《稳定发疯[星际]》作者：有狐千岁
　　文案：
　　徐清然原来是末世文里的反派，死后被系统拉到了另一个星际虐受文世界。亲爹不疼后妈不爱，清纯继弟插足感情，还要被渣攻虐得死去活来，最后大气HE。
　　系统说：「所以你要做攻略任务，韬光养晦，提升自我，逆袭打脸！」
　　徐清然：好的，打人要打脸。
　　然后喜提毁容大师一个。
　　系统说：「你要装乖抢回父亲的爱，把亲妈留下的财产拿回手里！」
　　徐清然：好的，要乖乖。
　　他踹开大门，对霸占亲妈财产的极品夫妻问：“是要自己乖乖走，还是要横着被抬出去？”
　　外面的人都说他明恋弟夫，一哭二闹三上吊意图破坏他们的订婚宴，脾气又臭又娇，是银龙阵营恶名昭彰的大少爷。
　　系统：「你有先天外貌优势，只要学学小绿茶，洗清被泼的脏水，肯定比他更惹人爱！」
　　结果徐清然不仅背下所有控诉，什么绿茶渣渣来一个创一个，连嚣张跋扈的三王子见到都要绕着走。
　　最终把流言彻底坐实，成了全帝国口中惹不起的恶人。
　　徐清然：众生皆平等。
　　他平等的不给任何人脸。
　　·
　　沈家主的小孙子，5岁那年收获了大他十几岁的未婚妻，叫徐清然。
　　当晚，他严厉的小叔，金翼阵营的上将沈廷煜一脸严肃对他说：“你的未婚妻不是什么好人，注意着点。”
　　后来，沈天逸觉得他‘未婚妻’凶归凶，但相处起来意外还不错。
　　小叔又告诉他：“你还小，你的未婚妻我暂时先替你看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去向小叔询问未婚妻的事。
　　书房里，他英俊的小叔微笑挑眉：“什么未婚妻？”
　　”你误会了，我这里只有你的小婶婶。“
　　沈天逸：？
　　#他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他丫丫怎么连原来的灵魂高契合匹配都是错的！#
　　#三个人的电影，他不配拥有姓名#
　　·
　　阅读须知：
　　不变的1V1，HE。
　　徐清然（受）vs 沈廷煜（攻），不逆不拆。
　　世界背景是幻想未来背景，有很多私设！
　　文内世界观和背景设定皆为虚构，角色不代表作者，请勿过度带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文笔和逻辑都有待进步，请大家宽容相待，谢谢。
　　内容标签： 强强 星际 系统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清然，沈廷煜 ┃ 配角：幻纯预收：《神明他只想休假》；古纯预收：《我的剑在我死后疯狂造谣》 ┃ 其它：有狐千岁，欢蛋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我要平等地创飞每一个人
　　立意：人生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不要被旁人贴上的标签影响，勇敢活出自己心里的样子
　　VIP强推奖章
　　在末世文里挣扎多年，因为过于强大惨遭针对的徐清然，死后穿成了以星际未来为背景，狗血文里的柔弱主角。身边尽是极品亲人和前男友，还有见他弱小想将他踩在脚下，试图用规矩约束他的一众人。徐清然表示，是时候拿出他过去的生存本领逆袭反抗，主打一个平等的创飞所有企图伤害他的人。
　　本文作者文笔流畅，构思新颖，以独特的设定配合剧情创造出完整的幻想世界。主角在踏实人设，通过“稳定发疯”的直白表现反击恶人的同时也坚守了底线，以善意回报对他施恩的朋友。最终通过人格魅力改变世人对他的刻板印象，洗清人物背负的冤屈，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与喜爱。


第1章 末世文的反派
　　红城，南13区。
　　乌云绵密，小雨淅沥沥。
　　废弃的住所与工厂，装满垃圾与废品的河道，攀爬其上的褐红色在沾水之后，鲜艳了几分。
　　河道旁小坡上的废厂，临时发电机正轰隆轰隆运作。
　　“别，别打了……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厂里，几人高的铁皮集装箱旁，七零八落地躺着好几具身体。全都鼻青脸肿，挑筋断骨，最严重那位的脸甚至血肉模糊，认不出原样。
　　身材消瘦的男生手里抓着一颗头，直接就往箱子狠狠砸去。砰的一声巨响后，他抓着对方头发用力往回扯，然后又一次往铁皮板砸下。
　　反反复复，劲道凶狠。脖子上的银链坠子也随着他砸人的动作，激烈晃荡。
　　手里抓着的人被他砸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站都站不稳。
　　他双腿发颤微曲，抖着声音苦苦哀求：“……你放过我吧，你你这不是没死成吗？！我，我保证，以后绝不再找你麻烦了！”
　　徐清然另一只手，还握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他冷眼睥睨着面前求饶的男人，在对方准备下跪之际，抡起手中棍子就是狠狠一击。
　　被揍得满脸淤青的男人一声闷哼后吐了口血，倒地不动了。
　　他没有直接作罢，缓步走到他头边，面不改色举起铁棍，对着那脑袋又是用力一敲——
　　血浆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厂外的雨声，又大了一点。
　　头顶那排垂直悬挂的吊灯，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咯吱咯吱摇晃。死白的灯光落下，仿佛又为持着铁棍的人添了些许与外表极度违和的寒凉。
　　徐清然抹了下脖子，上面成片的青紫触目惊心。大概是触碰瞬间感受到的疼痛比预想更甚，他很浅地皱了下眉头，眼底泛着些许阴郁。
　　他想，这具身体可能不太好用。
　　角落的破箱子边，还蹲着一位黑瘦的男生。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的岁数，左眼肿了个圈，抱膝发抖的幅度，在与他目光交触后更加剧烈。
　　他凝视着眼前死伤惨重的狼藉，魂不守舍，思考着他们究竟是怎么落到这样的一个情况。
　　半小时前，他们明明还在戏弄眼前的男生。他反抗，他们就用拳头让他听话，再拿着吊绳把他挂到高处，反复恐吓折磨。
　　后来失手把人给弄死，他们又围在一起激烈争吵。
　　而明明已经确认断气，被他们扔到角落的那个男生，却突然活了过来。甚至还像是换了个人，从只会害怕与哭泣，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胆小鬼，变成讨命的恶鬼。
　　铁棍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宽旷的厂子里拉出长长的回音。
　　箱子边的人瞬间惊回神，立马对着向他慢步走去的徐清然下跪，主动交代所有的事：“我说，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是你的弟弟徐清安，是他要我们吓唬你的，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
　　“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放我走。”跪着的脚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一滩水渍。
　　他嘴里还念叨道：“天马上就黑了，这里是南13区，再不走就来不及……外面有日用的飞行器，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只要能活下来，离开这个鬼地方，还不怕以后找不到机会整死他？
　　徐清然看着他把头磕得响亮，站姿里还带了点散漫。半身重量都压在撑着的铁棍上，搭在上面的食指正一下一下敲动。跪地的人抬起头，只觉得历经刚才一事后，他原本稍显稚嫩的脸错觉般多了几分棱角。
　　半晌，徐清然轻轻开口：“谢谢。”
　　声音沙哑得很，显然是声带损伤严重。
　　男生听得双眼微亮，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正要答谢，一道重击忽然从侧边对着他脑袋敲来。
　　再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脚边铺满灰尘的纸袋上，躺着一条吊绳，还有单只被人恶意用利器划破的手套。徐清然看了眼，把用完的铁棍随手丢到一旁，走向雨幕。
　　厂外，天色灰蒙蒙。
　　放眼望去，整一片的空城废墟，已有多年无人居住。坡道旁停着一架巨型梭子，徐清然径直朝它走去，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光滑的平面上，哪里是能够开门的。
　　然后，选择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抬脚踹了一下。
　　系统正犹豫要不要主动提醒，就见那飞梭蓦地开出一道可供人通过的口子。
　　「……」谁想到这还真的有用。
　　徐清然长腿一跨，坐进里头最像驾驶座的位置，在门自动合上之后才靠着椅背，稍微松下了身子。
　　前方的挡风镜，雨水嘀嗒嘀嗒落下，把视野冲刷得模糊。
　　车里很安静。
　　良久，驾驶座上的人才哑声开口。
　　“系统。”
　　系统叮咚一声上了线，内心吐槽刷了满屏。
　　家人们谁懂啊！
　　谁家倒霉的实习系统才开工，就要目睹这种史诗级的恐怖暴力场面，而且还是全过程啊！
　　要不是怕宿主一个不高兴把它也一起灭掉，它早就忍不住尖叫了！
　　这就是从末世文里拉出一个反派的后果吗？！
　　但表面上，它奶里奶气的声音战战兢兢回应：「在、在的，宿主。」
　　好在徐清然没有对着一个小系统发疯的打算，淡声对它说：“帮我定位，离开这个鬼地方。”
　　坡道上的银灰色飞车毫不留恋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厂外不觉中积了一地的水，与地面那层附着物混在一起，将水色映得暗红。水底仿佛有什么死气沉沉的东西正在苏醒，蠢蠢欲动，潜藏在雨水动静下滑行。
　　黑金色的靴子踩在上面，溅起了水花。
　　一道高挑的人影，在飞梭离去后，缓步走向小坡上的那座废厂。
　　男人墨黑描金的长风衣已被雨水浸湿，他低头看了眼鞋边悄无声息溜过的暗红色长条，没有搭理，径直走往最靠近门口的一具身体。
　　黑瘦的男生气息很是虚弱，求生的本能让他顶住疼痛清醒了过来。视线里迷迷糊糊见到陌生的身影，他下意识求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男人低头俯视着呼救的人，湛蓝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清浅笑意。
　　“真残忍啊。”他低声说道。
　　然后抬起脚，对准脚边人的头无情踩了下去。
　　耳机里，突然传来人声：“上将，我们这里都已经检查完毕，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抬手按下耳边的通讯器，边往外走边回复：“13区已确认清空，可以开始了。”
　　废城里，无数细微的暗红色东西正朝着中心最高的那座废楼堆集。仿佛有团巨大的红色龙卷风，在慢慢成形。
　　山雨欲来风满楼。
　　·
　　飞车在空中平稳前行。
　　“银龙FR红枫官方频道温馨提醒，距离红枫东半球最后一缕太阳光的消失预计还有40分钟，请还在外面游荡的民众尽快回家……”
　　车里的广播频，传来了女主持字正腔圆的播报。
　　徐清然坐在车里，眼神有些放空。白衫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渍被雨水浸湿晕开，还没干的头发贴着脸颊，不时还有水滴顺着脖子滑进更深处。
　　格莱尔星系团，凯安帝国。
　　系统说，这是他们现今所在的地方。
　　「宿主可以理解为后者是你前世界，蓝星里其中一个国家的概念。凯安帝国主宰物种以人类为主，目前在格莱尔共占有13星系，其中不包含资源采集的散星群。」
　　「我们的目前落点，是凯安-FR仙女系的红枫星。」
　　“看起来也不怎么安全。”徐清然说道，目光一动不动看向了前方，逐渐出现在视线里的建筑。
　　暗灰色的设计，大概有百层楼高，挂在最高处的牌子亮着几个大字。
　　【红城南13-南11关口】
　　除了最低层的平原，往上都是可以容纳飞行器经过的通道。临近的时候，左右两旁还各有一颗红光闪闪的大球，负责规整队形与通关口的安排。
　　关口通道内，每排各有几名持枪的军士看守。
　　他们身上服饰都以银黑为主，胸前还佩戴着一枚银龙设计的徽章。
　　“唉，这样的天气，多适合在家睡觉啊。”年轻的军士抱着怀里的枪，眼巴巴望着关口外的瓢泼大雨。
　　“谁也不想临时被抓来加班。”
　　不远处比他稍微年长些的前辈，弯腰确认过飞行器里的人后，挥手放行，转身朝他走来：“如果只是普通的通缉犯，交给系统自动扫描匹配还行。”
　　男人说着，取下嘴边的烟，丢在地上踩灭最后那点火星：“但那是从恶塔里逃出来的E型精神力者，一个不注意，可是要闹出人命的。”
　　年轻小兵肩膀垮了垮，抱怨：“所以说，怎么在值班时候那么倒霉遇上这种S级逃犯……”
　　谈话间，通道里又进来一架飞行器。
　　里面坐着一位脸色苍白，神情冷淡的白衬衫青年。他脖子上有一道很粗的淤青，衬衫又皱又乱，还沾了点可疑的红渍。
　　显然是刚干了场‘大事’回来。
　　中年男人扫视他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要不在他的通缉名单里，都可以放行。
　　飞行器随后进入通道的扫描区域，很快就通过了系统检测，顺利离开。
　　这个世界大部分所有的机械，都依靠精神力来运行，包括飞行器。
　　系统给徐清然导航的定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但是他这具身体现有的精神力，并没能支撑他一路抵达目的地，所以只能暂时停在了红城西3区-6区的关口休息站，稍作恢复。
　　休息站里有自动贩水机，徐清然的脖子受了伤，正好觉得有点渴，便走了过去。他在口袋里找到几枚莹蓝色的硬币，往星币收款口塞了两个。
　　等待期间，思绪又有些飘忽。
　　身边来往经过的人潮，也慢慢让他有了穿越的真实感。
　　徐清然是在死后遇见的系统。
　　系统说，他是一篇末世文里的‘大反派’，因为觉醒了自我意识，偏离原文反派的剧情路线，被系统选中可以在死后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开启新的人生。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眼底泛过一丝失望。
　　新世界的生活水平确实比较高，但陪伴多年异能不在身上，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思索间，购买的果汁已经安静地躺在取水处。
　　他弯腰把它拿出来，刚起身，突然听见旁边两个女孩的交谈。
　　“对，就是徐家那位大少爷徐清然，你也听说今天下午的那件事了？”
　　“嘶……徐家出了他这样的孩子，真是丢大脸啊。”


第2章 亲人
　　红城西3区-6区关口休息站。
　　挂着分区地图的墙边，两个女孩手里捧着热咖啡，正在闲聊。
　　短发那位摇了摇头：“虽然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不清不楚，不过在自己弟弟订婚这天送白花圈，找人去哭丧，还给新郎送遗书……也太过了吧！”
　　“听说他妈妈都吓晕了，实在疯狂！”
　　“那本来就是大少的后妈，他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两个女孩聊着笑在了一起。
　　徐清然拧开葡萄汁的瓶盖，盖子底下刻着‘可加速MT恢复’几个字。他刚准备要喝，突然发现握着瓶子的左手背上，有一枚蓝色的印记。
　　拇指盖大小，纹路弯曲，像流水又像火焰。
　　“结果呢？徐清然真的呃……自那什么杀去了吗？”
　　“谁知道啊？订婚宴都结束了，也没见网上的瓜帖更新后续。”短发女孩说着，又小声呢喃，“说不定徐家也没想找，巴不得他真死在了外面去收尸呢……”
　　朋友惊呼：“不至于吧？！徐大少家里那位父亲，至少还是亲生的啊！”
　　女孩又压低了声音，徐清然听得专心，才能听清她话语内容。
　　“徐家当初跟戚家联姻前都快垮了，现在大半以上的产业都是融合了戚家当初那部分才重新做起来。戚家现在虽然已不在上流圈内，但听说大少母亲生前名下留了笔巨额财产。”
　　“她死前立下遗嘱，把财产全都留给了大少，只要满22岁就能继承，大少的父亲现在只是暂时代管。”
　　“你想啊，如果你是大少的父亲，你舍得把包括部分产业控权在内的财产归还吗？”
　　“噫，你说得好阴谋论，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她们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休息站响起高铁即将发动的预报，才匆匆喝完剩下的咖啡。她们把空纸杯丢进自动贩水机旁的垃圾桶，从徐清然身边经过时，随意瞟了眼。
　　然后交头接耳，语气激动：“我去，好帅！”
　　“我懂我懂，还有一种病态的好看！”
　　“哈哈，如果徐大少长这个样，我也不是不能稍微心疼他一下，毕竟弟弟订婚对象是深爱多年的前男友……”
　　休息站的氛围随着高铁出发时间倒数的播报，又变得紧张起来。
　　面前路过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徐清然慢悠悠喝着饮料，在心里询问系统：“原来的‘我’，真是像她们说的那种人？”
　　听起来确实也挺疯。
　　系统却道：「才不是呢。」
　　「原主除了不喜欢后进来的后妈跟弟弟之外，就是挺单纯善良的一个人。他很爱他的竹马，在竹马的事情上确实会比较上头，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顶多就是嘴笨不擅长表达，有点小矫情，还很爱哭。」
　　徐清然听完，有些失望。
　　系统没注意，又接着说：「订婚宴那些破事都是他弟弟徐清安自导自演，目的就是要败坏原主名声，让亲朋好友以及陆家那里的所有人，对他种下糟糕的印象。」
　　徐清然：“不挺好的吗？”
　　“每个人想惹他之前都得三思，这样一来世界就清净了。”
　　系统：「……」
　　幸好订婚宴已经结束，不然它害怕它家宿主真的会亲自去砸场。
　　直到瓶子见底，徐清然腕表上的MT值显示恢复到了30%左右，他才扔掉空瓶继续‘回家’的路。
　　虽然这家听起来，好像不怎么欢迎他回去。
　　车里，徐清然手指在手背上的那枚蓝色搓了搓。
　　没擦掉。
　　系统又补充提醒：「原主和竹马本来是一对儿，也是绿茶弟弟从中作梗才会分开。还因为绿茶弟弟的设计，竹马在原主19岁生日那天，不小心跟小绿茶睡了！呕！」
　　他放开交叠的双手，暂时没再搭理那神秘的印记。
　　“什么不小心？”
　　徐清然说着，往椅背靠了靠，语气漫不经心：“说到底，他竹马只是没抵得过诱惑，管不住自己的烂黄瓜而已。”
　　“真正酩酊大醉的人，做不来那种事。”
　　飞行器很快便重新启动，闯进了夜色里。
　　·
　　红城，中央1区。
　　高楼林立，楼房从平地建到了高处，从车子再到飞行器，再到高铁等公共交通工具，都有专属的路道。这种既整齐又混乱的城市建设，不禁让他想起前世一个叫做重庆的地方。
　　不同在于，重庆是因天然地势不得已，这里是因为科技进步的原因，不得不往上下发展。
　　1区是以生活和住宅为主的地区，也是红城中心。徐家作为豪门，别墅就在1区的二环内。四口人的房子，随随便便就是几百平的大小。
　　徐清然到家时，屋里还亮着灯。
　　他通过门口的掌纹扫描仪解了锁，进去时，客厅里的一家三口正好在为了某件喜事欢呼。
　　“清安今天也算是有惊无险把跟陆诚的婚事定下，回来还收到格兰蒂斯的录取通知书。那可是帝国最高学府，有钱都不一定进得去的格兰蒂斯大学，今天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语气激动的说话人，是家里唯一的女人，应该就是原徐清然的后妈。欢庆的氛围，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表情，像是完全忘了他们还有个儿子在外面，生死不明。
　　所以徐清然忽然开门进来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心思各异。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徐父，直接上演了个笑容消失术，从沙发上起身怒斥：“不肖子，你还知道回家？！”
　　徐清然眼皮一掀，回道：“不回来，我怕你们连我尸体都还没见着，就先等不及把我的丧事给办好了。”
　　“你……！”徐父脸色一红，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纯纯被气着，“你，你说的什么话！今天下午那场闹剧，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女人嗔怪般看了他一眼，随即姿态热情又亲和地走到到徐清然身旁，亲昵扶上他手臂：“清然，你爸他也是担心才会这么生气，别跟他计较。”
　　“你失踪了一整天，怎么还把脖子弄伤了？没事吧？”
　　眼前长发微挽，着装打扮都比较古典的女人，就是原主的后妈，也是徐清安的亲生母亲。事实上，更炸裂的是徐清安其实还是原主同父异母的兄弟。
　　系统说这位后妈是徐父的初恋，他当年与原主母亲结婚没多久后，在原主母亲怀孕期间跟这位初恋情人搞在了一起，两个孩子的生日也就相差七八个月。
　　原主母亲一死，才相隔半年，徐父就迫不期待把人娶进了门。现在甚至还一起密谋，该怎么彻底霸占原主母亲给他留下的财产。
　　徐清然没有接受女人虚伪的善意，冷冷地瞥了眼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说：“我有没有事不清楚，不过再不松手，你可能就要有事了。”
　　徐清然的后妈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这样冷漠，甚至透着点六亲不认的眼神，吓得立马把手放开，后退了几步。徐父把他的话听在耳里，阔步上前把妻子拉开，怒道：“臭小子，你说的什么话？你阿姨她还怀着孕呢，想对她做什么？！”
　　沙发边从他进门起就不发一语的徐清安，也忍不住出声质问：“哥，我妈再怎么也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对她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声音倒是意外的温吞，就算生气，也有点软软的，一般人听了说不定马上就要感到愧疚。
　　这是徐清然第一次正眼看他传闻中的弟弟，徐清安。长得还算高，目测一米七五左右，头发颜色比他这具身体的浅棕色要再深一点，唇红齿白，眉眼清秀温和，看起来很懂事稳重。
　　徐清然与他对视了几秒，忽道：“论无情，我应该还比不过你。”
　　徐清安垂在身旁的手微微收紧，脸色难看：“你什么意思？”
　　他心里到底有些不安，毕竟按照原来的计划，徐清然要受几天的苦难才该被他找到。而现在他自己平安无恙回来，已经是很大的意外。
　　但他并不担心徐清然发现真相，把他捅出来。无证无据，加上大家现在对他的印象又那么不好，大概不会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果不其然，徐清然可能也清楚这点，没再回话，转身便上了楼。
　　楼下人的喜怒心情，也与他无关。
　　原徐清然的房间摆设非常单调，也算不上很大。
　　灰白色的窗帘，无趣的蓝白格子床单和棉被，只有书柜旁贴着的卡通海报比较鲜活。可惜海报图案的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几乎看不清原画。
　　原木色的书桌上，躺着一封已经被拆开过的信。
　　徐清然反手把门锁了才走过去把它拿起，里面是一张通知书，纸上印着的图标是朵星云，星云左边有只银白色的翼龙，右边是只金色不死鸟。
　　底下几个小字，是格兰蒂斯。
　　‘徐清然同学，经校方检测，您的成绩存在作弊嫌疑。
　　经校方深思熟虑后，很遗憾通知您，原来隶属医学院的的录取名额将被取消。’
　　讽刺的是，房里的书柜，除了书之外最多的就是各种学术奖杯与奖状。
　　徐清然自认前世根本没什么机会上过学的自己是个学渣，但像原主这么优秀的人，又怎么会作弊呢？
　　系统叹了口气，道出真相：「原主的竹马也就是陆诚，他的父亲陆温年是格兰蒂斯医学院最有权威的教授，他不喜欢原主，所以你懂的……」
　　“不上挺好。”徐清然倒是松口气，“他要是考上了，我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去当一个合格医学生。”
　　系统觉得有道理，想起刚才楼下发生的事，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徐父和后妈真相啊？就该让他们知道，小绿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人。」
　　「虽然他们不一定相信，但至少能为你洗白逆袭铺个路呀！」
　　徐清然没有回答，手里还捏着那张通知书，视线停在名额取消那行迟迟没有挪动。
　　许久，才开口反问系统：“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摔得更惨吗？”
　　他边说，边把通知书塞回去。
　　“要等他慢慢爬到最高的地方，再一脚把他踹下来。”
　　“那样，才是最痛的。”
　　说完，连带着信封一起把通知书丢进了垃圾桶。
　　系统老实的不再问话。
　　徐清然拉开衣柜随便换了件衣服就瘫倒在床上。短暂的一天却让他疲惫不已，尤其精神力的消耗在他把飞行器开会来后又降到了低点。
　　今天就先这样吧，他在心里想道，其他事明天再说。
　　……
　　结果隔天醒来，发了大高烧，腕表的数据都快跳到吓人的40度了。
　　「……是这样，原主的精神池是这个世界里等级最低的那种，非常浅。昨天是宿主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作为初步奖励与协助，系统会在宿主第一晚的沉睡之后自动帮宿主调整精神池的等级。精神池每一次升级的变化，都会伴随低烧等不适的症状，挺过去就好了。」
　　徐清然躺在床上，脑袋很沉重：“那我现在是从什么等级升到了哪个等级？”
　　系统声音很小：「也就……从最低的F到勉强可以考进军学院的B级吧。」
　　徐清然暂时不想搭理他的系统。
　　他在床上躺了半天，原本想靠着休息缓解情况，结果却越来越严重，腕表都开始发出警报。无奈，他只能努力下床，听取系统的建议去趟医院。
　　人才走到楼梯口还没下楼，就听见楼下一家三口温馨的交谈。其中还带着屋门打开的声音，听起来徐清安像是也准备出门。
　　徐父的微粗的嗓音随之响起：“清安啊，你是要去医院找陆教授吗？”


第3章 E型精神力者
　　门口，徐清安边穿鞋边回应道：“是啊，伯父是格兰蒂斯医学院的教授，所以也想让他知道我成功考进学院的好消息，顺便问问他开学前需要做的准备。”
　　“行，我让司机把你送过去。”徐父笑呵呵的，送他出去时嘴里还在念叨，“你哥要是也能和你一样让我省心就好了，那么大的考试他竟然作弊，真是败坏家风……”
　　徐清然这才慢慢走下楼。
　　后妈正好从厨房里出来，见到他的时候还小小吓了一跳，但还是努力扬起笑容问他：“醒啦？饭厅有午饭，你饿了的话可以去吃。”
　　他原本想直接出门的脚步突然停下，沉默几秒，问：“留给我的？”
　　送完徐清安的徐父正好从门外进来，后妈嘴边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说的什么傻话，家里的饭一直以来不都有准备你的份吗？没人吃的话，就只能都拿去丢掉了。”
　　原来的徐清然跟他后妈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好，平日更是很少吃家里的饭，大多时候都宁愿花钱在外面吃。
　　她原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拒绝，却没想到他在听完后，默不作声走向了饭厅。
　　当真在饭桌旁吃了起来。
　　徐清然或许会拒绝一切，但唯独食物不会，更何况浪费。
　　没人知道一颗土豆都吃不上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他很清楚。
　　顶着40度高烧把桌子上剩下的食物清光，徐清然才默默出了门。客厅沙发上的徐父在他离开后，才冷哼一声放下手里的电子财经报告，板着脸走进饭厅。
　　下一秒，响起他又惊又怒的声音：“谁把我那份也吃了？！”
　　·
　　徐清然没有司机接送，医院只能自己去。他登上飞行器就点开自动模式，让系统帮他定位，昏昏沉沉靠在了椅子上。
　　到达1区的医院时，全身精力感觉都快被抽干了。
　　一进入病院，徐清然首先注意到的是医护人员身上的制服，陌生又新颖。与印象中的单调不同，月白色的服装上伴有银灰色的设计，胸前衣襟除了医院自己的标志外，还有一枚银色的徽章。
　　图形像只龙。
　　裤腿处也绣了银色暗纹，随着他们行走的动作款款而动。
　　「那是阵营标志。」系统说道。
　　凯安帝国，除了王宫所在的主星系之外，其他地区都分别由两大不同的阵营管理。
　　一方叫银龙，另一方叫金翼。双方最高总指挥/总司令，都来自王室，本质上还是由帝国王室掌控的势力。世人总喜欢把两营放在一起对比，再加上绩效的利益牵扯，于是双方连带管治地区的子民，关系多时候都不怎么融洽。
　　徐清然听完只有一个评价：花里胡哨。
　　医院里的人算不上太多，他很快就在自助系统处挂上了号。
　　他出门前在身上套了件深色的连帽外套，低着头，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挂完就默默坐到了人少又隐蔽的角落。
　　“精神池最高等级是多少？”等待期间，徐清然问起系统关于精神池的事。
　　「官方等级划分中，最高是SSS。不过群体里有极少数的极高天赋者，在他们身上测试出的精神力强大程度，远远超越3S级，被称之为E型精神力者。」
　　E型精神力者（全称Extremist），又被称作‘极端者’。
　　因为这类群体人士强大得极端，能力近乎超越帝国的所有护卫，有极大的潜力成为国家难以掌控的犯罪人士。所以所有被官方列为E型精神力者的人，都要被送往主星的‘恶塔’。
　　通俗点说，那就是专门关押这类人的牢狱。
　　只有在经过恶塔的训练与教导，最终通过所有人格测试，确保不会成为极端的恶徒才能够获得释放。而且顺利离开恶塔的人通常仅有一条路，那就是成为帝国军方人员之一，利用自己的天赋来守卫国家。
　　徐清然听完，顿时觉得自己现在遭罪升来的B级也只是个垃圾。
　　“B级，是你可以帮我调整的最高精神池等级？”他问道。
　　系统回答：「对的。」
　　他又问：“那接下来，我还能用什么方法继续提升？”
　　「开启并完成系统提供的辅佐任务就可以啦。」
　　徐清然想，只要完成任务就行？
　　那还挺简单。
　　“什么任务？”徐清然问得自信。
　　因为在他认知里，就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
　　直到听见系统说：「本世界的任务，是攻略金翼营的现任上将，沈廷煜。」
　　原本就不太好的健康状态，更是雪上加霜。
　　徐清然思绪呆滞几秒，问：“你说的什么沈上将，是女的？”
　　系统：「男的呀。」
　　徐清然的表情难得裂了裂。
　　先不论这任务的奇葩性，但这对象性别安排上是不是出了错？
　　系统：「两个男的也能在一起啊！这个世界同性都可以领证了，小绿茶和渣竹马不就是吗？」
　　他顿了顿，语调恹恹：“但我没说过我喜欢男人。”
　　「你也没说你喜欢女孩呀。」系统说得理直气壮。
　　徐清然沉默，心想自己要是再傻一些，说不定真就让系统的歪理给绕了进去。
　　系统又问他：「那你喜欢女孩子吗？」
　　广播里传来了医院系统叫号的声音，前排的一对老夫妻，相携着慢慢走去会诊室。相较之下，后排最角落那道试图把自己藏在世界最边角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徐清然发现自己回答不了系统的问题。
　　生活在混乱的时代，他这些年满脑子都只想着要怎么多活一天，对恋爱更是只有简单的片面概念。
　　一男一女谈的。
　　并且与他无关。
　　厅里的播报响了一声又一声，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他像个石化的雕像，双手交握保持不变的姿势静默很久很久之后，才抬手捂着眼，叹了口很长的气。
　　叫他去杀怪杀人，当间谍当奸细，哪怕叫他去演戏唱歌他都觉得自己能拼一把。
　　思考间，喊的号到他了。
　　浑浑噩噩起身时，一并做出了他的选择：“不做。”
　　说实话，不管男的女的他现阶段都没什么兴趣。
　　什么对象盟友，不如一颗土豆。
　　何况上将级别的对象，大概率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回话间，徐清然走进了会诊室。
　　医生是个挺年轻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边核对他的资料边询问他情况。就是那表情在见到他名字后，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徐清然没在意，哑着嗓子如实告知了自己的高烧，听得对方跟身边的那位护士小姐都紧张了起来。直到确认他还没被烧坏脑袋，身体也没有太严重的损伤，才稍微放了心。
　　然后又发现他一大片淤青的脖子。
　　医生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你……我先给你处理好伤，再开些退烧的药。你等等去挂个水，一个小时后情况要是有所好转，就不需要留院观察。”
　　说着，他又看了眼旁边像是显示器的东西：“而且系统数据显示你的MT数值很低，精神力属于透支消耗。我再让护士小姐给你注射一支MT剂，可以加快你精神力的恢复。”
　　“这样你的发烧情况也会好得快一点。”
　　徐清然长睫轻抬，见到旁边的护士取来了针管和药剂。
　　瞬间瞳孔微缩，仿佛见到什么恐惧又极其厌恶的东西，在她靠近之前猛地起身取走医生开出的药单，声音冷漠：“不用了，我不打药剂。”
　　说完就直接走了，房里的人想出声拦下都来不及。
　　系统疑惑：「宿主大大，你为什么要拒绝注射MT药剂呀？」
　　「它其实就是精神力的补充，最初的发明是为了让征战星海的战士们得到快速的补给，相当于营养剂，没什么危险的。」
　　徐清然却没有回答，从会诊室出来后就一动不动站在长廊上，难得发呆。
　　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把系统的疑问听进去。
　　直到房里又叫了新的号，一位妈妈抱着两三岁大的孩子走来，他才回过神让出位置，往拿药的窗口走去。
　　刚走几步，就见到据说也要来医院的徐清安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
　　不过他并没有往他方向过来，而是跟着几位医护人员说笑着走向另一个拐角，所以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徐清然收回视线，没多久就有医护人员找了过来。
　　不过说好的挂水，原本以为的扎针式输入，倒是给他安排成了雾状吸入式的。可能是他刚才的反应，让医生误会了他害怕扎针。
　　他也懒得解释，依照嘱咐把喷雾的罩子放在脸上，疲惫地在座椅上闭起了眼睛。
　　系统不知道又捣鼓了什么，好一会儿突然问他：「所以辅佐任务你确定不要做了吗？」
　　「开启时间只有七天，七天内宿主确定不接的话就会自动消失，就再也开不了了。」
　　徐清然静默片刻，问：“不做任务，这个世界还有其他能让我提升精神池的办法吗？”
　　哪怕需要走点极端的路。
　　「有是有，不过像这种机缘式的需要等待时机，而且通常都会很艰难。」
　　徐清然不在意：“有就行。”
　　系统叹道：「好吧，不过不接任务的话，宿主前世的异能就拿不回来了哦。」
　　医院长椅子上，原本双目紧闭的男人闻言，蓦地睁开了眼睛。


第4章 S-M系统
　　“……你说什么？”
　　徐清然的声音很平稳，也很轻。
　　系统没注意到他态度上的异常，殷勤回道：「对呀，我帮你把它一起带过来了，厉害吧？」
　　「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一眼。」
　　说完，它把好好珍藏着的异能光球拉了出来，放在徐清然现在的精神海内展示。
　　后者查探完，就一直没说话。
　　系统说：「它本来就属于另一个世界，所以目前因为法则限制还有宿主体质等因素，暂时被封印在系统能量海中无法使用。」
　　「但是，作为被系统选中的宿主，只要你能够完成总局那里申请下来的辅佐任务，它就能完完整整回到你身上，甚至还可以跟本世界的精神力融合发挥呢。」
　　周围人经过时的脚步，都不比徐清然此时的心跳声大。
　　呼吸不知觉中变得急促，他呛得双眼发红，却顾不上调整。
　　“他人在哪里？”
　　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系统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徐清然抓着面罩的手微微收紧，加重了语气：“攻略目标，他在哪里！”
　　“这个任务，我要接。”
　　系统确实没骗他，熟悉的异能就在身边。
　　这一刻，任何底线都是浮云。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前世的那个异能，他必须守着。
　　没等到系统回应，徐清然皱了下眉主动催进度：“所以该怎么办？直接冲过去示爱就行？”
　　“我看徐家好像挺有钱，砸钱在电视上轰烈表白？”
　　“或者用一架直升机，空投送他9999朵玫瑰？”
　　他问得认真。
　　系统：「……」
　　什么直男思维。
　　它无奈回复：「人家可是阵营上将，背靠的家族还是大世家，你最近的距离恐怕也只能远远见到他一个背影。」
　　「所以头铁是行不通的，我已经帮你规划好了，可以从这个世界的S-M系统下手。」
　　徐清然：“？”
　　什么系统？
　　……是他想的那个S那个M？
　　徐清然脸色青了青，差点把给他灌药的面罩掐碎。
　　这个姓沈的男人——
　　老牛吃嫩草就算了，竟然还有这种特殊癖好？
　　心情正有些不爽，他眼皮子一抬，偶然注意到从他面前经过的陌生人，都会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哪怕是单独路过，也会朝他投来怪异的眼神，仿佛看的是低贱又让人嫌弃的人。
　　比起不悦，徐清然更多的是不解。
　　不说他装扮低调，现在脸上还贴着个面罩，他们应该认不出他的身份。
　　所以，他们到底是在指点什么？
　　另一边，系统的解释在脑中响起：「……S-M系统，全名Soul-Mate，指的灵魂伴侣。」
　　是本世界的一个类相亲系统。
　　通过提取每个人灵魂里独特的‘信息’，再经特制仪器摘取数据，优先上传到各阵营内的主脑系统进行匹配。只有在同阵营内匹配不到对象，才会送到其他阵营分院进行跨阵营的全国性配对，找出与自己灵魂契合度最高的人。
　　匹配结果可以为广大民众推荐出最合适结交和交往的对象，包括朋友与知己。
　　徐清然暂时把心思放回话题上：“所以我们要通过成为那位上将的高契合对象，来接近他？”
　　“多少以上的契合度才合适？”
　　「灵魂契合度由最低0%至最高的99.99%，不分年龄、性别、出生地甚至是种族。根据官方推荐，契合度65及以上的，才算适合交往与结婚的对象，以下的离婚率比较高。」
　　「不过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基础达标，而是成为他最高契合对象，还要在98%以上。因为只要超过这个数据，就会被帝国强制按头结婚，他就算想拒绝都不行！」
　　徐清然想，原来这还打算强抢民男。
　　见系统说得自信，他问：“你能安排好这个数据？”
　　「不能。」
　　沉默，是今天的康桥。
　　系统赶紧补充：「不过有现成的我就可以帮你来个偷天换日，乾坤大挪移！」
　　徐清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
　　他想，98以上听起来就是非常稀罕的数据组，想要现成的恐怕也够呛。
　　殊不知系统却道：「不啊，眼下就有一组。」
　　徐清然：？
　　系统解释：「事实上，原主和陆诚是一对拥有99%超高灵魂契合度的伴侣，距离传说中的满契合只差了0.99。」
　　徐清然心想，那还挺晦气。
　　用以匹配的灵魂信息标本，一般只有在体检的时候会顺便提取。
　　据说徐清安小姨是银龙联合医院里，负责灵魂匹配系统运作的高层人员之一。订婚前几天，原主和陆诚正好一前一后在医院做了体检，徐清安知道后，就请她帮忙暗中给原主和陆诚安排灵魂契合度测试。
　　没想到测出了99%的结果。
　　因为是私底下用测试仪进行的匹配，数据暂时还没有自动录入帝国系统库。
　　「我们现在待的银龙联合医院，就是他们做体检的地方，原主和渣竹马那组信息标本应该也还在院里。」
　　「而据我所知，金翼营今天正好送来一批，准备上传至银龙营数据库进行匹配的信息标本。里面都是在同阵营内匹配不到对象的单身狗，其中就有攻略目标的。」
　　所以他们要趁晚一点医院大部分人都下班了，潜入院里的匹配部，把陆诚信息标本上的登记身份，更改成沈廷煜。然后在那组99%的信息标本被销毁前，先一步将它们上传至灵魂系统的数据库。
　　最终会在帝星的主脑系统生成结果。
　　系统语调欢快：「那我就帮宿主大大把任务接下啦！」
　　徐清然挪了挪身体，调整坐姿。
　　面罩底下的脸，表情不是很好看：“你怎么那么高兴？”
　　系统耿直回道：「事关统子我的KPI，当然高兴！」
　　徐清然没再说话。
　　身边突然来了个护士小姐，是刚才在会诊室见到的那位。
　　徐清然瞥了她的工作牌一眼，叫林晓。
　　林晓递过来一只白手套，神情带着几分尴尬：“徐先生，这是给您的，方便您遮挡左手的灵魂印记。”
　　他动作一顿，把扶着面罩的左手跟右手做了交换，然后将左手背面向林晓：“你说这个？”
　　结果林晓的脸瞬间涨红，低头闭上了眼睛：“是的先生，请您尽快把手套戴上，避免影响医院里的其他人！”
　　徐清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
　　在她说出那是灵魂印记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林晓想了半天，最后才委婉回答：“因为有伤风化。”
　　徐清然沉默。
　　他想他可能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路过时都要对他投来怪异的眼神了。
　　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他还是把手套戴上了。林晓这才松口气，也终于敢正眼看他，再三交代他千万不要摘下后才离开。
　　·
　　徐清然输完药时，天已经黑了。
　　医院里的大厅变得非常安静，连带着白天不怎么听得清的电视，也变得清晰。
　　新闻里，传来了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
　　“……自异形物种‘魔鬼’入侵以来，已经给帝国的居民带来极大的麻烦。土地的退让，失去的家园与资源，截止今日，帝国已有七大星系严重受到它们的侵扰，其中包括了FR仙女系。”
　　徐清然刚走到附近的饮水机接水，就被这几句话引走了注意。
　　新闻画面中，播放着长相怪异的‘生物’。
　　巨型的红褐色蠕动长条，高矮肥瘦不均，在不同的场景上游走发酵。废弃的建筑很快就被它们包围，攀爬到屋顶最高点的延伸群顺时针转圈晃动，像极了正在接收讯息或是进行查探的天线。
　　系统心情很好地给他说：「毕竟人类都把领地拓展到外太空了，遭遇外星生物很正常。」
　　主持人的播报还在继续。
　　“作为仙女系的其中一颗宜居星，红枫同样深受其扰，最严重的当属红城。”
　　“红城原本坐拥的38区土地因为I类‘魔鬼’不可控的蔓延，近乎退让了一半。并且它们还沿着最大的南13区拉扯多年，企图向市中心逼近，惹得民众惶恐不安。”
　　高清录像里，是昨天短暂待过的那片空城废墟。只是与之相比多了许多战舰机甲等军事工具，随着交叠连绵的战火光芒，四面八方中的红色怪物，也跟着炸开了一团又一团的红雾。
　　然后很快，又重新开始聚集。
　　徐清然喝着水，看得入神。
　　甚至觉得手指有点发痒，血液里好像有什么在沸腾涌动。
　　“庆幸的是根据最新消息，红城南13区昨天夜里在金翼精英C队的突袭下，糟糕的情况终于得到了缓解。他们部队抢先银龙营锁定了南13区里，I类‘魔鬼’用以控制和生长的源晶，并成功将其摧毁。这不仅给该区的I类‘魔鬼’群带来重创，也暂时阻断了它们向南11区入侵的意图。”
　　画面一转，来到了个室内采访空间。
　　“观众们好，我是帝国官方团队的主持人，陈锋。”镜头里的男主持边说边将手拘谨地伸向旁边，“我身边这位正接受采访的先生，是金翼总营的谢南钧上校。”
　　单人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闻言，撇着嘴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那头阳光般金灿灿的短发。他翘着修长的腿，跩得像个大爷，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点了下头，看起来十分高冷。
　　——如果他嘴里没有咬着根棒棒糖的话。
　　主持人提问道：“谢上校，听说您是这次突袭行动的队长，所以南13区源晶的最终关键位置，也是您锁定的吗？”
　　“唔……”镜头里，金发男生皱了下眉头，口语含糊，大概是嘴里的糖影响他说话。
　　没等他自己拿走，镜头外就伸来只手把那根棒棒糖从他嘴边无情抽掉，仿佛在提醒他端正态度。
　　谢南钧敢怒不敢言，不情不愿坐好：“哪儿的事，红城南13区的源晶是出了名的难找，这么高难度的任务，当然还是得靠我们的沈大上将搞定。”
　　提到自家上司时，有那么点的咬牙切齿。


第5章 劣质对象
　　徐清然第一次在本世界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疑似攻略目标的称呼。
　　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沈上将确实是帝国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持人莞尔一笑，又说：“王室虽然明确发出公告，说受异形‘魔鬼’污染的区域将无视所属，对两营军队开放，但红城到底还是银龙管辖之下的城市。”
　　“这次金翼抢在银龙之前缓解困扰红城几年的问题，听说还有把另几个严重区域一起处理的打算。想问问谢上校，如果事情顺利发展下去，金翼是否会彻底从银龙手上接管红枫星的对抗行动？”
　　“如果金翼方真能成功让红枫星复生，有这么大的功绩加持，是否又会考虑向帝国申请这方领土的管治权呢？”
　　像这样又敏感又有热度的话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帝国官方主持人，向来都勇于询问。
　　沙发上的男人沉默了十秒之久。
　　以为他要给出什么官方的高情商回答，却见他在轻笑一声后说：“啊，金翼抢在银龙之前解决问题，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语态吊儿郎当的。
　　“这次出手处理红枫的麻烦，其实也只是顺手。”
　　“红枫作为各大物资运输的中转站之一，要是被异形生物攻占的话，我们金翼也是会很头疼的呢。”
　　说着，他又对镜头微微扬起下巴：“当然，如果银龙真忙不过来的话也别太端着，我们不介意帮他们接管多几颗星球的。”
　　“谁让我们金翼，能者多劳呢？”
　　嚣张又欠揍。
　　新闻里的主持听得一愣。
　　徐清然沉默几秒，笑了一声。
　　医院同层楼的大厅，也跟着传来了惊天怒吼。
　　“卧——槽——”
　　“谢南钧尼玛……老娘就出差一天的时间！！！”
　　惊呼的人，是大厅旁的一位女生。
　　她扎着高高的波浪卷马尾，发色跟电视里谢南钧一样的金黄，身上披着件白大褂，在看见新闻后踩着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冲出了医院。
　　大厅里包括医护人员在内的人都有些傻眼。
　　徐清然看着医院开了之后又慢慢合上的自动门，又笑了两声。
　　他想起新闻中的画面。
　　突然觉得，新世界好像比他想的还要有趣。
　　·
　　一个多小时后，徐清然腕表上的数据终于下降了一点。
　　虽然还处于发烧状态，但脑袋至少比下午醒来那会儿清明许多。他没有立刻离开医院，而是按照系统的指引，悄悄来到9楼一处比较隐蔽，鲜少有人经过的角落。
　　系统：「这里是可以通往灵魂匹配工作室的后门，也是监控死角。」
　　眼前一扇普普通通的门，边上有个跟家门口扫描仪很像的锁。
　　「这个锁扫描的是个人灵魂信息，比你家的更严格，不过对我来说问题不大。」系统说道，「你把手放上去，我可以帮你黑了它！」
　　他闻声照做，扫描仪器上的横杠来回滑了几次后，底下就冒出个绿光显示：验证成功。
　　咔嗒一声，是门解锁的声音。
　　门后，是一条昏暗狭长的走廊。
　　徐清然顺着它走到尽头，来到了另一扇机械门之前，上面还贴着一张老旧的海报。
　　【跨越了万千星河，与唯一契合的你相遇】
　　字体婉柔的标语，还有两道正在慢慢靠近的灵魂作为背景，像是灵魂伴侣系统的宣传纸。
　　徐清然手掌啪的一下拍在标语上，不解风情地遮住了那段缠绵的话语。确认过门后的空间没有其他人，便用力推开。
　　长方形的空间里，摆着许多高架，架子上是一排排整齐的磁盘，看起来很像档案室。又经过了两三个空间，他终于来到一扇透光的门之前。
　　门上有个人头大小的窗口，透过它能看见不算大的工作室里，坐着一位烫了短卷发的工作人员。
　　从背影推测，是个女人。
　　徐清然靠在门边，正思考要怎么执行计划，前门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还是一位熟人。
　　椅子上的女人惊讶起身：“呀，清安，你怎么来啦？”
　　徐清安礼貌地对着她微微弯腰打了招呼，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艳姐，我今天过来，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被称为艳姐的女人被他甜甜的称呼逗乐：“哎哟清安的小嘴儿就是会说话，我都七十来岁的老阿姨了，还喊我姐呢。”
　　“说吧，想要姐帮你什么忙？”
　　徐清然听得诧异。
　　主要那个女人外表年纪瞧着也就四五十左右，真实岁数确实惊讶了他。
　　「未来超新时代嘛，医疗和生活水平都上去了，这里人均寿命值一百多，所以正常。」系统科普道。
　　一门之隔的房间，徐清安温浅的笑带着些许苦涩：“我想请您帮我把跟我哥有99%灵魂契合度的陆诚，换成其他人。”
　　四方的空间里，有些寂静。
　　徐清然姿态松散地站在门后阴影处，轻轻挑了下眉。
　　被要求帮忙的女人都还没说话，徐清安倒是先红了眼睛。
　　他抬手倔强地擦了下眼角的鳄鱼泪，微微哽咽：“您跟我小姨多年闺蜜，应该也已经知道她那天帮我测出的匹配结果。我好不容易才跟陆诚哥订下婚事，您也知道我哥他现在对我的厌恶程度……”
　　“如果再让他知道这件事，我的人生可能就毁了。”徐清安用最温和的声音控诉，“他的性子现在变得越来越极端，那天回来还想伤害我妈，他如果继续留在我们身边，我真的害怕他哪天一时想不开伤害家里的人。”
　　“但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哥哥，我不想伤害他，所以想着或许让他找到新的对象不常回家，说不定对大家都好。”
　　一个漂亮又无害的男孩子在自己面前示弱，大部分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女人心疼地拍了拍他肩膀：“哎哟可怜的孩子，姐什么都还没说你怎么先哭上了？你小姨那天就是找的我一起帮她做的数据匹配，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件事？”
　　“我今晚本来还准备把东西销毁了呢，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哥的事情一天没定下来，这心一天都放不下。”
　　“这样吧，今天金翼营那里正好送来一批等着匹配的。”说着，她走向旁边的柜台。
　　上面长长列了一排金属架子，架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组小薄片。
　　她来到其中一个架子前，拉开中间层的小抽屉，从插得满当当的托盘里开始翻找。
　　“都知道，在自家阵营里匹配不着契合伴侣后送过来的，多数都是劣质对象，我这就给你哥挑个‘好’的。”
　　说着还加重了好字的语气。
　　门后的徐清然听了，转而问系统：“都是劣质对象？那目标的怎么也在里面？”
　　系统：「……多数，多数！找不到对象的单身狗，除了本质太糟糕之外，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太优秀想法太特殊，所以迟迟找不到契合灵魂的！」
　　「目标就是后一种！」
　　徐清然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不信。
　　外面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目标，取出来后，眼神里带着小小的得意：“你知道金翼营有个很出名的陈老板吧？”
　　“又胖又丑性格极差，私生活还混乱得很，一身的怪病，五六十年都没配着对象，连知己至交都没有。年年配不到年年配，这辉煌的数据，全帝国都找不出几个。”
　　徐清安显然也有听说过这号人物：“我听说他前段时间，找到了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小男友，没成吗？”
　　“嗐，你还不知道呢？确实好不容易有个小他20岁，灵魂契合度29%的愿意跟着他，结果呀这陈老板不当人，差点把人玩坏不说，还酗酒施暴，人家最后把他告上庭了。”
　　“要知道这在咱帝国是故意伤害罪，结了婚的话刑罚更是翻倍儿，一不注意下半辈子就得在牢里过。他也就是靠着手里有些资本，最后花钱私了才躲过去。”
　　她捏着手里那枚芯片：“这就是他的灵魂信息标本，我把他换给你哥你觉得怎么样？”
　　徐清安面色为难：“陈老板性格那么恶劣，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你哥都没给你面子大闹你订婚现场了，你还替他考虑什么？要我说，像他这么糟糕的人，就应该配陈老板这样的垃圾！”
　　说着，她又坐到房里那个最大屏幕之前，抓着两枚芯片叨叨：“放心，你姐我是部门的老员工了，我掌握的芯片资料调换才能与权限没多少人有，肯定给你安排妥当！”
　　徐清然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安静地看着他们在外面的小动作。明明才是主谋的徐清安，却是一副心疼、挣扎又不想面对的表情。
　　他觉得徐清安不该考医学院，他更适合当演员。
　　几分钟后，女人把原来在桌子上的那枚芯片递给徐清安看：“喏，我已经把陆诚的信息标本登记上陈老板的编码，等下我会和其他标本一起上传到系统库，总部那里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结果。”
　　“到时候，我们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两人把要紧事处理好，聊了几句便从前门离开。
　　徐清然这才解开门锁进入工作室，在系统催促下走向柜台处，那排藏满信息标本的架子。
　　系统比他还紧张，注意力一直替他放在前门处：「值班的工作人员很快就会回来了，赶紧，沈廷煜那个应该是在G-F09的架子。」
　　徐清然走过去，找到的架子从上到下排了十几列，每列又面向着他纵向摆了十排，每排有十个芯片。
　　他问：“然后呢？”
　　「从上往下数第三列，B排，从左往右数的第五个。」
　　徐清然拉开第三列的抽屉，在里面的第二排看到边上标记着大大的‘B’字，按系统说的取出那枚芯片。他拿起来对光凝视，还能见到里头幽幽的灵光，只觉得神奇。
　　这就是从人类灵魂提取出来的‘信息素’？
　　差不多一个指节长的芯片上，还印着一连串很长的字母与数字，字母里其中就有‘STY’三个字。
　　系统兴奋道：「对的对的，我现在就帮你给芯片的登记资料做调换！」
　　等待系统处理的当儿，徐清然拿起原本属于陈老板的那枚芯片，放在光底下照。
　　良久，嘴边扬起一抹不明的浅笑。
　　·
　　9楼空无一人的廊道上，男人高挑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
　　“有件事我不明白。”徐清然开口。
　　“既然徐清安能够调换芯片的资料，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改成是他的就好？”
　　「你以为他不想呀？」
　　「他自己动作太快了，去年18岁成年就偷偷拿自己的跟陆诚做了次匹配，取得88%的高契合结果，马上就忍不住把消息‘泄露’出去了。能到88以上的情侣，全帝国也就只有一成左右，谁想到原来的徐清然跟陆诚更高呢？」
　　徐清然：“灵魂匹配，只有成年后才能进行？”
　　「那倒没有。」
　　灵魂匹配是件很费钱的活儿，每位帝国公民只有第一次的免费机会，往后的费用都是按千按万增长。所以除了那些综合各方面因素，需要从娃娃亲开始抓起的豪门世家，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成年之后，精神池更稳定，也准备找对象了，才去做。
　　徐清然没头没尾问了句：“他下次体检什么时候？”
　　系统反应半天才明白他问的徐清安：「不知道哇，你想做什么？」
　　顿了顿，又说：「登记信息我只有在你第一次开启任务才有权限更改哦，宿主大大你别乱来！」
　　徐清然乘着电梯来到底楼，刚拐弯，就撞见跟一位长辈并肩走来的徐清安。
　　“哈哈哈，好，等你到时候正式上课，我会亲自带你！”说话的人身上穿着医生服，眼角的鱼尾纹随着脸上铺开的笑意加深，虽是上了点年纪，但两只眼睛还非常有神。
　　应该就是陆诚的父亲，陆温年。
　　谈笑间，两人也发现了他。
　　徐清安很意外：“……哥？你怎么在这里？”
　　“看病。”徐清然回答得简单明了。
　　陆温年或许是想到不太愉快的事，嘴边笑容瞬间淡下。
　　他没有正眼看他，而是拍了拍徐清安的肩膀：“能考进格兰蒂斯就是不错的开始，好好加油，别像有些人专门走的旁门左道。你要是能顺利毕业，说不定还能加入银龙军队当军医，到时候就可以和陆诚并肩作战了。”
　　徐清安笑得腼腆：“谢谢伯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陆温年神情欣慰，还想再交代什么，身后突然跑来一位小护士。
　　她手里还捧着块光板，语气激动：“陆教授，西三区的分院那里刚刚确认检测了一位D型精神力者！”
　　陆温年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两眼发亮：“快让我看看数据情况！”
　　“B级精神池……也还行，聊胜于无！马上给我备车，我要立刻过去西三区！”他看起来很兴奋，抱着光板随小护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显然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远远还能听见他语速飞快说：“对了，消息通知恶塔了吗？抓紧时间，安排塔里的E型跟这位的灵魂进行配对……”
　　徐清然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发现徐清安注视着陆温年离开的视线里，带了几分艳羡。
　　他若有所思。
　　两个同住屋檐下的人，最后还是分开着回家。
　　徐清然先一步到达，徐父今天临时有工作出差去了，没在家。徐父不在，后妈对他的态度敷衍了不少，也懒得假装嘘寒问暖。
　　他回房好好洗了个澡，吃了医院领回来的药，继续躺床上补眠休息。
　　一睡，浑浑噩噩又过了两天。
　　如果不是楼下大门被人敲得邦邦响，再加上门铃魔音的双重攻击骚扰，他觉得自己可能还可以再睡上一天。
　　腕表上的度数已经降到了37.8。
　　房里窗帘拉得很紧，他顾不上开灯，摸着半黑从衣柜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再套个外套就下了楼。
　　门外阵仗，意外的大。
　　穿着银黑军服的几人对上他视线后，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进入紧绷的备战姿势，握紧了手里的枪。
　　他怀疑地问了系统：“你不是说我跟沈廷煜的匹配数据，没那么快出结果？”
　　系统：「……按理来说不应该。」
　　最前方打量着他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
　　嘴里叼着根烟，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迟疑道：“徐清然先生？”
　　“嗯。”他应声。
　　徐清然的脖子上还缠着几圈的绷带，睡眼惺忪的模样瞧着挺虚弱。面容生得精致无害，偏偏眼神里又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经验丰富的杀人犯，才会有的冷冽。
　　中年军士又问他：“那我先确认一下，徐先生你今年19岁，ST……也就是灵魂精神类型，暂时还没定型对吧？”
　　徐清然不知道他问的什么，但很快就在记录健康数据的腕表上找到答案。
　　ST：未知。
　　他又点了下头。
　　门口的人静默几秒，才说：“是这样，根据我们收到的举报，还有综合你近期的一些过激行为，认为你存在觉醒为E型极端者的潜质。”
　　“从今日起你将被列为观察对象，送往恶塔，进行一些批评与行为规范教育。”


第6章 恶塔
　　徐清然眯了下眼睛。
　　第一次听到有人想教他做人。
　　系统看他握了握拳头，以为他又想发疯动手，急忙阻止：「宿主大大！他们手里的武器不是你以前接触过的普通枪械，是配合精神力使用的那种，速度和击杀率比你预想的要高很多！」
　　「而且出来逮捕E型极端者的，本身精神池都在A级以上，现在的你暂时还拼不过他们！」
　　「冷静，韬光养晦，韬光养晦！」
　　徐清然给它发了个疑问：？
　　“谁说我要反抗？”
　　那天听见系统提起恶塔这个词时，他就起了兴趣。尤其听说里面还关押着许多所谓的E型极端者，他就更想去看看了。
　　机会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所以他直接应道：“行，直接走吗？”
　　关门前还问：“我烧还没退，能不能让我带个药？”
　　陈斌吐了口烟，眼前人配合得让人出乎预料。
　　也没想到这么巧，自己才刚被调到恶塔的卫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来抓那天在南13-11关口遇见，白衣沾血的那位年轻人。
　　他咬着烟，呵呵笑道：“没问题。”
　　星海浩瀚，宇宙无边，跨星系的路途注定漫长。
　　徐清然被带上军方专用飞行器后，随着它的嵌入，进了一艘空间站般大的星舰。星舰材质特殊，看着十分抗打与坚固，还配有不少战机与武器口。但这个世界的星舰同时也跟普通交通工具一样，依赖专业人员精神力的配合运行。
　　从离开再到进入目的地的领域，花了一天多的时间。
　　车里的氛围，倒是还挺和谐平静。
　　年纪小一些的卫兵比较沉不住气，觉得无聊了，就会拿出几个世纪前的桌游卡牌，围在那里说笑玩闹。上了年纪比较稳重的，注意力无时无刻都在他们押送的‘罪犯’身上。
　　最该紧张的那个人，反倒把窄小的车厢当成自家床，睡得天昏地暗。
　　他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棉外套，浅淡的色调稀释了他冷漠的棱角。睡着时不吵不闹的样子，更是显得柔软乖巧，再加上他本身又带伤又虚弱得苍白，多看几眼都要忍不住开始升起一丝怜悯。
　　“哎，好歹也是生活富足娇生惯养的少爷，就这弱体质，被抓去恶塔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飞行器另一厢，几个卫兵低声讨论起车厢里的重点目标。
　　只要吃过银龙营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瓜，基本都认识徐清然这三个字。事情闹得那么大，甚至还有自残自杀倾向，会被下令抓到恶塔调教也不意外。
　　让他们吃惊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疯批徐家大少看起来竟然这么瘦弱。
　　“听说他精神池等级也很低吧？就是F级那种……虽然灵魂精神种类还没定型，但我不觉得彻底觉醒后还真能从F直接跳到3S以上。”
　　“最多走个流程，做做批评教育而已。”
　　“那也够呛……”
　　“不过陆上校连大少都看不上，那他未婚妻得是什么样的天仙？”
　　这随口一问的疑惑刚落下，角落手里还掐着两张光牌的男人就嗤笑了一声。
　　“我见过，不怎么样，把两个人放一起比较简直就是侮辱。”说完，把手上的最后两张牌丢到游戏盒子叠起来的矮桌，结束了游戏。
　　“哇靠，戚和谦，你小子阴得很啊！”
　　被众人指点笑骂的男人没再继续游戏，双手枕在头后，头上松松挂着的军帽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下，不偏不倚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闭目养神去了。
　　·
　　凯安帝国主星系，CS天神系。
　　恶塔据点所在的女王星，同时也是王宫所在的主星，只不过两者不在同一块大陆，并且还隔着几千公里的大海。
　　徐清然落地后对女王星的第一印象是——跟前世蓝星最相近的星球。
　　从生长的植物再到水源陆地的比例分布，路上融合在人群里的猫狗，还有跟麻雀乌鸦非常相似的鸟类，全都无比熟悉。河岸旁一排的垂柳，随风飘荡间，也将他的思绪带回了故里。
　　恶塔坐落的大陆叫作‘北冥’，就在北方。
　　近百层楼之高的建筑，环成了完整的空心圆柱体。最大那栋之内的空地，是另一栋直径比它要小一些的塔楼。就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栋大的往内环着一栋更小的中空圆柱形楼栋，以此类推，共有六层。
　　最里的那栋楼是实心的，也是名副其实的‘塔’，似乎另有所用，不属于牢狱。而最外围的那座楼，直径差不多有他前世居住的京城那么大。
　　塔楼上方飘满了圆滚滚的机械球，很像是他们的‘天眼’保安系统。
　　越往里，收押的犯人越危险，犯的罪也越重。
　　像徐清然这种只是批评教育的，自然是被送进了最外围的5号楼。
　　跟着卫兵们进入大楼的路上，徐清然见到了各色各样的人。有的吓得只会大哭，有的像个叛逆期少年激烈反抗，还有暴躁大骂无能狂怒。有疯疯癫癫者，也有想一头往结实的金属墙壁撞去，一死了之的悲观者。
　　“你看起来很淡定。”走在他旁边较为年长的卫兵，突然开口。
　　徐清然来的路上，知道了他叫陈斌。
　　陈斌还是个老烟鬼，进楼前才满脸不舍灭掉嘴边的烟，接道：“我甚至在你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害怕。”
　　“这样的沉淀感，在你这种年纪又小，又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人身上，可不常见。”
　　徐清然问他：“我应该害怕吗？”
　　陈斌听完哈哈笑了几声，然后说：“是的孩子，你应该害怕。”
　　“除非后期你灵魂精神定下并确认了不是E型者，否则你一天没通过塔的测试，就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并为你糟糕的人格测试成绩接受惩罚。”
　　恶塔的建筑体是很深的黑，楼内的环境昏暗又简陋，气味闷臭又潮湿，难以想象这个时代还能见到，内部像没装修过的毛坯房的地方。
　　让他诡异地感觉到了一丝亲切。
　　与徐清然同批次送进来坐批评教育的还有几位少年少女，最小那位甚至只有12岁。他们被送进了同一架电梯，往高楼升去。电梯里挂着播音器，里头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叫喊，听起来像在遭遇酷刑。
　　封闭的空间里，恐怖更是被放大数倍。
　　果不其然，那几个上来之前就已经顶着‘人生无望’表情的少年，吓得几乎要抱在一起，唇色白了又白。只有徐清然怡然自得地靠在电梯的另一边，单手插兜，姿态松懈，甚至有点不耐烦。
　　仿佛是来观光或是巡视的领导。
　　“哥哥，我们真的会变成E型极端者吗？是不是要永远被关在恶塔出不去了？”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长发女孩，害怕地将脸埋进旁边比她年长的少年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少年显然也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惧怕，但还是努力稳住了声音，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安慰：“不会的，我们肯定很快就能离开。”
　　徐清然把视线从女孩身上收了回来，低着头，又开始发呆。
　　电梯很快就抵达了60楼。
　　这层楼的空间，外观设计比底层要人性化许多。就是长长的走廊仍然看不见尽头，左右两旁都是房间，不见天日，叫人看得压抑。
　　廊道上，不时有守卫与工作人员经过。
　　全都穿得很正式，表情也非常严肃，有的边走还边低头翻看手里的纸质文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他们身上不再是清一色的银黑制服，部分人的穿着是比较高雅的墨金色服装，胸前别着的全金色徽章，图形像只展翅高嗥的不死鸟。
　　应该就是金翼营的象征。
　　与此同时，恶塔5号栋顶楼处的停机坪，缓缓了落下一架微型飞舰。与一般飞行器不同，上面还配有应急用的枪械与炮口，制造材质还是比钻石硬上几倍的深灰色星砂。
　　印着金色徽章的舰门无声打开，下来了一位披着墨金色军服外套的男人。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抬眸露出底下那双深海般漂亮的眼睛时，周围景物仿佛都悄悄暗淡了色彩。
　　“上将！”驻守塔顶的卫兵急忙来迎，手用力地抬到头边跟他敬了个礼，然后咧嘴一笑，与来人的关系看起来还挺熟悉，“您又来恶塔巡视了吗？”
　　男人唇角轻扬，不上战场指挥时候的温和气质，让他看起来像个温谦又使人敬仰的君子。
　　“毕竟是总司令的吩咐，不能拒绝。”他说道，朝着下楼的方向走去，“也没关系，正好可以找你们监狱长喝杯茶，稍作休息。”
　　送他到电梯口的守卫一脸可惜：“大王子殿下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派您过来，您的实力与天赋应该发挥在更重要的地方。”
　　沈廷煜看了眼守卫帮他按下的电梯按钮，嘴边笑意又深了几分，却是不达眼底。
　　电梯很快就到了，他重新戴上帽子，踩着那双精致的靴子走了进去，在门重新合上之前，给门外的人留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
　　“可能是想提醒我，别忘了自己从什么地方出来。”


第7章 思想教育
　　FR仙女-云星银龙城，中心1区。
　　“这都多久了？红城18个魔鬼受灾区，你们才处理好了3个！甚至南13区的功劳，你们还直接拱手相让！”
　　军事会堂议厅里，留着一小戳胡子的矮胖男人气得把手中光板扔到了桌子上。
　　坚硬的光板很耐砸，没有半点摔裂的痕迹。只是原本显示着区域攻守情况的地图，跳转成了另一页的数据。层层跌落的曲线，像极了飘绿下沉的基金线，也代表着银龙子民的不满。
　　男人看得更气了，对着桌边脖子缩得像鹌鹑的各大分营领导怒问：“没看见对营的谢南钧在采访里怎么嘲讽我们的？难道真的想等金翼营把剩下14个区全都包揽下来，让全帝国的人民看银龙笑话吗！？”
　　议厅大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敲响，男人抬手捋了把日渐稀疏的头发，转头看见门外人后，又气呼呼地对着桌边的一堆人说：“你们什么时候有陆诚半点的让人省心就好了！”
　　门外的人在得到允许后走进了议厅，底下的人朝他投去的目光羡慕嫉妒，同时又有些赞赏。毕竟这位陆上校，确实是他们银龙营新生代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未经历成年灵魂觉醒前，就已经检测出拥有3S级的稀罕资质。觉醒后的能力更是有所突破，是他们阵营里同辈中能拿得出手跟金翼那位沈上将相比较的优秀苗子。
　　他们还在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桌子前的中年男人又气胡子瞪眼怒斥：“还坐在这里干啥？”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红枫星的威望你们必须守下，包括红城在内的几个魔鬼重灾区，我要看到一些成绩！还不赶紧滚去办事？！”
　　众人连连应声，然后逃难般冲出了议厅。
　　陆诚在他们离开之后，才开口询问：“魏上将，您找我？”
　　“啊，对。”魏风此时的状态，恨不得能有个氧气瓶在身边，“主要是为了这段时间的阵营成绩。”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恭喜订婚，婚宴的事情，都忙完了吧？”
　　说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忙完就得拜托你帮忙出任务了，金翼那里现在对红枫星的管治权虎视眈眈，还做出了那么大的成绩，绝不能让他们真的把红枫拿下。”
　　“有一就有二，这样下去，银龙管制区的人民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信任。”
　　“我理解。”陆诚应道，“我未婚妻过段时间也要开学了，结婚的事情没那么快，出任务我没什么问题。”
　　“好好好，如果你这次顺利解决红城的舆论麻烦，指不定就能再往上升一升了。”魏风说着，还伸出食指往上比了比，“很快就能到达沈廷煜的位置。”
　　陆诚却谦虚否定：“上将过誉了，跟沈廷煜相比，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魏风却嗤笑一声说：“你只是比他迟几年踏进这个战场。再说了，他天赋极高又如何？”
　　“只要他身上还背着那个E型精神力者的称号，就永远是帝国的一颗不定时炸弹。再厉害，王室也永远不会让他到达帝国两营总帅的位置。”
　　陆诚沉默不语，魏风又鼓励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妄自菲薄，我们都很看好你，未来替银龙拿下两营总帅的职位！”
　　魏风说完就离开了。
　　陆城独自在议厅里待了几分钟，直到通讯里传来执行任务的通知，才收拾心情往外走去。结果刚离开议厅没几步，其中一位下属就急匆匆跑来：“少校，红城那里……您那位一起长大的好友，好像出了点状况。”
　　听见别人提起徐清然，陆诚就想起订婚宴那天的闹剧，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又惹出什么事了？”
　　下属顿了顿，支支吾吾回道：“听说徐大少他……昨天被恶塔的人带走了。”
　　陆诚脚步蓦然停下，转头看向跟在他身边的人，眼神紧张又错愕：“你说什么？！”
　　他点开通讯器向恶塔那里发送了通讯请求，打算了解一下情况顺便飞去女王星捞人，结果突然又来了人，焦急求助：“陆上校，派去红枫星北城9区执行任务的小队出了点意外，上将那里让你马上过去帮忙……”
　　陆诚站在原地，低头注视手腕处通讯器的眼神，纠结得痛苦。
　　最后在旁人几声催促下，无奈挂断了通讯请求，转身戴上了他的军帽：“知道了，先帮我联系银龙城的小队，跟我一起过去支援。”
　　·
　　女王星，北冥恶塔。
　　徐清然和其他人登记完了信息，就被推进一个类似于讲堂的地方。
　　房里早已坐着一大班人，大多数都是18岁以下的未成年。有的在抱着双膝贴墙喃喃自语，还有的因为一些言语冲突就开始扭打在一起，还有那种顶着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表情的叛逆少年。
　　他看得很有意思，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生动鲜活的生命了。
　　徐清然简单扫视了一眼，按老习惯坐到整个空间里最不起眼的角落。只是没意识到今天没了连衣帽的他，哪怕躲到世界边角，也依然很显眼。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很多道，但他懒得去一一回应，注意力全放在他戴着手套的左手上。原主家里有很多只手套，大部分都是方便活动的露指设计。
　　那天出门时，他戴的是这只黑色皮质的。
　　右手指尖若有所思地在上面轻轻抚过，他回想起刚才登记时，从身边那几个未成年程序中，了解到的关于这个印记的一些真相。
　　灵魂差不多在18岁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成型，不会再有太大的变化与成长。所以每个人成年后，就会在特定的医疗仪器帮助下，觉醒灵魂深处的力量。
　　而觉醒过灵魂的人，身上随机一个部位就会出现这样的印记，简称灵印。
　　他问系统：“关于灵印，你还有更多的了解吗？”
　　系统根据关键词找到了相关科普信息：「灵印，主要用以证明精神力者成年的一个蜕变。大部分人的精神池，也会在觉醒灵魂之后得到飞跃性提升。」
　　「对本世界的人来说，灵印属于比较不方便展露的私密物，还可以用来与其他人做精神力的交互。但这种行为比较亲密，同时还会产生灵魂的愉悦性，并且随着双方契合度提高，所以一般用以作为伴侣之间的情趣。」
　　徐清然把手抵在嘴边，陷入了沉默。
　　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他指指点点，按系统这种说法，他就像是不穿衣服在大街裸奔的变态暴露狂。
　　系统滋啦啦的好像还想说话，但讲堂外突然进来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的身穿金翼制服，留着一头齐肩短发，脸上笑容很甜美。男的来自银龙，板着张充满凶相的脸，眉毛又粗又浓，腰上还挂着一条软鞭。
　　女生说，她是来给他们做思想教育，以及E型精神力者科普的。
　　“不要担心，你们都只是被怀疑可能会发展成E型者的潜力人员。研究认为人类的灵魂与他们的性格相互影响，在你们灵魂精神定型之前，可以通过改变自身的一些极端想法，修正过激行为，建立正能量，避免这一结果的产生。”
　　“当然，在你们这个阶段进入恶塔的人群里，最后确定为E型精神力者的人不到1%，所以我相信你们大部分人都不会走向这个结果。只是为了帝国人民的安全，我们必须进行严格的筛选，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的女生，看起来是个难得的好脾气。正因如此，也导致了房里几位性格比较大胆外向，也比较不懂得尊重人的少年少女，不将她放在眼里。
　　其中一位嘴里还嚼着不知哪儿来的口香糖，姿态散漫又嚣张，从对方开讲以来就没个正经样儿。也许是从进房起就透着一股校霸的气质，才没多久，他身边就已经围绕着几个将他当成群体老大的小跟班。
　　见自己在底下的小动作没能分散对方注意力，便又开始出声挑衅：“小姐姐，当个好人的话题太无聊了，不然我们聊点其他的吧？”
　　底下向着他的人都在笑，笑里带着看好戏的恶意。
　　少年说着，便起身大胆地朝着前方说话的女人走去，双手插在兜里：“比如谈谈你今年几岁了，有没有兴趣交男朋……”
　　话还没说完，房里突然就响起啪的一声巨响。
　　不仅打断了少年的调戏，也像暂停键那样止住了房里其他人的声音。
　　从进房起就默默站着不动的男人，在那位少年靠近自己的伙伴时面无表情抓起鞭子，对着他便是重重的一记抽打。力道很重，打得很响亮，甚至恰好打中的还是脸。
　　少年脸颊的皮肤被鞭子抽得裂开，鲜血不要命似的往外溢。他不敢置信地抬手碰了下受伤的地方，惊恐的双眼在看见掌心一大片的红之后，睁到了极致。
　　然后是响彻整间房的凄厉叫喊。
　　涉世未深的少年们第一次遭遇这种真枪实弹，没给任何解释或反抗机会的毒打，神情逐渐变得惊恐。即使有昏昏欲睡的人也瞬间在这一刻精神，连带着嬉笑的那群少年也瞬间老实，不敢再作乱胡闹。
　　男人又面无表情收回了鞭子，更是不管受伤倒地哭泣大喊的少年。
　　讲台上由始至终都挂着甜美笑容的女人，这才柔声开口：“对了，忘记告诉大家，我们当年也是从这座恶塔出来的E型精神力者哦。”
　　房里，难得死寂。
　　所有人的嘴角都害怕得往下撇，瞬间老实。只有最后排边角的徐清然，单手托着下颌，唇角扬起的弧度浅得让人难以察觉。
　　徐清然对那些思想灌输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就那样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听着。直到听见对方在话语中，提到了E型精神力者的相关字眼。
　　“所谓E型极端者，是因为他们灵魂承载与负担的精神力太过强大，导致波动情况的发生。灵魂频率中的波动，会让他们轻易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严重威胁身边他人的生命安危。”
　　“帝国历史中那些让人无比头疼的恶徒，包括连环杀人犯、变态杀人魔等等，九成以上皆出自E型精神力者。为此，帝国成立了恶塔，除了用以收押帝国重犯之外，也成了E型精神力者的收押与培训地。”
　　“同时，因为E型者丰富的精神世界，异于常人的思想和兴趣，他们这一生几乎都没机会匹配到契合的伴侣，注定孤独终老。除非能够遇到与之极度契合的D型精神力者，也就是被广泛知晓的支配者。”
　　徐清然目光微顿，再一次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新词。
　　她没有在D型者上做太多的补充解释，只接着说：“不过，能够遇到相契合D型者的E型，是既幸运但又不幸的。”
　　因为E型者的极度挑剔，同时作为自然法则中，他们获得极高力量的‘惩罚’，他们一旦与相契合的对象建立灵魂羁绊，便永生永世受到D型一切想法与情绪的支配。
　　伴侣将成为他们最强的辅佐，却也是最大的软肋。因为精神世界的极度敏感，一旦这世界与他们唯一牵连紧密的伴侣意外过世，或是被强制永远分开，他们的精神世界将会反噬般极速崩塌。
　　常见的下场，就是精神池永久性损伤不再能很好控制及运用精神力，然后变成一个疯子，或是只有几岁智商的傻子，人生彻底断毁。
　　女人说，恶塔里就关押着好几个这样的E型者。
　　也许是作为同类人的感同身受，说到这里时，她的语气轻柔又忧伤：“E型者的一生，注定是悲哀的。”
　　“所以请你们努力，不要让自己的灵魂精神种类，在E定型。”
　　可能是女人说完这番话后低沉下来的情绪感染了大家，也可能是最后那段话留下的后劲有点大，房里的氛围在她科普完毕后，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
　　徐清然也在沉思。
　　他对那些话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触，成为E型与否，他也没有太大的执念。他确实向往强大的力量，因为那是对自己的保护，但从法则来看，万事万物都有其克制与被克制之者，没有绝对的强大。
　　他只是觉得，就算成为E型，那对他来说也不会是悲哀。
　　孤独这两个字从前世起就伴随着他，而他也早已习惯。前世死时也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能够孤独活到老，对他来说反倒是命运难得的恩赐。
　　讲台上的人情绪变化也很快，马上又笑得双眼弯弯：“好啦，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通过最终的测试。”
　　“要知道金翼现任总营上将，沈廷煜，他也是我们帝国著名的一位E型者。想当年，他的所有考核、面试甚至包括人格测验的笔试，都是完美的满分通过，也是恶塔目前以来，唯一的满分优秀毕业生。”
　　系统听见这话，语气小骄傲道：「看样子，攻略目标果然还是很优秀的嘛。」
　　徐清然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他问系统：“你知道最懂得犯法的人是谁吗？”
　　“是熟读并深刻了解以及掌握所有法律的那个人。”
　　同理，能在这种道德、人格等非格式化测试上交出绝对完美答卷的——
　　要么是设定好规范答案的AI非人类，要么就是极致的极端人。因为极端到了极点，所以能很清醒知道，对立面应该是什么样子。
　　换句话说，这也确实是有足够强大的心理和意志，才能压下所有骨子里带来的天性影响，控制住了所有的情绪，还不让人看出半点异样。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
　　整齐简单的办公室里，茶桌旁坐着两个人。
　　杯里的清茶还冒着热烟，头发半白的男人放松着身体坐在他最喜爱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在他对面边的男人，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为他俊美得无可挑剔的容貌惊叹，连侧脸轮廓都那般深邃，像是造物主最完美作品。
　　他对着他呵呵笑道：“听说你前段时间一声不响干了件大事，功绩怕不是又要升了。”
　　沈廷煜轻笑：“我先谢谢塔长替我做梦。”
　　塔长，恶塔最高的管理者，也因恶塔并存的监狱性质，又被称为监狱长。沈廷煜当年便是他看着进来，又亲自送走的‘学生’之一。等他入了格兰蒂斯军学院，凭借一骑绝尘的成绩成为金翼上校后，又时不时会被他们的总司令发配过来巡视恶塔。
　　一来二去，两人便越发熟悉起来。
　　要说他对沈廷煜这个学生是百分百的放心，那倒也没有。
　　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塔长，还是无法看穿他那双眼睛深处的想法。只不过沈廷煜出去以来的表现一直都挺好，暂时就没有去深究的必要了。
　　办公室外的走廊，传来不少人经过的走动声。
　　沈廷煜一听就知道是为了什么，莞尔道：“你的人是又搞那一对一的流程去了？”
　　塔长点点头，双手交叠着放在自己的小肚腩上，突然灵机一想，问：“反正你来都来了，要不要我让他们随机派个人给你，让你也体验一回当审问官的感觉？”


第8章 D型精神力者
　　讲堂隔壁房，就是候审室。
　　空间四四方方，墙上还有成片的壁癌，看起来就很久没有翻新。房里整齐的排列着椅子，四个角都挂着监控。除了被鞭子打伤的那位少年，其余人都被送到了里面，等待与审问官的一对一面谈，以此为他们的初步印象与人格测评奠定一个基础情况。
　　恶塔派来做评测的审问官挺多，一次就喊走了十几个人。
　　徐清然身边位置坐下的，是电梯里遇到的那一对兄妹。妹妹历经这半天恐慌的后，瞧着似乎变得更加茫然与无助，只敢一直抓住她哥哥的手，寸步不离。
　　等待的当儿，他又跟系统讨论起刚才听见的D型精神力者。
　　他记得竹马那位父亲陆温年，就非常看重这个D型者。而且徐清安当时的表情明显也非常羡慕，现在听来还能对E型者起到限制作用，他倒是来了点兴趣。
　　系统小百科尽责科普：「D型灵魂精神力（全称Dominator），也称作支配者。」
　　与E型相似，是所有精神者类型当中最为稀有之一，同样仅占据人群的极少数，甚至可能比E型者的数量还低。之所以获得这个称呼，是因为他们能够‘支配’最强的人形武器，也就是E型极端者。
　　有说法说，只需要控制住与E型契合的那位D型，就能够彻底拿捏他们了。
　　因此，D型人员对帝国来说既珍贵又重要。而且除了能够让强力的E型从恶塔里解放并为帝国所用之外，D型者也能成为军方强大的后勤。主要是D型者精神池本身相当特殊，他们拥有比一般人快2-30倍的精神力恢复速度。精神池等级越高，精神力越深的同时恢复速度就越快。
　　所以他们的精神力，可以分享给消耗过大的战友使用。
　　「与之相对，E型作为超强天赋能力者，精神力恢复速度是所有类型之中最慢的，比普通人要慢上4-5倍。如果独自遇到麻烦，迟缓的精神力恢复速度，会大大提高他们生命的威胁。」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D型是他们最契合的伙伴。一个强大的D型者不仅能扛能打，甚至还能通过简单的精神交互给予队友补充，提升对方续航能力，保证安全。
　　简直是E型的梦中情型。
　　系统说完，又补充：「不过，就算这两种类型是公认最佳组合，但配对概率也不高。这两个类型的人都很奇怪，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与个性。」
　　「D型还好，跟所有类型的人都适配，脱单概率大一些。E型那个臭脾性，灵魂还挑剔得很，只能说活该注孤生啊！」
　　“……”
　　徐清然从口袋里掏出颗退烧药，丢进嘴里咬碎直接吞下。
　　很有趣，但他哪个都没有特别喜欢。
　　尤其D型，入军队除了杀怪还要当奶妈，要是再有个契合度高的，还得揣着个拖油瓶。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上小小的‘未知’俩字，心想，希望这个世界别坑他。有一个需要攻略的沈廷煜已经很烦了，他不想再被强行匹配给哪个E型神经病。
　　随着时间流逝，房里被叫走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一去就没再回来，估计又被安排送到了下一个地方。徐清然那排的人是最后一批，守卫人员领着他们出去时，突然点名了前面那对兄妹中的哥哥。
　　“就你，跟我过来，负责与你谈话的审讯官在另一边。”
　　妹妹见自己的哥哥要被带走，瞬间没了安全感，死死挽住他手臂：“不要，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走在他们身后的徐清然，也因此被一起拦下了脚步。
　　朝卫兵指往的方向看去，能见到长廊又暗又深的另一端，通往着未知处。纵观前面那些被带走去审问的人，就没半个被安排到那么远的位置，很难叫人不多想犹豫。
　　卫兵却很不通情理，语气凶巴巴：“只是问个话而已，你俩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马上就能见面了！走，别耽误时间！”
　　女孩听完哭着把她哥哥抱得更紧了，不肯撒手。
　　徐清然看着她，脑袋被持续不断的哭啼声吵得隐隐作痛。
　　“怎么？特意挑个人带到那么远的地方，是打算潜规则吗？”青年还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在一阵哭闹声中显得格外轻慢与冷静。
　　忙着应付两个小孩的卫兵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心想——当自己是哪个天仙呢，还配房里那位潜规则？
　　转过身，吐槽的话才到嘴边，却在看见说话人的长相与体态后，默默地又吞了回去。
　　……倒也不好说。
　　哭闹的声音慢慢停下，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身后那位特别好看的青年，仿佛见到了救星。
　　卫兵清了清嗓子刚准备重塑他的威严，又听那青年说：“这两个都还是未成年，我不建议。”
　　然后轻轻抬眸，长睫下的眼神清冽又冷漠。
　　“要潜，潜我，我成年了。”
　　·
　　临时空出来的审讯室里，只有一张小桌子和面对面摆放的两张椅子。
　　沈廷煜手里抓着一支钢笔，笔盖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低头看了眼胸前那枚，监狱长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陈年审讯官姓名牌，突然对着空寂无人的房间轻笑出声。
　　他每次过来恶塔，必须至少待上几天才能回去复命，否则一律被金翼营那位总司令视作消极怠工处罚，扣除功绩。所以来帮忙审审E型潜力者，倒也不算麻烦事。
　　只是等人真的坐在这个房间时，又突然觉得这举动幼稚得可笑。
　　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是疯了，才会答应配合老家伙童心未泯的游戏。估计是怕他在办公室多坐一会儿，几天时间里就能喝掉他几包珍藏的茶。
　　等了片刻，不见任何人过来，正有起身结束这场闹剧的打算，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外套脱了，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房前终于来了人，驻守的卫兵严格按照规矩搜寻待审人身上的违禁品，确认不会对房里的审讯官造成危害，才把人放进来。
　　有这么一种人，见到的第一眼，就会直接在旁人的心里种下深刻的印象。
　　这是沈廷煜，看到面前坐下的青年后的想法。
　　他看起来也就十几二十岁的年纪，长得很惊艳出众，肤色白嫩得像是没吃过丁点苦的世家少爷。偏偏那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里，却又躺着两池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藏着无数的血刃，能将与他对视的人都冻伤。
　　最重要的是，他从进来起就透着游刃有余的姿态，即使可能需要面对未知的刑罚，他都没有任何怯意。
　　这是一个有点意思的灵魂。
　　沈廷煜想道，也是一个杀过人的灵魂。
　　他停下了敲笔的动作，眼底滑过一丝玩味。
　　老塔长这次确实押到了个有极大概率会定型为E型者的苗子。他觉得有点好玩，但不是很喜欢。
　　毕竟相近的灵魂类型，只会让他有想亲手摧毁的欲望。
　　思考间，视线不经意从对方脖子的绷带掠过，再落到他身上那件黑色休闲衣衫。
　　然后目光微顿，轻轻挑起了眉。
　　“叫什么名字？”
　　同一时间，徐清然也在打量他眼前的那位审讯官。
　　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男人的头发很黑，黑得像墨一样，眼睛却又很蓝很漂亮，像无尽的深海。他身上有股很强大的能量，估计是精神池阶级很高，心神不够定的人与他对视间，恐怕就会掉进他眼里的深渊。
　　徐清然主要意外在于，他身上的气质与这座破烂简陋的恶塔，显得很不相衬。长得也确实挺好看——这是徐清然对一个初次见面之人外表的最高评价，仪态沉静优雅得像个贵族，衣领也端正地扣到了最高处，禁欲又疏离。
　　虽然没有特意表现，但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
　　他心想，他或许就是那群审讯官的头儿，也难怪走个流程还要搞特殊。
　　然后视线往他胸前的姓名牌瞥了眼，表情突然变得微妙。
　　「牛垚垚，哈哈。」系统嗷嗷大叫，「救命，这么贵气的一张脸，怎么就配了个这样的名字啊，白瞎了这颜值！」
　　徐清然难得同意它的观点。
　　这位牛姓审讯官身上穿的服饰，是金翼营传统的黑金配色。他的嗓音有点低沉，裹挟着勾人的磁性，咬字也很清晰，能够让人专心听清他的疑问。
　　他面不改色，淡着表情哑声回道：“徐清然。”
　　意外也不意外的是，对方听说过这个名字：“原来这几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人，是你。”
　　徐清然不置可否。
　　“你比我想的……”男人语调轻扬，说着往他衣服看了眼，视线再与他相接时，多了一丝不明的笑意，“还要大胆些。”
　　徐清然眉间微皱，下意识跟着他的小动作低下头。
　　全黑的圆领衣服上，设计单调地印着两排简短的白色英文词。
　　翻译成中文的话，就只有两个字。
　　——草我。
　　徐清然沉默了半分钟之久。
　　这或许就是出门不挑衣服的后果。
　　房里的另一个人也很有耐心，没有打断他情绪的沉浸。
　　直到他重新抬起头，脸上不见任何羞恼，反而放松姿态往椅背靠了靠。
　　他掀起眼，眸中的散漫携裹着几缕清寒：“想上我的人很多，但成功的，目前为止一个都还没有。”
　　他冷笑：“怎么？这位牛长官，难道也想试试？”


第9章 伪君子
　　徐清然倒也不是瞎说。
　　前世的他从开始长成少年起，断断续续没少遭遇同性和异性的骚扰。不管是下药还是靠着骗取他信任的心机计谋，或者陷阱或者软磨，还有强来的，他几乎都遇见过。
　　好在那时的他手里已经有了雷系异能可以自保，那些企图对他动歪点子的，最后全都死在了他手上。
　　这么想着，他又看了面前的牛姓审讯官一眼。
　　所以只要这位长官真敢碰他，哪怕最后会被抽筋挖骨，他也要先扒了他一层皮。
　　桌子另一边的男人，没有嫌弃或斥责他不怎么友善的态度，只道：“不用了，我对你这种的，不感兴趣。”
　　嘴边笑容温柔得恰到好处，身子在悠闲中坐得直挺，将优雅、有教养和君子风度几个词，完整展现了出来。这样清和的语气，仿佛不管说的什么话都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唯独那双湛蓝的眼睛，深不见底。
　　徐清然与他四目相对，不发一语。
　　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伪君子。
　　“负责人应该告诉过你，是什么原因把你送了进来。”他的审讯官手里只有一支笔，看起来像是从办公室出来之前，随手抽了个道具证明自己正在工作。
　　就连提问也很随意：“你再自述一遍，都做了什么。”
　　徐清然思索片刻，不紧不慢回道：“我在我弟订婚这天，给现场送了祝福的花圈，担心氛围会太过冷场还特意雇了人去烘托气氛。然后又顺便给我未来弟夫，也就是前男友，送了封信，表达我的心情与祝福而已。”
　　系统：「？」
　　「我亲爱的宿主，您这是在说什么？那么好的解释机会啊，你又没做过那些事！」
　　徐清然：“我有，我做过。”
　　系统：「……」
　　男人莞尔，又问：“只有这些？”
　　他的语调挺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徐清然却不由地想到南13区废厂里的那几个人。
　　然后面不改色回道：“是吧，所以长官是不是也认为，我应该被放走。”
　　男人又笑了：“那得先听听你现在的感想。”
　　“感想？”徐清然眉头轻挑，“挺后悔。”
　　“后悔只送了封信，而不是亲自去砸场。”
　　系统：「……」
　　英俊的审讯官微扣着食指，在平滑的桌面轻点了几下，半晌才开口：“你如果想离开，就应该回答你后悔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后悔一时的冲动，后悔产生了悲观的念头。”
　　“当然，如果你不想走，可以当我没说。”
　　徐清然听着男人给出的标准答案，突然问：“牛长官听说过，沈廷煜这号人物吗？”
　　假称呼和真名字猝不及防在一句话里同时出现，男人静默几秒，回道：“我想，帝国现在应该很少人不知道他。”
　　徐清然又道：“我听说他也是这座恶塔出来的E型者，还听说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在离开前交出完美‘答卷’的囚徒。”
　　“就是单纯想问问长官，觉不觉得这个记录今年也能被刷新？”
　　沈廷煜自然是听懂了他这个问题的暗喻。
　　“好，你可以走了。”他说道，没有给出一个肯定或否决的回答。
　　徐清然有些意外，毕竟总觉得自己才坐下没多久。
　　甚至和他刚才在候审室等待其他批次结束的平均时间相比，差得有点多。不过他也挺乐意提早结束，所以在男人给出指示后，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徐清然走后，沈廷煜又维持不变的姿势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眼睑微垂，似是思考。直到门口的小审查员给他递来了一个光板，要他为刚刚审问过的那位青年给出评测结果。
　　视线在空白的页面停留了几秒，他提笔在上面划出几个字，然后起身拍了拍小审查员的肩膀：“辛苦了。”
　　说完离开了小房间，平稳又悠闲的步伐，不知准备去往恶塔的何处。
　　小审查员低头看了眼，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简短的话。
　　【需严格加强管教。】
　　·
　　徐清然做梦都没想到，他看似轻松的审问过程，换来的是一个锁在手腕的手环。
　　东西戴上来的时候，他正跟结束审讯的其他人在一个类似食堂的地方，等着填肚子。
　　手环颜色纯黑，上面镶着一颗红珠子。据说那颗珠子能够严格监控佩戴者的身体情况与状态，如果察觉到对方有施加暴力等行为，就会立刻催动手环发出电流攻击。
　　至于原因：“你的审查官判定你为，属于需要严格管控的危险人员。”
　　徐清然面无表情地目送工作人员离去。
　　都说了，看起来越温谦的家伙，心越黑。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情愫，同批次进来的那群人，短短半天时间里已经打成一片，聚在饭桌旁聊得不亦乐乎。徐清然排在队伍末端，打好饭找个没什么人的桌子坐下来的时候，跟他差不多一个时间叫走的那批人才姗姗来迟。
　　那对兄妹还是紧紧贴在一起，他对他们原本并不怎么在意。
　　直到俩人端着饭盘，跟他坐到同一张桌子。但没敢挨得太近，默默待在长桌的另一个尾端，偶尔偷偷看他，想搭话又不敢。
　　徐清然心无旁骛，虔诚吃着得来不易的食物。
　　倒是系统在那里叭叭：「宿主进度不错哇！已经开始有迷弟迷妹了！」
　　「时刻谨记，我们要努力完成攻略目标的任务，把精神池等级提到最高！在那之前韬光养晦，努力洗白，扭转别人眼里的形象，最后逆袭打脸！」
　　徐清然抓着勺子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
　　他虽然跟同批次的人员不熟，但兄妹二人好像已经交上了不少朋友。于是，原本孤寂的饭桌，在他们加入没多久就逐渐满员，聊天声音非常吵闹。
　　他们提起了被押进来的原因。
　　“哎，我就是那天心情不好，正好遇到挑衅的同学，没忍住把他们揍了一顿。”
　　“我把勾引我男朋友的狐狸精打骨折了。”
　　“我亲戚嘴贱得很，那天又开始奚落我们家，还说我妈的坏话说得难听，我就把他的脸给扇肿了。结果这为老不尊的，回去气得把我举报了。”
　　谈笑间，他们突然望向面相良善的兄妹俩，问：“你们看起来很乖呀，怎么被一起押了进来？”
　　妹妹紧张掐着小手指，小声回答：“我，我们杀人了……”
　　饭桌安静了一瞬。
　　直到哥哥摸着妹妹的头，语带歉意道：“抱歉，其实是因为那天我们父亲酗酒回来又抓着我们打，把妈妈打得头破血流，还带了不认识的人来要把妹妹捉走，卖掉换钱。”
　　所以在反抗途中，不小心失手把父亲和来抓妹妹的那个人给杀了。他当时差点被那位陌生叔叔暗算，是他妹妹帮忙把人砸了一下才让他逃过一劫。
　　但因为拿的工具太坚硬，还带了尖角，那人直接挂了。
　　听完，饭桌旁所有人表情瞬间从震惊变成同情。
　　小系统也跟着嘤嘤：「宿主大大，他们好可怜啊。」
　　徐清然没有理它，继续埋头吃饭，只想赶紧离开这让他不适的拥挤之地。
　　但挨着他坐的男生没什么心眼，怕他觉得被排斥，主动问：“小哥哥，你又是为什么进来的啊？”
　　徐清然停下吃饭的动作，抬眸看了眼，全桌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很快又垂眸，拿起水杯：“杀了几个人。”
　　又是短暂的安静，大家有经验了，补充询问：“为什么呀？”
　　徐清然喝了一大口水，哑声回道：“没有为什么，就单纯看他们不顺眼。”
　　这回，饭桌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饭堂大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刚才那个无礼的少年脸上贴着纱布，白着嘴，骂骂咧咧走了进来。他手上也戴着跟徐清然一样的黑手环，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情绪在窗口的人跟他说‘来晚没饭了’之后，达到极点。
　　他将托盘怒摔在地，还顺便踹了一脚从他身边悠悠经过的机器人。
　　少年制造出的动静让整个饭堂陷入死寂，视线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在一道默默低头吃饭，看起来最好欺负的米白色背影上。
　　他表情吃痛地摸了摸脸颊的伤痕，然后走到那人身旁，重重拍了下桌子：“起开，你的饭小爷我要了。”
　　结果青年不仅没理会他，甚至还默默把自己餐盘往桌子里挪了些，像是害怕被他拍桌的手弄脏。这动作对心情极差的少年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翻手间直接把被他看上的那份餐盘摔到了地上。
　　里面还没吃完的饭菜，连带挨着盘子的水杯，全撒了一地。
　　角落的妹妹往自家哥哥怀里缩了缩，但表情又有点小生气，敢怒不敢言。其他人也不敢出声，怕一不小心也被卷入战火。
　　惹事的少年对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很是满意。
　　同样也注意到面前的青年，手上也戴了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手环，心里更乐了。
　　先不说他打架多年没怎么输过，就这个手环他刚戴上那会儿就已经领教过它的厉害。这家伙要是敢跟他动手，就等着挨——
　　自喜间，青年突然起身，戴着手环的那只手对着他受伤的那边脸狠狠揍了过来。
　　徐清然揪着个头还没这具身体一般高的少年，心想，他就想安静吃顿饱饭怎么就这么难？
　　少年脸上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又裂开，鲜血顺着下颌流。可被人破坏吃饭心情，还见到有人浪费食物的徐清然显然没打算作罢。被他抓着的人边大喊边挣脱着要还击，却轻易就被他几个动作压制得死死。
　　他淡着张脸，直接把毛头小孩的脸重重摁到地板那堆饭渣上，另一只掰着他下颌的手很用力。
　　眼神沉静得吓人：“不是想吃？那就张嘴。”
　　少年受伤的脸不知是被他有意还是无意地压在地面摩擦，痛得他双眼通红，生理泪水控制不住掉落。眼角余光还能瞥见对方强行让他张嘴的那只手，红色珠子一闪一闪冒光。
　　这是手环正在发出攻击的信号。
　　可对方掐住他的手力道依然稳得很，他终于感受到了些许惊恐。
　　因为体验过，才知道恶塔即使基础惩罚也不是玩闹的。他刚才被电了一次就痛得躺在地上缓半天，这个长得脾气很好的男人，这种忍耐度，怕不是一个准E——
　　他还在为自己的发现震惊，后衣领又被人微微拎起，然后又按着他的头往黏糊糊的地面砸了一下。
　　砸得他头晕眼花，毫不留情，伤口痛得他喊不出声。
　　于是，饭堂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不久前，还一副想要挑战全世界的少年，发出屈辱的颤声说：“我，我吃……我吃呜……”
　　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样。
　　·
　　闹了这么件事，徐清然只吃了个半饱。
　　也毫不意外被工作人员带走了。
　　四号楼的大门口，徐清然伸着手让工作人员检查他的手环，另一只手的腕上也额外加了一个。
　　“没坏啊……”
　　穿着银龙制服的工作人员呢喃道，检查完又板着脸对他说：“才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对别人动手，这样的脾气你是走不出恶塔的。”
　　徐清然回道：“我觉得我脾气挺好。”
　　他都没怎么生气。
　　工作人员当他睁眼说瞎话，领着他就进入了更深层的4号栋。
　　这里的氛围与最外的5号楼明显不一样，刚上楼就能够听见里面传来各种各样的叫喊声，有在发脾气砸牢门的，也有的在默默发神经。
　　说是要让他在这样的环境独自待上几天，好好反思作为，再不知道悔改，就要开始动真刑了。
　　徐清然被带到了4塔的某一层楼。
　　这一层的每个隔间，都是座单人牢狱。牢门似乎也是星砂材质，最普通的半镂空设计，可以第一时间察觉里面人的情况。监牢栏杆设有防止逃跑的机关，他就见到一个试图撞破牢门的人，突然倒在地上疯狂抽搐。
　　工作人员见着，也没搭理。
　　牢门上都挂着里面人的基础资料，他都会随意看一眼，大部分都不是他所知道的E型者。
　　没多久，他们遇到了另一位负责这层楼巡视看管的守卫。
　　俩工作人员边登记他的资料，边唠嗑：“哇，才来半天就被送到4塔的，我最后一次遇到……也就是前段时间越狱的那位了。”
　　“说到他，他是已经确定了E型吧？人找回来了吗？”
　　“没呢，发现的时候他都已经逃出女王星了，现在不是正严格把控全国关口搜寻吗？我负责关口的几个兄弟天天都在吵，说突然需要加班站岗就很烦。”
　　“哈哈哈，幸好我没被调换到那里……”
　　徐清然趁他们聊天，随意打量了周围一眼，突然见到有座房间里，一个地中海发型的男人双脚跪地，不断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磕头，嘴里神经兮兮念叨：“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不是故意害死你的，求求你放过我……”
　　也许是他的目光过于强烈，对方有所感应般，回过了头。
　　然后双眼突然瞪大，见鬼般对着他叫了起来，磕头对象也变成了他：“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不要来找我，我真不是故意害死你的！”
　　“我也不是故意要下药害你孩子，是她让我这么做的，都是她，你去找她……”


第10章 相斥
　　徐清然当然没有什么孩子。
　　前世没有，这世更没有。
　　到现在，他差不多也能猜到，4塔里关押的大部分都是精神出了问题的人。虚空见鬼的倒也见过几位，但就这个对他的出现显得特别激动。
　　他听着牢狱中陌生男人的呢喃，还有面对他时候的惊恐，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像个好事者般刻意又朝对方靠近了几步。结果男人像见到了索命鬼神般把头磕得更狠了，磕得梆梆作响，额头转眼红了一大片，都不肯停止。
　　徐清然不知道他嘴里说的是谁，但他并不是很看得起这类人。
　　怎么，清醒时拿着刀杀的人，事后还想说自己当时是被鬼上了身？
　　他蹲下身，对着牢里的人勾了勾手指。
　　也许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回应，那地中海大叔还真满满爬了过来，眼神害怕中透着疑惑。
　　徐清然冷着脸，压低声音说：“求也没用。”
　　“你俩都得死，等着吧，晚上就先来抓你。”说完对着他伸出手，一本正经地做了个鬼脸。
　　系统：「……」
　　？？？
　　……
　　徐清然最后被气呼呼的工作人员强行拉走了。
　　边拉还边脑袋冒烟问他：“你……你你，明知道他精神不正常神经衰弱，还故意去吓他做什么？”
　　“现在好了，被你吓得犯心脏病了，还得大费周章送他去医疗部！”
　　徐清然回答得认真：“啊，我不知道，你们给我说过这件事吗？”
　　“我也不是故意的，以为他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又回不出话。
　　……就，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吗！
　　徐清然跟着那位从头到尾领着他走的工作人员，穿过两扇安全门，在一处空牢房前停下。
　　房里的环境还算干净，有张铺着一层薄床蓐的金属挂床。对房有个瘦骨嶙峋，倒地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囚犯。左右两边，一个在呜呜哭泣，另一个在哈哈大笑。
　　据说他今天会被带到这个地方，还都是当初审了他的那位牛姓审讯官做下的决定。甚至在他离开恶塔之前所有的处罚，还有未来要做的那些测试的结果，全都得经他的手，由他做出最后的判决。
　　牢门被人启动了防御能量锁上，工作人员皮鞋哒哒声逐渐远去。
　　徐清然坐在冷硬的铁床上，单手托着下颌，望向小窗外的高楼风景。
　　心想，他迟早要把那个审问官干死。
　　「对了宿主，你不痛吗？」系统关心的声音突然从脑袋中响起。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皮下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刺痛与抑制不住的颤动。
　　“挺痛。”
　　他回道。
　　从穿越那天他就发现，这具身体对于疼痛等外力的敏感程度比他前世的更重上许多，轻轻一掐都能落下个淤青。所以哪怕是一丁点的疼痛，都会被放大数倍。
　　只不过前世他初次接下雷系异能那会儿，也遭受过类似的情况，所承受的电击甚至比手环的惩罚还要痛上几十倍。
　　这么想着，他抬起新戴上手环的那只手，缓缓握拳用力收紧，然后往挨着的那片墙重重锤去。金属与土石混合的墙坚硬得没有一丝变化，反倒是他指节慢慢晕开了一片浅红。
　　穿透筋肉的刺痛与熟悉的电流感在他体内窜动，他却勾起嘴角，眼底滑过一丝狠绝。
　　“不过，是个很好用来帮助适应身体的工具。”
　　这个身体太虚弱，现在也就是靠着精神池等级的提升多了点力气，但距离能发挥出他所有能力的理想状态还相差甚远。他不仅要让它适应疼痛，还需要把它锻炼起来才行。
　　·
　　沈廷煜在恶塔的这些天，从5号塔逛到了3号塔。
　　这几座塔的范围太广，只粗略检查了几个重点区域。
　　毕竟，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只收押E型，且是犯过罪手里沾着血的E型者，的2塔。
　　2塔里的氛围，多数时候是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每个囚徒之间，都相隔着好几个封闭的牢房，只留下有电子能量作防护的小铁窗，好让里面的人不至于被憋死。
　　沈廷煜独自走在这几乎见不到什么巡察工作人员的空间，军靴踏在平滑的地面，声音又沉又轻。但牢狱里的囚徒似乎都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这点动静，甚至对此感到无比熟悉。
　　他们纷纷走到小窗前，对着房外经过的那道清俊身影既害怕，又恨得牙痒。
　　E型者的天性，让他们无法容忍眼里有其他E型者的存在。就像一山不容二虎，一旦相遇，就会看彼此极其不顺眼，然后斗得你死我活，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而作为帝国编制人员的沈廷煜，更是他们E型者人群中的塔尖人。
　　2号塔里时间待得比较长的E型者，几乎都被他军训过了一遍。所以他们恨他，却又控制不住畏惧，只能用眼神表达心里的愤怒。
　　毕竟只要敢开口说一个字，这个魔鬼是真能把你从牢房里拉出来，用他的精神与武力值压制，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精神恐惧。
　　E型，从来就不懂得心慈手软。
　　当然，也有刚进入恶塔，仍抱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气性的新人。
　　他们就不清楚沈廷煜这个魔鬼的变态和狠厉，会用着充满攻击性的眼睛瞪他，还会对他破口大骂——
　　“沈廷煜，你这个没用的垃圾！”
　　“明明也是E型者，却非要成为帝国的走狗，我呸！”
　　2塔的这一楼层，在那个满嘴胡渣的男人说完这两句后，瞬间落入地狱般的沉寂。
　　连翻书的声音都停止了。
　　长廊上，身着墨金色军服的男人停下了他的脚步。
　　然后来到那个胡渣男的牢狱前，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悠然的轻笑，像个优雅不失礼仪的贵公子。
　　牢门打开，里边刚进来没几个月的E型者便带着杀意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柄不知怎么偷偷揣进来，能够与精神力相连运用的短匕。
　　冒着浅光的利刃，对着走廊上男人的命脉就是狠狠一刺。却没曾想他运行精神力的强烈突击，竟被对方及时接住拦下，像是早已看穿他所有行动路线那般，转瞬就将他整个人扔到了地上。
　　他起身反击，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等大汗淋漓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当成狗耍了一通。
　　胡渣男气得双眼发红，这般顶级的E型在他面前，让他控制不住想将对方摧毁。然而即使挥舞着武器，他每个突袭的动作都能被对方精准看穿，最后又一次被摔落在地。
　　连手里握得死紧的短匕都不翼而飞。
　　刚想起身寻找，结果瘫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抬起的手掌突然就被人一刀刺穿。甚至连起身挣扎反扑的时间都没给，一脚精准踩在他胸前，强大的精神力量顿时顺着那道重击贯穿他的身体，一下就穿透了他精神力的防护。
　　肋骨裂了几根。
　　“E型者之间，也分阶级。”沈廷煜低沉好听的嗓音，从上方悠悠响起，“而你，只是最弱的那层。”
　　“力度不错，可惜空有蛮劲，毫无章法。”
　　他弯下腰，按住他的手腕，看似轻松的力道却让他动弹不得。
　　尖锐的短匕被他一下拔出，他轻笑着，语气平和中透着几分凉意：“再说，不当帝国的狗，怎么有机会在这里合法揍你？”
　　沈廷煜是个典型的极端者。
　　他当然也不喜欢E型，甚至是不喜欢到了个极点。
　　只是他比大部分的E型更懂得压制天性，但对于那些不懂得尊重还主动找事的，他就不会继续克制。
　　他扯了扯领口，眼神逐渐攀上一层猩红：“所以，你刚刚握刀的手是哪只来着？”
　　空寂无人的回廊，男人的声音逐渐在叫喊中沙哑。牢狱里的其他人都默默站在门边不说话，有的心理创伤较为严重的，直接抱头躲在角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懂事的夜晚。
　　直到沈廷煜口袋里的小仪器，忽然发来了预警的动静。
　　破天荒的，他第一次在应付的E型彻底发不出任何声音前停下了动作，湛蓝的双目褪去了凶意，逐渐恢复清醒与理智。
　　他站在原地，垂视着地板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几秒，才把手伸进裤袋，把里面嘀嘀作响的东西拿了出来。
　　不到一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屏幕上毫不意外地泛着波动的曲线。
　　还是两条。
　　这是恶塔工作人员给他的东西，能够用来观测他负责考核的那位潜在E型者，两个惩罚手环的状态。
　　出了波动，就意味着对方又开始不安分。
　　沈廷煜低头凝视着，突然就笑了。
　　这已经是今晚的不知第几十次，但他却很清楚那俩手环的主人正在做什么。
　　因为很多年前，他也在这座塔里，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沈廷煜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小仪器重新收起，然后点开通讯器，连上了2塔的管理部：“39层，重伤，需要急救。”
　　“啊，收到！实在抱歉，2塔的E型又对上将您做出无礼的事了，您没受伤吧？”
　　“谢谢，我没事。”他轻笑回应，“新来的不懂规矩，教育一下就好。”
　　2塔今夜，在沈上将努力守护下，又是一派平静祥和。
　　·
　　“哈哈哈哈哈，哎哟，啊哈哈哈哈哈……”
　　4塔单人间里的徐清然，顶着黑眼圈坐在窗边，心情不是很美好。
　　自从搬到这个地方，他每天都睡不好觉。
　　隔壁那个辨不出男女的疯子，天天故意挑着休息时候笑得跟中了五千万一样，打扰他休息。
　　另一边还有个老头，也是疯疯癫癫，天天对着窗外喊：“老婆，老婆？你来接我啦！”
　　不然就蹲在角落，哭得可怜。
　　他看了眼与右边牢房的隔栏，那个爱笑的疯子又双手抓住栏杆上，对他嘿嘿哈哈地笑着，眼神挑衅。
　　几秒的对视后，他也跟着笑了一声，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伸手，我送你点东西。”他低声说道。
　　对方听到有小礼物也不闹了，嘿嘿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
　　徐清然垂眸，轻扯了下嘴角，抓住他摊开的掌心后，突然捏住其中一根手指，用力往下掰——
　　咔嗒，是骨折的声音。
　　刺耳的尖叫声霎时响彻整条走廊，连带其他几个牢狱里的疯子，听到这么凄厉骇人的叫喊声后，都短暂地停止发疯。
　　徐清然面不改色又捏住另一只，毫不手软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在对方吃痛得已经嚎不出声音的时候，冷笑问：“怎么不继续笑了？”
　　“我现在想听你笑了。”说着，另一只手伸到栏杆的另一边，用力扯住对方久未修剪的杂乱头发。
　　对着他微微弯起了眼睛，笑容好看得疯子有一瞬的恍惚。
　　下一秒，头就被人用力梆的一下重重撞到栏杆上，痛得他仿佛见到了自家太奶。
　　牢房那边本来还在嘤嘤哭的老头，立刻抬起双手捂住嘴，瞪大眼睛不敢再发出丁点声音。
　　“笑。”
　　被抓住逃离不得的疯子，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说：“你，你……坏人……”
　　徐清然回道：“对，就这样宣传我，看到一个就宣传一个。”
　　说完，又狠狠对准对方的额头砸了一下，直接把对方砸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耳边瞬间清静。
　　但这层楼他附近吵闹的疯子太多，他想了想，来到被数道类似于激光，且带有攻击性的防逃跑的门之前，慢慢捋起了外套的长袖子。
　　系统见他这样，警惕问：「宿主大大，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通了，狗比审查官送我过来，不就是要我来整顿风气的吗？”
　　“今天就教教他们，学会闭嘴。”
　　精神病患者，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精神池永久受损影响的精神失常。他们也无法再很好地运用精神力，所以4塔这里牢狱的防护门，攻击性有，但不至于太强大。
　　何况他的烧已经退了，精神池也完好地在B级暂时定型。
　　配合精神力的运用走出去，最多受点小伤。
　　没人知道，4塔这层楼的囚犯今晚都经历了什么。
　　以至于整个后半夜都安静得像一座死城，直到隔天早上再有人过来巡视，发现好些个平日里闹腾又嚣张得不行的囚犯，都跟重伤似的躺倒在角落不想动。
　　“好家伙，一个两个的今天怎么这么乖？”
　　然后在来到徐清然的牢房前时，不经意一瞥，突然惊呼——
　　“卧槽！”
　　徐清然总算睡了个好觉，在工作人员优美的一声惊叫中悠然转醒。身上那些见血的伤痕都已经开始结痂，他坐在铁床上，对着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抬手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
　　工作人员最后还是喊来了医疗部的人，给徐清然手腿上那些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伤痕上药，做简单处理。
　　药水撒上去的时候他个旁观者都看得皱眉，当事者表情是一变不变。
　　左右两边牢房的人，都躲到了最角落，见鬼一样的眼神盯着全场最淡定的那个男生。
　　“……虽然这里只是4塔，但防护门也不是闹着玩的，下次别再乱试了。”巡察的工作人员好心提醒。
　　徐清然回答得乖巧：“好的。”
　　下次还敢。
　　几人帮他简单处理好了伤就离开了，他正准备继续休息，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还没离开的身影。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银龙制服的年轻护卫，与他四目相对时，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徐清然不认识他，但又感觉好像在被押送那会儿，见过这张脸。
　　来人开口道：“听说你因为这几天手环显示的数据太活跃，昨天被你的审查官罚禁食一天？”
　　徐清然不怎么在意。
　　以前最难的时候饿过四五天，一天的禁食，惩罚还是轻了。
　　刚想完，牢外的人就给他递来了个面包：“吃吗？”
　　……
　　做人的原则，就是不能浪费食物。
　　所以肯定不能说不要。
　　徐清然没有客气，接过之后撕开袋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白嫩的双颊，因为他面无表情吃东西的动作微微鼓起，瞧着还怪可爱。
　　虽然对方给了食物，但他还是没有完全卸下心防，反而有些怀疑对方的用意。
　　直到男人又出声问：“徐清然，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11章 斗场
　　徐清然吃面包的动作，突然停下。
　　认识，是肯定不认识。
　　但他还是垂眸遮住自己的眼神，冷静地找了借口：“抱歉，最近事情太多，以前的事很多都忘了。”
　　男人表情算不上太失望，或许这也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他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而且你妈妈过世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你不记得也正常。”
　　对方看起来不过比现在的他年长一些，却对着他笑得欣慰：“转眼你也是个成年人了，长得跟你妈妈确实很像。”
　　“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戚和谦。”
　　见他面色仍有几分迟疑，男生又接着补充：“就是你小时候和你母亲在一场大雨中救下的那个孤儿，后来被你二舅收养了，现在严格来说也算是你表哥呢。”
　　徐清然在戚和谦说完这句话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几个画面。
　　大雨滂沱的夜晚，一个女人牵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遇见一位浑身湿漉漉蹲在巷子口，无家可归的男孩。他瘦得近乎皮包骨，身上也有多处伤痕淤青。
　　明明自己都冷得瑟瑟发抖，怀里却还死死护着一只看起来像猫咪的幼崽。
　　徐清然装作恍然，随口问了句：“记得了，之前救下的猫还好吗？”
　　果然，戚和谦没有对他起疑，嘿嘿笑道：“好着呢，活蹦乱跳的，我过来恶塔之前还陪我出过几次任务，清理‘魔鬼’。”
　　徐清然：？
　　这世界的猫猫都已经进化得可以跟外星异形厮杀了？
　　“……前段时间的事，我都听说了。”戚和谦忽然提道，“我当年早就告诉过你陆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非要一头扎他身上。”
　　提起陆诚，他脸上的笑意都淡了许多，眼神甚至明晃晃透着一丝嘲讽。
　　徐清然点点头附和：“你说得对，所以我清醒了。”
　　但鉴于原主过往爱得要生要死的历史，戚和谦显然没当真，又换上严肃表情对他说：“其实我这次以学习观察的名义申请调到恶塔，主要是为了查一件事。”
　　顿了顿，他又道：“跟你母亲死亡真相有关。”
　　徐清然的亲生母亲叫戚盛雪，是戚家主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为人和善亲切有礼，甚至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博士，成为帝国灵魂研究团队的一员。
　　她是在徐清然七岁左右过世的，说她严重抑郁，最后在家中自尽。但戚和谦小时候跟她见过面，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从她的谈吐与对人生的态度能看出来，她是一个乐观又积极上进的女生。
　　哪怕遇到再严重的打击，她也很懂得如何去平衡自己的心理，并且以自己的事业和孩子为重。
　　她那么疼爱徐清然，又怎么可能会在他年纪尚小，甚至已经知道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人的情况下，抛弃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戚盛雪对他来说是重要的救命恩人，他怀疑事有蹊跷，这些年便找机会暗中调查。
　　“后来我在调查中发现了个被抓进恶塔的精神病患者，他曾经是你父亲某家分公司底下的员工。我前几天拿着你母亲的照片与他对峙，才算是承认了他当年确实受到你后妈和父亲的唆使。”
　　徐清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你说的那个精神病患，是个男人？”
　　“是啊。”
　　他又问：“……地中海的发型？”
　　戚和谦讶异：“你见过他？”
　　徐清然沉默。
　　难怪对方见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动。
　　这种巧合某种上程度来说，也确实挺玄学。
　　戚和谦身上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了响声，他摁断之后，面带歉意道：“我得走了。”
　　“总之你要小心你家的人，尤其是那个后妈。你资质之所以这么差，就是因为她当初在你母亲怀孕时借她妹妹之手，频繁给她下药，导致你还未出生精神池就严重损伤，一辈子都无法像其他孩子正常发育。”
　　“也害得你妈妈后来身体变得那么虚弱，三天两头病一回，工作最后都丢了。”
　　徐清然咬着面包，若有所思。
　　想不到全家看起来最和善好相处的那位后妈，竟然才是手段最狠的那个。
　　真不错。
　　既然是仇人，以后动起手来，就可以再肆无忌惮点。
　　徐清然给戚和谦道了声谢后，他就小跑着离开了。
　　刚把面包吃完，隔壁那位天天找老婆的老人突然蹲在他们牢房之间的隔栏边，欸欸的叫了他几声。
　　然后小心翼翼问：“小孩，你见到我老婆了吗？”
　　徐清然进来之前特意看过邻居们的资料，记得这位老先生是个E型者。不过他身上早已不见E型者的锐气，两眼浑浊，只有在提到他妻子时，眼睛才会微微发亮。
　　“我老婆可漂亮了，我最喜欢她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极了一片海！”
　　徐清然听着，突然想起他那位审查官，没忍住笑了一声。
　　“那应该是见过的，就是他把我扔到的这个鬼地方。”
　　大爷听完，却傲娇地哼了声：“你骗人，我老婆早就不在了。”
　　说着，又泪眼汪汪：“我老婆死了……她死了……”
　　他边说边落寞走开，蹲在角落，干瘪的嘴唇一瘪一瘪动着念叨。
　　“我当初要是乖乖听他们的话就好了……呜呜……老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徐清然站在牢门边，低头默不作声把戚和谦给他的面包吃完。
　　然后补了句：“你再不闭嘴，马上也要死了。”
　　老大爷：“……”
　　又抬着皱巴巴的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今日难得清静。
　　·
　　徐清然豪住单人间的这段时间里，白天总会被带出去，跟着5塔的那群人一起听来自专业心理学家们的疏导，进行一些互动小活动，还有做说是用以锻炼耐心与耐力的活儿。这些力气工作5塔的也需要做，但他的量与难度是他们的一倍。
　　起初他还有点怨念，结果等开始动身，又发现这简直就是个锻炼身体的好机会。
　　感谢恶塔送来的免费特训。
　　这些天他没有再见到饭堂挑事的那个少年。
　　据说他当时因为浪费食物又被罚了一鞭子，人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床。
　　进入恶塔第十几天，他们迎来了恶塔的初次评测。
　　测试标签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极端与危险性、同理心、悲观、自残与暴力倾向、情绪不稳及易怒等。如果能在各方面被评测出一个很好的成绩，加上在恶塔的这段时间里行为规范，就会被判定为非危险人物，很快就可以离开。
　　办公室里，亲切和蔼的塔长，笑吟吟地注视着对面沙发上的人。
　　“廷煜，你是今天走来着吗？”提出这个问题时，他脸上笑容更大了，好心情完全藏不住。
　　沈廷煜低头操作着他的随身通讯器，边处理消息，边点头回问：“嗯，塔长这么关心，是还想留我继续帮忙？”
　　塔长的肉乎乎的小手摇得飞快：“哎，不用不用，我这里工作人员多着，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沈廷煜无声轻笑，起身前把口袋的观测小仪器放到两人之间的茶桌上：“你们的东西。”
　　“噢，这不是你那位幸运的‘学生’吗？”塔长挑了挑眉，“说起这位学生，倒也是个不得了的人。”
　　“今天正好是入塔以来的初评，他的成绩很有意思，你不看一眼再走？”
　　说着也不等沈廷煜应答，就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从电脑里调了一些面板数据。
　　塔长把屏幕直接转向沈廷煜，然后又从桌面那一叠高高的纸质文件堆，拿起最上面那份递给他：“这是他笔试的那张卷子，虽然错字很多，但成绩……还真不错。”
　　沈廷煜在接过试卷的同时，目光也落在了屏幕上。
　　首先注意到了徐清然在恶塔重测的精神池等级。
　　他问：“我记得徐家这位少爷，是银龙阵营里出了名的最差体质，精神池是最糟糕的F级。”
　　“现在怎么是个B了？”
　　塔长呵呵轻笑：“是吧，我们也觉得疑惑。”
　　“不过往你身上参考的话，一切就也能得到解释了。”
　　沈廷煜在灵魂定型之前，就已经被检测出拥有3S级的极高天赋。
　　到后来开始定型时，甚至都还不到10岁的年纪。他灵魂被确定为E型之前，也有过精神池再跨越性生长的情况，所以这么多年来帝国一直对他非常小心警惕。
　　毕竟是只要稍有差池，就可能摧毁整个帝国的毁灭性存在。
　　沈廷煜但笑不语，又继续往下查看。
　　徐清然的数据确实很亮眼，其中包括恶塔最先进的超智能AI系统、测谎仪等综合数据的评估。
　　虽然不是全满分，但几乎相差无几了。何况这还不是正式入恶塔后的毕业考，只是初评。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确实很有可能让他拿到一个满分的‘道德标准’成绩。
　　有意思的是，这位徐同学在入塔的那天，就因为暴力行动被发配到了4塔。
　　而手写的那份卷子，只错了一小题。
　　沈廷煜轻轻挑眉，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的最后一道题。
　　也是徐清然唯一错的那个。
　　题目是这样的：
　　如果世界不能爱你，命运不能公平待你，熬过的痛苦无法回应，付出的努力没有回报，所有人都唾弃、斥责、误解、抛弃、伤害你，你会怎么做？
　　徐清然的回答，很简短。
　　——创死全世界。
　　——还有出这道题的矫情人。
　　蓝色眼睛里滑过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沈廷煜当年离开恶塔时，塔长认为他出色的评估非常有纪念意义，就请他为往后的测试人员再添一道题。
　　这就是他当时随手写下的那道。
　　他就是那个矫情的出题人。
　　塔长问他：“怎么样？反正这可能是你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的学生，以他的状态该给出什么样的评测结果，不如你来决定？”
　　“直接放他走呢，还是再观察？”
　　沈廷煜把卷子重新合上，放回原来的位置。
　　“不，我要送他去3塔的斗场。”
　　塔长神色一顿，难得迟疑：“你确定？”
　　“嘶，这弄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沈廷煜却边往外走，边说：“如果活下来，他会感激我的这个决定。”
　　当然，死了也挺好。
　　那样相近的E型要是毕业出来，放回银龙营，他怕他会忍不住想动手。
　　·
　　“斗场？”
　　徐清然很快就收到了工作人员的通知。
　　他一听这个词，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
　　「斗场？恶塔的斗场？！」
　　「天啊，等等，我还是没想明白你在我帮助下来到恶塔就算了，怎么还要被发配去斗场了啊？！」
　　稍微了解的系统已经开始崩溃。
　　「按照剧本，你应该要借着你天然的外貌优势，比后妈白莲比小绿茶再茶一些，慢慢洗清身上的脏水，实力与声望同升。最终成为全帝国的男神，让渣攻爱不得求不得，伤心悔恨才对啊！」
　　「怎么现在会在恶塔打架！」
　　系统哀嚎的时候，徐清然正坐在恶塔专属护送小车子里，慢吞吞循着发光的车道被送往3塔入口。
　　他问：“你知道是什么地方？”
　　系统恹恹：「知道啊！」
　　「简单理解，就是要进去跟人打架，而且还是一群人！」
　　恶塔还有个变态的设定。
　　从3往里开始数的塔内最低层，设有一个巨大的斗场。被投放进去拼搏厮杀的，都是那些已经确定被判决死刑的重犯。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才能免去惩罚。
　　当然，除了那些死刑犯，还有一种会被丢进去的，就是重恶E型与E型潜力者。
　　「这对E型来说是场恶战。」
　　系统说道。
　　虽然作为没有惩罚在身的E型进场前身上会有一层基础能量防护，可以保命不致死，可最起码也要落个重伤。而且万一里面正好有那种超级变态还厉害的恶徒，也难保意外情况的发生。
　　系统又说：「但这同时意味着被投放进去的E型或被判定的准E，是帝国方相中的人才之一。要是能成为斗场站着的最后一个人，就能忽略所有的升学考还有繁杂的基础测验，拥有直接被录取进格兰蒂斯军学院的资格。」
　　「顺利毕业的话，职位可是阵营总营的少校起步。」
　　徐清然脚趾头猜，也能猜到这又是谁的安排。
　　接下来被送往3塔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安静得系统害怕，仿佛又回到刚穿来的那天。
　　直到许久之后他们搭着圆滚滚的小车，抵达3塔入口。
　　徐清然被神情紧绷的工作人员带往底楼最深处的那座角斗场。
　　四方的斗场周围，环绕着许多的通道入口。每个即将进入斗场的人，都会从不同的通道出去。
　　工作人员给他换上新的手环，银白色的，左右手都戴上了。
　　然后交代：“这是给你保命用的，可以护住全身要害，格挡S级以下的精神力穿透。”
　　“3塔斗场内投放的死刑犯，平均精神力在C-A级之间。手环一旦发出通知，3塔护卫就会第一时间进去把你救出来，保证你的生命存活。”
　　通道前的机械门缓缓向上拉开。
　　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短刀，随着精神力的催动，刀刃上也微微亮起光芒。
　　徐清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仿着工作人员穿戴的动作，把两个手环摘下来，随手丢到一旁。
　　然后在对方和系统的震惊中，淡声道：“不用了，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说完就直接走进了斗场里，机械门也在他出去后以极快的速度合上，工作人员想阻止都来不及。
　　他盯着眼前黑漆漆的门，颤着手点开了通向主办公室的通讯：“塔、塔长，刚刚送进3号塔斗场的那位准E型，他摘掉了恶塔给的防护手环……”
　　上次最后一个这么做的疯子是谁来着？
　　哦，是金翼总营的那位上将。
　　·
　　SR-天狼系，翡星金乌城。
　　中央1区，金翼军事总部。
　　履行完巡察恶塔职责的沈廷煜，终于风尘仆仆归来。
　　出门前他已经给他底下的小队各分派好了任务，所以回来时，他那栋楼里没多少人。
　　连嘴碎的谢南钧都不在。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人都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人提着一封信敲门。
　　“上将，这是昨天从帝国主星给您送来的急信。”


第12章 契合伴侣
　　白色信封上，压着一道精神力所盖的封印，只有他能够解开。
　　除此之外，连署名都没有。
　　虽然是帝国主星的来信，但这种连个图标印记都没有的，必然不会是官方信。
　　沈廷煜道谢接过，等人离开了才锁上门，慢慢打开。
　　里面的内容不算长，却看得他沉默。
　　连眼中习惯性带上的浅淡笑意，都瞬间消失无影，化成两池死水。
　　他靠在桌子边，一动不动凝视里面的字许久，然后点开通讯器联系了一个人。
　　对面很快就接通，一道女声风风火火地从另一头传来：“沈廷煜，你总算是看到了我给你的信！”
　　“要不是我昨天心血来潮，拦截了S-M系统里准备送到帝国主脑系统的最终数据，你高契合的匹配结果就要被王室那里发现了！”
　　沈廷煜的声音又沉又冷静：“不可能，数据结果有问题。”
　　对面停顿了几秒，回道：“虽然我对于这世界上竟然存在着与你这么高契合的灵魂也感到震惊，但你当初的体检是在我这里做的，灵魂信息标本也是我亲自帮你抽取，这件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沈廷煜没回话。
　　对面人又道：“这批标本还是我亲自送去的银龙联合医院，而且掌握标本芯片资料调换技术的，除了我之外，全帝国也就只有四五人。”
　　“那几个和你基本没有利益牵扯，有心想改的话，早几年你最被帝国忌惮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说着，她又小声念叨：“再说了，就算要给你匹配假的对象，也会找个乖巧听话好掌控的吧？徐清然的名声最近都成什么样了，肯定不会在帝国考虑的人选里……”
　　沈廷煜捏着信，又沉默了。
　　确实，怎么偏偏是徐清然。
　　早知如此，就该直接把他丢进2塔斗场。
　　“你知道的，他们在意的也不是数据真假，而是有个能够与你绑下灵魂契约的人，用他来限制你。现在这99%的契合结果要是发布上去，你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会被帝国按头结婚绑契约了。”
　　沈廷煜还是很坚持：“不可能。”
　　“我不可能会有合适的灵魂伴侣。”
　　对面的女生问他：“我知道这些年你匹配过的对象最高连10%契合度都没有，不过……这事情也不能保证的嘛？你怎么能那么肯定，这辈子就不会遇到了呢？”
　　沈廷煜脸色微沉，许久后才回道：“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
　　通讯另一边的人也不再劝，只说：“就算你坚持数据有问题，但你们两个都是不久前才做的体检，新的灵魂信息提取最少还得再等一年。这一年时间里，帝国都能让你俩的米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沈廷煜垂眸沉思。
　　然后说：“先把他换去天逸那里。”
　　几秒安静后，对面响起了不敢置信的惊呼：“天逸？你那个小侄子？”
　　“他才5岁！你好恶毒！”
　　沈廷煜挂断了通讯。
　　他确实不想跟任何人绑定什么伴侣关系，但徐清然跟他的匹配结果有些蹊跷，而且对方还是他预想中的准E型候选人。所以他想，在他们重新再做一次灵魂匹配前，可以暂时先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顺便调查事情发生的原因。
　　·
　　徐清然被带进恶塔的这些天里，外面的论坛又爆发了大瓜。
　　起因是在一个叫做星涯的论坛上，有人发了个匿名帖子，标题很直接——凯安帝国有福了，很快就要迎来一对98%以上灵魂契合度的天选眷侣。
　　主楼的开头也很经典。
　　——我家有个亲戚就是负责帝国S-M系统的团队人员之一，这是他透露给我的消息，保真，不信你们自己等着看。
　　【35L：典中典，又是我家有个亲戚系列。】
　　【907L：无语，这种帖子都快成年经了吧？每年总要来一次，年年说年年被打脸，不知道图什么。】
　　随后又见楼主插楼补充：
　　【多的说不了，只能提示大家，两方可能不是一个阵营的。
　　可惜也算不上什么神仙眷侣，其中一方风评特别不好，很惹争议的一个人，也就是有点小钱和背景。本来都以为要孤寡一辈子，没想到还真给匹配上了，只能说是祖坟冒青烟。
　　另一位嘛，也不方便评价，算得上是最近的风云人物。】
　　短短时间，帖子就叠了几万楼。
　　【3977L：这又是哪家网红还是谁家哥哥姐姐的粉啊？又要炒CP冲人气？】
　　【7613L：好的，爷现在就搬凳子坐这楼等着。楼主说的要是真的，小爷我到时候直播吃粑粑好吧！】
　　【12733L：嘶，这个风云人物，就我想到银龙前段时间最大的瓜吗？】
　　【13722L：我记得徐清安和陆诚的契合度是88吧？那肯定就不是指的他们咯？】
　　【18888L：扯，还不同阵营呢？本身在不同阵营就证明两方够不契合的了，想法喜好话题都到不了一起，还能满契合度？】
　　【29210L：啊对对对，就是嫌你们金翼晦气，哪来的脸幻想跟我们银龙人谈恋爱？】
　　【30008L：楼上那个2w9哪里来的傻X？谁提你们阵营的事了啊？还没嫌弃你们银龙专出废物呢！】
　　楼叠着叠着，突然就歪了。
　　从一开始吐槽楼主散播谣言，到最后变成两方阵营的骂战。
　　徐清安坐在酒吧里，翘着腿，拿着手机刷论坛刷得不亦乐乎。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也不禁随着楼里网友们的对话弯了弯。
　　舞池那里跳完舞的几个朋友扭着腰回来，拿起桌上的酒问他：“欸，清安，我听说网上最近在传的那对，有超高灵魂契合度的伴侣，其中一个是你哥？”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徐清安放下手机，表情忧愁：“我也不知道。”
　　“我哥前段时间被带去恶塔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家里都很担心。”
　　他握着手机，睫毛轻扇了几下，又道：“再说，我听说1区医院上次送来进行匹配的，都是陈老板那样的劣质人物，我哥那么好，能跟那些人有高契合匹配的人，肯定不会是他啦。”
　　几位朋友听得神情各异，若有所思。
　　徐清安抿了口果汁，垂眸掩下眼底的轻蔑笑意。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那位好哥哥出来后，将要面对的事情。
　　·
　　此时，距离徐清然被送进3号塔的斗场，已经过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
　　3塔的工作人员都在关注着斗场里的结果。
　　为了避免血腥画面等的不良影响，即使是塔里的护卫人员都没有直播可看。所以在最终活下来的人出来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谁会站到最后。
　　这次之所以更加关注，是因为听说了那个不怕死的准E型竟然不带防护手环就冲了进去。
　　以前沈廷煜上将好歹进去的时候已经确认了是顶级E型资质，这位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B级不说，看背景还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会打架吗？啊？！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塔长亲自来关注。
　　塔长过来的那个下午，斗场控制室里传来了工作人员激动的汇报：“结束了，结束了！”
　　“系统显示斗场里只剩下一条生命迹象，我们……要开门了吗？”
　　所有人都很紧张。
　　恶塔斗场，虽然是帝国默许的活动，但如果有未被判刑者意外死在里面，还让王室那里知道了，3塔所有工作人员甚至包括塔长，都可能要挨罚。
　　“开吧。”塔长把手交叠在身后，眯了眯眼睛。
　　威严十足的塔长，是绝不可能让底下人发现他的手已经冒了一层汗！
　　随着红色的按钮摁下，斗场最大的那扇门也缓缓分裂着打开。
　　门口，早已站着一堆手持枪械的护卫，严阵以待。
　　能被投放金恶塔的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狠人，难保他们在手握武器获得胜利的情况下会不会已经杀红眼，出来还会继续发疯袭击别人。
　　过往历史中，就没少有过这样的例子。
　　在全体人屏住呼吸的寂静中，里头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
　　踏在血腥铺散开的路道上，朝门外方向慢慢靠近。
　　青年进去前刚换上的浅色衣裳，早已沾满刺眼的鲜红，像极了泼在画布上的油彩。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作为唯一武器的短刀，额前与鬓边柔软蓬松的棕色头发，也因为汗水变得沉重，身上从手臂到胸口腹部，再到两腿，都落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甚至肚子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
　　惊呆了所有人。
　　倒也不是因为出来的人看起来如此狼狈，而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一看就没怎么打过架的少爷，竟然真能在没有防护手环的情况下，1vN杀光了所有人，活着从炼狱般的斗场里走出来。
　　徐清然慢悠悠走到了大门口，才暂时停下前进的动作。
　　塔长站在他的正前方，保持的同样的姿势与他对望。其余所有人见到这副场景，饶是从军学院毕业出来，都在此刻莫名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气场上的压制。
　　与他柔软无害的外形相比，反差甚大。
　　寂静中，身材瘦高的青年突然抬起了握刀的手。
　　想到他可能是个准E，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做好随时反击压制的准备。
　　却见他轻笑一声扬了下嘴角，手微微一松，恶塔给他的那柄短刀就那样咣当落地。
　　同时间，场上的防备也跟着稍微松下。
　　塔长沉吟片刻，主动开口：“恭喜，能在没有防护手环的情况下成为斗场的唯一胜者，你确实有点能力。”
　　谁能想到呢，豪门世家大少爷，竟然打起架来比那些恶徒都还厉害。
　　恐怖如斯。
　　徐清然打量了他一眼，忽问：“你是恶塔的塔长？”
　　“是的。”塔长回道。
　　“医疗部会帮你处理好身上的伤，之后，只要你愿意签下格兰蒂斯大学军学院的协议，加入帝国军部，你随时就能离开。”
　　“不着急。”徐清然说道，“有个问题我在里面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点。”
　　“所以现在，想跟塔长做个确认。”
　　塔长：“什么问题？”
　　徐清然冷笑：“送我进来3塔斗场的那位审查官，全名是不是叫，沈廷煜？”


第13章 见面
　　徐清然在斗场的这两天，想了很多事。
　　首先是怎么费最少的力气，把里面的人都干掉。
　　再来就是，这段时间格外‘照顾’他的那位审查官。他从几天前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太对，直到他走进斗场，开始了堵上性命的群斗。
　　金翼营的高官，得天独厚的气质，还有非常符合E型极端者的作风。
　　他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个名字。
　　塔长故作为难半天，才回答：“你要这么问我，我也不能说不是。”
　　算是承认了他的怀疑。
　　主要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塔里新来的囚犯或许认不得，但工作人员只要待得久一些的，都知道是金翼营的那位上将。
　　又是短暂的安静，然后才听徐清然又笑了一声。
　　说：“好，我没问题了。”
　　竟然不是个变态老头子。
　　“看看人家的身体与资质条件，再看看你给我挑的皮囊，你不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他在心里对系统说道。
　　系统委屈：「啊，就算你要，人家又没死，你也穿不了。」
　　徐清然：“那下次就把他先搞死了，再让我穿。”
　　系统：「……」
　　统统做不到啊！
　　·
　　徐清然熬过了斗场，熬走了审查官。
　　这几天都待在3塔的医疗部，除了换药就是休息，养精蓄锐。
　　烧已经全退了。
　　他依然拒绝来自医护人员提出的MT剂注射，选择慢慢恢复。精神池阶级提升之后，精神力恢复满状态的时间被拉长了不少，但同时身体上的伤也复原得更快了。
　　医疗部的几个女孩子虽然来自不同阵营，但关系还不错。
　　就是很爱吃瓜。
　　“来，给你们看看我们银龙军部的男神！果然还得是陆上校，亲自出马，也带队摆平了红城北3区的祸患呢！”
　　“你们陆上校确实帅的嗷嗷，可惜已经名草有主，哪像我们金翼那位还能做做梦嘛！”
　　今天，她们又开始讨论起两营的风云人物。
　　最开始提到这个话题她们还会顾忌他的存在，后来发现他根本不在意，就慢慢放开了说。
　　还有一位资历颇深的，直接问他：“徐大少，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99%灵魂契合的瓜，现在都在说一方是你。”
　　“要不你跟我们透露透露情况？”
　　徐清然作为瓜主之一，前些天就被她们科普了一回星涯论坛上的某个匹配大瓜。
　　据说到现在都还在首页飘热。
　　“嘘，3塔监管来了！”
　　随着负责放风的同事就提醒，所有人又一溜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进入工作状态。
　　监管，也就是只负责单号塔的小塔长。
　　3号塔的监管是一位很高的男人，手腿像竹子那样瘦长，留着个山羊胡，总是板着张严厉的脸。从徐清然进入医疗部以来就频繁进出，主要与他接洽离开恶塔的事宜。
　　今天3塔这位监管，给他送来了一份红色烫金函件：“这是格兰蒂斯大学的官方邀请函。”
　　“所有资料登记和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开学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后，你拿着它直接到天神系的海蓝星报道就行。”
　　医疗部的几个人同时向他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格兰蒂斯大学的军学院，是全帝国门槛最高的军学院。
　　不仅仅对日常成绩与体能有极高的要求，包括精神池的阶级，也打底需要S级往上。甚至大部分S级，会在入学考核前直接被刷掉。毕业出来的都能直接进入两营精英部队，在前线战斗，不需要从低阶守卫学习攒功绩。
　　而徐清然手里的那种特邀函，更是难得。
　　要是在学期间，评测确实符合帝国的期待，毕业后至少都能获得个小头衔。
　　E型难得，是帝国的好利刃，不怪他们要想办法在控制住他们的同时，又给出一个足够让他们留下的条件。
　　徐清然打开了那份摸起来质量极好的邀请函。
　　底下签着校长的大名，还郑重地盖上了格兰蒂斯大学印章，以及专属军学院的狮鹫徽章。印章的颜色是带着沙金的墨蓝紫，像极了星空的梦幻色。
　　他在两天前，签下了帝国军方的协议。
　　进入军部本来也是他的目标，眼下有这样一个机会，不签是傻子。
　　至于以后？
　　不在徐清然考虑范围。
　　不管他最终会不会成为E型，只要校方敢用这个借口把他踹走，他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不是E型，也能成为一颗炸弹。
　　徐清然把邀请函收下，却发现每次交代完事情就离开的3塔监管，今天竟诡异的还没走人。
　　他疑惑抬头，却见他板着凶巴巴的脸问：“你今天情况怎么样？能下床了吗？”
　　医疗室陷入几秒钟的静默。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关心确实显得反常，他手握拳状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才又做补充。
　　“恶塔外面有人等着接你。”
　　“你如果方便，今天收拾一下东西，就能跟他们离开了。”
　　徐清然微愣，问：“谁？”
　　3塔监管回道：“这就不清楚了，我只负责通知。”
　　他身上的伤虽然还没好全，但下床走动已经不是问题。心想这段时间在恶塔也待够了，是时候可以走人。
　　说是收拾东西，但除了他这几天拿到的文件之外，其余换洗衣物之类都是恶塔所提供，他也没想带走的意思。所以在向医疗部的工作人员道了谢后，他便在守卫的带领下，来到3塔的大门。
　　门外等候的，是个陌生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黑白色的西式服装，确认他身份后，就朝某个方向伸手：“徐先生好，我们家先生有事想请你到府上商量。”
　　徐清然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远远停着一架小型客机，能跨星系的那种。
　　他问：“你家先生是谁？”
　　对方礼貌回应：“是金翼营的上将，沈廷煜先生。”
　　徐清然眉头轻挑，唇边笑意微寒。
　　“好，我跟你走。”
　　徐清然乘着太空飞机离开的同时，5号塔正好也来了人。
　　塔长亲自出去迎接，见到对方时，还一脸稀奇：“银龙营的陆上校，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破塔来了？”
　　陆诚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疲惫，像是才结束任务，都还没来得及回去休息就第一时间往这里赶。
　　他向塔长直接道明来意：“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恶塔收了一位叫做徐清然的年轻人，就是……银龙徐家建设的那位少爷。”
　　“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连虫子都害怕，不可能会做出什么暴力打人的事。前段时间的闹剧只是场意外，所以我特意过来想弄清楚情况，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塔长听完，沉默了。
　　连带身边站岗的守卫听见，也忍不住咳了一声。
　　经过斗场那件事，如今恶塔的内部人员就没有一个不认识徐清然。
　　胆小？柔弱？不会打人？
　　上校你为了捞人说出这么违心的话，良心不痛吗！
　　“别的先不说，关于他会被带进恶塔这件事，我们也只是在收到举报后，评估他近期表现，以及根据我们所了解的一些情况后，将他视为拥有反社会人格的潜力份子收押。”
　　“不过这点陆上校不用担心，徐先生他已经被允许离开恶塔了。”塔长笑眯眯安抚，“他正在3塔的医疗部养伤，如果上校今天想把人接走的话，我可以现在通知他们把人带来。”
　　陆诚的表情，在听见徐清然受伤的时候又沉了些。
　　徐清然一直都是个脆弱的小哭包，平时敲到一点儿都能受伤流泪，他不敢想他这段时间都在恶塔里遭遇了什么。
　　“那就拜托塔长了。”陆诚礼貌道。
　　塔长点点头，走到一旁用通讯器联系了3塔的管理员。
　　过一会儿，结束通话后却皱着眉头回来。
　　他语气抱歉地对陆诚说：“不好意思陆上校，你慢了一步，徐先生刚刚被人接走了。”
　　陆诚疑惑：“徐家人接的？”
　　塔长回道：“听说好像是沈家的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呢。”
　　陆诚又是一愣。
　　沈家？哪个沈家？
　　……沈廷煜那个沈家？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们带走徐清然想做什么？！
　　·
　　徐清然一路顺畅通关，抵达天狼-翡星的金城时，当地时间正是白天。
　　沈廷煜的家意外的离他们主城挺远，甚至不再同一座城里。
　　环境靠山靠水，显得比较僻静。
　　也就是说宅子主人如果不想放他走，想找人求救都挺难。
　　房子很大，从外面看着有三层楼，估计有很多房间。
　　但看起来又好像挺冷清，住的人可能不多。
　　司机把他送到门口，正好与一位刚准备进门的中年女人相遇。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之后，突然两眼微亮：“啊，你就是沈先生说的那位客人是吧？”
　　“请进请进。”她边说边对着几层台阶下的司机挥挥手，“小张你回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
　　“好的，麻烦你了宋嫂。”
　　宋嫂烫着一头长卷发，身材微胖，但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气色挺好，双颊红润两眼精神，不等他询问就主动开口自我介绍：“我是先生请来帮忙照顾家里还有他小侄子的保姆，你叫我宋嫂就行。”
　　“我刚才正好出门买菜去了，你是徐先生吧？先生给我交代过你的事。”
　　宋嫂刚进门，玄关处就有小机器人主动接过她手里的重物，慢悠悠地载着它们去往厨房。
　　她急匆匆换上拖鞋，嘴里念叨：“先生他现在应该不在家，一般半夜或者只有周末才会回来，忙的话也可能要等上一个月的。”
　　“不过给你备用留宿的房间我都安排好了。”
　　宋嫂很难得遇到又人来家里做客甚至留宿。
　　尤其还是这么漂亮，看起来又很乖很温和的男孩子。
　　宋嫂笑眯眯把他带到二楼的一个大房间：“长途跋涉的，先生回来之前你可以先换洗休息。不介意的话柜子里还有衣服，都是全新没人穿过的，你可以放心换上。”
　　宋嫂觉得自己特别精明，专门把徐清然的房间安排在离沈廷煜最靠近的地方。
　　毕竟房子里也就两个主子，一个沈廷煜，一个他5岁的小侄子。
　　——这个年纪，总不可能是小侄子的对象嘛！
　　说着她指了指房里的另一扇门：“那里是浴室，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全，花洒坐浴都有，当自己家随便用就行！”
　　徐清然点头：“谢谢。”
　　房间在宋嫂离开后，又恢复安静。
　　徐清然把身上带着的特邀函还有一些琐碎的文件证书等，轻轻扔到房里唯一的书桌上。贴墙的位置还放了个小摆件，是太阳能驱动的小玩具，上面有个小秋千，坐着一黑一白两匹狼，在上面晃啊晃。
　　他把它拿起，看了一会儿，忽然浅浅弯了下眼睛。
　　总营上将？
　　早晚有一天，要把他踩在身下。
　　徐清然这一路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确实有点疲惫。
　　他想着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脑袋，便走向了宋嫂刚刚说的浴室。
　　结果推开门，一股热气忽然扑面而来。
　　差不多徐家一个客厅大的浴室中间，站着一个人。
　　水已经停了，那人正拿着浴巾擦头发。浴巾散乱地盖在头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只眼睛，湛蓝得熟悉。
　　除此之外，脖子以下什么都没穿。
　　场面大概沉寂了五秒。
　　然后徐清然砰的一声，面无表情，重重地把门重新合上。
　　手还紧紧握住门把没有松开，好像在回缓那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事。
　　最后没忍住吐槽。
　　啧。
　　好大。
　　还有八块腹肌。


第14章 谈判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镶金带银的古典沙发上，两个俊得风格各异的男人对面而坐。
　　徐清然翘着腿，大半个身子陷入了沙发里。
　　而对面的另一个人，一只手正摁着耳边的通讯器，低眸回话：“对，家里今天有点事要处理，晚上活动我就不参与了。”
　　细嫩的指尖无意识在左手的黑手套上摩挲了几下，直到忙碌的人终于挂断他最后一道通讯，抬眸正眼与他对视。
　　客厅里的氛围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
　　宋嫂抱着碗，边搅动里面的鸡蛋，边偷偷站在厨房口往远远的大厅偷看，然后疑惑皱眉。
　　这可不像是小情侣相处的气氛呢。
　　良久，沈廷煜主动开口：“恭喜徐少爷，终于走出了恶塔。”
　　沈廷煜想过与徐清然再见面的各种场景，这么炸裂的倒是有点出乎预料。
　　他一般确实不会那么早回家，如果需要执行任务，甚至可能一周半个月都不会在。只是这段时间银龙那里也开始卯起劲儿积极行动，这几天没什么要务，想着还得处理徐清然的事，就提前回来了。
　　正好与宋嫂出门的时间错开。
　　而且宋嫂给徐清然安排的，是这房子里传闻中‘准女主人’的房间，所以那间房能够与他共用一个浴室。
　　沈廷煜开始迟疑。
　　身为E型，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一个沈天逸已经是他的极限。但沈家那里也已经收到帝国的通知，如果不让徐清然留下，万一后期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他可不好办。
　　思索间，对面的徐清然皮笑肉不笑回应了他：“是啊，多亏我亲爱的审查官，给我定制了关卡速通的路线，不然我不知道还得在里面待多久。”
　　他的脸色跟之前初见面那会儿比较，没有精神多少。
　　斗场里的拼搏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外伤，整个人又消瘦不少，唯独没有减少的是他从始如一的锐气。脖子上的绷带终于拆了，但皮肤上的淤青还未完全消褪，深浅不一，左一块右一片。
　　搭着那双森冷与含情交织的桃花眼，倒是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沈廷煜回过神，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心想，这位确实跟传闻一样脾气不太好。
　　而且还挺记仇。
　　他莞尔一笑，回道：“不客气。”
　　脸皮也是厚得可以。
　　徐清然刚才在房里，已经让系统浇过了冷静冷水。
　　他觉得系统说得挺对，沈廷煜就是他的升级工具人。所以现在见到面，只觉得他左脸写着满级精神池，右脸写着他的雷系异能。
　　瞬间心平气和。
　　再说，他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
　　今天如果他是沈廷煜的身份，遇到这样的一个情况，估计也会做出相似的事情。说不定他一个不高兴，下手还能再重一点。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他俩都是男人，容不到一起。
　　系统小声提醒：「一攻一受也是可以的。」
　　“闭嘴。”徐清然回道，“你看我哪里像个受？”
　　系统想，宿主大大穿的可是个绝世宝藏受体，哪儿哪儿都像。
　　但它不敢说。
　　徐清然想起自己的异能就抑制不住心情好，没有跟系统计较。
　　连再对向沈廷煜时，脸上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切。
　　勾人的笑意，看得沈廷煜下意识戒备。
　　徐清然明知故问道：“沈上将大费周章把我请到家里，是想商量什么事？”
　　沈廷煜沉默了一会儿，从矮桌底下的抽出了一封精致的米白色信函，放到桌上。
　　信封印着粉蓝色的图画，是两道灵魂在鹊桥相会，浪漫又俗气。
　　甚至还是动态的，高级得很。
　　“沈家收到帝国的一项通知，内容恰好与你本人有关。”说着，他看了桌上的信函一眼，“这是本应该寄到你家的密函，不过我不希望事情在双方谈妥前有任何疏漏，所以亲自带给你。”
　　徐清然没有立刻接过打开，毕竟上面灵魂伴侣系统的恋爱标志盖得清清楚楚，哪怕不提前知道，也能大概猜到是什么相关的内容。
　　“上将的意思，是我和你们沈家的其中一个人，匹配成功了？”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徐清然很冷静，沈廷煜难得无法分辨出他真实的心情与想法。
　　他动了动腿上交叉相握的手，回道：“沈家不是普通小世家，不管小孩大人，婚姻大事都不能草率。就算是官方提供的高匹配结果，也需要经过再三的确认才能执行。”
　　徐清然又故作为难：“你突然这么通知我，我心情也很乱。”
　　“我记得就算是高契合对象，也可以拒绝的吧？”
　　听到这句疑问的沈廷煜，心情又糟糕了点。
　　他无声轻叹：“我也希望可以，不过这次出来的契合结果高达99，是帝国所有公民都无法拒绝婚配的数据。”
　　帝国不仅会按头结婚，还会亲自包办，在帝国所有公民见证下于神殿完婚，当场缔结灵魂契约。所以在不能直接放走徐清然的考虑下，只能先推给还没到适婚年龄的小侄子。
　　期间要是发现异常，还能及时止损。
　　停顿了片刻，他才接着说：“双方的灵魂信息标本都才提取不久，重取的最快时间是一年后。而且从年龄上看暂时也还不适合结婚，为了确保其他的意外以及对你的观察，这一年需要你先从徐家搬出来，在我这里住下。”
　　徐清然听完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在心里询问系统：“一年后他们要是重新提取我的灵魂信息，你还能帮我从中动手修改吗？”
　　系统：「不能哦。」
　　「所以宿主大大只有一年的安全时间！最坏的情况，你来不及在一年内把他彻底拿下，也要想办法攻略到还能接着联系的程度！」
　　徐清然第一百次在心里问，为什么任务不是刺杀沈廷煜。
　　——这到底是不是一篇正经的虐受文？
　　沉思了半天，他才作出了回应。
　　“搬家，我是没问题。”他说道，“只不过沈上将能保证我这一年内，真的不会有什么‘意外身亡’的情况发生吗？”
　　徐清然说着，笑了：“毕竟上将看起来，对这个消息好像不是很满意。”
　　眸中飘荡的笑意，就没有落到眼底过。
　　沈廷煜当然不满意。
　　这一年的时间在他这里实际上不是留作观察徐清然，而是想找机会动手，彻底杜绝他们俩人高契合的可能。再说，以后徐清然要是定型成极端者，待在一个地方怕不是要天天干架？
　　沈廷煜大方承认：“事发突然，我对你更是没有任何了解，抱有迟疑心态是人之常情，希望你能够理解。”
　　“至于人身安全，全天狼系，除了金乌城之外，大概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徐清然心想，他担心的是其他人吗？
　　他是怕他杀人灭口。
　　不过徐清然倒也没在怕，沈廷煜敢邀请他进家门，他就敢搬：“好，我明天就回去收拾东西。”
　　只是普通谈话，被迫面对这一切变故的沈廷煜却感觉比去清理区域的I类魔鬼还要累。
　　他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温声开口：“那就再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沈廷煜，是你……”
　　完整的句子还没说完，屋外就传来了开门声，没多久就见一个小男孩背着机甲风设计的小书包，哒哒哒跑进了客厅。
　　是那位跟他同住屋檐下的小侄子。
　　沈廷煜顿了顿，干脆对刚回来的孩子招了招手：“过来。”
　　徐清然也同样注意到了那个孩子。
　　差不多四五岁的年纪，发色挺黑，但在光亮下看起来比沈廷煜的要再浅一些。脸白白嫩嫩的，还带着很好捏的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有点单纯好欺负。
　　然后就见沈廷煜把那孩子叫了过来，接着回头对他说：“来得正好。”
　　“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小侄子沈天逸，也是你在灵魂伴侣系统中匹配到的99%高契合对象。”
　　“只不过他才刚五岁，不管结婚还是订婚对他来说都还太早，何况你们两个从来没见过面。我和沈家商量后，决定在等待复查的这一年里，先安排你跟他同住，从基础的培养感情开始。”
　　徐清然听完，脑袋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
　　同时间，远远的厨房里，也传来盆碗摔落在地的哐啷声响。
　　沈廷煜并没被那点动静分散心神，脸上笑意甚至又深了几分。
　　他说：“反正都是还不确定的事，这段时间你可以正常叫我。”
　　“当然，也可以跟着天逸一起……喊我小叔。”
　　不知凑巧还是有意，总觉得他最后那句微微上扬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
　　系统震惊得差点死机。
　　怎么肥四？！
　　它宿主的攻略目标怎么突然就从未来老攻变成小叔了？！
　　徐清然正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听错时，沈廷煜的小侄子眨了下眼睛突然走到他面前。
　　然后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傲傲地对着他问：“你，你就是小叔说的那个，我以后的老婆吗？”
　　沈天逸记得，他小叔昨天说过今天会有一个可能是他未来老婆的人来家里。
　　他当时问小叔，老婆是什么？可以吃的吗？
　　小叔告诉他，老婆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些可怕一点的还会吃人。
　　他上课时又问了一下同学，有女同学告诉他老婆就是以后要管着他一辈子的人。
　　这听起来多可怕，所以回来路上他已经想好了，等这个叫做‘老婆’的人来了，一定不要给他好脸色看！
　　结果刚见面，他差点就要被打脸。
　　这个哥哥长得好好看。
　　沈天逸故作生气，心里却忍不住想道。
　　……如果不吃人的话，当老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第15章 莫挨老子
　　徐清然只是不顾那些想搞他的任何人的死活。
　　但也没有真的变态到，有恋童癖。
　　所以当沈廷煜把五岁小侄子推到他面前时，他着着实实愣了一下。
　　徐清然：“系统？”
　　系统也很压力：「就是……不应该啊？我可是按照管理局提供的信息报的，不可能拿错！」
　　但仔细想想，沈天逸，拼音首字母好像也是STY……
　　实习小系统它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而且没错的话，沈廷煜跟沈天逸的标本芯片说不定还就挨在一起。
　　难道真的是它错了？！
　　如果系统能有表情，它无比想惊恐扶脸。
　　为了转正，为了KPI，它很快就找到了补充点：「问题不大，反正不管配谁，数据本来就都是假的！」
　　「我们的初衷只是需要有个接近沈廷煜的契机与借口，现在不是正好吗？而且跟他侄子配一起，你还能省下不少麻烦，沈廷煜也不会因为排斥而防备你。」
　　晃神间，门铃突然铛铛响起。
　　沈廷煜看了眼屋内的显示屏，忽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徐清然，找你的。”
　　徐清然闻声抬头，又是一个疑惑。
　　怎么除了他自己，还有人知道他在沈廷煜这里？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最先给他留下印象的，是对方那一身精致的银黑色服饰。华贵又帅气，搭上一套合身的长风衣——就算再普通的人，都能变得气势十足，更何况是拥有如此优秀挺拔身材的男人。
　　胸前那枚银色的徽章沉甸甸，看起来很有重量。
　　这次徐清然终于看清银龙的徽章。
　　是一只头尾相接的银龙，身后双翼微展，四爪锐利，眼神凶狠，让人肃然起敬。
　　徐清然沉思。
　　心想，原来银龙军部的制服可以这么帅气。
　　来人那张脸生得倒挺不错，隽秀又深邃，左眼尾的那颗泪痣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对方见到他就异常激动，一把抓住他双手各种查探：“清然，你没事吧？”
　　边看还边皱眉问：“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徐清然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焦急，突然福至心灵，迟疑开口：“陆诚？”
　　男人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同时，还注意到了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看戏的沈廷煜。
　　他习惯性想将徐清然一把拉到自己身旁，没注意到这回有点拉不动，只顾着警惕盯向门边人。
　　明明心里有不悦，但他还是努力维持语气的平静：“沈上将，徐清然是我们银龙营的人，你不应该私自把他带回你家。”
　　这句话说完，陆诚觉得听起来似乎有点暧昧。
　　心里莫名有些焦躁，他不断重复自问，徐清然什么时候跟沈廷煜扯上的关系？他们认识很久了吗？已经发展到可以跨阵营上门作客的程度了？
　　沈廷煜听完只是轻笑，没有回话。
　　他站的位置恰好要高了一个台阶，对视时，仿佛有种被他俯视的错觉。
　　很多人都说，沈廷煜是世间难得一见的E型。
　　出生名门世家，帅气又理智，待人谦和有礼还温柔，很少会在公务之外的事情冷脸发脾气。
　　但陆诚不喜欢他。
　　他曾经见过这个被称作谦谦君子的男人，最冷漠残酷的模样。
　　深海般的眼睛尽头，是光所映照不到的刺骨森寒，伴着那点点狠戾的红光，将向他求饶之人狠狠踩在了脚底肆杀。没有一丝的温暖与同情，仿佛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他也知道，他看见了。
　　但即便如此，当他们无数次再在公共场合相遇，他依然能用着最温谦的微笑与态度与他打招呼，相谈。哪怕偶尔场上近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能伪装得仿佛那天的事情没发生过，自然地与他相处。
　　陆诚性子直，他承认自己无法与沈廷煜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所以每次见面，他几乎都没法给出什么好脸色，但也自认已经给足对方面子了。结果这个戴着面具的恶徒，竟然把手伸到徐清然身上来？
　　这是在报复吗？
　　陆诚还在等待沈廷煜的一个解释，却没想到最先甩开他的手的人，是徐清然。
　　徐清然脸上明晃晃写着抗拒：“怎么？银龙出身，就不能跟金翼的人来往了？”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定？
　　陆诚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沈廷煜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跟他玩在一起。”
　　徐清然听完，笑了：“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面对俩人当面说的坏话，沈廷煜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发怒。
　　徐清然看着陆诚一副被遗弃的狗狗的表情，很是疑惑：“陆先生，我记得你已经跟我那位好弟弟订婚了，现在怎么还来干涉我的交际？”
　　陆诚心道，果然，徐清然明知道他最讨厌沈廷煜却还来见他，就是故意在为他跟徐清安订婚的事置气。
　　他长叹了口气，像哄小孩那样对徐清然说：“先跟我走，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徐清然回道：“不太好，不过有件事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清楚，你过来点。”
　　陆诚没想太多，对徐清然现在提出的要求都能照做。
　　却没想到刚朝他靠近，一记带着狠劲儿的拳头猝不及防就落到了脸上。
　　事发突然，他甚至没做好任何防御，实打实地吃下了徐清然那一拳。敲得他眼前一阵晕眩，身子晃了几步，整个人都在发懵，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记忆中的徐清然柔柔软软的，什么时候跟他动过手？
　　徐清然揉了揉手指，眼底冒着嫌恶的寒意：“莫挨老子。”
　　不愧是渣攻，难怪能把原主吃得死死的。
　　原主那颗恋爱脑，放在末世可能都没哪个异兽想吃。
　　这么想着，他又冷笑着补了句：“给爷滚，有多远滚多远，少来我面前假深情犯贱。”
　　说完把一旁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沈廷煜推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
　　屋内小屏幕上，还能见到陆诚被晾在门外时的错愕与恍惚。最终确定他不会跟自己走，才像只落寞的小狗，黯然离开。
　　小插曲之后，宋嫂也准备好了晚餐。
　　饭桌上还挺安静，沈廷煜没吃几口，又开始按着手环不知道忙什么。倒是刚见面时还试图在他面前立威风的小侄子，看都不敢看他，半张脸都要埋进了碗里。
　　像是害怕多看一眼，自己也要挨揍。
　　徐清然收回视线，笑了一声。
　　系统说的倒没错，他不是真来搞对象的，虽然契合目标出了点问题，但接近的第一步已经达成，所以他决定顺着计划行事。
　　大概隔了两天的时间，沈廷煜家的司机就载着他回了趟徐家。
　　一进门，就见到客厅各个角落也放满了大小箱子的东西。
　　他那位后妈满面红光，各种忙碌：“等安安跟陆诚搬进新房，应该也会需要这些被套的……清然？！”
　　后妈见到他回来，很是吃惊。
　　徐父闻声从后厅走了出来，立马又绷着张脸，下意识又想骂。但一看他身上大小伤的，最后想想，还是作罢。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可以让司机去接你。”徐父板着脸说道。
　　徐清然回道：“没关系，有人接了。”
　　说完也没跟他们多聊，直接上楼回房。
　　楼下人也没在意，还能听见徐父嚷嚷：“这箱又是什么玩意儿？也是要给清安带走的？”
　　“哎，这箱不是，是我昨天出门给还没出生的宝宝买的玩具……”
　　房里的摆设还是一如既往，除了家里的清洁机器人定期来打扫之外，像是没再有人来过。
　　徐清然找到了行李箱子，拖出来就开始收拾比较主要的日用与衣服。翻找间，还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新时代手机、光板等物品。
　　光板奇迹的还有电，他刚靠近，就主动亮了屏幕。
　　页面停留在一个叫做星涯的论坛的首页。
　　上面飘着爆热的帖子，他点了进去，是之前恶塔医疗部那群工作人员提过的，关于高契合情侣的吃瓜帖。
　　大半个月过去，帖子不仅没有沉下，反而相关讨论还越来越多。
　　主要是谣言发酵至今，几乎大半帝国的人都在讨论，却不见任何一个帝国官方账号出来辟谣。包括短视频APP上宣传灵魂伴侣系统，向来活跃于评论区的官方号，也罕见地没有回应近期的评论。
　　跟以前的谣言帖子都不一样！
　　于是吃瓜群众们来精神了，甚至化身福尔摩斯，开始扒最初给提示的那位楼主，说的到底是谁。
　　然后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导下，网友们扒出的对象逐渐往那位陈老板靠近。
　　【297999L：别吧，这种天赐良缘放在那种人渣身上，我觉得很浪费！！！】
　　【370331L：哪个陈老板？呃，不会是前段时间被告上庭的油腻大叔吧？】
　　【381121L：卧槽！他正好跟我同城，我就说他这几天怎么一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天啊，他这样的都能有天选恋人，我今年25了为什么连个65%的对象都没有！！】
　　徐清然在一堆哭嚎和怀疑中，注意到了一条不怎么起眼的评论。
　　【416998L：呃，虽然但是，我真有朋友是那个团队里的人。不过，我听到的怎么是另外的版本？】
　　【帝国规矩严厉，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透露，我追着他问了很久才肯给我透露一点点。主角之一跟那位瓜主有关系没错，但我听到的另一位不是陈老板，而是像沈谢林苏等等的大世家……你们讨论得有模有样的，我都开始怀疑我朋友是不是骗我了。】
　　一堆网友回复里，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然后还艾特了说：“哈哈哈，肯定是你朋友骗你啦，大世家就没几个名声那么烂的吧？”
　　“真要是那几个早就传遍天了。就这么说吧，契合结果要是真从那些大世家里出来，我把头给你当凳子坐！”
　　“都逮着那几个世家薅几十年了，放以前我还会相信，现在姐已经成长了，姐不会被钓鱼了！”
　　徐清然顺手给说要拿头当凳子的人点了个赞，然后关掉了光板，顺便把里面充电用的器具一起拿出来。
　　动作间，不小心扯出了屉子深处的小东西，咕噜着掉到了地面。
　　他弯腰去捡，才发现那是一个像奥特曼的模型。
　　很小一个，差不多巴掌大，看起来脏兮兮的，手臂都没了一只。就是跟记忆中的那位相较，胸前那颗圆圆的珠子，换成了闪电的标志。
　　徐清然的拇指，在他胸前的符号上轻轻摸过。
　　恍惚间，又回到了很久的那天。
　　天色濛濛，大江处的铁桥上，成群的人正在行走迁移。
　　两个年纪近乎一样大的孩子走在人群中，身边没有其他大人陪伴，只能紧紧牵着手在拥挤的人潮中相互照顾。
　　男孩忽然被旁边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怀里的模型掉在了地上，没来得及捡起就已经被人踩踏得四分五裂。
　　他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睛，不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行人都很匆忙，没人会在末世降临之际，分出更多心神关心不认识的孩子。
　　走在他面前的女孩听到声音才发现他没跟上，着急跑回来，怎么劝都劝不动后，气呼呼扶住他双颊，怒道：“哥，清醒点，这个世界没有光，也没有奥特曼！”
　　“爸爸妈妈也没有了。”
　　她两只杏眼微红含泪，却又透着倔强的坚毅：“所以你再不好好跟着我，就连妹妹都没有了！”


第16章 搬家
　　房里灰暗色的窗帘今天终于被拉开，暖洋洋的光辉透过窗溜了进来，有一小部分则不小心被房中的那道人影吸引，悄悄洒落在他身上。
　　徐清然眼里冷淡的情绪像是也被阳光融化了些许，变得柔和。
　　前世，他有个同一天出生的妹妹，叫徐青瑶。
　　他常在想，可能他终究跟得不够紧跟得不够好，所以她最后还是消失了。
　　徐清然回过神，眼底很快又铺上一层冷淡，仿佛几秒前露出的一丝柔软只是错觉。
　　他捏着手里断了个手臂的玩具，突然浅笑轻语：“你想成为正义的光吗？”
　　……
　　整理好东西正准备下楼离开，结果屋里又来了人。
　　声音一听，就是徐清安：“爸，屋外停着的那辆车子是谁的呀？怎么还印着金翼徽章？”
　　徐父不知情：“什么车子？”
　　他没怎么在意，又道：“哎，难得你跟陆诚一起过来，结果我刚刚突然收到帝国政务所拨来的通讯，要我亲自去一趟。”
　　徐清安疑惑：“怎么了？是很重要的事吗？”
　　徐父回道：“不清楚，只说是与徐家有关。清安你帮爸看看，他们给我发的政务所地址，是哪个部门的？”
　　楼下短暂安静了片刻，旋即传来徐清安的惊讶声：“这是……灵魂伴侣系统总部！”
　　徐清安把记录着官方政所地址的手机还给徐父，一脸纠结：“爸，我最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事。”
　　“他们都说哥前段时间抽取的灵魂信息标本跟金翼营的陈老板匹配成功了，而且还超过98%。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开玩笑，但你突然收到灵魂伴侣总部那里的会面通知，会不会真的是跟哥他……”
　　徐父听到陈老板三个字，瞬间暴怒：“开什么玩笑！”
　　“陈胜飞那种人渣，他配跟我徐家搭上关系？！”
　　陆诚从外面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徐家人凝重的气氛。
　　他还没出声，徐清安的母亲就忽然对着他惊诧问道：“陆诚啊，你脸怎么受伤了？”
　　你们大儿子打的。
　　他在心里想道。
　　但陆诚当然不可能说实话，边上的徐清安先一步替他回答：“他这不是刚出任务回来嘛？战场杀敌，磕磕碰碰很正常。”
　　说着，徐清安就挽起陆诚的手，面色担忧道：“陆诚，爸刚刚收到灵魂伴侣系统总部来的通讯，要他过去一趟。”
　　他没有注意到陆诚在听见灵魂伴侣四个字后，神情的异常，只接着说：“网上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哥哥是那对高契合情侣的其中一人。”
　　“匹配的另一个对象是多么糟糕的人啊，万一谣言是真的该怎么办？”
　　陆诚满脑子都是徐清然昨天和沈廷煜待在一起的画面。
　　他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清然怎么可能跟那种人有高契合的灵魂！”
　　虽然他和徐清然已经结束了恋人关系，或许在那段时间也对他说过比较难听的话。但在他这里，徐清然终究是特殊的。
　　他们相识于幼时，哪怕已经磨灭伴侣之间的情爱，但多年情谊也依然重要，他早就把他当成了亲人看待。
　　所以徐清然和谁在一起他都不会有意见，偏偏只有沈廷煜，他无法接受！明明他们曾经那么要好地坐在一起，说过沈廷煜无数的坏话，怎么转头就要和那样的人结成伴侣了？
　　陆诚稍显激动的语态，看愣了徐家几人。
　　不过转头一想，对象毕竟是陈老板那样的人渣，陆诚作为徐清然的竹马，替他感到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重物落地的响声，打破了客厅里的寂静。
　　一袋又一袋的手提包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直到包都到底楼了，才见到它们的主人提着一大一小的行李箱慢慢走下楼。
　　陆诚的目光在见到徐清然后逐渐错愕，甚至还有几分心虚。
　　徐父见徐清然又是一副想搞事的模样，怒问：“臭小子你又想做什么？离家出走吗？！”
　　徐清然把沉重的行李箱放到地上，才慢悠悠回道：“不就你们说的吗？准备结婚啊。”
　　“我未婚伴侣邀请我去他那里住，所以从今天起，我就不住徐家了。”
　　徐清安惊愕捂嘴：“所以外面停着的车子是你未婚夫……”
　　那辆私人微型飞舰是帝国限定款，拥有之人非富即贵，所以进来时他多注意了几眼。联想陈老板的家底，手下有几个限定交通工具也正常。
　　徐父一时不知道该气徐清然一声不响就把自己安排好了，还是气他既然早已经知道契合对象是陈胜飞那样的垃圾，还上赶着去跟人家同居。
　　徐清然把手提包都扣到了旅行箱的杆子上，拉着满满的家当正往门口走去，一道人影突然将他拦下。
　　陆诚沉着脸质问：“就算是帝国的通知，但你在完全不了解他为人性子的情况下，贸然同居是不是不太好？”
　　徐清然想了下沈天逸那张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脸，回道：“所以我现在要去跟他提前培养感情。”
　　跟目标的小侄子搞好关系，应该也能成为攻略的另一条备用路线。
　　陆诚见他又要走，下意识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就不怕擦枪走火，还没确认关系就先被吃抹干净了么！”
　　徐清然与他对视几秒，突然挑眉：“你是指，像你跟徐清安那样？”
　　死寂。
　　客厅瞬间安静得很，连徐父和后妈都没有出声。
　　只有徐清然的思绪还在转动，然后接道：“再说，就算有事也应该是他担心我兽性大发吧？”
　　“他那个样子，根本就不行。”
　　徐清然心想，5岁呢，奶断了没都不知道，还能对他做什么？
　　陆诚却听得，仿佛头顶有道惊雷落下。
　　——徐清然连沈廷煜行不行都知道了？！
　　徐清然不知道他跟陆诚的想法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垂眸瞥了眼他还死死抓在他腕上的手，凉凉提醒：“还不赶紧松手？”
　　“是嫌我那天给你的一拳，不够重？”
　　徐清然问完，还特意看了眼边上徐清安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脸上再没有最开始那孔雀开屏般的骄傲自豪，甚至下意识朝他看来。
　　徐清然见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很浅地弯了下眼睛。
　　看到了吗？你费尽心思抢到手的男人，可没有你想象的一心一意。
　　十几年的情谊，99%的契合度，岂是那一时的新鲜贪欢与责任能够抹灭？
　　不过像陆诚这种渣滓，活该他得不到真正爱着的那个人。
　　徐清然没再接着欣赏屋里徐家人的表情，拉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屋外等候已久的司机立刻下来帮他搬运上车，装载家当时，他突然注意到路边靠近下水道入口的地方，泼着点点蓝黑色的油彩。
　　跟之前他离开南13区之前，见到的那堆红褐色物污渍，还挺像。
　　他问了下司机：“这些，没事吗？”
　　司机知道他指的什么，关上放运载物的舱门后不怎么在意道：“这是IV类魔鬼，杀伤力比I类小很多，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过，没想到它们也开始蔓延到红城来了，这倒不是什么好现象，真不知道这些魔鬼祸害什么时候是个头。”
　　·
　　微型飞舰飘在高空，以又快又平稳的速度前行。
　　车里，司机点开了广播台。女主持的声音很温柔，态度极好地与她的采访对象们交谈。
　　徐清然拖着下巴，身体懒懒地靠在门边，从车窗往外望去。
　　他们似乎行驶到了红枫的其他城市。
　　入眼的高楼林立，缤纷的幻光色彩相互争艳，设计上是新颖又大胆。隔着很远的地方还有座高耸入云的大楼，外观设计不禁让他想起前世曾见过的‘东方明珠’。
　　底下也有平原驾驶的车道，但不再是记忆力的柏油路，而是一片片拼接过去的金属钢板，上面有两道会发光的长条。所有的车子都紧紧沿着那两道长条行驶前进，规规矩矩，平平静静。
　　他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的‘徐清然’，便问系统：“原主死后，灵魂会留在这个世界吗？还是直接消失了？”
　　「像这种命运出了差错导致提前死亡的灵魂，都会被送到其他世界，轮回开始新人生哒。」
　　「跟宿主一样，大概是不会再给他安排那么悲催的命运了。」
　　徐清然冷笑：“是吗？”
　　“我怎么觉得我穿越以来，比起享受新生更像渡劫？”
　　系统选择装死。
　　徐清然再回到沈廷煜的家时，这位忙碌的上将已经不在了。
　　因为沈廷煜提出的要求，宋嫂把他的住宿房间安排在了楼下，跟沈天逸挨得比较近。房间还是很宽敞，而且还没有麻烦的共享浴室，他没有意见。
　　至于小侄子沈天逸，他每个工作日的早上就背着小书包出门，下午四五点才回家，碰面时间几乎也就在饭桌上。而且可能是他那天揍陆诚的凶样真的把他吓着了，沈廷煜不在的情况下他都会特意避开他。
　　这样，徐清然倒是乐得清闲。
　　他调好闹钟每天准时早上六点起床，绕着房子周围的林园小道跑步，利用房间空旷的位置做锻炼运动，还在后院的树枝上绑了个自制沙包，训练拳头和腿力。
　　一周下来，坏了好几个。
　　徐清然是练得高兴了，但系统不是很乐意。
　　这天，洗完澡的徐清然正躺在床上休息，系统就着急催促：「我刚刚可是听见宋嫂说的话了，沈廷煜今晚会回家，你想办法搞点事啊！」
　　徐清然：“？”
　　说实话，他俩都是成年男人，甚至一眼就看出对对方没兴趣，他要怎么搞？
　　「唉，我原本以为计划顺利，还帮你搜集来了一堆《霸道上将和他的小娇妻》素材，结果用不上了。」
　　徐清然心想，还好没用上。
　　结果下一秒，系统又激情道：「但没关系！为了宿主，我这几天不辞劳苦奋力收集，终于攥好了另一个宝藏素材！」
　　「请看，《风流小叔俏侄媳》！」
　　徐清然：“……”


第17章 挑衅
　　徐清然刚把他的系统设定了短暂屏蔽模式，身旁的光板上，突然浮出了个邮件的图标。
　　【您有新的邮件！】
　　几秒后，浮光又跳动了一次。
　　【您有新的邮件！】
　　两封邮件几乎同一时间寄到。
　　其中一封来自格兰蒂斯中学部，另一封则是来自大学军学院。
　　原主的成绩从小就很优秀，小升中时，是自己考进的格兰蒂斯中学。如今已经高中毕业，学校通知他去把留在那里的一些材料取走。其中包括了他文艺比赛的作品，和各大小的奖状。
　　大学那里则让他去提交一些，之前在恶塔时候无法提供的资料，亲自再做个入学登记以防系统有误。
　　原主当时上的中学分校在仙女系，而去大学主院处理杂务，得到天神系的海蓝星。
　　估计又有得忙了。
　　·
　　斜阳西下，徐清然准时在饭点时间走出房间。
　　这个世界其实有智能厨房，可以帮忙辅佐制作食物，他记得徐家那位后妈用的就是这个。但沈廷煜家里的厨房完全没有安装这样的东西，食物都是宋嫂亲自煮出来的，特别有烟火气。
　　他前些天随口问了宋嫂这个问题，宋嫂告诉他，那是因为沈廷煜不喜欢冷冰冰的机器做出来的饭食。
　　小侄子沈天逸已经放学回来了，明天正好还是周末，他难得瘫坐在沙发上，抱着一颗金属圆球盯着前方的空气看得乐呵。
　　“你在看什么？”
　　徐清然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响起，吓得沈天逸差点把手里那个价值几十万星币的东西丢出去。
　　沈天逸紧紧抓着手里小球球，回头惊恐地望着徐清然。
　　徐清然过来的那天晚上，他的小叔沈廷煜又把他叫进书房，语气严肃提醒：“你的未婚妻不是什么好人，注意着点，少跟他接触。”
　　所以他这些天都努力在不跟徐清然有任何交集。
　　不过对上徐清然那双真挚的询问眼神，他还是点了一下视觉共享，回道：“我在看朵莉莉的云演唱会。”
　　随着沈天逸小奶音的落下，宽敞客厅里的景物瞬间消失。
　　星光舞台的立体场景随之在徐清然眼中铺开，他们以观众视角挂在了挺高的地方，能够远远俯瞰舞台上唱跳着的女生。她长得很漂亮高挑，染着一头闪亮的紫发，穿着及膝彩裙像精灵般跃动，舞台周围还有许多拿着荧光棒挥舞的现场观众。
　　沈天逸见到自家女神，瞬间忘了身边是让自己害怕的徐清然，晃了晃沙发上的脚说：“没有一个孩子能够拒绝在放学后，来一场朵莉莉的演唱会！”
　　徐清然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处，疑惑道：“为什么？”
　　沈天逸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朵莉莉吗？”
　　“她可是凯安帝国最出名的偶像歌手！”
　　据说这位朵莉莉出名的主要原因，是她极其稀罕的D型灵魂精神类型。她的精神池阶级更是难得的达到了SS级，所以她能够将精神力融入她的歌声里，散播到每一个听见她歌声的人身上。
　　就算分散下来只有一点点，也能稍稍恢复所有人消耗了的精神力。
　　正因她这个特殊的才能，帝国才没有强制她一定要与恶塔的E型匹配，也没有要她强制进入军部当后勤，而是允许她以喜爱的方式给大家提供帮助。
　　徐清然见沈天逸满眼憧憬，再看那几十个亿的云观众数字，纳闷问：“D型者这么受欢迎？”
　　沈天逸用力点头：“当然了，谁不喜欢D型？他们甚至比E型者还要珍贵！”
　　D型者就是E型的另一个反面，拥有这类型灵魂精神的人，外形上多数是漂亮软萌的俊男美女，性格更是非常温顺柔和，就算部分D型武力值很高，但一点儿也不凶不吃人。
　　所以很多人心里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专属的D型伴侣。
　　沈天逸想到了莫名被安排给他的徐清然，翘起的嘴角突然撇下。
　　唉，这个未婚妻一看就是要走他小叔后路的暴力猛E。
　　徐清然听完沈天逸的解释，试着跟他坐一块儿听了半天，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沉迷追星或粉偶像的习惯，正打算起身，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见到沈廷煜那张帅得仿佛独得女娲恩宠的那张脸，系统不久前的离谱杜撰猝不及防跳进了脑里。
　　他脸色瞬间沉下，恶寒着把那些离谱的记忆挥了出去。
　　沈廷煜回来见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和谐地挨着坐在沙发上，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在对上徐清然阴郁的眼神时，微微挑眉。
　　——他怎么不记得，最近招惹过他？
　　不过，这不妨碍沈廷煜心情稍微好了点。
　　轻笑调侃：“小侄媳，原来你也喜欢朵莉莉？”
　　然后徐清然看他的眼神更凶冷了：“说实话，你要是真的很忙，这个家不回也没关系。”
　　沈廷煜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的。
　　脾气好性子好的他不感兴趣，但像徐清然这种气性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踩雷点上的，他反而更想像故意逗弄河豚那般，把人给惹急。
　　当然，他还是很及时在徐清然决定跟他打一架之前停止，笑了笑说：“实在抱歉，我请了假，这几天恐怕都会在家。”
　　徐清然神色微顿，问：“你一个总营上将，随随便便就能请假不去了？”
　　“这是我今年请的第一次假。”沈廷煜回道，“就算是上将，也有想休息的时候。”
　　说请假吧倒也不是真的能闲着，他管理的军区马上又要展开新一轮的重灾区清扫行动，还得提前规划安排和拟定执行方策。
　　饭桌上。
　　三口人加上宋嫂四个，吃得很规矩。
　　沈天逸对徐清然没有前几天那么排斥了，还会主动给他夹菜，然后扬起下巴故作高冷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徐清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邮件，就问坐在他对面的沈廷煜：“这两天怎么没见到小张？”
　　就是负责带他出远门的那位司机先生。
　　沈廷煜夹了一筷子菜，回道：“小张家里有人病了，我想着正好也要拿假期休息，就给他放了一周小假。”
　　然后又问：“你想出门？”
　　徐清然把自己收到邮件的事大致给说了一下：“没关系，车子我会开，你把最普通的那个借我，我自己去。”
　　沈廷煜却放下了筷子，说：“我的仓库里，可能没有你所谓的‘最普通’的出行工具。”
　　炫富炫得明明白白。
　　“而且它们都只登录了我的个人信息，和小张共享的那些你也用不了。”
　　徐清然心想，早知道那天就自己开飞行梭从徐家回来了。
　　他刚想厚着脸皮问能不能让他暂时性登录一下使用信息，还没问出口，就听沈廷煜说：“我载你去吧。”
　　徐清然：？
　　这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末日来了四个字。
　　沈廷煜看出了他丝毫没有掩饰意思的惊愕表情，失笑道：“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又不是什么坏人，顺手帮忙的事不至于这么惊讶。”
　　徐清然不置可否。
　　诚然，见面相处以来，沈廷煜除了性子狗了点，是没有做出什么罪恶的事。但架不住从第一印象开始，他就已经自动将他归类在‘不是什么好人’那一类。
　　可能，这就是来自‘恶人’遇见同类的第六感吧。
　　反正他就是觉得，沈廷煜内里肯定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
　　腹诽间，又听沈廷煜补充：“而且我本来就需要去一趟格兰蒂斯大学，算是顺路。”
　　徐清然没再推脱。
　　隔天早上出门跑了两圈回来，沈廷煜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坐在沙发上低头对着光板，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徐清然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跟他一起出门。
　　沈廷煜身上难得不见正式华贵的阵营制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长袖衬衫，低调朴实的深色长裤，偏偏也能让他这个衣架子穿出一种高贵范儿来。
　　他从仓库里开出了一架双人驾驶的飞行梭，徐清然坐到了副驾驶，觉得内部跟他在徐家用的那辆有点不太一样。
　　刚迟疑着要不要询问，就听主驾驶座上的人说：“没关系，我一个人就可以。”
　　然后他理直气壮地躺在座椅上，想了想还是本着礼貌说一句：“麻烦你了。”
　　沈廷煜莞尔轻笑，收下他的答谢。
　　他们去的第一站，是相较之下更近一些的格兰蒂斯中学。
　　沈廷煜的车子还没开到校门范围，通讯器又嘀嘀嘀响了起来。
　　徐清然倒也不是矫情得非得被人送到门口，就让他把飞车停在专用的高空走道上，自己下了车。
　　这个世界因为飞行交通工具的普及，大小城镇里都会有高高的，类似地铁站的那种建筑。延伸出来的金属道从上往下共有四五列，可以让那些飞车暂作停留。出来的地方就有电梯手扶梯等设施，可供行人上下通行。
　　徐清然下了电梯，登上底楼的电车，直往目的地。
　　新学期还没开始，学校里走动的人不多，多数都是跟他一样被喊回来拿东西的毕业生。他把系统放了出来，在它乖巧指引下找到了教务处。
　　值班中的老师也很少，一位看起来稍有资历的女老师一眼认出他，指了指角落的柜台：“清然同学，你的东西都在那里了，想拿走的就拿，不然月底就要丢掉了。”
　　徐清然走了过去，在最角落的地方见到自己的名牌。
　　名牌后面摆满了一堆的东西，有学校给的优秀学生奖杯，几个科目最佳奖状，还有很多手工艺术品。包括雕塑、模型、绘画等等，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些奖项。
　　可惜的是，这些艺术品大部分都被人为破坏了。
　　什么陶瓷雕塑都被人掰烂，精美的画作遭人恶意涂鸦，奖状也被撕毁了几张。
　　他拿起唯一被人破坏得最少的那份，那是一副上了彩的描绘，画里是一个男人单手托着下巴，转头看向窗外的模样。也许是因为画中人的身份，所以它的正面难得没有被人胡乱涂抹，倒是背面写上了不少嘲笑的字眼。
　　徐清然盯着看了半晌，笑了一声。
　　然后拿来一个空箱，把它们全部整理好放了进去。
　　他抱着它们走出了教务处，正要下楼，突然听见走廊拐角的地方，传来几个学生谈论徐家的声音。
　　“徐清安的升学宴也请你了吗？”
　　“是呀，几乎把同期的都请了吧？几百号人呢，徐家真有钱。不过听说他家里前几天出了点事，所以把宴会时间推迟了。”
　　“啊？什么事？”
　　回话人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徐清安他妈妈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人送进了医院……”
　　谈话声随着他们的离开渐消渐远。
　　徐清然收回注意力，神色平常下了楼。
　　刚走出教学楼栋，附近忽然传来了一阵嚣张的笑声。
　　他起初没怎么在意，直到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的方向飞扑过来。
　　闪躲避开之后，才发现是一颗婴儿拳头大的石头。
　　他的视线还在那颗石头上，旁边就传来一道鸭嗓般的声音。
　　“哟，这不是咱们学校最浪荡最不知检点的‘优秀生’，徐清然同学嘛？”


第18章 教训
　　声音传来的方向，聚集了几个与这具身体岁数相仿的年轻人。
　　有男有女，穿着与仪态都挺正常文雅，不像什么精神小伙。有的手里还戴着金贵的名表，有点肩上勾着昂贵的包包，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不带善意。
　　徐清然打量期间，还有个手握咖啡杯的得意洋洋问他：“怎么样？你那些优秀作品得到我们的润色后，是不是更好看啦？”
　　他这句话说完，几人又笑在了一起。
　　系统没忍住气呼呼发声：「原来是他们把原主东西搞坏的！」
　　徐清然心想，正好，省得他费力气找。
　　他把怀里抱着的那箱东西放到学校楼前的柱子，然后又慢慢踩着台阶下去，朝那群人询问：“你们说的不检点，是指我还是徐清安？”
　　他们听见他提到徐清安，对他的恶意更大了。
　　公鸭嗓的青年直接回呛：“人家清安哪有像你这么骚，灵魂印记直接化生在手上？印记长在这么暴露好触碰的地方，不就是摆明了想勾引人嘛？”
　　“可惜啊，陆诚学长眼光好，没被你漂亮的外表给骗了去。”
　　“是吗？”徐清然问道，“那徐清安平时都怎么跟你们宣传我的？”
　　男人嗤笑：“怎么？心虚了？怕你背地在家针对他，欺辱排挤他，对他动怒发脾气的样子都让人知道？”
　　“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见他脾气好就欺负他，哪来的脸还敢去大闹人家的订婚宴？”
　　徐清然在距离他们一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眼神清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几人只觉得眼前的人和平常像是有点不一样，却无法说出到底差在了哪里。
　　只听徐清然又问：“那他有没有说，我不高兴了还会发疯？”
　　“谁都敢往死里打的那种。”
　　公鸭嗓青年还没反应过来徐清然这句话的意思，肩膀突然就被人按住。徐清然抓起他另一只手，对着他笑了笑后，倏地将他的手朝自己方向狠狠一拉。
　　其他人只听见像是脱臼一样的声音，然后公鸭嗓同伴整个人就被徐清然用过肩摔的方式重重甩了出去。落地的重响，还有对方哭嚎着扶住自己手臂的声音，听得大家感同身受般头皮发麻。
　　可徐清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走上前朝着他肚子狠狠又是一脚。
　　把人踹飞了几米远。
　　之后又走到对方另一只还未受伤的手臂前，抬起脚，放到了手腕处。
　　徐清然俯视着他，眼神清冷：“知道我脾气大，性格差，还来惹我？”
　　“想死说一声，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
　　话音刚落，搭着的脚便往下施了劲。力道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不大，却只有被踩踏之人知道，那股冲进身体里的精神力冲击有多重，筋骨受伤，近乎碎裂。
　　疼得他只能张大嘴直冒眼泪，声音全卡在了喉咙口。
　　其他人看得满目惊恐诧异。
　　……这是那个精神力差到勉强给个F级，娇弱得可以的徐清然？！
　　惶恐间，几人见徐清然转身又朝他们方向走来，齐齐后退一步。
　　有个胆子大点的还惊怒提醒：“徐清然，你本来就已经被医学院退了货，现在还敢在学校打人！”
　　“你就不怕上黑名单，全帝国没哪个大学敢收你吗？！”
　　徐清然眉梢轻挑，抢走说话人手里握着的咖啡，直接往他的头淋了下去，说：“谢谢关心，我要去的大学，只会巴不得我打得再厉害点。”
　　被浇了一头咖啡的人还是个小富二代，羞恼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怒骂：“徐清然，你敢这样对我？！”
　　“怎么不能？你身体镶钻了？”徐清然冷笑着说完，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记勾拳。
　　另一只手还抓住对方的衣领，冷眼问：“为了感谢你给我作品的润色，我今天也会好好把你当成一个作品来整。”
　　话落，对着他的膝盖骨又是用力一踹，逼得对方直接在他面前跪下。
　　徐清然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森寒的眼底仿佛还飘着骇人的狠戾：“听好了，你今天跪的，是你爷爷徐清然。”
　　旋即手用力往下一按，抬脚将他的头一并踩到地面呈五体投地之姿。
　　跪的，就是徐清然。
　　他转过头，看着剩下几个瑟瑟发抖的人，淡声问：“怎么不笑了？是我的艺术作品，还不够讨喜吗？”
　　有些胆子比较小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反打能力的，立刻主动跪地求饶：“徐，徐清然同学，请你原谅我们一时的无知，我们……我们也是被他们怂恿一起的，说是要给徐清安出气……”
　　“道歉能让那些东西复原吗？”徐清然问道。
　　几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把你们打打骨折，受点内伤，养一养就可以恢复了。”
　　徐清然轻笑道，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
　　“放心，我有钱，你们的医药费我交得起。”
　　·
　　沈廷煜来到格兰蒂斯中学分校的主楼前面时，见到的就是极其混乱的一幕。
　　空旷的前院一角，是一群东倒西歪的青年。他们看起来都手腿明显都有折伤，有些人脸上更是挂了彩，伤势重得不能自理。
　　然后他等了半天的人，正单手插兜，眼神冷淡地垂视着他们，宛如一个正在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
　　沈廷煜脚步一顿，目光不自觉在徐清然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教学楼里匆匆忙忙跑出来几位像是教师的人，在徐清然准备再伸腿‘补刀’的时候及时制止：“徐清然同学，这里是学校，你怎么可以对同学动手？！”
　　“你再继续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徐清然认出那是教务处里的其中一位老师，语气平静地问她：“我有件事想问问。”
　　“身为老师，他们破坏我的作品与奖状时，你怎么没阻止？”
　　那位女教师与身旁的男教师相互看了眼，眼神藏不住的心虚与尴尬：“教务处那么大，老师们那么忙，眼神不太好使，一时没注意。徐同学，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人！”
　　“我觉得挺应该。”徐清然回道，“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老师们也想试试？”
　　见那几个为人师表的东西憋红了脸，他又道：“既然教务处的人眼神都不好使，那我相信今天的事，你们应该也看不见。”
　　徐清然说着，又把视线放到那最开始叫得最大声，现在已经被他揍得鼻青脸肿身上几乎无一处完好的公鸭嗓身上。他刚想挑对方还没挨过伤的地方继续，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徐清然抿着嘴，眼神凶冷地回头，准备抡起的拳头在看清对方长相后，又默默放了下来。
　　……妈的，这个暂时还打不过。
　　而且还欠着人情。
　　他问沈廷煜：“你也是来阻止我的吗？”
　　是的话，今天就认了。
　　沈廷煜却回道：“没有，想问你什么时候结束。”
　　蓝色的双眸在光照下，清澈得宛如温和的静海，铺着清浅的笑意：“别忘了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仿佛没看见眼前人制造出来的狼藉。
　　是了，银龙人闹的事，跟他金翼营有什么关系？
　　徐清然微微一顿。
　　然后回头对着那个公鸭嗓的脸又狠狠补了一脚，才点点头：“我好了。”
　　抱着一箱子东西离开时，还能听见对方沙哑的声音大喊：“我的鼻子，我刚做好的鼻子！！！”
　　飞往格兰蒂斯大学主院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沈廷煜没有问他分校那里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主动解释，氛围倒是难得一派祥和。
　　俩人到大学主校的目的都是军分院务处。
　　沈廷煜手底下正好新来了一批军学院毕业的精英，需要提交处理一下资料与审查情况。他的就简单多了，登记一下身份证与灵魂掌纹等信息，再提交一下毕业中学的物料，确认了邀请函等相关资讯补充，领了军学院的入门卡就搞定。
　　离开前，徐清然特意问了沈廷煜，医学院务处在哪里。
　　入口边上的柜台边，坐着一位小姐姐。
　　徐清然拿着一摞从分校那里取回的成绩单，放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姐疑惑抬头。
　　他问：“有录音笔吗？”
　　小姐姐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圆的东西递给他。
　　徐清然接过后，说：“把这些拿给你们院长，还有那个叫陆温年的教授。”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考个区区医学院，徐清然到底需不需要作弊。”
　　说着，他摁下手里的录音器，冷笑道：“陆温年教授，你那双眼睛可真像是被屎糊了一样垃圾，丢了喂狗可能狗都嫌恶心。”
　　“当然，我更想说的是你那颗不能正确思考的脑袋，好像也不太适合继续当教授误人子弟，希望能早点收到你辞职的消息。”
　　说完想说的话后，他结束了录音，在柜台内的小姐姐傻眼的表情下，把小型录音器放到那摞成绩单上。
　　还礼貌地说了句：“把这个也一起交上去，谢谢。”
　　和刚才骂陆温年的样子，判若二人。
　　「……」
　　系统对于给它宿主塑造和善人设这件事，已经逐渐有了想要摆烂的念头。
　　再看他们的攻略目标沈廷煜，也只是在边上默默看着，似笑非笑的，完全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简直急死统子。
　　——万一目标觉得它家宿主太凶太疯，印象大打折扣怎么办？！
　　徐清然就完全没在想这方面的事，干完想干的，就理直气壮对沈廷煜说：“我没什么其他事了，你呢？”
　　沈廷煜看了他一眼，轻笑：“我也没有了。”
　　一致达成协议，回家。
　　不得不说，徐清然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还挺羡慕沈廷煜精神池的深度。来回几天的路程，他还得开车，却几乎不需要休息。
　　徐清然试着撑了几天，但还是选择在回程最后一天妥协，缩在宽敞的椅子上闭目休憩。
　　只是处于陌生环境，他睡得很浅，稍有波动意识就会回拢。
　　途中，偶然在寂静里掀开了个眼皮缝，见到主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直视着前方的眼睛底下冷意刺骨，犹如寒潭。嘴边更是不见半点笑意，整个人显得无情的冷漠，甚至好像还带着一种不知因什么事起的烦闷。
　　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想，这人果然有两幅面孔。
　　·
　　徐清然跟沈廷煜回家后，又过上了各自的生活。
　　他继续锻炼他的身体争取把体质上调回前世的程度，沈廷煜大部分时间则在书房里处理他自己的事，见面的时间一般都只在饭桌上，没有因为那次的共同出门多了点交集。
　　系统默默数着沈廷煜限定假日倒计时，终于在他复工的前一晚坐不住了。
　　徐清然换上睡衣躺床上正准备入睡，它啪的直接把结合各种素材的那本秘籍强制甩到他面前：「宿主大大，攻略任务，攻略任务啊！」
　　床上的人无动于衷。
　　它只能又敲敲他：「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异能吗？」
　　这句话，果然有用。
　　徐清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在想起自己的异能后，睁开了眼睛。
　　然后视死如归地掀开系统的那本什么风流小叔的‘秘籍’。
　　第一页的标题就很炸裂。
　　【爬床。】
　　‘漂亮侄媳要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主动出击，勾引他的俊俏小叔！’
　　徐清然脸色一黑：“你到底都从哪里找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沈廷煜是什么东西？
　　要爬也应该是他自己主动来爬！
　　与此同时，二楼还亮着灯的书房里。
　　沈廷煜站在角落的深色金属柜前，通过掌纹解锁之后，打开了柜门。
　　抓着门把的手有些用力，他眼神阴郁地盯着里面躺着的两支药剂许久，才淡着脸将其中一支取出。
　　他没有马上使用，而是拨通了私人通讯器。
　　对面在几秒之后接通，清亮的男声响亮传来：“喂？我姐在训狗呢，你这么迟找她有什么事？”
　　“谢南钧，叫你姐再给我准备一批抑制剂。”


第19章 创伤
　　通话的另一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才又传来谢南钧拔高的声量：“不是半年前才给了你吗？！”
　　“整整六支，你之前都可以用一年！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你一年一支都够了！”
　　沈廷煜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药剂。
　　金黄色的，带着些鎏金光点。
　　谢南钧没有得到回应，又叭叭道：“你说你当年在恶塔也真是，明明还有其他更温和一点的方式早点结束，结果你偏要那么疯，搞到今天落下这样的病根。”
　　“他们都把我弄到1号塔了，你还想我冷静？”沈廷煜笑得没什么感情，“还是你也想进去体验一回？”
　　恶塔里的1号塔楼，是五座塔楼之中最小的那一栋。
　　基本上只有罪重得人神共愤的重犯，和个别特殊极端难驯的E型才会被带到那里。在里面，等待着他们的是各种严酷的刑罚，尤其是能够严重给他们精神池带来极大痛苦与冲击的电刑。
　　沈廷煜被送进去那年，才12岁。
　　帝国历史中有过一个很出名的E型屠城案，当年的那位E型，也是在他这样的岁数定型。因此在类似的天赋E型出现后，帝国放不下心，想在他做出疯狂举动之前以此来挫他锐气。
　　他这一生在里面度过了黑暗的三年，1塔内所有刑罚他几乎都体验过。
　　后来，他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提前离开了1塔。
　　E型者精神力自杀式的能量爆发，足以给相同空间里的人带来重创，甚至还炸伤了那位帝国大王子的一只眼睛。
　　大王子从前就总爱借着身份权利，来亲自对他动刑。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挑他过来的那天动的手。
　　那件事后他要求见了帝国王室的代言人，冷静又理智地坐下来与对方谈判。条件很简单，他会加入军部，把自己的力量为帝国所用，来换取自由。
　　结果还算顺利，然后他就被送到外塔，进行了恶塔提供的心理疏导与正确三观树立等教学，再经过所有的测验考核，顺利从恶塔毕业，成为了恶塔工作人员口中的‘优秀生’。
　　谢南钧闻言拒绝道：“不了不了，我收回前面的话。”
　　“唉，原本以为抑制剂能很好帮你控制，没想到你这都开始对它免疫了。”
　　那一次的爆发，终究是给沈廷煜的精神池留下了严重的创伤。虽然不影响精神力的正常使用，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精神力紊乱症状。当症状发生时，他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去压抑E型的暴躁天性，不让精神力失控，同时精神池承受的痛苦也会翻倍。
　　在帝国过往记录里，精神池受过伤的全都成了疯子，被丢进恶塔了。像他这样的还是特例，他平时只能依赖谢南钧的姐姐还有他们父亲，帮他研究出的特殊药剂来压制。
　　但就像谢南钧说的，药剂现在对他的抑制作用越来越小。这还是他们当初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才研究出来的东西，材料难得，一年能为他准备的剂量非常有限。
　　对面的谢南钧支支吾吾半天，试探性道：“所以，你真的不考虑找个高阶D型缔结灵魂契约吗？”
　　医学领域虽然还没有能够完全修复受损精神池的方法，但S级往上的D型者，只要缔结了伴侣关系，就有概率能通过精神力交互慢慢修复伴侣的精神池创伤。
　　医学历史里就有过好几起这样的奇迹，所以D型也是医生们最喜欢的灵魂精神类型。
　　沈廷煜回道：“没有契合的。”
　　谢南钧急哄哄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契合度呢？当然是治病要紧！以你的条件，就算契合度不高肯定也有愿意跟你在一起的人啊。”
　　沈廷煜笑了一声，又说：“我的意思是，没有契合我心意的。”
　　谢南钧：“……你们E型人真的烦，本来找对象就不容易，还那么挑。”
　　沈廷煜身体的不适，在短暂聊天中又达到了个顶点。欲裂的头疼让他不想再多说，给谢南钧又交代了句让他姐准备新一批药剂后，就把通讯挂了。
　　注射了特殊抑制剂，他靠在书桌边缓了一会儿，不适的症状才慢慢消退。
　　桌子上，动量守恒摆球一下一下碰撞着。
　　沈廷煜盯着它们，微微走神。
　　虽然大家都说，D型是最适合E型的伴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对象，但他却没有特别喜欢。D型的性格太软弱了，这些年来帝国也没少给他安排匹配，但事实证明他灵魂确实排斥，他们之中与他最高契合度的甚至都不过10%。
　　思索间，徐清然前几天在格兰蒂斯中学分校的那一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忽然轻笑。
　　如果有那样的D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沈廷煜刚把用完的药剂壳子处理掉，与书房连通的卧室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他捏了捏眉心，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穿着一套米白色的睡衣，松垮垮地挂在他消瘦的身体上，露出脖子下的一大片皮肤。头发也有些乱，两只眼睛里还泛着些许朦胧水雾，微微红的，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沈廷煜有点难以想象徐清然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他房门口的原因，便主动问：“找我什么事吗？”
　　然后就见那软绵绵的人，顶着冷冷淡淡的表情，用着寻仇般的语气回答：“爬、床。”
　　·
　　徐清然坐在卧室里那张大床的床尾边，身体微弯，双手交握抵在嘴边，陷入沉思。
　　再抬头一看，卧房主人正坐在与房间相通的书房里，若无其事地低头处理公务。
　　徐清然倒是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被放进来了。
　　沈廷煜当时听完，大概是错愕了一秒钟，然后很随和地微笑着邀请他进房，搞得上来找麻烦的他反而要迟疑几秒，深怕有什么阴谋。
　　书房里的沈廷煜远远察觉到他的视线，还抬眸温柔提醒：“你睡吧，我今天正好没有睡觉的打算，那张床你可以随便爬。”
　　“……”
　　徐清然心想，原来爬床是这种意思，是他误会系统了。
　　系统：「……」
　　误会的是你俩！！
　　徐清然这么一整，倒是暂时没了困意。
　　主要是他注意到沈廷煜的房间，尤其是靠近书房那里，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儿。最先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堆红色的不规则模型，跟他之前在电视新闻里见到的那些奇怪生物很像。
　　“感兴趣的话，你可以随便看，也可以拿来玩。”
　　沈廷煜是个细心的人，即使他的动作很细微，依然能够被他察觉。
　　徐清然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得到主人的允许后，便起身往那些模型的位置走去。结果才靠近展示台，台子底下突然亮起了微光，不带任何情感的系统男声随之响起。
　　【魔鬼（The Devil），是自上世纪中开始在帝国周边地界活跃外星族群。】
　　【帝国著名外星生物研究学家，谢文才先生通过各方数据模拟推算出它们的主要栖息地，分布在三千万光年外的飞马星系。两个世纪前，帝国物理与航空团队就已经提前预测出，该星系将于不久后会有超新星爆炸活动的发生。虽然活动影像还未被帝国天文台捕捉，但魔鬼族群的迁移似乎变相验证了这项预测。】
　　徐清然伸手在熟悉的红褐色模型上碰了碰，发现它们竟然是由许多的细小碎片组成。不仅可以通过手指随意转动，放大缩小，甚至能把它们灵活多变的身体捏造出各种各样的外型。
　　【I类魔鬼，是最先被我国观测到的魔鬼类型，为群体组合生物，单个大小位于0.5-1厘米之间，身体厚度不超过2毫米。】
　　平时所见到的那些巨大红褐色生物，其实是由无数I类魔鬼一起组合移动，远远看起来像极了细幼的鳞片。它们的表皮是平滑干燥的，底下却有着一圈尖细的利牙，通过群体啃噬把捕捉到的猎物吞噬殆尽。
　　吞噬之前它们嘴里还会延伸出针一般细长的东西，利用它把猎物的精神力和能量吸光。
　　扁平的嵌合外形，是休息和移动时候的形态。
　　当圈住了猎物，准备发动攻击或进食，那些相连的‘鳞片’就会开始立起。
　　这些生物的作息也很特殊，只有在太阳下山后才能活跃。大白天的时候，它们就会变成锈迹斑斑的样子，紧贴在各种死物上。无法被直接剥下，但不管怎么弄它们都是沉睡的无害状态。
　　一旦入夜，就会开始膨胀，最大可以聚集成几百层楼高的样子。
　　徐清然在I类旁边，见到了另一种蓝黑色小模型。
　　就是那天他从徐家出来后，在下水道入口边见到的颜色。
　　展示台系统给出的称呼，为IV类魔鬼，是帝国发现的第四种魔鬼群。
　　基本结构和I类差不过，也是组合型生物。但单体更加细长，同样只在太阳下山后活跃。它们身体的柔韧性与弹性比I类要高很多，还能融于水中，通过浑浊的水源进入城镇，防不胜防。
　　幸运的是人们发现IV类魔鬼在岸上的杀伤力、行动力还有防御力都不及I类，弱小得只要通了电灯的地方它们都不敢靠近，只敢在城市安全的暗处生长，以雨露为食。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帝国还是会严格管控受到这类魔鬼入侵的地区，严禁民众在入夜后出门，否则后果自负。
　　徐清然把IV类的小模型放回去，问沈廷煜：“你们军部目前时常在打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嗯，魔鬼是凯安帝国目前威胁最大的入侵物种。”
　　沈廷煜说着，拿起书桌上另一个嵌镶在小石头里的摆件，对向闻声回头的徐清然。
　　“不管是单体行动或是组合行动的魔鬼，它们体内都有这种叫做源晶的东西，那是它们的所有能量来源。失去源晶，它们的身体就会在一小时内坏死，无法复活再生。”
　　徐清然走过去接过那个小摆件，一手撑着身体靠在书桌旁，仔细打量。
　　石头里面的那颗源晶非常漂亮，像是被融合在透明晶石里的星星。
　　“这样，那这个东西好锁定吗？”徐清然好奇问道。
　　“不是很好锁定。”沈廷煜回答道，视线下意识挪到徐清然搭在他桌子的左手上。
　　可能是因为准备休息，他上来找他的时候没有做任何遮掩，蓝色妖冶的灵魂印记就那样直白的暴露在他面前。而印记主人却好像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注意力全在源晶上，眼里满满的兴趣。
　　沈廷煜压下了在见到印记那瞬间涌上的侵略念头，默默把目光移开。
　　最后没忍住打断他们严肃的话题：“徐清然，你想睡我的床可以，但能不能先把手套穿上？”
　　徐清然听到这话，想起在学校那天也被人嘲笑过这件事，又有些冒火。
　　他没有注意到沈廷煜眼神有意的躲避，直接把手背直接递到他面前，语气凶冷：“我想问很久了，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第20章 火花
　　徐清然伸出去的手，很快就被另一股很重的力道狠狠抓住。
　　书桌后面，沈廷煜终于再绷不住和善亲切的浅笑，与他对视的眼神，寒戾得仿佛要将人一把拉入冰窖。即便如此，他开口时的语气，还是很温和：“小侄媳，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灵印的私密性。”
　　“别怪我没提醒你，至今还没有一个活人能把他的灵印，在我面前凑那么近。”
　　徐清然迎上沈廷煜的目光，却没有坠入那两池寒渊。
　　他双眸浅弯，一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里，微微绽放了独属自己的气势：“说实话，我还真不太清楚。”
　　“只知道你们一群人总爱拿它说事，我听了觉得烦。”
　　沈廷煜静默几秒，换了个更有冲击性的解释：“你现在的举动，就像是光着下半身把自己的生殖器凑到我面前的流氓。”
　　“对普通人来说，你这是在邀请对方强上你。”
　　沈廷煜停顿一会儿，才放沉语气接道：“对于同类型的人，你这是在挑衅，想让对方摧毁你。”
　　徐清然垂眸凝视着沈廷煜还紧紧抓住他的手，无声消化了刚收到的惊愕回答，才抿嘴说：“懂了，那请小叔放开我的鸟，它被你抓得有点痛。”
　　沈廷煜：“……”
　　他默默松开手，完了还盯着自己掌心看了几秒，仿佛因为徐清然的一句话跟着被弄脏了一样。
　　系统：「……」
　　不愧是它的宿主，这世界果真没有他在意的人事物了。
　　徐清然把手收回来的时候，腕上已经红了一片。他甩了甩几下，把另一只手还拿着的源晶放回桌子。
　　忽然问沈廷煜：“所以沈上将，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书桌后面的人逐渐回过神，不见刚才的情绪，微微笑回道：“我想从恶塔见面起你就知道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同类人看待。”
　　徐清然听完，也跟着笑了。
　　“真巧，我也一样。”
　　系统看着两个人对视时都快炸开的火花，突然通过画面体验到了头痛的感觉。
　　它宿主不是应该来勾引人的吗？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徐清然进来时候，就从房间摆设和整体氛围感觉到，沈廷煜是个很有自己一套原则，甚至说不定还带着点洁癖，对自己领地意识超强的那种人。
　　他知道他不喜欢，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做。
　　所以他不仅没有在这算不上愉快的谈话结束后离开，反而还大方躺到床上，恶趣味地滚了一圈确保每个角落都沾上会让沈廷煜讨厌的气息，才心满意足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临睡前，他又想起灵印的事，问系统：“灵印的化生是随机的吗？还是真的根据性格体现？”
　　系统回道：「当然是随机的呀，难道宿主大大印记在手上，就表示自己很骚嘛？」
　　徐清然想了一下，说：“我是挺骚啊。”
　　“不骚能有这个脸皮陪你做这些破任务？”
　　系统：「……」
　　能这样大方说出来，它认了。
　　沈廷煜的床很舒服，徐清然躺没多久就睡着了。就是睡得不沉，偶尔书房那里的动静大一点会被惊醒。但据系统说只要有机会沾到沈廷煜比较私人的东西也算进展，他只能忍了。
　　另一边的沈廷煜，看似在认真处理公务，实际上注意力没有平时集中。
　　甚至有点后悔把人放了进来。
　　原本是想让徐清然知难而退，却没想还是低估了他。
　　书房与卧房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沈廷煜心里的焦躁感却从徐清然进来，再意外与他的灵印近距离接触后迟迟没有散开。他分不清那点烦躁从哪里来，只觉得和他进2号塔见到其他E型时的感觉有点像。
　　所以，他潜意识果然还是很想把徐清然摁在地上摧折吗？
　　沈廷煜浅笑。
　　可惜还太幼小，得等他彻底定型长成，毁起来才有成就感。
　　·
　　徐清然的生活习惯很规律，不到六点就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出门锻炼身体。起来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他看都没看，直接就离开了。
　　再次回家是早上七点多，宋嫂已经把早餐做好，沈廷煜也出了门。他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准备去洗澡，正好看到宋嫂抱着一堆床具和清洁机器人从特殊走道上楼。
　　“徐先生，早上好啊。”宋嫂见到他，主动打招呼。
　　“早上好。”徐清然对这位每天努力给他们做好吃的人挺有好感，就跟她多聊了几句，“是有新的客人要来，所以你又要整理房间吗？”
　　宋嫂笑哈哈的：“没有，是上将出门前交代我，把他卧室和书房仔仔细细清扫一边，然后床单那些也换上新的干净的。”
　　“上周才换呢，可能是不小心弄脏了吧。”
　　徐清然目送宋嫂上楼后，嗓子里才发出一声冷笑。
　　狗男人。
　　系统：「……」
　　KPI好像离它越来越远了。
　　徐清然等待开学的这段时间，除了体能训练也没有什么其他事可以做。小张回来了，偶尔按照他的意愿带他到翡星的其他城镇逛逛，尝尝这里的美食。
　　而沈廷煜这次出门，又是大半个月。
　　倒是小侄子沈天逸，没多久就开始放假，两人见面的时间无可避免多了起来。
　　不过沈天逸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而徐清然也没把这5岁孩子当成真的对象，相处起来更像是差了十几岁的兄弟，慢慢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
　　小侄子现在还会拿着作业来骚扰他：“这题怎么就错了呢！”
　　客厅茶桌旁，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望。
　　徐清然放下准备拿光板的手，指了指被他纠正的那道题：“11+11怎么会是1111？”
　　沈天逸气呼呼噘着嘴：“怎么不是？”
　　“两个1加两个1，不就是等于四个1吗？！”
　　徐清然：“……”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沈天逸现在发现，只要不主动招惹徐清然做出让他生气的事，他还是挺好相处的，所以也越来越大胆。他固执坚持留下答案，徐清然也没有揍他，只是问：“你说，你小叔和堂哥，都想把你培养成集团接班人？”
　　“对呀，沈家的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沈天逸趴在桌子边，继续写题。
　　徐清然眼睁睁看着他又在8+8的题那里写上88这个答案，沉吟半晌，说：“我建议你可以再去多报报其他艺术班，拓展发现你其他潜力的可能。”
　　小侄子单纯得很，没听出他的话外意思，还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我应该去报班，班上那些唱歌好听会跳舞会拉小提琴的男孩子，都很受欢迎！”
　　徐清然撑着头，抓起从徐家带来的光板，无聊上网。
　　星涯论坛上面最近依然热闹。
　　他先是看了眼首页刚冒出来的，标题叫做【据说你们金翼营沈上将不行】的帖子，然后点进了另一个正在快速盖楼，标题还与他有关的帖。
　　主楼：
　　银龙营那位徐家大少爷和金翼营沈上将是怎么回事？楼主上次提了之后就收到好多人的私信，说前段时间确实也见到了他俩一起出门，同坐一辆车。
　　不是，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怎么在这之前完全没收到过半点风声！
　　【1L：沙发！不过，这话题上周不是刚吵得举报删帖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20L：是又要开始两营骂战了吗？我已经准备好方便面了，谁敢再喷金翼老子不眠不休跟他战几天几夜！】
　　【275L：……不是，我上次虽然也喷楼主放假瓜，结果后来听我闺蜜说，她好像也见到了。她是在格兰蒂斯中学仙女系分校附近开服装铺的，说那天确实见到金翼的私人飞行车，里面坐着的人很像沈上将！】
　　【补充一下，因为那车子是全帝国只有50架的限定款，所以多注意了一眼。】
　　徐清然虽然不知道之前的帖子网友们吵了什么，但今天看的这个，楼里倒是炸出不少路人证实见到了他跟沈廷煜出行。他们提供的时间和地点，多数是在格兰蒂斯中学分校附近，以及在各大星系关口休息站短暂停留时候。
　　确实也对得上。
　　只要扯上两营相关人事物，就免不了一场骂战。不过楼里人骂着，突然把矛头对到他头上。
　　【6755L：不会是跟之前那个灵魂高契合帖有关吧？细思极恐……】
　　【8211：啊？！！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徐家那位大少匹配给陈老板！我金翼营无法接受这位上将夫人！！】
　　【11212L：……身为银龙营的人，我也觉得徐大少不如跟陈老板凑合过。】
　　大概是因为之前的闹剧导致的形象不佳，楼里大部分人的声音都觉得按头他跟沈廷煜，简直在浪费资源。虽然也有帮他说话的声音，但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极少数。
　　还有坚持假瓜的：
　　【23889L：不可能！都说了是徐大少跟陈老板！】
　　【37665L：保真消息，就是徐清然跟陈胜飞，要是不对我倒立吃粑粑！】
　　徐清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还看得弯了弯眼睛，觉得这群网友特别有趣。
　　桌子边，沈天逸写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抱起他的金属小圆球准备开始看直播打游戏。
　　徐清然见到了，突然问：“你说过，这个叫‘小行星’的东西可以用来直播？”
　　沈天逸点点头：“对呀。”
　　徐清然：“那你借我用用，我最近无聊，想直播找点乐子。”
　　跟网友吵架。
　　沈天逸却把东西抱得更紧了，哭唧唧道：“我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可以奖励一下自己，你不要跟我抢。”
　　徐清然见他打死不松手的模样，揉了揉额头又问：“你们沈家那么大，难道就只有一个这东西？”
　　沈天逸刚想点头，突然又想起确实还有，犹豫半天说：“那你等等，我再去给你拿另外一个。”
　　他离开客厅时甚至把自己的也带走了，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偷走似的。徐清然只看得到他小跑着上楼，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沈天逸上楼就直奔沈廷煜书房，踮起脚尖用自己的掌纹解锁后，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隙偷偷看向房里书桌旁的那个柜子。某个格子里，躺着另一个和他手里一样的金属小球。
　　沈天逸想，听人家说老婆这个东西就是要宠着的。
　　徐清然以后是他的老婆，那也算是他小叔的亲人，所以借用一下应该没关系？


第21章 入V三合一
　　徐清然又刷了会儿论坛，沈天逸才踩着小脚丫从楼上下来，手里多了个颜色深一些的金属球。
　　期间，系统向他科普了叫做小行星的物品。
　　「（AS）小行星，目前已发展至第五代，价值四十九万星币。光板能做的事它也都能做到，甚至给你全3D环绕沉浸式体验，可以刷剧、看小说、混迹各大新闻社评论区、论坛和直播，还能与爱豆进行线上互动。」
　　「就比如你们那天看的那个朵莉莉，她线上演唱会要是开启了互动模式，就可以随机抽取小行星用户握手甚至跨星系合照呢。一些全息游戏的主播也能直接邀请粉丝合玩，美食主播也能共享味道。」
　　「这是因为它拥有连接用户灵魂精神力的功能选项，所以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给用户传达五感信息。」
　　沈天逸走到他面前，又是一阵纠结，才把另外取来的第五代小行星递来：“这是小叔的小行星，借给你可以，但你要小心哦，弄坏的话我会被他打死的！”
　　徐清然诧异。
　　沈廷煜的东西，这小孩都敢拿出来给他，确实有心了。
　　所以他决定等下忙完有空，把小孩数学作业上的错题全擦掉，让他重写。
　　徐清然接过了那颗小球，意外的挺沉，大概有两斤左右的重量。中间有一颗黑不溜秋的小圆点，应该是摄像头。
　　他握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启动，又向沈天逸请教了用法。
　　沈廷煜的小行星登记了他的个人信息，按理来说应该打不开。不过沈天逸作为跟他一同居住，几乎是他带着大的小侄子，屋里所有东西都会一起登上他的信息。
　　所以沈天逸帮徐清然启动了那颗AS。
　　他把自己的先放到桌上，边调试设备边像个小大人那样皱眉：“你想开直播？那总要有个主题，你打算播什么？”
　　徐清然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厨房。
　　今天正好是宋嫂出去采购的日子，冰箱里应该还有剩下一些没用完的食材。放久了不用也只是坏掉浪费，所以他想了想决定：“那就做吃的。”
　　而此时的FR仙女系，红枫星处。
　　徐家大门微敞，徐清安坐在沙发上，屏幕里是手机版的星涯论坛界面。
　　【……L：怎么不可能？就徐清然那样恶劣的人，也就只有陈老板那种人才适配他了！】
　　细软的手指停在屏幕里，最后发出去的那条评论上。
　　回过神，徐清安才惊觉自己在看着楼里路人不断放出的路透照片，还有那些越说越真实的言论后，气愤下用了自己的吃瓜小号回复了帖子。
　　徐清安另一只抵在嘴边的手微微收紧，脸色不是很好看。
　　徐清然的背影他化成灰都认得出来，那些路人放出的照片，从沈廷煜车子下来的的确是他那位好哥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明明那天他亲眼看着张红艳更改的匹配数据，也确认过标本芯片的资料码属于陈胜飞。
　　可徐清然怎么突然间跟金翼营那位上将扯上了关系？以前也没听说过他们认识，难道是因为匹配的事情去找他求助，或做了什么交易？
　　徐清安沉思当儿，前边的电视新闻突然拉走他的注意。
　　“红城南13区的硝烟在金翼营军队的帮助下终于静止，I类魔鬼也暂时退出了南13区。银龙部队正在积极接管该地区的善后情况，现场发现了几架尚能驱动的日用飞行器，经核对确认属于红城前段时间上报失踪的几名人员……”
　　失踪人员的照片，正是当初他雇去抓走徐清然的那几个男人。
　　“军方人员并没有在现场找到他们的尸体，不排除他们是在I类魔鬼清扫前进入的该区域，极大可能已经遇害……”
　　徐清安表情更凝重了。
　　所以徐清然那天到底是怎么逃回来的？五六个成年男人，以他弱小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正好就是金翼营的突袭行动，沈廷煜还是整个区域清扫的总指挥。难道那天是沈廷煜把徐清然给救下的？
　　那……沈廷煜是不是也知道，徐清然被陷害的事？
　　大门处的响动打断了徐清安的各种猜想。
　　见陆诚从门外进来，他不动声色退出了论坛界面。
　　陆诚走到沙发旁摸了摸他的头：“还有其他东西要带的吗？没有的话，等你爸回来，我们就一起去医院接你妈妈。”
　　徐清安点点头，笑得很甜：“谢谢你，这段时间除了处理公务，还要操心搬新房和我家的事。”
　　陆诚回了个笑容：“没关系，你是我未来伴侣，这些都是我分内事。”
　　那天徐清然从徐家离开后，家里的气氛确实算不上太好。陆诚解释了去见徐清然的原因，他心里虽然有怨，但还是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帮他向两位长辈解释。
　　而陆诚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从那之后对他格外的好。
　　徐清安想起他去金翼地区找过徐清然，就问：“对了陆诚，那么多天过去了，哥哥都没有跟家里联系。你上次去陈老板那里找他时，他状态怎么样？有被欺负吗？”
　　陆诚顿了顿，语气疑惑：“陈老板？”
　　他刚想接着回话，大门突然被人刷开。
　　百忙中调出时间，独自去往帝国主星徐父从外面进来。好些天不见，他的脸沧桑得像是又多了几道皱纹，眼神还很呆滞，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与惊吓。
　　徐清安知道徐父出门的目的，急得从沙发上起身：“爸，结果怎么样？”
　　“帝国那里喊你过去，真的是为了哥和陈老板的事吗？”
　　他这么一出声，徐父才稍微回过神，呆愣愣走到单人沙发旁，双手撑着大腿重重坐下。
　　半晌，才回道：“……啊，是你哥的事没错。”
　　他越说，越发怀疑人生：“不过，不是和陈老板，而是……金翼那里的沈家。”
　　徐清安闻言，嘴边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
　　徐清然在沈天逸帮他操作好了直播设置后，把沈廷煜的那颗小行星放到厨房的小柜子上，正好能把他和下厨过程都收进镜头里。而且小球球还能实时投映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弹幕和礼物等，非常方便。
　　把东西放好，徐清然就穿上围裙，转身处理冰箱都凑西凑出来的食材了。毕竟新人新号，没指望马上能有认识他的观众进来跟他吵架。
　　所以没注意到他直播间在开播那一刻，就直线上涨的观众人数。
　　人数很快就突破百万大关，但神奇的是，没有任何弹幕。
　　直到一分钟后，才开始冒出一条。
　　【？】
　　紧跟着相同账户发出的另一条。
　　【我进错了？这不是沈上将的直播间吗？】
　　这两条弹幕出现后，直播间才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发言。白花花的弹幕爆炸式涌入，满屏的疑问、附和还有震惊。
　　【对啊！这不是我男神的直播间吗？！里面那个人是谁！】
　　【我还以为是我卡了！！】
　　【吓死我了，上将突然开直播，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要报告呢！比如魔鬼群又突破哪个星系防线之类的……】
　　结果呢？
　　直播画面美好祥和，有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小哥哥在做饭？
　　简直震惊全金翼粉丝。
　　他们宁可相信是平台卡bug了也不愿意相信这真的是那个——无事不开播，一开播就是大事的沈上将直播间。
　　灰白色调的厨房里，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将切丁的辣椒扫进玻璃碗里。锅中糖色已经开始冒泡，他拿起边上焯完水的猪蹄，全倒了进去。
　　轻烟滚滚，将锅边人高挑的身影摇晃得若隐若现。
　　翻炒了一会儿，开炖的时候，男人又开始在砧板上切起苹果。他微低着头，脖子微侧勾出了诱人喉结与弧线。浅棕色的头发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他精致的好相貌。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呆了，满屏弹幕也从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讨论起食物和男人，仿佛忘了这本应该是沈廷煜的直播间。
　　【谁可以告诉我做红烧猪蹄为什么要切苹果？】
　　【我只关心切辣椒的刀子洗了吗！】
　　【斯哈斯哈，主播的猪蹄真好看，肯定很好吃。】
　　【姐妹你最好真的在说猪蹄！】
　　做饭的人确实生了一双漂亮的手，节节分明，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舍不得让人把视线移开。他左手上还套了个黑手套，在白皙的肤色下衬得既神秘又有韵味。
　　弹幕的和谐，在男人把切好的苹果还有边上洗干净的葡萄，一并加入锅里后停止。
　　【？】
　　【啊？？】
　　【哪家好人会往红烧猪蹄里加苹果和葡萄啊！！！】
　　【土拨鼠尖叫！！生鸡蛋直接打进去的吗？！】
　　【救命！这是什么顶级黑暗料理！】
　　徐清然把用得上的食材都加进了锅里，才抽空往小行星那里看一眼，却被上面飘着的观众人数惊着了。他试着草草数了下数字的单位，更是震惊发现起码按亿算。
　　“？”
　　他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但不至于才开播就那么多人。
　　徐清然看了半天没找到弹幕，又把刷视频的小侄子喊来：“天逸，你看看直播是不是出bug了？这里显示很多人，但我怎么看不到弹幕？”
　　沈天逸在徐清然把小行星取到平台上时，跟着凑了过来，然后‘哦’了一声说：“好像是忘记打开了。”
　　直播间的观众在沈天逸靠近镜头的瞬间，炸了。
　　他们大部分人不知道徐清然长什么样，但身为金翼子民，绝对知道沈廷煜那个小侄子沈天逸的样子！
　　……所以，这是沈廷煜的家？
　　沈廷煜的厨房？！
　　片刻后，有观众颤抖着手发出了这样一条弹幕：
　　【……有没有银龙过来窥屏的说一下，你们那位远近驰名的徐家大少，是不是长这样？】
　　·
　　沈天逸帮徐清然把主播的弹幕打开时，被满屏的文字给吓着了。徐清然同样也很是诧异，弹幕滚动的速度快得他都无法好好看清他们说的什么。
　　沈天逸盯着不断在他们眼前刷过的字，呆滞了半分钟，突然惊恐扶脸。
　　完！蛋！啦！
　　他只顾着给徐清然弄直播，忘记他小叔也有向金翼营发布重要通知的专用直播号，开播之前没切换！！
　　同一时间，天狼翡星的金乌城，金翼军事总部。
　　三楼会议室里，气氛挺严肃。
　　着装最为华贵的黑发蓝眼男人坐在最前方，神色冷淡，难得不见平日的温和。他垂着眼睑暂时没有说话，而会议室其他人也微微缩着脖子，不敢发言。
　　直到主座上的人沉声开口：“天鹰北方两颗星的发电站，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的电能站是帝国最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在与魔鬼群爆发战争的当儿。因为电力是魔鬼群的最大弱点，那些还处于安全状态的星系都是因为强大的电力能源供给，形成了剧烈的保护罩防止靠近。
　　而对于已经受到侵害的星系，电能站更是能保一个是一个。那些被迫断电的地区，很容易就会成为魔鬼群的下一个入侵目标。
　　AQ天鹰是金翼底下其中一个已遭遇魔鬼群入侵的管治星系，大半的星球已经被迫放弃，如今又有两颗负责给其他安全星球提供电源的电能主星遭到毁坏，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沈廷煜刚复工那天就收到了这个噩耗，新区域的清扫计划只能搁置，花了小半个月领军在天鹰系与试图入侵的魔鬼群来回拉扯防守，才保着维修人员把电能站修复好，守住了相关星球人民的居所与安全。
　　现在回来，自然是要跟负责护守天鹰防线的领队们清算。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负责天鹰防卫的重要精英，这一次也的确是他们的疏忽造成的危机。没想到外空的魔鬼群还联合上了曾经被凯安帝国揍跑的虫族，他们安闲太久没有做好应对准备，导致了那样的结果发生，所以只能乖乖挨骂。
　　气氛正是死沉到极点时，却听见沈廷煜身后方传来突兀的长‘嘀’声。
　　伸缩式的投影屏忽然从上方缓缓降下。
　　总部的军事智能系统跟着启动了全楼栋的广播通知：「检测到金翼总营上将沈廷煜直播间已上线，依照规定，将暂停总部所有影音播放，立即转接上将直播间——」
　　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直播画面。
　　会议室里原本正在挨骂的所有人，表情从心虚惭愧逐渐转成错愕和傻眼，然后下意识齐刷刷把目光放到正在跟他们开检讨会的沈廷煜身上。
　　主座的人沉默了几秒，才连人带椅子缓缓转身。
　　画面中的男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把他给稍微惹恼了。只见他对着镜头笑得清傲，眼底还泛过准备使坏的戏谑。
　　下一秒道：“对，我就是你们最讨厌的那个徐清然。”
　　“我现在不仅就在你们男神的家上他直播间，我还用他的厨房，用他的浴室，进他的房间——哦，还睡他的床。”
　　炸裂发言。
　　会议室里的人心里虽然早已千层大浪，表面却是大气都不敢喘。沈廷煜背过身后就一直保持同样姿势盯着屏幕不动了，他们完全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个表情。
　　反正不可能会有好心情！
　　此时的星涯论坛首页，也开始刷出了奇怪的帖子。
　　简单粗暴的标题，甚至还有好几个。
　　【卧——槽——！】
　　点进去再看主楼，也还是只有满屏的：
　　卧槽！！！
　　有不明所以的网友发了问号。
　　几分钟后再回来，也跟主楼一样疯了。
　　·
　　不用沈天逸的解释，徐清然很快就从发疯的弹幕里，知道他是登上沈廷煜的号开了直播。看着渊源不断上升的人数，他心想，沈廷煜还挺火。
　　不出意外，大部分网友对徐清然抱有很大的意见。
　　陆诚到底是银龙营的名人，银龙还天天爱拿他出来各种宣传，所以哪怕是金翼子民也都认识，会一起关注他的感情瓜。他们一开始没想到直播间里的人是徐清然，主要是那位徐家大少的恶名已经深入人心。
　　谁能想到传闻中的恶霸少爷，竟长得这么好看又人畜无害。
　　当然，这仅限他开口前。
　　直播间大部分都是沈廷煜的粉丝，听到他前面说出那么挑衅的话瞬间坐不住了，哗啦啦地对着他一顿输出。
　　然而徐清然本人不痛不痒，甚至还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很气？”
　　“那就气着吧。”
　　“反正你们再气，我还是可以跟他同吃同住，可以跟他一起洗澡，看他不穿衣。”
　　【……】
　　「……」
　　网友们气得说不出话了。
　　不得不承认，徐清然确实是目前为止第一个住进沈廷煜家的绯闻对象。而且再看这个徐家少爷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天天对着的上将真能不动心吗！
　　系统则是在想——它家宿宿主以后还能有办法按照剧本挽回大众前的形象，成为人见人爱的白月光吗！
　　原主被抹黑后之所以能闹那么大，部分原因是凯安帝国的社会风气。对大部分人来说，大世家或是豪门等公众人物对外的形象非常重要。就算私底下性格再恶劣，但只要面对大众，就必须有个良好温和的态度。
　　徐清然这样的，简直就是天生反骨，偏反其道而行。
　　【可恶，为什么徐家那位恶名昭彰的大少长得这么好看，想喷颜值都无从下手！】
　　徐清然偶然在弹幕海里捕捉到这条，看得笑了，特意拎出来说：“谢谢夸奖，所以你们上将跟我在一起，其实是他高攀了。”
　　【……】
　　弹幕又是一阵无语。
　　沈天逸早就被弹幕汹汹的架势惊着了，傻傻待在一旁说不出话，满脑子都在想他闯祸了怎么办。更糟糕的是，通讯器偏偏还在这个时候发出声响，通讯人的名字看得他两眼发黑。
　　呜呜。
　　小叔肯定是来问罪了。
　　沈天逸颤抖着接通，对面一片安静。
　　他眼含泪花，在沈廷煜出声前委屈巴巴认罪：“小叔对不起！我错了！”
　　半晌，才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把通讯给徐清然。”
　　沈天逸走到厨房里那道人影旁边，拉了拉他衣摆。镜头前的人暂停了对网友们的输出，在沈天逸泪眼汪汪的注视下接过了他递来的东西，挂在耳边。
　　不用思考也能猜到是沈廷煜。
　　大概是也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对面的人率先发话：“徐清然？”
　　嗓音低沉又略带磁性，三个字被他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说出来，尾音微微上扬的语调，不是在确认通话对象，更像是在质问他现在的作为。
　　弹幕似乎也猜到了通讯的对象。
　　全在哈哈哈哈嘲笑，觉得沈廷煜是打过来骂他的。
　　徐清然眉头轻挑，嘴边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语调百转千回，最终化作春风般的一句：“亲爱的，你怎么知道我刚好在想你呀。”
　　金乌城军事总部里的那些转播已经切断了。
　　沈廷煜暂停会议，站在没什么人经过的走廊一角，对着廊道外的风景沉默了整整十秒钟。通讯器里的那道声音陌生得叫人有霎时的恍惚，无法想象对面人竟然能有这么温柔乖巧的时候。
　　挠得人耳朵发痒。
　　片刻后，才说：“虽然那是我的私人号，但我一般只在向帝国或金翼营宣布重要消息才会使用。如果往严重点说，那就是你开播那一刻，金翼营总部包括各地分部都会自动实时转播。”
　　这一次的静默转移到对面人身上。
　　沈廷煜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接着提醒：“小行星你想用可以，我的直播间还是早点下了。”
　　很快的，他就收到徐清然的回答：“好，知道你怕我累，我会乖乖听话的。”
　　声音语气还是软软的，恨不得能夹得再柔一点甜一点，气死直播间那群观众。
　　沈廷煜挂断通讯，还没来得及缓缓情绪，又有新的通讯进来。
　　这次是沈家本家的人，不知道他哪位叔公，一接通就质问：“廷煜，你给天逸收着的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事？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沈廷煜换了个站姿背靠着金属栏杆，轻笑道：“我早提醒过你们，沈家匹配来的这位不是善茬。”
　　“所以，你们确定还要再拖个一年，重新给我安排一次契合匹配？”
　　眸中神色骤然冷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强行要我把人接来家里，打的什么主意。比起指望我跟他开展出什么关系，不如先担心以他的性子，你们沈家会不会再多一个E型。”
　　苍老的声音没接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沈家的公关处理。”沈廷煜说得漫不经心，明明自己正是舆论主角之一，却悠哉得事不关己，“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几位长辈商量讨论了，谢谢。”
　　说完，还礼貌地等对面气呼呼主动挂掉通讯。
　　楼外天色渐渐染上金黄，乌红的云朵层层若浪。远远的地方，巨大的红额青鸟带着孩子们悠悠飞过，迎风摆动的尾翎晃动间，发出了沁人铃音。
　　沈廷煜侧身盯着外面的景物出神许久，突然笑了两声。
　　好气又好笑。
　　经历刚才的突发状况，会议室里的人都叫苦连迭。本来沈廷煜心情就不好，结果还闹了这么个事，以至于他们在等待上将回来的时间里如坐针毯。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沈廷煜才从外面进来。
　　众人准备好要挨更狠的骂了，却见他平声静气说：“今天就到这里。”
　　“所有天鹰系分营部队人员回去后，三个月里加倍训练任务，把这一次没做到的应急应对全部练一遍，三个月后我要亲自去监督考试。”
　　“管理层员扣除三个月绩效奖励，一个月内把万字检讨交上来。”
　　“散会。”
　　说完就真的走了，留下错愕的一众人。
　　……仿佛有种死而复生的光明降临。
　　·
　　徐清然挂掉通讯后没有马上下播。
　　因为直播间的观众又开始拿他浪费食材说事，所以他决定在他们面前把亲手炖出来的红烧葡萄苹果猪蹄，一口一口吃掉，自证清白。
　　说他贱说他骚说他坏，都可以。
　　但就是不能说他浪费食物。
　　弹幕剩下满屏问号和惊叹。
　　【冲着主播真的把东西都吃了，我也要打个赏！】
　　【不是，这玩意儿真的好吃吗？】
　　徐清然举起手中空碗和见底的锅，回道：“好吃啊。”
　　前世最苦的时候，他还挖过土里的虫子充饥，甚至更恶心难下咽的都进过嘴里。所以在这个世界，只要是新鲜食材烹饪出来的，他都觉得好吃。
　　响应了光盘行动后，徐清然下播前还特意跟网友们说：“底下有我的专属收款星光码，想打赏的欢迎直接打钱，我不想给平台抽成。”
　　仗着是沈廷煜的号，官方平台不敢直封，胡作非为。
　　离谱的是，他手机还真收到了转账通知。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甜甜笑着对今天快被他气哭的网友们挥挥手，下了直播。
　　下播没多久宋嫂就回来了，不知道他和沈天逸在厨房闹过的那点事，辛勤又给他们准备了美味的晚餐。徐清然胃口极好地把自己的份吃完，又拉着沈天逸重新辅导他的幼儿园数学作业。
　　沈天逸把错题更正完的时候已经困得眼睛冒泪了。
　　徐清然拍拍他的头，适当夸道：“今天谢谢你了。”
　　想想犯了那样的失误，沈廷煜说不定还要迁怒到这个可怜娃子身上。
　　沈天逸又骄傲地挺了挺胸，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然后被宋嫂拉着洗澡准备休息去了。
　　徐清然坐在茶桌旁，托着腮目送他们离开，两眼不自觉泛过浅浅的笑意。
　　刚起身准备回房，大门突然传来了响动。
　　进来的是本该在七八天后才会回来的沈廷煜。他还穿着正经贵气的工作服，可能回得匆忙，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瞧着却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野性。
　　徐清然视线与他短暂交汇，然后默默移开：“你怎么回来了？”
　　沈廷煜看他又心虚又理直气壮，气得笑了一声。
　　他把门关上，说：“我怕再不回来，你下次就要直接在我直播间里洗澡。”
　　“那倒不至于。”徐清然回道，又重新把目光放向沈廷煜。
　　外面似乎下着雨，他肩膀上的衣服还有头发都沾了细小的水滴。本人却没在意，换上拖鞋朝他走来，然后把进门起手里就拎着的大袋子提到他面前：“拿着。”
　　徐清然茫然接过，低头往袋子里看了眼，才发现是全新的五代小行星。
　　“？”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沈廷煜表情似笑非笑的：“不给你买个新的，难道要让你继续用我的？”
　　徐清然沉默了。
　　语气难得比平时见面时要柔和了那么一点点点：“那我转你钱吧，听说这个东西不便宜。”
　　“不用。”沈廷煜说道，“沈家给我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徐清然：“……”
　　服了炫富的。
　　沈廷煜把东西给他后就上楼了，徐清然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决定找机会向沈天逸问来沈廷煜的银行账户。徐家也给他‘留’了很多钱，不花白不花。
　　徐清然回房放下东西，洗完澡了才带着一身热气，拆开沈廷煜给他新购的小行星研究。
　　书桌昏黄的小灯照在银白色的小球上，给它添了些许暖色。他今天只大概见沈天逸操作了一下，知道怎么开直播，但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初始设置要怎么处理。
　　徐清然弄了会儿，就拿着它上楼。
　　沈廷煜的书房不意外还亮着，房门也是虚掩的没关上。他敲了敲门，房里同样刚洗完澡，还顶着半干头发的男人就转头看了过来：“产品有问题？”
　　“是没有。”徐清然回道，“就是不太会用。”
　　沈廷煜拉开门正要请他进来，让开的脚步在见到他光秃秃的双手后停下，提醒：“手套。”
　　徐清然又把这事儿给忘了，只能先把东西塞进他怀里，下楼去取手套。回来的时候，沈廷煜已经把盒子里的小行星拿出来，眼神专心，在书桌旁调试。
　　徐清然把手套穿上，边走过去边说：“你们一天天的也太矫情了。”
　　“都是男人，互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廷煜动作微顿，轻笑：“那样你会很吃亏。”
　　徐清然无法共情，想了想，理所当然道：“如果你怕我吃亏，那把你的也给我看一眼，我们不就扯平了吗？”
　　“……”
　　沈廷煜又沉默了，表情甚至闪过一丝的不自然。
　　他没有回应徐清然那个离谱的‘等价交换’，把刚设定好的金属小球递到徐清然面前：“伸手，登记你的个人灵魂信息。”
　　徐清然按照指示做了，随后又收录备用指纹，连接了他健康手环等等信息。沈廷煜替他设定好后，简单教了他金属球的每一面触碰后的功能，给里面的初始软件做简单说明。
　　还顺便帮他弄好了直播账号，看来是真的很担心白天的事重新上演。
　　徐清然问他：“那我能不能再上你直播间一次，通知你那些粉丝我开了个号，做个引流。”
　　沈廷煜听得笑了。
　　“不能。”说完，把彻底设定好的小行星递回给徐清然。
　　预料中的回答，徐清然倒也没有不开心。
　　临走前，沈廷煜又跟他要了通讯器和手机等联系方式，反正能加的都加上了。做好十足准备，下次他再惹事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人。
　　徐清然托了托他的新玩具，第一次觉得沈廷煜帅得顺眼，弯弯眼睛笑道：“谢谢。”
　　不得不说，徐清然这副皮囊笑起来，确实勾人又漂亮。
　　沈廷煜下意识想起他白天的恶作剧，问：“不夹了？”
　　徐清然默了默，表情逐渐嫌弃：“原来上将喜欢那样的？”
　　下午要不是为了恶心那群网友，他也不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
　　沈廷煜轻笑，回头开始整理桌子上的空盒与包装：“不喜欢，所以你以后还是留在其他地方，夹给其他人听就好。”
　　徐清然听得出来他的暗喻。
　　颔首说：“放心，想听也轮不到你。”
　　说完就离开了，还贴心把书房的门带上。
　　沈廷煜轻叹了口气。
　　也是奇怪，只要跟徐清然见面他们就没法好好说话，每次聊完还会有种又气又爽的分裂感。
　　他越来越确定他们之间的原契合匹配存在问题。
　　这可不像拥有99%契合度的两个灵魂，会有的感应。
　　·
　　沈廷煜只在家里逗留了个晚上，又离开了。
　　沈天逸甚至都不知道他回来过，还是在看见徐清然手里抱着个新的小行星时，才从他嘴里知道这个惊人消息。
　　徐清然也没这么无聊每天都要去找网友吵架，所以并没有马上继续直播。更多的是利用小行星登陆帝国官网，查阅上面记录的历史入侵外星生物的资料，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几天后，帝国新闻台向全帝国人民官宣了重大消息。
　　他们为此还特意搞了独家采访，被采访的是来自沈家的一位中年男人，好像也是沈家平时对外回应事件的代言人。
　　沈天逸坐在沙发上，指着镜头里头发整齐往上梳起的男人说：“那是我二叔。”
　　徐清然问他：“你有多少个叔叔？”
　　“不知道，很多吧，我只认识几个还有小叔。”
　　显然，沈家主要出来回应这段时间，沈廷煜和徐清然沸沸扬扬的绯闻。
　　采访中沈天逸的二叔，语气严肃又郑重地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没错，银龙营徐氏建设的那位徐家大公子，确实和我们沈家的其中一个孩子匹配出了99%的灵魂契合度。”
　　“不过契合对象不是廷煜，是我最小的那位侄子，沈天逸。”
　　那位二叔长着一张严厉的脸，面对采访泰然自若的同时，不见任何笑容：“我们原本是打算等天逸年纪大一些，与徐先生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再对外宣布。”
　　“只不过最近的舆论压力实在太大，经过我们与帝国灵魂伴侣系统部门的协商，决定在今天让大家知道这件事。关于订婚与结婚事宜，肯定是要等天逸到了适婚年龄再打算……”
　　沈家今日的回应，注定要在各大网络平台引起激烈的讨论。
　　徐清然再次登上全国最火的星涯论坛时，首页相关帖子又刷疯了。他点进去看了眼，大家都在震惊与哭喊这件事，尤其是金翼的人民，万万不能接受他的到来。
　　银龙营则在吃瓜看笑话，热情欢送他的离开。
　　当初那个讨论他对象是陈老板的帖子也重新被顶上来，楼里那位说吃瓜吃到是大世家的层主也爆发了一堆回复，说他才是真瓜主，并纷纷喊当初立flag的人出来实现诺言。
　　徐清然还在最热的新帖子里，见到一些好玩的言论。
　　【7888L：这样的话，就意味着徐清然那天直播说的都是假的咯？】
　　【9127L：是吧！太好了呜呜呜，上将还没有惨遭沾污！】
　　【12651L：肯定是徐大少为了气我们故意说的，对比今天的官宣消息，我竟然释然了一些。】
　　【27779L：
　　徐清然：一个屋檐下，我想怎么你们男神就可以怎么来。有些事，不是一定要灵魂满契合才能做哦^_^。】
　　徐清然大号实名上场回帖后，心满意足退了出去。
　　然后又见到首页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顶上来，说沈廷煜不行的那个奇怪帖子。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照，发给昨晚刚加上的人。
　　很诚心请教：【[图片]】
　　【上将，这是真的吗？】
　　几分钟后，跳出一条新消息。
　　【沈廷煜：？】
　　徐清然满意放下手机，继续捧着光板刷论坛，忽的又刷到了另一个小有热度的讨论帖。
　　标题：下周就是徐二少的升学宴啦，先放个帖，到时候给家人们直播豪门的大宴现场长什么样！


第22章 小婶婶
　　徐清然点开了帖子。
　　徐家显然是为徐清安能够取得医学院名额感到非常自豪，准备在仙女系七星级的皇家银龙酒店宴请宾客。时间是下周六，被邀请的有徐家那里所有分支亲戚、徐清安中学的所有同级生和跟他玩得比较好的同校生。
　　简单来说，大半个学校，甚至包括老师都请了。
　　阵仗挺大，徐家人前段时间接受采访时还三不五时提起炫耀，所以这件事也有不少人关注。
　　还有人问：徐家大少也会去吗？
　　徐清然的手指在这行字上轻轻点了点。
　　他没有收到邀请帖，更没有收到徐家的任何通知。要不是恰好见到这帖子，他还差点忘了这件事。
　　本来，徐家没有请他，他也没兴趣想参加。但回头又想起他刚穿来时，和原主一起莫名背下的那些骂名，不怎么高兴地眯眯了眼睛。
　　——黑锅背都背了，不真的搞点事情坐实那些谣言，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呢。
　　系统察觉到他的想法，立刻拉响警报：「宿主大大，你又想做什么？！」
　　徐清然回答得漫不经心：“我能做什么？只是去凑凑热闹，送送祝福，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系统心想，它信了它宿主的邪。
　　以及后面那句话是跟谁学的？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徐清然懒洋洋倚在沙发旁，优雅地翘着腿继续窥屏，网友们面对消息和他本人回应时候的分裂反应承包了他一下午的好心情。
　　沈家的宣布出来，无疑也要在各大世家那里掀起大浪。上层的一些生意合作，说不定都得再重新考虑把徐家一起拉进来。不过眼下也只能暂时拉扯观望，一切都还得取决于沈家的最终态度。
　　徐家虽然是个豪门，但跟沈家这种拥有几百年底蕴，政商两手抓，甚至接过帝国封号的大家族相比，还是有点小巫见大巫。所以徐父这几天难得在提起徐清然时，不再那么嫌弃，甚至开始自发为徐清然的恶名找补。
　　这些徐清然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关心。
　　不过在这件事上，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徐家出于利益考量，那必然是高兴的，毕竟商人眼中没有什么阵营之别。但等着看徐清然笑话的徐清安，就比较气闷了。
　　“徐二少，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过来向我保证，要给我送份大礼。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也打算跟身边朋友一起分享乐趣，结果——今天这事儿，就是你给我的承诺？”
　　天神系两营联合管治区的某家酒吧里，陈老板坐在珠帘隔开的角落，态度轻慢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生。他双手撑开瘫放在长座椅上，翘着的小短腿还在微微晃动，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在头顶的灯光折射下闪闪发亮。
　　因为常年的作息混乱，他的头发油腻又稀疏。脸圆得像张大饼，细长的眼眶里勉强能看见浑浊重欲的眼瞳，厚沉的嘴唇上方还有一颗大痣，抬头说话时大鼻孔直冲着人。
　　“还害我白白被朋友们笑话！”身型庞大的男人拿起桌上酒杯，气呼呼猛灌了一口。
　　陈胜飞几年前偶然在活动上见过徐清然，那时候的他虽然还只是高中生，却已经逐渐长开，漂亮得像个将熟的果子，等待采撷。他当时一眼就看上了，只是那会儿他身边总跟着陆诚，而且未成年也不方便动手，就不了了之。
　　前段时间徐清安来给他透露消息时，可把他激动坏了。他甚至在那些狐狗朋友面前放言，等把人调教好了，会送给他们一同众乐乐。
　　结果徐清然这一歪，竟然歪到了沈家那里。
　　他越想越气，色眯眯的眼神在徐清安身上扫了眼，突然贱贱笑道：“清安啊，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你的疏忽，现在你哥哥给不了我，不如就你来替他赔罪？”
　　徐清安借着喝果汁的动作，掩饰眼底一瞬间滑过的嫌恶。
　　要不是陈老板人脉广，他们之间有些小合作，他根本不想搭理像他这样恶心的人。
　　放下果汁杯子后，他努力保持礼貌的微笑：“陈老板，我们银龙的陆家，也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再说，我当初过来也没向你保证是百分百的准确消息，只说是收到了风声，你或许可以期待一下。是你自己按捺不住要跟人炫耀，提前开香槟庆祝，现在丢了面子也怨不得别人呢。”
　　陈老板撇了撇嘴抖肩：“行吧，只能是我自认倒霉，但我现在就是很不爽。”
　　说完，就挥手招来附近小沙发上，抱在一起互蹭亲嘴的小男生。他掏出了一叠钱扔到桌上，两个原本还觉得被破坏了兴致的人眼睛立刻发亮，然后懂事地蹲在他跨前，开始做荒谬的事。
　　徐清安看得心里犯恶心，坐到离陈老板最远的位置上，刷手机来屏蔽耳边粘稠难听的暧昧声。
　　这里的酒吧分了好几层，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地下二层。属于需要特殊VVIP卡才能够进入的会员所，招待的同性爱好者居多，风气非常开放，在甜腻音乐与昏暗氛围下，很多人调着情就在现场做起来了。
　　这层楼也有陈老板高价安排来的年轻貌美鸭子，没对象的可以花钱享受。只要钱给得够多，想怎么玩都可以，有些厉害点的直接在大舞台上表演多人秀。
　　陈老板经营的就是这样的娱乐场所。
　　有钱没钱的，都很喜欢来这种地方放纵，尽显人性丑态与本能欲望。可笑的是凯安帝国还自诩是社会人员形象风气最佳的地方，殊不知他们只是把压抑的东西，藏在黑暗隐秘处释放。
　　陈胜飞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持续时间没有很久。结束之后气才消了点，红光满面送徐清安到一楼的大众酒吧。这里都是普通人来享乐的地方，很多年轻人来交际聚会，也没有底下那么混乱。
　　徐清安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了舞池里的一位长发女孩。
　　她穿着能够完美展现身材的黑亮贴身连衣短裙，与朋友还有几个富二代欢快热舞。
　　他认得她。
　　张红艳的小女儿，也是她最漂亮的那位孩子。所以从小她就一直悉心富养，给她各种买衣服化妆品打扮，指望她早日傍上富二代钓个金龟婿回来，让全家鸡犬升天。
　　徐清安没能看徐清然的笑话，心里也有怨。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张红艳在他离开后又动的手脚，根本就没打算帮他。
　　心里积怨下，他叫住了陈老板。
　　指了指舞池里张红艳的那位小女儿，说：“我哥虽然暂时肖想不了，不过我看那个女孩挺不错。正好我们最近研究的药有新的进展，还可以用在她身上做个试验，你觉得怎么样？”
　　徐清安看陈胜飞盯着人家又露出猥琐的笑容，就知道他还算满意这个选择。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补了句：“没错的话，她的灵印应该是在左后腰的位置，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从特殊暗道离开了，没让现场的人发现他来过。
　　酒吧里的歌正好切到较为爆裂的一首，所有人都被音乐感染了情绪，气氛更加高昂。
　　今夜，又是一场狂欢。
　　·
　　沈天逸放假的这段时间，天天宅在家里，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他叹着气关掉自己的小行星，里面的游戏暂时玩腻了，想想又拉住沙发另一边的青年：“老婆哥哥，你带我出去逛逛吧，你不出门小叔不让我一个人出去！”
　　徐清然听着沈天逸的称呼，总觉得很奇怪。
　　看着小孩那张好骗的脸和纯真眼神，他心生一计，忽悠道：“你那样喊我太难听了，而且我现在跟你都还没建立关系，你换一个称呼。”
　　沈天逸上了钩，眨巴着眼问：“换什么？”
　　徐清然笑得两眼弯弯，像只狡猾的狐狸：“要叫小婶婶。”
　　沈天逸疑惑蹙眉：“可是这个好像我其他叔叔老婆的称呼？好像记得以前小叔教我这么叫过。”
　　徐清然面不改色：“你记错了，而且你往前面加个小，就不是在叫他们的老婆了。”
　　是搞你小叔用的了。
　　系统：「……」
　　造孽啊。
　　沈天逸似懂非懂点点头，听话改口：“那小婶婶，你能不能带我出门走走？我在家快长蘑菇了，我想去买玩具，伏特曼最近出新系列模型了！”
　　徐清然微愣：“伏特曼是什么？”
　　他只知道奥特曼。
　　沈天逸呆了几秒，震惊怒问：“你竟然不知道伏特曼？！”
　　然后气冲冲领着他到自己的房间，展示了一柜子的模型，指着最像他印象中咸蛋超人的玩具说：“这就是伏特曼！是我们的光！是很厉害很伟大的救世主！外太空来的生物都怕他！”
　　徐清然：“……为什么叫伏特曼？”
　　沈天逸：“因为他的招式就是放电，可以放出十万伏特！百万伏特！千万伏特！击退很多外星生物！”
　　徐清然沉默。
　　……皮卡丘？
　　但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直到系统一言惊醒梦中人：「哦豁，这不就是翻版宿主大大吗？」
　　「你前世的异能也是雷系呢！」
　　徐清然：“……”
　　草，难怪他听了不仅没感觉到任何帅气，甚至尴尬得想抠脚！
　　他拒绝再聊这个话题，也终于成功彻底放下他童年的中二喜好。不过看到模型，他倒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正好下周末要去徐家给徐清安的升学宴凑热闹，可以顺便买点‘贺礼’。
　　所以他应下沈天逸的请求，又给沈廷煜发了条消息通知，才在小张的护送下去往同系的另一个星球。
　　SR天狼-晶星，新城中心1区。
　　晶星的新城，天狼系最热闹的科技商业城。这里少有居所，多数都是高档餐厅与商场，还有很适合带孩子们来玩耍学习的科学馆与科技游乐园。
　　沈天逸对金翼营的事物有更多了解，所以徐清然去了他指定的那个豪华商场。
　　广场中央立着一只纯金打造的不死鸟，仰头展翅，尾羽婉约开散，柔和中透着刚毅。脚踩的地板全是昂贵的晶石平铺而成，高楼处的扶手围栏都是精雕的金银。
　　大楼镂空的中心最高顶，挂着巨大的钻石吊灯，恍惚间还会折射出自然的彩光。
　　这里是辉翼商场，据说是金翼营苏家底下的产业之一。晶星本身包括周遭的非宜居星球全都是矿源，所以这里的建筑普遍用材奢华。
　　徐清然还沉浸在前世没机会见过的高雅景象，衣摆突然又被人拉了拉。
　　沈天逸憋着脸，说：“小婶婶，我们能不能先上个厕所？”
　　他们这趟过来花了两小时左右的时间，而沈天逸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憋不住很正常。
　　徐清然没有什么异议，牵住他的手跟着商场内的图标指示，终于找到底楼的某个厕所。小孩远远见到角落的厕所标志，就松开手急哄哄小跑过去。
　　他刚迈步想追上，就见到他和人群中逆行来的一道人影不小心碰撞了一下。对方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松垮的黑衣黑裤还有深色皮夹克，看不出体格。他脸上还戴了口罩，头顶的鸭舌帽也随着他刻意的低头完全遮住了面容。
　　沈天逸惊慌弯腰道歉，那人低头看了眼他头顶的小发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徐清然却在和对方擦身走过时，脚步猛地一顿。
　　那人身上有血腥味。
　　虽然很淡，可是接触的那瞬间，他还是察觉到了那股不能再熟悉的味道。而且没错的话，他觉得他身上还有那种非常邪戾的杀气。
　　徐清然转头想再看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他回忆起对方出来的方向好像就是沈天逸要去的厕所，抿嘴追上了去，在小孩进厕所前抓住他莲藕般的小手臂。
　　对上沈天逸疑惑的眼神，他顿了顿，问：“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买模型的地方在三楼？”
　　“对呀。”沈天逸点点头。
　　他顺势把人往外稍稍带了带：“前面就是电梯，我们先上去用三楼的厕所，这样出来马上就可以进模型店，省下很多的时间，你说对不对？”
　　数学不怎么好的沈天逸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对，还是小婶婶聪明哇！”
　　忽悠沈天逸的事，依然很顺利。
　　三楼的厕所没什么人，也很干净，他进去站在洗手池旁边等沈天逸上完厕所，洗了手，才跟他一起离开。从厕所出来经过小天桥，对面就是沈天逸要去的玩具城。
　　小孩目的明确，直奔那什么伏特曼的区域过去。徐清然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维持在视线里能够见到他的距离，边走边顺便打量店里的商品。
　　正逢假期，店里带着孩子来买玩具的家长不少。
　　徐清然没什么看上的，见沈天逸从货架子上抱下几乎跟他一样高的模型系列盒子，就走过去帮他拎，顺便又拿了一个。
　　“咦？小婶婶你不是说不喜欢伏特曼？”
　　徐清然笑得意味深长：“所以拿来送人，他们应该会很喜欢。”
　　沈天逸哼哼道：“那他们比你有眼光多了。”
　　拿完最想买的模型，沈天逸又逛了圈拿了点外星怪兽小玩具，就知足地决定去结账了。徐清然把东西全都放在弄来的推车里，跟小孩一起走去收银台的路上，突然见到被人随手放在娃娃架子上的红色蝴蝶结。
　　那是女孩子用的发夹，外观很新，上面还有价格标签，应该是有人拿了之后又不想要，随手放到这个地方。
　　徐清然站在架子前愣神了片刻，直到沈天逸回头催促，才淡淡应声。
　　然后一把抓起那枚发夹，垂眸丢进购物车里。
　　徐清然拿出星卡结账时，柜台处的小姐认出他们的常客沈天逸，笑了笑说：“是沈家的小小少爷呀，今日购买的商品都可以按八折支付。”
　　沈天逸很乖地回了句：“谢谢姐姐！”
　　把人家逗得笑开花。
　　结账很顺利。
　　徐清然也不知道自己卡里有多少钱，只知道那天把钱转进沈廷煜户口时，里面的数字看起来跟没减少一样，可以随便刷。
　　商场提供，帮忙拎物品的机器人主动接过所有商品，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搭乘电梯下楼。回到底楼，走出大门前恰好又经过沈天逸差点冲进去的厕所。
　　跟刚才冷清没什么人进出的场景相较，已经多了一堆围观的人。他们交头接耳讨论着，脸上表情越说越惊恐，仿佛听见什么骇人事件。
　　现场还来了不少金翼营的警卫人员，拉起长条，阻止围观人靠近和进入。
　　这回从厕所前再经过，飘到他鼻尖的血腥味又浓烈了几分。沈天逸满心满眼都在关心他的新玩具，注意力全在领着袋子的机器人身上，对这些喧闹倒是不关心。
　　徐清然路过时听了一耳，掌握了大概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发生命案，死者被人以非常残忍的手段杀害，剖腹掏心，最后一脖子秒掉。
　　这要是寻仇，徐清然就没有什么想法。
　　但如果只单纯是为恶趣味，随机挑选一个路人下手，那就有点意思了。
　　沈天逸的精力只能够坚持他回到家。
　　天色已晚，宋嫂坚持不让他先拆玩具，拉着他去洗澡准备上床睡觉。沈天逸可怜巴巴看了徐清然一眼，但后者显然没有帮腔意思，最后只能妥协，揉着困倦的眼睛跟宋嫂离开。
　　徐清然把自己那份东西拎回房，随手放到书桌上，反手拿起光板在搜索页输入了关键词。
　　下午发生在辉翼商场的命案，果然已经有了相关新闻。
　　倒不是一桩完全的悬疑案，因为凶手的名字甚至照片，都已经公布了。
　　‘明海，性别男，22岁。
　　金翼AQ天鹰系，风星贾城出生。
　　E型极端者，帝国最高通缉级别S级重犯。’
　　照片里的年轻人，黑发黑瞳，皮肤白得跟纸一样，双颊微凹。他身上穿着恶塔重犯的服饰，挺耐看的一张脸，对着镜头笑得有几分不羁，一双死鱼眼里盛满邪气。
　　此前，在还没有被送进恶塔受刑的时候，他手里就已经沾了数十条人命，其中不包括试图逮捕他的帝国卫兵。从男到女，老人至孩子都有，全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只单纯是被他挑中下手虐杀的可怜人。
　　白天在辉翼商场发生的命案，死者死状与他手法如出一辙。商场附近的摄像头也拍到了与他匹配度高达99.99%的背影，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位不久前刚从恶塔逃出的E型，下的手。
　　徐清然盯着报导，若有所思。
　　通讯器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他接通后才意识到是沈廷煜。
　　“你今天和天逸去的辉翼商场？”
　　沈廷煜人好像正在户外，通讯里还可以听到些许风声。
　　徐清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放心，天逸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没见到什么会做噩梦的场景。”
　　“那就好。”沈廷煜的声音里透着微不可察的疲惫，“这个叫明海的人你要是在外面遇到了，不要莽撞。他的精神池很强大，如果他今天跟我同岁，真打起来，说不定能和现在的我五五开。”
　　徐清然挑眉：“那如果是和巅峰期的你比较呢？”
　　对面笑了一声，笑声有点苏：“给他个面子，七三吧。”
　　“我七，他三。”
　　徐清然跟着笑了一下，却用笃定的语气说：“所以沈上将，你的精神池有创伤。”
　　通话另一边的人没了声音，只剩下背景的风声在呼啸。
　　最后，难得没有维持他的礼貌，在一句招呼都不打的情况下，率先挂断了通讯。
　　徐清然嘴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上将对他，还是不够小心啊。
　　他起身想收拾一下今天买回来的东西，视线碰到袋子里最上方的红色蝴蝶结时，笑意又淡了几分。他拿起它看了很久，才拉开抽屉，像珍藏宝物般把它好好收起来。
　　转眼，又是另一个周末。
　　迎来了徐家给他们宝贝孩子大办升学宴的好日子。
　　期间，徐清然回过一趟徐家。家里当时没人，他很顺利在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原主的飞行器开了回来。原主灵魂脱离之后，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用品都已经登记成他的灵魂信息，可以无障碍驱动。
　　所以今天，他是自己开车去的仙女系那个七星级酒店。酒店确实很漂亮，金碧辉煌，光是前院就有很大的占地，还有许多主题花园和喷泉。
　　主楼的最上方，还趴着一只全银打造的巨龙，双眼微阖，收翼休息。
　　徐清然站在大门口，低头看了眼手机上一堆不久前才下的各种服务订单，弯了弯眼睛。大堂经理见到他，殷勤过来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吗？”
　　“我来参加徐家今天在贵酒店办的宴会。”徐清然回道。
　　他没有请帖，但有徐家大少的身份证。经理也知道他的身份，下意识把他默认为自家内部宾客，指引了他宴会厅的方向。
　　徐家人素来爱面子，租借的宴厅，自然也是最贵最大最豪华的那个，就在顶楼。他提着礼物袋子，乘着电梯上去，电梯门刚打开，就见到远远还敞开着厅门的宴会厅。
　　宾客似乎都来得七七八八了，大半都已经落座，剩下的正在社交，脸上满满都是欢乐的笑容。
　　徐清然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与西装裤，脚踩皮鞋，步步走向宴厅。徐父和他后妈，还有徐清安跟陆诚等人都在宴厅的最前方，与看起来挺大腕儿的长辈说话。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徐清然可不会甘愿被冷落。
　　于是，他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巨响礼炮，站在宴厅的门前直接拉响。
　　世界在那声巨响后彻底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或恐落在他身上，拉出的礼花微微散落，给地面增添了喜庆的点缀。
　　众人静止不动时，徐清然却开始动了。
　　落在他肩膀上的彩花，随着他步行的动作落地。他就像是天生自带聚光灯的人，一旦出现引起了旁人注意，全部目光都会下意识紧跟在他身上，舍不得挪开。
　　徐清然来到表情吃惊震惊的徐父等人面前，目光率先落在他那位后妈身上。
　　比起前一次见面，她脸色显得有些发虚，仿佛最近刚大病一场。
　　他双眼的弧度又加深了些许，提起手中袋子递到她面前，淡声道：“对了阿姨，我那天正好跟小孩出门逛玩具城，就顺手挑了个礼物，送给你肚子里未来的宝宝。”
　　徐清然假装没看见她一瞬间发白的脸色，轻笑一声又接了句：“还是最新系列的伏特曼模型哦。”


第23章 升学宴
　　徐父听到徐清然的发言，气得面色涨红。
　　他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亲朋戚友和外人，指着徐清然怒道：“臭小子，你是故意的吗？！”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徐清然这位貌美小妈前段时间，从家里楼上摔了下来。虽然送去了医院，但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还是没有保住。
　　而害她从楼上跌下来的，正好是伏特曼的小模型。
　　没人知道那个小玩具是怎么跑到那样的地方去的，都在猜测应该是他们把给宝宝买的那箱玩具搬上楼时没注意，从里面掉了出来，导致了这样的一个悲剧。
　　就是那个小模型被踩断的一只手臂，到现在都还没找着。
　　徐家人失去孩子已经非常难过，偏偏徐清然还在这种时候提起，送的礼不知道故意还是无意，正是他后妈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东西。
　　徐清然得知真相后，却无辜道：“这不能怪我。”
　　“我离开家里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你们平时大小事也不会主动联系我，更是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过这件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一脸可惜，然后又盯着他后妈的眼睛，说：“阿姨，我记得很早之前提醒过你，要为肚子里的宝宝积德。不然以前造过的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后妈对上徐清然的眼睛，被他深棕色眼眸里的暗沉注视得一阵害怕和心虚。她下意识想起自己多年前的作为，但徐清然那时候还小，甚至更早之前都还没出生，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陈年旧事！
　　徐父听不得徐清然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又气冲冲怒斥：“臭小子，你胡说什么呢！这大好日子，你非要惹得大家都不高兴是吧？”
　　“爸，”徐清然转移目标，一声尊称的语气冷淡得像陌生人，“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只给清安一个人办升学宴？”
　　“不给我办就算了，连一张请柬都没有。”
　　“怎么？有了新的老婆和继子，跟原配的生的就是草了？”
　　徐清然虽然是笑着，眼神却叫人看得凉到心底。
　　他勾了勾唇角，语调讽刺：“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清安这个继子才是你亲生的呢。”
　　周围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听得窃窃私语，落在徐清然身上的目光也充斥着讶异。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细想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就算徐清然再叛逆，都还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而且徐父过去那些年没少对外营销过自己对原配的爱有多深情，如果是真的，怎么着都会爱屋及乌。
　　现在一看，他和徐清然的关系却是恶劣非常。这些年对徐清然这个儿子跟徐清安的态度，从细节回想也会发现有所差距，不得不让人往怪异方向去想了。
　　陆诚闻言，转头问身旁的徐清安：“你不是告诉我，是你哥拒绝了你们的邀请？”
　　徐清安一脸无措，最后咬着下唇低头说：“爸妈他们担心哥哥又像之前一样，大闹现场，所以才……你怪我吧，是我没有坚持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徐父被戳中了心事，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只能压着怒火转移话题：“你都被学校拒收了，哪儿还有学给你升？！”
　　徐清然轻笑：“怎么没有？学校已经登记好我的信息了。”
　　军学院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至今没有半点风声泄露。
　　徐父当他是自暴自弃随便报了个野鸡大学，没好气道：“人家清安要上的可是格兰蒂斯大学的医学院，这能一样吗？！”
　　那天跟沈廷煜去军学院时，学院就提醒过开学前不能向外透露录取事宜。
　　所以他没抖出这个消息，只说：“清安升学的事，确实值得庆贺。”
　　“所以，为了恭祝我的继弟弟顺利升学，我特意花一番心思为他准备了惊喜贺礼。”
　　话刚说完，手机就收到了通知。
　　徐清然挑眉：“真巧，才提起，就到了。”
　　徐家人听见惊喜二字，心里就一阵咯噔，有种浓烈的不祥预感。果不其然，等徐清然从外面领着一堆人和礼品鲜花，来到宴厅前时，徐家人跟徐清安本人都白了脸。
　　只见一批又一批丧白色的花束被人从电梯里运送出来，很快就把厅外的空地填满。还有一堆穿着大红色喜庆衣袍的专业唱戏人，手里拎着各种铜锣鼓笑眯眯走进来，把铜锣敲得哐哐响。
　　订婚宴那天。
　　徐清安找人以他名义送了丧礼用花圈，徐清然今天干脆订来了一辆卡车的白花，花堆中间还放了张徐清安的黑白照，比起之前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美名其曰：“我是觉得白莲一样的颜色，跟你本人特别搭。”
　　徐清安假借他名义雇人到订婚宴哭丧，他今天就请了专业唱戏的。
　　要求表情氛围欢乐，唱调欢快，主题是《名落孙山》。
　　他还额外请了书法家，给徐清安亲笔写下对联当作贺礼。穿着精致唐装的礼物派送人，一人端着一个卷轴，表情管理非常到位地走到徐清然身旁。
　　然后将手里的字幅面向徐清安，齐齐甩开。
　　上联，
　　——品行不端何以医仁心。
　　下联，
　　——无德无礼何以医天下。
　　横批，
　　——祝你毕业失败，梦想永不实现。
　　全场一片寂静。
　　徐家的亲戚们也是一阵傻眼。
　　只剩下唱戏和敲锣打鼓的还跟过年一样，吵吵闹闹。
　　场中央那位今日的主角更是气红了眼睛，双拳紧握，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徐清然对着他，弯了弯眼睛。
　　不是爱说他闹场吗？那他今天就让这个继弟弟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闹场。
　　“上次你说，我给陆诚寄遗书，闹上吊，闹你订婚宴是吧？”
　　徐清然边说，边走到被他雇上来的其中一人之前，接过他双手捧着的全新铁棍。低头看了眼，又拍拍确认了它的坚固性，然后拖着它，慢步走到徐清安面前。
　　再抬眸与他对视时，眼底已不见半点笑意：“那么喜欢自导自演，找人闹场？想体验，我今天高低让你体验个够。”
　　说完毫无预警的，一棍子往徐清安腹部揍去。沉重的碰撞声，听得旁人头皮发麻。
　　场上的宾客没想到他真动手，纷纷捂嘴惊呼。还有被吓着的宾客下意识就想逃离这是非地，却被徐清然转身砸向桌子的动静给吓着了。
　　铺着粉白色绸布的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餐具摔碎一地的同时，成功阻止了宾客们的慌乱逃窜。
　　徐清然习惯性将手撑在棍子顶端，懒洋洋地卸下半身重量：“今天在我说可以散场之前，谁都别想离开。”
　　冷淡的语气，有种不顾所有人死活的疯批感，好像他们要是敢走，他就敢在身上绑着炸弹，跟他们和整栋楼的人同归于尽。
　　反正大家是听话的不动了——即使他们应该很清楚，印象里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F级精神力者。
　　陆诚见徐清安捂着腰猛咳嗽，表情痛苦，着急上去搀扶。
　　随后瞪向手持武器，清傲又嚣张的人：“徐清然！”
　　“我知道你向来任性，但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可怕！清安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真的对他动手？！”
　　徐清然冷笑：“确实，我现在才动手也算迟了。”
　　“我就应该在知道你们两个人，于我生日这天背着我上床的时候，把你们的三条腿都打断。”
　　冷淡淡的声音，落地有力。
　　原本还在担忧的群众，慢慢升起了吃瓜的心。
　　陆诚没想到徐清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件事说开。就算他再冷静定力再好，脸上也禁不住泛起一层羞恼的薄红。尤其周围还有这么多学弟学妹和熟悉的师长在场，他只觉得脸皮燥热得很。
　　没等他回话，徐清然又望向徐清安，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笑了：“你在订婚这天给我寄来你和陆诚的床照，趁我出门找人把我抓到南13区，以我的名义给陆诚送信，还导了那么大的一出戏，想要的不就是像今天这样的热闹吗？”
　　“怎么样？我今天自己安排的，档次是不是比你之前的小手段要高得多了？”
　　陆诚听得愕然，眉头皱得用力：“你在说什么？”
　　徐清然眼睛微微侧移，斜视着他：“真以为你陆诚是个什么人物？”
　　“就你一个被用过的脏东西，我还需要在你订婚这天一哭二闹三上吊？”
　　“亏你还是银龙营的第一上校，却连基础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他无声扬起唇角，直勾勾望进陆诚眼睛里，专往他痛处扎，“还不如金翼营的沈廷煜。”
　　果然，此话一落，陆诚唇色都白了一层。
　　但最叫他难受的，是徐清然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嫌恶得陌生，悄悄刺痛着他的心脏。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和徐清然之间的情谊终究是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再难修复。
　　徐清然：“我今天话放在这里，订婚宴的一桩桩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不过，往后开始，你徐清安办的任何一场宴会，我都会参与到底。”
　　说着，再次看向直起身子的徐清安，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让我背的那些骂名，我怎么都得坐实了，才能背得心安理得，你说是吧？”
　　力气重得仿佛要将他下巴卸掉。
　　明明心里愤恨至极，但徐清安还是被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盯得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还没挣扎，又被他率先甩开。
　　这次陆诚没有立刻扶住他，语气低沉询问：“……清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徐清安指甲狠狠陷进了肉里，很快又松开，表情柔弱又无辜：“我也不知道，我没做过他说的那些事……”
　　徐清然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洗出来的相片，像撒纸币那样往空中一丢，天女散花般落地。靠得近点的吃瓜群众，完全能够看清，照片里正是依偎在床上的徐清安与陆诚。
　　身上甚至一件衣服都没有。
　　被徐清然捏在手里的最后一张，正好还拍到了床边柜子上的时间，上面有当晚日期。
　　确实就是徐清然年头的生日！
　　“哦？意思是你们在交配的时候，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替你们当摄像师？否则，这些照片都哪里来的？”
　　徐清安看得瞳孔一缩。
　　他当初匿名给徐清然送去的照片，明明是点开看了即销毁的模式，他是从哪里打印出来的？！
　　系统表示这题它会。
　　破解任何不带智能的系统，对它来说都是小问题！
　　“满嘴谎话。”徐清然一字一字说完，眼神烦躁，又想继续揍人。
　　却被陆诚拦下。
　　他眼神里，泛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别打了，闹出人命的话，你又要被送进恶塔。”
　　听起来，倒更像是在为徐清然考虑。
　　徐清然却冷笑着没打算领情：“别说他，真惹火我，连你都一起打。”
　　陆诚抿着嘴：“你打不过我。”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的诧异实则迟迟没有平复。
　　刚才替徐清安挡下攻击时，他从武器上感觉到了从徐清然身上传来的精神力共振。以他跟人锻炼交手的经验，那样的力量，起码是精神池在B-A级之间的人才会拥有。
　　……可这人是徐清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弱小，所以才总是对他放不下心。
　　陆诚晃了晃神。
　　突然意识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以前总跟在他身后需要被保护的徐清然，已经悄悄长大。甚至不再会用仰慕和充满爱意的目光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无情的憎恶。
　　“我在乎的是打不打得过吗？”徐清然忽然对着他笑了一下。
　　恍惚间，仿佛回到往昔当年。
　　可接着出口的话，却将他狠狠推入冰池：“只要能咬下一块肉，死我也不在乎。”
　　徐清然前世，也曾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狠人对手。
　　不管是单打还是群殴，不管对面比自己弱小还是强大，他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两个字。
　　要么踏着鲜血迎向胜利，要么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僵硬对峙间，从徐清然进来就给自己来了个精神冲击的那位后妈，忽然冲到他们身边。
　　她拦在徐清安面前，泪水说掉就掉：“你们别吵了，也别打了！”
　　“这件事不怪清然，怪我，都怪我！”
　　年芳四十，外表年纪像个二三十岁漂亮俏姑娘的小妈哭得梨花带雨，抬眸间就惹来万众同情。
　　她双手捧胸，神色哀伤：“是我带着安安嫁入徐家，破坏了这个家庭。那时候清然刚失去母亲，我不应该答应他父亲的请求，贸然过来。”
　　“你们也不要怪这个孩子，被夺走一切的他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我！”说着，巍巍颤颤跪下，惹得群众又是一阵惊呼。有些较为年长的，看向徐清然的眼神多了些许批判。
　　徐父见状，赶忙过来弯腰搀扶他的小妈：“唉，爱莲，你怎能这么说呢！说来也是我的责任，是我没考虑到清然的心情，强行要你早点进来徐家，好帮我照看这个孩子！”
　　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显然是想趁机替他们自己和徐家挽回形象，转移注意。
　　徐清然垂眸注视着近乎跪地的俩人，不仅不见任何心虚与慌张，反而承受得理直气壮，眼神清冷得宛若俯视罪徒的神明。
　　半晌，轻笑开口：“阿姨，你确定你要向我道歉的，是这件事？”
　　“而不是你在我妈怀着我的时候，爬上我爸的床，几年后带着跟我同父异母的孩子光明正大踏入徐家。还有趁我妈怀孕时找人给她下药，导致我精神池先天性受损，害她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失去工作。”
　　“又或是，你趁着勾搭我爸跟你出门时，找人闯进家里，杀害我妈？”
　　后妈猛地抬头，脸上那一瞬间没藏下的惊恐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徐清然微微笑着，低头像是在看蝼蚁：“我想想，你需要道歉的事情挺多，但没有哪个是你刚才说过的呢？”
　　这一瞬间，就连徐父面上也滑过一丝心虚，旁观的其他徐家人，更是听得脸色大变。
　　不知是在惊讶徐父他们的丑事，还是为徐家的名声担忧。
　　陆诚听得同样诧异，期间又看了徐清安一眼，只见他呆愣愣地盯着徐清然和他父母，却没有太多的讶然。
　　就像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真相。
　　陆诚盯着脚边那些难以启齿的照片，庆幸他父母因为工作忙碌无法出席参与今日宴会的同时，又感到了茫然。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意，怀疑当初与徐清然分开的决定，怀疑……他未婚妻徐清安，是不是真的跟他想的一样完美。
　　另一边，后妈娇滴滴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清、清然啊，阿姨知道你很气我和清安闯入你的世界，但你也不能这么冤枉我们呐……”
　　“那要现场做个DNA检测吗？”徐清然嗤笑道，身后一位提着工具箱，跟着雇用人群抵达会场的女生默默走了上来。
　　是之前徐清然在银龙联合医院遇见的那位，叫做林晓的护士小姐。
　　林晓顶住无数目光，硬着头皮说：“工具都在这里，现场马上就能出结果。”
　　她是个小社恐，很后悔当天恰好值班了徐清然会诊间，更后悔那天是她递的手套，让他记住了自己。以至于他在提出要求时，点名了让她过来。
　　唯一好处，大概就是可以参与现场直播吃瓜叭。
　　徐父他们这才明白，徐清然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他今天是存心要把这场子，砸得彻彻底底，杜绝他们动手脚和找借口的一切可能。
　　徐清然笑问着他们：“怎么样？敢吗？”
　　徐父和后妈都没说话。
　　此时的安静，更像是一种默认，惊得周围人又是一阵喘抽气。
　　他又说：“还有你给我妈下药，教唆别人杀害她的事，有人手里都有证据。”
　　“阿姨，送你上庭，是分分钟的事呢。”
　　听到这里，他那位白莲后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可能是绷不住压力，也可能是想借此逃避。
　　本来欢喜参与升学宴的宾客，已经吃瓜吃疯了。
　　好大一桩豪门恩怨！
　　徐家那些分支亲戚更是气得脸色黑如锅底，很不得可以当场教训徐父两口子，也怨徐清然这么不留情面，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把这些丑事全抖上来。
　　徐清然的目的已经达成，肯定不会管他们怎么想。
　　只再叮嘱徐父：“对了，爸，还有两年多我就要到我妈遗嘱上说好的年纪。为了方便到时候的财产切割，我建议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整理了。”
　　“我想我这几年，应该能好好活到接收遗产的岁数的对吧？”他还刻意加重了‘好好’两个字，给旁人留下印象。
　　这段时间徐家就得好好看着他，一旦他出了事，各种阴谋论和罪责就要落到他们头上。
　　做完这一系列事，徐清然才随手丢开手里的棍子，平声静气对大家说：“好了，我的祝福就送到这里。接下来的吃食环节我就不参与了，跟这几个人同桌吃饭，我犯恶心。”
　　语罢，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喧闹，徐家头发花白的那位老家主气得心脏疼，大家吵吵嚷嚷着又去关心他的情况。宾客们则相顾无措，讨论瓜的同时，也迟疑今天的晚宴还继续了不？
　　徐清然走出酒店大楼，外面早已是弦月高挂的时候。前院里游荡着不少酒店的住客，亮灯的西式复古亭子内，几位优雅的贵妇正有说有笑交谈，与顶楼宴厅的氛围差异甚大。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飞行器，上车后没有立刻启动，而是又坐在驾驶座出神。
　　场景仿佛与刚穿越来的那一天重叠。
　　终于把这些破事掀出来了。
　　徐清然在心里想道。
　　准备那么多天，徐家人今晚的表情成功取悦了他。
　　也怪他们要面子，邀请的宾客想得越多越好。现在确实很好，知道今晚闹剧的人也更多。
　　徐家到底是银龙小有名气的豪门，底下的建设集团与银龙官方有不少合作，他相信那些吃过很多盐的老家伙会有及时把舆论压下的方法。
　　但他本来也没想着要靠今晚这样的小举动，就把他们一举歼灭。他主要是想恶心徐父、后妈和他那位继弟弟徐清安。就算这次他能逃过一劫，怎么着也会在大众，以及他在乎的陆诚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一慌张，就会开始露出更多马脚。
　　露得多了，就更方便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清然在车上休息了片刻。
　　直到大门开始有着装华丽的人群，带着没吃上食物的哀丧与怨气出来，他才启动飞行车子，消失在夜空一角。
　　从仙女系回往沈廷煜的家，途中要跨几个星系，过不少关口。
　　徐清然花了两天左右的时间才终于回到天狼系的领域，途经某颗星球过关卡，准备找个地方休息吃点东西时，底下忽然奔来一道枪击一样的袭击。
　　准确无误命中他飞行器的发动机，打鸟般把他的车子击落。
　　幸好他为了节省精神力的消耗，飞行高度不算太高。加上车厢内提供的自动保护，落地时车子虽然砸坏了，但人没怎么受伤。
　　着陆点是城外比较偏僻的一段区域，周围没什么房子，还有很多没开发的林子和土地。
　　车子砸在区域里的一座小山上。
　　他刚黑着脸走出车厢，脖子忽然就架上了一道冰冷的利刃。透过月光的照射，眼角余光还能清晰看见刀刃上流动过的精神力量。
　　熟悉的杀气与血腥味，仿佛将他带回前段时间的那个下午。
　　徐清然动作一顿，身后随之传来一道稍显清润的声音。
　　笑得戏谑，问他：“那天，你发现了吧？”
　　“我身上留下的鲜血味道。”


第24章 依靠
　　抵在脖子上的锋刃清冷刺骨。
　　刀刃微微陷进了肉里，轻易就能划开徐清然在对方面前近似于无的精神防御，一刀封喉。可他本人冷静依旧，仿佛命脉前的那柄利刃只是个玩具。
　　甚至还淡声回问：“所以呢？”
　　他在末世里沾过的血说不定都比这小子这辈子见过的多，能发现对方身上异样的气息，是再寻常不过。
　　挟持他的人却很喜欢他这样的反应，在他身后笑出了声。温热气息扑在后脖子上，激起他一阵不舒服，也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书里说的‘桀桀’笑声是什么样的。
　　尖锐得引人不适。
　　那人压低了声音，将语气营造得暧昧：“就像你能够察觉到我的气息，我也一样可以感受到你灵魂传达的信息。”
　　徐清然淡着脸没有应话。
　　只听那人又悠悠道：“那天回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特别又矛盾的人。”
　　“躯壳纯净又柔弱，就像是落到人间的天使，让人恨不得想要动手将那对残翼狠狠摧折。偏偏里面的灵魂，却又像是从地狱里厮杀出来的恶鬼，手上的鲜血味道叫人兴奋得颤抖不已！”
　　徐清然心想，他应该就是新闻报导里，那位叫做明海的通缉犯了。
　　鉴定完毕，这个才是真正的变态。
　　他瞥了眼脖子处的刀子，漫不经心道：“是吗？可我看你拿刀对着我的手，还挺稳。”
　　说完，突然对着身后的人来一肘子。
　　明海反应也很快，快得像是早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迅速避开了他的袭击。但徐清然这么做本来就只是个幌子，他抓住明海刹那间的分心，丝滑地挣脱了他的挟持。
　　握着短刀的手试图把人留下而用力一划，注入了精神力的特殊刀刃与徐清然的脖子隔空微微擦过。最后在那白皙皮肤上，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即便如此，徐清然还是成功跟他拉开一小段距离，把岌岌可危的性命暂时从悬崖边扯回。
　　持刀人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连帽卫衣。
　　套在头上的帽子因为激烈动作变得松垮，山顶的风一吹，就顺势落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月光下更显鬼魅般的死白，眼窝又深又黑，纯黑色的瞳孔深邃而黯淡。
　　确实跟通缉照里的长相大差不远。
　　明海握刀的手缓缓垂落，满眼都是赞赏：“身手果然不错，真想跟你来场酐畅淋漓的对决。”
　　“我的精神力强度不如你，那样岂不是很吃亏？”徐清然挑眉，“我也欣赏打架打得够狠的对手，如果你愿意放下精神力跟我来个完全的肉搏对弈，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明海两眼一亮，随即松开手中的利匕，姿态潇洒：“当然没问题。”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一道森冷，一道疯狂。
　　眨眼之际，俩人就碰撞到了一起。
　　明海是个老练的杀人犯，他之所以能够得手，全赖于他绝对碾压的E型精神力。抛去精神力的使用，赤手空拳的他更像是一条疯狗。
　　毫无章法，却能凭借对于一条生命死穴的天然感应，招招往最致命的地方下手。徐清然前世虽然依赖异能攻击，但因为群体的多样性，实际上他更多时候是配合异能与目标近身搏斗。
　　因此，在这种纯纯搏斗的情况下，经验丰富的徐清然更显游刃有余。总能提前预知与避开明海冲着他要害来的攻击，周旋了几个来回后，抓准机会，对着明海腹部最脆弱的地方重重给了一拳。
　　灌注了他十成精神力的那种。
　　明海没有防备下被他偷袭成功，吃痛着踉跄了几步。
　　他痛苦与笑容交织的表情有些扭曲：“说好的不能用精神力，你不讲武德，犯规啊。”
　　徐清然轻笑，睥睨着微微弯腰的人：“你看我，像是讲规则，又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吗？”
　　跟这种疯子打架，当然是能占点便宜是一点。
　　傻了才会乖乖守规矩，更何况本来就是为了讹他。
　　明海低头笑了几声。
　　眼底淡光泛过，下一秒爆发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冲向徐清然。
　　徐清然虽然有所预料，也试图避开，但这具身体目前与E型的差距终究还是太大。仅呼吸的瞬间，就被人重重按着撞到了那架摔落的飞行器上。
　　阶级压制的精神力瞬时降下，压得他动弹不得，只眼神冷漠地与压着他的人对视。
　　明海含笑的视线在他精致貌美的脸上打量了一圈，最后主动浸没在那双眼睛里。
　　他微微歪头，手掌紧紧掐着徐清然脖子，说：“你的灵魂还没定型，但从天性来看，真符合E型者。”
　　“可是很奇怪，你和其他让我厌恶的E型不同，灵魂精神里反而有一股浓烈的吸引力。总觉得再多看你几眼，我就要情不自禁爱上你了。”
　　明海并不是为了恶心才说的这番话。
　　徐清然的灵魂确实让他这个E型有种想不顾一切夺得与占有的欲望，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只单纯表达着自己的本能喜恶。
　　徐清然看着明海痴迷的眼神，抿嘴心想，这份爱他其实也不是很想要。
　　他还在沉静思考脱困的办法，却见明海忽然往身后方向侧了侧头，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明海揪着他的身体，猛地把他往侧边方向用力推开，同时自己也往跟他相反的位置后退。
　　像是在躲避什么。
　　徐清然稳住身体后抬头，见到空中滑过一道鱼线般粗细，但又极其明亮的长直线。光芒拉长的尾巴很快就消散在夜色中，下一瞬，他和明海刚才靠着的飞行器就砰的炸开。
　　他怔愣片刻，低头盯着满地的金属碎片，陷入沉默。
　　靠，这是他唯一能用的交通工具。
　　精神力攻击传来的方向，站着另一道高挑的身影。对方那身黑金色的长风衣迎风摆动，胸前的金翼徽章折射着月华，漂亮雅贵，蓝眸底下的灵光还在微微荡漾。
　　明海见到来人，眼里瞬间升起见到宿敌般的斗志，又恨又期待：“好久不见，帝国金翼营的沈上将。”
　　徐清然无语。
　　他就知道，这种只想击杀目标不顾旁人死活的事，只有沈廷煜这狗男人做得来。
　　“听说你当年是在恶塔用了最优秀的成绩才能够离开。”明海笑得没心没肺，“看看我，不用考试都能够出来呢！”
　　“规矩什么的，对E型来说都只是摆设。”
　　沈廷煜收回刚才使用的精神力枪支，轻轻一笑，声音低沉：“确实，我当初就应该无视帝国和恶塔规矩，直接把你打死。”
　　明海几年前，也是被抓进2号塔的E型重犯之一。
　　沈廷煜那时候跟他交过手，只不过他跟其他被碾压的E型者不同，就算被他揍得双目颤动，下一次还是会再疯疯癫癫凑到他面前，继续挨揍，每一次的对弈都是鲜血淋漓。
　　后来他发现了，明海跟一般的E型者不一样。
　　至少他的精神力潜质比他们任何人都要高，是非常棘手的那个。所以接下来面对他的主动挑衅，他便没再理会，是一段时间后才偶然听塔长提起，说他杀死了几个巡察人员和同层的E型，被送到1塔受刑。
　　再听见这个名字，已经是前段时间他越狱的时候。
　　天赋越高的E型，相见时对彼此的印象就更加恶劣。
　　徐清然都还没捋清俩人之间的恩怨，就见到他们握着近身搏斗用的短刀，凶狠打在了一起。连向来温和克制的沈廷煜，都敛去嘴边笑意，眼泛红光，厌恶与排斥的怒火誓要将对方撕碎。
　　明海也一样。
　　两道携着精神力的刀刃碰撞时，震慑出的精神力场犹如横扫而来的飓风，惹得周围飞沙走石，草树晃荡。还压得他这个凑得近的低阶精神池围观者，心脏阵阵不适。
　　系统惊叹：「这就是两个超强E型者的决斗吗！」
　　徐清然问它：“那个明海是什么人？”
　　「记载的资料不多哦，就说他是超级反社会人格的E型，行事疯狂随心所欲，没有任何同理心，最喜欢虐杀别人后得到的快感。」
　　不管沈廷煜还是明海，他们每一刀都是冲着对方大动脉去的，眼底的杀意就没藏下过。精神力的碰撞一次比一次凶狠，对比之下才明白，这两个人先前面对他时都只是挑逗，还没到真要下杀手的地步。
　　徐清然冷笑。
　　他还得谢谢这两个人把他想得那么柔弱了？
　　这场架，最终由经过更多培训，以及拥有更多干架经验的沈廷煜逐渐占上风。削瘦苍白的人被他不留情的一脚踹得吐血，在争取片刻喘息的那瞬间，就彻底失去还手的机会，再次被打得内伤骨裂。
　　明海被揍得蜷缩在地，沈廷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眼底的冷厉裹挟着沉重的倦意。他掏出了身上佩戴的精神力枪，想无视帝国死板的规矩，把人当场击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海这样的E型，留下来只会是后患。
　　然而不等他扣动枪支，躺在地上捂着伤口边吐血边大笑的人突然掏出一枚小型机械。随即摁下了按钮，沈廷煜动作猛地一顿，精神池里顿时传来炸裂般的嗡鸣，一时间遏制了他精神力的催动。
　　“哈，这个东西对精神池受过伤的人真的有效欸。”明海摇摇晃晃着站起身，眼里滑过一道凶狠的杀意。
　　他弯腰去捡地上的刀子，呵呵低笑：“所以我才说，上将你当年选错了离开恶塔的路啊。”
　　说完，就想趁沈廷煜失力的那瞬间反击。
　　一抬头，却发现原本在远处围观的徐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前，在他迟疑之际一脚踹掉了他手里的武器。
　　明海被沈廷煜削弱了大半的力量，徐清然更加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你现在想杀他，还得先经过我同意。”他面无表情把话说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脚，直接把人踹下山了。
　　完事后还站在悬崖边看了眼。
　　底下黑漆漆一片的树林，可视度不高。
　　“沈廷煜，”徐清然唤道，旋即回头望向原地不动的人，“这个高度下去，他死不了的是吧？”
　　沈廷煜从明海按下那奇怪机械开始，注意力就变得涣散，连视觉也受到影响，抬眼望去都是重影。直到徐清然叫了他的名字，意识渐渐回拢，慢慢能够听清传到耳边的话。
　　半晌，才浅笑回道：“确实死不了。”
　　“你追下去，他说不定都已经走了。”
　　徐清然只能失望撇嘴，走到他面前，正想问话，却被对方先一步开口：“徐清然。”
　　沈廷煜看着他，眼中被月色朦胧的温柔，不知有几分真假。
　　“帮我一件事？”他问道。
　　徐清然难得见沈廷煜提出要求，迟疑道：“那得看是什么事。”
　　“很简单。”沈廷煜轻叹，“借我靠一下。”
　　话音刚落，徐清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来自另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就压到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结实的腰身，错愕中听见回荡在他耳边的轻语。
　　“就是这些天下来，精神力有点透支。你让我缓个几分钟，就能好好走路了。”
　　沈廷煜已经十来天没怎么合眼了。
　　这段时间除了负责保证天鹰系的防线，还要处理上面交代下来的琐事，来回奔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恢复缓慢的精神池早已快到极限。
　　回家途中正好又遇见被帝国正在通缉的明海，一番搏斗下来，几近透支。况且还遭遇他的暗算，惹得前段时间才稳定下来的精神池又开始紊乱震痛，估计下一支抑制剂的使用时间还得提前。
　　精神池的问题，果然越来越无法忽视了。
　　半晌静默，徐清然却忽的往他腰腹用力揍了一拳。
　　然后冷笑一声，说：“不可以。”
　　沈廷煜轻轻皱眉，没让喉咙里的那声闷哼溜出口。
　　扶住他的那只手倒是没有立刻松开。
　　徐清然还记着刚才的事：“我记得刚才有人一见到目标就眼冒红光，恨不得连我也一起杀了。”
　　沈廷煜垂眸轻笑：“没有，那道攻击连他身体都无法击穿，就算不躲也伤不到你。”
　　说完又挨了一拳。
　　沈廷煜气笑了。
　　某人真的是趁他反抗不了的时候，使劲撒气。
　　徐清然语气又冷又凶：“你还把我的飞行器炸了！”
　　“嗯。”沈廷煜应了一声，尾音托得有些长，“我会赔的。”
　　说完，靠在徐清然身上轻轻闭上了眼睛，让精神池稍作恢复。
　　夜晚清凉，鼻尖还能嗅到到徐清然身上那股，跟他本人气质很相衬的清淡香气。甚至每个呼吸间，都能感受到从他灵魂深处微微散发的精神力气息。
　　落在身上意外的挺舒服，没有预想中的讨厌与排斥。
　　也是奇怪。
　　明明挨得那么近，却在他们精神力交缠瞬间突然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把徐清然给杀掉。
　　气氛安静间，忽然又听怀靠着的人开口。
　　淡声问他：“所以呢？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第25章 撒气
　　沈廷煜又微微睁开了眼睛。
　　几个呼吸后，才回答徐清然的疑问：“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的精神池确实有创伤，是我当年挣扎着从恶塔1号楼离开时留下的。”
　　精神池创伤，分为两种。
　　第一为先天性羸弱或损伤。
　　比如原来的徐清然就有类似的症状，但他还不至于严重得精神失常错乱，只情绪上比较脆弱敏感。这种先天性如果不是太严重，就不会被归类为残疾，需要小时候吃药调理配合，直到池子稳定。
　　第二为后天性创伤。
　　有可能是自身环境突然发生极大变故，精神与心理上无法接受，最终内创失常。又或是遭到袭击等外在因素，直击性伤害。这类型的创伤目前还没有完全治疗方策，要么就承受，受不住的都被流放到了恶塔。
　　徐清然听得皱眉：“恶塔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之前进去时，接触下来觉得那里的工作人员包括监管和塔长都挺正常。但除此之外，整个环境都透着一种诡异和不合理，不管收押制度还是刑罚规则，以及那个充斥着血腥的斗场。
　　“恶塔。”
　　沈廷煜呢喃道，像是对这个词怀有许多复杂的情感。
　　许久，才接着说：“是一个控制罪恶，同时又放任罪恶的地方。”
　　恶塔早期创立，确实是为了关押与惩罚罪犯。
　　但时间一长，原本作为正义存在的地方，不自觉就变了味。在外的威胁慢慢被拔掉爪牙，铐上枷锁，手握权势的人就会开始松懈，然后觉得世界变得无聊。
　　于是，开始找寻新的乐趣。
　　用以惩罚罪犯的刑罚，成了王权贵族们宣泄心中恶念的借口。人前，他们是光鲜亮丽的绅士，道德礼仪的标杆。人后，他们是嗜血的恶魔，将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变成刀刃，扎在别人的血肉上。
　　后来能够让他们宣泄的罪犯不够了，恶塔又开始拓展。
　　除了E型重罪恶徒，其他轻重各不同的，也从各处小监狱被送往恶塔。再后来，已经无法自主思考的精神病患，也一律归入恶塔所管。
　　它位于天神系，主管权就在王室手中。
　　位置偏远，防卫森严，非一般人所能到达，更没有任何探监服务。被送进去的人所犯之罪多数都铁证如山，当然，那些作为献祭品被强权安名义带走的，不是孤身一人就是来自贫民窟的弱势者。
　　每天来去的人那么多，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能知道他们的冤枉？
　　沈廷煜说着勾嘴轻笑，声音听起来有些孤凉：“所谓恶塔的恶，指的不仅仅是罪恶的恶。”
　　——也代表着恶欲与恶念，人性的恶。
　　他曾经在那个地方，待过很长很长的时间。
　　徐清然听完，默默做了个总结。
　　这世界的王室，就现阶段来说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斗场，也是他们搞出来的娱乐活动？”徐清然又问。
　　“是。”沈廷煜回道，“斗场最开始甚至没有任何保护机制，是后来那些还未定型或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E型者死得多了，不小心传出去后惹来民怒，帝国才紧急研发出防御机制，用以保住无辜者性命。”
　　美名其曰历练。
　　“塔内工作人员无法看见斗场内部情况，但王室权贵可以。”沈廷煜提醒，“格兰蒂斯军学院也属王室底下，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斗场胜出的非犯罪者，入学程序完成得那么快。”
　　徐清然眼神凉凉地瞥了身上的人一眼：“哦，那我的审查官怎么还把我送到那么恶心的地方？”
　　又是半晌沉寂。
　　沈廷煜歇了会儿，总算慢慢恢复行动能力，在徐清然握紧的拳头又要往他身上锤之前，抬手按住。
　　“我承认，当时确实对你挺有意见。”他坦诚道。
　　“我之前一直把你视作准E型者看待，而你也很清楚，E型眼中容不下一颗沙子。所以把你送进去，主要想看是能挫掉你身上的锐气折断你的羽翼，还是把你变成我强大的对手。”
　　沈廷煜脸皮还是挺厚。
　　承认完自己恶劣的罪行，又微笑着邀功：“而且对当时的你来说，那是最快离开恶塔的方法，你其实应该感谢我的决定。”
　　徐清然面无表情把人用力从身上推开，冷笑一声：“靠够了吧，沈上将？”
　　沈廷煜身体微晃了一下站稳，点头回道：“够了，谢谢小侄媳。”
　　徐清然没有应话，转身就往沈廷煜来时的方向离开。
　　后者见状，便也跟上，只当他准备回家了。
　　熟料腿才迈了两步，面前人忽然回身抬脚对着他的腿就是一扫。他一时没有防备，被击中的腿痛得稍稍曲了曲，再回过神时，人已经被重重摔到了地面。
　　摔他的人长腿一跨，毫不避忌坐到他身上，揪着他衣领迫使他微微仰头与他对视。
　　“狗男人，想揍你很久了。”
　　徐清然柔软的棕色卷发被风凌乱拨弄着，低头垂视着他，尾音轻扬：“金翼营上将呢，没多少人有这样的机会。”
　　暗夜遮蔽周围的一切，把它们都变得黯淡模糊，唯独遮不住徐清然那双含光带笑的眼睛。仿佛还能透过眼底的清冽，见到与他这身皮囊有极大差异的灵魂。
　　沈廷煜静默不语。
　　身处弱势方，确实只能任人割宰，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今天就是他一时上头疏忽，没什么好说。
　　这笔账，等他正式入学，再跟他慢慢讨回也不迟。
　　徐清然欣赏羔羊般扫了他一眼，突然问：“你说之前把我视作准E型者看待，那现在呢？”
　　沈廷煜与他对视片刻，反问：“现在吗？”
　　想了想，忽的轻笑：“现在看你，只是徐清然。”
　　就是突然意识到，灵魂精神类型好像已经无法再用来定义他这个人。
　　徐清然眸光微顿，随即扬唇弯了弯眼睛，对着沈廷煜那张脸揍了一拳，力道毫不留情。
　　然后点点头，松手起身：“不错，这个答案我挺满意。”
　　沈廷煜：“……”
　　系统：「……？？」
　　「宿主啊！你还记得你的任务是攻略目标，而不是谋杀吗？」系统哀嚎。
　　“记得啊，所以我又没把他打死。”他在心里回应道。
　　系统：「……」
　　但像宿主大大这样粗暴的，谁会喜欢！好感度还怎么刷起来！
　　徐清然临走前，把明海用来对付沈廷煜的那枚小东西捡起。他对着沈廷煜挑眉，试着按了一下，但沈廷煜不再像刚才那样，有什么难受反应。
　　“这是一次性用具，点下按钮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特殊波动，只有精神池受伤的人才会受到冲击。也是恶塔专门用来对付精神患者的刑具，估计是他越狱时一并偷了出来。”沈廷煜解释道。
　　平时他精神力充裕时，在抑制剂配合下能对创伤处形成保护层，不至于被这些小东西影响。今天倒是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恰好撞到一起了。
　　“行吧。”徐清然听完，又把东西丢在地上，一脚踩碎。
　　飞行器被毁了，好在沈廷煜那里还有一架。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不适合再开车，所以只能把徐清然的灵魂信息录入到他的专属车子，由他来开回去。
　　沈廷煜坐到副驾驶座时，还有些不习惯。
　　那么多年，他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从小，但凡有人敢试图在被他划上私人专有物的东西，留下自己的气息，都会被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要是身边没有其他人阻止，更是能直接让人归西。
　　沈廷煜承认自己很冷漠也很自私，天性使然让他无法与他人共情，更不觉得守护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想着，又往驾驶座上冷静操作启航的人看了眼。
　　仅限今日，他容忍徐清然的逾越。
　　·
　　徐清然大闹徐清安的升学宴后，舆论很快就在网上发酵了。尤其是星涯那个原本没几个人进去放了屁股蹲着的直播帖，一夜爆火。
　　帖子内容从楼主一开始出发、晒照片、夸酒店的日常内容，急转成徐清然来砸场，澄亲订婚宴闹剧，爆出徐清安在他和陆诚关系没结束前睡在一起，还给徐清然寄了床照等等事件。
　　【楼主：徐清安的妈妈吓晕了，老家主气出心脏病，陆诚第一次对徐清安发火，宴会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唉，传闻中七星级酒店的美食楼主一口都没吃着，饿着肚子被赶走的。气死了，徐家就这点格局！】
　　一场升学宴，讨论帖开了几十上百个，个个都能火爆。
　　当然，大部分都在吵架。
　　吃瓜群众都在分析疑惑事情真假，而徐家公关以及徐清安的坚定支持者都在洗，拿出徐清然有进恶塔前科说事。又在升学宴上砸场，指不定就是故意散播谣言搅和浑水。
　　网上舆论现在一片混乱。
　　吃瓜者居多，而银龙营里相信徐清安人品，认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的目前还是占了大多数。还有人扒出徐清然在格兰蒂斯中学分校打趴一堆人的事情，认为他品行存在巨大问题。
　　期间又有人跳出来指认，说被徐清然打的也是学校出了名的几个恶霸，爱搞校园霸凌那套。
　　两拨人又吵出一栋楼。
　　偶尔穿插了这样的言论：
　　【就我一个人好奇，当年检测结果泄漏，惨遭全网嘲讽羸弱的徐大少，怎么突然那么猛了吗？】
　　然后还有讨论他升学的帖子。
　　主楼：
　　我记得徐清然因为疑似作弊原因，被格兰蒂斯大学的医学院给退货了吧？他说他也要升学，升的什么学啊？红翔挖掘机学院吗？
　　回复的楼层也有小几千。
　　【3728L：不管哪个，都不可能有格兰蒂斯大学医学院逼格高。】
　　【5217L：哈哈哈，你们还真别说。除非徐大少能被格兰蒂斯的军学院录取，不然这辈子都要被徐清安压一头啦！】
　　热帖之中，还有属性奇怪画风清奇的极小部分。
　　主楼如下：
　　唉，楼主感觉自己好像有病。自从上次看了徐大少，现在一天没见到他画风清奇的直播，就浑身不得劲。外面的风风雨雨俺不在乎，就想问问——徐大少你什么时候再发疯……哦不，开播！
　　【1L：默默跟个帖。】
　　【13L：原来还有跟我一个想法的。】
　　【22L：……+1】
　　网上讨论得热烈，而热度主角之一的徐清然本人，却一觉睡到大中午。最后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还有阴郁的眼神，从床上坐起身。
　　他又发烧了。


第26章 开学
　　不舒服的感觉，跟他刚穿来那会儿很像。
　　唯一的差距大概就是症状没上次严重，还不至于下不了床，也不需要去医院。
　　系统好心提醒：「是宿主的精神池又有升阶迹象了哦。」
　　徐清然思绪微顿。
　　精神池升阶现在都是跟沈廷煜攻略任务挂钩，意思是……有进展？
　　一人一系统想起昨晚的事，齐齐陷入沉默。
　　系统CPU差点烧了。
　　徐清然眉头轻挑。
　　原来——沈廷煜喜欢那样的？
　　想到这次渡劫就能把精神池提升到A级，发烧的感觉突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下床走到书桌旁，拿起光板，想看看他从仙女系回来的几天里，徐家的瓜都发展成什么样了。
　　星涯首页的帖子看得他很满意，还顺手把所有质疑和反对徐清安的帖子与内容都点了遍赞。网友们被蒙在鼓里的各种揣测和立flag，也叫他看得一乐。
　　徐清然看到讨论他学校的，也注意到了提起他直播的帖子。
　　他靠在书桌旁沉思了一会儿，又点开现下最热门最多人回复的升学宴直播帖子。
　　最新刷出来的回复还是：
　　【1876651L：说得再多，这场子徐清然不还是砸了？脾气那么差，难怪陆上校不要他！】
　　徐清然看了眼，然后直接大号在楼里回复：
　　【趁着人多，宣传一下我的新直播间，星乐平台房间号：594088，欢迎关注打赏。】
　　一发就是三条。
　　退出前还又回了上面那个层主：【他配？】
　　【拒绝回收烂黄瓜，我还怕徐清安身上有病。】
　　随手弄完就关掉了页面，换衣服下楼。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沈天逸在客厅里看电影看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从楼上下来的他。饭厅里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食物，走进厨房的时候可可爱爱的机器人正在把洗干净的餐具收回柜子。
　　徐清然默默接了杯热水。
　　今天好像又是采购日，宋嫂没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不多。他握着杯子，边喝边打量着里面的东西，心想反正都得弄点东西吃，要不顺便开个直播放着？
　　他从冰箱里取出了看起来已经不怎么新鲜的草莓蔬菜，还有用剩的馄饨皮和面条。然后熟练地登上新直播间，把小行星摆在同样的位置，就开始自顾自忙碌。
　　直播间很快就来人。
　　得益于星涯帖子的流量带动，虽然不如沈廷煜直播间人气高涨，但眨眼间也有了几十万的观众。
　　【我去？我才刚进来想关注，竟然开播了？】
　　【哭了，还是上次的厨房，果然真在上将家里住下了呜呜呜。】
　　【我不信，这是假的，肯定是布景！】
　　更多的是来吃瓜。
　　【想听三角恋横刀夺爱细节！】
　　【你看起来才更像是会抢徐清安爱人的那个啊？真不是你自导自演给他们拍的照吗？】
　　【但徐家今早已经出来承认了，徐清安确实是徐大少同父异母的弟弟。】
　　【徐严还在记者会上哭得老脸一把泪，想起之前徐夫人过世时他也这样真情流露，就觉得虚假！】
　　徐严就是徐父的名字。
　　徐清然也是才知道，徐家竟然出来认了这件事。不过事实摆在那里，如果顶不住压力被迫需要鉴定亲子关系，到时候舆论情况会更糟糕。现在出来直接认了再道歉，确实是相较之下好一点选择。
　　再说，徐家那几人也想这么做很久了吧？
　　现在公布，就可以光明正大把徐清安当亲儿子偏爱了。
　　【细思极恐，那徐大少妈妈当年的死难道真的是……？】
　　【我甚至怀疑徐父也知道这件事！把徐妈妈弄死，郎情妾意的两个人就能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可怕，我记得徐严跟大少妈妈的契合度明明很高来着……果然出轨这种事，就算是传说级的契合，该出还是会出。】
　　徐清然把弄好的馄饨丢进锅里跟蔬菜一起煮，转身开始下面的时候顺便回应：“我妈妈的事情，已经有朋友在整理证据，准备告我那位阿姨了。”
　　“不出意外，她应该是要被送去恶塔的吧。”他微微笑道，语气不见任何伤悲。
　　【大少你说你也要升学，升的哪个学校哇？】
　　【不会是讲出来没人听说过的那种吧？】
　　【格兰蒂斯医学院拒收的学生，反正一本是肯定上不了。】
　　徐清然眸光微动，笑得意味深长：“我的学校？它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
　　“周围就只有它一间学校，距离住家也很远。”四周环海，防卫森严，普通人去不了。
　　“人气么？反正我那天过去的时候，是没见到什么人。”沈廷煜带他走的高层人员专用特殊通道，他在那条路上确实是没见到多少人。
　　说完，成功收获弹幕的一堆嘲笑，其中有大部分应该都是徐清安的‘粉丝’。
　　徐清然捞起煮好的面，过凉水：“倒也不必嘲笑格兰蒂斯以外的大学。”
　　“每个学校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顶尖几家，能上的毕竟是少数。而且，我认为有能力的人，不管去的哪里都能发光发热。”
　　“啊，我是指我这样优秀的，请部分网友不要开始代入自己并幻想走上人生巅峰。”
　　弹幕的心态又开始崩溃。
　　【……玛德。】
　　【QwQ真的烦。】
　　【本渣渣心理被拿捏得死死的。】
　　没多久，刚要平静下来的弹幕，忽然又以极快的速度刷了起来。
　　【卧槽！陆上校也出来回应了，承认他在跟大少结束关系前跟徐清安睡了的事！】
　　【？？！】
　　【家人们就现在！银龙官方卫视正在直播呢！】
　　徐清然刚盛完馄饨和汤，就看到了这个消息。看热闹不嫌事大，点开小行星的分屏，当场上线跟着吃瓜。
　　新闻直播里，陆诚正在弯腰向大众道歉：“是我没有处理好私人感情的事，才导致一切混乱的发生。责任在我身上，所以请大家不要再责骂徐清然和徐清安任何一个人。”
　　起身时，徐清然见到了他一脸的疲态。黑眼圈有点重，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休息，眼里也不见平日的光彩，整个人憔悴得很。
　　陆诚又接着说：“也想告诉大家，我和徐清安已经订了婚，我们的关系不会因此终止。”
　　那天徐清然离开后，陆诚因为各种真相的冲击性太大，当场对他发了火。徐清安被他吓着就一直在哭，场面极度混乱，他们根本无法好好交流。
　　直到去了酒店的贵宾房，四下无人，徐清安才流着泪向他坦诚床照的事情。他说他被徐清然打压欺负多年，终于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才没忍住想炫耀的心情。
　　关于徐清然另一项，他自导自演大闹订婚宴的控诉，他却是否认到底。只说他有朋友一直在为他打抱不平，猜测可能是他们瞒着他去做的疯狂行为。
　　那些把徐清然绑到南13区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对证，无法确定事实真相。
　　但经过这些事，陆诚对徐清安乖巧柔顺的滤镜难免有了一丝裂痕。上新闻回应之前，他都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结束跟徐清安当初，对他来说更像是赌气的婚约。
　　直到他心情烦躁上了论坛，无意看见徐清然在热帖里的无情回复。
　　陆诚收回飘忽的思绪，站在高台上对着底下一众镜头，脸色沉重心如止水：“我会跟徐清安结婚，也不会与徐清然恢复过往关系，所以请大家不要再过多指责或打扰他，让这件事到此结束。”
　　沈廷煜家的厨房里。
　　徐清然捧着热碗，边看边吃面，脸上习惯性的没有太多表情。弹幕却开始疯狂解读，认为他精心策划这一切就是为了挽回陆诚，结果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清然也懒得解释，直到看见有人问他：【主播今天吃的什么呀？】
　　他将撑得双颊鼓鼓的面吞下，回道：“今天吃的草莓馄饨蔬菜汤面。”
　　【？】
　　【啊？？】
　　【你又？！！】
　　直播间弹幕注意力瞬间转移，不出意外的又疯了。
　　【主播你到底是不是存心搞我们心态？】
　　徐清然看着这条弹幕悠悠飘过，回答：“是啊。”
　　“横竖我怎么做都能够吃得舒服，那我为什么要选择让你们看得也开心的那个？”
　　【……】
　　【我真的，为什么要点进来这个直播间。】
　　【徐清然你真就不在乎大众形象了吗？】
　　徐清然：“我多在乎一点，国家会每年给我发一个亿吗？”
　　弹幕又是一阵沉默。
　　有人说：【虽然不会，但你能多获得更多人的喜爱和夸赞。】
　　徐清然咬了口馄饨，疑惑：“这份喜爱是能让我马上多长几斤肌肉，还是可以立刻达到能把你们上将打趴的水平？”
　　“如果不痛不痒，我为什么还要压抑自己，来得到这些虚无的东西？吃饱了撑想犯贱？”
　　徐清然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些东西，他只在乎自己到底开不开心。
　　他掀了掀眼皮，淡声道：“爱不爱是你们的事，我不需要，也只想用最舒服的方式过我的日子，不喜欢就滚。”
　　【……】
　　【靠，这人真是油盐不进。】
　　【完蛋了，我竟然觉得有道理。】
　　弹幕讨论间，徐清然把他今日份的特殊料理给吃光了，连汤汁都没放过。刚想结束今天的直播，又见到一条细心的弹幕飘过。
　　【大少今天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嗓子也有点哑哑的，是生病了吗？】
　　徐清然挑眉，正要回应，忽然有人走进了厨房。
　　沈廷煜手里握着个刚喝光的咖啡杯，目光在他和那些还没清洗的锅来回看了几眼，沉思后问：“……你刚醒？”
　　他的头发难得微微凌乱，身上也只套了件普通的黑色棉衣，即使过了一晚上，脸上的疲态也还未消失，显然精神池的恢复速度十分缓慢，脸颊处那道淤青深得清晰。
　　徐清然心想，他昨晚出手好像还挺重。
　　“是啊，有点饿就自己弄点吃的。”他边说边把那些餐具交给负责清洗的机器人。
　　半人高的黑白色机器人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滋滋经过，走向洗碗池，还顺便接走了沈廷煜的空杯。
　　沈廷煜沉默不语。
　　他今天起得也晚，以为徐清然他们早吃过饭，就把饭厅里剩下的饭菜都清光了。
　　直播弹幕又是一阵激动。
　　【救命！活的沈上将！】
　　【呜呜呜，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俩就是在同居。】
　　【哭什么？没听沈家人说，徐清然真正匹配对象是沈天逸？只是住在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但是，大人跟小孩能做什么啊？确实更需要担心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会擦枪走火啊！尤其上将还是E型，虽然他真的控制得很好QAQ，但本质天性就是重欲，大少这么漂亮他真忍得住嘛……】
　　厨房里的人没注意直播间悄悄爆发的骚动。
　　沈廷煜见到徐清然整个人蔫蔫的，脸上还有层不自然的红晕，顺口问：“你生病了？”
　　徐清然前世很少生病，但一病就会很严重，所以只要人不舒服心情脾气都会下降与提升一个档次。想到沈廷煜还是造成他发病的罪魁祸首，就借此对他撒气：“是啊，还不都是你昨晚害的。”
　　并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或歧义。
　　弹幕又是一阵停顿。
　　然后开始傻眼。
　　【？】
　　【……啊？？】
　　【一定是我误会这句话的意思了。】
　　沈廷煜顿了顿，以为他是指昨天因为他的拖延，在山顶吹了一整晚的风导致着凉。
　　徐清然见他还在厨房，恹恹问：“那你怎么还在家？又旷工？”
　　沈廷煜气笑了：“昨晚都闹成那样了，你还不让我休息？”
　　同样，没觉得这句反问有什么歧义。
　　但直播间的观众觉得很有问题。
　　弹幕诡异的寂静了一阵。
　　直到一条小表情飘过。
　　【TAT。】
　　徐清然是什么牌子的狐狸精！这才多久，就把他们上将清白毁了！
　　被认为是狐狸精的人吃饱喝足，过来看一眼就把直播下了，只有打赏的二维码还飘着。
　　观众们又是短暂沉默。
　　【……我砸，我拿钱砸死你这个小财迷！】
　　徐清然直播结束后，某知名论坛免不了又要多几个讨论帖。其中，关于沈廷煜到底行不行的帖子，也莫名被重新顶了上来。
　　最新一层的回复：
　　【17665L：才一晚就需要旷工休息，上将果然不行。】
　　·
　　徐清安升学宴那场闹剧，在几位事主出来回应后暂告一段落。据说徐家底下部分产业因此掉了些合作，名誉大受到影响，老家主人还躺在医院，情况惨淡。
　　陆诚和徐清安也暂时低调了下来，陆家那里拒绝接受采访和表态，惹来不少议论和猜想。
　　这些后续徐清然没怎么再关注。发烧持续了三天左右终于消退，他的精神池也在那天晚上沉沉睡了一觉后成功完成进阶蜕变，悄悄达到了A级。
　　随着一小段的平静时间过去，终于到了格兰蒂斯大学各大学院开课的时候。
　　因为收的都是各领域的顶尖学生，所以每个分学院大门前，都有不少媒体随机逮住几个学生采访。拿大家都关注的医学院来说，近期名声响亮的徐清安肯定是其中一个‘随机’学生。
　　镜头前的徐清安笑得落落大方，好像前段时间的事没有影响他的心态，采访也回答得清晰有条理。
　　网络上又冒出各种各样的评论。
　　【其实也能理解徐清安，毕竟被哥哥打压了那么久，成功和喜欢的人订婚肯定会有那种扬眉吐气想炫的心态。】
　　【对呀，至少比他那个只会暴力行事的哥哥好多了。】
　　【徐大少上的大学，估计都没人去采访吧？哈哈。】
　　倒是也有点不一样的声音。
　　【奇葩，做错就是做错了，插足别人感情还能洗？】
　　【有些网友三观和言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先说好，绝对不是在帮徐大少那个小辣鸡说话，但绿茶小三给爷滚！】
　　格兰蒂斯备受关注的除了医学院、法学院、计算机艺术等等，最受瞩目的当属军学院。只不过军学院规矩比较森严，媒体们想采访，也只能在距离基地最远最外边的大门。
　　这场直播，帝国两营有无数人在关注。
　　有来看排场的，有关心国家精英群新情况的，有想看帅哥美女，有单纯好奇凑热闹吃瓜等等，牌面超级大，几乎全国各大娱乐场所的电视屏幕都在同步直播。
　　沈廷煜坐在办公室里，墙边的屏幕上也在播着新闻。
　　他的副官正好进来，就干脆站在边上跟他一起看，笑得两眼眯眯的：“嗨呀，真期待今年的新学生，不知道有没有让人惊艳的好苗子。”
　　沈廷煜盯着直播里的主持人，浅浅一笑：“确实期待。”
　　他今天刚回到岗位，副官转头看了眼，正想把注意力放回电视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他脸上那处很淡，还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副官惊讶：“上将，你受伤了？”
　　沈廷煜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停顿片刻才莞尔回答：“不小心被只脾气有点坏的猫，抓了一下。”
　　副官：“？”
　　猫抓伤是这样的吗？
　　“哦！看来军学院今年的新生都已经陆续到达学校了呢，官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那就请摄影师赶紧和我抓取第一位幸运儿吧！”新闻里的小姐姐声音激动。
　　各平台上的评论与弹幕都很期待。
　　【相信这位主持人小姐姐的眼光，每年抓来的都是养眼大帅哥，今年第一位肯定也是！】
　　【会是像陆诚沈廷煜，还是谢南钧或苏闻铭之类的帅比吗？】
　　【去年的戚和谦宋梓非那种俊帅的阳光少年就很可！】
　　【哈哈哈哈，万一跳出个徐大少就绝了。】
　　【前面那个弹幕请不要讲鬼故事！】
　　【徐清然可是出了名的超F级羸弱体，怎么可能上军校啊？逆袭爽文也不带这么写的好吧！】
　　聊着，记者小姐双眼一亮，终于找到了她相中的第一个采访人。
　　“这位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格兰蒂斯军学院的新学生吗？方不方便接受我们短暂的采访呢？”
　　随着女记者的声音落下，镜头也转向了另一个人。
　　画面里的男生身上套着浅黄色的外套，修身的牛仔长裤，闻言摘下遮阳用的帽子，露出底下那张漂亮得惊艳的面容。长睫随着眼睑轻抬，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逐渐染上了清浅的笑意。
　　他对着镜头扬了扬嘴角，神情透着清傲与戏谑：“好啊。”
　　评论区和弹幕沉寂了几秒。
　　无数人的心念，在这一刻奇迹地连在一起。
　　——草！！！


第27章 质疑
　　【人确实是好看的，但为什么跟某位疯批大少长得有点像？是我看错了吗？】
　　弹幕评论区刷满了问号。
　　得亏于之前上错直播间的事，金翼营现在大部分混网络的人都知道徐清然那极有辨识度的长相。但他们还是拒绝承认，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是他们知道的那位银龙营徐大少。
　　同时间，星涯论坛首页再次出现熟悉的盛景。
　　标题又是同样的简单粗暴：
　　【卧——槽——！】
　　“请问同学怎么称呼？又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呢？”
　　大屏幕里的男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各个地方闲逛的人都不自觉停下来多看他几眼。
　　海风肆意拨弄着他蓬松柔软的棕发，又见他弯了弯眼睛，给不愿意承认真相的网友们带来冲击性的回答：“我叫徐清然，户籍在银龙的仙女系，但非要说的话——是从金翼天狼系来的。”
　　【……】
　　【妈妈问我为什么看着直播突然就跪下来了。】
　　【肯定是撞名撞出生地顺便撞了张脸，军学院的新生里怎么可能有我认识的那位徐家小辣鸡:）。】
　　【徐大少那样的资质，要想进去除了给钱我实在想不通了，但那可是出了名砸钱都进不去的军学院……上次哪位王爵的孩子冲破头想进都没进来着。】
　　金翼营总部的人都在吃瓜。
　　银龙营总部的人，看得沉默。
　　偌大的大堂里，所有人盯着屏幕中他们阵营的那位近期风云人物，呆愣得半天说不出话。而他们阵营的那位上校，正站在大屏之前，微微仰头。
　　屏幕里那人的一颦一笑化作光彩灌进他夜色般漆黑的眼眸，他双手插在长风衣的兜里，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没有人知道他那平静表情下究竟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有些怅然。
　　明明距离他们分开好像也就半年左右，徐清然却逐渐变成了他不熟悉的陌生样子。之前那些事情真假都好，所有痛苦的经历与难听的谣言都没有将他击垮，反而慢慢将其打磨。
　　藏于顽石下的宝石，才刚亮出些许锋芒。
　　而这颗将要现世，他曾触手可得的珍宝，却在一点一点离他远去。
　　“原来是徐同学。”帝国官方记者小姐姐没看过直播，只莫名觉得这名字熟悉，“徐同学能不能向线上观众们透露，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考进军学院的呢？”
　　“是非常优秀的体能成绩，极高的精神池天赋，或是从学前的淘汰考核里脱颖而出？”
　　所有人都在等，因为他们也好奇。
　　结果徐清然微微歪了一下头，两眼疑惑：“哈？”
　　“也没有，我本来只是有点想法，不是非得报考军学院不可，但他们邀请我，我就来了。”
　　【…………】
　　【拳头石更了谁懂？】
　　【小辣鸡你就吹，使劲儿吹！军学院邀请函都是发给陆上校沈上将那种顶级资质与天赋的人才，你一个风吹就倒的小米粒还想有邀请函！！！】
　　记者小姐被徐清然的‘狂言’回得愣了愣，然后又问了他几个简单常规的问题：“考进格兰蒂斯军学院是非常难得的事，想问问徐同学未来一年里，有没有给自己定下什么目标？”
　　“目标吗？”徐清然思考了一下，笑得甜甜，“那就争取早日能够把沈廷煜按在地上摩擦吧，公平公正交手的那种。”
　　【从未见过如此狂傲之徒！！】
　　【徐大少本人说的话，跟我们黑粉没有关系，骂了他就别再骂我们了哦。】
　　【到底是谁被谁摁着打啊？？徐清然你小子没点数？】
　　【就是说，不被摁在地上但被沈上将摁在床上（捂嘴）也不是不可……】
　　【？前面的姐妹？？】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这对CP注定BE！】
　　网上舆论大爆发的期间，记者小姐准备给徐清然的采访做个收尾：“好，那最后一个问题，徐同学有什么想对我们线上观众说的话吗？”
　　一般这种时候，大部分采访的对象都会说什么，一定会努力锻炼争取为人民服务啦，好好保家卫国，为自己家族争光之类的正面话语。
　　徐清然却对着镜头笑得几分嚣张，开口就是：“小傻比们，我说过我也有学要升，你们这回信了吧？”
　　说完重新戴上帽子，在记者小姐和摄影师错愕的目光中，背着包往学院方向离开了。有徐清然这么一个炸裂的采访起头，后面电视台再采的都平平无奇起来。
　　各大论坛和社交平台全在讨论徐清然出现在军学院的事情，热搜标题——
　　#徐清然到底凭什么上的格兰蒂斯军学院？！#
　　有人说：
　　“我不信，他肯定只是去参观！！”
　　“假的肯定是假的！徐大少什么资质，他配去军学院？”
　　“不会是去应聘扫地清理厕所的那种吧？”
　　还有很多没吃到之前瓜的：
　　“徐清然？谁啊？他怎么了吗？”
　　“人气那么高，是哪个明星参军去了？”
　　“素人考上军学院不是很正常嘛？难道一定得是军政世家的公子小姐才能被关注？”
　　吃瓜前线的网友们纷纷出来科普，再次搬出徐清然跟徐清安还有陆诚的感情战争，以及订婚宴升学宴那些二三事，徐家秘辛等等，成功送徐清然又上了次热门。
　　评论区都在热烈讨论。
　　【盲猜应该是借沈家关系参加比较特殊的考核了。】
　　【虽然F级精神资质，但只要把身体练好，勉勉强强通过体能测试，毕业后当个小卫兵也是可以的吧？】
　　【别胡说啊，格兰蒂斯军学院对谁都没有特例！】
　　【不要怪我没提醒，抹黑军学院是大罪哦。】
　　还有这样的标题说——
　　#徐清然和徐清安的这场升学PK谁是赢家？#
　　#徐清然到底值不值得一场升学宴？#
　　格兰蒂斯医学院里。
　　徐清安坐在新生集合的礼堂，脸上挂着礼貌亲和的微笑，握着手机的手却攥得死紧。
　　……怎么可能，徐清然那样糟糕的资质，凭什么进得了军学院？！
　　军学院，是很多人的梦想，尤其格兰蒂斯的。那代表着能力的被认可，毕业出来可以上战场杀敌，要是有足够的天赋，还能一路往上攀爬获得极高的头衔。
　　但凡有点野心，谁不想成为陆诚沈廷煜那样，被众人所敬仰的军官？
　　徐清安的精神池资质虽然也有S级，但他是偏学术智慧的I型，精神力量不适合发挥运用在军事上，只能投向I型中受关注度较高的医学领域。
　　当然，还有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了徐清然也想考医学院。徐清然的精神力阶级不高，但学习很好，就算不做手术外科之类的，也能凭自身能力加入含金量十足的研究团队。
　　作弊的事也是他诬陷的徐清然。陆诚父亲比起徐清然更喜欢适合医学的他，他利用陆温年本身就不喜欢徐清然的点，再煽风点火，这事情不用真查，陆温年也能直接找借口退了他。
　　反正医学院人才济济，不差一个F级的徐清然。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转头竟然去了军学院！
　　不管考上的学校有多厉害，在武力第一的现时代，能入格兰蒂斯军学院的人秒杀所有。热搜上的那些话题就像个笑话，因为两者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况且……比起他还渺茫未知的军医目标，徐清然跟陆诚见面相处的机会更大。尤其陆诚现在对他的态度已经冷淡了不少，将来他们俩要是再并肩作战，难保旧情复燃……
　　开学演讲还没开始，周围的人也拿着手机在吃瓜，不时有异样的目光往他方向看来。
　　徐清安这些年把自己的心态练得很好，表面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让周围人发现他不安与愤恨的情绪。但大学几年，怕是无法按预想的那样顺心如意度过了。
　　·
　　CS天神系-海蓝星。
　　徐清然循着修建规整的林荫小道往深处走去，周围还有零散的其他懵懂新生，好奇又欢喜地打量着周围景物。也偶有几对或成小群，早已彼此熟悉的伙伴，高声笑语。
　　学院内围的大门，很庄严。
　　一边金色，一边银色，象征着两营在这个地方汇聚与联合。
　　格兰蒂斯所有学院里的学生都不分阵营，军学院也是如此。甚至军学院的学生在毕业时候，还拥有重新选择隶属营的权利，所以大家都没有带上任何强烈代表阵营的物品，被抓到会直接退学处理。
　　大门口有几名学长姐在看守，跟新生们点头打招呼目送他们进入。
　　轮到徐清然想进去的时候，却被他们拦下：“等等，你是……？”
　　值守的都是去年毕业的学生，主要是为迷路和有疑问的新生做指点，以及防止意外和暴乱发生。从他们面前经过的徐清然，看起来实在过于白皙娇弱，生得精致又漂亮，比起军校生，更像是准备进入艺校当明星的。
　　“那个，同学，请出示证件供我们核对一下。”其中一位学长说道。
　　徐清然从搭乘军校生专用飞舰过来开始，再一路走到这边，刷过无数次验证用的身份卡了。其他人也是这样，所以大部分都被直接放行。
　　不过他大概能够理解这群人的怀疑，所以没有找麻烦，顺手就把军学院的身份卡递给他们。
　　有位学姐在他抬头时看清了他的面容，下意识捂嘴惊呼：“徐大少！”
　　霎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旁边没怎么冲浪吃瓜的队友还问她：“什么徐大少？”
　　她对上徐清然似笑非笑的目光，红着脸讪讪道：“就是，前段时间跟你们提过，银龙营那个瓜……”
　　几人恍然大悟，再看向徐清然时的眼神更诧异了。
　　这份诧异甚至在他的身份卡验证通过后，转为震惊。
　　啊？
　　那位大少爷不是从小被保护在豪门，资质还贼弱的吗？怎么跑他们军学院来了？
　　——他能行嘛？！
　　核对身份期间，来时的路道忽然一阵骚动。
　　周围的人都在惊叹唏嘘，投向某处的目光微微发光，像是有什么他们比较熟悉且仰慕的人出现了。
　　徐清然也在看。
　　人群中确实有个让人格外在意的青年，穿着酒红色的长袖衫，头发也是比较罕见的橙褐色。稀疏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为他脸上与旁人说话时带出的笑容增添了些许清新。
　　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安静柔顺的气息，从身边路过时，仿佛还能被他身上沁人心脾的力量感染，放松精神。
　　青年在许多人的注目中走进了校园，身后还有不少趁机一起跟上去的。徐清然把视线收回来后，发现守门的几个学长姐也两眼艳羡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他好奇问：“那人是谁？”
　　刚问完，门边几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他身上，震惊又不可思议。
　　捏着他身份卡的学长震声问：“你不知道？！”
　　“那是金翼营林大世家出来的孩子，林千暮！”
　　徐清然顿了顿，默默道：“我是银龙营的人。”
　　不知道应该很正常？
　　结果那位学长又说：“银龙也该知道他吧？去年他被验证出SS级的D型灵魂精神时，全帝国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新闻！”
　　林千暮从小就被林家当成战士来培养，灵魂还没定型前，就已经是文武双全的孩子。后来灵魂意外定型成D，但因为本身精神池阶级够高，又有武力底子，完全是军方理想中能打又能补给的好苗子。
　　而对于军学院的学生来说，他们最喜欢的不是强大的E型同伴，而是柔顺又贴心的D型！所以林千暮毫无意外，成了新学年最受欢迎的新生之一。
　　徐清然若有所思。
　　隔壁的另一位学长又酸溜溜感叹：“可惜已经名草有主了，我们也只能远观，连追求的机会都没有。”
　　徐清然不那么认为：“只要还没结婚，一切都有变数。”
　　那位学长却瞪大了眼睛，说：“疯啦？林千暮的未婚夫可是苏闻铭，谁敢从他手里抢人？！”
　　徐清然安静了一会儿，面不改色问：“苏闻铭又是谁？他是E型？”
　　门外又是一阵静默。
　　几人好像看外星生物那样看着徐清然，想不明白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到底是怎么考进的军学院！
　　那位学姐扶着额解释：“金翼营苏家主最小的儿子，苏闻铭，是金翼总营的现任中将。”
　　“他不是E型，是3S级人群中的佼佼者。他当年为了省下进入军学院的繁琐考核程序，自发进入恶塔，挑战了2号楼的斗场，获得胜利后接受了军学院发出的特邀函。”
　　“苏中将毕业没多久，就领军把企图袭击室女系领域的一批虫族击退，是军部里很厉害的人才之一。林千暮有这样的未婚夫做靠山，谁敢欺负他呀？”
　　见徐清然垂眸一副努力接收信息的样子，他们无奈摇了摇头。
　　负责验证的那位也叹着气把身份卡还给他：“验证通过了，进去吧，男宿舍往左边走，集合时间是后天下午一点，不要迟到。”
　　徐清然接过身份卡进去了，外面的人看得一脸担心。
　　“这胳膊腿，皮肤也白嫩嫩，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训练，真能行吗？”
　　“不会连几天后的定级考核都过不了，直接被抬出来送医院了吧？”
　　“难说，每年都有这种情况的……”
　　爱吃瓜的那位学姐趁着还没正式开学，学校没有收走他们的手机等娱乐用品，又靠在门边默默吃瓜。外面果然已经发现了徐清然入学的事，在他之后被采访的是林千暮，讨论度竟然还没这位大少高。
　　刷了一会儿，她突然脱口：“我靠！”
　　在朋友们询问前，主动说出了让她万分震惊的新瓜：“格兰蒂斯医学院发通告，澄清徐清然作弊的谣言了！！”
　　陆温年是医学院的权威教授，每年都有很多毕业生录下感谢的话送给他。据说他今早给高年级上课时，原本骄傲挺胸想给他即将毕业的学生们听听学长姐的感谢词，谁知一按，竟然是徐清然的声音。
　　哪有什么夸赞，只有直白的阴阳怪气，当众打了他的脸。
　　同天，医学院那里不仅收到徐清然录取军学院的消息，还受到来自金翼营高层的施压，要他们根据徐清然过往成绩来判断事实真相，而不是胡乱污蔑。
　　最终经过极速审核，在上面的施压下不得不在各大平台官方账号与官网发出通告，并向徐清然郑重道歉。
　　网友们这会儿连徐清然考进军学院的瓜还没吃透，医学院又给他们来个大的，简直惊呆一众人。
　　——那可是医学院啊！格兰蒂斯大学最高傲的学院！从来只有别人犯错的份儿，哪有他们向人道歉的？他们发出这样的通告函，跟被鬼附身有什么区别？！
　　有犀利网友指出了这个瓜的最大疑点。
　　【等等，徐清然不是银龙营的人吗？为什么瓜主说是‘金翼营’的施压？谁施的压啊？】
　　【……沉默。】
　　【上面那位家人的沉默，真是振聋发聩呢。】
　　【所以这就是睡一觉换来的奖励吗？（bushi）】
　　【什么睡？谁跟谁睡了？！我又错过了什么瓜！】
　　这些事，无心上网的徐清然暂时都还不知道。
　　他根据大门处学长的提醒，还有校园内的路标指示，又走了好久才来到疑似男宿舍的地方。宿舍区域很大，放眼望去百来栋的楼。区域外面还有几台自助机器，刷上身份卡就能获得自己宿舍楼栋等信息。
　　79栋-6层-6038号房。
　　徐清然跟着其他准备入住的学生，一起坐上了宿舍区域专属的巡回电车，往深处的楼栋过去。一小会儿后才见到标着79数字的大楼，大概有十几层高。
　　来到六层，还没走到6038房间前，就已经能够听见从里面传来男生们爽朗的笑声。房门是往外敞开着的，他抬眸确认了眼号码，才拎着背包阔步走进去。
　　寝室是四人间，双层床，空间还算大，只有厕所没有淋浴间。
　　他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三个身材都很健壮的男人了，不知道聊到什么，正在张嘴大笑。见到他的时候都愣了愣，最后是穿着大红衣服的男生出声问：“小弟弟，你也是新来的军学生？”
　　“嗯。”徐清然淡声回道，把身上的包重重甩到右边显然还没被人放东西占据的上铺。
　　几位室友都在打量他。
　　越是打量，越是惊奇，同样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报错了学校。
　　几人面面相觑。
　　徐清然来前，他们仨还在为谁将成为寝室最弱的人，现在他们心里都有了默认的答案。
　　矮壮的那位拍了拍大腿站起身：“很好，人齐了，我们再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徐清然很快就把他们的名字记了下来。
　　发起自我介绍的矮壮男人，叫张志和。
　　穿着红衣，身高一米八几的高壮男人，叫任平。
　　还有个长得比较俊朗，年纪跟他挨得最近的，叫刘文星。
　　轮到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张志和听完哈哈笑了几声：“徐清然？你这个名字跟我前几天吃瓜的那个徐大少一模一样欸。”
　　“但听说他精神池等级只有F级，肯定来不了这个地方。”
　　另外两人显然是不怎么八卦的：“什么瓜？”
　　“喏，就是银龙营那个鼎鼎有名的恶霸徐大少……咦？他怎么又上热搜了？我看看……”张志和看着看着，脸上笑容突然消失，再望向徐清然时瞬间变得惊恐。
　　徐清然回了他一抹微笑。
　　任平不知情况，还附和：“啊！你这么说我就有印象了，就是那个爱惨了陆诚上校，为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哎呀，那种娇气包怎么可能会进来军学院成为我们的室友嘛？”
　　张志和默默把手机递给他。
　　没多久，任平也不说话了。
　　比较聪明的刘文星懂事转移话题：“那什么，忙了大半天我都没怎么吃到东西。你们饿不饿？饿的话一起去食堂啊？”
　　一高一矮两个人点点头：“饿了饿了。”
　　“那个……徐大少，跟我们一起去吗？”张志和问得讪讪然。
　　“叫我徐清然就行。”他回道，“我去。”
　　他也饿了。
　　说完转身往外走，其他几位室友才齐齐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太对。
　　——徐大少看起来那么柔弱，他们几个比他粗壮的大男人，刚才一瞬间被压制了是怎么回事啊？！
　　食堂距离宿舍又是一段路。
　　正好是午饭时间，所有人也延续着民以食为天的优良传统，入住后第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他们打完饭，周围只剩下稀疏的几个位置了。
　　只有远远一个角落，还有肉眼可见的空位。
　　能够容纳七八人的大桌子，却只有染着深蓝色头发的男人独自吃饭。其他人都像是避瘟神般，离他离得远远的，视线都没往他那里扫过。
　　徐清然端着盘，就往那个地方走去。
　　没别的想法，单纯觉得那里宽敞，坐起来舒服。
　　张志和他们见他去往的方向，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急忙阻止：“清然弟弟啊，我们还是再等等其他桌子的人吧，等他们吃完就有位置了。”
　　徐清然不解：“那些空位是有人预定了吗？”
　　张志和额头冒着冷汗：“……也不是，主要吧，坐在那边的那位是咱们同期里的一位E型。听说E型脾气都不好，没人敢去招惹啊。”
　　徐清然挑眉。
　　原来如此。
　　张志和以为跟徐清然说完，他会乖乖听话等待。结果他不仅没有，反而还阔步往那个角落过去，看得他们两眼一黑，想阻止都来不及。
　　徐清然才靠近，就感受到了由那个脸色阴沉的男孩子散发出来的精神域场。确实，这对大部分人来说就是一种挑衅，会让他们感觉到很不自在，同时因为比对方弱小而紧张。
　　但他只想吃饭。
　　他刚把盘子在男人斜对角的地方放下，人都还没坐，眼前的长凳子忽然就被一股力量震起。像极了心情不好的人发脾气，搞这些震慑性的小动作威胁。
　　徐清然却跟早预料到会被找麻烦一样，在长凳子起飞的瞬间就抬脚连同自己的精神力，一下又把它压了回去。
　　金属凳子落地时发出剧烈的声响。
　　食堂里的吵杂停止了一瞬。
　　徐清然侧目，染着蓝发的男人正用阴郁与排斥的眼神看他。
　　系统正在心无旁骛念经。
　　习惯了，它已经开始习惯它宿主挑事的本事了。
　　然后，徐清然的眼神比对方还要阴沉：“干什么？食堂你家开的？”


第28章 特邀生（小修）
　　食堂里，不知道谁的筷子恰好在这时候掉落。
　　声音响亮得清晰。
　　蓝毛其中一只耳朵还戴着耳机，可能是在听歌调节情绪。
　　他试图用他的眼神和气场把徐清然逼退，可后者却不像其他人，会被他充满威压的精神域场劝走，甚至那眼神阴鸷起来气势完全不逊色于一般E型。
　　又凶又狠，带着血的味道。
　　徐清然也在打量他。
　　系统小百科再次上线：「季淮修，18岁，出自银龙营大世家之一的季家。两年前测出E型后就被送到恶塔进行教育，今年上半年才‘毕业’出来，加入格兰蒂斯军学院。」
　　「他跟你一样，也是特邀生哦。」
　　徐清然轻笑。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不如沈廷煜那个老狗比。
　　桌子另一边，季淮修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认得徐清然，知道他是他们银龙营鼎鼎大名的恋爱脑娇气包。会跟这样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他心里也很诧异。
　　当然，最惊讶的还是他与传闻中差异较大的性格形象。
　　季淮修年纪不大也不算阅人无数，但对面的人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会为了爱情哭闹的性子。倒不如说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儿，更像是——
　　同类。
　　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念头滑过，季淮修脑中的那条敏感线就被拨弄起来。心情一瞬间糟糕到了极点，他猛地起身，眼冒凶戾红光，还没来得及动作，金属制的桌子突然就被人重重拍下。
　　巨大的响声在整个食堂回荡，连后厨的人都停下工作，探头查看外面情况。
　　闯入他精神域场的徐清然手按在桌面，用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看他：“吃饭要先砸桌才香是吧？”
　　“我先帮你砸了，不客气。”
　　季淮修：“……”
　　慢慢放下想要拍桌的手。
　　这学期的新生里，共有两个E型。
　　另一位季淮修也知道是谁，为了避免他们在不必要的时候起冲突，他们之间的宿舍以及对应食堂位置都隔得很远，基本不会碰见。
　　没想到冒出了个徐清然。
　　垂在身旁的手捏得咯咯响。
　　他阴沉着脸，声音冷冷：“你不应该来这里。”
　　徐清然长腿一伸，勾出凳子坐了下去。
　　叉起一块萝卜放嘴里，瘫着脸问：“我吃饭不来这里，难道去你家？”
　　他嚼了几口，刚想接着提醒今天要是不让他好好吃饭，他这个学年就跟这个叫季淮修的小孩没完没了，却见他忽然对着自己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
　　季淮修红着眼，沉冷的声音理载着满满愤火：“你入侵了我的域场，还想来我家？！”
　　“灵魂还没定型就这么霸道，E型也不是你这样当的！”
　　“……？”
　　徐清然被他整不会了。
　　他是这个意思吗？
　　反正不管哪个意思，食堂一角的那两个人最后还是打起来了。
　　周围的同学都哗啦啦散开，给两位大佬腾出打架的空间。他们原本以为生得柔弱的徐清然会被季淮修摁在地上摩擦，正等着看这个不长眼的人的笑话，表情却慢慢变得呆愣错愕。
　　最开始动手的人是季淮修，打了半天都没怎么从徐清然身上讨到好的也是他，最后带着精神力的一拳击空砸在墙上的，还是他。
　　反观把饭盘放到隔壁桌的徐清然，一滴汗都没流，身上也只有不小心被季淮修精神力刮出的几道红痕。
　　两方现在的精神力肯定没有任何可比性，但论干架经验，刚成年的季淮修完全不是徐清然的对手。徐清然甚至还趁着季淮修停顿时，叉了块锅包肉放嘴里。
　　围观群众：……真嚣张啊！
　　徐清然没管那些视线。
　　他是真的饿。
　　季淮修轻喘着气收回手，心里更加错愕了。
　　他几年前曾在某场晚宴上见过徐清然。那时候的他胆小又懦弱，徐家人对他爱答不理，全程都只敢跟在陆诚身边，被嘲笑也只会急得掉眼泪。
　　……真没想到，那样的小棉花，竟然有可能会成为E型。
　　季淮修想到这里，身体与精神又是阵阵兴奋。正要继续动手，争取早日让徐清然粉身碎骨挫骨扬灰，食堂入口突然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吆喝：“吵什么吵？！”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
　　精神十足，发色也漆黑得发亮，穿着格兰蒂斯军学院专属的高阶制服。他很快就找到所有人视线集中的地方，见到角落的蓝发青年，原本就显得严厉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他走到混乱的角落，看了眼从各自座位离开，站在边上的一群人。
　　然后又瞥了眼抿嘴不语表情不服气的季淮修，还有低头吃饭，在这场混乱中画风显得格外不同的徐清然，又是中气十足的一声询问：“这是在做什么？！”
　　徐清然抬头，双颊早已被食物撑得鼓鼓：“吃饭。”
　　朴实无华的回答，叫男人眸光一顿。
　　转头凶巴巴地又看向季淮修：“臭小子，还没正式开学，你又惹事了？！”
　　刚才还一副全场爷最跩的季淮修，竟然低着头，乖巧得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徐清然看得神奇。
　　系统科普道：「这个男人是季淮修的亲爹，叫季国军，是海蓝星整个军防的最高司令，也是军学院大教官之一。」
　　徐清然眉头微挑，对着季国军添油加醋：“是啊季将军，既然你过来了，就评评理。”
　　“你看现在是大家入学报到时间，食堂里的人满当当，这位同学还要霸着整张桌子。我只是想过来吃饭，他就对我发脾气，你看看那个被踹飞的小凳子，还有墙上砸出的窟窿……都是他撒气弄出来的！”
　　季淮修听得猛抬头。
　　又见徐清然撇嘴伸出手，指了指刚才不小心被他精神力隔空蹭到的红痕：“看看，他还想揍我，下手重得咧。”
　　“要不是我厉害，现在可能就要躺板板了。”
　　季淮修：“……”
　　？
　　季国军死鱼眼瞪向了身旁的青年，气冲冲斥责：“忘记你妈在家都怎么交代你的了？”
　　“咋？你是还想再进去恶塔考一次试是吧？！”
　　恶塔两个字，到底是许多E型的恶梦。
　　季国军见自己的宝贝孩子一听到这个词就身体僵硬，两眼空洞，心也跟着软了点。但他表面上还是绷着脸，提醒：“既然跟学院签了协议，就要遵守本分做好该做的事。”
　　“看看人家廷煜，他就做得很好，你学着点！”
　　季国军的出现，阻止了第二波闹剧的开展。
　　他说完就离开了，季淮修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垂眸慢慢松开拳头。
　　沈廷煜？
　　只有同为E型的他们才知道，像他这样能够违背自己天性行事的，才最可怕。
　　季淮修收回目光，见到徐清然还跟他室友们招手，硬是把在远处端着盘子不敢动作的另外仨人一起喊了过来。清空的小角落又多了三道陌生的气息，忍得他头皮发麻。
　　他刚想发脾气，那个叫徐清然的男生就跟提前预料到似的，冰凉的眼神扫了过来：“爱吃吃，不吃滚。”
　　“不吃还想闹，我可以舍命陪你进恶塔发癫。”
　　季淮修：“……”
　　心里的火又被装满恶塔这个词的冷水浇灭。
　　只剩下憋屈。
　　·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
　　宿舍区域逐渐被填满，徐清然他们房间的对门，住进了四个特别吵的大汉。讲话的声音亮如洪钟，还不喜欢把门关上，隔着走廊房门都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谈话。
　　甚至还有人从老家带来了音箱，每晚都在动次打次。
　　房里，其余几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桌子边，难得没有闲聊，而是低头各种按手机和光板。
　　张志和见只有徐清然拿着手机，在各种吃瓜上网，问他：“然少，你不打算跟家里人或朋友说些什么吗？再跟外面联系，可能就是一个月后了。”
　　明天就是正式开学日，今晚过了零点就要把这些娱乐物品上交，每个月只有月底两天可以拿回来用一用。
　　徐清然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没有回话。
　　不像亲人的亲人，他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只想等拿到遗产把他们全弄死。
　　至于朋友。
　　他后来看过原主的通讯列表，里面都是一些不熟悉的同学，亲近的只有陆诚。
　　想到这里，徐清然忽然无声轻笑。
　　仔细看，他跟这个世界的徐清然，命运轨迹还挺相似。
　　都注定要一个人过活。
　　出神之际，手机上跳出了一条消息。
　　徐清然点开，发现是宋嫂发来的。
　　【宋嫂：徐先生啊，刚刚听小少爷说你去很厉害的学校上学了，很长时间都回不来。小少爷叫你不要担心他，还说他作业有进步了，让我发给你看。】
　　【宋嫂：[图片]】
　　上面还是一道数学题。
　　33+33=6666。
　　徐清然气笑了。
　　起码数字对，确实有进步。
　　【宋嫂：徐先生要是假期回来也记得给我发个消息，这样我才能及时准备你爱吃的！哦对，小张也说了，假期要是有回来记得提前告诉他，他好去天神系接你！】
　　徐清然在椅子上静止不动半天，才慢慢敲下几个字回复。
　　【好的，谢谢。】
　　退出聊天框时，正好又见到沈廷煜的名字。
　　徐清然刚才上网吃瓜的时候知道了，医学院澄清了他作弊的黑名。如果瓜主说的没错，那纵观金翼营，也只有那天偶然陪他去过一趟医学院的沈廷煜知道这件事。
　　距离零点还有十分钟。
　　徐清然最后还是点开，给沈廷煜发了个：【？】
　　一分钟后，对面才发来同样的回复：【？】
　　徐清然没有多作解释，只发了两个字出去。
　　【谢谢。】
　　他的思绪挺跳脱，也懒得跟人周旋解释，发完才后知后觉在想，沈廷煜会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但对面的回复很快就传了过来。
　　【不客气，要还的。】
　　【[愉快]】
　　徐清然盯着那个系统自带的默认表情，今晚被二度气笑。
　　转手就回了个阴阳怪气的：【[微笑]】
　　然后把手机关机了。
　　狗男人，给不了一点脸。
　　零点后，学院宿舍机器人准时来收走物品。
　　徐清然是寝室里最后一个交上盒子的那个，刚目送它去往别的房间，身后就传来任平的声音问他：“那就这么决定啦？所以然少，你以后就是我们寝的老四了？”
　　他回头，神色平静询问：“这个按什么排的？”
　　任平嘿嘿笑道：“我们刚刚掰了手腕，谁的力气大就谁当寝室老大。”
　　“然少……你毕竟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而且我们又那么肥壮，跟你掰手腕感觉像在欺负你。”任平是个耿直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没关系，你当老幺，哥几个以后罩着你！”
　　全然忘了他们口中的老幺，昨天在食堂公然挑衅某E型的事。
　　徐清然把房门关起来，还咔嗒一声上了锁。
　　转身对房里透着清澈又愚蠢眼神的其他三位室友说：“掰手腕没什么意思，不如打一架？”
　　……
　　十分钟后，张志和、任平与刘星文，拉着椅子齐齐坐成一排。
　　他们上交着手里的矿泉水，对站在面前俯视他们的徐清然说：“老大，请喝水！以后你就是我们寝室四人组的大哥了！”
　　说话当儿，表情还龇牙咧嘴的。
　　主要身上疼。
　　他们诚心诚意为当初小看了徐清然而道歉。
　　这家伙根本就是可怕的人型武器，像被装置武斗AI一样，总能够精准捕捉到他们的破绽。别看他们身上现在没多少伤痕，但全身上下都在发疼，为了修复内伤，精神力的流速都变快了。
　　三人心想——
　　现在的豪门世家子弟都这么卷的吗？！处尊养优也不妨碍他们武力值满点是吧！
　　徐清然心满意足且理直气壮地接过他们递来的水，认下这声老大。
　　要他当老幺？
　　不可能。他只想给各位当大爷。
　　一夜过去，军学院的学生们终于迎来正式的训练。
　　新学年的学生依然不少，学院给大家分了不同的集合点，透过广场大屏来听各位前辈和军官的演说。季淮修的父亲季国军也在，严肃地叮嘱着他们各种各样的规则。
　　因帝国形势严峻，外患严重，所有人只有一年的修行时间。要是无法通过一年后的终极考核，就无法毕业，正式加入军部。学习项目覆盖范围很广，从基础生存再到学习运用精神力兵器，战斗机甲等等。
　　徐清然全都很感兴趣。
　　正式进入学习项目安排前，所有人得先进行入学考核，来做初步定级。考核项目包括精神池阶级评测、体能、反应、精神力的操控、耐力、灵活性等等。
　　根据最终考核结果进行分班，等级越高的班训练强度就越大，每一个季度的考核难度也会更高。但与之相对的，如果能够通过每季度的考核，优秀毕业，那些学生出来的职位阶级也会比较高。
　　像他这种特邀生，还可以直接当领队。
　　军学院没有正式对外宣布拥有特邀函的学生都是谁，只不过大家多少都能猜到，就是人群里那些还未入学就已经名声大噪的高天赋者。毕竟大部分高天赋者，从小就会展现出过人的才能。
　　唯独徐清然这种半路杀出来的，没人会预想到。
　　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现在是学院里最受关注的人之一。有热搜那波热度，加上身边人口耳相传，就算之前没吃到瓜的都已经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徐大少。
　　考核第一项目就是精神池评级测试，他的精神力无疑成了大家极度关注的事项。
　　精神力评测的仪器就在大礼堂里，仪器上还有大屏幕，会直接对外公布测试结果。军部最低接受标准是B级，而基本聚集了所有顶尖学生的格兰蒂斯军学院里更是不会有。
　　连A都十分稀少。
　　所以只要徐清然的精神池阶级在A级以下，都注定要被嘲笑。
　　反正他们是不相信，明明不久前还是个F级的豪门少爷，就算有医学奇迹，能奇迹到哪儿？
　　徐清然淡定走进测试仪的扫描范围。
　　随着系统的播报，屏幕上也出现了对应的资料：
　　「徐清然；学号：SIS09219；灵魂状态稳定；灵魂类型未定；精神池阶级-A级。」
　　众人惊呆。
　　卧槽！
　　竟然真的有A级！
　　礼堂里见到这个结果的学生们此时都只有一个想法。
　　——徐大少，你哪里买的资质提升仙丹妙药，能不能分享一下链接？！
　　当然，事实上比徐清然现在拥有A级精神池更让人震惊的是，他极其短小的学号还有学号前‘SIS’三个金灿灿的字母。这组学号出现时，连那些坐在边上，心无旁骛面无表情的大佬学生们，都纷纷侧目。
　　SIS，全称Specially Invited Student。
　　特！邀！生！
　　“哇靠——”
　　礼堂里，终于有吃了一路瓜的人心态大崩，不顾形象惊呼出优美的国粹。
　　曾经被银龙营所有人拎出来嘲笑几个月，甚至在十几年后还会不断被拎出来反复鞭尸的超F级废物资质，现在变成勉强能够挤进上等人行列的A级就算了，竟然还是特邀生？！
　　特邀生什么概念？
　　历史中军校人才辈出的那年，格兰蒂斯军学院发出的特邀函也只不过封顶的20张，少的那年可能5张都发不出。今年也算是好苗子比较多的一年，银龙金翼的世家都有新一辈参军的孩子，听说也就十几张。
　　对比上万数量的学生，这特邀函的含金量有多高就不说了。
　　顺利毕业的话，帝国王室还会直接送一个亿的币！钱财和身份地位都能有！
　　现在，被他们视作小辣鸡的徐大少，竟然是拿的特邀函进来的！
　　一众学生们哭了。
　　原来徐大少的采访不是口出狂言，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到底怎么回事？
　　A级怎么可能成为特邀生呢？
　　群众们疑惑着，突然想起瓜里提过徐清然曾被压进恶塔的事。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出来了，大家当时也不意外，毕竟他的灵魂还未定型，最多带去外塔走个流程就被释放。
　　现在想想，细思极恐。
　　……难道，徐大少也参与了传说中的，斗场活动？
　　徐清然心态平静从仪器里走出来时，发现坐在前排，包括季淮修在内的那些同学都在看他。来学校两三天，这是这些高傲的高天赋者第一次正眼扫视他，眼神充满了打量与探究，表情还挺严肃。
　　A级但参与了斗场。
　　显然，恶塔和学院都给了他准E型的待遇。最重要的是，他也确确实实凭着A级的精神池在惊险的斗场里胜出，先不论精神力量，他在其他技能上恐怕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几人在心里纷纷想道。
　　如果让他们知道徐清然进斗场时精神力只有B级，大概会更震惊吧。
　　各个地方集结的学生结束了精神池阶级评测后，就开始根据精神池阶级排组进行接下来的项目考核，成绩与同组成员进行比较。
　　繁琐的考核又持续了两天。
　　负责关注与跟进A级那组成绩的后台人员们，都对着数据陷入沉默。
　　入学以来最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徐清然，竟然在大部分项目中脱颖而出，甚至是一骑绝尘的成绩！不管是格斗、忍耐力、反应速度、行动力与灵活敏捷性等战场最重要的且与天赋挂钩的，都远远超过A级学生的平均水平。
　　这几项成绩，甚至放到双S级的那组都有一较高下的能力！
　　拉低他项目总评分的，是精神力操控还有体能。
　　体能部分也不算糟糕，只不过没有其他项目特出，就是A级的正常水平。
　　倒是精神力的掌控方面，还有待加强。
　　这下他们真相信徐清然是从小废物升级上来的了，因为以前没有经过正规培训，所以对精神力的使用和掌控比较不到位。但以他其他能力，只要能把现在的短板补好，飞升确实指日可待啊！
　　负责后台数据总监管的兵长感慨：“唉，谁能想到我一两个月前还在嘲笑这位少爷一无是处，跟他弟弟没有可比性呢。”
　　“好啦，各组的考核都进行得差不多了，该根据他们的平均成绩，安排最后一项综合测试的分组了。”
　　“那徐清然怎么办？”
　　兵长又看了眼桌面的成绩，回答：“A到S级的场次差不多了吧，要他真的上阵去跟双S三S的人打，还是勉强了点。”
　　廊道外的小角落，带着军帽的一位士兵看了眼成绩数据室的方向，然后才收回探出的上半身，对通讯器另一边的人说：“嘿，我都给安排好了。”
　　“你哥他最近确实小小风光了一把，但A级生跟双S三S甚至E型还有一大段差距。何况那些进来的学生，几乎都从小经历严格训练，不是外面随便学点三脚猫功夫的人能够比较。”
　　“把他分进地狱级分组，肯定要被打得满地找牙。”
　　徐清安在通讯器对面笑得甜甜，语气却是担忧的：“虽然我很感谢你愿意帮我出气，但我哥就算受伤，应该也不会太重吧？”
　　“只是学校的入学考核，能有什么事？这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们兄弟几个都挺不服，他凭什么拿的特邀函进来？明明小学那会儿还只会吓得尿裤子！”
　　徐清然最近的高光点太多，同校生也好，学院里费力毕业才谋得小职位的也罢，总归会有一小批内心不平衡与嫉妒恨的人。要他们相信从前那么弱小的徐清然能有多厉害，那是不可能的，只认为他是靠的运气以及获得沈家帮助得到的好处。
　　“总之，他这段时间让你难堪，我们几个做朋友的肯定跟你同仇敌忾！放心，我们几个现在都在学院里办事，未来一年肯定会好好照顾你这个哥哥！”
　　徐清安跟他们说完，就挂了通讯。
　　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得难看。
　　徐清安跟徐清然不一样，他性子从小开朗温和，跟在妈妈身边没有大背景依靠的他更懂得搞好人际关系与人脉的重要性。尤其还发现，自己天生似乎就有种特殊的人格魅力，大家都愿意跟他一起玩，不自觉把他当成弱势方保护。
　　所以他这些年没少利用这点，扩散自己的社交圈，还利用别人总会更同情更不防备弱势方的心理，成了徐家孩子里的虽然寄人篱下但努力积极向上的小可怜。
　　原本一切都很好，连徐清然最爱的陆诚都被他弄到手。直到最近徐清然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非要将黑名一路走到底，还抖出前阵子的那些事件。
　　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人脉，那些还在拉扯中，以及关系没那么牢固的，都开始有了冷落他的意思。
　　虽说现在还有愿意信任与帮助他的人，实在不行，靠着跟陈老板合作的那笔地下生意他也能或多或少取得想要的援助，但他心里还是逐渐感到了不安。
　　他要的是像从前那样顺风顺水，所有人都发自内心被他吸引，喜欢他，真心与他站在同一阵线。而不是因为徐清然本身也在发亮，所以忍不住被激起恶意，想要挑战那道光！
　　徐清安恨恨捏紧了拳头。
　　现在这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正从手里流失的感觉，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
　　历经两天的考核小项目终于结束，但学生们最为紧张的，其实是第三天的综合性评测。
　　所有人会再根据成绩，分成百人一组。
　　跟斗场规则有点像，这一百人会被投放到巨大的场地进行搏斗，谁能打败所有人并登高抢到最后降下的彩花，就能成为定级考核里，各阶级分组的顶尖学生。
　　这会为他们后续的学习上，带来极大的方便与利益。
　　规则上唯二不同的，就是禁止精神力的使用以及玩命似的打斗。用教官们的话来说，就是精神池阶级是天赋者们与生俱来的恩赐，要看的就是在抛弃这份天赋之后，他们是否还能成为合格的强大战士。
　　每个场地都会有许多持枪卫兵看守，谁违反了规则，就会立刻使用精神力枪把目标击倒，然后撤销所有考核成绩。
　　此时，大堂各个角落的大小屏幕，罗列着不同场地的名单。
　　但徐清然站着的那个屏幕前，聚集了最多的人。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名单上有今年唯二的E型季淮修，一百号人里还有60个三S级，38个双S级。这阵容，跟隔壁另一位E型者所在的场次名单，几乎一样豪华。
　　唯独不同的是，季淮修为首的这个场次里，还有一个突兀的A级徐清然。


第29章 规则破坏者
　　“徐清然怎么被排到这种魔鬼场次去了？”
　　周围人窃窃私语。
　　后台负责场次安排的兵长又惊又怒：“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徐清然放到A-S的场次就好了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同样一头雾水：“不知道啊，我记得应该是排到92号场的……”
　　“半人工安排，会不会是不小心出错了？”
　　“唉，好几万的人呢，还要手动调整系统匹配差异，可能一不注意就……”
　　“那也不可能排到2号场！”
　　气氛正焦灼，就听有人出声建议：“最终考核马上就要开始，重新调整应该也来不及了。反正他也是特邀生，这个身份放在AS场本来就对其他人不公平，不如让他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说话人身上。
　　那人顿了顿，用献殷勤的语气接着提醒：“再说，徐清然现在是大热人物，有他在的场次关注度都会很高。今天的终极考核上面那里可是来人了，给他们提供一场精彩又有话题性的‘表演’，不挺好么？”
　　“上头问起，徐清然的身份和项目成绩也有理有据，怪不到我们头上。何况这只是庆贺开学的小考核，没有实质性的奖励与影响，但学校要是被那些权贵夸了，院长他们还更高兴呢。”
　　在场的人听了，也觉得有理。
　　他们之中九成的人都吃过徐清然的瓜，也笑话过他。大部分人更是没有他的背景与特殊待遇，见他在还未定型时就能获得极好的福利与学院认可，心里多少有怀疑与不平衡。
　　没错，他们军学院的人才不管你外面的瓜不瓜，他们看重的是实力。
　　如果你徐清然连抛开精神力的考核都无法展现压制力，凭什么成为特邀生！
　　或许更高级别的士官长，也是相似的想法。
　　反正直到最终考核项目正式开始，都没人到后台询问失误的事。
　　考核场次共有大几百，场馆总数是差不多场次的一半，所以又分了上下场。单数的考核先开始，直播1号考核的大屏幕前，聚集了最多的围观群众。
　　徐清然也在看。
　　主要是好奇同期的另一位E型。
　　场地上，除了打架用的空地之外，还摆满许多可以攀爬走动的金属平台。而平台可以通往最高点的中央高台上方，锁着个铁盒。当场上剩余人数剩下20人，彩花就会从里面降下，谁先抢到谁就是本场的第一名。
　　考核开始的信号一响，场上有二三十个人都朝着场中央的一个女生冲去。
　　那是个剪着短发波波头的女孩，手腿修长但有力，是很标准的模特身高与身材。她的动作非常矫健，在被其他人碰到的瞬间就已经借着弹跳力跃出被袭击范围，甚至转身就把打算从她背后偷袭的几个人踹飞。
　　「凌月歌，25岁，E型者，金翼营管治区，VG室女系的一般居民。」
　　「三年前被亲戚送进了恶塔，年头那会儿被收押在2号塔17层楼时，倒霉遇上了17楼设备故障意外，整层楼的E型从牢房里冲了出来。凌月歌杀出重围，还冷静克制住自己没有向恶塔工作人员动手。」
　　「最后拿着这份功绩问了恶塔塔长，她能不能顺利毕业。」
　　徐清然看着，突然就笑了。
　　这世界里能够走出恶塔的E型，真的都很有个性。他们应该都跟沈廷煜一样，是帝国未来的顶尖人员吧？
　　他好像能够体会E型者见到同类时候的心情了。
　　想想要是能把他们全都摁在地上打，是一件多么让人兴奋的事。
　　凌月歌的发挥很出色。
　　不管是平地应对围殴，还是利用金属台架子的灵活移动，都完美宣示E型者就算不适用精神力，本身的一个能量爆发、体质等依然是顶尖的配置。
　　徐清然正在观察，观察她打架的习惯，她最擅长的阵地战类型，还有爆发力。
　　也是个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的，但明显有自学过，还算有章法。如果跟他现在这具身体交手，应该可以跟他打个五五开。
　　系统：「……」
　　幸好它宿主没有把吹牛说出口的习惯，不然应该会引发现场暴动。
　　1号场的战斗很精彩，但结果也没有悬念。
　　凌月歌除了体质，还有从小在更加严峻环境下长大的历练优势。即使到最后10个3S级的人决定先联手把她处理掉，她依然选择以避战和灵活的攀爬与跳跃能力，率先抢到了彩花。
　　倒是7号场出了点意外。
　　有个3S级的同学，本身就已经让某位对手揍得重伤，还不小心被对方爆发出的精神力给伤着。虽然不算太严重，但到底是有违规情况发生，引起了大家注意。
　　可违规的那位学生，最终并没有受罚。
　　因为那人是D型的林千暮。
　　徐清然也是才知道，作为同期生里唯一的高阶D型支配者，他的重要性凌驾于小规则之上。除非做出了杀人和谋害军学院权益的事情，否则他的违规情况都能酌情放宽。
　　“好奇怪哦，林同学性子平时真的很温柔的……”
　　“会不会是太紧张，所以才没控制住？”
　　周围人得知消息，都在低声讨论。
　　1组使用的场地，很快就被清扫干净，广播喊着接替的2组入场。
　　徐清然来到了考核专用的巨大场馆。
　　系统替他瑟瑟发抖：「虽然禁止了精神力使用，但据说这些狠人打起架都是真打，反正只要没把人打到濒死都不算违规，宿主大大真的没问题吗？」
　　恶塔斗场当时也就五六十号人！
　　徐清然关注点却在另一边：“不打死就不算违规？”
　　真好啊。
　　这里果然是天堂。
　　周围还有其他人陆陆续续进场。
　　有人从他身后用力撞了他一下，等他转头看时，对方还凶神恶煞骂道：“要进就进，别在这儿挡路！”
　　说完，越过他往里走时，还对着旁边的友人嘲笑：“A级的就是没见过世面，打个架都犹犹豫豫。”
　　“等下咱们下手要是重了点，会不会把这种小少爷给打哭啊？”
　　“难说哦，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得嚣张。
　　明明场馆大门宽敞得可以容纳十几二十人并排进入，周围人流量也不是大得水泄不通，显然就是故意为之。
　　徐清然往撞他那人的左臂看了眼，记下上面那道疤痕。
　　有了斗场的经验，徐清然入场后找了个角落站定不动。附近还有一位染了粉灰发色的女生，面色冷淡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抿着发圈，开始动手把她的公主切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银龙营，倪大世家出来的千金，倪筱鸢。
　　3S级中的顶尖者，从小天赋点就点在体育运动项目上，六岁开始学习各种格斗类的武术，拒绝了格兰蒂斯大学送出的特邀函，选择大众考核的淘汰方式，最终以前五的优秀成绩考进军学院。
　　是个性格很要强的女孩。
　　系统乐呵呵道：「‘你’小时候还曾经被安排去跟人家相亲过呢，结果因为不太会说话得罪了人家，被扛着来了个过肩摔。从那之后，一听到倪筱鸢的名字就害怕。」
　　徐清然：“……”
　　啊，这。
　　主动靠近的，有个季淮修。
　　那天在食堂没有满足把他打趴的心理，现在终于有可以光明正大动手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打量着他的3S级同学。但从他们眼神来看也仅仅是好奇，并没有把他当成难缠的对手，心思更多的是放在同等级的人身上。
　　2号场的组员很快都入场了。
　　场馆大门被系统设定关闭，高处的大屏幕，也亮起了规则以及场上剩余未被淘汰的人数。
　　【本场考核规则：
　　1、禁止使用精神力攻击同组学生，一经发现，立刻带离考场，成绩作废。
　　2、禁止使用任何危险工具参加考核，一经发现，立刻带离考场，考核所有项目分数减半处理。
　　3、禁止以致死为目的殴打同组学生，一经发现，黄牌警告，封顶三次。再犯者立刻带离考场，考核所有项目分数减半处理。】
　　枪声一响，场上分散开的人就跟猛兽出闸般，冲到了一起。
　　毫无疑问，从看到名单开始满心满意只有徐清然的季淮修，头号目标肯定是他。只是徐清然在比武开始后，直接就扭头往某个方向走去了，他想追，面前突然就冲来了十几个3S级的同期生。
　　能进2号场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心气高傲得很，根本没再害怕对手是什么型的人。
　　何况在不计较精神力情况下，是他们唯一能打败E型的大好机会，肯定要联手把他们心目中最难搞的季淮修先送走！
　　至于徐清然，他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开始前就已经先被他定下的目标。
　　进场前嘲笑了徐清然一番的几个人，都是双S级。他们的目标是同级别的学生，两拨人相遇，气氛正剑拔弩张，手臂带疤的男人忽然被人戳了戳后背。
　　他疑惑转身，都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鼻子眼的位置就猛地被揍了一拳。
　　“妈的！”挨揍的男人愤怒哀嚎。
　　动手的人很懂得力道的掌控，全身力量都集中在了挥出去的拳头上，并精准地打在对方脸部最脆弱的位置，一击把人打得精神直冲天灵盖。
　　“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袭你大爷……”他边捂着发疼的一只眼睛，边用另一只寻找他的目标。
　　然后见到长得又白又一副柔软面相的徐清然。
　　男人记得这位少爷，他刚刚还跟朋友们嘲笑过他。只是没想到这少爷有着初生牛犊般的胆量和魄力，真敢主动把自己凑到他们面前。
　　身后原本跟他们眼神交流，约好要动手的三四号人也面露不爽：“小子，是我们先来的！”
　　徐清然低头调整了一下左手的手套，把最上方的腕扣锁紧，才抬眸说：“不用争，你们一起上也可以。”
　　“……”
　　嚣张！狂妄！
　　这是看不起他们双S的人吗？！
　　他一个A级，凭什么！
　　面对徐清然的挑衅，几个大男人肯定忍不了，红着眼齐齐朝他冲过去。同时面临相似情况的，还有从入学前就已经有响当当名号，并且也在前面项目评估中取得好成绩的人。
　　大乱斗就这样开始。
　　场馆外，各大聚集了结束考核或者还未上考场的学生的礼堂处，关注2号场次的人有很多。顶着一身汗的凌月歌边握着水瓶喝水，边把目光同样放到了直播2号场的大屏幕上。
　　她原本是想看作为她最大对手的季淮修。
　　结果最后跟其他人一样，逐渐被某个角落的棕发男生吸引。
　　徐清然的辨识度真的很高。
　　哪怕是镜头收缩的全景，所有人都能一眼见到他。他很快就吸引大家注意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出乎意料的高超身手，主要还是——
　　考核才开始五分钟，他就领了一个黄牌！
　　只要是从一开始就在看他的人，会发现他一早就凑到几个双S的人面前，挑衅之后开始1VN模式。场外许多人原本都在为他捏冷汗，却发现他是跟泥鳅一样灵活，几人凑一起打他不仅没讨着好，还总是误伤盟友。
　　于是，原本的7V1，因为这些时不时的摩擦碰撞，慢慢变成了混战。
　　唯独目标明确的徐清然，还抓着他最开始挑衅的那个男人，往死里打。那眼神森冷得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夺命使者，拎娃娃一样把看起来比他还重的人摔来摔去，脚踹筋骨，拳打脸蛋，比起斗武更像是在报仇撒气。
　　围观群众：……
　　别的不说，那人是得罪他了吧？
　　最后在他一脚把人肋骨踩断，把人淘汰的同时，收到裁判的一张黄牌。
　　徐清然默默看着入场前还嚣张得不行的人被担架抬走，对着给他发黄牌的裁判两眼无辜：“我只是正常打，也没想到他身体素质这么弱啊。”
　　他在沈家待的那几个月，可不是在享福。
　　知道光靠精神力来支撑这具身体没什么用，所以他每天都在给自己安排地狱式的身体锻炼。沈廷煜家后面还有小山头，陡峭的山壁与山路，适合做攀爬与跑酷锻炼。
　　再配合室内各种体能训练，穿着衣服的身体看起来是没长多少肉，但其实已经比刚穿来时候要提高了许多，腹肌也在逐渐成型。
　　战场上最忌讳就是轻敌，在场就没有一个看得起他的人。
　　徐清然的动作利索、精准又敏捷，甚至反应和对于敌人的反打能力都很迅速。即使碰到他没有遇见过的招式，只要忍耐着观察一下，很快都能找到破绽。
　　凌月歌握住水瓶不动了，神色冷静，灰色的眼睛里却装满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拥有十足打斗经验的人才会有的反应！她甚至想说，是一个被丢进恶塔那种恶劣环境，摸滚打爬十几年的人才能有的老练！
　　但，她记得这位好像是银龙营那位出了名的弱者徐大少？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一个人在短短时间里出现那么大的变化？还是那些传言都只是道听途说，实际上的徐大少根本就没有谣传中那么脆弱？
　　盯着2号场直播的其他学生，也逐渐沉默。
　　要说徐清然有点能力吧，他开场十分钟内，就把三张黄牌给吃下了，三个都被横着抬了出去。要说他是个莽撞又不懂得控制力道的吧，但是在他用光所有黄牌机会后的三十分钟里，是一点失误都没再犯过！
　　他们逐渐回过味来。
　　……敢情徐大少他就单纯是想，踩着规则的极限去考核吗？！
　　重点是，他一个A级，凭什么还能把双S甚至部分3S的人打败的啊！
　　是了，只要跟徐清然对手的人都会发现，他虽然身体素质各方面都还不如他们，但想在这么宽敞的场地碰到他，非常困难。他们花了许多力气却半点伤害都没打到徐清然身上，反而被他绕着以各种刁钻角度袭击。
　　他每次的击打，都是打在的要害，或者能给他们造成最大痛苦的点上。痛了神经反应就会迟缓，迟缓了就会给他提供更多的动手机会，最后稀里糊涂就被放倒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
　　徐清然一脚踹到面前男人身下的要害处，然后抓着对方衣领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把那人揍得晕乎乎举手求饶：“我，我结束了，结束了。”
　　最后让全程紧盯徐清然的裁判冲过来扶走。
　　系统没忍住发问：「宿主大大，我发现你好喜欢往别人脸上揍，这是你的什么特殊癖好还是习惯吗？」
　　徐清然：“？”
　　“不是我们穿越过来的时候，你说的吗？说我们要努力逆袭，打脸渣渣。”
　　“我打的就是脸啊。”
　　系统：「……？」
　　它就不应该多嘴问这个问题。
　　偌大的场馆，突然变得很安静。
　　大屏幕上的剩余人数，从21变成了20。
　　留在场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大汗淋漓。
　　徐清然额前与鬓边的碎发也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几人隔着距离，相互对望。像季淮修、倪筱鸢等几个顶尖人员都还在，剩下的十九人对他还能留在场上，最是意外。
　　徐清然却很冷静，甚至认为这样的结果再正常不过。
　　他对现在的自己很自信。
　　九岁那年，他接下了原本不属于他的雷系异能，同时身边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那时候的他性情大变，又经历了两年与别人还有异兽搏斗后明白，仅凭力量与异能的搏斗没有意义。他为了成为更强大的存在，能够继续生存与守护他的异能，每走到一个地方，就会从可获得的一切资源学习各国各类的格斗术。
　　又将它们发挥到实战，精进的同时，再吸取别人的章法。
　　十几年的时间，他一步都不曾停止。
　　无数个日夜熬过的痛苦，被他刻在骨子里的所有生存技巧，是他自信的底气。
　　场馆屋顶悬挂的那个铁盒子‘噗’的一声开始冒烟，然后掉落一颗用绳子吊着的彩色小花球。大概拳头一般大，拖着长长的彩带尾巴，在空中微微晃动。
　　眼神变换之际，余下的二十人几乎同一时间攀上金属架台，开始朝着中心最高的铁架奔去。徐清然面前很快就来人拦阻，是进场到现在都没机会跟他交手的季淮修。
　　季淮修一上来对着他就是一拳，被他侧头躲开了。其他奔往高台的人，也全在路途中相互打了起来。
　　又是一场乱斗。
　　托季淮修的福，他们俩在打架中又淘汰掉了几个3S的同组生。
　　主要是期间还有人想来跟徐清然过过招，结果全被季淮修拦着暴揍，跟发疯的恶狼一样威胁：“滚，他是我的猎物！”
　　徐清然肯定不会让他们滚，趁季淮修牵制的时候，找机会又偷偷补了几下，直接把人送淘汰。
　　转眼间，场上又只剩下八个人。
　　就这八个人，还又打了三十分钟都还不分高下，每次有人登上高架想去抢彩花，又会被另一边的人及时拽下。
　　外面观战的同学们都急死了。
　　这是今天目前下来，打得最焦灼最久的场次！
　　其余人都在抢彩花时，季淮修眼里只有徐清然。
　　然后，徐清然终于被他惹怒了，用着阴鸷的眼神冷冷盯着他，呵笑一声后忽然开启了可怕的反打模式。季淮修只是因为一时疏忽不小心被他钻了一下的空子，就发现自己再没有了回击的机会。
　　徐清然心想，剩下那几个全都暗戳戳联合对付他本来就烦，这个季淮修还跟狗皮药膏似的怎么都甩不掉。很好，他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
　　季淮修人被从高架上摔出去的前一秒，他听见徐清然凉薄的声音从耳侧轻轻飘过：“季淮修，撑到现在，你体力应该快耗尽了吧？”
　　再接着，整个人就后仰着摔到地上。
　　的确，从号角吹响的开始，场上大半的人都盯着他打，他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应付那些人身上了。他以为徐清然一直在跟他周旋没怎么还手，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斗不过他。
　　却没想到，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季淮修刚摔下来，架子上的徐清然也跟着跳下，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又补了几脚，每一脚都带着被他骚扰的深深怨念。最后在裁判见情势不对，往他们方向走来时，才停手蹲下身子。
　　“小孩。”徐清然掐着他下颌的力道还挺重，“没有精神力，你是打不过我的。”
　　季淮修气红了脸。
　　心想，徐清然也就大他一岁，凭什么用这样老成的口吻跟他说话？
　　垂眸注视他的人忽然又笑了一下，眼底滑过的笑意，清冷中又透着几分妖冶。
　　清润的声音不紧不缓：“当然，以后就算用精神力，你也一样打不过我。”
　　说完，就把季淮修的脸甩开。
　　裁判及时前来关心季淮修的情况，而后者却看着徐清然站起身，转头看了眼爬满人的金属高架，又回头意味深长问他：“知道一个合格的E型应该怎么发疯吗？”
　　季淮修还在错愕，就见徐清然深琥珀色的眼睛底下，泛过浅淡的异光。
　　……！
　　精神力？？
　　倪筱鸢等其余五人还在高架上进行拉扯搏斗。
　　她是距离彩花最近的人，好不容易终于把那些难缠的同级生甩开，有足够的空间让她登顶把那枚象征胜利的东西抢走。却在还有几步之遥时，金属架子忽然被一股强力的能量袭击。
　　突如其来的精神力随着其主人一脚的重踹，施加到了金属架子上。中央处，原本坚固能够容纳二十人同时攀爬的那个最高架子，被震得瞬间散架，摇晃着坠落时，还把挂在上面的那些人一并往下带。
　　只有一道人影趁所有人反应不及之际，以矫健身姿逆着坠落的金属架往上踩。
　　转瞬间，金属支搭建起的高台，就哗啦啦砸成了小堆。留下来的几人从散落的金属堆里爬了出来，虽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但他们觉得心理和精神上的创击，还挺大。
　　他们脑袋空白抬头，只见被散落的架子堆积起来的小山顶上，高高站着一袭深色贴身运动装的男人。他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抓住了他们抢夺半天的彩球，两眼弯弯笑得清甜，清傲地俯视着他们。
　　然后还拖着慵懒的声音问傻眼的裁判：“我没有用精神力攻击同学，只攻击了架子，还算违规吗？”
　　徐清然轻笑，又与眼神愕然的季淮修对视。
　　犯规不犯规是其次。
　　敢联合搞他，他不高兴了，其他人也别想着开心。


第30章 活春宫（修）
　　学院的某贵宾室里，响起一人的拍掌声。
　　黑发挑染了几缕银白的男人站在同步直播2场考核的屏幕前，戴着银戒指的手拍得啪啪响。身后不远的地方坐着几位银龙营的内政官员，他们几人对视一眼，显然是被徐清然所展现的‘野性’给惊愕。
　　“这位就是三王子殿下，今年从恶塔相中的人？”说话人年纪有点大，脸上的皱纹与眉间的轻蹙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看起来，不怎么好控制啊。”
　　穆子羽的拇指指腹，不断在戒指上雕刻的龙头轻刮。他仰头看着屏幕里，从破碎的金属架堆上缓步走下来的修长人影：“再怎么桀骜不驯，也只是帝国的子民。”
　　“帝国连E型都能驯服，还有什么控制不住的人？”
　　穆子羽端起旁边高桌上的葡萄酒，微沉的眼眸里滑过一丝不服输的较量：“何况，大哥都能把沈廷煜教成那么听话的一条狗，我作为银龙营的总指挥，怎么就办不到？！”
　　当年错失沈廷煜这枚棋子，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帝国底下的两大阵营，除了作为彼此相互牵制督促，能够更好守护帝国子民的存在，同时还是王室子嗣们争夺储君位置的工具。王室孩子不管男女，每人都有成为下一位王的资格，所以从小就开始了斗争。
　　成功接任两营总指挥/总司令的王室成员，等同于打入决赛圈。现在的凯安帝国，就他跟大王子穆子玥在相互争夺，谁手底下能拉拢到的人才越多，就能为帝国创下更大的功绩，声望也会更高。
　　银龙这几年的风评在金翼煽动与影响下，大大下降。尤其大家都崇拜强者，哪怕是银龙营的人，对沈廷煜苏闻铭等人的评价都非常高，这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好不容易遇见徐清然这种特殊的人，甚至还有成为E型的潜质，他不想轻易错过。
　　何况……魔鬼族群的威胁越来越大，给帝国场域防护运作进行供给的能源晶石，寿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不管是出于对银龙营的考量，还是凯安帝国的未来，他都希望能揽收更多的人才。
　　“安副官，您怎么看？”
　　穆子羽脸色沉沉问完，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再转头看向房里那排位置，坐在最靠里的那个中年男人歪着头，醉得昏睡过去，头还一点一点的，完全是一副对人生摆烂的状态。
　　穆子羽脸色又黑了几层。
　　但目光触碰到他那只机械右腿，想发的火又被强行压下，转头对着其他人傲然道：“总而言之，这段时间还要麻烦几位教官好好盯着我这位苗子。有任何关于他的动向，立刻向我汇报。”
　　穆子羽说完抓起挂在边上的披风，挥手一甩，披风上重工刺绣绣出的翱翔银龙就盖到身上，威严庄重。
　　正准备离开，有人又问：“那万一这位徐清然，最后没有定型成三殿下想要的E极端者，怎么办？”
　　他们承认徐清然的底子看起来确实很不错，但仅凭A级的精神池，基础再好也不够用。在拥有极高天赋的E型面前，精神阶级差距就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穆子羽哼笑：“没定型成E？”
　　“那就给我找个理由，把他踹出学院。”
　　他相中徐清然的潜质赌他能够成为他想要的人才，所以给予他最高待遇想把他留住。当然，他如果辜负了他的期待，他就会立刻把这些福利从他身上收走，让他体验体验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瞬间。
　　座位上的另一位教官，连忙起身询问：“那三王子殿下，今天这2号场考核成绩判决……？”
　　“成绩？”
　　穆子羽又呵笑了一声。
　　……
　　“……徐清然同学虽然没有用精神力直接伤害同组学生，但考核毕竟明确禁止了精神力使用，再加上三张黄牌，所以经讨论后，决定给予所有考核项目评测折半惩罚。”
　　“同时，本场考核最终成绩作废，2号场没有获胜者。”
　　裁判边抓着氧气瓶，边宣布上面传下来的结果。
　　场馆内，其他从散架堆里爬出来的同组成员，脸色也是一阵红橙黄绿蓝青紫。本来还有一个名额可抢，现在倒好，一个都没有了！
　　这个最终考核名额福利挺高。
　　据说在各个考核组内拔得头筹的那批人，两个月后能获得来自两营特殊军官们的教学。其中就包括陆诚、沈廷煜、苏闻铭等那种顶配人员，以及经验十足的老将帅。
　　之后每学期的考核、学习等，好东西都会优先给那些获胜人员。值班表，也会供他们优先选择最轻松好办的工作，食堂每周限定食品也能优先抢，学号和个人照都会显示在军学院官网第一页，牌面十足！
　　几人痛心疾首。
　　再看看徐清然，听完结果的宣判，是半点都不觉得意外。眼里更是没有任何世俗的追求，只抖了抖肩，神情无所谓将握着的彩花交还给裁判人员。
　　所有人脸色又黑了一层。
　　徐清然这个疯子！宁可自己拿着减半的评测成绩去到后段班，也要把他们所有人的获利可能一起掐灭，人干事？
　　总而言之，徐清然到底怎么想他们不完全清楚，但这个名字，2号组的所有人员是实实在在记住了。倒不如说入学没几天，大半以上的同学都深切认识到这三个字的威力，对他的刻板印象也有所改观。
　　徐清然慢悠悠走出2号场馆时，靠在馆外入口旁的一个人，突然叫住了他。
　　他循声侧头，见到扎着粉色高马尾的倪筱鸢。
　　她双手戴着方便攀爬动作的露指手套，抬起来酷酷地对他挥了挥，打招呼：“好久不见。”
　　徐清然沉默几秒，还是顺着回应：“好久不见。”
　　想起系统说这位妹子的脾气好像不怎么好，他停顿片刻，又面无表情问：“你是又想找我打架？”
　　倪筱鸢挑眉，最后低头笑出声，大方道：“不了，你确实变化很大。我不会在明知打不过你的情况下自讨苦吃，但你刚刚的行为，是真的狗得让人牙痒。”
　　“有时间倒是可以切磋一下，我想看看你从以前只会靠着别人保护的爱哭鬼，长成什么样子了。”
　　倪筱鸢小时候挺不喜欢徐清然，因为她觉得一个男孩子天天哭哭啼啼，被打还不了手，只会喊人帮忙的样子太弱了。前段时间听说他不顾颜面，为了个男人各种撒泼大脑时，她还觉得唏嘘。
　　做梦都没想到会在军学院与他重逢。
　　更没想到，他现在的性格与身手跟记忆中差距这么大。不过，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许是化情伤的悲愤为力量了？
　　“可以。”徐清然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倪筱鸢双手抱臂，歪头盯着他离去的清冷背影，又想——
　　其实她心里还是憋着一团火。
　　要不是气势被压制，还真的想现场把他摁住暴揍一顿啊！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更好欺负一点。
　　·
　　张志和他们从别的集合场地回来，也听说了徐清然的伟大事迹。一起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都还在兴冲冲念叨这件事：“老大，你也太猛了，人家都是小心翼翼绕开规则，你偏是往死里整啊！”
　　“越是后段班就越要被人耻笑和看不起，训练强度也越大，所以大家冲破头都想靠着入学考核进前段班，你这成绩肯定得挂尾巴了，不怕到时候太辛苦吗？”
　　怕什么？
　　徐清然想道。
　　他这具身体需要更好的锻炼，学院安排的那些，完全是天赐的好机会。
　　徐清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落日斜阳，几人坐在回宿舍的小车子上。
　　窗外的风徐徐吹，徐清然视线里，忽然见到从另一辆小车子下来的林千暮。他微笑着对车里趴在车边看他的同学们挥挥手，转身往宿舍区域旁的独栋房走远。
　　像E型或者D型的学生，都会安排独栋楼的宿舍。
　　给E型特殊，主要是怕他们跟人家起冲突，所以才把他们隔开。而像D型那样的，是怕被学校里的人给欺负了，才额外保护起来。
　　D型在军学院就像是一个被丢到饥饿狼群里的香饽饽大肉块，很难保证会不会有被人强行立下灵魂契约的情况发生。
　　徐清然很羡慕。
　　独栋真好，哪像他的共享宿舍，人多口杂，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热闹。热闹虽说不一定不好，但不符合他喜欢的生活环境。
　　晚上，历经一天考核的所有人都早已累趴，只想待在宿舍休息养精蓄锐，好应对隔天的课。只有徐清然下了楼，在宿舍区域的周边夜跑，回来的时宿舍那层楼却突然吵翻了天。
　　徐清然上来就见到一小群人委屈巴巴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个头比较瘦弱的眼泛泪花，被所有人围起来安慰，暖心的任平也在。
　　他放下擦汗的毛巾，走过去问：“怎么了？”
　　任平语气愤愤地给他解释。
　　起因是大家都想休息了，就他们对门的那间房里，还把音响的音量调到最高各种听歌聊天。有附近被影响的同学受不了，敲门礼貌询问他们能不能让大家好好休息，结果被里头面相凶狠的几人骂的狗血淋头。
　　想替室友出气的那位，还被他们扇了巴掌。
　　现在房里的人，蹦得更欢了。就像是叛逆的孩子，别人越不喜欢越想制止的事情，他们偏越要做。
　　徐清然听完，没有说什么。
　　大家还在低声谈论，就听见有人敲响了扰民的6037房门。
　　众人惊恐回首，发现是刚回来的徐清然。
　　被骂哭的那位没亲眼见过徐清然的考核直播，见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柔弱，不像是会跟人吵架的面相，忙道：“算了徐同学，他们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劝说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人用力打开。
　　光头大汉凶巴巴大怒：“都说了你大爷我想怎——”
　　嚣张的话还没说完，鼻子就被人捶了一拳，随后腹部又是一个飞踹，整个人被那股力量冲撞得往后退去。徐清然微微歪头，又是一声冷笑，在房里其他三人猛地起身时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反手又把门锁上。
　　“徐，徐同学想做什么？！”
　　“他不会有事吧……”
　　“要不要下楼去喊人来啊？”
　　任平莫名回想起了前几天的晚上，沉默没有附和。
　　房里很快就传来斗殴的动静响声，紧接着有人被砸到了门边，把门板撞得疯狂摇晃。再来又是各种沉重的碰撞声，然后开始响起杀猪般的哀嚎。
　　听到动静出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把6037房门前的廊道挤得水泄不通。
　　门板被重砸了几次。
　　最后锁都坏了，在一群围观的眼睛注视下，慢慢往外敞开。
　　门开时，只见到他们自以为柔弱不堪，没有还手之力的徐清然，抓着椅子往跪趴在地的壮汉身上砸的凶狠一幕。能够承受三百斤重量的坚固椅子，就那样被他砸得稀巴烂。
　　他抓起其中有头发的那位，直接就把他的头砸到音箱上，声音沉冷：“给你脸了？”
　　门外群众看傻了。
　　更是被徐清然凶狠的眼神与姿态，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被揍得鼻青脸肿，流了满脸鼻血的光头急忙替快昏死过去的室友回答：“大哥大哥，我们不、不闹了，不闹了……”
　　徐清然这才把人放开，走出房间前还往对方的音箱上踩了一脚。确认已经被踩得稀巴烂，无法再使用，才心满意足离去。
　　几个人最后还被喊到楼下教育了，平时忍耐他们很久的宿舍管理员开了罚单，义正言辞道：“再斗殴一次，就滚出宿舍去睡仓库！”
　　光头捂着酸肿的脸，不服又委屈：“徐清然也有份，怎么不一起罚他？”
　　宿舍管理员想起教官白天交代下来的话，又听说了徐清然各种传闻，理直气壮说瞎话：“人家那是正当防卫！”
　　而且同层楼的人也在帮徐清然一起说瞎话：“我问过你们同楼的人了，大家都说是你们先动的手，徐清然为了自保才还手。你们几个S级打不过人家A级，还好意思说？”
　　几个人脸都羞恼得发红。
　　灰溜溜回去时还在集体怒骂徐清然，直到发现，徐清然还站在他宿舍6038房间外，似笑非笑盯着他们回来。想起他刚才杀人般的眼神，几人瞬间又怂了，躲瘟神一样冲回房间。
　　发现房门坏了，关几次都会自动打开。而门外还有个笑得恐怖的徐清然直勾勾盯着他们，吓得赶紧找工具把坏掉的门卡上，关得紧紧的，深怕那位‘恶鬼’再闯进来。
　　就这样，79号栋的6层楼，即将迎来他们相亲相爱，彬彬有礼，谦虚大方，和谐共处的美好生活。
　　这个时间的走廊，早已空荡荡。
　　徐清然看了眼对门的6037几个数字，才转身回房抱了自己的换洗衣物与沐浴乳等用品，去往楼层的共用浴室打算洗个澡。
　　长廊上的自动感应灯昏昏暗暗。
　　他人刚走到浴室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啊啊哦哦声音，在此刻的寂静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徐清然：“？”
　　系统：「哟哟哟，活春宫！」
　　这个时间点的浴室里没有多少人，销魂的声音在空寂的浴室回荡。
　　只需要多听一会儿，就能大概猜到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正常人知道了，会羞红着脸或默默离开，但徐清然算不上什么正常人，所以他揣着洗漱用品走了进去。
　　最里面的隔间，两个男人侧对着淋浴隔间的入口，正在放纵自己的欲望。
　　做得忘我，连帘子都没拉。
　　顶上的花洒还在哗啦啦往下冒水，被日的那个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嘴里还在喊：“宝贝你真棒！”
　　徐清然站在外面默默观察。
　　心想，原来两个男人是这么搞的。
　　骚里骚气乱叫着的那位偶然睁了下眼睛，眼角余光一瞥，忽然见到跟研究什么科学难题的徐清然站在外面，吓得兴致都没了，放声尖叫。
　　身后的人被他见鬼般的凄厉叫声喊得瞬间萎了，同样在发现徐清然后，目光惊恐看着他。
　　他们俩算不上什么小情侣，就是入学时候恰好相遇认识，相约一起洗澡看对眼后确认过各自的属性，即兴开始顺便缓解压力了。谁能想到这个时间点，竟然还有人进来！
　　进来就算了，还是个奇怪的变态！
　　徐清然顿了顿，皱眉说：“继续啊。”
　　“我还没看够。”
　　隔间里的两个人：“……”
　　兴致都被你吓没了还怎么继续啊！
　　徐清然还一脸认真问：“做起来的话，日和被日的哪个比较爽？”
　　他想过了，如果一年下来攻略进度不大，就给沈廷煜下个药强上。也决定了，上面下面没关系，哪个可以被伺候得舒服点，他就当那一方。
　　反正要他徐清然伺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被恐怖围观的两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甚至马上就想跑路，却被徐清然拦在隔间出入口，又双双缩回角落。
　　被拒绝且拂了兴致的徐清然脸色阴沉盯着他们，幽幽问：“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机会，是要自己继续，还是我强迫你们继续？”
　　一小会儿后，浴室里又传来了鼓掌声。
　　只是这次的背景音再没了最初的销魂调儿，剩下惊惧的抽泣。
　　三个人里，大概只有学到新东西的徐清然最高兴。
　　·
　　毫无疑问，徐清然被安排到了后段班级组。
　　根据各项考核评测，默认他们的基础差于该有的平均水平，所以从最魔鬼的障碍物闯关项目培训起。训练场大概有座镇子的大小，里面设有许多高难度的障碍物关卡，全程耗时耗力很大，目前最快通关时长的记录，是两小时。
　　徐清然不意外，又听见沈廷煜响当当的名字。
　　118分钟39秒，是他留下的记录。
　　徐清然盯着教官发到他们手环上的数字，下意识扬起唇角。
　　然后就在自己的目标上，大胆填下了118分钟38秒。
　　刚提交上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
　　“同学，挺爱做梦啊？”


第31章 特训（修）
　　说话人，有着很异域风的长相，长得很高，目测有一米九多。
　　脖子好像受了伤，上面贴着一大片纱布。
　　他表情带着点挑衅与不屑，对着他轻笑一声，然后心比天高地给自己定了118分钟30秒的目标时长。完了又扫视他一眼，说：“徐大少，你最近在学校里好像还挺火？”
　　“我每天早上出门，耳边都能听见带着你名字的议论声。”
　　徐清然平心静气且坦荡地接受这一切，甚至还问：“我只在学校里火吗？”
　　“那还得再努努力，毕竟我想要的是全帝国的人都认识我。”
　　男人又笑了，笑起来还挺阳光。
　　但徐清然望进他那双裹挟着些许浑浊的碧绿色眼睛，跟着弯了下嘴角，心底一片冷清。
　　半晌，对方朝他伸出手：“我叫封维，早听说大少名字很久了，一直挺想认识。”
　　徐清然不知道对方，可对这个名字有点记忆。
　　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的主人就是终极考核那天被林千暮用精神力伤着的人。因为早早就被淘汰，再加上考核场发生的种种事，也被分派到末尾的班级分组。
　　徐清然没有回握他的手，直白道：“但我不想认识你。”
　　说完，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封维却像是没介意他的态度，追上来继续说：“听说大少也是灵魂精神定型迟缓的那类人。”
　　“我也一样，精神池虽然已经是3S，但类型迟迟都还没定下。学院里的人现在都看好我们有可能成为E型，不过我没有大少你运气好，学院可没有给我发特邀函。”
　　徐清然闻言瞥了封维一眼。
　　后者目视前方，漫无目的地跟着他去往障碍关卡的训练场地，嘴里还在念叨：“你说我们如果齐齐成了E型，会不会真像传说中那样相看两厌，朋友都做不成？”
　　“不过据说E型定型前，精神池阶级肯定会先到达3S级。所以按情况来看，我应该会先你一步出结果。”
　　“放心。”徐清然忽的开口，“我没想跟你成为朋友，不用考虑太多。”
　　话落，他就率先走向障碍物关卡的起点，开始第一轮跨越障碍物训练的自我测试。
　　看看初次挑战，需要花多长时间来完成。
　　同班级组的学员，也开始在教官督促下投入训练。
　　如果偷懒，还得被罚原地俯卧撑。
　　徐清然刚开始没多久，正在攀爬近百米高，需要跨越的攀岩墙，旁边又来了个人。
　　声音是熟悉的聒噪：“徐同学，加油啊，我先走一步了！”
　　封维说完，就加快速度，以比在场任何人还要轻松的姿态越过他往上爬去，眨眼间就冲上顶端，然后翻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山头路。
　　徐清然默默看了他离开的方向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维持自己的节奏前进。
　　障碍关卡中有个很高的木桩子，是关卡全程的中场打卡点。
　　徐清然爬到顶端那会儿，已经是烈日当空的中午时间。太阳很晒，但他在摁下上面的打卡按钮后没舍得立刻下去。
　　高处，总是能见到更多的风景。
　　比如沿海的地区，像凌月歌他们那种六边形尖子生，正在那里进行战斗机甲的学习与运用。也看见与他们训练场紧挨着的地方，是另一个布局相似的障碍关卡场地。
　　学院学习项目有十来个，因为人数原因，把所有前段班与后段班的学生又各拆分成十几组，各自从不同项目开始进行轮换训练。
　　从他的视角望去，能见到倪筱鸢那头显眼的粉灰色长发，随着她如豹子般迅敏的飞跃动作晃动。比起他同班级组大部分人哀嚎不断，艰难得想要放弃的状态，隔壁前段班的竞争力更大。
　　多数人都像倪筱鸢那样，专注且拿出十足的劲儿拼搏。每道关卡都有好几道速度不相上下，与同学们积极竞争的人影，但作为女孩子的倪筱鸢仍是同组生中，一骑绝尘的那位。
　　徐清然目光一转，又见到同场中，也在几个关卡外的地方稍作歇息的封维。他坐在关卡的高处，视线同样放在了隔壁场，不过却仅仅锁定一个人。
　　是跟倪筱鸢在同一班级组的林千暮。
　　封维看他的眼神很怪异，给人一种诡异的不适感。他还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他的注视，转头笑吟吟对他招手时，眼底方才的意味不明已经消失了。
　　徐清然就那样坦荡荡地盯着他，直到封维休息够了继续往前通关，他才接着他的练习。
　　这场训练要求的体力消耗确实很大。
　　徐清然还是逼着自己跑完了全场。
　　加上木桩子上的休息时间，一共花费了292分钟，33秒。
　　老早就完成赛程的封维还没离开，在终点的位置等待，直到看见他下来，才走过来调侃：“徐大少，作为学院特邀生，你还得多多努力啊。”
　　封维的体能底子比同班级组的学员都要好，在第一轮不熟悉场地的情况下，只花了200分钟左右就跑完了，是最快的那个。这倒也正常，本来以他的水平就应该是前段班的学员。
　　徐清然依然没有给他回应。
　　不过封维探到了他的底子，对他的兴趣比开场那会儿消退了一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相信大少你一定能够抓紧提升通关成绩。”
　　“我完成了今天任务，教官说我可以先走了，明天见！”
　　徐清然抬眸看了眼封维悠然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语。等休息够了，又转身从终点站往回的方向开始训练。他想争取早日把所有障碍关卡摸熟，然后开始研究最低消耗同时最快的通关法。
　　很快的，教官就宣布今天的训练时间结束。
　　倪筱鸢他们前段班学员的情况徐清然不清楚，不过他所处的班级，九成以上的人直到最后都没有走完赛程。虽然教官全程几乎都挺负责任地盯紧着大家，没让他们有划水的机会。
　　不过后段班的学生，第一天的要求也不能太高，只能暂时这样。
　　晚上，吃饱休息够了的徐清然，又准备下楼进行他的夜跑锻炼。
　　对面6037的房门已经找人修好了。
　　他刚关上房门走没几步，就在走廊上遇到正准备去浴室洗澡的同学。对方就是之前被骂哭的那位，正好也跟他在同样的班级组。
　　“徐同学，晚上好啊！”小同学见到他眼睛亮了亮。
　　经昨日一事，他们宿舍的人现在看徐清然都觉得他整个人在发光。尤其今天白天的练习，他作为跟他们精神池水平差不多的A级，竟然能够像其他S级甚至3S级的同学跑完全程，实在太厉害了！
　　徐清然礼貌性点头回应了他的招呼，脚步还没迈出去，又见对方犹犹豫豫道：“对了徐同学，我白天见到你跟封维同学走得很近，你是跟他交朋友了吗？”
　　徐清然沉默。
　　作为前世走到哪儿被嫌弃到哪儿的反派，最近老有人跟他提起交朋友的事情，他觉得还挺不习惯。
　　“啊抱歉，我不是想限制或干涉徐同学的交友情况！只是，想想如果是封维同学的话，徐同学还是要小心接触比较好。”
　　这话引起了徐清然的些许兴趣：“怎么说？”
　　对方纠结半天，小声道：“封维同学的性格有点阴晴不定。”
　　“我跟他从同一个地方过来，所以稍微有些了解。听说他中学时候也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他们班上的班长。两个人平时挺要好，结果后来那位班长因为作业方面的事情，某天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了他几句，结果就被打成植物人了。”
　　“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呢。”
　　徐清然挑眉：“那么大的事，对方家里没告他？”
　　小同学哀叹道：“封维母亲是帝国君主的妹妹，算是王亲贵族。帝国的法律……那是用来约束我们小老百姓的，权贵，多的是平息问题的办法。”
　　班长家庭背景很简单，只是普通人。
　　王室有钱，愿意支付医疗费摆平事情，想要孩子能够继续活着的家里人也只能应下。要是不答应，不仅人财两空，说不定日子都会被搞到过不下去，哪天就‘意外’消失了。
　　徐清然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下楼锻炼去了。
　　不过等隔天封维再来骚扰他，说要跟他结交时，他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轻笑道：“好啊。”
　　本来以为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把人说服的封维惊了惊：“没想到大少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我只是想通了。”徐清然面不改色道，“人都喜欢跟强者认识，多你一位有实力的盟友，没什么不好。”
　　封维咧嘴一笑：“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周。
　　这晚，任平打着哈欠从浴室回来时，见徐清然的床位又空荡荡：“徐大少又夜跑锻炼去了？”
　　张志和正在地上做俯卧撑，身体边往下压边回答：“是啊，听说他们组最近的项目是最魔鬼的障碍闯关，白天都已经够累了，他晚上还能天天坚持出去锻炼体能。”
　　每天最早离开宿舍，最迟回来。
　　就算他们一开始对徐清然这号人物有再多怀疑和不服，作为室友，现在都对他无比敬佩。
　　这是个狠人啊！
　　对别人狠，对自己要求更狠，难怪人家能那么牛批！
　　·
　　楼下，徐清然不知不觉又跑到了宿舍区域的出入口附近。
　　系统突然叫他抬头往前看。
　　宿舍入口前，大晚上站着几个人。
　　他们身上服饰都挺华贵不凡，聚在那里态度颇为恭敬地对着一位金发男人说着什么。
　　徐清然本来还只觉得对方看起来挺熟悉，没认出来，直到看见他动作自然地往嘴里丢了颗水果糖。
　　突然就想起当初在新闻上见过他。
　　金翼营的上校。
　　系统在他沉思时，指向场上另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他两眼朦胧，整个人看起来醉醺醺的，敷衍地对金发男生说了几句，然后挥挥手走了。
　　系统说：「这个男人，是你妈妈戚盛雪的初恋情人。」
　　徐清然：“？”
　　想想徐严，再看看摇摇晃晃离开，不务正业的那位酒鬼，他没忍住吐槽：“那戚盛雪看人的眼光，好像都不怎么好。”
　　「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家今天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戚盛雪过世导致。」
　　「他们当年原本恋爱谈得好好的，很相爱，结果半途杀出你爸徐严。戚家当时家主的思想比较传统保守，比起虚无的感情，更信任灵魂契合度的高匹配数据，认为两个相契合的灵魂在一起才能长久。」
　　「于是戚盛雪只能不情愿嫁给了徐严，作为补偿，当时还很辉煌的戚家给了她很多嫁妆。」
　　「但徐严跟戚盛雪的匹配数据，实际上属于戚盛雪跟她这位初恋情人。」系统叨叨的声音，逐渐分散了徐清然跑步时的疲惫，「你还记得嘛，你后妈她的妹妹就在官方灵魂伴侣团队里工作。」
　　「你后妈跟徐严早就在一起了，那时候都准备谈婚论嫁，结果刚接手徐家产业的徐严突然遇上大问题。他担心徐家把管控权收回，就把脑筋动到当时还是商业界大佬的戚家身上。」
　　「于是联合你后妈的妹妹来个偷天换日，换到匹配数据把人娶走。」
　　「这就是为什么徐严对戚盛雪那么残忍。因为他本来就对她没有感情，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真爱是你那位后妈。」
　　徐清然顿了顿，问出疑惑很久的问题：“怎么听起来，徐家人随随便便都能调换灵魂伴侣的契合数据？不是说，这件事情挺不容易的吗？”
　　「是不容易。」系统说道。
　　全帝国掌握这项技术的就五人，其中正好有两位是白莲后妈的亲妹妹，以及她的闺蜜。之所以说这项技术很少人愿意做，是因为看似简单的更换程序十分复杂，只有天选I型灵魂精神的人掌握，同时需要拿精神池的部分能量去交换。
　　一两次倒还好，次数多了，精神池会越来越削减，导致精神阶级的退化以及寿命的衰退。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人的匹配数据依然能够得到极好的保障，毕竟修改员也没这么无聊，愿意赌上自己的天赋与寿命去搞事。
　　就算有愿意花钱接单的，也会经过慎重的考虑，这辈子接的次数都不会太多，毕竟实在是太伤了。而原世界的徐清然作为虐受文debuff叠满的主角受，身边倒霉的就是正好有这么两个可以帮徐家使坏的人。
　　后妈的小姨能从中获利，偶尔一次的帮助她也愿意。
　　包括徐清安当初去见的那位闺蜜，也是看在小姨当初对自己事业有极大提携，还想再依靠她往上爬得更高，才会帮徐清安一把。
　　徐清然跟系统闲聊间，发现宿舍区域入口的那位金发男人正往他的方向靠近。
　　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像是在跟人通话。
　　“我说姐，你为什么对徐家那位大少爷那么感兴趣啊？”谢南钧表情难看到了个极点，“我人才刚到军学院的基地，你就急哄哄要我过来宿舍找人。”
　　对面的女声笑得神秘：“哎哟，你不懂！反正我有我的理由，你就帮我看一眼嘛！”
　　“我堂堂一个金翼营上校，大晚上闯进人家学生宿舍去找个后段班的小废材。你说，我得找什么理由？”
　　谢南钧说着撇了撇嘴，想到什么，表情惊怒：“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我警告你，老爸不会让你跟银龙的人结婚的，何况是名声那么糟糕的徐清然！别说爸了，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不答应！”
　　“你说什么呢？”谢南依通过通讯器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再说，人家将来说不定就是某大佬的预定宝贝，我哪来的胆子抢人呀？”
　　谢南钧没听懂，愣了愣：“你说陆诚？”
　　“他俩不是早八百年前就掰了吗？”提到银龙营的人，他态度瞬间一转，“而且银龙的陆家有什么好怕的？！真喜欢，就算是陆家的人也得给我抢！”
　　“不过能看上徐清然，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奇葩眼光……”谢南钧说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道人影。
　　长得特好看，瞧着是乖巧柔和的类型。
　　看他状态与装扮，显然是夜里还坚持锻炼的努力学生。
　　谢南钧欣赏这种心态的学员，舌头调皮一动，把含着的糖送到嘴巴另一边后满眼赏识询问：“同学，在锻炼呢？”
　　“嗯。”那人淡定点头回应。
　　“不错不错。”谢南钧也跟着点点头，表情十分认可，“对了同学，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位叫做徐清然的学生？”
　　“我有点事，想见见他。”
　　谢南钧问完，就见面前的男生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下一秒，对方不咸不淡回答：“我就叫徐清然。”
　　“不知谢上校想找的人，是不是我。”
　　晚风微凉，四周一片死寂。
　　谢南钧沉思半晌，才横眉竖眼问：“那请问你是银龙营那位，父亲是徐氏建设集团的徐严，徐大少徐清然吗？”
　　“巧了。”徐清然脸上的微笑很清和，“我正好是。”
　　又是一阵沉默。
　　俩人最后在宿舍区内的其中一个食堂里，面对面坐下。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厨房早已经休息。
　　灯光只亮了几盏，堂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其他人。
　　徐清然从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慢慢喝着，表情还挺淡定。谢南钧耳边挂着通讯器，里面是谢南依不管他这个弟弟死活的兴奋询问。
　　“见到人了？怎么样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谢南钧瞥了徐清然一眼，如实回答：“特好看。”
　　“身材呢？”
　　谢南钧：“换件衣服马上就可以去走T台。”
　　“嗯，不错，性格如何？”
　　谢南钧心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外面搜一搜就能找到？
　　但还是沉吟着回答：“……挺努力的。”
　　反正目前他只看出来这点。
　　“是喔。”谢南依顿了顿，突然接了句，“那你觉得跟你们上将般配不？”
　　“般——”本想敷衍回答的谢南钧猛的一顿，不敢置信，“我的姐，您说的是哪位？”
　　“还能有谁？就沈廷煜啊。”
　　谢南钧：“……”
　　他突然想起，徐清然现在确实就住在沈廷煜家来着，也想起沈家不久前宣布了这位是他们家最小的那个孩子，沈天逸的未来高契合伴侣。
　　他姐这是想搞事啊？！
　　虽然他也急着给沈廷煜找到能够帮他治病的对象，但强抢小侄子的未婚妻，是不是不太合适？
　　“应该……不太行吧。”谢南钧语气迟疑。
　　他记得徐清然刚被安排住进沈廷煜家的那段时间，他们这位沈上将那几周上班心情都不是很美好，指挥他们去清理受灾区域时都不怎么带笑的。
　　显然，他很不喜欢徐清然这位闯进他地方的外来者。
　　还有前段时间，徐清然上错直播间那会儿他正好外出任务，错过了这个瓜。不过回来时有听说，沈廷煜那天在会议室发了很大的火，说不定还有这位少爷的影响……
　　想着，喝完水的徐清然正端坐着默默看他，不苟言笑的，身上莫名有种——感觉会跟沈廷煜起冲突的气质。
　　于是谢南钧更加肯定了：“我觉得不太可。”
　　谢南依撇了撇嘴：“是嘛？”
　　“对了，他们学年年中不是会有假吗？这样，你争取跟人家搞好关系，假期时候把人带过来让我看看几眼，感觉感觉一下呗？”
　　“总觉得你们男人看事情的角度跟我们女人不一样——”
　　谢南钧一脸无语地把通讯挂了。
　　再抬头，却听徐清然问：“你跟沈廷煜关系很好？”
　　谢南钧抖了抖肩：“还行吧。”
　　“主要我们两家是世交，几个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好多年前因为他的提醒，救了我姐姐一命。抛开他特别不做人的性子，其他倒是挺好。”
　　徐清然大概懂了。
　　一般能说得这么无所谓，证明关系确实是真的不错。
　　“你……我听说你最近跟他住一块儿，你们，相处得还行吧？”谢南钧很熟悉沈廷煜那糟心的性子，领域意识太强，在这之前他完全无法想象他能够跟他那位小侄子以外的人同居。
　　“还行。”徐清然颔首回道，“也就是偶尔他想杀我，偶尔我也有点想杀他的关系。”
　　谢南钧：“……”
　　徐清然又道：“不过杀他之前，我得先把他睡了才行。”
　　语气说得认真。
　　“……？”谢南钧惊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是他能听的吗？而且这合适吗？
　　——以及，他老大知道这件事吗？
　　徐清然给谢南钧留下重磅炸弹后，就自己先回宿舍休息了。只留下这位金发上校独自坐在食堂里，怀疑人生。
　　·
　　今日天气依旧晴朗。
　　徐清然已经熟悉了整个场地的障碍物关卡内容，也成功把通关时间缩短到了220分钟左右。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提速。
　　场外，谢南钧双手抱臂，在学院小兵的陪同下默默观察徐清然的训练情况。
　　主要他今早进入学院，总在各个地方听见他的名字。
　　学生讨论，学院里的军士与教官也在谈论。
　　谢南钧对徐清然的印象，还停留在身弱且爱陆诚爱得要死要活，丢大脸的阶段。所以就好奇想看看这位吃了熊心豹子胆，想睡他们家上将的近期风云人物，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越是看，心里就越是震惊。
　　徐清然的表现，可不像是个没接受过训练的大少爷。他甚至开始在思考，如果这个人真能成为E型，凭借他看起来经验十足的技巧，能不能跟他们上将打个五五开。
　　谢南钧看得啧啧称奇。
　　直到旁边小兵悄声提醒：“谢上校，我们该过去北8区了。”
　　谢南钧是非常擅长运用机甲的天赋型选手。任何再难操控，脾气再‘大’的机甲到他手里，都会变得十分乖巧，被他完美操作。所以军学院每年开学时，都会请同样从这里毕业的他，传授那些顶尖选手关于机甲方面的课。
　　闻言，他重新戴上帽子悄无声息离开，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一周，徐清然从教官那里知道，障碍关卡的场地晚上其实也对预备进行此项目考核的学员公开，所以把夜跑的训练时间换成了项目的练习。
　　隔壁高段班组使用的场地里，有不少人在奋力训练。让徐清然惊讶的是，他们后段班组里的学生也有不少人开始感觉到危机感，正在争分夺秒锻炼。
　　都是好不容易才考进格兰蒂斯军学院的学生，就算后段班，也没多少人会真正摆烂到底。
　　徐清然视线扫了一圈，没见到热情又聒噪的封维。
　　然后专心开始投入练习。
　　“180分钟03秒！”白天的训练场上，教官看着徐清然每日都在刷新的新纪录，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禁惊叹：“这个成绩，跟隔壁前段班学员目前的平均水平差不多了！”
　　作为指导员，没有人不喜欢努力又上进，且还能够拼出成绩的孩子。
　　负责徐清然他们这个项目指导的几位教官，近期都对传闻中名声不太好的他有所改观。只要有实力，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封维站在边上，拍了拍徐清然的肩膀：“哇，徐大少确实厉害！这才快三周的时间，跟我的差距就只有15分钟了！”
　　“多练而已。”徐清然不骄不躁道，“你晚上也可以多来练习。”
　　这个成绩其实他不怎么满意，距离沈廷煜的记录差的还很多。
　　当然，徐清然其实心里很清楚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把沈廷煜的记录破了是不可能的事。前世早已是过眼云烟，现在的他从体能再到精神力，都差人家一大截，要真是突破了记录才叫不现实。
　　但差得太多，他会很不爽就是。
　　所以他想测测，自己现在要是拼尽全力，极限到底在哪里。
　　封维在教官走后叹道：“好吧好吧，如果我有余力我就跟你们一起卷。”
　　结果这位3S级满自信选手，依然没有出现。
　　徐清然也不在意。
　　这晚，他照常离开宿舍准备训练。
　　下楼时，却见到不知在宿舍楼外站了多久的谢南钧。他嘴里还嚼着泡泡糖，看起来像是在等他。
　　谢南钧今晚穿的是休闲运动服：“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怀念我上学那段时间熬过的苦日子，今天也想去你们训练场玩玩。”
　　徐清然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了他这个解释。
　　谢南钧也是心里苦。
　　他前些天还是没忍住，给远在其他地方的沈廷煜发了通讯请求，跟他提起自己正在格兰蒂斯军学院基地，还遇到他未来侄媳妇的事。纠结半天，还是没敢把徐清然那段炸裂的话告诉他。
　　沈廷煜从他这里，听说了徐清然竭力想破他记录，笑了一声后说：“好，那你带带他。”
　　谢南钧当时CPU都差点烧了：“……啊？”
　　他还以为这两个人关系那么糟糕，沈廷煜会‘不屑一笑’呢。
　　沈廷煜的声音漫不经心：“他不像我们，以前完全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但他很聪明，你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只过一遍给他看看，他就会明白了。”
　　谢南钧一方面是受人所托，另一方面也真好奇徐清然是否真能证实沈廷煜的说法，趁着大晚上没什么事情做，就来了。
　　他跟徐清然一起来到训练场地，找个借口跟徐清然说：“说来我也算是你学长，作为学弟，我建议你今晚先待在观赛台围观我完整赛程，说不定还能从我身上学到点有用的呢？”
　　徐清然没有拒绝。
　　然后谢南钧就真的把整个赛程给跑了一遍，而徐清然也看得很认真，表情若有所思。
　　结束计时的时候，时间大概在136分钟左右。比谢南钧当年在校的正式成绩要慢了2分钟，差距不算大。
　　谢南钧跑完下来早累成个汗人。
　　他不断在心里吐槽到底为什么要帮沈廷煜那个狗比，还有帮他姐姐多跟人熟悉等这些奇怪的事情，面上却还是仔细提醒：“哦对了，根据我的人生经验给你点建议，今天以后包括白天的训练，都尽可能摈弃精神力吧。”
　　“万一正式考核那天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会感谢我的。”
　　谢南钧说完，就挥手潇洒离开了，边走边撑着腰念叨：“妈耶，几年后再回来，这玩意儿还是全校最可怕的项目！”
　　徐清然送走谢南钧，原地不动消化了十分钟左右的信息，然后转身开始投入训练。
　　隔日白天，谢南钧又在训练场外，观察徐清然的训练成绩。
　　教官惊喜报出他的新数据：170分钟，54秒！“
　　谢南钧：“？”
　　这是抛弃精神力后跑完全程的计时吗？他昨天也就只在他面前跑了一趟吧？！他都已经做好，要再找借口多跑几次才能让徐清然领悟的准备了！
　　谢南钧脸色大变。
　　心道，这徐大少是什么魔鬼啊？！
　　就这样的天赋，怎么可能只有A级的水平！


第32章 陷害
　　【30-31章有修改，追更的小天使可以注意回看。】
　　==下面正文开始==
　　“大少，你开课第一天果然是藏拙了吧？”
　　同场内的封维惊叹道：“正常情况下就算给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进步那么神速！”
　　比如他自认资质已经属于顶尖水平，但三周下来也就从200分钟进步至155左右。从290分钟左右进步到170，这是多么可怕的数据？
　　徐清然不置可否。
　　身体是个奇怪的东西，就像爬山，第一次总会是超乎想象的辛苦。这具身体原来毕竟娇贵得很，初次尝试很吃力，但坚持下来身体就会开始适应强度。
　　月底的项目终极评测日，转眼就到。
　　徐清然在最后的一周时间里又把完成时间缩减了点，最后已经差不多可以跟上3S封维的进度，与他的差距只在5分钟内。
　　徐清然心想，正式考核时候再借精神力的施放提升身体韧性，时长应该可以达到150分钟左右。
　　也行吧，这已经是前段班的前排数据了。
　　听谢南钧说他当年也就134分钟的成绩，至今仍是军学院历史百强的记录，可见沈廷煜那样的记录短时间内破不了。
　　评测前一晚，徐清然仍旧按照平时的习惯下楼，准备去训练场做最后的调整。好些天没见的谢南钧又在楼下等他，不过今晚的装束比较正式，跟他抵达基地的那天一样。
　　谢南钧落在徐清然身上的眼神很复杂。
　　他那天观测完后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一周下来都像个变态那样每天准时蹲守徐清然的训练情况。事实证明沈廷煜说的没错，徐家这位大少也是个大人物。他不仅在看了他一眼的情况下，只花两三天就吸收他想传授的东西，甚至还懂得自己复盘找补。
　　作为一名军官，谢南钧欣赏这样的人。
　　他想起当初徐清然大闹陆诚订婚宴的大瓜出来时，他也跟着其他人嘲笑了几句，突然就觉得自己真该死啊。
　　“谢上校，你又找我？”徐清然打断了他飘散的思绪。
　　谢南钧轻咳几声，微微端起作为前辈的架子：“啊，也没什么。”
　　“我在军学院的任课暂时结束了，你怎么说都算是沈廷煜的朋友，所以想着走之前再确认确认你的情况。万一我回去，他第一件问我的就是跟你相关的事呢？”
　　徐清然听得轻笑。
　　笑声里没有太多感情：“别误会，我跟他不是朋友。”
　　谢南钧：“？”
　　啊？这是真的吗？
　　还没接话，又听徐清然问：“所以你来指导我，也是他的授意？”
　　谢南钧顿了顿。
　　这种总能被人轻易猜透看穿的感觉，跟沈廷煜那个老狗比也特别像！
　　为了不像早期应付沈廷煜那样狂掉头发，他放弃隐瞒的打算：“是啊，沈廷煜多冷血的一个男人！能提出让我帮你这种事，还不够朋友吗？”
　　徐清然回道：“不，他这是在明晃晃嘲笑我。”
　　其他人这么做或许是真心想帮助他，可沈廷煜的思维，不能用一般人心思揣测。如果他没猜错，沈廷煜只是想借谢南钧来告诉他——就算传授他提速通关的技巧，也破不了那个记录。
　　徐清然啧了一声。
　　不就趁机揍了他几下？真小心眼。
　　系统：「……」
　　想帮攻略目标说点什么，但又怕造成反效果，最后选择作罢。
　　谢南钧本来还觉得，徐清然这是跟沈廷煜‘积怨’太深，看他做什么都是一肚子坏水。
　　——虽然他时常也有相似的想法。
　　但直到他上飞行器离开海蓝星，抽空给沈廷煜发了道通讯，吐槽这件事。
　　却听对面沈廷煜轻笑：“那他确实知道我在想什么。”
　　完了还要悠悠说他一遍：“亏你认识我那么久，还没这个后来的小侄媳想得通透。”
　　谢南钧：“……？”
　　他在心里震声吐槽——是你俩思维跟常人搭不上线！
　　谢南钧挂掉了沈廷煜的通讯，一脸无语。
　　突然觉得他那天回答他姐回得早了，现在看看这两个人明明配一脸！
　　·
　　学院基地处。
　　徐清然送走了谢南钧，就到训练场再走一遍赛程。明天就是重要日子，场地里今晚的学员人数达到了这个月的峰值。
　　隔天还要考核，徐清然今晚只把赛程过了一遍，没有像平常那样逗留得更晚。离开训练场往宿舍方向回去的路上，他满脑子都还在复盘每一个关卡需要格外注意的动作与速度。
　　没注意到建筑拐角处藏得很好的气息，就那样突然被人喷了一脸奇怪的喷雾。
　　徐清然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凭借感知精准迅捷地抓住偷袭他的人的手。但对方力道出奇的大，而且反应也非常快，趁他不便与他拉扯半天，最后忍下他五指的力道强行把自己的手抽出。
　　喷雾瓶子咣啷啷掉在了地上。
　　徐清然的眼睛受到喷雾刺激微微刺痛，整个人也好像被奇怪的压力笼罩，身体忽然变得有些沉重。他在黑暗中听着耳边的脚步声逐渐跑远，冷静地把手撑在墙边缓解不适。
　　直到身后又有一道轻盈的脚步声靠近。
　　“徐清然？”
　　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女声，听起来还挺冷清。
　　徐清然沉默着没有回话。
　　现在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怀疑对象，如果可以他一个都不是很想搭理。
　　与徐清然偶遇的，是刚结束机甲练习的凌月歌。
　　她正准备回去女生宿舍，就在这处没什么人经过，僻静但比较近的路道撞见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的徐清然。
　　一般情况下，凌月歌作为高傲的E型，就算见到有人晕死在路边都不太会管。不过这个人是从入学那天就给她留下挺深印象的徐清然，她犹豫一秒，还是走上前去查探。
　　正欲询问，忽然注意到他脚边的喷雾器。
　　她拿起来看了眼，诧异道：“精神压制喷雾？”
　　“那是什么？”一声不吭的徐清然，终于开口。
　　凌月歌抬眸看了面前人一眼。
　　棕色的微卷发是训练后的凌乱，受到喷雾影响，豆腐般白嫩的脸蛋上也跟过敏似的微微发红，紧闭的双目也有些红肿。
　　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仍是冷静得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游侠。
　　凌月歌捏着喷雾瓶子收回目光，垂眸边翻转细看边解释：“是一种限制精神力爆发的药雾，不过只对灵魂精神还没定型的人生效。”
　　“这种药雾，一般使用在灵魂有定型征兆的人身上。”
　　“你应该清楚，灵魂定型前会有一段灵魂波动与躁动期。学院里都是高阶级学员，所以医务室都会准备这样的药品以作不备之需。”
　　徐清然心想，他还真不清楚。
　　又问：“喷上它，会有什么影响？”
　　“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威胁。”凌月歌说着一顿，“就是会在一定时间内把目标精神池阶级，往下压制一层。”
　　比如3S级的破坏力就会降为双S-S级左右的力量。这样一来，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周围人也比较好控制目标。
　　凌月歌说完，空气又是一阵静默。
　　片刻后，才又开口：“你们最后班级组的人，明天有障碍关卡的考核吧？”
　　都知道这是个既消耗体力，又耗费精神力的魔鬼项目。
　　而喷雾药效持续时间是差不多一到两天，会严重影响明天的考核。显然，他是被人给陷害了。
　　徐清然没说什么，缓过来后只说：“同学，能带我到有水的地方吗？”
　　想洗个眼睛。
　　凌月歌本来还挺犹豫，毕竟她不是很喜欢自找麻烦，也没有乐于助人的优良喜好。不过后来发现徐清然带起来很轻松，完全不需要有任何肢体接触，仅凭她的脚步声就能精准判断方向以及拐弯点。
　　凌月歌又一次刷新了对他的心里印象。
　　她是少数在徐清然的丑闻爆发时，抱持中立态度的人。因为她曾经也跟他经历过相似的事情，被身边人造谣诋毁，被亲人当成可怕的怪物躲避与对付，没人比她清楚传言真伪的可怕。
　　事实证明，徐大少本人跟谣言里的懦弱与恋爱脑不一样。
　　至于脾气和性格——
　　凌月歌想起他在徐清安升学宴上，以及2号斗场做过的事，决定先保留意见。
　　另一边，徐清然终于在水池边把眼睛洗好，能够睁开看看世界。他一眼就见到了背靠在洗水池另一边，单手插兜打量他的高挑女生。
　　徐清然对帮助自己的人是凌月歌，感到挺意外。
　　她不是E型？这很不符合他们该有的性子。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后说了句：“谢谢。”
　　凌月歌无所谓地抖了抖肩，像是在回答‘举手之劳’。
　　确认他没有其他事，便起身准备离开，还淡飘飘地跟他说：“加油吧。”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徐清然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
　　这还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没有一见面就逮着说想跟他打一架的E。当然，这跟他继续平等怀疑学院每个人不冲突。
　　他拿着凌月歌放在水池台子边上的喷雾瓶，去问了宿舍管理。对方见到那东西也很吃惊，跟凌月歌说的也差不多，这在学员之间属于违禁品，只有医务室里的医生才能取得。
　　不管如何，今夜就这样结束。
　　徐清然倒是没有很生气。
　　这次确实是他有点过于放松导致的疏忽，怨不得谁。而且得益于谢南钧的强压训练，这样的影响对他来说还算不上太糟糕。
　　隔天评测，如火如荼开展。
　　各个项目组的学员都有各自的测试，住在宿舍高楼的人刚起床就看见，尖子生们大清早已经乘着各自的机甲，酷帅地飞过宿舍区域上方的高空，冲往沿海的区域。
　　徐清然也前往了熟悉的训练场。
　　基于三王子穆子羽的交代，以及这一个月频传的惊艳预测成绩，他做项目评测的这天，观察台上来了许多他见过和没见过的教官。
　　徐清然对这样的阵仗感到惊奇，却以为只是学院教官们对待考核的慎重态度。
　　粗略扫视了眼，戚盛雪那位前情人也在。
　　对方难得不是酒醉的状态，戴着帽子，抬头嫌弃地看了眼炽热的太阳，然后又继续绷着张厌世脸观看场地。
　　系统替他紧张：「天啊宿主，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来看你表现的！」
　　「可你昨天才……万一表现不好，他们会不会找借口把你赶出学院？」
　　班级组的学员很多。
　　为了能在一天内结束项目考核，又把大家分成了好几个批次，十分钟出发一批人。
　　第一批学员已经开始，徐清然走向准备出发的位置，面不改色回道：“我说过，他们把我请进来，就别想轻易能让我走人。”
　　随着哨声响起，徐清然跟着第二批次的学员齐齐开始了他的考核。观察台上的教官们都坐直身体，表情专注又严肃地盯着面前实时转播屏幕，大部分视角都锁定在徐清然身上。
　　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疑惑与失望。
　　不是说这位徐家大少爷挺不错，完全符合前段班尖子生该有的水平？结果怎么回事？他这通关速度和水平，也就是勉强及格的标准啊？
　　徐清然总体表现其实还是挺稳定。
　　只是跟他平时练习相较，实在过于稳定了。
　　障碍关卡共有百来个，每个关卡都拟定了最长通关时长的及格线，全程下来最低及格标准是188分钟。只要超过这个时限，全都视作考核失败，年末时候需要再进行补考。
　　补考项目只要有一个没过，都无法毕业。
　　徐清然今天每道关卡，感觉都是踩着及格时间通过的。
　　平时非常看好他的教官盯着他手里光板中，徐清然不断刷新的通关数据，满面愁容。
　　赛程过半，徐清然仍是在及格与挂科之间的危险线游走，前来观看的教官们都逐渐失去了兴趣。只有那位右脚顶着机械腿，站在观察台边缘，负手围观场地的中年男人，表情逐渐凝重。
　　认真观察徐清然每道关卡打卡数据的小教官，在徐清然跑完三分之二的时候，神情也微微出现了变化。他像是发现什么让他无比诧异与惊奇的事，把数据拉上去从头到尾往下又仔细看了眼。
　　然后更加惊喜。
　　直到徐清然来到最后的关卡，爬上高台后在结束计时的按钮前喘了口气，伸手摁下。
　　平日里带着他的那位小教官同时间激动汇报：“结束了！188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正正好！”
　　其余老教官撇嘴。
　　有人不怎么在意道：“那就是正常A级水平，有什么特别的？”
　　小教官低头看着光板，屏幕上是漂亮得让强迫症倍感舒适的数据。
　　总消耗时长正好188分钟确实不稀奇。
　　——但是，如果百来道关卡，每一道的前进节奏流畅得看不出任何破绽，并且打卡时长都精准卡在设定好的最低及格线，同样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的话呢？！


第33章 争端
　　“没什么特别？”
　　小教官还没来得及往下说，独自站在小角落观看的那位中年男人，忽然沉声开口。他的嗓音带着一种低沉微哑的沧桑，冷哼一声后指着他说：“来来，给这群没长眼睛的家伙看看人家的赛程内精细数据！”
　　小教官急忙应道：“是的，王副官！”
　　说话人，名叫王戬。
　　银龙总营的副指挥官之一，是在银龙里话语权仅次于总指挥三王子穆子羽的人物。虽然他这些年日常都在嗜酒买醉放纵自己，不过真需要他上场办正事的时候，总能出人意料完美完成。
　　而且他早期曾经领着部队击退过一个试图入侵帝国的族群，将其收服，让帝国能够研究和培育作为试炼使用。好几年前也曾在魔鬼族群手中救下三王子穆子羽，为此还永久失去一条右腿，所以即使他平日再摆烂，穆子羽都没忍心撤掉他的官职。
　　其他人对他也还算尊敬。
　　听见他发话，不敢怠慢，立刻端正态度。
　　他们内心其实挺纳闷。
　　王戬这种地位，一般不会自降身份过来监督新学员的考核。他们一时都摸不准是不是穆子羽对他的忍耐终于来到极限，开始给他发派这种低级任务以作警告。
　　几人心思各异。
　　直到视线落在小教官递来的光板上，眼睛先是突然瞪得跟铜铃一样，然后又开始皱眉怀疑。
　　王戬今天话难得的多：“这么完美的控分行为，证明他对周围事物的感知、把控与计算都非常的好！上一次展现出这种天赋的，还是陆诚那样的学员。”
　　“然后呢？证明了他在实战中的确能有精确锁定入侵物种身上源晶的高超能力！这样的人才，只要培训好了就能成为战场上的优秀领导！这还不够特别，不够符合三王子的期待吗？！”
　　王戬越说越激动，连脖子都急红了。
　　所有人被他吼得脑子一愣，觉得有理的同时，也有那么一丢丢的疑惑。
　　——王副官那么佛系摆烂的一个人，怎么对徐家大少的事情如此激动上心？
　　都是银龙营出身，难道他们认识？
　　王戬没在管他们怎么想，只管说自己想说的：“这都不满意的话，你们自己再找其他好苗子去，也别耽误人家了！就去看看还有谁，能在短短一个月内让人这么惊喜！”
　　语气里，莫名让人听出一丝小骄傲。
　　不过一群人低头再看了眼徐清然的数据后，又觉得他们能够理解王戬难得的激动。学院里单拎出来那都是全帝国的好苗子，但是能在一堆苗子里成为比较亮眼出彩的，确实得要有一定的能力。
　　何况徐清然也是银龙营出来的孩子，将来毕业说不定就会归属入银龙办事，王戬身为银龙的副指挥官，感到骄傲很正常！
　　试炼场地处。
　　徐清然下来后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学院系统记录的详细数据，确认完总时长就打算离开。转头扫视了一圈，却突然发现，每次总爱跟在他身边嚷嚷的封维竟然没出现。
　　后来才知道，封维前一晚遇袭受伤，连考核都参加不了。
　　徐清然到医疗所看见他的情况时，心里很是诧异。
　　“大少，你是来看我的吗？！”本来郁郁寡欢的封维见到他出现，整个人瞬间精神，“我太感动了，这证明你果然有拿我当朋友对待！”
　　封维遇见的问题跟他挺相似，都是被人用那个精神压制喷雾偷袭。只不过比他还要严重，手臂和脸蛋上都是挨揍后的淤青，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看起来挺遭罪。
　　其中一颗眼睛还被打肿了，贴着纱布，瞬间变成独眼狼。
　　徐清然说：“我是听说你连考核都做不了，想看看你到底惨到什么程度。”
　　封维咧嘴笑了笑，又开始叭叭：“听说大少昨晚也遭遇了跟我一样的事？”
　　“那那个坏人明显是冲着我俩这优秀学生来的啊！”
　　“幸好大少你没有被影响，还能进行考核。”
　　“太可恶了，你说会不会就是我们同班级组的学员？打不过就使阴招！”
　　“不好说。”徐清然忽道。
　　其他人他不清楚，只针对他自身经验而言。
　　如果是同班级组A-S级的同学，就算他对周围环境放得再轻松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能通过精神力把气息隐匿到他难以感知的程度，需要比他这具身体精神池现在的级别更高，而且至少是个双S。
　　封维嚷嚷哀嚎：“唉，谁知道格兰蒂斯这种顶级大学里，还能遇到那么小心眼的学生。”
　　“没办法了，教官说我的情况只能等着年底补考。”
　　“补考就补考吧，反正轻轻松松。”
　　说着，他又问：“对了大少，你今天考核结果怎么样？”
　　“我不在，同班级组里最好的成绩的应该是你吧？”
　　徐清然与他对视几秒，弯了弯嘴角：“没有，只勉强达到及格标准。”
　　封维的表情比他本人还要失望：“唉，都怪那可恶的偷袭者！”
　　此时，恰好有个军医走过来打断他们的交流。
　　对方语气惊喜对封维道：“封同学，刚才帮你检查时发现你的灵魂出现波动迹象哦，预估1-2个月内就会迎来定型期。”
　　“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你每周至少过来医务室一趟，如果状态过于糟糕，就会考虑对你使用精神抑制喷雾。”
　　“啊？别吧，我对这玩意儿已经有阴影……”
　　徐清然悄无声息离开。
　　第一项目的考核算是圆满结束。
　　徐清然另类达标，也算是从奇特的角度获得了认可。有前段班的学生知道他‘精心’策划的考核成绩后，嗤笑一声表示自己也行，结果玩了一周都没有哪个关卡能做到精准控分。
　　于是，嘲讽徐清然的声音逐渐消匿。
　　待在军学院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要枯燥。
　　每个学习项目结束后再到新课程开始，只有一天的间隔休息时间。这阵子几乎跟外界断开联系，徐清然全身心都投入在锻炼与提升自我之中，不亦乐乎。
　　就是中间出了个小插曲。
　　封维恢复同班级组的训练没多久后，学校找到了当初陷害他们的人。事实上除他们之外，还有几位同学也遭遇了袭击。学院收的新生很多，每年总会发生这样的问题，千防万防总能给他们找到各种漏洞对同学动手。
　　只不过在知道动手人的身份时，徐清然心里有两大惊讶。
　　第一，对方竟然是跟他同宿舍楼层，早前还弱弱提醒过他要慎重跟封维交朋友的那位小同学。
　　第二，小同学精神池只有A级，跟他那天交手时感觉到的不太匹配。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用了特殊违禁药物就是。
　　他向教官提出了质疑，但教官说是小同学自己亲口承认的这件事。
　　小同学收拾包袱，被除名赶出学院的那天，还特意敲响了他的寝室。
　　徐清然一开门，就见到他顶着两只跟兔子眼一样红的眼睛，弯腰郑重向他道歉：“对不起徐同学，是我辜负的你的信任，我不应该因为羡慕和嫉妒你，就对你动手。”
　　小同学说着眼眶又开始泛泪，整个人瞧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徐清然脸色还是跟往常一样冷淡，心肠仿佛跟石头做的，没有半点同情。
　　沉默几秒，他说起另一件事：“药剂喷雾只在医务室能够拿到，而入校前我们的行李都经过严格筛查，更不可能会有违禁品被放行。”
　　“所以我比较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把东西从有道道门锁的医务室里偷出来？”
　　小同学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
　　许久之后，他还是没有回答徐清然的问题，只流着泪，咬牙又说了句：“对不起。”
　　徐清然却忽然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语气冷冷清清：“你确定你真正该道歉的对象，是我？”
　　小同学听得一愣，再抬头时，6038寝的房门已经被重重合上了。
　　巨大的声响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丝失望。
　　他在门外一动不动又站了几分钟，最后才擦着眼泪，落寞离开。
　　学院里，时常会有掉队人员离校。
　　有的是因为体能等各方面原因跟不上，承受不住高压力的训练，也有部分是严重违法纪律。学校里的人太多，所以更多时候，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黯然退场。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月。
　　精神跳脱的封维也像军医说的那样，在两个多月后迎来了灵魂定型。不过他的灵魂精神最终定在了大部分人拥有的N型（Normal Type）。
　　普通类型是九成以上人群所拥有的。
　　他们属于往哪个领域都有无限发展可能性，之间的差距只有精神池阶级。只要能达到3S，依然可以成为各个领域的顶尖者。
　　没有成为预想的E型，精神池封顶在3S，封维怎么想的，徐清然不清楚也没有刻意安慰。反正从表面来看，是看不出他有太大的不满，只是觉得遗憾。
　　封维苦中寻乐：“没关系，这样至少我们以后不会有相看两厌的可能了。”
　　“等以后大少成了E型，一定要好好罩着我！”
　　徐清然笑而不语。
　　几个月下来，他轮换着学习了不少项目。
　　都是从基础前进，包括搏斗格斗等学习，近身战的技巧运用等等。这些对其他人来说是基础，对徐清然那简直就是精益求精，项目评测下来，全都是碾压式的成绩。
　　抛开精神力，连3S的封维都不一定能在基础上斗过他。
　　被叮嘱要格外看着他的教官们逐渐满意，得到汇报情况的三王子穆子羽心情大悦，决定给他安排特殊‘奖励’。
　　“……什么？”
　　办公室里，徐清然跟院长面对面而坐，淡定的表情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微微错愕。
　　旋即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们要给我福利，跟让陆诚来作为我导师对我进行指导有什么关系？”
　　确定是奖励，而不是惩罚？
　　院长笑眯眯的：“是这样，你马上不是就要开始精神力枪炮等武器使用的项目课程了吗？这是身为一名合格军士需要掌握的基础，是优秀的军官需要最大限度提高的技术。”
　　“陆诚少将，可是我们银龙营近些年最被看好的人。他对精神力武器使用的技术更是炉火纯青，也就是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符合特邀生水平，才安排他给你做特训，怎么就不算福利了？”
　　院长脸上真诚的笑容，让徐清然无比怀疑这些高阶的军官们是不是都没吃过他跟陆诚的瓜。
　　以及，短短几个月没跟外界接触，才发现——陆诚升职了？
　　看样子，混得还挺不错。
　　徐清然想完，又问：“我记得军学院的学员，学习期间不分阵营。”
　　“虽然我出自银龙，但给我的福利导师，一定得是银龙营的？”
　　院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学院规则也都是王室所定，三王子开的这个口，肯定不可能为死对头做嫁衣。安排陆诚也是希望能借着这名可信任的大将，拉拢住徐清然，确保他以后毕业会选择银龙营。
　　穆子羽作为给徐清然发出特邀函的人是有强制决定权没错，但他想要的是绝对性服从。不必要情况下，他不想使用那个特权。
　　院长沉吟片刻，说：“确实无关阵营。”
　　“我实话告诉你吧，这都是三王子钦点的安排。他作为银龙营最高指挥官，为你安排的导师当然只会从自己阵营底下挑选。就是说，金翼营那里没有给你安排福利的意思，我也没别的办法。”
　　院长听徐清然还要选择，以为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摆架子，就咂咂嘴说：“你想要有其他选择，也得有其他人愿意要带你才行。像陆少将那种级别的，要不是有三王子这样的贵族出面，不见得乐意过来呢。”
　　语气多少有点在劝他不要不识抬举的意思。
　　徐清然听完，笑了一声。
　　旋即起身：“好，我知道了。”
　　说完，离开院长办公室。
　　徐清然从学院办公楼出来时，外面太阳已经半身没入地平线。
　　现在正值冬季。
　　海蓝星学院总基地这块大陆虽然不怎么下雪，但温度还是很低。路上遇见的同学，身上都穿着羽绒服，手里抱着装着热水的保温杯。
　　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
　　书桌上躺着一个小铁盒。
　　这两天又是月底能够领取手机，以及跟外界联系用的通讯器等物品的日子。今天是最后一天，寝室里，走廊上，都有同学在跟家人通话或跟伴侣腻歪。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徐清然领了东西，但都没怎么打开过。
　　偶尔一次拿出来充充电时，就随便上网冲个浪。他人没在外面，星涯论坛和网络都还挺平静，热搜也跟他熟悉的人事物没什么关系。
　　他看了眼，难得把通讯器取出来，然后又离开宿舍。
　　徐清然来到无人的食堂，装了杯热水在里面消消裹在身上的寒冷，拨通了某人的通讯。
　　与以往几次不同，这次的通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被接通。
　　对面很安静，只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应该是处于还算平静与安全的空间。
　　徐清然喝着水，没有率先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对面人发出了个语调：“嗯？”
　　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带着勾人的慵懒，像极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不过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没睡觉。
　　“沈廷煜。”徐清然这才开口，语调清和，“好久不见。”
　　对面人低笑一声：“是挺久。”
　　又道：“我想，你应该不可能是因为思念我了这个理由，给我打的电话？”
　　徐清然无声上扬了下嘴角。
　　“是有点事。”他回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对面停顿了几秒。
　　深呼吸后，反问：“你指的，哪方面？”
　　徐清然挑眉：“作为加入军方的预备苗子来看的话。”
　　“抛开精神池阶级，各方面都很优秀。”通讯器另一边的人如实回答，“包括精神力考虑，那还有些欠缺。”
　　热水入喉的感觉非常舒服。
　　徐清然像只慵懒的猫眯起眼睛：“如果我保证能把精神池提到3S级呢？”
　　沈廷煜又说：“那就是很完美的苗子。”
　　徐清然满意点头：“所以沈上将，愿不愿意纡尊降贵，拨点时间来指导我这位苗子？”
　　对面静默一会儿，没有深入追究他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只不紧不缓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徐清然垂眸思考片刻，理直气壮说：“这样，给你个免死金牌。”
　　“等以后我能力超越你了，气得想把你弄死的时候，会考虑这份恩情不把你整断气。”
　　沈廷煜气笑了。
　　骂他：“徐清然，你脸皮挺厚。”
　　徐清然认下了这个评价，才解释：“我今天听院长说，帝国三王子要安排陆诚过来，负责带我后续的几个学习项目。虽然我不知道银龙营的人怎么想，但我也想试试金翼的人和环境。”
　　说不定他就决定跳个槽。
　　想着，他又说：“其实不一定得要麻烦你，要是你底下的人比如谢南钧之类的有空，也行。就当记着一个人情，以后你要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杀人放火我都能答应。”
　　主要是，不想给那个院长太大的脸。
　　对面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
　　就在他思考是不是真把人惹火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闷哼，还有阵阵压抑的喘气。
　　徐清然：“？”
　　脑袋里突然就跑过了不太健康的奇怪画面。
　　他瞬时沉默，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打扰你，进行什么和谐运动了吗？”
　　可能考虑到这人还是他躲不过的攻略目标，他询问的语气里带着丁点怒火。
　　沈家书房里，沈廷煜闭着眼睛缓了半天，才又用力睁开。
　　他笑得无奈：“没有，犯病了而已。”
　　多亏了明海那一击，让他本来就问题重重的精神池又雪上加霜。这段时间又被某个高高在上的总司令强行安排超额任务，他刚刚洗完澡想去取抑制剂的时候一不小心，还昏迷了过去。
　　要不是徐清然给他发来通讯请求，他或许能在地板上再躺一会儿。
　　许是经过一小会儿的休息，沈廷煜身体剧烈疼痛的情况稍微得到了缓和。
　　他起身走向放置药剂的金属柜，取出里面的最后一支抑制剂，边熟练地往身体注射边回答徐清然：“知道了，我正好也需要过去一趟。”
　　格兰蒂斯军学院的教学请求，他已经推迟几个月，也是时候过去了。
　　而且——
　　沈廷煜看了眼书桌上，电脑屏幕里停留的邮箱页面。
　　大王子穆子玥不知道从哪里了解到了徐清然的事，似乎也暗中派人跟进了他在军学院的情况，正好也发来新的指令，要他去接触徐清然，能把人从穆子羽手中截走是最好。
　　不过，让徐清然欠下他人情这件事，听得他有点心动。
　　所以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精神池的毛病，就没有根治的办法了？”沈廷煜刚注射完抑制剂，就听见徐清然略带迟疑的询问。
　　“医学界暂时没有。”沈廷煜说着，笑了一下，“玄学界倒是可能有。”
　　徐清然：“？”
　　他刚把喝完的水杯丢进食堂的自动清洗机，听到这回答顿时疑惑。
　　——这种星际未来的背景世界，还能扯上玄学？
　　然后就听沈廷煜补充道：“说是找到契合的高阶D型伴侣，就能给我治病。”
　　徐清然推开门开始往宿舍方向回去，心想原来如此。
　　关于这些D型E型，在学院学习期间他又了解到了一点。
　　据说D型人定型前的征兆，是什么性格温和柔软，会变得没什么脾气，还有散发什么神性光辉之类的。反正他试着往自己身上安了一下，再综合他不久前还把几个人打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的情况，他理所当然地把自己从成为D型的可能性里摘除。
　　于是，给沈廷煜送上最‘真挚’的祝福：“作为答谢，那就祝沈上将早日找到契合的那位D型。”
　　沈廷煜闻言，回道：“好歹毒的诅咒。”
　　清醒时期的E型，都拒绝找伴侣，何况是限制多多的D型。
　　他垂眸笑得没什么感情，说得斩钉截铁：“我就算病死，也不可能和一个D型绑定一辈子。”
　　徐清然不意外。
　　这很符合沈廷煜的性子。
　　零点一到，宿舍机器管理员又准时上来把小铁盒收走。
　　隔天，徐清然跟同班级组的学员开始了新的课程。因为存在误伤等需要更辽阔学习场地的情况，所以这项课程需要再搭飞机去往同星球的另一座大陆。
　　那里大部分区域都保留了非常自然的原始环境，周边都筑了很高的铁墙围绕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比较危险的生物，需要预防它们逃到人类聚集的基地。
　　懂得较多的封维告诉他：“这里叫玲珑城，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这座大陆的一部分，底下其实有个很大的地下基地。”
　　“里面嘛，专门研究和培育一些帝国历史入侵外星物种。有些物种的繁衍比较快，多数是以分裂的那种形式，就很适合作为学员作为实战练习的对象。”
　　徐清然跟着专业的指导员，开始接触用以跟外星物种战斗使用的枪。
　　然后发现，这东西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好控制。初次使用因为没经验，每开一次枪，精神池后劲冲击就特别大，视野画面天旋地转的。
　　不仅仅是他，同班级组的每个学员都难以适应。
　　除了贵族出身，从小就有机会接触到相关器具的封维，比较稳定。
　　另一边，陆诚是在三天后抵达的学院基地。
　　只是没想到跟他同天过来的，还有另一个不是很想遇见的人。
　　办公室里，院长看着办公桌对面坐着的两尊大佛，一尊脸色阴沉到极点，另一尊脸上仍是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强大的气场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心里清楚两方的各种恩怨，但只能假装不知情，讪笑道：“感谢两位百忙中愿意抽空回来学院，给学员们进行额外的实战教学。”
　　陆诚没有说话。
　　沈廷煜倒是温声开了口：“院长客气了，不过指导前，我这里有个来自我们总司令的请求。”
　　“他后来看了入学考核的录像，相中了一位学员的能力，希望能把他提到我的教学组名单里。”
　　陆诚听完，拳头稍稍收紧。
　　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院长点点头：“我能先问问，是哪位学员吗？”
　　沈廷煜微笑回答：“是一位叫做徐清然的学生。”
　　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陆诚就黑着脸站起身，对着他怒问：“沈廷煜，你是故意的吗？！”
　　沈廷煜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回道：“是。”


第34章 轮换
　　办公室里的气压降到极点。
　　陆诚没想到沈廷煜承认得那么坦荡，甚至带有明面与他挑事的意思。这位可是私底下即使只有他们二人在场，都能继续与他虚与委蛇的假面狐狸。
　　不过很显然，他今天没有想再跟他装下去的打算。
　　更可气是这样的改变，还是因为徐清然。
　　陆诚看沈廷煜越发不顺眼，对他说：“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们银龙先说好，不可能你们金翼一上来说要人，就能直接带走！”
　　态度强硬。
　　椅子上的人，反应却不咸不淡：“我只是给当事人提供多一个选择，以及向院长传达金翼营的一个想法。”
　　“如果徐同学拒绝，我这里也不会强求。”
　　“毕竟教学，挺讲究缘分。”
　　陆诚认识沈廷煜多年，第一次知道他还能这么茶里茶气。这番话说下来，反倒显得他们银龙营的人好像有点咄咄逼人，不明事理还小肚鸡肠。
　　他想到徐清然被‘骗’到沈廷煜家就窝火，冷笑一声：“不强求？”
　　“确实，你们金翼营最厉害的不是强迫，而是洗脑诱哄。”
　　架吵着，好像突然变了味：“话都说得好听，仗着人家单纯善良好欺负，就以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先把人骗到家里，再慢慢展露真实目的！”
　　“真不要脸啊。”
　　办公桌后面的院长，心累地抬手抹了抹脸。
　　也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沈廷煜听完，笑了。
　　他看着陆诚怒火中烧的表情，不是很能理解对方到底在生气什么。徐清然前段时间的瓜，他多少在周围人的讨论下了解了一点，他还以为陆诚对徐清然应该是厌恶反感，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现在看着，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沈廷煜表情语气都没多大变化，问他：“银龙营的陆少将，我就好奇想问问，你了解现在的徐清然吗？”
　　单纯、善良、好欺负？
　　这是他今天听到，最大的笑话。
　　陆诚对沈廷煜这个问题感到惊愤。
　　他气笑了：“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是十几年的朋友，你觉得呢？”
　　沈廷煜算什么？
　　只是同居几个月，就指望替代他和徐清然情谊？
　　“人总是会变的。”沈廷煜回得漫不经心，“就像你突然发现不爱他，他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你预想之外的人。”
　　陆诚闻言，气得下意识反驳：“谁说我不爱他了！”
　　沈廷煜挑眉。
　　院长双手交叠在嘴边，表面神游天外，实际上在吃瓜。
　　陆诚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羞恼道：“沈廷煜，我现在是在跟你讨论两营相关的事务，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沈廷煜跟着站起身，“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是转达我们总司令的意思，其他都尊重徐同学的选择。”
　　就像陆诚讨厌沈廷煜，后者也不是很喜欢陆诚这个人。
　　觉得他很多时候都过于端着放不开，死脑筋，还有点自以为是。现在更不喜欢的原因，主要是他对徐清然那莫名其妙的留恋。
　　诚然，沈廷煜打心底不认可他跟徐清然的契合数据。
　　但只要真相还没确认，主观意识上，徐清然仍是与他契合度最高的伴侣。陆诚这种心态，让他有种暂时划分在自己领域里的人，被觊觎了的感觉。
　　这让人很不愉快。
　　沈廷煜没有把不高兴摆在明面，只拍了拍陆诚肩膀：“陆少将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再给无关人员制造困扰。”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习惯，不怎么好。”
　　沈廷煜跟院长打声招呼，便离开办公室看看新学员们的情况去了。陆诚被他说得有点无地自容，握着的拳头紧了又紧，半晌才回过神压下无意识被激起的怒火，走出办公室。
　　见完两尊大佛的院长很是发愁。
　　到最后，他竟然得重新把徐清然请到办公室，并让他在两位——两位这么优秀的人员之间做选择？！
　　这个徐清然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不说表现，光是他入学以来，就得两大阵营之首垂青，银龙营的王副指挥官再忙都要亲自监守他每个项目评测，现在还有金翼与银龙新一代珍宝为他……呃，争风吃醋？
　　此时的徐清然，正在勤勤恳恳练习对精神力枪的使用。
　　徐清然上了课才知道，精神力枪需要使用者，拥有对精神力极为强大与娴熟的掌控力。发出去的精神力量能压缩集中得越纤细，攻击力就越高。
　　初学时，大家精神力枪发射的攻击都跟管道一样粗。小教官说这样的攻击对付低阶级的生物还好，对高阶级就像在挠痒痒。
　　小教官还说，沈廷煜当年跟他是同班级组的同学。是他目前见过的人里，对精神力枪械机甲等武器，掌控能力最强的，当年的老教官们都对他赞不绝口，看他的眼神欣慰得像是在看个大宝贝。
　　事关沈廷煜，徐清然瞬间燃起斗志。
　　他还记得那晚在天狼系见到的那根细线，他相信沈廷煜办得到的事，他徐清然一样能够做到。
　　「……唉。」
　　宿主在勾引攻略目标上，也能有这样的行动力就好了。
　　系统抹泪。
　　·
　　另一边，院长连夜召集学院里的教官们开了场会。
　　主要陆诚跟沈廷煜同时出现，很快就引起学员们的注意。而且这么难得的两位精英过来，他们当然也希望除了格外照顾徐清然之余，还尽可能为同期学员争取到更多机会。
　　毕竟从他们学院出来的学生越厉害，学校地位与颜面就能同时巩固。
　　于是，经讨论后一致决定根据学员们这近半年的综合成绩，进行筛选调整。除了给后段班学员努力追上的动力之外，也能监督前段班组的学员不消极懈怠。
　　最重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顺把徐清然送到前段班组。顺理成章让陆诚和沈廷煜同时带人之余，还不会得罪两方阵营，简直完美！
　　徐清然就这样，被调到同步学习精神力枪的前段班组，成了倪筱鸢还有林千暮等人的同学。同组里一起被调换上来的，还有封维。
　　不知调班事情背后真相的封维，激动得狂拍他后背：“太牛了太牛了，我们竟然还有机会被调班！”
　　“学院早就该这么做了，这样才对嘛！”
　　陌生的班级，周围的同学都在好奇打量他们二人。
　　只有林千暮的目光比较特别，他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高兴，甚至还有些排斥。
　　头天，传闻中的沈上将跟陆少将一起出现了。
　　徐清然觉得特别好笑。
　　他不知道军学院的人怎么想，竟然选择让他俩同时带班，也是很佩服他们装傻充愣到底的本事。最终结果，导致这两个人教学没怎么教成，光顾着‘切磋’了。
　　主要是陆诚单方面比较强烈的针对。
　　沈廷煜刚拿枪对准训练场的靶子准备攻击，隔壁的陆诚直接先他一步，把他瞄准的靶子给打爆。
　　完事后，还板着脸郑重对所有人说：“战场瞬息万变，要清楚记得我们的敌人是能力强大的外星族群，他们不会给我们慢吞吞掏枪再悠闲瞄准的机会。”
　　沈廷煜示范自己压缩精神力攻击的能力与技巧，陆诚就说他：“花里胡哨，强人所难。”
　　沈廷煜想点人出来试试切磋与对精神力武器的防御情况，陆诚直言道：“找学员，不如我们亲自示范。”
　　温谦的沈上将大概也被他惹毛了，没有拒绝，说好的切磋到最后差点变成拿着枪，对准对方的头来场血淋淋的战斗。抓马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不过前段班的学员吸收能力很强，从他俩幼稚的对决中多少学到了点东西。
　　学校为了让其他班级组的学生也有一点精进机会，在他们教学时安排了许多机械小球，进行全方位录像。这样一来，其他班级组的学员虽然无法有体验式学习，却也能通过录像提升与研究。
　　反正学院那里看完第一天的录像后，义务教学隔天就变成了轮班制，一周一换。
　　徐清然在食堂跟沈廷煜吃晚饭时，笑得两眼弯弯。
　　整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沈廷煜的手指微微扣起，在桌面敲了敲：“你倒是开心。”
　　想着人尽其用的院长还以‘不想白瞎他们宝贵时间为由’，让轮班中的另一位去近战武器项目组进行指导。
　　反正问就是，学院这次赚到了。
　　沈廷煜又道：“不管管你这位竹马？我感觉，他哪天真能闯入我宿舍，把我给毙了。”
　　徐清然收起笑容：“这件事如果真发生了，我会到你坟头前嘲笑你。”
　　“挺没良心。”沈廷煜说道，“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趟的浑水。”
　　食堂里其他学生，视线时不时往他们这个角落瞥来。
　　他们确实都熟知徐清然跟沈廷煜的关系了，但俩人坐在一起吃饭这么亮眼的一道风景，还是没忍住让他们产生想多看几眼的心理。
　　徐清然挖饭的动作一顿，忽的对着沈廷煜轻笑：“沈上将脸皮也挺厚。”
　　通讯完的隔天，徐清然一觉醒来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对劲。仔细回想，沈廷煜哪有那么好心，轻易就答应他的请求。所谓人情应该是他最不需要的报酬，他却答应得爽快。
　　再想想，怕是其中也有金翼营上头的指示。
　　他多少有点后悔，不该沉不住气给沈廷煜打那通电话，被他小小摆了一道。
　　沈廷煜看着徐清然嘴边那没带多少感情的笑意，跟着莞尔。
　　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这位未来小侄媳，还怪想念。可能都熟知彼此的劣性，他在徐清然面前，好像总能稍微放松那么一点。
　　如果——他不会成为E型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突然在他脑中滑过。
　　沈廷煜就是觉得，要跟这样一个人走到相看两厌，斗得你死我活的地步，有些可惜。
　　盘子搁在桌面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短暂的静默。
　　一位与徐清然年纪相仿的男生端着食物跟他坐到一起，嘴里嘟囔道：“大少你过分了，有可以跟沈上将一起吃饭的机会，竟然不叫上我这个好兄弟！”
　　沈廷煜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银龙营封家的少公子，封维，他认识。
　　封维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上将好呀，我跟清然是命定的同学，调班后也还在一块儿呢！期待你和陆少将接下来给我们的教学指导！”
　　沈廷煜先是看向徐清然。
　　后者正好也抬头与他对视，然后对他露出一抹笑，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多了几分勾人的灵动。
　　过了几秒，沈廷煜才朝封维温声应道：“你好。”
　　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等他们都吃完，随意又寒暄几句，几人就分开回往各自住宿处了。
　　特殊指导正式开始，第一周来的是陆诚。
　　沈廷煜不在场，他恢复理智，教得认真。班级组的学员有需要的都能给予合适的指导与调整，也没有针对他一个人给什么特殊待遇。
　　这样的接触对徐清然而言，是恰好的。
　　就是他知道自己作为异世界穿越来的人，对精神力枪的使用非常陌生，所以每天都是在训练场待到最迟的那个。陆诚也会留下来盯着他，尽职给他适当的指点。
　　徐清然在每天孜孜不倦的练习下，现在施展精神力攻击时，脑袋已经不会再有那种震动发懵的症状，身体已经开始适应精神力量的爆发。
　　接下来要增强的，是准头和力量集中。
　　陆诚：“你得把控制意念集中在手腕上的特质手环，才能更好发挥。”
　　“你的精神池阶级没有我这么高，先别效仿那种高爆发的形式。”
　　“你的体质容易受伤，开枪时候需要格外注意精神力的后劲。”
　　徐清然没怎么开口，但还是把他的提点听了进去。
　　他安静专注又乖巧听话的样子，让陆诚恍惚中仿佛回到过去与他相处的那段时光。他很遗憾他们没有成为彼此的伴侣，但他也是真心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几声叮嘱后，陆诚的声音忽然缓了下来。
　　“……徐清然，注意着点精神力消耗，明天还要接着训练，你该休息了。”
　　沉浸在训练里的徐清然，逐渐回过神。
　　他看了看陆诚，点头放下练习武器：“好。”
　　没有反驳他的指示。
　　就这样眨眼经过了一周的时间，这足以让徐清然从一个对精神力枪毫无使用概念的学员，变成已经可以平稳掌控和瞄准靶子的厉害学生。
　　陆诚被他的进步速度惊讶着了。
　　在徐清然年纪尚小的时候，他为了提升他的自保能力，遭遇欺负也能反打回去，尝试给他安排过相关训练。
　　但他的体能项目是真的极差。他对武斗和打打杀杀都不感兴趣，更喜欢看书画画等温雅的艺术，见他每次训练完都难过大哭，他后来就不再强迫他。
　　所以他一直以为，军学院对徐清然来说会是很艰难的历练。
　　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熬，再辛苦也一声不吭，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是骨子里透出的坚毅。恍然间，觉得他以后好像会成为超出他预想的人物。
　　莫名，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一周时间，前段班组的学员们都掌握了基础的使用。于是，在沈廷煜过来带他们的那周，训练场地也换到了传说中的地下基地。
　　地下基地里确实有不少关于外星生物的研究。
　　不过多数都被隔离起来，也不会让他们轻易碰着，只能远远隔着窗口看上几眼。
　　基地内，有一座跟斗场差不多大小的训练场。
　　里面安装了特殊的训练系统，能够通过研究收集的相关数据，模拟与生成军部近代交手过，且比较难缠的外星物种。这样一来，就很方便学员们的练习，还能减少不必要的资源浪费与避免滥杀行为。
　　徐清然在前往训练场的路上，遇见了一位熟人。
　　“噢，小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年长的老兵今天难得没有抽烟，站在操作训练场机械门的仪器边，酷酷地对他招了招手。
　　是之前偶遇过几次的陈斌。
　　徐清然挑眉，问他：“你不是在恶塔工作？”
　　“是啊。”陈斌撇撇嘴，“后来他们觉得恶塔的人员够用了，正好海蓝星最近不怎么太平，就把我调到这里来了。”
　　“虽然我一个老兵，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说着，他还不忘跟徐清然澄清：“这真是巧合，我也没想到徐大少到学院来了，请不要把我当成什么奇怪的老头子。”
　　徐清然笑了一下。
　　不过，他都还没听说海蓝星不太平的事。
　　陈斌摇摇头：“海蓝星是整个天神系里，最边缘的宜居星球，连体系内绑定的恒星都是最小一个。环境很适合培育与研究这些外星生物，理所当然成为它们部分同族人想要攻破的基地之一。”
　　周围同班级组的学员听见这个话题，也不自觉停下脚步关心。
　　陈斌看了眼面前一群透着清澈又愚蠢目光的学员，接着道：“凯安帝国目前对于外星物种入侵的防御，以超音波系统为主。”
　　“前段时间……也就几周前吧，海蓝星其中一个大型超音波站点受到袭击，所以星球总体的防御性比之前要弱了一些。这东西修起来比较麻烦，完全修好可能需要小半年，期间海蓝星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徐清然听完没什么反应。
　　倒是身边聚集的同学，个个面露震惊与害怕之色，纷纷低头讨论起来。
　　陈斌见状，又慢吞吞补充：“所以军学院建在这里，也是想着作为重要研究基地的海蓝星有什么事，马上就可以安排你们进行实战演习，完全不用担心来不及调到足够的军力。”
　　有人已经开始脑补一场恶战，扶着双颊惊恐道：“完了，我才刚学会用枪，这时候爆发意外的话我估计就是送人头的那个！”
　　“陈兵长，你就先别吓唬他们了。”注意到这里动静的小教官回头走来，叹笑着摇头把他们都往前赶，“真担心成为实战废物，就赶紧加强训练！”
　　场内，穿着一袭高雅墨金色服装的沈廷煜，早已等候多时。
　　徐清然跟着人群入场时，还听见身边有人低声议论：“唉，沈上将真的把金翼营的那套制服穿得好好看啊。”
　　“我是银龙的人，但这看得我有点心痒，想转到金翼营了。”
　　“其实陆少将身上那套银龙营的服饰，也挺好看。”
　　“呜呜呜，所以说到底还是得看穿的人吧……”
　　徐清然远远瞟了沈廷煜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很浅，眼底难得不见往日的温色。
　　等所有人到场，他直接就对领班的小教官点头：“开始吧。”
　　小教官在陈斌的帮助下，‘召唤’出暂时在帝国周边绝迹的外星虫族。该虫族大概有一个成年人的大小，身体外壳柔软，属于比较好击破的低阶物种，就是移动速度快，正好适合他们现阶段的攻击训练。
　　沈廷煜亲自给他们演示了一遍。
　　十几只移动速度每秒最高可达5-60米的物种，乱窜着朝他冲刺的情况下，还没来得及靠近规划出的‘警戒范围’距离，就全被他干掉了。
　　他的精神力攻击纯度极好又干净，简洁强大，精准迅速，漂亮得让所有人羡慕。
　　演示结束，沈廷煜随机从人群里挑了个学生出来示范。
　　陈斌操作着仪器，召唤出五六只同种类的虫族。
　　那名学生看起来挺紧张，握枪的手都在发抖，但还是击中了一只。因为是低阶的虫族，即使发出的精神力还比较分散，也还是达到了系统设置的标准，成功抹杀。
　　可同时间，其余几只生成出来的虫族已经扑到他身上，将其压倒。训练场生成出来的物种，除了防御与攻击，包括触感等几乎都是百分百的还原，恶心粘稠的感觉吓得那名同学哀嚎大叫。
　　沈廷煜却一动不动站在原来位置，冷眼旁观，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直到陈斌把生成的虫族回收，才见到那名跌坐在场地上的同学，脸色早已发白。
　　所有人也被他刚才仿佛被真实袭击的样子震惊，久久没人说话。
　　直到那位形象总是非常温谦的男人开口，声音冷漠得陌生：“项目课程时长只有一个半月。”
　　“过去半个月里，你们就只练出这样的东西？”
　　说话人显然是失望至极。
　　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哪还有往常的平易近人。
　　训练场一时间鸦默雀静。
　　然后就听沈廷煜用着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扎心的话：“这样的水平，送上战场我都觉得替你们收尸是在浪费资源。”


第35章 灵魂记忆
　　此时此刻，格兰蒂斯军学院的学员们才意识到，越温和的人认真起来越恐怖。
　　沈上将的教学还在继续。
　　一下午，训练场里跑满了练习用的模拟虫族，被安全划分开的每个角落都是各种惊叫声，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学员们有多狼狈。
　　大家原本是抱着最放松的心态来上沈廷煜的课，结果一天下来半个班级的学员都被他无情骂哭了。连向来争强好胜的倪筱鸢都被说得红了眼眶，倔强反思。温柔的林千暮同学，同样没有特例。
　　沈廷煜办起正事，确实六亲不认。
　　包括他的小侄媳徐清然，也没有特殊待遇。
　　徐清然的心态很沉稳，就是握枪攻击目标的速度远远不及沈廷煜预设的最低标准。对他这样的新手来说，握着手里的枪转移目标时的精神力控制，就像拖着千斤重的东西那样艰难，至少现在根本快不起来。
　　沈廷煜站在他旁边，不说话。
　　但那带着些许压迫的沉默，道明了一切。
　　沈廷煜说，今天给他们练习用的是非常好对付的超低阶虫族。在星海战场上与外族对抗，跟得上外族的速度只是最基础的要求，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好，去了也只是白送命。
　　被捧着好些天的尖子生们终于清醒意识到，他们所认为的厉害，在真正军方人的眼里就只是满身破绽的小菜鸡。尖子班的学员都是一群不服输的，被骂后也没气馁，而是端正态度更加严肃对待，自发留下练得很迟。
　　最晚离开的，依旧是徐清然。
　　他留下来继续练习，作为特殊指导员的沈廷煜就也继续盯着。到后来，负责仪器操作的陈斌也下班了，徐清然都还在里面跟那些系统生成的小虫族搏斗。
　　也许是精神力的消耗量比较大，他额头早已铺满一层汗水。
　　沈廷煜见他又失手一次，便问他：“徐清然，你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吗？”
　　徐清然没有回话，但精神又重新集中了点，起码已经可以在那些虫族超越警戒区前，连击两只。他持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可还是很不甘心。
　　他轻喘了几口气想放下手，边上的沈廷煜却道：“继续。”
　　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此刻沉静得像看不见底的冰渊。
　　他说：“我就在这里盯着你，直到你能连击三只为止，没达标你就练到天亮。”
　　徐清然闻言，笑了一声，语气清凉：“正合我意。”
　　俩人就这样练到晚上十、十一点，徐清然才勉强达成沈廷煜要求的三连击目标。他累得脑袋都嗡嗡的，精神池和身上的所有精神经脉都在微微刺痛着，只能坐在地上休息。
　　可他却有种像是突破身体上限，完成高难度运动任务的感觉，神清气爽酐畅淋漓。他低头看着戴了特制军用手环那只手的掌心，收拢微握，享受着皮肉底下的极限刺激。
　　果然，还是这种自虐式的训练更能给他带来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满足。
　　墨金色的靴子忽然出现在他视线里。
　　上面的金色纹路很漂亮，像极了飞鸟的尾翎。
　　徐清然头都没抬，伸出一只手，语气凶冷地命令：“拉我起来。”
　　沈廷煜挑眉，脸上再不见刚才严厉教官的模样，听话照做。就是徐清然消耗太大，起身时腿软了一下，一不小心直接被沈廷煜的力道带着狠狠撞进他怀抱。
　　磕得徐清然下巴疼。
　　沈廷煜微顿，下意识扶了他一下，调侃道：“徐清然，你是真不行。”
　　徐清然站稳后，像丢弃用完的工具那样把人推开：“少笑话我，也不看看你的身体几岁起练，我又什么时候开始练。”
　　沈廷煜笑而不语。
　　大晚上，玲珑城基地的食堂早就休息了。
　　徐清然打算回去啃点饼干完事，沈廷煜却问他：“饿吗？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他盯着那双蓝蓝的眼睛半天，怀疑道：“沈上将，你是在为你刚刚对我的态度过于冷漠粗暴而道歉吗？”
　　沈廷煜莞尔：“还不够明显？”
　　“我接受了。”徐清然对所有愿意给他送上食物的人，抱持同等的答谢态度，“那你要道歉的人，还多着。”
　　沈廷煜抖肩：“如果他们能留得跟你一样晚的话。”
　　于是，徐清然没有回自己的临时小房间，而是随沈廷煜去到了他暂住的地方。才知道，沈廷煜甚至在玲珑城的基地里有个专属的独栋别墅，方便他随时有地方可住。
　　徐清然很嫉妒。
　　别墅里甚至还有大浴室！
　　徐清然问系统：“真的没有让我跟沈廷煜交换灵魂的办法吗？”
　　还能让他试试这具脆弱的身体。
　　系统：「没有！」
　　有也不能给啊！
　　沈廷煜回房后脱下厚重的外套，随手解开扣到脖子上的两颗纽扣。
　　像是总能碰巧感知到他想法那样，问：“需要借你浴室吗？”
　　徐清然从来不跟人客气：“那就最好不过了。”
　　……
　　沈廷煜的别墅里有做饭机器人。
　　但他没有用，徐清然洗完澡下楼的时候，他正好端着简单的烤鱼烤肉放到餐桌上。
　　徐清然有些诧异：“你会做饭？”
　　沈廷煜反问：“我看起来不像会吗？”
　　他不仅会，甚至手艺还特别好，完全不比专业的宋嫂逊色。
　　徐清然坐在沈廷煜对面，低头吃得专心。
　　事发临时，他没带上换洗衣物，身上穿的还是从沈廷煜衣柜里挖出来的旧棉衣。
　　沈廷煜安静地看着他。
　　他会做饭，但很少做给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吃。看徐清然吃得这么珍惜认真，连酱料里的豆大小菜都不放过，倒是让投喂人心里升起诡异的满足感。
　　沈廷煜其实挺犹豫。
　　理智上他应该要减少跟徐清然的过多接触，但他却像是游荡在危险圈子边缘的人，总忍不住主动搅起危机，自信满满地与其拉扯，享受着随时会崩落的刺激。
　　神游之际，徐清然突然喊了他一声：“我这位，和蔼可亲的未来小叔。”
　　沈廷煜回过神，微微抬眸。
　　突然觉得，这声称呼也不是特别悦耳。
　　“反正你都请我吃了饭，还借了我浴室。”徐清然边说边拿纸巾擦了擦嘴，语气郑重，“要不要顺便把床也借我睡一睡？”
　　沈廷煜沉默。
　　然后又被他气笑了。
　　徐清然最后还是被他送回了在玲珑城的临时宿舍。
　　接下来一周，沈廷煜带着的班级组学员经历了魔鬼式训练。
　　他还是老样子，训练之外的时间，脾气好得可以随便开玩笑。训练进行时要是不认真，会被他责罚到崩溃。辛苦归辛苦，但这样的压力对他们这个阶级的学员却非常有效果，进步得很快。
　　一周下来，所有人都已经追得上那个低阶虫族的速度 ，连击打底都是五只起。至少沈廷煜要求的最低目标，算是能够勉强达到。
　　只有徐清然，跟别人相比，训练时间跟任务都是双倍。
　　当班级组学员最低连击数量到达5只那天，沈廷煜在他下课后加训的要求是9只。等他勉强能够达到10个数的时候，沈廷煜又亲自操作仪器，给他提升了攻击物种的难度。
　　倒不是沈廷煜故意刁难，严格来说也算是徐清然自己的选择。
　　因为训练的第二天，沈廷煜问过他一句话。
　　“你要做只追得上班级进度的学员，还是想成为能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的那个？”
　　徐清然肯定是选择后者。
　　沈廷煜就在他额外的训练时间里，给他拟定了更为严格的提升计划，并明确告知：“好，相对的，如果达不到我给你定下的目标，你就补考去吧。”
　　徐清然也很争气。
　　暂时还没让沈廷煜找到看轻他的机会。
　　一个月下来，学员们在沈廷煜和陆诚轮番指导下，实力突飞猛进。管道粗宽的精神力光波，都已经可以控制在缩小一倍的宽细，能够轻松狙破中阶虫族的防御。
　　项目考核前一天是筹备日，大家都想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评测，训练时间集中在早晨至中午。陆诚和沈廷煜又难得同场，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只为了学员，所以默契地谁都没搭理谁。
　　徐清然依旧是留到最迟的那个。
　　倪筱鸢是倒数第二个离开的，直言卷不过他，临走前还好心提醒：“徐清然，你今天也别练太晚，小心明天精神力恢复不过来，影响评测。”
　　徐清然点头：“谢谢，你也加油。”
　　倪筱鸢跟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出训练场。
　　傍晚六点，场里只剩下他和沈廷煜。
　　陆诚五分钟前，难得没过来打招呼就离开了。小教官也已经下班，陈斌拉了张椅子坐在控制台边上，昏昏欲睡。沈廷煜走过去，没有惊扰陈斌，在训练场召唤了一只徐清然昨晚没打过的高阶虫族。
　　那只虫族身上有很坚硬的盾甲，需要瞄准他身下靠近腹部地方的弱点。那里有几片脆甲，每片脆甲之间有比较宽的缝隙，对准那些缝隙击出足够的破坏力，才能给它带来伤害。
　　“开始吧。”沈廷煜说道。
　　然后靠在训练场边，眼神专注地看着徐清然操作。
　　徐清然昨晚回去，显然又自己在脑中复盘了一遍，今天的表现比起昨晚更要熟练很多，包括精神力攻击也能压缩到食指粗细的程度了。他的起步跟其他尖子生相比或许是最低，但绝对是所有人里进步速度最快，天赋最高者。
　　作为一名军部的上将，抛开其他想法，他想把这人拉到他该有的高度。
　　其余的，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
　　这次，徐清然只花了十五分钟就把高阶虫族给放倒拿下。
　　他站在原地，凝视着虫族身影消失的地方，眼里漾着满足与快乐的光彩，显然非常享受击杀后带来的成就感。
　　“可以了，我这项目给你的指导就到这里。”沈廷煜朝他走去。
　　“明天我会和其他教官一起为你的考核作评测，只要你别抽风，应该可以交给你自己一份优秀的答卷。”
　　徐清然把学院借给他们上课用的枪支，放回与训练室相连的储藏库。
　　沈廷煜跟着他过来，没有再说话。
　　徐清然注意到储藏库里还有近战用的小刀，问道：“我记得你和陆诚这段时间还兼职近战的教学，我下一个项目就是它，到时候你们还是会继续轮换带班吗？”
　　沈廷煜笑道：“陆诚不清楚，但我不会。”
　　沈上将在学院里待了一个月，金翼总营那边又开始呼唤他了。
　　见徐清然目光还在那些短刀上，沈廷煜又问：“你要我现在陪你练练？”
　　徐清然却转身走出储藏室。
　　“不用。”他的语气里带着自信，“一门通，路路通，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只是想，在这学院里待了快半年，你要不要跟我打一架？”
　　沈廷煜爽快答应。
　　或许这样的想法，都已经埋在俩人心里很久了。
　　为了来场公平的较量，沈廷煜把自己的精神力量压制在S-A级左右。陆诚提着从食堂里打包的盖饭回到训练场时，见到的就是俩人厮打在一起的画面。
　　他第一次亲眼看着徐清然打架。
　　那样的反应与技巧，娴熟得像是个练家子。面对沈廷煜那样的对手他没有丝毫怯懦，坚定的眼神里，还夹杂着疯狂的狠戾，完全足以镇压进入他场域里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很享受其中。
　　陆诚看向正在和徐清然过招的沈廷煜，也能明显看出他的沉浸。即使面对的是比自己要弱小许多的徐清然，也没有放水意思。俩人打在对方身上的力道，是拳拳到位，铆足了狠劲儿。
　　他突然想起沈廷煜那天的问题。
　　——他了解现在的徐清然吗？
　　直到今天之前，陆诚都很自信。
　　现在却发现，一年左右的时间确实让曾经熟悉的少年变得陌生。却又更靠近了他无数个夜晚曾经幻想过，能够并肩作战的美好愿想。
　　陆诚莫名有点不甘心。
　　明明，能够畅快陪徐清然练习的人，应该是他。
　　徐清然和沈廷煜的拳头相互碰撞到一起时，激烈得在空间内激起一阵精神力波动。因为控制住了精神力施展的力量，这道波动还算轻微，只激起了清风般的动静。
　　太爽了。
　　徐清然想道。
　　他发现他们的想法很多时候都能同步。
　　所以就算刨除精神力纯拼技巧，他们都很难在对方身上讨到好，需要相互去想更刁钻的方式进攻。同时间，很快又会被对方化解。
　　这跟他前世打过的架都不一样。
　　末世里还结合了异能使用，对他来说每一个动手的时刻都是生死战，他很难得能在棋逢敌手的情况下，来场这么畅快的切磋。
　　忽然觉得，能把沈廷煜攻略成好友级别，也挺好。
　　拳头的碰撞，就像是他们二人默契结束切磋的信号。徐清然没再继续，却见面前的沈廷煜神情微异，眸光涣散像是出神，连挥出去的拳头都没第一时间收回。
　　“沈廷煜？”
　　直到他疑惑出声，黑发蓝眸的男人才反应过来，几秒后语气肯定道：“不错，综合体能与防御技巧都有不小的提升。”
　　徐清然毫不谦虚回道：“我也这么觉得。”
　　陆诚领着盖饭走到他的身边，努力绷住表情假装不在意：“这段时间你练得很迟，每次练完食堂都已经歇了。明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就别饿肚子了。”
　　徐清然欣然接过，却道：“还好，没怎么饿着。”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人：“我每天都到他别墅蹭晚餐。”
　　沈廷煜教学的第一周结束后，隔天他结束练习还是厚着脸皮去敲了门。结果屋里人跟早预料到一样，晚餐很精确地准备了双人份，也没有拒绝他的到访。
　　所以徐清然这个月都在他那里吃的晚餐，不仅没饿着，甚至觉得自己被他给喂胖了点。
　　陆诚听完，表情有些呆傻。
　　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既然你都给我带了，那就不要浪费。”徐清然跟他道了谢，然后催促沈廷煜回去做饭了，嘴里还理直气壮嘀咕，“这份盖饭我到时候跟你分着吃，不要客气。”
　　回往别墅的路上，沈廷煜难得安静。
　　他有些心不在焉。
　　满脑子都是刚才与徐清然最后交手瞬间，突然闯进他脑海中的画面。
　　那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城市。
　　落后的风格，像极了传说中的古城。
　　废墟上，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他身上的装束风格能够很好地融入漆黑夜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淌满对这世间的厌倦与暗沉。身后那轮圆月乌青黯淡，底下一群人抬头看他，像是在仰望高不可攀的神明。
　　他们以为是他们将他包围。
　　直到垂视他们的人动了动手指，召唤出无数道的雷电。
　　转瞬间，万物破碎。
　　一闪而过的画面中，沈廷煜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熟悉的清傲与孤冷，逐渐与跟他在训练场切磋的人重叠。
　　沈廷煜又在出神。
　　当两道灵魂的能量碰撞时，有概率触发灵魂记忆读取。呼吸间融入另一方精神池的能量，会带着属于碰撞者灵魂过去的记忆，不小心在被碰撞人的精神海里，呈现出记忆碎片的画面。
　　不是幻想，而是真实经历的过往。
　　沈廷煜在画面中见到的那张脸很陌生，跟徐清然现在柔弱无辜的模样相差甚大。但只对上那双眼睛，他就能在顷刻间明白，那的的确确就是徐清然。
　　倒不如说，是他认识的这位徐清然。
　　“沈廷煜，你不会还指望——我能解开你别墅的门吧？”
　　徐清然这具身体的声线是清润柔软的类型，但可能因为里面‘芯子’的一个说话习惯，总会下意识把声音微微往下压。稍微激动点，尾音就会有些飘忽，很像刻意在人的心上挠痒。
　　沈廷煜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抬手解锁：“你可以试试。”
　　他算是明白徐家大少性格与实力差距变化那么大的原因了。
　　不过，没有深究的打算。
　　往刻薄点说，他感兴趣的从来就是那躯壳里现在的灵魂。其他人的死活，还有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他都不在意，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
　　一夜过去。
　　学员们终于又迎来项目考核日。评测场地就在地下基地，考官们会站在相连的观战间，评估他们的表现。同时，他们也需要达到训练场系统的及格标准数据，才能通过评测。
　　考核同样是很多学员同时在不同角落进行。
　　除了观测他们精神力枪发出的攻击力，还有考核他们静态靶心的命中率，动态的虫族击杀速度与数量。
　　轮换中，很快就要到达徐清然那批次的评测。
　　他拿着平时训练用的精神力枪，刚站到自己被安排的角落准备就绪，观战室里的沈廷煜突然走了出来。
　　“等等。”沈廷煜制止道，打断了徐清然评测的开始。
　　观测室里的教官们满脸疑惑，伸长脖子查探情况。
　　陆诚也站起身，走到窗边警惕打量，好像担心沈廷煜会临时对徐清然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沈廷煜来到徐清然面前，拿出自己身上专属定制的精神力枪，递给他后说：“你，用这个。”
　　说着，还伸手跟他讨要他手上那支枪。
　　不懂的人或许会觉得徐清然有福了，竟然能得到金翼营这位上将的垂青，借他自己金贵的贴身武器！但真正了解的——比如陆诚还有其他教官，以及部分学员，都为他捏了把汗。
　　心道——沈上将这是要搞徐清然吧？！
　　越高级精致的精神力枪，使用难度就越大。
　　他们还只是刚成功上路的初学者，考核日临时换枪，在没有配合使用过的情况下，考核失败都很正常！所以从他们接触项目训练开始，使用的枪支都是固定的，目的就是要他们能够在考核日达到最好的发挥。
　　边上监督的裁判不忍心，试图阻止：“上将，今天评测，临时换枪可能不太好……”
　　沈廷煜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视线还是直勾勾在徐清然身上，神色冷淡命令：“换。”
　　徐清然抬眸，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没有反驳，跟他换了枪。
　　沈廷煜拿着他平时训练用的那支，回到了观战室。一进去，陆诚就冲上前抓住他衣领，目眦欲裂：“沈廷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像是非常克制，理智线才没断开。
　　同时间，徐清然的考核也开始了。
　　房里的教官们都很关心。
　　陆诚还在质问沈廷煜：“怎么？玩弄人很好玩吗？”
　　“假装用心指导，看着清然准备了那么久，却在最重要的这一天想毁掉他！”
　　陆诚气得脖子发红：“我真后悔当初没有跟院长抗拒到底，放你这么个毒瘤接近他！”
　　沈廷煜没有回话，只抓住他揪着他衣领的手，不轻不重甩开。
　　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到外面的青年身上。
　　不出所料，徐清然评测成绩没有预估的好。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评出的成绩也能勉强挤进前排行列，比较可惜的是如果有个趁手的枪支，他的成绩可能会更好。
　　徐清然考完时候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任谁被突然摆一道，心情都不会好。
　　徐清然看着在结束后又朝他走来的狗男人，心想他应该感谢这段时间给他做了很多顿饭，不然他可能就直接拿着手上的枪对准他的头开火了。
　　沈廷煜手里还勾着他平时的用枪：“我临时让你换枪，你很生气？”
　　徐清然盯着眼前那张俊俏的脸，出口的语气沉着冷静：“我只想要一个解释。”
　　沈廷煜点头，对控制台主监控官的打了个手势。
　　没多久，徐清然刚结束考核的场地上，又出现了一只虫族。
　　“让开点。”沈廷煜温声提醒。
　　徐清然遵从指示退到边上，看沈廷煜举起他的训练枪，对准新生成的虫族发出攻击。场上其余人也都在观看，连其他角落的考核都暂时停止。
　　沈廷煜开了枪。
　　但生成出来的虫族没有被击破，反而是被他握着的枪支毫无预警炸开。灌注其中的精神力量在碰撞后紊乱，最终随着枪支的解体一同爆发。
　　训练场霎时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被那剧烈的动静吓得目瞪口呆，不久前还在为沈廷煜不当人举动感到气愤的陆诚，表情同步变得怔愣。
　　沈廷煜握枪的那只手缓缓垂下，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水般往下滴滴答答落地。
　　没多久，就在地上形成一滩暗红的水渍。
　　徐清然双眸微睁。
　　被无数双惊愕的眼睛围观的男人，却还是跟平时一样气定神闲，波澜不惊。
　　仿佛手上严重的伤势，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
　　末了，还对着徐清然轻抬眉梢，说：“这就是原因。”
　　徐清然：“……”
　　麻了。
　　遇到旗鼓相当的疯批。
　　几秒后，观战室里的长官们冲了出来，把沈廷煜包围：“天啊！上将，你受伤了！”
　　“完了完了，赶紧送上将去医务室啊！这么宝贵的手，万一造成永久性损伤怎么办？！”
　　“怎么回事？学员用的训练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失误？！”
　　“刘教官，这个班级组平时都是你看着的，我限你五天内给我查清事情发生的原因！”
　　众人七嘴八舌的。
　　最后，是徐清然把人送到了医务室。
　　精神力枪爆炸后，对沈廷煜造成的冲击伤害，比预想中还要大。直到他脱下外套，卷起内衫的衣袖，才发现伤痕直接裂到半只手臂，红彤彤地往外冒血。
　　沈廷煜身份尊贵，医护人员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手都在抖。
　　当事者却悠闲淡定得很，转头就对在边上观看的徐清然说：“临时找不到其他替代枪支，只能把我的借给你了。”
　　“你倒是没让我失望。”
　　徐清然盯着他，突然正经八百说了声：“谢谢。”
　　也不仅仅是为了今天的事。
　　沈廷煜给他安排的高难度训练看似折磨，但一个月下来，他再驱动自己的精神池力量时就会发现，上限被拔高了。
　　没有人比身居高位的沈廷煜更清楚，精神池深浅的重要性。可能是不知道他的精神池最后会突破到哪个等级，他在给他安排训练时，更以提高他基础为主。
　　让他即使停留在A级，也会是A级里最顶尖那个。
　　他本来打算等考核结束再好好向他道个谢，没想到今天出了这样的事。
　　沈廷煜对他的郑重道谢感到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说：“你也别太愧疚，这点对我来说只是皮外伤。”
　　如果发生在现在的徐清然身上，就不一定了。
　　他还是驱动了自己阶级的精神力防护，才把伤害降到最低。以徐清然现在的精神池阶级，扛不住那样的瞬间爆炸伤害，说不定整只手和底下的重要精神力脉都得废。
　　徐清然却眼神一凉：“愧疚？”
　　“我他妈只想打死你。”
　　徐清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脾气挺暴躁，估计都是被沈廷煜这个狗男人气的。
　　“解释的方法有很多，你非要选一个最疯最极端的。”徐清然语气凶巴巴，“有病别带上我，把你自己玩死了，我会在你席上吃三大碗！”
　　系统用力点头附和。
　　攻略目标怎么能死！死了它宿主的异能就永久无法解锁，它的KPI也无法完成了！
　　心累。
　　一个宿主大大就算了，现在连任务目标也是个疯子，搞得它每天提心吊胆。
　　徐清然送沈廷煜去医疗所，医护人员见到他还是个未定型的，就顺便帮他做了小检查。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徐清然还在跟沈廷煜吵架。
　　沈廷煜被骂了，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语调轻柔：“所以，我是极端者啊。”
　　看得大家都忍不住在心里夸赞——沈上将脾气是真好，简直是E型里的异类。
　　边上辅佐的军医收到徐清然检查的数据反馈后，惊讶打断了他们：“徐同学，你的灵魂有定型迹象了哦。”


第36章 天性
　　一句话，让徐清然跟沈廷煜同时沉默。
　　沈廷煜挺意外。
　　再看向徐清然的表情很是愕然，比自己受伤那会儿的反应还要大。
　　徐清然眼睑轻垂似在思考，不发一语。
　　主要他以为，这件事还得再过好一阵子才会发生。
　　系统说：「正常人的灵魂精神最迟18岁就会定型，你这身体都快20岁，已经算迟了。」
　　徐清然问：“灵魂定型，也属于攻略进度的回馈奖励吗？”
　　「灵魂定型还好，毕竟这是必经过程。不过等你定型时候，连带阶级都有所提升的话，就算攻略有进展的表现！」
　　徐清然倒是没有很高兴。
　　他觉得沈廷煜这人太奇怪了，总在诡异的时机给出反馈，根本摸不清他到底喜欢什么。
　　军医见徐清然神色凝重，以为他是在担心焦虑，便出声安慰：“别紧张，这是每个健康灵魂都要经历的过程。”
　　“而且定型后精神池有一定概率再往上升个阶级，你稍微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到S呢！”军医边说边微笑点头，“S级的话，只要基础技巧掌握得够好，保底也能成为军部精英。”
　　“我看了你的灵魂波动数据，目前还是初期现象，大概会在1-2个月后出结果。这段时间每周都要到医疗所检查，尽量保持身心的愉悦，少发脾气哦。”
　　“灵魂波动期要是生气得太频繁，可能会导致创伤。”
　　军医说着，又翻了下日历：“哎呀，下个月月底你们就放假了。”
　　“如果到时候还没定型，出去也得多注意注意，定型前后几天比精神池升阶还折磨人。尤其定型的类型越稀有就越难受，你到时要是不舒服，记得马上去医院哟。”
　　徐清然觉得军医的这些交代听起来，特别像是在叮嘱孕妇。
　　热情的军医说了十来分钟，直到被人喊走才终于结束。这会儿沈廷煜手臂的伤也处理好了，他们领了药，又谢过医护人员，才一起往别墅方向回去。
　　正是下午时候，学员们都在忙着考核，基地周围没什么人。
　　沈廷煜手受伤不方便，外套只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定型期最迟应该不超过三个月。”他突然开口。
　　“精神池每提升一阶之后，再提升的最短间隔时间也是三个月。”
　　身旁的徐清然没有应话。
　　几秒后，他才又道：“成为E型的首要及必要条件，是定型前精神池至少达到3S级。”
　　徐清然表情淡淡。
　　这件事，他在封维当初预备定型期间听说过。
　　E型原本就是超3S级的少数顶级天赋人群，深不可测的精神池是被定义成该类型的条件。所以目前的情况很简单，在所有人眼中，他的灵魂精神理论上是不可能定型成E。
　　E不E的倒无所谓，徐清然关心的是另外一点。
　　“系统，灵魂定型后，精神池阶级还能再提升吗？”他在心里问道。
　　「灵魂定型后精神池阶级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再有变化。」系统回答道，「不过宿主大大情况不同，只要完成任务，阶级还是可以提升到3S。」
　　「主要原身体当年如果没有损伤，最高也能达到这个阶级。」
　　属于是合理规划内的任务奖励。
　　徐清然听完，放下了心。
　　旋即，对沈廷煜问：“有关系吗？”
　　“沈上将，你是在看不起我。”
　　沈廷煜挑眉。
　　却见徐清然微微抬头望向天边不规则的云朵，唇边的浅笑带着些许轻蔑：“灵魂精神类型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成为定义我的枷锁？”
　　穿越以来，他从没在意过自己未来的定型。
　　系统和其他人在科普的时候，他就听，了解但不做任何期许。因为他对自己未来要走什么路，成为什么样的人，一直都很坚定。
　　他不会因为成了平凡的N型就选择妥协，不会因为成了E型就像明海那样四处撒泼滥杀无辜，更不会因为定了D型就包容万物以德报怨，成为善良的圣人。
　　他只是他自己。
　　想着，徐清然又说：“我不会，成为天性的奴隶。”
　　如果天性想困住他，那他就会把它驯服，让它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徐清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泛过一道很浅的光彩。两只桃花眼微微弯，里面有着能够拿捏世间法则的清傲与自信，那样的辉光仿佛无法被任何黑暗抹灭。
　　有那么一秒，沈廷煜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还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恶塔，承受着他给自己定下的试炼。
　　折磨他的年轻男人高高在上，如轻视蝼蚁般唾弃着他：“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
　　“捅了无辜路人四十三刀，被逮捕问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半点悔恨感。说他只是单纯看不惯人家背包上挂着的小人偶，所以就这么做了。”
　　“你们这些疯了一样的E型，真恶心。”
　　男人说着，又邪笑着摁下电椅的按钮，继续对他施刑。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嘴脸，跟他口中描述的那类人有多相近。
　　他眼底闪过憎恶的狠色，又怒又笑，语气冷傲：“沈廷煜，看到了吗？那样的社会垃圾，会是你以后的样子！”
　　“所以得趁现在让你涨涨记性，让你体验体验，变成垃圾会有什么下场！”
　　一轮刑罚下来，椅子上黑发蓝眸的俊美男人早已被熬出来的一身汗水浸透，唇瓣也是苍白干裂。
　　他却还是那样的沉着淡定。
　　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低低笑道：“天性，凭什么奴役我？”
　　“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能由我自己决定。”
　　沈廷煜回过神。
　　徐清然已经收回眺望的目光，皱了下眉说：“而且，成为E型很好吗？”
　　沈廷煜过往承受过的那些折磨历历在目。
　　他想到现在，还有以后将伴随他一生的痛苦，叹笑回道：“不好。”
　　世人都崇慕强者，理所当然羡慕强大的E型。
　　可他们永远不会理解，时刻与天性抗争的煎熬是什么滋味。
　　不能理解压抑了天性的背后，代价是需要吞忍那些无法发泄的过剩精神带来的反噬，以及想要破坏一切的失控感。还有就像是被世界排除在外的薄弱情感，无法和绝大多数的生命共情。
　　他的快乐、悲伤、平和，都是靠学出来的。
　　学着怎么假装，他也拥有这样的情绪。
　　森冷、孤独、灰暗。
　　这才是他们眼中的世界。
　　“那我更应该高兴。”徐清然忽道，“不好的东西，就不要了。”
　　沈廷煜莞尔：“你说得对。”
　　他其实替徐清然庆幸，至少不需要经历这样的苦痛。
　　沈廷煜手受了伤不太方便做饭，徐清然没打算真继续虐待他，俩人是一起在食堂填饱的肚子。等回了别墅，徐清然自来熟地瘫坐在沙发上休息，忙碌的沈上将又开始通讯不断。
　　狗男人好像还有两三天就要走了。
　　徐清然在心里想道。
　　不过他把自己给整了这么一手，回去还方便做事？
　　他刚想完，厨房里就传来东西落地的碰撞声。
　　屋里开了暖气，沈廷煜身上只穿着他那件深色的贴身内衫，从背后望去俨然是个健壮的身影。但此刻这位男人，正一手摁着耳边的通讯器，另一只包扎得漂亮的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捡起地上的杯子。
　　厨房台子上面还放着另一个水杯，像是顺便也给他准备的。
　　徐清然无语。
　　最后主动走过去帮他捡起掉落的水杯，心想好在不是玻璃或陶瓷的材质。
　　沈廷煜见状，莞尔道：“谢谢。”
　　通讯器里传来一道听起来很成熟的男声：“什么？”
　　“没什么，苏中将你继续。”
　　……
　　沈廷煜通完话从厨房里出来时，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两个水杯安静坐在茶几上。
　　一杯还是满的，另一杯已经见底。
　　他看了眼紧闭的屋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起杯子。
　　刚喝没几口，却听楼梯处传来一些响动，然后看到带着一身水气的徐清然从上面下来。他身上又穿着从他衣柜里随便抓的旧棉衣，脸色不是很好看。
　　“热水器坏了。”徐清然没好气道，“大冬天的，你今晚就别洗了。”
　　“好。”沈廷煜应声。
　　半晌，站在阶梯上的人还没有动作。
　　徐清然双手抱臂靠在墙边，与他对视了几秒，淡声问：“你现在跟个残疾人似的，没人盯着可能明天就得喊人来收尸，我觉得你需要个看护。”
　　“所以，我有机会睡你的床了吗？”
　　明明徐清然才是提出要求的人，语气却理直气壮。
　　沈廷煜轻笑：“可以，我让机器人先去清一清客房。”
　　徐清然这才心满意足点点头。
　　心想：赚到了，大别墅都是席梦思那种高大上的床，今晚肯定能睡得舒服。
　　沈廷煜放下喝完水的空杯子，忽然又笑了一声。
　　E型真恶心啊。
　　他想道。
　　就像他，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却喜欢利用别人的这些东西来达到目的。
　　沈廷煜认为徐清然已经排除定型成E的可能，理所当然不再排斥与他接触，私心想试着把他当成跟谢南钧他们一样的朋友相处。
　　至于他最不喜欢的D型，在徐清然身上更是放心。
　　毕竟，徐清然看起来就注定跟D没有缘分。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
　　考核隔天恰好休息日，他俩都睡得比较迟，恢复足够的精神再准备出门到食堂吃午饭。结果一开门，就见到了在外面踌躇的陆诚。
　　陆诚见到他俩一副正在同居的样子，又是狠狠一怔。
　　沈廷煜昨天也算是保下了徐清然，他回去后就一直在为自己起初的不好态度感到愧疚，想了一整晚终于决定过来道歉。
　　毕竟他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何况徐清然还是他的竹马好友。
　　然而现在，他恨不得自己脸皮厚一点别来了。
　　徐清然还问他：“陆少将？啊，我昨天好像看到你骂了沈廷煜来着，你是来道歉的吗？”
　　说完，让到一边：“那你先说吧，我们还赶着吃饭。”
　　陆诚：“……”
　　给沈廷煜道完歉，他整个人都红得跟快熟透一样了。而他道歉对象微笑着说没关系的态度，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心想，迟早要让徐清然看清这伪君子的真面目。
　　徐清然又问：“陆少将吃过饭了吗？”
　　陆诚其实是吃完才来的，但他还是矢口否认：“没吃。”
　　“噢。”徐清然问完就跟沈廷煜走了。
　　完全没有邀请他一起的意思。
　　陆诚气炸，最后还是硬头皮跟他们去了食堂，又要了一份餐大摇大摆坐到徐清然边上。为了彰显他们深厚的情谊，疯狂给他添菜。
　　“你喜欢的咕噜肉。”
　　“我记得你很爱吃萝卜。”
　　“这小炒肉辣口的你不爱吃，我帮你挑出来。”
　　徐清然没有阻止他的送菜行为，但看他把肉片从自己盘子里弄出去的眼神，充满隐忍的杀气。
　　沈廷煜忽然笑出声。
　　两双眼睛齐齐朝他看来。
　　他把自己餐盘里的辣椒炒肉都送到徐清然盘子里，似笑非笑对陆诚说：“陆少将的信息可能需要更新。”
　　“他不怎么喜欢吃菜，喜欢肉食多一些，尤其喜欢辣，还喜欢咸口。”
　　徐清然点头评价：“不错，上将观察力果然细微。”
　　才在他家吃几个月饭，喜好就被摸透了。
　　他脸上表情虽然还是很冷淡，可心里却有种成功被人顺毛安抚的愉悦感。
　　反正这顿饭吃下来，受伤的只有陆诚。
　　他烦透了看不懂现在的徐清然的自己，更烦他和沈廷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培养出来的默契。他们饭桌上的交流不多，甚至能看出他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龃龉或超乎友谊的黏腻情感。
　　但只需一个眼神和动作，他们就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种和谐画面，陆诚记忆里也有很多。
　　全都是他跟以前那软萌爱笑的徐清然创造出来的回忆。
　　·
　　新课程项目正式开始。
　　沈廷煜在三天后离开的玲珑城。
　　作为拥有高阶精神池的人，他身上的皮外伤恢复得很快。出发那天伤口的血痂都几乎没了，只剩下浅色的疤痕。
　　徐清然顿时觉得自己瞎担心。
　　甚至在想，他要是有这样的体质，说不定能比沈廷煜更疯。
　　“这个项目结束，你们就该放假了吧。”沈廷煜悠哉说道，“接送的话，记得提前给小张发消息。”
　　交代完，沈廷煜便离开了。
　　不过他在别墅门锁上录入了他的信息，大方表示他不在的时候，他随时可以借用。
　　徐清然毫不犹豫接受入住。
　　精神力枪的考核算是过去了。
　　新的课程是近战精神力武器的教学，这个徐清然在恶塔斗场稍微学过，上手比较简单。
　　封维对于他的训练枪遭到破坏的事情，反应比他还激烈：“学院的枪支虽然适合初学者，但质量应该都很好，开课前都会一一检查过，怎么可能前一天还好好的，隔天就坏了？”
　　“我怀疑是有人嫉妒你的表现，想陷害你！”
　　“要不是沈上将眼尖发现，大少你的手可能就要废了！”
　　“真可恶，上次你那什么障碍项目也这样，难道优秀的人就要被嫉妒吗？！”
　　封维又叭叭了一大堆。
　　徐清然还是跟平时一样没说什么，直到封维又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大少，听说你灵魂精神也快要定型了？！”
　　徐清然挑眉：“你怎么知道？”
　　封维给他打了个眼色：“哎呀，学院这么封闭的地方，也就这点人。大少你还是我们现在的大人物，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传遍学校了。”
　　说着，他又兴奋道：“大少现在定型，按日子算你肯定就不会成为E型咯？”
　　“太好了，我俩都不是什么特殊型的话，成为朋友完全不冲突！”
　　徐清然抖了抖肩，不置可否：“谁知道呢。”
　　关于他枪支的案件，学院在沈廷煜离开的两天后给出了结果。这次在他武器上动手脚的，是同班级组的一位双S级学员，徐清然跟他不怎么熟，只打过几次招呼，还都是对方主动的。
　　之所以会稍微有印象，是因为他记得对方平时也很努力，是最迟离开训练场的那批人之一。
　　教官也在感慨：“他哭着过来向我认错的时候，我也很吃惊。”
　　“唉，可惜了，明明是这么上进的学生，资质也不算差，怎么就非要用小手段自毁前程呢？”
　　犯事的学生无例外会被强制退学，甚至被永远禁止参军。
　　别墅里有个可以专门联系到沈廷煜的电话，徐清然当晚就给他说了这件事。
　　电话里的人听完，只问他：“处理结果，你怎么看？”
　　徐清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反问：“你还会回来学院基地吗？”
　　沈廷煜一顿，回道：“下半年吧，应该是你学机甲课程的时候。”
　　这次来完成的只有金翼营交代下来的任务，他把原本给尖子生的课又往后推了推，所以还得回来一趟。
　　徐清然听完思考了一下。
　　机甲，没记错应该是他班级组倒数第二的学习项目。
　　“行。”他应道，“时间不错，到时我应该已经确定一些结果了，正好能让你陪我玩一玩。”
　　沈廷煜沉默几秒，问：“你这个玩，会不会把我官职玩没？”
　　徐清然笑了：“不好说？”
　　对面人也跟着低笑了一声：“那我得先考虑考虑，你最好想想怎么说服我。”
　　·
　　新项目学习进展还算顺利。
　　就是时间比较长，将近两个月。
　　主要跟精神力枪一样，后期需要进行一些实战学习。这次为了配合野外生存与行动，系统生成的外族生物场地将会在野外区域。
　　同时间，徐清然即将定型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学院。学校里高官们对徐清然的观察也变得越发严苛，与他前几个月所面对的氛围完全不同。
　　无法成为E型，他对他们来说就没有足够的诱惑力。
　　徐清然今天的心情不怎么舒畅，所以难得没有在训练场待到天黑。他打算先去厕所洗洗脸和手再去食堂，结果人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在背后谈论他。
　　“既然确定了徐清然不会成为E型，那他一个A级普通人，凭什么成为特邀生？”
　　抱怨的人，是跟前段班组同步进行项目训练的后段班组学员。
　　他们曾经是徐清然的同班同学。
　　有小部分人对他风光入学的排场感到嫉妒与反感，只是当他还被安排在同班级组，能够给大家带来共同荣誉时，他们可以不计较。但现在他飞升到了前段班，不管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都在讨论他，心里多少会不平衡。
　　“以前从来就没有半路换班的事情，我听说啊，就是为了这位大少爷才整出的新规矩。”
　　“真不知道他什么身份，人家王亲贵族都没他这样的待遇。”
　　提着裤子从隔间里出来的人发出贱贱的笑声：“说不定是卖屁股了呗？”
　　“一个银龙的陆少将，一个金翼营的沈上将，多大的官威啊。”
　　“哈，说不定连顶头的那俩也……嘿，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眼瞅几人聊的话题越来越没下限，厕所的门猛地被人用力踹开。然后就看到他们嘴里讨论的人，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显然，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几人先是一阵心虚害怕，之后想到这是在规矩森严禁止斗殴的军学院，便又挺起胸膛：“我们说的难道有错吗？你现在，撑死了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S——唔！”
　　为首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飞。
　　还是带着精神力冲击的那种力道。
　　徐清然习惯性在搞事前把门锁上，冷眼盯着眼前那几个平时训练到点结束就走，能偷懒绝不多练，现在还爱聚集说别人背后话的人。
　　就算是帝国最顶级的军学院，也免不了有小部分素质低下的垃圾呢。
　　徐清然心里想道。
　　其他几人被他汹汹的气势吓着，深知拼实力完全拼不过的他们，相互壮胆威胁：“徐清然，警告你，在学院滋事是要被退学的，你可别乱来！”
　　徐清然冷笑一声：“我没想找事啊。”
　　“我就是看你们挺好奇卖屁股的感觉，虽然我没试过，但我很乐意帮助你们获取答案。”
　　玲珑城地下基地某训练场附近的厕所里，很快就传来鬼哭神嚎的声音。
　　·
　　“……徐同学，先不说之前提醒过的需要维持心态平和，我还希望你能明白，在学校斗殴是犯规的。”
　　医疗所的某个诊疗室里，军医正在苦心劝诫刚刚打完一场架的徐清然。
　　比起打架，倒不如说是他单方面虐菜发泄。
　　徐清然淡声说：“我没有打架，我只是在帮他们解惑。”
　　提到这个，军医表情又是一阵复杂，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你，这……反正再怎么着，你也不能拔下厕所隔间里的水龙头管子，捅……捅同学的屁股啊！”
　　徐清然笑得讽刺：“你们也听见了，是他们自己好奇在先。”
　　“我只是遵从校训热心帮助同学，助力他们每一个梦想，有错吗？”
　　军医听得无语。
　　天知道那群学生菊花里插着金属管被抬到医疗所时，场面有多炸裂。
　　反正全医疗所的医护人员都惊呆了。
　　他们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惊悚的情景！
　　那几人昏昏沉沉想投诉徐清然，结果也不知道他哪里搞来的音频，把他们背后议论别人，羞辱高官以及王室的不堪入目话语放了出来。
　　斗殴规矩还在学院范围内，但羞辱高官以及王室人员是大罪，严重点能直接被丢到恶塔扇巴掌到死。所以如果学校要惩罚徐清然，那就意味着也要一同处理那几人的罪，不想都前途尽毁，就得选择误会私了。
　　于是，被徐清然揍一顿的几人纵然羞愤，却也只能含泪吞下这委屈。
　　深藏功与名的系统：嘿嘿。
　　经此一事，徐清然再次在学院一战成名。
　　这下子就算心里对他有不满，还是想暗中使绊子的都消了念头，甚至没人敢再议论他定型的事。
　　徐清然因为发了次火，灵魂出现超越安全数据的波动，只能乖乖待在医疗所通过特殊仪器调理，直到灵魂恢复平稳状态才被允许离开。
　　接下来，训练的日子平常又顺利。
　　倪筱鸢也听说了厕所的事件，课间休息时跟他闲聊吐槽：“就是有那样的人，自己不肯努力，却还要嫉妒别人。”
　　“你现在跟他们不也是差不多的阶级？怎么不反思为什么你上来了，他们却只能留在后段班？”
　　徐清然轻扯了下嘴角，不怎么在意。
　　他们现在的练习场地，已经转移到露天的野区。
　　野区也按东南西北分了好多个大区，而他们主要活动区域是东部。东部里的生物都有很完善的防护墙与篱笆隔绝起来，进出都需要这里的监管者的身份卡。
　　每个隔绝的小区域之间，都有可供人员和车辆行走的路道。东区的外星生物都不属于完全封闭的隔离，主要提供参观以及教学使用。
　　封维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去浪了。
　　徐清然跟倪筱鸢站在野区入口附近休息时，突然见到几位军士，领着几个画风与军学院格格不入的外人进来。他们穿着接地气的棉裤棉袄或羽绒服，身边还跟了几个有点像摄影用的机械飞球。
　　军士们目不斜视地领着他们，往参观的行走路道走去。
　　徐清然在一群人经过时，见到了他们脖子上的工作吊牌，上面写的好像是什么‘凯安生物研究团队’。
　　见倪筱鸢面色平常，他疑惑问：“我记得军学院的基地，不是不准外人观看吗？”
　　倪筱鸢解释：“主学院以及其他陆洲的重要军防基地是禁止对外，但玲珑城基地可以。”
　　“这里原本就是学院和帝国生物研究团合作的地方，就我们刚刚见到的那些人，他们应该都是团队官方宣传频道的工作人员。为了给帝国人民提供生物教育和普及，他们每年都会策划一场，为期半个月至一个月的节目。”
　　“节目是直播的形式，会邀请外面的一些嘉宾来配合，提升流量与可观性。”
　　“他们今天应该是来踩点的。”
　　倪筱鸢好像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嘶了一声，微微抱怨：“看样子，今年还赶上我们班级组训练的时候直播呢，希望别打扰和破坏我们的练习。”
　　徐清然深有同感。
　　一晃眼，训练时长来到了月底。
　　徐清然的近战比他远程精神力枪更要厉害许多，表现得像是从小就在各种极限场合练到大的专业人员。每一个动作、反击以及应对反应，都看得对应的教官泪流满面，直言人才人才！
　　所以在这个项目上，他除了精神力量还比不过同班级组的学员之外，其他真的挑不出错。甚至像倪筱鸢之类骄傲的3S学生，也忍不住被他堪称完美的技巧征服，放下面子向他请教。
　　同时，在徐清然进入军学院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星涯上偶然冒出了这样的帖子。
　　【标题：整半年失去徐大少的消息，没有相关的大瓜可吃，还怪想念的。】
　　主楼只有简单两个字：如题。
　　出乎意料的，回帖附和的人还挺多，导致这帖子总时不时会被重新顶上首页。
　　直到这天，帖子又被人疯狂顶起。
　　【19667L：别怀念了！快去隔壁帖看看！】
　　【19668L：关键词-特邀生！】
　　【19996L：Woc，楼主是召唤师吗？大少沉寂了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楼主帖子才发没几天，瓜就来了！】
　　论坛首页，某个热乎乎的新帖很快就冲上热门。
　　【标题：开学季高调入学的某特邀生，可能再过不久就要被逐出学院咯！】


第37章 退学通知
　　【主楼：
　　星涯里应该没有不知道那位特邀生是谁的家人了吧？
　　楼主就直说了，开学季那会儿他不是高调入镜某顶级大学顶级学院的采访直播吗？那时候首页梅开二度，被他影响导致奇怪帖子刷屏的盛景就不提了，就记得他那时候还在采访里公然挑衅大家！没过几天，又爆出他精神池阶级有A的水平，而且还是某顶级学院特邀生！
　　那时候也不知道冒出多少水军和粉丝，在那里狂吹！楼主当时在楼里吐槽说就那样的水平还能成为特邀生，一群人还来围攻我！
　　说我眼界短浅，质疑顶层的眼光！
　　哈，现在现世报了吧？
　　哥军部里有人，听说大少2个月内马上就要定型，而他现在的精神池阶级还是A级！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E！
　　据哥在军学院里工作的大表哥说，上面其实最开始是押宝大少会成为E型才给他的特殊待遇！如果无法成为E，相对的就要把他踹出学院！反正这瓜帖就放在这里，再过一两个月，你们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发帖人在主楼洋洋洒洒说了一堆，那语态，仿佛跟徐清然有仇一样。
　　徐清然相关的帖子，总是神奇的很快就能引来一堆网友回复。
　　【前排！】
　　【搬好我的小板凳来吃瓜！】
　　【o.O尊嘟假嘟？】
　　【看完了，首先我必须承认那天也怼了楼主。其次，我要为我自己正名！搞清楚，我是黑子，请不要乱给我扣帽子！就徐大少那个小疯子也配请水军和有粉丝？】
　　【同意楼上，我也嘴过楼主，但你说我是大少的粉丝我就不爱听了！小辣鸡能有什么粉丝，他只有我这样的黑子！】
　　【啊？之前吹得那么夸张，结果现在顶天就是S？】
　　【S级怎么了？全帝国的S和以上的也就10%左右吧？比上不足，但比你们这些只能在网上激情扣字的也厉害多了！（先说好，不是小疯子的粉，也不是在帮他说话，就是看不惯自己没这个能力还贬低别人的！】
　　帖子没多久就突破万楼。
　　不知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同天下午，论坛上也冒出徐清安相关的帖子。
　　听说他在医学院里的表现很好，甚至比3S的同期都还要稳定。陆温年教授还在今天对外宣布，将收他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他们打算共同研究一个课题，题目还在规划当中。
　　前段时间怀疑徐二少可能会不被陆家人接受的言论，不攻自破。
　　两个豪门风云人物同时出现，又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免不了吃瓜网友在各帖子里提起对方。
　　跟徐清然腥风血雨的情况不同，徐清安帖子里大部分都是夸夸。
　　然后还有拉踩的：
　　【1678L：真是风水轮流转！开学那会儿还说二少被打脸了，被大少碾压秒杀，现在……啧啧，谁能想到事情隔了半年又有反转？】
　　【2144L：哈哈哈哈大少要是被退学的话，我真会笑死。】
　　【3011L：真的会很丢脸，而且徐清安以后的成就估计是他永远比不上的吧？】
　　不过，现在的舆论里，倒也会有比较不一样的声音：
　　【7633L：是我脑子里比别人多出一段记忆吗？徐清安污蔑大少，还有自导自演找人绑架大少的嫌疑，这些事大家都忘了？怎么这帖子里还有那么多脑残粉？】
　　【7821L：我也想说，徐清安感觉就是个小绿茶啊！反正如果被勾引的是我男友，我说不定比徐大少还疯！】
　　【8666L：靠的陆家还有陆少将光环洗白呗。】
　　【9001L：楼上的，这里是二少的夸夸帖，你们看不惯就别进来乱答辩！】
　　【9277L：哟呵？是你们先贬低人家大少的啊！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毫无三观底线，狂舔徐清安的嘴脸！】
　　帖子很快又吵起来。
　　吵到最后，开始讨论起徐清然的定型。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如果成不了E，大概率只会是普普通通的N型。也有小部分认为他以前文艺成绩很好，会跟徐清安一样是I。
　　有人跟帖时候总结了句：
　　【这么看下来，徐大少要想扬眉吐气，就只有成为D型这条路能走了吧？】
　　如果说E型是大家仰望，只能远观不能接近高攀的存在，那比E更加稀少的D就是国民团宠级别的人物了！性格好脾气软的D，能够造福人群的D，不会随便发疯还能顺便阻止E发疯的D，谁不喜欢！
　　医学院里的徐清安，没忍住微扬着嘴角，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笑。
　　他就说，像徐清然那样羸弱的人，就算奋起改变又能冲到多高？E型都到不了，还肖想最稀有最难得的D？那也太异想天开了点。
　　徐清安的军部朋友，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他透露徐清然的近况。他们都是他小学时候认识的学长，那时候他们见他可怜，对他格外关照，他这些年也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系。
　　想到这半年来，徐清然在里面跟开挂一样慢慢攀升，他很是担心。更可气的是，听说前阵子陆诚还被三王子殿下派到那里专门想要拉拔他！
　　还好，徐清然这不就让所有人失望了么？
　　实力证明，朽木就算用上最好的工具，那也还是不可雕。
　　这次他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翻身。
　　星涯瓜帖爆出来这天，正好又到了军学院学生们能够接触娱乐电子产品的日子。学院里的人都在默默吃瓜，顶着马甲回复的很少，因为回了就会被发现IP在海蓝星，暴露身份。
　　当然也有几个比较大胆的，趁乱宣传一波徐清然近期的学院里的二三事。
　　徐清然拿到手机，也跟着大家一起看帖。
　　他是没什么特殊感觉，但跟他同在玲珑基地的同学怕惹怒他，那两天都过得小心翼翼。连带那些3S的同学，问他事情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徐清然很想跟他们说自己倒也不是个暴君，不至于这样。但想想解释起来很麻烦，他有点懒，就干脆不纠正了。
　　反正还乐得清静。
　　徐清然看完网上发酵的舆论，唯一的变化就是训练更狠更认真了。每天早上六点到场，没有半夜十二点绝不离开，负责操纵控制台的人下班了，他就提前问人家怎么用，自己给自己额外加训。
　　同一类型的外族，他可以反复练习好几天，争取把它们的特点、习性、反应和弱点等都摸透。
　　简直吾辈楷模，又努力又上进的学霸。
　　看得同班级组的学员，都有些于心不忍。
　　“唉，徐同学除了精神阶级，各方面都挺优秀。如果只因为他没到E型就勒令退学，是不是太可惜……”
　　“是啊，明明优秀的A级也能入学嘛。”
　　倪筱鸢路过听到了，呵笑说：“学院里那个阶级的学员，都是海选考核进来的。王室就这样的手段，赌徒心理，喜欢先给福利，达不到要求就收回，巩固威信。”
　　“你们能指望手握强权的人，有什么同理心？”
　　同学几个欲言又止。
　　但他们没有倪筱鸢那样的家庭背景，只能选择闭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新一个月。
　　是学员们当前项目最后的训练时间，也是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学习月。
　　又磨蹭了十来天后，主负责凯安帝国外族生物研究的团队，也在玲珑城开始了他们的节目直播。
　　助阵嘉宾有好几位，有些是从官方教育平台来的主持人，有常年追踪星海战场的记者，还有常拍摄相关题材电影的明星演员，也有作为学习代表的未成年孩子。
　　“观众朋友们好！第15期的《走进星海世界》节目正式开始啦！”
　　镜头前，穿着一身军服的美女主持人活跃开场。
　　“本节目除了在凯安生研官网以及星云平台同步直播之外，也会在帝国外星生物频道转播，欢迎大家带着孩子和家人，跟我们一起探秘浩瀚宇宙中的生物吧！”
　　这世纪的人民，绝多数都只见过近代的‘魔鬼’，所以这种官方进行的科普节目，老少咸宜，观众挺多。
　　直播平台上，也是弹幕不断。
　　【咦，今年还是在东区吗？还是换地方啦？环境看起来跟去年的不太一样。】
　　支持人微笑解释：“今年拍摄地区还是集中在东部哦，西区和南区还没准备好开放呢！”
　　“不过今年接触的物族，确实跟去年不一样！”
　　节目组这期主要介绍的物族，是300年前入侵过凯安帝国的物种，被命名为‘海纳’。海纳是双栖外太空生物，有着与蟒蛇蜥蜴类相似的头颅，锯齿般的利牙，尖锐的前爪，以及带有尖刺的背鳍。
　　推测其原栖息地分布在约一千万光年外的人鱼座星系团。
　　它们身上的皮肤长期处于光滑潮湿状态，主要用以感知周围空气流动的变化，而它们身上通过水汽与精神力量发挥的结合，能够削减与化解远程射击的精神力攻击。
　　因此，近战成了击破它们的主要方法，却同时又因它们的特性，让战士们在近战的接触上面临着困难。后来花了几年时间收集到这些数据，认为它们在人类这里太阳的暴晒下表皮的水会蒸发得比较快，就专门挑烈阳高照的时间段跟它们慢慢消耗，才终于把它们击退。
　　“当时还有小部分被遗留下来的海纳，被帝国收服，投到了玲珑城基地进行培育与深入研究。”
　　【从图片上看就觉得好可怕！】
　　【听说它们破坏力蛮强的，一爪子下去能撕碎比它们要大一倍的飞行器。】
　　头几天的直播是以介绍生态环境，和物种为主。
　　主持人将镜头和嘉宾们引到了东11区。
　　该区域复原了海纳一族的生态环境，分作一大一小两部分。大的圈养着活的海纳，小的是学员们平时练习用的训练场。主持人悠闲进入的，是训练场的区域。
　　湿地背景的场地上，零零散散都是正在与模拟海纳训练对战的学员。他们有的内向避开了镜头，有的无所谓好奇打量，还有个别胆大的，直接对着镜头挥手。
　　弹幕很激动。
　　【军学院今年的学生标准也很高嘛！】
　　【嗷嗷，好多帅哥美女啊！里面会有一个是我的吗！】
　　【呜呜呜，军校生果然好帅，可惜我没这个能力，连我家这里的小军学院都考不进。】
　　比较远的一个角落，聚集了一小堆人。
　　主持人没忍住把镜头拉近，才发现那里有个中阶的模拟海纳，背鳍上的毒刺在光照下折射着妖冶的光彩。人群里，还有一道正持刀与中阶海纳进行搏斗的矫健身影。
　　他的动作迅疾如风，体型庞大的海纳被他绕得团团转。镜头扫过去时，正好是他握着刀正面给了海纳一击，趁短暂的呼吸功夫绕到它身后，完美避开它毒刺防御，对准毒背鳍底下的脆弱点狠狠一刺。
　　早已挨过不少道攻击的海纳，伤害点似乎已经达到系统设定标准。
　　只见它哀嚎一声，砰地砸在地上，化作光雾散去。
　　周围同学连连称赞，封维感叹道：“哎，原来最弱的地方在毒鳍底下，难怪中阶背鳍的刺都带毒！”
　　主持人同样看得很激动：“这可是精神力堪比双S级的中阶海纳！”
　　“虽然只是系统模拟的练习伙伴，但那位学员能够把它击倒，肯定是个顶尖S级起步的学霸！”
　　弹幕在嗷嗷大叫。
　　【主持人姐姐，我觉得那个小哥哥的背影看起来很帅！】
　　【姐姐姐姐，求求你让我们看看他正脸！】
　　【拜托，没有看到他的样子，我今晚真的会失眠的！】
　　【快让我康康这帅气的身姿究竟属于谁！（阴暗爬行）】
　　那么难得的素材画面，节目组肯定不会放过。
　　摄影小球穿过人群，在恰好低头整理衣服和检查刀具的男生周围绕了一圈，最后在他面前定格。同一时间，对方也在察觉到动静后抬头，一张漂亮无死角的脸就那样闯进观众们的视线里。
　　弹幕寂静了三秒。
　　然后又是熟悉的开展。
　　【？】
　　【啊？？】
　　【……怎么会？！】
　　【不！我不信！】
　　【卧槽，徐大少有点东西啊，看起来不完全是靠关系进的学院！】
　　【都说了格兰蒂斯军学院不能靠关系！不能靠关系！】
　　徐清然头一歪，表情淡淡：“什么事？”
　　主持人小姐姐笑道：“同学好，我们是《走进星海世界》的节目组！请问刚刚是你打败了那只中阶海纳吗？方不方便对镜头前的观众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呢？”
　　徐清然垂眸思考了一下。
　　再抬眸时，眼底晒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我啊？”他不带感情轻笑一声，刻意加重了语气，“徐清然，A级生。”
　　说完，他就走掉了，背影看起来还挺高冷。
　　弹幕又是一阵静默。
　　然后开始有人崩溃发言。
　　【草，我是个失败的黑子，刚才竟然被小疯子帅到了！】
　　【呜呜呜，帅到心巴上了怎么办。】
　　【以前只觉得是大少娇柔漂亮挂的，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顶着那样的脸，像个硬汉那样帅气！】
　　【大少的A级跟我以为的A级不一样啊……】
　　【哎，前面的我们都没见着，说不定其他同学也出手了呢？】
　　【作为一个曾经练过的可以担保，大少看起来就是有很深基础的高手！】
　　还有闻讯赶来直播间，想羞辱或质问徐清然关于定型事情的网友。
　　但等他们激情输入完才发现，人早就不在镜头前了。甚至还因为在官方直播间挑事，被拉入黑名单。
　　节目直播一天只有一小时。
　　一群人离开的时候徐清然刚又结束完一轮的训练，正在喝水休息，就见一位长发飘飘的少女逆着人群朝他奔来。两眼亮闪闪的，兴奋地对他高声喊道：“清然哥哥！”
　　徐清然目不转睛盯着她。
　　心想，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直到少女来到他面前，期期艾艾地指了指自己说：“你还记得我吗？”
　　“当时在恶塔，我不想和哥哥分开的时候，是你帮了我们。”
　　徐清然想起来了。
　　是那位很爱哭的妹妹。
　　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见，恶塔里那看起来总是胆小害怕的女孩，好像也成长了不少。
　　才知道，少女的名字叫林沐沐。
　　据说他们兄妹俩没多久也顺利从恶塔离开了，失去父母的他们正要被带到福利院，正好遇到了来做捐助的朵莉莉。
　　林沐沐：“朵姐姐说她认为我有在艺能界发展的潜质，想把我当徒弟带着，就收留了我们。我现在就跟在她身边学习，上上节目，还能给我和哥哥赚钱呢！”
　　徐清然默默听完，只问：“那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林沐沐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不讨厌！”
　　“只要能赚钱养活我和哥哥就行！”
　　她的哥哥林木尧，据说学习成绩很亮眼。朵莉莉看他们兄妹俩以前过得辛苦，不忍心她哥哥那么好的学习苗子就那样读不起书，也资助了他继续上学。
　　让他们兄妹俩以后事业成功赚了钱，再慢慢还她就行。
　　徐清然轻轻点头：“那就好。”
　　林沐沐乖巧道：“哥哥跟我说你考进了军学院，以后你会成为保护我们的了不起军士！我刚刚看见了，清然哥哥确实厉害，以后一定会比那些上将元帅什么的，更厉害！”
　　徐清然看了眼她头上发饰中亮晶晶的小巧蝴蝶结，难得多了一分耐心：“嗯，你眼光不错，说的也很对。”
　　林沐沐听完笑得甜甜，又跟他要到了联系方式，才在助理催促下匆忙离开。
　　转眼，就到了项目训练的最后一周。
　　学员们的考核也进行得很顺利，徐清然作为一个A级，评测成绩却超越一堆双S和3S，挤进了前排。
　　徐清然半年以来的成绩报告，被送到三王子穆子羽的手上。
　　此时的穆子羽，正在去往海蓝星的飞舰里。
　　他身边的谋士满脸纠结：“抛开精神力阶级，他其他方面确实都挺不错。”
　　“你也说了，是抛开精神力。”穆子羽只看了眼面板，就没兴趣推开了，“他如果有3S，今天早就是班级组的第一名了！所以事实证明他就算再厉害，还是没办法跨阶级给那些人压力！”
　　“这还只是学院里的同期生，等他进了军部后呢？你觉得银龙营里的人，能接受他们新来的少校是个A级？”
　　“别说A了，就算是S可能也有异议！”
　　穆子羽揉了揉额头，轻叹：“算了，只能再看看季淮修跟凌月歌这两个人。”
　　“他们两个发挥很稳定，都是各自班级组的第一。”
　　穆子羽：“嗯，不错。”
　　谋士又问：“那徐清然的话……？”
　　穆子羽坐在宽敞的主座上，突然扯了扯嘴角，眼神高傲：“当然，是把他给踹了。”
　　·
　　再过几天，军学院的学生就要迎来了他们唯一一次的假期。
　　时长将近一个月，大家都很期待。
　　大部队即将离开玲珑城，回往学院主基地的前一天，徐清然收到了一封信函。
　　材质跟他当初在恶塔收到的特邀函一样精致。
　　不出所料，是退学通知。
　　‘亲爱的徐同学，
　　很遗憾通知你，根据观测，你无法达到合格特邀生该有的最终水平，所以学院决定撤销你特邀生的身份。但你仍能在未来通过参加官方渠道的选拔考核，重新成为格兰蒂斯军学院的学生。’
　　徐清然看得笑了。
　　看完，当场把信函撕碎，丢进别墅里的垃圾桶。
　　他低声呢喃：“三王子穆子羽？”
　　据说，是给他发特邀函的人。
　　同时也是这玲珑城基地，还有帝国外星生物研究团队里最大的投资者。
　　想到这里，徐清然弯着眼睛笑了，笑意森寒。
　　入夜时分，玲珑城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入睡。因为学员们的训练和考核都已经结束，基地里看守的工作人员也比往常要少了一大半，看起来没什么人气。
　　徐清然孤身来到野区某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寂静中，还能听见深处传来各种物族的嚎叫声。
　　面前有一扇门，上面贴了‘禁止进入’的告示。
　　他站在门前，盯着上面的智能安全锁，没什么感情地问自家系统：“你帮还是不帮？”
　　系统：「……」
　　「我的姑爷爷，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呀！你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是要被管理局罚的！」
　　徐清然沉默几秒，忽道：“小系统，让我猜猜，你在我之前是不是搞砸过至少两个世界的任务了？”
　　「……」
　　系统惊恐！
　　确实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但它明明没说过，宿主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它卡bug说梦话了？！
　　徐清然又幽幽道：“你说，我现在回去拉着沈廷煜一起下地狱的话，你的任务还能成功吗？”
　　“如果这个世界再失败，你就真的会被销毁了吧。”
　　其实要猜出这件事，也挺简单。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因为一次偶然的失误就会面临销毁危机。但他的系统对任务特别着急看重，总把失败和会被销毁挂在嘴边，看起来特别焦虑。
　　只要细想，就能想出其中缘由。
　　系统：「……」
　　这是哪里来的恶魔！它当初为什么会绑定他穿越啊！
　　“所以，是要现在帮我解决问题，还是我们一起地狱相见？”徐清然寒声问道。
　　统统哭泣。
　　统统选择了妥协在它家宿主的淫威之下。
　　徐清然看着防护门被系统解锁，满意地笑了。
　　敢搞他？
　　他今天就要让这位王子殿下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
　　穆子羽的星舰成功着陆，到达了他掌握着最大管控权的玲珑城。
　　与此同时，《走进星海世界》的节目组，也难得还在直播。今天是节目的最后一天，助阵嘉宾们都已经乘上各自的交通工具离开玲珑城。
　　他们原本打算乘着夜色，拍摄下玲珑城天空中的星河，来个完美收官。
　　结果天空不作美，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但时间都安排好了，也不能取消直播，只能遗憾在靠近基地的机场直播收尾。
　　穆子羽是他们的大老板，节目组远远见到他从华丽的星舰里下来，突然就找到了卖点，带着摄影机就过去开始拍马屁。
　　观众们见到穆子羽，十分激动。
　　【哇！今天是什么幸运日，竟然能见到真的三王子殿下！】
　　【三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殿下就是银龙的最大牌面！】
　　【啊啊啊啊银龙万岁！】
　　穆子羽看着那些崇慕与夸赞的弹幕，心里很是满意，不介意多应付主持人的几个问题。
　　主持人道：“三王子殿下是玲珑城以及我们团队现在最大的支持者，有他的支持，所有的研究才能顺利进行！包括我们现在正进行的普及与教育节目，都是三殿下当年提出的意见！”
　　“想问问三王子殿下，为什么愿意大力支持外族生物的研究呢？玲珑城对您而言，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穆子羽端着仪态，认真回答：“我一直认为，要打败敌人就要先了解他们的一切习惯，进而找出破绽，才能更好去……”
　　难能可贵的采访才刚开始，身后方远远的野区基地，突然就传来了巨响。通过摄影画面，还能见到林区里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闪过了几道火光。
　　节目组与三王子皆是一怔。
　　刚回头想查探情况，就听见玲珑城的全城警报开始呜呜作响，于暗夜中显得特别沉重。
　　穆子羽眉头一皱，朝身边人问道：“怎么回事？”
　　跟着他的军士急忙去打探消息。
　　再回来时，脸色白了一层：“不，不好了！东区的野区防御系统突然发生故障，隔离外族生物的防护门自动打开，听说有好多只中高阶的外星物族跨越警戒线，跑出来了！”
　　穆子羽脸色一黑：“你说什么？！”
　　“不止，据说地下基地那里的系统也跟着出了点故障，研究室里的虫族也被放了出来！听说里面的科研人员已经紧急撤离，但如果不及时控制，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和损失！”
　　听到这里，穆子羽哪还有心情再管什么采访，转身立刻带人处理事情去了。
　　节目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一阵发懵。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满头问号。
　　【真假啊？！】
　　【这么戏剧化的吗？突然就出事了！】
　　【不会是节目组联合三殿下安排的剧本效果，想炒炒人气吧？】
　　【别傻，帝国官方团队，有这么搞的必要？】
　　弹幕很快就刷了满屏。
　　这当然不是节目组的安排，但这绝对是天降的热度和素材！
　　见到如此大瓜，节目组把剩余的摄像头全都启动了，切出好几个直播间分屏，准备全方位直播今晚的突发事件，以及处理结果。主持人小姐姐瞬间化身‘战地记者’，跟着节目组其他人一同奔赴灾难现场。
　　于是，大半夜的，玲珑城三个字冲上了热搜。
　　树木林立的野区里。
　　扣在外族生物们身上的控制器也一并失灵，重获自由的它们，兴奋地叫着往外冲。看守的军士们措手不及，好在都是有一定训练经验的合格军人，很快就取出身上武器开始攻击控制。
　　徐清然站在林里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树上。
　　从他这个位置眺望，几乎能把玲珑城现在出事的那些区域尽收眼底。一团团火光，宛如星光般在他眼底炸开，照亮了他眼底清寒的笑意。
　　只炸一整个东区，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当然，如果这傻比三王子还是要坚持用那样的方式，让他走人的话，他保证会让东南西北齐开花，直接送他一个王炸。
　　湿地区域的最深处，沉甸甸地走出了一只有一栋楼那么高的海纳。
　　它皮肤是水蓝色的，两只眼睛像凶兽一样狠戾，张口一声大吼，里面的牙齿尖锐得骇人。雨水落在了它的身上，它看起来十分享受被水滋润的感觉，连带精神力量都强大了几分。
　　湿地里的海纳，都被放出去了。
　　徐清然凝视着远处挂着披风，着装华贵，正带着人往基地方向赶来的男人，轻笑出声。
　　——好好享受今晚的狂欢，穆子羽。
　　处理穆子羽之前，徐清然还有其他要做的事。
　　他绕着路，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成功混入一群被动静给惊醒的学员群体之中。教官们正在给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他们发枪支和刀器，着急念叨：“学了那么久，正好也是时候试试实战训练了！”
　　有半梦半醒的同学问：“……这个，如果失败的话有事吗？”
　　教官看都没看他，回答道：“没什么事的。”
　　“顶多就摆几天席嘛。”
　　同学：“……”
　　瞬间清醒。
　　“所以你们都给我认真点！这不是演习，基地现在出了大事，防卫系统故障导致很多外族都脱逃了，连带它们身上的控制环都用不了！其他地区调来的人员没那么快到，现在需要你们出点力帮忙稳住东区的爆乱！”
　　“那些暴走的外族生物，能不杀死就不杀。等会儿会再给你们发派专用的药剂，搏斗削弱之后再找机会注射到它们身上，把它们放倒就行。”
　　教官说得痛心疾首：“毕竟都是难得的生物样本，要是都死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来了。”
　　徐清然跟着大家接过了武器还有药剂。
　　出发前教官又慎重交代：“野区里，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你们近期刚练习对打过的物种之一——海纳！现在正好在下雨，它们的力量和感知力达到了最高，阶级相近或没超过它们的，别想着耍小聪明偷袭！”
　　学员们都很紧张，但还是咬牙硬着头皮抱团上了。
　　有的去往野区，有的前往地下基地。
　　徐清然看了眼地下基地的入口，在见到几个持着武器进入的军士后，也跟在后面进入。
　　不擅长打斗的研究人员，都已经撤离。
　　现在还留在里面的，几乎是收拾烂摊子的军士。徐清然用药剂放倒了几个外族物种，跟在他注意的那几个人身后，一起来到某个科研室。
　　因房内电力系统遭到了破坏，里面只剩下角落的红色警报灯提供的亮光。
　　一闪一闪，特别有恐怖片里的那种气氛。
　　房里有个长条形，长着一堆触角的虫族，战斗能力还挺强。徐清然联合其他几人，才成功把它制服，注射上了药剂。
　　“服了，真倒了八辈子的霉，遇上这种事！”松懈下来后，脾气比较暴躁的其中一人没忍住吐槽道。
　　另一位伙伴也跟着附和：“可不是，本来在主基地待得好好，赶上了被安排负责那什么团队节目的事。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也不会被发派到这边，遇上这种麻烦。”
　　“玲珑基地不是号称有着帝国最顶级的防卫系统吗？怎么无端端还能搞出这种祸乱？”
　　“谁知道呢？我们也不好评价！”
　　“算了算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吧！”
　　几人聊着正要离开，安排人来把房里的虫族带走，才发现室内还有一位不属于他们小团体里的人。那人站在房间的唯一出入口之前，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
　　他脸上稍显沉冷的表情，森寒的目光，在红光闪烁间显得有些吓人。
　　几人定睛一瞧，认出对方身份：“……徐清然？！”
　　徐清然手里握着刚才与虫族打斗时用的精神力刀，眸光暗沉地凝视着他们，淡声开口：“我观察几个月了，现在有个简单的问题想请教一下你们。”
　　“请问，你们和徐清安认识吗？”
　　房里几人没有立马回话。
　　他们的确认识徐清安，而且还是给徐清安汇报徐清然消息的那群人，网传的那些瓜也都是他们放出去的。
　　但他们没有告诉徐清然的打算。
　　说来他们还是前辈呢，徐清然这种态度，是几个意思？
　　其中一人迈步走到徐清然面前，恶狠狠瞪着他，一字一字回道：“关你屁事！”
　　“滚开，别挡着老子的——”路字还没说出口，他猛地就被面前人给抓住。
　　徐清然扣住他，利落地把他翻了个面，面向自己的同伴们。
　　然后在他瞪大眼睛刚要反应过来时，精神力刀往他脖子一划，轻松破开了他身上那层跟他同阶级的精神防御，让手里抓住的人永远再也无法继续他的未尽之言。
　　手起刀落把人给抹杀后，徐清然面不改色把人丢开，又用着平淡和礼貌的语气，对剩下的人重复——
　　“请问，你们和徐清安认识吗？”


第38章 特殊的待遇
　　昏暗的空间里，漫开的血腥味道叫人不寒而栗。
　　极具冲击性的场面，让余下的几个人惊得忘了做任何反应，只呆愣愣地看着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同伴被一刀封喉。而施刑者面容白净，滴血不占，正直勾勾盯着他们。
　　他们沉默了。
　　心想，以前只听徐清安说过他这位哥哥脾气不好，是个娇气包，情绪不稳喜欢欺负人。但也没说，他不稳起来还杀人不眨眼的啊！
　　“别、别怕！”
　　“他就一个入学半年的A级，王哥是因为没准备才会让他摆了一道！我就不信我们几个联合一起上，还拿不下他！”
　　说话人提高了声量，试图掩盖底下的虚意。
　　几人想想也是这么个理，纷纷掏出武器一起上了。
　　结果就是，一起被按在地上摩擦。
　　徐清然人狠话不多，来一个他就揍一个。他这次难得没有往脸死里打，而是借力使力把人随便摔，等他们被摔得浑身发疼，跟快要散架似的痛得生不如死，才一刀划在致命的地方，让这些不愿意回话的人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不管对方怎么后悔怎么哀求，都半点不心软，下手丝毫不留情。
　　冷漠得像只恶鬼。
　　一阵打斗下来，活到最后的，是小团体里唯一那个S级。
　　他看向跟他隔了一小段距离，正在默默擦刀的徐清然，终于腿软着松口：“对，对！我们和你弟弟徐清安认识，还很熟！”
　　自暴自弃大喊：“是我们告诉他你在学院里的近况，外面的那些消息也都是我们透露的，你满意了吧！”
　　回话的S级看着一地身体，没来由的有些后悔。
　　这跟他们听说的完全不一样！
　　从徐清安嘴里了解到的徐清然，明明是个弱小，连抓一只鸡都会害怕得哭出来的小废物。再看看面前这位，他看起来不仅像是很厉害抓鸡，搞不好还做得出把鸡活生生塞进人家肚子里的恐怖事情！
　　他在心里暗骂，甚至还开始埋怨起徐清安。
　　谎报军情，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想害他们的吧？他们也真是，明明有大好前途，干什么非得受他的话影响，对付徐清然这样的疯子啊？
　　晃神间，徐清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开口就叫人下意识冒起鸡皮疙瘩：“好的，那顺便再问问，我之前考核遇上的那些事，也是徐清安让你们做的吗？”
　　那人吓得嘴皮子打颤，着急否认：“是、是不是徐清安那小子安排的我不知道，但我能跟你保证，绝对不是我们干的！”
　　“最多、最多就是在你入学考核那时候在系统安排动点手脚，想看你出糗被人笑话。”
　　徐清然：“原来如此。”
　　“所以你觉得那点事放在你身上，没什么大不了？”
　　男人还在嘴硬：“对啊，不就让人说说嘛！又，又不会少块肉！”
　　“是吗？”徐清然轻笑，“但我不一样欸。”
　　他先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边有点毛病。”
　　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的心脏：“这里还狭隘得很。”
　　“谁惹了我一点，我死也要从他身上扒下一块肉。”
　　徐清然两眼微弯，又道：“不过，看在你是唯一一个回答了问题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男人听完这句话，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逃跑，视线就瞬间陷入黑暗。
　　再然后，就被人抹断了气息。
　　科研室恢复死寂。
　　红色的警报灯还在闪动，徐清然走到被药剂弄晕的那只虫族身旁，拍了拍它肥圆的身躯，抽出了它细长的尾巴。该类虫族的尾巴是它们最有力量的武器，不仅能够抬起比它们体重还要重几倍的物体，尾巴尖甚至还有弯刀般坚硬尖锐的利器。
　　徐清然抓着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用它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才把尾巴丢开。
　　随即，若无其事离开了乱成一团的研究室。
　　没多久就遇到其他匆匆赶来的卫兵，他面不改色地指指自己刚刚离开的地方，汇报情况。那几人看了眼他手上新鲜的伤痕，点点头，一队人冲进去善后了。
　　·
　　玲珑城里，不管是基地的守卫人员，或是正在进行直播的节目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情况更加严峻的野区。空中漂移的摄像头在混乱的场地里四处飞窜，焦急的观众们在各个直播间来回奔跑，深怕错过重要场面。
　　社交平台上，也有许多名人高官出来针对事件说话。
　　尤其金翼营的官员，话里话外都开始在指责他们银龙的总指挥办事不利，趁机给金翼营捧着的那位司令拉人气。这场事件，又引发两营的子民开始辩论，谁家支持的那位王子更适合成为帝国未来掌权人。
　　帝国各地都在转播《走进星海世界》节目组的直播，热度很高。基地学员们的表现也被放到网上评价，大家对他们的印象都还不错，直言：“不愧是格兰蒂斯军学院教出来的学生，实战里也挺有模有样的嘛。”
　　【谁懂啊啊啊，我真的无法抗拒倪筱鸢这样帅气的女孩子！还有其他的女学员，也是又美又飒，女孩子们的楷模！】
　　【都说今年也是个高质量的个学年，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看着确实还不错！】
　　【我当过军人的爷爷看今晚的直播，看哭了都。他说这些学生都挺勇敢有担当，他算是放心了。】
　　网友们在各个直播间里夸赞。
　　其中也有两个镜头正在紧紧追踪三王子穆子羽的动向。
　　好歹是爬上了阵营总指挥的领导人，他以及身边老练的部下们都还算稳定，甚至很有担当地领着他的精英部队，还有东区的高阶人员，包揽最棘手的海纳捕获活动。
　　银龙子民们都在喝彩，反驳金翼子民在网上的那些贬低。
　　【三殿下肯定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这件事的发生！】
　　【虽然银龙掌握玲珑城最大的控制权，但基地研究也是两营一起的吧？不太懂在这时候说风凉话的人的心理。】
　　穆子羽的指挥也还算有条有理。
　　表情严肃，看得大家跟着认真起来。
　　只有他明白自己心里已经是想骂街的程度了。要不是正好碰上这该死的节目直播，他早就已经破口大骂了，哪还想维持住君子仪态？！
　　救援行动如火如荼进行中。
　　观众们又很快又注意到了一件事。
　　其中一个直播间的对应摄影机器飞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某道人影身上。那是个身材比例极佳的男生，左手套着个标志性的黑手套，柔软的棕发早已被雨水打湿，深色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出他矫健的身躯。
　　【这不是徐大少那个小疯子嘛？】
　　【只有我觉得他和一年前相比，整个人看起来健康了很多吗？呃，我的意思是他以前瘦得皮包骨，弱不禁风的，现在看起来脸圆润了点，气色也好了很多。】
　　【有喔，小辣鸡手臂现在也有肌肉了捏！】
　　【入学那时候就觉得他气色好了很多，估计是到了沈家，把他喂得白白胖胖的。】
　　【合理怀疑徐家以前根本就在虐待他，不给他吃饭。】
　　镜头没怎么切换，但直播间的人数却在不断上涨。
　　画面里的人眼神冷冽，在多少显得匆忙慌乱的人群里，淡定得出挑。前一秒明明还在悠哉跟路过的同伴说话，下一秒一个抬手，精准掐住了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冲来的低阶六脚兽。
　　噗呲一下，药剂直接插在了小家伙的后脖子。
　　完事随手扔到一边，气定神闲问：“你刚刚说什么？”
　　镜头完整记录了同学目瞪口呆的表情。
　　惹得大家大笑。
　　随着直播间越来越挤，也冒出不少阴阳怪气或语调酸溜溜的，质问导播镜头怎么只在徐清然一个人身上。但是等播了一会儿，这些声音都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一些心里不平衡的还在孜孜不倦刷屏。
　　原因无他，主要是徐清然的打斗真是太赏心悦目了！
　　他就像是天生的杀手，比起精神力枪的使用，更喜欢持刀近身搏斗。游走在暴躁的外族生物之中的姿态，像极了敏捷的猎豹，动作利索且快狠准！
　　遇上比他凶的，他就比对方更狠。遇上难缠的，他直接正面刚，眼神自始至终都那样沉着自信，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甚至还非常了解东区每个物种的习惯、弱点，是他们见到的同期学员之中，最熟练的！
　　人家身上的药剂还有一大半，他已经开始在跟身边人借用了。要不是大家亲眼见证他的入学，恐怕要怀疑他真实身份其实是这群学员的指导教官之一。
　　【……这不挺好的吗？】
　　【是啊，我觉得很符合顶尖学院顶尖学生该有的水平，就这样还要被退学？】
　　【直播里有好多都是实力跟双S级相对等的中阶外族，有些双S的学员都觉得棘手，但徐大少看起来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合理怀疑要不是为了配合玲珑城的要求，他都能直接把它们弄死。】
　　【以前要是有人跟我说，一个A级生表现得像个3S，我是绝对不信的。】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将摘下大少黑子的帽子，成为他的小粉丝！】
　　【黑转粉的姐妹带我一个！】
　　实力，从来是击溃谣言的最好证明。
　　也怪不得网友们总能在各个直播间见到他，因为镜头多数都自动锁定在有斗乱的重点场景，而他的支援总是来得很及时。不管是哪个物族，他都能把它们治得服服帖帖。
　　人家在生死殊斗，他像是在捕鱼。
　　到最后，甚至还有低阶外族见到他，就跟见到活阎王似的夹着尾巴开始跑。
　　徐清然在末世多年，最擅长的也就两件事。
　　第一是杀人。
　　第二就是杀异兽。
　　这些外族生物，跟异兽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徐清然这里的清扫行动很顺利，但穆子羽直播间那里的情况就不太好了。东区外围最强大的海纳一族，在雨水加成下战斗力又往上提了个档次。
　　中阶的本来就难缠，偏偏还跑出了那只能跟一般3S打成平手的高阶。
　　紧急调派的人员还在过来的路上，指不定还要被东区其他的物族拦着拖延了时间。穆子羽和他带着的精英们围绕着那只高阶海纳拉扯很久，身边人却越来越少。
　　倒不是被打死了，而是被包围过来的中阶分散注意。
　　既要阻止数量比较多的低中阶靠近，还要防着被破坏力极大的那只高阶打死。海纳它们的生性喜爱杀戮，就算没有吃掉的打算，见到非同族对象都想虐杀。
　　穆子羽趁它被其他人分散注意，掩下气息试图从它后方接近偷袭，结果被它一尾巴重重甩飞，狼狈地摔到附近的树干上，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群人打着打着，就跟踩进圈套一样，突然就成了弱势方。
　　体力和精神早在前面的拉扯中消耗大半。
　　他试图起身，却发现其中一只手臂被撞得受了伤，微微的动作都能令他痛不欲生。
　　他抬头看了眼空中飞过的机械小球。
　　完全可以想象，外面的人会怎么在背地里嘲笑他的狼狈。
　　也能想象，穆子玥见到今晚的事，会有多幸灾乐祸。
　　穆子羽低头用力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很是不甘。
　　——所以才说，只要精神力量的阶级被压制，其他方面再好都只是空谈！
　　穆子羽跟他大哥比较时，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双S的精神池。他和穆子玥都是N型，但穆子玥拥有同类型中的顶尖阶级3S，而他只有双S。
　　从小，他在各方各面的成就也确实总差他一截。
　　不管文艺，还是武艺。
　　所以穆子羽对精神池阶级，格外执着。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带着那只巨兽，转到了他的方向。
　　穆子羽紧抿着嘴，用尚好的那只手抓起他的随身长刀，插在地上，想撑着自己站起来免得遭到那只高阶海纳的偷袭。才刚要动作，前方那只巨兽忽然抬头朝着某个方向大叫一声，旋即就见一道人影持着刀从它身侧方向对着它袭击而去。
　　精神力的光刃在黑夜中如闪电般划过。
　　破开高阶海纳被消磨得薄弱的精神力防御，在它肩后侧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同一时间，那只海纳一个甩尾，把袭击它的人一并拍飞。
　　穆子羽侧目，见那道深色的修长人影，在受到剧烈撞击后跟个没事人那样起身。
　　他像是从最混乱的战场里过来，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落了数道伤口，连裤腿和衣衫都有被锐爪划破的痕迹。
　　雨已经停了，他的靴子踩在野区的小水洼，水滴飞溅。
　　那人侧对着他，眸光倏地落到他身上。
　　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沉落了初春雨夜的寒气。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叫人看得背脊发寒。他手里还紧紧握着近战用的短刀，那清冷的架势，穆子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比起对付外族，对方更想用那把刀来杀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微微一惊。
　　但徐清然只是很淡定地把自己脱臼的那只手，咔嗒一下整了回去。
　　然后抓着刀子，冲向狂躁的高阶海纳。
　　接下来，穆子羽见到了长这么大以来，最疯狂的一场打斗。
　　别人都是追求把伤害降到最低，靠绕后和偷袭的方式去跟外族拼搏。可徐清然没有，他不管面前的对象是低阶中阶还是高阶，直接就正面干。
　　更可怕的是他对于他目标的精确把握。
　　即使正面对抗，那高阶海纳不仅讨不到好，反而还总被他成功击破。小小的一个人，与那凶猛的海纳对视时，眼底斗兽般的疯狂，俨然更像是这场搏斗中的凶悍主宰。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对死亡的惧意。
　　很多人都会怕痛，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更是会怕死。只有思想比较奇特的E型，才会这么不敬畏死亡。
　　穆子羽看着他被高阶海纳的利爪捅破了胸腹，正惊愕，却见他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抓准它出击那一瞬的防御交互空期，消耗自己最大的精神力量，硬生生把这高阶的手爪给砍了下来。
　　海纳痛得哀嚎。
　　然而本该觉得更痛的人，却面不改色把捅在身上的利爪用力拔出，甩到一边。
　　冷静得好像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穆子羽不禁想起当初在恶塔斗场里见到的徐清然。
　　也是同样的眼神，还有死也要拉所有人一起垫背的那种疯狂，让他一个冲动把人定下，赌他会成为像沈廷煜那样厉害的人。结果很可惜，按理论他顶天就只能是S。
　　倒不如说，从他现在的攻击力量来看，几乎已经是预备的S级，甚至会是S里最厉害的那批人。但正常来说，这个阶级应该要被高阶海纳压着打，而不是这么有来有回！
　　高阶海纳气得失去理智，开始胡乱攻击。
　　这反倒正中徐清然的下怀。
　　他无声冷笑，像极了抓到那薄弱机会的屠手，开始属于他回合的反击。
　　确实，徐清然最开始跟模拟出来的海纳练习时，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被摁着打。那是他第一次确切感受到，什么叫做力量阶级的压制。
　　只是，他从来不会甘心输给想要击败的对象。
　　如果打不过，那就一直练到打得过为止。
　　而跌坐在地的穆子羽，早已看呆。
　　今天以前，他一直都还固执地坚信着，精神池的阶级之分胜过一切。直到现在，他眼睁睁看着徐清然眼神狠戾地与那只高阶搏斗。
　　挥在它身上的每一刀都像是要把自己的精神力掏空那样狠烈，观察力是那么的细致，淡蓝色的光刃带着磅礴的气势一闪一烁舞动着。
　　到最后，场上那只巨兽终于不堪攻击重重倒下。
　　而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却坚挺到最后，拖着满身鲜红的戾气，一步步走向他。
　　最终，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齐了视线。
　　却见他抓起那把精神力刀，眼神冷漠，用力往他的方向狠狠插来。
　　始料未及的穆子羽瞪大了眼睛。
　　直播间观看的观众，也下意识屏住呼吸，惊呼声来到了嘴边。
　　一阵声响之后，那柄利刃深深插入穆子羽头侧的树干里。
　　有那么瞬间，穆子羽感觉自己灵魂颤抖了一下。
　　他努力稳住自己作为帝国王子的仪态，维持着冷静的表情，沉声问：“徐清然，你要做什么？”
　　背对着摄影小飞球的徐清然，眸光森冷地与他对视几秒。
　　然后淡声开口：“啊，没什么。”
　　“就是最近听说了我要被退学的事，单纯想请教三殿下，我今天的表现——还不够格留在学院吗？”
　　是了。
　　徐清然铺垫那么多，除了想扒掉穆子羽一层‘皮’之外，就只单纯是想用这么疯狂的方式，让穆子羽和大众知道自己的能力。因为他很清楚，有时候再多的解释，还比不上直接上手表现来得更有效。
　　包括海纳对穆子羽和他侍卫们的围捕，全都在他的计算当中。甚至到最后，跟真正的高阶海纳对决，也是他为了挑战自我上限，给放出来的安排。
　　徐清然又道：“E型能办到的事，我徐清然也一样能做到。”
　　“所以三殿下，你觉得像我这样有能力的人，还会像传言的那样被退学吗？”
　　·
　　玲珑城的祸乱，终于在其余地区赶来的部队帮助下，于天亮的时候得到了平息。几乎所有逃离的外星生物都被捕获，小部分因过于难控，杀伤力太大，在捕获过程中无奈被杀死。
　　同天，名为‘徐清然退学’的标题，也跟玲珑城一起冲上热搜，后面还飘着大大的‘爆’字。
　　热门博文，附带了徐清然昨晚在直播里的各种高光表现。
　　发文人说：“之前听说徐家大少要被退学时，我还以为是因为他在学院的表现过于平庸，不符合学院的招生标准。结果昨天直播一看，我只想大声问——格兰蒂斯你们疯了？？真要放走那样的人才？！”
　　“讲真的，我要是无法在军部见到那样的大少，我会比你们先疯！”
　　评论区也很热闹。
　　【同意博主！！徐清然这样的学生，凭什么被退学啊？】
　　【这些年一直都在宣传格兰蒂斯有多公正，现在一看，指不定真有暗箱操作吧？怕不是大少性情耿直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想找个理由把人踹走。】
　　【格兰蒂斯要是真把这样的学生送走，我以后就会开始怀疑它的公正性了。】
　　还有全国其他同样设有军部训练学院的顶尖大学，看热闹不嫌事大出来抢人。
　　【米莱斯军学院：亲爱的格兰蒂斯，这人你还要不要请吱一声。不要的话，我们米米就准备给人家发邀请函了哦！】
　　【卡其诺尔军学院：我们卡卡也想要！我们卡卡还是银龙的！我们天蛇系军事总区准备退休的老中将说了，等徐清然同学毕业，就亲自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天寰军学院：虽然我们金翼，但我们是帝国第二大学！何况徐同学不是我们这儿的沈家未来媳妇嘛[媚眼]，迟早要成为自己人，最适合来我们这里！】
　　凯安除了格兰蒂斯，也有其他有名有望的大学。
　　他们在招生方面的门槛也不比格兰蒂斯低，只是因为不完全背靠王室，所以资源相对没那么充足。但从里面出来的学生，只要足够努力，同样能在各自领域发光发热。
　　徐清然的高光剪辑视频早在网上传疯了，连带玲珑城的热搜标签都能见到。玲珑城的爆乱属于国家相关的大事，关注的人比单纯喜爱吃瓜的网友更多。
　　他们有的年纪大了点，不知道什么豪门恩怨和瓜不瓜的，只知道这视频里的孩子明明就很能给大家安全感，却要被格兰蒂斯退学，简直说不过去。
　　很快的，‘反对徐清然被退学’的词条，也刷上了热搜。
　　底下都是疯狂艾特格兰蒂斯大学和其军学院官方账号出来回应的评论。
　　更炸的是，一直都很高冷，除了发布重大消息就是通缉令的恶塔官号，竟然也破天荒出来转发徐清然的那个热门视频，附言：“徐清然当初是经历过3号塔斗场试炼的哦，那时候他精神池阶级才只有B级。”
　　群众们又是一顿震惊。
　　然后把格兰蒂斯和银龙营骂得更狠了，银龙的人都不敢说话。
　　还有人气最高的星涯论坛，首页这几天再次被徐清然的名字刷屏，他已经彻底成了论坛年度最热门人员。之前那个嘲讽他要被退学的瓜帖也一直飘在首页，被反复鞭尸。
　　【笑发财了，楼主果然就是红眼病。】
　　【A级怎么了？A级我大少依然牛批！】
　　【S吧，我看了视频，大少那个精神力已经远超A级了。估计是因为靠近定型期没有立刻升阶，我赌他肯定会进阶成S。】
　　【玛德，劳资不装了，就是小疯子的粉丝怎么了！我有这样dior的正主我骄傲！】
　　【楼主呢？怎么不出来说话了呀？】
　　【之前那个隔壁帖也真是好笑，还拉踩大少捧高某绿茶，这真的是能比的吗？】
　　【没记错陆教授现在的名声也不怎么样吧？之前不还借着职权，污蔑大少的医学院考核成绩来着吗？】
　　【楼上姐妹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现在想想大少是什么绝世小可怜啊？考医学院，被针对还诬告作弊。好不容易凭实力进的军学院，现在还要被强权强制退学，实惨。】
　　外面针对讨论得激烈时，徐清然正躺在玲珑城基地的医疗所养伤。
　　军医那天见他在倪筱鸢和封维陪同下带着一身血进来时，差点没当场扶着双颊来表演个高音尖叫。她就没遇见过徐清然这样的学生，每一次的出现，总能给她丢下重磅炸弹。
　　医护人员帮他清理和包扎伤口时，手抖得比那天给沈廷煜处理的时候还要厉害。尤其是他身上的那个大窟窿，都直接把他推进手术室了。
　　他们不能理解，徐清然在受伤那么重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表情淡定，没有一丝痛苦的？
　　他还是个人吗？不会是机器做的吧？
　　反正事情结束隔两天，学员们都陆陆续续离开玲珑城放假去了，只有他还得在医疗所观察几天。
　　军医最不放心的，当然就是他的灵魂波动。
　　不过这次，她却很意外：“神奇……你那天打架打得那么凶，灵魂波动的幅度竟然不大，都维持在安全数据里。”
　　徐清然背靠着枕头，坐躺在病床上：“控制住就行了。”
　　这话的语气，说得跟喝水一样简单。
　　军医翻了个白眼：“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灵魂波动还能控制！”
　　“总之，这次是你运气好，等假期回去也别乱来！”军医没有信了他的说法，唠叨叮嘱，“虽然不能准确估测，但你离定型日很近了，一定要小心注意。”
　　徐清然安心得很，但为了回应军医真切的关心，还是点头说：“好的。”
　　在精神力加持下，身体皮肉伤的恢复速度比前世要快上许多。大概过了四天，徐清然就已经可以下床自由行动，等待小张过来接他。
　　待在医疗所的这段时间，已经成功取回手机等私人物品的他，也就只在往上冲浪吃瓜。
　　吃的还都是他自己的瓜。
　　他眼睁睁看着玲珑城、格兰蒂斯大学还有自己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几天。
　　倒是没想到，网友们竟一边倒站在他这里，替他说话。
　　徐清然有些恍惚。
　　前世，他所做的任何事，从来就没有被认可过。‘反派’俩字就像是世界法则死死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因为他强大，人们见到他就把他当成最大Boss来看待。
　　因为他睚眦必报，行事无常，就被大家当成恶人。
　　他建设的基地，就是所有人眼里用以谋划摧毁世界的秘密场所。
　　所以他学会了无视，只观测自己的内心，做自己要做的事。
　　小张很快就来到玲珑城，把他接走。
　　见到他的时候，还一脸感动的：“徐先生，好久不见！您这段时间辛苦了！”
　　宋嫂也从这几天的新闻里，知道了他的经历。
　　老早就在手机里各种给他发消息，说他肯定瘦了，回去要给他顿顿做大餐犒劳他。
　　回程的路上，徐清然整个人一直感到很疲惫困倦。全程醒了睡睡了醒，脑袋迷迷糊糊的，回到沈廷煜的家勉强吃完宋嫂给他做的大餐，回房又一头栽在了床上。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他起身去洗了个澡，等待自动吹头发机把他头发吹干的时间里，无聊地拿着光板查看外界新闻。
　　结果这一看，才发现他又双叒叕上了热搜。
　　不过这次送他上去的人，是沈廷煜。
　　主要是事情闹了几天，格兰蒂斯大学和军学院都慢吞吞的，还拖着没给个准话。然后沈廷煜在某社交软件上，更新频率比恶塔还要低的账号，今天下午破天荒发了文。
　　沈廷煜：[微笑]突然想起，我手里也有个格兰蒂斯大学特邀生的名额。@徐清然，现在正式向你送出邀请。
　　博文还配了张图。
　　是一封精美的军学院特邀函，上面手写填了徐清然的名字，盖了一堆官方的章，最后还在底下签了沈廷煜本人的大名。
　　评论区炸了。
　　【哇靠，沈上将更新社交账号了！】
　　【我都以为沈上将已经把账号密码忘了QAQ！】
　　【重点难道不是他实名给徐大少发了特邀函吗？！】
　　【原来传闻中沈上将手里有一个特邀生名额是真！的！这么多年了，都没见他发过，还以为那只是骗人的谣言！】
　　一般来说，格兰蒂斯大学的特邀函，除了个别学院最有话语权的几个特殊高官，也就王室成员才拥有。沈廷煜是第一个拥有这个权利的非学院官方高层人员，以及非王室成员。
　　这是国家给他独一份的特权，每年可以有最多发出一份特邀函的机会。
　　之所以都抱持怀疑态度，是因为这些年，就没有见沈廷煜给哪个学员发过特邀函。他平时也几乎不接受采访，没亲口对外证实过，大家都差点快忘了这件事。
　　【草，这就是霸气护小侄媳的小叔吗！】
　　【呜呜呜我这次是真羡慕了，从来没发出去过的特邀函，只为徐大少开的特例！】
　　【好嗑！爱嗑！】
　　没多久，谢南钧也跟着凑热闹转发了沈廷煜的动态：“附议附议，接了这封特邀函，金翼以后就可以跟银龙抢人了！既然银龙想放着这么个宝藏不要，那赶紧来金翼！”
　　离谱的是，还有已经放假回家的季淮修、倪筱鸢、封维、林千暮这种背靠大世家的学员，也一起转发。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也有同班级组的学员们，好心出来替徐清然说话，把他在学期间训练多刻苦的事情拿出来宣扬，证明他不仅有天赋还努力，这样的学生凭什么被退学！
　　眼瞅着事情上升到无法忽视的程度，连帝国内政都转发沈廷煜的博文，内涵此事，急得格兰蒂斯大学一小时后立马在官号宣布——传言有误，徐清然不会被退学！
　　银龙营的政务主账号也转发了，说阵营和三殿下一直都很看好徐清然，不存在要把他送出学院之说，特邀生的身份也会一直保持着。
　　毕竟，如果不维持住这个特邀生身份，先不说民众会怎么看，他们甚至还会彻底失去向徐清然投出橄榄枝的机会。
　　同天下午，陆温年正好在沈廷煜发文前宣布了他和徐清安一起合作研究的课题，将会围绕高阶D型展开。这本来应该是能冲上热搜的大事，结果热度还在往上爬，就被沈廷煜跟徐清然横空一踹，给踹没了。
　　徐清然抱着光板，在社交平台上刷了很久。
　　在那几个人的发文来回点击打转，最后又重新回到沈廷煜的主页，点开那张配图，久久不语。
　　出神间，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打开，门外站着风尘仆仆归来的沈廷煜，连身上端庄的制服都还没换。
　　徐清然眉头轻挑。
　　门外人轻笑，递上手里珍贵的那封特邀函：“说到做到，而且我还亲自上门邀请，不知道徐同学觉得这诚意够不够呢？”
　　徐清然盯着他手里捏着的那封信函许久，忽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接过，郑重地回了句：“谢谢。”
　　沈廷煜垂目，眼底滑过的浅笑里，还夹着一丝没被他发觉的真心。
　　他又道：“那，交个朋友？”
　　徐清然动作微顿。
　　心想，沈廷煜骨子里那么高傲的E型能主动开这个口，大概是真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一个结果。
　　他微微弯了下眼睛，语气清傲得果断：“好啊。”
　　·
　　一夜过去。
　　沈廷煜送来的特邀函，正安静地躺在书桌上。
　　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但徐清然还是困得不想动作。最后是肚子实在饿得有些受不了，才勉强自己起床。
　　结果他人刚落地站好，脑袋猛地一阵天旋地转，心口处闷得慌。
　　同一时间，精神池与灵魂相连的深处，也传来了微微的震动。
　　该怎么形容呢？
　　把灵魂和身体比作质和壁，大概就很贴合质壁分离的那种晃动感。


第39章 征兆
　　灵魂震动的瞬间，全身经脉就像被木偶线同时拉扯那样，微微抽痛。
　　不舒服到了极点。
　　系统见他眉头轻蹙，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急忙说：「正常现象，宿主大大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定型了。」
　　徐清然不止觉得人从里到外都不太好，甚至脑袋还又有每次准备升阶时候的沉重感。
　　……难道真的要定型升阶一起来？
　　想到这点，他就顿时失去胃口。
　　甚至不想下楼吃饭了。
　　系统就跟拆盲盒那样期待：「不知道宿主会变成什么？哪个都行，只要不是A和I就好！」
　　徐清然一顿：“I我知道了，A又是什么？”
　　「A属于‘偏科’的艺术生，在书画才艺方面等有过人的天赋。包括那些娱乐圈演艺圈呀，很有名很厉害的歌神影帝影后，大部分都是这个精神类型，天生被老天追着喂这碗饭的。」
　　徐清然脸绿了绿。
　　他实在没有闯娱乐圈的打算。
　　他撑在书桌边缓了很久，才终于把灵魂波动带来的不适压下去。
　　通讯器突然发来一道陌生的通讯请求。
　　徐清然接通之后，才知道是戚和谦。
　　面对他的疑惑，戚和谦笑道：“像我这样信息发达的，拿到你的联系方式不是很简单嘛？”
　　确实。
　　戚家虽然已经不比巅峰，但人脉维持得应该还不错，否则也不会让戚和谦查到徐家的那些事。听说他白莲后妈的案件已经正在审判当中，证据充足，进行得挺顺利。
　　等她被判刑，他要亲自去送她一程。
　　徐清然坐了下来，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戚和谦：“嗯，就……你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戚家那里已经听说了。他们托我来给你说，想请你去戚家一趟。”
　　“也没什么，主要是你外公外婆舅舅阿姨都很久没见到你了。你不是正在放假？这周末是你外婆的生日，所有想问问你要回来吃顿饭吗？”
　　提到家宴，徐清然就想起徐家那些糟心事。
　　所以他没有很期待跟戚家人的见面，但戚和谦已经发出邀请，他也没有不去的道理：“我知道了，你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我会去的。”
　　“好咧！”戚和谦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然后高兴地挂了通讯。
　　楼下，安静无人。
　　没见到宋嫂和沈天逸，连昨晚回来的沈廷煜也不在家，但厨房里还有一些特意为他留的饭菜。
　　徐清然闲着无聊，而且饿得感觉能吃下整头牛，所以又拿出他的小行星，决定趁着给自己加餐的时候顺便直播赚点小零花。
　　半年来丢在那里积灰的直播账号，关注人数不减反增，转眼又比他最后一次见到的人数多了好几倍。他才刚开始，就涌入了一批观众，现在已经是不需要依赖沈廷煜的直播间，也能让人数蹭蹭涨的大主播了。
　　和以前进来骂他的不一样，这次的粉丝画风都挺诡异。
　　【今天是我的幸运日吗？！刚点开直播间想怀念一下，主播竟然开播了！】
　　【小疯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耐不住假期的寂寞！】
　　【差评，你的二维码呢？你不挂，我怎么砸钱！怎么？去一趟军学院回来人都升华了？已经开始视金钱如粪土了？】
　　【大少定型了吗？定型了吗？好想知道结果！】
　　【徐大少，沈上将真的给你递特邀函了嘛！】
　　【小疯子，你毕业后会去继续留在银龙，还是去金翼呀？】
　　徐清然边加热饭菜，边看弹幕。
　　一句话没回，但二维码倒是挂得很快。那些想砸礼物的粉丝，边骂边扫码，手机里的金钱到账声音听得让人身心愉悦。
　　【总觉得粉小疯子好像在自虐一样……】
　　【我也不想，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挤挤，让我康康主播今天又要做什么毁人类的料理。】
　　【大少！我要给你生猴子！】
　　【？女友粉都有了？】
　　【不好意思，人家是老公粉啦。】
　　他从冰箱里找到一些比较接近保质期的食材，然后说：“今天的加餐，就做巧克力虾仁肠粉吧。”
　　【？？？】
　　【很好，不愧是你（霸总语气）。】
　　【撤回，我让你撤回这个决定！肠粉还是银龙仙女系的代表性食物之一！你自己一个系去！】
　　刚准备没多久，大门就传来了响声。
　　沈天逸蹦蹦跳跳进来，身后还跟了拿着他成绩单的沈廷煜。后者边关门边盯着上面惨不忍睹的分数，想了半天，最后只轻叹一口气。
　　半年不见，小孩好像又长高了点。
　　熟知自家小叔脾气的沈天逸瞬间不敢再闹，撇起嘴，表情委屈巴巴，然后突然发现了站在厨房里的徐清然。
　　瞬间跟见到救星一样冲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哭唧唧喊道：“小婶婶，快救救我，我要被小叔打死了！”
　　刚准备走向客厅的沈廷煜：“？”
　　把小侄子的话清清楚楚听进去的直播间观众：“？？”
　　徐清然一脸淡定，早听习惯的他丝毫没品出什么不对，还在沈廷煜出现时对他说：“那你下手轻点。”
　　沈天逸：？
　　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观众们也疯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婶婶是什么鬼？大户人家都这么会玩的吗？
　　网友瞬间脑补了一出伦理大戏。
　　比如——因为你还小，所以未婚妻先给我当老婆，等长大了再还你。
　　弹幕瞬间刷疯，都在问具体细节。
　　沈廷煜见到徐清然还开着直播，更沉默了。
　　甚至开始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
　　反正任网友们怎么各种询问八卦，从小婶婶再到沈廷煜再到退学相关事情，徐清然还是一个问题都没回应。沈廷煜把小侄子拉出去客厅，好好解释了一遍称呼，省得以后又在外面造成更大的误会。
　　沈天逸问：“那我以后要叫什么？继续叫老婆哥哥吗？”
　　沈廷煜跟他对视半天，回道：“叫哥哥就行。”
　　给小侄子重新洗好脑，他才又回到厨房。
　　徐清然手里捧着他的特制肠粉，背对他面向镜头和弹幕。
　　就一口一口吃着，什么都不说。
　　【小疯子今天安静得不像平常的你啊。】
　　【……要不大少你开口骂骂几句？这么老实，我还怪不习惯的。】
　　【是不是因为临近定型期，所以心情不好？之前我男朋友定型前情绪波动也特别大，屁大小事都要发脾气，得我哄老半天才能好。】
　　【是喔！说来，大少跟小侄子不是有很高的契合度嘛？我记得越契合的灵魂越能得到安抚，大少这几天多跟小侄子玩玩，说不定能好一些。】
　　徐清然恹恹的，懒得回话。
　　直到身后的人靠近，忽的感受到了两股不同精神力碰撞时的波动，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开始有了奇怪的感知。应该是只针对已经定型的人，可以察觉到他们精神力的‘气息’。
　　见沈廷煜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他的食物，他顿了顿，叉一块问他：“试试？”
　　弹幕都在疯狂阻止沈廷煜去吃那个巧克力虾仁肠粉。
　　但他们的沈上将一副很好奇的表情点点头，轻轻抓住徐清然的手腕，动作自然地一口吃下。
　　认真品尝后评价：“还不错。”
　　弹幕：……
　　两个狠人。
　　徐清然瘫着整天的脸，才终于多了一丝活人该有的情绪：“算你识货。”
　　·
　　就像医生提醒过的那样，越靠近定型日，徐清然就过得越难受。这几天，他甚至连觉都睡不好，有时候倒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心里堆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感。
　　他不高兴了，就上楼去骚扰这段时间正好也在家的沈廷煜。
　　精力旺盛时，拉着他陪练打架。
　　要是觉得困倦，专挑会把他惹恼的事做——比如直接窝在他双人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可能这样的做法确实有点过于不考虑屋主想法，但徐清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各种作天作地。
　　因为只有做了这些事，他才会好受点。
　　——大概是对沈廷煜狗男人的印象，还没来得及转换适应成朋友。
　　沈廷煜对他提出的要求，基本都会答应。甚至他们切磋时，会顾忌到他身上的伤给他放水，换来的结果就是自己得挨几道重揍。对于他睡他的床这件事，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睡一遍就让宋嫂过来换床单。
　　反正他这几天是被顺毛顺舒服了，周末去往戚家参加家宴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戚家给他外婆办的生日宴就在戚家主宅。
　　主宅位于仙女系的月星，是座有一定年代的大房子，装修风格也非常非常的复古，保留了类似于四合院的那种古旧风格，只是在设计上更加偏向现代别墅。
　　抵达时，戚和谦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你会紧张吗？”往屋里过去的路上，戚和谦问道。
　　徐清然看了眼整个人比平时还要僵硬拘谨的戚和谦，回答：“我觉得你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
　　戚和谦笑了，感慨：“嗐，当初你们徐家越发兴盛，戚家开始没落时，你爸就阻止两家人来往。现在你难得回来，不仅仅是我，家里的人都很忐忑。”
　　屋里，坐着一圈的人。
　　本来都在有说有笑的，他和戚和谦一进来，就跟踩到静止键那样瞬间噤声。
　　徐清然神色冷淡。
　　甚至已经做好，开始再大战极品亲戚的心理准备。
　　却在一阵静默后，见厅里穿着旗袍，气质极佳的中年女人红着眼眶激动起身：“阿，阿谦，你是把然然带回来了吗？”
　　戚和谦点头：“对的奶奶。”
　　“清然，这位就是我们戚家今天的女主角，你的外婆！”
　　她今天正好过的70大寿。
　　客厅里其他几个人，在得知他身份后哗啦啦围到他身边，态度比他那位外婆还要激动，跟迎接在外游荡多年的孩子回家似的，各种对他嘘寒问暖。
　　他们甚至问得很有分寸，会刻意避开近期在他身上比较敏感的那些话题。
　　比起八卦，更多是关心他的近况，有没有吃饱，徐家和沈家的人有没有继续欺负他。
　　徐清然活了两辈子，在九岁失去最后的亲人后，就没再有过这样的体验。
　　第一次，他感到了有些无助和局促。
　　面对挑衅辱骂，他知道要怎么反击。
　　对于关怀，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继续维持他清冷似仙的表情，微微拢起了手指。
　　怎么都没想到，戚家的氛围，会是这样的。
　　“我人在后厅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我那位表弟回来啦？”
　　清丽的女声柔柔飘进了客厅，徐清然循声望去，目光落在那染着一头紫发的女孩身上时，又是一惊。
　　系统：「哇哦！这不是小侄子喜欢的那位偶像，朵莉莉吗？！」
　　「她说你是她表弟！」
　　才知道，凯安帝国出名的那位D型偶像，竟然是戚家的孩子。
　　她原名戚朵，是他二舅的小女儿，朵莉莉是她出道后，为了方便各个年龄群体记住而取的艺名。
　　戚朵娇笑道：“我听林木尧兄妹俩提过你，你现在还是他们的偶像呢。”
　　“……你好。”徐清然打着招呼。
　　戚朵听得愁容满面：“唉，果然生疏了，谁家表弟跟表姐见面是这样问好的呀？”
　　急得戚家人当晚对他格外关照，饭桌上更是疯狂给他添菜，深怕他吃不饱一样。他在戚家吃了穿越以来最撑的一顿饭，受定型影响的郁闷，也被吹散了点。
　　饭后，提起没良心的徐父，家里的人都在骂。
　　戚家当年信了徐家和徐严的品性，也认为他在商业上展现过人的能力，就放心把大半产业都投资到他身上。想着戚盛雪都嫁给他了，徐家好，那么两家都好。
　　谁知徐严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徐家本家更是冷漠又自私。戚盛雪死后，更是帮着徐严打压他们戚家，把他们赠给戚盛雪的那些产业都抢走，踩着他们的头赚得盆满钵满。
　　徐清然的外公听说了戚盛雪的死讯就大病不起，一年后也跟着走了。戚家当时失去一位大支柱，老家主也已经年老迟暮，一身病痛无法再帮衬着主事，家里霎时乱成一团，就那样受到了打击没再起来。
　　他的姑姑摇头轻叹：“幸好你还愿意回来。”
　　“这些年因为你父亲我们断了联系，听阿谦说你愿意回来，我们担心了好几天来着。”
　　“担心你会不会怪我们，这些年都不知道你过得那么痛苦，没有及时向你提供帮助。”
　　徐清然没有回话。
　　徐父或许确实制止了原主，但原主也到了能够自己主事的年纪，却连一个戚家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满心只想讨回父亲心里地位，迎合他的想法。如果原主当初能和戚家的人恢复关系，或许就不会在出事的时候，那么无枝可依。
　　徐清然在戚家待了很久。
　　直到夜深，戚家老主母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他们才依依不舍放他离开。
　　两小时前就先离席赶行程的戚朵，送了他两张演唱会的票。
　　而临走时，送着他来到大门口的戚和谦，给了他一份文件夹：“这些是我帮你整理出来，你母亲当初带去徐家的那些嫁妆。再过个一年多，你就到了能够接手遗产的年纪，可以开始考虑要怎么处理徐家了。”
　　徐清然郑重接过了文件，向他道谢：“跟……外婆他们说，我有空会常回来看看。”
　　戚和谦听得眼睛一亮，感动地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拍着他后背说：“没问题，我明天一定帮你转告这句话！”
　　徐清然有些不习惯，双手僵在半空，无处安放。
　　直到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唤着他的名字：“徐清然。”
　　抱人与被抱的那个齐齐侧头。
　　寂静的路道上，沈廷煜站在那里，对他说：“我来接你了。”
　　他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浅笑，蓝色的眼睛底下，却错觉般滑过了一丝寒冷。
　　不过让徐清然松了口气的是，过分激动的戚和谦终于把他放开，就是望向沈廷煜的眼神，带着审视与打量。被盯着的人坦然回视，眸光深不可测，却好像能一眼望穿被注视的人的眼睛。
　　戚和谦下意识把交触的视线挪开。
　　有那么瞬间，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埋藏很久的秘密，被看穿了。
　　多年以前，他悄悄喜欢过那个善良柔软的徐清然。当时他身边有陆诚，所以只把情感藏在心里。现在倒是已经看开了，总觉得分开那么久，再谈什么喜不喜欢的，很可笑。
　　现在就只单纯把徐清然当成真正的弟弟照顾。
　　但这份情意如果被人剖开直视，难免还是会觉得心虚。
　　身旁的徐清然走向了沈廷煜：“怎么是你？小张呢？”
　　戚和谦凝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紧绷一天的身体，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好像终于松了下来。
　　沈廷煜回道：“正好有点事要来银龙营的地方，就顺便接你。”
　　“好。”徐清然说着，回头又看了看戚和谦，“那我先走了。”
　　戚和谦回过神，跟他挥手道别。
　　也许，沈家人对徐清然还是不错的吧？那样，倒也能安心一点。
　　另一边。
　　回程路上，徐清然和沈廷煜都没有说话。
　　他单手撑着头靠在座椅边，闭目养神。直到飞行了好一段路，沈廷煜突然问他：“这段时间给你当陪练，你心里的郁气，发泄够了吗？”
　　徐清然睁开眼，回道：“说实话，不怎么够。”
　　不仅不够，还越来越烦闷了。
　　就他在玲珑城那种闹法，他都还不解气。如果这里是末世，穆子羽早就被他分尸喂异兽了。
　　沈廷煜闻言轻笑：“好，那今晚让你闹个够。”
　　徐清然看着主驾驶座上笑得神秘的人，微微挑了眉。他没有急着寻求解答，坐看他把飞行器开到了银龙-SP天蛇系的领域。
　　才听他开口说：“今天，是穆子羽从玲珑城回往王宫的日子。”
　　“是私人行程，而且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比平时少了很多，因为大部分都被他留在玲珑城主持和处理善后的事情了。”
　　说着，沈廷煜向上弯起唇角：“这样的防御，我可以随便突破。”
　　话音刚落，徐清然就见到飞行器前方很远的地方，有几架银闪闪的小型飞舰缓缓冒出。
　　徐清然笑了：“你该不会是打算绑架帝国三王子，然后给我打一顿？”
　　沈廷煜：“只要不把人打死，都可以。”
　　“你确定？这真不是你想害我被二度送进恶塔的手段吗？”徐清然很怀疑。
　　沈廷煜莞尔，沉稳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底气：“确定。”
　　“我可以担保你，不会有任何事。”
　　徐清然见他很快就敛起笑意，熟练地操纵着飞行器内的控制台，落在远方的目光是那么的冷漠。仿佛在这样重要的认真时刻，才有机会稍稍撕开他的伪装，看见他内里真正的样子。
　　是无情、漠然、无视死亡的。
　　多数人见到了，或许会被他这副模样惊着。
　　但徐清然比较不正常。
　　比起沈廷煜日常浅笑吟吟的温雅，他其实更喜欢看他这种刀锋一样的凌厉冷冽，和不近人情。好像总能踩在他奇怪的喜好上，多看一眼，当初接到攻略任务的不乐意，就会少一分。
　　毕竟，至少得是他这样的水平，才配让他做任务。
　　前方，穆子羽正在高声命令通讯器另一边的人，彻查玲珑城的突发事件：“如果真让我发现是你们防御系统的工作没做好，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丢脸受气就算了，还平白无故要拨出几十个亿的资金来进行维修！更可气的是，徐清然那天还敢这么对他！把刀子插在他身边，不就是威胁？
　　网上的舆论还被直播剪辑带跑，逼得他不得不率先妥协。
　　要不是现在暂停那么好的节目直播会遭人诟病，他都气得想把这节目砍了！
　　“……殿下，我们后方位置，有架战斗型小飞舰一直在跟着我们。系统检测到他在五分钟前提速了，正在缩短跟我们之间的距离。”
　　“根据摄影画面反馈，是一架私人小飞舰，上面有金翼营的徽章，推测可能属于金翼某个军事人员。”
　　穆子羽瞥了眼系统画面，不怎么在意道：“把他毙了啊。”
　　“他就一个，你们有那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
　　他身边的护卫都是3S级的顶尖人员，只要不是沈廷煜那种变态级的，基本不可能击破他们的防御！
　　只可惜，穆子羽好巧不巧，撞上的就是平时不发疯，一发起疯来就不当人的沈廷煜。
　　沈上将驾驶技术也是极好的，飞行器还配有可以攻击的炮口，能直接发出攻击。
　　穆子羽身边的侍卫再厉害，精神力阶级都不比沈廷煜的高，攻击和防御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几架飞行器，连带着穆子羽的那个，很快就被逐个击落。
　　看得徐清然感慨，不管在哪个世界，强者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人烟稀少的平原上，飞行器落地炸出了团团火光。
　　受损最轻，同样也是最坚固的那架飞行器，被高温的火焰包围环绕。
　　穆子羽狼狈地从坠落的飞机里出来，满目震惊，不敢置信。
　　……不可能！
　　能这样轻松把他那些顶尖护卫的防御都击破的精神力，金翼营里他也就只想得到一个人！但他跟那人最近都没有发生任何摩擦，对方怎么可能这样搞他？！
　　火光里，有道人影逐渐靠近。
　　不等他看清来人是谁，就被强行套上麻袋，一棍子抡晕后带走了。
　　·
　　穆子羽再恢复意识，是被疼醒的。
　　视野仍一片黑暗，他耻辱地被人扔在地上，身上捆住他的绳子还灌注了极强的精神力。如同铅铁，沉甸甸的，他的精神力量在那压倒性的强大面前，不堪一击，无法挣脱。
　　思索间，他又被人踹了一脚。
　　那一脚力度看似不大，却疼到了骨肉里。
　　他气恼怒骂：“你知不知道我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
　　回应他的，是对准他下颌的又一脚。
　　踹得他半张脸都在发麻。
　　之后又朝他腹部来了几个飞踹，踢得他疯狂干呕：“咳……咳咳！你、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你就死定了！”
　　穆子羽本来还担心命是不是就要栽在这人的手里，结果发现，对方没有想杀他的意思，就单纯想折磨他，看他痛苦。
　　这简直比直接把他杀死还要恶劣！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穆子羽经历了人生最为屈辱的时刻。
　　哦不，严格来说是第二，因为在他还是十来岁的孩子时，也曾遭遇过相似的事情。那同样是他不愿想起的恶梦，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又在这人身上感受到相似的感觉。
　　直到最后，他除了脸之外浑身是伤，那人才终于收手。
　　下一秒，却听见了一声冷笑。
　　熟悉的语调，冲开回忆，把他的思绪带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被人当成娃娃般拎起来，强行站立。套在他脑袋的头套旋即被扯下，那张俊美无双，曾经是他无数个夜晚的梦魇的脸，意外又意料内地闯进他视线。
　　“三殿下，别来无恙。”男人低沉又极具磁性的嗓音，拖着几分慵懒，似笑非笑地对他打招呼。
　　穆子羽微微发抖，看起来像是气的。
　　沈、廷、煜！
　　十几岁那年，他见到了跟着沈家进来王宫的沈廷煜。那时候的他还未定型，脸上从不带笑，整个人显得奇怪又孤僻，跟所有人都融不到一起。
　　所以他联合宫里的几个侍卫把他围堵，想欺负他。
　　结果，却是他疯了一样把所有人打趴在地。甚至那些侍卫都已经奄奄一息，他还是红着眼，揍得他们头破血流，指骨粉碎。
　　穆子羽当时也被他揍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少年沈廷煜打他的那个眼神，恐怖如斯，仿佛能把人生吞活剥，抓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磕。就算磕到出血，就算他是王室孩子的尊贵身份，都毫不手软。
　　要不是大人及时赶到制止，他的小命可能早就交代在那个夜晚。
　　从那之后，他就很害怕再见到沈廷煜。
　　到后来他被送去恶塔，他也有能够折磨和羞辱他的机会，他都不敢去。那时候他就有预感，这个恶魔会顺利从恶塔出来。
　　“沈廷煜，我最近没有招惹你吧？！”穆子羽越想越气，嘴里含着血水，对眼前的男人大骂道。
　　骂完，才发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徐清然，他正微低着头，平静地整理袖口。察觉到视线的注目，他跟着抬了头。
　　银龙的徽章，是挺帅的。
　　徐清然心里想道。
　　奈何领导不太靠谱，难怪近日风评和办事情况，都越来越不如金翼。
　　穆子羽脑袋瞬间就通了。
　　他一针见血指出：“……刚刚打我的人，是不是徐清然？！”
　　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
　　沈廷煜把人抓来，本来就是想让徐清然出口恶气。穆子羽前段时间惹出来的事情，他作为沈家人都不怎么高兴，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徐清然？
　　不过，沈廷煜没打算告知穆子羽真相：“是我。”
　　“他只是被我抓来看戏。”
　　穆子羽气笑了，问他：“你以为我真这么好骗吗？！”
　　沈廷煜反问：“你不信？”
　　话落，他抬手对着穆子羽那张脸就是一拳。
　　等穆子羽摇摇晃晃着重新站定，嘴角才勾起冷淡的弧度：“现在信了吗？”
　　穆子羽：“……”
　　他气得呼吸急促。
　　人生最耻辱的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手上，他心里真的有口气不吐不快！偏偏那么多年下来，他跟沈廷煜的精神力差距没有最大只有更大，单打独斗情况下完全打不过他！
　　“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银龙清楚，徐清然现在是沈家护着的人。”
　　“少动那些歪心思。”
　　穆子羽咬牙切齿。
　　心想，这架势，知道的人清楚沈廷煜是在护未来侄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护妻呢！
　　“你们沈家算什么？不也只是背靠王室的小人物？”穆子羽冷笑出声，直白嘲讽，“要是没有王室给你们的地位和支持，你们算什么东西？！”
　　不出预料，又收获沈廷煜一顿暴揍。
　　他又骂：“沈廷煜，你真就不怕我告到上面，把你官职给撤了？！”
　　沈廷煜莞尔：“你去。”
　　“我想，王后跟你母妃是仇敌，她应该不会替你说话。所以我的建议是，最好直接告到陛下面前。”
　　他边说边很浅地弯了下眼睛，弧度森寒：“再看看，他是会顺你的意，还是会保我。”
　　沈廷煜跟徐清然两个恶人，把穆子羽大打一顿后又绑上飞行器，特别好心地把他送回他的王府。
　　就是那种，在半空中直接把人踹下去的送。
　　那天，府里很多人都见到他们的三王子殿下，是怎么鼻青脸肿被人从高空丢下来的。穆子羽差点被气出了病，晚上一闭眼，又开始梦回少年阴影。
　　不同的是，这次梦里还多了一个徐清然。
　　见他被打啥也不干，还在旁边给沈廷煜加油打气。
　　气得他醒来时候，满眼血丝。
　　·
　　徐清然跟着沈廷煜把穆子羽扔到天神系的女王星，就走人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被沈廷煜这次的胆大行为给狠狠震惊。
　　主要他自己发疯他能够承担一切后果，但别人因为他发疯而需要承担重责的话，这份情义就实在重得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了。
　　所以车里，他又向主驾驶座的人确认：“……你真的不会有事？”
　　“我有分寸。”沈廷煜回道，视线直勾勾盯着前方，“怎么说也苦心经营了那么久，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徐清然静默。
　　好一会儿，才呵笑一声说：“如果这件事闹到陛下那里，你都能没事，那确实不简单。”
　　“说来，我还很好奇，既然是穆子羽的私人行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廷煜安静了几秒，才回答：“我的消息渠道，也很灵通。”
　　说着，他突然侧过头，笑得温和：“所以你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帮忙。”
　　徐清然想起当初他们在恶塔第一次见面，明明还那么针锋相对。他现在是还好，但沈廷煜好像……好像自从发现他不会成为E型后，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顿了顿，迟疑道：“沈廷煜，你是……把我当朋友的吧？”
　　被他问话的人再次回头与他对视，湛蓝的眼睛里泛着些许疑惑，像是在思考他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不把你当朋友，你现在就不会在我车里了。”
　　徐清然往椅背靠了靠，脸色在车外暗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
　　“看不出来，沈上将对身边的朋友都那么上心。”他低声说道。
　　沈廷煜笑了一声，直言道：“还好。”
　　“我真正的朋友不多，而你这样的，暂时只有一个。”
　　“你很特别。”或许是因为当下只有他们两个人，沈廷煜说得很直接，“如果不会成为敌人，我希望能把你当成最合拍的朋友看待。”
　　就好比对付穆子羽的那晚。
　　这样的处理方法，其实是最能让他感到愉快的，连带着压抑精神力时的压力，都能得到释放。但在格外注重形象与品性的凯安帝国，根本就不会有人能够认可，或陪他尽情享受。
　　但徐清然可以。
　　他甚至也乐在其中，跟他合作起来，甚至没有任何顾虑。因为他清楚，他们两个都是喜欢置死地而后生的疯子。
　　徐清然侧头看了眼沈廷煜。
　　懂了，沈廷煜瞧着心思深沉，虽然也确实挺有心机，但本质上好像就是个大直男。他说想交朋友，就真的只是把他当朋友看待。
　　至少现阶段看起来是这样。
　　徐清然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的任务确实是攻略沈廷煜，但如果现在他莫名开始表现，或说出喜欢他这种话，他可能会被吓着。
　　飞行器又开了好一段路，直到进入天狼星的领域。
　　沈廷煜刚把手搭在控制柄上，想暂时推成自动驾驶模式，手腕忽的被人轻轻扣住。
　　抓住他的那只手，冰凉得异常。
　　他顿了顿，就听边上的徐清然低声说：“朋友，现在有件挺急的事需要你帮个忙。”
　　“回家前，能先把我送到医院吗？”
　　再看副座上的徐清然，才发现他眉头轻蹙神情痛苦，唇色因为忍耐变得苍白，稀碎的头发底下，更是早已泛出一层的冷汗。
　　沈廷煜不发一语，给飞行器提到了最高速度，把人载往最近的金翼联合医院。
　　到达医院的时候，徐清然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
　　医生说，他灵魂正在定型，波动跟常人相比很是混乱，所以表现出来的情况也比一般人来得严重。这种混乱现象很罕见，甚至那些稀有类型定型时，都没有他这么激烈。
　　费了老半天，才终于让昏沉沉的徐清然恢复稳定。
　　很幸运，他的精神池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因为有进阶征兆，所以身体还伴随低烧症状，需要住院几天。
　　单人病房里，失去意识的徐清然躺在病床上，变得很乖巧。
　　期间就算被注射帮助精神池恢复、退烧还有稳定灵魂状态的药剂，他都没有反抗，只安安静静地睡着。
　　沈廷煜站在窗边，看了他几眼，把目光收回来后才接着对通讯另一边的宋嫂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需要住院几天，所以我们就先不回去了。”
　　“天逸就麻烦你了，还有，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
　　挂了通讯，沈廷煜才拉开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房里很安静。
　　床头上的两个医疗小助手，眯着眼，交替着播放病人的健康状态。
　　灵魂类型那里还没更新，灵魂状态倒是已经恢复稳定。
　　沈廷煜盯着徐清然平静的睡颜，心里抱了几天的石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这段时间，他其实是特意请的假。
　　那天本来只想回来给徐清然送个邀请函，但听宋嫂的描述，他定型反应还挺严重。他当初定型时，就烦躁得恨不得能屠掉一座城，很清楚其中的难受。
　　虽然他现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不可否认，根据灵魂契合匹配的数据，徐清然还是他的高契合伴侣。
　　更何况，他之前在玲珑城还读取到了他的灵魂记忆。
　　灵魂记忆的触发很稀罕。
　　除了只会在高阶精神池的人身上发生，还有个必要条件就是90以上的灵魂契合度。就算他再不愿意面对，他都必须承认，他跟徐清然的匹配数据有九成概率是真实的。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
　　但徐清然，他暂时还不想见到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消失。
　　沈廷煜还在愣神，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穿着白金色制服的护士走了进来，微红的双颊，透露了她此时的激动心情：“徐先生的灵魂定型很成功，类型结果出来了！”
　　“是D型呢！”


第40章 定型
　　沈廷煜坐在床边，目光一动不动放在徐清然身上。
　　直到护士小姐宣布结果的余音落地，才回过神。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问道：“什么？”
　　护士小姐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又欣喜重复：“徐先生的灵魂精神，是D型！”
　　“院长他们在赶来的路上了！”
　　“天知道帝国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S级及以上的D型出现！上一次检测出的D型，还是个B级。听说那位B级小姐后来跟恶塔的一位E型配对成功，相处下来，那位E型现在确实很听话了！”
　　护士小姐语气欢快欣喜，没注意到，沈廷煜枕在腿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她说完，又皱眉想起：“不过……徐先生好像已经有契合伴侣了？我记得契合度还挺高，那就没办法了。”
　　“之后还要再进行更详细的确认和检查，确保数据没有任何错误，然后就可以公布结果！”
　　护士小姐说完又匆匆忙忙准备离开，走出病房前，又回头提醒：“对了，徐先生的灵魂状态虽然暂时稳定了下来。但是定型后三天都是需要格外注意的关键时期，弄不好可能会精神失常哦。”
　　“沈上将，你要是认识跟他契合度很高的伴侣，可以把人请过来。”
　　“万一昏睡期间有什么精神力的波动情况发生，能有伴侣的安抚是最好，如果没有……也没关系，可以紧急呼叫医护站！”
　　房门开合的声音弱弱。
　　不算大的空间，在激动的护士小姐离开后又恢复安静。
　　沈廷煜僵坐了很久很久，才有反应。
　　他眨了一下眼睛，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心中那块石头是搬下来了，却好像拖着整颗心，往更冰冷的深处下坠。
　　整个人都在发寒。
　　沈廷煜有些恍惚。
　　为什么，会是D？
　　他的表情，没有像现在这样难看过。平日里的温柔色，也再装不下去。
　　护士小姐方才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对所有人来说，D型最大的另一个价值，就是作为用来控制E型的工具。他们脾气软，易妥协，好掌控，本质上就是拿捏住他们，继而用他们限制住契合的E型。
　　再强大的E型，只要有了弱点，人生就毁了大半。
　　沈廷煜光是想想，就觉得抗拒无比。他甚至不认为被灵魂天性所支配的选择，有资格叫‘爱’，那样的感情让他感到恶心。
　　他以为他已经抹杀一切会成为他弱点的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冒出了个徐清然。
　　沈廷煜知道徐清然将要定型，做好他会定型成其他特殊类型的准备，甚至也想过像他那么神奇的灵魂，指不定会打破规则定成E。
　　就是从来没想过，会是D。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呼吸很绵长。
　　定型后存在感变得特别强烈的精神力气息很清灵，跟他记忆中接触过的都不一样。就像他这个人，特殊得让人无法忽视，不自觉想要靠近。
　　沈廷煜下意识起身，后退了一步。
　　他不讨厌，只是心情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徐清然。
　　最后只能先离开病房，到外面独自冷静冷静。试图接受自己刚想深入结交的朋友，突然变成最克制自己的D型这一结果。
　　坐在大厅沉思期间，他见到了正装打扮的权威人士步履匆忙，成群结队朝楼上走去。人群里，突然拐弯跑出一位金发女子，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嗒嗒声，很是响亮。
　　最后来到他面前，惊呼：“沈廷煜？”
　　是谢南钧的姐姐，谢南依。
　　谢南依是3S级的I型人士，从小就在科研方面展现极大的天赋。去年刚读博毕业，正在她父亲的研究室学习。
　　好巧不巧，这家医院的院长，是她二叔谢绍衡。
　　“……惊了，新鲜出炉的那位S级D型，竟然就是你未婚妻，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家大少！”
　　医院私人办公室里，谢南依把手里其中一杯热咖啡，放到了沈廷煜面前。
　　沈廷煜抬眸，嘴边淡笑，眼神凉凉瞥向她：“注意着点说话，是天逸的未婚妻。”
　　谢南依翻了个白眼。
　　这话骗骗其他人就得，当初标本芯片是谁动的手，他心里没点数？
　　“嗳，但他是S级的D型，有概率帮你修复精神池耶！我真的好后悔，当初就不该帮你那个忙，这样你今天说不定已经把人哄到手了，还犯得着我们担心？！”
　　如果说，帝国有五个掌握调换标本芯片登记信息的人，那谢南依就是隐藏的第六个。大学带她的那位老教授就是其中一位掌握这项技术的人，偶然发现她有这个资质，就暗中传授她方法。
　　只是怕会给她招惹麻烦，所以没对外说过这件事。
　　知道的也就她爸、谢南钧还有沈廷煜几个。
　　谢南依见沈廷煜的咖啡一动不动，显然没什么心情，疑惑道：“我前段时间听南钧说，你和徐清然挺合拍的呀，干嘛那么抗拒？”
　　就是越合拍才越抗拒。
　　沈廷煜在心里想道。
　　“不过，你这位未婚妻也真特别。我现在是没跟着去凑热闹，但刚才来的路上听我二叔他们说，徐清然的定型数据图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谢南依边说，边从宽大的白袍口袋里掏出一包小蒟蒻拆开：“好像是说，一般人的定型都是拆盲盒一样不可控，但他这个D型——是他灵魂的自主选择。”
　　心情很乱，正在放空的沈廷煜，终于有了点反应：“什么意思？”
　　谢南依鼓着塞了零食的嘴，眉头皱半天，回道：“我也不好说。”
　　“倒也不是他意识清醒下自主做的选择，说潜意识吧又有点不贴切……”
　　“总之，是说他定型过程中波动的数据曲线很乱。人家都是波动期间慢慢就会往定型方向的频率靠拢，而他的四处乱飞，跟挑宝贝一样，跳到哪个是哪个。”
　　“不到最后，都无法预测他会成为什么类型。”
　　听到这里，沈廷煜更沉默了。
　　如果说选择，那以徐清然的性格更加不应该会成为D。
　　难道是内里的芯子又换了？
　　又或者——徐清然知道契合匹配的真相，故意想利用这种克制关系，企图牵制他？
　　谢南依没有在办公室待太久，很快就跑到徐清然病房跟她二叔他们做观察与研究去了。
　　只有沈廷煜一个人，从白天坐到黑夜。
　　等谢南依回来时，又听她说，谢绍衡一直在夸赞徐清然的D型精神力有多纯净。纯且强大得稀罕，不管用在哪方面都会很优秀，直言他精神池阶级要是能再高一些就更好了。
　　“他们好像还在商量，要不要让他跟恶塔里那些E型再做一次灵魂契合匹配。”
　　感受到沈廷煜的目光，谢南依忙道：“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徐清然现在有对象，而且还是99契合度！”
　　“但你懂的，他们就抱着万一还能配到一个98%E型的想法。”
　　沈廷煜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不过，重新提取灵魂信息标本还要两个月左右。那时候徐清然应该还在军学院训练，所以最快也要等他毕业，你……”
　　顿了顿，她接道：“D型的配对肯定由帝国官方那里接手，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了。要是被发现他真正的高契合对象是你，我也没办法。”
　　说着，她又嘿嘿一笑：“要不，这半年你试着跟他培养培养感情嘛？说不定DE的结合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呢？”
　　沈廷煜站起身，对她浅浅一笑。
　　“谢谢。”礼貌丢下这两个字，就离开了。
　　谢南依撇着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小干脆面，边吃边嫌弃念叨：“哼，按照我看小说多年的经验，沈廷煜这种男人——都是要被打脸的！”
　　·
　　沈上将又回到徐清然的病房。
　　天色已晚，白天过来的人收取完想要的数据，都离开了。
　　他走到在离床最远的小沙发上，也不休息，就那样一动不动坐着。
　　直到后半夜。
　　监视病人健康状态的两颗机械球球突然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像是某种警告。
　　随即，播报道：“检测到病人灵魂波动幅度增高，请注意！”
　　沈廷煜闻声抬头。
　　床上的人即使陷入毫无意识的昏睡，灵魂精神波动也跟他本人一样，随时都能从平静坠入发疯的状态。
　　徐清然刚升阶的精神力，随着他不安稳的灵魂变得紊乱非常。病房很快就被他扩散出的精神领域笼罩，带着一层压抑，仿佛不顾一切地想要摧毁周边所有能够感知到的人事物。
　　沈廷煜突然笑了。
　　这熟悉的感觉，灵魂芯子倒没变，就是很不像一个D型该有的样子。
　　“检测到病人的灵魂波动，已超越安全警戒线！数据准备中，正在将最新数据上传至救护站——”
　　徐清然定型后的精神力波，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对周围事物一无所知，毫无章序不分敌我乱撞着。
　　沈廷煜起身走到床边，用那双稍显冷淡的眼睛，沉静注视着他。
　　E型惯性的思维，让他脑中第一反应冒出的想法就是——只要袖手旁观，放任徐清然这种状态持续发展，最后自伤根基，他就可以除掉影响他未来规划的最大威胁。
　　病床上的人，似乎已经忍受了一整天。
　　平静许久的面色也终于忍不住有了些微变化，眉心轻蹙，冷汗涔涔，显然正在沉睡中历经无法想象的剧痛。
　　沈廷煜唇瓣微抿。
　　他本来就以虐杀为乐，看到目标承受着剧烈疼痛，他应该要感到舒适。
　　然而此时此景，他本来就不怎么愉悦的心情不仅没得到安抚，甚至还逐渐烦躁。
　　眼瞅着徐清然灵魂的动荡能量又往上窜了一层，沈廷煜掐断了自己的思绪。
　　他想起护士小姐的交待。
　　正常情况下，握着病人的手微微释放精神力调理就行。但徐清然一发病就是不顾所有人死活的狂躁模式，薄弱的微力起不了作用。
　　犹豫再三，沈廷煜还是抓起徐清然放在被子底下的左手。
　　动作间保留了他绅士的力道。
　　黑色手套还在手上。
　　他盯着看了几秒，才把那手套摘下。手背处，那枚灵印的颜色已经由浅转深，还蒙着一层星沙般的漂亮微光。
　　沈廷煜不知道，其他人见到的话会怎么想。
　　但他定力还算足，没有让自己产生任何旖旎念头。
　　拇指指腹在碰到印记之前，又是一阵停顿。
　　然后才轻轻落下，微微摩挲。
　　就当，是灵魂契合的测试。
　　如果他和徐清然的契合数据准确，那么灵魂精神就会一拍即合，互不排斥。
　　独属E型的精神力，透过灵印的交互，如潮涌般袭向病床上的人，要将他狂风暴雨般失控的灵魂力量安抚下来。然而，两股精神力交碰的瞬间，却像两只凶猛的野兽相遇，谁也不愿服谁，激烈摩擦碰撞，没有交融。
　　病房里的气压变得更加低沉。
　　明明本该是如草木流水般清润包容的D型精神力，却比E型还要凶猛，横冲直撞。
　　沈廷煜无暇思考这反应背后的意思，与那股精神力纠缠许久，迟迟不能相融。眼看徐清然身上的精神力展示出强烈的抗拒，他思索着打算先回收放弃，却见原本还张牙舞爪的能量在他退开时柔和下来。
　　前一刻还在跟他针锋相对的精神力，突然勾着他用以安抚的力量往回拉扯。
　　连带着灵魂的异常波动，都跟着回缓。
　　开始相融。
　　沈廷煜霎时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恍惚感。
　　就像——他礼貌询问徐清然要不要跟他交个朋友，后者二话不说，又凶又疯地跟他打了一架。然后在他以为自己被拒绝准备停止这场闹剧的时候，对方才清傲地对他点头说：“好啊。”
　　沈廷煜想象着，又被气笑了。
　　床上人的灵魂接受了安抚，逐渐被控制着平静下来。
　　见他趋于稳定，沈廷煜便慢慢回收自己放出的力量，却不小心在交互时让目前还被他压制着的精神力找到机会，往他的方向溜来，而他的灵魂还不做任何排斥。
　　下一秒，沈廷煜在沉默中红了眼眶。
　　相契合的D型精神力对E型而言，既是蜜糖，又是砒霜。
　　明知有毒，但还是会在浅尝一口后上瘾。
　　·
　　徐清然在医院昏睡了三天。
　　期间灵魂的波动一直反反复复，沈廷煜从最初的犹豫和抗拒，到后来逐渐习惯。除此之外，他都会尽量避开与徐清然有太近或太深入的接触。
　　有时候出去打电话处理被他搁下的事务。
　　有的时候，就去谢南依的办公室坐着。
　　这天他刚从医院楼下食堂回来，走进病房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病床空了。正要找人，旁边蓦地多了一道气息，带着杀气朝他方向撞来。
　　沈廷煜战斗多年的经验，让他第一反应避开并开始回击。
　　直到对方手里的水果刀被他拍飞，才发现，是昏睡了好几天的徐清然。
　　沈廷煜：“……”
　　一时无话，刚要升起的怒火，也被浇灭。
　　徐清然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问：“沈廷煜，你在害怕什么？”
　　他刚醒来不久。
　　前段时间的烦躁感还有灵魂撕扯的疼痛都已经消失，整个人像极了重生那样清爽。昏昏沉沉时，只隐隐记得沈廷煜人就在房间，但又跟躲瘟神一样在躲他。
　　这让他很疑惑。
　　沈廷煜对他会发现自己顾忌的事，并不意外。
　　只问他：“你知道你的灵魂精神成功定型了吗？”
　　徐清然根据自己身体的变化，大概猜到了情况。
　　只是醒时身边没有医护人员，还不知道结果，无所谓问道：“所以呢？我定型成哪个了？”
　　沈廷煜的语气还算冷静：“D型。”
　　说完又问他：“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徐清然：“？”
　　“什么？”
　　不是说灵魂精神类型，也挺随机？
　　系统：「……是挺随机呀！除非你足够了解自己的灵魂特性，否则确实很难保证的！就好比不是每个温柔善良的人，都一定会定成D型！」
　　徐清然对收到的结果不是很满意：“我人都昏迷得跟个死猪一样，能选什么？”
　　“再说，要是能自己选，我选个A都不会选D。”
　　沈廷煜没有应话。
　　徐清然又看了看兴致难得没有很高的他，忽的轻笑：“原来如此，难怪你都不想靠近我。”
　　没记错的话，这位沈上将很排斥D型来着。
　　沈廷煜却问他：“然后呢？”
　　“除了这点，你还记得什么？”
　　徐清然微愣，抬手抵在嘴边认真思考了很久。
　　最后皱眉反问：“我还应该记得什么？”
　　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是不清晰的，思绪也是一片混乱，好像做了很多很复杂的梦，整个人是又困又累。能在偶尔的清醒里，感知到沈廷煜的动向，他都觉得很了不起了。
　　沈廷煜眼神死死跟他对视片刻，慢慢扬起一抹微笑。
　　语气还算温柔，像是极力在保持他的风度：“没有，一切都很好，没什么要记得的。”
　　徐清然见他表情有异，以为他是在担心D型的事。
　　就出声安慰：“你也别担心，我官方灵魂伴侣是沈天逸那个小孩，这祸水怎么都不会引到你身上。”
　　倒不如说，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自己。
　　沈廷煜那么厌恶D型，他之后的攻略任务还要怎么进行下去？而且沈廷煜这直男现在也就只把他当朋友，对好朋友抱着处对象的心思，好像也不太好。
　　反正没有期限，先搁置吧。
　　沈廷煜：“……”
　　沉默，还是沉默。
　　徐清然定型的事，还没向外宣布。
　　与此同时，沉寂几天的星涯论坛，又空降了个帖子。
　　【标题：徐清然自己发疯就算了，还把沈廷煜拖下水是怎么回事？非要把人家的前途一起毁了呗？】


第41章 官宣
　　帖子主楼题里，提到了跟三王子穆子羽有关的事。
　　穆子羽鼻青脸肿被一架金翼营飞行器丢回王府那晚，府里很多人都见到了。就算他有心想压下，也难免会有流言风声泄露。
　　而那飞行器的型号，全国就只有十架。
　　一群人胡乱分析了一通，最后不知怎的，竟然把目标锁定在沈廷煜身上，认为把穆子羽带回来的，就是当初王室赠送给他的那个。
　　楼主的分析得头头是道：“徐清然前段时间被银龙方针对穿小鞋事件，大家应该都知道。他那天还在玲珑城，对三王子做出疑似挑衅的举动。”
　　“他现在还是沈家未来媳妇，对吧？”
　　“现在暂住沈廷煜的家，从近期直播里也看得出他们关系‘特别’好。所以，这位小侄媳如果受气了，沈上将出手很正常。”
　　徐清然虽然以另类方式，改变了大部分凯安帝国子民对他的看法。但只要存在舆论，有为他说话的那批，自然也会有出于各种原因，想贬低他，把他拉下高坛的人。
　　“沈上将还是金翼营人员，楼主甚至怀疑玲珑城防御疏漏事件，跟他和金翼营也有关系。”发帖人说着，还把事情跟玲珑城联系在了一起。
　　这帖子银龙营的人看得开心，金翼营的人可就不爱听了。
　　【鉴定完毕，LZ就是极端银龙支持者。】
　　【引战？举报了。】
　　【火了我们小疯子真的火了，什么事都能扯到他身上了是吧？】
　　【你说徐清然就算了，把沈上将拉下水可就不对了哦。我们上将入职以来，才德品性大家都有目共睹，连对营的老将提到他都是满嘴赞赏，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楼主说了，是被徐清然带坏的呗，毕竟终究是E型天性。】
　　吵着，突然开始讨论起沈廷煜和灵魂精神类型。
　　【吃瓜人说一句，你们不觉得沈廷煜作为E型，完美得过分了吗？】
　　【确实，就连银龙的陆少将，都还有情感污点这种瓜。】
　　【怎么？难道E型就该都像明海那样是个神经病？当恶塔的训练是摆设呢？】
　　【灵魂研究学也说了，人类的灵魂是充满无限可能的神性之物！如果所有人完全只凭那几个字母类型就能划分个性，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样化的人了！】
　　【说到底灵魂精神就是定义擅长方向吧？只有E和D这种，因为比大部分人获得了更多，本身平衡受到影响，才会导致性格方面有更加极端的偏差。但过去历史中，也有比较理智的E啊！擅长打架的D也不是没有！】
　　有人笑道：【就是。比如大少，他最近不是在定型期吗？指不定到时候帝国突然官宣，说他定型成D了呢！】
　　【哈？楼上的别搞笑。沈上将那样的E我接受了，但徐大少那种D我接受不了！】
　　【笑死，小疯子要是个D，在座各位一人一千块钱好吧！】
　　这边，群众们还在边吵边笑话，论坛首页又降了个帖子——
　　标题：大事件！听说咱帝国要出个高阶D型了！
　　出乎意料，点进帖子的人很多，但回复的却寥寥无几。
　　回的还都是：
　　【哦。】
　　【已阅。】
　　【路过。】
　　做好成为爆帖准备的楼主：？？？
　　直到有人回了句：【人家隔壁刚调侃完徐家大少D型，你就搁这儿发帖。要钓鱼，好歹也隔个几天吧？现在水经验都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发帖人：“但我真有个亲戚……”
　　【好了好了，同样开头听腻了，哪怕你说是你一个会预言的巫师朋友说的，我都能多信你一分。】
　　“……”
　　走漏的消息，没在外界掀起太大水花。
　　至于穆子羽事情的讨论，吵了半天暂时也还没一个结果。发帖人透露，穆子羽进了一趟王宫，猜测就是去找老国王说的这件事。真相结果如何，就看王宫到时候给不给判决了。
　　徐清然这里，出了院就被请到谢南依父亲的研究院。
　　她父亲主研究的方向是灵魂学，历史记录中发表过的灵魂学相关论文，都是他从事的院里出来的。听说他的灵魂在定型时的波动乱象过于特殊，所以想收集一下他现在的信息，做个研究。
　　今天是徐清然第一次跟谢南钧的姐姐谢南依，正式见面。她还是跟之前一样，高高扎着金色的马尾，蓬松满盈的发量能叫一堆人羡慕。
　　谢南依莫名对他有很大的兴趣。
　　“徐大……哦不，徐清然先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一见面，就用一种看‘弟媳’般的眼神看他，完了还丝毫不掩藏她的喜爱与满意，“徐先生，有没有人夸过你很好看啊？”
　　她心想。
　　太配了太配了，这是跟沈廷煜站在一起都不会被他压一头的绝世大宝贝啊！
　　谢南依亲切大方得出于意料：“之前还以为南钧那小子夸大了，没想到那么收敛！就你这样的，当时就该给我天花乱坠一顿夸，说得那么含蓄干嘛呢？”
　　徐清然向来不怎么会应付谢南依这种热情，又没什么心机的人。
　　只能端坐在沙发上，礼貌浅笑。
　　谢南依端来了两杯热茶。
　　一杯放到徐清然面前，另一杯坐下来后直接上手喝了，视线一直都在漂亮的棕发男人身上，全然忘记她还有另一位客人。
　　沈廷煜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桌面，笑而不语。
　　金发女生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笑得时候嘴边挂着一对梨涡：“果然，D型的孩子都是最优秀最深得人心的，连样貌都长到我心巴上！”
　　她眼珠子灵动地转了转，试探道：“就是说，假设你没被安排给沈廷煜的小侄子，其实你这个类型更适合精神池强大消耗又大的人群欸。”
　　“好比……好比高阶级军士军官那些。”
　　谢南依暗示得委婉。
　　徐清然听了，以为她变相在推荐谢南钧，沉思半晌，认真回道：“常规配对而言，确实是这样。”
　　“不过，我没有往军部找对象的打算。”
　　这话一出，谢南依和进门起就不发一语的沈廷煜皆是一愣。
　　徐清然说得直白：“我觉得我自己就挺强了，完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对象是3S还是F级都没什么差别。而且我自己以后就要从军，找个同职业的过日子听起来还挺无聊，所以没那方面的想法和打算。”
　　他心想，这么说谢南依应该会打消拉郎他跟谢南钧的念头了吧？
　　以及，指不定沈廷煜听了，也会更放心一些。
　　徐清然想着，抬眸对着对面边的黑发男人点点头示意。
　　——放心，好兄弟对你没兴趣。
　　系统：「……」
　　要疯了，它强推的CP为什么突然走向了兄弟情？！
　　谢南依笑容僵在嘴边：“……”
　　男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沈廷煜轻呼了口气。
　　……也好。
　　谢南依不死心道：“可是，一般D型的精神力用在攻击武器上，力量会减半哦。有更强的伴侣陪在身边一起作战，相互补足不足，那不是双赢吗？”
　　徐清然忘了在恶塔，还是在军学院学习的时候，隐隐听过这种均衡利弊的调整。
　　E型和D型，都是分别比其他类型要获得更多好处的那方。为了达到平衡效果，于是就有E型异于常人的极端天性。而D型作为柔弱类型，精神池是同阶的双倍深，恢复力快，续航能力特别特别强，还能共享，但转化成攻击力的话力量会稍有削弱。
　　“不需要。”徐清然却道。
　　当时他们一起听课时，系统好像就说过，他的精神池阶级是完成任务后得到的奖励。就算哪天倒霉变成E型或N型以外的精神类型，都不会受到所谓的削弱影响。
　　何况，他还有一个没拿回来的异能。
　　徐清然都想好了，实在不行试试友情线这条攻略。
　　反正系统任务当初没说，这个攻略一定得是感情线。
　　系统：「……」
　　宿主大大说得还挺有道理。反正只要任务能完成，什么姿势都可以！
　　谢南依咬牙，接着蛊惑：“那让所有人都头疼的E型呢？要是顺利，你可以成为他们其中一个的支配者欸！他们不仅不会伤害你，还能在你影响下，共筑和谐社会！”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沈廷煜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僵硬。
　　胃控制不住翻腾，又犯恶心。
　　“这样的支配，我不是很喜欢。”徐清然突然回道。
　　他的语调，带着高位者般的漫不经心：“如果他喜欢我，就算没有天性的支配他也不应该伤害我，更是会尊重与接受我的想法和决定。”
　　“倘若他只有依赖天性的控制，才能被我‘支配’，那样的喜爱——我不稀罕。”
　　他理解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篇虐受文。
　　也能理解，出生起就按照这个法则生活的人们，本能会根据法则前进。身为外来者，抱着这种想法的他或许很任性，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能够回应他的‘异类’。
　　但是，徐清然从来不委屈自己。
　　对他来说，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考虑，他过得舒服最重要。
　　“呵呵呵，说得好！”门边，突然传来一位老者的笑声。
　　众人齐齐回头，然后见谢南依惊讶起身：“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教会谢南依标本资料转移技术的那位郑姓老前辈。
　　白发苍苍，但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看起来非常精神。
　　谢南依立刻把位置让出来。
　　郑老前辈摆了摆手，苍老有力的声音道：“这不是听说，帝国好不容易又出了个高阶D型，而且还挺特殊，想来长长见识。”
　　“听说，是沈家那个五六岁的小孩，未来伴侣？”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谢南依身上。
　　谢南依被看得心虚，讪笑回应：“哈哈……数据来说，是这样显示的没错呢！”
　　“不过，我看这孩子是个清醒人，以后会不会进你们沈家还不好说呢。”郑老这回看向了沈廷煜，笑得两眼弯成了细缝。
　　沈廷煜一顿，礼貌微笑。
　　脑子里还是徐清然刚刚说过的那番话，缠绕他的恶心感也跟着消失了。
　　没来由的，他又低头很轻地笑了一声，没叫人发现。
　　笑声里带着苦涩的释然与妥协。
　　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徐清然为什么会跟他有那么高的契合度。
　　很少有人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把话说到他心里，跟他有着那么相近的叛逆和想法，仿佛在跟这世界的法则作对。
　　所以这一次，他认了。
　　茶桌另一头的徐清然默默想着，谢南依这位老师是个通透的人。
　　他说得没错，不管匹配数据是真是假，他都没有跟沈天逸在一起的打算。这桩安排，注定要黄。
　　谢南依见徐清然油盐不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了。
　　总觉得他们帮沈廷煜修复精神池的计划遥遥无期。
　　她越想越心梗，茶水喝了半杯，转移话题道：“啊，我爸他们怎么那么久？都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了，要不我还是出去看看情况吧！”
　　说着，正要开门出去。
　　结果就听郑老前辈说：“啊，我刚刚上来时遇见你爸和他的助理了，好像在和银龙那里过来的人吵架。”
　　谢南依：“？？”
　　徐清然他们过来的研究院，是位于女王星的官方院所。同样的，里面都混合了银龙与金翼的工作人员，两方经常合作共同完成研究，这没什么问题。
　　不过在某一些比较小或是含金量较高的论题上，双方就会争抢。
　　下楼后，才发现跟谢南依父亲争辩的，是许久没见的陆温年以及他新收的学生——徐清安。
　　徐清然挑眉轻笑。
　　这不巧了吗？
　　“说好的D型向来都是我在负责和研究，E型才归你们金翼管，谢绍铭你凭什么跟我抢人？！”底楼大厅，陆温年跟谢南依的父亲吵得面红耳赤。
　　他和徐清安早早规划好了新的研究方向，要针对高阶D型开展。原本以为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医院那里就传来消息，说已经确定，有个S级的D型，甚至偶然有过往双S跃动的迹象。
　　他匆匆忙忙赶往金翼联合医院，却发现人提前一步被谢绍铭要走了。
　　气得他直接来到研究主院，找他理论。
　　一头金发的谢绍铭眨巴着他又大又深邃的眼睛，生气起来的模样挺滑稽：“哟？你这话说的，帝国什么时候明确规定D型只能银龙研究啦？”
　　“还好意思说呢，你们银龙那里的人也抢走我们E型课题几次了，真当我都不知道是吧？”
　　谢绍铭气呼呼：“再说了，这次的D型不一样，他的灵魂数据能够为灵魂学那里提出很大的贡献，本质已经远超灵魂精神类型的课题了，我来接手有什么问题？！”
　　陆温年气急道：“D型方面我是最大权威，既然那么重要，更应该由我来主持！”
　　谢绍铭：“呸，我还是灵魂研究学目前最高成就的呢！”
　　徐清安跟在陆温年身后，模样乖巧，礼貌地没有打断两位长辈。研究院里的人有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有吃了瓜探究的，也有听闻他目前学习成就，眼神赞赏的。
　　正享受着被人围观的快乐，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化成灰他都认得的身影。
　　徐清安：？
　　徐清然为什么也在这里？！
　　他在惊诧中，想起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有关徐清然即将定型的事。
　　这几天都没有消息，他差点忘记了。
　　徐清安内心忽然惊恐。
　　该不会他就是……？！
　　专注争吵的陆温年没注意到附近的徐清然，指着谢绍铭说：“好好好，你非要跟我争到底是吧？”
　　“那你直接把那个D型叫过来，让他自己选！看他是会更愿意相信我这个D型专业人，还是你这个什么都爱插一手的灵魂学‘大师’！”
　　陆温年这些年都是被民众追捧着的，所以他对自己充满自信。
　　谢绍铭也跟他杠上了：“行，选就选！我现在就去把人喊下来！”
　　边说边转身，抬头就撞见了跟着谢南依下楼看热闹的徐清然。
　　他两眼一亮：“徐先生，你来得正好！”
　　“说说你更愿意配合这位陆温年教授的工作，还是更乐意跟我合作！”
　　陆温年闻言，高傲地冷哼着转向谢绍铭招手的地方。
　　却见到他从前最不喜欢最看不起的徐清然，往他们方向走了过来。
　　脸色顿时大变。
　　徐清然来到他面前，似笑非笑道：“原来是陆教授啊，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淡定的语气，在此时显得更加阴阳怪气。
　　陆温年见到他，就想起前段时间让他颜面大失的难堪回忆。
　　面色一青，又听他讨厌的那个孩子抛出他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我就是谢博士说的那位，高阶D型。”
　　陆温年听得两眼一黑。
　　怎么会是徐清然？！
　　身后的徐清安，也是一副裂开的表情。
　　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徐清然是D型……徐清然怎么可能是个D型？！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成为D型？！
　　徐清安气得胸膛激烈起伏着，忍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当众变得扭曲。
　　定型前，他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清安啊，你那么温柔贴心，让人喜爱，以后指不定会成为D型呢！”
　　他心里最大的愿想，也是D型。
　　他享受被许多人关注和喜爱的感觉，他需要更多这样的情感。
　　结果现在，他没有收获的东西，却这么轻易就让徐清然得到了！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最讨厌的徐清然？！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徐清安内心的嫉妒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而且陆诚的父亲陆温年最喜爱的就是D型者，还有跟陆诚在一起的日子里，有时候他完成任务疲惫回来靠在他身边时，也会下意识感叹一句：“你要是D型就好了。”
　　那样就能扫除他一身的疲惫，立刻为他补充精神力，享受灵魂交融互动时更高的乐趣——
　　徐清安越想，表情就越难看。
　　天知道徐清然这一定型，完全就将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一举击溃。他对外维持得再好的形象，努力保持的脾气，辛苦建立多年的人际关系，一直以来在所有人面前的付出与忍辱负重……都像个笑话！
　　因为D型生来就是会被所有人喜欢。
　　不需要伪装，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都注定会被喜爱着！
　　“谢博士，陆教授他不是很喜欢我，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愿意跟我合作的。”徐清然清冽的声音，清晰响起。
　　谢绍铭听得讶异：“哦？”
　　他是个科研狂人，人生除了跟家里人相处，剩下的时间都一头扎在研究上，所以没怎么了解过徐清然跟陆温年的过节。就像陆温年半年前出糗的事，他也只听同事们提了一嘴，具体招惹对象都不知道。
　　陆温年表情肉眼可见地着急了起来。
　　他心里挣扎很久，最后咬牙，选择先放低姿态：“那……那都是陈年误会了。以前是我不了解，对你的形象……有误解，所以才会造成后续的那些混乱。”
　　说着，他低咳一声，挺了挺胸说：“之前的事，医学院院方已经公开向你道歉和澄清，我本人也在这里向你道歉，不应该没有查清事情结果，就坐实你作弊的罪名。”
　　这事情，陆温年后来回想，也觉得自己当时做得实在不妥当。都是受到徐清安和陆诚的影响，下意识对徐清然印象不好，才会做出那么不公正的判决，甚至差点因此毁掉他多年的声誉。
　　今天借这个机会说出来，也挺好。
　　“没关系。”徐清然应道，语气疏离，“都已经过去了。”
　　不放在心上，就不会去在意。
　　陆温年沉默不语。
　　现在的徐清然，跟以前和陆诚在一起的时候判若俩人。以前的他更爱笑，气质也更加外放，不会像现在这样很多事都收在心里，沉着稳重又淡漠。
　　那时候的徐清然，奋力想要讨好他。
　　可不管那孩子怎么在他面前表现，他对他始终都只有不好的印象，打心里厌恶甚至排斥他和陆诚在一起，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很差。但就算这样，徐清然对他和他夫人总是笑脸相迎，礼貌乖巧。
　　陆温年懊恼。
　　当初对人家的态度，怎么就那么糟糕呢？
　　谢绍铭听出来了他们的矛盾，在旁边加油添醋：“哎，老陆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们清然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作弊嘛？你不要总因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对人抱有偏见！那样不好，不好！”
　　陆温年被他贱兮兮的表情气着了。
　　正要补救，又听徐清然说：“谢谢陆教授看得起我，是我不配。”
　　陆温年以前明里暗里对徐清然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不配啥啥啥’的。
　　徐清然又道：“而且我和陆教授新收的关门学生，也有不少矛盾和误会。他不是很喜欢我，勉强在一起合作只会让大家不开心，所以我决定配合谢博士的研究。”
　　谢绍铭一脸欢喜：“噢徐清然，非常感谢你愿意提供这宝贵的机会，这将是你近期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陆温年一脸吃瘪样，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毕竟确实是他得罪人家在先。
　　徐清安则是猛地抬头。
　　心机如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徐清然这话背后的用意？他这么一说，陆温年回去后肯定要把请不动人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认为是他搅黄了他的研究！
　　徐清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了！
　　徐清安紧握着拳头，抬眸时，眼底已经泛起了一层泪花：“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明明是你一直对我很反感，我才处处都要避开你。这次的研究陆教授做了很久的准备，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把私人恩怨牵扯到公事上呀！”
　　徐清然闻言，笑得凉薄。
　　他直白道：“你一个小三生的孩子，跟你妈妈破坏了我原来的家庭，我不讨厌你难道还要跟你玩兄友弟恭，孔融让梨，那一套？”
　　“至于你说的私人恩怨——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反正你都让我恶人做到底了。”徐清然勾嘴轻笑，接道，“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权利，不趁机耍点脾气，可不符合我这个大恶人的作风啊。”
　　沈廷煜是最后一个出来看热闹的。
　　他站在人群外，视线轻轻落在夺走所有人注意力的徐清然身上。看着他眸中的果断与凌冽，唇角不自觉跟着他脸上清傲又自信的笑意向上微扬，眼底滑过了一丝很浅淡的柔色。
　　灵魂精神的定型，好像没有把他变成另一个性格不同的人。
　　陆温年最后带着徐清安，和他们团队的学生讪讪离开了研究院。
　　回程路上，车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其他跟来的助理学生也很丧气，他们都是读博的学员，准备以高阶D型的特殊研究来完成他们的论文。结果现在最后的目标也溜走了，D型难得，下一个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找不到人，前面做的小研究和熬夜整理的资料，就白费了。
　　陆温年冷着脸没说话。
　　在徐清然之前，其实还有林千暮和朵莉莉两个合适的选择。但林千暮出来的林家是金翼那边的人，联姻的苏家更是与银龙不对付，所以老早就选择把要在他身上进行的研究交给谢绍铭。
　　至于朵莉莉，原本跟她团队的洽谈进行得顺利，都准备约出来做最终确认了。结果她那里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拒绝得很决绝，表示再骚扰的话就会马上公布，以后相关的研究也全权交给金翼营负责。
　　陆温年很吃惊，找人各种询问查探后才知道，朵莉莉原来是戚家的人。
　　而银龙戚家，跟徐家结了很深的怨仇，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因为他带的学生是徐清安，所以就更不可能跟他合作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是一股火。
　　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徐清安身上！
　　终于，他没忍住对身旁的徐清安冷声道：“清安，别怪老师没提醒你，以后你这为人处事上，凡事都不要做得太绝。就像你同父异母的那位兄长，说到底也的确是你和你母亲做得不好。既然分走人家一半的好处，受点气也是应该。”
　　“这方面你还要多多学习，毕竟啊，陆家不一定能接受总在事情上拖后腿的人进门。”
　　徐清安只能低头，小声应是，说自己会更努力学习。
　　事实上，他现今在陆家的处境没有网传的那么乐观。
　　当初升学宴那么一闹，他不堪的身世曝光，陆家和陆温年对他的态度就有所转变，冷了他好长一段时间。陆温年最后还是收他做了学生，主要靠的是陆诚的劝说和开解。
　　今天让徐清然这么一闹，他以后的处境怕是会变得更加艰难了。
　　·
　　“徐清然，你也太酷了吧！”
　　陆温年一行人离开后，围观全程的谢南依就两眼发光冲了上来惊呼，完全不认为他刚才那样的态度有什么不好。
　　“姐就欣赏你这样的真性情！”
　　谢绍铭也是点点头：“早就看不惯银龙那班人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让他们吃了一次瘪吧？”
　　说着，突然看向自家女儿：“对了依依啊，之前你弟说你有喜欢的人，说的那个徐家大少是不是就是清然？”
　　“这孩子挺得你爸的眼缘，你赶紧跟人家要联系呀！”
　　谢南依被她爸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满目惊慌，视线下意识找到了人群里的沈廷煜，急忙撇清：“哎，爸！你别听南钧那臭小子胡说八道啊！”
　　“我不是给我自己的问的，我是给——”顿了顿，她才接着说，“是帮我一位朋友问的！”
　　“他，他是清然的狂热粉丝，老喜欢他了，做梦都想着他！我不就想说正好有机会，就让南钧多帮我关心关心嘛！”
　　“噢，好吧。”谢绍铭撇撇嘴，又想起自己的正事，“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来赶紧先开始第一步的数据收集！”
　　研究院今天花一下午，初步收集了徐清然现在的灵魂波动和相关信息就放他离开了，说之后有新情况再请他过来。
　　徐清然和沈廷煜跟谢南依父女道别后，就一起往天狼系回去。
　　路上俩人都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气氛还算轻松。
　　徐清然没忍住，又放心地睡过去。
　　配合研究所工作的那会儿，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
　　沈廷煜在飞行器进入星系的安全领域后，推着手柄，暂时调成自动驾驶模式。
　　他正在挣扎思考。
　　……抛开D型，徐清然的思想与性格确实能够跟他搭上线。
　　如果他们的契合配对已成定局，半年后真相就会暴露，那这半年里……他或许可以先试试。
　　试着，能不能把他当成伴侣去喜欢和相处。也观察看看，徐清然跟他想象中的那些D型，是不是真的都不一样。
　　印着金翼徽章的华贵飞行器，平静地往它目的地驶去。
　　几天后。
　　这是平静如常的一日。
　　直到帝国在专门更新稀有精神类型信息的官网上，发布了一则最新公告。
　　『凯安帝国又一位D型诞生！』
　　公告内容说，经过数日的确认，灵魂精神院方终于公开了这位S级D型者。并向大家介绍道，这位高阶D型者是来自银龙-FR仙女系，红枫星的徐清然。
　　等他顺利从军学院毕业，可能会公开再跟帝国还未有契合伴侣的E型，做一次灵魂契合匹配。
　　各大媒体和社交平台上的官方账号，都转发了这项消息。
　　包括凯安帝国官方号。
　　网友们闻着瓜味和热闹过来。
　　然后，在评论区傻眼。
　　【？】
　　【？？】
　　【啊？？？】
　　无比熟悉的开展。
　　网友们凌乱了。
　　首先，有新D型了，很OK。
　　其次，你说谁？
　　他们期待的，那个温柔善良可爱大方软萌好调戏的D型，是谁？？？


第42章 破防
　　#徐清然D型#
　　这样的标题，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不管是只对D型感兴趣，还是只对徐清然感兴趣的，见到这几个字都会忍不住点进去。
　　主要是这两个组合拆开他们都认识，但放在一起是做梦都没想到的组合！
　　简直魔幻！
　　【第一次，怀疑了官方的检测结果。】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麻烦再检查一次谢谢！】
　　【D型，YES！徐清然，NO！睁大眼睛看看他哪里像D型啊啊啊！！】
　　【……我真接受不了小疯子是个D型。】
　　【楼上的姐妹，我也接受不了新D是徐大少。】
　　【肯定是数据有误，支持重测！】
　　以前，但凡帝国官宣新诞生的D型，网络评论都是一派祥和，满满欢喜与祝福。然后开始去查探了解，各种凑热闹询问联系方式，或是坐等跟E型的绝世配对。
　　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反常的。
　　这把政务厅的人给看傻了都，不明所以，但还是又发了个公告。
　　表示这个检测过程跟以前都一样，是经过了十次以上的复查，百分百确认之后，才公布的结果，不存在误测一说。直到这时候，网友们才终于痛心疾首接受了这做梦般的真相。
　　各大新闻和社交平台评论底下，都是网友们的破防。
　　【怎么可能啊……我是D型狂热者，但我之前真的很烦徐大少呜呜呜……好纠结！】
　　【很好，不愧是小疯子，总能给我们新的惊喜。】
　　【我们大学整栋宿舍楼都炸了，都是此起彼伏的卧槽声，连宿管阿姨也在喊。】
　　尤其是那些黑子，他们不久前还在嘲笑徐清然跟E型无缘。后来玲珑城直播打了他们一次脸，他们还能自我安慰徐清然的上限也就到那儿了，结果现在——
　　竟然真成了更稀罕的国宝D型！
　　更破防的还在后面。
　　帝国当红且目前唯一活跃的高阶D型偶像朵莉莉，转发了徐清然的定型公告，附言：“给表弟打call！这么乖巧惹人爱的弟弟，这个结果非常合适，你就是最值得的！[花朵][爱心][可爱]。”
　　网友们又疯了。
　　【啊？】
　　【啊啊？？】
　　【靠！！我不能接受！】
　　【表弟？什么表弟？？】
　　【徐大少竟然还是朵莉莉的弟弟？！（超大声）】
　　【前面的爆料再怎么猛我都心无波澜，这次十年朵粉的我，真的蚌埠住了！！】
　　【为什么？！谁来告诉我他俩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同时，徐清然名声大火的星涯论坛首页，再次被短小精悍的二字标题刷屏。
　　其中突兀地夹着那个，曾经被群嘲的D型爆料帖。
　　【竟然是真的！（瞳孔地震）】
　　【我错了楼主，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问你还有能爆料的事情吗？比如最近那个XXX演员的出轨瓜……】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被一起挖出来顶到首页的，还有徐清安那个夸夸帖。
　　帖子里某位层主曾说：“徐清然只有定型成D才能比得过徐清安。”
　　所有人都跑进去打卡留言，表示——
　　【预言家，刀了。】
　　【我宣布，徐清然就是这场豪门双子战斗中，最终赢家！】
　　【哈哈哈哈，不知道陆少将会不会后悔踹了自己这位小竹马哦？】
　　【麻了，徐清然有毒吧？以后再有开嘲他的帖子我要先观望了，省得最后被打脸的又是我！！】
　　讨论着，又有层主高亮打断。
　　【啊啊啊啊家人们，快去看热搜！小疯子的事情还没完呢！】
　　众人闻讯，又风风火火跑到某社交平台。
　　才发现，又一个算得上是跟徐清然有点关系的词条，冲上热门。
　　#王室与穆子羽回应#
　　不久前，因穆子羽被架到风口浪尖的沈廷煜和徐清然，那个大家争吵与辩论许久的事件，终于有了结果。
　　王室先是对沈廷煜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从人到品德再到实力，都夸了一遍。然后确认了，当初把穆子羽‘送’回来的飞行器，确实属于沈廷煜，徐清然当时也的确同行。
　　黑子们看到这里，嘴角刚要咧开，心里都开始打好开喷的草稿了，往下一看，却发现还有‘但是’。
　　王室否认大家对沈廷煜他们的指责，澄清了他们并没有动手伤害三王子。他们是偶然遇见飞舰出问题坠落受伤的三王子，好心把他送回了王府，只是军人处事态度比较简单粗暴，所以造成了小误会。
　　叮嘱网友们理性吃瓜，不要污蔑了尽忠职守，保卫这个国家的沈上将。
　　随后穆子羽也登上自己的主账号，转发了王室的这则通告，附言道：都是误会，我身上的伤是自己意外导致，与其他人无关，感谢大家关心。
　　众人一阵哗然。
　　徐清然坐在家里默默跟着吃瓜，看到这消息的时候，挑了挑眉。
　　沈廷煜确实有点东西啊，能让王室亲自出面，把黑的说成白。甚至连穆子羽都顶不住压力，出来帮忙澄清，他觉得自己都能从他简短的回应里感受到他的委屈。
　　不过，看到不喜欢的人难受，他就高兴了。
　　徐清然兀自在沙发上笑得两眼弯弯时，无意又瞥见面前水晶矮桌上摆放着的一堆东西。都是一些看起来很可口的小面包小蛋糕，包装和食品设计漂亮又精致。
　　想起前几天，沈廷煜一本正经把它们从沈天逸手里抢走给他的情景。
　　沈天逸背靠沈家，本身条件也很不错，小小年纪除了智商之外，各方面都挺优秀。尤其去年暑假他还报了各种兴趣班，掌握了多项新技能，在学校里可抢手了。
　　时不时就会有小姑娘给他送好吃好喝的，哄他开心。
　　他昨天又抱着一大袋子吃的回来，高兴得双颊通红。
　　然后被沈廷煜给没收了大半，说他开学以来已经胖了快十斤，并且准备以后每个周末都要给他安排一定的运动量。因为是事实，小侄子再憋屈，也无法反驳。
　　结果这些被没收的，沈廷煜转头过几天就给了他。
　　徐清然想着，拿出小行星，随缘打开直播。
　　经过事件半天的发酵，他直播账号的粉丝人数又翻了一倍不止，甚至还在以可观的速度攀升。
　　【耶？突然开播！】
　　【吓我一跳！】
　　【美颜暴击！！】
　　【唉，小疯子现在已经不是我高攀得起的那个辣鸡了。】
　　【瞧把你能的，才憋半天就忍不住开直播炫耀了是吧？以及，你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主播了，开播就要挂上二维码这种事还需要我们这些粉丝提醒吗！】
　　【大少那么嚣张，平台还没封号也是神奇！】
　　【嘿嘿嘿直播平台背后资本是沈家，是谁提前打过招呼我不说咦嘻嘻嘻。】
　　【自从知道大少是D型，看他突然就变得眉清目秀起来了。】
　　【咦？今天直播背景怎么不是厨房？】
　　徐清然抓起桌上的小面包，边拆边正经瞎说：“今天不做饭，主要是缺钱了，吃下午茶顺便赚点零花。”
　　弹幕又飘过一堆问号。
　　但零钱到账的声音没停过。
　　慢慢的，弹幕画风开始变得不正常。
　　【大少，快骂骂我！】
　　【期待，主播今天会生气吗？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被D型骂是什么感觉！】
　　【小疯子，要不你发个疯吧，这直播间里的人你随便怼！】
　　徐清然被那些弹幕气笑了，问：“你们有病？”
　　“脑子不正常就去看精神科，别来我直播间撒泼。”
　　结果就他随口回应的两句话，弹幕滚动的速度瞬间加剧。
　　【可以可以，就是这样，请再用力点！】
　　【QwQ是错觉吗？被大少小怼几句后，突然神清气爽。】
　　【谁懂，我也爽到了！】
　　【不愧是新晋D型，都有偶像包袱了，怼起来跟以前相比简直不要太温柔。】
　　【难道D型真改变了徐大少的性子？】
　　【多骂，爱听。】
　　徐清然无语。
　　觉得这一届网友脑子真的不太正常。见过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来讨骂还是头一回。
　　他本着不能白收钱的心态，吃小零食的时候，顺便认真评价了一下味道。
　　“这个口感松软，还行。”
　　“这块偏甜，仅对不好甜口的人来说，但还在接受范围。”
　　“肉松加海苔，永远的神。”
　　他表情没什么起伏，语调很清淡，但直播间的观众也听得津津有味。
　　主要看小疯子吃东西，还挺有食欲！
　　一轮下来，几乎每个都深得他心，就顺便推荐大家可以去买来试试。
　　起初还好，直到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到他一口一个小蛋糕的包装。
　　【等等，这包装袋子……P家的？！】
　　【啊？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只接定制单，而且客户群体都是土豪贵族的那个P家吧？】
　　【卧槽，我刚刚就在怀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毕竟P家对外产品哪有这么接地气的，除非客订！】
　　【放心了，看来小疯子都有拿我给转的钱好好富养自己（bushi】
　　徐清然后知后觉看到了这些弹幕。
　　P家，全称La Patisserie，是走高奢路线的糕点品牌。
　　很任性，他们的门店开门都很随缘，量也不多，基本售完结束。一般人也接不起他们家的定制，所以他们服务群体大部分都是豪门世家，还有王亲贵族。皇家宴会的糕点，基本都由他们负责。
　　好吃，大概是真好吃。
　　但贵，也是真贵。
　　弹幕都在哇哇大哭。
　　说他推荐得很好，但他们也吃不起啊！
　　徐清然看到这里，吃面包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低头盯着手里的包装袋子，若有所思。
　　水晶桌上的食品，都是这个品牌的包装。
　　他心想，给沈天逸送食物的应该都是同岁的孩子。如果真像弹幕说的那样，这心意会不会太大了点？而且，送沈天逸吃的孩子应该不少，全都送一样的高品牌，是不是不太可能？
　　……而且仔细想想，每个都很巧合的适合他口味。
　　徐清然眼神死死盯着桌上的食品。
　　貌似，有人把他当傻子耍了。
　　他光速下播，又搜了一下网友们说的糕点店最近的门店，然后出门了。
　　那天回来沈廷煜从仓库里挑了个没怎么用过的新出行工具给他，完全登记上他的个人信息，算是还了之前对付明海时不小心把他飞行器炸成灰的债。
　　所以他现在又恢复出行自由。
　　徐清然下播后粉丝们意犹未尽。
　　关于他的名字，也在网上讨论了好几天。
　　说得最多的是，认为他的脾性跟以前相比应该有了很大的改变。
　　还有说，当初大闹订婚宴什么的也只是徐清安搞出来的谣言，徐清然的性格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恶，不近人情。
　　【有一说一，从小疯子近期直播来看，他可以摘掉这个称呼了！】
　　【www我也觉得大少最近感觉特别温柔！】
　　【心情复杂，刚刚才稍微接受小疯子变成D的事实。】
　　【也好，D型就应该是软软绵绵好说话的嘛！】
　　这边，徐清然的粉丝黑子刚刚才缓过来，接受他变成D型，以及往后都会慢慢改变性格的事实。
　　另一边，某个小视频就冲上了热搜。
　　说的是在天狼系晶星的一处巷子口，发生斗殴事件。
　　具体发生原因还不明，只知道有个男生以一敌十，把一堆一米八大汉全打飞了，差点没跪在地上喊爹。
　　点开视频，立刻就能认出那个眼神冷厉的人，正是徐家出了名的那位大少徐清然。
　　只见他抓着酒瓶子砸到挨揍人头上，完事后又把人重重甩向围墙，最后一脚踩到对方头上居高临下问：“不是说想爽一爽？现在够爽了吗？”
　　前一秒还在争吵感慨的粉丝和黑子：“……”
　　草。


第43章 金翼营的谈判
　　SR天狼系-晶星。
　　徐清然正在接受警卫人员的笔录。
　　结束了，他们才肯放他走。目送他离开的眼神，像极了在打量什么神奇的物种。
　　然后回头看了眼扣押区那群受伤惨重，神志不清，还在胡言乱语的大汉。
　　默默感叹：“……D型？”
　　这D型以后谁带回家谁遭罪啊。
　　徐清然走出警局时，正好有个身穿警服的人跟他擦身进来。
　　见到站在门边的同事，又看到角落那群跟嗑药一样，疯疯癫癫脾气暴躁的大汉们，挑眉问：“你们这里也有嗑药的？”
　　那名警员立马端正站姿：“苏警官，您怎么来了？”
　　苏闻旭，苏家那位苏中将苏闻铭的弟弟。跟哥哥不同，他在警察署办事，以守护国内治安与人民秩序为主，参与的调查多数与违禁药物的走私和贩卖相关。
　　苏闻旭咧嘴一笑，一对虎牙特别惹眼：“天狼系最近刚针对近期盛行的ST-891违禁药剂成立调查专组，我来找你们警长聊聊顺便蹭杯茶。”
　　说完，嘴边笑容一收，横眉问：“这群人怎么回事？检测做了吗？”
　　小警员立马回答：“已经送去最近的检查中心，今天内应该能出结果。”
　　帝国部分地区最近冒出了新型兴奋剂，使用后精神短时间内会达到高度兴奋状态，精神力的能量也会增强几倍。但副作用是容易进入类E型的狂躁状态，破坏欲会跟着提升，继而导致当众伤人或破坏公物的事件发生。
　　苏闻旭想到又是一阵心烦：“给小爷我找到背后搞这些事的组织是谁，非要扒掉他们一层皮！”
　　另一边，徐清然从警局离开后就往附近的停车场过去。
　　才走过几条街，面前就出现几个黑西装戴墨镜，胸前别着金翼徽章的男人。
　　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样面无表情，语态严肃：“徐先生，请问你现在能跟我们走一趟了吗？”
　　“只是想和徐先生聊几句，谈个合作而已。”
　　徐清然抿着嘴，表情不耐。
　　系统：「……他们真的好执着啊，宿主大大现在实火！」
　　关于导致徐清然的粉与黑共同被打脸这件事的发生，还得从前两天说起。
　　那天下午，他直播时突然意识到沈廷煜好像花了大钱，然后还假装是沈天逸那里没收来的东西送给他。对此他不是很理解，但闲着无聊就想出去找个答案。
　　然而，飞行器刚开出所在星球进入中转星，他突然被一群陌生的人拦下。
　　十几艘黑金色的战斗型小飞舰，将他团团包围。
　　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只是派了个代表对他说：“徐先生好，方不方便跟我们走一趟？”
　　徐清然没被他们气势吓着，面无表情回了句：“不方便。”
　　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溜走了。
　　从那之后，徐清然前往晶星P家糕点店的路途，就处处透着不顺利。
　　不是关口突然不通行，就是路上总遭遇莫名其妙人员的袭击。倒也不是那些人冲着他过来，就是很巧合，总在他路过的地方挑事牵扯上他。
　　比如今天，好不容易来到晶星美食城，正走往P家糕点店的路上，莫名就被巷子里的一群大汉相中。他们当时还在调戏一个女生，路过时正好认出了他来。
　　原本精神状态看起来就不怎么好的他们，想着他是柔弱不堪一击的D型，就上前调戏。
　　结果就是，徐清然又打了畅快的一架。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件发生之后，那群来找他的人总会时不时又冒出来，跟个机器人一样同样的表情态度，询问他同样的问题。
　　徐清然脑子就算再懒得转，也能够明白，这些阻碍都是他们故意为之。
　　有警告那味儿了。
　　为了请他谈话搞出这样的手段，徐清然反而来了点兴趣。
　　他决定先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行，我跟你们谈。”
　　他们把他请到附近一家会馆的包厢里。
　　坐在那里等他的，是一位扎着丸子头的中年女士。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配了金色的细链，脸上涂抹着淡妆，不苟言笑的优雅模样，特别有教导主任的即视感。
　　徐清然看了眼，她衣领下那枚胸针的设计，同样带有金翼营不死鸟的元素。
　　他在黑衣人的请示下入座。
　　包厢里的服务员给他倒好茶水，便一声不响走了出去，贴心把门带上。
　　那位优雅的女士还算讲究礼貌：“徐先生你好，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
　　徐清然抬了抬眼皮，脸上不带任何笑意，只有冷漠与厌烦：“哦，原来你们还知道抱歉？”
　　“我看你们这么没脸没皮，死缠烂打，以为你们都没什么道德呢。”
　　语调漫不经心，半分面子都不给。
　　也许是他自被请进来再到入座，从头到尾的表现都淡定得过分，圆桌另一边的女士终于推了推眼镜，正眼看他。
　　她倒也还算沉着，没有被他的态度惹恼。
　　“那我就直说了。”女士开口道，“徐先生既然是D型，不知有没有兴趣跟我们谈个合作？”
　　“我们希望你能够在毕业后，选择加入金翼营。”
　　“金翼这里可以承诺给你无上的荣誉与金钱。期间，我们能在一定范围内给你提供所需要的一切帮助。你也可以开出你想要的一切条件，只要在我们的承受范围，都能替你实现。”
　　徐清然翘着腿身体靠到了椅背，姿态挺放松。
　　他挑眉问道：“只是为了让我选择金翼，就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女士嘴角微微上扬至十分标准的弧度：“我们很看好徐先生。”
　　“当然，我们更希望徐先生能够跟沈上将培养好感情，让他爱上你，跟你做灵魂羁绊的缔结。”
　　徐清然没有说话。
　　系统惊呼：「哟呵？这怎么还撞任务了？」
　　金翼派来的代表继续说：“你也清楚，D型和E型的结合是强上加强，我们非常希望你能够和上将成为金翼营最强的组合，帮助我们更好守护凯安帝国。”
　　听完，徐清然不禁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对方闻声，微笑淡了几分，眼底多了些许探究和警惕：“徐先生是认为，这点有什么不妥吗？”
　　徐清然与她对视片刻，才笑道：“没有，只是在想你们是不是贵人多忘事。”
　　“我已经和沈家那位最小的孩子做了绑定，99的契合，我想你们作为帝国内务人员应该也知道，这样的数据是会被强制按头执行婚约的吧？”
　　女士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说：“关于这一点，徐先生可以不用担心。”
　　“沈家那位小孩现在才六岁，离适婚年龄还远着。你只管放心去做，只要你能办到，最终结果肯定会如你所愿。”
　　这灵魂伴侣匹配，对他这种特殊灵魂精神类型的人来说，还真是信不了一点。
　　徐清然垂眸略作思考，问：“万一我以后进了金翼，你们却出尔反尔呢？”
　　女士回道：“像徐先生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式归属进阵营之前，都会跟你签订协议。”
　　“当然，如果徐先生现在有要求，也可以先提出看看。”
　　徐清然直言道：“只是一个，对你们来说很简单的要求。”
　　“我手里有一份银龙营徐家一些重要企业的列表，我希望在我毕业时，这些企业都能被彻底打击破产。”
　　女士听得诧异：“恕我冒昧，徐家……不就是徐先生你的家族吗？”
　　“以前是。”徐清然回道，“但以后不是了。”
　　他看过戚和谦那天给他整理的遗产列单，去除了那些之后，剩下的都是纯徐家自己的产业，包括分支经营的那些。既然徐严和徐家当年做事那么不留情面，他也不需要给他们留下半点余地。
　　本来还想找时间问问沈廷煜有没有认识的商界大佬，帮他搞一搞。
　　结果现在有免费的人力送到他面前，不用白不用。
　　“怎么说我也是成功住进沈廷煜家，跟他交上朋友的人。”徐清然笑了笑，“既然你们希望跟我合作，那就应该先表示一些诚意吧？”
　　对方也挺爽快：“好，这件事我回去会请示我们的司令。”
　　“有了结果之后，会再通知徐先生。”
　　他们就这样留下了联系方式。
　　临走前，徐清然又问：“今天包厢里这桌的费用，都是你们负责吗？”
　　那位女生听得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回道：“既然是我们邀请的徐先生，肯定不会让你破费。”
　　“那太好了。”徐清然笑得亲切，“我可以点菜顺便解决我的午饭吗？”
　　桌上只有一些前菜和茶水，他心想，没见过谈事情还那么不懂得招待的。
　　戴着无框眼镜的女人又是一愣，眼角抽了抽，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管理：“……没问题，那请徐先生慢用，我们就先走了。”
　　徐清然在这高级会馆里吃了满意的一餐。
　　虽然他有钱，但能白蹭的便宜白不蹭。
　　尤其是金翼这班狗皮药膏一样的人，就该蹭掉他们一层皮。
　　吃饱，去往P家糕点店的路上，忍了半天的系统还是没忍住问：「宿主大大，你真要答应跟他们合作？」
　　沈廷煜确实是金翼营非常宝贵的高手，但用这种方式找到徐清然想拉郎他们两个，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在战场上更好发挥那么简单。
　　强强联手只是个幌子。
　　提出这个要求的人，背后目的应该是想先借此控制住他，然后用他来拿捏住沈廷煜的命脉。
　　“我说我答应了吗？”徐清然回道。
　　他弯着眼睛，笑得灿烂：“我只是说，想看看他们的诚意。”
　　他们可以帮他实现，但他没承诺实现后，就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徐清然回到美食城，找到那像宫殿般奢华漂亮的白金色糕点店。
　　运气不错，今天店门是开着的，但今日份售卖的所有商品都已经售罄。他找到店员做了咨询，得知沈廷煜原来还是他们家最高级别待遇的VVIP客户。
　　沈家人好像都有喜欢吃甜品的基因。
　　他以为沈廷煜只是给沈天逸买，却听店员说，他有时候会自己一个人过来，在他们店面楼上的贵宾房搭着咖啡或茶水，一待就是一下午。
　　徐清然听得讶异。
　　随后又确认了沈廷煜不久前确实来下过外带的单，还额外叮嘱要做成那种小包装。
　　他心想，可能是沈廷煜来吃甜品时，顺手给他带的吧。
　　就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还得借口说是沈天逸那里没收顺便给的他。
　　作为豪门大少，原主同样是这家糕点铺的VIP客户之一。
　　徐清然根据店员那里的记录，挑了几份沈廷煜常点的要求现做带走。从白天坐到天黑，他提着礼盒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呵笑了一声。
　　他前世给人送礼，不是送的凶恶异兽，就是送亲手摘下的人头。
　　这么温馨的礼品，还是第一次。
　　算了，就当心情不错，顺便做做攻略任务。
　　·
　　从王宫回到自家王府的穆子羽，边养伤还得边处理政务。
　　他这几天心情简直遭到到了极点。
　　一切都像沈廷煜预料的那样，他去找父亲说了这件事，在场的王后一句话都没说，父亲在听见揍他的人是沈廷煜后，直言道：“那肯定是你又惹了人家。”
　　“以前在宫里的教训，还没受够吗？”
　　穆子羽大受震撼：“但我是帝国三王子，让他这么打，我面子还往哪里搁？！”
　　王座上长着胡子的男人却转移了话题问：“我交给你管理的玲珑城，前段时间是不是出了事？”
　　穆子羽顿时心虚。
　　又听他父亲说：“这次，就当是沈上将替我给你的一个教训。这玲珑城的事情你要是处理不好，或是再有一次相同的失误发生，我就要把玲珑城交给你大哥负责了。”
　　“而且我没少听说，银龙最近在帝国的风评不是很好。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考虑给银龙营换个新指挥。”
　　穆子羽听得心里一慌，也不敢再继续追究沈廷煜的责任，只能讪讪认错并承诺绝对会把基地混乱妥善处理好。唯一比较安慰的是，他父亲愿意拨给他一笔资金，帮助他修复玲珑城被破坏的研究基地。
　　书房外，他的一位副官敲了敲门，进来向他汇报事情。
　　“听说徐先生D型公布后，金翼方那里派人接触了他。具体谈话内容不清楚，但很可能是想拉拢他去金翼，跟他们那位上将配合。”
　　穆子羽现在听到徐清然的名字就一阵头疼，那天在玲珑城遭受的‘恐吓’还有沈廷煜那里挨的揍，回忆画面瞬间又涌回脑中。
　　他深吸口气，烦躁回道：“算了算了，不用再跟进徐清然的事。”
　　“反正我现在要的，是能够跟沈廷煜平齐的E型，先把重点放在凌月歌和季淮修两个人身上。他们的表现也不错的吧？”
　　啧，反正也不是非要徐清然不可！
　　他确实太能闹腾，银龙不一定把握得住，让金翼营挖走了更好！
　　省得来银龙给他添堵。
　　·
　　徐清然回程的路途还挺顺利，午夜前就回到了沈廷煜的家。
　　屋里还微微亮着灯。
　　徐清然提着礼盒上了二楼，来到沈廷煜的书房。
　　房门虚掩，屋里的暖光微微透了出来，在昏暗的长廊上拉出一道纤细的光影。
　　他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沈天逸嫩嫩的声音。
　　“小叔，其实吧，我觉得清然哥哥挺好的。”
　　这个点本该上床的沈天逸竟然还醒着。
　　穿着他蓝色云朵的连身睡衣，噘嘴皱眉认真道：“我没有那么排斥他给我当老婆了。”
　　房里，沈廷煜安静聆听小侄子说话。
　　沈天逸抬头对着他问：“小叔，过几个月我就要去天琴系上学，你们说我要先搬到堂哥那里住。清然哥哥是我老婆，我是应该把他一起带过去吗？”
　　沈廷煜静默几秒，面不改色回道：“不用。”
　　“你还小，婚约的事还没有定数，所以你的未婚妻我暂时先替你看着。”
　　顿了顿，沈廷煜寻思有必要慢慢转变徐清然是沈天逸未婚妻的想法，又淡声补充：“严格来说，你和他才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么确定他真就是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脾气性格都很差，也没什么耐心。”沈廷煜‘污蔑’着，眼底没忍住滑过一丝浅笑，“一不高兴还会动手打人，你确定你真能忍受他所有缺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跟往常那样温和有耐心：“而且你们年纪差距那么大，以后不一定会有共同话题。”
　　“等你长大，他都已经老了。”
　　“所以关于未婚妻，你先不用着急。”
　　沈天逸一知半解点点头，撇撇嘴说：“好吧，但我很舍不得你和清然哥哥。”
　　沈廷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周末和假期，都一定会接你回来。”
　　小孩开心了：“好哦！”
　　说完，沈天逸又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显然已经困了。
　　沈廷煜起身赶他去睡觉，小孩屁颠屁颠跑到门边，拉开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抬了抬头，惊喜道：“清然哥哥？”
　　书房里另外一人，闻言蓦地一顿。
　　他下意识看向门口，见到裹挟着清寒凉气归来的高瘦男生，就站在他房门外，神情似笑非笑。
　　与他对视时，忽然增大了嘴边上扬的弧度，嗓子里发出一声清冽的低笑。
　　“呵。”
　　沈廷煜：“……”
　　很明显，徐清然已经来了一段时间，还把他刚刚忽悠沈天逸的话都听了进去。
　　沈廷煜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单纯的沈天逸像拥抱兄长般欢喜保住了徐清然：“哥哥你回来啦！这两天去哪儿了呀？”
　　徐清然拍了拍他的头，视线却死死盯着书房里的那位成年男人，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只是出门逛逛，顺便买点东西。”
　　沈廷煜循着他的话往下看，在见到他手里提着的熟悉包装盒后，又是一怔。
　　“……”
　　一天里被抓包了两次。
　　沈天逸困得眼睛快睁不开了，没注意他手里的东西，也没发现他和自家小叔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
　　声音软糯应道：“嗯嗯，我要去睡觉了。”
　　徐清然又瞥了沈廷煜一眼，说：“好，我陪你下楼。”
　　然后跟沈天逸一起离开。
　　……
　　沈廷煜下楼时，只有饭厅里亮着灯。
　　他走进去，见到徐清然端正又慵懒地背靠椅子，双手抱胸坐在桌边。而他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的地方，是饭桌上摆着的几份甜点。
　　它们都已经被人从礼盒里拿出来了。每一个的做工都非常细腻好看，点缀在上面的小饼干和水果，看起来是那么的精美与鲜甜。
　　这么明显的动静，徐清然肯定能知道他的靠近。
　　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他。
　　沈廷煜轻叹：“……你听我解释？”
　　徐清然仿若未觉，抓起小叉子，拉过最靠近自己的那块小蛋糕，二话不说切了一口塞嘴里。
　　吃完，表情更难看了。
　　狗男人什么舌头？
　　这柠檬味的又酸又甜，还每次必点，指定有毛病。
　　系统：「……」
　　不敢说话。
　　沈廷煜是个脸皮厚的。
　　他拉开徐清然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接着说：“我刚才跟天逸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在忽悠他。”
　　“主要，我不想——”
　　刚开口，他又是一阵停顿。
　　徐清然又笑了一声，叉下蛋糕的一小部分，自虐似的往嘴里塞。
　　就算吃得再痛苦，面上也是半点不显。
　　沈廷煜思考了措辞，说道：“我不想天逸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
　　“你们的年纪差距确实摆在那里，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半年后你可能又需要再做一次灵魂契合匹配，到时候的结果怎么样，也还是未知数。”
　　“就算这婚约两家坚持要进行到底，我想，至少也要等到天逸成年再让他操心。”
　　徐清然还是没回话。
　　但沈廷煜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沉沉的气压稍微退了一些。
　　他又补充道：“综上，我刚才在书房里说的都不是真话。”
　　说着，不自觉添了几分真心：“其他人怎么想我不清楚，但你的性格，我挺喜欢。”
　　徐清然闻言，停下准备继续挖蛋糕的手。
　　放下叉子，不动了。
　　沈廷煜忽然注意到，桌上那些从P家带回来的甜品，都是那些他平时比较喜欢点的。而且这些都只有定制，除了客户专门要求，否则平时没怎么对外售卖。
　　他心里微动，下意识问：“……这些，是你特意给我买的？”
　　徐清然冷笑：“想多了，上将。”
　　“我就是偶然发现有人换着零食的包装，把我当傻子骗，想去找个真相。”
　　沈廷煜：“……”
　　好不容易才把人稍微哄好一点。
　　“问了之后有点好奇，顺便买回来想试试而已。”
　　徐清然说完，嫌弃地看了桌上那些甜腻的糕点一眼：“也不知道谁的口味那么重，又甜又腻，难吃。”
　　说着把面前没吃完的蛋糕推开，起身道：“你要是喜欢，就都给你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饭厅。
　　沈廷煜无声轻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接过徐清然只吃了两口的柠檬口味蛋糕，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是熟悉的味道，却莫名比他独自在P家店铺里吃的，好像要再甜一点点。
　　沈廷煜确实喜欢甜食。
　　他压力大，或者不高兴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消磨压抑E型天性的痛苦时，就会到晶星的那家店吃点甜的。每次这么做之后，心情确实能够好一些。
　　可能，和他曾经在外流浪的那段记忆有关。
　　那时候的他无依无靠，偶然遇见一对好心的老夫妇。他们在小城小镇里经营自己的烘焙小店，老奶奶做得一手好甜点，每次有卖不完的，都会包装得好好送给他。
　　虽然不比这些高奢的甜品店精致，但那种充满烟火气的味道，却独一无二。
　　·
　　此时，远在晶星的科技城。
　　它就像一座不夜城，午夜时分仍亮着各色灯光，充斥着人气。
　　中心灯光不怎么能够照到的昏暗街道上，一位年轻的女人牵着个三四岁孩子的手，慢步前行。
　　小孩手里抓着摁一下就会自动吹泡泡的小玩具，咯咯地笑着。女人低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温柔慈爱。
　　这里的店铺，一半以上都已经打烊。
　　所以人气也比城中心要少一些，这个时间点还在这条街上的人不多。
　　母子二人玩得开心，没注意到身后不远的地方，有道削瘦的身影正悄悄尾随着他们。
　　那人穿着连帽外套，宽大的帽子盖在头上，随着他低头的动作遮住他大半张脸。只能从他露出的下巴尖看出，这人肤色苍白得近无血色。
　　他的脚步声很轻，气息隐藏得非常好。
　　哪怕他靠得他们越来越近，都没被第一时间察觉。
　　眼瞅着他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他颜色又深又薄的唇瓣往嘴角两边咧开，缓缓抬手准备动作。却恰巧路过一家外放着电视的店铺，被屏幕里突然跳出来的人影吸引了注意。
　　“妈妈，你也来跟我一起戳泡泡呀！”
　　前方的母子二人随着他脚步的停顿，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
　　荧幕里播放的是玲珑城基地事件相关的片段，主要集中在那位在黑夜中，犹如满级杀手般游走在外族生物之间的棕发男生。他矫健的身姿与敏捷的反应，还有跟高阶海纳搏斗时漂亮流利且带着杀气的动作，全被镜头完美录下。
　　电视台的主持人微笑着跟身旁的同事说：“徐清然先生在玲珑城英勇的身姿，确实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呢。”
　　“不过最近更受到大家谈论的，还是他灵魂精神定成了与他性格形象完全不相符的D型。”
　　明海微微抬头，露出他那张看起来健康状态不怎么好的脸。
　　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荧幕里，被谈论的人身上，眼底满是偏执的痴迷与痴狂。
　　同伴接道：“没错，D型虽然是所有强者最渴望和喜爱的精神辅助，但听说他们的攻击力比正常N型和E型都更要虚弱。不知道成为D型的徐清然，以后在军部里是会更专注在后勤辅佐，还是坚持继续在前线冲锋呢？”
　　“听说半年后，他很可能会再与全帝国尚未配对的E型进行匹配。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金翼营沈家，但这件事还真是让人非常期待呢！”女主持轻笑道。
　　同伴顺着话题打趣：“欸，你别说。”
　　“别忘了沈家也有一位了不起的E型，说不定两个人的契合度正好是最高呢？”
　　“如果真是这个结果，那就太有意思了！”
　　他们又针对此事调侃了几句，又往下聊起新的话题。
　　明海双手插在外套兜里，一动不动站在电视屏幕前沉思。
　　难怪，他当初会对那个叫做徐清然的男人，有一见钟情般的心动感觉，恨不得能把他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原来他竟然是个D型。
　　明海越想，整个人就越兴奋。
　　脸上的笑在面前不断变换的彩光映照下，显得扭曲。
　　……既然如此，那他一定就是他的天选D型！
　　是他命定的缘分！
　　明海想着，原地笑出了声。
　　然后踏着夜色，又慢慢将身影隐没在城市的一角。
　　一夜平静。
　　·
　　假期时光，转眼就迎来了结束。
　　徐清然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归学院。
　　临走前一天，宋嫂给他做了他喜欢吃的大餐，争取把他喂得胖一点，省得进去训练后整个人又飞快消瘦。
　　忙得几乎不怎么回家的沈廷煜，百忙中又抽空去了一趟P家糕点铺，给他带了一大堆比较符合他口味的小零食，让他带去军学院慢慢吃。徐清然觉得好笑，但还是收下了。
　　回往学院主基地的路程一如既往平淡漫长。
　　抵达学院的时候，周围也陆陆续续下来了许多同学，都在恹恹感叹假期的结束。
　　除此之外，徐清然还能感觉到跟第一次入学相比，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多了，显然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地交头接耳谈论着他。
　　他很疑惑也很纳闷，心想他这次明明也把帽子和口罩都戴上了。
　　如果站在其他同学视角，他就能够明白，这是因为D型精神力的气息跟其他人就是天生不同。哪怕徐清然战斗力再强，身为D型的他，周身活跃的精神力波动就是会有草木般清灵的感觉，仅仅靠近都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就连在大门口遇见的室友张志和、任平和刘文星，面对徐清然时突然就是一副不会说话的样子了。
　　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视线都不敢往他身上放，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曾经无比熟悉的室友，而是让人无法直视的绝世大美人。
　　徐清然一脸无语：“你们怎么回事？一个月假期回来，室友就变陌生人了？”
　　张志和他们欲哭无泪：“不、不是，主要你这D型，在我们几个看来就像朝夕相处的室友，忽然性转成了个美女啊！”
　　徐清然：“……”
　　有这么夸张吗？怎么沈廷煜那个狗男人都没什么变化？
　　只有热情的封维还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在门口遇见他们后直接扑过来，一把勾住他肩膀笑嘻嘻说：“大少这个月的假期可火了啊，都快成帝国大红人了！”
　　徐清然直接挣脱了他的亲昵接触：“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封维：“嘿嘿，那还是要恭喜你成了D型，以后战场上遇见了，记得多帮帮好兄弟啊！”
　　徐清然心情却毫无波动：“还好吧，D型也就那样。”
　　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
　　结果前一秒还在嘻嘻哈哈的封维，听完瞬间严肃：“说的什么话呢！”
　　“D型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宝贝，没有之一！你是被选择的那个幸运儿，你一定要好好使用，别辜负它！”
　　徐清然顿了顿，懒得在这个话题上跟他争辩。
　　他跟张志和他们一起回到79栋的宿舍，刚要上楼，就被宿管拦下。
　　宿管认真严肃道：“徐同学，你现在是D型，不能再跟其他同学住一起了。”
　　徐清然恍然想起，D型确实有独栋别墅的待遇。
　　他想了想，在宿管做安排前说：“那不用麻烦你们了，直接给我进入沈上将那栋房子的权限就行。”
　　宿管听得一愣。
　　经过通讯等等过程，成功向沈廷煜确认并获得他的允许后，徐清然的信息就被登记到沈廷煜的那栋大别墅。
　　他独自揣着行李，往宿舍边上的别墅区域过去。
　　还没走出集体宿舍范围，就见周围好多刚到没多久的同学一窝蜂往宿舍外的方向冲去，宿舍园里巡回的小电车每一趟都挤满了人。
　　他随机抓住一位等待下一趟车子的同学，问：“你们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做什么？”
　　难道有什么开课大礼包抢？
　　“啊，徐大少！”同学激动回应，“听说金翼那位苏中将也来了，新学期准备给那些尖子生上额外的课，大家都想去看他一眼，怎么说也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偶像之一呐！”
　　“苏中将是同辈3S级中，捕获外星物族源晶概率最高的高手！在金翼营里，实绩仅次于沈上将呢！”
　　“上将他是天赋超高的E型，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好。中将不一样，他是高阶N型，思维和感知更贴近我们一些，所以更懂得去指导我们怎么提高源晶的感知！”
　　苏中将，他记得是叫苏闻铭来着？
　　好像还是林千暮的未婚夫。
　　徐清然得到答案，就继续往别墅方向过去。
　　他没有想跟着凑热闹围观的兴趣，只想把东西收拾整理好，然后去食堂填肚子。
　　前往沈廷煜私人别墅的路上，巧合般的，他在别墅园里的某个分叉口遇见了林千暮。对方见到他出现，也是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在这里的原因。
　　徐清然上半年几乎都没跟他说过话，甚至从他身上感受过疑似敌视的情绪，所以没有跟他寒暄和打招呼的意思，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就要离开。
　　结果是林千暮主动叫住了他。
　　“徐同学。”声音里带着软软的温柔。
　　跟沈廷煜那种伪装出来的礼貌不同，是天生又不做作的柔和。
　　徐清然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他叫住自己的用意。
　　不过这次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林千暮对他的态度，好像不如之前见到的那样，带着敌意了。
　　他对着他，表情有些纠结，好一会儿后才迟疑开口：“可能你会觉得很突兀，或者觉得我有点多管闲事，但出于同学关系和人道主义，我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我看你和封维同学走得很近，以前倒是没什么，但你如果是D型的话……还是尽量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徐清然与他对视几秒，眉头轻抬：“为什么？”
　　林千暮又是一顿，然后回道：“因为封同学他……是个非常极端的，D型恋慕者。”


第44章 阴影
　　徐清然对林千暮说的话，有些诧异，但没有太意外。
　　毕竟跟封维接触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把他归类在好人里。
　　徐清然自觉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只要第一眼觉得不对劲，那必然是有点问题。
　　他思考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就是你之前对我抱有敌意的原因？”
　　“因为我跟他走得近，关系看起来很好，所以你以为我跟他是一类人？”
　　封维也配？
　　配跟他归一类？
　　林千暮双颊肉眼可见地升起绯色，挣扎半天，低头语带歉意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其他人对徐同学抱持偏见。”
　　徐清然看了他一眼，忽的轻笑：“我现在也没有跟他闹掰，你是怎么想通了？”
　　林千暮回答得真诚：“徐同学灵魂精神定型成D，既然是D型，你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我想，你或许是真的不了解封维的为人，我不该为了他迁怒你。”
　　“而且你现在成了D型，我更应该提醒你保护好自己。”
　　林千暮之所以对封维的人格如此了解，是因为他曾经就是封维手底下的受害人之一。
　　中学那会儿，他跟封维是同校生。
　　他们偶然在开学典礼被安排到相邻的座位，深聊后了解了彼此的身份背景，因为有更多共同的话题，于是便成了朋友。
　　刚认识的时候，林千暮跟大部分人一样，灵魂属性还是未知。
　　后来他在高一那年，意外成了学校里唯一的D型。于是一举跃迁为学校里人气最高的学生，周围同学和老师们从不吝啬于表达对他的喜爱。包括封维，跟他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近，还会帮他驱赶想骚扰他的人。
　　林千暮起初以为封维是看在他们朋友关系上，格外对他照顾。
　　之后他慢慢发现，身边敢跟他靠近或结交的人越来越少，同学们在学校里都避着他。那些曾经相处得还不错的朋友，不是消失就是转校。
　　直到高二他跟苏闻铭，灵魂的高契合匹配数据公布。
　　苏林两家交好多年，他从小就跟在他后面玩，这个结果不管是他们两个还是双方家庭都很满意。但没多久他突然就遭遇了意外，被人抓走。
　　先不说他在定型后战斗力大不如前，抓走他的人精神池阶级更在他之上，他没有打过对方，甚至差点被强行进行灵魂契约的缔结。
　　幸好作为军警世家的苏家办事效率高，接到消息没多久，就找到了他。
　　苏家人针对这件事追查到底，最后查到封维身上。
　　封维房间里收藏了一堆林千暮这两年的生活照，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帝国其他D型的照片。
　　显然，他对D型的恋慕到了比较极端的境界。
　　被抓包的封维淡定坦诚了一切，并表示他才是跟林千暮关系最亲近的人，甚至在幻想中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林千暮还从他口中得知，之前那些跟他玩得好的其他朋友，只要没有大背景依靠，都被他用非常手段弄走了。
　　包括曾经跟他们两个关系都特别好的那位班长，他甚至还是封维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
　　封维提起他，眼里却只有冷冰冰的讽刺，没有任何愧疚和留恋：“谁让他总要在我面前提起你，夸赞你？是想向我炫耀你们两个的关系也很亲近吗？”
　　“我只是不想交作业，他就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
　　“呵呵，我看他就是想在你面前逞威风，拿出班长的姿态来打压我嘛？被打成植物人，是他活该。”
　　林千暮现在回想起封维说那些话的表情还有语气，都还会感到害怕和恶心。
　　他没想到伤害他的人会是自己结交多年的‘好友’，更没想到他那么多年的朋友，风度翩翩的躯壳底下竟然是这样的腐烂。
　　封维当时还未成年。
　　而他家又背靠王亲国戚，即使事情被揭穿，最后也只是被送到恶塔最外的那栋5号塔，进行少管教育。甚至那位受害的班长，家里人也只能被迫妥协，答应私了来换取能够给自家孩子续命的机会。
　　林千暮经此一事，心理上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也转学了。
　　现在倒是已经调整了过来，但他还是没办法直视封维。更加不能理解他做出那样的事后，大学再相遇竟然还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到他面前想继续跟他交朋友。
　　林千暮狠狠拒绝了，后来封维转头就去接触了徐清然。
　　当时徐清然名声不好，又见他们两个竟然能玩到一起，他避无可避受到影响对徐清然也有极差的印象。现在想想，徐清然可能也只是当初的他和那位班长，不知封维的真面目。
　　徐清然听完，又问：“除了这点，他还有其他喜好厌恶吗？”
　　林千暮认真思考许久，迟疑道：“不好说，他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
　　“不过，我感觉他对E型挺排斥。可能因为E型是D型的最佳伴侣选择，这样想的话，就能理解其中缘由了。”
　　原来如此。
　　徐清然在心里想道。
　　“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注意。”林千暮又劝道。
　　徐清然回过神，弯了弯眼睛反问：“小心注意什么？”
　　“注意下手的时候，力度要轻一点吗？”
　　“好的，谢谢提醒，我尽量不把他弄死。”他说得轻慢。
　　林千暮目瞪口呆。
　　心想徐同学是在口出什么狂言，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S级D型！
　　正想继续劝，徐清然已经拖着行李，脚步生风般走出好远一段距离。
　　他只能默默放下微微抬起的手，往自己的住宿处过去。
　　唉，真让人担心。
　　·
　　正式开课前几天，徐清然还在学校里遇见几位熟人。
　　先是倪筱鸢。
　　她的表现最平常，只是感慨：“跟我几个闺蜜开了爆米花赌局猜半天，结果全军覆没，没一个人猜中你的灵魂精神类型！”
　　“说来，这次假期回家我爸还问我跟你混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还能喊你去家里吃顿饭。”
　　徐清然沉吟半晌，严肃道：“只要不是喊我去相亲，都可以。”
　　倪筱鸢听得，不顾形象大笑着：“怎么会！你现在是有主的人，沈家我们还得罪不起好吧？！”
　　“再说，我觉得D型适合给我当姐妹，不适合当伴侣！”
　　接着，他在吃饭的时候遇到季淮修。
　　季淮修还是顶着一头熟悉的蓝发，但是态度跟上学期遇见时大大不同。他不再用死敌那样的态度对他，甚至在食堂遇见后主动跟他坐到同一张桌子。
　　徐清然抬头，就见这小孩抿着嘴，捏着餐盘的手指指腹微微发白：“一起吃。”
　　不等他回话，季淮修又补了句：“想来我家吃，也可以。”
　　徐清然：“……？”
　　他庆幸自己前一秒刚好把食物吞下去了，不然很可能会噎着。
　　以及，他真没说过要去季淮修家吃饭。
　　再然后，徐清然又遇到凌月歌。
　　身为E型，他上个学期也没少听到关于她优秀的学习表现，趁着还没开课就问她要不要切磋。
　　结果凌月歌拒绝了。
　　她看着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出口的话，却荒谬地多了一丝温柔：“你现在的灵魂类型，不太合适。”
　　徐清然：“……”
　　感觉只是定个D型，全世界突然就把他当成了林黛玉。
　　新项目课程，很快就展开了训练。
　　是以水域和天空作战教学为主。
　　他们要在不同的场地下互相搏斗，学习适应不同环境下的技巧运用。
　　比起上半年同学们对他最开始的爱理不理，到后来的极度认可及佩服，新学期的他们又换了一副嘴脸。
　　开始学习时——
　　“徐同学，这个水上交通工具很危险的，你得注意使用。”
　　“呜呜呜教官们好狠的心，才学了两天就开始往水域里化生外族生物了，好担心徐同学。”
　　“可不是！万一磕碰了我们珍贵的大少怎么办！”
　　结果训练前期的初次评测下来，教官痛心疾首道：“全班只有徐同学同时掌握了驾驶、攻击与防御技巧！人家甚至还是个S级的D型，你们好意思吗？！”
　　组队合作时——
　　“接近试炼外族的任务让我们几个来！我们是3S和双S选手，精神力压制会比徐同学高！”
　　“好！那诱饵工作就我们几个负责！”
　　“远程方面就交给我们！徐同学……你就安心给我们当后补，作为组员，我们今天一定保证让你半点淤青都没有，清清爽爽回家！”
　　然后水域里的庞大巨兽一个甩尾，全军覆没。
　　最终是他一个人抓着近身用的精神力刀，把那个系统生成的中高阶级的水族巨兽给搞定。甚至遵循了教官的要求，把水域训练场的水上道具与浮板运用极致，平衡感更是杠杠的。
　　连教官和其他场的同学都忍不住前来观摩，完事后收获一堆掌声，教官激动得抹泪：“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理想中你们该有的战斗状态啊！”
　　单挑PK训练时——
　　随机安排成为徐清然同组别对手的同学，一上来就对他格外照顾与客气：“徐同学你好，我叫XXX，是你第一场PK的对手。”
　　“虽然我是双S，不过这场比拼不包含精神力武器的使用，所以我会注意力度，下手尽量轻——噗！”
　　同学温柔和善的开场白还没说完，没什么耐心应对的徐清然直接就先动手了。
　　三两下直接就把人放倒。
　　再然后，他从登上水域的武斗场起，就没有再下来过。
　　只有同组成员不断被打飞换下。
　　隔壁的倪筱鸢还在跟同为3S的组员斗智斗勇，这里徐清然已经成了班级里所有分组中，最快解决所有对手并登顶的那个。
　　同组被打飞的组员们哀鸿遍野。
　　草，他们的徐同学下手是真没在留情的啊！
　　至此，同班级组的学员们彻底明白。
　　别人的D型叫D型，徐清然这个D，他自己得单独被分出个类别。
　　尼玛恐怖如斯！
　　他自己就能干掉一队，哪像是需要被人格外照顾的娇弱D啊？！
　　错付了，开学时候的关心终究是错付了！！
　　“大少定型回来后，很深得同学们的喜爱啊。”
　　结束训练的徐清然正在喝水，旁边突然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声音。
　　他眸光微顿没有回应，那人如往常般，继续叨叨：“你现在跟大家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了呢。”
　　“呜呜，大少以后身边朋友变多之后，会不会就把我这糟糠之友给弃了？”封维摆出哭泣脸，可怜巴巴地问他，自然得像是跟朋友间的玩笑。
　　徐清然放下水瓶，拧紧瓶盖。
　　淡声回道：“有吗？我觉得我跟所有人的关系，也就那样。”
　　说完头也不回，往宿舍方向离开。
　　·
　　学习训练如火如荼进行，眨眼又过了一个多月。
　　新学期项目的考核，徐清然依然以非常优秀的成绩拿下。
　　这下子可没有人再小看他这个D型了，甚至觉得他从玲珑城的训练回来后，在打斗技巧上又有了质的飞跃。那些之前只是因为上级交代下来，对他额外关注的教官们，现在也发自内心喜爱和接纳他这位优秀生。
　　军学院的日常，进行得很挺顺利。
　　这天晚上。
　　徐清然刚洗完澡准备弄干头发，别墅里的灯忽然全灭了。
　　屋里霎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三秒后，走道与房顶就亮起了两排微弱的蓝白暗光。
　　是别墅里自带的应急用灯光，依赖的是房里储存的电能量。
　　徐清然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没有着急，而是缓步走到窗边掀开帘子，查探外面其他房子的情况。
　　周围的别墅，还有房子园区里的所有路灯，全都灭了。
　　没有意外的话，军学院基地现在应该是一片黑暗。
　　隐隐约约，他见到周围房区有手电筒那样的灯光在晃动。
　　仔细观察才确定那些都是跟他一样特殊的学生或学长，应该是好奇想出来查看情况。还有学院工作人员居住的房区里，匆匆忙忙跑出了几位教官，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好，就往基地主院的方向奔去。
　　屋外听起来还挺平静。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也没有感觉到有人埋伏的气息。
　　期间，徐清然为了不浪费房子的电能，就把应急灯光也切了。
　　系统还问他：「宿主大大你不怕黑吗？」
　　在缺电缺wifi还缺光照的末世里摸滚打爬多年的徐清然：“？”
　　「噢懂了，人家怕嘛嘤嘤。」
　　“……你一个系统怕什么黑？”
　　总而言之，根据现在情况简单总结，那就是军学院基地临时断电了。
　　具体原因不明。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不过徐清然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办法安心入睡，所以在客厅沙发上坐到了天亮。
　　早上的时候电源才终于恢复，然后学院就全区发布了通告，给昨晚的临时断电做出解释。
　　说是海蓝星的重要供电区又出了点意外，正在紧急修复中。
　　还说这段时间里类似的情况可能会常发生，要学生们做好心理准备，以及不用太过惊慌。至于意外发生的原因，学院方或许是为了不要引起恐慌，所以没有过多解释。
　　但学校里的人都大概猜得到真相。
　　“肯定又是跟那群魔鬼有关。”
　　食堂里，倪筱鸢抓着烤得贼香的奶油面包，咬了一大口。
　　然后又鼓着嘴接道：“前段时间银龙和金翼为了拼业绩，清扫好几个受灾区，它们估计受不了了吧？”
　　长长的金属饭桌上，除了倪筱鸢和徐清然，张志和等几位前室友也在。
　　包括高冷脾气暴躁的季淮修，现在在徐清然面前老实得很。虽然还是鲜少跟其他人交流，喜欢听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遇见了也会默默跟他们坐到同一张桌子。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想离D型近一点，这样被压抑的天性所带来的烦躁就能稍微得到平复。
　　“不过，受袭击的是海蓝星这件事，还真叫人担心。”这次开口的，是坐在徐清然身旁的林千暮。
　　自从跟徐清然说开后，他心里就抱有愧疚感，加上担心他被封维盯上，所以就很常主动过来找他。
　　跟季淮修他们这样的E型不一样，林千暮同时还认为，徐清然是全学院里最能给他安全感的同学。所以本来就很少跟人深交的他，很乐意跟他还有倪筱鸢等人混一起。
　　林千暮担忧道：“海蓝星算得上是天神系的边防，如果被攻陷了，岂不是天神系也要成为受灾星系了？”
　　全桌最平静的大概就属徐清然。
　　他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只在大家安静下来的时候补了句：“有什么好担心的？”
　　语气平淡而又理直气壮：“如果来了，把它们打跑不就行了吗？”
　　周围一阵安静。
　　最后是倪筱鸢噗嗤笑出声：“还是大少想得简单又有道理！”
　　“确实啊，先不说海蓝星其他陆洲有那么多厉害的军队防守，就算那些恶魔真打到学院基地，咱这么多人还怕了它们不成？它们要是真敢过来，就叫它们知道姑奶奶我不是吃素的！”
　　任平他们也听得点点头：“就是！而且前段咱学校的学生连玲珑城的事情都能帮忙处理妥当，才不怕那群恶鬼！”
　　张志和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纠正：“是魔鬼啦！”
　　食堂里，氛围和乐融融。
　　入口的大门边，封维默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凝视这一切。
　　手里的塑料瓶子，被他拧出皱褶。
　　真烦啊。
　　为什么每次被他看上的D型，身边总是聚集了那么多的苍蝇蚊子？
　　封维并不是一开始就对徐清然有好感。
　　相反的，最初入学的时候，他甚至很厌恶他。
　　徐清然就像一道光，只要出现，就会被人注意。
　　不管是入学考核的优秀表现，还是他身上的那些大瓜，真是叫人看得又嫉妒又窒息。封维时常觉得他眼里流露出的自信很刺眼，甚至还很想毁掉他这份傲骨。
　　——明明只是家里有几个臭钱的小家庭里出来的孩子。
　　然后运气好搭上沈家那条线，拿到了特邀生的名额。这份邀请函，他甚至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预想自己会成为E型，也认为徐清然会成为另一个E，所以对徐清然的印象就更差了。一开始接触也不是真心想交朋友，他就是想先降低他的戒心，这样更方便他下手。
　　徐清然上学期考核时遭遇的那些大小意外，都是出自他手笔。
　　封维完全不担心调查后会被发现，他的身份背景摆在那里，学院里还有他母亲麾下的‘自己人’，随随便便就能通过施压找到替罪羔羊，让他们替他承担罪责。
　　毕竟权力和金钱，就是这世界上最有用的两个东西。
　　封维想着，眯了眯眼睛。
　　就是没想到他这位‘好朋友’，最后竟然成了D型。
　　这个样子的话，他可就不讨厌他了啊。
　　封维在门外盯了片刻，才悄声离开。
　　却在他转身走掉那瞬间，原本还在专心低头吃饭的棕发男生，忽然朝他原本站着的地方侧目看去。把视线收回来时，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倪筱鸢听见了，问他：“你笑什么呀？”
　　徐清然：“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没来由的，倪筱鸢下意识脱口道：“哦，沈上将是吧。”
　　“……？”徐清然疑惑，“跟他什么关系？”
　　“啊，我就是纯粹觉得你俩感情真好！而且你送我们的P家糕点，不也是他买给你的吗？”
　　徐清然面不改色造谣：“没有，感情很差，天天打架。”
　　“那天还把他家电视打飞了。”
　　“……”
　　·
　　新学期，徐清然还是保留了喜欢给自己额外加训的习惯。
　　如果学习项目涉及训练场，他就会在那里特训到大半夜。如果没有，就继续围绕着住宿的地方进行晨跑或夜跑活动。
　　而学院基地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有断电情况发生。
　　有了院方警告，大家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甚至慢慢开始适应。
　　今晚，徐清然在训练场练习到一半，基地又断电了。
　　场里只剩他一人，四周黑漆漆的，他就干脆收拾东西离开。回程路途中，原本就比较昏暗的小道在失去照明后，可视度也变得更低。
　　特别适合有心人做坏事。
　　徐清然刚在心里想完，原本安静沉默的身后方，猝不及防就多出一道事前隐藏得极好的气息。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偷袭。
　　不过这一次徐清然的反应很快，几乎像事先预料到他会遭到袭击那般，转身一个抬腿就精准踹到了袭击者的手腕上，把他手里抓着的那支东西给踢飞了。
　　趁着黑暗想要袭击他的人，驼着背，穿了好多层的衣服还披了羽绒服。头戴帽子，戴着围巾和口罩，应该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
　　只能大概知道，是男的。
　　细长的东西滚落在地，发出小小的声响。
　　徐清然瞥了眼。
　　那是一支针，针管里还注入了药水，显然是用来对他造成不利。
　　徐清然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在见到那支针后，陡然一凛。
　　仿佛风平浪静的天气，忽然飘起凛冬大雪。
　　这支针管明显触碰到他的雷点和底线，惹得他那双眼睛里，又泛起许久没浮现过的杀意。整个人好像就在那瞬间失控，大步走到试图袭击他的男人面前，抓住他衣领就开始往死里揍。
　　对方的精神池阶级，大概在双S-3S之间。
　　可是论技术，一旦让徐清然给逮住，能从他手里挣脱反击的概率几乎很低。想用精神力施压——却发现，身为D型的徐清然，精神力能量竟然跟正常的顶尖S级差不多，无法实现预想中的压迫。
　　穿着羽绒服的男人，脸上很快就被打出了血。双眼没有一处完好，鼻根更是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楚，他想求饶，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人如同沙包那般被人狂揍。
　　看着躺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家伙，徐清然捡起掉落的那支针，然后又回到他面前蹲下。
　　口罩和帽子都摘了，又是一位他没什么印象的陌生同学。
　　但此时此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所有妄图伤害他的人在他眼里，都平等的该死。
　　“这么想扎针，我现在就满足你。”他勾起一抹无情的浅笑。
　　说完，直接把细针狠狠插进了地上那人的脖子，眼神冷漠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与怜悯。
　　躺在地上的同学被他吓得身体一颤，加上迷药般的药剂作祟，身下很快涌出了一股湿润的热意。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只能发软着身体，吐出一口血水。
　　他现在就是很后悔。
　　就不该为了钱，无底线接下那神秘人的任务，来谋害徐清然这个真正的‘魔鬼’！
　　藏身在不远暗处中的封维见到此景，两眼惊愕。
　　……明明D型在打斗上，就天生要比别人更弱一些，为什么徐清然看起来反而还比上学期更要强上一倍？！
　　封维这里还在为徐清然反常的表现惊恐，那里的徐清然，忽的一个侧头，阴冷的视线精准地落到他躲藏的地方。
　　这看得他心里下意识一阵咯噔。
　　几秒后，刚教训完人的徐清然有了动作，像是准备往他方向过来。
　　封维握紧了拳头。
　　短暂的时间里，他第一反应不再是想着要怎么把人搞到手，而是想着等被发现后该怎么反击。
　　呼吸被放得很轻，四周十分寂静。
　　直到一道声音，打断了徐清然的步伐。
　　“徐清然？”
　　女人的声音冷冷清清，带着微小的疑惑。
　　很巧的，又是凌月歌。
　　剪着短发波波头的高挑女人没有被这样惊悚的‘案发现场’吓着，只看了眼就立刻明白：“又被人偷袭了？”
　　徐清然沉默不语，脸色糟糕到了极点。
　　不过脑袋思绪，倒是成功冷静一些。
　　凌月歌来到地上口吐血红唾沫的男人面前，蹲下来检查了下他的状态后，声音没什么起伏波动道：“是常规迷药，没什么大的副作用，主要是让人陷入昏迷或者虚弱状态。”
　　说着，她低头沉思片刻，真诚发问：“他想睡你？”
　　徐清然冷笑，意有所指：“谁知道呢？”
　　今晚的偷袭事件，在被凌月歌这个人证发现后，很快就上报了学院。院方先是跟徐清然郑重道歉，旋即又回头开了会，决定再购入多一些巡视的机械飞球，争取连人烟罕迹的小角落都不能错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徐清然解决事情后的当晚，独自回到了别墅。
　　电源还没恢复，屋里漆黑一片。他坐在沙发上微微弯腰低下头，交扣的双手抵在了额间。
　　直到系统跟被吓坏了一样的声音弱弱响起，问他：「宿主大大，你很讨厌针？」
　　徐清然小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怕针。
　　还记得父母带他去医院打针时，医生都会夸他很勇敢，完全不露怯。反倒是徐青瑶，一看到针就害怕，还没扎进去呢就先哇的大哭出声。
　　现在也说不上害怕，只是格外厌恶与敏感。
　　前世，他遇袭时曾经被人扎了一针，往他身体里注射了那种违禁的毒物。当然，末世之后无人再管，用毒的人变得很猖狂。对于异能越强大体质越好的人来说，毒物的影响就会更加被放大。
　　他们企图用这样的东西来拉他共沉沦，来削弱他的力量，来威胁他跟他们合作帮他们办事。
　　徐清然自然是不可能答应。
　　更何况，他是打心底排斥与厌恶这种东西。
　　那是严重的，病态般的讨厌，一想到它们在自己身体里，就会恶心想吐。
　　他把人都杀死后，自己找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承受药物的痛苦。但比起辛苦，每一次的发作让他厌恶自己到了个极点，比全身爬满虫子还要让他反胃。
　　为了早点摆脱这种状态，他不惜在身上划出很深的伤痕，放了好几天的血。
　　仿佛这么做，就能把体内恶心的东西都弄出去。甚至到后来有了心理上的洁癖，哪怕身体其实已经没有药效反应，他却还是觉得不干净，一年内反反复复又放了几次的血。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最后被主角团围殴的那一战，他才没斗得过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死去。
　　那唯一一次的不小心，终究给他留下很大的阴影。
　　所以他排斥任何的扎针行为，哪怕知道里面的药剂不是有害的毒物，他还是没办法放下心，幻想着里面就是有想要再残害他的物质。
　　系统了解后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陪着他。
　　然后再帮他一起骂：「那些人真该死啊！」
　　徐清然的精神状态调整得还挺快。
　　毕竟前世遇到的所有事，再难也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熬过来，所以他已经习惯了。一觉醒来，前一晚的低迷还有郁闷，都一扫而空。
　　只不过白天上课时，他在分组对练中，‘没抵过’封维的软磨硬泡，跟他安排在了一组。
　　他们拿着武器，相互切磋训练。
　　徐清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起来不带情绪。
　　但出手的动作与招式，是一招比一招还要狠厉。封维从最开始的游刃有余，再到跟他不分上下，以及后来的开始感受到了压力。
　　明明他精神池阶级要在徐清然之上，但他却深深感受到了，在被抑制精神力使用的情况下，打不过就是真的打不过。也许是徐清然的阶级与上半年相比又往上攀升一步，他终于开始感觉到，平时其他学生面对他时候的压力。
　　封维看着已经累得冒汗的徐清然，选择主动先停下进攻，咧嘴笑说：“大少，我看你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今——”
　　话还没说完，徐清然破风的一刀忽然就挥到他面前。
　　纵然他闪避得即使，下颌处还是被他强劲的力道冲开防御，划出一道细红的长线。
　　刀锋冲过来的那瞬间，封维感受到了一种，屠戮多年的恶人身上才会有的压力。
　　他的心脏甚至没忍住漏跳了半拍。
　　再抬眸时，对面的徐清然已经收回手，疑惑问他：“怎么突然停了？”
　　“你这样一声不响的，很危险。”他的声音很清淡，“我要是没收住力道，你这颗头可能就没了。”
　　封维回过神，不以为意：“哎，放心，才不会呢。”
　　两阶精神池的差距摆在那里，徐清然就算认真卯起劲儿想杀他，应该都办不到。
　　徐清然低头擦拭着沾血的刀子，没再回话。
　　学院的学习依然在进行中。
　　封维还是跟平常一样，总爱往徐清然身边贴，每天都有很多的话可以说。徐清然从以前就会很直接拒绝他的靠近，所以他继续不给面子的拒绝，在封维看来没什么变化。
　　反而还是他们关系‘好’的证明。
　　只不过新学期下半部分的练习项目里，封维就过得没那么舒心了。
　　就跟徐清然上学期的遭遇一样，他的训练过程再到考核，总是那么的不顺利。不是使用器具突然故障有问题，就是考核前总会碰到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导致受伤。
　　每次发生这样的事，徐清然就会坐下来认真思考跟他分析：“我怀疑这跟上次想往我身上扎针的是同一个人。”
　　“你说，他是不是嫉妒我们关系好，是前段班的学生，所以专盯着我们下手？”
　　封维顿了顿，少见的没应话。
　　徐清然沉吟道：“我在想，会不会是季淮修或者林千暮他们。”
　　“毕竟他们这学期突然接近我，我觉得很奇怪。”
　　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就像每次那样，只是随口一说的分析。
　　没有带着强烈或浓厚的个人情绪，与指定性看法。
　　D型上脑的封维就算曾经有过把徐清然放到怀疑列表的想法，听到他这么说，瞬间也打消了念头。
　　也是，徐清然那天都没发现幕后指使人是他，而前面的那些安排都那么完美，不可能会怀疑到他身上。
　　是他想多了。
　　况且以徐清然那样的暴脾气，如果真知道背后搞事的人是他，肯定早就动手把他弄残了。
　　纵观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有哪个还能像他这样好好的呢？
　　·
　　时间眨眼，又过去了几个月。
　　不知不觉中，徐清然他们的班级组进行到了最后第二的学习项目——机甲与战斗飞舰的学习运用。
　　这对徐清然而言，是个全新的知识。
　　所以起步的时候跟班级组的其他学员一样，都有点磕磕绊绊。学院战斗机甲的存放仓跟之前那些训练场不同，训练结束后就统一收起，没法进行额外训练。
　　徐清然在跟同学的几句闲聊中，不经意感慨了这件事。
　　恰好听见他这句话的封维在下课后把他拉到一旁，说：“你想继续练习？我能帮你。”
　　他挑了挑眉，问：“你又不是教官，怎么帮？”
　　封维笑得神秘兮兮，从兜里掏出一张通行卡般的东西，炫耀道：“你也不看看我什么身份？”
　　“来上学之前，我妈就给了我这张‘万能卡’。除了一些比较机密的场所，这学校里的其他地方，包括训练场和仓库的门，我都能打开。”
　　“主要是用来应付突发情况。”
　　封维说着，又道：“所以，大少你到底想不想练？”
　　“要的话可以，但你得带上我！教官说的东西我好多都没听懂，你得教教我！”
　　徐清然看了眼他的万能卡，说：“好啊。”
　　原来如此。
　　所以当初搞他的喷雾能够从医疗所被拿出来，靠的也是这张卡了？
　　就这样，徐清然拉上封维，开始他们每天的加训。
　　同时随着机甲相关项目的教学开始，他住宿的大别墅里，也因为沈廷煜的到来多了个人居住。
　　不过他们这次的任务与学习没有交叠，所以几乎没怎么见面。
　　沈廷煜结束任课的时候，徐清然还在外面刻苦练习。等徐清然练完回去再洗个澡，事务繁忙的沈上将早已经休息。作为特殊指导员，沈上将出门的时间也比作为学生的徐清然要早。
　　对徐清然来说，沈廷煜的到来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就算练习得再迟也不担心没饭吃。贴心的沈廷煜不管在准备早餐还是晚餐，都会给他留一份放在保温器里，保证他每天都能吃到热乎的食物。
　　转眼，徐清然的项目又来到考核前夕。
　　被他拉着练多了，每天都嚷嚷着想早点休息的封维，难得在考核前一天主动约他加训。
　　还说：“我们这个月去了那么多不同的地方，效果很不错！所以今天我决定，带你去我前段时间发现的秘密基地，那里的地形和岩石，都很适合我们机甲精神力炮的训练！”
　　徐清然没有反对。
　　他们像往常那样，去机甲存放仓取了他们常用的训练机。
　　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特训，俩人都已经熟练掌握驾驶技巧，穿过基地附近的山林，绕过海峡，去往封维说的秘密基地。
　　飞行中，封维的目光下意识放到与自己平齐飞行的那架机甲身上。
　　这一年的学习已经快结束了，帝国那么大，毕业后的他们不知道会被分派到什么地方。徐清然长得是那样的完美，就当他是自私也好，他都不想放这么一个人从眼前溜走。
　　当年是他还太年轻，他不想林千暮那样的失误再发生。
　　所以对不住了徐清然。
　　放心，只是希望他无法好好毕业参军，能够永远留在他身边就好。他封维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封维口中的的秘密基地，是距离学院主基地的陆洲不远的一处无人岛。岛上还有许多天然的山石，确实很适合用来做加强训练。
　　俩人准备就绪，稍微切换了机甲的形态，慢慢降出炮口。
　　精神力的辉光正在炮口处凝聚。
　　发动前，封维又朝徐清然看去，却发现他竟然也在看他。
　　漂亮得惊艳的男生，忽然对着他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唇瓣微微开合，对他说了很简短的一个字。
　　封维没有看清他说的什么，只关心徐清然的机甲爆炸后，要及时把人救起来留一条命才行。
　　心里这样想着，他乘坐的机甲，在跟徐清然那架同时对着岛上的山崖开炮后，忽然发出了巨响。爆炸般的火光在他惊愕的眼睛里映出一片橙红，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便袭击着他全身。
　　暗夜中，远离学院基地的无人岛上空，炸开了一团带烟的火光。
　　机甲在半空中解体，碎片哗啦啦地掉在岛上的沙石地，砸得哐啷作响。
　　鲜血顺着封维受到撞击的额头落下，机甲爆炸那一瞬间的冲击炸得他脑袋嗡嗡作响。从高空狠狠摔落的他，身上还压着一片厚重的机甲金属板块，缓了很久才慢慢聚拢意识。
　　朦胧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右手的痛感，慢慢传达到了他的脑袋里。他下意识看了眼，却被那恐怖的画面吓得呼吸急促。
　　他的手！
　　完好的手臂此时已被炸飞了一半，只剩下半截，不断往外冒血。
　　他还看见发出精神力炮的攻击后，依然平安降落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机甲。修长的人影从那里下来，一步步慢悠悠的，来到他面前后停下。
　　徐清然脸上不见半点惊讶，俯视着他，似笑非笑说：“封同学，你这也太不小心了。”
　　语气里还是熟悉的漫不经心，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封维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混乱。
　　为什么？！明明出事的应该是——
　　震惊中，封维又想起事发前，徐清然对他说了一句话。
　　愣神半晌，涣散的瞳孔在聚焦后猛然收缩，显然是终于反应过来徐清然当时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说的是——
　　“砰。”


第45章 嗞
　　机甲爆炸后所造成的冲击伤害，在封维身上留下了许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至于他那只被炸毁的手，则是因为精神力与机甲炮口链接时，发动口出了问题导致的精神力与炮火伤害回流，反向袭向了自己。严格意义来说，他承受了两道爆炸性的伤害。
　　这样的结果莫名熟悉。
　　直到徐清然出现，封维在震怒的同时也想起这就是他当初在徐清然精神力枪考核上，预想造成的结果。只是因为沈廷煜的阻止，他没有成功。
　　但徐清然反手施行在他身上的计划，却成功了。
　　封维痛得神经逐渐麻痹，身体还有多处骨折，难以挪动分毫。
　　他只能直勾勾地瞪着徐清然，染血的嘴唇用力一扯，勉强自己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狰狞笑容：“怎、怎么回事啊徐大少……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吗？”
　　“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这句话的声音气若游丝，搭上他凄惨的状态，那双小狗般水润汪汪的眼睛，莫名显得有几分可怜。
　　可徐清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却是不见半分怜悯，冷漠的笑意，仿佛寒凉到了骨子里。
　　恍惚中封维好像又回到中学时期，放学后在校园某个黑暗无人的角落里，把他发小好友打得半残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大概也是用这样凉薄的眼神看那位朋友的吧。
　　只是没想到，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晃神间，听见徐清然漠然的声音传来，对他说：“我觉得，你误会了一件事。”
　　“我从头到尾，好像都没说过把你当成朋友了吧？”
　　被压在沙石地上的封维，听见徐清然的回应后又陷入了怔愣。
　　过往所经历的一幕幕，跑马灯般在他面前奔过。仔细回想，确实都是他自顾自以为已经拿捏住了徐清然，习惯他从开始就不咸不淡的样子，下意识认为每次对他的示好没有得到热情回应很正常。
　　毕竟他可是封维！
　　他母亲是帝国的亲王，他父亲的封家也是银龙营里的名门世家，他从小想要的哪有得不到？唯一一次碰壁，也就是苏林两家的联合，以及金翼营为了打压银龙顺便出手制止。
　　接近徐清然的方式，他更是屡试不爽，从小到大，包括在恶塔里认识的‘朋友’都会被他攻陷。
　　有谁会不喜欢他这样热情又有背景的朋友呢？就连林千暮和林家，都信了他那么多年！甚至只要他聪明一点，耐心一些，毕业后跟他搭上线，他就能提供超级多的好处！
　　想着，就见徐清然不带情感地笑了一下，问：“你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明确拒绝过了吗？”
　　封维当然记得，但在他孜孜不倦软磨硬泡下，他明明答应了跟他的结交！
　　又听徐清然说：“啊，我只是说答应你要跟我认识的要求。”
　　“但认识，不意味着一定就是好朋友。”
　　徐清然从见到封维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怎么合他眼缘。
　　总觉得他的活泼开朗底下，藏着一种阴暗。只是后来透过他观察林千暮的眼神，还有前期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事，让他产生愿意跟这个人玩一玩的兴趣。
　　这个学期开课前，他对封维都还只是保持比较重的嫌疑人的想法。
　　就连林千暮找上他的那会儿，他听完，心里也还是存有疑虑。直到他顺着林千暮他们对他的态度转变，跟他们接近，遭遇了那扎针的突袭。
　　还有封维兜里那张万能卡。
　　包括今天之前，他提前封维一步到仓里检查了自己的训练机甲，不出意外发现了问题。只能说，封维年纪还是不够大阅历不够多，同样的手段还想重复使用。
　　到底还只是单纯的18岁少年。
　　徐清然轻笑一声。
　　他现在算是发现原主这个皮囊的好处了，什么都不做就能给人柔弱又傻里傻气的印象，骗起人来——轻轻松松之余还能收获双倍快乐。
　　意识到徐清然心肠冷漠的封维，被刺激得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他看着高高在上俯视自己的人，对方清傲的目光里透着冷淡的平静。
　　就像是，他当初那么做只是因为有恨、有不满，想要发泄，叫所有人看得厌恶。而徐清然今天这么做，却只像是游离在一切情绪之外的使者，纯粹审判着他以此为乐。
　　让人恨不起来。
　　封维不懂，明明都快1年的同窗了，难道他真就还没有把徐清然的心捂热吗？
　　不是都说好这样的豪门少爷最好骗，D型的性格最温柔柔软充满了爱，怎么徐清然就跟别人不一样？！他查过他的背景，从小到大干干净净，除了短暂去过恶塔就再没什么特别。
　　或许是他此刻崩裂的心态过于明显，徐清然终于施恩般，主动跟他补充了一句话。
　　“没有用真心去换的感情，怎么可能入得了人的心底？”
　　至于以前被封维骗的那些人？
　　徐清然表示，他们太傻。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封维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附近机甲碎片燃烧着的火光，在他身上一闪一闪跳动。
　　他有些不甘心：“你也有万能卡？”
　　今晚真正面对机甲出事而受伤的人，本应该是徐清然。
　　他有万能卡在手，学院基地他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几次，对比其他人更加熟悉。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对这些训练道具动手，易如反掌。
　　他原本只是在上面稍微动了点手脚，希望徐清然在开火后遭到点伤害。
　　不用太糟糕，短时间内恢复不了就行。
　　结果现在出事的成了他的训练机，甚至比他原来设计的情况更严重，爆发伤害更强烈。
　　就像是故意报复那样，想把他的手一起废掉。
　　他不明白的是，徐清然怎么会怀疑今晚的训练？
　　退一步说，就算他怀疑了，凭什么能进去？进去了，甚至还懂得怎么对机甲进行调整和动手？这些学校都没有教学，他还是以前有幸得在某位维修老匠那里学了点皮毛，才知道该怎么操作。
　　“我没有。”徐清然好心回答他的问题，“但我有比较万能的人。”
　　这话刚落下，封维就听见附近响起另一道脚步声。
　　他艰难转过头，看见另一位穿着金翼营军方制服的男人缓步走来。火光为他漆黑的头发增添了点朦胧色彩，那双深海般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温雅的浅笑。
　　笑意不达眼底。
　　封维错愕。
　　沈廷煜上将？是了，这位上将跟徐清然确实存在点攀亲带故的关系。
　　但封维印象里，沈廷煜是个如春风般温和知礼的人。
　　他是个E型，但从进入恶塔以来，就再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恶评，是连恶塔上下所有员工都会夸赞的存在。关于他的新闻与消息，多数都跟军方战斗的成绩有关。
　　据说，他还是个非常守规则的人。
　　可现在徐清然却说，是沈廷煜帮他安排的通行，是他帮他策划今晚的一切，是他帮他在机甲上安排这么狠的手脚，说是要了他半条命都不过分。
　　封维因为过于惊讶挪动了身体，想用另一只手撑着自己微微起身，顺便把下半身从沉重的碎片底下拉出来。然而才刚动作，踏着墨金色靴子的男人就用力一脚，踩压在他完好那只手的肩膀上，把他重新按回地面。
　　沈廷煜对他遭受的痛苦视而不见，闲聊般问身边的另一个人：“之前考核时候在你枪支上动手的，就是他？”
　　“应该是吧。”徐清然轻轻瞥向地上躺着的伤患，无所谓道，“就算猜错也没关系，反正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想往我身上扎迷药。”
　　“这样啊。”沈廷煜应了一声。
　　语调如往常般平和，可却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甚至还能清晰听见封维左肩骨裂的声音，痛得他脑袋立马就冒出了一层汗。
　　封维痛得面目扭曲，什么D型E型瞬间抛脑后，怒斥：“沈上将，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对谁动手吗？！”
　　“我的母亲是亲王！陛下最疼的就是她，我是她唯一的儿子，你们敢这么对我？！她一定会下令治你们的罪，把你们全丢到恶塔受罚受折磨！”
　　“亲王的孩子啊。”沈廷煜呢喃，开玩笑般莞尔接道，“那你今晚比较倒霉，遇见的是陛下的孩子。不信你看，我连三王子都打了，陛下……也没有治我的罪。”
　　封维听得双目一瞪。
　　身为银龙营的人，封维当然也在休假那段时间，听说了穆子羽的事情，但他没想到坊间可笑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还没回过神，头部就被人挨了一记重踹，他只能气笑阴阳：“沈上将不去当演员可惜了，演技这么好，把全帝国的子民都给骗过去了。”
　　他就说，E型始终是E型，怎么可能完美得不像话？
　　原来一切都是伪装。
　　封维讨厌E型，却又想成为E型。
　　他不喜欢他们的不完美，但又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还能名正言顺跟各式各样的D型匹配。他的喜好厌恶，总是这样的矛盾。
　　沈廷煜微微笑着，没有应答。
　　仿佛他骂得再难听，都不痛不痒。
　　“所以呢？”他轻声开口，却是面向的徐清然，“你为了处理他，上学期就提前预约我的时间。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正好还能给我之前受的伤，报个仇。”
　　徐清然当时找沈廷煜，是怀疑想搞他的人精神池阶级不低。
　　以现阶段来说，有这位上将在场会比较好解决。现在确认了暗中搞他的是封维，这种3S级的同学，想深入又精确弄他的话，借助沈廷煜的帮忙会更好。
　　封维听着俩人的交谈，终于有些着急：“你们如果杀死我，肯定难逃其责！”
　　徐清然反问的语气懒懒的：“这里是你亲自挑选的地方，攻击处背对基地方向，有多难被发现难道你不清楚吗？”
　　说着，又笑道：“还有，谁说我要杀你了？”
　　不等封维稍微松口气，又听他接道：“让你就这样死去，太便宜了。”
　　“条件允许情况下，我更喜欢给讨厌的人，留下长久的痛苦。”
　　话落，徐清然就踱步走到他头边缓缓蹲下，捏着他带着磕碰淤痕的头左掰掰，右望望。四周跃动的火焰映在他深琥珀色的眼睛里，封维下意识觉得那似乎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深邃与清冽并存。
　　却又像极了千万光年之外的星星，触手不可及。
　　“沈廷煜。”徐清然开了口，唤的却是另一人的名字，“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精神池永久损坏，却又吊着一口气死不了，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植物人吗？”
　　徐清然朝封维弯了弯勾人的桃花眼，出口的话落入后者的耳朵里，仿佛将他推入冰窖那样寒凉。
　　明明长着一张天使般的柔和面孔，内里却比恶魔还要狠毒。
　　“就像——他中学那位朋友，活着，但比死了还痛苦。”
　　沈廷煜当然有办法。
　　他甚至能精准掌握让封维处于濒死，却永远都醒不来的状态，所需要的精神力度。他也可以教徐清然，不过以后者目前的精神阶级，想要破坏3S级的精神池还是过于勉强。
　　“我来吧。”沈廷煜说道。
　　倒是有一段时间，没到恶塔巡视关押E型的3号塔楼了。他心里积压着不少的压力，只是还能够处在理智边缘。
　　而且，他能清楚记住徐清然给他的交代。
　　那似乎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能扼制住他失控线的声音。
　　·
　　海浪拍打在岛屿山崖与海滩上的声音，唰啦啦的。
　　徐清然坐在靠海的岩石上，安静地聆听这治愈的声音。从他视角往下看去，远远还能见到靠近海岸的地方，那一地的混乱狼藉以及逐渐熄灭的光火。
　　黑暗中，那道高挑帅气的墨金色人影从‘案发现场’走出，朝他方向靠近。
　　明明刚刚完成一件残忍的事情，他却还能这么平静，浑然天成的气质比他见到的穆子羽还要尊贵。用前世那些人常用的话来说就是——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徐清然托着腮，若有所思。
　　刚才，沈廷煜在动手前把他赶走了，说：“你就别看了。”
　　徐清然当时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离谱的指令：“为什么？”
　　差点就以为他是心软了，又或者害怕被发现后真把官职弄丢，便安抚道：“放心，我既然敢把你叫上，就有不会被发现的办法。退一步说就算暴露，我也会把你从这件事里摘得一干二净。”
　　“我不担心这件事曝光。”沈廷煜却道，笑意浅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手段也远比你想的更要狠一些，怕你到时候吓着，还连带着毁了我良好的形象。”
　　徐清然觉得好笑：“沈廷煜，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自己在我眼里一直都有个好形象？”
　　男人还真低头认真思考，回道：“不是吗？我觉得，除了在恶塔里对你做过的事情混账了点，其他时候应该都还挺好。你难道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愿意跟我接触？”
　　他这回是真没忍住发出了一个荒谬的笑声。
　　分不清沈廷煜是在开玩笑调侃，还是认真回应了这个问题。
　　他最后只是拍了一下他肩膀，把封维交给他单独处理。
　　心想，或许E型都有个坚守，不是很想让其他人见到他们跟恶鬼般摧残猎物的样子。他也不能跟沈廷煜说，自己前世早见惯这样的场面，甚至动起手来指不定能比大部分的E还凶残。
　　于是，徐清然就自己跑到远处休息，顺便对着清澈的大海怀念一下家乡。毕竟末世降临后，就很难得能再见到这么干净的海水。
　　听到沈廷煜的靠近，才抬头看去。
　　这一看，又是心思万千。
　　世人对于沈廷煜这种优雅高贵的公子，好像更希望在他身上见到他现在所表现出的那些温柔与儒雅。但他却对他现在半身隐没在黑暗，半身处于微弱光明里，这种阴沉森冷的样子更有感觉。
　　他心想，狗男人要是内里也跟他表现出的虚假一样就好了。
　　也不至于会让他这么感兴趣。
　　徐清然甚至很想看看，沈廷煜抛弃伪装的嗜血模样，会是怎么样的一道风景。
　　「宿主大大，我现在觉得你看起来比封维更像一个变态。」
　　系统瑟瑟发抖道。
　　徐清然很满意这个称呼。
　　沈廷煜回来之后，他们没有马上回去基地，而是带着他去往另一个僻静的地方。
　　据说那里是他当年还是格兰蒂斯军学院学生时，做机甲训练的场地。那边确实也还留下许多有些年头的坑坑洼洼，甚至被炸出窟窿的山壁，都重新长起了绿植。
　　俩人练习到了深夜，才结束离开。
　　隔天考核进行期间，封维一直没有出现。
　　教官们到处询问，还派了同学和卫兵去他住宿的地方查探，结果连他室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们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往他失踪出事的方面想，据他室友说他行踪向来不定，有时候几个晚上没回来过夜也很正常。
　　而封维身份摆在那里，还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实际上稍有得罪就会动手打人的暴力分子。大家平时都有点害怕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同学，不敢过问他的私事。
　　教官没办法，只能先上报情况，然后关注学员们的考核评测。
　　直到下午的时候，突然有调查人员来到别墅找徐清然，神情严肃：“封同学失踪了，有消息说这段时间你跟他有最多的往来，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跟他一起进行训练，所以你现在被认定为是嫌疑人员之一，请跟我们走一趟进行调查。”
　　徐清然走得很爽快。
　　沈廷煜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们被叫到院长办公室时，才刚步入中年期的院长为了这件事，头发愁得多了许多白毛。
　　徐清然作为学校里时常被人各种大小阴谋陷害的可怜蛋子，院长自然是不太愿意去怀疑他们这位优秀的学生。但封维毕竟是封家出来的孩子，上面给的压力很大，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更可气的是学院里不知道哪个封家安排的线人，迫不及待就把消息给透露出去，听说他母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这要是找不到人，他们学院的名声不仅会受损，估计还能让王室给扬了。
　　“我平时确实会跟封同学做额外的训练，但昨天晚上我没联系上他，正好沈上将有空，所以昨晚我们两个人是一起的。”徐清然撒起谎来完全看不出造假的痕迹，内里外在平静得估计连测谎仪都能骗过。
　　“关于这点，沈上将能够为我作证。当然，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也可以调查上将在机甲仓的进出记录，以及他底下两架训练机的使用记录。”
　　他们只有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当然不可能赶在跟封维出去前就把被他动过的机甲修好。
　　所以他实际上是替换了平时的训练机，鉴于沈廷煜那里也是教学使用，所以在外观上跟学院提供的训练机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封维观察得足够仔细，就会发现他不熟练的破绽。
　　只可惜他当时心里只关注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没注意他的情况。
　　面对徐清然想好的措辞，沈廷煜面不改色点头：“他说的没错。”
　　两只狼，一个赛一个会伪装。
　　沈廷煜的话让徐清然的借口可信度更高了。
　　院长随后按照他们说的去调查，记录也确实对得上。而周围的监控也没有拍摄到可疑的行踪，只有放哨塔远远拍到有两架机甲离开学院基地去往别处训练。
　　按照时间线和线索来对，就是徐清然和沈廷煜。
　　没多久，在主基地大陆附近的岛屿做搜查的小队，终于找到了重伤失去意识的封维。他们急急忙忙把他送到医疗所，军医检查之后表情很凝重，说他的情况超乎想象，可能需要立刻转移到帝国专业配备跟齐全的大医院进行治疗。
　　同天，封维口中他那位被封了‘亲王’的母亲，气势汹汹抵达了军学院。
　　女人烫着一头漂亮的大波浪长发，穿着紫色的贵妇装，脖子上挂着一条昂贵大气的翡翠珍珠项链，踩着高跟棉靴雄赳赳气昂昂走向了主院办公楼。
　　在收到封维重伤的消息后，她当即大发雷霆，质问学院：“格兰蒂斯，这就是你们帝国第一学校的办事态度？！”
　　“我好好一个儿子交到你们手里，也遵循了你们封闭式教学的规则没有插手，结果呢？你们还给我一个受伤的孩子？！”
　　封维是她几个孩子里唯一的男孩，是她跟丈夫辛苦尝试各种方法以及偏方，求天求地才得到的儿子。封母被带到医疗所，见到昏迷不醒，右手臂还被炸飞的孩子，当场尖叫出声。
　　然后捂着心脏，脸色发白崩溃倒地。
　　儿子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封母直接大闹军学院。
　　连带着学员们的学习项目都被迫暂停，一下午的时间，封维伤势惨重的消息也传遍了学校。
　　封维以最快的速度被安排送往了主星系王室贵族们专用的大医院，而学校里的调查仍在继续。
　　徐清然作为过去一年跟封维相处得最好的同学，成了封母第一怀疑对象，不分由说把人喊来训了一顿。怀疑他因为嫉妒自己的孩子所以谋害了他，还说他作为朋友就应该好好照看他儿子，一点责任都没尽到。
　　封母作为王室里出来的人，基本仪态还是有的。
　　就算是训人，也优雅坐在桌子边，桌上放着一杯香喷喷的花茶。
　　也不是那种泼妇骂街的语态，温雅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和轻视：“听说你是出自银龙里，姓徐的豪门？抱歉啊，认识的有钱徐家太多，对你倒是没什么印象。”
　　“瞧瞧你这瘦弱的样子，白白嫩嫩看着就没受过苦，真能合格毕业吗？”
　　“真不知道我那么尊贵的孩子，怎么就看上你这种朋友？”
　　徐清然礼貌回应：“夫人误会了，我跟你儿子不是朋友。”
　　封母听得表情一变，瞪大了眼睛，又怒又不敢置信：“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次放假回去，你的新闻满天飞，孩子还天天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是他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徐清然又道：“那是他一厢情愿贴过来，我没答应。”
　　这话听得，旁边专门守护封母的侍卫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心想到底是哪个人胆子这么大，说话都不带修饰的呢？
　　果不其然，这话彻底激怒了封母，瞬间气红脖子提高声量说：“不要脸的野孩子，也不看看我儿子什么身份？他想要什么朋友没有，犯得着舔着脸找你？！”
　　反正徐清然美滋滋被赶走了。
　　省得还得在那里听她念叨大半天。
　　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学院方说，事发当晚封维自己用了万能卡取走学院机甲外出训练。但训练途中发生了意外，机甲爆炸，包括跟火药共用的发射炮也有问题，导致能量的回流爆发。
　　封母一听，就更不乐意了。
　　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徐清然之前的精神力枪考核也有类似情况发生，认为这就是学院方的疏忽，甚至怀疑是被小人谋害，坚持要彻查到底。
　　她甚至带来自己非常擅长电脑系统运行的团队，给全校所有监控做了调查。
　　要查看有没有造假情况，或者有被刻意隐藏的数据。
　　徐清然知道的时候，还问她：“这么麻烦，要不还是算了吧？”
　　“万一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不太好。”
　　封母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冷眼道：“你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我就要查，最好把事情闹大了，让学院还我儿一个公道！”
　　徐清然不再劝说。
　　全校师生包括工作人员都成了她的怀疑对象，同期学员们更是被迫集合在各大礼堂，不得擅自活动，连宿舍都回不去，直到调查有个结果为止。
　　封母知道沈廷煜在这里，虽然不怎么喜欢帮金翼方做事的他，但还是把他拉到台上，时刻准备帮自己做主。
　　沈廷煜又被迫延缓离开学院基地的日子。
　　他坐在高台隐蔽的一角，一眼就找到人群中格外出众的徐清然，表情难得有些凝重。
　　虽说徐清然向他保证过不会被发现，但封维母亲这么大的搜查力度，难保他们的计划有疏漏。
　　沈廷煜想着，又往徐清然方向看了眼。
　　底下的那个人还是一脸淡定，甚至因为无聊的等待有点昏昏欲睡，眼睛很努力在撑开。
　　见此景，他提起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也是，这位徐家大少办事，好像就很少会让人不放心。他如果说没问题，大概率是真的没问题。
　　沈廷煜眼睑微垂。
　　况且，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徐清然内芯的来历应该有点特殊，身上大概率会有‘那个’吧。
　　「嗞……」
　　脑袋里猝不及防滑过一道微弱的电流声，转瞬即逝，像是不曾存在过。
　　沈廷煜维持着原来的坐姿，一动不动。
　　眼里波澜不起，仿若未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封母那里终于传来些许的动静。
　　“找到了，学院监控系统的数据里，确实有几个近一年内被隐藏起来的视频。”
　　主大堂里很安静，这句话几乎能被在场所有人，以及其他分礼堂里等待直播结果的学生们听见。
　　人群里传来了此起彼落的议论声。
　　连前排的教官们也突然端正了身姿，正襟危坐。
　　沈廷煜抬头，视线还是习惯性往徐清然的方向落去。却发现这人，已经靠在椅子上低头进入睡眠模式，甚至连周围的喧闹都没有把他吵醒。
　　封母眼神犀利，颐指气使道：“很好，我就知道有问题！”
　　“现在给我直接播放，其他地方的直播也要能够看见！我要让这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清楚，我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究竟又是谁陷害的他！”
　　“敢这么明目张胆在学院里使坏，一定要严惩！”
　　说着还高高在上地怒指前排的院方人员：“还有，如果被我发现是你们学院的疏忽，你们所有人就等着丢工作被革职吧！”
　　听得底下的教官们满面愁容。
　　隐藏的监控影片是怎么回事啊？！这里就是未来军士们正式上岗前的训练学校，那么多年来顶多只有小小的纷争与陷害情况，怎么今年特别多涉及较大的幺蛾子事？
　　封母带来的专业人员开始播放影片。
　　看着看着，封母以及在场学生们的表情却越来越不对劲。
　　尤其本来还气焰嚣张的封母，表情一阵青一阵黑。
　　而底下的学生们，目光下意识放到他们之中最好看的男生身上。虽然后者还睡得仿佛跟他们存在于两个世界，但也不妨碍他们对他露出心疼与怜悯之色。
　　影片里，确实是被动过手脚的监控。
　　但监控里正在搞事的不是别人，而是封维。
　　播出的监控影片中，有他拿着万能卡刷开医疗所的安全门，进去偷走精神力抑制喷雾的画面，有他拿着喷雾去袭击徐清然的片段。甚至还有他当初拿着万能卡，溜进玲珑城地下基地训练场，对徐清然专用枪支使坏的一幕。
　　当初所做的恶事，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公开。
　　底下的教官们也看傻了。
　　还有闻讯匆匆赶来的院长，也是一脸震惊。毕竟当初发生在徐清然身上的那些事件，都有相关人员出来主动承认错误，谁能想到封维才是真正的使坏者？！
　　封母没想到她公布出来的，竟然会是让自己最丢脸的东西。
　　她瞬间就慌了，立刻冲到替她侦办儿子出事真相的团队面前，语气激动：“关了！我让你们现在立刻停止影片播放！”
　　在后面当了整天背景板的沈廷煜终于起身说话，却是制止：“等等。”
　　“不是宁洛亲王说的，一定要公平公正严查到底，所以才让我在这里为学生做主吗？”
　　沈廷煜浅笑：“不管监控里拍到的是谁，军学院监控系统被人动过手脚这件事，本身就需要得到正视。现在那么多师生看着，只因为里面的人是亲王您的孩子就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否会影响学院的信誉？”
　　封维的母亲，穆宁洛闻言，脸色瞬间又黑了一层。
　　更加觉得今天把沈廷煜拉来淌这趟浑水，是最错误的决定！主要她信心满满认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才是受害者，又怎么会料到她儿子背地里还做过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穆宁洛被沈廷煜拦下，没有被人阻断的影片自然而然就继续往下播放。
　　监控记录来到最接近的日子，也就是封维失踪的前一晚。机甲仓库那里，拍到了跟徐清然结束练习回来的封维。因为隔天是考核前指定的休息日，他们约好隔天晚上再继续。
　　却见到他跟徐清然离开没多久，又独自返回，走到徐清然的训练机前停下。
　　紧接着，开始重复之前做过的龌蹉事——企图破坏徐清然的训练机甲，想要他在隔天练习或考核的时候发生意外。
　　结果不知怎么的，也可能是封维自己搞错了，反正最后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而本该受到伤害的徐清然，因为运气好临时跟沈廷煜去做的练习，用的也是他提供的机甲，所以逃过一劫。
　　学生们看得倒抽一口凉气，而穆宁若则是颜面尽失。
　　到这里，隐藏的监控视频基本播放结束。她带来的团队人员们也被这反转惊着，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院长和教官们震惊之余还有点生气，更没料想到封维竟然是那样的人。
　　他们作为帝国直接掌管的学院，确实忌惮王室的势力。
　　但同为军人的他们，实在没办法在面对这种情况后，还能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简直是太让人气愤了！令人发指！
　　而且徐清然还是他们学院今年唯二的高阶D型之一，更是优秀的苗子，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或者实力足够，早就被封维给害惨了！
　　徐清然就是在这样吵杂的环境中，慢悠悠醒了过来。
　　一睁眼，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眼里满满的同情。仿佛他睡个觉的时间里，检查出了什么绝症。
　　直到抬头看了眼无地自容的封维母亲，还有被放大在各种大小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瞬间明白了原因。
　　他垂眸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所以啊，他一开始不就提醒了吗？她非要坚持，把最后的遮羞布扯下，那也没办法。
　　徐清然这举动在旁人看来，以为他在难受。
　　也是，他算得上是封维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其他人都不敢跟他结交。这两个人平时玩得那么好，代入一下徐清然的角度，好朋友竟然就是要陷害自己的人，换谁不难过？
　　事情被揭发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封维想故技重施，结果害人没害成反而报应到自己身上。
　　穆宁洛就跟天下所有爱孩子的父母一样，即使证据确凿也不愿面对和接受事情真相，只不停在说：“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学院为了摆脱责任，故意造了假视频想来糊弄我！”
　　“我们阿维就是最善良懂事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伤害别人！”
　　最后是她带来的团队亲自打脸，说经过多重检查，确定以及肯定他们取得的监控视频是真实的，没有任何造假以及修改过的痕迹。
　　于是追究到最后，反而还是封家和王室这里，可能还要给徐清然道歉。
　　散会的时候，同班级组的学生和教官都围过来安慰他：“虽然封家跟王室沾亲带故，但你放心，我们全校好几万双的眼睛看着，他们捂不了那么多人的嘴！”
　　像倪筱鸢那样的大小姐更有十足底气：“而且，也不是所有人的嘴他们都捂得起。”
　　“那么多未来的护国苗子跟一个到头来也需要我们保护的亲王，帝国会站在哪一边，应该很显而易见吧？”
　　徐清然点点头没有应话。
　　关于封维和他母亲穆宁洛的闹剧，暂时拉下帷幕。
　　听说闹剧结束不久，穆宁洛就收到帝国主星系医院发来的通讯。
　　他们是来给她做心里预设的，说封维伤势太重，精神池彻底损毁。先不说他很大概率将再醒不过来，变成植物人，就算有奇迹可以苏醒，估计也会变成只有低龄智商的废人。
　　穆宁洛收到这个消息，受不住晕倒了。
　　最后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又被送上她来时搭乘的飞舰，离开学院主基地。
　　而因为穆宁洛的大闹，挖出隐藏被删除的监控片段，学院方也揪出了封家安插在他们学院里的其中一个线人。他主要是负责监控系统的观察和维护，封维被监控拍下违规行动时，就是他帮忙删除的画面。
　　但他删除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模拟两可的小片段，顶多记录了行踪，完全不足以定罪。
　　被他们挖出来的其他那些直白录像，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录下，又是被谁趁机删除的！然而他解释半天无一人相信，学院这里需要做出相应责罚，而封家那里需要有人撒气。
　　于是，他就这样丢了工作，甚至被革除了军人身份。
　　徐清然从倪筱鸢他们那里听完最新消息，回到别墅的时候，沈廷煜已经离开了。
　　日理万机的上将，片刻都不能多留。
　　他脱下外套，瘫坐在沙发上，莫名觉得今天有些疲惫。
　　闭着眼睛待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向厨房，打算随便找点饼干吃了就去休息。结果刚走进去，就见到亮着灯里的保温器，放着某位上将临走前给他准备的晚餐。
　　徐清然眉梢轻挑。
　　疲倦感好像跟着消失了一些。
　　他走过去打开盖子，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对方的胃。
　　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
　　因为徐清然现在发现，就算沈廷煜再狗，他好像也不会讨厌他了。
　　·
　　封维的事情，暂时翻了篇。
　　徐清然和他同班级组的学员，也终于迎来分组的最后学习项目。
　　——源晶感知。
　　然而在这充满期待的新一天开始时，他却只能躺在床上，整个人沉重得连抬手都很艰难。脑袋是熟悉的迷迷糊糊，他甚至不需要去找温度计，都能确认自己就是发烧了。
　　徐清然恹恹睁开了眼睛。
　　心想，原来昨天容易犯困和整个人无比疲惫的征兆，是他精神池又要进阶的现象。
　　麻了。
　　沈廷煜这个攻略目标真的有毛病。
　　他不理解，他明明是去恶整封维甚至心狠手辣想把他弄到最惨。就这样的心态，没有被厌恶就算了，竟然还能提升好感？这样他要是在沈廷煜面前多杀几个人，他是不是马上就能拿回异能了？
　　系统：「……」
　　宿主大大的想法很危险啊！
　　以及，攻略真的不应该是这样攻的啊！


第46章 源晶感知天赋者
　　徐清然尝试起床。
　　尝试失败。
　　然后摊平摆烂。
　　这次反应似乎比近两次都要严重，快赶上他刚穿越从F升B的时候了。
　　整个人滚烫滚烫的，就跟被人架在火炉子上烤一样，烤得他心情很烦躁。想抓住一个能帮忙缓解的东西，又不知道应该抓什么。
　　系统可可爱爱的声音响起：「正常，精神池阶级越高，进阶时的身体反应就越大嘛。」
　　「宿主这次升阶之后就是双S的人上人上人了！」
　　稍稍抚平了他的郁闷。
　　毕竟想想，双S的话——
　　那就意味着他能暴揍更多的人。
　　徐清然呼吸时交换的气息都是双倍的热。
　　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问：“所以我还差多少，可以取回我的异能？”
　　「马上了！」系统语气听起来比他还激动，「下一次就是升3S，3S之后再有大阶段性的进展，就能解锁异能啦！」
　　啊！曙光！
　　它看见任务完成以及转正的奖励在向它招手了！
　　虽然过程不太对劲，宿主的洗白路线也跟它预设的不太一样，但是——
　　结果一样就行！！
　　徐清然没法起来，只好通过军学院专用的手环请假。
　　省得教官们以为他跟封维一样闹失踪，直接大阵仗跑到别墅前哐哐敲门找人。
　　这假一请就是好几天。
　　期间，他去翻了沈廷煜的药柜，幸运地在里面找到不少有用的退烧药，省下他苟去医疗所的力气。
　　恢复训练状态的时候，同班级组的学员们已经上了五天的课。
　　最后项目的课程源晶感知，算得上是近代军士们最需要掌握的一项技能。
　　这是因为，以格莱尔星系团为主，再到周边好几个不同大小星系团里的外星生物，它们体内结构都会含有这种东西。虽然离体之后呈现的是类似于晶石的状态，但在体的时候，相当于人类心脏那么重要。
　　就好比近代最叫人头疼的‘魔鬼’群。
　　它们就是其中一个极为依赖源晶的族群。因为身上有这个东西，它们拥有极为强大的再生能力以及攻击力量。如果实战中没有击破它们的源晶，只是消灭它们组合的一部分，被击杀的那些部分很快就会恢复。
　　所以要想彻底击杀单独个体，就需要释放精神力波，‘感知’到目标源晶精确的位置并将其击破。否则消耗在它们身上的炮火与精神力量，都只是无谓的浪费。
　　新项目的训练场地，是在远离学院基地的空旷场所。
　　那里同样设有很多高科技控制台，生成的外族生物们都参考了近年从战场上获取的数据，几乎可以通过‘随机’方式百分百模拟出它们真实的源能与神经线分布。
　　徐清然到场时，发现他的同学们个个都蔫儿吧唧的，不怎么提得起劲儿来。
　　嘴里还念叨道：“太难了太难了，之前只听我上过这个课的室友们抱怨，都说这个比障碍关卡的训练还要可怕。当时我年少无知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他们不是在空哀嚎！”
　　就连倪筱鸢林千暮这种顶尖学生，也是一脸疲态。
　　徐清然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他们近一周的训练情况。
　　得到的回复很统一：“不怎么样。”
　　倪筱鸢表情意味深长：“等你开始上课，就明白了。”
　　学员们不知道他消失的几天，是因为受到精神池阶级变化的影响，单纯以为他只是病了。挨个关心了他之后，又撇着嘴跟他聊起这几天的训练。
　　新项目的主指导官，有点让人意外。
　　是原主母亲戚盛雪的那位初恋情人，王戬。
　　徐清然听说过他是银龙营仅在穆子羽之下的副指挥之一，这么高级的官员，竟然会自降身段来学院带课？
　　有同学解释：“这个项目，其实历年来都不是王副官负责的。”
　　“主要今年吧，这位副官不知道为什么从年头起就主动提出要留在学院，说是要监督校方和学生们的学习情况。三殿下拗不过他，而他对三殿下又有救命之恩，只能答应了。”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量说：“不过懂的都懂，王副官可能只是想找借口换个地方摆烂，不想被强制安排任务吧。”
　　王戬开摆，几乎是全银龙人都知道的事。
　　同学道：“院长为了不让他天天只知道喝酒睡觉，就干脆把他拉过来帮忙了。毕竟王副官年轻时候，也曾经是陆少将沈上将他们那样的风云人物呢！”
　　王戬是3S级的顶尖人员。
　　年轻时，也曾是骁勇善战功绩累累的传奇。他在差不多沈廷煜和陆诚的年纪，爬到了总营上将的位置，然后又一路升到了阵营副指挥，甚至一度是空置着的两营总帅之位的热门人选。
　　结果在这样前途大好的上升期，他突然开摆了。
　　关于他态度的转变，众说纷纭，但真正知情的人不多。那时候从网上再到线下，都是对他的谩骂和斥责。尤其银龙营的子民，格外恨铁不成钢，骂得最凶最狠。
　　但王戬一句回应都没有，也没再振作。
　　直到七年前，心气高傲的穆子羽领着自己的精英部队勇闯银龙底下，受灾最严重的天龙系。那里是他们银龙曾用主城所在的地方，他想要通过成功来自证实力。
　　结果，差点和自己的部队们葬身在那个地方。
　　当时是摆烂的王戬领队指挥突破包围了穆子羽军队的魔鬼群，把他从里面救了出来，甚至还因此永远失去其中一只腿。大家才蓦然发现，他摆烂归摆烂，但实力犹存。
　　之后几年里，银龙在比较棘手的事上给他做安排时他都没有拒绝，甚至还能漂亮摆平。有这些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功绩的加成，再加上帝国方对他救了穆子羽一事心存感激，于是就一直没撤掉他阵营副指挥的位置。
　　而这些年帝国各大阵营又出了不少新一辈人才，不是非得依赖王戬不可，所以慢慢的大家也不再去苛责他摆烂的态度。
　　“啊，王副官来了。”
　　徐清然刚听完王戬的瓜，他后脚就到了。
　　任课期间，他还是比较严肃正经，没有喝得醉醺醺来教学。
　　请了几天病假的徐清然打算先观察同学们的练习，慢慢掌握落下的信息。
　　可王戬一见到他，就冷脸点了他名字：“你，先出列，到旁边站着！”
　　所有人面带同情看向徐清然。
　　王戬就是传统的老教官脾气，又凶又严厉。
　　这几天他每天来上课，都会专门询问缺席同学的名字，隔天还会再点一遍到底有没有来。没来的，会被他认为是消极对待训练。
　　徐清然是唯一一个连着缺席五天的，然后被他连点了五天的名。
　　眉头一天比一天还要皱，表情也是越来越黑。
　　而徐清然本人倒是不在意，被叫出去，就默不作声乖乖照做。
　　同班级组学员们的日常训练很快就开始。
　　但让他惊讶的是，今天是他们刚开始低阶目标练习的第二天。
　　前三天适应期，用的是超低阶的IV类蓝色小魔鬼。
　　它们身上甚至没有‘源晶’，只有一小团叫做源能的东西，跟源晶的能量波很相似，所以用来给他们做起手熟悉。
　　徐清然只是疑惑。
　　怎么说都是前段班级组的学生，超低阶的目标，不应该一天内就能够搞定吗？
　　系统生成的低阶外族，是II类魔鬼。
　　紫黑色的身躯，同样是组合型类别，但跟类无腿爬行物种的I类不同，它们有固定的组合形态。组成的外形有四肢和尾巴，大概是只豹子的大小。
　　受到攻击时，如果没有击中用以维系组合的源晶，它们就会在散开后又恢复。
　　柔韧性高，又难杀。但它们没有I类那么变态的束缚与能量吸取能力，纯纯物理攻击，所以被归为比较好解决的低阶。
　　徐清然看着他的同班同学们在教官安排下，去感知目标源晶所在，对预测的位置进行击破。
　　然而尝试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生成的第一只目标依然坚挺。
　　徐清然诧异。
　　源晶感知原来那么艰难？
　　他这里正在观察沉思，另一边安排完学习任务的王戬走到了他身旁。
　　跟他一起面向着苦苦进行训练的学员，还没开口就是一声冷哼。
　　然后对他说：“年轻人，你确实优秀，但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不要因为一时的成绩而得意松懈。”
　　徐清然：“？”
　　系统好像听懂了：「耶？王戬好像是以为宿主你懈怠偷懒了，所以才找借口休息那么多天呢。」
　　毕竟谁能料到灵魂已经定型的徐清然，还会有进阶发烧的情况？
　　徐清然因为精神池阶级的提升，心情还挺好。
　　外加考虑到可怜的戚盛雪，他决定不跟王戬这位叔叔计较。
　　王戬把他喊出来，自然是要给他额外的项目教学。
　　在这位副指挥官眼里，徐清然已经落后同班级组的学员们很多了。
　　真是看得他又急又气的，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在这个最重要的学习项目开始病！本来就相当复杂，现在还比其他人少了整整五天的训练时间！
　　王戬越想，脸色就越难看，乌云密布似的。
　　源晶感知这项技能，很讲究天赋。
　　但真正有这方面能力的人，也就这么几个。其他感知比较没那么灵敏的，只能靠多学多练以及实战积累的经验，增强感知能力。
　　王戬自身的敏感度，就属于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那种。
　　现在之所以能够这么老练，全靠的是年轻时候没日没夜的练习，还有不断参与实战积累，所以他更能清楚练习的重要性。
　　更何况，这项目还是全校里挂科率最高的那个。
　　他之前虽然在那些教官面前为徐清然说过话，说以他这么牛逼的控制能力，指不定就是源晶感知的天赋人员之一。但这孩子也算是从小被他默默关注到大，什么样的性格能力他还不清楚么？
　　直白点说，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个奇迹！
　　王戬没指望徐清然真优秀到，连源晶感知能力都是顶级的。
　　……否则，这也太让人嫉妒了！
　　他紧绷着严肃的教官表情，单独给徐清然生成了一只蓝黑色的IV类魔鬼，以及一只紫黑色的II类魔鬼。
　　然后指导他释放探测用的精神力波：“先试试蓝色那只。”
　　徐清然转过头，面向那只安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IV魔鬼。
　　这类魔鬼膨胀起来，最大也就成年人的手臂那样粗长。他按照王戬的指示，调动精神力释放出他们所谓的‘探测’波。
　　波动的反馈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一秒内就获得了回应。
　　他看见小小的蓝黑色身体里，有许多宛如神经线那般细幼的泛光线条，还有大小不一的小光点。
　　如果他没猜错，光点中的一个就是‘源能’。
　　而它周身环绕的那些线条错综复杂，光芒流转，不断交替晃动。
　　试图扰乱探测者对真正那颗‘源能’的感知。
　　王戬从他沉默的反应里，猜测到他已经完成IV类的查探，便又指示道：“现在试试紫色那只。”
　　徐清然照做了。
　　精神力波的释放，很简单。
　　只是，跟IV类不同，这次他的精神力波刚扫到低阶的II类身上，很快就断了。
　　不是因为目标的反抗，而是徐清然像触电般，自主断开的探测。
　　王戬看出来后，又冷哼一声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这项目的训练时间只有一个月，少上几天课，你就比别人有更少的适应时间！”
　　见徐清然微微低头，还在反思刚才被强制断开探测的感觉，王戬心想他应该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了。便把那两只东西单独留给他练习，自己则是先到训练场的其他地方巡视，看看有没有偷懒或格外困难的学员。
　　毕竟这学习项目也需要控制好训练力度，不然学员会受伤。
　　王戬离开后，只剩徐清然独自待在角落。
　　两只类型不同的魔鬼就待在他前方，一左一右歪头看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清然想道。
　　说白了，不管是源晶或是源能团，都是‘能量’。
　　所以当他们使用精神力探测时，会跟藏在躯壳底下血肉之中的能源经脉产生碰撞。再反馈到视神经呈现画面，形成了这种‘透视’的效果。
　　只不过阶级越高的生物，身体里的源能团与能量传输经脉就越多。
　　提升感知难度的同时，也会让初次接触的人因为收获的反馈‘能量’太多，导致被一堆光照花眼那样难受。徐清然刚才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才被迫切断感知。
　　但是，对他来说这个项目的困难，也就只到这里了。
　　好巧不巧，前世那些异兽的击杀方式也很类似。
　　它们身上虽然没有源晶这样的东西，但有变异后的一个能源集中点。同样需要末世里存活的人类在一堆血管筋脉里，感应到那个致命的弱点，一击毙命。
　　徐清然说过，他前世最擅长的除了杀人和就是杀异兽。
　　所谓擅长，不仅仅是依靠技巧与搏斗的打击。
　　而是他对于异兽致命弱点的感知，从不出错。总是能比其他人更快一步，在更短的时间内锁定强大异兽的弱点，将其拿下。
　　徐清然笑了。
　　这个训练项目简直是全年以来，最轻松的一个啊。
　　·
　　徐清然一整天的训练时间，都在适应和熟悉探测的反馈。然后一如既往的，在训练场逗留到了最迟，给自己加训。
　　转眼，又是新的一天。
　　王戬知道徐清然有给自己额外训练的习惯。
　　他心里对这孩子的学习态度很满意，但面上还是凶巴巴的，在开始新一天的训练前当众点了他的名字。
　　语气高冷道：“新加入的学员，展示一下你现在的训练进度。”
　　同样是超低阶的IV魔鬼和低阶II魔鬼。
　　王戬看着神色淡定走到两个目标之前的徐清然，双手交叠在身后。
　　转身一副大领导的样子对其他围观的学员说：“主要是让你们看看，少了几天训练时间，进度差距会有多大——”
　　话刚说完，王戬就听见身后传来徐清然使用精神力枪攻击的声音。
　　然后就见到他眼前的一大群学生，缓缓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又不敢置信。
　　还有人没忍住脱口大喊：“卧槽？！”
　　喊完又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下响亮得过分，抬手捂嘴欲盖弥彰。
　　王戬愕然转身，发现他们刚刚给徐清然生成的两只魔鬼，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显然是被人精准命中了关键的源晶/源能，达到了系统设定的要求。
　　而被他叫出来的徐清然，边放下手握的枪，边侧头对着他：“王副官，我展示完了。”
　　说着，很浅地弯了下唇角，又问：“然后呢？”
　　同组学员们适应了三天的超低阶蓝色魔鬼。
　　还有花了两天时间都还在适应，甚至没能开始感知源晶的紫色魔鬼。
　　徐清然就用了一天的时间，不仅已经完全适应，甚至连低阶那只的源晶都已经能够精准锁定了？！
　　在场目瞪口呆的学员们表示——徐清然才是真正的‘魔鬼’吧！
　　为什么所有明明是地狱级别的项目，到他那里都突然跟降级一样变成了简单模式？！
　　这就是摆烂休息后的结果吗？是的话，他们也要请假啦！！
　　王戬：“……”
　　无话可说。
　　甚至在被打脸后不仅不愤怒，还有一点小骄傲。
　　当然，王戬是不可能把心里真实情绪展示出来的。
　　他神色凝重，招呼其他小教官给徐清然又生成了两只低阶II类魔鬼。
　　眼神认真：“再试一遍。”
　　系统数据库里手机的数据有上亿组，所以每次生成的同类型魔鬼，体内神经与源晶分布的位置，都不一样。
　　不存在作弊或投机取巧的可能。
　　徐清然神色淡然依旧。
　　他面朝那两只紫色魔鬼，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探测了它们体内的源晶。
　　然后抬手举枪，对着一只的左后腿以及另一只尾巴的位置，分别开了一枪。
　　精神力攻击精准命中它们体内被锁定的目标，像破碎的晶石般炸开，化成数据的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没有恢复。
　　显然，是因为开枪人盯准的地方，是正确的位置。
　　王戬看得沉默。
　　小教官们又惊又喜。
　　场上的学员们一秒后哄闹大喊：“徐清然，牛逼啊啊啊啊！！”
　　“大少你就直说吧，到底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开学时，成功进入前段班的我扬眉吐气，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小废物。”
　　“呜呜呜……徐清然就该自己一个班级。”
　　”我现在为入学时候的有眼不识泰山道歉！“
　　徐清然老实道：“还好，其实都是经验累积，多练练你们也可以。”
　　听得同学们更心梗了。
　　——就算谦虚，也别找这么敷衍的理由啊！都没上过战场的人，哪里积累的经验啊？！
　　于是，接下来的训练里。
　　同组的学员们大部分还在摸索低阶外族的源晶，提高感知成功率，徐清然已经在适应中低阶了。等他们好不容易达到王戬要求的70%准确率，开始新目标的学习，徐清然的练习目标已经换成了中阶。
　　同学们每天哭哭啼啼抱他大腿：“大少啊！你怎么那么厉害！”
　　“徐同学，我的准确率摇摇欲坠啊，你教教我吧！”
　　进度还算可观的倪筱鸢，也跟着凑热闹调侃：“徐清然，一个合格的同学是要懂得分享学习技巧的！”
　　源晶感知这个学习项目，有两种极端。
　　一种是感知力真的很弱的就需要特别长的训练时间，另一种是徐清然这样特殊的天赋者，只需要其他人一半的时间就能够完成他的训练要求。
　　教官们给徐清然定的目标，原本只需要达到中阶就可以。
　　这是他们在不知道徐清然已经提升至双S的情况下，定的目标。
　　因为源晶探测这种东西，还跟精神池阶级有很深的挂钩。
　　探测成功的前提，是双方阶级实力相近。比如高阶，相等于3S甚至是以上的能力，那么双S及以下的人就不可能探测到对方的源晶。
　　这就是阶级压制的优势。
　　徐清然一开始还保持怀疑态度。
　　直到他自己做练习时，试着生成一只高阶的带源晶外族，发现释放出去的精神力波得不到任何反馈，完全无法看穿底下的脉源，才理解这种压制关系。
　　他也没有强求。
　　在哪个阶级，就做好那个阶级能做的事情就行。
　　徐清然如实告知了教官们自己现在的精神池阶级，又狠狠惊呆了他们。
　　“进阶？你灵魂定型了竟然还能进阶？！”小教官不可思议惊呼。
　　徐清然微笑：“可能是之前定型时候的升阶，没完全稳固吧。”
　　这是他瞎扯的借口。
　　于是，他最终考核的目标调整到了中高阶。
　　中阶往上的探测，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了。
　　这还只是在静态的情况下，光是同一只，饶是徐清然也需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去锁定与感知源晶的准确位置。
　　所以学院对于他们现阶段的要求，是能够适应对中阶以上的感知就行。
　　准确率，能中就中，不能就靠以后实战积累。
　　因为大多数时候，高阶级外族源晶的探测，都是由领队的指挥负责。其余人只需要满足最基本的低阶与中低阶要求，那才是他们会比较频繁遇见的对手。
　　这天后，教官们发现徐清然在源晶感知上也展现过人天赋，现在对他就是半放养状态。
　　至于王戬，自从那天被他的表现打脸，就没再为难过他。
　　虽然他很极力克制，但善于观察别人的徐清然偶尔还是能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欣慰。
　　王戬今年会在军学院待那么长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徐清然’吧。
　　到底，是戚盛雪唯一的孩子。
　　·
　　徐清然源晶感知项目的考核，依然是以优秀的成绩通过了。
　　没有封维那样的毒瘤干扰，他最后的学习日子过得非常顺利。
　　考核结束，学院没有让他们马上离开。
　　需要整理所有人的成绩、让考核有过失败的学员进行补考，再把学年项目失败率达到一半以上的学员都剔除。
　　剩下的，才是符合进入军部最低标准，能够正式毕业的学生。
　　这一等又是小半个月的时间。
　　直到学校发出正式通告，回收发配给他们的军学院专用学习手环，他们终于被允许离开。
　　临走前，学院又召集所有人到主基地能够容纳十来万人的最大广场。
　　徐清然站在人群里，微微抬头。
　　院长站在高台上，身旁是很难得才见到一次面的海蓝星军事总指挥，季国军。
　　季国军威严的目光在底下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才对着嘴边的扩音麦克风说：“现在还能聚集在这里的学生们，我首先，要对你们说一声恭喜。”
　　“你们是在过去一年，成功通过军学院所有考核项目，以及所有教官们评测的那批学生。”
　　“这意味着，你们将在不久的未来加入银龙或金翼的军部，正式为帝国与人民服务。”
　　季国军看了众人一眼，才又道：“作为凯安帝国的子民，相信你们都听说过，学院每年在正式宣布你们毕业之前，都会有个隐藏的终极项目演习。”
　　“所以今天，就是要来给你们安排这个项目的！”
　　随着季国军这句话落下，宽敞的高台中央，缓缓升起了个足足有一栋别墅大小的‘大罐子’。
　　旁边呢，还附带了几个比较小的。
　　多小呢？
　　最大那个也就饮水机的水桶那么大吧。
　　“这些，也是你们在战场上会见到的工具，我们亲切称呼它为——炸弹。”
　　全体同学：“……”
　　其实，就是关于常见炸药的知识科普以及使用方法教学。
　　需要小小操作一番，但不算复杂。
　　真正比较复杂的是他们身后那个大罐子。
　　季国军说，这是学院最后的‘底线’。这个大罐子的威力，足以覆盖学院主基地的整座陆洲。是万一基地周围出现了什么存在感染性的可怕外族物种，为了阻止蔓延，就会启动这大宝贝同归于尽。
　　看着底下的学生们露出惊恐表情，季国军脸上难得泛起些许笑意：“现在只是拿出来给你们看一眼，顺便观摩观摩，必要时刻需要启动的话，该怎么操作。”
　　大罐子的启动跟一个操作台连在了一起。
　　众人只见季国军在上面捣鼓半天，步骤繁琐又混乱。
　　反正只看一遍，根本记不住。
　　最后，忙了半天的季国军终于把扣押住大罐子的束缚全部解锁。
　　手轻轻放在大按钮上面，转头对他们说：“现在，只要我按下这东西，就能让它进入爆发倒计时。”
　　学生们听得脸色一白，直接开口：“懂了懂了，将军，我们都懂了！请您赶紧把它重新锁上！”
　　这似乎是季国军的一个恶趣味。
　　成功把学员们吓着后，季国军又哈哈大笑了几声，动作熟悉又老练把大罐子重新锁上，藏回地底。
　　为了让他们有沉浸式体验感，又发派几个教官，给他们演示了那些小炸弹的威力。
　　学生们又被迫过了个惊心胆跳的下午。
　　直到该教的这些东西都结束，季国军才郑重宣布——
　　“恭喜你们，正式从格兰蒂斯军学院毕业。”
　　·
　　这天中午，是徐清然跟他在学院里认识的几个同学，最后一次在学校食堂一起吃饭。
　　平时一个人能吃三份餐的张志和，都失去了食欲：“唉，在这里待了一年。”
　　“训练过程很辛苦，天天都想着要早点毕业离开。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又开始舍不得起来是怎么回事？”
　　任平没他那么多愁善感，捧着碗，着急的吃相像极饿了好几天：“我才没有这种心情！”
　　“终于熬到毕业了，我简直不能更快乐！”
　　刘文星认同道：“确实，这一年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现在终于解脱了。”
　　徐清然一句话都没说，拿着手机边吃饭边刷小视频。
　　张志和他们瞬间想起，跟徐清然同校一年，竟然都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急忙抢着添加。
　　一圈下来，手机还没来得及回到徐清然手里，又被正好过来的倪筱鸢季淮修几人接过，一并把自己的联系给添加了。
　　徐清然沉默几秒，淡着脸道：“先说好，我没有主动找人聊天的习惯。”
　　“也不是很喜欢回复消息。”
　　张志和他们咧嘴笑道：“没关系，光‘徐大少就是我列表里的联系人’这件事，就够我跟周围人炫耀了！”
　　倪筱鸢单手插着腰，说：“这不是得完成我爸交代下来的任务，随时喊你去吃顿饭嘛？”
　　顿了顿，她又笑眯眯道：“而且，指不定我们将来还得共事呢？”
　　“倪同学，你已经确定要归属银龙营啦？”
　　“那肯定啊，我如果跑去金翼，我爸应该会把我打死吧。”
　　徐清然静默不语，没有回答倪筱鸢这个问题。
　　他们毕业的正式授勋，以及最终服务阵营的选择，将在一个月后，于格兰蒂斯大学的主院所进行。
　　徐清然是从银龙营出来的，倪筱鸢默认他会选择银龙。
　　“说不定，大少去的是金翼呢？他以后可是要跟沈家联姻的人！”
　　还有大部分的人，考虑到他跟沈家的关系，以及和银龙营前段时间闹的矛盾，又不确定他是不是会入金翼营了。
　　这两个月旁敲侧击问他阵营选择意向的人很多，包括王戬在一次教学的聊天中，也‘不经意’提过这个问题。
　　但徐清然都没有正面回答过，好像是连他自己都还没决定好想要选择的归属。
　　几人吵吵闹闹地争论着他的选择。
　　食堂里的其他人也叽叽喳喳喧闹交谈，跟自己朋友们做最后的相聚与道别。
　　直到周围的空调电视忽然停止运行，才听见有人又吐槽：“妈耶，又断电了！”
　　“海蓝星的电源中心，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喔？”
　　……
　　教学结束，军学院里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被调走了大半。
　　整个基地，变得有些安静。
　　傍晚，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在学院外的停机场，等待接送他们离开基地的专用星舰过来。
　　徐清然不想匆匆忙忙跟人家挤同班次的交通工具离开，所以不在等候的那群人里。
　　他这会儿正坐在沈廷煜的别墅，电视上播着从柜子里挑的电影，边看边啃面包。
　　住所离得他很近的林千暮也还没走，说是苏闻铭要亲自来接他。
　　刚才还拿了一碗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水果，送给他吃。
　　电影的战斗正来到高潮，嗞的一下，又断电了。
　　徐清然无奈抓起手机，果不其然，发现上面的信号标志从极差变成彻底断联。
　　受到供电影响，学院这段时间的网都不太能用，甚至影响了讯号，连流量都用不了。他已经好久没跟外界取得联系了，连论坛都不能刷，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好玩的瓜。
　　太阳慢慢落到海平线的另一边，天色随之暗沉下来。
　　在港口处等待接送的同学们，迟迟没等到早该在两个小时前抵达的飞舰，逐渐感到不耐烦。
　　直到有眼尖的同学指着某个方向大喊：“啊，来了来了！”
　　远处冒着一闪一烁警示光的飞舰，由远至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等待多时的学生们终于松口气，正要开心迎接。
　　下一秒，却见那艘飞舰突然被从海里飞跃出来的巨大红褐色生命体狠狠撞击。
　　毫无防备的它遭遇袭击后，直接在空中爆炸解体。
　　等待的所有人都看傻了，欢乐的气氛瞬间僵硬。
　　“怎……怎么回事啊？”
　　·
　　与此同时，全国大瓜发掘地的星涯论坛，也降落了个讨论度极高的帖子。
　　【标题：来了来了！格兰蒂斯军学院专坑他们宝贝学员，吓死人不偿命的终极毕业演习，它终于来了！】


第47章 终极毕业演习
　　主楼：
　　又到军学院年度不做人的时候啦！
　　所以今年，谁会荣获本届最优秀毕业生的荣誉称号呢？！
　　楼主先来！押宝小疯子徐大少！
　　【前排！】
　　【哦哟，又是个疯批的粉丝，你们最近是不是太嚣张了点？真把徐清然当神捧呗？】
　　【可不是，又要D型又要能打，真以为他是小说主角呢？优秀生除了会打，在领导能力、观察与遇事反应，甚至包括源晶感知都要到位。不是我想泼冷水，但徐大少充其量只是个S级D型，天赋有限吧？】
　　【楼主别理这些小丑，我跟你一样的想法！】
　　【我看好季小公子！】
　　【凌月歌按爪！】
　　【我觉得倪筱鸢看起来就像是个天生的领袖！】
　　【尖子班的好多个学生都很不错啊。】
　　【别的不说，我就预测只要有徐大少在，这次演习的话题热度肯定不会少！】
　　【官网直播开始了！没有回放，录屏会被全网封，家人们不赶紧去看就要错过啦！】
　　跟外界的欢脱气氛不同，军学院基地这里格外紧张。
　　岸边的学生，还沉浸在不久前见到的惊恐画面里。
　　一阵死寂之后，有人弱弱开口：“呃，是不是因为我太累，所以刚刚出现了幻觉？”
　　很快就有人回应：“那我肯定也是因为下午吃的菌菇没熟，所以中毒了。”
　　“呜呜呜，都叫你不要乱采后山的蘑菇吃，害我们也跟着你遭罪……”
　　“我没吃蘑菇，也见到了怎么办？”
　　场面吵吵闹闹。
　　有比较冷静的学员开始分析：“我记得军学院奇奇怪怪的手段特别多，这不会又是我们的毕业演习吧？”
　　“啊？那么变态的吗？昨天不是演习过一次了？！”
　　“我还是其中一个被逮上去亲自操刀试用小炸弹的幸运儿呢，吓得我一阵后怕，昨晚都没睡好，再来一次心脏真受不住啊！”
　　“有可能，前年不是有过学员们已经在离开路上了，结果遭到突袭，被迫在海域半空展开实战演习的吗？”
　　“可是演习的话……炸掉整艘飞舰也太下重本了吧？！”
　　争论间，又见到远处的海面波澜大起，似有庞然巨物正在底下翻涌，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岸边的方向过来。
　　奔腾起伏之际，还能隐隐见到属于I类魔鬼的形体。
　　这场面真实得，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
　　有同学道：“其实就像近期频繁断电，还有海蓝星面临失守的事情，我原本也担心是不是学院故意制造谣言骗我们。可是上次放假回家时我仔细查过，帝国官网那里的确有这个新闻！”
　　“甚至还有实况报导的影片照片，海蓝星某电能集中的那座大陆确实遭遇了魔鬼群的袭击，当时看新闻说是还在修复！”
　　“所以……是真的？”
　　别墅住宿区。
　　电源被断，信号全无，电话也用不了。
　　没办法给沈廷煜打电话做个通知，徐清然在黑漆漆的屋里又待得没意思，就出去想四处逛逛透透气。
　　才走出宿舍园区，就见到一堆背着背包，本该早就离开学院基地的同学们又风风火火冲了回来。
　　一个个的表情，跟丧尸爆发似的惶恐。
　　徐清然疑惑他们的回归：“怎么都还没走？”
　　有同学见到徐清然，跟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就说：“大少！大事不妙了！”
　　“外边，外边一群魔鬼攻上基地了！”
　　徐清然听了，没有他们的慌乱，而是很困惑：“那么突然？”
　　“确定不是不小心把学院的训练系统，当成真正的外族了？”
　　“我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同学急得快哭了，“可是后来那群魔鬼从海里登陆后，真咬伤了同学！”
　　“去查探了一下受伤倒地的学生，发现他真的断气了！！”
　　“学院就算再狠，也不可能真把学生弄死吧？！”
　　徐清然顿了顿。
　　这么恐怖？
　　没多久，还留在学院的教官与工作人员，就开始召集学院的学生们。
　　有大半的人被吓得脸色煞白，僵硬立正着。
　　教官们这次的态度，比玲珑城那次还要简略，表情凝重给他们发放了武器。
　　“别紧张，这些都是你们过去一年练习时面对过的对手。我们刚才已经联系了海蓝星的军方总营，他们很快就会派援兵过来，你们只要能撑到那时候就行！”
　　教官们语重心长：“再说了，你们以后上战场面对的是更多更可怕的敌人。”
　　“现在就开始退缩，这么没胆量的话，不配成为两营的军士！”
　　参与过玲珑城那场斗乱的学员们，比别人多出一段经验，也更明白该怎么做。
　　所以成了首当其冲的战士。
　　心理建设做好，学员们就开始了‘演习之旅’。
　　超低阶的IV魔鬼，是最擅长跟水打交道的那类。
　　其余类型的族群全都是靠着它们渡载，才成功跨过大片海域，登上这座大陆。它们之中除了低阶的紫色魔鬼，还有中低阶的黄黑配色，以及中高阶的红褐色I类。
　　I类的攻击性最强。
　　一登陆，成片排山倒海压来。许多道精神力攻击打在它身上，然而击出一个破洞之后，下一秒又一堆红色鳞片状的东西嵌合在一起复原。
　　高楼般巨大的身影，除双S级及以上的学生，全都无法探测到它身上的源晶位置，只能暂时退避。
　　徐清然试探着挑战了其中一只低阶。
　　探到了它源晶的位置，击杀之后，确认它没有像训练场里生成的那样变成数据光点消失。而是散成无数薄片，落地不再动作。
　　他蹲下身捡起，感受到了上面极速失温后的冰凉。
　　II类的紫色魔鬼，它们单体是不规则的形态，嵌合在一起的时候像极了拼图的模样。结合后所有的能量攻击都会击中在四爪尖端，哪怕轻轻一抓，也能轻易砍断一棵大树。
　　查探中，前方有个忙于跟另一个目标拉扯的同学，不小心被一只绕后袭来的低阶扑倒。
　　尖锐的爪子一挠，破开他后背的部分精神力防御，在上面留下了不浅不深的血痕。
　　徐清然浅浅释放了精神力探测波，很快就感知到了那只低阶身上源晶的位置。没有拿枪，而是拔刀走过去，对着它背脊的某个精确点用力捅下。
　　倒在地上的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徐清然冷静转身，撂倒跟他拉扯半天的那只低阶后，朝着它下腹的方向又是精准一刺。
　　双S级的精神力，简简单单就戳破了低阶的防御。
　　源晶破碎，能源输送断裂，前一秒还紧紧贴合的碎片如天女散花般哗啦啦散落一地。
　　行云流水的动作，从逮捕再到击杀，一气呵成。
　　握刀的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把刀子一下插回腰间的刀鞘，忽的开口：“盲目冲到目标面前，只是在自杀。”
　　“你的目标，应该是还在百米外，就提前被你找到破绽的那一个。”
　　留下像是指点的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遭遇偷袭的同学，呆愣愣站起。
　　作为从来没有跟徐清然在同个班级待过的人，他现在就是羡慕嫉妒恨，平等嫉妒那些能够天天观摩徐清然表现的学员！
　　基地里的混乱还在继续。
　　格兰蒂斯军学院的学生毋庸置疑，是同届中的优秀者。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开始把整年下来学习到的技巧，全部融合到了实战里。
　　从高空往下看去，学院基地里现在漆黑一片，探索前进的学员只能靠手里武器自带的照明查探周围敌情。
　　毕竟侦查，也是学习项目的一部分。
　　而此时此刻，玲珑城办公院里灯火通明。
　　季国军还有王戬等人坐在椅子上，观看监控系统里学员们的表现。
　　他轻哼道：“铺垫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一般学员们在彻底走出海蓝星范围时，都会再进行一场最真实的模拟演习。
　　至于内容是什么，是明是暗，取决于学院院方那年的想法与心情。
　　事实上，海蓝星确实在上学期遭遇过袭击，电能站有损坏也是真实事件。
　　只不过海蓝星作为这么重要的边防之地，别说大事了，就算发生点小毛病，季国军马上就能安排处理好。电能站遭遇的突袭确实挺严重，但差不多一个月内就修复好了。
　　至于在周围徘徊蠢蠢欲动的外族，早就被海蓝星的精英们打跑。
　　主要这件事激发了学院的灵感，决定用来作为终极演习的背景，就隐瞒了修复的真相，联合基地的工作人员们营造海蓝星情况不太妙的气氛，明里暗里给学生们埋下不安的种子。
　　王戬板着脸没说话，视线一直关注着监控小角落里某个很明显正在划水的人影。
　　然后没忍住‘啧’了一声。
　　季国军闻声转头，呵笑一声说：“怎的？又看你那位‘小侄子’呢？”
　　季国军跟王戬年轻时候就认识，是清楚他摆烂原因的人之一。
　　也知道他今年非要走军学院这趟是为了什么。
　　他亲切称呼他那位初恋情人的儿子为‘小侄子’。
　　季国军也是因为王戬才对徐清然多了点关注，确实也挺欣赏那个孩子。
　　发现他跟传闻中的恋爱脑完全不同，对他有所改观。
　　他循着王戬目光看去，见到画面中的徐清然正游走在一片混乱里。
　　大家都在紧张应付入侵的各类魔鬼，就他仿佛跟别人处在两个世界，淡定得像是在梦游。能避战就避战，能不打就不打，偶尔有主动袭向他的，才会一脚把那家伙踹开，再随手开一枪。
　　或者有同学凑过来，又悠哉悠闲跟他们短暂交流几句。
　　懂行的季国军却道：“这不是很不错嘛？”
　　“一探一个准，这源晶感知能力，完全不输给军部里的那几个老家伙啊。”
　　“观察能力也很出色，你看他像是在随处逛，但远近的目标，全都有好好注意探测了一遍。”季国军越看是越满意，“如果大局观也很好的话，那三殿下当初确实没押错宝。”
　　说着，又想到他那个一天甚至可以说不到十句话的闷葫芦儿子，顿时难受。
　　王戬还是开心不起来：“这又有什么用？”
　　“难道他不知道最优秀的学生评估，是通过他们一晚上的表现和击杀数来判断的吗？”
　　这么能划水省力，成绩哪能上得去！
　　同一时间，直播间围观的观众们也在激烈讨论。
　　有很多在夸各个学生非常优秀的弹幕，但还有另一部分专盯着徐清然看的，吵得跟夸夸的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黑子狂跳——
　　【徐大少？？？】
　　【太水了吧，看看同班级组的那些人都处理掉多少目标了，就他还在这里跟逛街一样！】
　　【虽然说这是演习，但学员应该都不知道吧？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
　　【确认毕业了，就飘了呗。】
　　粉丝们辩驳——
　　【你们是眼睛有问题吗？没看见小疯子的击杀率有多高！】
　　【我觉得他做法没问题啊，有袭击的就反杀，见到同学有困难的就顺便动动手，其他时候没受到威胁先省点精力不行？】
　　【学院里的学生有上万人吧，这些怪分一分都够打的了。而且又不是当逃兵躲起来，他也没有见死不救，这你们都要喷？】
　　有徐清然在的地方，就有热闹。
　　但网上吵得再厉害，始终影响不到演习现场。
　　像倪筱鸢这类的出色3S级学员，已经组织好了区域小组，成为组长般的灵魂人物，带领同区的学生们一起进行对抗。网上的观众们看得，又是一顿猛夸。
　　再看看徐清然这里。
　　他恰好来到了楼院比较集中的地方。
　　这里的空间不比外面宽敞，行动起来原本就比较艰难。尤其还有那些溜到楼里的，让坚守在这里的工作人员和学生都很头疼。
　　徐清然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后，跟他们说：“简单，既然空间不足，我们就自己制造。”
　　众人听得疑惑。
　　就见他往远处一座大仓走去，去的时候还叫上了几个人。
　　他们离开了好一段时间。
　　回来时，手里都提着之前季国军教过他们使用的炮弹。基本都是比较小的，有的只需要像手榴弹那那样使用，有的能直接炸楼。
　　学生们顿时明白了。
　　徐清然这是想在这里搞轰炸！
　　确实，在这种处处都是遮挡的地方，近战吃亏，远程又容易被躲开。
　　不如靠与精神力结合的爆炸，除了清场，还能把躲在里面的魔鬼群给逼出来！
　　混在学员里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办公室里原本还在笑看这场演习的季国军突然坐直身体。
　　他震惊道：“徐清然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收在哪儿的？又是怎么拿出来的？！”
　　虽然这次的断电是假的，但一般就算基地真的断电了，各个安全门都会有备用电源继续支撑，保证重要东西不会轻易丢失。
　　收到他疑惑的工作人员，当场就问了徐清然这个问题。
　　徐清然回道：“季将军那天教学时提过一嘴，学院基地的部分火药就在那栋楼。”
　　说着，浅浅勾了下嘴角：“沈上将离开之前，我正好也跟他要了张万能卡。以他的身份想要打开火药室的门，没什么问题。”
　　知情的工作人员顿了顿，然后说：“啊……不过徐同学，这里毕竟是学院基地，我们贸贸然炸楼是不是不太好？”
　　徐清然听得困惑：“学院基地现在都已经被魔鬼群包围，指不定马上就要没命了，还要顾着楼院的完整吗？”
　　这话说得他们一噎。
　　远在玲珑城观看的季国军与院长等人也是一时无话。
　　“……算了，这次决定把主基地作为演习现场，早就做好会因为打斗而有所损失的准备。”季国军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帝国最近正好拨下来了一笔资金，省着点用，还是足够补修被破坏的大楼的。
　　……总之，准备了那么久的演习，是不可能为了这几个小炸弹就中断暴露！
　　于是，季国军只能咬牙让工作人员不要干扰徐清然他们的决定。
　　最后眼睁睁，看着徐清然跟放炮一样将他们几座教学楼炸出窟窿，炸成废墟。
　　魔鬼群们的反应也很真实，果然被逼到了外面较为空旷的地方，方便了学员们的应对。
　　监控这个区域的直播间人气一度翻了两三倍。
　　虽然这不是网友们第一次见到演习上有轰炸活动，但炸学校那还是第一次！
　　【……不是，真炸了？】
　　【牛逼啊，军学院这次为了演习真下重本了！】
　　【好家伙不愧是小疯子，果然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懂了，人家在那里激情对打，他在这里玩儿是吧？】
　　【笑死我了，谁能告诉我学习项目到底有没有包括炸药使用的训练？为什么那些同学都用这么迷茫和害怕的眼神，躲远远的看他操作啊？】
　　同学们表示，学是学了，但这玩意儿不多看几次谁敢真上手啊？
　　尤其是炸楼的那个，他们有的甚至都还没记住解锁和倒计时安排的操作是哪个跟哪个来着！
　　徐清然在这里炸高兴了，顺手帮着大家调整好应对情况，拍拍手，又往其他地方去。
　　反正一整天下来，倒是把大半个基地都逛了一遍。
　　同时随着时间过去，基地学员们好像都彻底进入了状态，每个分区的执行情况都非常好。
　　演习行动，比想象的更要顺利。
　　徐清然还是老样子。
　　不过网友们，终究是慢慢发现了一件事。
　　【不是大少粉，但难道真的只有我觉得徐清然真有点东西吗？他这个表现，不是拿了剧本的话，就真的是下一个沈廷煜和陆诚那样的接班人吧？】
　　【确实，你说他划水吧，可是别人试错好几次或需要探测好久的目标，他一次就中了。】
　　【而且我看他应对中低阶魔鬼时，精神力枪击也能够一击毙命欸？其他S级至少都要打个三五次的，他就算是再顶尖的S，也还不至于这个水平吧？】
　　【哟，粉丝是不是又要夸他晋升双S啦？我说你们别太夸张哦，就没见过谁灵魂精神都定型了还能再升阶的。】
　　【前面的没读过历史？记录里就有过两三个这样的例子。】
　　【你也说了几千几万年下来就寥寥数列，难道所有特例的事情就一定得发生在你们徐大少身上？】
　　【服了，能有越多的优秀学员对帝国来说不是好事吗？不懂某些红眼病到底在急什么！】
　　玲珑城里，苏闻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办公室。
　　半晌，伸出手指在屏幕中的徐清然身上点了点，沉声询问：“这是谁？”
　　季国军没好气回道：“徐清然，就是今年学员里最出名的那个。”
　　刚刚还炸了学院的几百个万。
　　苏闻铭听完，客观说出自己的发现：“他确实是源晶感知的天赋者，而且洞察力也很好。”
　　季国军与王戬几人闻言，皆是一愣。
　　苏闻铭没搭理，又接着说：“几乎能抓准其他人的优缺点，扬长避短，让他们去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
　　监控画面，只能看见学生们的行动。
　　他们之间的交流无法被听见，否则你一言我一语的，每个人说的话都要收录下来，那可太吵杂混乱了。
　　所以徐清然每次跟周围的同学都交流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苏闻铭也不知道，但不带个人情绪的他，比他们多看见了一点东西。
　　季国军和王戬的反应都很快，在苏闻铭说完后就跳出他们的个人视角，看清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仔细回顾，各个区域里的学员们都有过调整。
　　不是S级就只能应付低阶，也不是双S或3S就一定正在处理比较高阶的目标。而是根据自己的擅长，比如反应或敏捷等，去分工应对合适的目标。
　　然后才慢慢组织成团结的团队，提高了效率，让清扫的速度在后半程有了明显的提升。
　　伤‘亡’率也大大下降。
　　而这些区域的变化，似乎都是在徐清然‘逛过’之后发生。
　　季国军与王戬醍醐灌顶。
　　徐清然根本就不是在划水摆烂，他是在——是在借此机会，训练自己对于人员的调动与调整，还有观察与分析的能力！
　　是了，徐清然是拿着邀请函的特邀生。
　　他知道自己的考核成绩很优秀，知道他顺利毕业之后，不会只是一个需要完全听从指令与安排的小兵。所以他想在这场演习里展现的，不是平时早已熟悉掌握的技巧，而是指挥能力！
　　苏闻铭又道：“最重要的是，学院里的学生都很信任他。”
　　一个合格的领队，首先要能让底下的人信服，能够完全信任以及遵从他的指令与安排。
　　而徐清然，成功做到了让所有接触过他的人，从入学时的质疑，到现在完全信服了他的能力。因为信任他的判断，所以不管是技巧上的指导，还是关于作战方面的建议，他们都乐意尝试。
　　苏闻铭客观评价：“确实不错。”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在听完分析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等。”
　　直到季国军逐渐反应过来，意识到另一个更可怕的点：“意思是，徐清然知道这是一场演习？！”
　　不可能！
　　他们演习用的系统，明明是这么的真实！
　　军学院给学员们提供终极毕业演习的系统，是全帝国目前仅有也是最先进的全息模拟系统。它不仅覆盖范围极大，还可以百分百自然还原外族们的模样习性。
　　甚至拥有高达95%的仿真触感，高智能的设定，在外族们被击破后模拟最真实的战场情景弥留，不会消失。
　　这种仿真也存在偏向真实的杀伤力。
　　比如被击中的学员，身上会留下一些不致命的外伤。至于那些看起来‘死掉’的学员，其实只是因为受到的‘伤害’过大，触发外族身上的特殊药剂注射，进入‘假死’状态而已。
　　但这已经是帝国目前最先进的科技了！甚至飞舰被炸毁的影像，也百分百复刻了本体！
　　都到这样了，徐清然是怎么发现的？！
　　季国军想到这里，表情又难看了点。
　　——所以炸楼，也是他故意的吗？
　　苏闻铭是标准的低音炮，声音沉沉：“这点，不清楚。”
　　“但我说了，他洞察力很好，发现了也不奇怪。”
　　“我和沈廷煜以前，不也没被你们骗过去吗？”
　　又是一阵沉默。
　　王戬的表情，看起来终于没之前凝重了。
　　他放心地把大半个身体瘫进沙发里，高傲道：“是嘛？如果你们都认为徐清然发现了真相，那就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在天亮之前，带着学院的学生提前结束这场演习。”
　　·
　　“徐清然，我跟季淮修都试过了，如果连你这么高的感知能力都不能在段时间内锁定那只I类魔鬼的源晶，我们就算有精神池天赋的加成，也无法做到。”
　　军学院主基地处，左手戴着手套的男人站在主建筑的天台，眸光安静地盯着远方那红褐色的庞大身影。
　　而说话的人，是从身后慢慢向他靠近的凌月歌。
　　她又道：“这种程度的I类，就算是E型也需要好几天的反复探测和研究，才能得到结果。”
　　事情从昨天傍晚发酵至今，已经过了八九个小时。
　　多数的低阶与中阶都被解决了，只剩下他们视线里那只全场唯一中高阶级别的I类魔鬼。
　　I类之所以让人那么头疼，是因为只要为主的那只‘母体’身上的源晶没有被击破，那它就能源源不断让派出去的小型I类复生。哪怕那些I类身上的源能，都已经被袭中。
　　击破母体的前提下进行的战斗，都是无用功的消耗。
　　学员们今晚的消耗量太重，都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与不耐烦。
　　甚至有人大喊：“最近的军防基地支援过来，也只需要三个小时吧？都过去多久了，援兵怎么还没到啊！”
　　“这样下去真的要死在学校里了！”
　　是啊，支援怎么还没到呢？
　　徐清然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底下的人群，眼底滑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可能是想考验耐力吧。”轻轻的呢喃声，很快就散在了风里。
　　凌月歌疑惑：“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清然回道。
　　又问她：“你怎么看？觉得事情闹到现在，大家都累了吗？”
　　凌月歌默默瞥了底下逐渐跟着进入发疯状态的同学们一眼，抖了抖肩：“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
　　徐清然垂眸，然后说：“那就让它结束吧。”
　　凌月歌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
　　……难道徐清然已经找出I类源晶的位置了？
　　如果是这样，那也太逆天了。
　　是啊，这种情况实在太离谱。
　　因为是就算沈廷煜来，也不可能办得到的事。因为I类魔鬼的柔韧性，它们体内的源晶甚至还能随时随地变换地方，所以靠着盲目的扫射也不可能拿下。
　　所以徐清然并没有锁定那只I类的源晶位置，只是有了其他想法。
　　主要他心里抱有猜测，需要通过这个方式来进行最终验证。
　　于是，学院里所有人还在跟余下的魔鬼搏斗时，就见到大广场高台那里，缓缓升起了之前被季国军拿出来给大家看过的‘大罐子’。
　　所有人盯着走到与大罐子绑定的操作台面前的徐清然，顿时惊呆。
　　而玲珑城那里，季国军瞬间从椅子上起身，高声惊怒道：“徐清然想做什么？！”
　　“他又是怎么获得控制权的？！”
　　问完，就想起他手里拿的是沈廷煜的万能卡。
　　……妈的，沈廷煜几乎也有这座学院的最高权限，他当然也有权利解锁这个终极大炸药。
　　季国军看了眼停在控制台前，一动不动的徐清然。
　　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小孩，靠着权限最多也只能拿出大罐子吓吓他们。
　　这东西上面有十来道锁，解锁的过程复杂，他那天也只是随意给他们过了一遍，没指望他们真能记住。
　　季国军想着，又哼了几声。
　　想靠这个大罐子，威胁他们提前结束演习？不可能！
　　没错，这次的毕业演习终极目标，根本不是要学员们真能找准I类的源晶将其击杀，而是考验学员们的耐力。
　　战场上连着几个小时的精神力消耗，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况。
　　要是连基础耐力都没有，怎能算是合格的军人？
　　所以只要学员们能撑到天亮，被‘拖延’的支援大队就会赶到，宣布演习结束。
　　季国军边想边坐回椅子上。
　　直到画面里的棕发男生，再次有了动作。
　　随着他冷静的操作，大罐子上十来道的安全锁，被一层一层解开。
　　办公室里围观的所有人，齐齐陷入诡异沉默。
　　季国军则是再次起身，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监控画面，直到最后一道锁被轻松破解。
　　他终于失声惊呼：“不可能！！”
　　谁啊！这么复杂的操作，谁看了一遍就能完全记得啊？！
　　季国军脸色黑得像锅底。
　　甚至没忍住迁怒——沈廷煜这个王八蛋，都怪他把万能卡借给徐清然，给了他权限！
　　监控室里，传来现场监督人员带着颤抖的声音，问：“季、季将军……现在，现在怎么办？”
　　“我感觉，徐清然真能做出炸掉基地，跟大家同归于尽的事情啊！”对面的声音说着，逐渐带上了害怕的哭腔。
　　不管是现场还是直播间，反正所有人都疯了。
　　同学们围在台下，不敢靠得太近，但又想再劝劝徐清然：“徐……徐同学，其实我们真的还可以再撑一撑的！”
　　“是啊，就是说，还没到需要启动这王牌的程度吧！”
　　“徐大少你三思啊啊啊！我们真的还可以再拯救一下！！”
　　阻止徐清然发疯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同时间，直播间的弹幕也疯了。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
　　【啊啊啊我在军方官网见过这东西的介绍！它的力量，眨眼就能摧毁整座军学院的基地啊！】
　　【卧槽？只是一场演习啊，玩这么大的吗？】
　　【啊？？要不我们就承认学员们通过演习，提前结束了吧？真炸了还得了？！】
　　【小疯子，知道你疯，但请你别疯到失去理智啊！】
　　【救命，真炸了就属于演习事故了吧？！】
　　基地处。
　　徐清然已经几乎完成了所有操作步骤，只剩最终摁下开启倒计时的按钮了。
　　他盯着那颗巴掌大的红色按钮，弯了弯眼睛。
　　徐清然不是什么神童，当然不可能只看了一遍就记下。
　　比别人好一点的是，他有可以时刻帮他保存录像的系统。而他是个喜欢把当前阶段所有可以学习的东西，都牢牢掌握了，才能放心迈入下阶段的人。
　　所以当晚回去，他就对着录像反复观看许久，把季国军当初操作的步骤记下来了。
　　“你们相信我吗？”徐清然出声，打断了周围同学们的哀嚎。
　　说着，他缓缓抬手，放到按钮上方作势准备往下拍去。
　　又道：“信我，就顺便相信，我不会带着你们送死。”
　　悠悠的声音，掷地有声。
　　神奇的，所有人慢慢被他这句充满自信语气的话抚平，不再惊慌失措。
　　只是大家的心脏，在徐清然又开始动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他要往下摁的那一刻，基地四周因为断电熄灭的灯光，突然啪啪啪全部亮起。
　　同一时间，周围原本还作势要进攻的那些魔鬼群，都跟被按下停止键那般齐齐停下了动作。
　　包括最大的那只I类。
　　全场学生们狠狠一怔。
　　作为卧底混在人群里的工作人员们则是顶着满头大汗，大大松了口气。
　　——得救了。
　　下一秒，全校的播音系统忽然启动。
　　广播里在短暂的窸窸窣窣声之后，突然传来季国军震怒又失控的大喊——
　　“徐清然！住手！你给我住手！！！”


第48章 疗愈
　　季国军的声音响亮得，学院基地的每个角落都能清晰听见。
　　甚至听完还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众人呆滞间，又听季国军在广播里大喊——
　　“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远离操作台！”
　　徐清然心满意足了。
　　果然，这次才是真正的毕业演习。
　　他本来就没真的想炸毁基地，虽然——真炸了也不是不可以。
　　但学院里大部分的同学都还挺好，他跟他们无怨无仇，不至于把他们全拖进地狱。
　　徐清然在季国军震怒的嘱咐下，冷静地操作着把大罐子的安全锁一层一层扣回。动作看起来甚至比季国军还要流畅熟练，仿佛他才是这大罐子真正的管理人。
　　季国军隔着监控见到此景，都快气晕过去了。
　　什么好孩子，什么对徐清然的欣赏和喜欢，全都是狗屁！就没见过他这样的！！
　　危险的大罐子被收起来的同一时间，周围不久前还在困扰着学员们的外族，终于化成细小的数据光点消失。同学们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怎……怎么回事啊？”
　　昨天太阳下山到现在的三更半夜，学员们嘴里念叨过最多的大概就是这句话了。
　　语气从一开始的震惊害怕，到现在的虚脱。
　　一小时后，季国军等人终于从玲珑城匆匆赶到。
　　此时的学员们早已被集合到了广场。
　　高台上，苏闻铭沉着有条理地解释昨晚的突发事件。
　　这是徐清然第一次见到金翼营的这位中将。
　　第一印象就是长得很高，整个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很严肃。看起来还挺成熟，气质冷淡得仿佛在婉拒所有，跟沈廷煜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综上，你们的演习正式结束。”
　　“恭喜毕业。”
　　直到苏闻铭解释了全部，学员们才清醒确认这是演习。
　　有很多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而有的学员或许是在经历一天的混乱后百感交集，心情复杂之下竟然哭了出来。
　　其实在这期间，也有不少观察力不错的学生有过怀疑，只是因为受伤和‘死亡’状态筹划得太真实，他们没有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就算猜到的话，也更加没徐清然的胆识去炸学校啊！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早就知道了？”
　　凌月歌就在徐清然身边，想起他刚才奇怪的反应，顿时明白了过来。
　　面对这样的问题，徐清然总是回答得有所保留：“只是猜测。”
　　很快就有其他同学跑过来将他们包围，像好奇宝宝那样问他怎么发现的。
　　真要说的话，徐清然从最初听到海蓝星不太妙，可能要扛不住外族进攻的时候，就不怎么相信了。
　　或许他是外来者，所以能站在更客观的角度去审视情形。纵观历史，凯安帝国每个世纪都会遭受外族的骚扰与袭击，但每一波再艰难都挺了过来。
　　足以证明，帝国军防还是挺不错的。
　　而像海蓝星这么重要的边防地界，与王宫所在的主星系牵连最深。他相信这里的确是袭击高发地，但不信这里的军防真这么差，拖了快一年都没把电源站的事情处理好。
　　再说，如果海蓝星的情况真的严重到魔鬼群可以随时入侵的地步了，作为总指挥的季国军应该没空亲自过来学院，给他们展示炮弹的使用？
　　以及王戬这么有能力的人，更应该被抓去帮忙处理入侵的物族，而不是只被抓来学院里打工。
　　所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实战演习时，模拟的目标确实很真实。
　　徐清然也差点被蒙骗了过去。
　　后来他试着研究了那些目标死后留下的碎片，发现跟官方提供的数据有出入。
　　魔鬼群的数据，徐清然有空就会到官网上翻看。
　　知道了它们因为高度依赖源晶与源能发力，所以体温比较高，一般在45度左右。但是死后，失去能量供给的它们温度也会散得很快。就拿低阶来说，大概需要10-15秒的时间。
　　模拟出来的目标其实也照仿了这项数据，只是在散热的时间差上稍有差距。
　　大概要短了一半左右的时间。
　　再然后，包括工作人员稍有破绽的反应细节等。
　　足以让他确定就算不是演习，这场突袭肯定也有问题。
　　总而言之，军学院给宝贝学生们办的毕业演习，终于落下了帷幕。
　　学院里的电源网络全部恢复，医疗所那里门庭若市。有被工作人员抬回来，还处于‘假死’状态的，还有受了皮外伤需要上药的学生。
　　同天下午，预定好接送学员们的真正飞舰终于抵达。
　　学员们提着行李包裹，表情复杂地登上去，心里不断担心会不会再来一次可怕的演习。
　　如果季国军能听见他们的心声，肯定会愤愤表示：“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天知道他回头见到教学楼某一角的狼藉时，整一个缺氧的感觉。
　　眼神看向不知道偶然还是刻意从他面前路过的徐清然，气得想杀人。只有王戬在他身旁不断拍背安抚，脸上笑吟吟的：“小事小事，别生气，不就只是炸了几栋楼嘛。”
　　季国军：“……”
　　烦死了。银龙当初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学生进来！
　　演习结束之后，网上自然是铺天盖地的热搜和讨论。
　　徐清然的名字，毫不意外又跟着一起上了热门。
　　有人把他炸楼逼演习目标，还有神操作解锁大罐子的一幕截了下来。
　　几个小片段，倒是没有被官方账号炸掉，反而传遍全网，被人拿出来讨论。
　　【不愧是小疯子，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谁懂啊，小时候的梦想终于有人帮忙实现了（bushi】
　　【哈哈哈哈直播结束前不是有拍到季将军他们过来嘛？将军的表情，太搞笑了。】
　　【笑死，不过这大罐子我记得应该是高官人员才有调动权限，大少是怎么办到的啊？】
　　【这题我会！我堂哥正好就是学院的工作人员，那天半夜结束之后就直接在我们家族群吐槽了。说小疯子手里正好有张权限特别高的卡，那张卡还是沈上将给的！所以嘿嘿！】
　　【好羡慕大少啊！人生逆袭就算了，还有这么有身份背景的小叔子照拂，简直就是让人仰望的人生呜呜呜。】
　　【那也是小疯子自己努力的结果！谁还记得当初他有多惨啊，只要名字一出现就被全网嘲。】
　　【确实，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却被人拿着资质那些说事。要不是他勇敢站出来为自己发声，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以前在徐家遭受了什么委屈呢。】
　　【纠正楼上，是勇敢站出来发疯（？】
　　【那说来还应该感谢徐家和陆诚，让徐清然醒悟脱离恋爱脑，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跟徐清然被一起拿出来讨论的，还有最优秀毕业生这个称呼的归属。
　　话题讨论得如火如荼时，军学院的学生们都已经放假了。
　　有关徐清然的表现，又被那些学生宣扬了一波。
　　网友们都被他们一顿天花乱坠的表扬给惊呆了，也才慢慢回顾并扒出看直播时，被他们忽略了的细节。
　　星涯上，甚至还有狂热军迷专门开了个科普帖子，细数徐清然当晚的表现。
　　全部一条条列下来之后，下面还附带了相关的击杀数。
　　对方声称他原本是徐清然的黑子，所以看直播的时候把他演习数据等全都记录了下来，事后就能有理有据开喷。结果整理之后发现，他看似划水，但效率非常高，整理出的数字却在平均值之上。
　　楼主还在一楼说：【以前我也总爱在网上各种喷徐大少，但今天之后，我彻底服气了！所以请问有大少粉丝告诉我，转入粉籍该怎么做吗？】
　　底下哈哈声一片。
　　因为帖子讨论热度很高，让大家意识到徐清然的表现说不定比想象中要好，所以纷纷猜测优秀毕业生的名号会落到他头上。
　　直到军学院官网发布了通告。
　　出乎意料的，优秀毕业生的名号最终落到了倪筱鸢身上。
　　【客观来说，这个评分没问题。】
　　【确实，那天直播我也看了，倪大小姐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且还很有领队风范。】
　　【哈，某位大少的粉丝是不是要破防了？】
　　但平时为徐清然冲锋说话的那些粉丝，在结果发布后却很是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就说了吧，院长和季将军可是评测员之一，大少肯定拿不到的啦！】
　　【粉丝们表示早就说了炸学校的小疯子不配拿这个优秀生，是你们这些黑子各种炒话题捧杀。】
　　【学院没让大少赔钱就很好了哈哈哈哈！！】
　　【你们先别笑，官方又发了一则新的通告，你们看完了再接着笑！】
　　网友们闻讯过去。
　　格兰蒂斯军学院确实又更新了。
　　这次的新通告，内容还跟徐清然有关。
　　总结下来，大致意思是徐清然在演习中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
　　只是鉴于他在毕业演习中，采用了学院比较不鼓励的方式终止演习，同时给学院带来了意外损失。经评估后，决定扣除他部分所得优秀评分，以此作为惩戒。
　　但因‘部分’评测人员的意见，最终决定给予表现出色，且作为提前结束演习关键人员的徐同学，特别表扬。
　　特别表扬。
　　嗯，就是这则通告。
　　网友们真是看得又莫名又好笑，疯狂艾特格兰蒂斯军学院，吐槽般问他们这到底什么意思。
　　社交平台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这会儿，徐清然正在离开海蓝星的回程路上。
　　他坐在沈廷煜飞行器的副座上看完了学院通告，笑得两眼弯弯。
　　感叹：“季国军将军真小气。”
　　说要扣他分数的人，一定就是季国军了。
　　他甚至能想象他们在做评测总结时，季国军气得拍桌指明：“扣光！都给我扣光！”
　　然后，可能是王戬坚持不同意，成了为他争辩的‘部分人员’。吵来吵去谁都不愿意妥协，于是就有了这么搞笑的结果。
　　实际上徐清然在决定炸炸教学楼，获得快乐的那时候起，就没有太在意评估的头衔了。
　　只是个荣誉标签，既不给钱也不给吃的。
　　对徐同学的诱惑力不够大。
　　“笑得那么开心？”
　　徐清然还在盯着网友们吐槽的评论，旁边就传来一道略带无奈的声音。
　　他侧过头，正好与驾驶座上的黑发男人视线相触，一不小心就望进那双冰渊般沉静的眼睛。
　　真漂亮啊。
　　他默默在心里想道。全身上下，他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双眼睛，仿佛真的是深不见底的蓝海，能够给人带来宁静。
　　沈廷煜与他对视了几秒，才又把视线放回前方。
　　边开车边说：“我那天正在金翼营总部开会，季国军连着给我打了七八个通讯。”
　　“先是把我骂了一顿，然后说要收回我在格兰蒂斯军学院，一年的最高特权。”
　　说完，也跟着笑了一声。
　　徐清然沉默。
　　从封维的事情再到毕业演习，确实获得了沈廷煜不少的帮助，也因此让他有了更好的‘发挥’空间。
　　“走吧。”徐清然爽快道，“回家前你可以挑一间你最喜欢的餐厅，我请你吃顿饭。”
　　“不用考虑价格，尽管挑。”
　　沈廷煜也没客气。
　　俩人最后在天狼系的某家餐厅暂作停留。
　　餐厅的名字，叫鸿苑。
　　经营规模不算大，但环境挺好还很诗情画意，周围光亮也非常适中，叫人待得舒服。
　　他们到达的时候不是饭点时间，所以里面的人不多，沈廷煜习惯性挑了比较不会被别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徐清然见他对这里的环境挺熟悉，问：“你很常来？”
　　“算是吧。”沈廷煜回道。
　　来送菜单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慈蔼地笑了几声说：“沈上将是我们餐厅的老顾客了，跟我们老板更是多年的朋友。当初要不是多亏他的资助，这家餐厅也开不起来。”
　　沈廷煜浅浅笑了笑。
　　徐清然听得诧异。
　　“你生活交际……还挺让人意外。”徐清然叹道。
　　沈廷煜挑眉：“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像一个正常人？”
　　徐清然直言道：“在恶塔见到你的第一眼，确实是这么想的。”
　　沈廷煜：“那现在？”
　　徐清然学着他莞尔：“还是这么想的。”
　　沈廷煜：“……”
　　老先生口中沈廷煜的那位朋友，就是这家餐厅的大厨。
　　知道这桌客人是他们，把餐做好后甚至亲自给他们端上来。
　　大厨是个中年男人，不高不矮，稍微有些发福。
　　脸蛋圆圆的，笑起来两眼眯成了细缝，模样特别吉祥。
　　大厨先是跟沈廷煜打了招呼，转头发现他带来的对象是徐清然后更震惊了。
　　“徐大少！”那位朋友态度忽然激动，“我的天啊，第一次见到本人！”
　　“我是你的粉丝！那天学院演习直播我也看了，大少你真的成长了好多！我能不能跟你合个影？！”
　　徐清然一脸错愕。
　　稀里糊涂的，最后变成了合影环节，甚至给他们拍照的人还是沈廷煜。
　　他这下子是真信他们关系不错了。
　　毕竟不够好的话，哪儿敢这么自然使唤沈廷煜？
　　“我的厨艺是得到这位上将认证的，大少要是觉得好吃欢迎常来，我一定给你打折！”
　　“噢，我记得你跟廷煜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是吧？没问题，要是哪天忘记带钱了，可以一起记他账上嘿嘿！”
　　沈廷煜礼貌微笑。
　　可可爱爱的大厨跟他们唠叨了好一会儿，直到有服务员过来催促说后厨积了一堆单子，才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离开。
　　送上来的食物是烤肉排。
　　徐清然不太懂得细细品尝，只知道吃起来确实挺不错：“所以呢？为什么会决定资助这家餐厅的老板？”
　　“你虽然不是不理智的E型者，但更不像是会无故行善的人。“
　　面对提问，沈廷煜似乎陷入了回忆。
　　半晌，才回道：“很久以前受过帮助。”
　　“那时候就觉得他对肉食的烹饪很不错，后来再遇，他正好有些困难。”沈廷煜笑道，“我不是很喜欢亏欠别人，所以就顺手帮忙了。”
　　“否则，以后大家之间万一发生意外有什么变故，清算起来会很麻烦。”
　　徐清然非常同意。
　　所以他握着刀叉，深思熟虑后忽然问：“之前说过，你精神池有很深的创伤是吗？”
　　沈廷煜顿了顿，回答：“嗯，但有抑制剂就不会影响日常使用。”
　　当然，等药剂失效之后就不知道了。
　　以目前情况来看，应该勉强还能再撑几年。
　　徐清然点点头。
　　又问：“一定得要高阶D型才能尝试疗愈？”
　　“谢叔叔是那样说的吧。”沈廷煜回道，“也只是推测有一定的可能。”
　　说完觉得疑惑，反问：“怎么了吗？”
　　徐清然低头切了块肉，语气平常：“我来帮你试试吧。”
　　餐厅小角落，在徐清然说完这句话时，响起了餐具落在盘子上的清脆碰撞声。
　　沈廷煜眼睑微颤，有些错愕地抬了抬眸：“……什么？”
　　徐清然把叉子上的美味肉块送进嘴里，对于沈廷煜稍微显得有点大的反应感到疑惑。
　　好一会儿，才说：“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不小的忙。”
　　“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如果这是现阶段我能为你提供的最好帮助，那我很愿意配合你的治疗。”
　　沈廷煜嘴唇轻抿，表情算不上好看。
　　片刻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开口：“你知道他们说的精神疗愈，是什么意思吗？”
　　徐清然眨了下眼睛，微微歪头。
　　沈廷煜一看就知道他不理解其中深意。
　　整理了很久的思绪，才出声解释：“你如果想帮我修复精神池的创伤，首先至少需要跟我的灵魂建立暂时性的缔结。”
　　“这就像，确定进入一段恋爱关系。”沈廷煜说道，“两个人之间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会有切不断的羁绊。”
　　“每一次的碰触，都是情人间的抚慰。”
　　“每一次的灵魂感应与交流，都像是在接吻。”
　　沈廷煜面不改色将这些事直白道出后，又接着问他：“你现在明白了吗？”
　　徐清然顿了顿。
　　听起来……好像还挺亲密？原谅他这个外来者，暂时还有点难以理解。
　　但想想沈廷煜本来就是他的攻略目标，所以便道：“大概明白了吧，也没关系，我不介意这些事。”
　　合得来那就继续，合不来就一拍两散。
　　“我介意。”
　　难得的，沈廷煜的语气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
　　没有轻浮的笑意，也没有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他认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字一句道：“徐清然，我要的不是出于还人情或任何责任，强行绑定的羁绊。”
　　“我要的，是真心实意，是出于爱意本能而追求的缔结。”
　　徐清然又是一怔。
　　沈廷煜说完这些，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些许。
　　他知道徐清然来历特殊，对于灵魂的缔结或许没有那么深刻的概念。
　　所以他没有真的跟他生气，捏了捏眉心后说：“对E型而言，哪怕只是可以解除的暂时性缔结关系，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
　　“如果太草率，是会很痛苦的。”话说到这里，沈廷煜语气也恢复了多数时候的温和。
　　清浅的笑意，夹杂着难以察觉的苦涩。
　　E型者太讲究灵魂共鸣。
　　如果跟他们不爱的人缔结了灵魂羁绊，他们会痛苦。
　　如果跟不爱他们的人缔结羁绊，能够时刻感受到对方真实情感的他们，会更加痛苦。
　　徐清然听得沉默。
　　最后放下手里的餐具，态度认真地跟沈廷煜说了声：“抱歉。”
　　沈廷煜抬眸看来，眼底是明显的讶异。
　　大概是没想到，他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会主动道歉。
　　“别那样看我，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徐清然挑眉，“我本意是想帮你，但确实是我想得太轻松了，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
　　真心不真心这件事，徐清然至今为止还没深入考虑过。
　　他穿越以来，更多是在努力想办法提升自己，好可以在这个世界站得更高更稳。对于沈廷煜这个攻略对象，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他，更是没有仔细想过这层关系的未来。
　　只思考着怎么提升精神池阶级，怎么早点拿回异能。
　　但站在沈廷煜的角度，他对这些都毫不知情。
　　攻略到底，就意味着他们需要绑定在一起。
　　将来他要是让沈廷煜爱上了他，自己对他却只有虚情假意，那未免太不公平了。尤其对他精神追求境界这么高的人来说，要是发现了真相，那就是成倍的痛。
　　徐清然越想越出神，慢慢意识到只单纯把这件事当成任务来做的自己，有多么卑鄙。
　　就像他当初对封维说过的话一样。
　　不付出真心的情感，又凭什么得到真心的回应？
　　所以他决定暂时先放下，把跟沈廷煜做缔结治疗当成人情筹码的念头。
　　也打算放缓他的攻略任务。
　　或许，他可以试着再多了解一下沈廷煜。
　　真心喜欢之后，再跟着这份心情，并驱前进。
　　“放心，我明白了。”徐清然思考完后，果断说道。
　　沈廷煜刚重新拿起自己的餐具，就听见他接着补了一句：“等哪天要是有机会，我真心爱上了你，就会通知你一声。”
　　“到时候我们再谈精神池治疗的事。”
　　沈廷煜瞬间被他的直白弄得一愣。
　　过一会儿，失笑出声。
　　徐清然低头专心吃着餐食，听到后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微笑着，配合回应：“好。”
　　或许，这就是他喜欢跟徐清然相处的原因吧。
　　频道相同，又总是那么坦诚无顾忌。
　　还很会哄人。
　　——虽然是无意识的。
　　这顿饭吃完，是徐清然付的款。
　　沈廷煜也没有跟他推脱，坦然接受了他的心意。
　　过程中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总的来说也算是以非常好的氛围收尾。
　　·
　　就这样，徐清然又回到了沈廷煜的家。
　　作为他现‘婚配对象’的沈天逸不在，据说为了上学暂时住到他堂哥那里去了，只有周末和假期才会回来。
　　军学院训练结束后，他又恢复无聊的日常生活。
　　沈廷煜还是老样子，一个月没多少天在家。他努力保持着健康的生活习惯，每天依旧会继续锻炼。
　　就是沈廷煜为了照顾出远门的沈天逸，把比较让他放心的宋嫂也一起安排过去了。
　　家里现在特别安静。
　　相对的，徐清然直播的频率也变高了起来。
　　因为除了沈廷煜在家，其余时候他都需要给自己做饭。
　　沈廷煜问过他，要不要再找个专门做饭的阿姨过来。或者他自己有想要的人选，也可以去找。
　　徐清然拒绝了。
　　他的肚子实在太好养了，好吃不好吃是其次，能把食物弄熟填饱肚子就没问题了。
　　沈廷煜知道他时常拿着剩下的食材胡乱搭配自创神奇料理，找人送来新鲜食材后，如果期间抽空回趟家的话，就会拿保鲜盒把原材料一份一份配好。
　　这样徐清然想下厨时，只需要随机抽取一个盒子就行。
　　他分配好的那些食材就算一股脑全倒锅里，也不会做出什么毁人类的料理。甚至如果有额外的时间，他还会在盒盖上贴几张便利贴，写着烹饪厨具的建议。
　　【起猛了，竟然看到大少在做香辣肉丝！】
　　【我太懂你心情了姐妹，而且还是无额外食材添加的合格香辣肉丝！】
　　【小疯子军训一趟回来，口味都变正常了？】
　　【感动，终于懂得给自己吃点好了的。】
　　【我发现最近的食材都是提前配好的耶？是小疯子自己先弄的吗？】
　　【大少大少，我又来挨骂了！快骂骂我！】
　　即使徐清然直播频率变高，每天来蹲守的观众还是很多。
　　主要看D型的直播就是一种放松和享受，哪怕不能直接隔空得到精神力消耗的补充，也能愉悦心情。
　　个别小黑子除外。
　　徐清然做完菜，就着米饭开吃。
　　快吃完的时候看直播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准备下线，直播间突然涌出了好多弹幕。
　　一开始先是他看不懂的。
　　【徐清然，又是你？？】
　　【爆料说的是真的吗？封同学受伤真的跟你有关系？】
　　【真的是你害封同学不能毕业的吗？】
　　然后是他慢慢看明白了的。
　　【大少！快去星博看看！】
　　【小疯子，你好惨啊，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又惹事了。】
　　【看吧看吧，平时就叮嘱你不要随便乱交朋友，果然又惹祸上身了！】
　　徐清然掏出手机，登上星博。
　　也就是凯安帝国最热门的社交平台。
　　点进热搜，就找到关键词条。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封维重伤在医院昏迷不醒的事情，被大众发现了。
　　这件事，还是封维粉丝团扒出来的。
　　封维作为跟王室沾点边的孩子，背靠封家，所以从小就有点粉丝基础。
　　到后来他考进格兰蒂斯军学院，宁洛亲王骄傲宣扬，入学那天同样上过采访，因为颇出色的外貌以及身世背景收获人气。随后玲珑城灾难爆发时，他也在直播里入镜，3S的资质优秀的表现让他的知名度又得到提升。
　　今日闹剧事件的起因就是，支持封维的粉丝们没在毕业演习上找到他。
　　然后就开始疯狂艾特军学院询问原因，但迟迟没得到回复。于是他们爆发了，不断跑到所有跟军学院相关的博文新闻底下发评论问话。
　　甚至包括比较出名的军学院学生相关的博文，他们也到处蹦跶引起注意。
　　还散播封维遭到军学院针对，被孤立等等谣言。
　　终于，事情成功被他们闹大了。
　　紧接着又有粉丝发现，封维在校期间关系最好的就是徐清然。而他失踪后徐清然却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完全没提起他，他们在愤怒之下就疯狂艾特徐清然质问。
　　问着问着，慢慢开始了阴谋论。
　　反正，跟当初封维失踪，徐清然被接受调查时候的嫌疑大差不差。
　　徐清然心平气和看完了网上对他的那些谩骂。
　　反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很担心，不断询问他的心理情况，要他别被黑子的话影响。
　　“影响？能影响什么？”徐清然看到后笑了一声。
　　“我还是吃得饱睡得好，身上也没掉块肉，你们才是应该要少被那些虚的东西干扰。”
　　“下播了，再见。”
　　徐清然是真心在说这话的。
　　只不过正好卡在他下播前的时间，于是他这段剪辑就被黑子拿来说他嘴硬。表面说得潇洒，实际上下播偷偷哭去了。
　　舆论在网上发酵一整天，徐清然本人都没出来回应。
　　主要是他转头就忘了。
　　直到晚上，沈廷煜好一段时间没更新的账号，又上线发了几个视频。
　　同时还艾特了封维闹得最凶，骂徐清然也骂得最凶的几个大粉。
　　沈廷煜的号，热度一如既往的高。
　　视频很快就冲上话题热门。
　　全是当初不小心被穆宁洛的团队搜出来，封维背后搞事的监控视频。
　　沈廷煜这个人心机比较深。
　　他担心封家还会搞事，所以那天悄悄备份了穆宁洛打算让人销毁的监控视频。果不其然，现在就需要派上用场了。
　　下午还在吃瓜的网友们：？？？
　　【卧槽？】
　　【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徐大少也太太太惨了吧！】
　　【何止惨字能形容啊？简直不要太倒霉好吗？好好跟人交朋友结果被暗算，现在还要被对方的疯狂粉丝辱骂质疑！】
　　【难怪大少不想出来回应，换作是我，我也不想出来说话好嘛！】
　　【可怜的小疯子，怎么总是被坏东西盯上啊？】
　　封维的粉丝还有黑子们当然不愿意相信和接受，连带着沈廷煜都一起骂，说他为了保住徐清然找人弄了假视频，污蔑封维。
　　直到两小时后，军学院官方号转发了沈廷煜的最新博文。
　　附言三个字：是真的。
　　彻底把事件推向最高波。
　　搞笑的是，当天在场且都知情的军学院学生以及工作人员，也纷纷冒出来转发了沈上将的视频，仿着军学院官方号的口吻说：是真的。
　　词条最新评刷出来，清一色的三个字。
　　随后，又有另一波营销号新闻号发文。
　　扒出了封维中小学的黑历史。
　　说他从小就仗势欺人，在媒体前对外形象很积极向善，实际上背地里是个性格阴晴不定又极度暴力的人。前一秒还跟你玩得好好的，下一秒可能就因为一句话不顺他的意，被暴打重伤。
　　之后，中学时那位跟他关系很好的班长，被他打成植物人永远躺在医院的事情也被爆了出来。爆料里甚至还包括封维是极端D型恋慕者，以前试图绑架D型强迫人家灵魂绑定，收集照片追踪动态等变态行径。
　　这些秘密，就像突然失去了掩护，赤裸裸被摊开放到大众面前。
　　网友们看得震惊。
　　【天啊，这也太可怜了吧？】
　　【天道有轮回，只能说封维现在躺在医院是活该！】
　　【从小认识到大的朋友都能下这么重的手，而且还只是为了一些口角小事，封维到底有没有心啊？他真的不是E型吗？】
　　【E型表示不背锅，这种就只是从小被宠坏的恶徒而已！】
　　【才18岁……难以想象光鲜亮丽的皮囊底下竟然是这么恶心可怕。】
　　【封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瞬间，不久前还在狂喷的黑子们神秘消失。
　　只剩下一堆破防的封维死忠。
　　徐清然还是手机上被倪筱鸢疯狂发送消息轰炸，才知道网上事件的翻转。
　　要说事情发酵前，没有封维家里人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于是登上了自己的号，直接艾特封家和穆宁洛问：“两个月了，我应得的道歉呢？”


第49章 灵魂碰撞
　　徐清然这一问，看得网友们震惊。
　　不是惊讶于他敢刚的态度，而是封家他们的孩子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没跟人好好道过歉？！
　　离谱！
　　此时的封家。
　　穆宁洛被网上的言论弄得焦头烂额。
　　凯安帝国的王亲贵族们尤其格外在意外界风评。
　　毕竟拥有支持，他们才能继续被人追捧，从各个地方获取利益。如果闹得太难看，风评降低被国民怒骂，是可能会被撤掉封号，甚至被革除王族身份的。
　　“先把热度压下去！”穆宁洛对着她的专用团队吩咐道。
　　说实话，那天在军学院大出糗之后，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把封维救回来，没想着把事情闹大。至于徐清然那里，她虽然没有实权，但怎么说也是个亲王，不可能放下面子主动道歉。
　　封维的事情，要不是有网友发现不断追究，也不至于闹得那么严重。
　　她承认，她和封家在最开始见到舆论开始发酵，甚至在抨击徐清然的时候，确实悄悄推动了一些。但她想要的，也只是徐清然黑子们的谩骂，破坏他在民众心里的印象。
　　谁想到只要扯上徐清然，这话题热度都能往倍儿翻，发展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甚至沈廷煜竟然瞒着她备份了数据！
　　备份就算了，他再了不起也只是个上将，哪来的胆子敢跟她和封家作对？就不怕连累沈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底蕴？
　　哦是了，差点忘记，他跟沈家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亲近。
　　他当然不会在意沈家是好是坏，就算没了沈家，他身上的功绩都够撑他一辈子了。
　　还有格兰蒂斯军学院，现在连王族人员都敢不放眼里，翅膀硬了不成？
　　穆宁洛正在皱眉思考，就有底下的护卫从外面回来。
　　见到对方，她急忙从贵妇椅起身，问：“怎么样？王兄是不是答应会帮我们家阿维做主这件事？”
　　刚从王宫面见完陛下回来的护卫，犹犹豫豫回道：“陛下……陛下说，人证物证确凿，就算是王室成员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穆宁洛眼神微怔，又见护卫低头接着说：“陛下还说，这些年已经纵容亲王您和封家遮掩了很多，小少爷做过的恶事。既然孩子没学好，家长……家长没做好本分，怨不了事情反噬。”
　　“王兄这是什么意思？！”穆宁洛这几天为了封维都没休息好，心态终于有点小崩溃，“阿维怎么说也是他亲外甥，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现在就进宫见他！”
　　护卫急忙打断穆宁洛：“陛下刚刚还说了，他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需要更多的休息，所以让我提前跟您说……非帝国危机相关的要紧事，他不会接见任何人。”
　　穆宁洛听得，捂住心脏跌坐在椅子上。
　　护卫传完话担心被她的怒火殃及，默默退下了。
　　怎么会……怎么会！
　　明明又不是什么大事，封维只是耍耍孩子手段，再说那什么徐清然不也没事吗？而她孩子现在都已经躺床上醒不来了，怎么还要对他这般残忍！
　　穆宁洛大口喘息之际，厅房里走进了一位穿着白色纱裙的长发女生。
　　她周围跟着最新型号的AS小行星，边走到雕花圆桌旁边对着镜头说：“这就是我今天的下午茶，P家那里做好直接送过来的！我还额外跟他们订了十个小蛋糕，抽给今天看我直播的粉丝。”
　　穆宁洛闻声，慢慢转过头。
　　那是她的三女儿，封瑶。
　　她算是网络上挺有名气的主播，喜欢分享自己名媛日常，因为有钱给出的福利都很大方。而且她大学主修课程就是大众传播，擅长网络方面的运营，自己也经营着营销号。
　　穆宁洛等她抽完奖，吃完下午茶下了播，在她准备离开前把人叫住：“瑶瑶，等等！”
　　被她叫住的女孩，也就20出头的年纪。
　　听到穆宁洛的声音后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却没有看她。只是摘下头上别着的闪亮亮星型发夹，整理好头发后重新别上，娇俏的脸上也不见直播时的热情与笑容。
　　“什么事？”连出口的声音，都显得有几分淡漠。
　　穆宁洛心里就只有封维的事，拉住封瑶就说：“就是你弟弟这段时间的事。”
　　“封家和你弟弟现在的事闹得那么大，你舅舅不想管，为了封家的名声我们也不能放任言论不理。”
　　“你不是最会处理网络言论公关那些的吗？赶紧帮忙把家里事情处理好啊！”
　　封瑶听得不耐烦，下意识想拒绝，就差把封维自作自受这句话说出口了。
　　但转头想想，话到嘴边时又改口道：“好啊，想让事情消停其实很简单，把你和封家的号给我吧！”
　　同天晚上，封家对外专用账号以及穆宁洛的号，在星博上发了文。
　　针对封维被扒出来的恶事，以及封家最近遭受的言论攻击作出回应。
　　出乎意料的，官方账号的态度很好也很真诚。
　　封家表示，真挚为封维这些年伤害过的人感到非常抱歉，并诚心诚意向所有人道歉。说封家绝不会逃避责任，会给那些人作出相应的补偿，也愿意接受大家的斥责，努力反思，争取早日转变大家对封家的印象。
　　而穆宁洛那里也摆出了有担当的家长态度，痛心疾首表示是她过于溺爱孩子，封父总是忙于工作，疏忽了对他们这个孩子的教导与正确三观引领。对于封维所做过的事直认不讳，说他们家也是在近期查明之后才得到深入了解，并表示震惊。
　　反正用词深刻预期真切，诚意满满。
　　两个账号的最后，还都艾特了徐清然的主号，郑重向他道歉。
　　徐清然洗完澡，收到几个朋友的消息上号去看的时候，还觉得很诧异。
　　毕竟穆宁洛给他的印象，不像是会低头道歉的人。
　　不过到底真的假的他也不在意，本来就只是因为闹到全网，他就顺便讨个说法。现在真相暴露，对外官宣的道歉也有了，只要别再招惹他，就可以当做封家不存在。
　　反正，他也送了封维一个植物人大礼包，不亏。
　　而封家这里——
　　穆宁洛看到三女儿封瑶的作为后，差点气得两眼一黑晕过去。
　　她拿着手机上楼，愤愤敲响封瑶的房门。
　　里面正在录歌的封瑶被迫中断，小小翻了个白眼过去开门：“又怎么了？不是帮你把事情处理好了吗？我刚刚还特意看了眼，舆论风气不是好多了嘛？”
　　都没有再狂喷封家了。
　　穆宁洛怒道：“这算什么好？”
　　“我是亲王，封家是银龙营最有钱的经商豪门，怎么能向那种卑贱的普通人民道歉？！你弟弟现在都成了植物人，怎么还能要他认罪！”
　　封瑶听得捂嘴嗤笑了一声，反问：“平民百姓怎么卑贱了？他们可是纳税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欸！没有帝国的人民，我们除了有个好听点的身份背景，还有什么？”
　　“没有他们，你有这大房子住？有几百万的礼服定制？有山珍海味可以吃？”
　　穆宁洛听得恍惚，没想到自家女儿竟会这样对她说话。
　　她试着回想女儿从前乖巧的样子，却猛然发现，关于女儿的回忆很稀薄，也很模糊。似乎是从封维出生之后，她就一门心思扑在这个儿子身上。
　　要不是最近因为封维出了事，她或许都不会想到来找封瑶。
　　封瑶又说：“还有，做错事道歉不是很正常吗？”
　　“我以前早就说过，你们这样宠着他，那些被你们掩护的坏事，早晚有一天会反噬到他自己身上。”她说得轻快，好像对自己弟弟变成植物人这件事，没有太大感受。
　　啪的一声。
　　穆宁洛气得往封瑶脸上扇了一巴掌，扇完再看面色平静的女孩，又有点后悔。
　　“随你怎么打。”封瑶的语气还是满不在乎，“反正你这个宝贝儿子算是养废了，如果你和爸实在非要有个带把的才能继承家业，那就趁现在你们二老还有精力，再生一个吧。”
　　说完不客气地把门关上。
　　同层楼最尾端的房间里也走出个齐肩短发的瘦高女生，听到了动静，却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拿着保温杯就直接下楼了。
　　只留下穆宁洛独自站在三楼的走道上发呆。
　　封瑶关门后揉了揉有点火辣辣的脸蛋。
　　她……不，应该是说封家姐妹三个人，对封维的感情都不是很深，甚至还有点讨厌。除了他的性格，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封父封母两个人的态度。
　　作为女孩，她们仨从小在封母那里的待遇都算不上好。
　　小时候听过最多的就是‘你们要是男孩就好了’，是男孩的话就算不是直系血缘，也能有跟其他王子竞争王权的可能。是男孩的话，可以做的事情就比较多，还能成为强壮又能帮家族博取好感的军人。
　　气得她二姐，高中毕业凭实力考上了格兰蒂斯军学院。
　　封父思想更是传统，认为家里一定要有个儿子才适合继承家业，对她们几个女儿态度向来冷淡。
　　反正，这次见到封维以前那些龌蹉事被人发现，她还挺幸灾乐祸。
　　封维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她早不爽很久了！什么徐大少的跟她没关系，她就单纯想风风光光安排个道歉大礼包！
　　何况，做错事道歉不是应该的嘛？！
　　·
　　今天是周五晚上。
　　徐清然刚放下吃完瓜的手机，宅子大门就打开了。
　　“清然哥哥！”
　　沈天逸背着他的小书包从外面跑了进来，宋嫂还跟在后面追：“哎，小少爷，你先把鞋脱了呀！”
　　人还没来得及跑到客厅，身后的书包就被人一把揪住。
　　沈天逸通过那手劲儿猜到对方身份，敢怒不敢言，只能回头乖乖先把外出穿的运动鞋鞋脱了，换上拖鞋，才哒哒哒又跑向客厅沙发坐着的男生。
　　“徐先生晚饭吃过了吗？”宋嫂现在回来见到徐清然都会习惯性问他这句话。
　　想想沈廷煜天天不在家，他每天得一个人守着大房子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还没人能好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宋嫂又道：“先生今天下班就直接来接我们，晚餐还没吃呢，我正准备给他弄点。如果徐先生也有需要，我可以多准备你的份。”
　　徐清然先是看了进门的沈廷煜一眼，然后才对宋嫂笑了笑：“好啊，那就麻烦宋嫂加我一份，谢谢。”
　　宋嫂脸上的笑容果然又更大了，高高兴兴进厨房忙活。
　　沈廷煜这里刚把门合上，通讯器就立马收到了一个请求。
　　看了眼，是沈家那里打来的。
　　他接通后走到一旁看向窗外，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对面传来略显沧桑的中老年男声：“廷煜。”
　　前院里亮着微灯。
　　今晚的风有点大，院子里的花草晃得厉害。
　　良久，沈廷煜才出声回应：“爸。”
　　温馨的称呼从他嘴里出来，却跟面对陌生人一样平淡疏离。
　　“找我什么事吗？”沈廷煜问道，语气维持在礼貌与生疏之间。
　　对面沉默片刻，才说：“天逸的那位未婚妻，怎么样了？”
　　沈廷煜目光流转。
　　心道，原来是想打听徐清然。
　　“刚从军学院毕业回来，表现很不错，我想这些随处可查的表面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再向您复述了？”沈廷煜回道，同时有些警惕与疑惑。
　　这一年来，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徐清然相关的话题。
　　而且他的背景与过去都很干净单纯，沈家应该早就已经查清楚了，现在打电话来又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阵安静。
　　结果又听沈家主问：“性格呢？跟天逸相处得怎么样？”
　　沈廷煜顿了顿，礼貌回答：“跟天逸相处得挺好。”
　　至于性格——
　　他下意识往客厅里，跟沈天逸一起蹲在桌子边同款眼神研究作业的徐清然。
　　尽可能往比较符合他外表的方向说：“性格……也挺好。”
　　温柔——打人一般只打骨折半残，可见力道是挺温柔的。
　　听话——人家如果挑衅他，叫他不服来干，他就真的动手干。
　　善良——教训封维的时候还给他留下半条命，只让他当个植物人，很善良。
　　情绪特别稳定——该认真就认真，该发疯就发疯，稳得很。
　　沈廷煜把那几个词说得毫无负担，面不改色，半点不心虚。
　　对面的沈家主听完，又陷入沉默。
　　莫名的，沈廷煜从那段安静里听出了他这位父亲的怀疑。
　　沈家主没再往下问，直接说：“下周日在云天楼有场家宴，大家很久没见到天逸了。他下个星期不是放假吗？你跟他一起过来，顺便把他‘未婚妻’带上。”
　　“那么久了，总得要见见面。”
　　沈廷煜听得意外。
　　确实，从徐清然跟沈天逸的契合度公布以来，沈家除了把人安排在他这里之外，就没提出过要跟徐清然有任何沟通或见面。或许是近期徐清然的风评名声跟以前都不再相同，沈家终于对他有了兴趣。
　　“我知道了。”沈廷煜没有拒绝。
　　云天楼的餐饮水平也挺高，徐清然应该还没试过。用他的话来说，免费的餐不蹭白不蹭。
　　沈廷煜在用餐的时候，把沈家的邀请告诉了徐清然。
　　“沈家的家宴？”徐清然想了想，“行啊。”
　　他答应得爽快：“认识你和天逸那么久，我确实还没见过你家里人。怎么说，也应该跟你父母打个招呼，省得以后你做了什么事，他们还以为是我把你给带坏的。”
　　沈廷煜却道：“这点还好。”
　　“我妈很早就过世了，我跟沈家其他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他们知道我的德性，在他们看来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徐清然单手撑着脸颊，有点惊讶：“你跟家里关系不好？”
　　“我看他们给了你这么多东西，还以为你是那种特别受宠的小公子。”
　　有大房子，各种限量款的交通工具，还有花不完的钱。
　　而且没记错的话，沈廷煜还是沈家主最小的儿子？老幺嘛，一般都很被疼爱。
　　沈廷煜笑了，说：“能无节制给你提供物质上的需求，不一定就是疼爱。”
　　“有的时候，也可能是因为觉得亏欠。”
　　徐清然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忽然发现，他对沈廷煜的了解很有限，对他的过去更是一无所知。
　　“那也不错了。”徐清然说道，“总比徐家那种做了一堆事，还半点愧疚心都没有的好。”
　　沈廷煜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顿饭吃得平常。
　　就是徐清然没想到，自己前一天还在感叹自己对沈廷煜的了解不够多，隔天突然就有了意外的了解机会。
　　周六，沈廷煜没有上班。
　　从军学院又锻炼半年回来的徐清然，以增进关系为由，拉着他给自己当陪练。
　　俩人都熟知彼此的性子，所以搏斗起来都尽可能发挥自己的全力，没有放水。
　　等打起来，徐清然才意识到进步的不仅是他，沈廷煜在过去的半年甚至是一年里，同样也有在提升自己。E型在打斗方面的天赋实在太优秀了，就算只赤手空拳不拼精神力，他也很难讨到好。
　　而且不知怎的，沈廷煜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
　　身上的精神力波动有些飘忽，拳风里一不小心就会露出杀气，要是不谨慎躲开被击中的话，应该会很疼。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这异常，所以打到后面像是着急想结束，进攻的速度与狠劲儿都强烈许多。徐清然现在的身体还没完全赶上他强健的体质，一不留神就被他抓住难得的机会，直接撂倒在草坪上。
　　视线相对间，他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感到陌生又真实的寒意。对方的压制与反击仿佛拼尽了全力，有一瞬间沉浸在情绪里，肆杀的欲望攀到了高峰。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徐清然脑袋闪过了很多。
　　最终心叹——估计得被摔个狠的了。
　　然而在身体和草地来个亲密的碰撞前，按倒他的人忽然又很及时收住了力道。
　　预想中的重摔并没有发生。
　　徐清然抬头，沈廷煜弯着腰，像是被他下坠的重量跟着往下带了带，与他挨得有点近。一只手臂还枕在他脖子后，避免了后脑勺与地面狠狠相撞。
　　大抵是沈廷煜回过神收住力量的控制很极限，徐清然在身体面临危险时也下意识释放了防御的精神力量。意外的，两道灵魂精神动荡的波动产生了摩擦般的碰撞。
　　沈廷煜没有什么反应。
　　但倒地上的徐清然在这一瞬间，眼前跟放电影般出现了他不曾见过的场景。
　　从环境上看，跟他记忆中的恶塔牢狱有点相似。
　　不算大的空间里，十几岁的黑发少年仿佛被当成了什么凶恶的洪水猛兽，四肢都让人用牢固的锁链拷住。他身上有着不少伤痕，深浅不一。
　　有的像已经伤了一段时间，恢复得七七八八。
　　有的看着才添没几天，上面的血痂颜色还很深。
　　还有一些正在流着鲜红液体，明显是刚刚弄上去的。
　　封闭的房间里还站着好几个人，他们穿着各自阵营的标志性制服，有的像守卫，有的手里还拿着行刑用的工具，像是执法者之一。
　　而被他们环绕的那名少年，可能是因为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与刑罚，身形格外瘦弱。
　　他面前还站着一位穿着深色华贵服饰的男人，胸前衣领之下配着一颗象征他高贵身份的蓝宝石，连腰上佩戴的短刀，刀鞘都镀了一层金。
　　男人的鼻梁高挺，双目狭长，额前勾着一缕刘海般的须须，姿态很是冷傲。
　　徐清然穿越至今还没见过对方，只从画面里看到他胸前还别着代表金翼营的胸针，而那枚胸针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枚都要精致高贵。
　　只见他走到被铐起来的少年面前，抓住他头发强行让他抬头。
　　少年有一双格外出众的蓝色眼睛。
　　此时此刻，里面布满了阴冷的狠戾、愤怒与桀骜，恨不得能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男人冷笑了一声，眼底同样带着一抹怨恨。
　　他缓慢开口，评价道：“真漂亮的眼睛。”
　　“漂亮得，让人厌恶。”
　　旋即，就见他伸手跟旁边的人，要来了一支短尺长的钢钉。
　　他薄唇轻启，声音无情：“三年多了，挨那么多的打都还没长进，这种类型的人果然就是顽劣难驯。”
　　“敢这样瞪我，就要接受后果。”
　　话落，他就握着那支钢钉，直接插进了少年的右眼。
　　鲜血顺着伤口往外冲，被狠狠戳伤眼睛的黑发少年紧咬牙根，始终一声不吭。
　　徐清然的心脏在那枚钢钉戳进眼睛的那一刻，跟被人掐了一下似的一紧，忽然出现的画面也在他心神动摇的瞬间消散。
　　唯独少年那双蓝色的眼睛，跟他面前男人的双眼逐渐重叠。
　　他有些怔愣，下意识就看向了他的右眼。
　　很明亮，用起来好像也没问题，倒不像是受过那么严重伤害的样子。
　　“徐清然？”察觉到他的晃神，沈廷煜唤了他一声。
　　把他扶起来后，主动道歉：“抱歉，是我一时没控制好发挥和精神力，你没事吧？”
　　徐清然收回放在他右眼的心思，回道：“没关系，你这不是护我护得挺好的吗？”
　　沈廷煜听了，莞尔轻笑。
　　徐清然心里还装着事情。
　　他刚刚见到的人……是沈廷煜？确实，那样的发色眼睛，还没彻底长开就已经有过人之姿的样貌。这么优秀的搭配，也就只能是年少时期的沈上将了。
　　不过，那是什么？是沈廷煜的过去吗？为什么会突然让他看见？
　　系统的解释来得及时：「回宿主大大，那是攻略目标的灵魂记忆喔。」
　　徐清然皱眉：“那又是什么？”
　　系统迟疑了一下，回答：「就是两道灵魂，如果偶然发生波动的碰撞，在那一瞬间产生交叠相融现象的话，有一定的概率会取得对方灵魂记忆的部分碎片。」
　　「所以宿主刚刚看到的，是攻略目标过去的记忆，灵魂把它用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不过，概率很低就是了，而且一般只会在极高契合度的两道灵魂之间才会发生。
　　系统默默想道。
　　但它的宿主不怎么一般，所以也不好说。
　　徐清然接收完信息，又没忍住看了看沈廷煜的眼睛。
　　光是旁观画面，都能想象眼珠子被人直接戳破的那一刻，是多么钻心裂肺的痛。沈廷煜倒也能忍，愣是一声都不发，好像如果没忍住，就等同于在向那个男人妥协。
　　说来，那看起来也挺变态的家伙，又是谁？
　　难道……是金翼营的那位总司令？
　　徐清然若有所思地跟着沈廷煜往房子的方向回去，突然想起他们刚才的训练，关心道：“说来，你呢？还好不？”
　　“刚才看你的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
　　沈廷煜轻叹：“确实不太好。”
　　“不过相较之前几次，算是不怎么严重了，回房注射一支抑制剂就行。”
　　徐清然跟着他来到书房。
　　看他从角落的金属柜子里拿出混着鎏金色彩的神奇药剂，熟悉拆开，面不改色往自己手上扎针。
　　这一幕，徐清然就不怎么看得了。
　　他把视线挪开，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因为触碰不好的回忆而暴走。
　　沈廷煜注意到了，弄完后对他说：“你好像很不喜欢打针。”
　　徐清然：“不是不喜欢打针，是纯粹讨厌针这个东西。”
　　可能是因为刚刚窥见了沈廷煜的一些过去，他没有避开这个话题：“以前有人曾经用这个东西，往我身上扎毒。”
　　“从那之后，我信不过任何一支针。”
　　“原来如此。”沈廷煜说道。
　　就像个安分的聆听者，没有再深入追问他不想说的，也没有认为他这样的厌恶态度过于敏感或极端。
　　徐清然回房之后，拿着光板搜索了两个事情。
　　第一，就是金翼营的总司令。
　　对方没有沈廷煜那样低调，加上身份原因，所以网上关于他的照片有很多。
　　搜出来的人名字叫穆子玥，是凯安帝国现在的大王子。
　　而他的样貌，确实跟他在沈廷煜记忆碎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徐清然半个身子靠在书桌边，心想，这人说不定还是当初派人各种拦截他，想要跟他谈合作的幕后人。这么一想就合理了，这位司令跟沈廷煜现在虽然是同阵营上下级的关系，但实际上是很不喜欢他这位阵营上将呢。
　　难怪会想利用他，来控制沈廷煜。
　　徐清然现在对穆子玥有了个极差的印象。
　　他第二个查的，就是这个世界对于眼睛的医疗发展。
　　如果按系统所说，记忆碎片就是本人亲身经历无法造假，那沈廷煜的眼睛也复原得太完美了。要不是偶然发现，根本不知道他眼睛受过伤。
　　徐清然搜了一会儿，搜到了结果。
　　凯安帝国的医疗技术确实很先进。
　　对于眼疾，如果有人的眼睛受过严重创伤彻底坏死，他们可以像配假肢那样，给瞎掉的那只眼睛换上‘义眼’。这个义眼不仅能够高度还原眼球的外观，甚至还能重新连接神经，把捕捉到的影像传输大脑，形成画面。
　　功能跟真的眼睛没什么差别。
　　徐清然查完后算是理解了。
　　他没有刻意去问沈廷煜这个问题，知道了就默默记着。毕竟当事人如果哪天想说了，就会主动说出来。
　　转眼，又过了一周。
　　终于要到徐清然跟沈家人见面的日子。
　　沈家举办家宴的云天楼在天神系的某一颗宜居星，从天狼系过去要一段时间。他们周五接了沈天逸就直接出发了，周日早上才抵达预定好的酒店，
　　沈天逸一到酒店就扑床上补觉了。
　　徐清然看得跟着犯困，还不习惯这个世界有精神力可以几天不睡觉的规律，洗把脸后也躺在另一张双人床上，埋头休息。
　　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
　　起来的时候套房里很安静，隔壁房的小孩估计还没醒。
　　徐清然微微睁开眼，面朝的方向正好是大床的另一边。
　　沈廷煜坐在床的边缘，半身靠在床头处，俩人之间还隔着很大的空隙，倒是把安全距离把控得很好。
　　他穿着一件长袖白衬衫，领口微敞，休闲中透着几分散漫的模样，跟他平时穿着军装相比，少了那点禁欲感。没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总是那样的冷淡，手里光板倒映在他眼里的光芒，都照不透那两池深渊。
　　心思细腻的沈廷煜，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转过头来时，眼底就多了那不知真假的笑意：“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吗？”
　　徐清然没有回话，脑袋还处于开机状态，不想做任何思考。
　　就是视线恰好落在沈廷煜说话时微动的喉结上，再看看他整个人，脑子里忽然就冒出‘秀色可餐’四个字。
　　是因为灵魂记忆的原因吗？怎么突然就对这个狗男人有了传说中的美强惨滤镜？
　　徐清然往被子里缩了缩，在这舒服安逸的环境下，不是很想起床。
　　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沈廷煜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回道：“因为另一间房，天逸占用了？”
　　酒店定得临时，定的时候只有这种两室的套房了。
　　一间沈天逸睡着，另一间就是徐清然现在躺着的这里，两间都是双人大床。
　　徐清然横眉道：“他是你的小侄子，你不是应该跟他待一起更合适吗？”
　　沈廷煜笑道：“你猜猜在家里，为什么要把他的房间跟我的上下隔开。”
　　E型的臭习惯啊，连血缘至亲都不放过。
　　日常相处靠近还行，唯独在休息这种私人事情上计较得特别多，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臭毛病。
　　徐清然的脑袋慢慢清醒，想到另一个问题：“你连天逸都不能接受，那你还能容忍跟我待在同一间房？”
　　忽然意识到之前闹脾气跑去蹭他的床时，是多么挑衅的一件事。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沈廷煜正低头看着他的光板，好像在处理重要邮件。
　　停顿了一会儿，没有侧头看他，只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回应：“嗯。”
　　“你的话，确实可以。”
　　徐清然听得微怔。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因为他是极端者们天生就不会排斥的D型。
　　沈廷煜可能以为他不习惯，又说：“放心，我的精神力储备可以让我接下来几天不睡觉也没关系。你如果介意，我晚上不会跟你抢床。”
　　徐清然又躺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下床。
　　走到行李旁翻找换洗的衣服和浴巾时，顺便跟沈廷煜说：“你放心，我是无比‘包容’的D型人士，没有某些特定人群的矫情脾气，这床上就算躺四五个人我都能睡。”
　　丢下这句话，他就去洗澡了。
　　沈廷煜气笑出声。
　　洗完出来沈天逸已经起身了，趴在沈廷煜的腿边，叔侄俩盯着平板盯得入神。
　　徐清然正疑惑，就见沈天逸激动地跳了跳：“要去要去，我要去这个游乐园嘛！我都还没去过！”
　　“哇，后天这里还有朵莉莉的线下演唱会！”
　　沈廷煜无情道：“我没有票。”
　　沈天逸撇了撇嘴。
　　徐清然听到这里，才想起戚朵给过他两张线下演唱会的票。而且那还是无截止期限的特殊VIP票，只要拿着它们，可以任意选择一场线下的演唱会参加。
　　他从钱包里找到那两张随身携带的票，跟沈天逸说：“我有。”
　　这一刻，沈天逸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位伟大的神明。
　　徐清然笑了一下，抬眸对着沈廷煜说：“不好意思，我这票只有两张。”
　　“沈上将看起来不像是会对演唱会感兴趣的，到时候你就在酒店里等我们吧。”
　　沈廷煜：“……”
　　几人准备好之后，就往云天楼出发。
　　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云天楼是个老牌酒楼，还获得过帝国王室颁发的荣誉认证。
　　据说他们的食物做得很不错，许多有钱人举办婚宴或是各种宴席时，都喜欢挑这个地方。规格还挺大，楼层也有十来层，从外观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酒店。
　　沈家预定的小厅在8楼。
　　徐清然跟着沈廷煜他们上去，正要往说好的厅房号过去，突然在走廊的见到几道熟悉的人影。
　　有点像是……徐家那里的人？
　　“你们先过去，我忽然想上个厕所。”徐清然对沈廷煜说道。
　　不等他回答，就转身快步走掉了。
　　“哎呀，谢谢张董赏脸出席！”
　　“徐董客气了，咱还有大把生意合作往来等着谈呢！”
　　徐清然跟着徐家几人离开的方向走去，在同层楼尾端的另一个小宴厅，见到外面招待的徐父。
　　再看看宴厅入口处挂着的牌子，他瞬间顿悟。
　　哎呀，原来是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徐清安的生日宴啊。


第50章 热闹的生日宴
　　正逢八月末，恰好是徐清安的生日。
　　往年的这天，徐父和他妈妈都会帮他办生日宴。
　　一般上在家里办，或是全家人一起到附近的饭馆吃上一顿好的。办生日宴的时候，也只请认识的同学和亲戚，像今天搞那么大的排场还是第一次。
　　除了大学同学，还有徐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徐清安虽然不理解，但他喜欢被一群人祝福的热闹，所以不在意。而且听说徐清然那颗不定时炸弹毕业了，所以这次的生日宴他们办得挺小心，不想让他知道后又来捣乱。
　　徐清安到现在都还记得，徐清然当初在升学宴上威胁说以后跟他相关的每一场宴，他都会来砸场。不管他只是嘴上说说还是真心实意，徐清安都不想再出乱子。
　　他站在休息室的镜子之前，满意地打量身上那套银灰色高定礼服。
　　边看边对沙发上背对他坐着的陆诚说：“G家的衣服真的很精致，我们到时候的结婚礼服，要不也找他们家定制好了？”
　　“都可以。”陆诚头也不回地应道，低头正在刷手机。
　　徐清安整理好领结，转身走过去正想从身后抱住他，却在动手前看见他手机里停留的界面，是跟徐清然相关的新闻。
　　视频里记录着他在学院里与外族搏斗的身姿，被陆诚反复拉扯着进度条观看，眼底是满满的欣赏。虽然只是出于同职业的赞赏目光，但徐清安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到现在都还记着，徐清然跟陆诚有着99%的天选契合度，注定相互吸引。
　　徐清安又是一阵恍惚。
　　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偏向徐清然了呢？
　　就连日常的家宴，长辈们聊着，也会问起徐严关于徐清然的事。不管是夸赞还是斥责，但他的名字就那样阴魂不散地在他周围出现。甚至医学院里的学生，最喜欢吃的就是徐清然相关的瓜。
　　吃着吃着，那些声音再提到他时，都变成了夸赞。
　　而他呢？
　　他明明才应该是徐家最受瞩目的骄子，是考上医学院，成为陆温年弟子的成功人士。但他现在的成就跟徐清然相比，好像都不算什么，甚至都没有人乐意提。
　　为什么？
　　就因为徐清然喜欢发疯？那样暴力又喜怒无常的样子，到底有什么值得被喜欢？！
　　陆诚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就想退出手机页面。
　　可是动作之前又觉得这么做反而有点欲盖弥彰，他本来也只是单纯在欣赏钻研徐清然的打斗技巧，坦坦荡荡没有心虚的必要。
　　正出神思考徐清安会不会因为这点不开心，就听他轻笑说：“哥哥现在确实好厉害啊。”
　　“看到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陆诚顿了顿，叹道：“确实。”
　　说完，就把手机锁屏，起身道：“走吧，我们该去宴厅了。”
　　刚走没几步，徐清安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声音闷闷的：“陆诚，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我不如哥哥优秀了，所以嫌弃我？”
　　“不会，你别多想。”陆诚安慰道。
　　他是个责任心挺重的人。
　　不可否认，这段时间他也有过后悔和迟疑的时候。但沈廷煜当时说得没错，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就要对徐清安负责到底，不能再这样三心二意。
　　他唯独不甘心的是，他好好看着长大的竹马，很大可能要被沈家给占了。
　　陆诚心里闷闷地想着这件事，没注意徐清安的动作，猝不及防被绕到他面前的人勾住脖子亲了亲。
　　他微微抬手，最后还是没拒绝给他这位‘未婚妻’安全感。
　　心绪微微飘忽。
　　……算了，只要那个人不是沈廷煜。
　　叔侄关系，沈廷煜就算再没有底线，应该也做不出强占侄媳妇这种事。
　　·
　　徐清安的生日宴在他和陆诚入场没多久就开始了。
　　大门打开，徐严特意找人为他定制的七层大蛋糕，被几位服务生从外面缓缓推了进来。为了贴合蛋糕的设计主题，他们脸上都戴着可爱的动物面具。
　　今天宴请的人说不上多，有小部分还是徐父的生意合作伙伴。
　　办生日宴是假，他要想办法抓住这些客户跟伙伴才是真。
　　这半年以来，徐氏集团的发展情况不怎么好。
　　先是他们主要建设集团接手的工程频繁出问题，不止单子黄了，还要为工程的失误赔钱。想去竞标工程，结果就像是被内部人员出卖了底价一样，总是跟竞争对手差那么一点点，偏偏又找不出奸细。
　　再然后又是其他经营，有的是经销商那里突然就不愿意合作了，有些广告代言也疯狂掉，资金周转出了大问题。
　　徐家本家和旁支最近给的压力很大，甚至都不愿意出席今天的宴会。再这样下去，他手底下的那些公司恐怕又要再次陷入当年的危机！
　　而现在没有另一个戚家能够再扶持他东山再起，徐清安的母亲没什么大背景，如今还又官司缠身都快被送恶塔关禁闭了，根本没有可以帮到他的人。
　　今天邀请来的，都是靠着接手戚家产业拉拢来的人脉，是戚家那些产业的老客户。庆幸的是戚家那部分的资产，暂时还没有闹出什么大问题，所以这些老板们都还不知道徐家的情况。
　　他得趁机巩固一下，最好能拉上几个大单，先拿那些钱去填徐氏集团的漏洞。
　　“哎老徐啊，你儿子今天生日，怎么愁容满面的？”
　　“就是啊徐董，来来来我们先干一杯，等莫董到了再罚他酒！”
　　“哈哈哈，老李你胆子真大，那可是莫董！”
　　“咳咳，开个玩笑。”
　　徐严强颜欢笑，压下心底事举杯应酬。
　　喝酒时，借着杯子阻挡了自己忧愁的眼神。
　　徐清然……要是徐清然愿意把那笔遗产让出来就好了。
　　徐严心里很挣扎。
　　他知道现在的徐清然肯定不会答应帮他，只是在想，如果有办法名正言顺接手戚盛雪留给他的东西那该多好。
　　徐父坐在主桌处发愁时，蛋糕也被服务员推到了徐清安的面前。
　　挨得徐清安最近的那几桌都是跟他年龄相近的朋友，一群社牛直接站起来烘托气氛，帮他唱生日歌。被徐父邀请来的长辈都在另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年轻人玩闹，然后和和气气敬酒谈生意。
　　等生日歌唱完，又是一阵欢呼。
　　戴着长耳朵兔子面具，扎了整齐马尾的服务生清脆地喊了一声：“祝本宴厅今日的寿星徐清安先生，生日快乐！”
　　然后跟着其他服务员一起，对着徐清安头顶方向拉了礼花。
　　“真好啊清安，有个那么疼你的爸爸，还有这么爱你的未婚夫！”
　　“长得好看学习也好，是我们的医学院之光！”
　　“快许愿许愿！”
　　徐清安笑得清甜，双手合十闭眼默默许了愿，然后吹灭蜡烛。
　　接着又从身旁戴着红狐面具的服务生手里接过小刀，在陆诚陪伴下，一脸幸福地切下蛋糕。
　　周围的气氛组们又是一阵起哄。
　　徐清安刚要开口发表作为生日宴主角的官方言论，结果边上的那位服务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奶油喷雾，毫无预警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狂喷。
　　糊了一脸还不满足，又往他脖子衣服上也跟着喷。
　　恨不得能把整瓶用光。
　　欢乐融融的小宴厅，喧闹声戛然而止。
　　四周原本还在嬉笑拍手的宾客们，脸上笑容一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预备好的节目还是什么意外。倒是有参加过徐清安升学宴的来宾，只觉得熟悉的回忆忽然涌现。
　　徐清安失态地叫喊着抹了抹脸，结果越擦越乱，眼睛睁都睁不开。
　　徐父猛地一惊，吓得立刻回过神站起身。
　　陆诚见状，很快就反应过来，抓起蛋糕推车上面的干净手巾仔细替徐清安擦脸。
　　边擦还边气愤质问服务生：“我记得云天楼的服务风评向来很好，这就是你们对待庆生人员的方式？这里到底是高级酒楼，还是低级的派对场所？！”
　　几个服务员也是一脸慌乱。
　　为首那位带着兔子面具的正要责骂不懂事的服务生，却见对方抬手摘下了红狐面具，露出一张乖巧又漂亮的天使脸。
　　然后笑得像个单纯的小恶魔：“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是哥哥哦，我亲爱的弟弟。”
　　所有人神色一惊。
　　有经验的宾客，已经先提前站起来准备离席了。
　　徐清然笑得两眼弯弯，语气漫不经心：“你说你也是，办生日宴还不好意思通知我。“
　　“要不是今天正好遇见，我都差点要错过这个好日子了。”
　　徐清安睁眼发现恶搞他的人是徐清然后，足足呆愣了五秒。
　　几乎是没稳住心态，直接怒吼：“徐清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清然跟他对视，眼底笑意逐渐变凉：“我说过，我一定会参与你往后的每一场重要的大宴。”
　　如果可以，徐清然原本很想直接按着徐清安的后脑勺，把他的头直接埋进蛋糕里。
　　但想想，蛋糕罪不至此。被徐清安这个小垃圾弄脏的话，还得浪费。
　　徐清安被那双眼睛里毒蛇般的寒意惊着，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他当初给自己惹了多大的一个麻烦。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徐清然就是个软包子，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不在意颜面和斥责，非要跟他作对到底？！
　　徐父见到徐清然的时候，也是脸色一变。
　　尤其在他侧目与自己对望时，更是感到了不安。仿佛他今天来只是顺便整一整徐清安，而他真正要搞的对象，是他这位父亲。
　　徐严被心里那灵光一闪般的猜测吓着了。
　　他来到蛋糕旁，破天荒的没有吹胡子瞪眼骂徐清然，而是摆出一位父亲该有的和蔼态度，语重心长道：“清然啊，爸爸知道以前是我没尽好父亲的本分，对你疏于关心，没顾虑你的心情。”
　　“之前你闹也闹过了，你妈妈的事你阿姨也已经知道错了，现在正在接受她该要受的责罚。安安还小，以前是他不懂事，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也改变不了结果。到底是一家人，你现在日子也过得好好的，家里的那些旧怨我们就一笔勾销吧？”
　　徐清然听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看来徐家是真遇到麻烦了，徐严脾气这么火爆的人，现在竟然愿意放低姿态。
　　“一笔勾销？”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销了之后我妈会活过来吗？我以前遭过的罪，都会消失吗？”
　　徐严沉默。
　　“我妈还在的时候，你就总是以工作忙碌为由不回家。当然，因为你在外面有第二个真正的家所以不在意。后来我妈死了，你带着小三和你们的儿子入门，事事以他们为主，从来没问过我的喜好厌恶。”
　　徐清然面无表情述说原主的过往：“我把你当成一位父亲尊敬，你却把我看作陌生人的孩子。我生病你不问，我的生活你不在乎，我的男朋友被人抢走，你还帮着对方来教训我，要我让一让。”
　　陆诚听得，垂眸稍稍收了收手指。
　　“甚至在我被人抓到南13区失踪几天，回来后你见到一身伤的我，第一反应就是斥责。”
　　“没有尝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不关心我失踪的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一心一意只想要维护你另一个儿子的婚姻。”
　　徐清然越说，眼神就越凉薄。
　　“所以别跟我说什么一家人。”他对着徐严，语气无情，“因为你的大儿子，早就死在红城的南13区了。”
　　小小的宴厅里，在徐清然的声音落下后只有一片死寂。
　　宾客们虽然知道今天的宴会可能又要告吹了，但双脚和椅子上的屁股就跟用强力胶粘住一样，愣是起不来，想要继续吃这豪门瓜的续集。
　　徐严心脏好像被人拿着锤子敲了一下，震了震。
　　想要反驳却无话反驳。
　　徐清然小时候跟现在截然不同的性子，在脑海中一幕幕滑过。
　　他不喜欢这个儿子，但他的儿子从小都努力做到最好来讨他欢心。在徐清安跟他妈妈进入徐家前，他的脾气没有那么糟糕。是后来他认为徐清安抢走了他的一切，还能轻松得到他的喜爱，于是就变得很爱发脾气，总对徐清安母子二人没什么好脸色。
　　但扪心问，一直到中学那会儿，徐清然都还是很努力想要跟他这个父亲培养感情。
　　是他一直在拒绝。
　　徐严的内心或许真有那么一刻产生了一丝的愧疚，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自身和徐家的利益，只能再劝徐清然：“再怎么计较，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也是切不断的呐！”
　　熟料徐清然听完，一把抄起推车上切蛋糕用的刀子，放在手臂上比划：“血缘是吧？我现在就可以把身上的血放掉，去医院输入别人的血，那是不是就可以跟你们没半点关系了？”
　　虽然这是一个荒谬的说法，但大家都很清楚，徐清然只是在表达他想要跟徐家划分关系的决心。
　　又听徐清然不紧不慢道：“而且，你确定你在乎的真是我们明面上的血缘关系，而不是我身上背负的巨额遗产吗？”
　　被说中心事的徐父猛地抬头，努力保持心平气和：“清然，你说的什么傻话呢？”
　　“爸要照顾徐家的产业都来不及了，哪会觊觎你妈给你留下的东西……”
　　“是吗？”徐清然反问道。
　　“但我怎么从小道消息听说，徐氏集团这段时间不太好，集团底下的产业资金都快周转不过来了？”
　　徐严听得表情惊恐。
　　徐清然对着他勾了勾嘴角，笑得冷漠。
　　徐父心里当然是很震惊，因为他从来都没把这件事告诉过徐清然，后者怎么会知道？
　　……难道，徐家这半年以来的频频出事都跟他有关？！
　　不可能，徐清然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但他有什么手段可以办到？是借助了沈家的手吗？不，沈家以军政和军火军器研究为主，就算在商业也占了一席之地，那也只在金翼营，跨阵营的话语权还没有那么大。
　　徐严心神不安思考时，他邀请来的那些老板和朋友都开始窃窃交谈。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多了些探究。
　　另一边的徐清安同样也很意外。
　　作为徐父的孩子，他最是了解徐父，从他微异的表情和反应来看，就知道徐清然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是，他怎么没听徐严提起过？
　　“徐家现在应该有很多坑洞要填吧。”徐清然自顾自说着，“那这段时间想找爸你合作的人，得先好好考虑和评估一下才行哦。”
　　徐严听到他这么说，终于绷不住好爸爸的形象，红着脖子怒道：“徐清然，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句话，分明就是说给他想拉合作的老板们听的！
　　“还好吧。”徐清然抖了下肩，“跟你们以前对我和我妈做的事情相比，已经很温和了。”
　　徐清然倒是还想起一件事：“说到我妈，我听说你几个月前带着你的小三和他儿子，搬进我妈那座在碧水山庄的大别墅了？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她留给我的房产之一。”
　　“你搬进去，问过我同意了吗？”
　　这件事，还是他当初还在军学院上课，拿到手机那两天听戚和谦跟他疯狂吐槽的。
　　那是戚家给戚盛雪的嫁妆之一，里面的别墅占地都很大，只算房子都有几千坪。环境优美依山傍水，位居高处，山庄里的别墅数量还非常有限，不一定有钱就买得到。
　　徐严听得又是一阵心虚，只能红着脸解释：“这不是因为我们红城的老房子，那里现在被IV类魔鬼严重入侵，很影响出入方便，没办法只能先搬过去吗？”
　　IV类虽然是杀伤力最低的魔鬼类型，但不表示完全没有。
　　红城被这些IV类入侵后，仙女系官方就开始管控人民晚上的出入，入夜不许出门。
　　而徐严跟这些小魔鬼群待在一起心里总是不踏实，然后想到他相中很久的这个地方处在安全区域，就趁着徐清然不在偷偷搬了进去，没想到还是给他知道了。
　　徐清然回道：“你们老家住得不舒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给你三天的时间，给我搬离那个地方。”
　　徐父自己手底下应该也还有几套房子，不至于没地方去，就是故意想赖上那里而已。
　　徐严也是个脸皮厚的：“你还没满22岁，你母亲所有的资产目前都还由我代管，我住进去又怎么了？”
　　徐清然回道：“没怎么，你不愿意搬的话，我就只好亲自上门赶人了。”
　　“你——”
　　徐父气得心脏发疼正想坡口怒骂，宴厅里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年轻人，都是自家的人，倒不用做得那么绝。”
　　徐清然闻声回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活菩萨还想劝他大方。
　　进来的是个外表年纪40左右的中年男人，两鬓有点花白。长得很高很高，目测一米九以上，西装革履拄着根拐杖，表情严肃冷淡得高贵。
　　是个不认识的老家伙。
　　“啊，莫董来了！”
　　旁边的老板桌那里，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
　　徐清然心想，好像还是个大腕儿。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明目张胆地扫视了来人一眼，挑眉轻笑：“这位叔叔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你看起来就不缺钱，既然还那么大方，不如我把别墅收走后，你给我爸他们补上一栋吧？”
　　徐清然说道：“哦，至少得是碧水山庄那种，没几个亿拿不下来的级别。而且我妈留给我的那栋还附带了园林别院，你可以参考这个规格，给他们补一栋。”
　　男人目光森冷地盯着他，没有回话。
　　徐清然感受到这位陌生男人看向他的视线里，带有莫名的敌意。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对方了，但也没被他气势压着，甚至很是嫌弃地又说：“做不到，就少开口插手别人的家事。”
　　徐严见到徐清然用这种态度跟刚进来的男人说话时，整个人都在发冷直冒汗。
　　莫成非，这位可是站在他们银龙营商业圈最顶端的男人！哪怕放在帝国，跺跺脚都能让整个商业圈子大地震，徐家在这位爷的眼里恐怕只是个小卡拉米。
　　徐严在商圈混迹那么多年，也就最近才通过几个人脉稍微跟他搭上线，知道他最近就在天神系，三请四请才终于说动他来参加徐清安的生日宴。
　　莫成非在医疗上也有很大的投资，跟陆温年也算认识，几层关系下来才愿意给个面子出席。
　　结果徐清然这小子倒好，竟然敢这样跟人家说话！这要徐家以后还怎么在银龙营混？！
　　徐严刚想开口补救，莫成非那双冷淡漆黑的眼睛就看了过来，声音又沉又寒：“徐先生，看来你今天还有很重要的家务事要处理。”
　　“这顿饭，我就不吃了。”
　　说完，真就头也不回地在助理陪伴下离开了宴厅。
　　莫成非这一走，徐严请来的那几桌老板和生意伙伴们就坐不住了。
　　交换眼神后，也纷纷起身离席。
　　“那个徐董，既然你今天不方便，我们就也先走一步了。”
　　“啊老徐，之前说的那个合作，过后有机会再说哈。”
　　“徐董，我这里就先不打扰你这边处理事情。”
　　一个个态度坚决，眨眼间，宴厅里哗啦啦溜走了大半的人。
　　无论徐严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这样的结果，徐严是崩溃的。
　　而徐清然，自然是相当满意。
　　有着外貌的先天优势，徐清然不需要假装，都能随时有一副无辜的表情：“嗯？怎么都走了？”
　　“啊，那我也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陪你们吃席了。”
　　说完就边挥手边往外走去。
　　徐清安看着空了大半的宴会厅，周围亲朋戚友们异样的目光，以及身上的狼藉，心里很是崩溃。
　　又毁了……今天本应该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全让徐清然给毁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发疯是吧？既然徐清然随处发疯都能改善风评，那他还有什么端着的必要？
　　徐清安想到这里，视线落到蛋糕旁锋利的刀子上，脑袋一热抓起刀就朝徐清然的方向冲去。
　　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陆诚心下一紧，下意识脱口对着往门口方向离开的人提醒：“徐清然！”
　　然而徐清安这么没技术含量的袭击，徐清然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他在徐清安冲上来的时候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他捅来的攻击，然后又顺势伸出脚把人给绊倒了。
　　徐清安狼狈摔倒在地，气得两眼发红，面上是连同学们见到了都会吓一跳的狰狞表情。
　　“徐清然，你凭什么在破坏我的生日宴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离开？！”他重新抓起刀，失控般想继续袭击徐清然，却被赶过来的陆诚阻拦。
　　“清安，你冷静一点！”
　　拉扯中，徐清安一不小心太过用力，想要伤害徐清然的刀子却不小心在陆诚手臂上划出了一道伤痕。
　　陆诚受伤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怔愣着松开手，两眼惊恐：“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陆诚安慰。
　　他眼神复杂地又看了徐清然一眼，才把徐清安搂在怀里：“没关系，我们先回休息室清理你的衣服和脸好不好？”
　　徐清安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害怕他会抛弃自己离开，可怜兮兮地点点头跟着陆诚走了。
　　混乱的宴厅终于平息下来，只有气氛格外僵硬。
　　直到徐清然跟在陆诚二人身后出去，拐进跟他们相反方向的走廊。
　　“……行吧，又散了。”留下的宾客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多待，只能吐槽着离场。
　　徐严看着今天帮徐清安筹划的生日宴，他计划的翻身机会，被徐清然这么一闹全泡汤了。
　　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跑出宴会厅追上了徐清然。
　　“臭小子，你明知道徐家现在这么困难还要落井下石，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徐父抓住了长廊上的徐清然，又恢复往日里骂他的面目。
　　“你也是徐家一份子，徐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清然面不改色甩开他的手，边往沈家宴厅的方向走去，边回答：“你这么问，那好处可多了。”
　　“看你们徐家倒霉能让我感到身心愉悦，而且我妈给我留了那么多钱，就算没有你们徐家依靠我也不愁吃住，我还能收获双倍快乐，为过去的我和我母亲报仇。”
　　“更何况，你们徐家不接受我，我也还有戚家可以依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严听得一阵火大。
　　对着他背影指了指，大步追上去骂道：“好啊你徐清然，说什么没有得到父爱，我看你也是胳膊往外拐，专帮外人！”
　　“就这样你还指望我疼爱你？跟安安比你差得远了！”
　　徐严越想越气：“你这个不肖子，把我的计划全部搞砸，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徐清然刚停下脚步，后面徐严就带着怒火冲过来，作势要打他。
　　面对别人的殴打，他肯定要还手。
　　徐清然和徐严发生争执的时候，沈家这里已经开始上菜了。
　　几名服务生端着盘子进来，宴厅的门在开合间，不小心放进来一些吵杂声。像是有很多人结束聚餐离开，正高声讨论着他们聚餐时候的乐事。
　　等服务员离开，沈家亲戚们开始优雅进食。
　　连说话的时候都很小声，仪态十分到位。
　　主桌处，沈天逸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沈家主没有动筷子，桌边的人都不敢率先动作。
　　半晌，他才皱眉问沈廷煜：“人呢？”
　　很明显，指的是本应该跟沈廷煜他们一起进来的徐清然。
　　沈廷煜沉默了一会儿，温声回道：“他是第一次过来，可能迷路找不到地方了，我出去找找。”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很清楚以徐清然的脑袋，大概率是不可能迷路。
　　……右眼皮刚刚就在跳，希望徐清然不是做什么大闹酒店的事情去了。
　　沈廷煜边想边往入口方向走，双手拉开宴厅的大门，却在走出去之前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门外，他准备去找的那个人正把某个中年男人按在地上，卡在男人脖子处的手让男人憋得满脸通红。
　　嘴里还在怒骂：“臭小子，连你老子都敢打？！”
　　穿着干净西装的徐清然握拳抬手，冷笑道：“别说你是我老子，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只要惹我不高兴都得打。”
　　说完，真就一拳往徐严的脸狠狠揍去。
　　揍得徐严一阵哀嚎。
　　他还没打够，抓住徐严的衣领正要继续，就觉得旁边好像有点怪怪的。
　　于是重新抡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侧头往边上看去。
　　宴厅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沈廷煜就站在那里，湛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难得荡漾着些许震惊和错愕。
　　而他身后几桌正在吃饭的男男女女，在他开门之后听到门外的动静，一并看了过来。
　　几十双的眼睛，载满了疑惑和惊愕。
　　徐清然把视线从那些人身上收回，又与沈廷煜对视。
　　然后默默放下了手。
　　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安静得死寂。


第51章 突发状况
　　小厅里，传来了不知是谁没憋住的咳嗽声。
　　沈廷煜的眼神，依然沉默。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应该想了很多。
　　而徐清然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拍拍衣服稍作整理。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主要是，徐清然没想到徐严真缠着他一路，还想拿父亲的身份压他揍他。
　　一时上头，就直接反击了。
　　谁知道宴厅的门会在这个时候打开，而且开门人还是沈廷煜，他是故意坑他的吗？
　　沈廷煜一抬眼，就收到徐清然眼神里的嗔怪和斥责。
　　终于，他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
　　又生气，又好笑。
　　真有你的，徐清然。
　　徐清然低头看了眼同样傻眼，比他还更觉得社死的徐严，当众人面又踹了他这位挂名父亲一脚，语气冷淡：“三天后没搬出碧水山庄的那间房子，我把地方砸了也会把你们撵出去。”
　　说完往前几步走进了宴厅。
　　空间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却好像没察觉到他们眼里的惊奇，沉着冷静地说：“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一点私人事情，所以来得晚了点。”
　　沈家众人：“……”
　　确实挺私人。
　　厅外的徐严狼狈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好，见到里面都是沈家自己人时眼睛都瞪圆了。
　　沈家跟他们徐家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大世家，从徐清然跟他们那位小孙子爆出高契合度以来，更是从来没搭理或联系过他们徐家。
　　所以他一直以为，沈家不怎么待见从他们这种小豪门里出来的徐清然，尤其他在外的风评还不是很好。
　　没想到现在沈家自己人的家宴，这臭小子都能被邀请了？搭上沈家这种好事，臭小子竟然不告诉他！
　　此时，恰好宴厅外的附近有几个云天楼的服务员路过。
　　嘴里还在吐槽：“妈耶，没有吃到那种豪门瓜真的太可惜了。”
　　“绝了，徐大少的性子是真的刚啊，生日宴说闹场就闹场，把徐家的人都说得无地自容！”
　　“错过大少搞人名场面的表示真的很难受啊啊！谁能告诉我徐大少今天揍人了没？砸桌子了吗？”
　　他们看起来像是临时被喊去帮忙收拾徐清安生日宴厅的，聊得很快乐。
　　但沈家宴厅这里的气氛好像更沉静了。
　　徐清然一脸淡定地转过身，贴心帮忙沈廷煜把宴厅大门关上。除了隔绝外面的声音，还顺便把期期艾艾等着进去在未来亲家面前混个脸熟的徐严，一并挡在了门外。
　　刚扬起礼貌微笑的徐严：“……”
　　而宴厅里的沈家人，不是陷入更深的沉思，就是下意识微微抓紧手里的餐具或杯子。
　　看来他们沈家这个未来媳妇，真的不是什么善茬啊。
　　徐清然在沈廷煜的带领下来到主桌。
　　其他桌子的亲戚们什么反应他不知道，但主桌这里的气氛格外安静。
　　沈家主——也就是沈廷煜的父亲沈庄浩，虽然上了年纪但仍是气势十足，存在感极强。
　　哪怕不说话，也一眼就能把他从十来人之中区分出来。
　　徐清然丝毫不露怯，主动向他招呼：“沈先生，感谢您今晚的邀请。”
　　沈庄浩也是个不习惯把情绪摆到明面上的人。
　　所以徐清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坐吧。”
　　主桌处的人年纪都比较大，应该都是沈天逸其他的叔叔姑姑。
　　所有人都挺严肃的，只有感知比较迟钝的沈天逸还乐呵呵问徐清然：“清然哥哥，你为什么要打那位叔叔呀？他欺负你了吗？”
　　徐清然郑重点头：“是的。”
　　沈天逸：“好耶！那他活该！”
　　桌边的所有人视线下意识放到沈廷煜身上。
　　徐清然进来前，极力给他塑造良好少爷形象的沈上将双手交握抵在嘴边，盯着桌面拒绝回应。
　　……开摆了，不管了。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反正他以前就提醒过沈家的人了。
　　倒是沈廷煜旁边的另一位青年，轻笑道：“徐先生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徐清然闻声看去，见到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特别有学神气质的年轻男生。
　　继承了沈家的良好基因，样貌挺出挑。
　　他主动介绍：“我是天逸的堂哥，沈天珩。”
　　徐清然：“你好。”
　　很细节的，没有顺着他的话用自家人的尊称称呼对方。
　　沈天珩年纪看起来不大，但行事作态却很成熟。
　　甚至是他主动开口说：“既然人都齐了，大家先吃饭吧，不然菜都要凉了。”
　　沈庄浩终于拿起筷子。
　　桌边的其他人才跟着有了动作。
　　大世家的人都比较讲究礼仪，所以这顿饭吃得比较安静。
　　徐清然没有刻意让自己融入到他们的世界里，跟沈天逸这小孩相处起来就跟在家里差不多。沈天逸很少回来跟本家的人接触，原本徐清然不在他还很紧张，但现在也慢慢放开了。
　　大胆请求徐清然帮他夹想吃的菜，要是有需要剥壳去骨的，徐清然也会顺便帮他处理。
　　就是帮沈天逸的时候，顺便把装满鲜虾的碗放到沈廷煜面前：“帮我剥壳。”
　　沈廷煜顿了顿，朝他看去。
　　徐清然对上他目光，理直气壮问：“我帮你照顾你的小侄子，你负责照顾我这位客人，有问题吗？”
　　沈廷煜盯着他，忽然笑了。
　　点头回应：“没问题。”
　　然后还真任劳任怨，用他那双十指修长，通常只握刀握枪从不伺候人的手，开始给徐清然剥虾壳。
　　主桌旁的人看得心思各异，甚至还有些惊讶。
　　……现在乖巧听话的到底是谁？
　　吃过饭，沈家其他亲戚都忍不住往徐清然这里看来，眼神带着探究。
　　只有年轻一辈的，抓着手机疯狂打字交流。
　　他们都是沈家主兄弟姐妹们那里的孩子，或是孩子的孩子。
　　聊天群里，都是跟徐清然相关的讨论消息。
　　【救命，真的是徐清然本人！】
　　【不愧是我pick的小疯子，连出场方式都是一绝，这件事我爸他们估计能记得一辈子。】
　　【哈哈哈哈谁懂啊，刚刚开门的时候，我真的憋笑憋得很辛苦！】
　　【等下得找机会偷偷照几张相，回头可以跟其他家的人炫耀。】
　　【现在的摄影技术已经那么好了，但他本人还是比照片影片里还要好看啊！】
　　【刚刚他们是不是说大少又去闹徐家的场子了？好可惜啊，现场离我们那么近却没看到！】
　　“徐先生刚从格兰蒂斯军学院毕业吧？想好之后要选择进入哪个阵营服务了吗？”
　　主桌这里，徐清然已经接受过一轮的基本信息询问了。
　　不想给沈廷煜和沈天逸不必要的麻烦，他难得回答得有耐心。
　　现在问他这个问题的是沈天珩。
　　他回答得很官方：“暂时还没考虑好。”
　　同桌里，也就他们两个年纪比较接近。
　　沈天珩好像也只是随便跟他聊，得到回应就没有再深问，把手机递过来说：“加个联系？”
　　“我听说你手上也有一些银龙那里产业的股权，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可以合作。”
　　聊天中，徐清然才知道沈天珩虽然才二十岁左右，但已经掌握着沈家商业板块的极大管控权了。同时还是的3S的I型智慧人士，就跟小说里的学神男主一样，18岁就已经完成了大学读博的高等教育，甚至握有金融与法律的双学位。
　　徐清然能感觉到沈天珩没有敌意，甚至跟沈廷煜的关系还不错，就加了。
　　不知道沈天珩转头就截图列表里他的头像，发进他某个表姐建立的沈家小辈群。
　　疯狂炫耀：【不好意思，我是第一个加上的。】
　　【……】
　　【近水楼台先得月，依靠身份优势算什么好汉！】
　　【不算你不能算！】
　　沈天珩面不改色打字：【投对胎也是一种实力。】
　　徐清然抓起杯子喝了口果汁。
　　吃完饭都是家里人相互交流的时间。
　　主桌上的位置几乎也空了，都在不同的角落跟许久不见的亲人们交谈。
　　徐清然从这顿饭，对沈家稍微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沈家那些长辈，主要分作两大类。
　　其中一类是像沈廷煜那样，都是在金翼营军方占有一席之地的军官，精神池阶级普遍在S-3S之间。他们看起来都比较一板一眼的，就算只是吃饭也很正经严肃。
　　另一类，则是从政人员。
　　他们在帝国底下比较重要的政务所工作，部分官职比较高的时常会进出王宫。这类亲戚就比较圆滑好相处，问他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的，不管印象好不好，态度都很到位。
　　还有一小部分，跟沈天珩一样，是生意人。
　　不过沈家比较特殊的是，他们还有专门投资金翼营的军器研究。与帝国方配合研究和升级军用的武器、炮火等，同时还是金翼营主要军火商之一。
　　反正听起来，确实挺厉害。
　　也难怪沈家这个背景，只要搬出来就能让人忌惮。
　　徐清然左右两边现在都是空的。
　　沈廷煜途中接到了电话，离开宴厅到外面比较安静的地方聊正事去了。而沈天逸作为最小的吉祥物，许多人好久没见到他，就被抱着在各种桌席边转悠。
　　他们还给他买了不少糖果玩具，把小孩哄得很开心。
　　沈庄浩刚才也问过他几个问题。
　　无非就是一些简单的个人信息与背景，问他以后的发展方向和打算，问他对沈天逸的想法，问他跟沈廷煜叔侄俩相处得怎么样。
　　徐清然也拿不准这位老先生的态度。
　　见沈天珩无所事事看手机，他主动问了从进来起就好奇的问题：“你们沈家的人，很怕沈廷煜？”
　　沈廷煜对沈家人的态度，说不上亲近，也还算礼貌温和。
　　但是他发现主桌这里——大部分坐着的应该都是他的‘兄弟姐妹’吧，却跟他交流甚少。他们甚至还不怎么敢跟他有眼神上的交流，除非有需要，都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比他这个外人还要陌生。
　　“因为他是E型吗？”徐清然又补充疑问。
　　沈天珩闻言，放下手机思考一会儿才回答：“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他看了眼正在别桌跟沈廷煜的叔公们聊天的沈庄浩，压低声音说：“我爷爷的儿女也不算少，光是我的叔叔和姑姑，加起来也有十来位。”
　　“但你知道吗？我小叔的侄子侄女，就只有我和天逸，还有两位在沈家研究院底下工作的堂姐。”
　　“你猜猜为什么？”
　　徐清然眸光一顿。
　　他双手抱臂沉思了一会儿，反问：“因为其他的，都被你这位小叔弄死了？”
　　沈天珩故作神秘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认为这是一般人不会想到的答案，下意识惊道：“我小叔告诉过你这件事？”
　　“那倒没有。”徐清然说道。
　　他跟沈廷煜似乎是同类人，比起直接问，更享受生活中不断发掘出与对方相关新事物的过程。所以他们平时都很默契的，不会刻意去问对方家庭背景等私事。
　　他笑了笑：“我就单纯是猜的。”
　　“毕竟，总不可能是因为他这个E型克害导致其他兄弟姐妹都生不出孩子，这种奇葩的原因？”
　　沈天珩：“……”
　　说了徐清然可能不信，外界这些年最多的猜测，就是这个呢。
　　“我想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吧。”徐清然又道。
　　“比如因为奇怪的脾性，或者让人畏惧的E型，遭到兄弟姐妹的嘲笑欺辱。”徐清然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看他跟其他兄姐们的年纪差得挺远，说不定欺负沈廷煜的还是他们的孩子。”
　　看沈廷煜年少时在恶塔的经历，他幼年的情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
　　沈天珩听得沉默。
　　该说不说，真让徐清然给说中了大半。
　　事实上关于沈廷煜的背景，还要再复杂一点点，他也只是听说了一些。
　　好像是他爷爷沈庄浩，在最小的孩子已经十岁的时候，突然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回来，心情沉重地向大家说这是他的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沈廷煜。
　　母亲不详，来历不明不清。大家当时怀疑过，甚至去验了沈廷煜跟沈家的血缘，确定了他就是沈家的孩子。这种情况下，沈廷煜当然就被当成是沈庄浩的私生子，遭到其余兄弟姐妹们的针对。
　　所以他自幼在沈家的生存环境，就不是很好。
　　被打被饿肚子被锁小黑屋被孤立都很平常，这也间接导致了他从小性格孤僻自闭，不喜欢跟人接触。到后来他年纪轻轻就定成E型，开始有了攻击性，就会反击。
　　只要有人惹了他，那人不死也半残。
　　后来欺负他的兄姐或是他们的孩子因为干不过他了感到害怕，又联合把他送去恶塔。
　　三年后，沈廷煜回来了。
　　情绪变得很稳定，性格跟进去之前判若两人。但他骨子里的狠劲儿是一点都没变，他回来就进入军部往上爬，拥有一定的实力和底气之后，那些曾经欺负过他或者不会站在他那里的侄子侄女，全都离奇死亡。
　　大多数都是莫名其妙的意外。
　　虽然沈廷煜没有明说明做，但沈天珩的其他叔叔姑姑们很快就怀疑到他头上。他们终于忍不住向沈庄浩大哭大闹，还把关于私生子的争论拿到明面质问。
　　沈庄浩大概也是觉得沈廷煜长大了，越来越管不住，所以把他几个孩子跟沈廷煜一起叫到他主宅的书房，进行了一晚上的谈话。
　　具体谈了什么，只有那几天被叫去书房的人知道。
　　反正他叔叔姑姑们从书房出来后，突然就不再辱骂沈廷煜是私生子，不再针对他，甚至不再为失去孩子发疯。别人问起，他们也都闭口不谈，只默默为他们过去对沈廷煜做过的事情赎罪。
　　这种情况，肯定不能指望他们跟沈廷煜的关系有多亲近。
　　害怕，更是自然的。更有谣言说，沈廷煜对他们放过话，只要他们敢再继续生，那孩子也活不长。
　　沈天珩倒是不信这个。
　　不是觉得他小叔做不出来，只是他不像会直接说出这种话的人。而且听说五婶最近怀孕了，她也出席了今晚的宴席，饭桌上刚刚大家都还提起这件事。
　　应该是跟他小叔做过确认的吧。
　　沈天珩见徐清然都直接猜出来了，还猜出背后那点二三事，就简单概述了一下情况。
　　徐清然听完第一反应不是觉得畏惧，而是好奇问他：“那你和天逸为什么还活着？”
　　沈天珩：“……”
　　“天逸，我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他刚出生父母就意外过世了吧。不过跟小叔没关系，他们是被仇家设局害死的。”
　　“至于我。”沈天珩微笑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的人当然是选择向小叔投诚，表明立场与态度。”
　　沈天珩年幼时，曾经见过其他兄弟姐妹们欺负沈廷煜的场景。
　　拿针戳拿香烫那都是小意思，更过分的都有。
　　他当时满脑子只有学习，无心参与他们的幼稚行为。
　　到后来长大听说他们为自己以前的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还觉得他们活该。
　　沈天珩是个理性得过分的人。
　　因为见过他爸妈跟没人性一样的放纵，还会夸赞那几个孩子帮他们出气，顿时觉得两方理念三观都不太合适，所以跟他们疏远了关系。
　　只不过他担心杀疯的沈廷煜把他也给弄死，早早就主动联系上他，表明自己的立场，想跟他合作。
　　沈廷煜答应了，他现在算得上是沈家里沈廷煜比较信任的人。这位小叔后来不仅放过他，甚至帮助他登上商业板块的高位，让他在这个年纪就开始掌握部分管理权。
　　沈天珩跟家里的大部分人不一样。
　　他虽然也害怕沈廷煜，但更多的是敬畏之情。他欣赏他的作风，也偏向跟他‘同流合污’。毕竟他小叔是沈家现在的最大腿子，投靠他才有未来！
　　想到这里，他看着听完后没什么大反应的徐清然，忍不住问：“你不害怕吗？”
　　徐清然疑惑：“怕什么？你小叔？”
　　他笑了一下，说：“反正他杀不死我，我为什么要害怕？”
　　“而且，我也做过跟他很相似的事。”
　　徐清然声音悠悠的，没什么起伏：“伤害过自己的人，就要十倍百倍奉还才对。”
　　沈天珩微微收了下脖子。
　　心想，他可怜的堂弟。先摊上这样的小叔管着，还匹配上了性格相同凶残的未婚伴侣，这难道就是他的命运吗？
　　先同情三秒吧。
　　·
　　小小的宴厅里很热闹。
　　全场大概只有徐清然在专心吃东西。
　　沈廷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两块蛋糕，放到他面前。
　　徐清然从蛋糕上面的动物卡通图案认出，这是徐严给徐清安定制的那个七层蛋糕里扒下来的。
　　他问：“你把徐清安的庆生蛋糕拿给我是什么意思？”
　　沈廷煜：“这是云天楼厨房做的蛋糕，很好吃。”
　　随即浅笑：“刚才回来正好见到服务生推着它离开，不知道打算销毁还是自留，我就跟他们要了两块。”
　　“徐家已经付过钱了，不蹭白不蹭？”
　　沈廷煜的说法，成功让徐清然把眼前的蛋糕看顺眼了。
　　没错，徐清安固然讨厌，可蛋糕是无辜的。
　　他拿着叉子切了一小块品尝，甜度对他来说正好。
　　又听沈廷煜说：“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正好在学院，我们都没给你庆祝，就顺便借花献佛了。”
　　徐清然叉蛋糕的动作微微一顿，垂眸道：“没关系，我以前也没在庆祝。”
　　想想，还是礼貌回问：“那你的生日什么时候？”
　　“11月1号。”沈廷煜厚着脸皮问，“怎么？你准备帮我庆祝？”
　　徐清然扯了下嘴角，指指被他吃着的另一块蛋糕：“既然你都借花了，我也顺便借一个。”
　　沈天珩抬头见到他俩在吃独食，惊怒问：“小叔，你怎么给清然带了蛋糕没给我带？我跟你们一桌呢。”
　　沈廷煜看了他一眼，像是才突然想起还有他这号人物存在：“抱歉，我忘了，下次一定。”
　　沈天珩：“……”
　　沈家人今晚的聚会持续了大概三个小时。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沈庄浩才又回到主桌，专门找徐清然说了件事。
　　“帝国那里已经给沈家发来了通知，说希望能允许你跟全国还没有伴侣的E型，做个灵魂契合匹配。”
　　沈庄浩的声音带着老树般的苍凉，慢悠悠的：“你毕竟是D型，这件事沈家不好拒绝，所以我已经答应了。”
　　徐清然点点头：“只要你们沈家没问题，我就没意见。”
　　反正万一要是冒出个高契合的E型，也是沈家损失了他这个未来‘媳妇’。再说，他当初调整的99%匹配对象，也只是为了接近沈廷煜以及避开被徐清安和他那位好大姐安排给陈老板。
　　现在危机已经解决，而沈廷煜跟他也成了朋友，就算没这层关系绑定，他未来还是能继续跟他接触。
　　所以，这段关系继续不继续挂着，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了。
　　聚餐来到了尾声。
　　一群人离开宴厅走到底楼的大厅，却发现那里聚集了一堆人，还有很多身上穿着银龙与金翼营制服的卫兵。
　　他们正跟云天楼的工作人员配合，把楼里的宾客们往楼外的某个地方带。
　　有服务员见到下来的他们，走过来说：“非常抱歉，楼内发生了点意外，需要你们配合撤离到外面大院，暂时不允许离开警戒线范围。”
　　周围惊疑声一片，沈庄浩则是蹙了蹙眉。
　　沈廷煜看了眼正在往楼外撤离的宾客，问：“方便告诉我们是什么意外吗？”
　　服务生犹豫了一会儿，想到他的身份，就露出担心的表情回答：“云天楼的管理刚刚收到匿名邮件，说在楼里放了炸弹，零点之后就会爆炸。”
　　沈家人顿时诧异。
　　只听服务生头疼道：“这件事暂时还不知真假，卫兵们正在进行确认，酒楼也在配合他们排查嫌疑人员。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只能尽快先安排撤离。”
　　服务员们也很心塞。
　　心想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怎么就那么多事！
　　沈家宴厅里大半的人都小有身份，也能理解突发状况所需要的配合，所以很轻易就接受了酒楼的安排。
　　沈家的很多人，卫兵们都不陌生。
　　尤其沈廷煜，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存在，所以他们一群人很快就被陆陆续续进入酒楼执行任务的卫兵们注意到了。
　　天神系驻守的卫兵两个阵营的都有。
　　不过前来找他们的只有穿着金翼制服的那批，是特意来关心他们情况的。
　　沈廷煜看着沈家的人在他们安排下离开酒楼，没有跟着走，而是对他旁边金翼部队的领队说：“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可以帮你们一起筛查。”
　　“这……实在不好意思，上将您今天难得跟家人出来聚餐，却还要麻烦您工作。”事态紧急，领队没有拒绝沈廷煜的帮助。
　　“不客气，这也是我的职责。”沈廷煜回道。
　　徐清然走到沈廷煜身旁，在他开始行动前问：“沈上将要不，也把我这位新鲜毕业的军校生带上？”
　　“我想，实战对我这样的毕业生，是最好的锻炼。”
　　拆炸弹，好久没做这个活儿了。
　　前世那会儿那些人为了杀他，时常给他搞这些玩意儿埋伏，于是他被迫学会了拆解这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炸弹，跟他在末世里见到的那些一不一样。
　　沈廷煜没有拒绝。
　　见沈天逸抬头眼巴巴看着他俩，便把他交给了沈天珩：“天逸，你先跟哥哥待在一起，别乱跑。”
　　沈天逸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看大家都很严肃的样子，乖乖点头牵住了沈天珩的手。
　　沈天珩说：“放心吧小叔，我会把人看好的。”
　　“嗯，看不好你也别想好了。”
　　“……好的。”
　　向军方人员确认了目前的搜查情况后，沈廷煜和徐清然就回到八楼，从那里往上搜查了。
　　云天楼的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在各个宴厅里通知和安排宾客们的撤离，电梯前堵得不行。
　　每层楼都有很多宴厅和小房间。
　　厅里宾客还在做撤离的安排，所以他们俩从比较空寂无人的小房间及休息室开始搜查。
　　徐清然抬脚踹开某一间锁着门的贵宾区休息室时，房里相互安慰得忘我的两个人，衣衫凌乱地从沙发上慌张起身。
　　沈廷煜微微挑眉。
　　他饶有意思地打量着那两个人。
　　陆诚手臂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徐清安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只兔子。
　　估计是四下无人气氛正好，在沙发上就开始抱抱。气氛正升温，结果被敲门敲了几次没得到回应的徐清然一脚踹没了。
　　徐清安见到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变得激动：“徐清然，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今天已经破坏了我的生日宴，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打扰我和陆诚？！”
　　徐清然见他一副没有安全感，深怕自己未婚夫被抢走的模样，嗤笑道：“别以为全世界都想盯着你那个未婚夫抢，云天楼被人放了炸弹，外面都乱作一团了，你们还不知道吗？”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腕处健康手环上面的时间：“不过距离爆炸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你们速度够快，愿意配合让我们简单做个排查，那应该还来得及在爆炸前快活一下。”
　　陆诚脸皮没那么厚，马上就听得脸红，气恼喊了一声：“徐清然！”
　　徐清然没看他，跟沈廷煜旁若无人般开始对着休息室一顿搜查，嘴里还念叨：“陆少将如果有点责任心，就算不帮忙也请不要成为阻碍。”
　　这间休息室，徐清然查得很随便。
　　甚至让沈廷煜也随便一点。
　　临走前对着里面神情各异的两个人说：“剩下的地方就麻烦你们自己查，找仔细点，别到时候出事了才怨我们。”
　　“哦对了，查完自己下楼，大家都很忙，懂事的话就不要浪费人力资源。”
　　丢下这话后，他就跟沈廷煜离开了。
　　徐清安被他说得有些不安，抓住陆诚的手问：“你说……这会不会又是徐清然设的局？”
　　“说不定炸弹就是他放的，他就是想伤害我。”
　　陆诚却皱了下眉头，直接否掉他的猜测：“清安，清然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段时间下来他算是发现了，徐清然闹得再凶再不给面子，一般都只针对欺负过他或找他麻烦的人。所以他知道，徐清然就算再讨厌现在的他和徐清安，也不可能会拉上云天楼里其他无辜人员。
　　想到这里，陆诚轻叹。
　　所以徐清然，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善良的吧？
　　屋外，跟着沈廷煜离开往下一间休息室做搜查的徐清然，忽然打了个喷嚏。
　　沈廷煜问他：“着凉了？”
　　徐清然捏了捏鼻子：“谁知道？说不定是有人在我背后，莫名其妙又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俩人又忙活了一段时间，直至来到第十层楼。
　　某间厢房外，有人跟云天楼的服务人员发生了争执，吵得挺大声。
　　“凭什么？！”
　　“我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上菜，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让我撤离？你们不会是故意想讹人吧？”
　　高声大骂服务员的，是个身材无比肥胖的男人。
　　他穿着皮毛外衣，手上脖子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金饰，那张脸就跟女娲心情不好随手捏出来的一样丑陋，整个人莫名给人油腻的不适感。
　　男人身边还带着几个虎背熊腰的保镖。
　　前来汇报消息通知他们撤离的几个服务员根本怼不过对方，只能红着眼睛低头挨骂，嘴里还要继续说：“非常抱歉，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我们都会提供相应的补偿……”
　　“真的晦气！老子来你们这里吃顿饭，结果还碰上这么个破事儿。”男人凶着个表情的时候，肥腻的脸又难看了几分。
　　嘴里不断骂骂咧咧：“补偿？你以为我缺那点钱？我现在是气我饿了一天你们还不让我吃上饭！”
　　服务员们弱弱提醒：“毕竟还是客人您的安危更重要，请配合我们进行撤离……”
　　男人好像还想继续骂，旁边的人就拉住他说：“算了陈老板，那可是炸弹，万一是真的那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
　　“我们还是先撤离吧。”
　　本来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徐清然，在听到那声称呼之后，忽然就悟了。
　　这位就是当初差点被安排给他的那个陈老板？
　　厢房里陈老板邀请来的大部分客人，都还是比较怕死的。
　　听到有危险，马上就出来往下楼的方向过去。
　　就陈胜飞还在念叨：“哎，麻烦！”
　　刚要走，就见到徐清然跟沈廷煜一起出现了。
　　他俩跟服务生说了什么，好像是准备进他的包厢。
　　陈胜飞见到徐清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是他当初想要但得不到的男人！一段时间没见到，之前听说他还去了军学院，现在回来体格确实更均匀矫健了，还是那样的好看！
　　“这不是清然嘛！”所有人都撤离时，只有陈胜飞色眯眯地笑着凑了过去。
　　见那漂亮的男生对露出疑惑的目光，他指了指自己说：“是我，陈胜飞，很多年前我们见过面的。”
　　徐清然眼神没什么波澜地扫了他一眼，声音冷淡：“没印象。”
　　说完，跟着沈廷煜一起走进陈胜飞预定的包厢，做个简单的搜查。
　　陈胜飞跟被人迷了魂似的跟在他们身后过去，盯着徐清然格外好看的背影，下意识想趁机吃点豆腐。结果手才刚伸出去，突然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那只节骨分明的手掐在他手腕上的力道重得发狠，他甚至能够听到骨头被人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陈胜飞不是一个能忍痛的人，当即发出杀猪般的哀嚎：“痛痛，放手，赶紧给我放手……！”
　　抬头，对上的是沈廷煜那双寒到骨子里的眼睛。
　　沈廷煜神色冷淡将他的手甩开，冷声提醒：“不该碰的东西，别乱碰。”
　　陈胜飞惹不起他们金翼营的这位上将，只能在心里骂他。
　　沈廷煜虽然也长得好看，但他不喜欢他。因为沈廷煜长得太有攻击性了，还是个疯批E型，不符合他的口味。
　　徐清然知道陈胜飞的小动作，但沈廷煜让他放心得很，所以就没有回头搭理，而是径直往角落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个垃圾桶，里面放着一个黑袋子包裹起来的东西。
　　几秒后，他突然笑了。
　　转身看了眼盯着他的陈胜飞，弯了弯眼睛问：“陈老板是吗？”
　　“我刚才听你跟服务生说，你很饿，舍不得走？”
　　陈胜飞都没听清楚他问的什么，嘿嘿笑着就点点头：“对啊对啊。”
　　徐清然嘴角勾起了一抹清冷的弧度，对陈胜飞身边的沈廷煜说：“把门锁上。”
　　“既然陈老板要吃，今天他没吃完这顿饭，就别让他走。”
　　陈胜飞心想那敢情好啊，不仅能够吃上饭，还有‘美人’可以看。
　　但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饭桌旁，陈胜飞坐在椅子上，一边肩膀被沈廷煜的手压着。
　　而坐在圆桌对面的徐清然，手里拿着个还在倒计时的炸弹，边轻轻转动边问他：“吃啊，怎么不吃？”
　　“不吃完，今天就不能离开这里哦。”
　　陈胜飞盯着那颗炸弹，肥胖的身躯颤了颤。
　　……竟然真的有！
　　徐清然是怎么回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真的吗？但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淡定啊？！
　　陈胜飞身后站着的沈廷煜，正在通过通讯器跟楼下的领队沟通：“对，十楼1046号厢房，东西找到了。”
　　徐清然看了眼东西上面的时间，无所谓地笑了笑：“陈老板，你还有两个小时可以慢慢吃，不着急。”
　　陈胜飞对着徐清然发不起脾气，讪笑道：“清然啊，你这孩子，是在跟叔叔开玩笑吗哈哈哈。这玩意儿很危险的，把它交给专业的人处理，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徐清然笑看了他一眼，说：“现在你就两个选择。”
　　“吃你的饭，还是吃我手上的这个东西？”
　　陈胜飞从他冷冽的眼神里，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只能微微抖着手，抓起筷子开始夹菜。
　　一块肉片，愣是夹了四五次。
　　他在沈廷煜和徐清然的双重压力，以及炸弹上不断流逝的嘀嘀声中，顶着满头冷汗吃了最难吃的一顿饭。入口的食物，都瞬间变得寡淡无味。
　　直到厢房的门被敲响。
　　是卫兵那里来跟沈廷煜汇合的人，他们甚至还把嫌疑人给找到了。
　　铐着的人被推进来的那一刻，徐清然又是一阵讶异。
　　——这不是当初在银龙联合医院里，说他就该配陈老板这种垃圾，帮徐清安调换了他跟陆诚标本芯片的那个大姐吗？
　　中年女人的状态，跟他当初见到相比憔悴了很多。
　　她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疯子，用着无比怨恨的眼神瞪着房里的陈胜飞。


第52章 阴谋败露
　　“放开我！像陈胜飞这种人渣，他就不配活着，我要杀了他！”
　　张红艳被推进来见到陈胜飞的那一刻，原本还算平静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像是见到了世仇对象，挣扎的力道重得两个大男人都差点压不住。
　　徐清然把玩炸弹的动作顿了顿。
　　心道，这位真凶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沈廷煜闻声望去，认出了张红艳作为灵魂伴侣部门主要人员的身份。
　　只是目光仍有几分探究，显然与她接触的不多，并不了解。
　　而吃得满嘴流油的陈胜飞本来还在心惊胆战瞪着徐清然手里的炸弹，害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所有人炸飞。突然听到有人指着他大骂，疑惑转头，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他盯着张红艳那张陌生的脸看了半天，确定自己不认识后莫名道：“大姐你谁啊？我跟你无仇无怨吧？我一个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生意人，你凭什么要杀我？”
　　所以今天的危机事件，是冲着他来的？？
　　陈胜飞越想越气，对着周围的卫兵们指了指被押着的女人：“我要告她！像她这种精神有问题的，必须给我关到恶塔去！”
　　要不是及时接到通报，他的小命今天可能就要栽在这里了！
　　陈胜飞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张红艳就更愤怒了，对着他呸了一下说：“你这个丑陋的社会垃圾，恶心的渣滓，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就是你！是你把我女儿的一辈子都毁了，我跟你拼了！”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愤火激起了张红艳的潜力，她还真成功从两位按着她的卫兵手里挣脱。还从衣服里掏出藏着的精神力刀，红着眼睛朝陈胜飞冲去。
　　精神力刀一般只有军部与警方人员才能合法佩戴，普通人手里要是有，多数都是通过违法渠道取得。
　　沈廷煜见状，没有立刻阻拦张红艳抢走她武器。
　　而是松开按住陈胜飞的手，默默退开。
　　没有周围人的阻拦，张红艳的刺杀行动简直通行无阻。
　　陈胜飞吓得像个皮球那样从椅子上跳起，接下来就开始在厢房里各种躲逃，利用桌子和椅子躲闪，完全不顾面子和仪态的模样特别滑稽。
　　而上了年纪的张红艳这会儿却英勇得像个女战士，握着刀，刀刀都带着杀气。
　　插在了桌子上，椅子上，还有墙上。
　　也不知道房里其他人是看傻了，还是某种默契使然，竟然没人在第一时间上去阻止。
　　只有陈胜飞在那里上蹿下跳，不断大喊救命。
　　直到房里大半的座椅都快被陈胜飞用光，然后又一张挡在他面前的椅子被张红艳一刀捅穿。他瞪着距离自己的脸只有几厘米之遥的刀尖，嘴里的叫喊声也跟着破音：“救——命——啊——！！”
　　早在厢房里发生乱斗时，就连人带椅子躲到角落默默吃瓜看戏的徐清然，一手握着还在倒数的危险道具，另一只手搭在腹部前，低头努力憋笑。
　　今晚这个宴会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能有免费的闹剧看。
　　而他在笑着的时候，门口处的几个卫兵就没那么淡定了。
　　不方便冲过去他那里，只能瞪圆眼睛紧张兮兮，深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东西砸在地上。
　　沈廷煜觉得陈胜飞遭的罪差不多了，而且还有其他人看着也不方便让最想见到的画面发生，就在张红艳继续下一次行刺时过去抓住她的手。
　　用力一抓，捏准了她的手筋让她的手痛得一软，掌心握着的刀子瞬间落地。
　　紧接着又一脚把那把精神力刀往卫兵们的方向踢开，限制住了张红艳后才把人交给负责的卫兵。
　　“陈胜飞你不得好死！”
　　张红艳瞪得微微凸起的眼睛，吓得陈胜飞身上的肥肉抖三抖。
　　他本来觉得自己没有招惹张红艳，直到对方说出女儿两个字，他就开始有点心虚了。
　　他祸害过的男男女女都不少，确实，有可能其中一个是她家的孩子。
　　张红艳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那样，气着就流下了愤恨与不甘的眼泪：“我宝贝的女儿，我一心一意培养望她能够成凤的女儿！她那么清纯漂亮，我悉心把她养到这么大是要让她给我找个高富帅女婿，不是让你这个恶心没人要的老男人糟蹋的！”
　　徐清然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张红艳有个小白花女儿被陈胜飞糟蹋了是吧？
　　他不同情当初同样想送他去给陈胜飞当玩物的张红艳。
　　心想，别人家的孩子就不可怜了是吧？
　　“你……每天想跟我一起玩的女孩那么多，谁知道你女儿哪位啊？”陈胜飞咬牙回道，拒不承认自己干过什么龌龊事，“再说，咱那种夜场子就算发生什么那都是你情我愿，别想来讹我！”
　　张红艳听得更气了：“不可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我女儿那么漂亮，身边都是帅哥朋友，怎么可能跟你玩？”
　　她气得发抖发晕。
　　张红艳最小的女儿是她心头宝，从小就宠着到大。为了让她混进上流人士的圈子，给她买的用的穿的全都是名牌高级货，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结果好几个月前，她这个小女儿跟朋友们出去玩失联了几天。
　　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没有以前开朗活泼，时常在发呆，整个人跟失去灵气一样，问她原因也总说没事。
　　直到上个月她红着眼睛回来，得到她的关心后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道出实情。
　　说她那时跟朋友去夜店玩，后来可能是酒喝多了不清醒，再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已经跟陈老板睡了。恶心的陈老板还给过程拍照摄像，威胁她必须继续配合自己。
　　就那样被威胁了好几个月，终于她小女儿不愿意配合了，陈老板就把那些影像发给跟她女儿处在暧昧期的有钱对象。对方是银龙营莫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接受感情生活有污点的女朋友，于是这事情就彻底黄了。
　　不仅黄了，甚至还在富家圈子里被避雷！
　　张红艳想到这里就心痛万分，更气她女儿被陈胜飞那样的人侮辱了清白！
　　陈胜飞从她的描述中知道了她女儿的身份，先是一阵心虚，然后想起了什么，又有了底气。
　　“哦哟，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他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欸，先说好，我可都是有监控记录的，明明是她自己喝醉先往我身上贴。你说这免费送上来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说着，又面带讽刺对张红艳说：“你的女儿，就是那个叫洛晓妮的吧？”
　　“她都快是我夜店常客了，还清纯小白花呢？她手段比我还厉害哦，故意把喊来的女性朋友灌醉谋害她们的事情本来就没少做吧？”
　　“哦，听说她上学时候，还很喜欢搞霸凌那一套。什么弄花比她漂亮的女生的脸，找人殴打可能会跟她身边男性朋友发展关系的姑娘，欺负没有背景的女孩给她们拍羞辱性的照片……哎呀，我还以为她就喜欢玩这些，所以也学着她记录了一下。”
　　陈胜飞见张红艳一脸错愕，像是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脸上笑容越发猖狂：“大姐，想当我的伴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我都会先提前把他们底子查好。”
　　“你真以为你女儿背地里做的事，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知道吗？”
　　“真正的豪门世家哪个不是有点能力？查清楚你家的底细简直不要太简单，她跟我快活过的事情，只是他们用来拒绝她的一个理由而已。”
　　“就她这样的女生，哪个豪门世家愿意让她进门？”
　　张红艳此时此刻的表情，就跟被雷劈中那样震惊错愕。
　　徐清然眼底滑过一丝冷笑。
　　原来，是因果报应啊。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中年女人又再次剧烈挣扎：“不可能！我们妮妮才不是那样的孩子！这肯定是你为了逃脱罪责，才瞎编的理由！”
　　陈胜飞拿着叉子往桌面叉了块虾仁后，边吃边对张红艳呵笑：“不信？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女儿呗。”
　　“啊，不过你还能不能回家都不好说呢。”
　　张红艳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痛苦地抱头发出凄厉的尖叫，不愿意面对这些事实。
　　更不能接受她苦心经营多年，到最后竟然是一场空！
　　“你伤害我女儿是事实，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她原本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再怎么着都能嫁个好人家，你让这一切全毁了！”
　　陈胜飞不在意道：“你告呗。”
　　他是个老玩咖了，经验十足，动手前为了防止后期被人告诉且成功的事情发生，都会通过技巧留下对方是主动的‘证据’。张红艳他们这种背景不算大的家庭，想告赢他没那么容易。
　　“好精彩啊。”
　　场面刚要平静下来，厢房角落就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所有人闻声看去，见到还拿着‘道具’的徐清然，才惊恐想起还有个大事没解决。
　　卫兵们巍巍颤颤走来，向他伸手讨要他手里的危险物品：“那个，徐先生，请先把东西交给我们处理一下吧，省得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啊，拿去吧。”徐清然说着跟交垃圾一样把东西递过去，“我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你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那个就不在我范围内了。”
　　卫兵讷讷接过，见到炸弹上面的数字已经停止跳动时，表情瞬间呆若木鸡。
　　这这这——什么时候弄的？又是怎么弄的？刚才不是都在吃瓜吗？！
　　徐清然把东西处理掉后，朝着陈胜飞跟张红艳走过去。
　　张红艳抬头见到他那张脸，又是狠狠一怔。
　　甚至在对上他视线时，心里猛地一跳，有些心虚。
　　徐清然在他俩之间看了几眼，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
　　他低头对着跪坐在地上的张红艳扬起一抹轻笑：“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要你女儿嫁入豪门，成为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吗？”
　　说着，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指了指陈胜飞：“陈老板，金翼营富豪之一，目前正好还单着。反正他俩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把你女儿嫁过去，也能实现你钓个金龟婿的愿望。”
　　“何乐而不为？”
　　陈胜飞听完，觉得这个主意好像还不错。
　　虽然帝国一般提倡两个相契合的灵魂结合，但如果有执意不顾灵魂契合度相爱结婚的，也不是不可以。
　　张红艳先是一愣，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反应过来徐清然是在推她孩子入火坑后，表情顿时难看得扭曲：“哪里乐了？！”
　　“就他这样的人也配娶我的女儿？也不看看他身上几层肥肉，又矮又挫又土，这张脸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我的女儿那么优秀，送过去岂不是跟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徐清然又是一声笑。
　　眼神寒凉：“你的女儿不可以嫁，那其他人的孩子就可以送去糟蹋了？”
　　张红艳被他盯得心脏一抖，下意识惊恐。
　　心想徐清然怎么会问出这句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可是不应该啊，她做得那么隐秘，他怎么可能知道那时候的事？！
　　一阵大喘气后，徐清然才两眼弯弯说：“我猜你心里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毕竟人啊都是自私的利己生物，那样的垃圾配不上自家孩子，但其他人家的就可以随意送葬嘛。”
　　边上的陈胜飞：“……”
　　虽然不是在对他说话，但怎么还是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呢？
　　反正这个提议，因为张红艳单方面激烈的反对，暂时没有实施的计划。
　　陈胜飞生命暂时得到安全后越想越觉得丢了大脸，正准备溜走，却在出门前被张红艳死死抓住，硬是不让他离开。嘴里还在那里怒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哭哭啼啼让卫兵们审查，坚持要告他。
　　闹到最后，两个都需要被送到警局接受调查。
　　陈胜飞听到自己要被押走还满眼不可思议，旁边的张红艳还在指着他怒骂，说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他听得心烦，突然想起洛晓妮还是徐清安指给他的。
　　临走前，他故意恶狠狠靠过去，哼笑着压低声音对她说：“你怎么不想想夜店里那么多人，为什么正好就是你女儿？”
　　“比起怪我这个无辜的路人，不如想想你得罪了谁。”
　　张红艳又是一惊。
　　而说完话的陈胜飞已经哼着歌，表情跩跩地被卫兵带着走远了。
　　她视线呆愣愣落在陈胜飞的背影上，直到负责押送她去警局的卫兵催促她离开，她突然想起厢房里的徐清然。还有他刚才看她的眼神，以及他说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
　　好像……像是已经知道，当初她跟徐清安密谋陷害他的事。
　　扯上自己的女儿，张红艳又开始情绪爆炸。
　　没有顺着卫兵的命令离开，而是用力甩了一下他们拉住自己的手，转身对着厢房里怒喊：“是你……是你！徐清然，是你故意害了我女儿的！”
　　徐清然疑惑侧头。
　　张红艳崩溃大吼：“你知道我调换了你的匹配数据，知道我想把你安排给陈老板……你为了报复，所以对我女儿下手！”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安静。
　　沈廷煜面不改色，心绪却是稍有止顿。
　　调换，灵魂匹配数据？
　　而其余卫兵们的震惊，主要在于——
　　这可是一件犯大法的事啊！先不说张红艳今天放炸弹得要怎么审核，再加上灵魂匹配数据造假这一条的话，那铁定是要直接被送去恶塔严惩的了。
　　徐清然……他沉默了。
　　没想到张红艳竟然那么蠢，怀疑到他头上就算了，还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当众把这种违法事情抖出来。
　　“调换什么灵魂匹配数据？”
　　问话的人，是进来就没怎么开过口的沈廷煜。
　　徐清然眼神微顿。
　　如果张红艳把他跟陆诚的匹配真相说出来，以沈廷煜的脑袋，肯定能够猜到他跟沈天逸的契合度有异常。不过，反正对象是沈天逸，是真是假沈廷煜应该不会在意吧？
　　张红艳喊完，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爆出了什么惊天真相。
　　那么多双耳朵听着，还有金翼营的上将在场，这意味着她不仅要面临失去工作，甚至还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可是她忍不了了，从徐清然的匹配对象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开始，她心里就很不安。她对自己在工作上的缜密很有信心，当时明明确定是把陆诚那个换成了陈胜飞，怎么最后会冒出个沈家？
　　她一直在担心是不是有人发现了这件事，趁她不注意又进行二次篡改。
　　但能够更改芯片资料的，明明就只有那几个人……不排除，他们最开始的测试就是错误的，徐清然99%匹配对象原本就是沈家那里的人。
　　“张红艳女士，你知不知道你要为今晚的言论负上法律责任？”没有得到回应的沈廷煜，又出声提醒。
　　语气不冷不热的。
　　张红艳握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徐清然跟沈家那里的匹配有没有问题，但如果真是徐清然害的她女儿，她今天就算付出一切也要讨个公道！
　　“数……”
　　“红艳姐姐！”
　　张红艳刚要开口解释，不远处突然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喊声。
　　是徐清安。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比较轻便的衣服，小跑着奔向张红艳，满脸担忧问：“红艳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又茫然地扫视周围表情凝重的卫兵：“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炸弹的事情解决了吗？”
　　徐清安也算是张红艳从小看到大，见到他就跟见到亲人那样安心。
　　她冷静了一些，拉住徐清安的手臂哭诉：“安安啊，你都不知道，姨家里最近发生了好多事。”
　　“那个姓陈的垃圾，他竟然侮辱了妮妮！”
　　陆诚跟在徐清安后面走来，从周围的情况和氛围猜测出这里应该就是危机爆发地。
　　不过看样子，好像已经解决了？
　　另一边的徐清安，从张红艳飞快的语速里知道了她小女儿的悲惨遭遇。
　　他瞪大了眼睛，里面是满满的震惊、错愕与愤怒，惊讶的模样逼真得像是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这样？！你先别紧张，我们可以联系律师收集证据，告那陈老板！”
　　张红艳哭哭啼啼的，两只眼睛肿得狠。
　　抓住徐清安的手，目光愤恨瞪向还在厢房里的徐清然：“姨现在怀疑就是你这位可恶的哥哥害的！他一定是记恨着我们，恨……”
　　徐清安在她说完之前反手抓住她，安抚般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语气柔和：“红艳姐，这件事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哥他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这种无底线害人的事他肯定不会做的。”
　　张红艳被他这么一打断，才想起这件事确实还牵扯到徐清安和徐家。
　　……确实不能说，今天这么一闹她肯定要遭遇麻烦，到时候还得借助徐清安和他小姨，还有徐家的力量来帮助她脱困。她为了徐清安牺牲那么大，清安是个好孩子，肯定会帮她！
　　眼瞅着氛围逐渐缓和，沈廷煜又沉声问：“张女士，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
　　“把徐清然的匹配数据调换成陈胜飞是什么意思？”
　　沈上将今天对这件事的答案，格外执着。
　　语气里甚至夹杂一丝微不可察的烦躁。
　　说出口的话，怎么都得找补。
　　张红艳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我之前因为看不惯他总欺负清安，动过想要把他高契合匹配对象换成陈老板的念头！”
　　“但、但是，这不是最后没换成吗？”
　　张红艳咽了一下口水，怒瞪徐清然：“我就是怀疑他可能知道我们商量过这件事，所以蓄意报复！”
　　沈廷煜回过神，才发现垂在身旁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握成了拳。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到底在担心什么，更不清楚此刻莫名松下来的心情。
　　徐清安这里也稍稍松下紧绷的身体，耐着性子对张红艳说：“你别担心，我们肯定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来处理妮妮跟陈老板的事。”
　　烦死了。
　　没想到一个恶作剧竟然能让张红艳失控成这样，差点就把他给害了。这个女人太难搞，他一定要先把她弄走，把她安抚好再说。
　　张红艳知道眼下自己也做不了什么，至少真正的恶徒陈胜飞已经被带走，就点点头准备在徐清安的陪伴下跟卫兵离开。
　　然而才刚迈出一个脚步，一张稍有损坏的椅子就被重重扔到他们面前。
　　椅子砸在地上碎裂的样子侧面展现了出手人的狠劲儿，像是在威胁，阻拦他们离开的脚步。
　　几人又是一愣，转头就看见徐清然愠怒的表情。
　　他嘴唇抿成了冷厉的直线，下巴微扬，语气凉凉道：“不分由说跑到我面前把我骂了一顿，还往我身上泼脏水，闹完这些给我甩了莫须有的罪名就想走？”
　　徐清然冷笑，“好，趁着大家都在，今天没把教唆陈老板的幕后人手弄清楚，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看戏吃瓜，瓜皮突然飞到他身上，这就让人很不高兴了。
　　徐清安后槽牙差点被他咬碎。
　　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徐清然凡事都要追根究底，计较得明明白白的心态。
　　他提高声量，质问徐清然：“不是都说红艳姐姐没陷害你了吗？徐家会委托律师把事情查清楚，你——”
　　话还没讲完，就被走到他面前的徐清然对着他的脸狠狠揍了一拳。
　　然后说：“徐清安，你也挺恶心。”
　　“演技那么好还考什么医学院？进击娱乐圈不好吗？”
　　陈胜飞离开之前对张红艳说了什么，她就突然失控开始乱咬人。
　　那么，可以推测陈胜飞应该是提供了她女儿为什么会遭遇毒手的信息。既然是被人陷害，又提到契合数据的事情，那么就可以把范围缩小到他们几人之间。
　　而徐清然很清楚自己没做过那件事。
　　既然不是他，那肯定就是——没有达到目的而嫉恨的徐清安了。
　　徐清然虽然不喜欢张红艳，认为她跟她女儿今天的下场都咎由自取，但还是看不惯徐清安用这种方式，来发泄怨恨的行为。
　　徐清安是个柔弱的医学生，没徐清然那么有力气，被这么一揍人差点被甩飞了。
　　好不容易刚稳住身体，另一边脸又挨了徐清然一拳。
　　陆诚把徐清安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看徐清然的眼神就跟当初决绝要跟他分手一样凶厉：“好了徐清然，你今天还闹不够吗？！”
　　陆诚从来没这么心累过：“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只用拳头说话，能不能讲点道理？”
　　徐清然不是原主，陆诚对他的态度再糟糕他都不在意，只反问他：“我不就是因为讲了很多道理但都没用，所以才换了个更有效果的方式吗？”
　　陆诚想起他以前在徐家的遭遇，顿时哑然。
　　徐清然没再搭理这个脑袋进水的少将，转头对张红艳说：“我以为你作为一个有学历，工职也很高的重点人员，会有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假设你想害我但没害成，我现在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对你有什么可怨恨的？”
　　“更何况，我连你女儿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害她？”
　　徐清然笑得轻蔑，瞥了徐清安一眼，又说：“当然，我们换另外一个假设。”
　　“比如说——你实际上已经实施了谋害我的计划，但这个计划过程中出了点意外，导致事情没有按照你，或者还有其他同谋想要的结果发展。”
　　“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那你认为是获得利益的我会怨恨你，还是目的没达到的那个人会更恨你？”
　　徐清然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红艳呆愣了几秒，脖子僵硬地转向身旁的徐清安，缓缓松开跟他握得亲昵的手，表情不敢置信。
　　“是你……原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从刚才开始，徐清安总是恰好在她要说出相关真相的时候把她打断，这态度就很反常。
　　张红艳遭到背刺冲击，整个人变得呆滞，想通之后忽然一阵一阵发笑：“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你没有被安排给陈老板，最气的当然是想看你笑话的人。”
　　“徐清安，枉我这么信任你，还消耗我的精神池和寿命帮你忙，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徐清安肉眼可见地着急了：“艳姐姐，你不要听徐清然胡说八道！”
　　“我怎么可能会对妮妮做这样的事？何况我跟陈老板一点都不认识……”
　　“但你认识妮妮！”张红艳失控大喊，“妮妮出去玩的时候偶尔回来都会说起遇见你，徐家人之中也就跟你比较熟！”
　　徐清安还在摇头极力辩解：“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张红艳在他伸手想碰她的时候激动甩开，整个人精神好像进入了有些失常疯癫的状态：“走开！我已经没有能相信的人了！你们谁都信不了！”
　　说着，挂满泪水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不久前还跟自己很亲近的人，：“徐清安，既然你这么绝情，我就算要被安上罪名也不会放过你！”
　　“我要让大家知道，当初就是你腆着脸来找的我，要我把徐清然的契合对象换成陈胜飞！”
　　“你说因为你要和陆诚结婚，不想让他继续跟你们待在一块，说你不喜欢他！我看在你小姨份上才帮了你这个忙，结果你竟然那么狠的心……”
　　张红艳激动说着，又抱头蹲下来大喊大叫：“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可怜的女儿！”
　　“毁了……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全都毁了……”
　　徐清安还想对张红艳解释，身后突然传来陆诚有些冰冷的声音，问他——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诚沉冷的声音里，还泛着一丝丝的颤抖。
　　很震惊，很意外。
　　不仅仅是因为徐清安可怕的行为，甚至还牵扯到了徐清然！
　　陆诚到底还是记着跟徐清然十多年的感情。
　　他在徐清安神色慌乱转身的时候，用力抓住他上臂，大声质问：“你真的背着我，背着大家，想要设局把徐清然安排给陈胜飞当伴侣？！”
　　徐清安这回是真的慌了。
　　他努力在心里告诉自己张红艳现在只有片面之词，没有明确证据能够指认他，所以他要冷静。
　　徐清安试图握住陆诚的手：“没有的事，陆诚，是他们疯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要污蔑我……”
　　可陆诚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惊又怒地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后退了几步。
　　他不敢置信地嗤笑了一声，喃喃道：“难怪，当时我从沈家见到徐清然回来跟你讨论他的事情时，你的态度和用词……会那么激烈。”
　　“原来你口中说的‘那种人’，跟我意思里的不一样。”
　　徐清安那时候提到徐清然疑似被安排的对象时，总是会露出一种心疼的厌恶与嫌弃。比起纯粹的不喜欢和讨厌，更像是因为知道对方是个人品性格都极度糟糕的恶人。
　　那时候，他怎么没疑惑徐清安为什么会猜到徐清然的交往对象是谁？
　　还有，前期已经表现得知道徐清然跟沈家有关系的徐清安，却又在沈家宣布沈天逸高契合对象是徐清然时，那么意外又震惊。
　　陆诚的心凉了半截。
　　哪怕徐清安再狡辩，他都能从过往的蛛丝马迹里确定，张红艳说的是真的。而且张红艳跟徐清安关系那么好，就算精神再失常也不可能无故陷害他。
　　陆诚抬起双手对着徐清安比划了阻挡的动作，阻止他继续靠近。
　　他脑袋现在很乱，完全没预料到他向来觉得乖巧懂事的徐清安，背地里竟然那么恶毒。而且如果他真找张红艳做了这些事，那也就意味着张红艳的怀疑……也可能是真的。
　　——徐清安因为没达到目的，把张红艳的女儿推进陈老板这个火坑里。
　　陆诚又想到之前徐清然在升学宴上抖出的那些事，忽然觉得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徐清安……你到底，你真实的面貌到底是什么样的？”
　　徐清安白嫩嫩的脸蛋上，两只眼睛又微微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一开口就是哽咽的声音，不知道有几分真情：“陆诚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你还想解释什么？”
　　陆诚第一次觉得他这段时间同床共枕的人，看起来那么可怕。
　　他脸上交织着痛苦与失望的表情：“之前你拍了那些照片，在订婚宴那天故意激怒清然那些事……我都原谅你了。但独独今天这件事，我没办法接受。”
　　“你知道姓陈的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想让徐清然离开徐家，也不一定要把他推给陈胜飞吧？！”
　　他不敢想象如果张红艳的调换没有发生错误，被帝国官宣跟陈胜飞有99%的契合度，被迫要跟他结成伴侣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陈胜飞的恶几乎是大家知道的。
　　只不过他有钱，而法律的判决凡事都讲究证据，早有准备的他每次总能像泥鳅那样从告诉中溜走。徐清然要是落到他手上，肯定会被他玩死！
　　陆诚想到这里，又抬头看向前方楚楚可怜注视着他的男生。
　　但今天那张脸在他眼里，比虚伪的沈廷煜还要让人觉得恶寒与害怕。他平时温柔善良伪装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越想越心寒，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冷漠。
　　缓缓启齿道：“徐清安，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冷冰冰的一句话，每个字好像都化成了大冰块，砸在徐清安身上。
　　砸到他整个人开始发凉。
　　……为什么？
　　今天明明是他的生日，应该是大好日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
　　徐清然，又是徐清然！
　　只是怀疑他这么做，陆诚就那么生气了。如果再让他知道徐清然真正的高契合对象应该是他，那岂不是……
　　不行，绝不能让他知道！
　　这场闹剧，最终以徐清安也需要跟着张红艳一起被带走配合调查收尾。
　　徐清安哭得梨花带雨满脸泪痕，不断寻求陆诚给他解释的机会，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谅解。可陆诚这次的态度难得非常冷硬，不管他哭得再让人心疼，连个眼角余光都不愿意施舍。
　　而蹲在地上的张红艳整个人都崩溃了，不管谁来跟她说话都没用。
　　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想问她话都不方便。
　　沈廷煜在卫兵们把她带走前，交代道：“记得给她做个尿检，她的反应很像是用了违禁的兴奋剂。”
　　这样就能解释，她刚才刺杀陈胜飞的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强大的力气和精神力。
　　负责押送的卫兵恭敬应声，把人带走了。
　　剩下的就继续搜查厢房，确认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危险物品。
　　徐清然看了眼时间，问沈廷煜：“我们也走吗？”
　　沈廷煜颔首：“嗯，走吧。”
　　他们越过了独自冷静脑袋的陆诚，没有打招呼，当他不存在一样直接就走了。
　　陆诚恍惚的视线，落在前方并肩齐行的两道人影身上。
　　他看见徐清然皱着眉，好像在抱怨什么。
　　沈廷煜却听得脸上露出了柔和的浅笑，耐心听着，偶尔简短地回应几句。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确实和谐又般配。
　　都是在尽情发光的星星，却各有各的光彩，谁都不会遮住谁的光芒。哪怕不是情侣，但看起来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好得让人羡慕。
　　陆诚感受着身边的空荡荡，一时恍然。
　　他当初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
　　徐清然跟着沈廷煜进了电梯。
　　往楼下降去时，他看着站在另外一边的男人，想起从沈天珩那里听说的过往。
　　忽然就问：“沈廷煜，你为什么还没疯？”
　　沈廷煜听见之后，短短几秒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他难得没有给出符合他温谦君子形象的正向回答，而是轻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疯呢？”
　　徐清然听得挑眉。
　　电梯很快就到达了底楼。
　　虽然炸弹已经被发现，但不排除还有其他隐藏的，所以云天楼今天暂时结束了营业。被安排到外面空旷场地的宾客们也已经被允许离开，他们出去时，沈家那里只剩下沈天珩和沈天逸等候。
　　聚餐结束，又闹腾那么久，沈天逸都等困了。
　　他们跟沈天珩简单道别，便往酒店的方向回去。
　　深夜，沈廷煜还是精神奕奕地抱着他的光板，在那里查看各种资料和企划。
　　徐清然不知道他后半夜有没有休息，反正他是睡着了，还做了一堆梦。梦见了小时候的沈廷煜，孤独地在沈家大宅子遭受各种各样的欺负，全是沈天珩给他说过的。
　　醒来还一顿懵。
　　分不清是夜有所梦，还是不小心又看见了沈廷煜的灵魂记忆。
　　他们最后没能带着沈天逸，在这里多逗留几天。
　　那天分开前沈天珩又转告徐清然，说帝国通知他尽快到女王星那里配合做灵魂匹配，所以沈廷煜就趁着靠近把他先送过去了。
　　把徐清然送到目的地后，他没有留下来等他。
　　只说：“我先带天逸逛逛，你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徐清然对着他笑得好看：“谢谢。”
　　然后独自走进了灵魂伴侣匹配系统的总部。
　　沈廷煜目送着他，直到他身影彻底消失，才又开着飞行器离开。
　　但他没有像说好的那样带沈天逸去逛，而是找到还没离开天神系的沈天珩，把小孩交给他帮忙看管半天。
　　突然被委托任务的沈天珩：“为什么？？”
　　沈廷煜告诉他：“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沈天珩：“……”
　　唉，没办法，小辈就是要用来当工具人的。反正他本来也打算出去逛逛，带上沈天逸多个人陪伴也不错。
　　另一边，沈廷煜开着飞行器回到云天楼所在的那片城区。
　　目的地是，张红艳昨天被送往的警局。
　　有一件事情，他想跟张红艳再做个确认。


第53章 真正的高契合对象
　　灵魂伴侣系统总部一共有三十来层，楼栋大概五六座。
　　徐清然在进门的时候，跟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核对过了身份。
　　对方同样对他这位帝国‘风云人物’很是熟悉，一下就明白他的来意，笑眯眯地领着他往20楼的某个地方过去。
　　走在陌生的环境，徐清然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内部的设计，充斥着梦幻的浪漫。
　　墙体以淡蓝和淡粉的色调为主，还有随处可见的灵魂相依偎卡通图案和标语。比起多数政务机构，这里整体的氛围更加放松随意。
　　经过的时候，还能见到有些员工靠在部门领导办公室门前，边喝咖啡边笑闹聊天。
　　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甜的。
　　除了工作人员之外，还有不少帝国居民进出，咨询灵魂契合事宜。里面甚至还设有婚姻咨询、婚姻包办等设施，单身人士交友相关……反正，五花八门的。
　　“徐先生，我们的负责人员很快就会过来跟你接洽后续事宜，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
　　徐清然被送进的地方，是一间会客室。
　　几张深色的沙发，灰白色的茶桌，还有一个正在播放灵魂伴侣系统宣传广的电视。旁边相连的大房，能够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见里面的一些医疗设备和特殊仪器，应该就是工作室。
　　工作人员给他送了杯饮料后，就离开了。
　　徐清然正在回复手机消息。
　　都是戚和谦还有学院认识的那几个人发来的，他们从今早的新闻里听说了云天楼发生恐怖袭击的事情，都跑来问他情况。
　　徐清然没有主动告诉他们家宴的事，架不住这群人三不五时就来问他最近什么计划。
　　他统一回复：“小事。”
　　然后收到了一堆的：？？？
　　“……研究认为，人类的灵魂可能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空间，甚至不同的维度。”
　　电视的宣传广播完一轮后又重新开始，正好到了灵魂相关的介绍与解说。
　　徐清然听到这句疑似暗喻穿越存在的话语，下意识抬头。
　　旁白配合着里面可爱的卡通人物说：“当代著名灵魂研究学家郑柏先生曾提出论点，认为灵魂与能量非常相似。如同守恒定律，不生不灭，通常我们认知中的死亡，逝去的只有躯壳，而灵魂则是转换成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
　　“根据空间与维度论，灵魂能够去往的世界无极限。”
　　“而无限的世界中，高契合的两道灵魂能够在我们生活着的世界，甚至同一个国家里相遇，是多么微小的概率。”
　　“灵魂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徐清然：“……”
　　原来这个话题，最终还是要绕回谈恋爱。
　　会客间的门很快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绍铭带着谢南依，还有其他穿着灵魂伴侣部门制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谢绍铭神采奕奕的，看样子最近工作进展都不错。
　　谢南依还是那样的热情：“徐清然，我们又见面啦！”
　　徐清然回应了他们的招呼后，疑惑问：“你们不是研究所那里的吗？怎么我做个灵魂契合检测，你们也来了？”
　　谢南依撇撇嘴吐槽：“你都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我爸一直盯着你的数据，说你的灵魂表现得很特殊。听说你要跟E型们再做一次匹配，就一直吵着要来收集数据，还跟工作室的人打赌你的匹配数据肯定也很神奇！”
　　“至于我嘛，”谢南依嘿嘿一笑，拨了一下金灿灿的马尾说，“我可是天才谢南依，当然是双研究咯，灵魂匹配也是我涉及的工作范围！”
　　“灵魂匹配系统现在最权威的大师郑柏是我老师欸……就是上次跟你见过面的那个老头子！”
　　徐清然记得那位郑老先生。
　　谢南依开启话匣子就能连说很多：“就是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摆烂，最近又出国旅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不过我学习很快，他教我的大部分都会了，甚至沈廷煜之前——”
　　话到这里猛的刹车，戛然而断。
　　谢南依的表情，就跟突然被扯掉线路的机器人一样僵硬。
　　徐清然抬眸，疑惑道：“沈廷煜怎么了？”
　　谢南依一个上头差点把有修改标本芯片的能力，以及她还偷偷帮沈廷煜改过一次的事情说出来。
　　急得她差点还把舌头给咬了。
　　谢南依赶忙找补：“……没有，就是，沈廷煜那个人你也知道，警惕心重还特别难搞。之前他和天逸的身体健康啊，还有灵魂相关的检查，都是我跟我爸帮着弄的！”
　　徐清然沉默了一会儿，评价道：“确实。”
　　谢南依悄悄松了口气。
　　转念又想起她纠结大半天的事。
　　据说帝国目前没伴儿的所有E型最新数据，都已经上传进这里的匹配系统了。
　　虽说徐清然这次额外匹配对象只有E型，但沈廷煜正好就是E啊！
　　谢南依现在愁死了。
　　那么大的事沈廷煜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徐清然突然就过来了。这么多工作人员在场她肯定不能再动手脚，刚才来的路上她一直给沈廷煜打电话，他也没接。
　　还以为他会陪徐清然过来，结果又没有！
　　走神间，谢绍铭和其他人解锁了通往隔壁工作室的门，招呼徐清然进去提取灵魂信息标本。
　　谢南依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叹。
　　算了，听天由命吧。说不定是沈廷煜春心荡漾铁树开花，打算跟徐清然试一试了所以才没有动作安排呢？！
　　而此时此刻，正被惦记着的沈廷煜，人刚到达扣押张红艳的警局。
　　还在警局的大门入口前，遇见另一位熟人。
　　陆诚抬头与他视线相撞时，先是一愣，然后皱眉不满道：“沈廷煜，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感到很意外。
　　沈廷煜皮笑肉不笑回问：“陆少将又为什么来这里？”
　　第一次，陆诚明确从沈廷煜身上感受到了他不做任何掩饰的冷漠与厌恶。
　　他顿了顿，知道自己现在在他跟徐清然面前抬不上头，只能冷脸回道：“我当然是来找张红艳，查清楚她跟清安之间的事。”
　　那天在云天楼得知真相的他确实很生气，甚至从各方各面推断出结果，几乎笃定了事实。
　　只不过，他回去冷静思考了一段时间，觉得就算要定徐清安的罪，也要定得明明白白。所以特意走这一趟，想跟张红艳谈一谈，以及询问证据。
　　而且，徐清安也被扣到这个地方来了。
　　陆诚心情沉重想完，就听沈廷煜淡声说：“巧了，我也是来见张红艳。”
　　闻言，他一脸怀疑问：“你找她做什么？”
　　沈廷煜却没有回答他的意思，直接迈开步子越过他先进了警局。
　　陆诚不甘示弱，快步跟上。
　　然后两个人又在警局里发生了争执。
　　正常流程下，如果他们都想见张红艳那就得轮流来。但偏偏陆诚不愿意让‘先到’的沈廷煜去，就提出了异议。而向来好说话的沈廷煜态度难得也很强硬，没有配合陆诚的打算。
　　警局里的小小警员不敢得罪这两位大佬，就一直在跟他们拉扯。
　　直到正好跟他们局长谈完事情的苏闻旭出来撞见了这一幕。
　　他先是跟熟悉的沈廷煜打了招呼，得知他们争执的事情后说：“啊，反正都是为的同一件事，你俩一起进去不就行了？”
　　说完还表情古怪地打量沈廷煜一眼。
　　不能怪他，主要跟着他哥认识沈廷煜那么多年，很少见到他有不展现风度的时候。
　　——尤其还是为了这种小事。
　　于是，沈廷煜跟陆诚最后同时见的张红艳。
　　报告显示她的确使用过ST-891的违禁兴奋剂，确定了那天晚上的失控有大部分原因是受到药物影响。现在药效过去，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正常可以沟通，就是两眼无神，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张红艳见到他们两个齐齐出现，先是惊慌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恢复死一般的平静。
　　沈廷煜拉开椅子坐下。
　　陆诚人还没坐，就先对着张红艳说：“我只想知道事情的具体细节，还有能证明这一切都是事实的证据。”
　　张红艳眼睛底下是两片青黑，抬眸看向陆诚的眼神很阴郁。
　　“陆少将说的，是关于徐清安的事对吧？”她哑着有些干涩的嗓音问道。
　　然后又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前回答：“真相就是我说的那样。”
　　“因为徐清安发现了徐清然有个……很好的高契合对象，他不想见到这个结果的发生。”说到这里，她又看了陆诚一眼，眸光有些意味深长。
　　“于是就借着他小姨跟我的关系委托我帮忙，把那个高契合对象换成别人。”
　　“他也是挺心黑，就想看你那位小竹马被安排给陈胜飞那样的烂东西。”张红艳冷笑道。
　　沈廷煜垂着眸，没有说话。
　　陆诚微微握紧了拳头，表情不显，只问：“证据呢？”
　　张红艳说得淡定又自信：“我也不是傻子。那时候的我虽然很信任徐清安，但帮人做这种违法的事情，我总得要留一手。”
　　张红艳在银龙联合医院帮徐清安处理陆诚的芯片资料时，为了不被人发现，室内监控系统是她自己处理的。只不过以防万一，她在把徐清安跟她进来沟通的记录删除前，做了个备份。
　　她当时犹豫后留了个心眼，只对徐清安的说是联系了人专门关闭和干扰那段时间的监控。
　　就像她信任徐清安，后者同样也相信她。知道她很看重工作，两个人都在一条船上，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可能让这件事暴露。
　　至于徐清然后来进入工作室，那段时间的监控是完全被他身上带着的系统干扰了，所以张红艳处理备份的时候没发现那之后有什么异常。
　　“你要的证据我刚刚已经交上去了，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你去找警局的人就能够观看。”张红艳现在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态度。
　　在外面看守的警官很快就拿来导入了那段监控影片的光板，放在陆诚面前的桌子后又退了出去。
　　陆诚走到桌边，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点开视频。
　　沈廷煜默不作声，视线跟着落在光板上。从徐清安进来跟张红艳交流到他们两个人说笑着离开，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被他收进眼底。
　　末了，张红艳还补充：“哦对，忘了监控没有声音，你们肯定还要怀疑是吧？”
　　“我等下就跟警方人员说，去查查我的工作牌，我为了防止被人威胁栽赃陷害，工作时候都会在那里别着个录音针。去我家的话，应该就能找到。”
　　陆诚却没什么心思注意她补充的这段话。
　　双眼死死盯着光板屏幕，整个人完全僵在原地，大概是还在为徐清安真做出这种事情震惊。
　　他很生气。
　　这些年对徐清安的认知瞬间就都被推翻了，让他有种被狠狠欺骗隐瞒的愤怒感。
　　甚至让他觉得以前总在徐清然面前拿他做比较，到后来一时糊涂，认为徐清安比徐清然更合适当伴侣……更像是一场笑话。
　　视线正好碰到了旁边坐着的沈廷煜，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看穿了沈廷煜的伪装，却偏偏看不穿徐清安的虚假。
　　陆诚心下大怒，转身就大步往门口走去，想找徐清安质问清楚他过去所隐瞒的一切。
　　却在开门前，恰好听到张红艳跟沈廷煜的对话。
　　沈廷煜扣起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难得将眼中的冷漠放到明面上：“我刚才看了视频，里面有你修改芯片资料的动作。”
　　“所以你说你和徐清安只有蓄谋但没有施行，也是假的。”
　　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张红艳沉默的同时，陆诚也停下开门的动作。
　　……是了，他怎么还忽略了这件事？那天张红艳在云天楼狡辩只是想想，但仔细回想刚才看的监控画面，张红艳明明就已经在修改了，而徐清安也在旁边看着！
　　光凭这点，就足以确定徐清安的教唆与同谋罪！
　　“我今天过来，只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身后是沈廷煜冷冷淡淡的声音：“第一，你是不是修改了徐清然高契合匹配对象的芯片资料？”
　　张红艳表情迟疑。
　　最后在沈廷煜冷厉的眼神注视下，坦诚：“……没错，我确实换了。”
　　沈廷煜沉默。
　　张红艳还在接着说：“但我调换成的对象是陈胜飞，结果你们都看见了，徐清然没有被推给他。我……”
　　她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明明很确定换的是陈胜飞，最后怎么变成沈天逸了呢？而且她送走徐清安回来就没再离开工作室了，直到把工作忙完芯片数据登记上去，确定没有再经过别人的手。
　　除非上传之间，有某个比较高级的数据中转站里的人插手。
　　但是，那时候的徐清然臭名昭彰，她知道的那几个人里就没有会主动帮忙的大慈善家。而且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偷偷篡改数据的事，谁会那么凑巧去逮住徐清然对象去改？
　　门边，陆诚的手已经从门把处抽开了。
　　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张红艳，还在消化她的回答。
　　……说是密谋，其实已经做了！
　　徐清安当时就在场，他就亲眼看着张红艳把徐清然推向大坑，甚至没有半点罪恶感！
　　桌子另一边的张红艳想得出神，恍惚中听见沈廷煜又开口了：“好。”
　　“第二个问题，徐清然的高契合对象在被你调换成陈胜飞之前，是谁？”
　　张红艳被他问得一怔。
　　陆诚也听得疑惑，下意识看向椅子上背对他的男人。
　　……沈廷煜什么意思？
　　他是指徐清然跟沈天逸的99%高契合数据，是错误的？那如果这99%不是沈天逸，还能是谁？
　　——虽然，他也觉得徐清然跟素不相识，年纪差距极大，甚至不像一个世界人的沈天逸配上，很奇怪。
　　陆诚又想到，沈廷煜会不会还想找理由证明跟徐清然契合的是他自己？
　　正为这个猜想感到气愤，一抬头，却发现张红艳正在看他，眼神很复杂。
　　……？
　　陆诚心里一阵咯噔，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
　　随即，就听张红艳低声回答了沈廷煜的问题：“反正那个时候测出来的契合结果，是……陆少将。”
　　·
　　天神系女王星，灵魂伴侣系统总部20楼。
　　“感谢配合，我们已经顺利把你灵魂信息数据上传系统啦！”坐在一堆控制台面前的谢绍铭在数据进入匹配后，连人带椅子转过身对徐清然笑了笑。
　　他拍了一下手，比他本人还期待：“接下来就看看，哪个幸运儿会跟你有很高的契合度了！”
　　“不过要超过你跟天逸的99%，好像有点难度哦？”
　　边上的谢南依无所事事托腮看他们，心里偷偷笑着。
　　哎呀，等会儿数据结果出来，肯定会吓死大家！
　　徐清然笑了笑没说话。
　　心里询问系统：“这一次他们取的，是我的灵魂信息？”
　　系统说：「对的，跟原主的不同！」
　　「所以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可惜你这次匹配范围只有E型，不然你放开胆子去匹配，应该不会再跟陆诚有那么高的契合了。」
　　停顿几秒，它才补充：「除非你跟原主一样爱陆诚爱得要死要活的。」
　　「但陆诚也不一定会喜欢你，达不到双向就不可能会有99%。」
　　喜欢陆诚？
　　那必不可能，这人从里到外都不合他心意。
　　不过……这次的匹配测试对象里，好像还包括了沈廷煜？
　　徐清然心想，他还挺好奇他跟沈廷煜测的话，会测出多高的数据来。
　　他们挺合拍的吧？就算当不成情人，起码也应该能有朋友的水平。
　　系统也很好奇。
　　甚至恨不得他俩能直接来个99.99%的最高值，这样它距离宿主完成任务又迈进一大步！
　　匹配的对象有点多，需要一段等待时间。
　　期间，谢绍铭又跟他聊起对他灵魂数据的研究：“对了清然，你能不能详细说说，当初定型时的具体感受啊？”
　　“你昏迷那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徐清然回想了一下，无奈回答：“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定型那段时间的记忆模糊得很，甚至连梦都记不清，唯一记得沈廷煜给他当了几天的看护。
　　“这样啊，也没关系。”谢绍铭叹了口气，“主要我们研究所最近正好在研究一个议题，而你的情况特别符合我们的假想！”
　　徐清然疑惑。
　　谢绍铭解释道：“自古以来，大众普遍都认为灵魂的性格喜好等，都代表了一个人的深度意识。我们日常不会注意，但会无意识去选择或做出迎合灵魂喜好的表现反应。”
　　“比如你灵魂是智慧型的，可能就会很喜欢看书，下意识去学习新知识。”
　　“所以往期论文中我们都遵循这个理论，认为灵魂在人们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为自己决定好了选择的路。而根据这些年的研究，各大特殊灵魂精神类型的群体，确实从小就有迹象。”
　　“每个灵魂都有自己的擅长，这样的选择很正常。”
　　谢绍铭认真说着：“不过，我们最近在想，会不会有部分特殊的灵魂，在定型时拥有比别人更多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他们处于迷茫期，又或是他们过于优秀。”
　　“也可能，他们的自我意识很到位，通过成长与经历的环境等，导致他们在定型时与深度意识既定好的路线产生分歧。从而掌握了定型的主导权，选择了自主意识想要的路道。”
　　徐清然听得一知半解，心想搞科研的人弄的东西就是深奥。
　　然后谢绍铭又跟他说：“我们就在你身上找到了，假设的‘选择’迹象！不过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们还在研究和推测呢……”
　　徐清然想了想，大大方方道：“那我觉得最适合我的理由，应该就是过于优秀那个吧。”
　　他是真心觉得不管哪条路，只要给他学习的时间，他都能做好。
　　谢绍铭愣了几秒，旋即仰头大笑：“清然你果然是很自信的人呢，我就很欣赏这样的态度！”
　　“不过科研还是讲究证据与理论，所以你要是想起什么细节，记得通知我哦！”
　　徐清然答应了。
　　等待匹配结果的时间有点长，谢绍铭跟他说如果他觉得无聊想提前离开也可以，但他反正没事做，就干脆留下来等结果。
　　几个小时之后，才终于获得所有数据。
　　还直接打印出长长的一大页纸条。
　　谢绍铭直接就在电脑大屏幕上看了，越往下看那表情是越惊喜，嘴里不断在说：“噢我的天，把你从陆温年手里抢过来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这样的匹配数据，真让人惊喜啊，果然很有研究价值！”
　　工作室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聚集在谢绍铭身旁，一起观看。
　　独自待在角落的谢南依，有可以实时同步数据结果的光板。
　　她先是如吃瓜人般津津有味地看着前面那些称得上神奇的匹配数据，直至下滑到底部。她见到了熟悉的好友名字，脸上笑容却在看到匹配的数据时蓦然一僵。
　　……怎么会？！
　　徐清然抓起无人在意的纸质数据，直奔最底部看去。
　　他知道沈廷煜在最后，这次匹配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他对其他人不感兴趣，唯一好奇想知道的只有这位上将。
　　徐清然很快就看到了结果。
　　或许上面的数字在他看来有些惊讶，但也还算能够坦然面对。
　　反倒是脑袋里的系统尖叫大喊：「怎么可能！！！」
　　大屏幕前的谢绍铭还在跟大家激动解说：“你们看，一般E型都是很挑剔的，匹配结果只有低于10%或高于80%。但数据现在显示，九成以上的E型灵魂都对徐清然有回应，契合度在30-50%之间！”
　　“甚至大部分都来自E型者们的意愿，只是……”谢绍铭说到这里，叹笑着摇了摇头，“挑剔的成了我们的这位D型啊。”
　　契合匹配参考的是两方灵魂的心动结果。
　　数据显示，大部分的E型对徐清然的灵魂信息都能给出些许回应，哪怕无意愿跟他交往，但也乐意成为朋友。像那些高达50%的就属于单方面被吸引了，因为不管对谁，徐清然这里给出的回应都低于10%。
　　整体看下来，数据最高的竟然是那个叫明海的E型。
　　但也只有60%，还没达到官方推荐适合结婚的百分比。
　　谢绍铭看着又看到了最后。
　　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阵大笑：“哎呀，这奇特的结果放在这两个人身上的话，好像又很合理呢！”
　　·
　　审问室这里，安静得针落有声。
　　张红艳看着房里同时静默的两个男人，两只手在长裤子上不安地捏了捏：“徐清安就是因为在订婚前，发现徐清然跟陆少将的灵魂契合度有99%，担心影响自己，所以才会来找我帮忙。”
　　陆诚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清晰。
　　张红艳的话就像一道响雷，直勾勾劈在他头顶，把他原本就很混乱的思绪炸得一片空白。
　　徐清然跟他……有99%的灵魂契合？
　　过去十几年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如电影播映般在他脑海中飞快走过，却把他压得越来越喘不过气。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颤着响起，对着张红艳说了两个字：“证据？”
　　她说：“我虽然手动把给你们两个人做过匹配测试的记录从医院系统里删除了，但只要是数据就有额外备份记录，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从我私人工作号里调出来给你看。”
　　坐在椅子上的沈廷煜得到回复后，却很淡定。
　　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只对着张红艳微微点头，淡声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
　　再然后，张红艳就被警员带出去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不对付的两位大人物。
　　陆诚的心脏传来了割裂般的刺痛感，在久久无法平复的震惊中，悔恨地意识到他内心深处最爱的还是徐清然。
　　因为知道真相的他，喜悦大过一切。
　　十几年的情谊他根本无法放下……徐清安对他虽然很好，他们相处起来也没有大摩擦。但心情的波动，心里的那股悸动，始终远不及以前跟徐清然在一起时候的感觉。
　　徐清安听话乖巧懂事，却无法真正给他带来恋爱的那种心情。
　　更像是——搭伙过日子。
　　那时候的他一直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上的差异，只以为是因为两方都很稳重稳定，所以日子才会那样平静。现在知道了契合的真相，他就像个醉酒的人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瞬时清醒。
　　没关系，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99%的契合，是会被帝国强行安排婚配的数据，他还能够跟徐清然在一起！有这份数据在，陆家肯定也不会反对了！
　　陆诚想到这点，心里那团早被徐清然掐灭的火又冒起希望。
　　他恨不得能够立刻找到徐清然说这件事，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跟他和好！
　　他揣着激动的心情正准备离开，结果门才开到一半，就被突然伸来的长腿一脚踹了回去。
　　砰的一声，重重合上。
　　“沈廷煜，你做什么？！”陆诚侧头朝走到他身旁的男人怒问道。
　　沈廷煜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你和徐清然99%契合的事，还不能对外宣布。”
　　陆诚生气：“为什么不可以？”
　　心里很快又有了猜测，震怒问：“你是不是也看上徐清然了，所以想跟我抢人？！”
　　但沈廷煜看起来还挺平静的，似乎没有因为这样的结果感到不满。
　　他视线沉冷地落在他身上，鄙夷轻笑回答：“陆诚，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之前到底都做过什么事了？你觉得现在的徐清然，会原谅你？”
　　“你已经逼了他一次，现在还要再逼他第二次吗？”
　　陆诚被沈廷煜问得一愣。
　　他劈腿，睡了徐清然最讨厌的徐清安，还为了徐清安跟他吵架，逼他接受跟自己分手的事实，逼他面对他要娶的人是徐清安。
　　徐清然现在是那么的厌恶他。
　　要是在这个时候放出真相，让他以被强迫的形式跟他复合，他真的会愿意吗？
　　想到这些，陆诚又是一阵心痛。
　　就是一种莫名说不上来的难过，仿佛他现在的悔悟，都已经太迟了。
　　静默中，沈廷煜又道：“你如果还想跟他在一起，就应该先得到他的原谅，得到他的接受，再用那样的方式公告天下。”
　　“你犯了那么大的错，要是还真心喜欢他，难道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陆诚没想到沈廷煜竟然会跟他说这些话。
　　没有想要跟他争夺徐清然，也没有想利用暴力的态度逼迫他就范。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沈廷煜留下最后这么一句话后，就率先离开了审讯室。
　　他顺着来时路回去，时不时有经过的警员跟他打招呼，他都微笑着一一回应。
　　温谦的态度，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期间还收到了金翼营那里发来的一道通讯请求，说天鹰系那里临时有状况需要他帮忙处理。
　　他边走出警局，边回道：“好，我马上过去。”
　　声音冷静得，仿佛他今天就只是单纯来求个答案而已，丝毫没有受到任何事情变化的影响。
　　另一边的陆诚，跟同样在警局里的徐清安见上了面。
　　徐清安见到他眼睛微微亮，欣喜靠过去：“陆诚，你是来救我出——”
　　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重重扇了响亮的一巴掌。
　　陆诚两眼冒着微红的怒意，质问他：“你早就知道了我跟徐清然有99%契合度的事，不仅想要瞒着，竟然还因为这点想迫害他！”
　　徐清安笑容一僵，眼神逐渐惊恐。
　　张红艳……那个老女人竟然把真相告诉陆诚了！
　　陆诚现在面对徐清安，是越想越清醒：“原来，徐家两兄弟之中，真正厌恶得恨不得对方死去的人是你。”
　　“你却装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博取同情。以前跟我的那些偶遇，是不是也是你故意的安排？”
　　“徐清安，你在我面前到底有几分真话？！”陆诚情绪有些崩溃。
　　不敢相信，他以前竟然为了徐清安这样的人伤害徐清然。
　　徐清安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试图挽救：“不是的陆诚，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
　　然而这曾经让陆诚动摇的表情，如今是那样的让人嫌弃。
　　陆诚甩开他抓上来的手，语气越来越冷漠：“张红艳手上有很多证据，这些罪你都躲不过了。”
　　“之前是你举报的徐清然，才害他被抓去恶塔的吧？”
　　“那正好，你也进去冷静冷静一下。”
　　陆诚面无表情向徐清安宣判了这个结果之后就走了，不管徐清安在他身后怎么哭喊，都没有半点心软。
　　·
　　沈廷煜独自回到了飞行器，准备赶往天鹰系处理工作事务。
　　才刚关上车门，手机就跳出几条消息。
　　【谢南依：！！！】
　　【谢南依：大哥你人到底上哪儿去了？！出大事了！】
　　【谢南依：徐清然跟E型们的匹配结果出来了！】
　　沈廷煜低头，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打字回复。
　　【多少？】
　　简短两个字，却足够让认识多年的谢南依清楚，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两分钟后，谢南依的回复才发过来。
　　【谢南依：……】
　　【谢南依：徐清然跟你的灵魂契合数据，是0.00。】
　　0.00%。
　　沈廷煜收到答复，眼神和表情还是很平静。
　　只有目光一动不动停在那几颗零蛋上面，不知在想什么。
　　半分钟后，谢南依的消息又发了过来，长长一串。
　　【谢南依：太离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确定我那天没看错啊，你俩到底怎么从历史来都没多少个例的99%变成有史以来第一组0.00的啊？！帝国这些年记录的最低数据是0.01，你俩这……这简直就像是在说，你俩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多久又是一条。
　　【谢南依：不过，这样正好解决你最担心的问题了？我记得你很抗拒来着，这样也好，你就不用被帝国按头结婚了。】
　　沈廷煜看完，没再回复。
　　只给沈天珩那里发条消息，说他临时有事情不能过去天神系，希望他能把沈天逸送回家。还让沈天珩等徐清然那里的事情忙完后，一起把他接回翡星。
　　交代完这些，他就灭掉手机屏幕把它随手丢到副驾驶的椅子上，然后启动飞行器往天鹰系赶去。
　　从天神过去天鹰，最快也需要三天。
　　路程过半，沈廷煜却在某个中转星系发生了意外，飞行器一不小心坠毁在郊区的废墟。
　　只是控制得很及时，所以人没什么大事，就车子废了。
　　渺无人烟的废城一角。
　　沈廷煜踹开了因为碰撞变得扭曲难以打开的车门，从冒烟的飞行器里出来。他向来整齐的服装上难得见到皱褶与狼狈，剧烈的碰撞使得他身体遭遇磕碰和皮外伤，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他从狼藉里出来，走到比较空旷的地方后给谢南钧拨了道通讯。
　　对面很快接通，问他：“你到了？那么快？”
　　沈廷煜回道：“我出车祸，车子报废了，你安排人过来接我。”
　　谢南钧声量瞬间拔高：“你？车祸？？”
　　简直比凯安帝国炸了这个消息还要让人震惊。
　　沈廷煜没有跟他多说，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坐标发给你了，谢谢。”
　　然后直接挂了，甚至忘记维持他的体面。
　　飞行器坠落的地方，正好是一座已经被遗弃的远古小城。
　　四周空寂无人，沈廷煜迈着步子，来到像是危墙的地方背靠着它坐下，等待谢南钧安排的人过来接他。
　　他微微低下头，一只腿曲起，撑着他的手肘让手腕抵在额前。
　　无力垂落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鲜血从他额角磕碰出的伤痕溢出，被他放任着慢慢往下流，没有擦拭。
　　半晌，他忽然发出了一道很轻的笑声。
　　带着些许落寞。
　　原来，都是假的。


第54章 意外的长辈
　　“你这份报告，灵魂匹配所会再重新核对几次才确认上交，然后对外做个通知。”
　　灵魂伴侣系统总部的工作室里，谢绍铭把打印出来的数据收好，让底下的人操控仪器进行杂质等错误因素筛查，重新进行确认性配对。毕竟徐清然的数据太吓人了，只要他有心，意味着他很可能可以跟大部分的E型搞好关系。
　　以及，他和沈廷煜的0.00也很耐人寻味。
　　因为理论上，0.00或者100%的契合度，是不可能的结果。
　　经过研究，人类的灵魂就像是身份信息，就算有再高的重合率，都一定会有独属自己的那一部分。
　　所以最高的契合度，封顶在99.99%。
　　同理，作为相同属性的物质，两道灵魂能量就算再不合拍，也保底会有那一丝丝作为本质而相似的部分。
　　所以一般系统给出的最低契合，是0.01%。
　　碍于是从来没见过的情况，研究所的人又有新事件可以好好研究了。
　　徐清然点点头：“好，有其他需要再通知我。”
　　想知道的结果已经出炉，灵魂匹配所这里暂时没有再需要到他的地方。谢绍铭喊来了谢南依，让她把他送到楼下。
　　下楼的路途中，向来多话的谢南依难得很安静。
　　甚至整个人还跟失了神那样恍恍惚惚的，到底楼时电梯门还没开她就一头想撞上去了。幸好徐清然眼疾手快，在她额头跟冷冰冰的门来个碰撞之前抓住她衣领，把她往回拉了拉。
　　谢南依踉跄一下回过神。
　　接着就听见身后人幽幽发问：“是我的匹配数据有什么问题吗？”
　　谢南依被他问得背脊一凉，但脑筋转得也快：“那……那肯定是有大问题啊！没听我爸说嘛，这匹配数据哪哪都不正常。唉，急死了，这么重要的时候老师怎么就不在呢？”
　　徐清然没有再说什么，像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虽然徐清然不再是沈廷煜官方的契合对象，但谢南依对他的态度还是很亲和，送他到门口后跟他挥了挥手：“等南钧他们忙完，有空再出来吃顿饭！”
　　女生说完，转身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了大楼深处。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
　　徐清然边往外走边掏出手机，发现上面有几条消息。
　　有一条是沈天珩的。
　　【清然，小叔临时有事被调派到天鹰去了。天逸现在跟我在一起，我会送他回去天狼，你结束了可以直接联系我，我到时候一起接你离开。】
　　另一外一条，是戚和谦。
　　【清然，大后天戚家家里请客吃饭，客人对戚家来说是个挺重要的人物，奶奶希望你能过来顺便认识认识。】
　　还有倪筱鸢，吐槽她爸又催他去吃饭，说肯定是领了什么阵营任务要趁这段时间拉拢他，让他不愿意的话不去也没关系。
　　也有话很少的季淮修，难得给他发了消息，问：
　　【你去做灵魂匹配了？】
　　隔着屏幕好像都能感觉到这位少年的紧张。
　　徐清然正在思考要怎么回复这些消息。
　　被他一路忽略的系统还在呆滞重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跟当机了一样。
　　他回道：“怎么不可能？”
　　“反正我和沈廷煜，一开始见面确实挺不对付的？要不是因为任务干扰，我们说不定都不会认识吧。”
　　「那不一样！」系统就跟嗑的CP宣布BE那样激动。
　　「虽然你们最开始是任务强行安排才有接触，但是……你都能感知到他的灵魂记忆了！」
　　徐清然把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问：“灵魂记忆感知不就是灵魂能量波动碰撞后产生的结果吗？契合度跟感知有什么关系？”
　　系统憋了憋，还是没忍住：「当然有前提条件了！如果每个人碰撞一下就能看见对方隐秘的过去，那岂不是乱套了嘛？」
　　徐清然心想，那倒也是。
　　又听系统嚷嚷：「所以一般情况是只有两道相契合，而且契合数据在90%以上的的灵魂才会触发。」
　　「既然你能看到攻略目标的过去记忆，那就表示你们的灵魂是相互认可的，怎么可能会是0呢！」
　　徐清然的重点却在另一边：“按照你说法，如果我能看见沈廷煜的灵魂记忆，那他是不是也能看见我的？”
　　顿了顿，他又郑重问：“灵魂记忆，会不会把我前世的经历显化给他看？”
　　这问题一出，系统也跟着陷入沉默。
　　……靠，忘记还有这么重要的漏洞！
　　系统纠结：「理论上有这样的可能，但……你看沈廷煜跟你相处时候，好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徐清然也拿不准沈廷煜有没有触发过。
　　但转念一想，如果这事情无法避免，那他以后迟早要发现。等他真试探了，再说吧。
　　沈廷煜要是不能接受，那他也没办法。
　　毕竟那些过去，他无法改变。对方所能看见的那些过往，才是真正的他。
　　「哎呀，总而言之，你俩肯定是能契合的呀！希望是匹配系统出错了！」
　　徐清然跟系统聊完也捋清了接下来的办事思路，低头开始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他先是婉拒了倪筱鸢的邀请，说自己最近正好比较多安排，等正式领毕业勋章入了阵营再亲自上倪家拜访。
　　之后又回复了季淮修。
　　【放心，我跟你只有47.9%，安排不到一起。】
　　【季淮修：……】
　　消息很快就回过来，错觉般从那六个点读出了一丝的不高兴。
　　徐清然还拒绝了沈天珩的接送。
　　【我这里临时有计划，打算跟我表哥回一趟戚家。麻烦你跟天逸到酒店退房时，一起帮我把行李带上就好。谢谢，回去再请你吃饭。】
　　·
　　徐清然跟戚和谦回了一趟戚家。
　　从天神到仙女系，正好赶上了说好的聚餐时间。
　　屋外，家里的几位姨姨跟舅妈们正聚在前院一棵新添的发财树边上讨论。
　　见到他跟戚和谦出现，热情地迎上来：“清然来啦！”
　　戚和谦从小在本家这里长大，跟大家都很熟，直接就调侃：“唉，自从清然回来，我在戚家就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几人开着玩笑道：“哎呀，你从小我们看到大，哪有清然新鲜！”
　　他们还在屋外，就已经隐隐可以闻到饭厅里食物上桌传来的飘香。
　　家里有一位舅舅是特别厉害的厨师，每次家里聚餐都是他亲自做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馋人得很。
　　客厅里的戚外婆正在跟他们家今天邀请的其他客人聊天，有说有笑的。
　　她就在主座的椅子上，一眼见到进来的徐清然。
　　“然然来啦。”外婆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许，向门外进来的那位乖巧男生招招手。
　　“正好，快过来跟我们戚家的恩人打声招呼认识认识。当年戚家最危急的时候，要不是有他帮忙，我们戚家还不一定能度过那难关呢。”
　　徐清然听话走向客厅，背对着他的沙发椅上也站起了一位男人。
　　长得很高，高得莫名让他感到一点点的熟悉。
　　“你……”徐清然刚准备礼貌打招呼，却在对方转身看清他样子后，嘴边的话陡然一转，“……是你？”
　　徐清然诧异地再三打量，确认了戚家外婆要介绍给他的那位‘恩人’，就是之前在云天楼给他留下不好印象的那位莫董，莫成非。
　　莫成非可能早就从戚家那里知道他的身份，表情冷淡得很，没有太大的惊讶。
　　瞥了他一眼，眼底还是带着些许嫌弃，像是对他很不满。
　　戚外婆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讶异问：“原来你们之前就见过面了？”
　　莫成非的声音沉沉冷冷：“见过，挺能闹的一个孩子。”
　　徐清然当然能听出他背后的意思，扯着嘴角轻笑：“是见过，就在徐严给他二儿子办的生日宴上，这位叔叔还是重要宾客之一。”
　　“我记得，特别大度的一个人。”
　　莫成非也知道他指的什么，虽然很极力维持表情，但嘴角还是肉眼可见往下撇了点。
　　让他原本就很严厉的一张脸，更加高冷了。
　　戚和谦隐隐感觉到他们两个人不太对劲，像是有什么误会，立刻站出来拍拍徐清然的肩膀说：“莫叔叔跟徐家算不上盟友，跟徐家认识的人有所接触，主要是因为那部分跟戚家关联的产业。”
　　莫成非跟戚家是旧识。
　　在他年少的时候，莫家还没爬到银龙营的顶端，当时戚家的背景甚至比莫家还要强盛。戚家在莫家的低谷时期曾经给过他们援助，还把他差点自杀的父亲救了下来。
　　莫家世代重恩情，他父亲那时候就叮嘱过莫成非，将来如果戚家也遇上麻烦，一定要报答他们，死保到底。
　　而且戚外婆年轻时候是个老师。
　　莫成非曾经是她的学生，到后来小女儿戚盛雪投入研究行业，研究的方向正好也有莫家的投资。这一来二去，就是亲上加亲熟上加熟。
　　只不过莫成非在戚家跟徐家联姻之前就出了国，一直在国外发展扩大莫家事业的版图。去年才刚回的国，准备下半生都以凯安帝国的事业为重心发展，其他的都慢慢放手给他几个孩子管理。
　　戚和谦挑挑眉，又跟他补充：“不知道你听没听说徐家最近在生意上四处碰壁的事，底下的一个最大的连锁品牌都已经被迫关闭好几家门店了。”
　　“这些背后都多亏莫叔叔的帮忙推动，徐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呢。”
　　徐清然迟疑。
　　原来是莫家动的手？他还以为是金翼营那里——
　　“不敢当。”莫成非忽然开口，高高的视线落在徐清然身上，意有所指，“我小小莫家，手段远比不上某些攀上大关系的人。”
　　徐清然抬了抬眸，若有所思。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宿主大大，这位大叔是在阴阳你吗？」
　　徐清然觉得自己好像弄明白了什么。
　　莫成非是银龙营的商圈大佬，如果有人试图搅动什么，他应该能够察觉。如果他们两方的目的都一样，正常来说莫成非应该会感到高兴，而不是对同样对付徐家的他感到不满。
　　从关系上来看，他跟戚家的关系也很铁，反而跟徐家不怎么熟悉。
　　那也就只有——找来帮忙的对象他不是很满意，这个原因了。
　　徐清然大略猜出了缘由，对莫成非就没这么大的意见了。
　　甚至觉得他那么大的年纪，还带着这种幼稚的小脾气，有点好笑。
　　“饭菜都做好啦，赶紧来吃饭吧！”厨房里传来了叫喊声，打破客厅里的僵硬。
　　徐清然看了眼莫成非，说：“原来是这样。”
　　“毕竟是跟我母亲相关的事情，我对具体细节还挺感兴趣。莫先生，借一步说话？”
　　一般时候，以莫成非的脾气可能就直接拒绝了。
　　但徐清然很巧妙地搬出了戚盛雪，莫成非拒绝的话卡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只能一言不发往外院的方向走去。
　　戚外婆一脸担忧。
　　徐清然安慰：“外婆，你们先吃饭，我跟莫先生有点事情谈，谈完就回来。”
　　也许是他的眼神让人放心，戚外婆没了一开始的紧张，在戚和谦他们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饭厅。
　　徐清然出去的时候，莫成非就站在那棵还很新的发财树旁边，手里拄着拐，沉默地对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看。
　　他走过去，开口就说：“莫先生，我就直说了。”
　　“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又为什么要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你如果帮着戚家，那应该很清楚我们跟徐家之间的恩怨。”徐清然疑惑，“我请他们从我妈的房子里搬走，有错吗？”
　　莫成非瞥了他一眼。
　　他是前段时间才有空跟戚家人重新联络，并从他们口中知道徐家当初谋害戚盛雪的事情，以及联姻背后的真相。此时的莫家早已成为连徐家都需要费心费力讨好的对象，所以他当时就决定了要一步步把徐家的产业全都玩死。
　　动手过程中，他意外发现还有一股陌生势力跟他有同样目的。
　　原本以为是戚家的其他盟友，细查之后才发现竟是来自金翼营，而且源头还是他们的总司令穆子玥！
　　“年轻人，我能理解你想报复徐家的心情。”
　　莫成非说着，侧身看向他，厉声提醒：“但推翻徐家的方式有很多，甚至我莫家就能做到，不一定要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对象合作。”
　　徐清然听完就更加确认：“你不喜欢穆子玥？”
　　听到这三个字，莫成非脸色就黑得像包青天。
　　穆子玥称得上是他在帝国见过，最阴险狠毒的人。因为现在站得够高，更能看清很多关于王室不可说的事情。
　　穆子玥确实在阵营管理上比穆子羽更有本事，同时手段也更加狠厉。
　　他想达到的目的，会不择手段去获得。先不提莫家当年遭遇的危机就跟他母亲有关系，后来莫成非三十来岁又发生了一件让他此生难忘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不仅把莫家发展成了银龙的大头，甚至推向两营的商圈前端，成就比他父亲爷爷都还要高。
　　而后，彼时还在争夺金翼营主导权的穆子玥突然找到他，原因是相中了他的一个妹妹，希望两家未来能够联姻，他还会扶持莫家让他们在金翼营能够占有一席之地。
　　莫家跟穆子玥母家关系不是很好，莫成非永远记得当初莫家就是差点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所以连带着厌恶金翼营方的皇室。加上他正是意气风发的骄傲时候，就拒绝了穆子玥，场面闹得挺难看。
　　结果没多久，他那位已经有多年交往对象，快到谈婚论嫁地步的妹妹，就跟她那位对象双双发生意外过世。而他也在某个下班路上遭人拦截殴打，一只腿严重受伤。
　　哪怕后来出国经过治疗几乎好了，但还是存在永久性的后遗症。
　　不难猜到，幕后主使者就是穆子玥。
　　莫家针对他妹妹的意外把穆子玥告上法庭，但他最终仍是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那时候的穆子玥，甚至还未满18岁。
　　却已经能够遇事不惊，冷静沉着，还拥有高位者的无情狠厉。
　　莫成非才明白，在这个王室掌权的时代，有钱但无法掌握他们命脉的话，终究是斗不过。为了不让莫家的发展受到影响，他暂时将重心发展到国外，并暗中在各种医疗、科技还有军事相关的研究机构做投资。
　　直到莫家现在的地位无法被王室三言两语轻易撼动，才回到凯安帝国。
　　虽然银龙的现任总指挥也好不到哪儿，但他就算砸光钱都不会让穆子玥坐上那个王位。帝国要是落到他手里，他们这些子民就完了。
　　莫成非跟徐清然解释了原因，才又眼神凉飕飕地对他说：“我顺藤摸瓜往上查，发现穆子玥会对徐家出手，是因为你。”
　　他那天勉强答应出席徐清安的生日宴，本来也是抱着想落徐严的面子，搅黄他想要拉拢多方助力的计划。结果正好遇见徐清然闹场，见到他就想起身为戚盛雪孩子的他跟穆子玥合作，甚至未来还可能会为他效忠。
　　于是心下大怒，才会在临走前故意挑会让徐清然不高兴的话去说。
　　没在管出口的话离谱不离谱，目的达到就行。
　　莫成非提起这件事心里又一团火。
　　正觉得生气想再说教说教，就听徐清然笑了几声，笑得漫不经心。
　　徐清然说：“穆子玥帮我，我就一定要跟他合作了吗？”
　　莫成非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是他先主动找上我，我只告诉他我想看到诚意。”
　　徐清然想起在沈廷煜回忆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嘴边笑意冷了几分：“我也不喜欢他，但送上门的劳工不用白不用。莫先生应该很清楚王室现在的权利，有他动手，不就省事多了吗？”
　　“他愿意帮我是他的事，我要不要配合他——那就是我的事了。”
　　莫成非现在才算是明白徐清然的态度。
　　但他脸色并没有变得好看：“利用穆子玥？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大概知道吧。”徐清然说道。
　　然而他字典里就没有‘怕’字。莫成非当年能被他那样对付，也只是因为没预料到他堂堂帝国大王子会用这样的阴险手段。加上当时的莫家还没彻底站稳脚跟，充其量只是经商而已，与帝国没有大合作。
　　但他不一样。
　　现在帝国大部分的子民都知道他的存在，等灵魂匹配那里数据确定对外宣布，他又有了新的‘价值’。反正，在他取回异能之前穆子玥肯定不会贸然杀死他。
　　徐清然没把心里这些想法说出来，只对着莫成非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而且，穆子玥派人找到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莫先生这里也有对付徐家的打算啊。”
　　莫成非抿嘴不语。
　　徐清然又道：“至于怎么应付穆子玥，莫先生就不用担心了。”
　　“实话实说，出于某些原因，我也很厌恶他。”
　　“既然我们敌人相同，以后如果不小心闯了小祸，就麻烦莫先生多多帮衬。”
　　徐清然眨着眼睛，语调悠悠：“我相信莫先生作为长辈肯定不会见死不救，而且你那次在云天楼不分由说就破坏我的闹场，现在弄清了真相，感到心虚愧疚想补偿也是应该的？”
　　“所以，我就在这里提前谢谢莫先生了。”
　　莫成非：“……？”
　　就没见过徐清然这么厚脸皮的，亏他还知道他是小辈！
　　莫成非气得眼角抽了抽，冷哼一声，重重敲了一下拄着的拐子：“你想得挺美！”
　　说完就转身走进了房子。
　　徐清然笑而不语，跟在他身后进去。
　　饭厅里大家早已坐下，米饭什么的都给他们添好了，就是没有人动筷子。
　　直到看见他们两位客人进来，才赶紧招呼坐下。
　　徐清然解开了莫成非的心结，后者终于不再对他没好脸色。虽然碍于面子没有直接表现，但明显能感觉到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饭桌旁大家聊起他军学院那些成就时，还会轻哼搭上几句话。
　　嗯，大致上就是嫌他莽撞，嫌他欠缺考虑，还气愤举例如果他做的那些事情发生了万一，会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后果。
　　对于这样的‘斥责’，徐清然并不感到生气。
　　饭后，众人齐聚一堂聊天说事。
　　戚和谦的父亲跟莫成非边喝茶，边聊他们商人之间的生意合作。
　　戚朵今晚有演出，所以没办法出席。
　　徐清然默默坐在安静的角落，看着戚和谦逗几个小孩。
　　无人在意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军事相关的新闻。
　　“……至此，银龙天龙系的银星，宣告失守。曾经作为主城的银龙城也将彻底沦陷，成为魔鬼群新的驻扎城区。”
　　“大部分坚守在银龙城的居民都已经被安排撤离，继银星的最后防守城区被夺走，天龙系目前的宜居星只剩三颗，而且都是资源贫瘠地区。”
　　新闻里城池被摧毁的影片，似乎是用卫星远方拍摄。
　　模糊的画质中，能见到那座城市里，银色翼龙攀登仰天长啸的最高建筑，逐渐被红褐色与蓝黑的生物铺满覆盖。
　　仿佛照亮那片区域的最后亮光，都被彻底封藏。
　　DR天龙系，最早是银龙营最繁华热闹的主星系。
　　当时银龙议会、军事等各大部门的主基地都在银星的银龙城。但很倒霉的，因为魔鬼群跃迁点的问题，天龙系是第一个遭到袭击的地方。
　　魔鬼群入侵的初期，凯安帝国所有人对它们毫无了解，不知道弱点，不熟悉它们的习性，处于非常被动的境况。没有得到限制的魔鬼群入侵速度快得就像传染病，眨眼间就吞噬了大半颗星球，无数人民葬身它们手中。
　　直到帝国开始掌握魔鬼群的信息，建造防线反击，天龙系有一大半都已经严重沦陷了，银龙营最终不得不配合帝国安排放弃天龙。之后又随着魔鬼群这些年不断入侵，这防线也一而再再而三往后退，到如今连银星都失守。
　　网络上，是一片叫骂声。
　　新闻里截了几张社交平台上的评论图，主持人在说：“天龙系曾经是银龙能够与金翼天狼系相比较的大星系，现在却沦落至人人调侃的‘贫民窟’，甚至还被戏称为‘被放逐的重灾区’。”
　　天龙在成为魔鬼占领的重灾区后，有钱有能力的居民早在事发时就匆匆搬离天龙在其他星系安家。而没有能力或不愿意搬离星系的人民，只能在军部的协助下退到天龙的防线之后。
　　天龙成了高危星系，有钱的，或者开发商品牌商等等都不愿意过来发展。
　　那些在其他星系买不起房子的人，因为天龙这里的房价很低，甚至部分区域都不要钱，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还算安全的宜居星居住。
　　慢慢的，就成了凯安帝国其中一部分的‘贫穷区’。
　　“随着银星失守，银龙居民们对银龙军方的埋怨声也终于达到峰值。”
　　“根据统计，这段时间从银龙阵营移民至金翼营的人民数量大大增长，显然是对银龙营的管治感到非常失望。这是否会成为银龙指挥官争夺帝国主权一大影响？”
　　电视里的背景视频，是天龙系重灾区的乱象，还有‘贫穷区’里人民们苦苦的挣扎。
　　徐清然看得入神。
　　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前世那个世界的缩影。
　　原来，在看似科技发达，人们丰衣足食日子过得轻松的这个世界，光没照到的角落也存在这样的艰苦问题。
　　徐清然不知道自己沉浸在前世的世界回想了多久，再回过神时，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换了另一个内容。
　　银龙之后，讨论的是金翼。
　　与之相对的，遭到魔鬼群突袭的天鹰系不仅守住了防线，甚至还又成功将那条线往外扩了几个新区，成功从魔鬼群手里夺回部分丢失的地盘。
　　这条新闻跟天龙系那条挨在一起，讽刺至极。
　　天鹰系大本营处接受采访的，依然是熟悉的谢南钧。
　　刚打完一场消耗战，他嘴里又咬着根棒棒糖补充血糖，面对镜头的样子还是跟平时一样跩：“还行吧，守护疆土和子民，不是军人最应该办到的事吗？”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我们部队就已经锁定了天城北18区的那个X类魔鬼，几乎已经锁定它身上的源晶位置，包括进攻计划都已经拟好了，本来打算下个月执行。”
　　“没想到对面正好在这个时候突袭，只能说，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那方呢。”
　　“对的，这次行动的指挥还是沈上将。”
　　“我们也尝试不要过度依赖上将，但在天鹰这种有X类魔鬼群出没的重灾区，目前没有他坐镇还是太难了。所以，我们连夜把休假中的上将喊了过来。”
　　谢南钧说着，摘掉嘴里的糖之后又补充：“我们上将也不容易，来的路上发生车祸，草草清理就上战场了，这次行动为了救下受困的部队，还受了伤呢！”
　　然后对着镜头一本正经道：“所以金翼子民们记得多多给我们的上将好评，助他早日晋升阵营大元帅！”
　　徐清然听得，又一次出神。
　　沈廷煜竟然受伤了？而且，他这么稳当的老司机，还会出车祸？
　　耳边是大家聊天欢笑的声音。
　　他心里想着这件事，莫名有些浮躁。
　　看了眼时间，还不算晚，但他还是起身跟大家说准备回去了。
　　戚家的人也没有强行挽留，就是临走前，搬出了个据说是莫成非给他这位初次见面的后背，准备的‘见面礼’。
　　“……飞行器？”
　　徐清然见到仓库里拉出的那架，银光闪闪又帅气的交通工具时，愣了愣。
　　莫成非轻咳了一声，依然板着脸。
　　虽然之前以为徐清然跟穆子玥搭上关系，对他很是不满，但到底是戚盛雪的孩子，所以他再不高兴也还是备了礼物。现在弄清事情真相，他就更愿意把东西送出去了。
　　“这是我公司底下最新的型号，续航力很强，精神力消耗也比较低。不仅能在同一个星系里游走，甚至支持跨星系跃迁点的穿越，小巧但方便，材质采用的都是目前帝国最坚固的原材料。”
　　徐清然心情复杂：“……这也太贵重了。”
　　莫成非摆了摆手，说：“也就十几个亿的东西，不贵。”
　　徐清然沉默。
　　也就？他都不知道要开多少场直播才能赚到。
　　不过有这架飞行器，倒是省下徐清然联系接送服务的功夫。
　　他没有再推脱，默默把莫成非的这份恩情记下，然后开着他送的飞行器往天狼翡星的方向回去。
　　这一趟回去，又是好几天的时间。
　　回到沈廷煜的房子时，里面寂静得很，不管是宋嫂还是沈天逸都不在。
　　数数日子，这周假期快结束了。
　　沈廷煜这段时间正好又在忙，沈天珩可能就提前先把他接走准备恢复上学。
　　徐清然联系沈天珩确认了这件事，才慢步往房间走去。从酒店带回的行李箱完好地被摆在书桌旁边，送它回来的人没有自作主张替他打开整理。
　　徐清然靠在桌边，低头在手机上搜索——
　　‘D型怎么实现帮人疗伤？’
　　搜索给出的回答是精神力交互，大概是只要通过为对方补充受伤时消耗的精神力，就能帮助加速伤势的恢复。
　　徐清然看得挺纠结。
　　精神力交互，除了军方那里有专门给队友传输精神力的特殊工具，正常情况下要交互的话，方式好像都还挺亲密。最起码，也要牵手之类的。
　　沈廷煜那么不喜欢D型，他能乐意跟他做这么基里基气的事？
　　徐清然想了想，掐灭手机屏幕。
　　洗个澡，躺床上休息补充这一路回来消耗的精神力去了。
　　隔天再醒来，D型的高速恢复让他的精神池几乎又回到满点状态。
　　走出房间准备做饭，却意外在客厅沙发上见到那道，以为要好一段时间才会回来的人影。
　　男人就坐在沙发边，视线一动不动落在眼前的茶几上，整个人沉沉冷冷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察觉到了动静，才抬头朝他方向看来，不发一语。
　　徐清然扫视了沈廷煜一眼。
　　精神力的消耗可能有点大，能感觉他身上独属E型的那种霸道气势都弱了不少。伤势好像不算太严重，就是脸色肉眼可见的比平时要苍白一点。
　　他额前的碎发底下，还能隐隐看见额头一角贴着纱布。
　　徐清然顿了顿。
　　莫名的，沈廷煜整个人错觉般透着几分虚弱感。
　　仿佛只要用力一推，就会倒下。
　　徐清然被心里的想法给震惊了。
　　他刚准备说话，沙发上的人却恰好先他一步出声：“徐清然，张红艳当初调换了你契合对象的芯片资料后，你是不是在她上传数据前，又去替换了一次？”
　　厅里，一片寂静。
　　徐清然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终于知道沈廷煜给他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因为，沈廷煜发现了他跟沈天逸的契合度造假的事情。
　　徐清然望进他如深海般沉寂的眼睛。
　　坦诚道：“没错，我去换了。”


第55章 挽留
　　徐清然的声音，平静得很淡漠。
　　没有被发现后的惶恐，也没有想找借口掩藏真相的失措。
　　就那样轻飘飘落在沈廷煜耳畔。他除了终于获得肯定答案的释然之外，心里剩下的地方都被沉重填满。
　　沉重从哪里来呢？
　　他不知道。
　　而另一边的徐清然冷静得，像是无时无刻都在为这件事的曝光做准备。
　　“确实，我当初真正的99%契合对象其实是陆诚，而不是天逸。”
　　他对着客厅里的男人说道：“就因为是他，所以徐清安才会联系张红艳，要她把陆诚的资料换成其他人。”
　　沈廷煜虽然早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但当它由徐清然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仍旧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的涟漪。
　　他有些恍惚。
　　明明一年前，他还像谢南依所说，无比期望传达到他面前的契合数据是假的。最初知道消息的每个晚上，他都难以入睡，就连工作都没什么好心情。
　　现在事情按照他最开始期待的结果发生了，为什么却没感觉到该有的解脱与快乐？
　　沙发处，男人腿上五指微拢的那只手，指尖慢慢往掌心靠近。
　　像是逐渐意识到心中那不应该出现的悸动。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质问自己。
　　——沈廷煜，你真的想要这辈子都被其他人控制吗？
　　“他们给我挑的对象是陈胜飞，很不巧还正好让我发现了这件事。”
　　徐清然站在声音正好能够清晰传到他这里的地方，眼神在提到陈老板时多了一丝嫌恶：“你知道我不可能会接受被安排到陈胜飞那里，除非我实在忍不住很想闹出人命。”
　　所以，就把陈胜飞换成了其他人。
　　想到这里，徐清然看了眼沈廷煜的表情。
　　他唇瓣微抿，看不出情绪。两眼又盯着某个没什么意义的落脚处出神，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当初被宣告契合对象的人不是沈天逸，而是他。
　　徐清然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一件事情逐渐在他心中被盖上确认的印章。
　　他问：“你知道，我换走陈胜飞后，在陆诚的标本芯片上登记了谁的资料吗？”
　　沈廷煜听到这个问题，视线又重新落到徐清然身上。
　　此时此刻，穿着米白色高领长袖衣的男生对着他，弯了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又拖着尾音说：“不然我换一个提问方式吧。”
　　“沈廷煜，你当初是不是把登记着你资料的芯片，替换成了沈天逸？”
　　沈廷煜目光微怔。
　　厅里气氛有些沉寂。
　　他也没有隐瞒，有问有答：“是。”
　　“非灵魂伴侣直属机构底下进行的灵魂信息，都会经过层层数据中转站，经过审核与筛选之后才会被上传到总部的最终系统。”
　　“谢南依那时候正好是其中一站的审核人员，捉获了我的个人信息，就提前帮我探了一眼。”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了。
　　徐清然在得到答案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早该想明白的。
　　虽然沈廷煜和沈天逸的名字相近，但编号到底不同，系统怎么会出错呢？还有他住进沈廷煜家的事情，或许前期有过沈家插手安排，可是以沈廷煜的性格只要他真的不愿意，总有能够拒绝的方式。
　　现在倒是终于知道，原来系统当初的安排根本就没有失误。
　　沈廷煜应该是因为抗拒，所以不愿意接受那个匹配结果。同时又不放心让他这个不定时炸弹在外面到处走动，接受他的入住，也是为了方便对他的观察和监视。
　　难怪他刚搬进沈家，沈廷煜对他的排斥和敌意会那么强烈。
　　难怪在他走进灵魂伴侣系统总部时候，沈廷煜看起来总是心神不宁心不在焉，还迫切想要从张红艳那里找到真相。
　　难怪谢南依看见了匹配结果，会那么惊讶和恍惚。
　　郑柏好像也是帝国其中一个掌握资料修改功能的人员？
　　谢南依作为他的亲传弟子，又那么聪明，应该也会这项技术吧？
　　沈廷煜听见徐清然的那一声笑，心情突然就从郁闷变成了莫名的心虚。
　　复杂的情绪滚成一坨交织在一起的线球，没等他一条条捋明白，就听徐清然接着说：“也好。”
　　轻轻落地的两个字，忽然吹散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客厅里原本还有些沉重僵持的气氛，随着徐清然释然般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
　　徐清然脸上表情，没有预想中的冷淡和愤怒，没有为他最开始的嫌弃而生气。
　　只说：“这不是你最希望见到的结果吗？”
　　“你很幸运，沈廷煜。”
　　深琥珀色的眼睛里，依然淌着清浅的笑意。
　　他说话的语气，也轻松得像只是在跟一位朋友聊天：“今天跟你确认之前，我还以为是我操作出了问题，不小心把沈天逸的资料当成你了。”
　　沈廷煜冷静回应：“没有。”
　　“我一直知道，数据显示的真正契合对象是我。”
　　他甚至，好不容易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结果峰回路转，更让他不高兴的是，那个真正的99%契合者竟然是陆诚。
　　——陆诚那样的人，他配？
　　沈廷煜心里气得很，表面还要继续维持深沉与淡定。
　　徐清然想了想，解释：“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沈家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是脱离困境还是为了任务。
　　沈廷煜没再回话，不知是在发呆消化事情，还是因为欺瞒而愤怒。抬眸望去，他的身影显得孤独又单薄，在光影映射中错觉般带着一丝丝沉冷的落寞。
　　徐清然想起沈廷煜在知道他灵魂精神是D型时的反应，现在也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跟自己有99%契合的对象是个D，对他这个E型应该就是最恐怖的故事了吧。
　　半晌，他轻叹道：“对不起。”
　　“我不知道如果99%的契合如果压在你身上，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痛苦。”
　　沈廷煜听着他说的那三个字，并没有感到好受。
　　反而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又听徐清然冷静道：“现在我跟E型的匹配结果已经出来，我和你之间的契合度也不会成为帝国把你推向火坑的工具。至于契合度多少……你今天能来问我这个问题，应该是早知道了答案，我就不重复了。”
　　“我很庆幸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不管虚假的匹配，还是真实的契合，都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这句话，徐清然倒是说得真心。
　　跟沈廷煜的关系越好，越了解E型被迫绑定的痛苦，他就越觉得当初没绑定成功是好事。
　　如果绑定成功，今天他们或许会因为两相排斥和憎恨，走上另一条路了吧？
　　几秒后，徐清然回过神，说：“等灵魂伴侣系统的官方公布了E型以及张红艳的罪责，我会找借口跟帝国其他人重新做一次匹配测试。”
　　“结果出来，我就会跟沈家这里结束婚约关系。”
　　他自己能感觉到，他跟沈天逸的灵魂契合肯定不会有99%那么高。
　　徐清然低头看了眼健康手环上的时间，又对着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说：“给我五天时间，我把我妈碧水山庄那间别墅里面的垃圾清出来，就会立刻搬走，不会继续打扰你和天逸。”
　　“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这句话落下后，客厅里陷入了很久的沉寂。
　　沈廷煜回过神时，原本还在跟他说话的徐清然已经出门了。
　　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甚至他身上的通讯已经响了三次，他都没有接。
　　满脑子都是徐清然说的，会跟沈家这里结束关系，然后搬走的事。
　　其实徐清然说得没错。
　　这明明是他一直最希望摆脱的恶梦，现在梦醒雨过天晴，他应该要感到轻松和愉悦。
　　通讯器又第四次响起嘀嘀声。
　　沙发上的男人还是久久没有动作，放着通讯声音响起，又消寂。
　　·
　　「啊？？」
　　「宿主大大，你这就决定结束跟攻略目标的同居生活了？要回到银龙营的话，那你们很可能以后就没多少接触机会了耶！」
　　尤其它看今天宿主跟沈廷煜的谈话氛围，好像不怎么好哇。
　　系统问徐清然话的时候，他刚上车。
　　他边启动飞行器，边回答系统：“那也没办法。”
　　“我也不喜欢因为强迫，才能得到的感情。”
　　系统顿了顿，又问：「就算可能拿不回异能了，也没关系吗？」
　　徐清然动作顿了顿。
　　异能吗？
　　异能确实很强大，有了它，他就会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但事实上，异能之所以对他那么重要，主要因为那是徐青瑶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东西。
　　刚穿越来的时候，他曾经抱着宁死都要把它取回来的信念。
　　至今，他也依旧是这样的想法。如果受万劫苦痛就能够把异能拿回来，他肯定毫不犹豫。
　　而现在取回异能的方法，却是以伤害另一个会像徐青瑶那样对他好的人为交换代价。
　　他迟疑了。
　　很久之后，系统出声道：「哎，没关系，宿主大大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挣扎和痛苦，它竟破天荒的善解人意：「虽然异能还没解封，但它其实就在我和你的身上，四舍五入也算是在你身边了，只差个封印解锁嘛！」
　　徐清然讶异于这次竟然是系统主动先让他缓下步伐：“你不担心不能完成KPI了？”
　　「哎哟，宿主是在关心我嘛？」系统语气羞涩，「那个额外任务主要是加分项啦，只要宿主可以好好过完这个世界的人生，我也不会被销毁的！」
　　徐清然笑了，边操控飞行器离开翡星，边对系统漫不经心道：“行，我努力活着。”
　　“然后把所有该创的人都创飞。”
　　系统：「……」
　　后面那句就不必了！
　　然而事实上，徐清然现在就要出发去创人来着。
　　目的地就是碧水山庄。
　　戚盛雪的嫁妆之一，碧水山庄的大别墅，坐落在银龙营管治星系中的SP-天蛇。
　　是山庄里的9号栋，建在了整座山庄区域里比较高的地方。
　　眺望的视野特别好。
　　阳光明媚的大下午，徐严在园林的小亭子里，手提着笔，一脸深沉地学人练字。
　　石桌上放着墨水砚台和一堆混乱的纸张，
　　被七扭八歪的字体填满的废纸，飘了满地。
　　距离徐严从云天楼回来，已经超过徐清然规定的三天。
　　但他还是理直气壮地继续住在这大别墅里，显然没把徐清然的警告当一回事。他的想法是，自己再怎么着都是徐清然的亲生父亲，这孩子就算再恨他也不可能真把事情做绝。
　　至于徐家那里，老家主知道他搞砸了徐清安的生日宴后，气得命令他暂时不能再插手管理徐家的业务。他现在没事情可以做，就每天在这大房子里享受人生，当做休假了。
　　徐严正对着自己写的字孤芳自赏，一位穿着宝蓝色连身裙的女人忽然匆匆忙忙扑到他脚边。
　　是徐清安的母亲。
　　她还是扎着一贯的丸子头，只是发丝微微凌乱，没了平日里的整齐。整个人也很是憔悴，再不见往常的貌美如花和红润的气色。
　　她抱着徐严的大腿，精神恍惚：“老公，你一定要帮帮我！”
　　“刚才律师打电话过来，说对面帮戚盛雪提出告诉的人证据准备得很充足，我的上诉失败了！他们，他们很快就要把我抓走，我不想被抓去恶塔……”
　　徐严皱眉：“爱莲啊，徐家现在境况艰难，我还被爷爷收回了主管权，你让我拿什么帮你！”
　　“而且你谋害戚盛雪的事情证据确凿，我当年甚至不知道你心黑得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下手，我有再大的本事都没法救你啊！”
　　朱爱莲见他一副把自己从事情里摘出去的悠然模样，气得爬起身扒拉他肩膀怒道：“我当初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谁啊？！”
　　“是你答应我等徐家稳定，就会想办法把戚盛雪弄死或者跟她离婚。结果清安当时都那么大了，你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为了我们一家人能够团圆，没办法之下才会亲自动手！”
　　朱爱莲越说越生气，眼泪跟着滚滚掉落：“明明我才是你真正的初恋情人，是你的对象，可最后呢？我只能以你二婚太太的身份嫁进徐家，十几年来安安甚至都不能真正跟你相认。”
　　“现在还要背着小三的骂名，连安安都要被外人骂是小三的孩子……”
　　她说得难过：“别忘了当初你跟戚盛雪的契合度，也是我妹妹的闺蜜红艳帮你换的！如果我真被抓到恶塔，我就把你这些事也一起抖出来，要死咱俩就死一起！”
　　徐严也急了：“爱莲，你一定要这样子吗？！”
　　“这些年我没少供你和安安荣华富贵吧？家里最好的，我都是优先给你们母子俩，之前你刚扯上官司的时候我也砸了不少钱，费了不少精力帮忙！”
　　“我是真的尽力了！”
　　朱爱莲还在哭。
　　这段时间奔波劳碌无心吃饭，瘦得脸颊凹陷：“那还有安安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安现在也被扣押了，听说还要被送去恶塔！老公，你帮不了我，起码我们的儿子要能保住吧？”
　　徐严面露难色。
　　他们也是最近联系不上徐清安，四处询问后得知他涉嫌教唆以及密谋篡改灵魂匹配数据之罪，陆诚少将那里已经下了命令，一定要把人送到恶塔管教。
　　那可是陆诚，徐清安的未婚夫，他们徐家的未来女婿！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夫妻俩正在发愁，忽然听见屋外传来跟拆家一样的巨大响声。
　　吓得徐严丢下毛笔匆匆往前院的方向赶去，见到不知道哪里来的交通工具摧毁机，把他停放在屋子前的飞行器给砸得稀巴烂。
　　“干什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徐严急得往外跑，嘴里还在大骂制止。
　　还没跑远，就见到身材修长的男生推开前院的大铁门，阔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雇来的人，指挥着他们说：“给我砸，还有屋子里能见到那些家具，都给我砸光。”
　　徐严震怒：“徐清然，你这是做什么？！”
　　徐清然满意地看着那些人开始破坏徐严他们添加的东西，还有一些原本属于这别墅的摆设，才回答徐严的问题：“我不是说了吗？你们三天要是没搬走，我跟你们没完。”
　　“我甚至还多给了你们几天的时间，既然你们那么不要脸，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徐严气得脖子发红：“你疯了？”
　　“这家里有大部分的东西都是你妈妈原来定制的，你就不怕把她的东西都一起砸了？！”
　　“家具而已。”徐清然微微笑，“反正我有钱，砸完之后我还能再让人添一模一样的。”
　　“爸的话，手里现在能用的钱应该不多了吧？你要跟我耗吗？”
　　徐严看着开始在前院里搞事的一群人，赶在他们进入房子内部前跑回去，把正要走出来查探情况的朱爱莲往里推了推，赶紧把门锁上。
　　结果没多久，徐清然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工具，借着精神力的配合就开始破坏门锁。
　　每一声发出的巨响，都像是死神的敲门声，一下一下砸在他们心上。
　　朱爱莲一时间都忘了刚刚还在为自己的官司和徐清安的事情惊慌，躲在徐严的身后不停问：“怎么回事？！”
　　徐严见硬的不行，就开始装可怜，隔着屋门大喊：“清然啊，爸刚刚被你太爷爷收走了产业的管控权，银行户口也都被冻结了。老家那里现在那么危险，听说红城其他外区又开始沦陷了，指不定哪天就跟银龙城那样直接被攻陷。”
　　“爸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天蛇现在是银龙管治区里唯二还没被魔鬼群入侵的星系，为了以后的安全，你就先把地方借出来给爸爸和阿姨住好不好？反正你妈底下的房产还有那么多，你一个人也住不来啊！”
　　“有爸爸在，还能帮你看看房子呢！”
　　徐严说得声泪俱下，越说还真心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然而他话刚说完，坚固的大门就哐的一声被人砸坏了，歪歪扭扭挂在门框上。
　　他的大儿子徐清然在门外踹了几下，试探完后，卯足了劲儿一脚直接把门板踹飞。
　　吓得他跟朱爱莲相互抱着躲到边上，才险险没有被踹飞的门砸伤。
　　俩人双目惊恐。
　　那可是需要好几个壮汉扛起来的金属门，徐清然这得起码有双S甚至3S以上的精神力，才能够办到赤手空拳把门砸坏吧？！
　　门口处，徐清然顶着一头软萌属性的软卷发，还有一张天使般漂亮纯真的脸蛋，身上穿的甚至是能够更加凸显柔软气质的米白色棉衣。
　　那双眼睛却跟冰刀子一样森寒，手里还拿着一根万用棍子，冷声道：“说得好听。”
　　“那你们这对渣男贱女，当年给过我妈机会了吗？”
　　“我就一句话。”徐清然脸上的表情很冷漠，眼底除了厌恶，找不到任何亲情温暖，“你们是要自己乖乖走，还是要横着被抬出去？”
　　系统听着徐清然这句台词，很沉默。
　　它翻出穿越初始给这位宿主拟定的洗白计划，上面记录的是：「装乖让‘主角’打动父亲，成功抢回父亲的爱，把亲妈留下的财产拿回手里。」
　　再看看快被吓尿的徐严，系统哭泣。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这洗白计划，是一条都没用得上啊！
　　徐严被徐清然不似玩笑，仿佛真能‘大义灭亲’的眼神吓着。
　　但为了舒服的日子，他还是硬着头皮颤声说：“清然啊，你不能这么不孝——”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清然抡起棍子往他身上重重打了一下。
　　打得他扑倒在地，狼狈地‘哎哟’大叫。
　　徐清然冷冰冰地看了眼地上的徐严，然后又瞥向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朱爱莲：“先说好，我没什么道德。”
　　“惹我不高兴，就算女的我也一样打。”
　　朱爱莲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两夫妻在意识到他真没人性真没良心真能动手把他们弄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子。
　　前院，朱爱莲花了大心思整改过的花圃树苗和石雕摆件，全都被砸得稀巴烂了。
　　她看得心痛。
　　她跟徐严相互挽着手，刚慢悠悠走到大门口，突然撞见几位上门的警员。
　　几人确认过他们的身份后，板着脸严肃道：“朱爱莲女士，张红艳在配合我们的违法事件审讯中，供出了曾经也答应过你的要求，帮你先生跟戚盛雪女士造假匹配数据。”
　　“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徐严先生，你是涉案者之一，也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朱爱莲不是个善于稳定慌乱情绪的人。
　　听到警察先生的话，她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张红艳竟然连这么久远的这件事，都爆了出来！
　　她哪儿来的胆子！等这些破事都结束，她肯定不会放过她！
　　徐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恼羞成怒大骂：“凭什么你们说句怀疑我就要跟你们一起走？！我没有犯法，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开我——”
　　他的反应太过激动，警员们以妨碍公务为由，直接给他铐上了锁铐带走。
　　吵吵闹闹的院子在他们离开后安静了下来。
　　徐清然给找来的‘砸手’们结了账，目送他们离开。
　　走的时候个个脚步生风，也没敢看他，好像怕走慢了会有什么洪水猛兽追来。
　　再看看门外，也聚集了一些听到动静过来查探的附近居民。
　　对上他的视线，吓得一窝溜跑了。
　　徐清然垂眸看了眼还被他抓在手里的棍子，没有丢掉，拎着它就往屋里走。
　　果然，普遍人还是接受不了他这样的脾气。
　　倒没感到难过，毕竟他本来也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想法。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唯一能接受的那个人，或许要跟他渐行渐远了。
　　徐清然回到屋里，把门口处的混乱稍作整理，然后联系了人过来修理门和翻修院子，就又离开了。
　　出发前，他坐在飞行器里拿着手机安静思考了很久
　　最后点开某个甜甜圈头像的聊天框，发送了一条消息。
　　【南依，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
　　SR天狼系-翡星。
　　金乌城，金翼营军事总部。
　　主楼的某间会议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谢南钧嘴里又含着一颗橘子味的糖，撑得其中一边脸颊鼓鼓的。
　　标着金羽的黑色帽子被他放到桌子上，他的表情跟被迫上采访一样臭，对着身边的黑发男人抱怨：“唉，难得完成任务后的休假，竟然还要被喊回来开会。”
　　旁边的人没有回话，只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低着，像是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甚至想的事情可能还很重要，表情非常凝重。
　　搞得谢南钧都有点不好意思问他，家里最近是不是有亲戚过世。
　　沈廷煜这几天的心情不算太美好。
　　来到军事部大楼，他甚至都没什么心思再带上他对外示人的伪装。人冷冷淡淡的，除了谢南钧，其他人都不敢靠他太近。
　　今天，是徐清然那天出门后的第五天。
　　也是他说好，要搬走的日子。
　　沈廷煜因为受伤，这几天都在家休息。
　　而徐清然期间没再回来过。
　　沈廷煜想到这里，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一直有种不安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仿佛他不努力抓住，这辈子很可能就要跟什么重要之物擦身而过。
　　临近会议开始的时间，越来越多人进来。
　　今天主持会议的是他们金翼总营的大将，是个稍微有点年纪的男人，头发半白。
　　聚集在这里的除了总营军官，还有分营那里的高官，主要是针对金翼营的近况进行讨论。
　　随着银龙营日渐下滑的名声和功绩，他们金翼的威望也在逐步提升，所以金翼营这里最近的氛围都充满了欢喜，连平时喜爱板着一张严肃表情的老将官们都显得和和气气。
　　等会议厅里的人都到齐后，大将就开始在前面说话，除了总结还有夸赞。
　　说得眉飞色舞的，还单拎天鹰系最近那处理得极好的事件出来说，把在场参与了任务的人挨个夸了一遍，最后重点点名沈廷煜，要他出来给大家说几句。
　　所有人的目光在大将点名时，放到黑发蓝眸的俊逸男人身上。
　　可他却仿若未觉，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没有回应的意思。
　　“……沈上将？”
　　会议厅前方的人又叫了几声。
　　谢南钧没忍住抬起手肘用力撞了他一下。
　　沈廷煜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面无表情起身。
　　周围人见他朝着会议厅的前方走去，抬起手准备鼓掌赞颂他的成就，却听他说：“不好意思，今天的会议我不参加了，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回去处理。”
　　说完也没管主持会议的人答不答应，戴上帽子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会议厅里的人看得一怔。
　　谢南钧直接傻眼。
　　……不是，这狗比男人怎么回事？
　　第一次看到他对工作那么敷衍，匆匆忙忙急急燥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要生了呢！
　　·
　　经过几天在外的各种赶路，徐清然终于回到了翡星。
　　他站在沈廷煜的房子前停顿了几秒，才把掌心贴到智能锁上。
　　「灵魂识别成功，欢迎回家!」
　　智能系统的声音随着屏幕上冒出的绿色圈圈响起，徐清然顿了顿，才推开门进去。
　　屋里很安静，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谁都不在家。
　　徐清然心想，安安静静离开也好。
　　省得走的时候还得说什么煽情客套话。
　　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一个样，甚至酒店带回来的那个行李箱都还安静靠在书桌边。
　　这箱子的东西，倒是不用整理了。
　　他又从柜子里取出更大的箱子，和几个容量大的手提包，开始收拾他当初从徐家带来的东西。过去一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学院，私人物品添的不是很多，整理起来也容易。
　　包括浴室里的那些牙刷牙膏，他都没漏掉带走。
　　几个行李箱和手提包很快就整理好了。
　　他拉上最后一个背包的拉链，走到书桌旁做最后的检查。
　　从抽屉深处里找到那封被他遗忘在角落，灵魂伴侣总部当初寄来的通知函。
　　注入的能量已经耗尽，信封鹊桥上的两道灵魂也不动了。
　　徐清然把那封做工精致的信函拿起来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一笑，把它放到书桌上没有带走。
　　两道契合的灵魂能够相遇相知再相爱，终究是一件概率极小的事件。
　　尤其是，对他这种不愿意将就的人来说。
　　确认要带走的重要东西都收好，徐清然就拖着满当当的家当离开了房间。
　　穿过长长的廊道，经过直播无数次的厨房，还有宽敞的客厅，他终于走到大门之前。
　　刚要伸手去抓门把，结果大门猝不及防就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了。
　　他后退闪躲得很及时，才没有被门板撞到。
　　门外的沈廷煜一抬头见到他，也跟着愣了愣。
　　徐清然看他一副匆忙得像是什么东西忘记带赶回来取的样子，挑眉调侃：“沈上将，你这突然间的，是准备谋杀我吗？”
　　倒是还能跟他们前面谈过的事情相呼应。
　　沈廷煜直勾勾盯着他，不动作，也没说话。
　　眼神晦暗难懂。
　　“你回来得正好。”但徐清然今天不想猜了，“我走了，你记得把我的登记信息从智能锁删了，省得我哪天缺钱缺得过分，跑来你家偷东西。”
　　说完就准备越过他走出家门，却忽的被旁边人抓住了手腕。
　　力度不大，正好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徐清然侧头。
　　抓住他的人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轻颤几下，才又抬起。
　　他听见沈廷煜问：“……能不能，不走？”
　　语气难得认真凝重。
　　徐清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
　　提着手提包的另一只手蓦地松开，装满衣物等日用品的包失重砸在了地板。
　　“好啊。”徐清然说道。
　　这声回答，就跟他的松手一样干脆。
　　沈廷煜：“？”
　　……真就不用再配合他装装样子吗？
　　徐清然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看穿他心思，理直气壮道：“这是你家，当然是你说了算啊。”
　　房子主人都开口挽留了，从各个角度考虑，他都没有拒绝的必要。
　　徐清然还感慨：“你怎么不早一点回来？我好不容易才把东西都收拾好。”
　　“要不我还是搬去别的地方住个几天，再回来好了？”
　　“……徐清然。”沈廷煜没忍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打断他。
　　徐清然这才又与他视线相对，问他：“所以，沈上将。”
　　“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我留下？”
　　沈廷煜松开了手，面上紧绷多日的表情逐渐松下。
　　他抿了抿嘴，回答徐清然的问题：“你还欠着我那么多人情，就这样放你走，我有点吃亏。”
　　徐清然点点头，又问：“那你希望我怎么还？”
　　沈廷煜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湛蓝色眼睛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字一字郑重回道：“我要你，帮我修复精神池的创伤。”
　　徐清然眉头轻挑。
　　修复精神池，就意味着他们需要缔结那什么临时性的关系。
　　他双手抱胸，微微歪头盯着沈廷煜看了几眼，才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说，你不希望它是因为人情和责任，才缔结的吗？”
　　沈廷煜在家的这段时间，每天都在思考他和徐清然之间的事情。
　　他很清楚知道他应该要为自己终于解脱了感到高兴。
　　但想到要错过的人是徐清然，他们的契合度竟然只有0%，他就很怄气，甚至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只有满心的焦躁。
　　徐清然定型时候的精神力狂躁是他安抚的，他明明都能够看到他的灵魂记忆。
　　凭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再然后，他就想通了一些事。
　　“沈廷煜，我很可能没办法给出你想要的回应，这样也没关系吗？”
　　思索间，徐清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淡，不同的是，似乎还藏着一丝很浅很浅的柔和。
　　沈廷煜忽然笑了，低沉的嗓音里裹挟着坚定：“那我就一直尝试，直到能够感受到你的回应为止。”
　　缔结契约后的痛苦来源，大概率来自于伴侣的不够喜爱。
　　他在经过几天的思考后终于想明白，如果对象是他有好感的徐清然，那就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他就好了。
　　反正，他向来都是与命运挣扎的人。
　　比起冷冰冰的数据，他更想遵循内心的选择。
　　徐清然望进了沈廷煜的眼睛。
　　那双总是深邃得难以看透的蓝眸里，在这一刻好像突然能够被他一眼看穿到底。
　　他心里微微一动，旋即跟着笑了一声。
　　“好。”徐清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纸，“既然这样，我也送你一份礼物好了。”
　　说完，把叠得整齐的纸张递过去。
　　沈廷煜眉梢轻扬，问他：“这是什么？”
　　徐清然看着他一层一层慢慢打开，不紧不慢回答：“我和陆诚最新的灵魂匹配数据结果。”
　　面前男人拆纸的动作猛地一顿。
　　徐清然很浅地弯了一下眼睛。
　　时间线拉回两天前。
　　还在灵魂伴侣系统总部的谢南依把资料递给他的时候，问：“你要你跟陆诚的灵魂匹配数据做什么呀？”
　　这就是他找谢南依帮的忙，问她有没有办法立刻帮他跟陆诚的灵魂信息做一次配对。
　　陆诚作为重要军官，跟沈廷煜一样每年都需要定期做一次身体检查，谢南依想要搞到他的标本信息不难。
　　徐清然把结果从她手里接过看了一眼，告诉她：“哄人吧。”
　　谢南依一开始还没听懂。
　　但聪明如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当即瞪大眼睛捂住嘴。
　　——靠！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徐清然把纸张折叠好收进口袋，又跟她说：“只是可能。”
　　因为他没打算直接把这份结果交给沈廷煜。
　　他想看，他到底会怎么选择。
　　回来沈廷煜家的路上，他问了系统：“完全不契合的两道灵魂，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系统说，帝国是没有硬性的规定。
　　「只是九成以上强行在一起的低契合度情侣，最后都散了。」
　　「一般灵魂不契合就证明你们之间不合适，没有相似的喜好、话题和共通点。就像一把锁和一支不匹配的钥匙，怎么都不可能打开。」
　　「尤其两个不合适的DE，强行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徐清然说：“但我主观上挺满意沈廷煜这个人，也没觉得他跟我不合拍。”
　　“而且他们不也说了吗？0%属于特殊数据。”
　　所以他那时候决定了，如果沈廷煜选择跨出那一步，那他就会跟他赌一赌。
　　赌他们灵魂契合的0%——
　　是无限可能的0。


第56章 抉择
　　徐清然看着沈廷煜把印有他跟陆诚匹配结果的纸张打开。
　　看他捏着它，原地低头盯了很久都没说话。
　　表情没有想象中得到安慰后露出欢喜，嘴唇还是紧紧抿着，眼神冰凉凉的，甚至有点不爽。
　　“？”
　　这个反应怎么不太对劲？
　　徐清然疑惑，伸手抽走他手里的文件。
　　确认没给错后，反手拿着它质问道：“沈廷煜，我特意绕路给你弄来这份东西，你就还我一张死人脸的表情？”
　　为了这个结果，他把徐严那对极品夫妻子赶走后又从天蛇赶去天神系，然后又一路折返回来，都没怎么休息。
　　沈廷煜感受到他的不满，神情一顿，瞬时压下他不自觉露出的几分冷意。
　　“没有。”他放缓了语气回应道，“只是在想，你们竟然还能有百分之一的契合度。”
　　陆诚跟徐清然都能有1%，而他只有0。
　　沈上将不开心。
　　徐清然刚要升起的火焰顿时被沈廷煜的直白回答掐灭。
　　他有些不可思议，心想——沈廷煜这是在嫉妒？
　　沈廷煜的心态，就是典型E型占有欲作祟。
　　E型的领域意识强烈，对于自己喜欢和想要的人事物，更是有几近疯狂的独占欲。历史记录中，那些什么囚禁爱人，喜欢养金丝雀那套，对伴侣极端控制欲的案例，八成以上都出自E型者。
　　天性使然，沈廷煜同样会下意识有那样的想法。
　　甚至恨不得徐清然跟全世界的灵魂契合只有最低的0.01，这样就不会有人觊觎他。而他即使跟他只有可怜的一个0%，那也是独一无二的0。
　　但沈廷煜的理智很快就占了上风。
　　他知道如果他真像其他E型对待喜爱的人那样，做出了比较极端的行为，只会触怒徐清然的底线。
　　沈廷煜很清楚，徐清然不是什么娇弱的D型，更不是真如外表般柔弱的个性。他不会成为笼中的雀鸟，也不是能够被人掌控在手里的玩物。
　　他不想放任自己成为那样极端的E型伴侣。
　　如果徐清然生来有翅膀，就要让他恣意飞翔。何况，像他这么有魅力的人，就应该被更多的人看见和喜欢，而不是被他的自私困住了光芒。
　　所以他会用力去违抗他的天性，以更契合的方式，去喜欢他。
　　徐清然被沈廷煜的回答气笑了，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那么小心眼？”
　　他低头看了眼结果上的数字，眼神轻蔑：“我那么优秀，我还嫌弃他这个数据少了。”
　　其他E型甚至都还有30以上。
　　啧，不愧是能看上徐清安的男人。
　　眼光就是差。
　　手里的纸张很快又被沈廷煜要了回去。
　　他循着折痕叠好，举着它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会好好收着。”
　　徐清然：“其实你丢了也没关系。”
　　反正重点是数据结果。
　　结果沈廷煜当做没听见，还仔细收进口袋，看那认真的架势好像还恨不得把它裱起来挂书房。
　　当然——徐清然希望他别真的这么做，不然他会嫌弃。
　　他带到门边的那堆家当被沈廷煜三两下提起，一只手轻轻松松拎着，又拉起他最大的那个行李箱，往他住宿的房间走去。
　　什么都没说，但能明显感觉到，阻拦他搬家计划的态度很是坚决。
　　徐清然抬头看了眼那高大直挺的背影。
　　心想，狗男人某些时候还怪可爱的。
　　事情发展至此，他只能拉起脚边孤零零小行李箱的杆子，往沈廷煜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着，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朝前面的人问：“你就不奇怪吗？我跟陆诚之前的契合还是99%，现在只剩下1%了。”
　　沈廷煜推开他的房间门，语气淡定：“过去案例中，就有过一个人经历极大重创之后，灵魂信息取向出现变化的情况。”
　　“陆诚那样对你，你彻底死心也很正常。”
　　徐清然见他好像没有什么怀疑，暂时接受了他这个解释。
　　虽然他是不介意立刻就把穿越的真相告诉沈廷煜，但想想正常情况下第一时间都会难以接受吧？何况，他也才刚答应跟他开展进一步的‘合作’关系，等观察和确定之后再说也不迟。
　　徐清然进房放好东西，发现沈廷煜今天身上的服装格外正式。
　　他好奇问：“你是从哪里回来？”
　　沈廷煜现在冷静了，才想起他在总部会议厅里，绝对称得上不礼貌又崩人设的举动。
　　面不改色说：“金翼营总部那里今天有个总结会议，我没开完，就跑了。”
　　徐清然微怔。
　　他还以为是巧遇，没想到沈廷煜竟然是放下工作来抓他的？
　　他想了想，关心道：“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倒是没有。”沈廷煜轻笑，“最多记个警告，再让我写写检讨？”
　　作为完美到过分的军官，沈廷煜目前为止都还没被罚写过检讨。
　　只有他罚别人写的份。
　　徐清然沉默。
　　然后提醒他：“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沈廷煜却道：“我以为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说服你。”
　　毕竟离开这件事是徐清然说的，说完之后还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只留他独自在这大房子里胡思乱想了好几天。
　　甚至忽略了，跟陆诚真正有99%契合的灵魂信息，不一定是现在这个徐清然。
　　直到看见徐清然给他的最新匹配结果，他承认，他内心那一瞬间的喜悦远大过于对那1%的嫌弃，扎在心里的那根小刺也终于被拔除。
　　半晌停顿，沈廷煜又轻声接道：“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总觉得面对面说会比较好。”
　　徐清然目光与他交触片刻，缓缓挪开：“你说得对。”
　　都说他这张脸长了双桃花眼，看谁都能很深情。其实不然，他倒觉得沈廷煜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只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给溺死。
　　偏偏他还没有这个意识。
　　谈完这茬，徐清然决定接着谈正事：“所以呢？我们现在直接缔结那个灵魂契约就好了吗？”
　　“那就直接来吧。”
　　沈廷煜的反应，却陡然僵硬。
　　片刻后，含糊道：“这件事不着急，我还得先回去总部一趟交代突然离席的事，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徐清然觉得他反应怪异，当即拿出手机开始搜索灵魂契约缔结的相关信息。
　　然后又更奇怪了。
　　不就是其中一方接受另一方灵魂简单触碰，然后互相象征性留个‘印’之类的交互而已吗？
　　为什么搞得跟需要上床一样？
　　不过他没有多问，反正他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配合，决定权还是在沈廷煜身上。
　　沈廷煜放好他的东西，又给他做了顿吃的，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徐清然站在饭厅入口叫住他：“等等，你过来一下。”
　　沈廷煜回头又朝他走来：“怎么了吗？”
　　话刚问完，徐清然忽然向前，伸手抱住了他。
　　独属D型特殊精神力如风一般扑到他身上，清润得瞬间身心舒畅。怀中被所喜爱的气息靠近与填满的感觉，更是让他感到奇异的满足与眷恋。
　　沈廷煜怔了怔。
　　听见徐清然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他：“讨厌吗？”
　　他回过神，下意识抬手把人紧紧揽在怀中，睫毛随着眼睑的微动轻颤。
　　此时此刻，肢体上如此亲近的触碰，让他心里的愉悦远大于恐惧。
　　那道害怕被人彻底掌控的恐惧。
　　“不讨厌。”他冷静回答。
　　怎么会讨厌呢。
　　是恨不得能把人偷偷珍藏起来的喜欢。
　　徐清然闻言，弯了一下眼睛。
　　语调一如既往的清傲：“是吗？那你挺幸运。”
　　“因为，我也不讨厌。”
　　沈廷煜被他这态度气笑了。
　　却又微微红了眼眶，克制的眼睛里藏着对于这一切发展的妥协。
　　或许，他可以试着相信，不是所有的DE都会走上他预想的结果。
　　至少他知道，他不是因为天性的向往，才被徐清然吸引。
　　而是从见到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是他灰暗世界里，引起他注意的光彩。
　　·
　　凯安帝国所有DE的匹配测试结果，都会对外公开。
　　不过不会大张旗鼓宣扬，只是会在灵魂伴侣系统的官方网站上进行更新。主要目的是为了保证所有DE相关的安排，都能给帝国人民一个比较透明的交代。
　　经过那么多天的时间，灵魂伴侣系统总部对徐清然标本信息的重测已经进行了无数次，得到的结果基本都一样。于是，几乎能够敲定了契合的最终成绩，并默默在官网上更新。
　　往期发布的更新虽然都会有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的人民关注并讨论，可一般都不会激起太大的水花。
　　事关徐清然，这份报告才更新一个小时，就已经在各大社交平台乃至论坛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好久没有徐大少的消息了，没想到再一次看见，竟然是这么平静的事件。】
　　【哈哈哈也没有很久吧？上周不是还有人在论坛爆料，大少又去砸场徐清安的生日宴了吗？】
　　【这事情哪里小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嚣张贪心’的D，怎么看起来每个E型都能跟他有一腿！】
　　【更正一下楼上的姐妹，是每个E型都‘想’跟小疯子有一腿！奈何我们小疯子一心孤寡，对谁都爱答不理（摊手。】
　　【呜呜呜谁懂啊，我嗑的CP竟然BE了！我不能接受，大少跟沈上将的契合竟然只有0.01！】
　　0.01%，是灵魂伴侣系统系统官方给出的数据。
　　主要0%在凯安帝国是前所未有的案例，怕发出去后会引起过渡激烈的讨论和猜测，影响了金翼营的上将以及即将正式进入军部的徐清然。所以他们决定在彻底弄清楚这个数据疑问之前，先把那个0%按最低的0.01标准对外发布。
　　【早让你们别什么都乱嗑！就说徐清然跟我们上将的关系清清白白，而且沈上将本来就是个比较温柔和善的人，对小天逸向来很照顾，爱屋及乌多多照顾他未来侄媳妇没问题吧？】
　　【+1，不懂嗑侄媳妇跟小叔子的什么心态，我们金翼的上将才不会像某些人，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呢。】
　　【？夸你们家的上将就夸，犯不着拉踩吧？】
　　【服了，我们陆少将勤勤恳恳给银龙收拾烂摊子呢，别扯上他！】
　　【哟哟哟，又没指名道姓的，你们着什么急对号入座？】
　　新一轮的阵营骂战又展开。
　　还有部分人在认真讨论徐清然的匹配结果。
　　【只有我很震惊所有E型里，跟徐大少契合度最高的是某著名通缉犯吗？】
　　【毕竟明海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另类疯子？小疯子跟真疯子思维有点搭嘎，好像也能理解。】
　　【我也……虽然还差5%才会被帝国安排进一步的认识，但那个人可是明海，我有点担心他看见这条新闻后会不会找大少的麻烦？】
　　【没问题的！小疯子那么厉害，才不会被明海迫害！】
　　【还真别说，上周不是又有新闻报导明海疑似跑到银龙营的管辖星系去了吗？好像有人差点就惨遭毒手，是幸好附近有警员在巡逻及时发现，才保住的一条命。】
　　【我想知道大少这种前所未有的数据，是不是代表他能跟很多E型打好关系啊？】
　　【草，前面的家人你这个想法很恐怖啊！一个E型都挺要命了，万一大少哪天发疯不高兴就放他的E型朋友出来毁灭世界——】
　　【不至于真不至于。】
　　网友们激烈讨论的当儿，星涯论坛上的帖子也在讨论跟徐清然相关的另一件事。
　　主楼：
　　现在徐清然跟E型们的契合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高于65%的就不会被帝国强行按头婚约，所以他跟沈家那位小孩的婚配结果还会继续执行。
　　理性讨论，下周就是军学院毕业生们授勋选择效忠阵营的毕业典礼了，家人们觉得徐清然会选择银龙还是金翼啊？
　　楼主是偏向金翼的，不管是以金翼发展现状为考虑，还是他跟沈家那里的关系。
　　【2楼：前排先占个位置。】
　　【99楼：我已经第一时间进来了，这楼叠的速度也太快了？？】
　　【233楼：我也站金翼！上次不是有帖子爆料说，在云天楼看到徐大少跟沈家的人一起吃饭了吗？都见家长的关系了，那就表示沈家对他也是认可的。】
　　【997楼：同意金翼，既然以后注定要进沈家，那肯定选择金翼方便啊。】
　　【1766楼：按你们这么说，徐清然的根还是在银龙呢，他跟戚家现在的关系也很好，我觉得会是银龙。】
　　【2898楼：排银龙，小疯子是我们银龙出去的孩子，肯定会回家的！】
　　【5633楼：银龙+1！】
　　投票的楼层叠了叠，破万的时候，走向又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笑死我了真的，好双标的银龙人。】
　　【就是，当初徐大少和沈天逸的契合数据公布时，多少银龙人在那里放鞭炮欢呼庆祝啊？记得还有人专门为大少开了个瘟神帖子，里面全部跟着发‘送瘟神[合掌]’的IP，清一色都是银龙管辖区吧？】
　　【心疼小疯子全网黑的时期，连自己阵营的人都是大骂跟嫌弃。】
　　【所以请问银龙哪来的脸，现在看人家功成名就实力大涨，就想把人喊回去。】
　　银龙网友们也不甘示弱。
　　【搞笑，我记得金翼当时也没少骂吧？】
　　【瘟神这个称呼好像是金翼最开始传来的嘛？那时候知道徐大少要去沈家，尤其沈上将的粉丝，那些话骂得多难听啊？】
　　【你们金翼人别在这个时候假清高了，当初知道大少要过去，你们不也鬼哭神嚎各种嫌弃？】
　　一年多的时间里，徐清然在网上的价值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两方子民相互嫌弃和推脱，到现在各种疯狂抢人，都希望各自的阵营能再添一名D型大将。
　　【大少！银龙那里不管徐家还是陆家都伤你伤得那么深，快来金翼怀抱吧！】
　　【小疯子，我们当初骂你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啊，你不要忘了身上流着银龙人的血液！】
　　【反正以后都要成为我们金翼沈家的人，同一个阵营方便办事！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买一送一再送你一个沈上将！】
　　【银龙还有疼爱你的血缘至亲戚家呢！！】
　　最后是有人出来说——
　　【哎呀，你们吵得再激烈也没用，以我对徐大少的了解，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听取你们建议的。反正典礼那天不是有直播嘛？到时候去锁定大少的频道，亲眼见证答案不就得了？】
　　一周的时间转眼就过。
　　关于徐清然阵营的争论在网友们推动下上过热搜，所以他也知道大家都在讨论。甚至这段时间里，有不少军学院那里有过他联系方式的学长姐或是教官，都打电话来为各自的阵营游说。
　　发展到这种境地，是徐清然没想到的。
　　经过一个月的思考，他心里对自己未来的去向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对于那些话，他都只是礼貌应答听下，没有影响或者动摇他的判断和选择。
　　徐清然自己一个人开着飞行器，出发前往毕业典礼现场。
　　主要是，沈廷煜从那天离开之后就没机会再回家。他给他打了电话，很无奈地说因为他一时的冲动，总营大将罚他留下来加班并写下万字检讨。
　　他当时听了，没心没肺地笑了好久。
　　飞行器穿过无数道星系关卡，顺顺利利到达了格兰蒂斯大学大本营所在的女王星。
　　格兰蒂斯主学校建筑，就跟宫殿一样华丽漂亮。
　　镶金带银的，像是为了强调两营的和平共处与互利互助，金翼与银龙混合的设计元素随处可见。
　　它距离王宫的位置也很近，只要站到稍高一点的地方，就能远远见到王宫城堡最高楼的一角。上面镶着个星海元素设计的大时钟，据说到了晚上，会流露出跟星空一样漂亮的色彩。
　　徐清然刚把飞行器停泊好，就遇见了差不多跟他一个时间到达的倪筱鸢和季淮修。
　　倪家和季家关系不错，他俩好像也从小就认识，所以一起过来不意外。
　　季淮修还是老样子，习惯戴着耳机听歌隔绝外界的声音。
　　仿佛这么做，能够让他的心情平静一些，不那么想要打人发神经。
　　跟他见到面，他还是酷酷的一手插兜，一手抬起对他打了招呼。就是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带着可惜和委屈，好像在说为什么他这个D型不是他的契合伴侣。
　　“徐清然，你性格真的变了很多啊！”倪筱鸢则又是一顿惊叹，“我也就客气客气说一下，结果你还真拒绝了啊！换作以前，你肯定不好意思不答应。”
　　她说的是前段时间喊他去倪家吃饭的事。
　　徐清然笑了笑没说话。
　　倪筱鸢又问他：“你想好你的选择了吗？”
　　“说真的，如果你今天选了金翼，我爸回去肯定会揍我一顿。”
　　“想好了。”徐清然回道，但不管倪筱鸢怎么软磨硬泡，他都卖着关子不肯告诉她答案。
　　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几人就干脆绕着第一次过来的大学主营慢悠悠散步。
　　格兰蒂斯大学主营的占地也很大，有很多讲座厅和礼堂，除此之外基本只是用来提供学校举办的特殊活动或者大型讲座之类的。
　　而每个分学院的学生人数都不少，尤其军学院，所以典礼也根据他们的精神池阶级，被安排到不同的大堂。
　　他跟倪筱鸢还有季淮修，都不在一个地方。
　　大学主营这里今天是军学院的专场。
　　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也跟他们一样四处闲逛拍照。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才挥挥手分开，去往各自被安排的礼堂。
　　比起军学院简陋与苛刻的环境，主营这里的大堂高级了不少。
　　带着软垫的座椅，铺着地毯与隔音垫子的地板与墙壁，能够根据季节调整合适温度的空调，还有喷洒着的空气芳香剂，叫人待得身心舒畅。
　　典礼开始当儿，官网的直播也同步开启。
　　主要方便不能亲自出席的家属，还有好事的网友们观看。
　　毫无疑问，能够看见徐清然的那个直播间，人气一骑绝尘。
　　弹幕也是刷了满屏。
　　不过比起之前两方阵营人员的争论拉扯，今天冒出的弹幕内容几乎是一边倒。
　　【唉，闹出那样的事，小疯子肯定会选择金翼了吧。】
　　【来金翼！来金翼！金翼的家人们肯定会好好对待大少的！】
　　【虽然我是银龙人，也很希望大少能够给现在的银龙带来质变，但看了新闻热搜，大少还是去金翼吧。】
　　徐清然这几天都在赶路，只偶尔休息时刷刷短视频和直播放松心情。
　　今天一路过来，在遇见倪筱鸢季淮修之后，又捡到了张志和等几位前室友，只顾着应付社交更没时间上网冲浪，所以他不知道这短短时间里，他的名字又上了一次热搜。
　　起因是，银龙仙女系的警署官号连着通报了几条消息。
　　——凯安帝国银龙居民张红艳女士相关通报。
　　帝国灵魂伴侣系统高层人员张红艳滥用职权，将本该作为应急之需，更正错误使用的灵魂标本芯片资料修改技术，用在谋害他人身上，意图将受害人徐某的高度契合对象更换成陈XX先生。
　　于二十四年前，受朱爱莲女士教唆，将戚盛雪女士的高契合对象调换成徐X先生，导致错误婚姻结合。经审讯后供认不讳，此等恶劣行径，严重触犯我国灵魂伴侣相关第二十八条法例。
　　且张红艳女士于星历3211年8月28日于天神系云天楼非法投放炸弹引起恐慌，并通过违法途径获得军用精神力武器，谋杀受害者陈XX先生未遂，证据确凿，罪行成立。
　　故判张红艳女士终身革除凯安帝国公务人员身份，其家属与直系后代不得参与任何帝国官方工作。本人罚款一千万，五天后被送往恶塔接受无期徒刑。
　　——凯安帝国银龙居民徐清安相关通报。
　　格兰蒂斯大学医学院现在校生徐清安先生，涉嫌与张红艳女士密谋调换徐某契合对象标本芯片资料，经调查已确认罪行成立。同时徐清安先生，也被控告‘造谣诽谤’、‘非法触犯隐私’等罪行，经查证，罪行成立。
　　因行径恶劣，故判徐清安先生于五天后被送往恶塔，进行批评与惩罚教育，离塔时间将根据表现情况定夺。且，将永久性从格兰蒂斯大学除名，此前录取与考核成绩全数作废。
　　——凯安帝国银龙居民朱爱莲相关通报。
　　这条除了说徐清安的母亲与张红艳当年的密谋之外，还包括她确认谋害戚盛雪以及她腹中孩子徐某之罪，同样在五天后被送往恶塔，刑期80年。
　　——凯安帝国金翼居民陈胜飞相关通报。
　　陈老板这里主要是张红艳对他的提告，但因为徐清安没有出卖他，而且张红艳那里的证据也实在不够充足，所以对他的控告并不成立。只不过还是被官方勒令暂停他底下9200来个夜娱场所的营业进行整改，经过调查和审核后，再通知是否能够恢复正常经营。
　　最后还有关于徐父徐严的。
　　这条通报倒没什么大不了，说他涉嫌参与朱爱莲和张红艳当年的计划，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加上朱爱莲的死保，他的罪行最终没有成立。
　　不过以这种方式被通报，也足以让他名声大败，颜面尽失。
　　这些通报发出的时候，网友们还在等着吃徐清然阵营选择的瓜呢，结果被这一连串紧挨着发出的内容给砸晕了。
　　看看徐家人那里相关的通报，每一条几乎都带上了某个可怜的受害人‘徐某’。
　　这时候，唯一一个名字没在上面的徐清然，很明显就是那个可怜蛋子了。只要带上徐清然三个字的事件，网友们就大部队出动，化成福尔摩斯各种深扒。
　　最后越扒，了解得越细，就越沉默。
　　一群人在新闻和瓜博的评论区哇哇大哭，说徐清然和他妈妈到底是什么绝世小可怜，竟然被徐家这可恶的一家子扒着吸血坑害。连带着戚家好心相助，结果被徐家过河拆桥，农夫与蛇故事般的恶劣行为都一并被扒了出来。
　　现在全网对徐家都是大骂声。
　　连带着他们底下的商业品牌等都受到影响，甚至有大批网友表示这样的无良商家就该抵制。
　　徐家这里，一时间鸡飞狗跳，忙得满头大汗。
　　徐老家主又一次被气进了医院。
　　这些事，徐清然肯定是都还不知道的。
　　也不知道直播弹幕现在都刷着他会去金翼营，要他去金翼营，对比之下沈家对他简直不要太照顾了。
　　很快的，有部分弹幕又发现了另一个点。
　　【等等，我看错了吗？徐清然旁边坐着的是林千暮？】
　　【对呀林家的小天使，两个D型，而且在军学院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关系好怎么啦？】
　　【……靠，我也发现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我想的那样吧？！】
　　【？？？】
　　【前面的你们在说什么啊？】
　　【就是，别打哑谜了啊，本迟钝吃瓜人真的没看懂！】
　　【大家，林千暮是双S阶级人士啊！！】
　　【草，等等，我记得当初公告徐大少定型时候，说的他是S级来着？】
　　【确实说的小疯子S级，但你们也没看错，这里是全员双S的分班。】
　　所以，怎么回事？
　　是徐清然因为表现优越可以搞特殊，还是因为——他双S了？
　　所有的猜测，在徐清然被喊上台接受毕业勋章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司仪对他的介绍是：“徐清然，双S级优秀毕业生。”
　　观众们又是一阵哗然。
　　纯纯吃瓜路人震惊了。
　　小黑子们大崩溃。
　　粉丝们扬眉吐气。
　　【我靠，原来当初看毕业演习时候的怀疑是真的！】
　　【我也记得那个星涯被标精的分析帖，当时楼主也在帖子里提过怀疑大少的实力其实有双S！赞同这个论点的人，都被喷得老惨了！】
　　【神啊，为什么所有好运都在徐清然身上了！连定型后，精神池阶级提升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都能发生在他身上！】
　　【前面问好运的家人是还没吃最新瓜吗？大少明明就过得很苦，现在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黑子们给爷出来！谁当初说我们心比天高脸比太阳大的呀？】
　　【听见没有，双S！双S！官方直接糊你们一脸！】
　　【爽了，小疯子真特喵争气啊！不枉我总给他直播转账打赏！】
　　在经历徐清然双S阶级的震惊之后，众人更加关注更加紧张的环节也终于来了。
　　每个上台的毕业生，都会被端来两枚勋章。
　　一枚是银龙的，另一枚则是金翼。他们选择了哪个，就代表着选择了他们今后的归属。
　　司仪还在台上，夸赞徐清然特邀生的身份以及他成功达标的优秀成绩。
　　而此时银龙和金翼两营的各大军事总部分部，也在同步观看直播。
　　凑在直播徐清然那个分礼堂之前的人同样特别多，大家都对徐大少的选择很感兴趣。
　　银龙总部里，穆子羽正好在他的办公室里处理近期那些舆论相关的公务，王戬就坐在他房里的沙发上，把直播调整到了徐清然那一频。
　　穆子羽见到镜头里的徐清然，很好看，很无害，但他看得恶寒。
　　“王副官，军学院的人才那么多，你就不能盯着别人看吗？我要看季淮修，或者倪筱鸢都可以！”
　　沙发上的王戬没理他，甚至没有转频道的意思。
　　穆子羽气得把手里的文件摔得啪啪响。
　　反正也不会来他们银龙，而且他真是求天求地不希望这位大爷过来，他还是想要比较听话好控制的人。而且以徐清然这成绩，入了阵营至少是分营少校起步，跟他接触的几率就更大了。
　　楼下的陆诚也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观看这场直播。
　　自从知道他跟徐清然的真正契合度之后，他现在就是无比的懊悔，每天都在回忆他们以前相处的点滴。越是回想就越是怀念，更庆幸徐清然现在还好好的，他没有错过。
　　徐清然跟他契合曝光后牵扯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再不愿意，依旧采纳了沈廷煜的建议，暂时没让这件事被外界的人知道。他现在无比希望徐清然能够选择银龙，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机会能够弥补曾经犯的错。
　　金翼营那里，谢南钧跟沈廷煜的几位副官死皮赖脸坐在他办公室里的高级沙发上，高高翘着腿观看毕业典礼的直播。
　　往年，他对这些活动都没什么兴趣，谁会加入他们阵营都不重要。但今年多了个跟他们家认识的，正好闲着没事，就跟着凑热闹了。
　　毕竟徐清然要是进来，金翼肯定会给他很高的待遇，说不定他们以后就是同事，可以一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
　　谢南钧作为总在吃瓜第一线的人，早就把徐清然的那些瓜看了。
　　嘴里咬着糖，含含糊糊说：“徐清然在银龙的日子那么苦，对银龙应该没什么感情吧？他肯定会来金翼的！”
　　其他人也点点头，觉得不管从哪个方向考虑，都最合适。
　　谢南钧跟他们讨论了一圈，转头又问还在写检讨的沈廷煜：“廷煜，你觉得你的小侄媳会选择哪个阵营？”
　　沈廷煜抬头看了眼电视屏幕里表情平静的男生，莞尔回道：“银龙吧。”
　　谢南钧听得一愣，皱眉反驳：“啧，你怎么就喜欢跟人唱反调？”
　　“我觉得清然肯定会来金翼，这里朋友还那么多，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同时间，屏幕里的人终于随着司仪的指示，走向那两枚勋章。
　　耳边是台上台下人的鼓掌声。
　　徐清然看着躺在红布上的两个精致的章章，弯了弯眼睛，把手伸向了左边那个。
　　拿起，坚定地握在了手心。
　　网友们看清他的选择之后，全炸了。
　　满屏都是震惊的问号和惊叹号。
　　【？】
　　【啊？？】
　　【好家伙好家伙！】
　　【又……徐清然你又……！！】
　　【很好，不愧是小疯子，就喜欢跟大家反着来是吧？】
　　沙发上的谢南钧惊得直接起身，不敢置信大声问道：“为什么啊？！”
　　“银龙那个半死不活感觉马上就要凉了的样子，徐清然去那里做什么？”
　　是的，徐清然选择了银龙营的勋章。
　　沈廷煜低头，听着谢南钧发出的灵魂质疑，无声弯了下嘴角。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选择银龙。
　　徐清然从来就不是个随波逐流，喜欢顺着形式走的人。
　　他更享受，逆流而上的挑战。
　　鉴于徐清然是优秀生，加上全国各地都有很多人在关注他的选择，司仪在他下台前多采访了他几句。
　　“徐同学能跟大家分享，选择银龙的原因吗？”
　　徐清然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面不改色对着镜头说：“我一直认为，身为一名军人，我应该要明确清楚我身上背负的责任无关阵营，而是凌驾于阵营之上的全帝国子民。”
　　“阵营选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象征。”
　　“既然银龙是我出生的地方，那就选择它作为我的归属。而我也不会因为是银龙的军人，就在金翼营有需要的时候无视他们，因为我非常坚定明白与记得，我永远是凯安帝国的军士。”
　　这几句话说完，台上台下所有人都瞬间安静。
　　底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想到竟然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么——这么热血沸腾的又让人产生共鸣的话。
　　没错啊！
　　这就是格兰蒂斯军学院的真谛！在阵营之前，你更是帝国的军人！选择阵营只是给个归属和日常服务群体，但如果整个凯安帝国有事，他们不分阵营，只要是帝国的子民和疆土，都势必守护到底！
　　网友们也是深感震撼。
　　【……这还是我认识的徐大少？】
　　【想不到有一天小疯子也能说出这么正经又有人性的话。】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们的小疯子他只是表面疯而已，内心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
　　台上司仪也是听得感动，正要接话，却见徐清然忽的呵笑了一声。
　　睥睨般的眼神，不紧不慢对着大家说：“以上，是我花了一天时间背诵，认为比较合适的官方答案。”
　　“当然，如果你们要问我真正的原因。”
　　徐清然停顿了一下，微笑接道：“主要是我觉得银龙的制服还有徽章设计特别帅，很合我眼缘。”
　　“所以，就选了。”
　　周围一阵安静。
　　线上一众网友们：“……”
　　妈的。
　　浪费感情。


第57章 威胁
　　#格兰蒂斯军学院毕业礼#
　　#徐清然银龙#
　　#徐家通报#
　　三条热搜。
　　三条多少都能跟徐清然扯上一点关系。
　　银龙的人前一秒还在为徐清然抱不平。
　　心里可惜他大概率不会选择这个阵营，又一边支持他逃离这个是非地，而金翼营这里已经准备欢庆迎接他们新加入的徐大少了。
　　结果徐清然就像是天生反骨，每回网友们觉得他应该选什么，哪个才是他会做的选择，他就偏要反其道而行。
　　于是舆论又炸裂了。
　　银龙？
　　银龙现在骂声一片，管治的地方也越来越糟糕。他一个新毕业的军学生，手里还拿着特邀函，如果去了金翼那就是前途辉煌功名无限，来银龙……
　　万一总营那里有什么事做不好，他又是那么充满争议的人，说不定锅就顺势甩他身上了。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名声！
　　i疯们表示痛心疾首。
　　“哈？徐清然选银龙做什么？他就不怕被我弄死吗？！”
　　嘴上说着不愿意关注的穆子羽，在徐清然拿走银龙的勋章后歘的一下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好像见到了什么怪兽要加入他们银龙营。
　　王戬闻言，刀子般的眼神剜他身上，语气凉凉：“就你现在这样，还想把人弄死？”
　　“没听见人家现在是双S优秀毕业生？同阶级情况下，你真以为你打得过军学院的头部优秀生吗？”
　　面对从王戬的斥责，穆子羽敢怒不敢言。
　　王戬跟他母妃算是同窗关系，从小就在王戬严格监督下长大，对他就是有一层大长辈的滤镜。哪怕他现在只是他的副官，他每次挨骂时都下意识乖乖听训。
　　王戬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不成器孩子，心里也是一声叹。
　　冷哼道：“当年让你上军学院学习的时候整天偷懒，成绩只勉勉强强过关。要不是仰仗王室的这层身份和捡漏，今天这银龙营总指挥的位置，就没你的份儿了。”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大实话。
　　凯安帝国国王底下十个孩子，六个男孩四个女孩。
　　大王子穆子玥是王后的亲儿子，人在金翼营。
　　二王子十年前因为犯了谋害亲兄弟的罪，已经被王室革除身份放逐星海，永生永世不能再回到凯安帝国。
　　四王子是穆子羽同父同母的胞弟，跟五王子一样，是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可怜儿。
　　老六，最年幼的那个，同样是王后的亲儿子，才七岁就已经展现出过人的天赋与才智。大家都推测他会成为新晋3S级的I型天才，只要不长歪，就会是一个明君。
　　很可惜，在王室内部争夺战中，被嫉妒生恨的二王子害死了。
　　至于其他公主。
　　人倒是都好好的，但不是无心插足兄弟们的争斗影响自己，就是她们的母妃没有足够强大的竞争背景。比如曾经呼声最高，有望成为银龙总指挥的二公主，最终还是以微小差距败给了穆子羽。
　　于是转入幕后，参与帝国化学研究去了。
　　陛下那一辈还留下的兄弟姐妹也不多，这些分支底下几乎没有能够跟穆子羽抢的，所以银龙总指挥的位置就稀里糊涂落到他身上了。
　　王戬其实也不针对穆子羽这个孩子，毕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只是他很清楚，穆子羽天生就不是当帝王的料子，很多事无法强求。但要他们银龙直接认输，把位置拱手让给更阴狠的穆子玥，又实在不乐意。
　　所以只能暂时继续保住穆子羽。
　　穆子羽被他说得羞恼，怒气冲冲问：“王副官，到底谁才是你的总指挥？！”
　　王戬唉了一声，低头开始翻手机，没再理他。
　　穆子羽带着怒火瞟了眼他手机界面，震惊发现是他这种老古板平时不怎么爱看的社交平台。
　　办公桌上的无线电话响了响。
　　穆子羽只能收回目光，没好气接起，下一秒震怒：“什么？凌月歌去了金翼？！”
　　来了个大爷就算了，他还损失了一个大宝！
　　说好的金翼营联系徐清然招揽人的呢？他第一次觉得他王兄那么不给力，抢个人都抢不了。
　　穆子羽扶额坐下，旁边的传真机里又发来了新的文件。
　　是天龙系分营那里发来的，说情况紧急，希望银龙营能够多调派人手帮忙。
　　他只看了眼，就揉作一团扔进桌角的箩筐。
　　天杀的穆子玥前段时间才刚挖走他们银龙一座城的精英部队，本来就为了新的人员调动和安排焦头烂额，像天龙那种被放逐的荒地，暂时分不出心神去照顾。
　　刚想问问王戬工作上的意见，就见沙发上的男人忽然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手机屏幕，在他准备开口前，脚步生风般匆匆忙忙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穆子羽：“……？”
　　王戬跑没多久，他刚坐回椅子，通讯器突然响了。
　　他抬手接通，不耐烦的表情在听见对面人的声音之后转为惊讶：“宁洛姑姑？”
　　·
　　女王星，格兰蒂斯大学。
　　徐清然跟其他同学在典礼结束之后，应大家邀请一起照了几张相，才揣着他挑选的勋章回到飞行器。
　　刚坐下，一道不知名的通讯就打了进来。
　　接通之后，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语气听起来不怎么高兴：“徐清然先生你好，希望你还记得我是谁。”
　　徐清然沉默两秒，回答：“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说完，不等对面回复，直接就把通讯给挂了。
　　目睹这一切的系统：「……」
　　「宿主大大，这女人的声音挺有辨识度，不就是上次金翼那里找你谈合作的那位吗？」
　　无框眼镜配着一条细金链子，特别严肃的那个。
　　徐清然操控着飞行器从停泊处离开，心里回答：“我知道啊。”
　　系统：「？」
　　“他们肯定是要来质问我为什么没有选择金翼营，我懒得跟他们解释太多。”
　　主打就是，能不应付就不应付。
　　「但金翼营那位总司令好像不太好惹。」系统见他淡定得很，以为他早已做好应对准备，「宿主已经想好如果被对付的话，要怎么回击了吗？」
　　徐清然直言：“没想好。”
　　系统：「……？？」
　　徐清然迟疑：“这种东西还需要想？不都是直接干的吗？”
　　系统闭嘴。
　　有的时候它甚至在想，宿主异能还没拿回来都这样搞了，拿回那顶尖的雷系异能之后，岂不是能把这个凯安帝国炸了？救命，这跟毁掉世界有什么区别，等异能归还它一定要尽责努力拉住发疯的宿主大大！
　　徐清然这里不知道系统已经提前脑补他拿着异能发完神经了。
　　他调整好导航的目的地，让车子进入自动驾驶状态，才有空上网查查今天的新闻。
　　意料之中，他名字又上了热搜。
　　他没有进去看网友们的评论，而是点开了关于徐家通报的词条。原以为是整个徐家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徐清安跟他妈妈，还有张红艳宣布罪行成立。
　　朱爱莲和张红艳还好，他比较意外的是，徐清安竟然也要被送往恶塔。
　　再看看他身上那些罪名，什么造谣诽谤的，是指对他吗？那些事情，说起来可大但也可小，明显就是有人施压要把他送过去。
　　真有意思啊。
　　徐清然在心里想道。
　　不过，张红艳竟然把徐严跟戚盛雪的虚假匹配也爆了出来。
　　虽然已经太迟了，但至少也算是还戚盛雪一个真相。
　　不知道戚家和王戬知道这件事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银白的飞行器，慢慢没入了天际。
　　沈廷煜这几天不在家，徐清然就没有急着回翡星。
　　他先是又去见了谢南依一趟，后者已经替他把他跟沈天逸的灵魂匹配重新做好了。
　　当然，是私底下做的。
　　“55%？还挺高。”徐清然拿到结果的时候，惊叹。
　　再多个10%，他这份报告就要弄巧反拙，没法用来跟沈家解除婚约了。
　　谢南依对他跟沈天逸的数据没兴趣，只期期艾艾地问：“就，你那天那份数据拿回去之后结果怎么样了？”
　　徐清然想了想，告诉她：“你可以问问你弟弟，沈廷煜这段时间在军部心情好不好，就知道了。”
　　“切。”谢南依撇了撇嘴，不过看徐清然整个人精气神都比那天过来时候要好一点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挺轻快，心里有了大概的答案。
　　她这位老同学，终于修复精神池的机会了吗？！
　　刚在心里小小期待了一下，就听见徐清然问她：“听说，沈廷煜精神池受伤发作的抑制剂，是你和谢叔叔共同研究的？”
　　“算是吧。”虽然小小工作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谢南依停顿后还是凑到徐清然身旁，压低声音解释，“其实还找二公主帮忙给了点意见，她是凯安帝国目前最厉害的药剂师。”
　　“只不过这个药剂暂时不能量产，效果也有限，所以还不能对外发布。”
　　徐清然皱了下眉。
　　所以沈廷煜严格来说，是第一个试用者？
　　谢南依说：“没办法，他是个案啊。”
　　“其他精神池伤得像他这样的，早就进3塔精神部关着了。但如果不试的话，发作次数多了也担心他会暴走，最后还是要落到变成精神病患者的下场。”
　　“我和我爸还有南钧，都舍不得看到他变成疯子，在恶塔度过那么漫长的人生啊。”
　　“他自己肯定也不愿意，所以成品出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接受试验了。”
　　目前结果来看，倒没什么副作用，就是药效会被免疫。
　　他们现在都还没研究出新的更好的抑制剂呢。
　　“也是。”徐清然应道。
　　如果是他，哪怕只有一丝的生机，他也会选择冒险。
　　徐清然又跟谢南依要了一份跟陆诚的灵魂契合纸质数据。
　　恰好见到她工作台上面放着眼睛相关的研究道具，顺口问：“沈廷煜当初受伤的那只眼睛，也是你们帮他修复的？”
　　谢南依抽出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数据资料，边朝徐清然走边疑惑问：“什么眼睛？”
　　“他眼睛还受过伤吗？我怎么不知道？”
　　徐清然迟疑：“在恶塔的时候？”
　　“啊，你记错了，在恶塔眼睛受伤的是大王子。咳，不过这的确是沈廷煜弄伤的。”
　　就是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释放毁灭性精神力，换取出塔的谈判机会的时候。
　　这件事徐清然在恶塔那会儿听说过。
　　但是，他那天看到沈廷煜被穆子玥戳伤的眼睛挺严重的，谢南依他们都没发现吗？难道是他出塔之前，就已经先请医疗团队帮忙治好了？
　　“不过你要这么说，我倒是记得他其中一只眼睛确实不太好。”谢南依忽然回忆道，“右眼好像是有比较严重的夜盲问题。”
　　据说这件事是谢南钧发现的。
　　那时候沈廷煜还没爬到上将那个位置，同时也是军部跟魔鬼群战事较多的一年。战场上打斗总归会有磕磕碰碰的小伤，当时沈廷煜的左眼就被划伤了，虽然没影响到眼珠子但医生还是给他贴了几天的纱布。
　　谢南钧一开始还没察觉到问题。
　　直到有天他们正好消耗量特别大，连沈廷煜精神力储备都是近乎耗空的状态，他眼睁睁看着他这位战友在黑暗无光的战场上，差点一脚踩进万丈悬崖。
　　重点沈廷煜表情还冷静淡定得很，根本看不出他其实是因为看不清路，更像是准备赴死。
　　谢南钧询问后，才从他口中知道的真相。
　　谢南依补充：“日常有精神力还好，可以正常使用。”
　　“消耗过度没有精神力的时候，只用一只眼那就跟一般夜盲患者没什么两样了。”
　　徐清然默默把这件事记下。
　　谢南依这才把他跟陆诚的数据资料递上来：“你之前不是已经拿过了吗？怎么还要？”
　　徐清然习惯性把东西整整齐齐折叠好，只说：“感觉，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拿到了想拿的东西，徐清然便离开了。
　　他算好时间，在徐清安他们即将被送往恶塔的前一天，特意绕过去见他们一面。
　　张红艳倒是还好，他没什么想对她说的。
　　只能说这一切罪有应得。
　　他最先见的人，是徐清安。
　　身处囹圄，这位弟弟在他面前懒得继续装无辜可怜那一套了，在他对面坐下来的时候，眼神别提有多怨恨。
　　徐清安冷冷问他：“徐清然，你找我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徐清然坦诚道：“对啊。”
　　回完，又象征性地发出两声：“哈哈。”
　　来表达他内心此时此刻的愉悦。
　　徐清安被他刺激得激动起身作势要打人，但很快又被房里看守的警员给粗暴地按了回去。
　　而椅子上的徐清然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气定神闲的，好像料到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碰到他。
　　半晌，徐清然才悠悠开口：“徐清安，从什么都有再到一无所有的感觉，爽吗？”
　　徐清安气得目眦欲裂。
　　徐清然又问他：“被自己最爱的人亲手安上罪名送进恶塔，爽吗？”
　　徐清安红着眼，对他怒道：“徐清然，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徐清然回道。
　　微抬的眼睛底下，眼神仍是那高高在上的清傲：“我就单纯想来欣赏，你崩溃的样子。”
　　徐清安听得大怒，又抬脚踹了一下桌子。
　　被旁边的警员二度警告。
　　徐清安说：“你别得意！”
　　“就算陆诚知道了契合真相又怎么样？你跟他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个我，就算他愿意回头跟你在一起，你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徐清然挑眉。
　　心想，原来陆诚已经知道了啊。
　　那也无所谓。
　　“你说得对。”徐清然微微仰头，“所以就算他舔着脸回来找我，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徐清安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他边说边站起身，语气冷漠：“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像条护食的狗，觉得全世界都在觊觎你的未婚夫。”
　　“你看看我，哪里还像喜欢他？”
　　“白送给我都不想要。”
　　徐清安听得怔愕。
　　不知是在懊悔他做那么多事情去防他，还是在想他怎么没被他气着。
　　接着，徐清然又去见了朱爱莲。
　　她的黑眼圈很重，像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见他出现，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就那样盯着桌子发呆。
　　徐清然对徐清安的这位母亲，只有几句话要说。
　　他问她：“对了，之前不小心害你从楼上摔下来那个伏特曼的断手，你找到了吗？”
　　提到跟自己无缘孩子相关的事情，朱爱莲终于有了点反应。
　　呆呆看着他，也不说话。
　　直到他笑了一下，说：“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不用找了。”
　　“因为那只伏特曼出现在那里之前，本来就已经少了一只手臂。”
　　朱爱莲呆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瞬间瞪大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你……你……是你……！”
　　徐清然又很轻地笑了一声，眼神却冷漠得让朱爱莲感到恐怖。
　　“是啊。”他说道。
　　“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你跟徐严，就别想要有第二个孩子。”
　　·
　　徐清然从关押着徐清安等人的警局里出来时，外面天色正好。
　　同样是在前去取车的路上，他又被熟悉的一波人拦下。
　　那群别着金翼徽章的人，表情依然跟个机器人一样冷冰冰：“徐先生，借一步说话。”
　　然后，他又被请到了附近带有包厢的饭馆。
　　“徐先生，我们司令很希望你能够为你在毕业典礼上的选择，给出一个解释。”
　　包厢内跟他洽谈的，依然是那位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
　　徐清然很冷静，也没有被房里人又多又严肃的氛围震慑。
　　食指在桌面点了点，说：“我以为我在直播里，说得很明白了。”
　　女人暗沉的眼睛盯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弯起一抹很浅的弧度，提醒他：“但我以为，徐先生已经提前跟金翼做好了约定。”
　　明显不接受他的理由。
　　徐清然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当初只是说希望能看到你们给出的诚意？”
　　“也没说你们给了之后，我就一定要答应你们的要求。你们甚至连合同都没提前跟我签，万一我去了之后，你们出尔反尔怎么办？”
　　刚毕业的军学生一但选择了归属的阵营，至少五年不能有变动。
　　而且之后的变动还得看情况，你如果只是一个小兵，统领你部队的军官不同意申请，同样转不了。
　　“我们司令亲口答应的事情，肯定会办到。”女人的语气，越发冷淡。
　　徐清然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抱歉，我这个人警惕心很重，谁都信不了。”
　　“再说，你们希望我跟你们合作的事情，好像也办不到了不是？”
　　官方公布他跟沈廷煜的契合数据是0.01%。
　　他郑重其事道：“显然，你们金翼的这位上将非常挑剔。我在跟他完全不契合的情况下，应该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又要怎么让他爱上我呢？”
　　女人却道：“徐先生，我想你或许不清楚。”
　　“就算你跟我们总营上将无法契合，但你是我们司令提前相中的人。不管我们之前提过的合作还能不能继续，司令既然说了要你加入，那你就需要遵守。”
　　“我们总司令，不喜欢有人违抗他的指令。”
　　厢房里，一阵安静。
　　正好有服务员推门进来给他们添茶水和水果，两方都没人接着说话，直到服务员离开。
　　徐清然嘴唇轻启，顺带勾起了一道弧度：“你们如果有心招揽我，就应该先做好调查，对我有足够的了解。”
　　“比如，清楚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被人威胁，强迫要服从命令的性格。”
　　中年女人的唇角往下弯了弯。
　　氛围一时间变得有些紧张。
　　徐清然却像是没感受到周围人给的压力，若无其事抿了口热茶，说：“回去告诉你们的司令，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不打算合作了。”
　　厢房里的女人盯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没有让房里的其他护卫上前挑事，真不发一语离开了。就是那高跟鞋踩在光滑地板上的声音，伴着很重的戾气。
　　徐清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垂着眸，伸手拿了颗葡萄往嘴里塞。
　　嗯，还挺甜。
　　饭馆外。
　　中年女人带着她七八名护卫离开了跟徐清然会面的地方，直到走出百余米的距离，她忽然伸手轻轻摁了一下耳边的通讯器。
　　眼神冷淡道：“动手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饭馆方向忽然传来了爆炸的声响。
　　大街上的人们都被这可怕的动静吓着了，靠近饭馆的人们都在慌乱逃窜，距离稍远不怕被波及的则都被吓得一时忘了动作，惊恐望着开始着火的方向。
　　女人站在原地回头，面无表情。
　　倒映着火光的镜片底下，一片森寒。
　　爆炸发生的位置，就在他们刚才跟徐清然谈话的厢房处。
　　直到附近消防部的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赶来，驱散周围的人群，他们才转身离去。
　　也没发现在饭馆后面一条街的地方，本来应该在厢房里喝茶吃饭的徐清然，就站在人群里跟着大家围观饭馆四楼位置处的大火。
　　四楼的其他厢房里正好有在进餐的客人，被无辜波及。
　　徐清然看着救护人员抬着担架把受伤比较严重的人抬上救护车，冷笑了一下。
　　他就知道，以穆子玥的性格，事情没谈妥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他。
　　察觉到波动的时候，已经没剩下多少的时间，他是直接从四楼面向后街的窗翻下来的。前脚刚落地，身后的建筑，他刚刚坐着的位置就炸开了。
　　所以，这是威胁吗？
　　徐清然眯了眯眼睛，离开吵杂的现场，回到自己的飞行器上。
　　他今天开出来的，依旧是莫成非给他的那一架。根据莫成非的说法，这是目前还没完全上市，且最新型号中最坚固最稳定，飞行速度最快的空中交通工具。
　　考虑到他以后的职业，甚至还安装了反侦察的高科技，能够有效掩藏行踪。
　　简直完美。
　　系统看着徐清然启动了飞行器，在所处城区上空绕了几圈，锁定刚才跟他谈话的那群人离开的方向之后，一言不发默默跟了上去。那眼神里，又慢慢泛起它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几近疯狂的狠意。
　　系统有种不祥的预感，巍巍颤颤问：「宿主大大，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礼尚往来而已。”徐清然面不改色回道。
　　既然送了他这么一个威胁礼包，他当然要还个大的。
　　系统：「……」
　　礼尚往来是这么往来的吗？！
　　徐清然有过一次跟沈廷煜一起追踪穆子羽飞行器的经验，只那么一次他就掌握了精髓，知道要保持在什么样的距离和角度，才能够避免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何况那时候的穆子羽甚至还有其他小型战斗舰在周围护守，对比之下，这次只跟踪区区一架飞行器非常简单。
　　徐清然一路跟着他们，从天神系进入了天鹰范围。
　　天鹰系是受灾区之一，所以有很多已成空城的区域。
　　随着降低飞行进入星球范围，跟踪了一路的他想再不被发现，就有比较大的难度了。所以徐清然抓准时机，在感觉他们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时，提升了精神力的输出。
　　然后开着他几十个亿的飞行器，直接对着中年女人和她随行护卫们的那架狠狠撞了过去。
　　车子里的女人没想到徐清然竟然没受伤，而且还悄悄跟着他们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无人受灾区，更没想到他真能带着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直接正面刚。
　　她在摇晃中扶了扶眼镜，表情倒没有很慌乱，只厉声吩咐：“开炮啊！”
　　驾驶员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
　　徐清然对于这些特殊交通工具的的操控技术，在经历军学院里各种战斗机甲的培训后，是越来越熟练了。
　　比起他们开火时候的笨重，他这个经过专业培训甚至还表现优异的技术，搭配着操作起来感觉非常轻盈的最新型飞行器，漂亮地避开了所有朝着他发来的精神力炮火攻击。
　　甚至，转头又铆足了火力，看似不要命般地继续往他目标撞。
　　每撞一次，徐清然眼底的笑意就又深一分。
　　这种拿命去搏的行为，在他这里突然就变得跟玩碰碰车似的。
　　系统：「！！！」
　　谁懂啊，它真的好想被发派到主角只需要谈甜甜恋爱的世界啊！为什么要它一个小系统天天跟着它的宿主一起玩命，这刺激真不是每个系统都承受得住啊！
　　几十个亿的东西，到底是有它的价值所在。
　　两架飞行器的相碰撞中，对面已经开始招架不住了，徐清然坐着的这架机身还不见任何裂痕。
　　最后就靠着死磕硬撞，愣是连带着自己把他的目标飞行器一起从高空撞得双双砸到了地面。
　　空旷的野区发出了重物落地的巨响，还跟着炸出了几道火花。
　　此时正是白天。
　　即使是受灾区，巨大的动静并没有唤醒那群平铺在地面的诡谲生物。
　　印着金翼图标的飞行器被撞得稀巴烂。
　　舱门自动弹开后，穿着正装搭配短窄裙子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从里面出来。原本整齐挽起的发型已经乱了，眼镜框也歪歪斜斜挂在她脸上，别提有多狼狈。
　　她脸上表情的波动不大，直到出来的时候脚踩了个空跌趴在地上，管理得十分到位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几个还活着的护卫跟在她身后出来，有的赶紧把她扶起，有的已经掏出身上的武器，准备打架。
　　对比之下，坠落在附近的银白色飞行器，除了机体多了些划痕跟凹凸的碰撞坑洞之外，看起来还好好的。
　　甚至连烟都没冒。
　　但飞行器里的人也不是毫发无损。
　　徐清然摁开舱门，踏着沉稳的步伐从里面出来，抬头看向他们时，还能见到红色的液体顺着他额角滑落。
　　他手里还握着一柄沈廷煜特意留给他防身用的精神力短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几人微怔。
　　徐清然走下来后，什么都没说。
　　跟收割人命的死神一样径直朝他们走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对着那群护卫挥刀。
　　场面猝不及防陷入了混乱。
　　不擅打斗的女人自觉避开至坠毁飞行器的舱门口，表情还算冷静。
　　这些年帮穆子玥在外面办事，总归是会遇到像徐清然这样不服气，因为愤怒想要杀害她的人。所以大王子殿下，才会给她安排精英护卫。
　　人数虽然不多，但平均水平都有3S，所以她向来很放心。
　　女人抽空按了按手环上的特殊按钮，给临近的据点发送请求援助的信号。
　　徐清然还在跟她的几名护卫打斗。
　　很多试图袭向他的攻击，都被他矫健的身手给避开了。女人看着看着，才慢慢惊觉徐清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对付。
　　明明是双S级的D型，正常发挥下精神力水平最高也只是接近S级的水平。
　　可他这D型双S，却跟3S级的人打得有来有回！
　　转眼间，徐清然已经打倒了两三个人。
　　纯善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段却极其凶残，明明可以找准机会一刀把人杀了，却非要在他们清醒的时候挑着痛处下手。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震惊，徐清然在一脚踹爆某个护卫的头之后，还侧头朝她看了眼。
　　浅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轻蔑。
　　不知觉中，还在跟徐清然打斗的护卫，只剩下一位。
　　他们几人在飞行器坠落时就已经受了伤，在几乎没有破绽的徐清然面前，根本就打不过。
　　女人察觉到事情不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徐清然面朝着她，余下的那名护卫想趁他分神时，举刀从他身后下手。
　　却见他一个抬手，直接握住了那把朝他砍来的精神力刀刃。
　　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锐利刀锋，伴着强大的精神力破开他掌心的防御，深深刺破他的手心。鲜血慢慢在刀尖处染上一抹红，他却跟没有痛感神经那样，死死抓住，甚至以这样的动作硬生生将那把刀从袭击人手里抢走。
　　再随手扔到一边。
　　寂静中，徐清然忽的发出一声轻笑。
　　唇瓣轻启，说：“真没意思啊。”
　　话音刚落，他转身一把抓住了那狼狈的偷袭者。一手扯着他手臂，另一边抬腿就往他腹部踹去，施压在对方身上的力道比预想中的还要大。而且他抓得刁钻，导致对方想挣脱都很艰难，最痛的神经不断被拉扯。
　　等将场上能打的人全都搞定，徐清然才轻喘着气，走向背靠舱门站立，努力佯装镇定的女人。
　　女人紧张地握紧了拳，声音还是冷冷清清：“徐先生，你这是犯罪行——”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他染血的那只手给紧紧掐住，顺便把她未完的话全阻断在了喉咙口。
　　一个人跟好几个护卫打，徐清然身上也落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
　　额头伤痕留下的血，有几滴还不小心落进眼眶，将他的眼睛染得血红。
　　“说得好像你们炸人家饭馆，就不是犯罪行为。”
　　徐清然冷笑，俯视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微微歪头后对她说：“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有本事就把我告了，最好把我送去恶塔受最严酷的刑罚。”
　　说着，他唇角轻扬，眼神骤冷。
　　“这样，我就能让他体验体验，另一只眼睛也被弄瞎的感觉。”


第58章 临时缔结
　　徐清然没把场上唯一还在呼吸的女人弄断气。
　　打又不会打，背地里还帮着穆子玥做事，直接掐死好像有点太便宜她。
　　视线在周围环绕了一圈。
　　这里正好是天鹰某个宜居星的废城中心，仅存的几栋建筑都只剩半个坯子了。
　　徐清然掐住她思考了一阵，最后选择废掉她一只手，再把她两条腿打断。
　　低头对她浅笑说：“如果我没看错，你刚才已经发送求救信号了吧。”
　　“那就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要是有人来，就正好让她给穆子玥带话。
　　要是没有，那就坐在这里到天黑，等着被啃死。
　　女人眼神恨恨盯着他：“大王子没出生时我就已经在政务所办事，从他十岁起跟在他身边帮了他二十多年，你想用这点来考验我们主仆情谊，真是笑话。”
　　穆子玥对外虽然心狠，但对信任的人向来照顾到位。
　　更何况是她这位从小跟到大的内部信任人员，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穆子玥的所有安排和计划，他放弃谁都不可能放弃她！
　　徐清然听了她的话也只是笑了笑，留下她和一地的尸体，转身回到了飞行器。
　　几十个亿的东西确实可以摔着玩。
　　他进去试着启动，里面一切如常，甚至连驾驶系统的机械音都稳当得很。
　　失去行动能力的中年女人，只能坐看着场上唯一一架还能驱动的飞行器从她视线里消失。
　　她走不动路，徐清然临走前还特意把那些被他暴揍的护卫‘身体’全扔到她身边，横七歪八将她包围。把路堵得死死的，让她连爬都爬不出去。
　　好歹是跟在穆子玥身边替他做过不少恶事的人，她的心态倒没有崩溃。
　　鼻尖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格外难受，她黑着张脸，尽可能往舱门的方向靠近，等待金翼营援兵的到来。
　　只不过是救援，甚至不需要穆子玥亲自出手，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被留在这里到魔鬼群的苏醒。
　　——天黑之前，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女人看着前边尚在挣扎的夕阳余晖，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知是因为骤降的温度，还是因为害怕与不敢置信。
　　最靠近的救援队只需要一小时左右就能赶到，这都已经大半天了，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发出去的信号，没有任何回应。
　　天色暗下，被放逐的受灾区里，一片猩红正在苏醒。
　　她绝望地看着平铺在地面的‘污渍’开始膨胀，连结成无数长短不一的怪物，细幼的结合让患有密集恐惧症的她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与死尸几小时的共处，面对魔鬼群苏醒的恐惧，还有等不到救援的崩溃。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表情都变得扭曲。倒是庆幸还有徐清然堆在她周围的尸体，替她挡下魔鬼群的第一波袭击。它们嗅到了血肉的气息，如潮水般平铺着开始啃噬。
　　眼瞅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女人开始挪动自己唯一还能动作的手，挣扎想要往毁坏的机舱里过去。
　　直到一道光忽然从高处打在她身上。
　　她猛地抬头，见到机身底下印着的金色不死鸟图形，认出那是穆子玥专属的出行工具。
　　女人眼底滑过了一丝欣喜的暖意。
　　飞行器上，穆子玥的护卫兵拔出精神力枪，对着她周围的I类魔鬼就是一顿清扫。虽然不是这块区域的‘主体’，但击破它们身上的源能之后，能够缓解一段时间。
　　趁着红潮退去，他们才降下来把她抬进飞行器。
　　穆子玥乘坐的是比较大型的飞行机。
　　驾驶用的控制台那里坐着五个人，整体空间非常宽敞，甚至还有私人厨房和吧台。穆子玥就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枕在扶手处的手，优雅端着一个高脚杯。
　　他脸上右眼的位置，还戴着个独眼海盗般的银黑色眼罩。
　　沙发旁站着一位长得挺高的短发女生。
　　是军学院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之一，E型的凌月歌。
　　女人认得对方，这位E型也是她接洽过来的。
　　凌月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不发一语。
　　被救上来之后，女人向穆子玥讲述了徐清然刚才所做的那些事，也转达了他那番嚣张的言论。
　　穆子玥听完，足足安静了一分多钟。
　　再开口时，却只是问她：“你的手和腿怎么了？”
　　收到穆子玥的关心，中年女人努力保持她训练有素的直挺坐姿，摘下让她感到万分不适的眼镜解释了原因。
　　穆子玥又问：“除了这些，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他坚决不想加入金翼。”
　　“我知道了。”穆子玥放下酒杯，拉开他独座沙发旁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枪。
　　随即，对准狼狈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
　　她瞳孔一缩，惊问：“……大王子殿下？”
　　穆子玥阴寒地笑了一下，说：“是太多次的成功，让你越来越自信和不仔细了吗？”
　　“是谁给你的勇气，不先确认他的伤亡状态就离开的现场？”
　　女人被问得哑然无声。
　　又听穆子玥不带感情说：“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我这里不养废人。”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做什么？”
　　中年女人感觉得到，她的皮肉正在微微颤抖。
　　她努力找回声音，冷静回答：“殿下的很多事情都是我经手处理，没人比我更有能力——”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穆子玥呵呵笑了几声。
　　说话的声音卷着一股凉意：“你这个位置，有能力承担的人多着，想要承担的也很多。”
　　“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说着，他摊手指了指旁边面无表情跟机器人似的凌月歌，勾着嘴角说：“这里现在，不就有一位好苗子吗？”
　　女人紧咬着下唇，眼里终于冒出了怒火：“穆子玥，你这样是会不得好死——”
　　砰的一声响起。
　　中年女人还没来得及骂完，就被一枪毙了头，死不瞑目倒地。
　　飞行器正常行驶。
　　空间里很安静，周围护卫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挺强大，表情不见一丝波动。就连凌月歌，都只是淡淡瞥了那具尸体一眼，没有任何恐惧与同情。
　　穆子玥放下握枪的手，托着脸忽然开口：“看见了吗？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不需要。”
　　像是在对空间里所有人说的。
　　几秒后，他才挥挥手让人把尸体抬下去，对凌月歌说：“明天开始，就由你取代她的位置。”
　　交代完便揉着额头起身，往飞行器深处，他的私人休息室走去了。
　　凌月歌学着其他人目送他离开之后，才又回头看了眼地板上还很新鲜的那摊血迹。
　　眼神淡淡，如视死物。
　　·
　　徐清然回到翡星，天都已经黑了。
　　下车的时候，满身的伤痕与鲜血触目惊心。
　　这一路上过关卡，那些守卫看他的眼神别提有多震惊。
　　被刀深深划伤的那只手痛得近乎发麻无感了，上面只随意用一块他从衣袖扯下的布包扎。干净的布料此时早已被鲜红浸染，徐清然却不痛不痒，淡定地往房子方向走去。
　　门一打开，屋里亮堂得很。
　　所有的灯都亮着，明显是有人在家。
　　“哎呀——卧槽！”
　　徐清然刚把门关上，就听见饭厅的方向传来一声激动的惊呼。
　　抬头望去，身上工作服都还没换下来的谢南钧就站在从饭厅走往客厅的地方，看着他的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惊恐。
　　“南钧哥哥怎么总是大惊小怪的呀！”跟在谢南钧身后出来的还有沈天逸。
　　来不及阻止，就这样猝不及防让小小年纪的他，看见恐怖片般的一幕。笑眯眯出来的宋嫂，表情蓦然一变，差点惊叫出声。
　　——任谁吃饱饭出来见到一个满身带血的人，而且还是熟人，都会大吃一惊。
　　徐清然顿了顿。
　　想起今天正好周五，是沈天逸跟宋嫂回家的日子。
　　不过，谢南钧怎么也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天逸。
　　他直接哇的被吓哭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盯着徐清然，凄惨的哭声像极了在为他哭丧。
　　宋嫂牙齿也在打颤：“徐徐徐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要，要不要，给给您叫救护……”
　　还得是上过战场，见过大风大浪的谢南钧淡定一点。
　　但表情依然很夸张，眼神真挚询问：“徐清然，你这是去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去了吗？”
　　徐清然心想，还真大差不差。
　　谢南钧还想继续吐槽，身后忽然走出来一个人，脚步挺快，经过他身边时还不小心跟他肩膀擦撞了一下。
　　是沈廷煜。
　　他听到动静从饭厅出来一看，什么没说就走到了徐清然面前。一把撸起他额前的碎刘海，盯着额头处撞出的血窟窿，眉头皱了皱。
　　位置原因，谢南钧倒是看不清侧对他的沈廷煜现在是什么眼神。
　　不过徐清然看见了，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又气又无奈的吧。
　　还带着一丢丢被他下意识藏起的心疼。
　　沈廷煜收回手后，又扫视了他一眼，气笑问了句：“徐清然？”
　　徐清然默默撇开视线，淡定表示：“问题不大。”
　　沈天逸在宋嫂的安抚下是哭得没那么大声了，但还是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问：“清然哥哥是不是会死掉啊？”
　　“呸呸呸，你看他都还能自己开车回来，好着呢！”谢南钧炸毛道。
　　沈天逸又吸了下鼻子，坚定点头：“没错，清然哥哥很厉害的！”
　　惊喜回来把一众人吓了一跳之后，徐清然就先回房洗澡清理一下身体的伤口，顺便上药。
　　他自己能够处理的地方就自己处理，比较麻烦的背部，是沈廷煜进来帮他弄的。
　　上完药穿上了衣服，他才坐在床边，盯着沈廷煜给他伤得最重的那只手涂药。
　　“疼不疼？”沈廷煜拉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低头专注给他处理伤口，动作仔细又温柔。
　　徐清然嘴硬得很：“不疼。”
　　沈廷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发出一声不信的轻笑。
　　徐清然自认他还挺能忍受疼痛的，从心理上来说。
　　但架不住伤口跟药的碰撞十分刺激，而他这具娇弱的身体有点招架不住，眼眶自动冒了生理性泪水。惹得眼睛微微发红，眼角勾着一缕清媚。
　　大概是在军部待得久了，沈廷煜在包扎伤口方面还挺娴熟。
　　边弄边问他：“你去做什么了？”
　　徐清然也没有瞒着他的打算，把穆子玥派人来找他合作，到他拒绝的事情过程大概说了一下。
　　包括穆子玥找他，是希望用他来控制他的这个打算，都告诉了他。
　　沈廷煜听完就没再说话，一圈一圈给他的手裹上纱布。
　　徐清然突然好奇：“都说帝国想用伴侣控制E型，是什么样的控制法？”
　　总不可能，是伴侣能够完全掌握E型思想，指使他们往左往右吧？
　　他问完话时，沈廷煜也替他处理好了伤口。
　　打了个漂亮的结，才平静回答他的疑问：“就像现在这样。”
　　“让人担心得想要发疯，的控制法。”
　　徐清然顿了顿。
　　实在无法从沈廷煜平和又淡定的表情，看出这一点。
　　沈廷煜又伸手撩起他额前头发，开始处理他额头的伤口。
　　边弄边说：“我和你现在还没签订灵魂契约，所以情况稍微好一点。”
　　“初建立临时性契约的时候也还好，但如果这段关系维持得久了，羁绊越来越深，感应就会越来越强烈。直到最后完全立契，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有再大的理智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沈廷煜是用很平常的语气，说出的这番话。
　　徐清然沉吟片刻，挑眉回问：“谁说要跟你完全立契了？”
　　他说话的时候正好抬头，与起身低头给他上药的沈廷煜对上了视线。
　　才惊觉，两个人现在靠得有点近，气息不经意间缠在了一起。
　　一不小心，又撞进沈廷煜那双沉静如海的眼睛。
　　徐清然顿了顿，正想开口说什么，房外突然传来谢南钧的大喊：“清然啊，你们好了没呀？”
　　“宋嫂已经把你的晚餐弄好啦，快出来吃！”
　　俩人这才回过神。
　　徐清然应道：“知道了，马上就好。”
　　这边，沈廷煜帮他处理完最后的部分，笑了笑对他说：“实在不行，最后还是只能用人情压你了。”
　　听起来，压根没放过他的意思。
　　徐清然啧了一声。
　　当初在餐厅说得郑重其事的人不知道是谁来着。
　　沈廷煜把手从徐清然额边抽开时带着几分不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穆子玥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段时间先不要再跟他有接触了。”
　　徐清然没有回话。
　　不说，就不表示一定答应了。
　　沈廷煜知道他的脾气，又放轻语气跟他说：“金翼营的事情，交给金翼的人来处理。”
　　“好吗？”
　　徐清然静默几秒，坚定回道：“不好。”
　　“你要是决定搞事记得带上我，我也有一笔账要跟他清算。”
　　沈廷煜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跟他还有过其他的冲突？”
　　徐清然扯了下嘴角说：“没有。”
　　但你有。
　　徐清然想道，光凭他在灵魂记忆见到的那些，就够他让穆子玥死个一百次了。
　　不过穆子玥跟穆子羽不一样，不是他能直接绑架过来狂揍一顿的等级。
　　尤其听说他还是个顶尖3S级精神力者，确实不能瞎搞。
　　离开房间前，徐清然又走到书桌把洗澡前拿出来的纸质数据交给沈廷煜：“这是我跟天逸的真实匹配数据，你拿去沈家那里，把我们俩的婚约给退了吧。”
　　“毕竟如果要跟你开展一段新关系，有这层约束在不太好。”
　　他是觉得，至少不对外说，也得先让沈家那里的人知道，省得他们又误会沈廷煜做出强抢侄媳妇的变态事。
　　沈廷煜打开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很介意：“55%？”
　　徐清然笑了一下，边往外走边说：“你小侄子确实挺可爱的。”
　　他们出去的时候，沈天逸正在跟谢南钧打游戏。
　　屏幕里，是双人合作闯关打外星怪兽的画面。两个人手里拿着手摇柄，玩得特别激烈，嘴里嗷嗷大叫的。
　　据沈廷煜说，谢南钧是来给他送抑制剂的。
　　正好周五，宋嫂跟沈天逸回来，他就顺便留下来蹭饭了。
　　徐清然没打断他们，跟沈廷煜一起去了饭厅。
　　宋嫂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徐清然吃得很开心，边吃边无聊刷手机。沈廷煜不管是自己吃饭还是看别人吃饭，非必要情况下都没有说话的习惯，所以也只是在旁边陪着他，处理他满当当的公务邮件。
　　直到这顿饭快吃完，谢南钧拿着一块光板晃了一圈后终于找到饭厅里的他，问：“清然，这是你的吗？”
　　那的确是徐清然留在客厅的光板。
　　他嫌麻烦，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个手机。
　　谢南钧把东西放到桌上，顺手抓了一颗饭桌小碗里装的软糖，边拆包装边说：“刚刚有邮件发了进来，光标浮动的时候我看了眼，好像是银龙军事总部发的。”
　　像银龙和金翼总部这种牌面很大的，邮件发来时都会弹出个银龙或不死鸟的光标。
　　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的邮件一样。
　　徐清然拿起光板点开邮箱，呢喃着念出信件的标题。
　　主要内容大概是说，所有军学院的毕业生都已经完成了他们的阵营选择，喊他们在十天内到总部或分部报道，领取他们的制服以及工作安排。
　　徐清然是特邀生，待遇也特殊点。
　　他需要去的是总部。
　　通知里说除了正常学员会有的东西之外，他作为完成特邀函毕业条件优秀学生，还会额外获得帝国给的一亿奖金、一架专属军用飞行器、定制武器、定制战斗机甲等基础配备。
　　钱会直接打进他银行户口。
　　其余的装备，弄好之后会送去他家，或者他到时候被发派的工作地方。
　　谢南钧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了他旁边，跟他一起凑热闹。
　　他跟沈廷煜一样是特邀生，徐清然的这些福利他们当时也有，所以不至于像没见过世面那样惊讶。
　　就是想想还是很不甘心，哀怨念叨：“徐清然，你小子怎么回事啊？金翼里有我有沈廷煜，而且你以后的对象天逸那孩子也是金翼人，竟然背叛我们去了银龙！”
　　徐清然退出了邮箱，漫不经心回道：“熟人太多，我很难发挥。”
　　谢南钧：“？”
　　是要发挥什么？
　　沈廷煜突然问：“他们告诉你会给你安排什么职位了吗？”
　　“没有。”徐清然回道。
　　作为成功达标毕业的特邀生，徐清然打底会有个小军衔在身。顺利的话可能会被安排到一些比较好开展的星系，由那里即将退休或有职位变动的前辈指导交接。
　　运气不好，可能开局直接就被丢去比较困难的地方。
　　比如那些已经受到魔鬼群入侵的星系。这些星系里的局势都比较紧张，甚至可能上任后不会有任何缓冲期。要是比较怯场或者心态比较不稳定，很可能就压不住那些比较凶，或者经验十足的部队。
　　压不住的情况下，那他的权利可能就会被架空，底下的人也不会服从他。
　　这对新入职的军官，是非常尴尬和落面子的事。
　　指不定还会影响后续的功绩。
　　徐清然回想了一下银龙营的受灾星系。
　　六个管辖星系里，只有天蛇跟距离魔鬼群跃迁点最远的海神系是安全区，其他的都半斤八两。
　　“没关系，去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他淡声说道。
　　最好一上来就给他安排刺激点的地方。
　　谢南钧又在他们家待了几个小时。
　　直到夜深，大家准备休息，他才准备回家。
　　徐清然：“这么晚了，不留宿吗？”
　　家里客房应该很多。
　　结果谢南钧拒绝得毫不犹豫：“不了不了。”
　　“我最后一次在沈廷煜家借宿是六年前，你都不知道，我跟他的房间已经隔着很远的距离了，还是被他踹门喊醒。”
　　“大半夜的找人打架，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谢南钧说得脸色发青，回想起来都还很生气：“还说如果不跟我打一架，怕明天我就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他黑脸翻了个白眼，又道：“所以我不明白，你怎么跟他相处那么久却一点事都没有？”
　　徐清然一本正经回答：“可能因为我是D型吧。”
　　E型伸手不打D型人。
　　准备离开的谢南钧听到这句话，突然问他：“听说D型能当精神力补给包？”
　　“正好我要连夜回家，你给我补充点精神力试试？”
　　说着，就直接伸出了手。
　　结果徐清然的手都还没摸上来，他的就先被沈廷煜拍掉了。
　　沈上将皮笑肉不笑盯着他：“又不是在军队，没有精神传输隔离器，你想做什么？”
　　谢南钧被他冷眼盯得莫名：“有什么关系？阶级够高的话，握握手也能渡一点的吧？”
　　“不行，不方便。”沈廷煜说道，“男男授受不亲。”
　　谢南钧更莫名了：“人家天逸都没有意见，你一个小叔急什么？”
　　沈廷煜面不改色：“天逸还小，所以我替他急。”
　　徐清然在旁边听笑了。
　　因为沈廷煜的极力阻止，谢南钧期待的D型精神力的传输最后还是没能实行，骂骂咧咧离开了沈廷煜的家。
　　热热闹闹的一晚，就这样结束。
　　徐清然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直到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开始愈合，他才换了件衬衫和西装裤，飞往仙女系的银龙营军事总部。
　　银龙军事总营挺大，公务处的楼栋就已经占据一座小城的面积。
　　紧挨着的，是更大的军用基地，时不时就有战斗飞舰启航和降落。
　　徐清然出现在银龙营总部时，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去看他。
　　有皮囊底下其实是大少新晋粉丝的，也有不怎么了解但对他这号人物特别熟悉，还有单纯被他衣架子般的身材和高颜值吸引的。
　　徐清然淡定得像是早习惯被一堆视线围观的明星，目不斜视，姿态放松又淡然，根据路标走进了主楼。之后又按照楼里人的指引，来到他签到领东西的地方。
　　跟当时去格兰蒂斯校务处报道流程差不多，需要把身份信息正式录入进银龙营的军部总系统。然后又领了各种身份卡，进出不同阵营基地的大门卡，还有几套不同场合穿的制服。
　　最后又给了他一份银灰色的长方形信函。
　　负责与他接洽的人告诉他：“这是你的工作函，里面有一份正式的上岗公函、一份关于你岗位安排的文书，和你上岗地址还有相关介绍。”
　　徐清然没有立刻拆开：“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低头整理他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抬头犹豫道：“徐先生以后就是银龙营的军官了，建议官方资料还是填写银龙管辖区的住宿地址。”
　　“而且为了你以后工作出行方便，也建议在银龙地区长居呢。”
　　银龙跨金翼的关卡，就跟前世出国过海关的程度差不多，而且还得要有‘签证’的那种。
　　对普通居民的要求还好，但如果是军方或警方人员的身份，每一次通关的审核就会比较复杂，花费的时间也比较长。日常走动不打紧，万一工作紧急召唤，就会很麻烦。
　　徐清然给她报了碧水山庄的那个地址。
　　等所有资料都确认登记无误，才提着一堆东西往回走。
　　他所处的地方，是与主楼相衔接的副建筑。
　　往来时方向回去，正好要经过一条比较安静的长廊。
　　徐清然就是在这个地方，遇见的陆诚。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匆忙，与他面对面站着时还在微微喘气，身上的风衣也有些凌乱。
　　不知道是巧遇，还是收到风声特意来蹲他。
　　“清然。”陆诚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小心翼翼。
　　徐清然的态度很冷淡：“有什么事吗？”
　　陆诚在直播看到徐清然选择了银龙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庆幸。
　　他知道新生都会在这半个月左右报道，而徐清然作为特邀生，来的肯定是总部。所以他这几天都在蹲，终于让他等到人出现的消息。
　　“清然，徐清安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陆诚喉结微微动了动。
　　“我……我已经跟我爸他们说了，他们支持我跟清安结束婚约关系。以前都是我不好，被清安的虚伪跟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没看清我其实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陆诚这些天梦里，都是他跟徐清然过往的回忆。
　　自从知道了他们俩的契合度有99%之高，重新把徐清然追回身边好像就成了他的执念。
　　可惜的是，徐清然看他的眼神里，依然没有过去那总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只有陌生与疏离的冷冰冰。
　　徐清然看着前方那像是没怎么休息好的俊逸男人，语气清冷：“陆诚，已经太迟了。”
　　长长的走廊上，恰好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以尽情说想说的话。
　　陆诚不愿意接受，提高声量反驳：“还来得及！”
　　“我……我已经知道我们的契合关系了，我们注定相互吸引注定相爱，只要我们能够回到过去那时候的相处——”
　　“回不去了。”徐清然无情打断他的真情表白。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数据，递给他：“这个，是我们现在的契合关系。”
　　陆诚愣了愣，走上前接过打开。
　　然后对着上面的数据怔愣了很久很久，才发出一阵低笑。
　　“不可能……”陆诚边说边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不可能！！”
　　“一定是你故意想让我死心所以才伪造的这份数据！”
　　徐清然冷静回答：“这种纸张的材质，只有灵魂伴侣官方总部才有，上面还有他们的压印。”
　　数据纸被陆诚抓得皱巴巴。
　　他弯腰低头，把数据紧紧摁在怀里，像是还在拒绝接受他们现在只有1%的事实。
　　“实在不相信，欢迎你亲自去总部监督一次匹配。”
　　或许陆诚现在的忏悔是真心实意，但徐清然对他同情不起来。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后悔药。
　　他对陆诚说：“99%的灵魂契合度，确实真正存在过。”
　　陆诚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抬头起身。
　　又听徐清然接道：“但是跟你有99契合的那个徐清然，早就死在你跟徐清安订婚的那一天。”
　　“对，死在了红城南13区。”
　　留下这句话，徐清然便离开了。
　　只有陆诚还孤独站在原地，抓住数据纸的那只手又用力收紧。最后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发出了努力压抑的低吼，声音带着哽咽。
　　不知为何，他突然在这一刻，感到了无比的难受。
　　就像是他亲手把原本近在咫尺的珍贵之物，推到了他永远无法再触及的地方。
　　·
　　“……你为什么又在收拾东西？”
　　一周时间晃眼又过。
　　沈廷煜刚裹着一身疲惫回来，就发现房里的徐清然又开始整理行李，一副准备搬家的样子。
　　就是跟之前相比，收拾的东西少了点。
　　徐清然告诉了他在银龙营总部收到的提醒：“我觉得她说的没错，从翡星赶过去银龙的任何地方都要花很长的时间，为了保证工作，我想额外再准备另一个住处。”
　　他把塞满衣服的包扔到地上，转头看向门边的沈廷煜，似笑非笑道：“毕竟，我马上就要是银龙的军人了。”
　　沈廷煜唇瓣微抿，脸上少见的没有笑容。
　　但也没有疯狂他，只轻声问：“那你回去银龙之后，住哪里？”
　　“我妈留下来在碧水山庄的那栋房子。”
　　“我本来就在整修，现在东西几乎都恢复原状了，直接搬进去就行。”徐清然回道。
　　这样也好。
　　省得他一不注意，徐严又偷偷溜进去。
　　眼瞅该带的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徐清然又问沈廷煜：“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沈上将，请问你什么时候才要跟我搞一搞临时契约？”
　　择日不如撞日。
　　于是就干脆定在了今天。
　　沈廷煜说好，等他忙完需要处理的公务就会告诉他。
　　结果徐清然这都洗完澡准备睡觉了，都没等到他的消息。最后没忍住，直接上去书房找人。
　　房门没关，他看见沈廷煜坐在书桌的后面盯着桌面的书，一脸严肃发着呆。
　　连他上来了都没发现。
　　徐清然双手抱臂靠在门边，说了句：“胆小鬼。”
　　沈廷煜这才回过神，回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狡辩的话：“没有，正好在想些事情。”
　　“我想睡觉了，你快一点。”徐清然走到书桌前催促。
　　沈廷煜莞尔，视线缓缓移到他左手。
　　以前千叮万嘱总是忘记要在他面前遮挡的手背，今天反而老老实实戴上了手套。
　　他沉思片刻，解释：“灵魂契约的缔结，需要有一个承受方，允许另一方的靠近和进入精神领域，完成简单的留印。”
　　沈廷煜起身绕到徐清然面前，接着说：“因为需要通过灵印实行交互，所以一般灵印位置比较好接触的那个——在进行关系绑定的时候，会是承受方。”
　　徐清然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想摘下手套，却突然想起——某人很久之前，非常嫌弃他的灵印来着。
　　他停下动作，记仇道：“沈上将现在是想看我灵印了？”
　　“不是说没兴趣吗？我怕我现在亮出来，你又要怪我在挑衅。”
　　沈廷煜听完沉默了。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
　　许久，他才用低沉的嗓音慢慢说：“也可以，是勾引。”
　　说什么挑衅都是假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他在那个时候，就对徐清然的灵印有很大胆的想法。
　　徐清然轻笑。
　　半晌才主动摘下了手套。
　　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滑过一种诡异的感觉。
　　仿佛他脱掉的不是手套，而是遮羞用的衣服。
　　晃神之际，又听沈廷煜对他说：“去床上吧。”
　　徐清然闻言抬头。
　　沈廷煜大概发现那句话有歧义，接着补充：“别误会，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担心——你等会儿可能会站不住。”
　　徐清然不以为意。
　　心想，狗男人又在看轻他了，就算再痛他也绝对能够承受。
　　直到他坐在床边，左手背的印记被沈廷煜拇指指腹轻轻贴住之后——
　　整个人忽然像过电般有了很奇怪的感觉。
　　徐清然心中诧异。
　　这印记他平时洗澡磕碰碰到，都很正常也没什么感觉，怎么突然间就……？
　　不等他想明白，沈廷煜灵魂里释放的能量波动就像细润的流水般，从印记开始灌进他身体里。慢慢抚过他每一寸的细胞和神经，往他灵魂精神所在的精神海流去。
　　一瞬间，一股凉意顺着他的尾椎向上攀爬。
　　像是某种温柔的爱抚，很巧妙地在他身上每一个敏感的地方轻轻滑过，勾起了更加难耐的痒意。
　　徐清然总算知道沈廷煜说的站不住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会很痛苦，而是因为——会很爽。
　　陌生中又透着轻微熟悉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想要抗拒推开。
　　手腕却猛地被人用力抓住，而那道力量底下，却又努力清醒地克制着不去伤害到他。
　　徐清然抬眸，看见沈廷煜湛蓝的眼睛底下正在泛着浅浅的精神力辉光。
　　平时被他收敛着的E型捕猎天性，在这一刻像再关押不住的凶兽，释放了出来。紧紧锁定着面前被他相中的猎物，不给对方一丝逃离的机会。
　　精神池里的灵魂在感受到另一股能量靠近时，诡异的入侵感达到了某个极点，难受得他差点控制不住喉间的声音。
　　回过神时，徐清然才意识到他人已经被进入状态的沈廷煜摁到了床上。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难受，沈廷煜又压低了声音说：“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语气温柔得透着一丝蛊惑。
　　徐清然最后放弃了挣扎，摆烂着任由沈廷煜的灵魂能量跟他的做交互。
　　心想，总算明白为什么提到结契，他就各种犹豫推三阻四。
　　……这感觉，也太奇妙了。
　　严格来说，跟灵魂被那啥了有什么区别？
　　虽然沈廷煜说了马上就好，但这一过程也持续了差不多半小时。
　　结束的时候，作为承受方的他早已冒了一头的薄汗，躺在床上出神感慨。
　　……简直像是被顺毛了一样。
　　哦不，比这还要再愉快一点。
　　沈廷煜不知道徐清然心里的真实想法如此狂野，清醒过来之后，甚至还感到有些抱歉。
　　心想，不知道徐清然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空间里短暂安静了一小会儿。
　　直到沈廷煜起身，说：“你先休息，我去洗漱一下。”
　　人才转身走没几步，就听见床上的徐清然问他：“你是打算去洗个冷水澡吗？”
　　“嗯，好像都这么说的，一般需要降火的时候就去冲冷水。”
　　徐清然微微起身，桃花眼里还泛着一层被刺激出的生理泪水，漫不经心看人的样子煞是勾人。
　　他还拖着事后一般的慵懒尾音，问：“所以沈上将，你上火了吗？”
　　沈廷煜：“……”
　　沈上将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头也不回离开了卧室。


第59章 牵牵手
　　夜深人静。
　　偌大宅子里，只剩沈廷煜的书房和卧室还亮着灯。
　　等他带着一身寒凉水气从浴室回来时，徐清然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契约缔结，对他这个承受方而言精神上的消耗有些大，他睡得有点沉，连他靠近都没察觉。
　　沈廷煜目光落在他身上，又轻又小心。
　　心想放几年前，要是告诉他以后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被他允许踏入自己的私人领域，甚至与他建立这样的亲密的关系，他肯定会把说出这种荒谬话的人弄死。
　　沈廷煜关上卧室的灯转身回到书房，摁了下墙壁的开关，让书架合起将连通的两个房间隔开。
　　他没有继续在书桌边办事，而是抓起被他挂在小架子上，设计稍微独特一些的私人通讯器，打通了里面为数不多的通讯列表之一。
　　通讯接通的时间拉得有点长。
　　他站在窗边，月光撒在他眼底的银辉，凛冽如锋。
　　十分钟后通讯才成功连上。
　　对面接通，声音混合着杂音模模糊糊传来：“廷煜？”
　　沈廷煜轻声开口：“现在就把穆子玥在天琴的那块基地炸了。”
　　对面静默了几秒，语气迟疑：“可你不是说等过段时间，他投入的精力和钱财达到预测最高值再施行？”
　　“我改变主意了。”沈廷煜回道。
　　对面人识趣的没有问他原因，只在沉吟后说：“我们调查过了，以X类为首的I类魔鬼群埋伏地点，确实就在你推测的地方。”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坚持按你提出的计划进行，天琴可能会成为金翼管治区的新受灾区。”停顿片刻，对方又道，“天琴的防卫向来是你负责，出了事你可能要担责任。”
　　“无所谓。”沈廷煜语气冷冷淡淡，“阵营和荣耀，从来就不是我最在乎的东西。”
　　他是一个冷漠的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他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所以只会遵循本心去做想做的事情。
　　尤其，跟徐清然相关。
　　“而且，那点魔鬼很快就能解决，影响不了天琴其他地方。”
　　沈廷煜又道：“天琴据点不毁，以后会成为金翼最占优势的一个战地。”
　　“穆子玥在那里藏了一批军研所最新研发的武器，那是第一批，也是目前材料所允许生产的总数的九成。”
　　过了几秒，对面在一声叹息后又感慨低笑：“有时候真觉得惭愧。”
　　“我那么多年的阅历，知道的事情却不比你多。”
　　沈廷煜静默不语。
　　“行，我知道了，感谢你宝贵的信息。”一阵沙沙声后，对面挂掉了通讯。
　　沈廷煜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卧室。
　　徐清然好像翻了个身。
　　就算只是临时契约，但在印记结下的那一刻沈廷煜就隐隐感知到了，那股多出来的微弱联系。与床上睡着的人紧密牵扯，仿佛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只要在意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很平稳。
　　也没有传达出他担心的厌恶。
　　徐清然，并不讨厌跟他的接触。
　　这样就够了。
　　沈廷煜心里想着，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
　　正打算把床让给他自己通宵，却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沈廷煜心跳漏了一拍，心虚地担心被他听见自己刚才在书房的那些话。
　　但徐清然眼睛里蒙着一层朦胧，好像只是中途醒了一下。
　　与他对视了片刻，问：“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沈廷煜见他面色没有任何异常，稍稍呼了口气：“什么事？”
　　“我在想——你当初开口找我缔结灵魂契约这件事，算是在追求我吗？”
　　房里短暂沉默。
　　沈廷煜对着徐清然那双含着些许湿润的眼睛，实在生不起半点脾气。
　　只是问他：“你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吗？”
　　“难道我做的，还不够明显？”
　　徐清然心如止水，理直气壮：“不够。”
　　沈廷煜大半夜的又被他气笑了。
　　徐清然又问他：“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语气很直接。
　　沈廷煜现在是真信了他只是半梦半醒记挂这些问题，所以才醒过来的了。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双手撑起身的人。
　　眼里倒映着的是他此时此刻软绵绵的外表，可心眼却是在凝视他躯壳底下的那道灵魂。
　　沈廷煜目光逐渐柔和。
　　冷泉般的内心，初次感受到有一缕光透进来的感觉。
　　他下意识伸手抚住徐清然柔软的微卷发，低头在他额间轻碰了一下后，微微侧头靠向他耳边反问：“我可以说，是恋人吗？”
　　徐清然垂了垂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转移话题：“我那天上网查了一些灵魂契约缔结的相关资讯。”
　　“听说尤其D型，跟伴侣缔结契约后就算休息，只要牵个手也能主动引渡微弱的精神力过去。”
　　沈廷煜还在为没有得到回应而黯然，就见徐清然扬了扬下巴说：“所以男朋友，我允许你今天上床跟我握手睡觉。”
　　“再怎么说，我的主要任务是先治好你的精神池创伤，不能一点进度都没有。”
　　沈廷煜原地怔愣了好久。
　　等他终于有动作，真切感受到一丝名为喜悦的情绪时，困倦的徐清然已经又躺床上睡着了。
　　仿佛他刚才起来说的那些话，只是在梦游。
　　但往旁边看去，就能见到他特意摊放在空位置上的那只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收，指尖泛着娇俏的粉润。
　　书房里的灯，最后被人熄灭了。
　　这一晚，过得特别安宁。
　　徐清然隔天再睁眼时，已经是大中午。
　　这是他除了遇上精神池升阶的不舒服之外，难得又有这么沉重的疲惫感。
　　「嘻嘻嘻……」
　　徐清然刚醒来就听见脑袋里的小系统，发出贱兮兮的笑声，皱眉问：“你抽风了？”
　　「嘿嘿，宿主大大你好会啊，甜死我了嘿嘿嘿……」
　　系统发出嗑CP的笑声。
　　昨晚它目睹了全过程，不禁感叹这简直是飞跃性的进展！
　　怎么稀里糊涂的，它家宿主跟攻略目标就从兄弟情变成恋人关系了？！但是没关系，它的业绩又有希望了！
　　「哎哟，沈廷煜真的扣住你的手躺在你身边休息了一晚上呢！」
　　「宿主大大都不知道，他手指慢慢扣进你指间的动作，还有看宿主的眼神里的侵略性，嗷，我嗑的CP怎么这么欲！」系统没忍住兴奋尖叫。
　　「这就是E型跟D型在一起之后的乖巧听话吗！」
　　徐清然顿了顿，无语道：“你懂的可真多。”
　　「咳咳，统艰不拆，宿主请不要举报我工作期间偷看小黄文。」
　　徐清然：“？”
　　它不说他都不知道这些事。
　　他抬手看了眼掌心，想起昨晚迷迷糊糊起来跟沈廷煜说的那些话。
　　耳朵尖还是没忍住红了红。
　　穿越前他也是二十几岁的老男人了，谈恋爱这种事——再怎么坦然，也不能改变这是他的第一次。
　　没办法，抗拒不了沈廷煜那种类型的狗男人。
　　不过，狗男人现在就像大部分拔X无情的渣男，前一晚刚把他搞得这么累，这个点已经不在家了。
　　徐清然心情不怎么美好地走出房间，直到看见饭厅里一贯给他准备的午餐，心情终于好转。
　　——哦，原来他不高兴只是因为肚子饿了。
　　·
　　在那之后，徐清然又在家里休息几天，就是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
　　直到偶然看见电视里播着跟银龙营相关的新闻，他才想起，从银龙总部那里拿回来的工作函还没拆。
　　信封袋里被一摞厚厚的文书塞得鼓鼓。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慢慢拆封。
　　电视正在播放节目，主持人和来宾们的谈话声为空寂的房子添加了一丝活气。
　　徐清然低头抽出了第一张米黄色镶红边的函件，上面还盖着总指挥专属的印章。
　　他看了眼右上角穆子羽的名字，往下开始阅览内容。
　　是上岗那天需要提供的证明。
　　岗位标得十分明确。
　　——天龙系分营……上校？
　　徐清然眯了眯眼睛，开始思考‘上’跟‘少’不小心打错字的可能性。
　　不过根据底下延伸说明来看确实没错，职务说得明明白白。这个起点高得让人怀疑，尤其负责安排的人还是对他应该有很大不满的穆子羽。
　　他若有所思将公函暂时放到一边，继续取出关于天龙系的介绍手册。
　　天龙是个庞大的星系，在它还没有被魔鬼群入侵之前，光是宜居星就有十七个，其中不包括大大小小的能源站专用星以及资源采集星。
　　现在还没被魔鬼群占领的宜居星只剩下三个，分别在不同的太阳系里。
　　每个星系分营的最高职位是大将，往下又分了几位将领，每颗星球再由一位上将主管。他被安排的去向，是在三个宜居星中的太月星。
　　太月共有五块不相互衔接的陆洲，像他被赋予了分营‘上校’的头衔，工作负责方向就会是某座陆洲里的部分分区，其中还包括居民区的护守与安排。
　　工作函上把他负责的具体陆洲也一并标明了，是太月星里的南洲。
　　信封里最后一份是导航输入使用的地址和坐标，以及太月星平面地图。
　　他拿出来看了看，发现南洲竟然还是太月最大的那块陆洲，分为上南与下南部分。他负责的是，上南洲所有分区。
　　徐清然的手指在手册边缘轻轻摩挲，若有所思。
　　职位起步高，管理的地方又那么大，听起来特别威风和看重。
　　但实际上，这样的工作对一个刚从军学院毕业，毫无管理经验的人来说简直是高难度挑战。
　　徐清然轻笑。
　　他好像明白了，穆子羽这个安排的用意。
　　……
　　“什么？天龙？！而且还是太月星？！”
　　光板的视频聊天画面中，挤进了谢南钧的一张俊脸。
　　他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丰富，在听见徐清然提供的岗位信息之后，黑着脸怒骂了句：“这不是坑吗？”
　　徐清然拆完工作函，就给沈廷煜发消息，想顺便问问关于天龙系的猫腻。
　　谢南钧当时正好也在沈廷煜办公室，知道他在跟徐清然聊天就催他直接打视频通话。毕竟，D型这种珍宝级别的类型，碰不到多看几眼也是幸运的。
　　结果听到他们聊天内容，比徐清然本人还激动。
　　他咬碎嘴里的糖，吞下之后叭叭道：“谁不知道银龙营最糟糕的地方就是天龙系？”
　　“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银龙总营根本不闻不问，能守就守，不能守就卖了。战死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去替你收尸！”
　　谢南钧噼里啪啦说完，就被沈廷煜无情将他的头推出画面：“你挡住我视线了。”
　　画面之外，谢南钧的声音依旧清晰：“去天龙就算了，你知道太月是什么地方吗？”
　　说着，他站到沈廷煜身后，表情愤愤：“太月是被评估为天龙现在最危险的星球，它离魔鬼群最近，甚至已经有了入侵迹象。它已经被默认为下一个丢弃的星球，都已经没有高官愿意接手处理了。”
　　“而且被发派到太月驻守的小兵，基本都是因为功绩或实力不足，被其他星系淘汰的人员。因为破罐子破摔了，他们性格也非常顽劣难驯，极度不服从上级的指示。”
　　“尤其南洲那块地……下南还好，如果去的是上南那恭喜你，你还得应付那里最出名的叛逆军。”
　　徐清然想要知道的讯息，谢南钧基本都忍不住吐槽出来了。
　　所以沈廷煜也没有插嘴，就坐在旁边，视线专注看着通话视频里的人。
　　徐清然问：“叛逆军？”
　　“对，他们是太月星里最不服管的一群人。主要也是天龙前几任的管理造孽，喝酒聊天吐槽太月星的军人都是废物，说他们和那里的贫民就是一群被帝国和阵营放弃的人，笑他们垃圾。”
　　“这些话不小心让当时上南洲北区军队的将领听见了。他也很刚，直接对外开了广播，让全北区的士兵都听见那些高官在办公室里的吐槽。”
　　谢南钧双手抱着胸，语气沉重：“这件事当时在帝国还引起一阵轰动，虽然银龙总营的管理最后亲自出来道歉，也公开宣布了那几位高官的判刑，但北区的几十万的士兵从此跟帝国离心，在北区自成一个‘小阵营’。”
　　“接管上南洲的上校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人能治得住他们。”
　　“他们甚至还会反过来教训新上任的管治者，而上南洲其他区的士兵受到北区人影响，对统领他们的官长同样视而不见。如果从外地去到那里，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谢南钧光想象就直摇头，然后问：“所以，徐清然你是被发派到太月星的哪个地方去了？”
　　徐清然对着摄像头笑了笑，说：“好巧，就是上南洲欸。”
　　谢南钧：“……？”
　　谢南钧把银龙从上到下激情骂了一顿。
　　“所以说你怎么非要犯傻选择银龙？穆子羽那个幼稚小气的总指挥，你之前得罪过他，他肯定不会让你好过啊！而且你在银龙的仇家还那么多……就拿封家跟宁洛亲王来说好了。”
　　谢南钧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他们跟穆子羽还沾亲带故呢，肯定是他们联合想搞你！”
　　见视频里的徐清然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态度，他没忍住替他担心：“你长点心吧。”
　　“太月星那群疯子根本不把任何人放眼里，我记得我们金翼当时为了尝试处理银龙的麻烦，不得已曾经在那里逗留过几天。他们很团结，对所有为帝国服务的军人一视同仁的讨厌。”
　　“之前听说你们银龙的一位上校过去任职一个月，回来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找心理医生治疗才摆脱阴影！”
　　徐清然评价：“那他也太脆弱了。”
　　谢南钧听得无语，心想他这骄傲又自信的臭屁德性怎么就那么熟悉？
　　他又愤愤吐槽了银龙好几句，直到外面有人敲门找他出去，才终于消停离开。
　　沈廷煜的办公室终于恢复安静。
　　徐清然看了眼坐着不发一语的黑发男人，感叹：“很难想象你这样的性格，会接受跟谢南钧成为好朋友。”
　　毕竟沈廷煜看起来，就是个比较喜静的人。
　　总觉得换成别人那么聒噪，他可能已经忍不住先把对方揍一顿了。
　　沈廷煜沉思片刻，浅笑着回答：“没办法，他太重情重义。”
　　“吵归吵，还是舍不得弄死有这样赤诚心的人。”
　　徐清然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跟天逸的事情你告诉沈家了吗？”
　　“我跟我爸说了。”
　　也就是沈家主。
　　“谈得很顺利，他接受了这个结果。至于沈家的其他人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知道，就看他的安排了。”
　　沈廷煜停顿片刻，又补充：“但我还没告诉天逸。”
　　“他还小，对这种事情没有明确的认知，说了他也不懂。等迟点大家都不在他面前说这件事，他应该就会忘记了。”
　　徐清然没什么意见，就是意识到一件事：“所以，你暂时也不打算把我跟天逸婚约取消的消息告诉大众？”
　　还记得这件事当初闹得那么高调，沈家都亲自面向媒体宣告了他们的约定，现在所有人都还以为他跟天逸有着99%的契合度。
　　沈廷煜弯了一下嘴角，回道：“不想。”
　　“徐清然，银龙离我太远了。”他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我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不三不四的小妖精拐走。”
　　所以有这份跟沈家的婚约在，至少能阻断大部分的念想。
　　徐清然挑眉：“沈廷煜，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他又不是陆诚那样的人。
　　沈廷煜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温声道：“如果我对你没有足够的信心，就不会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离我离得那么远了。”
　　徐清然顿了顿。
　　啧，E型。
　　随后清傲颔首：“行吧，我准了。”
　　俩人隔着视频通话，相视一笑。
　　沈廷煜又问他：“什么时候走？”
　　徐清然想了想：“我等下就先去碧水山庄那里安置我的东西，休息一天，就离开。”
　　良久，沈廷煜才叹了口很长的气。
　　交代道：“记得常跟我联络。”
　　“会的。”
　　俩人就这样挂了通话。
　　徐清然按照计划正式住进碧水山庄。
　　徐严和朱爱莲他们一家在这里的生活痕迹全都已经被他抹去，尽最大程度还原了戚盛雪原来的摆设。
　　安顿好之后，想起倪家正好也在天蛇，而且住所就在同星球范围内，他便抽空买了礼物登门拜访。
　　倪家老爷子对他很是满意，不断在拍他的肩膀夸赞他在军学院的表现，还一直可惜他跟他家闺女无缘。
　　听得倪筱鸢一脸无语。
　　徐清然被他们盛情留下吃了顿饭，聊天中得知倪筱鸢被安排去了仙女系，跟进那里魔鬼群的最新情况。
　　倪筱鸢听说他要去天龙，也是很惊诧：“怎么会？”
　　“天龙的管理层一般都只派有经验的老将，刚毕业还需要历练的学生，也不可能被送去那里。”
　　“你这是……”倪筱鸢表情复杂。
　　虽然消了音，但未尽之言懂得都懂。
　　倪老爷子是个脾气直的，拍桌怒骂：“糊涂，真是糊涂！”
　　“银龙就是有这样的管理层，才会每况愈下！”
　　作为银龙营的老将，见到银龙现在一地鸡毛遭人谩骂，他别提有多难受。
　　简直恨铁不成钢。
　　“没关系，去哪里都一样。”最不担心的人，反而是徐清然自己。
　　倪筱鸢想起他以前在军学院的各种表现，对他也有了点信心：“同学加油，我看好你重振天龙的威风，等我两年的毕业限制结束，我就申请过去帮你！”
　　虽然不知道两年后会是什么情况，但徐清然还是回了句：“谢谢。”
　　一番整顿下来，徐清然在碧水山庄的豪宅歇了一天，就开着他那架跟经历了严重车祸的飞行器，输入导航地址独自前往天龙的太月星。
　　天龙在凯安帝国最边上的位置，徐清然花了五六天左右的时间，才终于进入该星系范围。
　　来的路上，他又稍微进一步了解了一下上南洲的情况。
　　这块陆洲按区域划出了四大城，以熟悉的东、南、西与北为称呼。
　　最大的地方是叛逆军管治的北城，共有三十三个区域。
　　接下来是西城，二十六个区域。
　　再然后是东城十九区，以及南城十八区。
　　军部主基地主要集中在东城和北城，北城有十三个区都是军队驻扎地。
　　余下的，包括南城和西城，大部分都是居民区。只有小部分上南洲的军部分营，以及一些能源要站。
　　徐清然总营的办公室，在东城三区。
　　只不过他才刚进入天龙系的范围，一道陌生通讯突然打了进来。
　　接通之后，听见对面的背景音吵吵闹闹的。
　　好一会儿才有一道瑟瑟发抖的声音问：“你，你好，请问是接任天龙太月星，上南洲的新上校吗？”
　　男生弱弱的声音刚落下，徐清然就听见对面远远传来像是有人砸东西的破碎声。
　　还有混乱的起哄。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你好，我是。”
　　对面好像不知道他的身份——至少，对徐清然这三个字没有太深刻的概念。
　　语气抱歉道：“上校您好，我是您的副官。”
　　“这个，主要是想通知您，原本给您安排的住宿地方出了点意外……不过我马上就会让人重新给您安排好，想问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到？如果是五天之内，可能要麻烦您先自行找寻暂住的地方。”
　　徐清然听着他那里的吵杂，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视线里已经远远可以看见太月星的影子，但徐清然还是对他说：“放心，我刚出发，还要几天的时间才会到。”
　　对面瞬间松了口气：“好的，祝上校您路途顺利！”
　　“我、我们都很期待您的到来！”
　　徐清然让飞行器里的导航把他导到上南洲区域后，就先切断了。
　　他没有直接进入东城的军事营，而是选择在最小的南城降落。
　　这里的时间正好是傍晚，太阳只剩下薄薄的边缘一角。
　　徐清然把飞行器停泊在一处空旷的沙石地，旁边就是有房子的住宅区域。
　　里面的建筑风格，跟他前世的普通民宅挺像。
　　就连区域跟区域之间的关口通道，都比他穿越以来见到的那些还要简陋。
　　没有机器飞球看守，高高挂在上面的‘太月上南·南城6区-7区关口’，都是手雕的一块大板子。上面挂着一排死白的长灯，其中一盏已经坏了，都没人修理。
　　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直观感受到什么叫做资源差距。
　　徐清然从关口处的人行通道走进了南城7区。
　　区域里的建筑，墙壁上爬满了蓝黑色的‘污渍’。
　　随着天边的日光渐渐消失，关口上方的哨塔按响了警报，街道上的人们都匆匆忙忙回家亮灯锁门。而攀爬在外面死物上的那些IV类魔鬼群，也在悠悠膨胀苏醒。
　　连街道上都是它们缓慢蠕动的身影。
　　但就像介绍里说的那样，IV类胆小且杀伤力低。
　　徐清然毫无压力地走在它们之间，边逛边打量这里的居民生态。
　　偶尔经过某些房子，还能见到屋里人站在窗边，瞪大眼睛盯着他，好像不理解他这个时间点为什么还敢在外面溜达。
　　行走间，有个挂在坏掉的路灯杆子上的IV魔鬼忽然朝他的方向跳跃了过来，行动间伴随攻击性。
　　徐清然却是在它动作前一秒，就已经握住腰间别着的短刀。
　　在它跳过来的时候恰好抬手一挥，对准了它源能所在的位置，一刀命中死穴。
　　其他的IV魔鬼感受到了杀气，不像其他类型那样上前冲，反而滋溜溜地躲到附近黑暗无光之处去了。
　　徐清然刚把刀子收起，身后方忽的传来几道鼓掌声。
　　他回过头，见到几名穿着银龙军员制服的男人从街道的另一端朝他走来。
　　边拍手还边夸赞：“小兄弟，身手不错啊！”
　　应该是负责巡视南城区域的卫兵。
　　徐清然来的时候没有换上正式的工作服，身上还是自己常穿的衬衫长裤，所以那几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甚至在打量他之后，还问：“小兄弟你有点面生啊，新来的？”
　　几人见他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质，又补充疑问：“来旅行的？”
　　除了科技稍微落后于其他星系之外，太月星的网络也不发达。
　　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至少他所处的南城7区连无线都没有安装。
　　这里的人，好像只能打打电话，可以跨星系联络的通讯器，大部分人更是没有。所以见这几个不知在这里工作多少年的士兵不认得他，他也不惊讶。
　　“没有，我是来工作的。”
　　那几人又疑惑扫视他一眼：“工作？”
　　“哈哈哈笑死，你不会想说你是银龙派来的新一批军部人员中，的其中一位吧？”
　　说完他们叉腰笑作了一团。
　　直到发现徐清然没有笑，只是默默注视他们。
　　等他们停下，他才似笑非笑开口：“没错，我是来报道的。”
　　那几个卫兵对他的回答感到震惊：“小兄弟，你看起来很年轻啊？”
　　“我刚从军学院毕业出来。”徐清然如实回答。
　　几人的眼神更惊愕了。
　　然后又上下打量他好几眼。
　　虽然徐清然在经历了各种严酷的训练后，现在已经是体能非常强大肌肉也很有力的状态。但因为他这具主角身体的原因，导致他即使已经追上双S该有的体质水平，表面上依然很不显。
　　尤其穿上衣服，搭配他毫无攻击性的外形，完全就是非常瘦弱的形象。
　　新毕业生一般不会被送到天龙系这种鬼地方，除非他资质真的太差。
　　那几个卫兵理所当然认为，徐清然就是因为资质低劣，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先是目露同情，然后说：“小兄弟，新兵报道一般都得去东区，你这是连地方都认不得啊？”
　　徐清然没有解释，沉默着让他们自行发挥想象。
　　“不过没关系，我刚刚收到小道消息，说咱们上南洲那位新上校还要几天才会到，你可以先熟悉熟悉南城的环境！”
　　说话的人是一位留着胡渣的大哥，身材差不多有他一倍壮。
　　笑的时候带着胸腔的共鸣：“说不定到时候，就正好把你给安排到南城来工作了！”
　　徐清然在跟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就是负责南城6区和7区巡逻的卫兵。
　　一共两班人，每天两个区交互轮换巡视。主要是确定区里的居民有好好遵守宵禁规则，没有贪玩的孩子大晚上还在外面溜达，确定没有哪家断电的房子受到IV魔鬼群的入侵等等杂事。
　　他们说，是巡视的时候听到居民提起，有个眼生的男生大晚上还在外面游荡，所以才跟过来查探。
　　“没想到你原来也是军校生，难怪有点基础能力在身上哈！”男人夸赞道。
　　徐清然微微一笑，很不客气地接下赞赏。
　　几人知道他即将成为他们的同事，都对他格外热情。还邀请他一起搭乘他们巡城用的越野车，感受感受当巡卫的滋味。
　　花了两个多小时把整个7区巡完，这会儿已经快午夜了。
　　他们把徐清然送到关口处，远远见到了他的飞行器。
　　是没见过的型号，但上面一堆划痕和凹坑，感觉可能是年代老旧的款式。
　　卫兵大哥们看向徐清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越发觉得他这种又穷又菜的特质，格外适合他们天龙系。
　　难怪会被发配过来了。
　　胡渣大哥问他：“对了小兄弟，你今天刚到的太月？”
　　“那你吃过了没？不介意的话，哥几个忙完准备吃宵夜，你也一起？”
　　徐清然欣然应下：“好啊。”
　　他跟在胡渣大哥身后往关口休息站的方向走去，没注意其他几个卫兵相视一眼后的贼笑。
　　休息站也很简陋。
　　高铁似乎不在这里营业，站内只有小火车。大晚上的没有乘客，也没有班次了。
　　胡渣大哥拿起休息室里早已凉了的餐盒，递给他说：“哥这里只有简单的盒饭，小兄弟别介意哈！”
　　徐清然接过之后谢道：“不介意，我什么都吃。”
　　打开时候不着痕迹地嗅了一下，确定没有额外‘加料’，他才放心开吃。
　　他们开了几罐啤酒在那里边吃边聊，说话的声量还有语气也随着酒气上头越来越激动。
　　“你们说，新来的上校会是什么人啊？”有人问道。
　　另一人翻了白眼回答：“肯定又是来混的老家伙呗。”
　　“三天两头的就换一次，咱们态度都那么明确了，怎么还总要往这里派人。又不是少了个领头的就过不下去，要我说南城军部的小领队都比那些装模作样的高官有本事！”
　　说完，几个人又哈哈大笑。
　　胡渣大哥还附和：“可不是，我今天还听说等这位新上校来之后，东城军营那里还要给他办什么入职仪式，让整个上南洲的那些领队少校都过去帮忙庆贺。”
　　“一天天的，尽花时间搞这些派头，每一任都这样！”
　　徐清然心想，他怎么没听说这个活动？
　　胡渣大哥又大笑：“所以听说东城那里的人，今早去把那刚整理装修好的上校办公室和宿舍给砸了！”
　　“砸得干干净净哈哈！”
　　听见他们提起关键词，徐清然顺口问：“你们听起来，对那些上校好像很不满？”
　　有个男人红着脸打了个嗝后对他说：“那肯定，整个上南洲就没有满意他们的好不啦？”
　　“说实话，真正有能力的谁会愿意过来啊？那些来的要不就是没能力被强行推上来，不然就是想混混日子跟头衔，屁事儿都做不了的。”
　　“还天天摆着那大官威，就想靠身份压我们。”
　　“哈，能被丢到这里的军卫都没在怕的啦！反正我们就是被帝国放弃的那批人嘛，早晚都得死，谁在乎他们那点威胁？”他们可能是早就看开了，说这话的语气还挺轻快。
　　徐清然听着他们又各种辱骂吐槽还没见到面的那位新上校，安静吃饭没插话。
　　直到几个人都吃饱了，胡渣大哥走过来又拍拍他肩膀，神秘兮兮说：“对了徐同志，我们这座休息站底下其实藏着个秘密宝贝，反正你来都来了，要不要去瞅一眼？”
　　徐清然直勾勾看进他眼里，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直到对方顶不住他身上莫名的压迫，瞳孔开始微微颤动，徐清然才收回目光回答：“好啊。”
　　几个人陪着他一起往休息站的地下深处走去，经过了好几层阶梯，来到一个没怎么装修过，跟休息站风格有些诧异的古老空间。
　　前方有一条很长很深的走廊。
　　徐清然站在入口，若有所思盯向深处。
　　下一秒，后背突然被人猛的用力一推，脚步顺着力道踏进了廊道范围。
　　徐清然转过身时，廊道的入口已经被一道特制的门挡住了。
　　门外，刚才还在跟他称兄道弟，态度热情又和善的几个男人换上了嘲笑与轻蔑的表情。
　　胡渣大哥呵呵笑着：“小兄弟，既然你马上就要加入我们了，咱们这里的‘规矩’你得先提前了解。”
　　“你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像太月星，尤其上南洲这种地方，都是一群不在乎死活的恶徒。”
　　“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外来者，你得学会乖乖臣服才行喔。”
　　徐清然神情还挺淡定。
　　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就那样漠然地注视着他们。
　　廊道深处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胡渣大哥踹了下牢固的门，对他笑得意味不明：“说了这里有大宝贝，你可以好好感受感受一下，毕竟机会很难得啊。”
　　说完，全部人又大笑着往楼上离开了。
　　「宿主大大他们也太可恶了！你怎么被他们骗了啊？」
　　“我没有被骗。”徐清然回应了系统。
　　在末世待了那么久应付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那点小心思根本就瞒不过他。
　　他只是好奇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就顺着他们的计划入套了，顺便还能从他们嘴里了解到这里人的想法，和他将来任职相关的信息。
　　走廊深处的动静咕噜咕噜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系统害怕得不断念叨，但它的宿主却毫不犹豫转身走进了黑暗。
　　·
　　楼上，几个人吃饱喝足，醉醺醺地围在桌子边。
　　有个同伴朝胡渣大哥问：“刘哥，那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不会有事吧？”
　　胡渣大哥嗤笑了一声：“能有什么事？之前那些人，不也就受伤养养几个月嘛？”
　　“再说了，他一个军校生，要是连在马哥的‘小宠物’手里保住一口气都做不到，那他以后迟早也要死在上南洲的某个角落。”
　　他们聊着，昏沉沉的正要睡过去。
　　却忽然听见休息室底下，传来了沉重的巨响。
　　像是有人正一下一下踹门。
　　他们发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那个有节奏的声音在一阵超级大的响声后，戛然而止。
　　世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几人都被动静吵醒了，在桌子边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才有人出声问：“……喂，不会是那小子搞出来的动静吧？”
　　“呃，真让那小子逃出来了？”
　　胡渣大哥反驳：“不可能，那是连S级都能关住的高科技门，他一个柔弱的小兵——”
　　话音未落，通往地下室的金属门忽然就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所有人瞬间起身，表情或震惊或惊恐地看向门口处的那个年轻男生。
　　他的其中一只手，正抓着一条还在挣扎扭动的青紫色触手。
　　距离他最近的胡渣哥才刚转身面向他，下一秒就被他一脚正对腹部用力一踹。
　　带着强烈的精神力冲击，把他整个人踹飞十来米，重重撞在了墙壁上，连带着刚刚吃的喝的全都喷了出来。
　　众人大惊。
　　……这可不像是娇弱小废物能有的力量啊？！
　　就如胡渣大哥所言，上南洲的人都很敢打敢拼。
　　余下几人见状，毫不犹豫就冲上前就要反抗，为兄弟报仇。
　　结果不说他们精神力阶级根本就没有徐清然来得高，武斗方面的技巧更是被他秒成渣渣。
　　徐清然来到现在，就没打过这么轻松的架。
　　把他们全部摔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时候，他一滴汗都没有流。
　　徐清然视线不紧不慢在所有人身上轻轻扫过，最后在正好倒在他脚边的那人面前蹲下。
　　戴着手套的手用力抓起对方的头发，逼迫他抬头。
　　旋即，面无表情将他刚刚从外族生物身上砍下来的黏腻触手，强迫着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你们的规矩我已经领教了。”
　　徐清然轻笑，俯视着眼前人，不紧不慢道：“现在，就换你们来了解一下——我的规矩。”


第60章 打人要打脸
　　一晚上悄悄过去。
　　随着太阳升起，城里持续整夜的窸窸窣窣动静也归于平静。
　　街上逐渐恢复人气，居民们各做各事，开启了新一日的平凡生活。
　　南城6-7区休息站里，每日的小火车开始入站。
　　车里的人不多，站内上车的人也稀稀疏疏的，大家都还是一副困倦的样子，表情恹恹不想说话。
　　只有几个赶车的少年少女，抓着没来得及吃完的早餐，匆匆忙忙上车：“搞什么，今天车站怎么没播报，差点要错过了！”
　　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应该是学生。
　　随着小火车出发，几名穿着银龙制服的卫兵也慢悠悠从外面回来。
　　风尘仆仆，还带着一身寒气。
　　他们是负责今天南城6区巡视的组员。
　　6区比7区要大几倍，大晚上开始巡，快天亮才能够结束。
　　进入休息站时，有个错过车子的大叔骂骂咧咧向他们投诉：“你们怎么回事啊？车站的时间表、播报呢？！怎么什么都没开？真是垃圾！”
　　几人往休息站里瞥了眼，发现今天确实很安静，车站系统全都没有启动。
　　“草，那几个人肯定又喝高没睡醒了。”走在前方的矮男人骂了一声。
　　然后来到那位投诉的大叔面前，笑了一下，忽的握拳往对方腹部用力揍去。
　　其他几位同伴见状，也跟着凑上去踹了几脚。
　　然后再一脚对着那大叔的屁股用力一踢，把人踹得跌倒在地后跩跩说：“大爷，咱这儿就只是小破地方，火车班次每周不都一样，你自己不会记一记吗？”
　　说完才走到隔壁控制室，解锁安全门后进去启动了休息站的系统。
　　「早上好，欢迎来到太月星上南洲，南城6/7区休息站。」
　　「车站系统已启动，火车全天班次时间已更新。」
　　「祝大家有美好的新一天。」
　　系统声音，还是早期的死板配置。
　　锁上控制室的门，他们才往休息室方向过去。
　　孙宏兵边走边笑骂：“服了，我们几个忙得没时间休息，老刘他们在这儿享受是吧？等会儿肯定要骂——”
　　说话声，随着休息室的门打开后停止。
　　小小的空间里一片狼藉，放着空饭盒跟啤酒罐子等垃圾的桌子被人掀翻，垃圾残渣撒了满地。
　　乱七八糟的。
　　空间左边，有个陌生的男人拉了张椅子，背靠墙壁而坐。
　　他双手抱胸，两条大长腿伸直抬放到另一张凳子上，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他侧脸轮廓的线条很漂亮，哪怕没有见到正脸，都能第一反应认为他肯定是个非常好看的人。
　　白白嫩嫩，气质沉静，跟他们这脏乱简陋的空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但真正让进来的几人感到冲击画面，是他们负责6区巡逻的几个同伴，全都以极度耻辱的模样排排跪在男人身旁的位置。衣着皱乱，鼻青脸肿，安静憋屈得像鹌鹑。
　　见到兄弟们被揍得那么凄惨，开门的孙宏兵惊怒大喊：“卧槽，这是干什么？”
　　“哪个没长眼的王八蛋把你们打成这样的？！”
　　矮壮的男人的声音很响亮，惊得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瞪大眼睛，表情恐慌地对他比了噤声手势：“嘘……嘘！”
　　“别吵！”胡渣大哥连本该很是激动的这两个字，都努力克制着只发出气音。
　　门外的人把视线放到靠墙而坐的男人身上。
　　见他身型颇瘦，外貌模样偏柔弱，像极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大少爷，就不是很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这几个同伴有够丢人，竟然被一个小白脸似的家伙吓成这怂样。
　　孙宏兵这么想着，视线不经意间瞥见陌生男人身边的地板上，一条断了的触手。
　　断面平整，显然是被人用锋利武器砍下来的。而且上面的血渍都干了，证明已经被砍下来有一段时间。
　　再看看那条触手上青紫的颜色，孙宏兵这会儿是真头皮发毛了。
　　他对着胡渣大哥他们惊恐大喊：“别告诉我那是从马哥小宠物身上弄下来的！”
　　跪在边上的一众人绝望沉默。
　　同时间，背靠墙面休息的男人也因为门外的吵闹，缓缓睁开了眼睛。
　　冷冽的眼神，沉静地扫向门边狂怒的男人。
　　跪着的几人又更绝望了，唇色发白，身体已经提前感觉到疼痛。
　　事情还得从后半夜说起。
　　徐清然从地下室里出来把他们暴揍一顿之后，他们终于清醒意识到不小心捡回来了一位祖宗。因为技不如人毫无反抗空间，他们只能屈辱按照对方的指令行事。
　　几个大老爷们在南城横行霸道作威作福那么久，第一次这么憋屈，最开始肯定不情不愿。徐清然让他们把休息室的狼藉收拾好，他们就故意在他想休息的时候把东西摔得邦邦响。
　　然后，他们就被收拾了。
　　而且徐清然还说，从那一刻开始，只要休息室里发出任何他能够听见，足以影响到他的声音，他就把他们都揍一次。
　　甚至到后来连耳边听到蚊子飞过的声音，他都能起来把他们每个人都打一顿。
　　反反复复到天亮。
　　搞得他们现在对徐清然被惊醒这件事有应激反应了，见到他睁眼，就下意识发抖。
　　这厢，徐清然已经放下腿站起身了。
　　门口处的几个人见他架势，捋了捋衣袖挑衅：“想打架？看哥几个搞不搞死你！”
　　徐清然看了他们身后一眼，说：“先把门关了吧，我怕影响不好。”
　　最矮的那个男人却鄙夷嗤笑：“你还怕丢脸呢？既然敢挑衅我们，那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
　　说话的孙宏兵是所有人里精神池阶级最高的，有——A级这么高！
　　而且还是A级的顶尖水准，这在南城军队里已经属于上等水平了，所以他对自己的实力非常有信心。握起拳头，带着兄弟们就冲了上去。
　　此时。
　　外面的休息站，又来了一批准备搭乘下一趟火车的民众。
　　或是坐着或是站着等候，也有利用等待时间购买早餐和饮料的，等时间靠近再去往月台。
　　突然间，见到有身体从工作人员休息室里‘飞’了出来。
　　——真就是呈抛物线飞出来砸在地上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第三、第四……
　　伴随着痛苦的哀嚎，接二连三在遭受巨大冲击后被踹了出来，以脸着地。
　　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但又无一人上前查探和制止。
　　在大家印象中南城卫兵就是这样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一言不合就开打。而看守区域里的居民跟他们矛盾也挺大，只要惹他们不高兴了一样揍。
　　只不过，没有武力值的居民一般打不过他们。
　　而平均水平差不多的部队同伴，打起来也就身上挂点彩，像今天这样被揍得那么惨还是头一回遇见。所以比起担忧，休息站里的人更多是看热闹心态。
　　等外面横了四五具身体，才见到一位身材高挑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修身的黑色长裤将他的腿勾得修长，他慢悠悠来到刚刚说要让他丢脸的人面前，垂眸着看脸着地的人缓缓抬头。
　　然后轻蔑一笑：“我的意思是，怕你们的影响不好。”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影响市容啊。
　　“你……你到底是谁？！”经典台词，从底下的人嘴里冒出。
　　徐清然蹲下身，一把抓住对方浓密的头发让他的头微微仰之后，说：“只是一个刚来太月星报到的小兵。”
　　被他揪得发根发疼的孙宏兵脸扭作一团，心里诧异。
　　这小子的水平起码有S级，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能力，怎么可能会被丢到太月星来？难道是得罪人了？
　　想到对方只是刚毕业的菜鸟，孙宏兵又有了点底气：“那我们所有人都是你前辈，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徐清然视线落在他身上，漫不经心道：“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你吵到我了。”
　　“靠，你——”
　　被徐清然释放的精神力威压，压得趴在地上难以起身的男人刚开口，左脸颊突然就挨了一拳。
　　他瞪大眼睛看着不讲道理的徐清然，表情震怒：“王八蛋你——”
　　紧接着挨揍的就是右脸。
　　孙宏兵痛得两眼发晕，张嘴道：“我……”
　　左脸又被打了。
　　而且这人下手真是半点情都不留，每一下都能痛到人心里去。
　　孙宏兵又头铁开了几次口，直到他慢慢明白徐清然的意思，才眼眶含泪屈辱闭嘴。
　　徐清然果真不再动手。
　　这下子，第二批回来休息站的巡逻兵总算明白，为什么休息室里的同伴看到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会有那样激烈的反应。
　　简直不做人啊！
　　南城6-7区休息站的卫兵们，终于彻底安分。
　　在徐清然注视下乖乖把休息室里的狼藉都收拾干净，不敢有一句怨言。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孙宏兵下意识看向徐清然，见他依旧闭着眼睛没出声，才敢走过去接电话。
　　“喂？”因为脸颊被打得很肿，他说话的声音跟平时比起来都有点不一样。
　　对面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孙宏兵的表情瞬间变得狗腿：“哎哟，原来是马哥啊！”
　　赔笑道：“都挺好都挺好，不就正常工作嘛哈哈哈……”
　　老旧的有线电话里，男人粗粝的嗓音问：“东城那里计划这周日下午给他们新上任的上校办欢迎仪式，如果真办了那我就有翘班理由，到时候去找你和老刘玩儿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们决定给即将上任的那位上校安排一场好戏。
　　欢迎仪式最尴尬的是什么？
　　那就是没有人愿意出席和捧场。北城那里就不说了，每次都不会有人来，至于其他三城这次也决定效仿一下北城的作风——干脆都不出席。
　　爱罚罚，反正他们没在怕。
　　电话对面的男人又接着问：“对了，我的小乖乖还好吧？”
　　孙宏兵又悄悄瞥了徐清然一眼。
　　那根被人砍断的触手都已经脱水了，不知道底下的触手怪情况怎么样。但听说这样的种族一般都有再生能力，如果只是被砍掉一根触手，应该……没关系吧？
　　“老孙，在跟你说话呢！”
　　电话里的人有些不耐烦，孙宏兵忙应道：“好着呢好着呢，咱这里的人都怕它，它能有什么事啊？”
　　就是话说到后面，带了那么点心虚。
　　他们这区的休息站底下，关着一只长了很多触手的生物。是现在跟他通话的大哥马彪，偶然出海办任务时抓回来的外族。站点底下正好曾经是过去研究人员关押外族的地方，设备齐全，就把它关在里头暂时养着了。
　　提起这件事他还觉得奇怪。
　　以前每次有新的小兵来，他们都会把人丢去下面吓一吓，起到一定的震慑和压制作用，好让那些外来的士兵能够乖乖听话，知道他们的厉害。
　　关押的地方虽然跟这触手怪在同一个空间，但因为有锁铐等工具的限制，它的移动距离并不远。只要老实待在门边就不会被它伤着，最多就是黑暗中诡谲的声音很折磨很让人恐惧。
　　所以问题来了，这位新晋小兵是怎么把那触手怪的一条触手砍下来的？
　　而且现在清醒后忽然意识到，这触手怪就是中阶水平的外族，精神力没在S级绝不可能伤得着它。之前失误差点让它逃走时，花了几十号人才堪堪把它镇住。
　　也就马彪那种S级的精神力者，才能把这玩意儿当‘宠物’养了。
　　“话说老孙，你这声音咋回事？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电话里的人终于发现一些异常。
　　孙宏兵摸了摸红肿的脸颊，讪笑道：“没什么，正、正好在吃东西呢！”
　　“噢，行，那就过几天看看情况。”对面人没有怀疑，直接挂了电话。
　　孙宏兵这才松了口气。
　　半夜值班回来大家都很累，加上徐清然给他们的精神与身体双重冲击，大伙儿忙完就倒在沙发等床铺上睡得天昏地暗。
　　最后是被一阵香味给刺激得饿醒的。
　　孙宏兵迷迷糊糊清醒，下意识擦了一下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一不小心用力过度，被脸上的伤给疼得五官挤成一团。
　　外面大概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
　　徐清然打开了窗，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他们收起来的烧烤炉，就坐在窗边烤肉。
　　上面的肉块被他烤得滋滋冒油，再加上调料，香气扑鼻。
　　所有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发出了饥饿的打鼓声。
　　意外的是，徐清然见到他们全醒来后，竟然主动招呼：“来吃吗？”
　　“我这里还有很多。”
　　休息室里几人面面相觑，虎背熊腰的粗壮身体，此时却露出柔弱的害怕与犹豫表情。
　　徐清然没看他们，注意力专注在新一批肉上，嘴里说：“刚才只是让你们熟悉我的规矩，只要你们安安分分，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桌上的盘子里又被他添了一批刚烤好的食物。
　　静默中，终于有一位饿得受不了的率先起身走到桌边，不客气地抓起叉子就往自己嘴里送了块肉。放进嘴里时，眼睛忽的一亮，像是对这份食物美味程度的认可。
　　孙宏兵咽了咽口水。
　　不管那么多了，填饱肚子最重要，晚上还得工作呢！
　　他也翻身从沙发上下来，过去试了一口。
　　妈的，真香啊。
　　徐清然不敢保证做其他正经食物的手艺，但在末世生存过的他，烤肉技巧还是非常到位的。毕竟那个时候断电断水，如果捕猎了想吃熟食，只能生火烤。
　　不知不觉就点亮了烤肉的技能。
　　孙宏兵他们吃得直冒眼泪，急得像是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类。
　　确实，太月星资源贫瘠，加上魔鬼群作乱，这里根本就不适合养殖发展。而其他主星系运输来的冷冻肉因为成本原因，也非常贵，这里的一般居民还真不怎么吃得起。
　　孙宏兵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觉得它口感跟自己以前吃过的鸡肉猪肉都不太一样。
　　偏硬偏脆，比较有嚼劲，还带着自然一种的甜味。
　　他刚想问徐清然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肉，就见他起身说：“多吃点，不着急，原材料还有很多，我再下去拿一点。”
　　说完，还跟着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烤好的食物，边吃边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孙宏兵刚跟着其他人欢快应声，忽然一顿，惊恐着从凳子上起身喊住他：“等一下！”
　　徐清然回头，周围还在欢乐享用美食的人也疑惑抬头看向喊话的人，还没意识到不对劲。
　　孙宏兵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这些肉，都是哪里来的？”
　　棕发男人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情绪淡淡的。
　　笑了一下，说：“就地下室那里，你们养着的章鱼怪啊。”
　　孙宏兵：“……？”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停下咀嚼的动作。
　　表情逐渐惊恐。
　　徐清然还拖着尾音慢悠悠问：“它难道不是你们的储备食物吗？”
　　底下被关押在暗处里的‘宝贝’，其实就是一只类章鱼的触手怪。
　　徐清然跟它交手时还能嗅到海水的鲜味，打着打着就没忍住问系统，这东西能不能吃。
　　系统的答案是肯定的，说它虽然长得奇怪了点，但肉质跟他前世的章鱼差不多。
　　无毒无害，营养十足。
　　徐清然：“我觉得它肉质不错，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就干脆把它杀了。”
　　众人：“……”
　　啊？


第61章 伪装
　　休息室里顿时陷入死寂。
　　孙宏兵脑袋一片空白。
　　表情呆滞呢喃：“完了完了……你把小乖乖弄死了，马哥肯定会发大火的！”
　　救命，马哥刚刚还在电话说了他周末可能要过来看小乖乖！
　　上哪儿去生一只新的给他啊？！
　　其他人也是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
　　只有徐清然在问：“马哥又是谁？”
　　马彪，人称马哥，是他们南城1-9区的头儿。
　　也是这个区驻守兵里唯一一个S级，所以大家都比较害怕他，包括居民们都对他恭恭敬敬。毕竟马彪是这几个区里唯一能够在他们遇见高阶点的魔鬼群或外族生物时，帮到他们的家伙。
　　因为能力强大，马彪脾气不好也很霸道。
　　他甚至还是太月星上南洲的原住民，今天这个位置，也是他当初杀死他看不爽的领队后抢来的。这件事，军部那里根本就没管，更是不在乎死掉的那位领队，对他们来说有人接手岗位任务就行。
　　马彪跟北区的叛逆军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北区叛逆军是南洲居民现在最崇拜和依赖的对象，所以就更不敢得罪他了。
　　徐清然听完点点头：“很简单。”
　　“他来的时候，你们也请他吃烤肉就行。”
　　孙宏兵等人：“……”
　　有一说一，烤肉是真的好吃。
　　但是，这么做的话会死得很惨吧？
　　孙宏兵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小子一个新兵还那么嚣张，也就是正好让他遇见他们这几个比较弱的。上南洲光是南城就有好几万的驻守人员，他这样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以后肯定要吃苦头！
　　敢惹马哥生气，他就等着挨揍吧！
　　休息室里一群人，在徐清然吩咐下哭着下去把那只大章鱼给‘分尸’冷藏。
　　上来时，徐清然又已经烤好新一批的肉了。
　　香得很。
　　于是，他们又哭着吃了好几碗。
　　·
　　当天晚上，徐清然又跟着胡渣大哥那班人的车子逛了一下6区。
　　6和7区都还好，目前还没被I类占领，巡视工作都比较简单，连驻守的小兵都少得可怜。
　　大致了解情况之后，他没有在南城久留，而是开着飞行器往东城营地的方向过去。
　　途中，通讯又响了。
　　还是他那位副官打来的：“上校您好，这里想跟您确认一下，您周日之前会抵达太月星吗？”
　　“按照习惯，等您正式上岗前我们都会有一个欢迎仪式。到时候会安排各城的领队或主要管理者之类的来跟您见面，洽谈后续的工作与合作。”
　　来当高官的，向来都很喜欢搞这些噱头。
　　最早开始太月星没有这样的传统，不记得是后来哪一任过来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个的要求，于是这项传统就延续下来了。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想在上岗的时候展现威风，打压打压底下的人。
　　虽然，更多时候是造成了更大的反效果。
　　徐清然心想，原来他们说的是这个欢迎仪式。
　　他没有拒绝，表示自己来得及到之后就把通讯挂了。
　　东城3区，上南洲军事总营。
　　徐清然抵达的时候差不多是中午，正好见到一艘跨星系来的星舰在停机场降落。他看见带着背包等行李，穿着银龙军卫制服的一群人从里面下来。
　　这些，都是在银龙营收获一群新鲜毕业生之后，抽调过来太月星的‘老兵’。
　　其实有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只是都拥有一定的经验。
　　徐清然戴上口罩，低调地跟着人潮走进公务楼。
　　听着他们聊天才知道，原来被发派过来到新工作岗位的军士，银龙营都会安排专用交通工具接送。
　　走在他前面的，恰好是个八卦人：“听说上南洲换新的上校了？之前那个怎么了吗？我听说他才做了三个多月！”
　　“犯傻呗。”
　　“老头子嘛脾气倔，非要去招惹北城的那班人，最后被搞得……我听说啊，他们把他抓住后扒得只剩条内裤，挂在北城关口的墙上羞辱了两天两夜。”
　　“我去，这么刺激的吗？”
　　“在其他地方当领导当惯了吧，以为有道‘军令’在手，太月星的军卫都会跟以前管的人那样听他的。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亲信，结果不也打不过？”
　　“新任上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放心吧，虽然他们工作能力不怎么样，但银龙给他们的排面向来十很足，来的时候肯定好几架飞行器拥簇，高高调调的，你想不知道都难！”
　　徐清然心想，他可没有？
　　他甚至都不知道任职上校有那么好的福利，什么亲信什么八抬大轿，他都没有。当时去领工作函，那里也只是交代让他半个月内就得完成上岗打卡，给了他地址让他自己出发。
　　徐清然默默又记了穆子羽一笔。
　　“唉，反正南洲……也就这样了。”
　　前面的人又感叹道。
　　“慢性死亡，军部一团散沙，那位上校识趣点像前几任当个挂名闲人，说不定还能待久一些。”
　　“听说下南洲大半地方已经沦陷了，最近好多难民被安排送进了上南……如果下南洲没挺住，上南马上也要跟着遭殃了吧？”
　　徐清然走到这里，不走了。
　　看着讨论的人走得越来越远，来报到的新兵从他身边一个接一个走过，前往刷卡登记的地方打卡上岗。
　　办公楼里的工作人员很少，态度散漫，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跟他在银龙营总部那里见到的严肃氛围差距甚大。
　　他路过监控室，见到里面只有一个人在看守，甚至还把腿抬到桌子上，低头靠着椅背睡着了。他又往监控屏幕多看了几眼，界面竟然还是他的上校办公所。
　　在东城一圈逛下来，徐清然对这里的军部氛围有了大概的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慵懒摆烂。
　　就连营区的那些卫兵都没有去工作，不是在睡懒觉，就是在玩那种卡牌游戏或者其他桌游。
　　正经训练的没多少人。
　　徐清然又去了趟他的办公所。
　　是一栋简单的三层楼建筑，大门入口就挂着‘上校政务处’的大牌子，非常显眼。
　　他人远远的还没走到那栋楼之前，就遇见一队人手里拿着什么刀子棍子棒槌那样的工具，气势汹汹往那栋楼走去。
　　没忍住好奇询问：“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他们见他戴着口罩，模样有些陌生，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又想起这几天有一批新的倒霉蛋子被送到这里来受苦，就耐着性子回答：“还能做什么？那肯定是去把上校的办公楼重新砸了！”
　　前天刚砸完，那几个狗腿子动作还挺快，马上又把地方整理布置好了。
　　他们受够这些光来摆官威却什么也不干的‘人上人’了，南洲的地方就应该由他们南洲的人自己管，凭什么每次都是外派没贡献的来踩他们一头？
　　“小兄弟，我看你也是新人，就不为难你了。”
　　“无依无靠的，省得到时候被那位新上校拿来当出气筒！”
　　他们没有硬把他拉入团伙，闹闹哄哄的直接就冲过去了。
　　因为新上校还没到，在楼外看守的人不多，根本挡不住这群人的气势，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又破门进去发泄。
　　徐清然盯着房子处的混乱，神情若有所思。
　　随即，转身离开。
　　再回来，已是一小时之后。
　　房子里的家具等用品全都被砸得四分五裂，满地碎片，估计能叫整理的人看得崩溃。
　　里面的兄弟们发出芜湖的欢庆声，眼看砸得差不多，今天也足够尽兴了，正准备离开时却在门外撞见折返的徐清然。
　　兵大哥诧异问他：“小兄弟，你怎么还没走？”
　　“这里有监控，你……”说话人停顿半天，勉强找到一个形容词，“你长得这么显眼，被发现的话很容易就被揪出来了吧？”
　　徐清然反问：“你们都不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一群人被他问得一愣。
　　心想，这新来的小兵年纪虽小看着柔弱，但这胆识挺可以的啊！
　　他们以为他也想凑热闹砸场，就把手上的工具借给他。
　　结果徐清然没接：“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我的作案用具了。”
　　屋里的一群人被他喊着撤离，顶着一头雾水出来后，才发现屋外多了几个油桶。
　　然后就听他语气淡定说：“我觉得你们砸场只治标不治本，今天砸了，他们明天就会重新整理好。”
　　“这样是白瞎力气。”
　　徐清然站在他未来的办公楼之前，弯了弯漂亮的眼睛，说：“所以，不如一把火直接烧了。”
　　不轻不重的声音，恰好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前一刻还在痛快砸场的一群人，表情陡然错愕。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见有人迟疑开口：“……其实，也不用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他们砸场倒也不是真的要让这地方毁掉，主要只是想向高层表达他们的不满，希望能够改变天龙系的现状。
　　但年轻的男人并没有搭理他们的意见，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提着油桶开始往建筑上泼了。
　　边泼还边说：“还好吧，只是烧一栋楼，又没把整个营区炸了。”
　　众人：“……”
　　虽然他只是嘴上说说，但语态莫名让人觉得他还真就能做出那种事情是怎么回事？这人真的是新兵？而不是刚从什么恶塔之类的地方被放出来的犯人？
　　徐清然的动作快得叫人咋舌。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再继续阻止时，他已经把油都泼完了。
　　直接掏出口袋里的火柴，往易燃的位置丢去，动作欢快得跟放炮一样。
　　众人目瞪口呆。
　　——不是，他还真的放啊？！
　　橙红色的火舌绕着房子周围开始向上和往里舔舐，眨眼间整栋楼就被火焰覆盖。周围的空气热得大家频频后退，只有放火的那个人还站在最极限的安全距离，欣赏他的杰作。
　　该区域的火警瞬时拉响。
　　来砸场的那群人被这超乎预期的情况吓跑了，徒留徐清然一人气定神闲站在那里，眼睛倒映着的火光不断跳跃，将他眼底的笑意照耀得一闪一烁。
　　徐清然心想，这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砸场这种事情，竟然还要他教。
　　系统：「……」
　　——宿主大大请问你有意识到你现在砸的是自己的场吗？
　　烈火被姗姗来迟的援兵扑灭时，整栋楼也已经废了。
　　而放火人徐清然，理所当然被请到了办公楼谈话。
　　小小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身材瘦小的男生。
　　他推了推脸上那副无框大圆眼镜，面无表情对他说：“这位同志，请你摘下口罩说话。”
　　把他抓来问话的，似乎就是他的那位副官。
　　声音听起来也挺像，不似一般男生的醇厚，有种长不大的稚嫩。而他外形跟声音也很是匹配，小小一只，样貌看着也就只是二十来岁的小男生。
　　结果系统刚刚说，他这位副官实际年龄已经有四十多了。
　　这是为数不多能够让他感到震惊的事。
　　徐清然在他说完话后，抬手摘下了口罩。
　　那张脸，原本只露出一双眼睛半截鼻子就已经透着一种不凡气质。口罩摘下之后，下半张脸更是出乎预料的精致，与上半张脸完美匹配。
　　那位副官愣了一下，还是努力板着脸说：“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过来报到的新兵吗？”
　　“能不能请你解释，为什么要放火烧掉上校的办公室？”
　　简直离谱。
　　现在的新人都那么疯的吗？老人最多也就砸砸场，所以每一次整顿就意思意思换点便宜的家具就行，开销还算在能够承受的范围。
　　结果这位祖宗倒好，活儿还没开干，就先把他们一栋楼给烧了！
　　副官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心想他这是造什么孽，上校换了一任又一任，而他依然被留在这里收拾各种烂摊子。
　　他还在等待面前人的回话，就见对方忽然从身上掏出一张看起来像是公函的东西，放到桌上后轻轻推到他面前。
　　副官又扶了一下眼镜，伸手接过打开。
　　然后对着那份公函沉默了两三分钟之久。
　　他抬头看了看徐清然，又低头确认工作函上面的信息和盖章，接着又抬头再看徐清然。
　　重复了几次这样的动作，最后艰涩开口：“……上校大人？”
　　徐清然莞尔：“我姓徐。”
　　副官：“……好的，徐上校。”
　　不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那个，徐上校，您为什么要放火把自己的办公楼给烧了？”
　　副官的眼神，随着他问出口的疑惑变得呆滞。
　　徐清然眉头轻轻一挑：“啊，我看他们砸得那么开心，好像很好玩。”
　　“所以也想感受一下快乐。”
　　副官：“……”
　　这是人说的话吗？
　　可爱的小副官又问他：“上校，我记得您说您还有几天的时间才能到。”
　　徐清然一本正经瞎扯道：“我嫌车子开得太慢，就用了瞬移。”
　　副官：“？”
　　？？？
　　“这不重要。”徐清然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把被震惊得灵魂出窍的副官又拉回神后，接道，“我入职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徐清然的语气，还算亲切：“如果让我发现有除了你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那么下次被火烧的就是你了。”
　　副官听得娇躯一震。
　　又见徐清然脱下他装满东西的背包，很顺手的就放在他办公室椅子上：“既然我的办公所没了，在修建好之前就先跟你共用这间办公室吧。”
　　没办法，贫穷落后的上南洲，只有东城军事主营这块区域稍有网络。
　　勉强可以发发邮件之类的，公务只能在这地方处理。
　　“那些重要的公务和交接资料，整理好了就先发我邮箱。”徐清然交代完，又跟他交换了各种联系方式，就准备离开。
　　好不容易从震惊里回过神的副官急忙大喊：“徐上校，请问您要去哪里？”
　　“去——工作。”
　　直到门开了又合上许久，副官还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表情呆愣。
　　要不是有工作函和信息核对，还有关于他这位上校的简单背景，他都要怀疑这是银龙从北城调来的叛逆军了。
　　谁家上校第一天来就把自己的办公楼烧了啊？！
　　还有，他的东西全都在这里，他是上哪儿工作啊？他到底想做什么？！
　　副官顿感自己原本就无比艰难的工作境况，雪上加霜。
　　正觉得头疼，手机里突然传来转账消息。
　　【徐*然给您转了星币10w元，备注：辛苦费。】
　　副官盯着上面的数字，沉默。
　　就是说，其实也不一定真的会很辛苦啦。
　　·
　　徐清然不打算先正式任职。
　　上南洲这里的情况他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以那群人如此反感高层管治的情况来看，他如果直接以上校的身份加入这个地方，除了收获一堆盲目的针对之外，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底层的一些真相。
　　想要改变一个环境，首先就需要更深入去了解他们真实境况。
　　而且，作为一个同样生有反骨的人，他也很理解直接空降无法让所有人信服。所以，他决定暂时隐瞒这点，以普通新兵的身份打入内部。
　　作为上南洲现在权限最高的领导人，徐清然随意操作一下，就给自己安上了南城新兵身份。
　　去往南城报到那天，他在1区见到了传说中的马彪。
　　是个很高壮，皮肤偏深的男人。
　　寸头发型，长着一张国字脸，额头上有一道很长的狰狞疤痕，浑身上下都是肌肉。
　　以他的话语权，应该算得上是分营少校级别的人物。
　　跟他同天来南城报到的还有其他九个人，全都是从不同星系或星球调派过来，有一定经验的军人。
　　马彪站在箱子上，嘴里咬着烟草，一个接一个安排他们负责的区域。
　　最后分配的是徐清然。
　　马彪见到他，嫌弃地打量他一眼，大概是对他的资质感到不满。
　　而徐清然见到马彪，就想起前几天吃过的烤章鱼，连带着注视对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和善。
　　可能是因为这样，马彪没有像平时那样对看不顺眼的家伙直接开骂，只是粗着嗓音说：“你……你就先去8区吧，负责日常的清扫工作，保证魔鬼群不突破防线就行！”
　　南城8区。
　　是已经被迫荒废的受灾区。
　　第一次见面，徐清然并没能跟马彪有太多的接触。
　　马彪给分配好岗位之后就走了，而他也乘上去往8区的小火车。
　　车里，两位领着他的前辈坐在他边上，旁若无人聊天。
　　“哈哈哈，我真忍不住想看看新晋上校那时候的表情了！”
　　仔细一听，好像又在聊他的事。
　　“是呢，轰轰烈烈给他各种预告忙碌准备的欢迎仪式，结果没一个人出席！”
　　“想想就觉得刺激！”
　　“像他们这种带着身份，从有钱地方过来的高官，多半都很爱面子。”
　　“就该这样挫挫他们锐气，不要老是用鼻孔看人，颐指气使的。天龙让他们接管以来就没有好过，前段时间还把我们天龙人民的信仰之城给让出去了……”
　　提到这里，他们又是一阵哀叹。
　　徐清然默默把话听了进去，不发一语。
　　他脸上还戴着口罩，两位前辈觉得奇怪，就没忍住跟他搭话：“小兄弟，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口罩啊？”
　　徐清然一本正经回答：“我长得太好看了，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主要我这个人比较谦虚，不希望日子过得太高调。”
　　两个卫兵：“……”
　　你这话听起来可一点都不谦虚。
　　小火车带着他们来到南城8区时，已是傍晚时分。
　　关卡哨塔底下的休息间，几位穿着军装的人围在一张小桌子边打牌，桌上还铺满了花生壳子。
　　两个回来的卫兵踹开半遮掩的房门，吐槽：“天快黑了，你们还不准备干活儿？”
　　几人不以为意：“哎，这不是还有那几个小的嘛？”
　　“还有，你俩今天不是去带帮手了？人呢？”
　　俩人稍稍让开位置，让休息室里的人可以看见门外的徐清然。
　　穿着底层银龙军装制服，左手一个防水皮质黑手套，脸上还戴着印了怪兽血盆大口图案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的桃花眼。
　　众人只觉得徐清然与众不同的怪异。
　　“嘿，王炸！这些花生都是我的了！”
　　扔牌的人欢喜揽下桌子中央的花生后，边抽出一颗剥壳边说：“急啥？”
　　“新兵不就是拿来操练的吗？”
　　然后伸手对着徐清然指了指：“小子，考验你实力的时候到了，等会儿你就跟阿强他们几个一起去负责今天的清扫活动！”
　　为他们的偷懒，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屋里的小角落走出三个人。
　　他们似乎也属于这群人之中的小辈，只能不情不愿被吩咐去干活儿。
　　“知道了。”
　　徐清然懒洋洋应了一声就转身朝关口去往8区的方向走去。
　　天色很快就暗下，陪徐清然走入那片荒区的只有同样被赶出来做事的三个人。
　　可能平时都在前辈们那里受了气，三人默认形成了个小团体，全程抱在一起说话，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只有准备开工时，其中一人才指着个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他说：“新兵，你就负责那块地方，我们去另一边。”
　　他们指往的方向是一处空旷的野区，从所处位置看去还能隐隐看见在暗夜中涌动的红潮，显然是蔓延地方距离关口较近。那几人吩咐完也不管徐清然愿不愿意，直接就往另一边看起来比较小的区域跑了。
　　徐清然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顶着狗血虐受文的主角身份，被针对那不要太正常。他反而觉得他们放他一个人挺好，比起带拖油瓶，他更喜欢自己单独行动。
　　清扫工作从入夜时分开始，一直到天亮才会结束。
　　关口区的通电防护运作还很顺利，所以魔鬼群即使靠得近，也不能马上攻陷。所以守在这个区域的卫兵们主要责任就是，每天晚上有空去杀一杀。
　　哪怕杀不到母体，把它衍生出的那些给清扫掉也是极好的。
　　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它们的蔓延。
　　一夜时间，不知不觉在忙碌中过去。
　　天蒙蒙亮，边上那抱团在一起的三个人，狼狈地从废弃公园里跑了出来，着急得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们。甚至还有个跑得太急，不小心把自己给绊倒了。
　　随着光照落下，身后不远处的可怕动静也终于消失。
　　另外俩人才终于敢停下脚步，大口喘息。
　　他们手臂和腿的位置，多少都带着点伤，全是被I类魔鬼啃咬过的痕迹。
　　趴在地上的人红着眼睛抱怨：“真的受够了，凭什么就让我们这些B级小兵来负责这些工作？当前辈就能为所欲为嘛？”
　　没有A级带着，他们连感应I类衍生体的源能都很困难，只能靠攻击次数提高命中。
　　另外两个伙伴伸手把他扶起，三人相互安抚着往关口方向回去，却惊见那位单独被他们发放到另一片地方的新兵，正坐在入口旁的台阶上，手里还把玩甩动着他的精神力刀。
　　跟他们狼狈的模样相比较，他身上简直干净清爽得可以。
　　除了头发凌乱了一点，看起来跟昨天分开前没什么变化。
　　他们走上前，凶巴巴质问：“……喂，新来的，你该不会是偷懒了吧？”
　　“啊。”徐清然开口发出一节声音，“你们没告诉我最低工作量是多少。”
　　“所以我大概只清了一公里范围内的魔鬼群，就回来休息了。”
　　刚准备回呛一百米的男人，默默咬断已经来到嘴边的话。
　　并开始震惊。
　　夺少？
　　他说夺少？！
　　回来时急得跌倒的那个人发出一声嗤笑：“你就吹吧你！”
　　“平时咱一起能清个两三百米已经很不错了，就你一个人，还一公里？”
　　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双S三S级的人才呢？
　　真有这个水平，哪个不是在繁华星系做领导了，还会来他们这小破村当新兵？
　　徐清然站起身，锵的一下把精神力刀插回刀鞘。
　　说：“不信的话，去检查不就好了？”
　　那几人还真不服气，想想反正天都亮了，魔鬼群已经开始休息，走这一趟不麻烦。
　　于是抱着检察员的气势，大步走进徐清然的工作区域。
　　半小时后，一脸呆滞回来。
　　徐清然靠在墙边，低笑了一声。
　　手里拿着手机，用最传统的发短信方式给他那位姓毛的副官发了条消息。
　　【想办法让上南洲的人知道，只要出席周日的欢迎仪式，就有机会恶整他们的新上校。】
　　东城大本营。
　　收到徐清然消息的毛副官，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真的很想问，他们的新上校是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患吗？


第62章 鸽子
　　南城8-9区的关口休息站处。
　　卫兵休息室门前，跟着徐清然去8区清扫的三个小兵，正七嘴八舌跟他们前辈们说话。
　　而徐清然正在另一边的自动贩水机前挑选饮料。
　　他点了个橘子味的，放入两枚凯安星币后，饮料瓶轰隆隆掉了下来。取出来一看，上面还是熟悉的配方，附带MT精神值恢复剂。
　　这种恢复剂其实就是人为干扰加速精神力的恢复，大概3-5%的速度提升。
　　对精神池阶级在B级以下的精神力者帮助比较大，至于往上阶级的人员，只能说聊胜于无。
　　徐清然握着饮料瓶，想起他刚穿越来的那天。
　　恍若昨日，却又变了很多。比如他的生活情况，精神池加深后精神力的储备，以及身为D型的他，精神力超乎常人的恢复速度，这些变化他都能清晰感知到。
　　就像那天一路从天蛇开到天龙，他只休息半天就把消耗恢复了大半。
　　时刻能够保持精神力充足，快速恢复力量的感觉真爽，他突然看D型顺眼了很多。行走的猫薄荷就猫薄荷，被当做补给包就当补给包，反正他有权力拒绝。
　　最要紧的是，想想以后要是跟沈廷煜一起去疯狂清扫受灾区。
　　狗男人被抽空的时候他还有大半的精神力储备，到时候就可以让他叫爸爸，再给他精神补给。
　　徐清然光是想想，就心情愉悦得忍不住弯弯眼睛。
　　“……是真的！我们后来去查，真一公里以内半圆的野区都干净了，完全没看到I类魔鬼的痕迹！”休息室那里的几个人，越说越激动。
　　徐清然听到动静转过头，就看见顶着鸟窝般混乱的头发走来的几个卫兵。
　　看样子，像是刚睡醒。
　　“新兵，你是不是偷偷带什么高科技新武器过来了？”
　　他们宁可相信从繁华星系来的徐清然，身上有作弊般可以提高清扫效率的工具，都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有实力。
　　主要，他们也没亲眼看见。
　　徐清然抽出了他的精神力刀，握刀的动作像极一位资历丰富的杀人犯。
　　反问他们：“这个算吗？”
　　只是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短刀。
　　还不如他们区域少校身上佩戴的高贵呢。
　　于是，几人决定晚上亲自去看徐清然的清扫行动。
　　这晚他们让徐清然去的，是昨天那三位小兵负责的区域。
　　因为昨天高调清扫过，他们今天进去时，原本散布在树丛与土地上的I类魔鬼全藏起来了，只能在黑暗中听见它们发出虫鸣般的稀碎高频声。
　　关卡站的卫兵们第一次那么齐心，几乎全员出动，只留了一个人在休息站看守。
　　但对他们来说魔鬼群就是难以突破的威胁，是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啃噬的‘魔鬼’，所以个个在进入受灾领域之后都进入怂包模式，紧挨在一起，有点风吹草动就害怕。
　　只有徐清然大步走在前方，淡定得像是来采风。
　　寒冷的夜风抚过时撩得树叶沙沙作响。
　　几人隔着一段距离观察徐清然的动向，又不敢真的离得太远。
　　在他们不知不觉行到深处时，周围忽然滑出几条如红色蟒蛇般的I类魔鬼，奔着人群聚集的方向飞速过来。众人顿时吓得一哄而散，有枪的掏出了精神力枪，无枪的只能用短匕防御。
　　其实对抗魔鬼群，最适合的武器是精神力枪。
　　它们身上的源晶很小，能用精神力枪远程一击命中是最好。但太月星这里的资源确实真的差，整个关口防卫队，只有一个人身上配了精神力枪。
　　徐清然一开始还以为其他人不会用。
　　刚才问了一嘴，才知道是武器数量有限，所以每个区限量发配。
　　“喂新来的，你不是很厉害？倒是干点正事啊！”
　　同伴们因为被纠缠得着急，对他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好。
　　徐清然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搭理他们的要求，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而那群闯入地界的I类魔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徐清然只有单独一个不够诱人，所以只针对其他卫兵们围攻。几人手忙脚乱的，只知道拿刀子乱砍，没在专心摸寻关键的源能位置。
　　不过仔细看他们的反击和防守，至少还算是有点底子。
　　虽然不能把目标立刻干死，但在反应和闪躲方面，都勉强符合一位经过训练的军人该有的基础水平。
　　徐清然观察他们的当儿，树上一抹影子摇摇晃晃，悄无声息向他闯了过来。
　　他的目光微侧，旋身避开了直冲他而来的瘦长生物。对方扑了个空，砸在地上铺成了大饼的形状，很快又聚在一起直立成跟人一样高的条状物，继续冲向它的目标。
　　徐清然眼底泛起了薄弱的微光，显然是在驱动他的精神力。
　　与其他I类‘子体’缠斗的几人抽空往徐清然所在的方位瞟了眼，发现他全程都不攻击只在闪躲，喘着气把来到脚边的小I类踹开后念叨：“啊，也就那样嘛。”
　　他们至少还尝试动手了呢。
　　有人在观望中发现了重点：“话说，那个看起来有点像是……它们几个的‘母体’？”
　　说的，是把他们包围的那群I类。
　　一个大区内，可以存在许多大小不一的‘母体’，就是揣着源晶的那个I类。一般为主的它们，身上深褐的杂色会比较少一点，跟子体放一起也很好辨认。
　　具体能组合至多大的程度，取决于它们体内那枚源晶的能量有多强。
　　它们是有挺强烈领地意识的生物，所以一般主体找到一块小地方后，就会通过吸收能量——比如进食等，衍生作为小兵般存在的‘子体’。然后就像霉菌一样，通过极速繁衍慢慢扩大占据的地盘。
　　而部分强大的子体有概率化生出源晶，当它们有了源晶，就可以脱离群体，独自到新地方发展自己的领域。
　　像他们现在处在的大公园里，就有好几个掌控的I类母体，眼前袭向徐清然的是其中一个。
　　“感觉新兵像是在探测源晶欸……”
　　或许是子体感受到主体那里有威胁，它们暂时停下了对那群‘食物’的攻击，转而往主体所在的位置返回准备助阵。
　　几人这才有空余的时间喘息和说话。
　　8区的队长摇了摇头：“果然是新兵，心比天高。”
　　“I类是中高阶的外族，起码要有双S级的水平才能进行源晶探测。而且源晶探测这种事情还特别讲究天赋，就算他真有双S的水平，一般这种大小的I类最快也得半小时才能筛查锁定位置吧！”
　　真正有极高源晶探测天赋的，纵观全帝国军部也就多少人？
　　只是一个被丢派到天龙这种落后星系，不受重用的新兵，能有多高的‘天赋’？
　　在这个很少有机会能够与其他繁华星系联系上的太月南洲，几乎没有人知道徐清然在格兰蒂斯学院的作为。多数人只凭对他的第一印象以及正常新兵情况，分析他的能力极限。
　　8区小队的人早就对这看起来格外装比的新兵不满，所以在见到那些子体全朝他围剿过去时，没有第一时间上去帮忙。他们就想看这么厉害清扫的他，能有什么样的表现。
　　——反正离得近，新兵要是招架不住了，他们肯定赶得及救人。
　　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观看中下意识替徐清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而徐清然宛若未觉，眼里仍泛着淡淡的精神力光，注意力全在跟他搏斗的母体I类身上。红褐色的粗长身躯与他的脸稍稍擦过，破风时的余波浅浅撩起他额前的发丝。
　　眼底又一道流光泛过之后，忽的被一抹笑意取代。
　　“找到了。”他低声呢喃。
　　轻飘飘的声音，散在了风里。
　　就在那些子体来到徐清然身边，环绕着朝他飞扑过去之时，只见他抬起握刀的那只手，在从自己眼前飞窜过的I类魔鬼身影彻底落下前，对准它尾部的某个点直接刺下。
　　那组I类仿佛被人掐住了死穴，原本紧紧嵌合在一起的身躯，瞬间散成无数小碎片落了满地。
　　而已经飞跃到半空中的那些子体，在失去母体这个提供能量的源头后，也跟着噗的一下爆开，化作毫无生命的碎鳞唰啦啦掉在地上。
　　徐清然动作利落收回了短刀。
　　再看向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那群‘老兵’，他们的表情早已从怀疑和轻视，变成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他挑了下眉，说得轻松：“擒贼先擒王，把母体搞掉不就好了吗？”
　　众卫兵：“……”
　　是他们不想吗？！
　　不，是他们做不到啊！
　　谁都知道，只要解决I类魔鬼的母体，其余衍生的子体很快也会跟着死亡。
　　但偏偏它们是魔鬼群里，源晶最难锁定的一类，嵌合的数量越多，难度系数就越高。更别说它的源晶位置还会实时改变，所以大部分的卫兵只能清扫子体。
　　他们拉扯的方式就是，假如数据推测该区的母体一天能够衍生出100个子体，那他们每天的清扫数量就尽可能保持在这个平均线。如果状态好，可以再多清理一些。
　　其他有高手坐镇的星系他们不清楚，但在太月南洲这种地方，一年半载能清掉几个母体，已经很不错了！
　　徐清然几分钟搞定一只，那是什么概念？
　　是能够与沈廷煜苏闻铭那种天赋级别的精神力者比较的存在啊！这样的人才，是银龙营舍得放来天龙系的吗？
　　他们不愿意相信，认为只看一次有可能是刚好，所以又跟着徐清然往深处过去。看着他对那些子体I类视若无睹，直奔母体目标。
　　在它们的体型与源晶能量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他基本五分钟内就能解决掉一只。
　　一次解决，干掉的就是一大片。
　　这回8区小队的人终于信了。
　　信得心服口服，热泪盈眶，这真的是他们南洲配有的吗？！
　　太月的人，曾经也指望被发派来的领导不光官衔高，能力也高。
　　但个个除了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导致他们现在特别反感从其他星系派来的高官。因为很清楚，银龙派过来的人都只是为了应付，实质性的事根本做不了，援兵跟是一群被淘汰的。
　　而天龙作为第一个沦陷的星系，在百年的更新换代中逐渐跟不上其他星系发展。
　　什么娱乐活动，网络直播，基本都是没有的。这也导致关于天龙现在的惨状，无法很好传达至那些繁华星系，他们的不满根本不会被大众发现。
　　天还没亮，徐清然已经又清掉一大片的区域了。
　　搞到最后那些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的I类魔鬼群，在他踏入自己设下的领域之前，就先一步溜走。
　　队友们的表情，除了呆滞就是呆滞。
　　队长再开口时，称呼都换了：“大……大哥啊，你是不是报到的时候去错地方了？”
　　徐清然很配合地回应这个傻问题：“应该没有。”
　　所有人都愣了。
　　心里呐喊——这是哪个好人给他们送来的神仙援兵！
　　而此时此刻，这位‘好人’正在银龙总指挥办公室里挨骂。
　　“穆子羽，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还是说你脑袋里的脑浆都换成浆糊了？徐清然军学院的毕业演习你他妈是没看吗？他顶尖的源晶感知天赋，全帝国都找不到几个！”
　　“银龙前线各大受灾区，现在最缺的就是他这种能够帮忙排查区内最大I类魔鬼的人才。”
　　“仙女、天马、天鹅，这三个星系哪个不需要徐清然这样的指挥？你把他安排到天龙那样混乱的地方，是存心要给他找麻烦吗？”
　　王戬站在穆子羽的办公桌前，骂得脖子和脸都冒起一层愤怒的红。
　　穆子羽抿了抿嘴，横眉道：“王副官这话就不对了。”
　　“天龙也是受灾区，既然你说徐清然是难能可贵的人才，那不是更应该要把他派到那里去吗？”
　　王戬气得说不出话。
　　诚然，天龙作为最严重的受灾区确实也需要精明能干的领导人。但这些年银龙营明显对天龙没有其他星系上心，资源都是在保证其他星系充足的情况下，才把剩余的或有瑕疵的残次品送过去。
　　又仗着叛逆军无法轻易离开那里，对他们的诉求和态度都是敷衍了事。
　　天龙那里的军队有多难搞不是没人知道，尤其还是南洲。那里各个城区军心分离，各做各的，根本不听从命令办事。在没有资源也没有人员配合的情况下，徐清然自己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很难拼出功绩。
　　不做出成绩，就会影响功绩和后续的晋升。
　　到时候，穆子羽就有理由和借口，压着徐清然不让他往上爬，指不定一辈子就要烂在天龙了。
　　“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王戬酝酿了很久才稍微压下脾气，“天龙现在是个大难题，为了护守帝国和其他安全星系的防线，我刚刚说的那几个是银龙现在集中管控，争取把魔鬼群彻底驱除的地方。”
　　这几个受灾区影响还没有天龙那么大，处理起来的难度系数比较低，包括物资的运输成本也比较少。所以银龙目前的计划是，把这三个受灾区稳住，并彻底将魔鬼群驱逐之后，再着重收拾天龙那里的烂摊子。
　　因此，精英大部队都集中调派到这三个星系。
　　包括银龙的高层们，都更希望那些优秀的军员能被安排到这几个地方，加快他们计划的进度。
　　王戬看向穆子羽的目光无比失望：“你都三十来岁的人了，当那么多年的阵营总指挥，结果还分不清事情轻重。国家大事，你却因为私人恩怨和情绪乱来！”
　　“穆子羽，你真的不配当这个阵营的总指挥，更不配成为凯安以后的帝王。”
　　王戬还是第一次当着穆子羽的面，对他说那么重的话。
　　穆子羽很好面子，也因为从小就被拿来跟其他优秀的兄弟姐妹比较，所以向来自卑。王戬直白的话就像尖刺那样重重扎进他心里，急得他恼羞成怒大声质问：“王副官，你真以为我不敢革去你的职位吗？！”
　　两只眼睛瞪得红彤彤的，搁在桌面的拳头也握得死紧。
　　王戬这段时间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看到穆子羽还是那么小孩子脾气，大失所望后面无表情对他说：“不用你安排，我现在就可以自行辞掉我副官的这一职位，反正这位置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当下去了。”
　　“哦对，我今天来主要还有另一件事要通知你。”
　　“徐清然毕业之后，军部里有多少人抢着要他过去帮忙你应该很清楚。银龙底下这次也有不少老将对你的意气用事感到失望，他们已经决定辞掉职务，放弃银龙营了。”
　　穆子羽没说话，拳头却是握得更紧了，眼瞳也在微微颤动。
　　“辞职手续已经在进行了吧，辞呈过几天应该就会到你手里。”
　　“我也会尽快把我的那份提交上来。”
　　穆子羽终于忍不住了，生气起身砸桌怒问：“徐清然又是徐清然，不就是个徐清然吗？！”
　　“我那么大的银龙营，难道就没有其他比得过他的人才了？！姓陆的、姓裴的、姓季的……那些不也是你们当初在夸赞的冉冉之星？”
　　“为什么非得徐清然不可？！你们就为了他，要这样跟我抗议？”
　　或许失望积攒得太多之后，再面对一切都会变得心平气和。
　　王戬沉默了几秒，语气平静道：“你还是不明白。”
　　“大家失望不是因为你没好好安置徐清然，而是你的态度。”
　　都是为银龙服务多年的老将，徐清然再重要，那也不可能因为他就跟银龙翻脸。
　　徐清然只是一个，让大家终于认清难以改变现状，感到十分无力的契机。更多的是对穆子羽这样不成器的指挥官，大失所望。
　　王戬说完，表情严肃地又对穆子羽行了个军礼，才离开他的办公室。
　　只留下穆子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疯狂拍桌发脾气。
　　那天看到毕业典礼直播里徐清然的选择后，他的姑姑穆宁洛就给他打了电话。
　　穆宁洛因为封维的事，对徐清然一直记恨在心。现在见到他把自己送进银龙，就要穆子羽好好整他一番，给他安排待遇境况都最糟糕的去处。
　　于是就想到了天龙太月星的南洲。
　　穆子羽红着眼，又重重锤了一下桌子。
　　不考虑亲人的想法就说他无情，多考虑了一点又说他不分公私，那他到底要怎么做才正确？！
　　·
　　“啊？马哥他们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要出席那位上校的欢迎仪式了？”
　　又是新的一日。
　　下午四点多，休息室里的一班人基本都醒了，正在吵吵闹闹聊天。
　　有人煮了热水正在泡快熟面：“好像是军营里不知道谁想出来的馊主意，说比起缺席让新上校尴尬，不如那天直接给他搞个大的，好好整一整他，让他知道我们南洲人不好惹。”
　　“你也知道，大家最喜欢的就是搞事了，这样的热闹他们肯定不会错过啊！”
　　“我听说各区的大哥们已经开始在谋划要怎么让那位上校难堪了，可惜我们这些小兵参加不了欢迎仪式。”
　　“没关系，我有电话，到时候可以打给我一哥们问问！”
　　房里的人都在哈哈大笑。
　　还有人提到前几天的事：“你们还真别说，我听说咱这一届新兵里还来了个老牛批的，报到第一天就把上校办公楼给烧没了啊！”
　　“如此牛人，跟我们南洲可真是太相合了！”
　　徐清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合群，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独自一人在外边没什么人的休息站坐着。
　　8区和隔壁相邻的9区都是严重受灾区。
　　所以小火车白天虽然会经过，但除了他们这种来工作的之外，基本不会有人靠站下车。
　　徐清然拨通了通讯器。
　　对面很快就接了，含笑的低沉嗓音隔着通讯器传来：“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徐清然挪了下身体，把右腿搭到了左腿，眯了眯眼睛说：“你对象是要干大事的人，日常比较忙，要多多理解。”
　　“好的，男朋友。”沈廷煜在对面轻笑，“你最近挺开心？”
　　“那看起来，南洲也没有谢南钧想的那么糟糕。”
　　“是挺糟糕的。”徐清然说得直白，“以你对待训练那么严厉的态度，要是过来——”
　　“等你训练结束的时候，军区还活着的人可能就不到一半了。”
　　沈廷煜又笑了一声。
　　徐清然道：“不过，我觉得这种做什么都不需要考虑规则的地方，挺适合我。”
　　“我要感谢穆子羽，把我送到那么好玩的地方。”
　　“我知道。”对面人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听得他耳朵微微发痒。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天龙会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徐清然挑眉：“嗯？”
　　“因为，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翡星金乌城现在的时间是晚上。
　　徐清然不在，沈廷煜就干脆住在总营办公室里了。
　　他往他舒服的大椅子靠了靠，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看起来好像也很不错。
　　说完上一句话，他又说：“只是感觉，不管何时何地，以什么样的身份活着，你都不是一个甘于平凡，虚度人生的人。”
　　徐清然知道他自己有能力，所以他敢于挑战一切事物。
　　对他来说，失败也就失败了，总比没去尝试插一脚来得好。
　　所以沈廷煜当时才会觉得比起金翼这种已经稳定发展，没什么挑战的阵营，徐清然会更愿意选择摇摇欲坠的银龙。要么成为改变局势将它重新扶起来的人，要么就算不能把它扶起来，那他也要成为彻底把它踹倒的那个人。
　　他总喜欢用这么轰轰烈烈的方式，去书写他的人生。
　　这也是沈廷煜特别钟意的一点，看着徐清然，就觉得他想办却办不到的事情，他全都替他做了。
　　“沈廷煜。”通讯对面的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有精神。
　　徐清然对他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感觉你就跟住我脑子里一样，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不管对或错，都是你能够认可与接受的。”
　　“是我遇过最合拍的人。”徐清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眼底也泛着真心的笑意。
　　南城8-9区关口休息站里，小火车慢悠悠进了站。
　　不意外的，没人下车，它在一声鸣笛之后又缓缓离开。
　　等到吵杂的声音远去，沈廷煜的声音才从通讯器的另一头闷闷传来：“所以怎么会是0%呢？”
　　徐清然忍俊不禁。
　　心想，这人真的是有够在意那个数据的。
　　他想了想，说：“或许，合拍不意味着契合。”
　　“就像真正的契合，是一个锁和一把唯一能够解开它的钥匙。”
　　“而我们两个人，更像是两块材质特别相似的金属，都很适合打磨成非常坚固的锁。”
　　这句话说完，沈廷煜陷入了沉默。
　　徐清然又跟他说：“你慌什么？外面钥匙那么多，我不还是要了你这块锁吗？”
　　沈廷煜沉吟片刻，得寸进尺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再更喜欢我一些？”
　　徐清然看着他迟迟没有再继续增长的精神池阶级，呵笑一声：“那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办到这件事了。”
　　沈廷煜顿了顿。
　　心想，徐清然这意思是自己还不够喜欢他吗？
　　他现在的喜爱，的确一直很克制。
　　主要太过放纵的话，他担心刚接触这些的徐清然未必能接受，尤其他对他的喜欢还在逐步增长中。而且，即使徐清然这么说了，那0%契合度还是如鲠在喉。
　　也横在他心里，成为难跨越的一道坎。
　　倒不是因为数据不满。
　　主要是两道低于10%契合度的灵魂，如果将来想要更深入去结合——
　　那种事情的过程会禁不住精神力的释放，但契合度太低，很可能会有导致承受方的精神池受损的情况发生。
　　他没有把这份担忧告诉徐清然，只跟他说：“那我做了好事，得留个名刷点在你心里的好感。”
　　徐清然问他：“怎么？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沈廷煜说：“你就不觉得，你这趟从天蛇去天龙的路程格外顺利吗？”
　　“尤其是在你狠狠得罪了穆子玥之后。”
　　徐清然也挺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穆子玥曾试图派人搞我？”
　　沈廷煜表示，在徐清然进入天龙星系的领域之前都没有间断过。
　　只不过那些苍蝇一样的麻烦，全被他拦截了下来。
　　徐清然沉默一会儿，问他：“你是受金翼管治的，就不怕穆子玥找你麻烦？”
　　结果沈廷煜笑了，说：“我如果会害怕，就不会敢在从恶塔出来之后，选择进入金翼营。”
　　徐清然心想，也对。
　　而且以沈廷煜的能力，穆子玥充其量只是3S级人员，单挑肯定挑不过他。现今又是金翼和银龙对打的重要阶段，在王位稳定下来之前，穆子玥应该还不会对他做什么。
　　“辛苦你了，男朋友。”徐清然学着他，故意加重了称呼。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一定的顺毛作用，沈廷煜的低笑声里多了几分愉悦。
　　俩人又瞎聊了一会儿，直到徐清然听见沈廷煜那里传来别人进入办公室的声音，知道他又得忙了，才挂掉通讯。
　　他这边刚结束跟沈廷煜的聊天，旁边正好走来他们8区的队长。
　　对方瞅了他一眼，说：“新……小兄弟，你挺有钱嘛，竟然还买得起通讯器。”
　　通讯器跟手机不一样。
　　手机目前在这个世界里能够做到的极限，就只是同星系内的联络。而通讯器是可以跨星系，甚至某些特定特制的，还能跨国——也就是凯安帝国之外的星系，格莱尔星系团里其他帝国联盟进行通讯。
　　因为材质和线路的特殊性，极其昂贵的维系成本，所以通讯器的价格不便宜。
　　至少对天龙系的人来说，是非常贵的。
　　面对这样的评价，徐清然又开始一本正经忽悠：“也没有。”
　　“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8区队长：“……？”
　　徐清然说完看了眼天色，起身问：“大家都醒了吗？”
　　队长不明所以：“早醒了，还都吃饱了呢。”
　　徐清然笑了：“很好。”
　　“那我们开始练习吧。”
　　队长一脸茫然：“？”
　　练习什么？
　　徐清然说，嫌弃他们体力太差，续航不足，导致他们的清扫工作每次做到最后都很狼狈。
　　所以决定从锻炼他们的体力开始。
　　休息室里的卫兵们听完，全员大笑出声。
　　资历较深的直接说：“小兄弟，你真搞笑哦。”
　　“你以为给咱区调派你这样的帮手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有你们几个小兵在了，清扫行动当然是你们负责啊！”
　　说话人笑声越发猖狂：“而且你这么厉害，我们以后更轻松了！说不定阿强他们也可以轮流休息，感觉你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完成每天的工作量了啊！”
　　徐清然冷眼看着他们笑，等他们笑够了，才又说：“笑完了吗？”
　　“笑完，就该去练习了。”
　　休息室里几人脸上的笑容这才逐渐淡下。
　　发现徐清然好像是认真提议之后，队长走到他面前，表情凶狠对他说：“我说新兵，不要以为自己有几个能力就开始飘。”
　　他语气也是恶狠狠的：“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在8区和9区这里，我就是队长。”
　　“现在我以队长身份命令你，今晚替换去9区的清扫行动，就由你一个人单独负责了。”
　　徐清然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直接抬手对准他脸就是一拳。
　　然后冷冷淡淡说：“我以为你们南洲，最不讲究的就是上下级命令这种东西？”
　　上校的话都不听，来到小地方反而搞起身份跟资历压制了。
　　真有意思。
　　队长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开始打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恼怒着就开始挥拳要打回去。
　　结果不管怎么左挥右打，就是连徐清然的一根头发都碰不着。搞到最后，反而是他自己因为第一时间消耗的力气太多，开始轻轻喘气。
　　徐清然还好声好气说了句：“看吧，体力没维持好，连打架都喘得像条狗。”
　　队长顿时恼羞成怒，喊了休息室的大家：“喂，你们都在看戏呢？还不快来帮我！”
　　众人这才回过神应声上前，围殴不知天高地厚的徐清然。
　　当然，最终跟6-7区那班人一样的结局。
　　他们那位骂得最狠的队长，直接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连连，倒地不省人事。徐清然甚至还没放过他，走到他身旁，抬脚对着他胸口又不轻不重踹了一下。
　　没把人踹死，但这估计得休息好久才能恢复。
　　做完这一举动，他才眼神冷漠地瞥向其他身上同样挂彩的人：“你们应该清楚，南洲几乎是三不管地方吧？”
　　不管生。
　　不管死。
　　不管违法者。
　　“就像你们不怕死一样，我也不怕会一不小心把你们弄死。”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乖乖听我的话，还是让我现在帮你们提前结束生命？”
　　毫无疑问，大家都选了前者。
　　在不应该不怕死的时候，他们还是比较惜命的。
　　于是，差不多十来号人，太阳下山前就被徐清然喊到9区的空地各种操练。
　　直到天黑，给他们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又逼迫他们进入9区深处开始清扫行动。而且徐清然还真的说到做到，全程都在边上冷眼旁观，没有出手帮忙也没有指点。
　　只在他们一群人真的快招架不住，甚至有人开始被I类魔鬼缠住咬伤，他才出手把那片地方的I类魔鬼全解决掉。
　　危机暂时解除，所有人都累得或趴着或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休息。
　　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再看徐清然，一圈清扫下来，汗都不带流的。
　　甚至衣服都还是整整齐齐，没什么皱褶。
　　他们没忍住想——
　　到底谁才是新兵啊？怎么莫名其妙，他就成他们教官了！
　　徐清然走过来，脸上还是戴着那尖牙咧嘴的怪兽口罩，他们只看得见他的眼睛。
　　然后听见他问：“现在这种窝囊样子，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大家倒在地上喘息，没有说话。
　　又见他看向其中一人，说：“没记错我记得你说过家人，就在跟8区另一边挨着的12区？”
　　接着又是另一位趴着不动的：“你爱人也在那里吧？”
　　随后他还点了几个人，除了那些是从其他星系被调派过来的人之外，其他原住民们全都被他点了一遍。
　　众人震惊于，他们平时随口聊天提到的事，他全都记得！
　　点完了之后他说：“他们指望的就是死守前线的你们，但如果连你们都开摆的话，他们还能依赖谁？”
　　徐清然那天来时，在那里打牌吃花生的平头男人就是其他星系来的卫兵之一。
　　他平时说得最多的，就是吐槽自己人生不得志，觉得自己被各种看不起，辛辛苦苦在外为银龙征战沙场，却被丢到这样的地方来。
　　徐清然俯视着他，淡声说：“别人有没有看不起你我不知道。”
　　“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让别人看低你的吗？”
　　场上所有人，都被徐清然一针见血且直白地批评了一遍。
　　最后发出灵魂拷问：“还记得你们穿上这身制服的原因吗？”
　　把所有人创得沉默。
　　甚至有比较感性的，已经开始眼眶发红，满眼不甘心。
　　上南洲的卫兵们最开始选择摆烂和违抗命令，主要目的是为了向军方高层，向银龙表达不满。
　　但最怕的就是这原本用以抗拒的，最后成了真正的摆烂。
　　“实在不想穿了可以脱掉，南洲军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徐清然的声音，清冷得像天上的月亮。
　　说着，他忽然就握起他的精神力刀，那双眼睛在暗夜中仿佛泛着一丝冷厉的腥红，直勾勾盯着他们说：“当然，南洲的军队也不需要没有价值的废人，不想干了跟我说一声，我马上送你去极乐世界享受。”
　　众人吓得一抖，也不休息了，立刻爬起来严阵以待。
　　第一时间也没意识到，他一个小兵身份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徐清然没有再叫他们继续跟I类魔鬼练习，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只留给他们高冷的背影。
　　他们不敢在天还没亮时在危险的9区待太久，只能赶紧追上在场唯一能给他们足够安全感的徐清然，像做错事的小鸡崽子跟在他身后。
　　几人相互对视间，都能见到彼此眼里的心虚和愧疚。
　　确实……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只是因为比别人穷了点，天生资质比别人差了点就要被人看轻嘲笑？
　　但回首看看过的日子，他们也没有在为改变这一切而努力。
　　·
　　不知道是徐清然那晚的话起到了点作用，又或者是他身上的杀气实在太重。
　　反正那天之后，8-9区关口的卫兵们都老实了不少。
　　不会天天在那里嚷嚷和抱怨，在徐清然喊他们出去练习时也不敢表示不情愿，配合得很。两天下来，到了晚上的清扫时，徐清然终于不再让他们跟魔鬼群瞎打，偶尔会出声指导几句。
　　转眼，来到东城给新上校举办欢迎仪式的日子。
　　为了不影响工作，欢迎仪式办在了白天。
　　与各城领队们说好的缺席不同，东城营区今日难得聚满了人。
　　除了北城那里，其他城区的人基本都来了。
　　他们交头接耳讨论着各自的计划，有些人还带了道具，比如小石子或者发霉发馊的食物，决定等新上校演讲的时候糊他一脸。还有装扮得奇形怪状的，准备故意闹场等等。
　　反正应有尽有，只期盼着人赶紧来，好让他们能够尽情砸场。
　　欢迎仪式的场地就没这么满人过。
　　毛副官看得惊讶，同时又很担心徐上校如果来了，要怎么应对。
　　结果，一大班人等得都已经超过说好举办仪式的时间的两个小时，都还没见到他们的新上校出来。
　　前排不耐烦的开始骂毛副官：“怎么回事？”
　　“以前再慢都没有这位这样耍大牌的吧？你真的有跟人家说好时间吗？！”
　　副官被骂得心里委屈。
　　说了啊，还跟徐清然确认了几次呢！
　　但表面也只能维持住他的表情，说：“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而此时本该出现在东城营区的徐清然，却正在去往南城6-7区的小火车上。
　　他来到熟悉的休息站，跟回到自家那般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结果门一开，就见到孙宏兵等人围在桌子边吃火锅。
　　火锅主食材，是熟悉的触手肉。
　　徐清然眉头轻轻往上挑了挑。
　　哦豁？
　　“咳咳咳……”孙宏兵被徐清然毫无预警的出现吓得一呛。
　　同时还感到无比羞耻。
　　门口处的徐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两眼弯弯笑着。
　　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徐清然离开前还在痛心疾首指责他把马彪小宠物杀掉吃了的他们，现在竟然就在偷吃。
　　没办法，谁能抵挡得了免费的海鲜！
　　徐清然还没跟他们搭上话，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走到休息站无人的一角才接通。
　　毛副官小心翼翼问他：“上校您好，请问您人在哪儿呢？希望您没有忘记今天的入职欢迎仪式。”
　　徐清然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开口：“啊，我没忘记。”
　　这厢，东城军事总营。
　　入职仪式活动现场。
　　众人看着毛副官离开现场打了通电话，然后两眼呆滞回来。
　　过了很久，才拿起扩音器，说：“……大家久等了。”
　　“新来的上校说他突然有点犯懒，不想出席这种无谓的场合。”
　　“要我替他……向前来恭贺的大家道声谢。”
　　毛副官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帮徐清然转达完的这些话。
　　反正刚才他讲完电话时候，人都傻了。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底下一群人，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被新来的上校放鸽子了？
　　表情瞬间又变得不敢置信。
　　——等了几个小时，就这样鸽了？！


第63章 整顿开始
　　不怪上南洲的人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毕竟这种欢迎领导入职的仪式，本来就是历任上校搞出来的花里胡哨活动。甚至他们很多过来就是为了享受那一瞬间的拥簇与追捧，然后拿出他们的态度想要开始整顿‘风气’，洋洋洒洒说了一堆。
　　一般为了能更好去维持上南洲军部的运作，任职的高官都会在这天给各区领队交代新的任务或是本月目标之类，做做样子。反正怎么都只是嘴上说说，辛苦工都是底下的人来做。
　　结果这一位倒好，连出个席维持表面功夫都懒得搞了吗？！
　　甚至什么任务都没交代！
　　“草，谁想的馊主意！”
　　人群里，不知道有谁大骂了一声。
　　按照原计划拒绝出席不就好了嘛！
　　现在倒好，竟然被新上校放鸽子了？！这少校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那么懒！
　　站在最前方负责主持大局的小副官紧紧握着扩音器。
　　心里想着徐清然打给他的10万块钱，忍住没有背地里骂人。
　　他早该知道的，一个能够放火烧自己办公楼的上校能正常到哪儿！
　　就是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这么大的坑甩给他！他在这里工作多年，最是理解上南洲人们的‘野性’。今天这些人都装备齐全的，万一恼羞成怒，把气撒他身上怎么办？
　　小副官还在考虑要不要赶紧先提前跑路，却发现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场上聚集的人群嚷嚷吐槽完后，就是把准备好的道具全砸地上，主打一个来都来了不用白不用。原地发泄完之后，才骂骂咧咧离开。
　　离开前，没忘了把给新来上校准备的那些食物打包回去。
　　毛副官小小的身体，躲在几位负责护守场上秩序的两个壮汉士兵身后，又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只敢伸出一颗头打量外面的情景。
　　他听见有人在摆烂大笑。
　　“哈，傻比银龙好样的，派来的人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这是摆烂吗？是在摆烂吧？连工作内容都不交代的吗？”
　　“也好也好，他最好一辈子都这样摆下去，别插手我们南洲的任何事情，少给我们添麻烦！”
　　也有人在气急败坏。
　　“靠，被摆了一道！”
　　“连脸都不敢露，肯定是个又丑又胖头又秃的老东西！”
　　“他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否则让老子发现他是谁，肯定给他好看！”
　　而正在被骂的徐清然，这会儿已经愉快吃上火锅了。
　　6-7区的几人见到他就跟见到老大似的，下意识就站起来摆椅子让位置，恭恭敬敬请他上桌。
　　等乖巧站在旁边时，才猛然惊觉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新来的小兵这么服服帖帖！
　　徐清然不经意问了他们一句：“最近工作日没喝酒吧？”
　　听得他们背脊发寒，动作整齐划一摇头：“没有没有，全送人了，都送人了！”
　　……没办法，打不过只能听话。
　　他们也想过要叫马哥来撑腰，但要是真把人喊来，首先小乖乖的事情解释不清了。不管小乖乖是谁杀的，他们都难逃其咎！其次，他们跟马彪的关系其实也没那么亲近，只是正好巡逻的区域休息站能够提供一些价值，才算认识。
　　而且，据说马彪主要看管的南城1区和2区，近期面对的I类魔鬼群灾害还挺严重。
　　紧挨着的正好是3区和5区，这两个都属于已经被彻底攻陷的地方，里面的居民现在都被迫退离到了1和2区。但近段时间，这两个地区也开始有被I类和低阶的II类魔鬼群侵入的迹象。
　　所以马彪最近每天晚上都跟他的部队死守在防线边缘。
　　毕竟1和2区是南城历史最悠久的民住区，跟西城的地区相邻，曾经被认为是南城能抗到最后的地区。偏偏西城的军卫跟南城这里的关系也不太好，不太可能会出手帮助，甚至南城还怀疑入侵这俩区的魔鬼群是西城推扫过来的。
　　反正，马彪他们最近为了这些破事忙得脚不着地了。今天又因为突然改变的主意出席了新上校的欢迎仪式，没能按照计划过来。
　　孙宏兵他们各种考虑下，就没好意思把徐清然这个可恶的小新兵举报上去。
　　这里，徐清然对孙宏兵他们几个的工作态度还算满意，除了喜欢恶整新来的小兵，其他时候起码都有在工作。毕竟是巡卫兵，他没有对他们太严格，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吃——
　　哦不是，是为了跟他们讨要南城各区的军卫分布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哪几个区是受灾区，哪几个还没被I类入侵骚扰，以及各个分站目前的人员数量大致分配。
　　孙宏兵把早早准备好的手写册子递给他，疑惑问：“徐同志，你要这些信息做什么？”
　　语气里还多了几分警惕，显然是担心他这位从其他星系来的新兵，摸透他们南城军防之后想搞事。
　　徐清然拿着小册子随手翻了几下，满意地弯了弯眼睛，说：“我当然是要——去踢馆。”
　　孙宏兵：“？？”
　　拿到手册，徐清然没有跟着他们继续吃完火锅。
　　他起身拿出手机，先是对着摆满章鱼肉跟菜的桌子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打开录屏对着冒热气的锅底以及站在桌子边，满嘴油光的孙宏兵等人一顿拍摄。
　　拍完再点点头：“以后马哥过来，你们也是同谋了。”
　　说完收起手机，边对他们挥挥手边往外离开。
　　孙宏兵几人顿时傻眼。
　　哇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这是污蔑！是抹黑！
　　胡渣大哥老刘拍了一下身旁的同伴的头，瞪着眼睛怒骂：“都怪你，今天为什么要提议吃火锅！”
　　·
　　徐清然从6-7的休息站，搭上了前往其他站点的小火车，开始他在南城的巡回之旅。
　　南城里除了关口小站点，还有好几个军事分营。
　　据说那里的卫兵主要负责的是突袭支援，以及每个受灾区的深入清理。
　　有说法说每个受灾区里都有一个最大最难搞的‘母体’，它身上强大的能量为整片区域的魔鬼群提供了源源不绝生生不息的力量，所以要是能把它处理掉，就能大大抑制该区域其他魔鬼的生长。
　　但在其他星系，即使有沈廷煜那样的天赋者领导，有很齐全完善的军武设备，一小块受灾区里的最大‘母体’，也可能要花好几个月才能发现、锁定，探出源晶后再处理。
　　好比徐清然刚穿越来的红城南13区，传说中最难搞的大区之一。从银龙再到金翼接手，共花了十来年左右的时间才成功击杀那只最大母体。更别说在天龙系这种群龙无首的放逐之地，想成功击杀母体非常困难。
　　所以这里人抱着的想法就是，靠着‘数量’取胜。
　　这个数量指的是攻击次数与人数，他们认为只要增加全军出动的次数，集中那个目标I类母体发出攻击，总有一天能走狗屎运击中对方的源晶，将其击杀。
　　徐清然听到这个说法时，不置可否。
　　要在这么大的嵌合I类身上随机击中小小的源晶，是低得几近于无的概率。先不说I类身上的源晶能够实时移动改变位置，重要是那种程度强大的母体，身上揣着源晶的那只I类还有异于其他嵌合体的强大感知。
　　它能提前一秒左右的时间预测到即将打到身上的攻击，继而提前避开。
　　所以哪怕真运气好盯到了源晶位置，也会被对方先一步躲掉。再来就是，作为大型中高阶的外族，源晶身上的防御力同样非常强大，即便是3S级来，都需要消耗好几次的精神力攻击，才能将那枚源晶真正击破。
　　小火车在一座能够通往某个分营军区的休息站停下，徐清然看了一眼，没有下车。
　　他没打算先在军区地方停留。
　　军区的人太多，不是他进去随便拳打脚踢一下就能威胁管治。虽然不是办不到把他们都打一遍，但这并没有意义，甚至他们要是伤得太重做不了事，受害的也是这里的居民。
　　所以他现在的目标，只是看看各区站点处的守卫，包括巡逻人员的情况。
　　徐清然离开7区后，第一个下车的站点是4区的安全区。
　　此时正好是傍晚，街上摆摊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见到几个4区休息站的守卫在街道上走动，像淘气的孩子那般打闹。路过某个摊子时候不小心因为动作太大撞翻了上面的箩筐，橘色果子哗啦啦滚落一地。
　　“我的天啊！”守着摊子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她惊叹着捂脸，腰背佝偻步履蹒跚走到路中央，一个接一个开始捡起掉落的果子。那些闯祸的卫兵跟没看见似的，嬉嬉笑笑走过，银黑色的靴子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啪嗒踩坏了几颗果子。
　　看得老妇人差点气晕过去，愤怒指着那几人离开的方向喊：“喂，你们几个，不帮着捡就算了，能不能别那么没素质！”
　　本来在说笑的卫兵们被她骂得有些不爽，转身目光恶狠狠盯着她：“老太婆说话放尊重点。”
　　说完又刻意踩碎脚边一颗完好的橘果，语气高傲：“我就踩怎么了？自己东西没放好还怪人呢，再逼逼小心我直接把你扔进受灾区喂魔鬼！”
　　老太太又惊又怒，但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般居民，她也只能忍耐着吞下这委屈。
　　几人嘻嘻哈哈转身就要继续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却发现他们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高挑的身影。对方戴着个滑稽的卡通怪兽口罩，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那莫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得几人感到不适。
　　刚刚怒怼老太太的卫兵挺胸阔步上前：“你小子——”
　　才刚开口，其中一只腿突然就被对方用力一踹，直接踹中神经，被迫软着腿跪下来。
　　棕发男生垂眸俯视着他，冷声问：“做错事，不给人道歉吗？”
　　“这就是你们身为军人该有的纪律？”
　　不小心被摆一道的卫兵低低骂了一声，边作势起来边问：“你特么是谁啊？有什么资格管老子怎么做？”
　　“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教，也很讨厌遵守什么狗屁规矩！”他站起身，抡起拳头对着眼前人那双眼睛就要揍去。
　　但不出意外，没有击中。
　　甚至连接下来的攻击都被一一躲开，反而轻松被对方抓到破绽，抓住他的手臂施放了阶级明显比他要高的精神力，压制住他之后，给他狠狠来了个过肩摔。
　　卫兵被摔得脑袋发疼，还没起身，刚刚踩过水果的那只腿就被另一只脚踏住了脚踝。
　　随即，骨裂的嘎啦声响起，惨叫声在整条街道上回荡，痛彻心扉。
　　徐清然眼中冷戾微微泛起，声音凉凉对他说：“这种用来浪费食物的腿，可以不要了吧？”
　　大街上的其他摊贩像是受到惊吓，呆愣愣盯着眼前一幕，一时忘了动作。
　　其余的卫兵同伴也才反应过来，面对徐清然这样的危险人物，直接掏出身上的刀子围攻上去。徐清然自己也有武器，但他没用，眼角余光轻易就捕捉到那些想要偷袭的动作，以巧妙的姿势躲开。
　　转身精准一脚，把人踹飞。
　　踹完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回头直接就抓住两只朝他捅来的手，往他们手腕用力一敲，打掉他们手里的刀子。手里再没武器的AB级卫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放倒了。
　　五六个人齐齐上，就没一个打得过。
　　这种带着武器，极可能会出现血腥恐怖暴力的画面，对周围的普通居民来说应该是很恐怖的场景。但他们在着急收拾东西准备逃离现场当中，没忍住慢慢被戴着口罩的男生吸引。
　　莫名的，他即使不说话，身上好像也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明明正揍着人揍得发狠，却又给人违和的亲和感。而且他打架的姿态和动作，跟其他人好像就不一样，从闪躲再到回击，动作行云流水，完美得像是在拍戏，好看得叫人舍不得挪开目光。
　　在那些卫兵全被徐清然打趴之后，寂静的街道上竟然还传来了鼓掌声。
　　是刚才被威胁的那位老妇人。
　　南城的卫兵是又勇又怂。
　　勇在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人，不管是谁也不管对方实力到底有没有比自己强，他们都是先上再说。怂在于只要确定了是他们真打不过的对象，会在被弄死前就先乖乖听话认命。
　　于是，不久前还嚣张得很的几个区域卫兵，现在正顶着一身伤，龇牙咧嘴地帮着被他们欺负的老妇人收拾满地狼藉。甚至还被徐清然交代了，替她把整个摊子都收拾整理好，帮忙推着剩下的水果送回她家。
　　当然，也不是每个居民就值得帮忙。
　　比如附近还有个大叔，自己不小心把摊子东西弄掉地上，就趁机招呼那些屈服于徐清然淫威之下的卫兵：“哎，那谁，就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帮我啊！”
　　刚把附近橘果捡完的卫兵对这大爷高傲的态度很不满，但想起徐清然刚刚揍他们时候的眼神，只能认命过去任人差使。走没几步，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搭住。
　　侧头一看发现是徐清然，他身体条件反射抖了抖，连连应到：“别打了别打了我马上去。”
　　可徐清然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更重了，阻止他前进的同时，还说：“不用。”
　　丢下两个字，徐清然就走向那位大爷的摊子。
　　仔细一看，他手里还拿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棍子。
　　大爷收拾到一半抬头，发现喊的卫兵没来，反而是徐清然手里杵着根棍子站在他摊子旁边一言不发盯着他。
　　他是见识过徐清然的狠性的，不敢对他太不礼貌，只问：“长官，怎么了吗？”
　　他不认识徐清然，看他对那几个小兵有那么强的压制能力，还以为他是他们的领队。
　　徐清然那双漂亮的眼睛浅浅弯起，问他：“大叔，你的东西是你自己弄掉的，还是我的卫兵他们动的手？”
　　大叔顿了顿，想着刚才他们都在忙着收拾烂摊子，肯定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他，理直气壮回答：“说的什么哟，那肯定是你的人弄的咧，难不成还能是我？”
　　“看看我这些菜和水果，都被你们砸坏了，得赔钱哟！”
　　徐清然笑而不语。
　　事实上，他刚才见到了这位大爷不小心把自己的东西弄掉后，发现能有免费的劳力，又主动弄掉更多东西。就想看平时高高在上的那些卫兵给他当苦工，满足心里恶意。
　　徐清然没有忘记，南洲里的军卫理论上是他现在管着的人。
　　态度不好不遵守纪律他会给他们上课，但也不会让他们无故被人这样打压欺负。
　　所以徐清然没有回应大爷的诉求，而是用着同样平和的语气又问了一遍：“大叔，你想清楚再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你自己不小心掉的，还是我的卫兵他们弄的？”
　　那大爷表情多了点不耐烦，正想回话，抬头对上徐清然那双含笑的眼睛后，莫名打了个寒颤。
　　忽然间，又注意到他在棍子上来回轻敲的手指。
　　嘴边的话忽然变得犹豫，最后心虚回答：“啊就，忙着赶在太阳下山前收拾好回家，不小心弄掉的嘛！你们就不能看在我上了年纪的份上，帮个忙嘛？”
　　徐清然瞥了他一眼，对还在乖乖等待他决定的那个卫兵指了指其中一个小篮筐：“帮他把那些萝卜和洋葱收拾好就行。”
　　说完，他又对大爷说：“剩下这些，你自己收。”
　　眼神底下是看穿一切的冰凉。
　　这下大爷是真觉得有点害怕了。
　　因为徐清然让他自己收拾的那批，都是他后来故意想给卫兵找活儿弄掉的。显然，这位有着火眼金睛的长官是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了。
　　他见识过徐清然打人的厉害，不敢保证他疯起来是不是连这里的居民都照打，只能弯腰听话地开始收拾狼藉。被喊来帮忙的卫兵看徐清然和大爷的反应，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心情复杂地把那一箩筐的东西都整理好，感觉一开始对徐清然的怨念好像突然少了那么一点点。
　　哼，也就一点点。
　　……
　　就这样，徐清然开始了他在各个关口分站的观察与‘整顿’行动。
　　仗着各个分区的卫兵不常见面，所以每次去都面不改色说自己是新来的小兵，然后把那些懒散的、态度不好的，全都按照他的‘规矩’教了一遍。
　　也有小部分负责巡逻或清扫的卫兵办事态度比较认真，徐清然就会观察他们的不足，像之前在军学院演习时候那样，根据他们的精神池阶级和自身情况，教他们扬长避短。
　　他发现天龙系这里的军员，大部分其实都有一定的水平。
　　只不过他们要么是本地直接考进去的军营，要么就是以前在那种野鸡军学校上的课，基础训练都不是很到位，导致他们出来之后面对外族也只有一个‘打’和一个‘莽’字，毫无技巧可言。
　　于是，徐清然遇到那些比较认真听话的，就顺着他参与的工作调整。
　　遇摆烂又态度不好的，就逼他们认真起来。偶尔还有那么几个真正的毒瘤，天赋既不够高又不愿意努力，甚至没有目标，进入军部明显就只是为了享受在南洲的一些特权。
　　他们属于打不怕，不仅要继续游说那些开始有觉悟的同事，还几度想暗中谋杀徐清然这个让人讨厌的眼中钉。像这种多半在其他地方可能也杀过人的，徐清然就没跟他们客气，以‘正当防卫’为由把他们全搞死了。
　　——那种一开始就把自己划分进社会渣滓分类的，没有留下的必要。
　　徐清然待过几个站点之后，最大感触就是南城里的居民和军卫之间的关系大部分都不太好。
　　双方在一定程度上都有各自的问题，所以有的时候他除了整顿态度不正确的军卫，也会顺道教教那个地区里的恶民做人。该打就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一样熊一样恶毒，就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一圈下来，那几个见识过徐清然‘发疯’的区域，风气都改善了许多。
　　不过，这些小站点只是他在巡视时候正好见到了，顺手做的事情。
　　他真正的目标，不是搞定这些零散的小兵，而是能更有效帮他解决大批人的‘大鱼’。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
　　太月星上南洲也开始进入冬季。
　　上南的冬天不下雪，徐清然平时出门，身上也只多穿了一件能够御寒的长风衣。
　　9-10区站点的卫兵们送着他乘上小火车，前往新的区域。
　　看到恐怖新兵终于离开，几人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松完气，忽然又感到一阵说不上的落寞。
　　9区和10区分别是民住和受灾区，这里的卫兵分了两组，一周轮换一次负责区域。
　　他们第一次遇见徐清然，是在民住的9区。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所有人都听话回家，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大街上游走，身影显得孤独又森冷。周围那些胆小的IV类魔鬼也不伤害他，一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神一样跑了。
　　他们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这位据说是新兵的家伙捡回休息站。
　　9-10区的站点里有一位著名的恶霸，身材是徐清然的两三倍大，是整个站点的领队般存在。因为没人能够制裁他，而他确实又有一定的能力，大家只能对他一切的傲慢行为忍气吞声。
　　这位恶霸还有个特殊癖好，就是喜欢男人。
　　尤其还是徐清然这种，肤白貌美，身材好长得又高的男人。
　　徐清然最开始被他们领回来的时候，就让这位恶霸给盯上了。只不过徐清然跟其他外表柔弱性格也很娇弱的男生不同，他的防备心和反击能力很到位，恶霸日常想接近他并不容易。
　　直到某天晚上恶霸故意把他和另一位比较瘦弱的组员排在一起，去9区进行巡逻，其余人都被安排到10区进行定期清扫了。大家当时挺担心，毕竟明眼人都知道恶霸想做什么。
　　结果两个小时之后，在10区工作的卫兵就见到他们回来了。
　　但场景很惊悚，简直是一眼冲击。
　　被拉去凑数的那位小组员走在最前方，整个人抖得像筛子。
　　而走在他身后的徐清然，身上依然穿着那衬得他更加高冷的的银龙制服与帅气的长风衣，手里拖着一具浑身是血，没有一处完好的巨大身体。
　　众人看得傻眼。
　　不知道那两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徐清然整齐的高领军服，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被人扯掉了。而他的眼神，凶冷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罗刹，被他拖着走的身体在路过的地方拉出了长长的血迹。
　　徐清然就这样把不知道断没断气的恶霸拖进了10区。
　　再回来的时候，手边已经空了。
　　根据那位小组员事后回忆，事件经过大概就是恶霸故意找理由让徐清然出去，把他带到城镇无人的角落想对他强制施行不太好的事情，结果最后被反杀了。
　　恶霸被带上车之前，小组员都不记得他到底被徐清然摁在地上捅了多少刀。
　　只觉得那个场景，比他近几年看过的任何恐怖片还要让人惊悚。
　　于是，从那天后徐清然就成了他们站点的新晋‘恶霸’。
　　他的要求，他们不敢不听。但跟原来那位真正的恶霸不同，他更多时候只是监督他们有没有把工作做好，强制提升他们各方各面的能力，保证他们可以更快速更有效施行10区的清扫行动。
　　被徐清然强行安排训练的那些天非常痛苦，但现在这尊大佛终于走了，他们却又感到诡异的失落。
　　毕竟有他在，清扫行动总能有满满的安全感。
　　他虽然人狠话不多，但跟他待在一个空间里的感觉，更多时候是舒服的。
　　——总觉得，是一位很了不起又很与众不同的新兵呢。
　　·
　　小火车里，徐清然拿出了他的光板，正在查阅下载的离线文件。
　　手里崭新科技的物品引起车厢内其他人的注意，但徐清然像没感觉到那些视线一样，淡定地处理他的‘公务’。
　　在南城巡回的这段时间里，他中间抽空回过一趟东城总营。
　　因为去的是毛副官的办公室，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他主要是想借着总营的网络，下载那些公务文件，这样他在其他地方的时候也能批阅。
　　当时他坐在沙发上，随口问了毛副官一句：“为什么上南洲只有东城这里通了网？”
　　办公桌后面的毛副官把头从书里抬起，一脸认真回答：“其实早期南洲的其他城区也安装了无线站点，只是南洲局势太过不稳定，常常在刚装好后就遇上魔鬼群的攻击，或是占领。”
　　反反复复的，总是才装好又倒霉被破坏。
　　一来二去，阵营那里觉得在这里安网就是无谓的开销，于是就干脆不给总营以外的地方安装网络了。就连电信系统也很薄弱，有些地区的信号都不怎么好。
　　徐清然把思绪抽出了回忆，低头对着光板里打开的文件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正在看的，是各大城区中校少校等领队们发来的诉求。
　　可能因为知道这些要求根本就不会被采纳，要求内容也从一开始的正常到后来开始破罐子破摔，越写越夸张。
　　比如南城那里，最初的要求很卑微。
　　只要一万的精神力枪，五百架陆地装甲车。
　　再比如西城，想要五千的精神力枪，一万个精神力刀，十架战斗机甲。
　　东城营区也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增派一万名的精英卫兵到上南洲，保证他们来时各个的基础配备——比如精神力枪和刀子，以及军装防护等都是齐全的。
　　因为迟迟没得到满足，后来他们每年的诉求也越拔越高。
　　什么一百万把精神力枪和刀子武器。
　　一万台战斗机甲，十万的装甲车，五十万的援兵，给每个在上南洲的军卫提供最新的防护制服等等……
　　还有提出要一吨鸡肉猪肉牛肉。
　　五千斤的香蕉芒果，大米土豆，甚至还有伏特曼批发模型……反正能想到的，都往夸张了写。
　　徐清然没忍住看笑了。
　　只有北城那里每年的诉求始终如一。
　　三十万把枪、三十万个武器、五万的车子、一万机甲、五十万套军服等军用基本配备。
　　徐清然就这样看了很久。
　　直到小火车到站的鸣笛声响起，他才收拾好东西，把小背包挂到其中一边的肩膀，准备下车。
　　徐清然每次从站点离开，都是随机上的小火车。
　　车子终点站在哪里，他在就哪里下车。
　　今天小火车带他来的是南城12-13区。
　　也是他第一次来的站点。
　　这两个区域，徐清然感兴趣一段时间了。
　　它们都是只被IV类入侵的居住区，相邻在一起。而包围着它们的10、11、14和18区，全都是完全受灾区。
　　从地理位置看，可谓是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但是这两个腹背受敌的地方却挺到了现在，一直都还没被I类大军吞没，这件事让他感到惊讶也很有探讨的兴趣。
　　徐清然从车厢出来。
　　抬眸就看见休息站窗口透明的控制室里，有个银龙卫兵以个妖娆的姿势，翘着屁股趴在控制台边的麦克风前，语气轻快播报：“欢迎大家来到南城12-13的关口休息站，左边12区，右边13区。请携带猪肉和酒水的13区访客尊重地方习俗，不制止你吃，但请不要出现挑衅行为。”
　　“一经发现，直接枪毙哦。”
　　徐清然刚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就看见小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里，走出了几位同样穿着制服的卫兵。
　　有男有女。
　　从控制室里出来的人，对着他们之中的红发男生笑道：“林哥，你们回来啦！18区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啦？严重不？”
　　“还好，就是有个I类母体比较跳，花了大半个月终于把它搞定了，警戒区域应该还能守住。”
　　“要是能跟帝国讨到多一点军用装备和武器就好了，不知道新上校能不能干点有用的事？”
　　“得了吧，上个月东城那里阿楠不是还跟我们吐槽说这位上校，直接放了大家鸽子吗？就这德性，肯定不用想能为我们谋福利了。”
　　“哈，我们刚刚还在说这件事呢！幸好我那天机灵，提前预料到了这点所以没去！”
　　自夸的人是一位红发男生。
　　身材挺矫健，肤色健康五官也特别深邃，两只眼睛又大又有灵气，讲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从肩章来看，他的官职似乎比周围其他同伴们都来得高一些。
　　“啊对对，是你聪明提前预料了这点，而不是因为起不来赶不上前一天去东城的车子才会缺席。”接话的女生把手肘搭在他肩膀上，边说边不客气地小小翻了个白眼。
　　女生跟他有着相同的发色，高高扎成了马尾辫。
　　她甚至长得比他还要再高一些，眼睛同样很大很灵动，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里面。
　　很明显，是一对姐弟或兄妹。
　　“想到新上校也是个靠不住的就很绝望。”
　　“不说这个，林哥，听说你们准备好下周突破10区了？”
　　“对，在等武器和装备……我等下就要跟阿雅去查看营地那里的情况。”
　　红发男生向守在休息站的几个卫兵打了声招呼，然后跟他旁边的女生一起朝12区的出口走去。
　　途中遇见从其他车厢下来的住民时，他们都会笑眯眯地跟他俩打招呼。
　　还有一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给他们一人一颗苹果后，又走到休息室门边，笑呵呵对里面的人说：“小伙子小姑娘，我儿子家果园的果子熟了，我跟他要了一点请你们吃。”
　　神奇的，跟南城其他区军人与居民相处的情况很不一样。
　　徐清然低头翻了翻孙宏兵给他的手册。
　　南城12区，是其中一个南城军营分营驻扎地。虽然不是10-18区的军事总营，但据说负责南城这半个分区的那位中校就驻守在那里，这半区的军防分布与人员调动，都由对方负责。
　　徐清然若有所思。
　　刚把手册收回口袋，前方很近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位兄弟，你看起来很像是迷路了啊？”
　　抬头一看，原本奔着12区去的红发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也穿着银龙卫兵的制服，所以注意到了。
　　徐清然想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我是刚到上南洲的新兵，想问问12区的营地要怎么去？”
　　红发男生打量了他一眼，没有怀疑：“原来是新来的援兵啊！欢迎欢迎，我们正好就要过去12区，你跟我们一起吧！”
　　徐清然没有客气。
　　交通工具依然是熟悉的越野车。
　　在车上，他知道了两位红发男女是兄妹关系，而且还是龙凤胎。男的叫林轩，女的叫林雅，不仅都是军部的人，也还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家就在13区。
　　副驾驶的位置上，林雅正在抱怨：“啊，我打包回来的炸野菜都不脆了！”
　　“都怪你，楞要我塞包里！”
　　林轩啧了一声：“营区里有气炸锅，你吃之前炸个几分钟不就好了？”
　　“我就想现在吃的嘛！”
　　徐清然坐在后车座，看着林轩和林雅兄妹俩人互怼式的聊天，思绪不免又有些恍惚。
　　如果徐青瑶能够跟他一起长大，或许他那位位爱凶人的妹妹也会是这样子的吧？
　　黑色的越野车，载着三个人一路往12区的分营过去。
　　太阳也随着他们的远去，慢慢没入了地平线的另一端。
　　同天夜里，南城2-3区的关口处。
　　通道里是忙碌窜动的身影，不断有武装齐备的军士从关口的一端奔向另一端。
　　神情严肃，步履匆忙，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3区靠近关口的外围区，马彪怀里抱着粗重的精神礼炮枪，对准不远处的一位I类发出了攻击。
　　他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四五个小时。
　　连着几日过重的消耗，让他精神池里的储备快要见底，每一次新的攻击都能让他脸色白一分，额头上的汗水更是如雨般哗哗落下。
　　只见不远的地方，又有同样消耗过重的队员昏倒，被同伴们扶着往关口站点的位置送去。
　　有人跑过来向他汇报：“马哥，兄弟们的精神池都快见底了，再撑下去可能会闹出人命……”
　　马彪的表情很难看，咒骂一声后说：“今晚先撤！”
　　他回到休息站，看着趴了一地筋疲力尽的卫兵，走到角落用力把自己的帽子仍在撒气。
　　倒也不是气那些人没用，只是在为3区不太妙的情况焦虑。
　　3区和5区土地肥沃，地区本身气候又格外潮湿，雨水充分，所以土地营养量很高。
　　这导致在3区的魔鬼群们有非常充足的能量来源，发育和衍生的速度都比其他区要快。他们每天的清扫工作量得是其他区的几倍，但即便如此，这里的I类衍生还是超乎他们预期。
　　再不控制住那些母体，2区很快就会被牵连了。
　　马彪正觉得头疼，忽然有个军员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犹豫着开口：“马哥，我最近听到了个消息，可能有机会缓解3区和5区的情况。”
　　马彪点了根烟草叼在嘴里，不抱希望问：“什么消息？”
　　“就是，听说南城里最近来了一位……特别厉害的新兵。”


第64章 摊牌
　　休息站的一角，马彪皱了皱眉头。
　　新兵？
　　太月星最近确实是来了一小批人。
　　上南洲这里分到的据说差不多有百来位，大部分集中在东城的军事总营，他南城半区领到的也就10个人。上个月他把人都分派到不同区之后，就扎头一直在忙1-2两区的防卫，没怎么打听各个分区站点的情况。
　　毕竟如果有什么比较严重的突发意外，肯定会有人打电话来通知。
　　所以关于南城几个站点最近有个新兵在‘踢馆’的事情，马彪也是今天才听说。
　　向他传达消息的小兵语气有点小激动：“我也是那天请假回家，路过我哥工作的14区站点去凑了下热闹。晚上我跟着他们进了清扫区，发现那里的魔鬼群衍生线后退了好多！”
　　“后来听我哥讲，那位新兵对源晶的感知能力超级强，清扫效率是别人的几十倍……夸不夸张不清楚，但马哥，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请那位新兵来帮个忙？”
　　马彪叼着烟草，表情不是很同意。
　　南城有半区的人都是他在管，怎么没印象见过看起来能有这么厉害的新兵？14区的话，就是林轩那里的人吧？
　　林轩底下的新兵，他才不屑用！
　　用了，不就表示向他认输了吗？
　　马彪跟林轩各自管着南城的半区，虽然没有跟南城和西城那种明面上的矛盾，但双方管治理念不太一样，性格什么也差距极大。加上不同半区划分就会被人下意识比较，所以都在心里默认对方是竞争对手，想拼出比对方更好的成就。
　　小兵闻言，纠结道：“他是不是林中校的人，这还真不清楚。”
　　“因为我回来之前在其他比如6、7、8这些地方休息时，也听他们提过这位小兵。”
　　“大家都夸他厉害，就是行踪比较不定。站点的人都管不住他，他就比较随心所欲，喜欢在南城各个地方跑。”
　　“但是据说他去过的受灾区，大家都亲眼见到他能在短时间内锁定小I类的母体，会教那里的卫兵怎么提高感知力和出手时机，还懂得怎么指挥……要不马哥，我们试试请他来帮忙呗？”
　　请这个字，似乎触及了好面子的马彪的雷点。
　　他头冒青筋，怒道：“请什么请？你这话意思是嫌我做得不够好，想要换其他指挥了是吗？！”
　　表情凶狠起来时，额头处那道伤疤显得更加狰狞了。
　　提出建议的小兵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头摇得飞快：“马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就是觉得马哥你最近看起来挺累，而且1和2区的情况又这么危急，多个有点能力的人帮忙挺好……”
　　马彪发了大脾气：“滚！”
　　声音大得，吵吵闹闹的休息站一瞬间陷入了寂静，所有人的注意力下意识被马彪和正在挨骂的小兵吸引。
　　“1区2区我能守得住！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们自己！”
　　“一个个的，身体比林妹妹还虚！人家其他系的小兵在场上最少都能撑四五个小时，你们才一小时就撑不住得换人！这里是天龙，是太月，是上南洲！全基地的人搬来都不够你们换的！”
　　马彪年轻时候，曾经离开天龙到其他星系当过兵，所以对其他星系的作战情况多少有点了解。之所以会回来，主要是因为他的脾气太冲，只要同部队里有人笑话他的出身来历，他就会直接上手打人。
　　偏偏其他繁华星系的部队里，S级算不上什么稀有阶级。
　　他在天龙军校的学习资源也没那些星系仔细与完善，技巧不如人家，不是每一次打架都能打赢。再加上他的背景没有大部分人来得好，事情犯得多了也没人保，最后被遣送回了天龙。
　　马彪说完，气冲冲离开了休息站，走进了2区。
　　所有人面面相觑，被骂得情绪低迷，无人开口说话。
　　造型狂野的越野车在安静的路道上飞快开过。
　　被碾散的蓝黑色魔鬼群在车子离开后，又咕噜噜着聚合。
　　马彪坐在车里，表情难看。
　　他刚回来天龙的时候，有不少人在背后说他是因为能力太差才会被送回来。所以他就凭实力让这里的人意识到他作为S级的威严，成了南城半区领导之后，脾气也越来越坏。
　　遭遇质疑和面子，是他最在乎的两个东西。
　　被大家追捧了那么久，连主要负责的两个地区都守不下来，还要一个无名小兵来帮忙指挥，这成何体统？！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一栋房子前。
　　门口上面挂着的吊灯一闪一闪的，显然是快坏了，却还舍不得换。
　　屋里亮着灯，房子周围的微电波仪器也正在运行，所以夜里出来游荡的IV类魔鬼都没敢靠近。
　　门开后，三个小孩冲出来抱住他的腿，各种嚷嚷：“爸爸你回来啦！”
　　最小的女孩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奶里奶气说：“拔拔我害怕。”
　　马彪疑惑：“怎么了？怕什么？”
　　屋里的女人这才从厨房里出来，解释：“听说隔壁街王太太他们家的厕所今天溜进了一只小的I类，还咬伤了他们的孩子。”
　　马彪皱眉：“I类？那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2区的巡卫动作很快，马上就赶过来把它处理掉了。”女人笑得无奈，“就是在我们这块小区闹了很久，孩子被吓到了。”
　　说着，她面上多了几分担忧：“唉，不过I类都开始闯进居民区了……3和5的情况现在是不是很糟糕？2区，是不是很快也要挺不住了？”
　　马彪顿了顿，安抚道：“瞎想什么！几个区隔得那么近，偶尔有几只漏网之鱼很正常！”
　　马彪同样是在太月星出生的子民，老家就在上南洲。
　　他的家人、朋友和亲戚，现在大部分都集中在南城的1区和2区，所以他对这两个区域的护守格外执着，也往自己身上揽了最大的责任。
　　他听见七岁的大儿子骄傲说：“没关系，有爸爸在，我们的家肯定会没事的！”
　　马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说得对，我那么厉害！”
　　1区和2区的人都指望着他。
　　他是这南城半区最厉害的领头人，所以他一定守得住，根本不需要其他不三不四的人帮忙！
　　与此同时。
　　南城12区的军事营地。
　　越野车慢慢开进了营区，军卫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周边站岗或者路过的军卫见到车里的林轩林雅，都会抬手跟他们敬礼，脸上笑意盈盈。林轩虽是领导，却没什么架子，进入营区时偶遇从里面出来准备去工作的车子，都会主动打招呼。
　　看得出来12区的军营，氛围非常好。
　　徐清然跟着他们下了车。
　　这里的建筑跟东城总营相比，又更简陋了一些。
　　全都是方方没什么特色的房子，远远是专门摆放战车与战机的大仓库，连医疗所也是一栋简单的大楼。
　　徐清然观察了一眼，里面的基础设施勉强还算齐全。
　　“林中校。”林轩领着他往他的休息室走去时，旁边有穿着工程制服的人推着一车子的东西过来，“这批都是我们利用仓库里那些旧武器改装好的，你试试看质量怎么样？”
　　推车里，摆满了用不同部件组装成的精神力枪。
　　配置虽然不算高，但勉强能用。
　　林轩随手拿起其中一把，对着远处的一个沙包开了一枪。
　　精神力光波大概压缩至小指般的粗细，攻击力度也还可以，准头也很不错，一击命中。
　　“还行，糙是糙了点，但用起来没什么问题。”
　　林轩看起来挺满意：“你们先全部检查一遍，确认不会有精神力攻击回流引爆的情况，再把武器发下去。”
　　“对了，上次跟你们说的装甲车也弄好了？”
　　工程师点头：“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的检查！”
　　林轩双手叉腰，语气肯定：“很好，反正只要下周之前能把东西都准备好就行！”
　　送走工程师，林轩又对徐清然招了招手：“小兄弟，你跟我们过来！”
　　徐清然跟着林轩和林雅进了一间房子，里面的小厅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沙发，旁边还有类似茶水间的地方。
　　“我给你倒点水。”林雅走过去的时候，长长的马尾辫在她身后晃了晃。
　　同时间，徐清然听见站在他旁边的林轩问他：“说来，小兄弟你来的路上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就那样站在原地听对方接着往下说。
　　“就是啊……我听人家说南城最近来了一位神秘人物。”
　　“会随机出现在每个不同的站点，逢人就说自己是刚来上南洲报到的新兵。”
　　话说到这里，徐清然头边突然被一道金属的冰凉抵住。
　　林轩握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枪，指在他额头边后，微微歪头对着他问：“你怎么看呢，新兵？”
　　不知不觉中，徐清然在南城作威作福已经一个月了。
　　或许上南洲的其他地方还没听说过这件事，但在南城的军圈——只要是林轩这种喜欢到处逛，到处跟人交换信息的，多少都能听到一些相关传言。
　　茶水间的林雅还在低头泡咖啡，好像没发现这里的动静。
　　又或是知道了，却没有阻止的打算。
　　徐清然内心仍是冷静得很，只回问林轩：“请问林中校，那位新兵都做了什么事？”
　　林轩想了一下，咬牙切齿总结：“到处去揍人砸场，把我每个站点的卫兵都训了一遍，逼着他们不能偷懒休息，非要给他们加强体能和技术训练，提高他们的工作量和效率呃……”
　　说着，语气从最初的盛气凌人，到后面莫名越来越虚。
　　“噗。”茶水间的林雅没忍住噗笑出声，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到外边的小桌子上，对林轩说，“哎呀，这样听来，人家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
　　林轩顿了顿，又皱眉说：“但他又是打人又是杀人的！”
　　“10区那恶霸不该死吗？”林雅反问，“别说这位小哥了，就连我他都起过龌蹉心思，只是我上次把他给揍了。”
　　“小哥哥你是位狠人啊。”林雅对徐清然竖起了大拇指。
　　林轩麻了。
　　他这段时间各区跑了一趟，听说某位神秘新兵的事。最开始各个区听下来他还觉得挺来气，想说哪来的家伙那么嚣张，把他底下的人都训了一顿，是不是在挑衅他的威严。
　　结果刚刚用总结方式说出来，忽然又觉得……好像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仔细想甚至还有点用处。
　　他抹了下鼻子，但还是没有把枪收回：“那你一个新兵，为什么要这么做？”
　　“引起你们注意啊。”徐清然回答得坦然。
　　林轩：“？”
　　这果然是挑衅吧？
　　徐清然朝他侧目，下半张脸虽然被口罩挡着，但能从他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他漫不经心的浅笑。
　　他趁着林轩沉默的当儿，抬手把他抵在自己头边的枪推开，走到其中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明明是一张能够容纳三人的沙发椅，被他一坐，却好像突然就满了。
　　被他难以靠近的气势填满。
　　林轩被他淡定又自然的举动震惊，心想他很久没在这么年轻的新兵身上见到这种沉着与稳重了。而林雅端着第三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徐清然正好摘下了口罩。
　　杯子摔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林轩原本还在为徐清然那张漂亮得不像是来当兵的脸惊叹，听到响声，一脸担忧朝林雅看去。
　　却见他那位平日里对所有男人平等不感兴趣的妹妹，瞪大了眼睛，红唇微张，又惊讶又激动地指着沙发上的男人：“徐……徐徐大少？！”
　　两只眼睛，都冒星星了。
　　就跟见到自己的偶像那样兴奋。
　　林轩看得诧异。
　　大少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狗血小说里才会出现沙雕称呼？
　　徐清然把口罩整齐收好，看向林雅的眼神有几分惊讶：“你认识我？”
　　林雅当然认识了。
　　她是个网瘾少女，喜欢上网冲浪吃瓜，所以时常会拿着她可以上网的手机跑到东城的军事总部，偷蹭那里的网。
　　只要是爱吃瓜的人，就没有不认识徐清然的！
　　更何况她还是军部的人，对格兰蒂斯军学院这所梦中情校的事情更为关注。
　　所以她不仅看过玲珑城基地的那场直播，甚至连最后的终极演习也看了！她早期吃瓜也是嫌弃徐清然的那波人，到后来真相反转她也没有入坑，直到见到他在战斗上的出色表现，才彻底成为隐藏的‘i疯’。
　　小疯……哦不，徐清然简直帅到她心巴上了！
　　谁能不爱这种长着天使面孔动手犹如魔鬼的满级战士？不喜欢的全都没有眼光！
　　于是她激动回道：“认识，那必须认识！”
　　“大少你在格兰蒂斯的那些直播我都看了，毕业典礼我也听说你选择了银龙！我老激动了，但是一直以为你这么优秀会被调派到其他星系，怎么会被派到天龙来当小兵？”
　　林雅越说越迷茫。
　　原本以为只能仰望的星星突然降落到身边，这种粉丝心理谁懂！
　　徐清然笑了笑：“所以我不是来当小兵的。”
　　林轩眼瞅着自家妹妹越走越靠近徐清然，还有脸上那不值钱的仰慕表情，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下。
　　——省得她直接往人家身上扑。
　　随即，警惕盯着徐清然问：“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
　　徐清然抬眸，歪了一下头回答：“任职你们上南洲的新上校？”
　　寂静。
　　一片寂静。
　　半晌，林轩才错愕瞪眼：“你——你就是那位新来的上校？！”
　　那个因为太丑太懒太老而反放所有人鸽子，把大伙儿气得不轻的上校？！
　　林雅也有些咋舌：“大少你就是新上校？”
　　不过比起林轩的震惊与怀疑，吃过瓜的她瞬间一脸怜惜：“大少你果然好惨啊，才刚以优秀评分毕业，就把你送到太月星来吃苦。”
　　林轩：“……”
　　小妹能不能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太月星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清然莞尔回应：“还好，我觉得上南洲其实还不错。”
　　林雅撇撇嘴：“哪有，你以前在其他地方都是山珍海味伺候着，来到我们这里就只能吃些冷饭残羹了耶。连豪宅都没得住，只能跟我们住住这些战损风的破房子。”
　　林轩：“……”
　　林雅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轩，期期艾艾问：“大少我能不能跟你合个影？”
　　这可是本人！是做梦都没想到能有机会遇见的本人！
　　徐清然语气还挺亲切：“都可以。”
　　林轩表示，不可以！
　　“喂喂，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别见人家长得好看就上赶着靠近！”
　　说完回头凶巴巴瞪了徐清然一眼：“我警告你，别因为我妹妹喜欢你，你就打她主意！”
　　徐清然顿了一下，说：“我有男朋友了。”
　　林轩脑袋好像又被石头给砸中了，砸得脑袋僵硬又空白。
　　一时不知道要为徐清然有对象这件事反应，还是为‘男朋友’三个字震惊。
　　倒是林雅点点头：“哦对，哥你放心啦，大少他有婚约了。”
　　“就是金翼营的那位天逸小少爷。”
　　不怎么冲浪吃瓜的林轩眉头一皱：“这又是谁？”
　　林雅：“就是金翼营沈廷煜上将的小侄子啊，今年应该……快七岁了吧？”
　　林轩N度震惊。
　　看向徐清然的眼神更像是在看魔鬼了，仿佛在惊叹他竟然有这种特殊癖好。
　　徐清然笑而不语，没打算多做解释。
　　最后，林雅还是被林轩允许跟他合影。
　　甚至照片还是林轩臭着脸拍的。
　　拍完，他就跟林轩坐下来谈正事。
　　“所以你这个月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证明你的能力，以获得我们的认可？”
　　林轩问完嗤笑了一声，不等徐清然说话，就态度强硬说：“不可能。”
　　“你们这些空降的高官，别想着让我们听话！”
　　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银龙营派来的上校其中也不是没有过那种，一开始上任就努力搞点事，向他们证明自己试图让他们听话服从的上校。
　　结果呢？
　　这些表面功夫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等南洲的人给出了信任上套之后，他们就原形毕露。不是开始对他们各种要求颐指气使，就是背地里拿着他们的‘训练结果’去炫耀。
　　跟训狗一样让人感到耻辱。
　　林轩以前就被那样恶心伤害过。
　　他知道这些上校哪怕前期说得再好做得再好，骨子里还是一样的恶劣，打心底看不起这里的人，认为以他们的资质再怎么着都做不出成绩，根本没打算真心帮忙。
　　他还听过他们的计划。
　　银龙高层就是想着先让他们把最累最苦的活儿都做了，等其他星系稳定下来之后再派那些精英部队过来接手。一旦被那些人上人的精英取代，他们这些小兵就会被踹开，这些年的忙碌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死守的地方终将不再属于他们。
　　林轩越想越犯恶心：“你别想了，不光是我，整个上南洲都不可能会听你的。”
　　徐清然背靠沙发椅坐着，坐姿还算端正。
　　他看了看林轩，没有继续游说，而是问他：“我这段时间几乎把整座南城逛了一遍，发现了一件挺有趣的事。”
　　“我看其他地方靠近一两个魔鬼群受灾区就应付得很艰难，而12和13区四面八方都是魔鬼群受灾区，这两个区怎么还能坚挺到现在？”
　　甚至刚才从关口一路来到营区，区域内的IV类魔鬼也比其他地方要少。
　　林轩动作一顿，见徐清然眼里的疑惑很真诚，轻咳了一声抬起下巴说：“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这两个区是谁负责罩着的？”
　　林轩的管治理念向来是团结至上。
　　12/13区本身的特殊性导致没什么人愿意过来，于是周围驻守清理的卫兵多数也是来自这两个区域的子民。为了守护家园，他们工作起来也会比较认真有干劲，效率很高。
　　而岗位上的军员，大部分都是居民认识或熟悉的人，所以大家相处起来就比较融洽。
　　再加上林轩这位领导其实当得还不错，有责任有想法，严格要求大家遵守纪律之余也会跟大家以称兄道弟的方式相处，工作以外的时候不会让人感觉太难接近。
　　大家喜欢他，自然就会愿意配合他做事。
　　团队合作与默契上去了，工作进展也会跟着顺利。
　　这个结果，跟徐清然的预想大差不差。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这两个区感兴趣，与其说对区域，倒不如说是对他们的领军人物感到好奇。今天见到了，就初次印象而言徐清然是挺满意的。
　　至少能看见，上南洲不是所有人都摆烂到底。
　　一个地方面对严重的危急情况不可怕，可怕的是当地的人自己已经先选择放弃。起码就他最近的观察，上南洲里的人大部分还是有那份想守护这块土地的心。
　　有这份心在，他就有办法改变上南洲——乃至天龙系的现况。
　　徐清然真心夸赞道：“你做得很不错。”
　　林轩下巴又抬得更高了，反应像极一只被夸的大狗狗那样有趣。
　　但很快又回过神，意识到徐清然这举动有跟他套近乎的嫌疑，急忙冷下脸表明态度：“你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被你蛊惑，反正我们上南洲早就统一了态度，不可能为银龙营服务！”
　　他们穿着银龙制服只是因为他们是银龙区的人，但不代表他们忠诚于银龙营的军部。
　　毕竟帝国和银龙营早就先放弃了他们，那这些地方就当做是他们自己的领地，由他们亲自护守，谁也别想夺功！
　　“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徐清然轻声说道。
　　“我要你们服从与归顺的从来就不是银龙这个称号，不是银龙营更不是凯安帝国。”
　　“而是我本人，徐清然。”
　　休息室里又是一阵安静。
　　林轩望向徐清然的眼神，逐渐变成在看一个疯子。
　　徐清然却道：“就像你说的，凯安和银龙当初已经选择放弃了这个地方。”
　　“现在我把它捡起来治好，凭什么要把它还回去？”
　　就算要还，那也得狠狠拨筋剔骨，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才行。
　　而且，还只会是名义上的归还。
　　徐清然愿意尝试干大事，但他也不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天龙系里的军人都很有个性，他帮他们抢回地方，那他们这辈子就得只认他一个。是凌驾于阵营和帝国之上，是能在他有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背刺帝国的归属。
　　如果他们办不到？
　　办不到的话，他要是能让这个地方起来，那也能让它陷入更深的泥沼。
　　反正他向来享受的只是过程，收获只是附带的奖励。
　　只是这些收获要是选择背叛他，那他也不会让他们有好的结果。
　　林轩被徐清然云淡风轻说出的豪言壮语给震惊了。
　　更没想到他会在他们面前，这么直白表达出他真正的想法和欲望。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符合他们天龙系这批一身反骨的人的理念。
　　但是——
　　“你只是一个空降上校，口气比前几任还要大啊？”
　　林轩语气多了些不屑：“归顺银龙我们都不乐意，你还指望我们听你一个小小人物的话？”
　　“简直荒谬至极，白日做梦！”林轩说完踹了一下茶桌，气冲冲从沙发起身，甩门离开了。
　　林雅在旁边听完了徐清然跟她哥哥的交流，惊叹于不愧是小疯子之余，心里也有些纠结。
　　只能说，小疯子确实敢想，但这可不容易办到。
　　……至少，说服她哥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林雅抱歉地看了徐清然一眼，才追出去：“我说林轩，你这牛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沙发上的人态度仍是一派轻松，没有因为林轩的拒绝就打击受挫。
　　拿起茶桌上的咖啡，不紧不慢喝着。
　　手机突然响起。
　　徐清然一接通，就听见孙宏兵急得快哭出来的声音大喊：“大佬，怎么办啊，马哥说他要过来我们站点找我们！”
　　“小乖乖是你杀的，你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我们几个负责承担你的恶果，被马哥弄死吧？！”
　　·
　　马彪不愿意示软，但这跟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新兵那么厉害这件事，并不冲突。
　　索性趁着军部里的人休整时，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南城6-7站的孙宏兵几人，是他联系得比较频繁的对象，所以就打算过去找找他们打探那位新兵的情况。
　　还能顺便看看他从海里捞出来的大宝贝。
　　马彪安排好了1-2区的工作，才乘上小火车出发。
　　还趁着去往6-7关口站点的路上，又走走停停查探了途经站点的工作情况。却发现这群人竟然史无前例的积极，不再是每次他突击检查才匆匆忙忙收拾狼藉，连衣服都没穿好的松散模样。
　　甚至连清扫区的进展也很可观，勉强可以在警戒线上跟魔鬼群保持一个平衡，不至于那么压力了。
　　这让他稍微放下心，可以更加专心应付1-2区的紧急情况。
　　马彪问了一嘴之后发现，这些作出了改变的区域都有个共同点。
　　那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新兵’都曾经来过。
　　但是那位新兵很神秘，问了一圈都没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跟着前段时间那批援兵被送到上南洲的新人。
　　马彪辗转好几个站，终于来到了南城6-7的关口。
　　今日天气阴沉沉，外面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他人还没下车，就见到孙宏兵几人排排站在外面，挂着笑脸恭迎他的到来。
　　马彪对这几个狗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刚想跟他们随口哈拉几句，鼻尖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飘香。
　　嘴边的话一转，重重拍了一下其中一位小兵的头，调侃：“哟？你们几个搁这儿吃好吃的呢？”
　　嗅起来很像是铁板烧烤食物的味道。
　　加上调料之后的香气，让人下意识嘴馋。
　　孙宏兵快笑僵了：“啊哈哈哈，这不是知道马哥你要来，所以才准备的嘛！”
　　嘴上这么说，心里正在哭喊。
　　他们收到马彪的电话，知道他要来之后就赶紧打电话向徐清然求救。
　　徐清然来是来了，但这位好像不知道怕和死字怎么写的小兵，来之后并没有从根源上帮他们解决问题，甚至还带来了一堆肉菜，从冷藏那里拿出剩下的章鱼肉，决定给马彪大办一场铁板烧烤的欢迎仪式。
　　孙宏兵觉得徐清然简直疯了。
　　把马彪的小乖乖杀了之后，竟然还要让他这位主子吃掉，这是哪里来的恶魔？
　　偏偏他们还不能给马彪提前打预防，因为徐清然说了，如果他们敢让马彪提前知道这件事，下次在烧烤架子上的肉就会是从他们身上弄下来的了。
　　“哦？这么有心？”马彪脸色看起来好了点，驾轻就熟地往休息室过去。
　　孙宏兵等人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马彪推开门，还没看清里面的情景就先听见肉在铁板上烤的滋啦啦声音。
　　等看仔细了，才发现屋里窗边的桌子旁，还坐着一位年轻的棕发男生。
　　他脸上戴着深色口罩，口罩上印着一对吸血鬼般的尖牙，垂着眸正专心地炒着各式各样的肉，还有土豆萝卜洋葱青菜等等。
　　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马彪觉得他有点眼熟。
　　对方独特的气质让他很快就想起，这是之前曾经被他发配到某个区域工作的新兵。
　　脑中冒出新兵这个词的时候，他下意识愣了愣。
　　……难道是他？
　　马彪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无视，挺胸绷着脸走过去就说：“小伙子，不管在什么地方，见领导都要拿出尊敬的态度。”
　　徐清然抽空掀了下眼皮，疑惑问：“但我来之前，听说在上南洲是不需要遵守这种规矩的啊？”
　　“我还听说只要胆子够大，连上校的裤子都可以扒，不是吗？”
　　说着又往铁板换了一批新的新鲜食材，低头说：“我就是听说上南洲可以不用守规矩，才申请过来的呢。”
　　马彪被他说得一噎，看了他几眼才冷哼道：“说的不用遵守规矩是指不需要守银龙那些高官的规矩，但我是你们分区少校，你得给我最基本才态度！”
　　徐清然又抬头淡声问他：“分营少校，难道不是银龙官职？”
　　马彪顿了顿，刚想发火，徐清然就招呼了孙宏兵等人过来：“食物已经弄好了，你们不来吃我就要一个人吃光了。”
　　孙宏兵他们虽然也馋，但今天马彪在这里，他们比平时多了很多顾虑。
　　徐清然就没管那么多了，甚至只随口给马彪丢了句‘你也随便坐’，就自己先端着碗开吃。
　　肉价菜价在天龙都特别高，马彪也很久没见到那么多种肉类和蔬菜的‘盛宴’了，舔了舔嘴皮子拉了凳子坐下。
　　决定等填饱肚子，再好好说教说教这位不懂事的新兵。
　　一群人愉快地吃了一会儿。
　　马彪开始问起，最近‘整顿’南城各区的那位新兵。
　　孙宏兵他们安静了一会儿，下意识把视线挪向徐清然。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个答案，马彪倒是不太意外。
　　他看了看徐清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专心吃着烤肉。
　　别的不说，这堆肉里脆脆又有嚼劲的那个吃起来特别香！
　　反倒是徐清然主动开了口：“马哥是1区和2区防卫的主要指挥吧？”
　　“我听说这两个区最近情况堪忧，马哥特意跑到这里打听我的消息，是想请我去帮忙吗？”
　　他笑起来两眼弯弯的，明明该很是朦胧的桃花眼里却装着一池的清明。
　　轻易就看穿了人心。
　　他说话的声音也清润好听，尾音却总是勾着漫不经心，这叫马彪听得很不爽。
　　仿佛被人看轻了——哪怕实际上并没有。
　　马彪当即就冷哼回道：“你一个小兵就别瞎操心了，人家夸你几句就要上天。”
　　“小子，天龙虽然不比其他星系，但军部里也是大有人在！上南洲能挺到现在靠的不是运气，是实力！”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别给我添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还想帮忙？”
　　马彪坚决不松口：”1区和2区我自己带着就能保下来，用不着你！“
　　徐清然没怎么在意：“也行。”
　　“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这次拒绝的话，下次再想找我帮忙，就得用求的了。”
　　充满挑衅的字句，语气轻飘飘。
　　马彪气得把筷子拍在桌上。
　　桌边的人都被吓得跟着放下碗筷，只有徐清然还在淡定吃菜。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马彪握了握拳头，看在徐清然今天给他们弄了一桌美食的份上，忍着没有对他动手，“老子就算是死，都不可能会像你这样的新兵低头！”
　　他决定先做点其他事来消消火，于是问孙宏兵：“小乖乖最近怎么样了？”
　　“你们有按照我的吩咐，定期找‘玩具’陪它玩吧？”
　　指的就是随机抓人进去吓一吓的举动。
　　马彪问完，发现孙宏兵他们安静得诡异。
　　他脸色一黑，肌肉青筋暴涨：“你们不会没把我的小宠物照顾好吧？！”
　　孙宏兵他们绝望地把目光放到桌面的烤章鱼上。
　　马彪循着他们视线看去，几秒后反应过来了情况，表情更难看了。
　　……
　　该不会？
　　马彪气得站起身，作势就要打孙宏兵。
　　吓得后者直接示软跪下，指着旁边还在吃东西的徐清然说：“马哥，真不关我们的事，小乖乖是他杀的！”
　　转头望去，徐清然就跟不知道大事临头一样。
　　表情淡定地烤了会儿铁板上的章鱼肉，抬头认真询问他们的意见：“要香辣还是孜然？”


第65章 作战
　　马彪脸都绿了。
　　他一开始还不信，亲自到地下室一趟去看了眼。
　　发现机关门被拆了，小宠物也被‘分尸’了，气得上来想找徐清然干一架的时候，原来的位置却空了。
　　马彪怒问：“他人呢？！”
　　孙宏兵他们缩着脑袋，指着敞开的门颤声道：“他、他乘车走了。”
　　恰好到了新一班小火车入站的时间。
　　马彪跑出休息室，只听到车子渐行渐远的鸣笛声，想追是已经追不上了。
　　他握紧了拳头，用力得手臂肌肉微微凸起。
　　……臭小子，可千万别让他再遇见，不然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雨点打在小火车的车窗上，一点一滴。
　　车里没什么人，徐清然一只手搭在长椅的椅背上，转头看着外面不断移动的景物。
　　系统问他：「宿主大大，你怎么跑了？是因为担心打不过强壮的马彪吗？」
　　“你在说梦话吗？”徐清然反问道。
　　他刚吃饱有些犯困，语调懒懒的：“我又不是那么不讲道理，见谁就打。”
　　马彪今天对他态度还算好了。虽然他们确实不应该拿他去跟那只触手怪开玩笑，不过他把人家养的东西杀来吃，也算是相抵了，暂时跟马彪没什么大恩怨。
　　而且马彪现在是南城1-9区的领头人物，听说跟北城那群叛逆军有那么点关系——
　　比起直接上手跟人家结怨，他更希望能把他这股‘蛮力’转为自己的力量使用。
　　系统半听半懂：「可是他今天拒绝宿主大大帮忙了，万一他真就坚持到底呢？」
　　徐清然换了个姿势坐好，闭眼小憩：“那就坚持着，反正我不亏。”
　　天龙系的资源确实差。
　　鲁莽行事，是不会打胜仗的。
　　·
　　徐清然乘着小火车，一路转了几个站，耗时一天多的终于又回到12区。
　　虽说林轩暂时没有配合他的意思，但在林雅的劝说下也没有制止他在营区走动。而林轩本身又不想引起太大的轰动，就暂时忍着没有向大家公开他的身份。
　　所以徐清然这段时间就随便参观了。
　　林轩和12区里的人最近很忙。
　　徐清然了解之后，才知道他们这几个月都在为轰炸临近的受灾10区做准备。包括他那天跟林轩回来，他们利用回收的旧武器、车子与金属板等等拼装的装甲车还有炮火，都是为了在10区干一场大的。
　　10区是四个受灾大区里，面积最小的那块。
　　经过几年的清扫，他们终于发现疑似该区最大的I类母体，并且已经持续对它进行了长达一年的观察与探测。
　　林雅说：“负责关注它源晶筛查的人是我哥和他身边几位兄弟，他们相互交换着对那个母体进行了源晶的探测，共享之后暂时锁定了它源晶的信息。”
　　作为一个能够使用精神力的世界，人们通过精神力捕获的那些特殊‘信息’，是能够相互交换的。
　　比如源晶信息。
　　大型外族的源晶探测，对阶级较低的精神力者来说就像是信息扫描。
　　最开始精神力波释放出去之后得到的反馈，就跟重度散光一样，只能见到目标身上无数的能量光芒。需要一次又一次去不断扫视，才能慢慢筛查掉目标的能量干扰，把它体内的能源脉看得更加清楚，进而找到与其他能源光点不同的‘源晶’，再进行追踪。
　　同时间，消耗在大型高阶外族身上的精神力波探测，非常消耗精神力。
　　徐清然以前跟沈廷煜聊天时就听他提过，饶是他这位E型，当初在探测红城南13区那只I类时，一天也只能释放最多不超过十次的探测波。
　　光是这样，在精神池储备接近满状态的情况下，都要耗掉他一大半的精神力。
　　所以清扫大区最大母体的行动，耗费的时间会比较长。
　　“能带我去看看，你们探测到的源晶信息吗？”徐清然朝林雅问道。
　　林雅还是挺尊敬这位上校，爽快应下后，直接领着他去往他们营区的研究室。
　　“林副官。”林雅是林轩的得力小助手，营区里的人都这么称呼她。
　　研究室里的人是第一次见到徐清然，总下意识多看他几眼。
　　林雅把他带到储存相关信息的系统之前，指了指桌面的一块金属板：“把手掌放上去就能收取我哥他们上传的信息了。”
　　精神池阶级越高的人，对精神力获取来的信息敏感度就越高。
　　就像双S级能探测中高阶I类魔鬼的源晶信息，三S可以探测更高阶。在战场上，这种阶级的毕竟是少数，而在作战时更多还需要依靠各队小兵和队长们的配合。
　　于是，能够探测出更高阶外族的指挥，就能将所探测到的信息与他们进行共享。
　　让那些无法探测到比自己高阶的目标源晶的队长，获得目标源晶的信息。继而再指挥队里的成员对周边的小目标发动攻击，达到高效率的清扫效果。
　　这一般性跟其他星系军团里的情况一样，除了一个大区最麻烦的大家伙，其他小目标只要指挥共享了信息，他们基本都能获得源晶的感知。
　　林雅知道徐清然刚毕业，了解的不多，指了指自己左手上的军用手环：“在场上，我们就是靠着这样的装备进行信息兑换与交流。”
　　徐清然默默记下，又问她：林轩的精神池阶级有多少？”
　　林雅一脸骄傲：“嘿嘿，虽然这样有给我哥脸上贴金的意思，但我哥他跟大少你一样，是个双S精神力者哦！”
　　“还是我们南城唯一的双S！”
　　林轩在双S级群体中虽算不上最顶尖那批，但在天龙系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据说银龙营其他星系的军学院还曾经向他投过橄榄枝，不过被他拒绝了。
　　徐清然把掌心放在那块画着手掌印的金属板上，大概五分钟左右就成功共享了林轩上传的源晶探测信息。
　　这样的信息交换，对同精神池阶级的他而言毫无‘阅读’障碍。
　　探测的进度，确实在95%左右。
　　徐清然甚至对那只母体的源晶气息有了一定的概念，如果能够去到现场，大概就可以接着探测，说不定很快就能完全捕获那枚源晶的动向。
　　徐清然跟林雅道了谢，又和她一起离开了研究室。
　　林雅满脸可惜叹道：“其实如果可以，真的好希望大少能一起参与我们这次的清扫行动，那肯定事半功倍。”
　　可惜林轩的态度很坚持，还说如果徐清然非要插手，那他就当众把他的上校身份爆出，让全上南洲的人都知道。那些被他放了鸽子的人，肯定都会第一时间过来找他报仇。
　　徐清然莞尔：“没关系。”
　　“反正如果最后失败了，你哥哥还是得来找我。”
　　林雅：“……”
　　不愧是徐大少，果然自信。
　　徐清然以新兵身份混入12区军营的这几天，营区里的人都会以给他增加经验和锻炼为由，带他到12和13区进行城内巡视，或者加入周边其他区的清扫行动。
　　每次都是抱着训练新兵的心态拽他去，然后揣着震惊回来。
　　天亮了，夜里前往11区进行日常清扫的小队乘着越野车回到军营。
　　林轩正好在附近清点后天要发下去的武器，闻声转头，就见到下车的一群人满脸兴奋朝他跑来。
　　激动地对他说：“林哥，这位新兵是你哪里捡来的宝贝，他有点厉害诶！”
　　“他不仅可以探测到I类母体的源晶，甚至消耗的时间非常短，很多那些小型母体他只需要探测两三次就可以锁定了！一爆一个准，太牛啦！”
　　“对的对的，中校啊，我觉得这人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说不定他的精神池阶级，跟你差不多！”
　　有位观察了几晚，现在对徐清然特别崇拜的小兵期期艾艾问：“要不，10区的大战我们就破例把他带上吧？”
　　按照规矩，作为来到营区未满一个月的新兵，都只能从底层的打杂做起。
　　主要目的是为了观察对方的态度，以及保证他不是来添乱的。
　　林轩看着自己手底下那群人就跟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傻样，板着脸拒绝：“谁来都没有特例！”
　　他看了眼最后下车，步伐慢悠悠，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徐清然，没好气对面前的一班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才来我们这里多久，你们这就夸上人家了？”
　　“别忘了他是从繁华星系来的人，骨子里高傲得很。”林轩疯狂诋毁，“你们想要跟他一起工作，他指不定还不愿意，甚至打心里看不起我们呢！”
　　跟徐清然出去的几人却挠了挠头：“会吗？我们感觉他人还怪好的咧。”
　　“对呢，小陈不是一直因为自己的精神池阶级只有C级，远低于帝国官方建议的参军合格水平，感到难过吗？可是这位徐兄弟不仅没有像其他外来的人看不起他，反而还很有耐心地花一晚上指导，教他怎么用最低的消耗让自己的贡献最大化！”
　　“是啊是啊，林哥，我们有做不好或者不会的事情，他都会帮我们调整！”
　　“老练得不像个新兵！”
　　“这就是繁华星系来的人吗？他们随随便便不要的小兵都这么厉害，那优秀的岂不是很强？！”
　　“唉，可惜不愿意派来支援我们……”
　　林轩听不得他们夸徐清然，总感觉事情不太妙，以后要被打脸似的。
　　就说：“去去去，这才几天就对资历比你们浅的新兵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能不能有点骨气？”
　　刚说完，微微眯着一双眼睛的徐清然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林轩看着他眼底若有若无的笑意，气得牙痒痒，横眉‘命令’：“新来的，你这两天不用出去了。”
　　“我正好缺个帮手替我整理军器，你跟我一起！”
　　众人看着林轩把人要走，而且还是去做那种杂活儿，顿时傻眼。
　　在他离开的时候没忍住抗议：“林哥你这是嫉妒！”
　　“妒忌徐兄弟比你年轻，故意搞针对是吧？”
　　都是开玩笑的调侃语气。
　　所以林轩也没有发大火，只是转身对着他们挥了挥拳以作威胁。
　　于是，徐清然就这样被林轩留下来帮他核查那些精神力枪、装甲车和战机等等。
　　徐清然对他们资源的回收与利用是佩服的：“不过这些枪支，我不建议常用。”
　　“毕竟事关精神力，所以枪支的制作与配置都非常严谨。这种改装过的不是不能用，但跟原装的相比，它对于使用者的精神力损耗会比较大。”
　　他试了一下，感觉开一次抢约等于正常枪支的四五次。
　　这样会造成原本能够持续战斗四五个小时的士兵，只能挺住一小时左右。
　　徐清然又道：“装甲车我也检查过，引擎治疗的都没问题，可以正常驾驶。”
　　“不过它身上的用材都已经有些过时了，魔鬼群也在进化提升，普通的材质基本扛不住。”
　　林轩低着头，摸了摸手里那把配件颜色不一的改装武器，冷笑：“说得简单。”
　　“你以为我们不想用最好最正常的吗？”林轩说着，转头红眼瞪他，“银龙多久没好好给我们送过装备了？！”
　　“每年发给整个天龙系的新武器就几千支，有些是二手货，有些甚至还是残次品！”
　　“怎么？我们不自己废物利用组装新的，上校您难道是要我们赤手空拳上战场跟魔鬼对打吗？”
　　徐清然视线直勾勾望进他眼睛里，说：“那没有。”
　　“所以，我会帮你们跟银龙讨要一些新的军器和装备。”
　　林轩听完顿了顿，没想到徐清然要说的是这句话。
　　莫名对刚才自己发的脾气感到心虚，但他还是不相信这些‘上校’的话，冷哼：“别以为你在这里给我画大饼，我就会相信你答应配合你！”
　　“有本事真做到了再谈！”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
　　看，现在都开始松口有谈的机会了。
　　“反正不急于一时，不打算先把10区的清扫行动往后挪一挪吗？”徐清然漫不经心问道。
　　毕竟在他看来，12区的大战准备，是不充分的。
　　林轩却很坚持：“少来。”
　　“我们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有什么行不行？而且我话都放出去了，其他城区都知道我们南城要搞波大的，这突然取消不是等着被人骂临阵退缩吗？”
　　“再说，我们之所以会针对10区展开战士行动，也是因为发觉到它们有想往13区侵占的迹象。”
　　I类魔鬼看着虽然像虫子，却也属于宇宙中比较有智慧的敌人。它们会根据气候与环境的变化、观察人类的防御强大或薄弱情况、在经年累月中知道了哪个时期是他们的弱势等等。
　　然后开始试探、骚扰，确定了时机就进攻。
　　所以不管这次的行动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必须给10区的魔鬼群一个威慑，让它们忌惮。
　　“而且等你们银龙营实现诺言，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呢！”
　　徐清然没再阻止，只说：“好吧，主要我也没见过你领军的情况，心里不踏实很正常。”
　　“？”林轩感觉自己被侮辱了，表情气呼呼，“哥们你认真的？”
　　他气笑道：“真以为你繁华星系来的就了不起了是吧？不信你到时候跟着我们去10区，亲眼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带着南城的人走向胜利的！”
　　徐清然闻言笑得两眼弯弯，答应得爽快：“好啊，那我到时候就跟你们一起去了。”
　　林轩：“……？”
　　等等，他是不是被套路了？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
　　这天，12区的营地格外热闹。
　　大清早的，战车就一辆接一辆从营地往10区的方向出发。速度较快的战机则是下午才起飞，军营里的卫兵几乎全被调出去了。
　　徐清然依旧是跟林轩和林雅同车。
　　林雅挺高兴的，还跟后车座的徐清然分享零食，就林轩表情闷闷不是很好看。
　　待天色暗下，所有小队都已经在10区里各就各位。
　　林轩和他的精英部队们也深入来到了最大母体所在的区域。
　　作为这场大战的总指挥，他来到了附近最高的那栋废楼，站在楼顶的位置眺望着全场人员的动向与安排。林雅和她的小队也有自己的任务，没跟林轩一起，而是开着车子来到指定的作战地点。
　　高楼上，就只有林轩和徐清然两个人。
　　徐清然也不说话，也没有主动加入那些小队，真就做到只是‘看看’。
　　当大地上的最后一缕光照消失，平铺的红色与紫色痕迹又开始复苏。
　　远远的，枪火的声音已经开始敲响。
　　徐清然目光所及的前方，最大的那只I类母体正在飞速聚集，看架势能够撑成一座小楼的大小。
　　在它周围，是许多比它要小一些的I类，有母体也有子体，将它环在圈里，似乎形成了一种防护屏障，防止地面伺机而动的军士们靠近。
　　高楼上的林轩，眼睛里渐渐泛起了精神力的辉光，显然是正在针对他们今晚的目标进行最后的探测。
　　徐清然注意到他眼底精神力光的异样，又把视线放回到远方那只巨型I类身上后，才悠悠开口：“林中校，你这种探测方式是错误的哦。”
　　林轩抿了抿嘴，表情渐渐不悦。
　　扫向目标的精神力探测波，更加用力了。
　　“如果不注意，不仅你的精神力会一直消耗得比别人快，次数多了以后指不定还会给精神池带来创伤。”
　　徐清然的声音，不紧不慢的。
　　就像是要应验他说的话那样，几次的源晶追踪之后，林轩脸上就冒出肉眼可见的疲惫。
　　林轩嘴硬反驳：“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没觉得精神池有什么异常，你少在那里吓唬我！”
　　作为没有经过正规军学院培训，只在太月星军校上过一些基础战斗课程的林轩——不，应该说大部分天龙系的军卫，很多事情都是靠自己学习摸索。
　　比如源晶感知。
　　林轩不属于天赋级选手，但作为从小在南城长大的人，他知道作为双S级罕见资质的他，是全城人民的希望。所以在他成为这里的小领导之后，为了能够早日担大责成为全城人民的依靠，就很用力逼迫自己去学习。
　　学着找到最高效的源晶探测方法，指挥队友们解决他们难以感知到的I类源晶。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精神力波探测的方式对不对，只知道他每次探测完的消耗确实都比别人要重一些。隐隐感觉过不对，可这是他现在唯一会的方式。
　　只有这样，他才能慢慢筛查和感知到他们今天这个大目标的源晶。
　　“随便你。”徐清然声音淡淡的，也没强制他认可自己的看法。
　　林轩作为总指挥，今天的任务其实很简单。
　　他只需要追踪到目标I类的源晶，发出攻击，并将进行源晶探测时筛查到的周边其他I类的源晶信息，共享给他的队员们就行。
　　但不知道是收到徐清然的话影响，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精神池很久没处于满精神力的状态。几次探测之后就开始感到虚弱，注意力也比较难以集中，哪怕他再用力，源晶的感知也变得比预想的要困难。
　　林轩没有放弃。
　　就那样强撑着挺了很久。
　　有多久呢？
　　他自己也没算，反正他感觉来看是很久的。
　　直到他用来跟各个小队队长联络用的耳机里，传来了某位队长关心的声音：“林哥，你还好吗？”
　　林轩才恍惚回过神，他早已大汗淋漓。
　　视线和思绪都开始变得模糊。
　　场中央那只I类被他扛着的精神力炮枪命中了几次，期间应该有一两次成功几种了那枚不断变换地方的源晶。但它防御力足够厚实，没那么轻易被击毙。
　　而周围大部分小队的进攻，是靠的他信息共享。
　　等耳机里传来声音，他才知道，近几次共享过去的信息都很模糊，无法为他们提供准确的源晶感知。没有方向的队员们难以抵御魔鬼群快速的反击，场上的行动秩序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最糟糕的是林轩很快又收到另一条消息：“林哥不好了，雅姐他们……！”
　　他赶紧往林雅小队的位置看去，惊觉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陷进了魔鬼群的埋伏。他们被包围在里面出不来，所在的位置更是无法第一时间获得支援，如今又因为信息缺失，无从下手。
　　见到自家妹妹陷入困境，林轩下意识就想集中精神给他们提供更加清晰的信息。
　　结果探测用的精神力波才刚释放出去，脑袋忽然传来被针扎了一下剧痛，甚至伴随了一阵耳鸣，直接打断他的探测波。
　　林轩又紧张地往林雅那里看去。
　　好在他们几人还算有经验，暂时勉强能够应付，但再不把周围那些聚集得越来越多，又无法第一时间处理掉的魔鬼群搞定，他们肯定要受伤。
　　说不定……还会被吞噬！
　　林轩正着急，肩膀忽然就被一只手搭住。
　　紧跟着，一股如春木般清润的能量缓缓流入他的身体。不仅驱散了他精神池亏空的不适，甚至有种精神力得到了补充的奇异感。
　　“冷静点，别着急。”
　　“只是小问题。”
　　徐清然气定神闲的声音悠悠传来。
　　林轩惊愕回头，意识到他好像是获得了对方精神力的传输，以及这分享精神力的速度——
　　他不敢置信：“……你是D型？！”
　　徐清然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回答。
　　林轩更震惊了。
　　这看起来可真……真不像啊！不都说D型温柔善良连只鸡都不会杀？他来南城至今，都揍过打死过多少人了？
　　“别发呆了。”徐清然说道，“你还主不主持大局了？”
　　林轩这才回过神，急忙稳住心神继续释放他的精神力探测波，给场上的小队们共享源晶信息。
　　队员们重新获得方向，逐渐跟着恢复稳定。
　　只不过就像徐清然之前说的，他们使用的武器加速了他们的精神力消耗，这会儿大部分人身上都已经出现疲态了。如果再不赶紧结束，局势可能会发生反转。
　　而且还有林雅那里——
　　林轩正观测着场地要从哪里下手突破，却发现大家都有各的忙碌与调动难处。而且想突破进去得解决不少魔鬼，需要一个能在短时间内突破，还能顺道配合他把目标巨型魔鬼拿下的人。
　　这般想着，他的视线最后落到旁边的徐清然身上。
　　徐清然双手抱臂，一派淡然俯视着底下的动静，沉着的气势莫名叫人感到一种安心与信任感。
　　他咬牙开口，喊了他一声：“徐清然。”
　　边上的人闻声朝他侧目，眸光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显然是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早有所预料。
　　林轩耳朵红了红，羞恼道：“看在林雅那么喜欢你的份上，你就帮我拉她一把吧。”
　　“好啊。”
　　意外的，徐清然并没有刁难他，很爽快地应下了。
　　甚至说完，就直接往前几步，从楼顶往下跳去。
　　林轩被他这般‘狂野’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追了几步才发现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那种挂钩，绳子一放整个人眨眼就平稳落地。
　　随后抽出腰上的那柄短刀，逮住一只I类母体手起刀落——
　　一刀一个小魔鬼。
　　那眼神和兴奋的步子，像是对这场杀戮期待多时。
　　这是林轩第一次见到徐清然绞杀魔鬼的样子，就跟他底下那些人说的一样，他在源晶感知上似乎有着极大的天赋。虽然他现在正跟其他队员共享探测到的源晶信息，但徐清然身上是没有佩戴那个共享手环的。
　　他那清扫速度，快得好像早在天台的时候，就已经把底下那群目标的源晶位置给摸透了。
　　这样一路给自己开出一条路，直奔林雅小队的方向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跟他们汇合。
　　有徐清然在，林雅他们那里瞬间成了战场上最安全的一块地方。
　　不过，徐清然的目标不仅仅是救人。
　　还有他们军队今晚真正的目的——10区的I类霸主。
　　此前，林轩已经指挥他的小队给那只魔鬼造成了不少次数的伤害，而他自己也抱着炮枪轰了它源晶好几次。
　　所以现在，只需要有人最后补几枪就行。
　　“借我你的枪。”徐清然盯着那巨楼一样的魔鬼，向林雅伸出了手。
　　林雅急忙递上。
　　然后就见他眼底升起漂亮的辉光，握枪的手对准了那只I类母体，接连追踪着源晶的位置开了好几枪。
　　每一道精神力的光束，都细得像条线。
　　正在徐清然身旁围观的几人震惊。
　　这么纯且强大的攻击力，这么细的光束，得有多强的控制能力才能办到！
　　高楼处的林轩看见那几道细光，心里也很是惊讶。
　　……会用精神力枪的人不少，但能把发射出的精神力攻击压缩至那样的纯度，是国宝级的稀有动物。
　　这么细的精神力光束，还精准击中了源晶。
　　毫不意外，早已承受过伤害的那只目标母体，终于炸开了。
　　细小的碎片像大雨那样哗啦啦落下。
　　恶心得林雅在原地蹦蹦跳跳狂搓手臂：“妈呀，这也太多了！”
　　周围其他小队也发现了这里的巨大动静，见到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终于被击杀，他们高兴地欢呼。
　　再不解决，他们感觉快挺不住了！
　　各队队长们听见耳机里传来林轩说暂时撤退的通知，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虽然说，10区还有很漫长的清扫需要做。
　　但把最强大的这只霸主拿下，这区域里其他魔鬼群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能大大缓解后续清扫的压力。
　　一行人再次回到营地，已经是大中午的时候。
　　路上经过居民区时，人民都在欢呼他们的凯旋。
　　消耗极大的林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没有开车，而是由林雅代劳。
　　他看着车外的人和景物，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车子抵达了营地，林雅一下车就跟守在营区的姐妹们分享胜利的好消息。
　　周围所有人都是一副被榨干的状态，但他们都很高兴，三五成群聚在各个角落七嘴八舌说着昨晚打斗的细节。哪怕10区对整个上南洲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区，可对他们来说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林轩在车座上缓了口气才推门下来，正好撞见从车后座出来的徐清然。
　　徐清然关上车门就要回往他平时最喜欢待的那间休息室，林轩顿了顿，下意识叫住他。
　　被叫住的人回过头，眼神疑惑与他对视。
　　林轩垂在身旁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才烫嘴般说：“昨晚……多谢了。”
　　不管是救了林雅，或是帮着解决魔鬼，又或是——给他的精神力补充。
　　他到现在还是接受不了那拿起刀来可以把魔鬼群砍得六亲不认的徐清然，竟然是个D型。
　　“不客气。”徐清然回应道。
　　林轩对上他含笑的目光，恼羞成怒别开视线：“我只是感谢你，但不表示我接受了那什么，归顺你的要求！”
　　徐清然笑了笑：“我知道。”
　　他不怎么在意地说：“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那么牛批，也不是无处可去。”
　　林轩：“……”
　　留下这句话之后，徐清然脚步一拐，没有回休息室，而是往离开军营的方向过去。
　　林轩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第一次产生动摇。
　　主要，徐清然这个人真奇怪。
　　明明是被派来管上南洲的上校，结果放着身份不用跑来扮演个新兵，尽跟着大家做一些苦活还乐在其中。明明来的时候，就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像极了要夺权的模样，可真到关键时刻——
　　就好比昨晚。
　　徐清然明明有机会可以直接夺走他的指挥权，向他军部的人证实他自己的能力，再利用这点给他下马威，削弱他的威信等等。但他没有这么做，甚至还把自己的部分精神力渡给他，让他能够完成他的指挥战。
　　既向大家展示了自己，又给他留下足够的体面，没经允许就绝不会越权。
　　仿佛是他说的那样，他知道自己很厉害，也只是顺便想让大家知道这一点而已。
　　林轩回过神时，已经看不见徐清然的身影了。
　　他抿了抿嘴，心想，哪有人这么当上校的？这跟以前那些讨人厌又爱夺权还爱耍大牌的都不一样！
　　·
　　徐清然离开南城12区之后，就往东城的上南洲军事总部回去。
　　路上，系统还问他：「宿主大大这是不想把林轩和下半的南城攻略下来了吗？」
　　徐清然说得义正言辞：“我从来就不喜欢强迫别人。”
　　系统：「……」
　　这种事它宿主做得还少吗？
　　徐清然说：“反正我想说的，都已经传达给林轩知道了。”
　　“他愿不愿意是他的事，人的相处和物品不一样，尤其是他们这样铁血的性格，勉强来的只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剑。”
　　他这趟回总营，主要是为了履行跟林轩提过的另一件事。
　　“……徐上校，你确定要按照各城最新版本的诉求，给银龙总部那里发过去？”
　　办公室里，毛副官又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盯着徐清然光板里整理出来的那份文件。
　　大到上百万的精神力枪，小到……呃什么鸡蛋肉类的。先不说之前正常诉求银龙总部是鸟都不鸟他们一眼，这么个狮子大开口的要求，那边就更加不会搭理了吧？
　　徐清然说：“没关系，你就按这份发。”
　　“我只要你发三次。”
　　他靠在桌子边，手里捧着个杯子：“三次之后还没回应，你就告诉我。”
　　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他才接着道：“我会亲自去总部一趟，直接跟穆子羽讨。”
　　毛副官听得沉默。
　　三王子殿下的名字，这位上校说得可真是一点都不烫嘴啊。
　　以及，看他这个架势，难不成打算上门威胁三殿下？如果不答应，就把银龙总部的办公楼也给烧了？？
　　毛副官被自己的想象给吓着了。
　　只能乖乖应声：“好的，我现在就帮你发。”
　　徐清然离开副官办公室时，外面的电视正好在播放着帝国军事相关的新闻。
　　外边的几名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语气挺幸灾乐祸：“哦哟，想不到向来嚣张的金翼营，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听到熟悉的词，徐清然下意识抬头看去。
　　猝不及防在屏幕里见到了熟悉的人。
　　新闻的主要内容，是说金翼管治的其中一个星系——天琴系，新建的主基地日前意外遭到了魔鬼群的袭击。
　　天琴系截止那天之前，一直都是还未受到魔鬼群侵扰的安全星系。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尤其是金翼的人民对此感到颇有怨言，甚至开始担心天琴会不会就此沦为新的受灾星系。
　　而一直以来主要负责天琴防守与军事指挥的人，是沈廷煜。
　　徐清然微微仰头，视线一动不动看着墙上电视画面里黑发蓝眸的俊美男人。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亲自现身采访。
　　他脸上难得没有平日里挂着的和善微笑，情绪淡淡的，面色也隐隐有几分说不上的憔悴。
　　徐清然抿着嘴。
　　对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满意。
　　然后就听新闻采访直播里的男人温声说：“这一次天琴在建基地遭到袭击和损毁，确实是军部防御上的疏忽。”
　　“作为天琴防卫的主指挥，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所以从即日起，我向金翼请辞，卸下我的职位。”
　　采访的主持人控制不住陷入呆愣。
　　电视前的围观群众一阵哗然。
　　站在最角落的徐清然，缓缓冒出了一个：“？”
　　请问这位狗……哦不，他男朋友是又在发什么神经？


第66章 简简单单
　　新闻里的采访主持人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直到画面中突然闯进一位金发男生，顺便抢走了沈廷煜手里的麦克风，才对着镜头说：“不好意思，我们上将只是太自责，加上第一次采访太紧张，才会胡说八道。”
　　谢南钧一脸严肃：“所以，请大家忽略上将刚才说的那番话。”
　　电视前的徐清然看得沉默。
　　谢南钧不愧是上惯了采访的金翼营代表人，很快就稳住被沈廷煜几发深水炸弹搅乱的现场。
　　他语气认真：“魔鬼群诡谲的行踪与动向一直都是帝国追踪的难题，尤其是I、II和III这三类魔鬼，它们有着天然的绝佳保护色，能够很好地隐藏在宇宙之中。而III类在飞行时发出的音波，能够干扰帝国现有的大部分科学探测器，想完全锁定它们的行踪，目前尚有一定的难度。”
　　谢南钧深吸了口气，态度严肃：“天琴系的意外我们金翼军方的任何人都不想见到，事件发生时，上将也很负责任的在第一时间领着部队赶往现场处理。”
　　“今天接受采访，主要是想通知天琴系的子民，目前入侵天琴的那批魔鬼群已成功在沈上将的指挥下驱逐与消灭。天琴周边的防卫也已经增强重塑，军方正在该地区进行严格的排查，确保天琴不会成为魔鬼群的新据点。”
　　谢南钧回应完，就把麦克风强行塞给主持人，拉着沈廷煜走出了新闻画面。
　　采访直播切换前，还能听见底下的媒体们热烈讨论的声音。
　　徐清然没接着往下看，面无表情走出了大楼，来到无人的角落给沈廷煜发送了通讯请求。
　　请求了三次，三次都没人接。
　　徐清然心平气和。
　　——很好，那就一辈子都别接了。
　　虽然不明白天琴系的军事基地什么情况，但金翼营那么大负责防卫的人这么多，怎么看都不是沈廷煜一个人的责任。
　　徐清然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忙生忙死拼事业，这狗男人一声不响就辞职，他就来气。
　　短时间内最好别让他见到他，不然他肯定先把人揍一顿。
　　沈廷煜上将这位置，最后还是没辞成。
　　主要他那个不知真假的采访一出，舆论很快就在网上爆发。
　　甚至在被称之为‘徐清然专场’的星涯论坛，也引起激烈的讨论。
　　各大社交平台都是金翼子民抗拒的声音。
　　他们认为是金翼营那里给沈廷煜太大的压力，才会导致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都在向金翼营抗议。
　　【有毒吧，这能只怪沈上将一个人吗？怎么？其他分营的官兵都是摆设呗？】
　　【谁不知道上将除了负责天琴，还要处理总营的大小事务啊？就拿早前银龙地区的事情来说，给对营支援也要他去！虽然是E型，但也是个人啊，事发的时候上将又不在那里，怎么能怪他？】
　　【银龙前段时间才爆出一堆老将不满管理集体辞职事件，我劝你金翼不要不知好歹，也想学着让底下的人寒心！】
　　【我话放在这里，你们金翼要是敢开除沈上将，你们这个阵营也就凉凉了！】
　　直至事件爆发，才惊觉网上提起沈廷煜这位E型，九成以上都是夸赞与维护。
　　还有硬核金翼粉丝，整理出他进入军部以来所创下的种种功绩。从刚毕业第一年就独自带领掉队的小队，在帝国边境试图入侵的虫族手里杀出重围，反杀它们首领，再到近期辅佐天鹰夺回几个大区。
　　全年任劳任怨干大事，小到连恶塔巡视这种事情都要他亲自去处理，是除了功绩再找不到黑点的优秀将领。
　　连银龙吃瓜群众也忍不住凑热闹。
　　【那要不沈上将‘嫁’到我们银龙来也是可以的。】
　　【银龙人民热烈欢迎！】
　　【没错嗷，还可以跟我们小疯子双剑合璧，一起合作战天下！】
　　金翼人还真的害怕这件事的发生。
　　毕竟，谁都知道沈廷煜现在跟徐清然的关系很不错。
　　于是又一顿争吵。
　　金翼子民都在疯狂给阵营施压，要他们出面解释这件事，必须得把人留下。
　　终于，金翼官方顾问人员出来辟谣，说金翼营从来没有把这件失误的责任压在沈廷煜身上，也不会给他任何革职惩罚。对于沈廷煜提出辞职意愿这件事，阵营坚决驳回了这项决定。
　　甚至惊动了王室，命其底下政务官给金翼发了公函，要他们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意思很明显，你们金翼营要是真把沈廷煜弄走，后果自负。
　　金翼总营穆子玥的办公室里，他翘着腿坐在深色的办公椅子上，碧绿色的眼睛微微向下俯视，看着桌面那封王宫送来的信函，眼神阴冷。
　　时至今日，才清楚意识到，当年在恶塔里任他宰割的少年，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够依靠权势就能轻轻捏死的小人物了。本来应该是被所有人忌惮的E型，曾经进入军部时，被多少金翼子民怀疑和辱骂过。
　　现在，却都成了拥戴。
　　九年的时间，真能忍啊，沈廷煜。
　　从恶塔出来敢加入金翼营，就注定要继续被他针对和折磨。可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位E型的定力，那么多年，愣是没露出半点狐狸尾巴，情绪稳定得毫无破绽，把所有的折辱都变成了能够刺向他的利刃。
　　穆子玥最讨厌的就是沈廷煜这点。
　　E型的破绽这么多，他为什么没有？能够成为他弱点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之前原本以为徐清然跟他有希望，结果官方公布的契合数据竟然是最低。
　　穆子玥想到这里又更来气。
　　沈廷煜现在真的是翅膀硬了，竟然还敢拦截他准备袭击徐清然的战机！
　　这一次天琴系出事，没有人比他清楚金翼真正的损失有多大。
　　他耗费了八年的时间，才终于研制出的最新精神力武器，全都被销毁了！而当初为了建造那处基地，他还投入了几十个亿，工程差点就要结束，现在却一朝回到解放前！
　　偏偏他还不能拿沈廷煜来撒气！
　　穆子玥眯眼思考，又想起了王宫里来的公函。
　　其他事就算了，最让他生气的就是王宫寄来的这封信，简直就是在公开打他这位总司令的脸。
　　这般想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函，点燃打火机把它烧了。
　　直到火舌快要舔舐到捏着信函的手指，他才松开手，看着灰烬落进桌面的烟灰缸。
　　又过了几秒，抓起烟灰缸狠狠砸出去。
　　砸的方向正好是凌月歌办公桌的位置，碎片飞溅，其中一块不小心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凌月歌却像是没感觉到痛那样，也毫不在意，两眼继续盯着屏幕办事。
　　房里的穆子玥寒声呢喃：“这老头子，怎么还不去死。”
　　这是反悔，想违背承诺了？
　　他表情阴森想完，又朝凌月歌问：“前两天叫你跟进的那项研究，现在怎么样了？”
　　凌月歌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过会儿才回答：“研究所那里的人说成品已经出来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测试。”
　　穆子玥冷厉的脸色，才终于放松了一点。
　　“很好，等结果出来，让他们立刻通知我。”
　　上次给明海的那个控制器，对沈廷煜精神池的刺激还是不够大，所以这次他让人研发了更强烈的。就算没有能够自然克制他的东西，他也会人为创造一个出来！
　　·
　　沈廷煜的‘口不择言’在网上发酵时，徐清然趁着人还在东城总营也跟着关注了一下。
　　此时距离事情已经过了两天。
　　他没再给沈廷煜打电话，就是网上吃瓜的时候没忍住转发了评赞最高的那篇博文，附言：傻比。
　　转发完就退出关网，离开了东区的营地。
　　所以不知道他以为是小号的转发，其实用的是现在已经被冠上‘银龙分营上校’称呼的那个大号。更不知道他才转发完没多久，沈廷煜大号就回了他：抱歉，通讯器不小心砸坏了。
　　好不容易快要降下去的热度，又被这两个人掀起。
　　【我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虽然但是，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上将跟我们的小疯子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吗？能不能帮忙转告请小疯子开播，真的很想念！】
　　【小叔子和小侄媳感情好很正常很正常，网友们请理性嗑！】
　　【上将知道我们小疯子到底去哪儿任职了吗？有传言说他被派去天龙，我不能接受啊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跟直接断联有什么区别？！】
　　【好好好，小疯子我们艾特了你一个月愣是不理，上将一有事你就冲在吃瓜第一线是吧？】
　　【有一说一上将和徐大少的关系是真的好，所以上将真的不考虑跳槽到我们银龙吗？】
　　徐清然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在帮忙12区的军队安排10区的后续清扫。
　　10区虽小但也有大概10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实际上真正的工作现在才刚开始。想让这个区彻底解放，在人力与军器资源都有限的情况下，还需要一段时间。
　　期间还得防止没有另一个超强I类霸主的崛起。
　　他就给林轩林雅出主意，根据他们人员情况帮他们规划了清扫路线。
　　事情进行得还挺顺利，林轩面对他时，态度也稍微有了松动。
　　或许初步认可了他的能力，林轩从最开始无差别拒绝，到现在至少会对他说：“我也不要求你按照最新的诉求来了，如果你真能给我们南城弄到军用新资源，做到其他上校办不到的事，我……”
　　他还是有点小嘴硬：“我就看在我妹妹的份上，给你个好好管治上南洲的机会好吧！”
　　徐清然举起手机：“好的，我录下来了。”
　　林轩：“……？”
　　与之相对的，南城1-9区的领队马彪这里，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从他跟徐清然见面之后，1和2区的守护战又持续了半个月。
　　3区和5区的攻击潮还是没得到缓解，I类在IV的帮助下溜进居民区的次数也越发频繁。而高强度的工作量让马彪底下的军卫精神池每天都无法恢复到满点，所以状态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每天都有站着进去，受伤被横着从区里抬出来的卫兵。
　　还一天比一天多。
　　到后来甚至连其他站点的巡逻卫兵都调派过来，还是杯水车薪。
　　有人提议：“马哥，不如……向林中校那里借点人吧？”
　　都知道马彪跟林轩因为理念不同，关系不太好。不到逼不得已，他们也不想这么大胆建议。
　　但南城10-18区近期的变化，他们都听说了。
　　先是10区那里传来霸主被拿下的大好消息，随后又听他们连其他区的清扫都有了飞跃性的进展，被南城其他的居民连连夸赞。据说只要顺利，林轩带的那班人还真有机会抢回10区。
　　这样的进度，听得他们南城上半区域的人都很是羡慕。
　　同为南城子民，向下半区借点帮助也不丢脸吧？
　　“实在不行，我们向新来的上校低头，跟东城借点人也好。”
　　东城除了军事总营，还有部分居民区和受灾区。
　　除了巡卫和清扫大队，营区里还有一些驻守营地的储备军。只不过他们都是握有上南洲主兵符的上校手底下的兵马，多数来自其他星系，只有上校才能调动。
　　而分崩离析的上南洲，早前为了向银龙抗议拒绝服从，其他城区早脱离军部的控制，自由行事。
　　之前那些上校不在乎更不屑管，为了教训他们的‘叛逆’，就算知道他们区域有麻烦也不会拨兵给他们用。除非他们改变心意，决定服从。
　　所以马彪态度还是很坚决：“用不着，我们能处理好的事情，干什么要向他们示弱？！”
　　事实上，就是处理不好。
　　尤其这两天听说他房子周边似乎成了I类钻漏洞的地方，三不五时就传来附近居民家里遭遇袭击的事消息。马彪对1和2区的糟糕情况感到焦虑，就更加压力他底下的小兵。
　　到这天晚上，某个承受高压力还要因为做不好而挨骂的卫兵，终于忍不住爆发。
　　先是在站点被骂完后开始大喊大叫发疯，然后指着马彪，把忍耐许久的怨言愤怒道出：“够了！你再骂我也挤不出半滴精神力给你啊！”
　　“我只是个B级小兵，精神池就是没你们这些大佬深，我已经连着十天没休息尽心尽力守着防线！你以为是我不想努力吗？我极限就到这里能怎么办？！”
　　“本来就局势紧张，每天工作还要受气！”
　　他边骂边把沉重的帽子摘下来丢到地上。
　　红着眼睛怒问：“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顾着你那可笑的面子！承认你就是办不好，承认我们上半区现在就是需要人家的帮忙很难吗？！”
　　“行，觉得我废物没用，就该死死算了是吧？”那名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的新兵扯了扯嘴角，忽然抬起手中精神力枪对准了太阳穴的位置，“马彪，老子现在就死给你看！”
　　砰的声音响起，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那名情绪激动的卫兵往下倒。
　　关口站里的其余人瞬间惊慌，纷纷冲上前把人扶起，查探情况。
　　有个比较高资历的高喊：“没事，他精神力储备剩的不多，目前只造成精神池干扰，没到严重内创的地步！赶紧送他回去四区的营地，找……我记得营区有两位B级D型是吧？”
　　“有他们配合帮忙稳定可能会好一点！”
　　有人回道：“有是有……不过，这几天大伙儿们精神力消耗太大，他们一直在帮忙给大家做精神力的补给，据说已经累得晕过去了。”
　　提议的人只好说：“……没关系，先送去给军医看吧！”
　　昏倒的卫兵很快就被扶上车。
　　周围所有人都在忙进忙出，只有马彪还站在原地发愣。
　　马彪脾气大，底下的人多数都是碍于他的能力屈服于他淫威之下，跟他一直都维持在比较疏远的上下级关系。所以他无法切身体会到他们的难处，而他们在被他疯狂压力下也有怨气。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意外，部分早已撑到极限的卫兵也有了想摆烂的心态。
　　他们都在用寒心的眼神看马彪，放下手里的武器，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关口站点。
　　不知道是谁，路过时还有意无意说了句：“真羡慕我在12区工作的表弟，听说林中校有实力又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都会优先考虑到他们的身体情况。”
　　“早知道当初就听他的，留在12区，非要拼什么志气逞什么英雄。”
　　还有体力能够继续战斗的卫兵所剩无几，又坚持了一会儿，一个接一个倒下。
　　魔鬼群的衍生已经突破警戒线，但马彪还是只能无奈宣告今晚的行动中止。
　　关口站点很快就人去楼空。
　　只有被调派来，跟马彪关系稍好一点，且看在他小乖乖给他们大饱口福了的份上的孙宏兵，跟他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马哥，实在不行，就先安排1区和2区的人撤离吧。”刚才帮忙检查了受伤卫兵情况的那个资深老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
　　他呼了口气，又说：“我先回去休息，争取恢复多点精神力。”
　　每次进行这种大型清扫行动时，关口附近的居民区，都会有好事者围观。
　　毕竟地方安全，还有小部分是关心自己的家人，所以都会在电力集中地观看。而今天马彪准备离开时，却在逐渐散去的人群里，见到熟悉的家人。
　　他有些错愕，旋即大怒：“……你们怎么在这里？！”
　　“不是告诉过你们这里很危险，不要过来的吗？！”
　　几个孩子被他的怒火骂得有些害怕。
　　才注意到他们的眼睛都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最小的女儿眼里很快又凝聚了泪水，努力憋着没掉落。
　　马彪骂完，才听他老婆说：“隔壁张婆婆，今晚刚刚死在了家里。”
　　原因是因为I类入侵。
　　虽然巡卫兵已经第一时间赶到击杀，但对一个已经一百来岁的独居老太太来说，根本挺不到那个时候。
　　而又担心附近还有潜藏没被发现的魔鬼，巡卫就先将惶恐不安的他们送到站点，等马彪结束今天的工作，再跟他们一起回家。
　　马彪听得沉默。
　　甚至在想，他的家人刚刚应该已经都看到他被骂的一幕了。
　　二女儿感受到他的失落，走上前抬手扶住他手臂安慰：“没关系的爸爸，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虽然马彪不近人情，对底下人确实过于苛刻。
　　但在熟悉他的亲人面前，他同样是总在战场努力挺到最后的指挥，其他人精神力消耗极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每天用力去亏空自己？
　　马彪想起最近频繁被夸赞的林轩，眼里滑过一丝不甘的羡慕。
　　林轩是他们南城最有天赋的人，精神池阶级有双S那么高。就是一个慕强的心理，所以愿意到南城另一个半区服务的卫兵也比他这里要来得多。
　　他无力苦笑：“是我不够强大，如果我的天赋能再高一些就好了。”
　　年仅六岁的二女儿却摇摇头，抱住他道：“老师说，这个世界就是由不同阶级天赋的人组成，所以才能运行！因为每个人，都有最适合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同天赋也有不同的责任呀！”
　　“只要能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尽到最大的努力，就是最厉害的了，爸爸才不需要去跟其他人比较！”
　　大儿子也点点头：“爸你已经很厉害了，我的同学他们都很羡慕我呢！”
　　“不要太压力自己也不要太勉强其他人，大不了就是搬家嘛！就算6、7区已经住满了人没有便宜的空房子让我们住，咱们睡桥底下也是可以的！”说完他还拍了拍胸脯。
　　马彪听得气笑了，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才赶着他们上车：“少瞎操心，说了我会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快回家休息！”
　　一家人回到了简陋的小房子。
　　等家里人都睡着，马彪才又点了根烟草悄悄开门走到屋外，在屋前满是裂痕的石板道蹲了下来。
　　烟雾从他嘴里缓缓吐出。
　　这个点，周围的邻居应该都睡着了。只是为了靠电力恐吓与阻止IV魔鬼的靠近，房屋都还亮着灯。
　　马彪盯着无人的街道发呆很久，最后抬手捂住了眼睛。
　　堂堂八尺壮汉，就这样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在寂静中，压抑着不让自己出哽咽的声音。
　　·
　　“嗯？你再说一遍，外面谁要见我？”
　　12区营地，熟悉的休息室里，林轩正在喝自家妹妹给泡的，能够补充MT值的养生茶。徐清然就坐在他对面靠窗的沙发上，低头对着他的光板工作，看得专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这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了人，跟他说有人要见他。
　　就是那个对象的名字，让他有点震惊。
　　汇报的小兵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你没听错，就是另外半区的那位领军人，马彪。”
　　林轩杯子里的养生茶还在冒热气。
　　前来汇报的人惊叹：“营里的兄弟见到他的时候也很惊讶，差点以为他是想来找麻烦的呢！不过他的态度没之前遇见的时候那么嚣张，心情看起来还挺沉重……”
　　顿了顿，他才又补充：“我是听说，南城另外半区最近的清扫情况不太妙。”
　　“尤其是居民聚集的1区和2区，很可能马上就要守不住了。林哥，你说马彪他会不会是因为这点所以才……？”
　　林轩皱眉不语。
　　这件事他也有听说，而且军营里也有兄弟的老家就在1区和2区，他们都挺担心情况。只是马彪这个人性子特别傲还很排外，从来就不愿意接受跟他们的合作和帮忙，所以大家也只能干着急。
　　如果马彪这次真是来找他帮忙，就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林轩放下水杯，决定亲自出去了解一下情况。
　　系统在林轩离开后，对徐清然说：「宿主大大，你怎么那么厉害，马彪真的过来找林轩了欸！」
　　在这之前的一次聊天中，徐清然偶然跟系统提过，感觉马彪过不久就会放下身段来找林轩求助。
　　这很正常。
　　听到竞争对手的半区最近捷报频传，作为另外半区的领头人，马彪肯定会感到着急。
　　徐清然看了眼光板内历史悠久的投诉文件，回答系统：“只要他心里还是以南城的子民为重，早晚会放下那无谓的面子。”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马彪宁愿先来找林轩都没联系他，也算他有骨气。
　　不过嘛——
　　徐清然浅浅弯了一下眼睛。
　　无所谓，这结果也是差不多的。
　　屋外，林轩见到了虎背熊腰的马彪。
　　跟进来汇报的那位小兵的猜测差不多，马彪过来找他就是希望，他能跟他配合帮忙指挥1区和2区的边防保卫战。也希望能够从他手底下，借点人帮忙，缓解上半区军队的压力。
　　林轩看他态度真挚，低声下气，完全再没有以前的嚣张样子，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他想着自己当年意气风发，同样有强烈的好胜心，跟马彪的摩擦碰撞中也不完全占理，便没有多加刁难对方。
　　而是伸手重重拍了下马彪的肩膀，说：“都是南城的人，我能明白你的担忧。”
　　“而且我有很多兄弟老家都在你那半区，我想你既然亲自开了这个口，他们应该不会介意去帮这个忙。”
　　大家正好才刚忙完10区的大战，这段时间又有徐清然的调教，所以各区的任务完成率很高，大部分人的消耗也不算太大。如果需要支援，还是能抽出点力气的。
　　“人员调派方面没问题，我可以借给你。”林轩顿了顿，又无奈接道，“但关于想找我帮忙指挥这点，我现在可能有心无力。”
　　就像徐清然当初说的，他使用精神力的方式有点问题。
　　只不过10区大战那天他也不方便去调整，哪怕后来有徐清然给他渡了些精神力，他全程下来仍是因为用力过度差点伤着自己的精神池。这还是他隔天起来意识到精神力恢复速度比平时慢，而且一催动脑袋就开始疼才发现。
　　医疗所的军医检查完就告诉他得休息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保证精神池的自我修复到位，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马彪听完解释，有些黯然。
　　他也希望能够继续指挥这场战役，但作为S级的精神力者，他在对更高阶级的魔鬼探测就是不如双S级的人。想要事情进行得顺利，将军士们的消耗降到最低，就需要更高阶的指挥。
　　林轩想了想，说：“我现在虽然没办法帮你，不过我这里有个人。”
　　“他大概也是双S级的精神水平，现在精神很充裕，你说不定可以找他帮忙。”
　　休息室里。
　　徐清然趁林轩出去跟马彪沟通的时候，给自己接了杯水回来。
　　刚喝完，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马彪一抬头，表情呆滞。
　　他没想到会在沙发上见到他最不想遇见的那个人！
　　阳光从徐清然身后的百叶窗轻轻落下，将他棕色的头发的颜色稀释得更浅了一些，让他整个人也错觉般显得更为柔软温顺。
　　他闻声抬了抬眸，见到进来的人是马彪也不惊讶，反而有所预料那般，笑得有几分漫不经心。没有主动跟他搭话，只给了他一个眼神，又继续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情了。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马彪想起他跟徐清然之间的‘恩怨’，还有他之前在6/7区休息站里大言不惭的话语，表情瞬间变得难看，垂在身旁的两只拳头也握得死紧。
　　下一秒，一脸凶相地朝徐清然走去。
　　步伐沉重响亮，连额头上的那道疤痕都多了一丝煞气。
　　系统见徐清然还跟没发现那样，保持同样姿势优雅翘腿看他的光板，急忙出声提醒：「宿主大大你真不要抬一下头吗？我感觉马彪他的拳头马上就要砸你身上——」
　　话才刚要说完，就见顶着一副寻仇气势的马彪在距离徐清然还有几步的地方，忽然垂直跪了下来。
　　他脸上有不甘和耻辱，但更多的是想要守护他家园的坚决，声如洪钟道：“求你了，帮帮1和2区的人民，抵御3区和5区魔鬼群的进攻吧！”
　　“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如果你能够保住这两个区的防线，我以后都直接称呼你大哥，甚至可以把南城上半区领队的位置让给你！”
　　马彪从那天晚上再到来12区的路上，想了很多。
　　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或许他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够当好领导的料子，他总是把自己的焦虑强压在其他人身上。
　　看看林轩跟他的军队成员能够称兄道弟，而他这里的队员，都只把他当成阎王看待。或许在那天之前他会非常在意，可如今他只希望他的家人，在这尚能够容纳他们的世界一角，可以吃住不忧。
　　“大哥可以叫，领队的位置就免了。”
　　短暂静默后，他听见了徐清然说话的声音。
　　沙发上的人把怀里的光板放到身旁的空位置上，低头对他浅笑：“我只要你能听我的话就行。”
　　徐清然说下一次再想找他帮忙，就得用求了的。
　　而马彪在他开口前，就自觉先完成了这项先提条件，所以他也很干脆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于是，三天之后，警戒区状态紧绷得快达到极限的3区和5区又开启了新一轮的作战计划。
　　此时正是傍晚，太阳还没完全消失。
　　南城上半区的军员才发现，下半区竟然调了帮手来帮助他们！
　　他们坐在军用大卡车上，酷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哟各位兄弟，好久不见啊！”
　　上半区所有军员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了马彪，可马彪却神色平常，甚至还对那些下半区来的援兵比了敬礼的动作：“感谢兄弟们的帮助。”
　　马彪底下的军员们表情更惊恐了。
　　——他们领队是被夺舍了吗？这么多年，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亲切的称呼！
　　马彪没有搭理其他人的反应。
　　说实话，他心里现在还是有点着急的。
　　先不提作为主要指挥人的徐清然还没出现，就下半区那里因为也有其他区的工作需要处理，加上他们又刚经历完一场大清扫，林轩能借给他的人算不上太多。
　　有两个大区需要处理，他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撑不住。
　　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他们所处的陆地上正在微微震动，震得石砖之间的沙粒滚了滚。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动静，纷纷惊呼是不是有什么大魔鬼出世了。
　　直到有人指着远方的天空惊喊：“卧槽，你们快看看那里！”
　　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排排的战斗机正从天的另一边朝他们飞来。
　　越是靠近，引擎的嗡鸣声就越响亮。大概十几架，分别往3区和5区的方向过去。
　　而造成地面小幅度震动的源头，很快也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
　　马彪所处的位置是通往3区的关口，与关口相连接的大道上，一辆辆载满了卫兵与武器补给的大卡车正往他们的位置悠悠开来。
　　领在他们最前方的是一辆越野车。
　　随着靠近，马彪从挡风镜里见到了正在开车的徐清然。一只手搭在方向盘，另一只穿着黑手套的手伸出窗朝他挥了挥。
　　这震撼的画面不仅看得周围人傻眼，连马彪也是一脸震惊。
　　越野车停下的那一刻，后面的大卡车也跟着停止。然后就见到一堆穿着银龙军服的人，又是拿枪又是拿刀的，训练有素地从车上下来。
　　……这是什么？哪来的那么多人和补给？
　　马彪在惊诧中，看着徐清然走到他面前。
　　面对他的疑问，徐清然淡定道：“还能是哪里？当然是从东城营区调来的人。”
　　马彪再次震惊。
　　不敢置信问：“你怎么调的？跟上校申请了？他就答应了？！”
　　顿了顿，他又说：“先说好，我的目标现在只是保住南城，没打算向银龙营投诚！”
　　“你如果是提前替南城答应了那位新上校什么奇奇怪怪的条件，我宁可不用东城的人，这是我们的底线！”
　　“淡定。”徐清然说道，“我没有替你们答应什么奇怪的承诺，我做的，就只是替你们打了个申请。”
　　马彪一脸怀疑：“然后上校批了？”
　　徐清然：“批了。”
　　他自己批的。
　　这件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他答应了马彪的请求之后就回了一趟东城营区，帮他们打了份调兵申请，来到毛副官的办公室准备盖章。
　　毛副官当时跟他说：“……可是按照规矩，这些不服管的叛兵，是不被允许获得东城主营支援的。”
　　他才知道，甚至南城、西城还有北城里那些军队的领导，比如马彪这个‘上校’，林轩那个‘中校’，目前都是不被银龙官方承认的身份。
　　只有到他们投诚的那天，才被允许发下资格证，重新录入总营系统里。
　　这些种种，都是历任上校定下来的规矩。
　　徐清然不以为意：“你也说了那是之前的上校定下的规矩，现在换我接管，规矩什么样难道不是由我说了算吗？”
　　“就算银龙总部不答应，那么远，他们管得着我？”
　　他笑得两眼弯弯，语气凉凉：“有本事，就把我从这里调走。”
　　如果调不走，那这地方当然就是他说了算。
　　徐清然不仅批了调兵申请，甚至还让他那位小副官把东城营地里能够调用的军器、战车和战机等等都清理出来。
　　不得不说，天龙的资源是真的差到了极点。
　　他亲自去审查之后，性能等比较好的战机全东城就只能调出十来架，战车只有二十来个，还有那些精神力枪和炮之类的军器……反正他这次过来，东城那里几乎被他掏空大半。
　　把小副官给急得怒问：“上校你把营区掏空了，万一东城受到袭击那怎么办？！”
　　徐清然：“没关系，到时候再让总部那里派人重新安装一下网就行。”
　　毛副官：“……？”
　　这是重点吗？
　　总而言之，东城在徐清然的坚持下，被挖空了大半的人和军器。
　　马彪不知道徐清然就是上校本尊，只感慨他这位新兵确实厉害，竟然有办法让新来的上校批准。
　　那看来，这新上校跟以前那些糊涂蛋似乎有点不一样。
　　想着，他把手里的通讯用具递给徐清然。
　　徐清然没接，而是问他：“这是什么？”
　　“总指挥用来跟其他小队沟通的主通讯频道。”马彪轻呼了口气，只觉得交出东西的那一刻，他好像也终于放下多年的执着，“你到时候指挥要用到的东西。”
　　徐清然只瞥了他一眼，问他：“你想什么呢？”
　　“这南城半区是你的责任，那些都是你的队员，该怎么指挥你自己负责。”
　　马彪听得猛抬头，又见徐清然说：“给我个必要时候可以插话的副指挥通讯就行，哦，还有那个可以共享精神力探测信息的主手环。”
　　“我，只负责帮忙给你的军队提供源晶信息。”
　　“至于其他的安排，你自己处理。”
　　马彪的指挥其实还挺不错，就是遇到紧急情况会比较心浮气躁沉不住气，继而影响他的心态和判断。
　　调整好的话，作为南城半区的领导人并没什么问题。
　　当然，徐清然拒绝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懒。
　　他那天看林轩当主指挥的时候，那嘴就没怎么停过，得瞻前顾后的，打完嘴唇都干裂了。像这种对他来说比较麻烦的事情，他虽然不拒绝去做，但能不做就不做。
　　徐清然从马彪手里要到他说的那些物品之后，转身在来时的越野车上拿出一个像是大炮的东西，毫无压力地扛着看起来比他还要重的大家伙，慢悠悠往3区内部离开了。
　　只留下手里还抓着主指挥通讯的马彪在原地发愣。
　　天色暗下时，马彪已经安排好了各部队的负责位置，以及防御和进攻任务。
　　跟10区不同，3区和5区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先把魔鬼群清扫出警戒范围。
　　今晚的任务主要集中在3区，5区那里也派了些人，但以稳住现状为主。等3区的情势稍微稳定，他们再接着朝5区进发。
　　东城营区的军士很久没出这种任务了，对今晚的主副指挥都抱持了怀疑的态度。
　　至于南城上半区原来的那批人员，听说今晚共享精神力探测信息的指挥换了个‘新兵’，心里也有点不踏实和不信任。
　　直到夜幕降临，魔鬼苏醒。
　　徐清然在附近挑了栋视野较好的大楼，架好了他从营区里找到的唯一一把远程精神力射击炮，视线盯准前方辽阔视野里，正慢慢膨胀的一群生物。
　　精神力炮和枪支的区别就是一次发出的攻击力，比枪支要来得大。
　　与之相对，每一次开火所消耗的精神力也比较高，同时对于精神力的压缩和控制要求，更要难上几倍。如果没有对精神力绝佳的凝聚控制，根本压不住这强力的武器。
　　晚风吹过。
　　徐清然眼底，缓缓泛起那道清冽的浅色辉光。
　　以他本人为中心，第一波精神力飞速向方圆几公里的地方探测过去。在他获得反馈之时，信息也同步共享到了他们今日作战分区里的军员身上。
　　当获得周边I类与II类源晶信息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读取到的信息强烈震撼。
　　这是，多么清晰明确的感知啊！
　　就像重度近视和散光的人，戴上了度数与他完美匹配的眼镜。
　　模糊的世界，霎时清晰！
　　连下半区林轩那里派来的援兵，也大受震惊。
　　他们在天龙打了这么多年的架，就没共享过这么清楚的探测信息！
　　要知道，信息共享因为中间经过了一层手续，是会有干扰与延迟的，大概能收取到来自共享人80%左右的所见信息。共享人对于源晶探测和感知越娴熟厉害，他们可以获取的信息就越清晰。
　　而徐清然共享出来的信息，哪怕经受干扰，依旧明确得让他们恍惚间有种自己对源晶的感知，也可以那么游刃有余的错觉！
　　这是多么可怕的感知天赋啊！！
　　众人还在为徐清然共享出的探测信息惊讶，又见空中一道淡蓝色的精神力光束如流星般拖着小尾巴飞快滑过。
　　旋即，击中了场上一只困扰大家好几周，差不多有栋别墅那么大的I类母体。
　　一击命中。
　　下一秒，源晶破碎，无数的嵌合体哗啦啦倾盆落地。
　　众人再次震惊。
　　谁敢想那道像绳子一样细的精神力光束攻击，竟然来自传闻中比枪支还要难控制的精神力炮！
　　这可是控制得好了就无敌，控制不好就白费力气乱扫射，连一般双S级都不一定能马上上手压住的精神力炮！
　　马彪也傻眼。
　　记得刚才作战开始前，他看着在高楼天台架设精神力炮的徐清然，还问他：“你有用过它的经验吗？”
　　徐清然头也不回跟他说：“来之前在东城练了两天。”
　　马彪：“……”
　　两天？
　　这他妈是练两天就能练出的效果吗？！那徐清然得是什么变态级别的精神力者啊？！
　　高楼上，凉风轻抚着徐清然的发丝，又调皮地将他那身黑银的风衣拨得混乱摇曳。
　　他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精神力炮的瞄准方向，同时又释放出第二波精神力的探测。
　　唇角微扬，发出一声轻笑。
　　——简简单单。


第67章 西城
　　3区的清扫行动如火如荼进行。
　　有标配的战机与装甲车配合，军队行动力度加强了不少，负责深入魔鬼群清扫的队伍也得到了更大的保障。
　　最重要的是，有徐清然共享的源晶探测信息，场上的军队瞬间省下了许多精力。他们只需要把精神力着重在攻击的使用就行，加上东城仓库那里调来的军器配合，比旧款和改装过的用起来更省消耗。
　　自然而然，进度就被推上去了。
　　马彪在被徐清然震惊后，很快又打起精神，高亢指挥着底下的军队。
　　期间，徐清然都只针对自己的工作范围忙碌，没怎么插手过马彪的指挥事宜。除了给所有人共享精神力，主要就是负责锁定那些比较大的I类。这程度的I类对大部分人来说，即使成功被共享了信息，但因为能力差距原因，对源晶的感知仍是比较模糊。
　　这种时候，就只能依赖阶级较高的军士辅佐处理。
　　那更难搞的，必须交给马彪和徐清然。而徐清然也的确给了他们极大的惊喜，全南城没多少人用得了的精神力炮，在他手里就跟小孩子玩具一样，一炮一个大魔鬼。
　　马彪心想，徐清然肯定是在吹牛。
　　他从繁华星系来，之前培训的军校肯定教过他怎么使用这东西！他坚决不相信也不接受这世界上能有这种，只玩了两天就上手得那么离谱的天才！！
　　大家怎么想徐清然不清楚也不在意。
　　耗了一晚上的时间，终于辅佐大军把3区的魔鬼群驱逐出警戒区，给1区的民住区缓解了家园入侵的压力。之后跟所有人一起休息了两天，才又针对5区开展同样的行动。
　　第二次在5区清扫时，大军对徐清然以及马彪都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
　　马彪前一场行动大获胜利，同样也恢复了点自信，指挥起来也恢复了平时的正常水平，甚至超常发挥。所以5区的作战行动，比3区更顺利，也结束得更早。
　　南城两个半区的军队合作得非常愉快。
　　东城那里调派来的人手，难得酐畅淋漓大战一场，发挥了自己作为军士的价值，也还算满意。
　　马彪很馋10区的结果，还跃跃欲试问徐清然：“我们有没有机会也安排个围剿3区5区霸主的大战？”
　　“梦里可以试试。”徐清然无情回道。
　　10区之所以能拿下，主要是他过来之前林轩和他那班兄弟早已将10区的布防等做得差不多了，包括霸主的源晶信息也探测得非常深入，只是缺点火候和资源。
　　但3区和5区这里——
　　徐清然在两区初步清扫结束后，跟马彪回来南城上半区的总营查了一下。
　　霸主的位置已经锁定，不过3区的探测进度只有50%，5区只有30%左右。这两个地方还都比10区要大上不少，就算由他来探，综合下来估计最快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捕获源晶动向。
　　马彪听了，瞬间丧气。
　　徐清然没有直接揽下任务，只说：“先稳住两区周边的衍生，你有空带着几个对源晶感知比较强的跟进一下信息。”
　　“等你们的探测到达极限，我再接手帮忙。”
　　马彪双手抱胸，表情严肃点头。
　　林轩能办到的事情，他们肯定也可以！
　　南城4区营地这里，正洋溢着上半区情势得到缓和的喜悦。
　　徐清然刚跟马彪一起离开工作室，正好遇见一位前来汇报事情的小兵：“马哥，上次那位对着自己精神池开枪的小子，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徐清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下意识看向马彪。
　　后者表情一凛，皱眉问：“怎么回事？不是让那两个D型休息好，就要先把他的情况稳定下来吗？”
　　通报的小兵欲哭无泪：“没办法啊马哥，我们营区里唯二的D型精神池阶级只有B级，受伤那位士兵是A级精神力者，差距太大，以他们两个的阶级，最多只能帮忙当个后勤补给，这种冲击治疗难度还是太高……”
　　“他人在哪里？”旁边的徐清然忽然出声问道。
　　紧接着又说：“我可以试试。”
　　马彪对徐清然叹道：“大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咱们这些精神力者再强，有些事也是爱莫能助啊。”
　　“唯一有修复精神池紊乱能力的精神类型，就只有D型。其他的，就算精神池阶级再高，也达不到那样的效果。”
　　徐清然瞟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说：“我就是D型。”
　　马彪：“……？”
　　于是，徐清然在表情震惊又不信的马彪陪伴下，跟着那位小兵来到医疗所。
　　他看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受伤士兵，向周围的医护人员询问了情况，然后跟他们要了精神力传输专用设备，熟练地给对方穿戴。
　　正常情况下，D型如果要最有效给另一个人传输精神力，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就是像他跟沈廷煜那样，成为灵魂伴侣。不过这个只能一对一专属，也不能传输一次就换一次对象，所以基本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施行。
　　于是就有了第二种。
　　由帝国科技团队和灵魂学研究团队共同合作研发出来的，传输装置。它的外形像个护臂，中间有个小凹槽，能让精神力传输者像握把手那样抓着。而承接者只要穿戴这个东西，能有效接受D型传输的精神力之余，还能避免大家担心的灵魂亲密接触事情发生。
　　这样的有效传输跟徐清然上次给林轩渡的不同。
　　那种普通肢体接触，除了灵魂伴侣之外，对于其他人的传输都是有限的。限制在于接收的‘量’以及储备，就好比给林轩渡的精神力，他如果不及时用掉，多出来的很快就会消散了，留不住。
　　而通过仪器的传输，就能避免这一结果。
　　徐清然把东西安装好，便开始了他的精神力传输疗愈。
　　这东西他当初还在军学院时，同为D型的林千暮就教过他怎么使用，所以他还算熟悉。
　　马彪站在边上，脸上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徐清然，是个D型？
　　——谁家D型这么暴力，一拳一个看不顺眼的人，一炮一只魔鬼，还这么残暴把他的小乖乖给杀了啊？！这跟他从教科书上了解到的D型，完全不一样！
　　作为拥有双S级水平的D型，徐清然的‘疗愈’过程自然是稳定又顺利。
　　军医全程瞪大眼睛在旁边观摩记录，看着那位受伤昏迷的士兵，精神池波动数据从极度紊乱慢慢恢复稳定，彻底脱离危险期。
　　他不禁对马彪感叹：“天啊，马哥你找来的这位帮手真是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会！”
　　马彪心想，是啊，这世界竟然真存在这样的人吗？这样的人真的是天龙系配拥有的吗？真不是新兵安排工作岗位的时候，出错了吗？
　　出错了好啊，这人他们南城必须得紧紧抓住不放才行！
　　说不定……说不定有这样的天赋者帮忙，他们上南洲僵持多年的情况也能得到好转呢？慢慢的，把整座南洲守下来，然后是整个太月星，再然后旧银龙城——
　　马彪努力把自己从过于美好的幻想里拉回来。
　　没办法，他真的很希望天龙系可以得到解放。他见过其他星系的繁华与方便，那里高楼林立，所有人出行都有新型的高科技车子，有高铁有可以在空中走动的公共交通，还有许多商场和美食城。
　　而他们这里，却连网络自由都难以实现。
　　“好了，没什么意外的话，按照正常流程治疗与恢复就行。”徐清然完成他的简单任务之后，把仪器收好交还给军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再通知我。”
　　军医一脸崇拜地目送他离开：“好的好的，帅哥慢走！”
　　徐清然从医疗所出来时，外边也有不少军士朝他投来注目礼。
　　跟最开始只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多关注他不同，现在他在南城两个半区都已经成了备受敬仰的‘大神’，他们都彻底被他的实力所征服。
　　甚至还有胆子比较大的，勇敢跟他打招呼。
　　打招呼的人里，其中还包括曾经对他很是冒犯，而挨了他一顿揍的。
　　系统看得神奇。
　　翻了翻它的主要任务目标，又看了眼从人群中淡定穿过，不骄不躁的徐清然。
　　……想不到，不需要按照原来人设扮演乖巧柔弱的角色，也可以达成洗白目标啊。
　　嗯，宿主大大果然厉害！它的眼光果然一级棒！
　　至此，南城所有区域逐渐走向稳定。
　　徐清然在帮马彪处理好南城上半区之后，又抽空回了东城营区一趟。
　　毛副官说，以他名义向银龙总部发出的诉求，没有得到回应。
　　徐清然让他再发第二次。
　　然后又开始对着上南洲的图纸，思考接下来要去开哪个新地区。
　　西城和北城，后者他还挺感兴趣的。
　　他稍微从马彪那里打听了一些关于北城的事迹，他们现在虽说是封城状态，不过内部管理都还不错，跟魔鬼群也拉扯得有来有回。近期情况越来越糟糕，也是因为被断了军器的补给，装备越来越跟不上了。
　　而西城这个地方，据说军部风气比南城的还要糟糕。
　　反正听起来是个挺适合他发疯，排解压力的好去处。
　　系统：「……」
　　宿主大大请悠着点。
　　徐清然给毛副官安排好了东城营区军卫门的巡防与训练之后，又到南城4区，想找马彪再问问这两个地区的事情。
　　结果才刚走进营区，就见到马彪在那里指着空气破口大骂，骂得脖子红彤彤。
　　而他身边围了三四个人，各抓住他的手和身体，像是在用力阻止他往外冲，嘴里还喊道：“马哥冷静，冷静点！”
　　“我他爷爷的怎么冷静？！”
　　“西城那群王八蛋，平时没再干正事就算了，现在还把手伸到老子孩子的头上，要我怎么忍？！”
　　徐清然听到了关键词，瞬间来了兴趣。
　　他走到吵闹的中心，对气急败坏的马彪问：“怎么了？”
　　“徐哥。”边上的小兵见到他，就跟见到定海神针似的，莫名有种安心感。
　　连马彪的焦虑也稍微平复，但表情依然咬牙切齿：“大哥，我要去砍了西城的那群混账东西！”
　　有一位小兵给徐清然解释道：“唉，刚才马哥家里人来说，他的小女儿好像是让西城的人给抓走了，嫂子都哭晕了过去，现在正躺在医疗所里呢。”
　　徐清然听得讶异。
　　南城1区和2区紧挨着的土地，就是西城的地区。
　　它们之间甚至没有什么河水或城墙隔开，只用了板子和石碑那样划分。因为条件有限的原因，连关口都非常简陋，所以两城的居民偶尔会有接触沟通，就算直接跨区交流也没问题。
　　只是，在上南洲这种三不管地方，西城里的管治是整个上南洲最混乱的。
　　尤其被放逐的军方人员，因为距离东城总营最远，而历任上校都不怎么用心定规矩管理，在知道做什么都不会受罚之后，他们就越来越猖狂了。
　　就这么说，南城这里的军卫性格是有些糟糕脾气有点大，穿上军服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傲视群雄，天天跟居民吵架。但到底也就是嘴巴毒脾气爆火气上来爱动手，杀人放火那还是做得比较少，所以住在这里的人都敢跟他们呛声互怼。
　　西城可就不一样了。
　　那里的军卫，只要敢不顺对方心意或有所反抗，那就真的是二话不说一枪直接把你给毙了。
　　旁边的小兵还在给他科普：“军部的人不讲理就算了，他们还跟城里的那些恶霸和邪教合作咧！”
　　“马哥之所以那么着急，也是因为听说西城那里的邪教，有在专门抓小孩杀了煮来吃的这种恶习！他们坚信小孩身上有着强大与纯真的力量，尤其灵魂精神还未定型的，更是有无限的可能。”
　　“他们认为这些孩子身上的纯真灵气，就是邪神在每个人出生时留下的祝福，成年定型之后就会消失。”那小兵说得面色发黄，像是觉得恶心，“还认为女人的血喝了之后有帮助青春永驻的能力，所以也会抓落单的妇女。”
　　“很离谱，说得我都想吐了。”
　　“反正那里的人都奇形怪状的，要嘛就是正常人，要不就是野蛮人。”
　　“但因为这些野蛮人都很会来事，获得的利益都会跟军部共享，所以西城的军卫对他们特别关照，暗地里放任他们的古怪行为。一般来说，我们南城人都不想跟西城的人来往。”
　　在军防方面，向来都是各管各的。
　　“原来如此。”徐清然应道。
　　表情若有所思。
　　见马彪一副急得想要立马冲过去西城的样子，徐清然就安抚道：“南城半区的清扫才刚走上正轨，这里的居民和你的队员都需要你。”
　　马彪不甘心：“可是……”
　　徐清然把他的话打断：“我正好有去西城的打算，所以人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马彪猛地抬头。
　　激动得眼眶微红，明明年纪比徐清然还要大上至少一轮，却对他说：“徐大哥，那就拜托你了！”
　　徐清然的实力，马彪现在是彻底信服与认可的。
　　所以这下徐清然连考虑都不需要了，直接把下一站‘踢馆’地方定在西城。
　　他收好自己的精神力刀，又跟马彪要了一支原装精神力枪和一辆越野车，独自驱车往西城出发。
　　他们说西城人都是恶鬼。
　　那就来看看，谁比谁更‘恶’吧。
　　·
　　西城，共有二十六个区域。
　　跟南城1区紧邻的，是西城19区。
　　此时正值下午，西城19-南城1的关口站，穿着银龙制服的卫兵手里提着枪或刀子，正在站点处无聊打哈欠。
　　这两个区都是民住区，除了要跨城的人，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但因为两城不怎么和谐的关系，就算是跨城的人也非常少，这个时间段在这里值班，非常考验人的耐性。
　　“哎哟小可怜，你这是找不到家了嘛？”
　　车辆入口边的小兵刚打完哈欠，就听见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同伴猥琐的声音。
　　转头一看，剩下三个本该陪他工作的卫兵，正蹲在角落戏弄一只翅膀受伤，飞不起来的鸟类。它被他们几人粗暴地拎着抛来抛去，每落地一次，就在地面留下一滩新的血渍。
　　几人却丝毫不同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守在入口的小兵本想去凑热闹，耳边却忽然听见车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一辆越野车顶着冬日的阳光，从南城1区朝着关口方向飞速靠近。
　　“来活儿了。”他提醒道。
　　几个同伴这才起身回到岗位，只有最后那位顶着啤酒肚的胖子——就是刚刚把不小心摔在关口站点那只鸟像拎垃圾一样丢来丢去的男人，一脚把地上还在挣扎离开的鸟类踩爆，才轻哼着与其他人集合。
　　作为守在最无聊关口站的卫兵，他们每次见到有人来都格外精神。
　　——终于有对象可以让他们戏弄戏弄了。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遇到那些淳朴赶路的普通人民，看他们被吓得一惊一乍，眼神害怕的样子，能让他们从无聊的工作里找到一丝乐趣。
　　随着其中一名卫兵挥动手里的旗帜，那辆霸气的越野车也听话地停在安全线之前。
　　不等他们开口，车里人就主动走下来。
　　配合得很。
　　从车里出来的是一位男生，长得挺高，目测有一米八左右，腿身比例也非常完美。
　　他顶着一头不知是染还是纯天然的棕发，穿着一身黑衬衫与修身长裤，外套一件深灰的长风衣，将他本就格外出众的气质又添上几分清冷。
　　男人脸上还戴了一副口罩。
　　纯黑的，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
　　“出示一下证件，顺便把口罩摘了。”
　　关口站的卫兵很快就回过神，站在高阶上，低头高傲地朝底下的男生伸出手。
　　嘴里还在念叨：“这大白天的还戴口罩，搞得好像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这里的关口站没有仙女系那种高级的全自动系统，大部分还得这里的卫兵手动审查。主要查是不是本地居民，是访客还是回家等等。
　　男人先是从风衣里掏出了一张东西递上。
　　但打开之后里面不是证件，而是一位扎着小辫子，看起来三岁左右的女孩照片。
　　几名卫兵齐齐低头看了眼，又齐齐抬头：“？”
　　只见戴口罩的男人对他们说：“想问问几位，见过这个女孩吗？”
　　“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在这附近玩的时候，好像是被你们西城的人给抓走了，我来带人回家。”
　　关口站的几人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这不仅是不配合审查，反而还拿他们当方便问起事情来了。
　　“小子，现在是我们在问你话。”
　　持枪的那名卫兵语气不善：“赶紧先把身份证件交上来，不配合的话，就算你是南城的人我们也照杀不误！”
　　西城丢小孩的事情很常见，作为西城的老兵，他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般时候，他们连西城里的居民都懒得搭理，只斥责是他们自己没把孩子看好怨不得谁。
　　所以更别说其他城的人丢的孩子了，他们才懒得管呢。
　　底下的年轻男生并没有被他们的威胁吓着，而是隔着口罩问：“不配合的话，你们真的会杀人吗？”
　　这话把西城的几个卫兵给听笑了：“小子，你不会是第一次过来西城吧？”
　　“我们西城跟南城那群只会嘴上说说的胆小鬼不一样。”持枪人边说边把枪口对准了他，“我们是真的，说到做到的哦。”
　　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睛与他们对视了片刻，随后轻叹：“好吧。”
　　众人大笑出声，以为他这是知道怕了终于肯乖乖妥协。
　　谁知下一秒，再看他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军士才能持有的精神力枪。枪口对准了方才嘲笑他的那个人，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开了枪。
　　细如丝的精神力光束正中了目标的眉心。
　　阶级碾压的力量，穿透他的身体闯破他精神池的防御，直接在他的精神池子里炸开。那人旋即跟触电般身躯疯狂颤抖，两眼翻白，痴痴呆呆抖了几下，最后吐出一口血倒地。
　　所有人顿时大惊。
　　惊于没料到一个普通居民手里竟然有枪。
　　更没料到，这位持枪人的精神力量竟然如此强大，能超越军部人员！
　　他们在被吓一跳后反应极快地拿出各自的武器，想要反击。
　　熟料徐清然的动作比他们更快，矫健的身躯敏捷的动作，一下子就跳到了台阶上，一脚就把注意力还放在他原来位置的人给撂倒。
　　西城19区-南城1区的关口，人烟稀少，很是安静。
　　无聊的同时，发生斗殴事件也不会有人发现，更不担心动静太大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徐清然这一架打得特别尽兴和用力。
　　就像他们说的，只要敢违抗他们的意思就真的敢开枪一样，徐清然也是真敢把人给弄死。只是比起他们享受于站在顶端，拿捏别人性命的那种快感，他更希望他们死得‘刻骨铭心’。
　　就要他们到死，都还记着临死前曾经遭受过的疼痛。
　　徐清然习惯性先把人打得奄奄一息，毫无反抗之力，再从死掉的那个人手里抽出照片，一个接一个问过去：“见过这位女孩吗？”
　　被询问的人，此时正痛不欲生。
　　他们身体从外表看着像是都没什么大碍，但只有自己最清楚，里边的筋骨和五脏六腑，全都让徐清然的精神力给震碎震得内伤。
　　徐清然挨个问过去，却没有人能回答上他的问题。
　　所以地上的那些哀嚎声，也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剩下那个嚣张的小胖子。
　　他看着同伴们的尸体，惊慌地转身往关口的另一边爬去。
　　嘴角流着血，还在努力大喊：“救……救命，快来人帮忙啊……！”
　　……控制室！
　　那里有可以联络其他分站的通讯器，就算要死，也不能让这个人活着离开西城！
　　然而他一个大胖身躯，又带着伤，双腿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又怎么比得过徐清然的速度？
　　才刚爬出去不远，视线里就出现了那双绣着银色翼龙的华贵军靴。
　　这般近距离瞅着才发现，这靴子的材质和他们的竟然有些不同。眼前这双，明显要比他们的昂贵精致得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大胖子被拦阻的地方，旁边恰好就躺着那只刚刚被他弄死的鸟类尸体。
　　他循着眼前的靴子抬头往上看，对上了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
　　里面还淌着浅浅的笑意。
　　徐清然问的那句话，胖子小兵都已经会背了。
　　事实上，他们今天守关口的时候，就遇见过一辆从南城那里回来的西城车子。开车的人是19区一座圣殿里的圣使，因为对方跟军部的关系非常好，他们按照惯例，没怎么盘查就放行了。
　　如果要说跟孩子失踪相关的人员，他也就只能想到他们。
　　贪生怕死的他，正准备在徐清然问出那个问题时，就给他提供这条关键信息。
　　却没想到徐清然面对他，竟然没有重复询问，而是一副问倦了的模样，只勾着慵懒的语调说：“哦，原来你有偏好的死法吗？”
　　他两眼弯弯，笑得像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我可以满足你。”
　　“等……”
　　小胖子的话才刚开口，关口站里一声不轻不重的响音就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就那样反复响了几声，直到趴在地上的人断了气息。
　　徐清然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照片，呢喃：“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把纸张折好收回衣袋后，视线又落到那只死状悲惨的鸟类身上。
　　关口外灌进来的风，吹得它身上的羽毛微微飘荡。
　　一只手将它拎起，把它带到关口外边的一棵树底下埋好。
　　徐清然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土堆看了有一分钟之久。
　　然后捡起一颗小石头，放在新鲜翻动过的小土堆上，笑了笑说：“下辈子长点心吧。”
　　才起身回到死寂的关口站，开着他的越野车大摇大摆进了西城19区。
　　现在是大白天，但徐清然却觉得自己像是开进了夜晚的南城。
　　途经的地方，几乎没有见到活人走动的身影。
　　他开在城里的路道上，放慢了车速。房屋里基本都有住户，但他们都很安静沉闷，警惕心也格外的重。见到他的车子路过，与他视线相对时，会面无表情把帘子拉上。
　　西城的建筑跟南城那里没有太大的差距。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在风格上稍微有些不同，会更偏西式一些。
　　徐清然在19区从白天逛到天黑，都没找到几个能询问情况的人。
　　最后在一家比较吵杂的酒吧前停下。
　　西城19区的夜晚，比白天热闹一点点。
　　因为挨着防卫最严格的南城1区和2区，而它周边靠近的其他西城区域也都是民住区，所以这里是连IV类魔鬼都没多少的‘净土’。
　　一到晚上，那些白天都在睡觉的不良少年、街头恶霸、看着不像是干正经活儿的人全都出来活动了。
　　聚集在风格很像西部酒吧的那种地方。
　　徐清然推门进去，发现里面还有几个瞧着像是刚结束工作的军卫。
　　围在一张桌子边愉快喝酒。
　　酒吧老板是一对稍有年纪的夫妻，外表年龄看着在五十左右。
　　他走到吧台的位置，随便要了杯饮料后，拿出马彪女儿的照片问：“你们见过这个女孩吗？”
　　说着，他又换了另一个询问方式：“或许我应该问，你们知道有什么地方或什么人，会拐走这样的孩子吗？”
　　那两夫妻听见他这个问题，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除了惊恐还有害怕，像是想到什么让他们感到畏惧的东西。
　　“不、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这里……孩子被拐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们一时也不知道应该为你提供什么情报。”西城的军卫除了清扫受灾区的魔鬼，防止居住的地方减少之外，其他的基本没在管。
　　所以居民们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徐清然没有为难他们，又向酒吧里其他桌子的客人都问了一遍。
　　好在今晚来的客人大部分脾气都比较好，没有主动向他挑衅的，所以这对夫妻不知道他们幸运地保住了酒吧财产。
　　徐清然询问的对象里，有一部分在他问完后还向他投来了同情的眼神，但所有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不清楚。
　　最后问的，是那桌喝得醉醺醺的军人。
　　他们正好起身准备离开。
　　“哈？小孩？”
　　“哥几个都是光棍欸，没有孩子给你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找我们要小孩，傻子吧这是？”
　　几人满脸通红，边大笑边往外离开。
　　只有他们之中唯一比较清醒，皮肤比较黢黑的男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酒吧前，回头看了正若有所思盯着照片的徐清然一眼。
　　徐清然问完没得到结果，点的饮料没喝就走了。
　　往车子的方向回去时，还能看见街道远远的另一端，几个酩汀大醉的军士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背影。
　　徐清然想起他们刚才的态度，拳头突然就有点痒。
　　刚想着要不要过去打几拳撒气，忽的感受到另一道气息的靠近。
　　转头一看，是个同样穿着银龙军服，肤色黢黑的男生。
　　年纪瞧着倒是不大，具体年龄多少不好说。
　　男生好像是个哑巴，咿咿吖吖的向他比划了好几个手势，然后又往城镇的某个方向比了比。
　　徐清然沉默片刻，然后拿出马彪小女儿的照片问他：“你知道她人在哪里？”
　　男生眼睛微微一亮，但马上又想到什么而变得有些胆怯，只敢对他小幅度点点头。
　　“行，那你带我去吧。”徐清然淡声道，“人没找到就弄死你。”
　　男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原地呆愣了好几秒，正犹豫要不要反悔跑路，就被强行抓上了车子。
　　只能一路指挥徐清然，来到一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房子之前。
　　徐清然抬眸扫视了房子的外观，然后看了他一眼。
　　他向徐清然招手，领着他来到房子的边缘，取下其中一块松动的石砖，又往里面指了指。
　　不知为何，小哑巴的表情害怕极了。
　　徐清然往房子里看了眼。
　　哦豁。
　　屋子里竟然是类似于教堂的设计。
　　他见到一群人在里面点了一堆蜡烛，地板上画了奇奇怪怪的图形，围绕个年轻女人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披着祭祀衣袍的男人手里拿着刀，就往女人白花花的手臂上划出伤痕。
　　捧着碗，开始接血。
　　这群神经病里，甚至还有个穿着银龙军服的军人。
　　小哑巴紧张兮兮地抓住砖块，左顾右盼，深怕他们被发现。
　　再把视线放在透光的洞口前时，原本还在那里窥看的徐清然已经不见了。
　　小哑巴：“？！”
　　慌乱寻找，却发现这戴口罩的男人竟然直接走到屋门那里，一脚把紧锁的门给踹飞了。
　　屋内仪式被打断，响起大家乱糟糟的惊呼与怒骂。
　　他还听见很多人掏出了枪支和武器的动静。
　　小哑巴丢下砖块，吓得捂住眼睛。
　　完了完了，这人为什么这么冲动啊？！哪有来救人直接正面冲的？不都要先拟定计划吗！那些人身上都有武器，他一个人进去那不是要被打成筛子？！
　　果不其然，屋里下一秒就传来一阵枪击声。
　　砰砰砰的，在他想象中，进去的徐清然已经无了。
　　他在外边抱了好久的头。
　　直到他意识过来，徐清然在‘死掉’之后，屋内也寂静得诡异，只隐隐能够听见被吓坏了的女生的哭泣声。
　　小哑巴这才小心翼翼走到屋前，探出半颗头往里看。
　　然后被一屋子的尸体给惊着。
　　而大堂角落，一块四四方方，能够通往地下室的大板子已经被人掀开了。
　　·
　　徐清然把奇奇怪怪的人都杀光之后，绕了一圈发现那块空心的地板。
　　掀开，见到一层层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下来之后一路往深处走，很快就来到一处空间。
　　里面蹲着三个孩子，还有一位瘦骨嶙峋，白发及肩，模样沧桑的老人。他们身上都被坚固的铁链子拷着，无法移动太远的距离。
　　见到他进来，目光怯生生的，显然把他也当成了坏人之一。
　　密室里亮着几盏昏黄的灯。
　　徐清然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之后，最终锁定蹲在角落，扎着俩小辫子的女孩身上。
　　然后对着她出声：“小茉莉？”
　　原本被吓傻了的女孩，突然听见熟悉的小名称呼，眼睛亮亮朝他看来。
　　还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徐清然两眼微弯：“因为我是你爸爸派来救你的。”
　　这句话一出，不仅小茉莉，连其他两个孩子以及那位瘦弱的老人，都抬起了头朝他看来。
　　眼神像极了在看救世主。
　　徐清然先是用精神力枪把他们身上的铁链子打断。
　　随后又掏出刀子，配合他的精神力把坚固的锁铐链子给切开，让他们双手双脚能够恢复行动自由。
　　老先生催促：“孩子，你是趁着他们不在偷偷来救我们的吗？”
　　“那我们赶紧趁他们回来之前离开，被发现那就不好了！”都是老弱幼小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他不希望在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成为他们救命恩人的拖油瓶。
　　徐清然回道：“不，我是趁他们都在的时候下来的。”
　　“倒也不用担心，楼上那些都死光了。”
　　老先生：“……”
　　一般来说，邪教党员对老人——尤其还是老男人，没什么兴趣。
　　只是他们在捉走另外两个孩子时，正好遇上这位热心帮忙死缠烂打的老先生，为了保证计划顺利执行，就把他一并抓走了。
　　徐清然领着他们刚打算离开，密室深处忽然传来了野兽般的吼叫声。
　　听起来还不止一只。
　　他脚步一顿，就听见身旁的老人叹道：“可怜的白犬，又在跟那些猫咪打架了吧。”
　　密室边上还有一条通往另一个空间的窄小路道。
　　据老先生说，里面好像是关了一只品种稀有的白狗。而教会的人不知道是想锻炼它，还是想驯服它的野性，丢了十几只猫进去，跟本来就已经受伤的它打架。
　　徐清然一开始不以为然。
　　心想，狗跟猫打架，应该也打不出什么花来吧？
　　直到他抱着好奇心走进去一看。
　　才发现，老先生口中的猫——
　　是跟他印象中东北大老虎一样大一样凶，牙齿爪子一样尖利的猫。
　　以及他所谓的白狗——
　　是一只长得跟记忆中的狼很像，甚至还比普通狼大上一两倍的狗。
　　徐清然承认。
　　这一刻，他真的呆滞了一下。
　　那些动物都被材质特殊的金属栅栏，隔离在跟大牢一样宽敞的‘笼子’里。
　　他进来的时候，恰好见到那只‘白狗’朝着东北大猫扑去的一幕。利爪带着精神力的微光狠狠刺破了大猫的皮，在它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上抓出很深的伤痕。
　　大猫想反咬没咬着，被白狗给躲开了。
　　然后白狗转头张嘴就咬住了它的脖子，密闭的空间里，还能听见它脖子骨被咬碎的声音。
　　此前，角落已经横着十几具大猫的身体。
　　白狗龇牙咬住目标的命脉时，恰好是侧身对着他们的动作，于是冰冷的一只眼睛里，目光与牢外的人寒凉擦过。
　　徐清然怔了怔。
　　它的眼睛是蓝色的，比沈廷煜的湛蓝要再浅一些，但是跟沈廷煜的一样好看。
　　他听见老人枯木般苍老的声音说：“白犬啊……应该是他们从北城捉来的吧。”
　　“这是只有在北城地域才能找到的狼犬，白色尤为稀少。一整座山的犬群里，可能才只有那么一只。”
　　“所以白犬，也是北城人的信仰。”


第68章 白犬
　　北城的信仰？
　　这说法还真有意思。
　　又听老人说：“我年轻时曾经去过一次北城。”
　　“见过那里擅长打斗的精神力者，有少数身边会跟着这样的狼犬。据说那些都是获得犬群认可的人，挑中他们作为伙伴的狼犬，一辈子将忠诚追随他们，与他们作战。”
　　这些狼犬可厉害了，是少数带有精神池的动物。
　　在他们群体之间同样有阶级之分，不仅可以护主杀敌，它们甚至还能跟那些入军部当兵的伙伴合作对抗外星生物。它们的听力、嗅觉与环境变动感知都比人类要强，有他们帮助简直如虎添翼，这也是北城那么多年一直都能守下来的部分原因之一。
　　但是它们性格非常高傲。
　　对于相中的目标，就会给予打一架的机会。对方打赢了它们就会认主，反之，就会甩着尾巴离开。至于那些一开始就不来电的，连个眼神都不会施舍。
　　所以能得到这类狼犬认可的精神力者，在北城是备受敬仰的存在。
　　徐清然听完老人的说法，又默不作声观察着牢中白犬和它敌人的打斗。
　　老先生似乎也在为牢里那道迅捷的白影惊叹：“我在西城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类狼犬的战斗。”
　　“听说它们骨子里有很好战的血性，遇见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不管是多是少，都只会勇往直前而不避战。就算人类也不害怕哟，这类狼犬打败持有枪支利器的人类这种事情，也常发生呢！”
　　徐清然看这白犬——虽然他还是很坚定认为那就应该叫狼，确实有点东西。尤其是它凶残的战斗姿态以及那狠戾又不服输的眼神，孤傲，却又带着宁可战死也不会退缩的无所畏惧。
　　他可真是太欣赏这种勇猛的性格了。
　　“不过，白犬一般都是群犬之首，是北城山林里的王。”老先生说得皱眉，“它看起来很强大，会落到西城那班人的手里也挺奇怪。”
　　他摸着下巴的小短胡子，眯着眼睛观察半天，眉头忽然挑了挑：“哎哟？这只白犬是雌性？按照那些狩猎者的手段，不会又用人家的孩子给人下套了吧？”
　　西城除了拐孩子拐妇女，还偷猎。
　　上南洲尤其是北城那一代，土地面积最大，自然生态最完好，里面有很多甚至在其他星系都找不到的珍稀物种。西城恰好又有部分土地边境与北城紧紧挨着，他们为了赚钱，时常沿着边界非法狩猎那些动物。
　　这只白犬，说不定又是哪位大佬指定要的东西。
　　徐清然没再应话。
　　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看得目光专注。
　　昏暗潮湿的铁牢，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这场不知道持续了几天的猫狗大战，终究以白犬的胜利宣告结束。
　　说实话，它现在全身的状态算不上漂亮好看。
　　先不说在被抓来之前经历了什么，这里的环境又脏又乱，它在打斗过程中又往身上添了不少伤，白绒绒的毛发早已染上脏兮兮的灰黑。跟脏水血液交杂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狼狈。
　　白犬击败了最后一只大猫，没有像一般野兽在厮杀中获胜后大声嚎叫，释放威慑来证明自己。
　　只很淡定地转身，步子慢悠悠地往牢里最干净那个角落走去。姿态冷傲又自信得很，仿佛这场血拼的胜利，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的结果。
　　它趴在角落，回头用了那带着凶光的冰色眼睛瞪了他们一眼，龇了龇牙发出震慑用的低吼，才又把头别开对着墙面，用屁股和尾巴对着他们。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它趴下来之后，身上的毛发竟缓缓亮起了很淡的光芒。远远感受着，能量中带了一种很宁静的气息。
　　见识多广的老先生解释道：“这是白犬特有的精神疗愈。”
　　“它可以通过休息的凝心静气，加速消耗的精神力恢复，以及加快伤口的愈合。”
　　“所以那些人才会不断往牢里丢进各种猛兽，想通过对它持续性的消耗，阻止它力量恢复，好让想收……”
　　老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清然把外套摘了扔一边。
　　然后又捋起两边的衣袖，抬脚就往那坚固的牢门踹。一下比一下重，牢门震动的声音还惊动了里面的白犬，立马警惕起身，模样凶冽地盯着门外的人。
　　老先生瞪圆了眼睛，诧异道：“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徐清然眼底微光一闪而过，似乎是运出了十成的力量，终于把那扇连白犬都没破开的牢门给踹飞。
　　他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回答：“当然是——打架了。”
　　这一刻，老先生在徐清然的眼睛里见到跟那只白犬格外相似的疯狂。
　　对于一切强大对手的战斗，无比渴求的那种疯狂。
　　更疯的事情还在后头。
　　徐清然把口罩也摘了，阔步走进去，与那只白犬四目相对后问：“你想跟我打一架吗？”
　　老先生震惊，心想这位年轻人难不成还想收服白犬？
　　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白犬作为犬群之首的存在，几乎不可能向人类低头臣服。即使是北城的原住民，历史以来也就只有帝国初成立，上南洲还没彻底归顺帝国那会儿，宫殿坐落于北城的那位王，成功收下一只白狼。
　　与之相比较的是他的那些后裔，也想效仿先辈的成就获得认可，享受美名与荣誉。就用了强制手段捕获白犬，结果那白犬没多久就生生绝食死了，甚至因此得罪整片地方的犬群。
　　全城人又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让犬群重新接受人类。
　　所以，像徐清然这种——
　　老人打量了一眼，猜想他应该是连西城人都算不上的外地人。这种与北城土地甚至毫无因缘的人，也不是他看不起徐清然，但从理论来说就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谁来都没用！
　　牢内，白犬身体微伏，仰头龇牙咧嘴地对着徐清然发出阵阵低吼。
　　不像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更像是劝退敌人的威胁。那一口尖牙，锐利得像是能一口把人的胸膛骨给咬穿。
　　徐清然却不见半点紧张，抽出腰间的短刀后自顾自道：“啊，你是认为以我现在的状态，跟你打的话你有点吃亏是吧？”
　　“简单。”
　　淡声说完，他就握着刀子，面不改色往自己的身上捅了一刀。
　　正确来说是捅了好几刀。
　　白犬伤得挺重，四肢腹背全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于是徐清然就效仿着，把自己身上也划出好几道跟它差不多伤痕。
　　看得路人老先生目瞪口呆。
　　连白犬也始料未及，挺着上半身微微后退了一下，冰蓝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错愕。
　　徐清然让他俩之间的起点变得‘公平公正’之后，说：“至于武器——我就不扔了。”
　　他弯了一下眼睛，长睫毛微颤。
　　接道：“毕竟拿着武器跟你打，才是对你实力的认可和尊重。”
　　白犬身上的爪牙都是它们最厉害的武器，还能配合精神力使用。
　　徐清然是丧心病狂了点，但还不至于带伤又赤手空拳跟这么凶的猛兽打架。他真这么做那就不叫切磋，而是叫送命了。
　　牢房里的气氛瞬时沉寂。
　　白犬锐利的眸光，从警惕反抗变成了审视。
　　老先生听见身后的密道传来孩子们奔跑的脚步声。
　　想到眼前以及即将发生的画面可能会无比血腥，他急忙拦在通道口，语气慈蔼对好奇心满满的孩子们说：“大人处理事情，小孩子不方便看，咱先出去吧。”
　　马彪的女儿小茉莉闻言，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爷爷，你就别瞎操心了！”
　　一眼看穿他制止的原因：“我们在上南洲这样的地方长大，哪有什么没见过的呀？才不会被吓到呢！”
　　老先生一顿无语。
　　跟在那些孩子身后的还有个哑巴小兵，眨巴着眼睛无声与他对视，眼神无辜。
　　小孩绕过他们跑出去，没有被里面混乱的场景吓着，还指了指白犬说：“有狗狗！”
　　“它看起来受伤好严重！”
　　“哥哥是在跟它打架吗？”
　　“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在玩耍！”
　　而另一边的铁牢里，一人一犬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打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徐清然强烈无视了白犬的意愿直接提刀就上，还是白犬被他的气魄折服，给了跟它切磋交战的机会。
　　利爪与刀锋碰撞之时，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
　　精神力摩擦的冲击力道，强悍得牢外围观的人，皮肤上都冒起了针刺般的感觉。这是明晃晃的在打架，双方谁都没给谁留情面。
　　白犬的利牙啃咬在徐清然的手臂，眼神凶煞，力道强劲，咬出了深深的血窟窿。
　　而徐清然抓准机会，精神力刀同样捅在白犬身体上，趁它因为疼痛分心时，直接把它用力甩了出去。哪怕因为这个动作被撕下几块皮肉，他脸上都不见痛苦的表情。
　　牢里的一人一犬在交战中，看清了对方沉浸其中的眼神。
　　很有默契的，似乎都认可彼此骨子里的那股疯劲儿，是越打越兴奋。打到后来，徐清然丢了刀子，白犬爪子受了伤，他们开始最原始的拳打脚踢和撞击冲击搏斗。
　　这俩是打得亢奋了，牢外的人是越看越惊悚。
　　拳拳到肉，血淋淋的场面，终究是有点吓到了小孩。老先生摇着头，催促他们离开：“我们先出去，等你们的救命英雄打完了架，肯定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家。”
　　小茉莉躲在哑巴小兵的后面，又怕又坚持：“我不要，万一哥哥死掉了怎么办！”
　　其余两个孩子也郑重点头。
　　徐清然死掉这件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
　　打到后面，双方都筋疲力尽。只是徐清然比白犬要再能熬一点，抓准机会捡起他被白犬撞飞到角落的短刀，又一脚将它撂倒，转身把它按在地上，刀刃架在了它的脖子上。
　　这一刻，持续了许久激烈打斗的牢里，终于重归平静。
　　只剩下低低的喘息声。
　　白犬被摁在地上，伤痕累累，已经没有反击的力气。
　　只能微微张口喘着粗气，冰色的眼睛沉静地盯着与它对视的徐清然。或许是认可了他的实力，也接受自己的失败，但即使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却坚毅地不肯闭上眼睛。
　　就算走到绝境，也要勇敢直面死亡。
　　徐清然这里也是战得满头大汗，完全打湿了他柔软的头发。
　　身上也没少被‘加害’出的伤口，浓烈的血腥味在牢狱里铺开，可比起疼痛他却久违地感觉到了酐畅淋漓的愉悦感。上一次有这种心情，还是跟沈廷煜切磋的时候。
　　徐清然没有真的把白犬杀死。
　　主要——他本来就只是因为欣赏对方的战斗力，才想打一架而已。之所以能打得那么激烈，也是因为他享受干架时在死亡边缘游走的刺激。
　　所以他收回了刀子，然后拍了一下白犬的头。
　　给它渡了点帮助恢复的精神力后，撑着身体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牢外走：“我好了，走吧。”
　　因为腿伤的伤比较严重，走起路来有点慢。
　　老先生一脸震惊：“你这……你把它打败了，这就走了？”
　　“不把它留下来吗？”
　　这孩子这么厉害，如果又有白犬这么厉害的猛兽在身边助力，就更无敌了。
　　徐清然疑惑：“一定要留下吗？”
　　“我就只是想跟它交交手，试探它的实力。”
　　老先生迟疑。
　　倒也没有这个说法，主要那是普遍流程。而且一般都是狼犬向它的目标发出切磋邀请，像徐清然这种主动上去讨打的很少，毕竟正常情况下不愿意的狼犬就会直接逃离现场。
　　更重要的是，这位年轻人到底知不知道白犬有多珍稀？
　　明明有动手的大好机会，他转头就走，这跟路上见到一大块金砖却无视离开有什么区别？！
　　纠结中，徐清然已经捡起他丢在边上的外套，率先走出了密室。
　　其余人只能匆匆跟上。
　　只有牢房里的那只白犬获得精神补充后，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原地一动不动，两只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徐清然离开的方向。
　　徐清然带着孩子们从地下室出来后，从车子后面的医疗箱拿出点药和绷带，把比较严重的伤口处理好。
　　——因为预料自己大概不是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他来西城之前，特意跟马彪营区那里的医疗所要了点备用的药物。
　　车子的车厢很宽敞。
　　老先生坐在了副驾驶，哑巴小兵带着小孩坐到后车座，怀里抱着唯一的那个男孩。
　　徐清然顶着伤，乘着夜色把孩子一个接一个送回家。
　　直到最后，剩下小茉莉和那位好心的老先生。
　　老先生是独居老人，房子也只是间在郊区的破旧小木屋。
　　虽然简陋，但屋外那一小块土地却打理得很漂亮整齐，花朵都开得很漂亮鲜艳。
　　徐清然一只手搭在敞开的车窗上，目送老先生悠悠离开的背影，心想西城人确实是两种极端。
　　好的就挺好，坏的还挺坏。
　　老先生刚要走到门前，他的车顶忽然响起什么重物砸下来的声音。
　　响亮得很，惊得原本昏昏欲睡的小茉莉一下子清醒。
　　这声动静连远处的老先生都听见了，疑惑转头看来，然后双手交负在身后，呵呵笑出了声。
　　徐清然推门下车，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冰色的兽眼。
　　是刚才跟他打过架的那只白犬，正用一种冷冽又愠怒的目光看他。
　　正觉得疑惑，那只白犬毫无预警就扑到他身上。
　　徐清然带着伤反应有些迟缓，加上没预料到据说非常守信用与忠诚的白犬竟然不讲规矩，打完了架不服输还想来找他麻烦，第一时间也没感知它有攻击的意思，一时间被它的力道撞得跌坐在地。
　　他握着刀子准备审时度势回击，眉心的位置却突然被一只大爪子轻轻摁了一下。
　　旋即，一股带着清凉感的奇异力量就灌入他脑袋里，似乎与他的灵魂建立了某种联系。他描述不出来那种摸不着的牵扯，但能够感知到。
　　再看看那白犬，做完这动作之后，就从他身上退开，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他。
　　车上一大一小两颗头也探出了车窗，眨着眼睛好奇打量。
　　徐清然还在思考这到底什么意思，本该回屋里的老人又走了回来。
　　站在边上对他说：“孩子，我告诉过你了，跟这种狼犬打完架，按照规矩只要打败了它们，就要跟它们建立主宠关系呢。”
　　徐清然掌心撑地起身，扫了扫身上的灰后说：“但你不是说了也要尊重它们意愿吗？”
　　“我又不是为了收只宠物才打的架。”
　　老先生朝白犬努嘴：“这不很明显，人家愿意吗？”
　　“再说了，要不是有这意愿，你就算再怎么做它都不会跟你打。毕竟一旦失败，就要承担这个结果，这是他们犬群的规矩。”
　　“就算是最珍贵的白犬，也不能违背这个规则。”
　　所以，在白犬的视角就是——
　　我纡尊降贵答应了跟你打架，打着我觉得咱俩频率确实合适，打完我也确实输了乖乖任由宰割。结果，你小子狗也不杀主宠关系也不立，竟然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这跟撩完就走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于是白犬一路观察一路追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才会是气呼呼的样子。
　　徐清然就这样莫名的，帮马彪找个孩子的功夫，还捡了一条狗。
　　这只狗很通人性，还很聪明，没问过他同意，就跟他确定了主宠关系。
　　送走老先生，哑巴小兵抱着小茉莉坐到副座，把后面的大空间都让出来给白犬了。它也不吵不闹，安静地趴在那里闭目养息，身上的毛发又开始泛光。
　　车里就属小茉莉这个孩子最好奇，趴在小兵的身上，一直盯着后面的白犬看。
　　但想起它和徐清然在牢里打得你死我活的场景，又不敢上手去碰，只敢远观。
　　在西城19区最后下车的人，就是那位哑巴士兵。
　　他站在车外，徐清然跟他道了声谢，又问：“西城里，像你这样的卫兵多吗？”
　　小哑巴低了低头。
　　大致意思是，有是有，但不多。
　　徐清然点点头：“我了解了。”
　　“我先回趟南城，把孩子安全送到她父亲手里，再回来处理。”
　　处理什么？
　　当然是处理那些不需要的‘垃圾’。
　　小哑巴没听懂徐清然话里的意思，一脸懵地对他点点头后，一个人回到了居民楼里。
　　徐清然开着车子，一路往南城1区的方向回去。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凌晨，原本就没什么人烟的路道上，更是死寂。
　　车子路过一条已经休业的小商街。
　　所有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路灯还亮着。
　　途经某个地段时，原本在后车座休息的白犬突然睁开眼睛抬起头，朝着车外的某个方向嚎了一声。
　　徐清然把车停了下来。
　　白犬看的方向，是两栋商店楼之间的一条小道。
　　里面没有路灯，可见度很低。
　　徐清然安静听了一会儿，听到巷子深处似乎有很细微的声音。
　　小茉莉躺在副座睡着了。
　　徐清然跟白犬说：“你在车里待着，帮我把小孩看好，我去去就回来。”
　　然后便下了车。
　　徐清然循着黑暗的巷子往深处走，他的视力很好，很快就适应了周围的暗度。
　　系统在他脑袋念叨：「宿主你怎么总喜欢独闯这种很像鬼片现场的地方啊呜呜……」
　　他没有搭理聒噪的系统，安静聆听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微弱动静，最后在一家面包店的仓库前停了下来。
　　里面有很小的呜咽声。
　　他猜想可能是动物，所以白犬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徐清然打量了仓门一眼，随即开始催动精神力，猛踹仓库的门。
　　金属卷帘门被他踹得摇摇晃晃的，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响亮与清晰。普通房子里的门没有特制的铁牢那样难击破，三两下就被他砸开了。
　　卷门哗啦啦倒下。
　　昏暗的仓库里，除了一堆堆的鸡蛋面粉等食材之外，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位女生。
　　大的那位很年轻，瞅着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
　　扎着两辫一节一节的灯笼发型，身上穿的也是非常昂贵高级的连衣裙与外套。
　　小的那位大概八九岁的年纪。
　　长发散开在身上，穿的也是比较符合太月星实情的破旧衣裤。脸蛋脏兮兮，头上戴着个看起来有点旧的发箍，上面有个脏脏的红色蝴蝶结。
　　徐清然破开仓门的时候，这小女孩正好靠着自己的精神力，磨破了绑住她身后双手的粗绳子。
　　听到动静，俩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徐清然的视线却怔愣着落在女孩的身上，下意识开口：“……瑶瑶？”
　　“哎？”
　　仓库里，有一道声音应话了。
　　但不是小女孩，而是较为年长的那位女生。
　　她俩原本被破布堵住的嘴，在女孩得到松绑的时候就双双摘了下来。
　　年轻女生茫然地看了眼徐清然，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呀？”
　　“啊，你是不是跟白天抓我们的人是一伙的？抓我们之前还做了户口调查！”
　　徐清然被她越来越愤怒的质问声慢慢唤回了神。
　　再看那位跟记忆中的徐青瑶年龄相仿的女孩，很快就从昏暗中分辨出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徐青瑶的眼睛总是亮亮的很灵动，不管生气还是开心，情绪都写在里面。
　　而这位看着像从小在西城长大的女孩，眸光很暗沉，泛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狠戾与阴郁，还有冷漠。
　　“我没跟你说话。”徐清然说道，“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直白得不留情面。
　　那女生倒也不尴尬，在一言不发的小女孩帮助下松绑重获自由后，问他：“那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徐清然看了她俩一眼，没有回答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转身就往来时路离开。
　　年轻女生立马追了过去，小女孩也在他们身后默默跟着。
　　直到走出黑暗的小巷，来到有光照的地方。
　　霸气的越野车依旧停在路边，副座的女孩睡得很熟。
　　只有后座的白犬微微仰头，眸光沉静地看着车外的三个人。
　　回到明亮的地方，刚经历绑架的女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口袋里的化妆镜，确认自己脸上妆容有没有花。
　　一看，表情瞬间就垮了：“啊啊啊，怎么这么丑啊？！”
　　而跟着他们出来的那位女孩，一晃眼就跑到没影儿了。
　　徐清然也没打算去追，她看起来就是这里的居民，对西城估计比他还熟悉。
　　副座的小茉莉被车外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后趴在窗边疑惑歪头：“大哥哥，你又救了人吗？”
　　徐清然现在在她眼中，就跟专门救人的超级英雄没什么区别。
　　徐清然沉默。
　　这一晚上，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好多事，捡的活物也是越来越多。
　　他开门坐进驾驶座后，见车外的女生还在照镜子，面无表情问：“你走不走？不走我就走了。”
　　女孩急急忙忙上了副座，绑好安全带，将小茉莉紧紧抱在怀里。
　　后座的白犬又趴着继续休息。
　　窗外凉风徐徐。
　　徐清然原本打算问那女生住址他好放人，结果才知道，她是从其他星系来的‘旅客’。
　　这年头，天龙系尤其是太月的上南洲，有旅客过来也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女生说：“我二姐在南洲的军部工作，说是什么下南洲，也没跟我说清楚，我这一不小心就把飞行器降落在这里了。”
　　“下来想找人问路，结果遇到了刁民说要卖个好价钱，把我敲晕抓走了。”
　　跟她遭遇同样倒霉事的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女孩。
　　徐清然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俩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不过那个女孩很厉害，年纪轻轻精神力就特别强大，在没有武器的辅佐下也能靠着双手跟绳子摩擦生出的精神力，硬生生把绳子给磨断了！
　　这女生也是个多话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后知后觉意识到徐清然是一句话都没回应。
　　侧头望去，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开车。
　　莫名的，觉得他那张侧脸是越看越熟悉。
　　副座的女生努力回忆了很久，忽然灵光乍现，震惊对着他说：“你你……等等，你不是前段时间网上特别火的那位，徐大少吗？！”
　　徐清然仍旧没有应话。
　　“天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本人！”
　　“太可惜了这里不能直播，不然我肯定要立刻开播让我的粉丝们知道，我遇上了什么大人物！”
　　女生激动又惊诧。
　　她似乎是从天蛇系来的，徐清然对她会认出自己这件事并不意外。
　　直到听见她说：“说来，我和大少你也有那么点渊源关系呢。”
　　“就你还记得你之前在军学院培训时遇到的，想各种陷害你的那位封维同学吗？我叫封遥，是他的姐姐！”
　　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后，车子在大路中央停了下来。
　　徐清然手握方向盘，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封遥给赶下车，省得跟她母亲一样烦人，还得指着他兴师问罪。
　　下一秒，却见她激动拍了下手说：“我特别想找机会告诉你，你简直干得太漂亮了！”
　　“我跟你说，我们几个姐妹早看那傻帽弟弟不顺眼很久了，就是家里宠着根本没机会教训他。之前大姐不是没训过，结果隔天出门时差点被楼上莫名掉下来的花盆砸中。”
　　“想也知道是那个恶魔干的！”
　　“他残害过这么多人，现在有人给他尝尝报应，实在太爽了！”
　　徐清然又是一阵沉默。
　　被封遥抱在怀里的小茉莉也在抬头看她，可能是在感叹怎么会有这么能说话的女生，说得她都精神睡不着了。
　　“对了，当初我妈我爸还有封家官方账号的那些公关道歉词，都是我写的文案呢嘿嘿！我写得很赞吧？有没有帮你这位受害者出了口恶气？”
　　封遥叭叭了一堆，后知后觉发现：“……咦？为什么停车了？”
　　徐清然静默片刻，才又踩着油门继续往前开，面不改色回道：“想起了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封遥不知道她差点就因为是仇人的姐姐而被踹下车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的心直口快救了她一命。
　　封遥说完这些琐碎的事，又想起：“对了，听我二姐说，上南洲好像来了一位新上校。”
　　“她给过我联系方式的，说如果我遇上什么麻烦还是不小心跑到上南洲，就给他打电话寻求帮助……”她边说边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哈，找到了！”
　　“我二姐真是料事如神啊，知道我会有此一劫！”
　　感叹完，就拨通了电话。
　　同一时间，徐清然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封遥握着手机，侧头疑惑地看了他几眼，然后提醒：“大少，你的手机响了哦。”
　　车子第二次在寂静无人的路中央停下。
　　徐清然把手机拿了出来。
　　很快的，封遥那里的电话也接通了。
　　她高兴地‘喂’了一声，问：“你好，请问是太月星上南洲的新任上校吗？”
　　“嗯，我是。”
　　熟悉又清润的声音很快就从手机另一边传来，就是——怎么还有重音呢？
　　她又呆愣愣地转过头，见到驾驶座上的徐清然靠在车边，撑在车门上的那只手还拿着手机，用着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封遥：“……”
　　……啊？？
　　徐清然是太月星的新上校？！
　　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个倒霉的小可怜是又被针对了吗？！
　　于是。
　　徐清然只能把封遥一起先带回南城。
　　经过西城19区-南城1区的关口时，那几具尸体还在那里，无人搭理。
　　不知道是一整天都没人路过，还是就算有路过的人，也没去在意。
　　营区里提心吊胆等了一天，就怕徐清然会带回坏消息的马彪，接到小茉莉的瞬间终于放下了心。
　　长得凶神恶煞又彪悍的大汉子，当众人面抱着小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反而还要女儿拍拍他肩膀安慰：“拔拔我没事啦！”
　　至于封遥。
　　据说她这次是跟家里吵了架，一个人偷偷开着飞行器跨了那么多星系来找她二姐的。现在需要东城营区那里的通讯联系她那位在下南洲的姐姐，徐清然只能把人一起带回东城。
　　而话说西城19区。
　　被徐清然砸了的邪教据点之一，在天亮之后迎来了一班人。
　　为首那位套着一件连帽外套，帽子高高挂在头顶，只露出他惨白的半张脸。他就那样双手插兜，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内看着地上那些断了气的人员。
　　这仪式，倒不是他在乎的事情。
　　主要是地下室那里，西城人找来准备献给他的好东西。
　　敞开的板子底下很快就跑出来几个人，向他汇报道：“老大，那牢门被人给破了，白犬已经不见了。”
　　“需要兄弟们立刻去帮你找回来吗？”
　　被询问的人，却是咧嘴轻笑：“不，不用了。”
　　“我知道是谁带走的。”
　　这地方留下的精神力气息，熟悉得让他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
　　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南洲了，这果然就是命定的缘分吗？
　　男人低笑：“他要是喜欢，就给他吧。”
　　阴郁的心情突然变得美好，转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
　　东城军部总营。
　　徐清然回来的时候，引起了营区里很大的注意。
　　主要左边跟着一位穿着高跟靴子，妆容精致，服饰看起来也很高档的漂亮女生，右边跟着一位他们没怎么见过的大型白色狼犬。这样能给人带来视觉冲击的一幕，很难叫营区里的小兵不在意。
　　纷纷讨论，徐清然这个新兵到底什么身份。
　　甚至上次向上校打调兵申请，那个不敢见人的老上校都答应了。
　　有人开始猜：“他会不会其实就是那位神龙不见首的上校啊？”
　　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否决：“他这个年纪，能当上校的都不会来我们这破地方吧？我看他都不怎么跟训，天天像旅行那样四处走的，说不定是上校的哪位关系户，来咱上南洲闹着玩呢。”
　　封遥联络上了她在下南洲的姐姐，不过她姐正好需要带着军队去进行比较紧急的清扫活动，得几天后才能过来接她。所以，徐清然就让毛副官看着安排，空出个房间给她暂时居住。
　　同样的，徐清然也警告了封遥，先别把他上校的这层身份泄露给上南洲的其他人。
　　封遥连连应下。
　　徐清然和他新收的白犬，各有神奇的加速疗愈方式。
　　约莫过了两天，身上的皮外伤就开始愈合结痂。徐清然先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了个遍，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在营区无人的一角，抓着水管帮可怜的白犬清理身上的皮毛。
　　毛绒绒的它，比他自己还要难清理许多。
　　大概洗了有六七次，才把它从一条脏兮兮的‘大灰狗’刷新为白犬。
　　洗干净之后，徐清然才发现这只白色大狼狗竟然漂亮得超乎预料。
　　毛色柔软蓬松有光泽，摸起来别提有多舒服，在阳光下甚至还会反射着银光。搭着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别提有多高贵多有气质。
　　徐清然当惯了孤狼，本来没想养什么宠物。
　　但现在洗干净，是越看越喜欢。
　　再想想他家那位狗男人，忽然感慨他的审美和喜好还真是始终如一。
　　徐清然感叹这件事时，正坐在总营一处靠海的地方。
　　那里很安静，坐在礁石上可以听见阵阵海浪拍打的声音，让人能够放松，精神也能得到很好的恢复。
　　白犬在不打架的时候，是个高冷文静的性子。
　　也不闹腾，就乖巧趴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吹海风。眼睛微眯，显然是同样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
　　徐清然曲着一只腿，摘下了挂在耳边的通讯器，拿在手里看了很久。
　　然后寒声呢喃：“狗男人，不给你发通讯你还真一声不响无消无息了？”
　　他憋了好几天的气，没忍住趁着没人的时候发泄，语调冷冷：“沈廷煜，你这个傻逼。”
　　“混账东西。”
　　“不要脸。”
　　“活该你头疼。”
　　“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你。”
　　不然打得他爹不认。
　　面无表情骂了好几句，徐清然心里总算舒坦了点。
　　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有人打喷嚏的声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旁的白犬跟他同样立马进入警惕的状态。
　　——这么近的距离，直到出声才被他们发现，证明来人的能力很深，指不定精神力量都在他俩之上。
　　正要转头，就听见那人开口：“别骂了。”
　　“我知道错了。”
　　低沉的嗓音，熟悉得让人耳朵发痒。


第69章 小别胜新婚
　　回头时，许久不见的沈廷煜就站在那里，浅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海风将他乌黑的头发吹得迎风飘动，那双眼睛搭着身后的海浪声，恍惚中让人感受到了来自深海的气息。
　　一时间，竟让人恍若置身梦里。
　　徐清然眼中有一道怔色滑过。
　　随即缓缓起身，一言不发，朝来人走去。
　　沈廷煜见状，微微张开手轻叹：“男朋友，你丢下我一个人那么久，是不是应该补偿我一个拥抱？”
　　话刚说完，他亲爱的男朋友就抡起拳头对着他来了一拳。
　　下手力道丝毫不留情。
　　沈廷煜：“……”
　　倒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他对上徐清然凉凉的目光，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他为了捕捉明海差点开枪把徐清然捅穿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的他是因为耗尽精神力所以无法还手。
　　现在的他，主要是——
　　徐清然揪着他衣领把他用力一抓，抓到自己面前与他靠得很近，又凶又清傲地放话：“沈廷煜，你敢还手试试。”
　　沈廷煜垂眸。
　　徐清然身上有股跟他气质很像的味道，清清冷冷。与他的精神力气息裹挟在一起，很难叫人不动心。
　　他轻笑了一声，沉声回道：“好，不还。”
　　徐清然顿了顿，又凶凶地往他身上揍了一拳。
　　就是看在他那么配合的份上，力道放轻了那么1%。
　　于是，全场最疑惑的白犬就看着它刚认的主子，逮着个看起来明明比他主子还要厉害的男人，按着打。
　　顿时与有荣焉。
　　徐清然虽然是真下手，但也不至于真把人往死里打。
　　毕竟不小心把狗男人打坏掉的话，他还是会有点舍不得。而且也就这张脸好看了，打毁容了也不可以。
　　沈廷煜感觉到了，所以身体虽然在挨揍，这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他甚至在想，徐清然这次揍他竟然还会先把他从礁石区域抓到边上更为平坦的地方，肯定是怕把他脑袋给砸坏了。
　　大概是他脸上的笑是越来越得意，徐清然终于停手了。
　　把人摁在地面，跨坐在他身上盯了几秒，冷笑：“沈廷煜，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
　　地上的人弯了弯他好看的眼睛，一只手下意识扶住身上人的腰，另一只手缓缓摸上他下颌。稍稍使力，让他微微低头与自己对视后说：“徐清然，你不也是吗？”
　　低低笑着，语气温和。
　　“这世界上，敢这么揍我还让我不还手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极端发疯的E型。
　　徐清然沉默了。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他承认自己成功被取悦了点。
　　但还是有点来气：“你一声不响就辞职，还不接我通讯。”
　　停了一下，才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打算顺便把我男朋友这个身份也一起辞掉了呢。”
　　沈廷煜轻轻摩挲他脸颊轮廓的手指顿了顿，挑眉问他：“先听我解释？”
　　徐清然没接话。
　　也算是默认接受了。
　　“我没辞职，金翼那里不让。”
　　沈廷煜被徐清然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顺势说道。
　　他知道徐清然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没办法，哪怕只是临时的羁绊关系，他还是无可避免受到了影响，也大概知道徐清然生闷气的原因。
　　——毕竟从采访席下来，发现他的通讯器在结束天琴系的大战时坏掉之后，他就已经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所以赶紧说：“我只是想吓一吓金翼营和穆子玥。”
　　怎么都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位置，虽然有和没有对他来说没差别，但就算是为了恶心穆子玥，他也不可能随意放弃。
　　天琴系基地出事，穆子玥心情不好，肯定最想找他这个‘眼中钉’发泄怒火。
　　所以在穆子玥又找各种名头扣他功绩之前，他先一步做出了表态。就是想给穆子玥一个提醒，让他看清楚一些事实。
　　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是身为金翼司令的他，能够随意操控的工具了。他金翼营的成就，早已经跟他紧紧牵扯在一起。
　　希望穆子玥能够开始意识到，很多事情只是他不想。
　　否则，总司令这个位置也可以换人来当。
　　沈廷煜又道：“不是故意不接你的通讯，我的通讯器失灵了。”
　　“应该是后来跟天琴系那只X类魔鬼交战时，不小心被它砸坏的，一时没注意。”
　　来天龙之前才换了个新的。
　　当时想着要给徐清然一个惊喜，加上新通讯还没有记录徐清然的通讯频率，就选择直接来见他了。
　　徐清然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解释，听完后问他：“那你现在……？”
　　如果没辞职，他这位金翼上将怎么能一声不响跑到银龙管治的天龙系来找他？就不怕被人拿来说事吗？
　　沈廷煜微笑：“金翼管理层拒绝了我提出的辞职要求，担心我压力太大，加上我拼死拼活去护住天琴基地时候还受了伤，就给我放了个长假。”
　　“说只要我调整好状态随时可以回去，金翼营永远会等我。”
　　于是，就借着休假为由跨星系来找人了。
　　徐清然神情微异，眼神逐渐严肃：“你受伤了？”
　　“那刚才怎么不说？”他还下手那么重。
　　“伤的哪里？”说着，就掀开沈廷煜的衣服，想查他身上的伤。
　　腹部上，除了腹肌倒是什么都没有见着。
　　徐清然的手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贴上去的时候凉得刺激。
　　沈廷煜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那句‘已经好了’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冰凉的掌心碰得一下子把话吞了回去。
　　下意识抓住他手腕，眸光一沉：“别摸了。”
　　“光天化日，我不想在这种露天地方对你做什么混账事。”
　　徐清然沉默，羡慕嫉妒地盯着他这位优秀男朋友的腹肌，确认上面没带任何伤，才又握起拳头不轻不重锤了一下。
　　面无表情问他：“还想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沈廷煜笑了一声，刚想回话，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朝他们靠近。
　　然后在徐清然腿边停下，抬头用着那双凌厉的冰色眼睛打量他。
　　沈廷煜：“？”
　　他刚刚过来只想着找徐清然，现在回过神才注意到，他身边怎么还跟了只很像狼犬的家伙？
　　温谦的笑容瞬时消失。
　　湛蓝的眼睛里逐渐泛起较量般的冷冽，尤其是在见到对方跟自己还有着很相似的眼瞳之后——
　　“你怎么背着我，有其他的狗了？”
　　沈廷煜看向徐清然的眼神里，满是幽怨。
　　徐清然一时间不知该吐槽他真把自己跟狗放在一起比较，还是要吐槽他连只狗的醋都要吃。
　　“不好吗？”他回问，顺势摸了摸白犬的头，“反正你日理万机，不在的时候，有个跟你一样漂亮的狗狗陪陪也挺好。”
　　沈廷煜：“……”
　　这么一想，要不还是把工作辞了吧。
　　但真辞了徐清然也会把他辞掉。
　　郁闷间，徐清然已经绕过他往军营方向回去了。
　　走的时候还喊了一声：“沈上将。”
　　“嗯？”沈廷煜闷声回应。
　　徐清然却像是没听见那样，又喊了一声：“沈上将。”
　　沈廷煜正要询问，突然见到原本还停在他面前的白犬甩了下尾巴，跟上去了。
　　眼神冷冷淡淡，但还是听话地蹭了下徐清然垂落在身边的手。
　　徐清然侧头，勾人的眼神从沈廷煜身上卷过之后又收回，对着身旁的白犬说了句：“上将真乖。”
　　沈廷煜：“……”
　　久违地又被气笑了。
　　徐清然当然没有真的给白犬取这样的名字。
　　只是这白犬太聪明了，还真就是除了沈廷煜之外，能够跟他搭上频的生物。他只起了个头，它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还配合得很。
　　沈廷煜在他走出去一小段距离后，发现他低着头，肩膀小幅度颤动似是暗笑，才反应过来被他闹了。
　　这一刻，他忽然透过灵魂羁绊感受到了奇异的喜悦感。
　　像春风那般，吹开了他心里的积郁。
　　莫名的，连日来对于这段才刚建立却就要分开那么久的关系，所产生的不安，好像突然都消失了。
　　……多一条狗就多一条狗吧。
　　沈廷煜心想。
　　反正人还是他的。
　　·
　　徐清然把沈廷煜领进东城营区时，被众人瞩目的一幕又出现了。
　　虽然这里对于凯安帝国天龙系以外的事情比较不敏感，但对于沈廷煜这号人物——他们还是比较了解的。
　　主要前段时间这位不怎么露面的金翼上将，才难得出现在新闻镜头前。大家对他那惊艳的外貌记忆犹新，还没忘掉本尊就出现了，这怎能叫他们不震惊！
　　立马又更加怀疑起徐清然的身份了。
　　脑洞大的又开始猜测他就是新任上校，但实在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也有人说沈廷煜该不会是真辞掉了金翼的职务，准备加入银龙营不说，甚至还要来他们天龙系任职。
　　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徐清然对于东城总营的军卫能不能猜到他的身份，并不在乎。
　　反正东城的人看着目前还是挺好管的，兵权也在他手上，有毛副官帮忙盯着训练也照常。除了喜欢口嗨继续骂不作为的上校，喜欢砸砸场地之外，其他时候都还可以。
　　办公室里，毛副官见到电视里才会存在的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整个人惊得唰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才真确定不是他眼花，而是沈廷煜真来了！
　　他巍巍颤颤发问：“徐上校，请、请问金翼营的上将来我们小小上南洲，有何贵干？”
　　徐清然双手抱臂斜靠在门边没说话，只朝身旁的沈廷煜侧目。
　　后者莞尔轻笑，回道：“别紧张，我只是来放假。”
　　毛副官：“……”
　　好好好。
　　这两个人，一个来当‘新兵’，一个来放假是吧？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毛副官就坐在办公室里看徐清然跟传说中的E型沈上将在聊天。
　　聊天内容听得他两眼呆滞。
　　徐清然在茶桌上铺开了西城的图纸，对沈廷煜说他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上面有几个区域被他标上了红圈：“我这两天找周围人问过，这几个地方分别是邪教、偷猎、人贩子和西城两个最大军营集中的地区。”
　　沈廷煜很冷静地问他：“你打算把这些点都踹了？”
　　徐清然面不改色：“去看一眼吧，如果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人，全杀了。”
　　沈廷煜：“行，你想让我帮你？”
　　徐清然：“不帮可以，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沈廷煜笑了，语气特别温和说：“没问题，杀人我最在行。”
　　徐清然点头：“别让那些该死的人死得太轻松，动作可以凶残点。”
　　毛副官：“……”
　　？？？
　　救命啊，这是他可以听的谈话内容吗？
　　这是一位帝国官方上校和上将应该说的话吗？这位新来的上校到底想做什么！
　　徐清然却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好像对他格外放心似的。
　　跟沈廷煜从办公室离开前，还跟他说：“对了毛副官，上南洲四城的一些主要任务布置，还有新一年的目标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你整理好，给各城大营分别发过去吧。”
　　“让他们记得回复，然后哪些不遵守不配合的你告诉我一声。”
　　毛副官在徐清然离开之后，从邮箱里找到他发来的上南洲企划。
　　首先，就被他这位上校的宏愿给震惊了。
　　——他竟然希望在一年里统一上南四城的军队！
　　他还希望一年内至少夺回上南洲一半的受灾区！
　　还要实现全上南洲网络自由、开建高铁、引进商场等其他繁华星系才配有的场所！
　　更离谱的是，他最终目标是抢回不久前刚被银龙摆烂部队丢掉的旧银龙城！
　　毛副官吓得眼镜差点掉了。
　　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口气是真的大，就光是第一条根本就不好实现了好吗？南城和西城这俩先不论，就凭北城那群叛逆军，徐清然真要能让他们听话，他直接喊他爸爸！
　　徐清然不知道有人立了要给他当儿子的旗子。
　　他离开大楼，给车子装满油，又重新补给了需要的东西，拎着个背包跟沈廷煜一起往西城出发。
　　徐清然不想干坐着，所以没让沈廷煜接过开车的活儿。
　　车子悠悠前行。
　　白犬依然趴在后车座，微微仰头欣赏窗外的风景。
　　这次走的路道过的关口依然是西城19区-南城1区。
　　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看守的，换了一批新的人，似乎还挺正常，远远就能见到他们待在岗位上工作的身影。
　　徐清然本来还在思考沈廷煜会不会因为太显眼而过不了关口，结果车子停下，其中一位看守的卫兵走到他车边时，竟意外发现——是一位老熟人。
　　上了年纪的卫兵在见到他后，同样两眼诧异。
　　摘下掉在嘴边的烟，往边上吐了口雾之后问他：“哦天，徐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清然打量了眼面前的陈斌，他身上再一次换上了级别与岗位不同的银龙军服。
　　反问：“陈斌前辈，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他和陈斌好像有莫名其妙的缘分，总会在各式各样的场合与对方偶遇。
　　一段时间不见，陈斌脸上又多了几道沧桑的痕迹。
　　他感叹：“没办法，人老了。而我又只是精神池阶级普通的A级卫兵，已经没办法再为阵营做出巨大贡献，所以上个月就被调派到天龙系来了。”
　　上个月他去的南城，正好跟他错开了。
　　高台上其余几位看守的卫兵跟陈斌的关系似乎还有些生疏，见他动作自然地趴在别人的车窗旁跟里面的人说话，也只是好奇地多瞥了他几眼，但没有下来凑热闹。
　　陈斌又问他：“你呢？总不可能也是来这里当新兵的吧？”
　　说话间，正好又看见副座的沈廷煜，眼睛睁得连鱼尾纹都浅了许多：“金翼营的沈上将？”
　　“他是来旅行的，不管他。”徐清然回道。
　　然后又跟他说：“我来这里确实有工作。”
　　陈斌沉思片刻。
　　看他表情，或许是猜到了什么，又或许是没有，但他也只是‘噢’了一声，没细细追问。
　　徐清然又问他：“你来西城的一个月，有什么感想？”
　　“方不方便告诉我这里的军部情况。”
　　陈斌砸吧着嘴，嘴角向下弯了弯摇头：“不太行。”
　　他压低了声音说：“主要是西城的总领导，那位中校，人品不怎么样。”
　　“都知道上南洲的上校不管事，整天只想着跟北城的最大叛逆军斗智斗勇彰显权势。这西城边境地，忽略得久了，军部纪律就变得一塌糊涂。借着北城叛逆的风头，领军的中校也自己占地为王了。”
　　西城军部分作两大类人。
　　一类，就是像徐清然之前遇到的那种没有什么道德底线，正事不怎么想做，只奔着好处和利益去的。与当地乱七八糟的党羽合作，包括偷猎者等，还会借着身份给他们开方便。
　　这类军卫主要是受到他们领导人某中校的影响，据说这位中校原先就是西城有名的恶霸，早期进入军部前就仰仗自己有双S级的精神力，可以在西城横着走，尽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后来发现地方要受到军方管治，不甘心被人踩在下面的他就考进了西城的军部。一路靠着跟西城那些恶民合作，加上能压人一头的实力，最终混成了领导。
　　从此西城军方风气就越来越糟糕了。
　　第二类，就是像陈斌和小哑巴这种平平无奇，老实工作的卫兵。
　　他们多数是西城本地居民，成为卫兵的主要原因是希望能够守住家园，抵御魔鬼群的入侵。有小部分则是被调派过来的，因受到其他星系的纪律渲染，无法接受与这里的军部同流合污，但又打不过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无视。
　　“听说以前嘛，还会稍微收敛点。”陈斌补充道，“但据说前段时间……大概半年前？西城来了个很厉害的神秘人。”
　　“有多厉害不清楚，我也只是上周跟同事聊天时候听他们说，那个人面对整个军队都不带怕的，还把他们最厉害的领头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精神力也强，受灾区的魔鬼随便杀。”
　　陈斌感叹：“你也知道西城人这性子，肯定是以强者为尊。”
　　“最要紧的是，这位强者如果是个品性端正的人就算了，他啊——行事作风比西城当地的恶民还要坏！”
　　刚打进军部的前几天，占着中校的办公室舒舒服服当了几天老大。
　　心情一不好，就随机点个不听话的小兵进去虐杀。那可不单纯是毙掉人家的命那么简单，据说在外边守着的人都能听见被伤害的人的惨叫声，别提有多恐怖。
　　那个神经病玩了几天又觉得腻了，嫌还要配合他们去清扫魔鬼群实在太麻烦，终于放过了军部。
　　紧接着，就投入了民间。
　　西城里有那种地下组织，所有做着不正当事务的都归一位叫做‘黑老大’的壮汉管。
　　这位黑老大据说是个E型极端者，连军部的人都要敬他几分，所以他的组织一直都能在西城横着走。这里的居民，家人被拐被伤害了也只能自己伤心流泪，毕竟没钱离开又打不过。
　　不过这位黑老大，听说被那位强者约架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下场怎么样不清楚，只知道那场架，是那位强者的胜利。
　　“总而言之，就是不好。”陈斌说着又摇了摇头。
　　“我才来这里一个月，但见过的奇葩事不少。”
　　他又抖了抖肩：“可惜啊，天龙系帝国根本不管，就只想让所有穷的烂的没用的集中在这里，最好能让这些天灾意外全毙掉，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不管，还可以省下不少资源呢。”
　　“要是能有人来管管就好咯！”
　　徐清然听得沉默。
　　沈廷煜坐在副座，若有所思。
　　半分钟后，徐清然又问陈斌：“所以我们可以通行了吗？”
　　陈斌道：“正常情况下，以你俩的身份是要麻烦点。”
　　说着，他朝他们眨了下眼睛：“不过今天正好遇见我，算得上是你们的幸运日。”
　　“走吧走吧。”陈斌笑呵呵的，又抽了口烟，“感觉大少你去过的地方，都会发生神奇的变化。”
　　“希望这一次，你也能改变天龙系的状况。”
　　徐清然听了，轻笑一声把视线重新放到前方，准备继续前进。
　　语气意味深长说：“只要某些人愿意配合就可以。”
　　当然，不愿意的话，他也会像那个神经病一样，打到那些人愿意为止的。
　　“谢了。”给陈斌留下这句话，徐清然又开车走了。
　　目送车子离开时，还能见到后座那道白影起身换了个坐姿重新趴好。
　　陈斌又抽了口烟。
　　他应该没跟徐清然说，他其实也是从北城出来的人。
　　他知道白犬之所以大部分都是山中犬群的领头王，是它们从出生时就会因为身上的毛色特殊遭到犬群针对。
　　所以它们只能反抗，一路往上打，打遍所有同类。
　　输了，就死了。
　　赢了，就是犬群中最强的王。
　　他当年离开北城外出闯荡的时候才二三十岁，那时听说他们北城9区最大的那座山林，有只白色的狼犬幼崽出生了。
　　眼睛，是冰蓝色的。
　　还听说那只白犬特别凶悍。
　　没满一岁，就已经能打死一只比它还要大的成年狼犬。
　　后来嘛……后来它怎么样了，陈斌也不知道。
　　毕竟以北城现在紧张的局势，他离家加入银龙营之后就回不去了。这次被调回天龙他原本就想着回去老家服务，结果被拒绝在城门外，只能先转而投入最靠近北城的西城，混混日子了。
　　吞云吐雾间，高台上的伙伴也走了下来。
　　有意无意问他：“你的老熟人吗？怎么跟人家聊了那么久？”
　　陈斌呵呵笑着：“啊，是的。”
　　“是我姥姥的表妹的儿子的堂哥的姑姑的女儿的女儿的孩子。”
　　好奇的同伴：“……？”
　　·
　　上南洲现在是冬季，外边很凉爽，所以徐清然开车的时候习惯开窗享受自然的冷风。
　　开了好一会儿，发现路上总会跟他闲聊几句的沈廷煜，从离开关口站之后就没再说过话。
　　他侧头问他：“怎么了吗？”
　　沈廷煜回过神。
　　跟他说：“我听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位老先生描述的强者，总感觉，想到了一个人。”
　　徐清然笑了一声，回道：“这不巧了吗？”
　　“我也想到了一位故人。”
　　西城地下组织那位黑老大是E型。
　　能打败E型的，大概就只有同类型的精神力者了吧？而且这位还能单挑军队，行事诡谲得像个神经病……
　　只能想到那个叫做明海的通缉犯了。
　　徐清然刚想完，就听见沈廷煜的一声轻笑。
　　语气温和又阴阳：“是吧，就是那位跟你有60%契合度的E型。”
　　徐清然：“……”
　　狗男人真的小心眼。
　　徐清然坦诚道：“没办法，是个神经病的话，我确实很可能会感兴趣。”
　　他就喜欢非正常的事物。
　　不过这60%的契合，应该大部分还是源自于明海那方的意愿。他对明海是挺有印象，可也仅限于此了，毕竟他发疯的理念跟他存在着些微差距。
　　沈廷煜应了一声，语气惆怅：“原来是我表现得太正常了。”
　　“早知道我就学着他疯一些。”
　　其实，也不是没那样疯过。
　　沈廷煜尚处在回忆，就听徐清然语气含笑：“行啊，你能不能在我这里多挣点印象分，就看你接下来在西城的表现了。”
　　徐清然带沈廷煜来西城做什么？
　　当然是来一起发疯。这么好的发疯地方，不让他这个天天压抑本性的E型好好发泄一下，他怕哪天把人憋成了明海那样的神经病。
　　于是，西城在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又迎来两个神经……哦不，是两位神秘人。
　　徐清然规划的路线，就是先去好好教训那些邪教党羽。
　　尤其他们据点遍布整个西城，从1区到26区都有，正好可以来个环城之旅，还能把途径的一些地下组织窝藏点给端了。至于军部……这是西城目前的基础，他决定留到最后再处理。
　　就当趁这段时间，借用他们的人力多清扫点魔鬼群了。
　　邪教信奉着邪神。
　　他们神秘的仪式时间，一般都在晚上，这倒是方便了徐清然跟沈廷煜的行动。
　　既不扰民，还能悄悄进行。
　　让敌人防不胜防。
　　端邪教窝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行动了。
　　这些人，虽然有保镖，他们身上也都有武器，但在徐清然跟沈廷煜这种专业的军士面前，浑身都是破绽。
　　反正对于这些满手鲜血，思想异端的人群，他俩动起手来毫无顾忌。大部分时候把据点踹了，都能从里面救出几个人，一个接一个送回家。
　　期间他们还正好遇到了拐孩子和妇女的人贩子窝藏点。
　　就在一家杂货店的底下，藏得很隐秘，要不是有白犬灵敏的探测，徐清然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这时候他们已经端了几个区的邪教窝点。
　　可能是终究开始引起他们‘庇护者’的注意，又或许是干掉的那些人贩子跟官方存在不可告人的合作，这天凌晨刚又踹完一个据点的他们，在西城10-11区的关口，遭到了拦截。
　　站点值班的卫兵比正常时候要多出一倍。
　　在他们车子进入关口的时候，分作了两队，一前一后拦住他们进退的方向。
　　领头的男兵顶着个鸟窝般的发型，小睛眯眯，鼻孔朝天喊着他们下车。
　　徐清然照做了，脸上依然戴着他纯黑色的口罩。
　　把以前带卡通图案的给了沈廷煜。
　　所以沈廷煜下来的时候，近一米九的高大男生，脸上挂着小怪兽吐舌头的搞怪面罩。
　　有点违和，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亲和’与好欺负了一点。
　　“嘶，我在西城工作了三四十年，每个关口站点都待过，这里的人也都认得。”
　　“但是，你俩我怎么看着觉得很面生啊？”
　　西城这样乱糟糟的地方，居民生活也不怎么富足，多半以耕种为生。
　　像徐清然跟沈廷煜这俩浑身贵公子的气质，多看几眼就能认出他们肯定是外地来的人。
　　那人又道：“我听说，西城最近来了两个很没规矩的家伙，把我们西城好几个重要场子都给砸了啊。”
　　他打量了他们俩一眼，没在他们身上找到明海那样疯批的‘狂野’，嗤笑了一声：“我说你俩，该不会是还想效仿我们海哥，大战西城吧？”
　　说实话，他们军部的兄弟对明海现在还是有点不服的。
　　但架不住全营区没人能打得过那个不要命的神经病，而且他是个E型，他们只能认了。
　　E型多难得啊，西城有个黑老大再有个明海，已经很多了。
　　都知道全帝国大部分的E型都在恶塔里，他就不信这半年的时间，西城这种破地方还能再来可以砸场的E型！
　　徐清然身体懒洋洋地靠在车边，甚至连白犬都没喊下车，回问：“我们砸的都不是什么正规场子，应该跟你们军部没什么关系吧？”
　　“总不可能，你们跟那些邪教和人贩子组织还有合作往来？”
　　那人笑了：“所以才说你们这些外人什么都不懂。”
　　“光看不起我们西城破地方，却不知道这破地方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利益。在这帝国三不管的地方，我们这一大班人，不靠点其他的谋取资源，哪能撑到现在？”
　　就算是邪教，也不妨碍有其他星系的大佬暗中投资支撑。
　　偷猎动物或者拐人都好，有的是市场需求。而且像天龙这种帝国几乎不插手管治的地方，完全就是经营一些地下非法产业生产的好地方。
　　大部分同流合污的人，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能活下去，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牺牲其他人，或者做一些小违法的事情在他们看来都不算什么。
　　徐清然又把他们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问：“那我挺好奇，如果现在能够让你们获得足够的军用资源，正常给你们发薪和提供生活所需的食物与日用。”
　　“你们是会继续维护那些违背道德的事业，还是会老老实实当个守纪律，努力工作与外族对抗的军人？”
　　场上被问话的人里，或许曾经有人有过那么一秒的迟疑。
　　但最后都露出了鄙夷的嘲笑。
　　“你在说什么梦话？”
　　眯眯眼的男生笑了笑，又道：“就当你在说梦话吧。”
　　“但咱几个，有多少人进军部是为了保家卫国的啊？这种保守的信念，也就只有其他被帝国掌控的星系里的傻鸟们，才会真把它当一回事吧？”
　　说着，鸟窝头眯眯眼握起手里的长柄枪，对准了徐清然冷笑：“老子当兵，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够随便射杀你们这些看不顺眼的人！”
　　话音刚落，脖子上忽的就抵上一股冰凉。
　　森冷的男声从他身后传来：“谁允许你，用这种态度对他了？”
　　几乎是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架在他脖子处的刀刃就轻松划破他身上仅有S级的精神力防御，一刀封喉，丝毫不给他开枪的机会。
　　周围那几个小兵更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猛地把注意力从前方的徐清然身上收回。
　　惊觉下车后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另一位男生，不知何时隐藏着气息来到他们的后方。要不是他动手，他们甚至完全察觉不到他的靠近！
　　他抬脚踹在他们身上的力道，强烈得带着一股风劲儿。
　　胸膛才挨了一下，肋骨瞬间就被那已经格外收敛的力量给震碎，碎角难受地刺破了他们的内脏。
　　再看那名气质沉静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眼睛底下的精神力光辉，竟带着浅浅的猩红。
　　……是E型极端者才有的特征！
　　拦在关口另一边的另一队人见情况不对，纷纷拿起手中武器就要反击。还有握枪的，瞄准了正在跟对面几人混战的沈廷煜，准备找机会动手。
　　然而枪口瞄准的方向，很快就被另一道深色的人影挡下。
　　徐清然甩了下手里的精神力刀，稳稳握住刀柄后对着持枪人轻笑：“不要盯错对象了。”
　　“你的目标，是我。”
　　刀子只是个幌子。
　　徐清然在对方错愕抬头间，另一只手已经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握起了精神力枪。
　　抬手，细如丝的精神力光束直击对方眉心，一枪毙命。
　　徐清然冷笑。
　　竟然还想搞偷袭。
　　——也不看看那个姓沈的男人，是谁在护着。


第70章 亲亲
　　凌晨时分，总是最好发疯的时间。
　　徐清然把人打倒之后，翻身跳上高台避开了其余几人慌张扫来的攻击，选了个很舒服的角度，又对着另一个手里同样握枪的人开了一枪。
　　不过这次打的主要是对方握枪的手，没让他马上死掉。
　　另一边，沈廷煜连武器都还没拿出来，就不小心又把一个人揍得倒地不起。
　　他为了配合徐清然的小要求，尽可能下很轻的手了。
　　但他太久没来这种小地方，没想到西城的这些人都徒有虚表，跟碰瓷似的才打一下就躺着地上不动。身为E型，他表示这场架打得不是很痛快。
　　如果能找到明海就好了，那家伙才是他在西城真正的目标。
　　完全可以想象，他在知道自己跟徐清然契合度是E型里最高的之后，会有多嚣张。
　　沈上将不高兴。
　　徐清然跟沈廷煜合作，大概只用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让西城11-10区的关口站点恢复死寂。
　　虽说西城卫兵的平均水平比南城的要高了一点，平均S级和A级的人也比较多。但想要拦人，就派了这么点小鸡崽子过来，这西城的人是有多看不起他跟沈廷煜？
　　徐清然对西城人的高傲态度不是很满意。
　　“可能都在忙吧。”沈廷煜轻笑，“忙着做除了正事以外的事情。”
　　徐清然看得惆怅：“沈上将，你看看这西城的废物那么多，我们要是真把他们都弄死了，我得跟穆子羽讨要多少人过来填补才够？”
　　沈廷煜跟他说：“实在不行，从其他陆洲调点人来？”
　　徐清然瞬间明悟：“有道理，我等下就给毛副官发信息说这件事。”
　　破旧的关口站里，熄火的车子又重新启动了引擎。
　　俩人都是搞事的老手，一场架打完下来身上都没沾上多少脏污。
　　反倒是车子的挡风镜上，被溅到了些许猩红。徐清然上车后淡定地往镜子上喷了点水，又用雨刷扫了扫，继续开车走了。
　　10区是民住区。
　　是西城最小的区域，也是难得没多少据点需要掀的地方。徐清然的目标其实是8区，但按照路线需要穿过受灾的9区。
　　这个时间点，虽然他跟沈廷煜两个人再带上白犬一起，硬闯可能可以闯过。
　　不过，没必要，都是无谓的消耗。
　　所以他们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
　　10区似乎是西城最破败的区域，这里建筑多数都是很简陋的土房子，屋顶也很残破。没什么山区，大部分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可能受到隔壁16和17区沙漠地的影响，风沙很多，植物特别稀少。
　　相对的，房屋数量其实不少。
　　不过资源贫瘠的情况下，看得出这里的居民过得特别不容易，很多屋子夜里驱赶魔鬼群用的也就只有屋前一颗大灯泡。这也导致，路上遇见的IV魔鬼，比他们在西城其他民住区见到的都要多。
　　正想着，路边的几只蓝色小魔鬼忽然猛地一跃。
　　有的贴到了车门处，有的贴到了车顶，有的还跳到了车窗和挡风镜上。然而不等徐清然他们动手驱赶，这些IV小魔鬼就跟触电一样颤了颤，失去贴合力摔落在地。
　　徐清然双眼狐疑地眯了眯，呢喃：“又来了。”
　　他在西城遇见的IV魔鬼，反应都很奇怪。
　　正常来说，IV魔鬼群胆小，怕电。脆弱得，哪怕只有微弱的电流也会避开。
　　而现在军用的车子，普遍都安装了能够用来驱赶IV魔鬼的电能。所以一般时候，这些在路上溜达的蓝色小魔鬼遇见车子经过时，都会一哄而散主动让道。
　　今天的它们却没有。
　　——倒不如说，从他们进入西城以来，他就隐隐感觉到这里的小魔鬼格外‘大胆’。
　　见到他们的车子也不避开，跟见到什么香饽饽还是唐僧肉似的，前仆后继冲过来。哪怕明知道车子上有会对它们构成威胁的东西，却也不怕死的硬要以卵击石。
　　徐清然最初进入西城遇到这种情况，以为是西城IV魔鬼独有的风气。
　　但是刚刚经过那些房子，看见那些小小灯泡都能让这群小魔鬼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怎么面对他这驱赶力度更大的车子，反而勇猛直上了？
　　“习惯就好。”沈廷煜不痛不痒地附和。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天空开始微微亮，魔鬼们都跟泄气的皮球那样静止不动了，才总算休止。
　　随着黑夜的危机暂时消失，周围逐渐开始有了人气。
　　很平常的，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你肚子饿吗？”副座上的沈廷煜突然问道。
　　徐清然顿了顿。
　　本来是觉得还好，但让沈廷煜这么一问，倒是有点想吃东西了。
　　他反问：“怎么？你想找个地方给我弄点吃的？”
　　沈廷煜莞尔，指了指前面一条拐进民住区的路：“在那里右拐吧。”
　　“我今天不动手，但是可以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徐清然挑眉照做，拐进去小区后，忽道：“沈廷煜，我发现了一件事。”
　　“你好像对上南洲的西城，很熟悉？”
　　从进入西城以来，徐清然在开车的路上被沈廷煜提醒好几次了。
　　这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区域，可是他却连哪个地方可以走近道，哪个地方因为各种环境因素最可能成为匪徒窝藏点，都清清楚楚。
　　问题，这不是银龙营治理的地方吗？
　　甚至还是被帝国放逐之地，一般人不会来就算了，他也没听毛副官说过金翼营曾经派人来帮忙，沈廷煜怎么对这个地方如此了解？
　　车子最后在沈廷煜的指示下，停在一处花坛边。
　　里面只有杂草，花都枯死了。
　　引擎熄火后，才听沈廷煜说：“我以前确实来过西城。”
　　“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眺望着远方的视线，似乎带着他又陷入一段回忆，“现在跟你过来，发现这地方跟我记忆里的没什么变化，所以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你指路。”
　　见徐清然眼神带着打量，他又笑了一下说：“跟金翼营的军队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走吧，我说的就是前面那间面包店。”
　　住宅小区里，开着一家面包铺子。
　　老式又简单的小店，没有华丽的装饰，一眼就能见到在门店窗口边揉面团的老奶奶。窗口前还有一个小孩踮着脚，给了旁边老爷爷几枚钢镚后，提着一袋子面包欢乐地往住家方向回去。
　　徐清然人还没走近，就已经嗅到烤面包的飘香。
　　两位老夫妻经营的铺子虽然很小，不过去了之后才发现，那里的选择还挺多。
　　除了面包，还有手工杯子小蛋糕、甜甜圈、款式可爱的小甜点和曲奇饼。连中式的包子、豆浆油条等等都有。他这头还在惊叹欣赏，另一边的沈上将已经跟老爷爷下好了单。
　　见到老爷爷呆滞错愕的表情，徐清然才发现沈廷煜是全店铺的每一样都要了三份。
　　老爷爷长得一脸凶相，只是皱眉就像在发脾气：“去去去，你们闹着玩呢？！”
　　见在旁边揉面团的老奶奶也吓得抬头，沈廷煜温柔浅笑：“我有钱，也是真的要买。”
　　徐清然在旁边看得，莫名有种霸总撒钱的即视感。
　　虽然人家霸总都是在商场给女主买衣服买包，而这位很接地气地买了面包。
　　——但不得不说，比起华而不实的用品，沈廷煜撒钱投喂更得他欢心。
　　老奶奶小脸圆圆的，长得很有福气。
　　听见沈廷煜的话，笑得慈祥：“孩子，钱不钱的没关系，主要是怕你们吃不完。”
　　“我们俩都很能吃。”哪怕老爷爷的态度不算好，脸色也总是臭臭的，沈廷煜语气仍然很亲切，“而且我们还有一只胃口很大的大狗。”
　　“不会浪费食物，你们放心。”
　　老夫妻这才给他们打包。
　　香喷喷的面点类食物装了好几个袋子，沈廷煜从身上抓了一大把的纸币放到收银台上：“不好意思，身上没有零钱，不用找了。”
　　说完就跟徐清然一起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夫妻看着那一沓凯安帝国面值最大的纸币，着急地朝他招了招手，却喊不到人回来。太阳越升越高，从住宅区里出来买早餐的人也越来越多，俩人很快又陷入了忙碌。
　　远远停着的车子里。
　　两位气质出挑的男人坐在里面，开始享用他们的早饭。
　　白犬也得到了一份跟他们一模一样的食物。
　　虽然没多少肉，但它没有嫌弃，吃相优雅得像高贵的女王。
　　徐清然咬了一口面包，黄油的香味瞬间在嘴里炸开。
　　跟P家那种精致的产品不同，这是充满烟火气的好吃，开胃且能够治愈人一天的好心情。
　　他看着远处的小铺前跑来一只小黄狗，对着窗口忙碌的老夫妻摇了摇尾巴。
　　老奶奶笑着给它扔了一块面包，它捡起来后踏着欢乐的小步伐屁颠屁颠离开。
　　“你以前来吃过？”徐清然又咬了一口，脸颊撑得微微鼓起。
　　“吃是吃过，没付钱的那种。”沈廷煜应道，“那时候吃不起东西，全靠接济。”
　　老夫妻人很好，虽然老爷爷总是顶着凶巴巴的一张脸。
　　不过每次收摊前，他都会把剩下没卖出去的面包都打包给他，给完还要臭着脸赶人：“去去，别在这里碍人眼。”
　　沈廷煜还真信了他每次出来，都能遇到他们有没卖完的食物。
　　直到有一次他在铺子收摊前恰好撞见，一个人过来想把剩下的面包都买了，结果老爷爷凶巴巴说：“不卖不卖，今天的都卖光了。”
　　那人也是不服气，指着那些被他装袋子的食物：“这不是还有吗？”
　　老爷爷板着脸回呛：“你懂个屁，这是要给我们孩子吃的！”
　　沈廷煜一开始不清楚，以为真是留给他们自己孩子。
　　结果过会儿老奶奶见他经过，又对他招了招手，然后老爷爷把那袋收起来的面包甩给了他。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两位老人其实没有孩子。
　　沈廷煜心想，这或许就是后来他喜欢上甜食的原因。
　　心情压抑焦虑的时候，只要品尝到相似的味道，就能让他想起人生里难得比较好的回忆。这种陌生的情感，能够帮助稳定他失控边缘的情绪。
　　徐清然听完，握着面包的手指在上面捏了捏：“可是，他们好像不认得你了？”
　　沈廷煜笑得无所谓：“那么久的事情，不认得很正常。”
　　虽然徐清然觉得沈廷煜这标志性的黑发蓝眸很难不记得，不过仔细想想，老年人记忆力不好确实也正常。
　　何况按照年纪推算，那时候的沈廷煜应该还只是个孩子？
　　“事件总不会忘记吧？”徐清然想了想，“你要是害羞，我可以去帮你说一声。”
　　说着，他忍俊不禁补充：“说他们的‘儿子’回来看他们了。”
　　还给他们砸了一堆钱。
　　沈廷煜却在他下车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泛着清浅笑意的眼睛里，很是认真：“不用了。”
　　“他们不会记得的。”他语气说得笃定，“毕竟是……像上辈子那样久的事情了。”
　　“而且我也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这样也挺好。”沈廷煜的语气还挺轻松，倒是不见任何难过，“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到这个地方来，真想答谢……不如做点更有意义，更实际的事？”
　　“比如把这里的恶徒给宰了，把周围的受灾区清一清。”
　　他说得漫不经心，语调里却藏着一丝危险。
　　沈廷煜从恶塔出来进入军学院，毕业之后就直接去了金翼。
　　身为金翼要员，他在徐清然闯进他生活前几乎就是全年无休的状态。职位是一路越爬越高，更不可能来天龙系这么阵营敏感的地方。
　　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身边陪着的还是无视规矩的徐清然。
　　他当然要做一些，更大胆的事。
　　徐清然挺认同他这样的想法，所以也没再劝说。
　　他们在车里稍微填饱肚子才又出发，最后在十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一家小旅馆。
　　旅馆是家庭式的，两位比较年轻的夫妻带着个女儿。
　　住宿条件虽然普通，但装饰风格还挺温馨，也是10区里看着比较安稳的地方。
　　住宿的房间里有双人床、沙发和那种方形的天线电视。
　　徐清然让系统帮忙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什么漏洞或者奇怪的针孔摄像头，才放心住下。白犬不喜欢在这种封闭的小房子里待着，蹭了徐清然的腿一下，跑出去溜达了。
　　沈廷煜虽然还是不怎么能接受，自己的灵魂伴侣跟另一只狗狗签订主宠契约这件事。
　　不过白犬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挺懂事，最要紧的是很听徐清然的话，他勉强把它看顺眼了一点。
　　俩人轮流洗完澡，就躺在床上休息。
　　沈廷煜是后上来的，那时候的徐清然已经困得快睡着了。
　　他伸手把人拉进怀里，那人浅浅睁了下眼睛，然后又闭上了，没有拒绝。
　　沈廷煜长舒了口气。
　　心底空荡荡的缺口在成功把人抱上后，终于得到了填补，没忍住说：“明天换我开车？”
　　徐清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都行。”
　　垂落在床上的手指又被人悄悄扣住，睡意朦胧间，他听见沈廷煜靠在他耳边说：“徐清然，我们商量一件事？”
　　听着他存在些许诱导意味的语气，徐清然下意识觉得没什么好事。
　　但还是问他：“什么？”
　　“要不，试试加速修复我的精神池？”难得的，听到沈廷煜提出了请求。
　　徐清然精神了点，翻个身面向他疑惑问：“我们现在还不算？”
　　问完，还牵住他的手往上抬了抬，以作示意。甚至抱抱这样的动作，在灵魂伴侣间都能下意识去引渡精神力。
　　沈廷煜沉吟道：“这样也算有效果，不过，还是太慢了。”
　　徐清然挑眉：“我以为是你自己说的，要循序渐进，细水长流？”
　　问完，就听搂着他的人放轻声音回道：“原本是这么打算没错，但最近出了点小意外。”
　　“有人告诉我，穆子玥又研究了一种可以让精神池有内伤的人变得难受的东西，想用它来针对和控制我。”
　　沈廷煜说的这件事，莫名让徐清然想起《西游记》里的紧箍咒。
　　这大王子，还想当能够控制沈廷煜的唐僧呢？
　　那是不是把他的肉切下来煮一煮，吃了还能延年益寿？
　　徐清然挺愿意配合，先是问他：“这段时间我们每天都有在尝试，你有感觉到什么变化了吗？”
　　沈廷煜认真思考：“我没特意去观察，不过按照时间推算，我应该需要给自己再注射新的抑制剂了，但我现在还没有任何不舒服或头疼的感觉。”
　　所以，应该是有效果的。
　　徐清然点头，又问：“那怎么做才能加速你精神池的修复？”
　　沈廷煜却突然不说话了。
　　直到徐清然感觉自己的唇瓣，被指腹的温度触碰。
　　而贴在上面的那只手指，还不安分地轻轻摩挲，动作间竟无声透着一丝暧昧。
　　他先是茫然一瞬，但很快又被这极具侵略性的动作顿悟。
　　旋即，跟着陷入沉默。
　　直到许久之后，听见沈廷煜沉声问他：“可以吗？”
　　声线里，勾着淡淡的喑哑。
　　对于灵魂伴侣，在不依靠任何工具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提升深层精神力的传渡？
　　这需要通过——精神与外在刺激。
　　从牵手到拥抱，再到进一步的亲吻，甚至是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所提供的‘刺激’感都不一样。
　　如果无法满足于前一步接触所获得的精神抚慰，那就意味着需要迈入下一步了。
　　乖巧等待回答，并且在徐清然表达意愿之前都充分尊重他，不主动逾越的沈廷煜。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在徐清然眼里，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大狗狗。
　　他没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了一声。
　　抬手轻轻抚过沈廷煜的眼睛后，眯了眯眼睛说：“如果把我弄得不舒服，我是真的会把你踹了。”
　　沈廷煜眼神骤然暗下，低头轻轻蹭了他一下问：“不给三次试错机会吗？”
　　声音低低的。
　　徐清然轻笑，无情拒绝：“不给。”
　　房里的灯光，原本就是昏黄的色调。
　　床上的气氛随着沈廷煜低头靠近变得有些黏腻，他那双眼睛里，深邃得仿佛要让人深深沉溺。
　　徐清然活了两辈子，经历过很多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
　　心跳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得那么快过。
　　……狗男人是有点本事的。
　　他在心里默默想道，竟然真能够让他心动。
　　好事，或许总是多磨。
　　沈廷煜还没把人亲着，屋外突然响起一道打雷般的巨响，紧接着是一群人吵吵嚷嚷和男女的叫喊声。
　　他们本来不想搭理。
　　偏偏这一排的住宿房间，又开始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人敲着敲着，敲到他们的房门口。
　　发出醉汉似的声音：“有人的话赶紧给爷出来，不然就进去抓人咯哈哈哈哈哈哈！”
　　沈廷煜默默翻身下床。
　　先是去拿了他的精神力刀，然后开门，在对方重新开口前狠狠把人踹飞了。他走出去重新把门关上之前，徐清然注意到了他眼底重新泛起的凶冷红光。
　　小地方的房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徐清然稍微一听，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几秒后，没忍住暗笑出声。
　　屋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吵吵闹闹的小旅馆是已经安静下来了。
　　经营旅店的小夫妻抱着好不容易从那群喝醉的恶霸手里抢回来的女儿，望向眼前某种程度上来说，救了他们和整个旅店的白衣男人，瑟瑟发抖。
　　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脸上，都沾上了鲜红的血液。
　　全都是飞溅上去的。
　　——总有一些人虽然是救世主，但身上的气质就是叫人敬畏与害怕。
　　“人已经解决了，尸体你们自己处理。”
　　“我们没什么需要的，不用来打扰。”
　　留下这两句话，他才沉默离开。
　　小夫妻抱着自家几岁的孩子，盯着一地的狼藉，松口气之余又顿感无从下手。
　　他们这里小破地方，混混街霸什么的也很多，喜欢凌晨聚集喝酒，早上就出来耍酒疯，不然就讨要免费的房间住宿。很难得才遇见有这么厉害的路人，但也难得遇到……这么凶的，直接把人全灭了。
　　尤其那男人刚才握着刀，眼神冷冰冰看着他们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也是很努力忍耐，才没失手把他们三个一起给杀掉。
　　·
　　沈廷煜回到房间，床上的人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脱下身上染血的衣服，把自己的佩刀擦干净。平时他就算把人做掉，都会保持自己的仪态整洁，今天——大概是真的太生气了吧。
　　沈廷煜有点洁癖。
　　忍受不了身上沾着别人的血，只能又去洗了个澡，把自己洗得香香了才郁闷躺上床。
　　亲是亲不了了，但还是可以把人勾怀里抱着睡。
　　他刚做完这个动作，怀里人忽然轻轻掀开眼，眼里还泛着一层水气，略带朦胧问他：“处理好了？”
　　徐清然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在无声勾引。
　　但沈廷煜舍不得破坏他的困倦，温声回答：“嗯，都解决了，你睡吧。”
　　徐清然却没立刻睡着，而是在盯着他看了几秒后，忽然笑问：“沈廷煜，你是不是怂了？”
　　沈廷煜：“……”
　　“胆子那么小，就别——”
　　伴着慵懒语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迫中止。
　　徐清然抬眸看了眼把他嘴边剩下的话语给吞掉的男人，眼睑轻颤。
　　微微仰头迎合，勾人的眼尾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绯色。
　　沈廷煜的亲吻，很用力却又很温柔。
　　带着侵略，但又极力在克制。
　　那瞬间，他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
　　释放着他作为金字塔尖端精神力者的高傲与威慑，仿佛有层无形的压迫，将怀里锁着的人紧紧拥裹。
　　他低着头，一下又一下品尝着他的猎物。
　　一只手不知何时攀上了徐清然的后颈，握住。明明很想用力紧抓，却又因那一丝理智的拉扯，努力压抑自己不去弄伤那看起来格外脆弱的人。
　　直到俩人一次分开着交换气息。
　　身体格外敏感，面上早已被折腾得春意泛滥的徐清然微微张口，声音不知觉中多了一丝哑意：“沈廷煜，你可以不用那么克制你的力道。”
　　他的眼神里，是挑衅般的清傲：“你如果不够凶狠，怎么能压得住我？”
　　沈廷煜听得笑了，低头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头埋在他脖子边轻语：“这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高兴了不理我。”
　　因为靠得很近，他还能感受到徐清然胸腔内的那股律动。
　　出乎预料的，比他所想的还要激动。
　　他下意识微微收紧了搂人的力道。
　　用心感受着，他选定的伴侣，为他跃动的心跳。
　　沈廷煜跟徐清然在床上‘厮混’了有好一段时间。
　　徐清然大概是对他的节奏还挺满意，亲吻间渡入他精神池内的精神力重了不少。终于能隐隐感觉到，深处那道创伤被琼浆玉液般的力量冲洗，与修复的感觉。
　　虽然还是很微弱，但效果确实比普通肢体接触要显著了不少。
　　后来睡着，一觉醒来又到了傍晚。
　　而说好不跟他置气的徐清然，最后还是跟他生气了。
　　主要是因为徐清然睡醒，发烧了。
　　然后烦躁地把整个埋被子里，声音又凶又软地骂他：“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
　　沈廷煜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因为他没第一时间让徐清然得到充足的睡眠，害他病了。
　　但只有徐清然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嗷嗷！恭喜宿主大大，精神池马上就要升3S了！」脑中的系统激动叫嚷。
　　是的，徐清然的攻略任务又有了进展。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把这件事当成任务看待。
　　不得不说，他精神池进阶总是来得始料未及。
　　沈廷煜那么纯情的吗？亲一下又有突破了？多亲几下他是不是就能拿回异能了？
　　系统提醒：「这不能叭，越靠近异能这进度是越难升，说不定睡一觉有可能——」
　　说完，它自己禁言了自己。
　　徐清然没有误会，知道它那句睡觉，指的是哪种睡觉。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排斥感，不过看看沈廷煜的样子……总觉得他应该还得在给他自己一段时间，做心理准备，才敢开这个口。
　　也好。
　　他其实还挺喜欢沈廷煜现在跟他谈朋友的节奏，很适度，是他会觉得刚刚好的程度。
　　反正狗男人真就什么都迎合到了他心巴上，想分手，都找不到理由。
　　徐清然对沈廷煜这位男朋友是越来越满意，但也不妨碍他在发烧期间各种作。
　　系统都怕他把攻略目标给作没了。
　　偏偏沈廷煜对他的忍耐就跟没有下限似的，对谁都没什么耐心的一个E型，对他简直包容到了极点。
　　徐清然不高兴了，他就哄着。
　　觉得不舒服，他就全程陪伴和照顾，还会轻轻揉着他的灵魂印记，通过自己的灵魂能量进行安抚，帮助平复他的难受。
　　所以也不知道是这次的进阶情况比较特殊，还是沈廷煜的照顾真起到了效果，徐清然发烧最难受的阶段只持续了两天。但整个低烧周期很长，据系统说可能要一周的时间，精神池阶级稳定下来之后才能好转。
　　白犬隔一天就回来了，知道徐清然生病就没再出门。
　　而是像个可靠的保镖，在他床边守了一宿。
　　徐清然没这个耐心在10区逗留那么久。
　　他们已经因为他的突发情况多住了两天，老夫妻铺子那里买的东西都吃光了，所以他在能够下床之后，就让沈廷煜开车带他往8区出发。
　　8区，有一座‘圣殿’。
　　殿中披着白金色圣袍的中年男人，自称是祭司和通灵者，能够跟邪神沟通。
　　巧舌如簧，蛊惑了一堆的信众，每次来都会给他献上一堆的鸡蛋、肉和菜，说是给他和邪神的贡品。
　　圣殿里今天也在执行奇怪的仪式。
　　被众人围观的大殿中央，用了特殊且格外坚固的绳索，绑着一位女孩。她凶冷的眼神里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杀气，即使被这么多双冷漠疯狂的眼睛围观也没觉得害怕，只不断在愤怒挣扎。
　　力气大得，像是能把那几乎有她手腕粗的绳子给挣脱。
　　作为邪教组织现在的领头人，男人开口了。
　　声音沙哑：“都知道孩子，是我们能够跟伟大神明建立联系的唯一桥梁。”
　　“但是，并非每个孩子都是纯净的！”
　　他指着被他们抓起来的女孩：“像这种特殊的孩子，还没成年，灵魂就已经被精神力浸染！”
　　“这样的表现，就是她作为恶魔使徒的最好证明！”
　　说完，他又看向了大殿另一边，躺在木板子上，正在接受圣殿里其他‘神使’治疗的成年人。
　　他身上被人捅了好几刀，下半身似乎还受到严重伤害，鲜血淋漓。
　　这些，都是出自这位女孩的手。
　　所以圣殿认为她这种比其他孩子提前觉醒精神力的使用，力气和战斗值都这么厉害的小孩，就是地狱里恶魔派来侵害他们的使者，是需要被行刑，在伟大神明面前放血至死，以净化被她夺走的身躯的恶徒。
　　他张开双手，朝着他的信徒们大喊：“今日，我要代替伟大的神明，惩罚这位邪恶的孩子！”
　　一个个成年人，却被洗脑得不辨是非，欢呼支持，并期待着接下来的受刑场面。
　　紧闭的神殿大门忽的被人从外面踹开。
　　棕色头发的瘦高男生，顶着一张阴郁的表情，朝着殿里张开手的‘祭司’呛道：“你搞错了。”
　　“今天伟大神明要惩罚的人，是你。”
　　跌坐在地上挣扎的女孩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迟疑着抬头。
　　看见了那天把她和另一位女生从仓库里救下的男人，姿态高傲地站在殿门口，眼底的漠然仿佛无视着周围的一切威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敢打就敢弄死你的气势。
　　不过，今天的他并没有动手。
　　他身边多了个长相同样非常出挑的男人，眉眼生的温和儒雅，眼神却比那深海之渊还要森寒冻人。下起手来更加不分轻重，好像天生对同理心和怜悯这种情绪就比较迟钝，看到别人受苦痛的折磨，也不会感到同情。
　　圣殿里的神使，都有着颇强的精神力。
　　至少对西城的人来说，水平均在S级的他们已经是很厉害的打手了。然而就这么厉害的一群人，在那黑发蓝眸的男人手下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们的精神力防御轻易就能被穿破。
　　沉重的身躯被他踹飞的时候，就像纸扎那轻盈脆弱。他们尝试的所有进攻都被对方轻松化解，在他眼中，围殴他的人全身都是破绽。
　　女孩看得入神，似是要把他那些技巧精湛的打斗动作全记在脑里。
　　学以致用。
　　越是盯着那道身影，她被捆在身后的拳头就握得越紧。
　　眼神逐渐凶戾，后槽牙用力得像是要咬碎了。
　　直到踹门进来的那位男生趁乱来到她面前，打量她几眼后，似笑非笑问：“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被人捆着？”
　　女孩紧抿着嘴没有回话，显然也深深感觉到了耻辱。
　　徐清然又问她：“旁边那个人，是你伤的？”
　　指的是被抬到旁边治疗的那位。
　　女孩冷冰冰地撇开眼，拒绝回答。
　　却听到徐清然接着评价：“手段够狠，很不错。”
　　满眼都是真挚的夸赞。
　　说完取出了刀子，简简单单就把她身上捆着的绳子给切断。
　　同一时间，殿里的骚乱也慢慢归于平静，躺在地上永远闭上嘴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彻底沉寂下来。
　　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个活人。
　　女孩默不作声摘掉了身上的粗绳子，暗沉的目光一转，落到远处那位正好停手的男人身上。
　　对方察觉到了她强烈的视线，同样朝她看来。
　　那一刻，圣殿里原本就很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目光在接触后，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好讨厌。
　　这个男人/小孩，太讨人厌了。


第71章 你爷爷（小修+补）
　　“哥哥，那位叔叔是你朋友吗？”
　　安静的神殿里，响起了女孩稚嫩又清柔询问声。
　　徐清然从这句简单的疑惑里，听出了不寻常。
　　回头看，女孩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握住了一把小刀。刀子很普通，可能用的次数多了，有点脏也有点钝。
　　“叔叔？”徐清然听得低笑。
　　再看沈廷煜，脸上的温和快要绷不住了。
　　小女孩表情淡淡的。
　　虽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却没任何怯意，还说：“对啊，我看他好像比哥哥你的年纪还要大吧？不应该叫叔叔吗？”
　　小小年纪，针对意味倒是很明显。
　　沈廷煜比徐清然这具身体，大概大了六岁左右的年纪。
　　实话说，在这个时代其实算不上多大的差距。但对于格外看重自己跟徐清然一个‘适配度’的沈廷煜来说，被人直白点明，那就跟往心里扎刺一样了。
　　沈廷煜到底是比较能忍。
　　努力维持着他在人前一贯的温雅，微笑道：“确实，而且叔叔还能一刀一个小孩。”
　　“你要试试吗？”
　　女孩从喉咙里呵出一声笑：“我也可以一刀一个坏叔叔。”
　　徐清然看他俩互盯的眼神，总感觉，这两个人好像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身后，被女孩捅伤的那个男人还没气绝，正在虚弱地喊：“救、救我……”
　　徐清然没理他。
　　只可惜，这场架最后还是没打成。
　　主要是圣殿外，突然涌进一波人。
　　全副武装，身着银龙军卫服饰，持枪提刀将他们几人包围。
　　大概是被圣殿里可怕的画面吓着了。
　　说话的卫兵很紧张：“都别动，放下武器，举起手！”
　　这段时间动静闹得太大，西城的军卫队‘终于’注意到了他们。
　　相较之前那试探性般的几只小猫，他们这次派来的人比较多。十来个长柄枪的枪口直勾勾对准他们，只要稍有反抗的动作，马上就能对他们开出十几枪。
　　徐清然没跟他们硬刚，慢悠悠按他们的话做了。
　　他们之中的领队先是双手叉腰大步走了进来，视线在殿里扫了一圈。
　　气势威武，表情从惊诧再到震惊。
　　最后捂着双颊高声尖叫：“我的天啊！”
　　“你们……你们都做了什么！”
　　只见领队冲过去，扶起奄奄一息，还在不断往外吐血的那什么祭司还是教皇。白着一张脸，边指挥着人来救治，边朝附近的徐清然抬头怒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野东西？！”
　　“是南城还是北城？”
　　“还是下南洲派来的奸细？！”
　　他看着被沈廷煜揍得疯狂往外吐血的祭司先生，大声接道：“教皇他可是我们中校的爱人，你们怎么敢动的手？”
　　徐清然听得诧异。
　　这真是极为炸裂的消息。难怪邪教组织能在西城那么猖狂，原来是有这么大的官威护着。
　　刚这么想完，又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领队高傲道：“真以为我们西城中校是你们乱七八糟的人惹得起的吗？”
　　徐清然心道，他们中校不就是个混上编制的本地恶霸吗？
　　怎么就惹不起了？
　　却听那位领队说：“银龙营那位传说中权限最大的王副指挥，你们听过吧？”
　　“他可是我们中校的叔叔！”
　　徐清然：“？”
　　王戬？竟然跟他还有这层关系？
　　又听对方接道：“银龙营最大的股东封家，他们家主是中校的干爹！”
　　“不然你以为我们西城军队，为什么会是上南洲最富裕的大军？”
　　徐清然又微微诧异。
　　还跟封家有关系？那封遥当初被城里人误伤的事情，他们知道不？
　　“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位政务官，是他的叔公！”
　　“还有银龙现在特别威风的陆中将，他曾经也是我们中校教导过的弟子！”
　　这些牛得不能再牛的身份，徐清然一开始听着，还试着信了几分。
　　直到又听见那位头越抬越高的领队说：“别说区区破银龙营了，就连金翼也到处都是他的人脉和朋友！”
　　“谢家苏家我就不提了，就拿最耳熟能详的沈家来说。”
　　“现在最威风的，那位姓沈的上将，他当年就是我们中校教出来的！堂堂E型，像现在这么理智正常，我们中校功不可没！”
　　徐清然下意识把目光放到同样被拿枪对着的沈廷煜身上。
　　长相精致的沈上将今天甚至连口罩都没戴，但好像没人认出他的身份来，包括正在使劲儿狂吹显摆的那位领队。
　　最后又激昂说：“上南洲来的那位新上校你知道吧！”
　　“那位，可是我们中校的——亲爷爷！”
　　“噗。”
　　徐清然忍住了笑声。
　　但沈廷煜没有。
　　“干什么干什么，放尊重点！”领队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皱眉对着他们问，“你们几个什么身份？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徐清然无声笑完，一本正经回答：“新兵。”
　　再看沈廷煜，笑容温雅如沐春风：“旅客。”
　　虽然只要稍有了解，就能发现领队吹的牛破绽百出。
　　但周围没怎么有机会接触外界信息的小兵们都信了，听得一脸骄傲与崇拜，对他们两个没什么身份的家伙一脸不屑。
　　领队更是直接没给他们好脸色：“两个小人物，怎么敢在我们西城闹事的？”
　　“就这位教皇，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俩就完了！”
　　教皇的精神池阶级，大概是比其他异教徒来得高一些。
　　所以更能承受住沈廷煜的攻击，还没死绝。
　　然而领队的话刚说完，离他们最近的徐清然忽的抬脚，往倒地的圣袍男人胸膛重重踩了一下。
　　踩得对方突出一口老血，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呼吸了。
　　事发突然，周围人被徐清然这一脚踹得措手不及，两眼呆滞。
　　而他态度嚣张，没有丝毫悔意，还问：“啊，不小心弄死了，会怎么样啊？”
　　“你你你……！”
　　领队瞪着他，面色逐渐发红，嘴唇上方的短小胡子气得快要起飞。
　　·
　　“你们这些成年人，做事真不分轻重。”
　　闷热的军用大卡车里。
　　两大一小的人儿被堵在最深处，双手都被锁上对三S级和以下精神力有一定限制作用的锁铐。周围都是持枪的西城卫兵，把它们三个人当成危险人物，盯得死死的。
　　圣殿里气炸的领队没有让人当场把他们击毙，而是差人把他们抓起来，载回了位于隔壁七区的西城分营。
　　好像是说，这件事得让他们中校亲自审判和惩罚。
　　而车上面无表情吐槽的，是那位顺手被他们救下的小女孩。
　　她头上依然戴着破旧的红蝴蝶结发箍，不说话不做表情的时候，幼小的样子跟徐青瑶确实很像。但徐清然还是感觉得出来，这位再像，也终究不是他的妹妹。
　　穿越或许是概率事件吧。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美好的事情？让末世里的他们，都双双得到了福利？
　　“你这个小孩单枪匹马去杀成年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吧。”沈廷煜的语气清清淡淡。
　　徐清然坐在他们之间，很好预防了他俩当场打起来的事件。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吵架。尤其沈廷煜，那么大一个男人，竟然还要跟小孩子生气。
　　徐清然的低烧症状还没痊愈，头有点痛。
　　但还是轻轻按住了沈廷煜的手，朝身旁女孩问：“妹妹，你知道自己现在精神池阶级多少了吗？”
　　“不知道。”女孩回答。
　　面对他的时候，语气在犹豫中放软了一点点。
　　徐清然又问她：“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这位哥哥？”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就是讨厌，总觉得他会杀了我。”
　　沈廷煜闻言，轻笑说：“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气氛又变得僵硬。
　　徐清然跟沈廷煜对视了一眼，双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考虑到她的年纪，以及还没定型，他们不打算告诉她。
　　徐清然只跟她说：“放心，这位哥哥不会杀你。”
　　他对沈廷煜的控制力还是有一定的信心，但对于面前这位陌生的女孩，他弯了下眼睛接道：“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想对他动手的话，我就会杀死你。”
　　女孩听得动作一顿，眼神略带疑惑地打量了他俩一眼。
　　小小的年纪，懂的却是不少，很快就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她没有表露出嫌弃，只皱眉不服问：“那万一是他先想伤害我，我只是还击呢？”
　　问完，只见徐清然又很浅地笑了一下。
　　笑得特别好看，出口的话却是：“那我也会杀你。”
　　女孩沉默了。
　　这句话，出于对沈廷煜明晃晃的偏袒之外，显然还杜绝了旁人利用其他手段陷害他的可能。
　　在徐清然看来，沈廷煜会动手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那就是对方真招惹他了。
　　第二，他让人诱导，被动地认为对方招惹他了。
　　退一万步说，沈廷煜真的发疯醋精上头，见一个杀一个了，徐清然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的心眼就是这么小，只帮他想帮的人。
　　“行吧，看出来你俩都没什么道德了。”女孩低头回道，心情闷闷的。
　　——大概要很多年才能明白，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她在今天，被D型狠狠拒绝了。
　　沈廷煜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但是把他们说的内容都听在了耳里。
　　还没等他因为徐清然的偏袒，感受到些许名作‘高兴’的心情，徐清然就闭着眼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头疼，先别吵我。”
　　他生病时候的语调，总不自觉带着点软绵。
　　沈廷煜不再出声。
　　很快的，他感觉到车里有让人不怎么舒服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抬眸看去时，就见到边上坐着的几个卫兵，正用一种格外垂涎与猥琐的眼神打量他身旁的徐清然。
　　他眸光骤暗。
　　差点，就要直接挣脱那根本困不住他的锁铐，把那几个人的眼睛戳瞎。只是想起以徐清然的敏锐，应该也能察觉到这点，但他没交代下来……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只能先克制住自己。
　　除非这群色胆包天的家伙，真敢当众动手。
　　载着他们回部队的车子，中间还停了好几站。
　　跟关口没关系，沈廷煜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是向西城某些比较正规的营业场所，收取‘保护费’去了。美名其曰用来提升军队的武装伙食等，可以更好守护西城民住区，不被魔鬼群侵害。
　　但不得不说，西城确实因为这些奇怪的规矩和地下产业，比其他地方都要来得富裕。
　　现在看着车子上的每名卫兵，身上配置都比较齐全。
　　直到抵达军营区，又发现那里的营地看起来甚至比东城总营还要奢华。每个人身上都有最基本的枪支与刀子，远远甚至还见到好几个人抬着几个挺新的精神力炮往兵库方向过去。
　　那是连东城总营都只有一个的精神力炮。
　　除此之外，装甲车、战机等，都配备齐全。
　　数量甚至是上南洲最大总营，东城的一倍多。
　　沈廷煜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或许徐清然没什么概念，但在军部混了那么久的他，一眼就能估算出这些资源的价值。在银龙营不提供的情况下，这些装备不是仅靠收收保护费，纵容邪教与偷猎等生意的抽成，就能够买得到的。
　　“你们运气好，中校他这几天正好不在天龙系，你们还能多活几天！”
　　载着他们回来的领队，让人把他们关到了一栋小房子里。
　　屋里空荡荡的，似乎是专门空出来作为临时牢狱使用的地方。除此之外跟普通小房间没什么区别，四周还有可以看见外部情况的窗户。
　　简直满足了徐清然的需求。
　　他们在屋里观察西城军区观察了一整天。
　　工作……倒是有在工作。
　　入夜前，徐清然看见有好几队的车子浩浩荡荡出发了，远远听着像是准备去受灾区做清扫。因为装备齐全，资源比较富足，这里的军卫甚至只需要付出南城那里一半的力气，就能达到相同效果。
　　徐清然默默把这些记了下来。
　　心想，总算让他找到一些西城的‘美好’。
　　直到入夜时，营区里回来了一辆军用大车。
　　车子从开进营区起，就一直在那里吵闹鸣笛，鸣了一路，跟接亲似的那样热闹。
　　徐清然靠在窗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远处闪烁着的大灯。
　　热热闹闹的动静响起后，附近有好几间休息室里纷纷走出来了人，嘻嘻哈哈地朝着大车的方向过去。有部分人是一副纯看好戏看乐子的表情，有的人则吹起戏谑的口哨，态度看起来特别轻浮。
　　他这里还在疑惑观察，屋里坐在角落尽可能让自己跟沈廷煜隔得远远的女孩，突然蹭的起身。
　　望向屋外的表情，变得烦躁不安。
　　“放开我！”
　　车里很快就下来了人。
　　最先被强行扯下车的是个长发披背的女生，同样被他们跟押犯人一样的方式拷住了双手，只能不断挣扎想避开那些人的触碰。
　　然后她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被车边的卫兵怒骂：“老实点！”
　　她红肿的双眼里盛满恨意，却又因为弱小，只能安分听话。
　　继她之后，车里又被拉下好几个人。
　　有男也有女，穿着打扮像是西城里的普通居民，身型都偏柔弱。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主要是——长得都挺好看。
　　一个个肤白貌美，玉软花柔面若桃红的。
　　不难想象这个时间点，被带到大部分都是男人的营区，是为了什么。
　　“哭什么哭，也不想想这些年都是谁在费心费力保护西城的你们？”
　　“能成为我们的抚慰工具，你们要感到荣幸！”
　　拉着他们下车的卫兵边说边往一个少年身上踹了一下，看他因为害怕而瑟缩，征服欲瞬间获得大满足，跟同伴们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几张嘴脸，叫人看得恶心。
　　徐清然看着那群平民被带往一栋大房子，心里正为此时此刻的所见所闻震惊。
　　惊于，在凯安帝国这看似如此先进又繁华的国家里，竟然存在着这样小地方的人，披上本该意味着荣誉和责任的军服，利用赋予的职权和能力，去做那些龌龊事。
　　更是惊于，这样的风气不知在西城持续多少年了。
　　而上南洲换过那么多统治者，每一位都义正言辞地说着要改变这里的现状，要收服四城的叛逆军队。可他来这里到现在，挖掘出的糟糕事情是一件比一件还要多，丝毫没有被整顿过的痕迹。
　　现在他完全能够明白，那些理智的军队和地方人民，为何那么不愿意服从上级的指示了。
　　徐清然震怒当儿，白天一直挺冷静的女孩，突然疯一样地开始用身体撞击锁住他们的房门。
　　房间门有好几道，最内层是坚固的金属闸门。她身体瘦弱，却有着一副不怕疼的硬骨头，对着门是拳打脚踢外带身体直接撞击。
　　沈廷煜冷眼看着，没有帮忙的意思。
　　而窗边徐清然的视角里，能够见到有两名卫兵正朝着他们房子靠近。
　　嘴里的谈话内容，也被他清楚听见。
　　“下午抓来的人，那两个男的都挺不错。”
　　“不过黑色头发那个看起来太难搞了，应该不好下手，先把他的姘头给抓去陪兄弟们玩一玩。”
　　“嘿嘿，我记得还有个女孩吧？小是小了点，但指不定有就好这口的兄弟呢？”
　　徐清然越听，眼神就变得越发森寒。
　　不等他自己动手，屋外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影。
　　眨眼间，那两个露出淫秽笑容的男人突然就被扑倒了。
　　通体雪白的大狼犬一爪按着一个卫兵，力气大得他们无法挣脱。
　　眼神凌厉地对着他们龇了龇牙，向下微勾的爪子一使力，连带着释放的精神力一起，不仅穿破了他们的精神力防御，还直接刺穿他们的胸膛，挖心掏肺。
　　俩人痛得在地上大喊。
　　可这个时间点，附近看守的人本来就不多。
　　更别提大部分醒着的全被那夜间的‘娱乐活动’给吸引走了，远处就跟开派对一样闹哄哄，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呼喊。而且白犬的动作还很快，没给他们太久的喘气时间，就让他们再嚎不出声了。
　　期间有几个离他们房子比较近的巡卫察觉这里动静，提着武器就跑过来支援。
　　但经过徐清然一段时间好生养着的白犬，早从当初的受伤状态里康复，精神池也恢复到最佳状态。它本来就是擅长在山林奔走的野兽，跑起来比车子还快，那些卫兵才刚举枪，视线里就失去了它的踪影。
　　回头才发现，它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他们身后，一爪子直击命门。
　　这只白犬的利爪，是连帝国目前比较顶级那批金属材料，都能破开的坚硬程度。几个资质普通的小兵在它眼中，连平时跟它战斗的大猫都不如。
　　没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冲来的卫兵全都被它搞定了。
　　明明可以破开徐清然他们房屋的门锁，但它还挺讲究。
　　嗅了嗅，从某个卫兵身上叼起钥匙，才走到屋子的铁窗旁，徐清然待着的位置。
　　它仰头眼神凌锐地甩了下尾巴，起身趴到窗边，把钥匙放到窗框边缘。
　　徐清然勾着手指拎起那串响当当的开锁工具，对它弯了弯眼睛：“谢谢，一路跟过来藏到现在，辛苦了。”
　　白犬又甩了一下高高翘着的毛绒绒尾巴。
　　眼神冷傲地在心里想，它主子笑起来真好看。
　　徐清然解开他们三个人手上的锁铐，又打开了屋门。
　　走到那些被白犬击败的身体边，取走他们身上的枪支和刀具。连女孩也跟着从他们身上扒下了武器，就是因为没用过，所以端详时眼神有些疑惑。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还没资格用精神力枪。”
　　低沉的嗓音从身旁响起，同时抽走了她手里的工具。
　　她抬头盯着，姿态在她眼中显得有几分高傲的沈廷煜，正准备跟他发火，却听见他接着说：“但是你的话，可以。”
　　沈廷煜也是个七八岁，就开始学着玩弄精神力枪的特殊孩子。
　　他拿出另一柄操作起来比较容易的短枪，俯视着身高还不及他腰处的女孩问：“要我教你吗？”
　　女孩抿着嘴，默默看向正在弯腰搜刮武器的徐清然。
　　又听沈廷煜说：“你看他没用，现在这个阶段，只有我能够教你。”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女孩听得似懂非懂。
　　但即便如此，她对沈廷煜的敌意依然没有减退，甚至因为现在的他看起来比自己更厉害更强大，而感到更加恼怒与不服。
　　她没忍住问：“我能感觉到，你应该也很讨厌我。”
　　“为什么还要帮我？就因为那个哥哥吗？”她指的，是徐清然。
　　听到徐清然的称呼，沈廷煜眼底多了一分笑意，似乎靠着对他的喜爱淡化掉了那些不好的情绪。
　　他说：“那位哥哥……算是部分原因。”
　　随即抬手在自己的脑袋边轻轻点了点：“对你的厌恶，是出于同类者的天性。”
　　“而我，懂得怎么抑制它。”
　　女孩听得沉默。
　　又听他问：“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要做你无上力量的支配者，还是被控制的那一方？”
　　女孩还是没有回答。
　　或许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有点早。
　　但沈廷煜还是告诉她：“你要是能做到，像我现在这样的程度。”
　　“那你就是自由的。”
　　说完，便把更适合她年纪操作的那把枪，放进她手中。
　　另一边，徐清然已经试完了他从军卫身上扒下来的长柄枪。
　　比起短枪，开火的手感简直不要太爽。
　　从军学院毕业出来到现在，徐清然对精神力枪的掌控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如今的他，即使用着别人的抢，也能轻易上手。等把东西都准备好，他落在远处房子里的眼神，也变得冷厉。
　　此刻的大房子里，那些被带回来的‘俘虏’，被集中到了屋子中央。
　　参与这项娱乐活动的卫兵们填满了周围的空间，喝着酒吃着瓜子。最靠近中间的那一圈人，正兴冲冲划拳，激动得脸都红了。而被他们当成奖励与筹码的年轻男女，满脸泪痕。
　　“哈哈！我赢啦！我先挑！”
　　光头举着手里的拳头，跟周围人秀了一圈，走过去强硬拉起一位早早相中的女生，急不可耐就开始抱着人家发酒疯。
　　气氛正炽热，一群人正在起哄。
　　所以门口走进了陌生人，都没发现。
　　穿得一身漆黑的徐清然就那样背着枪，大摇大摆穿过人潮走到了最前排。
　　然后开始握枪，对准那位猴急的光头老兵。
　　这会儿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错愕问：“兄弟，你谁啊？”
　　徐清然视线依然专注在自己的目标身上。
　　直到扣下扳机，细丝牵着火枪的爆发穿透目标的头颅，他才勾着唇角冷笑回答：“来跟你们讨命的恶鬼。”
　　说完，转身就对着那人的脸狠狠给了一拳。
　　枪声在室内回荡的那一刻，周围的卫兵们终于酒醒了一些。
　　人群里的看不见前排发生什么事，而前排的人这才开始慌慌张张找武器。
　　没等他们掏出来，一道毛绒绒的白影就飞跃着重进人群，踩着许多后排人的头背冲到前方，后腿用力一蹬，就把那些试图对徐清然动手的人给踹倒。
　　拥挤的房屋里，霎时变得一片混乱。
　　有后排的想回头出去找武器或者搬救兵，也有认为自己太弱想逃跑的，结果转身却发现，门口还堵着另一个男人。对着他们温柔地笑了一下，下一秒就是一记足以震碎人五脏六腑的飞踢。
　　沈廷煜把人往里回逼之后，跟在他身后的女孩还贴心把门给锁上了。
　　将混乱吵杂的声音，彻底隔绝。
　　而远处其他休息室和宿舍，以及站岗的卫兵。
　　隐约听见里面乱糟糟的声音，也只当是他们玩得很刺激，没去查探。等到有人正好心血来潮想去瞅一眼情况时，里面情况早已惨不忍睹。
　　开门人吓得大喊转头就想跑，被里面看起来最和善的棕发男生揪住头发用力一扯，被抓了进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屋里，女孩在徐清然和沈廷煜把那些色胚都给解决后，向那群躲在中央瑟瑟发抖的人跑去。
　　跑到一位女生面前，弯腰扶了扶她的肩膀上：“小菲姐姐，没事了。”
　　说完看了一圈被抓来的人，表情凶冷地念叨：“我就知道我一不在，这群王八蛋就要盯着我们区的人下手！”
　　她是他们村子里最会打架，精神力最强的人。
　　甚至还不怕死，给她一把刀子，她能跟一群成年人拼命。平时因为有她在，那些卫兵就算想打他们村子里的人的主意，都不太方便动手。
　　这次是恰好出去救附近小区家的一位孩子时，不小心被那邪教徒的人给抓走了。
　　关了她一天，耽误了她很多事情。
　　女孩说话的对象，正好就是最开始被从车上推下来，反抗时还挨了一掌的女人。
　　她往女孩怀里靠了靠，声音带着哭腔：“芽芽，我好害怕！他们还把我弟和阿妈打伤了……还伤了村里好多人！”
　　“没事，我会把他们杀光的。”小小的孩子，说着最狠的话。
　　有其他哥哥姐姐问她：“那两个人……是谁？”
　　“他们，也是来救我们的吗？”
　　女孩回头看了眼正在轻踹地上一具身体的徐清然，还有靠在旁边擦刀子的沈廷煜，默默说：“……是的吧。”
　　没想到这两个人遇到这种事情，比她这个原住民还要生气还要疯。
　　把整个屋里的人都毙了！尤其是那位叫徐清然，看起来很温柔的小哥哥，动起手来完全不比另一位凶狠的男人温和，有的时候还专门对着那些色胚子的下半身开火。
　　屋里其他人或许被他们俩的救人但过于可怕的气势吓着了，但她却觉得很解气，还很羡慕。
　　她也很想要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徐清然给女孩抛了钥匙，解开他们的锁铐之后，就领着一群人往外走了。
　　这时候的天还没亮，远远的也有卫兵看守。
　　或许是他跟沈廷煜的动作太自然，走路的姿态跟军队里的人没什么差别，他们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屋里人完事了，准备把这些‘俘虏’送走。
　　直到徐清然和沈廷煜把人送上车，还大摇大摆开出军营好一段时间，才有人觉得不太对劲。
　　想说今天完事得太快了一点，以及怎么都不见其他人出来。走过去一瞧，差点没被里头炼狱般的场景吓得晕过去。
　　营区拉响警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老远了。
　　开车的人是徐清然。
　　副座坐的是女孩，负责给他指引回村的路。
　　车里气压难得有点低。
　　主要是徐清然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从头到尾沉着一张脸。连天生就不怎么怕人的女孩，这会儿跟他说话都下意识放缓了一点语气。
　　徐清然的烧还没全退，生病的他心情向来都很郁闷，结果还让他在西城军营里发现这种恶心人的事。
　　他问了之后，知道这一切都是在那位恶霸任职所谓的中校之后开始的恶习。他以前还在当恶霸的时候，或许就没少做这样的事，但把这种风气带到正经八百的军队里，还默许放任这种事的发生，就实在过分了。
　　这是他来上南洲那么久，遇到的最大一个垃圾。
　　听说他人现在，正在西城15区的军事总营。
　　徐清然把女孩和救回来的那批人送回他们居住的村子，就立刻发车，不眠不休往西城15区赶去。
　　车子开进营区时，那位中校正在集合地，红着眼睛对他底下的小兵劈头一顿骂。
　　再看看他面前，躺着一个铺着白布的担架，里面躺着的或许就是他那位异教徒的爱人。
　　“我平时是都在养着你们一群废物吗？”
　　说话人身体很健壮，外表年龄有五十左右了，声音却仍是孔武有力：“军营之前让那个神经病闹了一通已经很丢脸了，我就出一趟远门，回来你们又让两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把西城搞得乱七八糟的？！”
　　面前的小兵急急忙忙说：“听说7区的分营那里，前几天已经把人给抓住了！说是要等你回来过去亲自审判”
　　说完就挨了一记暴栗。
　　“7区是总营还是我15区才是总营？”中校怒道，“还不赶紧让他们把人送到我面前来？！”
　　小兵连连应声，马上就要去通知7区的人。
　　还没动身，就听见他们边上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说：“不用麻烦，我们自己过来了。”
　　转头一看，两位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边。
　　而这走过来的一路，竟然还没有人拦着！
　　——大概是因为，徐清然他们是从7区偷出来的军用车子下来的。
　　被当成是西城军队人员了。
　　那位中校扫视了徐清然一眼，皱眉问他：“你谁啊？”
　　徐清然扬起嘴角，冷笑：“你爷爷。”
　　·
　　西城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太平。
　　那里的军卫死了好多同伴和兄弟，听说是最近有人来闹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来跟他们不怎么对付的南城。于是，就有那些自作主张的小兵故意过了关口，跟守着南城另一处边关的卫兵打起了架。
　　紧跟着南城就开始喊救兵，西城闹事的也喊援兵。
　　小小的打斗，就这样越发展越大。
　　南城两个半区的人都参与其中，这可把林轩跟马彪都气坏了，骂他们正事不干尽瞎整活儿。底下小兵们也委屈，就把西城人现在开始大肆进入南城作恶捣乱的事情给说了。
　　双方吵到最后，竟然直接吵到了东城的上南洲军务总部。
　　南城人说这事儿没法子了，得找上校帮忙评判做主。
　　西城人也不怕，说上校是他们中校的爷爷，找就找。
　　这头的毛副官，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就还沉浸在前段时间徐清然给他发的短信，说要找下南洲给西城调派人手的震惊事之中，还没从这事情里抽离，现在还要面对这两拨人越演越烈的争吵。
　　最头疼的是，他们想找的上校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打电话，也没接。
　　毛副官脾气也上来了：“说了上校不在！”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们不是不承认银龙官方代表职务人员的吗？出了事才跑到东城说要找上校评判，这算什么？”
　　吵吵闹闹的时候，外面又跑来一个东城营区的小兵，表情一惊一乍的：“毛毛……毛副官，银龙营总部那里来人了！”
　　这话听得不仅副官本人，连南城西城派来吵架的代表，都瞬时安静。
　　银龙，总部？？
　　多少年没见到总部那里的人搭理他们这小破地方，怎么突然就来人了？
　　那小兵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银龙总营的人过来，而且外边阵仗还挺大，表情比哭还难看：“他们、他们还带了好多东西，好像还说要见我们的新任上校……副官，上校的事只有你清楚，所以我只能来请你过去见他们了。”
　　毛副官听得，一脸呆滞。
　　——不，他也什么都不清楚啊！！
　　东城营区格外宽敞的降落场。
　　银龙总营来的巨型星舰就停在那里，宏伟又高级的设计看得东城里在本地待得很久，又或是没机会离开过天龙系的卫兵们各种惊叹。又见到总营那里来的银龙工作人员，从里面运下来不少东西。
　　有外观格外华贵，一看就是定制的战机、飞行器和机甲等大型工具。
　　小的还有专属定制的军器、服饰等军用物品。
　　毛副官恍然若梦走出大楼，与外面几名严肃的代表人员见面。
　　银龙营派来的阵仗其实算不上大，但架不住这里的军卫都怎么有机会见到总营的人。
　　就算不服管，也避免不了他们对这些繁华星系来的人员感到好奇，纷纷聚集在旁边围观。
　　银龙总营的几位代表，都是训练有素，仪表堂堂的专业外派人员。
　　确认了毛副官的身份之后，微笑说：“这些都是你们上校当初作为格兰蒂斯军学院，优秀毕业的特邀生定制奖励。”
　　“现在东西都已经准备好，按照当初的约定给他送到了工作岗位处，需要他亲自来签收。”
　　毛副官又被他们几句话给说得愣神。
　　连周边其他围观的卫兵，都是一阵哗然。
　　什么东西？
　　格兰蒂斯军学院新晋优秀毕业特邀生？？
　　他们新上任的上校原来那么牛逼的吗？！


第72章 爆马
　　格兰蒂斯大学，是即使不离家的天龙系子民，都听说过的帝国官方第一大学。
　　几乎各个领域的顶尖人员都从那里毕业，所以连有线电视新闻台，三不五时都会提到这家大学。甚至在天龙系这样偏远的地方，也会有人想努力考进格兰蒂斯，带着家里人一起鸡犬升天。
　　而在军部这里，当然要数格兰蒂斯军学院最为出名。
　　哪怕本地人员没怎么听过，也会听从其他星系调派过来的同事吹嘘，久而久之就对这名号有了极深又极为牛批的印象。只知道这学院名额有限特别难得，别说历任派来的上校了，纵观整个天龙系估计就没多少官方代表人员，能有这个背景。
　　因为有这背景的，早早都被其他星系抢走，驰骋星海战场了。
　　况且，本身是从格兰蒂斯出来就已经很是难得，更莫论特邀生！那简直就是军部里的稀有品种！
　　毛副官扶了一下差点从鼻尖滑落的大圆眼镜。
　　看那些不断被人扛进营区的装备，迟疑着确认：“是说今天这些，都是要给我们上校的定制装备？”
　　“都、都是他一个人的？”
　　银龙营工作人员礼貌微笑：“是的。”
　　前一刻还在为城内冲突争吵的两拨人突然都不说话了，都在疑惑看热闹。
　　而对格兰蒂斯和特邀生这个称呼有更深入了解的东城营区军员，都默默在为他们一开始做的那些砸场等疯癫事感到心虚。只能自我安慰说，就算是格兰蒂斯军学院的特邀生，那也是阵营的弃子……吧！
　　然后就听其中一位比较活泼的工作人员说：“这些东西，给徐大少也只是正好而已啦。”
　　“真羡慕你们上南洲的运气，我们大少那么优秀的毕业生，其他星系的大将们抢都没抢着，愣是被你们给捡漏了。”
　　毛副官想起徐清然那行事作风格外随心随意的样子，疑惑问：“我们徐上校，在其他星系这么抢手的吗？”
　　“那当然哟！”
　　这位男性银龙总部代表人员，似乎是个隐藏i疯，提起徐清然的时候语气格外骄傲：“徐大少可是我们银龙营最出名的优秀人员，他当初还没毕业，就可以单挑高阶海纳把受伤的三殿下救下！”
　　“在军学院里的考核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还有最后的终极毕业演习，他的表现别提有多出色了，是连网络上的小黑子都被打服，黑转粉的程度呢！”
　　“欸，这么热闹出名的直播事件，你们都没听说过吗？”
　　这位代表人员似乎是初次到访上南洲，询问时候的表情没有让人觉得是被嘲笑的不舒服，反而很真挚。
　　毛副官只能说：“天龙星系里的现存宜居星，网络都不怎么好，其他星系的重要直播……我们是不怎么能看见的。”
　　跨星系的联网，只给总部发一封邮件都得好几天才能传到那里。
　　直播，基本看不着。
　　就连新闻也只有特定的几个比较正式的官方军事频道可以连上，而且信号还是断断续续的那种。大部分时候都是那种断讯的状态，正常播放都属于概率事件。
　　所以这些年下来，他们了解的都是那些在帝国军防服务比较久，名气也比较高的军部人员，毕竟在新闻台里被提及和出现的频率比价高。
　　像金翼营，除了总司令穆子玥，他们也就对沈廷煜这号人物比较熟悉。
　　那位比较健谈的代表人员听得一脸震惊，似乎无法想象传说中的天龙系，现在竟然可以‘落后’到这种程度。
　　他表情就跟自己被发派边疆了一样心疼，跟旁边的同伴念叨：“我就说，这段时间大少怎么跟失踪了一样无消无息，连直播都不开了，原来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这么糟糕！”
　　同伴也是摇头：“难怪一进入天龙领域，我星涯帖子都加载不出来了。”
　　于是，毛副官接下来就看着那几个原本还很正经维持稳重形象的代表人员，一提到徐清然就逐渐放开，聊得激动又忘我。
　　“不行，我回去一定要发帖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确实，这东城营区环境也不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压力一下银龙高层让他们别太厚此薄彼啊？”
　　“现在时机确实不错，正好前段时间高层那里，不是因为对大少的职位安排不满所以集体离职了吗？事关大少，银龙这次应该不敢不看重了吧？”
　　话里话外听着，那位他们自认为籍籍无名的新上校，在其他星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对了，所以你们上校人呢？”聊完事情，那几位代表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朝毛副官询问道。
　　没有忘记他们这一趟的正事。
　　毛副官还在消化今天收到的新一波震撼，说话语调慢吞吞：“不好意思，他人不在营地……”
　　随后又呆呆问：“他离开时没有留话说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是他的副官，能帮他签收吗？”
　　代表人员思考了一下，回道：“毕竟是专属的定制用品，还是需要上校本人签收。”
　　“没关系，我们先在这里等他。麻烦副官尽可能替我们先联系上校，让他尽快回来就行。”
　　毛副官见他们几人态度挺郑重，就一愣一愣点点头。
　　刚想请他们先进去办公楼里坐坐，忽见一辆军用卡车轰隆隆开进营区，一路来到他们附近才停下。
　　毛副官在徐清然的吩咐下，对东城总营还算是比较负责的态度，了解得比较多，只看一眼就认出那不是他们东城军营的车子。
　　他横眉盯着那辆大车，心里默念等会儿肯定要好好说说守着营区出入口的军卫，怎么什么人都给放进来。
　　下一秒，就看见他还在着急想联系的徐清然走下了车。
　　徐清然好像格外喜欢深色系的衣服。
　　仍旧穿着他一贯的黑衣黑裤，外套一件银龙营高官人员才会配的帅气长风衣，下车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一袋的东西。用了一块像是从军员身上扒下来的布料包裹着，圆圆一颗，目测有点像西瓜。
　　毛副官：“？”
　　推了推眼镜，仔细瞅了眼徐清然，又看了看他开回来的大车子。
　　……怎么跟记忆中他开走的那辆不一样？
　　徐清然下车往他们方向迈步走来时，眼神挺冷淡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行走间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从副座下来的沈廷煜默默跟在他身后，嘴角习惯性浅浅上扬，瞧着特别好说话。
　　一匹雪色皮毛的狼犬从后车厢跳了出来。
　　眼神犀利，矫健巨大得背上能够驮着成年人的身姿，跟在徐清然身旁，落在众人身上的目光满是警惕与审视。
　　他俩这次回来，坦坦荡荡。
　　谁都没做任何身份上的遮掩。
　　南城来营区吵架的代表团怔了怔。
　　心想，最前面那位高挑的男人，不就是来他们南城‘踢馆’，把一堆人揍了后又领着他们解决几个严重受灾区的超高天赋新兵吗？
　　西城代表团也是一愣。
　　同样认出徐清然和沈廷煜就是被他们误以为是南城人，跑到西城捣乱干架的对象。西城人里还有以个是当初把他俩给抓到7区的那位领队，他不久前才从7区收到消息，说人跑了还搞了波大事。
　　正在极力安排人手把人找回，结果他们主动送到他面前来了？
　　东城这里，他们现在对徐清然这位烧了上校办公楼的新兵还是比较眼熟。
　　就是再多看几眼，觉得他身后黑发蓝眸的那位俊逸男人，也很是熟悉，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他们看见银龙总部来的几位代表，一脸惊喜上前：“徐大——咳，徐上校，您回来了！”
　　声音挺响，围观的人都能听清。
　　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倒抽口冷气。
　　徐清然就是他们上南洲的新上校？！虽然现在回想确实合理，但是……为什么他会是他们的新上校？！
　　尤其西城的那班人都傻了。
　　不是说新来的上校是他们老大的亲爷爷吗？啊这，这么年轻的爷爷？？
　　他们之中的那位领队，想起不久前在徐清然面前说过的那些话——哪怕他一开始也对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是他们的中校吹牛吹上天了。
　　还没瞳孔地震完，又见那几位代表人在看清徐清然后方的男人后，惊诧发问：“沈廷煜上将？！您、您怎么也在这里？”
　　至此，东城那一群卫兵才顿悟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沈廷煜眼熟了。
　　他们前段时间才从营区那好不容易搭上线的电视里，见到他本人的采访！
　　但是——
　　卧槽，那个他们讨论了很多天的神秘男人，竟然是金翼营的那位沈上将？他金翼营的人，跑来银龙管治区做什么？而且还是上南洲这种破地方！
　　西城领队听得差点两眼一黑。
　　得咧，他们中校是不是也吹过跟沈廷煜相关的牛皮？难怪他俩那天的表情那么奇怪！
　　“来送东西的？”徐清然在他们面前停下，瞥了眼远处的军用设备。
　　算不上很惊喜，好像早已对他们的到来有所预料。
　　几位代表人员恭恭敬敬：“对的，除了枪械与刀器，其余的我们都需要您亲自查验试驾之后，确定没什么问题，登记上您本人的资料，才能向总营那里提交任务。”
　　徐清然很轻地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只听他不紧不慢说：“真难为你们总指挥费心了，我还以为他会直接给我原料，让我自己动手做呢。”
　　银龙营总部的工作人员听出他的暗喻，被他透出的疏离与冷淡吓得不敢说话。
　　“先放着，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去签收。”
　　徐清然留下这句话，便越过他们走向还呆呆站在原地的毛副官，对他说：“开个广播，让东城营区里的人都去集合。”
　　“就去……当初办欢迎仪式的2号场吧。”徐清然语调慢慢，“把那些从其他城区过来的一起召集上，有什么事情一起解决了。”
　　离开前，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啊，我记得总营这里，有能够跟其他城区军营视频连线的设备？”
　　毛副官现在看徐清然都觉得他身上镀了层光，格外耀眼。
　　所以没有仔细思考他提出这个疑问的背后目的，老实回答：“确实有，不过我们不常用，其他城区的人多数时候也不会接受联……”
　　徐清然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提醒，直言道：“很好，找人弄一弄，一个小时之后跟其他城区的总营分营一起连线，确保他们都能看见2号场的情况，听见我说的话。”
　　“可是……”
　　毛副官刚开口。
　　又听徐清然说：“你直接告诉他们，连线可以看见新上校，还能随心所欲地骂就行。”
　　“他们会答应的。”
　　毛副官：“……好的。”
　　起初，他对徐清然的自信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直到看见现场东城的卫兵已经开始口耳相传相互召集，南城和西城来的代表团队更是提前问路去往2号场地集合。到后来他回去办公楼，交代底下的人给南西北城的各大主分营区打电话联系时，除了北城一如既往无视通电之外，其他两大城区都接通了。
　　甚至就跟徐清然预料的那样，都很稀罕地答应了东城这一次，以上校名义发出的连线请求。
　　这一刻，毛副官过去对徐清然的各种怀疑、不信任与偏见，全部消失。
　　——不愧是格兰蒂斯军学院出来的优秀特邀生，跟以前那些只会说空话的摆烂上校就是不一样！
　　·
　　“徐上校，这是银龙根据您的特质，为您定制的佩刀和随身枪支。”
　　徐清然拉了张椅子，坐在2号场高台底下，等待毛副官的安排。
　　白犬就那样乖巧地趴在他身边，闭着眼睛似是小憩。
　　银龙总部那里过来的代表，趁机会把那些比较轻便的武器先递到了他的面前。两个印着银闪闪银龙的特殊箱子一打开，里面个躺着一柄精神力刀和枪。
　　徐清然面前站着的人殷勤道：“您可以先试试手感，看看合不合适，整体质量是否满意。”
　　他先是伸手抓起那把沉甸甸的短刀，放在手里端详。
　　刀身微弯，锋利坚硬，整体设计配色也是银龙极具代表性的银黑，银灰的刀身还刻了条瘦长的银龙。而刀柄处，很巧的配着纯银雕成的狼头，眼睛各镶着一颗海蓝色的宝石。
　　小小一颗，剔透漂亮得很，刻度正好，不见杂质。
　　再然后是枪支。
　　依然是银黑的配色，跟刀子是同样的设计风格，换了不同的展现手法。看得出来它们是一组的，包括其他的军用武器，或者胸针、跟品牌商合作的高定服装等等，都采用了接近的元素。
　　徐清然比较意外的是，银龙给他定制的这些用品，做工并不敷衍。
　　这工艺态度，完全奔着要让他用一辈子的心态去打造。
　　他正为这不符合穆子羽性格而诧异，就听见抱着箱子的银龙总部人员解释：“这些军用武器，都是银龙和我们阵营中最出名的军武制造商倪家联合商量制作。”
　　“所有的制作工序都是纯人工调配、打磨与上色，参与定制全过程的都是倪家底下最有经验，风评最佳的匠师。”
　　“外观上——包括赠送的高定服饰等，则是由季家主的女儿，凯安帝国著名设计师季婉盈率领她的团队设计与制作。”
　　“还有外面的飞行器、战机和机甲，是请了银龙营之中拥有最先进的研究与科技的莫家帮忙定制打造。”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这些都是他们这几家的人主动要求的。
　　穆子羽原本一想到是要给徐清然的东西，就打算一切从简，结果差点没把他们银龙这几大世家得罪得死死，最后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商量讨论。
　　包括这次的物件运送，也都是季家那里帮着跟总部人员接洽安排。
　　所以，跟穆子羽或者说银龙管理层这里关系不大。
　　徐清然听完他们的解说，大概明白了这些成品为何会如此精致，且设计风格都能满意到他心里去的原因了。
　　他低头欣赏着手里精致的刀具，垂下的眼睑遮住他几分难得的柔和。
　　——糟糕了好几天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
　　他又试着往刀子上灌注点精神力，然后，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么丝滑的力量释放。连带着手握的利器都变得轻盈起来，能够想象它将会实战中给他提供多大的方便与舒适感。
　　精神力枪的手感也是如此。
　　仿佛真的就像噱头说的那样，就是为他整个人量身定制的武器！
　　徐清然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沈廷煜以前陪他训练时，总要说那些武器质感特别不好很是粗糙。
　　敢情他这些年用的都是专属定制的好东西，再用那些批发的训练刀枪，跟开惯跑车的人突然被迫去开二手小破车有什么区别？
　　“可以，我很满意。”徐清然边说，边把东西又放回箱子收好。
　　几人闻言，跟着露出舒了口气的笑容。
　　有个人在动作中，脚尖不小心轻轻碰到了徐清然放在椅子旁，那一袋圆滚滚的东西。
　　道了声歉后，随口问道：“大少，这是什么呀？”
　　徐清然好像从下车之后，就一直拎着它到处走。
　　银黑的布料把它包得很密，从外面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
　　徐清然翘着腿，双手交叉搁在上面，抬头对问话人很浅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一颗人头。”
　　周围短暂安静了片刻。
　　直到沈廷煜恰好从附近走来，两眼弯弯把装着温茶的杯子轻贴到徐清然脸颊上，引起他注意后把茶水递给他。
　　温和的沈上将出现，打破了场面的僵硬。
　　问话人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对徐清然说：“大少你可真会开玩笑。”
　　徐清然笑而不语，默默喝茶。
　　一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徐清然在场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时，就把自己坐着的位置转移到了最受瞩目的高台上。
　　他保持着同样的坐姿，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枪支。不过不是银龙外派人员刚刚让他检测的那把，而是另一支以三足金乌为主设计元素的墨金色短枪。
　　脚边，仍躺着那颗圆滚滚的东西。
　　底下是一众乌泱泱的人头。
　　沈廷煜和徐清然捡回来的那只白犬，站在远离人潮的边缘观望。
　　银龙营总部来的人员本可以不参与这场热闹，不过因为好奇，还是站在了沈廷煜附近的位置围观。心里感叹可惜太月星的情况不允许，不然他们肯定要给网友们来场直播。
　　“人齐了是吗？”
　　在底下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中，徐清然忽然开口。
　　下一秒，原本还在说话的所有人都瞬间静下。
　　哪怕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这么配合，却总下意识被徐清然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给镇住。
　　“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清然，是你们上南洲现任上校。”
　　除了早已经历过真相冲击的在场人员，还有南城下半区知晓真相的林轩相对淡定之外，其他分营的人都是一片的震惊与哗然。尤其南城的马彪和他队员们，是一副又惊但又理所当然的表情。
　　马彪气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早该想到的！要不是有这层身份在，他一个新兵怎么可以这么行动自由！”
　　都怪他们，被之前历任上校留下的刻板印象蒙住了眼睛！
　　南城这里被徐清然亲自训过，对他这位上校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一些。
　　问题主要还是在西城，除了刚遭遇完恐怖场面的15区里噤若寒蝉，盯着不敢不接的连线视频画面之外，其余营区的军员都颇有微词。
　　尤其7区那里，里面的军卫还在为好不容易抓来的人被放走，以及被灭了那么多人感到头疼。
　　转眼却发现他们抓的其中一个人，成了踩在他们头上的上校。
　　现场就有西城的代言人质问：“上校，你既然顶着这样一个身份，为什么还要——还要联合金翼营的上将，跑到西城滥杀无辜？难不成，你是金翼派来加速搞垮天龙的奸细？”
　　“滥杀无辜？”徐清然轻笑，“你觉得那些人死得无辜吗？”
　　一声不轻不重的灵魂质问，倒是让西城人闭起了嘴。
　　他们心里门儿清得很，做的都是一些什么事。但想想依旧不服，他们既然获得了权力和力量，在管治的地区里横行又有什么问题？
　　“在我看来就是死得无辜怎么了？！”那人回呛。
　　“这就是我们西城的特色，你一个外来的，凭什么批判——”
　　话还没说完，场上突然响起了一道枪击声。
　　原本又有些吵吵嚷嚷的场面再度静下，人群里突然让出了某一块地方。躺在地上逐渐抽搐至断气的家伙，就是刚刚还在雄赳赳气昂昂跟徐清然叫板的男人。
　　再看高台上的徐清然，他依然坐在原处，像是没怎么动过。
　　手里，继续把玩着那支明明不是他的专属，却同样用得如此顺手的精神力枪。
　　虽然如此，但场上所有人都知道，那枪就是他开的。
　　尤其视频连线的其他营区，他们的镜头画面就在徐清然身上，把他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这果断的杀戮把在场的人给吓着了。
　　西城人甚至在想，徐清然难道是打算用‘暴君’般的管理方式来控制他们吗？
　　“对了，西城来的人，我有个东西还没给你们。”
　　高台上的人说着，拎起腿边那袋圆滚滚的东西，甩到西城军员们集中的地方。
　　有人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开始拆那块摸起来有点湿漉漉和黏糊的布料。
　　周围人都在好奇围观。
　　只见那人拆了片刻，在里面的东西露出真容之后，忽的发出跟被恐怖片里的厉鬼吓着似的叫喊，旋即把手里捧着的东西用力扔了出去。
　　东西砸到其他人身上，又引发新一波的尖叫声。
　　其余东城和南城的军员被他们夸张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伸着脖子探看。直到他们惊叫着散开，清出了一片空地，大家才终于看清被徐清然抛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看得在沈廷煜附近一起围观的银龙代表人员，表情都绿了。
　　卧——槽——！
　　还真他爹的是一颗人头！！
　　徐清然丢给西城人的东西，是从15区那位恶霸中校身上砍下来的头颅。
　　“这、这是中校……”
　　“这上校是疯了吗？所以银龙现在不给我们派无能的老年咸鱼高官，改从精神病院里随机挑选一个出来敷衍我们了是吧？！”
　　最要紧的是，这位拥有双S级精神力的中校在他们西城里，算是特别厉害的军员了。
　　哪怕在同阶级精神力者中，也少有他的对手。如果现在这位徐上校不是靠的阴谋诡计，那就是单挑胜出的？！这次派来的这位上校，真就这么离谱吗？！
　　关于这些问题，15区里还活着的那些军员最有发言权。
　　徐清然单挑殴打西城中校的时候，他们是全称围观了。那位平时在西城里几乎没什么对手的中校，在他面前就跟小学生遇到大学生一样无助。
　　不仅仅是手法压制，连他引以为傲的精神池阶级都被压得彻彻底底，身体素质方面更是不如人家。
　　刚开始或许还打得有来有往，到后面体力和专注力都不够了，完全就是被摁着打。而且这位新任上校揍起人来那是又帅又暴力，越憎恶的人下手就越狠。
　　15区里试图阻止的其他军员，全都被另一位陪他来的男人和白犬给放倒了。
　　徐清然连个眼神都没给过那些喽啰，边提着那位中校的衣领揍，边细数他让人憎恨的罪恶。一条条一桩桩列下来，听得15区其他卫兵们鸦雀无声，无话反驳。
　　西城的军卫人员中，自然也存在正常人。
　　只是受到环境影响早已麻木，没注意到他们的领头人间接引导与放纵了多少罪恶。直到徐清然一条条道出他们的罪恶，那一道道冷静平淡的声音，像千斤重的石头一下又一下敲在他们头上。
　　敲得他们无地自容。
　　所以现在15区里还活着的卫兵，是已经被徐清然敲打过的乖巧人士。
　　——最大的领头都嘎了，当然只能服从这位上校的一切指令。
　　“强抢良男妇女、纵容邪教杀人取血祸乱孩子。”
　　高台上的人，忽然清清冷冷开口。
　　“放任非法偷猎者和人贩子横行，违法向帝国人民收取保护费，纪律混乱。不清剿违法的地下党羽，反而利用身份方便助纣为虐，同流合污。”
　　细数着西城军卫所犯的罪恶。
　　他抬眸望向那群如同他们一盘散沙的现状那般，散开到各处的西城卫兵。
　　问道：“这一桩桩事，哪件无辜？”
　　徐清然低笑：“如果有的话请拎出来，我给你道歉。”
　　场上，那肯定是鸦雀无声的。
　　东城和南城的军卫大概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炸裂的具体细节，看向西城人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嫌恶。
　　他们只是叛逆和摆烂，但还不至于像西城人那么变态。
　　总觉得军部那身行装穿在他们身上，都变脏了。
　　“今天算是我正式任职。”
　　扔出大礼的徐清然终于从椅子上起身，高高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底下一众人。
　　“有些事情，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
　　他微微歪头，唇角轻扬，眼神冷漠：“我跟以前那些上校不一样。”
　　“他们斗不过你们，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
　　“不敢跟你们死磕到底，是因为他们畏惧死亡，还有太多的顾忌。”
　　视线在底下的人群身上轻慢掠过。
　　才又慢悠悠接道：“我有能力，也不怕死。”
　　“所以你们可以选择继续跟我作对，但直到我死之前，非要跟我唱反调的人就是那样的下场。”徐清然勾着从沈廷煜身上顺来的枪，指往的方向，就是刚刚被他击毙的那个人。
　　众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徐清然这是在威胁他们吧？！有，有这样当上校的吗！当得像个反派流氓似的，不听话就一枪一个小朋友！
　　有人小声嚷嚷：“你、你这样的话，就不怕把所有人杀光后，没有人替你继续守着这个地方吗！”
　　徐清然挑眉，疑惑反问：“我有什么好怕的？”
　　“上南洲的卫兵全死光的话——最该担心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众人听得表情一滞。
　　是了。
　　说到底，徐清然跟上南洲乃至太月星，甚至整个天龙系都没有关系。上南洲如果保不住，被魔鬼群彻底入侵吞噬，真正会受到伤害，无处可去需要继续流浪的，是他们这些大部分家里人都是上南洲居民的卫兵。
　　至于徐清然？
　　他只是因为阵营的命令所以过来任任职的上校，上南洲失守，他最多需要背负骂名扣除功绩。严重一点，银龙把罪名全推他身上非要让他死，他也无所畏惧。
　　就像他说的，他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后顾之忧’。
　　其他营区的人，也听得沉默。
　　……简直扎心。
　　“或者，你们可以干脆一点选择听从我的一切安排与命令。”徐清然悠然接道。
　　语调轻轻慢慢：“这样你们不仅不用死，我还可以帮着你们把上南洲失去的那些地方，一步一步抢回来。”
　　这句话，还是触动了大部分军卫心底的愿想。
　　他们那么辛苦工作，为的不就是守住上南洲的底线，梦想有朝一日也能立功，把被魔鬼群侵占的土地给抢回来吗？但是徐清然就一个人，他真有办法做到？
　　徐清然知道只是现在这么说，上南洲的人肯定不会相信。
　　说不定，他们还已经被其他的高官用相同的话术给忽悠过了几次。
　　所以他没打算解释。
　　时间和结果，会证明一切。
　　墨金色的精神力枪在徐清然食指上被甩着转了一圈后，突然被他握住，朝某个方向射去。
　　只听见一声吃痛的叫喊，众人循着徐清然枪指的方向看去时，才惊觉是西城7区分营部队的某位领队，被他开枪击中了腿。而这位领队跌倒的位置也很耐人寻味，与人群聚集地隔得有点远，像是正在开溜的路上。
　　这位领队不仅是要开溜，还要准备通风报信。
　　徐清然心里清楚着。
　　他无声轻笑，又对他上南洲管治的卫兵们补充道：“对了，有件事再跟你们强调一下。”
　　“我知道你们本身资质都不算顶尖，是被其他星系所淘汰或放逐的卫兵，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徐清然说道。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安静，以为他又要像以往的上校将领等那样，嘲笑和看不起他们。
　　却听他说：“我接受我手底下有任何资质的人员，也接受任何的垃圾资质。”
　　“但我不接受，主观上所作所为就先把自己归类在垃圾那一类，的垃圾。”
　　比如15区的中校。
　　比如7区的这位领队。
　　也比如其他那些被他击毙的下三滥之人。
　　徐清然接受菜鸡，甚至乐意帮他们调整到最擅长的位置。
　　但如果已经很菜了，还要作践自己的品德，这样的社会败类他宁可少点人都不会想要。
　　西城军卫们最是心虚。
　　徐清然今天爆马之余，还狠狠给东、南和西三城的人狠狠提了个醒。
　　为什么没有北城？
　　因为北城还是无视了总营这里的通知。
　　所以就有受到惊吓的西城人不高兴问他：“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叛逆，为什么北城人不服从你也不给你回应，你却没有像对待西城那样对他们？”
　　徐清然走下高台之前，听到的这个问题。
　　脚步一顿，挑眉反问：“北城？”
　　“他们一点都不垃圾，相反的，还是你们之中做得最好的。”
　　不管是军队纪律和秩序，还是对于北城地区的保卫。
　　他在跟这四区接触前，就先提前做了简单的背景调查。
　　北城地区最大，可他们叛逆军跟银龙阵营切断关系那么多年，却还能维持跟魔鬼群的一个拉扯，城内军卫都很守纪。他们除了叛逆这点，还真挑不出错。
　　他笑了，说：“你们西城，拿什么跟北城比？”
　　一开始发问的那个人，羞得面红耳赤。
　　徐清然刚走下来准备解散今天这场小聚，却见到途中不知去了哪儿一趟的毛副官，从很远的地方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气喘呼呼地跟他说：“徐、徐上校，东城降落场刚刚又来了一架飞舰。”
　　“是金翼营的飞舰。”
　　徐清然看了不远处的沈廷煜一眼，皱眉问：“金翼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毛副官也是一脸的不确定：“来的是警卫队，是说他们正在调查中的事件，牵扯到了咱上南洲的西城。”


第73章 通缉犯
　　银龙和金翼两营的矛盾向来激烈。
　　即使是天龙这种偏远星系的军卫，这种想法同样根深蒂固。
　　所以见到金翼营飞舰降落，营区里的卫兵们都很是紧张和警惕。一群穿着金翼警服的人员被卡在了降落场，只能在原地等候。
　　徐清然收到消息，就跟毛副官一起过去了。
　　余下的，东城里比较服从徐清然这位上校安排的人，开始收拾连线用的设备以及解散集合。不得不说，今天这场持续时间不算太久，也没有很多废话的‘入职宣示’，还挺有效。
　　南城这里刚亲眼目睹徐清然的强大，慕强且只想守住家园的他们，对他还算服气。西城这里刚被血洗一波，现在无处追讨责任，狠又狠不过新上校，只能开始思考与权衡利弊。
　　东城就更不用说了。
　　正常且只靠官威摆烂的上校他们不要，但这种一来就放火烧了自己办公楼，放着大别墅不住非要装小兵四处搞事，骨骼清奇的年轻上校——他们觉得有点酷！有点厉害！可以试试！
　　反正徐清然看起来，是那种对银龙营有任何不满，说不定会闹得比他们还疯的存在。
　　·
　　降落场这里。
　　金翼警卫队来的领队是苏闻旭。
　　他只听说过徐清然的名字，没跟他本人真正见过面，不算认识。
　　但是，他认得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的沈廷煜。
　　苏闻旭原本对银龙人员不配合的态度有点抱怨，抬头却意外见到了他们金翼最近谣传辞职，正处于失踪状态的总营上将。着装休闲，态度轻松，跟度假似的混在了银龙军卫队里。
　　他两眼一瞪：“……上将？？”
　　沈廷煜微笑：“休假中，把我当成普通旅客就好。”
　　苏闻旭：“……”
　　跟在他身边的那些金翼警卫，也在惊慌脑补。
　　——他们的沈上将不会真打算跳槽了吧？？他如果跑路，跟他关系那么铁的谢南钧，还有他底下带领的大部队……肯定会跟他一起离开啊！
　　“苏警官？”冷泉般清润的声音，率先划破了僵硬的气氛。
　　苏闻旭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徐清然身上，又是一眼惊诧。
　　只觉得他本人，比网上偶然一瞥的截图和视频片段，好看了好几个度。
　　“你知道我？”苏闻旭回过神，诧异道。
　　徐清然手肘轻碰一下沈廷煜，说：“一分钟前，他刚跟我说的。”
　　沈廷煜笑了笑。
　　苏闻旭又为他们这么随意，甚至稍显亲昵的态度而惊疑。
　　徐清然不仅听说了苏闻旭的身份，还知道他就是苏闻铭的弟弟。
　　沈廷煜还说，苏家跟沈家算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世交。当年他初入金翼营军队，也是苏闻铭作为领导带着，认真记下他所有功绩，不随便克扣，才能让他这么快爬到现在的位置。
　　护短的徐清然听完，对苏家和苏闻旭的印象好了不少。
　　想着以后指不定还要接触，得给这位苏警官留下比较好的印象才行。
　　他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随和’：“所以苏警官，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徐清然对金翼人的偏见，没有土生土长的银龙人那么大，但基本询问流程还是得做好。凯安帝国中的军事要塞，尤其牵扯了受灾区的地方，对其他阵营军警人员因公务进入的审核，比较严格。
　　苏闻旭见他态度正经，下意识收敛起见到熟悉人员的放松，严肃道：“事情是这样，我们金翼警队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进凯安帝国违规药品制作的排查与搜捕。”
　　“我们早前曾经收过密报，说天龙系因为位置偏远，成了许多地下产业与违禁品的研发生产地。西城就是其中一个比较严重的据点，我们也是申请了很久，才终于获批进入天龙。”苏闻旭说着，把从帝国政所取得的批函交给了徐清然。
　　“希望徐上校这里，能够跟我们配合。”
　　苏闻旭千里迢迢过来，身边带着的人员有限，这意思很明显，还是需要借助军方的力量。不仅仅是扫城，包括封城和阻止相关人员逃跑等，都需要不少人力。
　　徐清然低头看了眼批函，颔首道：“可以，但我有点好奇，既然是全帝国搜查，怎么只有你们金翼警队负责？”
　　苏闻旭说：“银龙也参与了联合调查组。”
　　只不过银龙警员主负责搜捕金翼管辖区里的据点，跟他们交叉着来，以避免出现同党包庇的不公平情况。
　　“了解。”徐清然说道。
　　确认完所有金翼警员的身份，还有核对过他们提供的资料，一行人才终于被放行。
　　暂住的地方，也安排在了东城营区里。
　　徐清然处理完这点事就走了，跟银龙总部来的人去验货。
　　苏闻旭本来想跟沈廷煜叙叙旧聊聊几句，结果这位上将眼里现在就只有他的小侄媳，金翼老朋友来都不装装样子迎接，人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上去了。
　　苏闻旭只能尽到队长职责，领着警队人员跟随毛副官去往住宿地。
　　途中，恰好经过徐清然在建的办公楼。
　　他就顺口评价了句：“我来之前听说上南洲特别排外，但你们看起来对新上校还行啊，专门为他修建新的办公楼，果然谣言不可信。”
　　毛副官扬起一抹不失礼貌的微笑说：“没有，上校来的第一天，自己动手把他的办公楼给烧了，所以只能重新搭建。”
　　“再小半个月应该就能好了吧。”他的语气格外淡定。
　　苏闻旭：“……？”
　　后面放大耳朵听八卦的警员：“……”
　　又见一群手臂上挂着不同城区序号的卫兵热热闹闹聚集在一起，往营区出入口的方向离开。
　　苏闻旭趁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你们上南洲各城的军卫关系，看起来也没谣传的那么糟糕。尤其西城，看着比我想的要老实了不少。”
　　“哎。”毛副官应声，语态毫无波澜，“我们上校刚带着你们家上将，把西城几个军营里不老实的都杀了个遍，他们现在当然不敢造次。”
　　苏闻旭：“……？？”
　　啊？他们家的谁？哪个上将？是他们最平易近人的那位沈上将吗？？
　　毛副官又感叹：“南城的军卫也几乎刚被上校揍一遍，这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撒泼么？”
　　金翼来的众人正怀疑自己的耳朵，就见东城营区的一小队长来到毛副官面前，问他：“副官，西城那位中校，被咱们上校砍下来的头要怎么处理啊？现在、现在都没人敢碰。”
　　毛副官神色平静：“啊，上校说了，拿去跟那些有机垃圾一起烧了就行。”
　　小队长：“好咧……”
　　毛副官往前走了一会儿后察觉四周有点不对劲，转头才发现金翼来的那波人没跟上。
　　疑惑问：“苏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苏闻旭：“……”
　　他们问题还挺多的。
　　首先，特别想知道他们留在上南洲的这段时间，被徐上校暗杀死的几率有多高？
　　哦不对，徐上校不暗杀人，他都是明杀。
　　——所以，他们会不小心就没命吗？
　　于是，原本抱着轻轻松松，甚至有点轻视心态进入上南洲的金翼警队，一瞬间就变得紧绷老实起来。
　　徐清然不知道他已经在初次见面的金翼营警队面前，留下了恶魔般的形象。
　　他这里，对于新交通工具的试驾和使用都格外满意。
　　莫成非亲自让人盯着的，质量确实好。不仅基础配置跟之前送他的那架差不多，军用的款式还安装了炮口——下次想开车出门搞事都不需要依赖沈廷煜的军用飞行器了。
　　徐清然当场签收了所有东西。
　　银龙总部来的代表没想到他那么爽快，只能带着完成的任务，不舍离开。
　　苏闻旭那一队人的动作很快。
　　才刚到，刚坐下来休息不到半小时，马上就集结了所有队员和徐清然发给他们的军队，往西城的方向直冲而去。
　　以防万一，徐清然还把西城那群准备离开的人给暂时留在了东城营区，让人严加看管。
　　省得他们之中有内鬼，提前通信，破坏苏闻旭他们的计划。
　　徐清然没去凑热闹，反倒是来休假的沈廷煜，被拉着去帮忙了。
　　沈廷煜跟他们出任务时，他就坐在毛副官办公室的沙发上，认真看苏闻旭给他的资料。
　　里面是各式各类违禁药剂的相关信息。
　　细分的话有几百种，各有各的副作用与危害。但警方现在主要搜捕的，是几个市场传播量比较大的迷幻剂和兴奋剂。
　　兴奋剂以ST-891为主。
　　好像就是张红艳之前用过的，通过刺激精神池的方式短暂提高精神力量，副作用就是会影响人的情绪与思想，变得失控和疯疯癫癫。长期使用会导致人的精神池永久性退化，精神和注意力都难以集中，思绪变得迟缓，甚至有小部分精神池受损直接疯了。
　　迷幻剂的类型就比较多种了。
　　有口服式、注射式、外敷等等，其目的都一样，就是为了通过这药物刺激目标动情，最后因情不可耐而昏头被占便宜。这其中还有针对灵魂和灵印触发的药物，反正看着就令人发指，让正常人不解。
　　这些东西在徐清然眼里就跟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没什么区别，也总算明白沈廷煜当初逛完西城军区，说他们富裕得不寻常的原因。
　　敢情是背地里还搞了这么多违法产业。
　　这些东西，送到其他星系确实能卖个好价钱。
　　他暂时还信不过西城的军卫，所以又从东城抽调了不少人过去帮苏闻旭炸场子。
　　看得毛副官着急：“上校，这样东城受灾区的清扫进度可能会受影响。”
　　徐清然：“我这几天辛苦点，亲自去指挥就行。”
　　毛副官又说：“那，万一东城营区遭遇突袭呢？”
　　“我们现在剩下的人只有一半，别说其他地方了，就光是北城派兵过来，我们都不一定打得过。”
　　“营区炸了炸了。”徐清然又拿起光板翻阅邮件，边看边说，“重建一座就行。”
　　毛副官：“……”
　　重点是营区被炸吗？
　　人员伤亡——大概不在徐清然考虑范围当中。
　　如果有人问了，他甚至会想，有他在的地方他的人能伤到哪儿？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全帝国除E型之外最顶尖的3S级精神力者，他对自己力量有足够的自信。
　　徐清然亲自给远在银龙总部的穆子羽发了第三次，关于上南洲资源补助的申请。
　　发完关闭光板，又坐在沙发上沉思半天。
　　最后还是给封遥打了电话，问：“你说，你姐姐在下南洲的军部工作是吧？”
　　此时此刻不知道正在东城哪区闲逛的封遥：“对呀，她还是下南洲上校的副官呢，怎么啦？”
　　徐清然浅笑：“啊，那太好了。”
　　“也没什么，想问他们那里借点人用一用。”
　　·
　　沈廷煜在徐清然给苏闻旭额外调派援兵之后，就从西城回来了。
　　抵达东城营区的时间是晚上。
　　徐清然的烧终于彻底退了，精神池阶级也稳定下来，就继续他极卷的训练安排，带着白犬在他们那天重逢的海边练习枪法。
　　白犬一爪子把小石头拍到空中，他来瞄准发射攻击。
　　一人一犬，配合得特别好。
　　徐清然见到沈廷煜，很是意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沈廷煜说：“西城打击地下党的行动，很顺利。”
　　顺利得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忙。
　　徐清然把精神力的连接暂时从枪支里收回，问他：“这不是挺好吗？你怎么不是很高兴？”
　　很神奇。
　　沈廷煜看起来其实跟平日里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能察觉到他这微小的情绪。
　　“我只是在想，这次行动顺利得不太正常。”沈廷煜说道。
　　西城内部情况基本跟警方那里查到的差不多，看似平常且贫瘠的城区里，有许多废弃崩塌的建筑里，或是残垣废墟的地底下，藏着地下窝点。
　　里面有不少从西城雇来的人员。
　　不管自愿还是被强迫，都在帮助与配合帝国违法或违禁物品的制作。他们的设备和人员安排甚至都很齐全完善，就跟工厂流水线那样丝滑。
　　除了本地的那些混混或恶霸，参与安全防卫的还有西城军部的编制人员。
　　还非法为其他平民提供了军器，用以应对清扫人员的突袭。苏闻旭本身是警校的杰出毕业生，这次带来的部队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实战经验充足，应对起来不算太呛。
　　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比较麻烦，拉扯和消耗比较久的，就是清剿时偶遇的武器制作据点。
　　其他星系非军警人员，通过非法途径购买的武器，基本出自这些制作点。
　　他们的武器和炮火都很是充足，打起来相对困难一些。不过得益于他们这次的行动一开始几乎没在西城走漏风声，当时打了这几个重要窝点措手不及，还是顺利拿下了。
　　到后来军警人员重点清扫的事情，应该已经在西城内传开。
　　刨除受到徐清然威胁，不敢再造次的军方人员不说，西城内还有另一群让居民们格外头疼的地下组织。他们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组织性强，人员都很精明，消息也非常灵通。
　　有这群组织在，正常情况下后续的搜查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可苏闻旭他们的行动还是一样顺利，顺利得就像是这一路上有人不动声色给他们提供了线索，刻意引着他们，让他们轻松击破各处据点。
　　而在现在的西城里，能办到这点的有谁？
　　徐清然从他的闷闷不乐里，猜测：“你怀疑是明海？”
　　沈廷煜叹息：“他果然发现你在这里了。”
　　“我那么高调，他知道很正常。”徐清然不是很意外。
　　他一开始就没在避开。
　　这明海不是特别危险的通缉犯吗？
　　把他抓住了，指不定还有额外的奖励功绩呢。
　　沈廷煜语气幽怨：“我跟他是一类人，我清楚他在想什么。”
　　明海这就是明晃晃的想讨好徐清然，邀功，在他面前刷好感。沈廷煜就是想通这点，不怎么放心徐清然一个人在东城，所以就回来看看他了。
　　徐清然听得轻笑。
　　海边今晚的风有些烈，吹得安静抬头看他们的白犬，茸毛乱飞。
　　它看着徐清然对那个蓝眼睛的男人低声说了句话，忽的勾住他脖子，仰头在他嘴边碰了碰。
　　男人似乎怔了一下，旋即抬手勾住徐清然的腰把人往怀里轻压，动作间充斥着满满的占有欲望，低头与他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海浪唰啦啦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叫人听得平静。
　　白犬沉静地看了一会儿，耳朵忽然动了动，如月光般冷寂的目光突然放到了海岸边的远处。
　　白犬视线落脚处，一位穿着卡其色连身外套裙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靠近。她脚踩毛绒靴子，手机正高高对着自己，脸上挂着格外爽朗与亲切的笑容。
　　“好了好了，我回到营区，终于连上网了！”
　　“画面很糊吗？没办法啦，这里的网还是几百年前的旧网。我还是因为手机自带网点才能一卡一卡给你们直播，但最靠近的通讯站点也离这里有段距离，所以说不定随时会掉线捏。”
　　“啊？营区是军事要地，当然不能直播给你们看呀！我也就只能带你们来看看海了！”
　　封遥说完，举着手机跟着转了一圈，然后背朝海边的地方倒退着走，尽量让线上的网友们看一看上南洲的海景。
　　弹幕都在开玩笑吐槽。
　　【遥啊，这大晚上的海上一点光都没有，完全看不见风景呢。】
　　【hhhhh主播有大病，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带我们看黑漆漆的海景。】
　　【嗷嗷嗷，海风看起来有点大呀，遥遥的发型都快被吹乱了。】
　　封遥见到最后一条弹幕，急急忙忙从随身包里取出贝雷帽戴上。
　　“这样就好点啦！”
　　此时的弹幕，突然都在讨论一件事。
　　【遥遥你身后好像还有其他人欸！】
　　【谁大晚上跟我家老婆一样好心情，跑来看海。】
　　【我怎么觉得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在亲亲！】
　　【前面的姐妹是什么火眼金睛，我只能看到一团糊得不能再糊的马赛克。】
　　【哇哦，是小情侣吗？！】
　　【画面太卡太糊了，遥遥你快走近一点让我们看看！】
　　封遥看了几眼，惊奇回头，果真看见海边很远的地方还有两个人。
　　应该还是两个男人，这角度看去，确实很像是正靠在一起黏糊的小情侣。
　　她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了些许八卦，握着手机悄咪咪靠近，捂嘴偷笑说：“行，让我们看看是谁大晚上不休息在这里偷情！”
　　手机被她拿在手里，摇得一晃一晃的。
　　【啊啊啊，是不是还有一只白色的大狗狗！】
　　【狗狗教突然出现！】
　　【猫猫教表示也很想主播有机会偶遇野生大猫！】
　　封遥很快也注意到了那只白色大狗。
　　第一反应有点眼熟，第二反应——
　　她惊恐放下准备拿起来的手机，很及时地刹住了镜头，没让那两个人出现在后续的直播里。
　　远处的徐清然已经和沈廷煜分开了。
　　而且一分开，凉凉的视线马上就放到她这里，明显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吓得她手忙脚乱结束心血来潮的直播。
　　再抬头，背对着她的另一道身影也转身朝她看了过来。
　　看清对方长相后，她差点没吓晕过去。
　　卧槽！
　　徐大少和沈上将竟然？？！
　　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么！等等，她CPU要烧了，她记得徐清然不是跟沈廷煜的侄子有婚约关系来着？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俩好像是小叔子跟侄媳妇的关系啊？
　　这、这合法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大少本来就爱干不合法的刺激事，这确实挺符合他小疯子人设没错，但是……这样还是不太好吧！
　　封遥受到的冲击太大，只能呆站在原地，捂着嘴瞪大眼睛发愣。
　　回过神，徐清然和沈廷煜，还有大白犬都已经来到她身边。
　　前后夹击，丝毫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封遥缩着脖子，乖巧得像只鹌鹑。
　　徐清然挑眉问她：“谈谈？”
　　封妖点头如捣蒜：“谈！随便谈！”
　　“我不说，绝对不会说！直播观众也只看到个影子，绝对认不出是你俩！”
　　徐清然闻言，两眼危险地眯起：“你还开着直播？”
　　封遥：“关了已经关了！”
　　徐清然也没想到，他跟沈廷煜在一起的场面会让封遥给逮个正着。
　　好在封遥，还算老实。
　　看她一副不小心撞破惊天秘密，忧心忡忡担忧随时会被灭口的模样，徐清然笑了一声说：“行，这件事你最好守得紧紧的。要是让我发现被帝国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没有刻意跟她解释，自己已经在沈家那里跟沈天逸解除婚约，解开契合度误会的事情。
　　封遥两只食指交叉叠在嘴边，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那样点头，支支吾吾说：“放心，烂肚子里，绝对让它烂肚子里，死也要带进棺材！”
　　徐清然这才放过她。
　　离开前，还又故意牵住沈廷煜的手，大摇大摆从她视线中离开。
　　留下封遥独自面对这震撼的真相，在风中凌乱。
　　徐清然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说实话，这件事被大众发现了其实也没关系，跟沈家那边一起公开解释一下就行。没对外说是因为他觉得这恋爱是他自己在谈，没必要特意去说给大众知道。
　　而且他现在才刚从军学院毕业，巩固了他在银龙营的地位才是首要任务。
　　至于封遥——谁让她这么倒霉撞见了他跟沈廷煜的事，就先让她震惊和担心一阵子吧。
　　封遥在徐清然和沈廷煜走远没多久后，就小跑着跟上去一起离开了。
　　海边瞬时恢复了原来的冷清。
　　没人注意到很远的高崖处，有一双眼睛也目睹了这一切。
　　悬崖边的风格外强烈。
　　明海摘下了套住大半个脑袋的连衣帽，视线死死盯着徐清然和沈廷煜刚刚待过的地方，眼底的愤怒和嫉妒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那个讨人厌的E型。
　　他跟徐清然不是只有0.01%的契合度吗？凭什么可以跟他在一起？按照规定，就算徐清然的伴侣只能是E型，他也是最有资格的那个，凭什么是金翼那可恶的上将？！
　　明海拳头紧握，下唇被牙齿用力咬出了血痕。
　　就因为那个上将身份权势更强大？
　　因为他可以帮他杀人，帮他清扫像西城这样混乱，无法让他满意的地方？
　　这些事，哪个E型做不到？！
　　明海站在原地又盯了很久，最后才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今夜，宁静依旧。
　　自那之后，又过了几天。
　　东城大部分卫兵都借给苏闻旭了，有几个受灾区的清扫任务免不了陷入僵持状态。
　　徐清然这些天都在重新安排任务计划，打算亲自辅佐那几个僵持区域，推进一些清扫进度。
　　他在忙的时候，沈廷煜就坐在他身边。
　　什么也不做，就默默看他忙碌。
　　沈上将这段时间，大概把他前几年没休的假一次过给补上了。
　　办公室里氛围正安静，毛副官的办公桌那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他接了之后，忽然朝徐清然方向看来，小脸上表情严肃：“是西城，苏警官那里打来的。”
　　苏闻旭说，西城那里清扫的据点，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那些地方都被人提前给踹了。
　　军警人员做好准备往里冲，却发现里面的人全死了。死状还特别凄惨，不仅仅是单纯刺杀而是虐杀，部分人还被残忍剖开胸膛或肚皮，里面的器官散了满地。
　　如果只是第一个点这样，那还能解释是寻仇导致。
　　但接二连三的，但凡是他们盯准的下一个目标，总能被某神秘人提前炸场。这样残忍的作案手法，让他们想到了某个从恶塔里逃出来的E型。
　　之前明海没出现没插手这些事就还好。
　　他现在开始发疯，那包括苏闻旭在内的军警人员都有危险了。满状态的明海，如今的上南洲估计只有沈廷煜有办法与他抗衡。
　　苏闻旭打来，是想把沈廷煜喊回去帮忙。
　　沈廷煜当然不会拒绝。
　　他只是担心，这是明海的调虎离山计划。
　　“没关系，你先过去。”徐清然说道。
　　等他把几个重灾区的情况压下，就会去一趟西城。
　　沈廷煜起身时，无奈伸手在徐清然头上很轻地摁了一下。
　　毕竟人前，他的态度不便过于亲昵，当作摸过他的头，才离开办公室赶往西城。
　　沈廷煜前脚刚走，封遥后脚就敲门进来了。
　　开门时只探出一颗头，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对他说：“大少，我二姐来接我啦！”
　　“你之前不是说，要跟她商量人员借调的事情吗？”
　　“啊。”徐清然应声，“那麻烦你请她进来吧。”
　　封遥的二姐，名叫封欢。
　　跟她这位小妹的性格差得挺大，是个比较沉稳干练的女生。扎着高马尾，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军人专有的正气，叫人肃然起敬。
　　徐清然上次让封遥跟她通过一次电话，提了人员借调的事情。
　　但下南洲和上南洲的关系其实不太和谐，据说下南洲那里，对上南这边没什么好印象。所以她当时直接拒绝了，而徐清然也没再强求。
　　没想到她今天过来接封遥，却主动提出了要跟他商谈。
　　封欢从下南洲过来接人时恰好经过南城区域，南城同时也是跟他们下南洲挨得最近的地方。
　　此前，对他们格外摆烂和恶劣的态度有所耳闻，所以下南洲管理层对上南这个地方一直都抱有偏见。只是她这次途径南城时，却发现遇见的军卫变得跟她印象里的有些不同。
　　为了观察上南洲现在的环境，她没有选择开飞行器，而是搭乘小火车一路跨过南城，来到东城营区。
　　然后发现南城受灾区的清扫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好。要知道上半年她才跟下南洲的几位同事过来绕过一圈，当时的情况和风气跟现在相差甚大。
　　于是就对她妹妹通电话时不断吹嘘的这位上南洲新上校，多了点兴趣。
　　徐清然在办公室里跟封欢聊了好一会儿。
　　等封欢从里面出来，脸色又比来的时候要好了一点：“理解了，如果是为了南洲的清扫进度，这件事我可以试着跟我们上校说一说。有结果之后，我再联系您的副官。”
　　徐清然：“那我就先说一声谢谢。”
　　事情进展还算顺利。
　　封欢那里很快就回复说，下南洲答应了。
　　人员的支援速度也很快，来的时候徐清然刚开始他的区域清扫任务。
　　下南洲的人都对上南这位新上校感到好奇。
　　先是被他的年纪惊着，随后跟队一起去执行魔鬼群的清扫行动时，又被他恐怖的实力给震惊了。
　　——他们在南洲那么多年，还没见过像徐清然这样牛批的指挥！！
　　跟着他工作几轮下来，他们恍惚中总有那些I类魔鬼很好清理的错觉。
　　下南洲的援兵们回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说法和反应，徐清然不关心。
　　他按照计划，在最快时间里把东城里标好的几个受灾区，清理出警戒区域后，就准备跟进西城那里的情况了。为了能在最快时间内跟西城的人汇合，他打算直接开飞行器过去。
　　人才刚走出东城营区的主办事楼，就跟一位准备见他的卫兵撞了个正着。
　　小兵跟他说：“上校，咱东城今天……又来人了。”
　　来的人有两拨。
　　一边是银龙那里来的，领队还是陆诚。
　　另一边是金翼，领队的是谢南钧。
　　徐清然见到他俩同时出现在东城营地时，瞬间沉默了。
　　心想这是什么诡异的场景。
　　“你们真当我上南洲是旅游景点了？”面对熟人，徐清然态度比较随意。
　　谢南钧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样，嘴里啃着个水果软糖，对着旁边的陆诚翻了个白眼说：“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让银龙那里知道我们也要抓人，为抢功劳屁颠屁颠跟过来了。”
　　陆诚没说话。
　　他已经从跟徐清然的最低契合度冲击中出来了，只是时隔多日再见到他，心情仍然有些复杂。
　　徐清然这边对他倒没有格外在意，完全就是一副面见同事的态度。
　　听到谢南钧的话，皱眉问：“抓人？抓谁？”
　　总不可能是沈廷煜？
　　“恶塔在逃多时的那位通缉犯，明海。”谢南钧回道。
　　两营都收到消息，确认恶塔追捕的危险E型人物就在天龙系，太月星的上南洲。
　　E型终究是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两营派来的人员阵仗都挺大。按谢南钧的话说，就是整个太月星太空领域都还有不少战舰在不同的点驻守，准备封死明海的逃路。
　　谢南钧和陆诚手里，领的都是帝国最高执行令。
　　不像苏闻旭，他们不需要获得他的允许，直接就能派兵将整个上南洲包围，来找他更多只是在通知。
　　徐清然倒无所谓，只希望他们真能给力点，把明海的事情给解决了。
　　“行，如果没意外明海现在应该就在西城。具体，还是根据你们自己的情报和调查来安排，我今天正好就要去西城跟沈廷煜确认这件事的进展，有什么消息再跟你们说。”
　　谢南钧听得一怔，问他：“你说什么？沈廷煜人在这里？！”
　　徐清然对他这么大的反应感到疑惑：“是啊，他来之前没告诉你们吗？”
　　“他告诉个屁！”谢南钧快气死了，“你都不知道，金翼总部给他放长假之后他人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过的关口，反正绕到最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原来是来你们天龙的上南洲！”
　　这种偏远地区，而且还是银龙管治的，谁能想到啊？
　　……不对，想想徐清然就在这里。
　　好像，还挺合理？不过，这俩小叔子和侄媳妇，关系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啊？竟然好到，沈廷煜在全世界谁都不想搭理时，第一选择是来找徐清然！
　　谢南钧叨叨抱怨：“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可把金翼营急死了。”
　　管理层时刻担心他是不是真要跑路，已经开始有高官和股东在犹豫观望。底下那些时常跟他出任务的军队，全部也很是着急，深怕他们这位指挥能力极其出色的上将永远都不回来了。
　　徐清然听说金翼营的慌乱，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
　　“这不都是——你们总司令造的孽吗？”
　　谢南钧难得没回话。
　　看表情，大概是对穆子玥也很厌恶和无语。
　　徐清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过去了，有新消息再跟你说。”
　　谢南钧闷闷点头：“记得把沈廷煜这个狗比给一起带回来，休假那么久，该复工了！”
　　徐清然笑了笑，没说好还是不好。
　　搭着他的飞行器，往西城出发。
　　西城那里。
　　明海就跟个泥鳅一样，会躲又很能溜。
　　他不想出现的时候，苏闻旭他们追了几个地方都见不着他人。反倒是在其中一个地方，见到西城地下组织原本的那位E型黑老大。
　　是以尸体的形式出现的。
　　遇见的时候，他的身体被挂在某仓库里。从风干程度来看，已经死好长一段时间了。
　　难怪明海能够给他们提供精准的指引，原来西城地下组织的老大，早就换成他来当。只是他跟原来的黑老大不一样，不是冲着西城的地位来，把人击杀好像只单纯是因为想这么做。
　　也没真心想接手他底下所谓的事业，
　　高兴了，就让他们活着继续经营。
　　一不高兴就可以像现在这样，杀得片甲不留，草菅人命。
　　沈廷煜跟着苏闻旭他们跑了几个地方，每次都没下车。
　　因为他只要到场，就能知道明海到底在不在附近。他们每次来时，都恰恰好比他慢了一步。
　　直到今天，苏闻铭他们锁定了西城里，原黑老大的最大本营。
　　就在整个西城的中央地区，还是地区里看起来比较热闹的繁华地带。
　　有饭馆有店铺，也有旅店和住宅。
　　现在的时间是白天。
　　但城里，却格外的安静。
　　附近的店铺看着都在营业中，但里面却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有偶然走进去的顾客，推开门没见着老板，又退了出来。
　　车子刚停下，沈廷煜就阻止习惯性想下车做安排的苏闻旭。
　　跟他说：“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就行。”
　　苏闻旭顿了顿：“他在这里？”
　　沈廷煜冷笑：“在的。”
　　·
　　徐清然前往西城的路上，飞行器里突然插进来一道陌生的通讯请求。
　　车里的通讯带了视频。
　　接通之后，小屏幕里出现了明海那张惨白的脸。
　　他坐在一张缝缝补补过的老旧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捏着个带有天线的东西捣鼓。
　　直到发现面前的视频通讯被接通了，才对着里面的人露出一抹阴测测的笑容：“徐清然，好久不见啊。”


第74章 挣扎的方式
　　视频对面的明海像是在欣赏美丽的艺术品。
　　他打量着与最后一次见面时差异极大的徐清然，上扬嘴角评价：“你还是那么的吸引人。”
　　从普普通通豪门少爷，到现在穿上银龙军服。
　　看起来，是多么的耀眼。
　　徐清然对着屏幕摄像扯了下嘴角。
　　眼神冷淡：“是吗？那你说说，我哪里吸引你了？”
　　问完，顺便给东城那里的谢南钧发了消息，让他立刻过来西城捉人。
　　明海认真思考了一下，对他说：“你是D型，光凭这点就对E型者有莫大的吸引力了。”
　　“这就是一种灵魂羁绊的契合，匹配数据不就已经证明这一切了吗？”
　　徐清然听完，笑得更冷漠了。
　　说道：“你看，你连为什么喜欢我都不知道。”
　　“只凭灵魂精神类型，就不可控制地追求和喜爱，这跟被本能控制的低智兽类有什么区别？”
　　很多人都说喜欢D型。
　　但他们大部分人的喜欢，是出于被D型特殊的精神力量吸引，是出于他们所能够提供的利益与方便，以及获得垂青之后的满足与虚荣感。
　　与之相对的E型，他们明明也同样特殊且强大。
　　只是这份强大无法转化为伴侣的效益，于是他们的这份特性，还有会造成威胁的性格，成了大部分人惧怕的点。
　　明海脸上笑意渐淡，认为徐清然这番话是在为沈廷煜找借口。
　　他就像个叛逆中的孩子，满满的不服气：“金翼营的那位上将也是E型者，他不也是因为本能而喜欢的你吗？为什么偏偏他就可以被你接受？”
　　徐清然反问他：“你觉得，沈廷煜是因为本能喜欢的我？”
　　明海默认不语。
　　他沉思片刻，才轻笑说：“不，他最原始的本能，是憎恶我。”
　　徐清然没有忘记，他跟沈廷煜最初见面时双方对彼此由心而生的厌恶。
　　虽然都说，沈廷煜最初见面以为他是E型，所以下意识讨厌。但纵观明海，还有他灵魂定型前遇到的其他E型者，他们却不会对他下意识透露出这种厌恶感。
　　甚至连入学那会儿同样误会过的季淮修，也仅仅是因为把他当成强大对手，更多的是不服输想挑战的心理。
　　他想了很久才明白，沈廷煜一开始对他的排斥，跟他可不可能成为E型没关系。恰恰相反，他其实是最早感知到他有概率定型为D的人，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而已。
　　因为，沈廷煜最不希望的就是被控制，所以心底排斥任何类型，尤其是成为D型潜力的灵魂。
　　厌恶伴侣，厌恶D型，这是他的灵魂真正的本能。
　　而喜欢他这件事，才是沈廷煜违抗本能做出的决定。
　　正因如此，徐清然在他违背原来的意愿和原则，主动向他提出灵魂结契的要求时，才会选择答应，跟他试一试。
　　明海似乎还是不太愿意认同。
　　大概是，无法理解他真正想表达的想法吧。
　　明海被他刺激得气笑了：“好，你说沈廷煜爱你。”
　　“但徐清然，你忘记曾经也深爱过你的陆诚了吗？”
　　“银龙营陆少将，多么年轻正直的一个人，不也是抵不住诱惑移情别恋？你经历过一次被抛弃的痛苦，竟然还要相信以爱情为基础的结合吗？”
　　明明以他俩这么不服从帝国的个性，只要在一起，就能成为凯安帝国最无敌的搭档。
　　到时候不管银龙还是金翼，想捕获他们就更难了！
　　明海想着，身体往后退了退。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正在什么地方吧？”他半个人陷在沙发里，忽然介绍起他所在之处，“这里是西城地下组织前领头人，黑老大的大本营。”
　　徐清然面不改色，目视前方，没有搭理明海。
　　只是默默增强了灌注在飞行器上的精神力，给自己的前进提速。
　　明海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还把视频镜头转向了场景中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蹲着许多人，看起来很像是西城里的居民，全都瑟瑟发抖地望着镜头，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知是偶然还是明海的特殊癖好，人群里年轻貌美的小男生占比最多。
　　明海又把镜头转向自己，说话前忽然抬头往上方看了眼，旋即轻笑：“啊，你选定的那位爱人来了。”
　　“他肯定也知道我在等他。”
　　“这么多人质，军警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吧？沈上将是会先让那些人进来送死，还是干脆一点，直接进来跟我单挑呢？”
　　徐清然没有看他，只漫不经心问：“你单挑他这么多次了，哪次打得过？”
　　“怎么？还是你又从金翼那个脑残司令手里，得到了什么新道具？”
　　明海抬起手，食指对着镜头摇了摇：“同样的手段用两次，对我来说就没什么新鲜感了。”
　　“哎，刚才好像忘记说了。”
　　“黑老大的大本营，同时也是他所经营的地下产业中最大的药剂场。”
　　明海换了只腿高高翘着，微微扬起下巴笑道：“这里的药有好多啊，什么精神力阻隔剂、精神力强压剂、甚至喷雾式的……只要闻到，就会受影响。”
　　“当然了，还有我最喜爱的迷情剂。”
　　徐清然微微皱了下眉。
　　明海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雾紫色的药剂，像欣赏宝物般看它：“这是他们最近刚又新推出的一批货。”
　　“精神池阶级越高，受到的迷幻影响就越大。”明海说着，自己都笑了，“这不就是纯针对E型者的研发吗？”
　　“这种药剂甚至都还没推向市场，原材料格外难得，我搜遍全西城也就只找到六支。”
　　“除了这支样本，其他的我都全放进喷雾剂里，洒向唯一通往这个地方的通道了。这进来的如果是军警队还好，起码能有一群人分担药物的摄入。”
　　明海眼中倒映着的漂亮幻剂，随着他手指的摆动晃了晃。
　　然后那双眼睛才又将目光重新聚集在眼前的镜头，含笑道：“可万一只有沈上将一人，那他就要独自承受了呢。”
　　凯安帝国这种喷雾式的药剂粒子，跟普通喷洒后散开的不同。
　　它们会在空气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在感知到生物热源后会主动顺着对方的气息被摄入。哪怕只有一个人经过，喷洒的空气里的药剂，都能全跑到他身上。
　　“五倍剂量，就算有再好的定力……也办不到吧？”
　　明海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阴沉。
　　E型相见是必相杀没错，但现在比起杀死沈廷煜，他更想在徐清然面前毁掉他。
　　明海说得狠戾又自信：“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所重视的真情，到底有多廉价。”
　　徐清然面无表情，直接切断了他的通讯。
　　旋即卯足火力，把飞行器的速度提到了最高，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傻逼。”
　　另一边，远在西城的沈廷煜不顾苏闻旭的阻止，坚持自己一个人下去见明海。
　　他知道明海能这么游刃有余坐在里面等他，肯定做了安排。
　　但E型者之间的怨仇，旁人根本无法插手。
　　苏闻旭他们带再多的人下去，也只是给明海送人头。往难听点说，可能还会影响他的判断和拖他后腿，所以他宁肯自己一个人下来，把这事情给处理了。
　　黑老大的大本营，在一家看似平常的二手复古商铺底下。
　　推开标着‘禁止进入’的仓库门，就是通往地下深处的一排阶梯。
　　沈廷煜几乎没犹豫，直接往下走。
　　就是这里的空气令他格外不舒服，到处都是不同E型留下的精神力信息，落在他眼中格外挑衅。
　　大本营的地下基地的规格，甚至可以被称作地下小城。
　　覆盖范围几乎跟这个区域的城镇一样大，看似错综复杂，但其实就一条主心通道从入口一路连接到最深处。途经的地方，左右再分出不同大小的空间。
　　以用作休息、住宿、饭堂、工作等。
　　只不过这本该很是热闹的地下基地，现在安静得如同一座鬼城。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其中血腥味最浓郁，经过的每个地方都能见到还没被处理的尸体，全是明海发疯的证据。
　　沈廷煜独自走在这压迫十足的地方，落地的每一个脚步都很平稳。
　　偶然被身体挡住过道，也只是用脚轻轻踢开，神情淡然前进。直至来到一处笔直的昏暗走道，在那里嗅到又闷又刺鼻的各种香气。
　　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格外黏腻的味道。
　　药剂制作处。
　　沈廷煜下来之前听苏闻旭提过这个地方，也听说了里面有不少会对精神力者构成危害的东西。他们警卫队常年跟这些犯罪分子交手，出任务前都会准备可以免疫大部分精神力克制药剂的口服式药丸。
　　沈廷煜吃过了，所以不怎么担心明海的暗算。
　　“噢上将，你终于来了。”
　　沈廷煜穿过又长又昏暗的通道，终于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同时也是地下基地里，最大的地方。
　　他今日的目标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支雾紫色的东西把玩，态度格外轻慢。
　　沈廷煜盯着他，忽的轻笑。
　　眸光寒凉。
　　被扣押在角落的人质们只眨了下眼睛，两道才刚相见的人影，转瞬间就打在了一起。
　　俩人眼底泛起的精神力光皆伴着些微腥红，E型者的威慑全力释放，每一下的拳脚碰撞都仿佛要将空间撕扯出一道裂缝。精神力摩擦后的余波像一阵热风，扑在周围无辜人员身上。
　　令人格外不适，皮肤似针刺般微微发疼。
　　明海在西城作威作福期间，搜刮了不少精神力武器。
　　沈廷煜有刀，他也有。
　　沈廷煜有精神力枪，他同样有。
　　尤其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历练，相较之前从恶塔逃出跟沈廷煜偶遇的时候，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和发挥，还有打架时候的力量与技巧，又更增进了一层。
　　所以俩人前期，打得特别焦灼。
　　至于后期，仍然是经验和精神历练更充足的沈廷煜更占上风。
　　明海的打斗技巧跟他的性格很像，更偏向阴险，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专走的暗算风格。
　　在实力差距较小的情况下，沈廷煜无法像对恶塔里的其他E型，对明海实施绝对性的压制。将近一小时的过招中，哪怕明海逐渐落入败风，沈廷煜狠狠扎穿了他好几刀，自己也没少受到皮外伤。
　　E型的打斗大开大合。
　　精神力一下比一下强，消耗也一次比一次更快，两方的精神池——尤其是明海，已经在沈廷煜身上消耗过半。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见紧张。
　　反而看着沈廷煜越发赤红的肤色，逐渐沉重的喘息，还有逐渐涣散难以集中的目光，咧嘴笑出了声。
　　沈廷煜尚处清醒的状态，慢慢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跟平时激烈打斗的燃烧，不太一样。
　　再结合明海的反应，显然是中了他的圈套。
　　“哎呀，上将的体质果然是惊人的好，那么重的剂量竟然拖到那么久才发作。”明海微微上扬的语调，听起来特别欠揍。
　　沈廷煜没出声，也没感到恼怒。
　　这个意外，倒也不是很意外。
　　苏闻旭确实给他吃了能够免疫违规药剂影响的东西，不过免疫的原本就只是大部分。
　　这地方既然是黑老大原来的大本营，他相信肯定还有更多暂时还没被军警团队发现的特殊药剂。但所有人之中，还是只有他最适合下来应付明海，圈套——只能说是他自己选择踩了进去。
　　沈廷煜在药物的抑制上，有很丰富的经验。
　　当初在恶塔的那些年，穆子玥没少往他身上注射新研发的各种药物。
　　那样的折磨，有近十年之久。
　　所以关于违禁药剂，沈廷煜并不害怕。
　　不管多严重的药物，他都有应对的方法。
　　明海不知他的过往，沾沾得意道：“上将，你一个人可是承受了五倍的剂量。”
　　“这得要有多欲生欲死，才能让你从这般‘炽热’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呀？”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
　　沈廷煜打算无视他，正准备继续动手，被扣押的人质里却忽然跑出了十来个与徐清然年纪相仿的男生。相貌风格或是俊朗或是娇柔或是无辜，都很出色。
　　他们表情很为难，更有甚者两眼红肿像是哭过，跑到沈廷煜身边把他拦下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愧疚的歉意。
　　显然大部分是受到了迫胁。
　　明海双手插兜，笑问：“不知道这样的人数，上将够用吗？”
　　沈廷煜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某位大胆拉住他胳膊的人，两眼呆滞了一瞬。
　　……起猛了，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徐清然？
　　还用那种梨花带雨的眼神看他，这是抽风了吗？
　　沈廷煜晃了晃头，再看见周围还有‘柔弱’型徐清然，娇滴滴又可怜兮兮双手交握看他时，慢慢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明海口中，神秘药剂的效用。
　　这是针对高阶级精神池者研发的幻情药，有价无市。
　　效果强悍，逢用必中，通过诱导引发目标精神力者的精神力紊乱运行，从而刺激他们的腺上激素，惑生他们心底最为强烈的某种欲望。让他们身体变得燥热难受，为了得到纾解理智崩裂，兽性大发。
　　同时药剂中，还掺杂了能够提升持久力的成分。
　　所以在预先定制这个新产品人员里，还有一些是为了寻求刺激想用在自己身上。至于副作用，就是可能会导致他们精神过于亢奋，出现幻觉。
　　而这幻觉基本就是他们内心深处，最能让他们失控的关键引火索。
　　因此，这药剂如果用在别人身上，很容易就会让目标受幻觉的迷惑，继而犯下大错。
　　沈廷煜深深看了周围那些男生几眼，最后笑了一下，毫不留情把他们全部从身边踹飞。
　　力道之狠，也不管他们是否别有心思，还是被逼迫。
　　沈廷煜的身体很烫，精神池刺激得他快要无法清醒思考，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但他还是在理智崩塌前，很冷静地对明海说：“才五倍的剂量？”
　　“告诉你一件事。”
　　“这种药剂，我曾经一次性被注入了十倍的量。”
　　他的语气格外平静，却听得明海一怔。
　　药剂，黑老大这里其实本来有七支。
　　明海当初拿到的时候听说了它的威力，心中抱有怀疑，就用在自己身上亲自试验它了。那天晚上，他把自己折腾了很久，用了各种各样折磨自己的方式，才勉强保持住清醒，痛苦地熬过了药效期。
　　仅仅一支的剂量他就已经感到格外难受，所以才信心满满认为，沈廷煜的意志即使再强大也不可能撑得住。
　　但是现在，他竟然说他还试过十支的量？
　　明海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沈廷煜在瞎吹，而是认真思考与想象，那会是多痛苦的感觉。
　　沈廷煜从他表情，看穿了他的心思。
　　轻笑道：“当然很痛，就像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肿胀得快要炸裂一样的痛。”
　　“你想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脱离苦痛的吗？”
　　明海闻声抬眸，却见沈廷煜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墨金色枪支，缓缓灌注与连接上了自己的精神力。
　　他下意识取枪防备。
　　心想，沈廷煜难道是靠着E型的弑杀本性，把欲望的注意点转移，借此来脱困吗？
　　直到下一秒，他看见沈廷煜把枪口抵在额头边，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黑发蓝眸的男人因为跟体内药剂的药效挣扎，早已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
　　甚至只要仔细注意，还能看见他双瞳正在微微颤动，涣散而又迷离的眼神，只剩下细如蛛丝的理智在努力维持他最后的清醒。
　　至此，明海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嘴角朝下微弯，质问：“沈廷煜，你疯了吗？”
　　沈廷煜笑而不语。
　　十倍的剂量，不是凭借意志力就能硬生生熬过去的折磨。
　　要想脱困，就只能铤而走险。
　　明海只稍作思考，就明白沈廷煜到底想做什么了。
　　精神力枪对准精神池开火，确实是自杀式行为。
　　但实际上，只要开枪人控制得妥当，就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避开精神池直接创伤的危机。那一点的机会，就是完美避开精神池的所有脆弱点，直击池子中心。
　　那样，最多只会给精神池造成地震般的冲击。
　　很难受，但能够让精神B受到‘挟持’或被外物刺激和控制的精神力者，从那样的痛苦中脱离。
　　综合沈廷煜前面说过的话，他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就表示他曾经成功过一次。
　　这点，让明海开始怀疑起沈廷煜那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这种万分之一的概率，是连他都没有把握的事。
　　E型的精神力量是如此的强大。
　　要知道，如果沈廷煜错过了，这直击精神池的力量会导致他不死也半残。
　　E型者之间，对彼此有种神奇又矛盾的心态。
　　他们可以忍受其他E型死在自己手里，却无法认同其他E型在自己面前，以自毁的形式死亡。这会让同为E型的他们感到愤怒和耻辱，恨那些人不争气。
　　沈廷煜可以感觉到，他对于这五倍剂量的药性抵抗，已经快要达到临界点。
　　“我知道你今天引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沈廷煜轻笑：“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宁可赌一把，也不可能让徐清然有机会因为我的背叛，而离开我。”
　　“你，敢吗？”
　　话音刚落，他便当着明海的面扣下扳机，在理智线彻底断开之前对着自己的精神池，狠狠开了一枪。
　　眼中的世界很快就变得朦胧。
　　周围全是模糊不清的叠影，他再看不清周围人的模样和表情，精神池受到激烈冲击而震动的感觉正在撕裂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但沈廷煜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药剂涌上头，试图主宰他的药效，在这一瞬断开了对他的控制。他重新夺回了意识的主导权，伴随而来的是激烈得让人感到窒息的疼痛。
　　痛得，他想笑。
　　万分之一的概率。
　　他没有对明海撒谎，他确实曾经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也很侥幸成功了。
　　但如果问他有没有信心，那必然是没有的。
　　哪怕他对自己精神力的掌控再精准，再强大，都不可能保证自己每一次的发疯，都可以保全自己。只是光想象他万一没熬得过药效，徐清然会对他露出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那简直比这场豪赌还要让他难受。
　　沈廷煜想，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自己的世界里，唯一在发光的那颗星星。
　　就算变成傻子，他也不想让它消失。
　　模糊不清的空间里，好像逐渐变得吵杂起来。
　　似乎有很多的人闯了进来，嘴里还叫叫嚷嚷的。混乱中还有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只能微微弯腰怔在原地，看不清来人是谁，下意识就想甩开。
　　可对方的力度出奇之大，甚至动作间，还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命令。
　　这种熟悉的‘被控制’感，让他下意识停止挣扎。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只感觉偌大的空间里，四周不断有人来往经过，很吵闹。
　　偏偏身边感知到的那股气息，却又能让他保持平静。
　　温润的精神力清凉地袭卷过他精神池的每一个角落，把他那道并没有踩在在万分之一上的精神力攻击，牵引着回归到那条线上，重新稳下了他激烈震荡的精神池。
　　回过神转头，就见到黑着脸死死盯着他的徐清然。
　　半晌，他几乎是从紧咬的牙齿缝隙里，挤出一句话：“沈廷煜，你疯了吗？”
　　沈廷煜与他对视中，没忍住笑了。
　　多难得，听见这位爱发疯的男人问其他人这样一句话。
　　他的脸色因为疼痛而有些惨白，嘴边挂着虚弱的浅笑，问徐清然：“如果我精神池伤得再也无法修复，变成一个傻子了，你会抛弃我吗？”
　　听起来，就只是一句带着玩笑的问题。
　　徐清然握紧了拳头，差点就要直接往他身上揍。
　　但视线碰到他虚弱的脸色，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徐清然不知道答案。
　　他自认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哪怕在一段感情里，也可以很清晰认知自己没有义务去对一个，把自己变成痴傻的人负责。但否认的回答来到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他犹豫了，迟疑了。
　　甚至在想象中，觉得变成傻子的沈廷煜说不定也没那么让他厌烦。
　　徐清然知道了前因，第一时间赶来的时候，恰好撞见沈廷煜对着自己开枪的画面。
　　还把他对明海说的最后几句话，给听了进去。
　　那一刻，他的心情除了复杂还有愤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生气，但某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沈廷煜为什么偶尔会对他格外放手一搏的疯狂举动，而郁闷和不高兴。
　　“沈廷煜，我很生气。”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了最真情实感的这一句表达。
　　他郑重其事道：“再有一次，我肯定把你的头打飞。”
　　沈廷煜被骂了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在微怔之后缓缓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看，他抓住的星星就算生气，就算威胁，也只说要揍他一顿，而不是说要跟他分手。
　　跟在徐清然身后进来的一拨人，是苏闻旭和他带着出任务的军警人员。
　　他们清理了现场，把被明海抓进来当诱饵，逼迫沈廷煜进来的人质们全部安全送出去。
　　苏闻旭安排完这一切，才走过来关心徐清然和沈廷煜：“你俩都没事吧？”
　　他们来得晚一些，没亲眼目睹沈廷煜的疯狂举动。
　　就算进来察觉到异样，有徐清然在旁边关心，他们也以为只是沈廷煜在跟明海的打斗中受了点轻伤。
　　徐清然没有让他们知道真实情况，只说：“没事，他只是消耗得有点多，我给他渡了精神力，现在恢复过来了。”
　　苏闻旭看了沈廷煜一眼，没有怀疑。
　　而附近的明海，早在苏闻旭带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立刻派人把他给控制住了。
　　但这位最让帝国头疼的E型通缉犯，却没有挣扎反抗，只一直用着无比沉静的目光，一动不动看着视线前方的沈廷煜和徐清然。
　　直到没多久之后，在东城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人往这里赶的谢南钧和陆诚，纷纷带着小队出现。
　　谢南钧手里有可以控制住E型精神力发挥的特制镣铐，用它拷住明海的双手后，表情不是很好看地对他说：“大兄弟，你真让帝国的军警一顿好找啊！”
　　“老实点，立刻跟我回去恶塔受刑！”
　　明海再逃期间，四处惹出不少祸事。
　　动起手来，连无辜人员都一同牵连，这罪够他在恶塔待很久了。
　　谢南钧说话的时候，徐清然正好朝他们看来。
　　明海对上他透着一丝愠怒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说：“好啊，我跟你们回去恶塔。”
　　听得众人惊疑。
　　深怕这乖巧顺从的样子，又是他的阴谋诡计。
　　明海说完，又对着徐清然问：“是不是只要我像沈上将那样进入恶塔乖乖受刑，顺利毕业，我就也有机会像其他离开恶塔的E型那样，进入军部在你手底下做事。”
　　徐清然冷眼看他：“也要你出得来才行。”
　　明海咧嘴笑了笑。
　　被带出去地下城之前，明海路过徐清然身边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他说：“我今天选择配合，是因为我稍微认同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了。”
　　“我承认，在同样的情况下，我没有他那样的胆识和决心。”
　　这番话听得周围人满头雾水，但不妨碍徐清然跟他的交流。
　　明海瞥了眼沈廷煜，又朝徐清然道：“但我还是不认同，你说我对你的喜欢是兽性般本能的事。”
　　“徐清然，这世界上的喜欢有很多种。”
　　“除了日久生情刻骨铭心，也有一见钟情。”
　　明海没心没肺地笑着，像是察觉不到悲喜哀乐的情绪那般，并没有受到他拒绝的影响。
　　只是想郑重告诉他：“你不能拿我对你的一见钟情，不当一回事哦。”
　　走在明海身后的陆诚，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徐清然。
　　最后抿着嘴推了明海的后背一下，催促：“少说废话，走了。”
　　明海桀桀笑着，在金翼和银龙军卫的层层看守下，被带离这个地方。
　　场面逐渐恢复平静。
　　徐清然双双抱在胸前，眼神凉凉瞥了沈廷煜一眼，率先往外走。沈廷煜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俩人慢悠悠走出地下城，回到地面的那家复古老店铺时，发现有个人在那里等他们。
　　头发金灿灿的，嘴里习惯性咬着根棒棒糖。
　　谢南钧的目标，自然是沈廷煜。
　　他告诉他：“我这次出来，其实还领了金翼营的另一个任务。”
　　“就是，如果在外面遇见你，要奉命把你领回去。”
　　沈廷煜这假期，也放了一个月左右。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金翼营才真正意识到他一个总营上将，究竟跟他们的阵营有多深的牵扯。不仅仅是大型严重受灾区的清扫计划停滞，包括日常各个星系的工作安排，大小琐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这段时间，尤其是带队的那些将官们，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不好意思，这些事一直都是沈上将负责的，我们实在不清楚。
　　才发现他看似轻松的工作里，实则堆积了多少的事务。
　　就连那些重要能源站的军防安排，隔段时间的巡查轮换等等，没有他之后都变得乱七八糟。
　　谢南钧说了一堆，然后又开始沉默。
　　在沈廷煜给出回复前，咬了咬牙表示：“……前面说的那些，都是阵营上面发下来的交代。”
　　“但是作为兄弟，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做人还是要为自己的生活快乐负责！你要是……要实在是不想回金翼，那就不回了！”
　　“我后来想想，你去银龙也挺不错的。”
　　“咱如今在银龙也算是有徐清然这个人脉了对吧？你俩关系又那么好，说不定配合起来也很默契！我这里……哎呀反正老子也早看那狗屁总司令不爽很久了，大不了跟着你一起跳槽对吧！”
　　沈廷煜莞尔：“那你姐和你爸可能会打死你。”
　　谢南钧撇着嘴：“就拿徐清然在毕业典礼上的话来说，虽然他是在胡说八道，但道理也没错。我们本来就是为帝国人民服务，只要还在凯安帝国里，管它银龙还是金翼！”
　　沈廷煜轻笑一声。
　　随即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你回去。”
　　“而且这趟来看银龙这里其实也……啊？”
　　沈廷煜回话的时候，谢南钧还在念念叨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长假放够了，给金翼的冲击应该也够了。”沈廷煜笑道，“我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位置，现在走的话，岂不是便宜了穆子玥？”
　　“所以，我不会离开金翼。”
　　得到肯定回复的谢南钧狠狠松了口气。
　　……毕竟，真要跟着转阵营的话，他还是需要下很大决心的！
　　西城扫荡事件，算是圆满结束。
　　对于明海的捕获，有沈廷煜这位金翼人员着重参与，所以他最后被扣押到了金翼的飞舰上。
　　陆诚也没说什么，任务功绩没落到银龙手上，他当天就率军离开了上南洲。
　　金翼营为了等沈廷煜，多逗留了几天。
　　苏闻旭也还在忙着收集西城地下组织那里留下来的材料，作为证据带回部门调查和研究。
　　从西城回往东城营区的路上，是徐清然开的飞行器。
　　沈廷煜坐在副座，难得睡得很沉，脸色也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到底是伤得严重，就算他即使用精神力拉住他，避免他残障的结果，但这受到的创击估计得养一段时间。
　　包括前段时间刚有修复迹象的原精神池内创，被他这么一搞，得重新来过了。
　　徐清然心想，这得让他亲多少次才能恢复过来？
　　飞行器安静行驶。
　　徐清然想起了默默离开的陆诚，又想起他很久以前跟系统随口讨论过的事情。
　　“系统。”没忍住唤了它一声。
　　这段时间任务进展格外顺利，都已经开始摸鱼不冒泡的系统速度上线：「哎，宿主大大，怎么啦？」
　　徐清然沉默几秒，忽然轻笑出声。
　　在心里对它说：“你看，我说了，男人只要真心想管，就能管得住他的黄瓜。”
　　只有管不住的，才会像陆诚那样，以醉酒为借口试图逃避责任。
　　系统：「……」
　　这是什么炸裂的一个话题。
　　以及，宿主这是在向他炫耀吗？
　　不过别的不说，攻略目标某种程度而言，要么不疯，疯起来跟它家宿主确实有得一拼。
　　徐清然又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视线收回后微微垂眸。
　　作为恋爱关系中的另一人，抛开沈廷煜极端的做法不说，他能够给足他这么大安全感，作为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总归会感到高兴。
　　同时对沈廷煜这位E型在某种方面的偏执，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越来越喜欢跟沈廷煜谈朋友的感觉了。
　　·
　　徐清然和沈廷煜回到了他们在东城总营的住宿。
　　洗完澡，俩人闲着无事在沙发上坐着。
　　就是沈廷煜今天格外粘人，从上椅子开始就一直把他搂在怀里，时而摸摸他，时而低头靠在他身上轻轻蹭动。不知是受到那奇怪药效的影响，还是因为过几天就要跟他分开，所以在这里耍小性子。
　　连厅里一角趴着的白犬都看不下去了，心想本来应该由它做的事，全让这个蓝眼睛男人给抢了。
　　但很快的，徐清然就有了答案。
　　恋爱中的小情侣，抱着抱着很容易就开始亲上。
　　尤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管是沈廷煜还是徐清然，对亲吻这件事都已驾轻就熟。
　　徐清然察觉到不对劲，是被深深摁在沙发上亲的时候。
　　沈廷煜或许是因为动了情，所以身体变得比平时格外滚烫，连眼神里都写满了危险的信号。俩人靠得很近，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所以徐清然还能察觉到，沈廷煜某部位的变化。
　　以前每一次他都控制得很好，看来那药效是还没完全消除呢？
　　徐清然与身上的人沉默对视。
　　没觉得害羞，毕竟人嘛，有那方面的需求很正常，要是没有他都还要怀疑他不行。
　　徐清然想着沈廷煜在西城的那些事，抬了抬眸，问他：“你很难受吗？”
　　沈廷煜没回话，眼底满是克制的痛苦。
　　徐清然又接着说：“那我们做吧。”
　　厅里气氛沉寂一瞬。
　　半分钟后，听见这句话的沈廷煜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那般，眼底的欲望迅速沉下。
　　起身瞬间与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郑重拒绝：“不了。”
　　徐清然：“？”
　　系统：「？？」
　　徐清然先是怀疑了一下耳朵。
　　紧接着开始怀疑他的魅力。
　　……他爷爷的，狗男人竟然拒绝了他？？


第75章 第一轮的谈判
　　徐清然盯着距离他一丈远的沈廷煜。
　　面无表情问：“为什么？”
　　沈廷煜唇瓣微抿。
　　明明就在兴致头上，身体和眼神，无一处不彰显着他的意动。偏偏他又坚持得很，就跟不想被妖精迷昏了头的和尚似的，又暗戳戳跟他拉开点距离。
　　嘴上还特别正直地说：“这都只是迷幻剂的影响，不能被它迷惑了本心。”
　　“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对你身体上的觊觎，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做也没关系。”表情认真又严肃。
　　徐清然与他对视了几秒。
　　旋即眼带几分嘲讽，轻笑问他：“沈廷煜，你知道你每次亲我抱我的时候，我都在你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吗？”
　　“看见你想要扒光我衣服，想从内到外彻底占有我，恨不得能把我生吞活剥，按在你看得见的每一个角落里狠狠日生日死——”说着，他视线从上到下把他扫视了一遍，把他看得明明白白的，“沈廷煜，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的男朋友，他能不清楚吗？
　　人前衣领扣得越高，人后衣服脱了就越禽兽。
　　说实话，徐清然不害怕这样的沈廷煜，也不讨厌。
　　毕竟他跟陆诚还有陈老板那些人不一样，他看得出来他只想对他禽兽。所以向来喜欢找刺激的他不仅不排斥，甚至还期待他到底能不能真像他欲望所表露出的那样，狠狠日死他。
　　结果，这个王八蛋。
　　他现在给了他这个机会，他竟然还拒绝了？！
　　徐清然简直越想越生气。
　　没忍住问他：“沈廷煜，你是不是不行？”
　　思来想去，除了这个可能性，他实在想不通他还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与他对视的沈廷煜，沉默了片刻。
　　最后用坚定得像是马上就能入党的眼神，拒绝道：“那你就当我是不行好了。”
　　徐清然确实把沈廷煜看得明明白白的。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柏拉图式的恋爱，但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E型者本来就有耗不尽的精力，尤其是沈廷煜这种从恶塔里顺利毕业出来的。被压抑的过剩精神可以通过不同方式抒发，而跟伴侣的鱼水之欢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别说沈廷煜只想过清汤寡水的日子。
　　他不仅不想，还真恨不得让徐清然从里至外的每一处，都烙上他的印记和气息。就如徐清然看破的那样，没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的想法。
　　只是，0%契合度的问题一天没得到解决，沈廷煜就一天不想碰他。
　　两位高阶精神力者的深入交流，不仅仅是肢体上的牵扯，更多的是灵魂与精神的交互。低于10%契合度的两道灵魂，在进行这件事情时，承受方就是有一定的概率致残。
　　精神池上的残疾。
　　他不想因为一时的贪欢，毁掉徐清然。
　　这厢的徐清然：“……”
　　狗男人宁肯放下‘男人的尊严’，都非要拒绝？除了这么做可能会把他弄死之外，他真再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但是，应该不至于吧？
　　“我知道你不想我难受。”徐清然诧异思考时，沈廷煜终于还是回到他面前。
　　没做什么，只是又抱了他一下说：“但我真的没事，也可以自己解决，其他的你暂时不需要去多想和担心。”
　　徐清然被他这态度给气笑了，嫌弃着把人推开后撂狠话说：“沈廷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就只开这一次口，你要是拒绝，那你别想以后还能碰我，这辈子就自己手动解决去吧。”
　　沈廷煜垂落的拳头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抬起手，如轻抚珍贵至宝般摸了一下徐清然的头，视线里慢慢编织成的一片温柔，覆住了深处的不舍和浓烈隐忍。
　　“徐清然，我爱你。”他轻声说道。
　　说完便将他放开，上楼去了，留下徐清然站在原地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怔愕。
　　没多久，就隐隐听见楼上的浴室里传来流水声。
　　徐清然没有跟上去，而是独自在客厅里坐着，从晚上坐到早晨天开始微微亮。
　　想了很久，给远在天神系工作的谢南依拨了一道通讯。
　　谢南依那里的时间是下午，很快就接通了他的请求，语气依然朝气满满：“徐清然？我听说你被外派到很远的地方工作去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给我呀？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徐清然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先猜了起来：“是又有需要的匹配数据？还是你灵魂精神最近又出了问题？又或者，你在工作地方遇到新的契合E型？！”
　　“……都不是。”
　　“不过，确实有一些灵魂契合度相关的事情，想问问你。”
　　徐清然跟谢南依的通话时间并不长。
　　大概就十分钟左右，问的是两道低契合度的灵魂强行在一起，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情况。谢南依很耐心给他做了解释，或许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背后原因，还特意把低于10%的弊端重点说了一下。
　　徐清然听完，就大致明白沈廷煜反常的原因了。
　　许久，才跟谢南依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了通讯，又是短暂的沉思。
　　然后他抬手捏捏眉心，叹了一道长息，轻喃：“傻子。”
　　沈廷煜跟谢南钧要求在上南洲多逗留几天，主要是想和徐清然再多相处一会儿。
　　以现在的情况，上南洲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徐清然慢慢跟进和处理，而他一旦回金翼营复工，同样有数不清的大小事需要忙。两个阵营的人在一起已经很是艰难，如今各自主要负责的工作地方还隔得跟天和地一样遥远，这次分开后，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再见面。
　　计划原本很美好。
　　只是在他昨天拒绝了徐清然的特殊要求后，他就没再跟他见过面和说过话。之前的时候，徐清然即使有工作或者有再多的安排，都会等他起身或准备好，再一起出门。
　　如果当日不一起行动，也会在家里先跟他说几句话，一起吃顿饭，然后再离开。
　　可最后的这几天，沈廷煜醒时徐清然人就已经不在了。
　　或者一直到他睡着，他都没回来。
　　等过两天他身体精神状态恢复得差不多，就通宵不睡想蹲人。
　　结果徐清然倒好，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因为羁绊存在，能感知到他的想法和打算，干脆连人都不回来了。
　　沈廷煜知道徐清然的脾气和记仇性子。
　　没有特意去他工作的地方蹲人，只是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到附近可以看清他身影的地方，隔着一小段距离安静地看着他。
　　看他傲然地主导着受灾区的任务执行，看他在各个营区指导与安排，看上南洲的那些军卫从最开始的不服，慢慢被他的能力折服，无意识开始遵守与信任。
　　这天，是沈廷煜跟金翼营的人，计划离开上南洲的前一天。
　　徐清然今天去的地方倒不是很远，就在东城总营，跟毛副官一起在各个地方走动，看起来像是对东城营区有什么新的规划。
　　沈廷煜还是只能站在高处，默默注视他清冷又认真的身影。
　　无所事事的谢南钧找到了他，好奇他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来到他身边循着他视线落脚点看去，见到了忙碌的徐清然。他跟着看了半天，除了注意到徐清然身边多了只特别漂亮的白色狼犬之外，没发现什么特殊地方。
　　“沈廷煜，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谢南钧忽然开口。
　　“你对你侄媳妇的关注度，会不会太高了一点？”他边说边浅浅皱了下眉头，“就，也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总感觉……”
　　哪里说不上的奇怪。
　　“会吗？”沈廷煜淡声反问，“你和军区里那些军员，以前总是做不好的时候，我不也是这样天天盯着你们吗？”
　　一句话让谢南钧无话反驳。
　　“等等，你别忽悠我，你看他跟看我们的样子又不一样！”谢南钧总算聪明了一回，没被他绕进去。
　　沈廷煜又说：“确实不一样。”
　　“徐清然抛开我侄媳妇的身份，难道不能算是我朋友吗？”
　　“对朋友多点关心，有问题？”
　　谢南钧：“……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就觉得看着沈廷煜这样子，心里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问题到底在哪里。
　　可能，徐清然是他们目前唯一一个，关系不错但来自银龙营的朋友？
　　但也只有沈廷煜那么疯狂，跟追星似的，天天都得见一见。
　　可怜的沈上将今天盯着自家男朋友看了一整天，还是没机会碰到人说上话。
　　甚至隔天金翼营的飞舰准备启航，一直到他登机的前一刻，徐清然都没出现。别说没出现了，他今早在整座东城营区找了半天都没见着他人，出行用的飞行器也不在，可能又跑到南城或西城出差去了。
　　沈廷煜只能在谢南钧的催促下，抱着糟糕到极点的心情登上离开上南洲的金翼营飞舰。
　　唯一叫他感到安慰的，是徐清然那里没有传来任何对他厌恶的感觉。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把人哄回来了。
　　机动性极大的飞舰，很快就开出太月星的太空领域。
　　沈廷煜回到飞舰的上将专属办公间，就开始埋头开始接收堆积的工作，利用这样的忙碌，来分散自己郁闷的心情和注意力。
　　这一忙，又是好几个小时。
　　连外边的人打他办公间的电话，让他出去吃饭他都不去。
　　最后还是谢南钧担心他身体，给他端了点食物进来。
　　还挺丰盛，跟大家在食堂里吃的不一样，是厨师特别为他另外做的。
　　沈廷煜看了眼，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我等下再吃。”
　　谢南钧也没多劝，把食物放到旁边的小茶桌后，盯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肉排看了几眼，忽然问：“对了，你跟徐清然的关系那么好，之前还同吃同住的，那他跟你的口味一不一样啊？”
　　“一样的话，我之后让厨师都做双份好了，容易些。”
　　沈廷煜听见徐清然的名字，思绪就有点飘，下意识回答：“一样吧。”
　　徐清然有格外喜欢的口味，但没有排斥不吃的。之前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回完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南钧说的什么。
　　皱眉问他：“准备双份做什么？我吃不了那么多。”
　　“难道你还想跟着我俩口味一起准备食谱？”
　　谢南钧闻言，嫌弃地对着他说：“得了，我俩口味差那么大，谁想按你食谱吃饭？”
　　“这不是徐清然也一起蹭了我们金翼营的飞舰回去一趟吗？他作为宾客，总觉得让他跟着吃食堂不太好，在想要不就随你特权一起安排好了。”
　　谢南钧说完话后，办公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
　　直到桌子边传来东西跌在地上的响动。
　　是沈廷煜架在旁边的光板，可能是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把它撞倒了。
　　然而沈廷煜却毫不关心，埋了大半天的头终于舍得抬起，眸中神色微怔。
　　像是无比怀疑自己的耳朵，迟疑道：“……你说什么？”
　　徐清然蹭他们金翼营的飞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人，也在这舰上？”沈廷煜语气错愕。
　　谢南钧闻言，表情同样疑惑：“对啊，徐清然说想回去银龙营总部一趟，正好我们也要离开天龙，就干脆跟我们一起了。”
　　“不是，他没告诉你吗？”
　　“我看你俩关系那么好，还以为他早就跟你说过了，所以就没特意再提这件事。”
　　谢南钧无语。
　　说这两个人关系不好吧，这感情都快赶上他这二十年的兄弟了。说他们关系好，怎么沈廷煜连这种小事都不知道？
　　利用工作来麻痹情绪的沈上将，终于舍得起身。
　　哑声询问：“他人在哪里？”
　　·
　　徐清然就在飞舰休息处的其中一间空房里。
　　那间房跟沈廷煜的私人休息室，甚至就在同一个分层。
　　沈廷煜上来的时候回过一趟房间，但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而且期间来回走了几趟都没撞见过徐清然的登机和入住。
　　谢南钧翻了个白眼，说他：“你没遇见不是很正常嘛？”
　　“徐清然老早就把他的飞行器开进停机场，上来休息了。哪像你还在底下磨磨蹭蹭大半天，好像上南洲是你第二个家似的舍不得离开。”
　　沈廷煜：“……”
　　他那不是在等人吗？
　　没想到，等的人比他早一步登机了。
　　沈廷煜知道徐清然就在这里，端来的餐食都不吃，直奔他房间过去。
　　打开房门时，小小的休息间里昏昏暗暗。
　　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壁灯。
　　趴在角落的白犬听见开门动静，起身对着门口露出防备姿态。
　　看到进来的人是他，顿了一下，又放松身体继续趴着休息了。
　　徐清然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沈廷煜步伐放得很轻，没有惊扰熟睡的人，只在走到床边近距离看他时，才发现他两眼底下淡淡的乌青。
　　再联想他前段时间起早贪黑式的忙碌，在上南洲各城区游走奔波——
　　原来不是单纯因为生气不想跟他见面，而是打算赶在离开上南洲之前，把比较重要的事情都处理好。
　　这些天集中的忙碌显然把人给累坏了。
　　连觉都睡不安稳，眉头深锁。
　　沈廷煜情不自禁将手轻轻探向他的脸。
　　睡梦中的人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下意识对着他的手蹭了一下，眉心舒展了些许。
　　沈廷煜进来后就没再离开。
　　在房里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一晚上。
　　徐清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隔天。
　　醒来的时候，窗口往外看仍是一望无际的星海，房里还是那样的暗度。
　　他见到房里多了个人也不意外，就是在想，狗男人发现得比他预料的还要早。
　　沈廷煜彻夜未眠，开口时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怎么跟过来了？”
　　徐清然挑眉反问：“你可以放假，我就不能请假吗？”
　　说完，才慢悠悠解释：“有点事回趟天蛇，而且这段时间在上南洲忙了不少事情，就当顺便休个短假了。”
　　沈廷煜侧头与坐在床边的他对视，两眼微红，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委屈的大狗。
　　简直比白犬还要像一只大狗狗。
　　徐清然心想，这跟初次见面，姿态高高在上的沈上将相比差距极大。
　　——怎么没人告诉他，E型一旦谈起恋爱就会变成这样的粘人精。
　　沈廷煜语气幽怨：“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徐清然承认自己有故意的成分。
　　刻意不告诉沈廷煜，他打算蹭他们的车子离开上南洲的事。他知道沈廷煜这些天都在默默关注他，不过为了今日的惊喜，以及让他感受过程的煎熬，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没办法，沈廷煜那天真把他给气着了。
　　他冷笑着回问：“我为什么故意让你急，你心里没点数？”
　　沈廷煜：“……”
　　有个如此直白坦诚的伴侣，真好。
　　沈上将的心情，随着徐清然的出现，从阴转晴。
　　每天依然勤勤恳恳在办公间工作，不过这次换成了徐清然在他房里陪他。
　　俩人大多时候都没有交流，各忙各的，但气氛格外和谐。
　　徐清然这次离开上南洲，主要是为了资源补给。
　　毫不意外，以他名义向银龙总部发出去的信函全被无视了。
　　这位三王子殿下啊，一段时间不见，好了伤疤又忘了疼。
　　已经给了他三次机会，既然不把他这位他亲自定下的分营上校放在眼里，那他就只能亲自去提醒他了。
　　反正他徐清然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
　　星舰从天龙系，一路往金翼营的主星系天狼回去。
　　这一趟，又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徐清然这段时间基本都在沈廷煜眼皮子底下待着，睡觉休息的时候，徐清然也是到他休息室跟他一起睡的。
　　没少亲亲没少抱抱，慢慢又把沈廷煜精神池的伤势情况养了回来。
　　沈廷煜的休息室跟其他卫兵的不在一个区域，所以他俩这光明正大谈恋爱的事情，没被发现。
　　只有期间，谢南钧某个晚上正好来找沈廷煜谈点公事。
　　结果门敲了，开的却是徐清然。
　　他当时还愣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走错房了。”
　　抬头看了眼门框上方标着的‘上将休息室’，忽然沉默。
　　徐清然也没关门，就那样似笑非笑盯着他，等他逐渐反应过来才说：“找沈廷煜是吧？”
　　“他在洗澡，你先进来吧。”
　　谢南钧没进去。
　　他心想，有些公事也不一定非得要现在说。
　　只是很好奇：“你也是来找他谈公务的？”
　　虽然他不知道他俩一个银龙，一个金翼，能有什么公事可以谈。
　　然后就听徐清然说：“没有，我来找他睡觉的。”
　　谢南钧：“？”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了三遍。
　　越想，就越混乱。
　　他两眼茫然：“所以，你这几天都跟他一起睡？”
　　徐清然点头，又开始瞎扯：“主要是你们上将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一个人睡不好，需要人陪。”
　　谢南钧心想，沈廷煜怎么还开始有这种矫情的毛病了？
　　不过确实，徐清然是D型，有他陪着指不定还真有安神功效。
　　想到这里，他便顺势问：“我最近也觉得睡不好，要不你明天也来我房间帮我疗愈试试？”
　　徐清然听得一乐，还没回话，半敞的房门就被另一只手从里面用力拉开。
　　沈廷煜眼神凉飕飕的，朝门外的人问：“谢南钧，你皮痒了？”
　　谢南钧没好气道：“什么啊，我只是找清然给我试试D型者的疗愈，比你拉着人陪你一晚上的好多了！”
　　沈廷煜嘴边温柔的浅笑，看起来有些森寒：“你那里的床小，挤不下两个人。”
　　“床小不影响疗……等等。”谢南钧忽然意识到问题，“你们的一起睡，指的是睡一张床？？”
　　沈廷煜理直气壮：“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谢南钧：“……”
　　这没问题吗？
　　虽然，徐清然跟沈廷煜的关系确实好。
　　他和沈廷煜关系也好啊，可是光想想他们两大男人要同挤在一张床上，他就浑身冒鸡皮疙瘩，完全无法接受。
　　“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沈廷煜礼貌地给谢南钧留下这句话后，就把门关上了。
　　谢南钧仿佛经历了魔幻的一晚上。
　　越想就对沈廷煜这态度来气，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没忍住给他亲姐谢南依拨了通讯吐槽：“还有啊姐，我总觉得沈廷煜那狗比最近不对劲。”
　　“我刚刚去找他，结果发现他竟然跟徐清然睡一张床！”
　　结果谢南依听完，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谢南钧：“……？”
　　怎么跟沈廷煜说的话一模一样！
　　“你少操心人家的事！”谢南依说完，就把通讯给挂断了。
　　留下陷入自我怀疑的谢南钧。
　　心想，难道真正太矫情的人是他？
　　飞舰终于抵达位于天狼系的金乌城。
　　金翼军事总基地那里似乎是提前收到沈廷煜回来的消息，搞了超级大的阵仗欢迎他回来。
　　沈廷煜落地就得回去工作了，徐清然送完他，就开着他的飞行器从巨大的飞舰离开，一路往天蛇的庄园回去。
　　洗了澡吃了东西，开始看他让沈廷煜帮忙弄来的，穆子羽未来一周的行程。
　　手里捏着的触控笔，最后在三天后那一行的位置点了点。
　　两眼弯弯，无声轻笑。
　　·
　　穆子羽是个喜欢户外活动的人。
　　其中一项会定期去娱乐一下的项目，就是射箭。
　　他在俱乐部里甚至有专属的练习场，场地特别大，供他射击的目标也很多样化。包括仅在军事基地或军警学院普及的生物模拟系统，也能在这里找到，是仅他的训练场才有的特殊装置。
　　今天是他休假，来射击训练场放松的日子。
　　宽敞的训练场内，专门为穆子羽清理箭矢的几个工作人员，推着装满箭的小车子，来到穆子羽身边。
　　他视线落在前方，伸手抽了一支箭，开始架到弓弦上。
　　箭头瞄准了百米外的一个靶子。
　　穆子羽已经在训练场里玩了好几个小时，臂力还挺好，这么久也不见累。
　　瞄准了片刻后，他的手一松，箭破开空气飞了出去。
　　最后稳稳击中靶心。
　　这样的成就，没有让他感到高兴。
　　徐清然那件事作为银龙政变的导火索，引发的后续比他想的还要大。
　　当初以王戬为首的一波高层人员的离职后，让整个阵营的运作陷入混乱与停滞状态。他们之中的少数真去了金翼，大部分则像王戬那样，暂时休休假不问阵营事务。
　　还有一小部分，听说又开始打起他姐姐的主意，想重新扶持她争夺阵营指挥官的位置。
　　这些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王宫，加上网络上的舆论环境也越来越糟糕，他又被叫到宫里敲打了一顿。
　　他父亲甚至真把二公主叫了过来，当他面提出让她重新竞争银龙阵营指挥权的建议。二公主当时拒绝了，只是在听说了阵营这段时间面对的问题后，答应可以帮忙辅佐处理。
　　他的地位，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这让他这段时间感到无比烦躁，可是曾经最信任的军师弃他而去，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忙的焦头烂额的，事情却越处理越糟糕。
　　坊间很快就传出他指挥权不稳的消息。
　　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搞了什么民调。虽然不是官方投票，但参与的都是银龙子民，结果显示他的支持率掉了一大截。这简直让他焦虑得睡不着觉，心里又开始抱怨起徐清然。
　　心想他哪来那么大的影响力！
　　穆子羽越想越心烦，连平时格外喜爱的射箭都变得索然无味。
　　他体力还算充沛，但暂时没了继续玩的兴致，准备收拾一下离开。
　　手里的弓才刚放下，耳边突然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往前方飞快冲去。
　　再抬头一看，他靶场上最后射出的那支，还没来得及拔下来的箭被另一支狠狠穿破，同样击中在了靶心的位置。
　　穆子羽愣了愣。
　　这是他的专属训练场地，除非有他的邀请，否则平常时候其他人不可能被允许进来。
　　他在训练场游戏时，随身护卫们都会在周围护守，同时防止别人进入。
　　现在有人进来，就证明是他们的失职。
　　他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转身正准备去骂人，结果却看见守在他附近的几名护卫都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了。
　　而身后方高高的观赏台处，站着一位身穿银龙军部制服的高挑男人。
　　他缓缓放下握弓的手，露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睛，和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一张脸。与他视线交触时，还轻慢地弯了弯眼睛。
　　穆子羽在看清来人之后，差点气得心梗。
　　怒问：“徐清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现在是太月星上南洲的上校，不老老实实待在你的岗位工作，跑来这里做什么？！”
　　徐清然单手提着沉甸甸的弓，轻笑道：“我请假了啊，趁着假期，也想来放松和娱乐一下不可以？”
　　穆子羽瞪了瞪眼：“我可没批你假！”
　　徐清然手握着弓，直接从观赏台跳了下来。
　　稳稳落地后说：“我的假，当然是我自己说了算。”
　　“好，你不让我休假也行，那我们来谈谈公事。”
　　穆子羽见他靠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需要继续工作，但我正在休假中，没心情跟你谈公务事！”
　　“徐清然，你最好赶紧给我滚回天龙，否则别怪我降你官职和扣你功绩！”
　　徐清然轻笑：“穆子羽，我发现你是真的一根筋啊。”
　　穆子羽见他这么大胆直呼自己的名字，正要发火，又听见他说：“你带来的护卫全都被我打倒的情况下，你是哪来的胆子，敢威胁我？”
　　听到他这句话，穆子羽才反应过来他跟徐清然在这里对峙了那么久，吵吵闹闹的，周围却没有一个护卫出来护驾。
　　他心中大惊。
　　护卫队里还有不少3S级的精神力者，印象中，徐清然的精神池阶级也就只有双S的水平。即使是双S中的最顶尖者，一对一想靠技巧占上风或许还有可能，但他的护卫队有那么多人，徐清然是怎么轻松进来的？
　　徐清然对穆子羽现在的反应很满意。
　　笑得两眼弯弯的煞是好看，语气难得带着几分调皮的轻快：“不好意思，我的精神池又升阶啦。”
　　穆子羽：“……？”
　　什么玩意儿？
　　这距离他的灵魂定型都过去多久了，精神池怎么还能升阶啊？！
　　徐清然还是个正常人吗？
　　“穆子羽，我就简单问你，上南洲资源的申请，你到底应不应？”
　　穆子羽贵为王子，自然不满他对自己的态度，气呼呼地就拒绝了：“不可能！”
　　“其他星系现在的灾祸都还没处理好，谁有心思去搭理你们上南洲？！你不是很厉害吗？我以为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搞定一切，还需要什么资源？”
　　徐清然：“我确实可以，但你的人民弟子兵需要资源辅助。”
　　穆子羽态度坚决：“没钱，没资源，滚！”
　　徐清然滚是不可能滚的。
　　他眼底笑意逐渐裹上了寒霜，语调骤冷：“穆子羽啊，你是真的蠢。”
　　“给你机会选择一条轻松点的路你不肯，非要选困难的。”
　　“行吧，我就当你喜欢挑战和刺激。”
　　徐清然说完，把手里刚才用来装逼的弓随手丢开后，就大步朝穆子羽走去。
　　直接对他动手。
　　穆子羽看出他的袭击意图，在没有护卫能够依靠的情况下，他只能掏出随身武器还手。
　　结果才过没几招，他就直接被徐清然的精神力给碾压了，整个人被他摔出去。摔得老远，疼得他眼冒金星，心里震撼是一层惊过一层。
　　怎么比他当初在军学院感受到的力量，又更强了？！
　　穆子羽对徐清然的印象，仍停留在与他有一战可能的时候。
　　徐清然不知道从哪个护卫身上抽来了个可以配合精神力用的软鞭，走到穆子羽面前后，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小石墩上，卷成一捆的软鞭被他一下甩开。
　　“我还是双S的时候，你都不一定打得过我。”
　　“现在我精神池又升阶了，你是做梦呢，才想着能压我一头？”
　　穆子羽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徐清然对着他很浅地笑了一下，旋即手中鞭子用力一抽，毫不留情甩到他身上。
　　“看来之前把你套麻袋揍一顿的事，已经快被你忘记了。”
　　他不带感情地扬了扬嘴角，说：“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创造新的记忆。”
　　穆子羽：“……！”
　　玛德，他就知道，当初果然是徐清然打的他！
　　他试图从徐清然的魔爪中逃离。
　　但他根本就打不过现在的徐清然，而这个被他包揽的专属训练场周边每次都会被清场，安静无人，更不可能不会有其他人来救他。
　　穆子羽只能乖乖挨揍，最后又被徐清然一记手刀给敲晕。
　　再次醒来，他已经又被带到陌生的地方。
　　看起来像是某处人烟稀少的受灾区。
　　他整个人呈大字型被拷在了一个大板子上，手铐材质和灌注的精神力量，足以压制住他的精神力阶级，防止他逃脱。
　　正在剧烈挣扎，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咚’音。
　　他停止动作，抬头一看，又是一惊。
　　距离他头颅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深深插了一支箭。
　　再看向箭飞来的地方，徐清然就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那把深色的长弓，弓弦上尖锐的箭头对准了他的方向。
　　徐清然，他的分营上校。
　　此时此刻正对着他和煦一笑，寒声威胁：“穆子羽，我劝你最好别再乱动。”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第76章 以下犯上
　　徐清然话音刚落，穆子羽甚至还没来得及有乱动的时间，另一支箭就‘歘’的贴着他脸颊擦过，落到板子上。
　　期间还不小心划破他耳朵，疼得他一阵激灵。
　　刚想开口吐槽，远处的人就先恶人先告状：“啧，都让你别乱动了。”
　　穆子羽：“……”
　　他明明就没动！
　　震怒间，另一支箭又深深插进右脸旁边的地方。
　　长箭受到冲击力道的余波影响，摇摇晃动。这次虽然没擦破他耳朵，但射击的力道破空而来时附带的精神力波动，还是磨得他耳朵疼得发红。
　　惊得他心脏一跳，怒问：“徐清然，你到底会不会玩？！”
　　徐清然又拉了一支新的箭，笑得漫不经心：“不好意思，应该是不太会的吧。”
　　弓箭术，徐清然前世学过。
　　但也就只是用来猎杀高移速，高机动性而且还能飞的异兽，然后水平百发百中的程度而已。人嘛，暂时没瞄过，所以他觉得水平应该是一般般的。
　　系统：「……」
　　受不了，这是什么凡尔赛宿主。
　　穆子羽不知道徐清然前世的成就，见他抬手又重新瞄准他的头，握弓拉弓的姿势看起来还特别随意，心脏就突突狂跳。
　　徐清然敛起笑容，问他：“上南洲的那些资源，你给不给？”
　　穆子羽才明白，徐清然这是打算以这种方式威胁他。
　　咬了咬牙：“银龙前段时间才被你害得好几个股东撤资，连莫家都暂停了军器的供给。现在全阵营过得紧巴巴的，我上哪儿给你找资源？！”
　　才回完话，徐清然手里的箭就插到了他头顶的位置。
　　距离他脑袋有多远不清楚，但感觉很近。
　　徐清然又拿起一支箭，没有多余的话：“上南洲的资源，给不给？”
　　穆子羽逐渐反应过来，徐清然从刚才到现在的举动，都只是在人体描边，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他就单纯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威胁和恐吓他，逼他就范。
　　于是穆子羽稍微放松了点，继续硬气说：“没有！不给！”
　　是啊，他是帝国三王子，徐清然根本就不敢伤害他！
　　刚这么想完，被挂着的左手掌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徐清然拉紧的弓弦已然松开，发射出去的那支箭刺穿他手心，把他手掌紧紧钉在了板子上。
　　穆子羽痛得抽了口凉气，对着徐清然大喊：“你在做什么？！你这是以下犯上，是要被治罪的！等我从这里离开，我一定要马上革去你的职务，把你送进恶塔！”
　　话音才落，右手掌也蓦地传来了相似的剧痛，痛得他脑袋一阵嗡鸣，双手很快就陷入麻痹状态。
　　只是轻轻扯动，就痛得肉骨仿佛快要被撕裂。
　　穆子羽如今的状态，说的话毫无震慑力。
　　徐清然跟没听见似的，啊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技术不够好，失手了。”
　　才说完，穆子羽的膝盖又跟着中了一箭。
　　徐清然低笑：“对了，把我送进恶塔的时候记得让人下手狠一点，最好把我折磨死。”
　　“否则，我不仅能杀你，从恶塔出来后还能把你亲爹给杀了。”
　　穆子羽先是怀疑了一下耳朵。
　　再看徐清然游刃有余的表情，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徐清然哪是技巧不娴熟？
　　明明就是指哪儿打哪儿的程度！
　　随后，穆子羽不同的身体部位又被徐清然射中了好几箭。
　　徐清然也不再重复问他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的，时而击中他的身体，时而与危险的地方险险擦过。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支箭会射在什么地方，能不能避开要害，搞得他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伤口的血弄脏了穆子羽浅色的衣服。
　　直到又一支箭擦破他脖子命脉的位置划过，重重埋进板子里，他才从徐清然冷静的眼神里看出——对于杀人这件事，不管身份不管关系，他就没什么不敢的。
　　他只是享受玩弄猎物的感觉。
　　……他就说，他银龙当初就后悔不想要徐清然这个祸害了！
　　疯起来根本就不当人，眼里哪还有自己的上司？简直跟上南洲的那群叛逆军没什么差别！
　　徐清然盯着穆子羽满头大汗的那张脸，还有又气又害怕又委屈得快要掉泪的眼睛，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箭头瞄准的位置忽然移到了他胯下。
　　嗖的一下，击中底下那块空出来的地方。
　　穆子羽瞬间觉得胯下一阵阴凉。
　　终于肉眼可见的慌了：“徐清然，你给我仔细瞄准了，别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刚喊完，又是一支箭。
　　落脚处距离他某处不可言说的位置，又靠近了一点。
　　穆子羽这下子脸是真黑了。
　　看着逐渐暗下的天色，还有越来越不做人的徐清然，终于没忍住松口：“行了行了，我给我给！我尽量给上南洲送点新的资源好吧！”
　　徐清然却没有回话。
　　手里的箭还在不断发射，落脚点又离他某部位近了点。
　　穆子羽惊得感觉那个地方都在发抖，见徐清然不为所动，只能咬牙大喊：“我按你邮件里提到的量给行了吧！”
　　徐清然冷笑。
　　果然，发出去的邮件穆子羽都看见了，愣是一封不回。
　　“我刚刚给你机会你却不答应，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徐清然说道，“我要双倍。”
　　穆子羽：“？”
　　他气得差点抽过去：“你你，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徐清然听了问他：“啊，可以吗？”
　　“我还以为不行，既然你那么说，我就直接去抢了？”
　　穆子羽：“……”
　　那肯定是不可以啊！！
　　银龙这段时间或许真出了点内部问题，但以银龙管辖星系里的天然能源资源是富到流油，是金翼近一倍量的情况来看，不存在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的结果。
　　徐清然想着，手又是一松。
　　新的箭，几乎是贴着穆子羽重重镶入进板子里，甚至还滋啦一下划破他最外层裤子的布料。
　　穆子羽整个人狠狠抖了抖。
　　见徐清然面不改色又抽出一支箭，放在弓弦上对着他用力拉开，终于，流下一滴耻辱的泪水大喊：“我答应，我答应了还不行吗！！”
　　资金没了可以再赚，但重要部位没了就不能再生了！
　　徐清然挑眉，指尖夹着箭身，随沉甸甸的长弓一同放下。
　　缓步走到穆子羽面前，问：“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前面非要倔到底，最后不还是得答应。
　　给出的还比原本的量多一倍。
　　穆子羽一脸屈辱瞪着他：“赶紧，把我放下来！”
　　徐清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指了指自己胸前别着的精致胸针，说：“别想出尔反尔，我把全过程录下来了，音频也有。”
　　“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把它放出来，让全帝国的子民都看见你最丢脸的样子。”
　　穆子羽：“……”
　　他不明白，他明明是最尊贵的帝国王子，为什么能让徐清然这样威胁？
　　谈完正事，俩人短暂静默。
　　徐清然抬眸看了眼挂在上面，别开头紧抿着嘴，眼神不甘又忿忿的穆子羽。他的人生状态似乎总是这样，有各种各样的不甘心和不服输，却又无能为力。
　　突然没头没尾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喜欢射箭？”
　　穆子羽愣了一下，没什么好语气回道：“就只是兴趣和喜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别扯开话题！”也许是血流得多了，他脸色白了一层。
　　“我穆子羽向来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你的要求就不会食言，你赶紧放我下来！”
　　穆子羽这个人性格虽然像是有点大病，头脑简单脾气直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三心两意犹豫不决又总是没个定性。但有一点好，就是他承诺的事情，只要办到了他给出的前提条件，就基本不会食言。
　　徐清然没理他，而是又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要成为银龙的最高指挥官？”
　　“也是因为喜欢吗？”
　　穆子羽被他问得一怔。
　　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听见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回话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口。
　　穆子羽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那种爱玩爱闹的纨绔子弟。
　　比起正经学习，他更喜欢玩乐，尤其喜欢那些刺激的户外活动。什么骑马、射箭、滑翔跳伞等等，不然就是踢球打球跑酷之类的运动。对治国和军部谋划管理，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很是一窍不通。
　　问他喜欢吗？
　　细想下来，他从担上责任开始就没有一天觉得快乐。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非要对指挥官这个位置那么执着？
　　因为这条信息，从他记事起就像是被输入到他脑袋里的指令，告诉他必须要去争夺和做到。
　　他想玩乐，想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母亲就天天深夜在他面前痛哭。
　　说这是他身份的使命，只有办到了才能保障他们母子的未来，每天都在告诉他身为王室的孩子，他就是需要去争夺。
　　而他的父亲，孩子众多。
　　只有开始担大责任的那位，才会被他多看一眼。
　　想想银龙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母亲每日为他担忧以泪洗面，父亲对他的失望，他也很心累。
　　根本就不想过这么压力的日子。
　　沉默中，徐清然又扎心道：“穆子羽，你不是这块料子。”
　　“这个职位，你做不来。”
　　穆子羽被戳中了痛处。
　　大概是在想，今天在徐清然面前已经把毕生的脸都丢光了，只能摆烂大喊：“我也知道我做不来！那又能怎么办？！如果放弃这些，我就会失去很多东西！”
　　他当然清楚自己不行。
　　以前能勉强坐稳位置，靠的也是王戬那些老将和官员从旁辅佐，替他盯好阵营大大小小的事务，出谋划策。现在他们全跑了，他的状态每况愈下，无枝可依，日子过得一片混乱。
　　有时候真他爸的想撂担子不干了。
　　“失去什么？面子？夸赞？吹捧？还是需要付出代价换来的关注？”徐清然淡声问道。
　　穆子羽又是一噎。
　　徐清然嘲讽：“除了这些虚的东西，你甚至连你王室的身份都不会失去。”
　　“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穆子羽听得怔神。
　　想了半天，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徐清然又冷眼问他：“需要让自己痛苦才能换来的关注和亲情，有价值吗？”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抽出他的精神力刀，随手喀嚓几下就把锁住穆子羽四肢的锁铐给砍断了。
　　板子上的人猝不及防从上面摔了个狗啃泥。
　　却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暴躁起身，而是维持摔倒的姿势，翘着屁股，视线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矮小的草叶不说话。
　　天色渐晚，周围的I类和II类魔鬼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
　　徐清然没打算留下来跟它们起冲突，转身往飞行器停泊的方向走去。穆子羽听见他脚步渐行渐远，逐渐回神想起自己是被他拐过来的，只能赶在他消失前努力忍着身体的伤痛，一瘸一拐追在他身后。
　　等靠近了点，才念念叨叨：“你说得简单。”
　　“王室里现在就没剩下多少孩子，二姐现在一心扎头她的科研大业，我就这样走的话银龙怎么办？直接向金翼服输？那不可能！”
　　“要是真让穆子玥成为新任王帝，那我指不定还真没法随心所欲过日子了！”
　　徐清然头也不回：“简单，找个靠谱的新指挥就行。”
　　“比如像我这样有能力的人。”说这话的语气，还格外谦虚。
　　倒是差点把穆子羽给听傻了，骂骂咧咧：“……草，徐清然你野心真大！你跟我说这么多，原来就是在觊觎我的位置？！”
　　徐清然轻笑：“对啊。”
　　穆子羽：“……”
　　有时候真的烦徐清然这种连说个谎都不愿意的人，现在简直跟真心喂了狗一样难受。
　　穆子羽每走一步就痛得表情扭曲，龇牙咧嘴说：“想也没用，你又不是王室的人，不可能接手阵营最高指挥官的位置。”
　　徐清然也不恼怒，只慢悠悠说：“说实话，你们这种封建糟粕思想真应该废除了。”
　　“那要是王室以后生出来的蛋都和你一样拉胯，非要从矮个子里挑高个管治阵营，这跟提前加速帝国的灭亡有什么区别？”
　　穆子羽：“……”
　　数不清心脏今天被扎了多少刀。
　　话题结束，周围又是一阵静默。
　　穆子羽正郁闷着，前方突然响起了枪声。
　　闻声抬头，见到徐清然正慢慢放下他握枪的那只手。而他视线看向的地方，炸开了一小团红雾。
　　心事重重的穆子羽这才发现，四周的魔鬼群已经开始慢慢膨胀活动了。
　　他有些着急，慌乱摸了摸，没在自己身上摸到武器。
　　受着伤，又只能一拐一拐慢慢走着，盯着四面八方朝他们涌来的魔鬼干着急。
　　魔鬼群一批又一批的，像潮水那般密密麻麻冲向了他们。
　　但每次都还没来得及进入攻击范围，这些子体魔鬼就炸开了，化作无数小碎片落在地上。惊得连子体源能都还没探完的穆子羽下意识抬头，发现走在前面的徐清然已经把它们母体的源晶给击穿了。
　　就算偶有几只靠近，他只一眼，就能把刀子准确捅在目标的源晶身上。
　　打击的动作既赏心悦目，又充满安全感。
　　穆子羽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当初震惊整个军学院的出彩学员，究竟有多优秀。
　　……王戬说得没错，徐清然这样的感知天赋，别说全帝国，就算放在全格莱尔星系团内都是很罕见的。不怪那些老将要气他，把这样的人才丢到帝国不闻不问的偏远星系。
　　他就这样默默跟在徐清然身后，安全回到飞行器。
　　一路上无话可说。
　　待他坐上副座，徐清然又对他开了口。
　　第一句话就挺直白炸裂：“比起你，我更讨厌穆子玥。”
　　“既然凯安帝国现在只有你们这两个蛋可以选，在把你从指挥官的位置拉下来之前，我可以改变银龙营的舆论现状，还有子民们的不满。”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少犯蠢，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幼稚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小动作。”
　　穆子羽动了动嘴皮子，最终决定先反驳后面那句：“……送你到天龙系的事情不能全怪我，谁让你得罪了宁洛姑姑和封家？”
　　徐清然看都没看他：“所以才说你不行，一点主见和思考能力都没有。”
　　穆子羽：“……”
　　他真天生跟徐清然八字不合，每次谈话都气得想吐血。
　　“反正左右都要被控制，那你还是被我拿捏着吧。”
　　徐清然笑了一下：“毕竟我那么厉害，以后传出去，人家听了也觉得情有可原。”
　　穆子羽：“……”
　　真的很想骂人。但想到刚才徐清然大摇大摆横穿让大部分军卫都感到头疼的魔鬼群，又觉得自己的愤愤然很无力。
　　最后只能闷闷道：“你说得轻巧。”
　　“事情发展到现在，银龙子民的不满和网上的舆论风向，已经不是刷刷你的名号，或者把你调回主要任务星系就能够完全转变的了。”
　　徐清然启动飞行器，闯进了天空。
　　用力拉了一下手杆子，语调漫不经心说：“如果，能把旧银龙城抢回来呢？”
　　穆子羽先是一愣。
　　然后瞪大眼，一脸看人吹大牛的表情面向徐清然：“你？你想把银星抢回来？？”
　　这比要抢走他银龙总指挥的位置，还异想天开。
　　穆子羽道：“徐清然，领大军执行这种大任务的权利，可不是我这个总指挥说了算。你要凭成就凭功绩让军部的人对你信服才行，可你连上南洲都还没收服，又怎么让整个天龙系的军卫听命于你？”
　　徐清然：“你老实点，我要的东西你都给我，我就能做到。”
　　穆子羽：“老子堂堂帝国三王子——”
　　徐清然淡漠的眼神朝他侧了侧。
　　穆子羽被他一盯，身上那些快要被他遗忘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只能把剩下的话强行吞回肚子，生着很弱的气说：“……这种事情也得按阶段性进行，你先至少让我看见点成绩！”
　　徐清然笑了一声。
　　小问题。
　　穆子羽被徐清然送回了他的府邸。
　　迎接他的侍卫和仆人见到他狼狈的样子，满脸错愕，下意识看向了他身边的徐清然。
　　……这情况，可真莫名的熟悉。
　　穆子羽被他们盯得脸红，但还是只能咬牙帮着徐清然掩盖真相：“……我今天去射箭的时候，不小心遭人暗算抓走，是路上正好遇见徐清然上校，他救了我之后护送我回来。”
　　“我身上的伤……跟他没关系！”
　　好憋屈。
　　但是又打不过，现在他还给他画大饼开出了福利，更加不能拒绝了。
　　徐清然对穆子羽的态度很满意，离开前用着格外温和又尊敬的语气对他说：“那就不打扰三殿下休息养伤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殿下再找人通知我就行。”
　　穆子羽：“……”
　　寒毛瞬间竖起。
　　徐清然逗完穆子羽，心情极好地回到了飞行器。
　　他没有马上启航离开，坐在驾驶座上思考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之余，顺便刷刷手机看一看网上近期比较热门的新闻和话题。
　　最热门的话题，当属沈廷煜的回归。
　　他人还没落地帝国就已经收到消息，当天也有一堆媒体前去堵他。躲不过采访，只能简单回应几句。
　　没说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哪里做了什么，只告诉大家他休假调整了一下心情。
　　也用比较官方的说辞，回应了金翼营的挽留。话术精湛，完全让人看不出他其实原本就没有辞职的心思，反倒成了金翼营极力挽留，而他放不下帝国子民安危，所以重新回到岗位。
　　不出意料，坊间对他的舆论评价又上升了个档次。
　　甚至有人觉得，以他对金翼营的重要性和这几年的功绩，也应该给他再升升官职，正好可以填补不久前刚退休的总营大将的位置。
　　网友们讨论得激烈。
　　徐清然在车里安静地看着沈廷煜那段不长的采访剪辑，结束前听见采访的记者先生问他：“那想问问沈上将，这次的休假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有没有成功平复你的心情呢？”
　　沈廷煜对着镜头，沉思片刻。
　　旋即笑得温柔：“是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也很好地治愈了我的心情。毕竟是私人行程，具体什么趣事，我就不说了。”
　　“反正，我很开心。”
　　最后那句话，是直勾勾盯着镜头说的。
　　徐清然猝不及防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仿佛能感觉到他正透过镜头在看他，心脏下意识跳了一下。俩人在上南洲经历的那些黏腻瞬间，也如同播电影般在他脑中一帧帧闪过。
　　耳朵微微发烫。
　　啧，狗男人。
　　徐清然退出沈廷煜的采访片段，又刷了下时事新闻。
　　在一堆很官方的新闻里，突然见到了莫成非莫氏集团的名字。
　　【标题：全帝国最快的水陆高铁，一天横跨整个星球不是梦！】
　　是说，莫成非底下专门负责高铁制作和技术运营的公司‘神迹’，不久前终于完成了天蛇系水连星的全球高铁计划。用的是他们公司底下最新型的水陆两用高铁，也是目前凯安帝国运行速度最快的高铁，并且在测试中顺利完成环绕星球一圈的成就。
　　往下再翻翻，没少见到莫家在各个领域的成果新闻。
　　除了交通科技，还有房屋筑造、军器研发、医疗方面甚至跟帝国二公主有密切合作，为人和动物都研究出了不少救命药物。其余商业板块，还涉及食品研发和制作、服装首饰等名牌大公司的合作。
　　总而言之，他这位叔的业务覆盖范围简直不要太广泛。
　　不过，这倒是让他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了新的想法和打算。
　　徐清然当机立断，给莫成非拨了道通讯。
　　响了一会儿，对面才接通：“徐清然？找我什么事？”
　　徐清然也不含糊，直接就问：“莫先生，想不想赚大钱？”
　　·
　　徐清然被邀请到了莫成非的总公司。
　　恰好跟穆子羽的府邸就在同一颗星球上，他很快就到了。
　　前台提前收到楼上的通知，他一进来，就立刻派人送他一路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莫成非人没在里面，前台美丽大方的小姐给他送了杯咖啡进来，让他稍等片刻。
　　才知道，他给莫成非打电话的时候，后者正在开会，到现在都还没结束。
　　“好的，谢谢。”徐清然礼貌点头。
　　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退了出去，转头就压低声音，跟几位偷偷在外面等待的同事激动交谈：“卧槽，徐大少！！”
　　是失踪很久的大少！他回来了！
　　以及，他怎么那么牛逼，连他们老总这样的大人物都认识？！
　　徐清然抽空在网上看了眼莫成非底下的涉及产业，越看越满意。
　　大概等了半小时，开完会的莫成非才终于回来。
　　拄着杖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让人头疼的后辈，表情还是那么严肃：“干什么？你一个对经商一窍不通的孩子，还能帮我赚钱？”
　　徐清然笑了笑：“说来，我已经收到银龙营给我的特邀生嘉奖了。”
　　“听说莫氏这里为我奖励的铸造花费了不少心思，多谢了。”
　　莫成非冷哼了一声，在他宽大又舒适的总裁椅子上坐下。
　　问他：“所以，你想跟我谈什么生意？”
　　“算不上什么生意，就是有一个很好的投资商机。”
　　徐清然姿态悠闲往沙发背靠了靠，说：“是这样，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地方，那里暂时还没让其他商业大佬霸占，莫叔叔要不要考虑，成为抓住大饼的第一人？”
　　“就当是答谢你监督底下人员，给我制造了那么好的出行和战斗工具。”
　　莫成非不发一语盯着他。
　　看他两眼弯弯，嘴角微微笑的样子，仿佛长着一对狐狸耳朵，身后还有一条狐狸尾巴在那里摇晃。以及那声格外亲切的‘莫叔叔’称呼，无处不在提醒他徐清然可能是在挖坑了。
　　但莫成非在短暂沉思后，还是问他：“什么地方？”
　　徐清然嘴边笑容又深了几分，理直气壮回答：“上南洲、太月星……天龙系。”
　　莫成非：“……”
　　眼神凉凉：“徐清然，你当我人傻钱多？”
　　天龙系确实是商业圈大佬们都没有踩过的地方。
　　但不是因为他们没发现，而是因为那里已经默认是被帝国遗弃的荒区。居民条件也非常不好，是出了名的贫民区，稍有名气的商铺品牌开到那地方，就只是等着倒闭。
　　莫成非想着，顿时就气笑了：“天龙系能有什么饼？你给我画的大饼？”
　　徐清然不慌不忙：“我过去的时候，除了太月星，其余两个星系也看了眼。”
　　“山高水清，各洲特色鲜明风俗多样化，受环境影响，还有不少只在当地才能看得见的动植物。而且地广人多，完全能成为你发展后续事业的人力生产地，还很适合作为生物和药学研究的新基地。”
　　甚至很多被魔鬼群占据的地区，都有许多许多的天然资源。
　　只要包下，就是大赚。
　　徐清然说：“据我所知，天龙曾经是银龙管辖星系中最繁华的那一个，能差到什么地方？而且它地理位置特殊，衰败前还曾经是最繁华的贸易港口。落到现在的地步，主要是魔鬼群的影响。”
　　徐清然转头看向办公桌后面的莫成非，对他说：“只要把这个最大问题解决了，再夺回旧银龙城，就有可发展空间。”
　　莫成非沉默。
　　早些年，也有心气比较大的商圈大佬想要投资天龙系，让它起来。抛开魔鬼群的灾害，天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地方，谁要是能第一手在那里稳住地位，几乎就能稳住在天龙系的名望。
　　第一个在那里发展做大的，最能让人记住名号。
　　尤其是路道、公共交通工具等日常便利的征收权，全都能握在手里。但因为帝国的不闻不问，逐渐截断的资源运输，导致那里的受灾情况越来越严重，砸钱的人都惨淡收场。
　　莫成非知道徐清然现在正在管治上南洲，沉吟半晌，说：“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
　　“我听说上南洲是太月星最难管的地方，各城四分五裂。你想拿下旧银龙城，肯定少不了军力的帮助，那你现在至少要让我看见，你有本事让他们归一。”
　　徐清然刚要开口，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莫成非一眼，后者伸了伸手示意他先接通处理事情。
　　接通之后，里面传来毛副官急呼呼的声音问他：“徐上校，请问你这趟要离开多久才会回来？”
　　徐清然笑了笑：“不知道，这不得等我玩够了才回去吗？啊，也可能突然觉得累了，就不想回去了。”
　　毛副官：“……”
　　就没见过他这种又摆又给力的上校。
　　徐清然：“怎么？我事情不都安排好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等毛副官说话，他又道：“出问题就自己解决吧，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加油。”
　　毛副官：“……”
　　“是没什么问题，营区里的军卫也很听从你给的任务安排，不敢懈怠。主要是你这一走已经半个月了，南城西城那里的军卫没见到你，总是来问我。”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想当初，他服务过好几任上校，每一个都很想让上南洲的人听他们的话，但就没一个能有徐清然现在这样的待遇。本来四分五裂，对银龙官方高层人员很是排斥的东西南城三大区域的军卫，竟然主动问起上校的行踪，对他很是挂念。
　　南城上半区的人今早才特别担忧地问他，徐清然是不是被西城的事情气着了，又或者是对他们现在的水平和进度格外不满意，所以撂担子不干了？
　　如果是这样，希望他能努力把人劝回来。
　　……上南洲的人竟然在担心他们的上校跑路！
　　简直魔幻。
　　徐清然听完，看了莫成非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后提高声量重复：“哦，所以我亲爱的副官，你是说——南城、西城还有东城的军卫，都迫不及待想要我回去，还担心我辞职不做了？”
　　毛副官：“……是的。”
　　这语调，是怎么回事？
　　徐清然弯着眼睛，又问：“那北城呢？”
　　毛副官回答：“北城，还是老样子，毫不关心。”
　　”哦。“徐清然拉长了尾音，又不紧不慢说，“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我没亲自去训过的北城，还不听话了是吧？”
　　毛副官：“……”
　　他们的上校是又发神经了吗？
　　莫成非：“……”
　　这刻意彰显什么的语调，让人听得格外牙痒。
　　徐清然把该传达的信息都让莫成非知道后，才对毛副官说：“不知道，就让他们等着吧，实在不行就告诉他们我不想干了也行，最近确实觉得累。”
　　毛副官：“？”
　　徐清然：“挂了。”
　　远在上南洲的毛副官对着结束的通讯，陷入很久的沉默：“……”
　　——所以徐清然到底还回不回来了？
　　他不会真想跑路吧？不能够啊，真跑了上南洲肯定又要炸！
　　徐清然结束通话，笑而不语地看向莫成非。
　　莫成非沉默片刻，对他道：“你总要给我一个观望的机会。”
　　徐清然点头：“放心，莫叔叔这么帮助我，我肯定不会坑害你。我没想着让你马上就加大力度直接对天龙进行改革，我就是想以上南洲为改革推进的起点，做一些基础的建设。”
　　“你如果不放心，我也会让我手底下现在捏着的戚家产业，一并参与。”
　　“你在上南洲的投资后期要是没回本，我就把我手上握有的那些资金，都赔给你。”
　　莫成非手指在握着的拐子上来回轻敲了几下。
　　问他：“好，你现在需要什么？”
　　他做好了徐清然会开口说出什么城市建设、大兴交通等的宏伟计划。
　　结果沙发上的人想了一会儿，跟他说：“首先，给上南洲通个网，再建立好一点的电信站点吧。”
　　“那破网，搞得我在那里想直播卖惨都不行。”
　　莫成非：“……？”
　　随即脸色一黑，重重拍了下桌子。
　　徐清然顿了顿，心想难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结果就听莫成非对他怒问：“徐清然，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说了那么多，你就只要我帮你通网？！”
　　他是真情实感在发怒，脖子都染上了绯红：“通个网能花多少钱！你这个要求，简直是对我极大的侮辱！”
　　气死他了，这辈子就没被人提过那么小的要求！
　　徐清然：“……”
　　万恶的资本家，他好嫉妒。


第77章 戏弄
　　徐清然和莫成非，进行了一场相当‘愉快’的会谈。
　　第一波收获比他预想的还要多。
　　用莫成非的话来说，现在应他的那些要求，连买他手底下的其中一家小公司都不够的。
　　结束商议时，莫成非又接了通电话。
　　对面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他的语气和态度听起来格外平和与尊敬。
　　等挂了电话，莫成非问他：“我等下要和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合作伙伴吃饭，你要来吗？”
　　徐清然虽然疑惑，但心想能跟莫成非约上饭的肯定不是个小人物，便答应去了。
　　直至抵达餐厅，他跟着莫成非来到被包场的顶楼。
　　预定好的餐桌旁坐着一位女人，发色染得跟他的相当接近，烫了非常大方奔放的波浪卷。红唇烈焰，身材曼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岁数……反正看起来比莫成非小了起码一轮。
　　徐清然默默瞥了莫成非一眼。
　　努力让自己不散发奇怪的思想，不抱有色眼光去看待他跟这位合作伙伴的关系。
　　入座前，莫成非才向他介绍：“清然，这位是凯安帝国二公主，穆叶莎。”
　　徐清然微怔，又打量了穆叶莎一眼，迟疑开口：“二公主殿下，你好。”
　　传说中那位科研狂魔二公主？
　　……风格跟他预想的，倒是完全不一样，看起来也是个挺有个性的人。
　　穆叶莎起身跟他握了握手，笑得大方：“徐清然先生是吧？”
　　“幸会，虽然没和你见过面，但我已经听说过不少次你的名字了。”
　　几人一同入座。
　　餐厅很快就给他们上了食物。
　　穆叶莎捏着汤勺，搅拌了一下碗里香甜浓稠的南瓜汤，对徐清然说：“上面这段时间请我插手了银龙营的事务，听说我那位不成器的弟弟，把你给送到天龙系的上南洲去了。”
　　徐清然想了想，说：“上南洲挺好。”
　　穆叶莎听得大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在上南洲任职的长官，给出这样的评价。”
　　“不过这也不错。”
　　“我早前派去太月星做实地考察的团队，给我带回了不少那里动植物和土地的样本，看得我是越来越馋了。”
　　穆叶莎从很久以前，就有意把研究拓展到天龙系。
　　只是她等了很久，没等到天龙的地方情况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大部分领地被魔鬼群占领，阵营也在明面上逐渐放弃，将官们还不作为，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她不是没给银龙反映过天龙被忽视的事，但或许是因为那里人民与军卫的反叛，帝国这里似乎也有意想敲打，就默许了对天龙的放逐行为。
　　不过刚刚跟莫成非通完电话，来的路上他跟她提到徐清然这位后辈对改变天龙现状的一些想法。
　　徐清然这个名字她不陌生，她偶尔也上网冲浪，但最主要还是从身边人口中听说。关于他传闻的过程演变也非常神奇，很难得遇见最开始身边都是吐槽与骂声的人，到最后对他只有佩服和夸赞。
　　自然而然，穆叶莎就对徐清然同样感兴趣起来。
　　她跟他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先不提整个天龙系，就单从太月星来说，只要你能在五年内让它恢复七成，我就能在那里开始建立研究基地。我手里有很多人脉，现在在银龙也有话语权，你想要的，需要的，我都能帮你弄到。”
　　穆叶莎勾嘴微笑：“我想要的很简单，天龙那么好的地方，我希望能在那里有第二个像玲珑城那样了不得的基地。”
　　徐清然也跟着笑了。
　　这一点也不简单。
　　他垂眸沉思片刻，说：“五年吗？”
　　穆叶莎：“怎么？觉得时间太少了？”
　　她设个期限，主要也是希望徐清然不会因为获得依靠而懈怠。
　　正考虑要不要给他拉长，就听见他说：“不，太久了。”
　　徐清然很浅地弯了一下眼睛：“只是太月星的话，两年就够了。”
　　饭桌上一瞬间安静。
　　就连默默听着他们谈话，边吃东西的莫成非，都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徐清然。
　　半晌，穆叶莎才笑出声来：“哎呀，早听说徐家那位大少爷特别嚣张，现在亲眼见到本人，确实如此啊。”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股嚣张劲儿。”
　　徐清然跟穆叶莎互留了联系方式。
　　人脉+1。
　　饭桌上的氛围还不错，穆叶莎又跟莫成非讨论了一下医药方面的生产与研究。
　　等谈完他们之间的事务，莫成非又转头板着脸对他提醒：“我对银龙的现况不抱任何信心，现在也是因为你去了上南洲，才信它能有改变的空间。我和戚家关系虽然很好，但你要是搞砸了，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清算得明明白白。”
　　“你最好别让我和你外婆他们失望。”
　　徐清然微笑：“没问题。”
　　今晚吃的餐，光从卖相来看就不便宜。
　　等准备结账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家开在市中心，顾客非富即贵的餐厅，也跟莫家沾了点关系。临走前莫成非还大手一挥，让服务员把餐厅里最贵的红酒拿出来，给他和穆叶莎各送了一瓶。
　　说是帝国王室御用酒庄里出来的。
　　而那个酒庄的主人，是莫成非的一位好朋友，每年都能从他手里拿到几瓶有价无市的好酒。
　　徐清然羡慕得，差点没忍住开口跟他直接要多一瓶。
　　当然，他还是很好地维持住了做人的底线。
　　系统：「……」
　　头一回知道它家宿主有这种东西。
　　穆叶莎似乎是个爱喝酒的，也不推脱，一脸兴奋收下了：“哎呀，我就知道这酒你这里肯定还偷藏了几支。”
　　“太感谢了莫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它！”
　　说完高高兴兴提着红酒瓶，踩着她红色的高跟鞋，踏着风情万种的步伐离开了。
　　莫成非又把徐清然送回他飞行器停泊的地方，才跟他分开。
　　徐清然走回飞行器的路上，没忍住给戚和谦发了条消息，问他自己在戚家那里即将接手的遗产数额。
　　财务管理他确实不怎么清楚，戚盛雪留下来的资产，他现在都委托给戚家着手处理。听说他舅舅还提前帮他做了规划，帮他利用多余的钱去做正规投资，这段时间可能又赚了点。
　　戚和谦在他回到碧水山庄的大别墅时，才回他消息。
　　【戚和谦：文件发你邮箱了。】
　　徐清然随便看了一眼。
　　心情突然就平衡了。
　　原来他也挺有钱，买下整个上南洲好像还绰绰有余？
　　但比起莫家那样的，还是差得远了。
　　没关系。
　　徐清然在心里想道，反正有没有钱是一回事，对他来说只要打架厉害就行。这样以后就算缺钱，他可以靠着拳头去赚。
　　不给钱就打一拳那种赚法。
　　系统：「……」
　　这是不对的喂！
　　徐清然想想又给戚和谦发了条消息。
　　【帮我跟三舅舅说一声，安排点资金，我要投资上南洲。】
　　【戚和谦：？？？】
　　徐清然这次回到繁华星系，主要也是为了送沈廷煜回来，省得这只粘人的大狗狗又不高兴。
　　他原本的计划是送完沈廷煜，再跟穆子羽‘商量’好要的东西就马上回去。不过，听毛副官说上南洲里的那群人做得还不错，又格外‘想念’他，就开始一身反骨，决定多留几天。
　　反正临走前他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还能趁机等穆子羽给他把第一批的资源整理好，一起带回去。
　　然而他的假期，其实也没过得太轻松。
　　见完莫成非的隔一天，前段时间刚被他威胁的穆子羽亲自给他打了电话。
　　语气态度比之前好多了，问他：“徐清然，你什么时候回上南洲？”
　　徐清然以为他又来催自己工作：“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准备好给我，我就回去。”
　　对面的穆子羽安静了一下，说：“那还要一段时间……正好，你闲着也是闲着，来给阵营做点贡献吧。”
　　徐清然：“穆子羽，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子羽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隔着电话，还是努力维持最后的骄傲，拿出他作为帝国王子的高贵口吻吩咐：“就是，仙女系的红城，西7区那里的魔鬼清剿最近到了关键时候了。”
　　西7区也是银龙营规划几年的结果。
　　跟上南洲困难前进不同，它不仅仅是最大的霸主已经被锁定，甚至全区魔鬼群的清扫进度已达九成。只要能把霸主消灭，再稍作最后的收尾工作，就能把红城西7区给抢回来，重新布防了。
　　“然后呢？”徐清然问道。
　　穆子羽扭捏了一会儿，跩跩道：“负责西7区的那位指挥官临时受了伤，现在暂时无法完成工作。其他的小队指挥都有各自的工作安排，部队计划都已经安排好了，也不能搁置……你不是需要攒功绩吗？”
　　“我现在就安排你过去，正好还能有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我、我告诉你，阵营身份荣誉不是你揍得过我就能得到的，你得自己争取！”
　　徐清然听穆子羽说了半天，大概明白了重点。
　　就是临时需要有人帮忙，正好全银龙的指挥现在就属他最清闲，所以来喊他去工作了。
　　他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语调懒洋洋的：“穆子羽，你求我一下就这么难？”
　　穆子羽：“……爱来不来！”
　　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徐清然也不在意，待在家里看看剧吃吃水果，放松休息。
　　期间还刷到明海被送进恶塔的新闻，在一堆叫骂声里，他像是没感受到人们对他的愤怒，对着采访镜头笑得没心没肺：“我会承受完我赢得的刑罚，努力毕业，成为能够乖乖被徐清然上校控制的E型。”
　　网友们的反应：
　　【……】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难道让人闻风丧胆的最高级别通缉犯，E型者明海，本质上其实是个抖M？】
　　【只能说，小疯子是有点东西的。】
　　【嘤嘤，我也想被大少控制。】
　　【楼上的姐妹，你？？？】
　　【[捂脸]哎哟，人家是可爱的男孩子。】
　　【受不了，好想念小疯子哦，他什么时候才开播啊？我怎么刷到有消息说，小疯子从天龙回来了！】
　　徐清然看着，心想他确实挺久没开直播了。
　　登上账号看了眼，关注人数不减反增。
　　他正思考要不要抽空去见见他亲爱的粉丝们，穆子羽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接通后，对面沉默了很久。
　　徐清然迟迟没听到声音，眉梢轻扬，勾着慵懒的尾音发出了一声：“嗯？”
　　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还故意把手机拿远不想让他听见，最后用着三分愤怒三分委屈还有四分羞恼的语气，弱弱说：“……求你了，徐清然。”
　　“老子现在真的很需要人帮忙！！”
　　穆子羽气得炸裂，发火间不小心又扯到了身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扭曲着脸抽了口凉气。
　　其实这些年，经过军部的努力，好几个地区的I类霸主都成功被锁定了位置。
　　真正难的是关于它们身上源晶的锁定，军部里拥有高源晶探测天赋的人本来就不多，如果精神池阶级还不匹配的话，探测进度就更难了。尤其每次探到95%左右的时候，最后的完全感知简直就是大坎。
　　有再多的人一起努力都没用，那5%对感知天赋不强的人而言，就是天堑。
　　需要花更多倍的时间，也就间接导致清扫进度受阻。而魔鬼群的再生能力与繁衍速度都很强大，只要无法按推算出的计划跟进清扫进度，前面的推算全废了，又得重来。
　　这也是为什么帝国在后面的几十年，明明掌握了魔鬼的一些弱点，却依然驱逐得如此艰难。
　　就像这次的策划如果不按进度执行，阵营前面大半的努力就付诸流水了。
　　穆子羽正在发愁，就听见电话对面传来了徐清然愉悦的低笑，笑得他耳朵红了红。
　　才听见他慢悠悠说：“行，你把需要的资料都准备好，我现在就去总部找你领任务。”
　　徐清然回完话，就挂掉了通讯。
　　穆子羽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手里的座机，羞愤得咬牙切齿。
　　耍脾气一样把无线座机重重放了回去。
　　……真的烦，怎么会有徐清然这样可恶的人！
　　徐清然换好衣服就出门了，身边还带着跟他一起过来的白犬。
　　也没磨磨唧唧，从穆子羽那里接过军令，接收了红城西7区那只I类魔鬼的探测进度，领着资料准备出发。
　　这次他是作为主要的领军指挥人员出的任务，银龙这里有专门的护卫队和专机接送。他不需要自己开车，可以趁着路上的时间，把关于目标地区的清扫进度与安排计划全部看完。
　　徐清然从穆子羽办公室里出来时，总部里的工作人员都在看他。
　　先是震惊于他的回归，然后是纯纯对他这个人的欣赏。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他穿着正式的银龙制服，银灿灿的勋章和胸针，总是被很多人吐槽贼拉胯贼装的外套风衣，套在他身上简直把服饰穿出了新的高度。
　　帅得炸裂。
　　深深让他们意识到，那么多年来，是他们错怪银龙制服的设计师了。原来徐清然说他们银龙制服很帅气是真心的，只是他们穿不出他眼里见到的酷帅而已。
　　清除霸主类外族生物的指挥，放在除了天龙之外的星系，一般都是少将级别的工作。
　　再不济，起码也得像陆诚那样，是个总营上校级别的大人物。
　　……虽然，徐清然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大人物。
　　不过出任务的精英士兵多数都是经验十足的老选手，对于这位才从军学院毕业不到一年的新人，哪怕有再多的传言，没亲眼见识到他的发挥，心里多少会有质疑与不信任。
　　徐清然对这种状态，已经麻木了。
　　即使能感觉到这样的氛围，也懒得主动解释。
　　因为他很清楚，等他站到指挥舰上，开始执行他任务的那一刻——
　　他就会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
　　徐清然只要出现必有瓜，似乎已经成为凯安帝国网民们默认的定律。
　　这不，他人只是安安静静回来放个假，先是网上各种社交平台和论坛都在讨论这件事。
　　网上都是一堆网友们在哪里哪里跟他偶遇的高糊照片。
　　一开始还好。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黑子，终于又让他找到机会，开始造谣徐清然了。
　　他用以造谣的‘证据’，是徐清然的几张照片。
　　照片中，拍到了徐清然跟一位美艳的女人并肩从餐厅里出来的画面。
　　因为角度问题，加上对方目标就只是徐清然，所以只看得清他的长相，身边陪伴着的那位女人倒是很模糊，多数时候只有一个背影，但看起来就是很有钱的样子。
　　除了他跟这位女人之外，还有他跟莫总从公司里出来上了他的车的照片。
　　一些徐清然面带微笑，跟老总关系看起来还挺亲近的场景。
　　说他男女通吃，普通的变态行为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又说他因为徐家现在倒台，徐严权力被架空资金被冻结，所以他的‘大少’身份快撑不下去了，得开始傍富婆和土豪，来谋取利益。
　　好在，大部分的网民还是比较理智。
　　【唉，果然，小疯子在的地方就是腥风血雨。】
　　【有瓜！又有瓜吃了！】
　　【对对对，那个富婆就是我，是我！】
　　【我真是服了，这都多久了黑子们怎么还抓着小疯子不放啊？疯狗一样，逮着机会就要上去咬。】
　　【楼上的姐妹，请别侮辱了狗狗。】
　　【我记得徐大少不是有一笔待继承的遗产吗？他需要卖身求荣？】
　　【笑死，黑子们要黑也不先查清情况，你们造谣他背德，跟对营的沈上将有一腿，都比这个还要有可信度。】
　　【哈哈哈哈哈哈，说不定美艳女人其实就是戴着假发的沈上将！】
　　大概是网友们最近太无聊了，这种听起来特别虚假的瓜，竟然没多久就冲上热门。
　　徐清然的名字又满天飞。
　　他本人没有出来澄清，小黑子们又跳得越来越欢了。
　　直到银龙营的官方卫视频道播报了军事相关的新闻。
　　“时隔多日，银龙军卫FR仙女系中，红城魔鬼群的拉扯战又有了新的进展！”
　　“经过军部的努力，红城西7区最大的I类目标已成功被击杀！根据前线记者的最新消息，银龙军方表示只需要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红城西7区的清扫就能彻底结束！”
　　“如果清扫过程顺利，银龙就能宣布重新占有西7区的领域，并在完善军方以及确认安全之后，重新对银龙的子民们开放。”
　　新闻连线的记者，随机采访到一位结束任务的卫兵。
　　从他身上的服饰来看，似乎是队长级别的人物。他面对镜头时的目光明亮得很，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悦，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搓动，整个人激动得无法平静下来，小动作不断。
　　记者被他的兴奋心情感染，没忍住跟着露出笑容：“老生常谈的问题，这次行动的主指挥是谁呢？能不能跟我们细说他的指挥风格与实力？以及，大部分军员对他的评价？”
　　提到主指挥这三个字，被采访的卫兵更激动兴奋了。
　　一把抓过麦克风就说：“主指挥啊！就是徐大少……！哦不，我是说徐清然徐上校，我们原来的指挥是陈中将，不过他前段时间为了赶上清理进度，在进行霸主的源晶探测时不小心伤了精神池，现在还在医院修养。”
　　此时此刻，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听傻了。
　　正在网上跟黑子们大战的i疯们也缓缓放下手上工具，一脸惊愕地看向家人正在关注的电视。
　　采访里的那位卫兵笑嘻嘻的，把徐清然从头到脚狠狠夸了一遍。
　　说他处事有多沉着稳重，说他对于局势的判断和把控如此明确精准，说他共享出来的源晶探测比高清还要高清，说他对源晶的感知有多厉害。
　　反正狂吹的样子，跟他们刚开始见到这么年轻的指挥时候的态度，判若俩人。
　　一趟回来，已经完完全全成为徐清然的小迷弟了。
　　采访中，刚从飞舰下来的徐清然正好从远远的地方经过。
　　摄影师顺势调转了一下摄像头，把画面拉近。
　　只见他一身整齐好看的军装，英姿飒爽。
　　身边还跟着几位这次跟他一起出任务，且颇有身份的老兵老将，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话，可能是在向他探讨关于讨伐魔鬼的技巧和心得。
　　众人瞬间哗然。
　　卧槽？
　　小疯子竟然是这次红城西区行动的主指挥！
　　他还顺利且漂亮地收尾了这项，长达数年的清扫任务！以严格出名的精英队总队长还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没多久，银龙军方就在网上各个地方发布消息，转载了相关新闻。
　　同时间，凯安帝国二公主穆叶莎也在自己的账号上发布了一条视频，外加一张合照。
　　视频里是她跟徐清然还有莫成非吃晚餐那天的装扮，插着腰用手拨了下头发，给网友们展示了一下她堪称完美的台步。一直到视频结束，她都没说一句话。
　　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眼尖的网友很快就发现她这样的打扮，跟徐清然这段时间谣传的富婆对象高度相似。
　　再看另外一张合照，是她跟徐清然还有莫成非在餐厅吃饭时，顺便照的。
　　一时间，真相大白。
　　不能怪网友第一时间没把她认出来，这位常年躲在实验室里的二公主，这些年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次数是少之又少。而且每一次现身，都是不同风格的装扮，非常百变。
　　谁能想到照片里的人就是她！
　　谁还能想到徐清然跟她竟然也有关系！
　　莫成非那里就更绝了。
　　本人是没出来回应，一句话也没说，但莫氏集团直接艾特出最开始散播谣言的账号，给他们发了律师函。语气格外严肃，表示他们莫董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私了，会坚持把他们告到底，要他们为自己不正当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和惩罚。
　　戚家中如今名望最高的戚朵，抽空转发了莫氏集团的通告，附言：“哎哟，难道还有人不知道莫董跟我们戚家是世交的关系吗？每年都给我们这些小辈送好多东西，请我们吃大餐呢~”
　　i疯们瞬间抬头挺胸做人。
　　【果然，我就知道大少永远不会让我们这群粉丝失望（欣慰）。】
　　【不明白，小黑子年年被打脸还年年黑，真的不是另一个意义上抖M吗？比如明海那样的？】
　　【太快人心啊，还是莫董威武，直接提告了！莫氏集团的律师团队是全帝国最厉害的吧？这不得狠狠扒了那层黑子的皮？】
　　【小疯子出息了粉丝表示真的很高兴，但请问你什么时候才直播啊！！我好多钱没地方花的苦，你到底懂不懂啊！】
　　【楼上炫富的拖出去斩了！！】
　　同天下午，网上还传出了个徐清然的个人小采访。
　　记者好不容易抓到他，简单问了他几个问题。
　　其中包括：“请问徐上校怎么评价，银龙这次成功夺回红城西7区的结果呢？”
　　徐清然抬眸看了一下镜头。
　　轻笑道：“有我在，任务成功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
　　离开前，他又主动对着镜头补充：“对了，差点忘记告诉大家。”
　　“我现在，已经是3S级的精神力者了。”
　　3S级的D型！！
　　这续航力，全帝国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能补给就算了，还打破了D型攻击力普遍要比真实阶级弱上两阶左右的原则，贼能打！
　　这消息一出，完全可以想象网上又要刷出满屏激动语助词的盛景了。
　　而远在天琴系，谢南钧刷到徐清然的这个采访后，没忍住开口：“靠。”
　　“受不了了，徐清然这小子怎么比我还装！”
　　休息区里的几个卫兵听到他的话，没忍住笑了几声。
　　只有独自靠在角落的沈廷煜刷着手机，短短几十秒的采访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最后一键保存。
　　心想，他男朋友真好看。
　　……
　　徐清然圆满完成任务的消息传回银龙总部时，穆子羽正在会议厅里跟余下的高层军官们开会。
　　主要说的是，给上南洲运送物资的计划。
　　甚至话里话外都有重新重视天龙这个星系的意向。
　　饶是上南洲现在归大家最看好的徐清然在管，听到他这个提议的时候，大家还是犹豫了一会儿。
　　有一位资历较深的老将说：“徐清然确实挺优秀，但他才刚过去天龙，上南洲的叛军甚至都还没完全收服，仅凭他前期的小成绩就想押宝在他身上，会不会太快了？”
　　又有人道：“没错，退一万步说他就算真能收服上南洲，但整个天龙共十七颗宜居星，排除已被魔鬼群完全占领的都还有三个。徐清然他在打斗方面确实出色，但是以他现在的年纪和资历，经验不足，后续能妥善管理好整个太月星，甚至是天龙系吗？”
　　穆子羽抿了抿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正准备帮徐清然说话。
　　会议厅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穿着白色外袍，装扮艳丽，脸上还戴着个墨镜的穆叶莎从外面走了进来。
　　穆子羽一见到她，震惊之余欲言又止。
　　穆叶莎现在在阵营军部这里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大大方方走到穆子羽旁边，拉开椅子优雅地翘腿坐下。
　　穆子羽还没看见网上的新闻，以为她又是来跟自己唱反调的。
　　做好跟她吵架的心理准备，结果却破天荒听见她附和：“我觉得我这位傻弟弟，今天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我挺支持，也想在天龙拓展我们银龙的生物和化学研究。”
　　穆叶莎边说边摘下墨镜，语气有几分小高傲：“你们这群老东西就是思想太古板保守，太墨守成规了。”
　　“这要是失败就失败了呗，银龙营又不是出不起这笔钱。”
　　“再说了，徐上校现在要求的不是只有军部资源和武器载具的供给吗？你们欠了上南洲那么多年的东西，确实该补一补了吧？”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帮忙收拾你们以前留下的烂摊子，付出点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几人被穆叶莎问得无话。
　　有人稍稍挣扎了一下说：“但银龙近期确实资金紧张，殿下的意思是要从给我们各个分区的资源里扣除一些，分给天龙……”
　　穆叶莎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当年领资源领得手软的时候，怎么没想想都是从天龙均出来的呀？”
　　“……”
　　众人沉默。
　　穆叶莎是当年最反对放逐天龙系的那个人。
　　只不过她女孩子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是个不擅长打架的I型精神力者，那时候又正处于激烈的指挥权争夺阶段，她说的话没多少分量。
　　现在终于给她逮着机会，借徐清然的威风来压一压这群人了。
　　嘿，真爽啊。
　　她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天龙系。
　　那时候银星还在，暂时还没被魔鬼群入侵破坏。
　　旧银龙城，是她见过最热闹最漂亮的地方。
　　那只位于主城的银色翼龙雕塑，是多么渴望着自由的天空。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要让天龙系重归从前的繁华。
　　·
　　徐清然的消耗，虽然没有大部分的指挥来得大，但他回到家，洗完澡还是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起床的时候天都黑了。
　　再看手机和通讯器，都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沈廷煜打来的。
　　他洗了把脸，下楼随便热了点即食食物吃。
　　准备晚餐的时候恰好看见莫成非送他的那瓶红酒，想着这几天心情挺好，就把它拿出来一起配着喝了。味道挺特别，带着蜂蜜还有各种香料的味道，甜中带了点矿物质般的涩。
　　说实话，徐清然是第一次喝这么高级的东西。
　　前世根本就没机会碰过，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酒到底好不好。反正喝起来，是挺合他口味，那就归类为好喝吧。
　　徐清然这具身体的酒量不是很好。
　　区区红酒，喝了小几杯脑袋就开始有点迷糊。
　　他眯着眼睛，面对无人的大宅，突然又想起了沈廷煜。
　　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问：“在做什么？”
　　沈廷煜：“刚吃完饭，准备继续处理公文。”
　　“你醒了？”
　　徐清然笑了一声。
　　狗男人竟然知道他没回电话是在睡觉，而不是跟别人跑了。
　　他歪头想了一下，拿起手机给端着酒杯的自己发了张自拍，然后发了过去。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
　　才回他：“？”
　　徐清然还没发出新的消息，视频电话邀请就打了过来。
　　徐清然弯着眼睛接通。
　　沈廷煜似乎是用他的光板跟他通的电话，坐在他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眼神沉静地盯着他。
　　半晌，才声音沉沉地问：“你喝酒了？”
　　“嗯。”徐清然应道，“莫成非那天送我的。”
　　“没喝过拿来试试，还挺不错，我给你留一些等你回来了请你尝一尝。”
　　徐清然从视频通话里的小框框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才意识到这具身体的酒量是真不太行，脸颊和眼睛都已经染上了一层绯色。
　　嗯，看起来像是准备去勾引人的狐狸精。
　　他大胆这样评价着自己。
　　通话另一边的沈廷煜顿了顿，刚想开口说话，就见独自在家的徐清然突然放下手里拿着的酒杯。
　　然后似笑非笑对着镜头，突然开始扯开他衬衫最高的纽扣。
　　沈廷煜：“……？”
　　上将错愕。
　　徐清然却没理会他，一路往下又解开了几颗扣子。
　　单手且受到醉意影响而有些迟钝的动作，把整整齐齐的衬衫弄得皱乱，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可言说了。
　　直到露出漂亮诱人的锁骨和部分的胸膛，他才终于停手。
　　或许是被酒烧得有些发烫，连带着那里的皮肤，都是微微红的。
　　徐清然欣赏了一下沈廷煜逐渐暗下的双眸，才在沙发上曲起腿，单手托腮问他：“沈廷煜，我好看吗？”
　　静默中，沈廷煜喉结微动。
　　再开口时，声音多了一丝喑哑：“好看。”
　　徐清然笑了几声。
　　一双桃花眼中多了几分迷离，简直就像是一种无声的邀约。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不紧不慢开口：“那你就看着吧。”
　　“反正你这个铁了心要当和尚的狗男人，也碰不着。”
　　眼带几分轻蔑说完这两句话，刻意把沈廷煜勾得七荤八素的徐清然，就无情挂掉了视频通话。
　　沈廷煜对着黑掉的屏幕，沉默了好久。
　　最后，没忍住又被他给气笑了。
　　从此备忘录里有多了一项内容。
　　——绝对不能让徐清然喝酒。
　　酒量不好，上头了还能发个疯。
　　那也就算了，自己发疯还不乐意，非得把人也逼疯。
　　沈廷煜捏着眉心轻叹。
　　今晚还怎么静得下心做事？
　　徐清然对着沈廷煜发完酒疯的时候，远在上南洲的北城，同样经历着不平静。
　　北城的军部总基地处。
　　一辆又一辆载满卫兵的车子缓缓从外面开了回来，车上的卫兵状态看起来都挺狼狈，脸上也是遮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显然是刚结束一趟任务回来。
　　还有专门载送伤员的，开在车队的最前方，一抵达基地就立刻有人把车上的伤患抬进医疗所。
　　最后进来的是几辆越野车。
　　其中一辆车子里，走下来一位身材高壮肌肉发达，长得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
　　脖子上挂着一枚黑色的狼头链坠，在他下车的时候，一匹黑灰色的狼犬也从后车厢跳了下来。
　　仔细瞧，这里的军部人员里，还有其他少数几位跟他一样，身边都跟着威武的狼犬。
　　刚把车门关上，就有底下的人小跑到他面前。
　　神色担忧道：“中校，这次任务结束，又废了一批枪支，还弃了两辆严重损毁的装甲车。”
　　“营区里已经没有军器储备了，现在大家手里的都是最后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后期可能就要抵不过北城魔鬼群的攻势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第78章 灵印的位置
　　北城跟上南洲其他地方，割裂了将近三十年。
　　地理环境原因，他们四周环山，有天然‘城墙’阻挡。
　　再把原本建造通往城内的关口封闭，就能很好地把他们跟其他城的人隔绝开来。而北城又是上南洲占地最大的地方，城区面积几乎是其他三城的总合。
　　天然资源充足，土地肥沃，周边沿海又有无穷尽的海洋资源可以获取，是上南洲居民最集中之地。
　　所以这些年哪怕跟其他城区的人没有往来，他们也能自给自足。唯一比较呛的，就是军部军器的获取。
　　其他三城叛逆的时长没他们来得久，偶尔也还与那些高官驻扎的东城有往来，早些年运气好没少得到其他星系被淘汰的军用器具，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北城的人却很坚持，所以已经被银龙断资源多年。
　　北城土地在种植养殖上没什么问题，但关于金属铁器方面的矿物，比较贫瘠。
　　这导致他们就算有擅长这方面的技术人员，也没办法大量自行生产和制作新武器。
　　天龙系领域内，倒是有矿星可以采集。
　　但那些地方早已成为魔鬼群的驻扎地，他们前期试过出去几次，采集所得跟他们付出的不成正比，不如不去。时经多年，先不提军用器具在这期间更换了多少代，他们最早获得的那批，哪怕质量再好，也经不住跟魔鬼群常年的搏斗消耗。
　　况且他们太月星海域甚广，北城又是全上南洲最大面积接触外海的地区。
　　除了早已入驻的魔鬼群，偶尔还要防着可以走水路的其他外族，三不五时登陆骚扰，消耗又更重了。撑到现在，北城军资确实有穷途末路之势。
　　被询问的对象，就是北城军部现在的总指挥，陈建光。
　　也是当初那位在东城听见那些高官，嘲笑他们上南洲军卫的那个人。他是双S级的精神力者，北城现在的所有军事行动，全靠他在安排。
　　他皱眉沉思许久，最后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记得城外的线人说过，西城那里军区的资源很富裕，南城那里最擅长废军武的重复利用和改造。”陈建光沉吟片刻，接道，“你们先派一队人，便服出去，查探他们的情况。”
　　“找机会，从他们手里抢一些过来。”
　　是的，北城决定——用抢。
　　为了北城的安定，只能这么做了。
　　陈建光又想起，听说南城与西城的军卫最近有逐渐服从银龙营的趋势。
　　心里对他们是更加唾弃，原本还抱有的那点心虚和愧疚，霎时无影无踪。
　　反正不指望银龙那里会提供补给，要是太在乎其他城区人的死活，那死的就是北城了。这世界原本就是强者说了算，就像犬群的法则，谁赢了就夺得地盘和资源。
　　·
　　天蛇，碧水山庄。
　　徐清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以及怎么上的床。
　　但是醒来时候头一阵疼，昨晚发疯的记忆也没有断片，哗啦啦直接涌上头。
　　瞬间沉默。
　　然后抓起手机又给沈廷煜发了条消息：“你人在哪儿？”
　　沈廷煜的消息回得一如既往的快：“在天琴基地？”
　　“你醒了？”
　　徐清然没再回复。
　　而是对系统说：“看来，你那本秘籍的资料也不一定准确。”
　　系统：？？？
　　什么秘籍？
　　哦，那本《风流小叔俏侄媳》？
　　它刚了悟，就见它家宿主思考得一脸认真：“我看人家小说里的主角，他们对象每次受到刺激就会无脑放下工作，红着眼睛冲过来兽性大发一通。”
　　但沈廷煜，他竟然无动于衷。
　　——是个有着疯批泰迪霸总设定，但还有唐僧一样定力的神奇男人。
　　系统：「……」
　　它好天真，竟然期待它宿主醒来会为此感到懊恼羞愤，怎么就忘了他叫徐清然？
　　害羞？
　　不存在的。
　　守在房里的白犬见他起床，甩了下尾巴，表情高冷走到床边。
　　徐清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
　　他伸手摸摸白犬的头。
　　然后又弯着眼睛轻轻捏了捏它的双颊，对着它平静的双目低笑呢喃：“狗男人，我看你能忍多久。”
　　徐清然知道沈廷煜的顾忌。
　　但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脆弱，也不相信他跟沈廷煜之间不合适，所以他打算想方设法刺激他，看他什么时候能缴械。反正，他是不着急，急的是他。
　　徐清然起床出门吃了午饭，就收到穆子羽的消息。
　　说，答应给他的资源，阵营议会那里已经通过了。只不过一次性拿出全部多少有点难度，所以会分批次运送到上南洲。
　　等待的时间里，徐清然依然把大部分时间用在了锻炼上。
　　还去宠物店采购了很多养狗狗的用品，什么专用沐浴乳、玩具和梳子等等。买完这些用品，就带它去往郊区。有时候在安全区内的野外露营，有时候就到附近受灾区边缘地，和白犬一起练习合作打击，提升默契。
　　跟他签订了主宠契约的白犬，能自动共享他的源晶探测信息。
　　而白犬的能力甚至不逊色于一位双S乃至一般3S级的精神力者，跟它合作起来，真就像是有第二个沈廷煜在身边那样舒畅。
　　物资准备好出发的时间，是穆子羽通知了徐清然的十天后。
　　徐清然亲自到云星的银龙总营基地监督，带着白犬和他的飞行器登上了前往上南洲的星舰。
　　舰身印着巨大的银龙标志，舰体设计也仿的龙形态，排面十足。他大致清点了一下穆子羽让人给他安排的东西，暂时够给南城和西城这两个地方用一用的。
　　包括给调派到上南洲的援兵，大概有十万人，而且均水平都在A-S左右。
　　全都归他管，他可以全权安排他们在上南洲的职务。据说这十万人里，有一大半都是自愿向阵营提出申请，随他调派到的上南洲。
　　除了部分本身就对他很支持，对他格外仰慕的‘小粉丝’之外，其他大多数都是曾经在天龙系待过，或从那里出来的子民。他们心里对那个地方多少还有些感情，但以之前情况留在那里没有前途，便只能选择向外发展。
　　现在不一样！
　　去往天龙系的可是他们阵营冉冉升起的新星徐大少！
　　徐清然莫名有种让人格外安心的信任感，既然他在招人，那他们肯定要跟着他试试！
　　于是，大部队浩浩荡荡出发。
　　航行事宜有舰长负责，根本不需要徐清然操心，他在路途的日常就是从头逛到尾，再从尾逛到头。
　　是在他们从云星总基地出发后的第三天左右。
　　徐清然恰好在观察航行路线和坐标，发现目前航行点跟天琴系有点接近。他思考片刻，心里有了个主意。
　　“徐上校，您这是想去哪里？”
　　飞舰停机处，负责日常清扫和给各个战机做检查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
　　突然看见徐清然打开了自己的飞行器，准备上去。
　　徐清然说：“有点事想出去一趟，你让舰长别管我，继续前进。”
　　“事情办完，我自己会追上来。”
　　留下这几句交代，他就乘着飞行器离开了星舰。
　　此时的天琴系。
　　金翼军事旧基地所在的位置，恰逢晚上。
　　基地里的军员们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恹恹的很是疲倦，都在休息吃饭聊天，暂时没有进行训练。
　　这群人前几天才跟着沈廷煜一起，去新基地那里把附近被破坏的能源站监督修复好，顺便又大范围把仍在周边觊觎天琴系的魔鬼群清扫了一下，今天下午才回来的。
　　消耗极大，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不过，担心多天的事情总算可以稍微放下，也能给新基地附近的居民一个新的交代。
　　金翼营的军事基地，徐清然在没有申请任何许可证的情况下，不方便进去。
　　所以他把车子停在远远几公里外的地方，拿起手机对着金翼的军事基地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沈廷煜。
　　收到消息的时候，沈廷煜正待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干坐着。
　　放空思绪，恢复消耗极大的精神力。
　　他点开徐清然的消息，反应难得有些迟钝。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那张夜景照片里的地点，以及发送人之间的一个联系。
　　下面还有一条消息。
　　【我只给你30分钟的时间。】
　　沈廷煜匆匆走出了休息室。
　　路上遇见他的下属，见他神色匆忙又着急，疑惑询问：“沈上将，您要去哪里？”
　　“是基地又出什么事了吗？”
　　沈廷煜头也不回：“只是去处理一点私人事情。”
　　没多久，身影边消失在询问人的视线里。
　　基地外的徐清然给沈廷煜发完消息后，就回到了车里坐着。
　　白犬被他留在了星舰上，飞行器里只有他一个人。等待的时候，就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还刷到了戚朵带着林沐沐一同演出的视频。
　　两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很好。
　　徐清然才想起，他还有戚朵的两张演唱会门票一直没机会用。
　　飞行器里突然传来车门解锁的声音。
　　紧接着，就见到副驾驶座旁边的那扇门打开，黑发蓝眸的男人就站在外面，轻轻喘着气看他。
　　自从徐清然和沈廷煜在一起后，他们的房子和出行工具等这些比较常用的工具，都互相登记了对方的灵魂信息。所以不需要徐清然亲自操作，沈廷煜也能把车门打开。
　　徐清然看了眼健康手环上附带的时间。
　　心想，这个速度还挺快。
　　“……你怎么来了？”
　　车外，沈廷煜恍然若梦。
　　徐清然看着他，嘴角含笑：“我马上就要回去上南洲了，走前想再见见我男朋友一眼。”
　　沈廷煜踏进了飞行器。
　　车门缓缓合上，里面的空间很宽敞，徐清然从驾驶座上起身后还能在舱内走动。
　　他走到沈廷煜面前，低头清傲地俯视着副座上的他。
　　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头，让他抬头与自己对视。他身上裹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整个人看起来还挺疲惫，显然是近期的精神消耗非常大。
　　即便如此，他眼中还是淌着极具耐心的温柔，微笑着对他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可能会很难受。”
　　徐清然趁机调戏他，戏谑问：“哪里难受？”
　　沈廷煜笑容一顿：“……”
　　明智选择沉默。
　　徐清然很久没见到人，也是有点心痒。
　　想想，又问他：“沈廷煜，你还记得我那天喝的那瓶酒吗？”
　　“想不想尝一尝？”
　　沈廷煜抬眸，讶异问：“你把它带来了？”
　　徐清然轻笑道：“没有。”
　　回完话，却主动坐进他怀里，抓住他衣领往自己方向靠近后，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但我前段时间喝过，你可以从我这里品一品。”
　　沈廷煜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身上的人就主动低头，轻轻靠到了他嘴边。
　　就像是故意要挑起他的火，一下又一下反复亲吻勾引，动作缠绵而又缱绻。那双漂亮的眼睛抬眸看他时，眼底尽是妖冶之色，清傲问他：“怎么样？”
　　沈廷煜哪经得起他这般主动的诱惑。
　　眸中瞬间覆上一层暗色，沉沉的目光，像极了潜伏在无尽深海中的危险。
　　他伸手把人牢牢扶在怀里，没有回话。
　　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攀上徐清然的后脑勺，稍稍用力，反客为主。
　　或许徐清然这回是真把人刺激狠了。
　　他们在这么多次的接触中，沈廷煜今天还是第一次没有控制好力度，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刺激。大概是为了报复他前段时间喝醉后的戏弄，沈廷煜还咬破了他扣得高高的衣领，循着他的喉结一路向下，直至锁骨处的位置，全都留下了他标记般宣誓主权的咬痕。
　　系统说过，徐清然这具身体就是量身打造‘开车’用的宝藏受体。
　　全身上下就没有哪个地方是不敏感的，只是这样简单的刺激，就能惹得他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眼里水雾漫漫。明明情动得很，偏偏又能穿透那层潋光，看清他眼底的清醒与骄傲。
　　仿佛，不是止不住的沉沦。
　　而是他选择，在眼前之人手中放纵。
　　徐清然除了跟沈廷煜培养感情，这么做主要是还可以顺便给他引渡精神力，替他补充了损耗。
　　让他这几天不至于过得浑噩，也不至于应付不来突发情况。
　　接触中，沈廷煜倒是一不小心又窥见了徐清然的部分灵魂记忆。
　　那些记忆的颜色，似乎与他的过往一样，是充满了灰暗的。他看见回忆里的那个人总是那么的孤独，在那个地方好像没有能够理解他的人。
　　见到他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没有哭嚎也没有大喊，眼神冷静，自己接好了脱臼的地方，自己调整简单包扎好了骨折的脚，还能带着那样的伤杀穿一群跟外族生物很像的异兽。
　　也看见了他，为什么如此排斥扎针的原因。
　　记忆褪去前的最后一幕，停在那人独自来到无人的深林洞窟，一遍又一遍，厌恶地给自己放血的画面。
　　没有谁生来就强大。
　　都是比更多人，经历更多难以言喻的苦痛后，积累下来的经验。
　　沈廷煜下意识放轻了的动作。
　　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时，眼中滑过了一丝痛苦与愤怒。
　　怀中人却像是对那些记忆没有任何感觉。
　　又或是早在命运一遍又一遍的捉弄中，麻木。
　　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还用挑衅的眼神看他，问：“沈廷煜，你都这样了，还不难受吗？”
　　他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是指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反应。
　　“我那天给谢南依打过电话，知道了你的顾忌。”徐清然说道。
　　然后微微低头，妥协着为他忠实的骑士放下了他高傲的身段，说：“我可以接受你不想上我，但你要是太难受，我用手帮你也不是不行。”
　　沈廷煜回过神，被他说的话还有往他身下过去的动作惊着。
　　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坚决：“不行。”
　　徐清然：“……”
　　他心里微微来火，眨了下眼睛冷声问：“沈廷煜，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对我不感兴趣？”
　　他越说越来气，伸手用力捏住沈廷煜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后说：“我徐清然活了那么久，第一次为一个人退到这个地步，你要是对我没兴趣最好趁早结束这段关系。”
　　“不然我肯定会把你砍成十八段，丢进山里喂狗！”
　　沈廷煜顿了顿。
　　伸手抚上他的脸，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安抚后说：“没有，我怎么会对你没兴趣？”
　　“只是……”他眼底难得滑过一丝犹豫。
　　半天后，才接着说：“以你包容万物的D型精神力，对我而言是不会有什么伤害，重点其实是在我身上。”
　　徐清然安静听着。
　　“E型的力量，在深入交流中有两个宣泄口。”
　　沈廷煜说道：“一种，是情至深处后不可控所释放的精神攻击。”
　　这是E型摆脱不了的天性，他们对伴侣的占有与掌控欲望实在太强烈了，只要做那种事，就会恨不得主导一切。
　　如果相融那还好，像他跟徐清然这种极度不契合的，到时候就会变成想彻底强行制服另一半的状态，从而导致危险的情况发生。
　　“另一种，是灵印。”沈廷煜说道。
　　灵印是两个精神力者之间，进行精神交互时最主要的‘渠道’。尤其是对缔结灵魂契约的伴侣而言，简直就是一触即发的敏感点。
　　沈廷煜又沉默几秒。
　　才捏着眉心叹道：“我的灵印，很不巧，就在那个地方。”
　　这句话说完，飞行器里的空气，好像都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仔细看，还能发现沈廷煜的耳尖难得发红。
　　徐清然视线下意识往下移了移。
　　然后又抬眸与他对望，评价：“……是我小看你了，原来你这么流氓？”
　　说什么灵印露在外面是耍流氓。
　　他觉得其实不然，明明沈廷煜这种才是。
　　气氛缓和间，沈廷煜搭在徐清然后腰的手缓缓攀上了他的背。
　　随即微微用力，把他按到了怀里抱着。
　　头埋在了他脖子和肩膀处，声音很轻很温柔：“徐清然，我真的没关系。”
　　“比起这些，我更不想再见到你经受痛苦了。”
　　徐清然愣了愣。
　　心想，沈廷煜是指他和原主早期经历过的那些事吗？
　　看沈廷煜现在这沉闷的态度，好像比他本人还要委屈难过似的，他都不好意思再对他发火。
　　又想起曾经在他灵魂记忆中见过的画面，他放缓了语气，说：“我不也是一样吗？”
　　他的手指，轻轻在他脑袋上点了点，眼底滑过一丝清浅的笑意：“你遇见我之前，应该也过得挺艰难的吧？”
　　“反正，我和你态度一样。”
　　“我同样坚持我的想法，认为我们灵魂的契合度比帝国的任何伴侣都要高。”
　　徐清然从他身上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垂眸对他说：“我该走了。”
　　“今天就先放过你。”迟早有一天能找到办法，让沈廷煜不得不日他。
　　沈廷煜无奈轻笑。
　　没有再反驳，又抓起他的左手，隔着手套在他手背灵印的位置眷恋地摩挲几下，然后才离开飞行器。
　　从车上下来，得到精神力补充的他，脸上气色明显比来时要好多了。
　　他退到一旁，目送徐清然的飞行器离开之后，才慢悠悠走到自己的车子边上，往基地的方向回去。
　　徐清然回到星舰，走出飞行器那会儿，总觉得腿在微微发软。
　　后劲真大。
　　他脸上叫人浮想联翩的潮红早已褪去，只是着装明显比他离开前要散乱了许多。除了多出不少皱褶之外，领口处的纽扣甚至还掉了，只能虚虚撑起遮挡住脖子处的那些痕迹。
　　有人在他经过时关心：“徐上校，您这是做什么去了？还好吗？”
　　徐清然顿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出去跟一只大狗打了一架。”
　　询问的卫兵：“……？”
　　他记得徐清然出门时没把他的白犬带上，怎么他在其他地方还有别的狗吗？而且，大费周章出门就为了打上一架？这得有多大的怨仇，才能让他在回去天龙前，非得把这架打了不可？
　　徐清然见完沈廷煜，心情稍微好了点。
　　路程至半时，突然收到了上南洲毛副官的通讯请求。
　　接通后，传来毛副官格外心累的声音：“……上校大人，您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上南洲这里，这回是真出大事了。”
　　·
　　毛副官说，上南洲的南城和西城在他不在的时候，被‘打劫’了。
　　而且遭遇洗劫的不是居民，而是军营。
　　徐清然听得笑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你还好意思跟我说？”
　　军区里卫兵不少，各个都有自保能力，还能被抢劫是什么个事儿？
　　毛副官：“……”
　　“没办法，洗劫他们的是北城军卫。他们早前是银龙营在这里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那个城区里的卫兵平均水平都比其他城要来得高，以西南两城现在的情况，确实斗不过。”
　　徐清然眸光微顿，讶异道：“北城军卫？他们出城了？”
　　毛副官叹息：“唉，是啊。”
　　经了解，南城和西城被劫走的东西，以军器为主。
　　什么精神力刀和枪，装甲车战机等等，七八成都被北城那里给抢走了。
　　西城刚遭遇打击，先是被徐清然和沈廷煜清了一波人，又被明海清了一波，最后苏闻旭来调查时又带走了部分涉案军卫，现在处于人力大缺的状态。
　　南城这里为了早日抢回地盘，尤其让徐清然清扫过的地方，他们为了保证进度不功亏一篑，几乎把精力都花在跟魔鬼群的搏斗上。
　　而北城的军力，是原本的西城与南城总和还多一倍。
　　他们突然袭击过来，南西两城肯定招架不住。东城那里收到消息的时候，北城早已把南西两城的军区洗劫得七七八八，回北城区去了。
　　徐清然听完大概了解了情况。
　　一点也不紧张，漫不经心地对毛副官说：“没关系，被抢就被抢了吧。”
　　“那些抢走的，都不要了，反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毛副官：“……？”
　　他急得像是快哭出来：“可我们上南洲就只能依赖那些残次品守着城区，跟魔鬼群还有天龙周边的外族博弈了。没这些武器，总不可能让军卫们徒手跟魔鬼群厮杀。”
　　徐清然：“别担心，我说没事就没事。”
　　“我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大概还有两天时间就到。如果南西两城有好好按我之前给他们安排执行任务，那进度应该没问题，不差这两天的时间。”
　　毛副官听到徐清然快回来，总算松了口气。
　　点点头，才想起徐清然看不见：“有的，我这段时间都有按你吩咐去跟进各区的清扫情况了，大家都挺老实勤快。”
　　“那就没什么问题。”徐清然语气悠闲，“让他们休息两天吧。”
　　“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说。”
　　毛副官欲哭无泪地看着被挂掉的通讯。
　　虽然他很相信徐清然的实力，但这次这个问题的确有点大啊！就算徐清然再厉害，上南洲以后的清扫也不能完全只靠他一个人在打吧？他也是个人，精力有限啊！
　　毛副官愁得抬手一摸头，瞬间薅掉了几根头发。
　　“……”不要啊！！
　　南城和西城收到毛副官的转达时，同样很是怀疑人生。
　　迫于无奈只能休息，但根本就无法好好安心。
　　……徐清然真的有办法吗？
　　难道是要带着他们，直接上门跟北城硬刚？这个，他们应该做不到吧！
　　他们记得北城内部应该有3S级的大人物。
　　军卫平均水平也比他们两城的要高，人数现在还比他们多……这肯定打不过。
　　南城下半区的林轩中校，压力得很。
　　在休息室里什么都不能做，没忍住对正在煮咖啡的林雅抱怨：“我就说，他们来当上校的最会画大饼。”
　　“一跑就跑了那么多天，害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不想干了。他答应我的事情都还没做到呢，怎么能那么不负责任把上南洲丢下？比以前那些上校还过分！”
　　林雅哼着小调，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安啦，徐大少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等他回来就行了嘛。”
　　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对着他哥挑眉：“嗯？我记得徐大少刚来的时候，有人在营区里骂了好几天的新任上校呢？按照你们的态度，大少跑了不干，把上南洲丢给你们几位大哥处理，不是最称你心意吗？”
　　林轩被她问得一呛。
　　托着腮，把头别到一旁：“这不是……南西两城的破事儿不都是他搞出来的吗？才会害得我们扛不住北城的攻击，要走，那、那肯定也得先把事情处理好才能走！”
　　他才没有认可徐清然的意思！
　　这被迫休息的两天里，南西两城军营的军卫们都格外担忧。
　　林轩和马彪这样的领头人早坐不住了，听毛副官说徐清然马上回来，直接跑到东城堵他。
　　转眼一晃，就到了徐清然说好的回归日子。
　　可他们没有等到徐清然飞行器的出现，反而在东城的降落场，等来了好几艘规格超大的星舰。才一落地，就把降落场塞得满满的，小地方几乎快要腾不出多余的空间。
　　星舰都是龙头形状的，上面也有银龙营专属的徽章，一眼就能看出它从哪里来。
　　以毛副官为首的一群人，看得傻眼。
　　尤其当他们见到徐清然阔步从上面下来，还一板一眼指挥着星舰里其他人把成箱的东西，从上面一个接一个运输下来的时候，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这是在弄啥嘞？
　　直至徐清然走到他们面前。
　　两眉轻抬，对他们说：“这么大阵仗欢迎我回来？我太感动了。”
　　说是这么说，脸上却丝毫不见感动表情。
　　毛副官代表众人艰难开口：“上校，请问那些是……？”
　　徐清然循着他眼神瞟往的方向回头看了眼，回道：“啊，我从银龙那里，给上南洲讨要的军资。”
　　众人又一次怔愕：“……？”
　　徐清然微微歪头，思考了一下说：“也就新增了十万精兵，二十万支精神力枪和刀子。战机两千，装甲车和战车共计一万，最新高防军服三十万套吧？还有其他什么大炮、炸弹、火药和机甲那些也不少，具体数量记不清了。”
　　一群人听得两眼震惊。
　　——那么多？！
　　徐清然又补充：“而且都是款式版型都跟其他星系一样的，全新军器。”
　　众人又狠狠一惊。
　　真的假的？这真是他们上南洲配得到的吗？！
　　徐清然：“差点忘了，这些还只是银龙承诺的第一批。”
　　“后续还会有其他新的军资，陆陆续续送到南洲。”
　　众人：“？？！”
　　啊啊啊啊！！
　　这都还没完。
　　甚至之前他们因为生气，随便提交上去的什么庄稼肉蛋之类的食材，也经过冰冻保存一并运输来了，够他们吃上好一阵子。除此之外，徐清然还给带回来很多可以耕种的种子，准备把一些土地清理出来，让这里的居民开始搞种植。
　　种出来的农作物，除了上南洲自销，还能卖往其他星系。
　　徐清然说：“我已经跟莫氏集团那里谈好了，食物食材相关的运顺，包括冷冻链，都会由他们底下的物流公司负责。”
　　“是全帝国最快最高效率最靠谱的物流，而且看在天龙目前处于待发展阶段的份上，会跟我们这里的运费打对折。全帝国的人数上百亿，食材在市场的供应需求向来很大，所以你们越早把被魔鬼群侵占的土地抢回来，就能有越多的地方，耕种更多的农作物，增加上南洲的收益。”
　　所有人听得呆滞。
　　惊喜来得太突然，奖励来得太大，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了。
　　徐清然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对着他们说：“所以我说了，你们担心的事情，都不算问题。”
　　旧武器，北城要就让他们拿走吧。
　　这样更好，省得他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把旧的那些处理掉，现在倒是省去这些功夫了。
　　不过，看来北城也快撑不住了啊。
　　毛副官他们顿时欣喜。
　　马彪已经完全对徐清然五体投地了，也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年龄资历差距，直接就喊：“大哥，你怎么那么牛逼啊！”
　　“那么多年了，银龙对咱上南洲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给委任到我们这地方当上校！”
　　“争取了那么久，就没一个能让银龙给我们吐资源的！银龙要是早点这么老实，咱还能不给他们干事嘛？！”
　　有人应和：“说不定前面那些上校根本就没为我们争取过利益！”
　　“所以上校这次离开不是想抛下上南洲的职务，而是为我们谋取资源去啦？！”
　　“徐上校万岁！”
　　“冲着这点，我老李以后就跟定上校了，就认你一位头儿！”
　　毛副官看着周围那群，原本在徐清然落地前还怨声载道，愁容满面的各军区代表。
　　看他们欢欢喜喜越过他，冲上前把徐清然团团包围，眼神闪亮亮的无比崇慕，对他再无他出上任时的排斥与不屑。
　　心中忽然，感慨万千。
　　毛副官在这里待了十几年。
　　从他过来的时候，上南洲军卫跟银龙军官的关系就已经很差了，就没见过哪任上校能有徐清然这样的待遇。不得不说，这位年纪轻轻的上校，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
　　徐清然毫不谦虚接下了本就该属于他的夸赞。
　　随后又看向人群中不发一语的林轩，特意点了他的名字，笑吟吟说：“希望林中校，没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
　　林轩：“……”
　　他那时候说，只要徐清然能帮他们把物资弄到手，就认他这位上校。
　　林轩脸皮薄，咬了咬牙道：“我说了，只是考虑！”
　　“这、这还得看你后续的作为呢！”
　　徐清然抖了抖肩，无所谓：“行啊，那你们那份军资，也等我评估了你们的状况再给吧。”
　　林轩：“……”
　　军资送到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南城与西城的各大营区。
　　所有人的反应都跟毛副官他们一样，先是狠狠震惊住了，然后一顿欢呼。
　　怕是从此对徐清然再自信的言论，深信不疑。
　　他们现在甚至觉得，徐清然就算说出可以带他们拿回旧银龙城这种话，他们都能信了！
　　南城和西城这里一解愁绪之时，北城那里，也在清点他们从外面抢回来的军资。
　　花了几天的时间，总算把所有抢到的东西整理和清算好。
　　陈建光满意地看着总营那里，一车又一车从他视线里运过的武器战甲，还有排列进入大仓的战车与战机。
　　恰好负责替他打探城外消息的侦察兵，从远处来到他身边。
　　他双手抱胸前，在对方开口前语气冷傲问：“怎么样？南城和西城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们肯反省自己的行为，不向银龙营的军官低头谄媚，等我们这里的情况处理好，不是不能看在这些物资的份上，帮他们清理严重的受灾区。”
　　旁边的侦察兵安静了好一会儿。
　　才吞吞吐吐说：“南城和西城那里……领了很多新的军资。”
　　陈建光怀疑了一下耳朵，表情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侦察兵的头压得更低了：“听说、听说上南洲来的那位新上校，给他们弄来了很多新的军资和援兵。还听说，那都是银龙全新的军器，也是帝国军部目前在用的最新型。”
　　“所以，南城西城都在说，已经不需要我们抢走的这些垃圾了。”
　　陈建光顿时脸色铁青。


第79章 打击
　　严格来说，这是北城第二次在徐清然手上遭遇打击。
　　第一次，是在徐清然回来之前。
　　北城因地方大人又多，军卫办事效率和纪律都比其他城区好，向来自诩是上南洲最强大的区域。陈建光派人出去查探西城和南城情况那会儿，北城出来的人都抱着高傲嘲讽的心态，预想见到两城被魔鬼群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场景。
　　谁料，外面的情况竟然比他们想的要好。
　　在外的探子只告诉过他们，南城与西城这几个月跟新任上校往来密切，共同合作，有归顺意向。没跟他们说两城的军卫跟全部被附身了一样，性子与态度大变。
　　不再是懒散和咸鱼摆烂的态度。
　　好几个严重得快影响居民地的受灾区，都被清理到了警戒区之外。按照原本计划，在他们抢夺资源之前，如果西城和南城愿意服从他们，成为北城的附属，他们拿走资源后也会乐意反过来帮助他们。
　　结果他们到军区放话，遭遇了无视。
　　所以才省略了中间过程，直接派兵走最终结果，把能抢的都抢了。
　　北城军卫拿到武器，还想等着看那些个‘叛徒’的笑话。
　　现在，反倒是他们成了‘笑话’。
　　陈建光和那位侦察兵都没再说话。
　　远处是一车车军器运送过的轱辘声，落在耳里像极了讽刺的笑声。
　　抢来的战利品，突然就不香了。
　　侦察兵想想又道：“听说，这是那位上校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
　　“先是打击了南城和西城，现在两方物资紧缺，他又趁机拿出了这些好处……指不定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来诱惑我们北城了。”
　　陈建光挺同意这个观点。
　　过去，也不是没有上校拿着这样的筹码来跟北城谈判。只不过他们没徐清然有本事，真能把东西弄到手。那些可恶的家伙多数时候都是在空谈，当时也只有外面那俩小地方的傻子会相信上当。
　　现在徐清然成功靠着物资，收服了南城和西城，手里又稳握东城军权。
　　那么按照惯例，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北城了。
　　陈建光冷哼：“就算他有物资在手，我们北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收买。”
　　银龙军官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东西，他们已经上过当，发誓绝不会再为银龙营卖命了！等那位新上校过来找北城谈判时，他们肯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那位新上校来北城出丑的场面了。
　　·
　　徐清然按照各个分区目前的需求，把银龙新增的援兵分别派了过去。
　　解决了西城人手稀缺的问题。
　　加快了南城与东城的受灾区的清扫进度。
　　至于北城——
　　“上校，南城与西城的军卫现在总算是与东城这里正式统一，归您管理与安排了。”
　　窗上的玻璃，擦得明净。
　　徐清然手里捧着一株兰花盆栽，把它放到了窗台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那株紫蓝色的兰花上，也悄悄攀到它身旁那位男人身上，将他眼睛的颜色稀释得浅了一些。
　　身后，是刚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后进来的毛副官。
　　徐清然新的办公楼已经建好了。
　　今天是他正式搬进来工作的第一天，收到不少底下人送来的新办公用具和装饰。他刚刚放上去的兰花，就是东城营区里曾经怒砸他旧办公楼的一名卫兵送他的。
　　似乎是他家里亲自栽种的赛级兰花。
　　徐清然不知真假，但他还挺喜欢，决定把它放在最显眼的窗台。
　　房里空调温度正好。
　　毛副官站在徐清然的办公桌前，语气恭敬问道：“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收服北城吗？”
　　徐清然对着那株兰花又看了几眼，转身对毛副官说：“收服北城？”
　　“收他们做什么？他们不是扬言想要独立，跟上南洲切割吗？既然他们对自己的水平那么有信心，也把北城管理得挺好，那就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吧。”
　　徐清然轻笑。
　　“我们现在，不缺北城那些军力。”
　　北城在上南洲四城里最为强大，但上限就目前这样了。
　　否则，也不会过了那么多年，都还在跟城内的魔鬼群做拉扯。现在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是他们，而不是他。
　　毛副官怔了怔，没想到徐清然在上南洲肆意那么久，现在眼瞅北城快要撑不下去了，而他又手握筹码，却偏偏不要收服那群叛逆军了？！
　　徐清然拉开椅子坐下，开始打开电脑查看他不在时候这段时间，系统上载的一堆公务文件。
　　边等待边说：“而且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洗劫了南西两城的军营，就算只是带走我们不要的垃圾，那也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所以他们想从我这里获得新的军资，没那么容易。”
　　毛副官听他说得悠然，抿了抿嘴替他担忧道：“可是，统一四城是考核上南洲上校的最大任务。”
　　如果徐清然无法办到这点，哪怕其他三城处理得再好，在银龙那里恐怕还是会有些站不住脚。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我们这次跟银龙要了那么多的物资，如果不算上北城，等下一批再送过来，说不定就变成库存多得我们这里的小仓库放不下了。”
　　“多吗？”徐清然反问，“我还怕不够分配呢。”
　　“除了上南洲，我还有部分物资，是要分给下南洲的。”
　　毛副官：“？！”
　　徐清然笑了笑。
　　他当初跟封遥的二姐封欢，在结束了之前援兵借助之后，又商议了上南与下南的统一合作。
　　下南洲虽然也不太平，但主要是在于军方人员被当地居民看不起而引起的矛盾。
　　而下南洲的现上校，是个年迈的老人了。对于下南洲的管理属于放养状态，除了需要他做决策的大事，其他基本不插手，内部城区管理多时候由封欢安排处理。
　　封欢那天过来见他，抱着试探的态度跟他谈了话。
　　大抵是对他印象还不错，才改变主意答应了他们上南洲的支援请求。随后结束支援，又从派往上南洲的援兵口中得到了对现在的上南洲，以及徐清然的能力极好的反馈。
　　便又联系他，开门见山说：“我们之前见面时，你提过你考虑为南洲争取资源。”
　　“反正我们上校的意思很明确，南洲这地方他本来就有心无力，如果你也能给下南洲带来利益，下南洲就会作为依附，随你们上南洲的安排执行任务计划。”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让南洲这个美丽的地方，重新‘复苏’。”
　　下南洲的军队没那么叛逆，都听从上级的吩咐和安排。
　　徐清然跟他们的交涉还挺顺利，而且被打压久了，那里的卫兵也很慕强。部分兄弟亲眼见证过了徐清然的能力，对他格外有信心，所以当封欢他们提出这个想法时，大部队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事情就这样简单定下。
　　南洲事务有条有理安排当中。
　　甚至在徐清然回来没多久之后，莫成非那里给他安排的技术人员就来全城安网了。所有除了受灾区以外的地方，全都是网点建立范围，甚至把手机电信信号、各大节目卫视频道的联系等都给调整好。
　　南洲的军事总基地会翻修。
　　各个城区内关口站点会升级成更加智能化的系统，小火车也会重新规划路线。几年后南洲要是真能彻底清理掉魔鬼群，就考虑向阵营申请高铁方面的建设。
　　徐清然让财务把这些账一笔一笔都记了下来。
　　等他把上南洲清理好，就能名正言顺向阵营报销这笔‘维修’费用。
　　他回来的几个月，都在忙南洲的这些事务。
　　包括对于居民的安排，某些危房地区也需要拆迁，重建成能够更好容纳那么多人的公寓。不仅省下了土地位置，共享成本比较低，可以保证南洲的居民有足够地方居住。
　　接下来便是对于提高南洲本土经济的辅佐了。
　　南洲的人民基本都是一路吃着苦走来，外加能够外取的资源不足，他们大多数人都擅长耕种。首先先满足南洲内所有子民的食材供给，等腾出来的地方多了再进一步实现养殖。
　　西城人擅长缝纫织布方面的手工艺品，有些甚至是他们这里独有的传统技艺。
　　现在搞起来，以后作为宣传点的东西就有了。
　　莫家和戚家底下的几个公司马上也会在这里建厂，除了提升生产量，还可以给南洲的人就业机会。
　　帮着负责人员把基础奠定好，徐清然又开始跟着军部投入清扫工作中。
　　马彪和他的队员们这段时间也努力对3区和5区的I类魔鬼进行了源晶的探测，徐清然见进度差不多了，就接手最后的指挥工作，领着他们把这两个区的霸主给干掉了。
　　有了新的工具和兵力，接下来的清扫行动比以前更快更顺利几倍。
　　而这段时间里，林轩同样领着他南城下半区的军队，终于完成了10区的清扫。早前在徐清然辅佐下，击杀了I类霸主的那个10区，里面的魔鬼群现在成功被处理干净了！
　　“南城10区……啊，我跟家人搬到仙女系之前，老家就在这里呢！”
　　10区清扫之后，他们就加班加点开始在边区建设防御魔鬼群用的电力站点。
　　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与共事，南城这里的原军员已经跟调派来的援兵们打好关系。主要他们大部分曾经是天龙人，不会对他们有排斥或轻视心理，相处起来很容易。
　　“没关系，等我们跟着上校把南洲重新拿下，就可以带着家人一起回来看看了！”
　　与此同时，南城3区和5区那里，也成功击杀了锁定许久的霸主。
　　周边居民区的安全又得到了进一步的保障，马彪没忍住当着一群人的面，留下了男儿泪。跟着他拼搏多年的军队也难得见到了曙光，同样非常高兴。
　　其他星系来的卫兵们有比较丰富的获胜经验，倒是比他们还要冷静。
　　只是纷纷感叹：“实话说，要不是这次听到徐大少的调兵消息，真的都快忘记咱帝国还有天龙系了。”
　　“南洲这块地，跟其他大点的宜居星相比真挺小的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成功清扫过区域？”
　　“确实，而且银龙官方好像都不怎么报导天龙相关的新闻，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么糟糕的环境！”
　　说到底，就是目前各个星系的情况也挺糟糕，四面受敌，帝国人力资源十分有限。
　　所以只能选择放弃最糟糕的那个。
　　据说，穆子羽这次给徐清然调来的十万人已经是非常极限了。
　　后续或许会有新一批物资送来，但人员方面穆子羽提醒过，阵营暂时再拨不了更多给他。这些人甚至还是给整个太月星用的，日后徐清然要是把南洲稳定下来，其他洲要是遭遇麻烦，他得随时配合调兵支援。
　　徐清然没什么意见。
　　但北城这里，稍稍有那么点意见。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徐清然怎么还没有来找他们谈判？！
　　北城靠陆的边境，跟西城挨得很近。
　　他们站点位居高坡，可以俯视西城的一大片地域，还跟他们共享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江水。
　　所以瞭望塔每天看过去的场景，不是西城军卫开着他们威武霸气的战车和机甲，在空旷的郊野练习新军器的使用；就是他们开着崭新的海舰和战艇，在江水的另一边巡视和试用炮火。
　　有时候还会故意在北城瞭望塔看得到的方向，对着高空或海水发射精神力导弹之类的，态度格外嚣张。
　　看得北城的人实在憋屈。
　　甚至这段时间，他们从城外探子那里收到的消息，都是什么——
　　南城某区清扫进度已达50%！
　　某区霸主被击杀！
　　某区已经彻底清扫完毕，建立好防御点，重新夺回人类手中！
　　或是西城某区霸主已成功被锁定！
　　某区大I类又在新上校指挥下被击杀！
　　全都是喜报，而且不管大小，消息里总能带上那位新上校的名号。
　　他们还听说，连下南洲现在都跟他来往密切，达成合作关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南洲一半的军权都落到了他的手上，两边的援兵可以随意调动安排，清扫效率大大提高。
　　“听说那位上校从其他地方带回了不少食材资源，南洲其他地方现在的居民区也发展得格外顺利。”
　　“南城高山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垦完毕，准备种茶了。”
　　“据说那个，银龙最富有的集团过来建厂子，准备进行生产研发……是正规的那种！”
　　“还有——”
　　“够了！”
　　前来汇报的卫兵还没把话说完，猛地被陈建光打断。
　　吓得他前面站着的几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不敢再继续汇报消息。
　　陈建光现在对徐清然充满了怨气。
　　几个月过去，他把南洲其他地方全都照顾得好好的，连下南洲都关照到位，却偏偏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们北城一眼！
　　这位年轻的新上校是什么意思？
　　是看不起他们北城吗？
　　人，总是那么的矛盾。
　　陈建光为首的军队虽然不愿意服从银龙，但眼睁睁看着同大陆的其他人能有那么好的资源，他们却还在这里苦哈哈用着别人剩下甚至是不要的残次品。
　　莫名就有一种，被上南洲其他地区背叛了盟约的感觉。
　　——明明大家说好一起反抗，如今他们却为了那点好处，向敌人低头！
　　陈建光坐在他们临时驻扎的军帐里，马上又指派了个人说：“给马彪打电话。”
　　“我要听听他怎么说，南城那里的兄弟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态度。”
　　下属领命去办。
　　陈建光最开始不是北城人，而是南城的居民。
　　马彪跟他，算是远方表亲戚的关系。俩人差不多一个时候进的军部，而且各自实力在上南洲都属于比较顶尖的水平，所以才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陈建光当初率兵驻守北城，准备跟银龙死倔到底时，也曾经邀请过马彪一同加入北城军队。
　　马彪放心不下在南城的家人，所以拒绝了。从那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但为了上南洲的和谐发展，俩人偶尔还是会有通话交流。
　　陈建光比较仗义。
　　早前马彪的地位还不怎么稳定，遭到同城军队质疑与拒绝配合时，他还利用了北城军卫的名义替他向那些不听话的人施过压，才让马彪坐稳现在的位置。
　　陈建光安排下去的人，没多久又回来了。
　　支支吾吾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皱了下眉，声音洪亮：“怎么样？马彪那小子说什么了？”
　　下属声音细如蚊：“马、马少校他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把上南洲新来的那位上校给夸了一顿。”
　　说了徐清然是个3S级的精神力者。
　　还说他是特别罕见的D型。
　　夸他源晶探测天赋了得，又说他跟其他上校不一样，真心在为上南洲办事。
　　最后真诚发问，北城要不要考虑跟这位新上校合作。
　　听得陈建光表情又是一阵青一阵紫。
　　……连马彪都被收买了！他现在倒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上校来了点兴趣，但偏偏人家反其道而行，没有过来拉拢北城的打算，而他又不可能亲自拉下脸去跟对方接触。
　　心情正郁闷着，忽然有一位跟了他很久的卫兵鼓起勇气开口。
　　说：“陈哥，其实……我们当初会拒绝归顺银龙，也是因为他们嫌弃我们，不把我们当人，还想放逐我们的家园。这些年来的那些上校上将，个个都不成气候，只想利用我们谋取功绩。”
　　“但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银龙新派的这位上校明显跟之前那些不作为的不太一样。”
　　陈建光压着脾气没有发火，语气不善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硬着头皮：“我意思是，如果新上校他有心想让上南洲好，有心想管理好南洲，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清楚了。
　　其余在场的卫兵也是听得若有所思。
　　不错，他们之前抗议封城，主要还是想向阵营表达态度。
　　抛开这些，他们毕竟还是银龙营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位听起来挺符合要求的上校出现，他们还在犟什么？
　　众人越想越迷茫。
　　陈建光以一种豪迈的姿势坐在凳子，双手一左一右撑在腿上，拳头微微握紧。
　　他并没有斥责提出这个点的卫兵，而是陷入了沉思与纠结。
　　他知道这些人说的没错。
　　之所以会生气，也是因为难得出现一个听起来还挺有谋略的新上校，但这位上校照拂了所有地方，却偏偏无视他们北城，害得他们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又因他们早前对银龙放话，现在如果主动去找那位上校说和，不就是在狠狠打他们北城自己的脸吗？
　　再说，陈建光曾经也对银龙营里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穿着精致华服的高官们无比信任。他们制服上的徽章，在他眼中就是无上的功勋，叫人敬佩。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私底下对辛辛苦苦为他们卖命的小兵如此轻蔑不屑。
　　还搞地域歧视，看不起被迫留在天龙的穷困人民。
　　谁知道这位新上校，会不会又是装的呢？
　　等取得了他们北城的信任，转头又拿着这番成就骄傲炫耀，把他们当成自我证明的工具。
　　陈建光沉默思考的当儿，外面又匆匆跑进来人向他汇报军事要务。
　　“……陈中校，那天落在18区天光山的大东西，我们已经派人设立好了警戒线。”
　　指的是，三天前忽然从外空砸落在北城18区的大石头。
　　直径差不多有一公里，落脚点正好还是天光山，山顶上的电源站。那里是18区最大的电能厂，给很多地方供应着电源，预防魔鬼群的靠近和入侵。
　　“那块大石头目前暂时没有动静，使用的探测仪也暂时没测到生命迹象。但它降落的位置正好是天光山电源站，目前18区的部分居民地处于断电状态，天光山也暂时处于防卫丢失状态……”
　　虽然概率不大，但要是此时魔鬼群察觉到漏洞来袭，那块区域恐怕招架不住。
　　最主要的是，来自天空的那块大东西。这个时代，只要是从天上掉落的不明物体，哪怕只是一个普通陨石，都很可能带来可怕的灾祸。
　　偏偏掉落的那个大块头，短时间内不可能处理掉。
　　至于外层，需要相关人员采集研究之后才能知道是什么物质。以及，还得防止这大东西里面，存在外太空生命体。如果只是普通陨石那还没关系，里面要是真有什么……
　　以北城现在的情况，未必能守得住。
　　“赶紧加派人员去修复电源站，越快越好！先不管那玩意儿，周围能修多少修多少！”陈建光说道。
　　心里又是一阵焦虑。
　　……看来，得想想办法逼一逼东城了。
　　·
　　南洲事务逐渐趋于稳定。
　　徐清然前段时间去了趟下南洲，领着那里的军卫一口气又解决了几只I类霸主。
　　剩下的清扫，就交给军队自己处理。
　　忙完比较主要的事情，他这两天都在休息，日子过得格外清闲。
　　只是他闲不住，就又开着莫氏集团出品的大车，一路从东城开始，途经南城再往西城过去，当做巡视。看看那些军卫有没有好好认真工作，看看居民们的日常过得如何。
　　西城地下党都被苏闻旭带人清理掉了，治安现在好了不少。
　　那些没被IV魔鬼侵占的内城，夜里也多了点人气，他甚至在繁华地段见到他们开始摆夜市。
　　徐清然好久没逛过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没忍住停车下去看看。
　　人潮意外的不少，听他们说话的口音，有一半还是从南城那里来的。
　　东南西三城如今归一，各城之间的居民也开始跑动。
　　加上关口站点现在安装了智能身份检测，不需要那么多卫兵在那里人工筛查，快速又方便，来往的人不自觉就多了起来。他还在那里遇见了刚完成工作，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的南城卫兵。
　　那几个都是曾经让他揍过的。
　　见到他，下意识立正站直，抬头挺胸结结巴巴解释：“上、上校，我们是已经结束今天的轮岗……”
　　“我知道。”徐清然摆了摆手，语气难得平和，“我只是路过，你们当没遇见我就好。”
　　说完，便独自走进了人群里。
　　西城夜市的物价很便宜。
　　很难想象，几枚星币就能在这里买到好几种小吃。
　　徐清然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沈廷煜。
　　附言：“等你下次来，带你一起逛。”
　　对面的人没有马上回消息。
　　徐清然并不在意。
　　他记得狗男人前几天跟他说过要代表金翼营出一个比较麻烦的任务，地点好像还是距离凯安帝国几千光年外的地方，说是要帮帝国收集重要的防护能源磁石。
　　关于这点徐清然也只大概听说过，不完全了解。
　　只知道凯安帝国目前发射在领域周围，用以驱赶大部分外族物种靠近的驱逐器，就需要那样的能源磁石配合机械运作。采集这些东西，好像也是两营的常规任务。
　　徐清然给沈廷煜发完消息，就收起了手机。
　　同一时间，远在几千光年外，一颗残星的地下洞窟里。
　　崎岖不平的石地上躺着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上面飘着‘男朋友给你发了一条消息’的通知。
　　与它隔着小段距离的地方，穿着墨金色军服的男人微低着头，湛蓝色眼睛里还泛着精神力的淡淡辉光。
　　视线似乎被手机上的那条消息惊动，拨弄起的涟漪，震退了深处的异光，重新焦距了目光。旋即，眼底红光微烁，他握紧了手中那柄短刀，转身用力斩断了那条带着尾刃，深深插进他肩膀的尾巴。
　　某种试图正在与他建立的联系蓦地断开。
　　沈廷煜所处的位置，正在一个石室里。
　　周围有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夜光晶石，深处布满晶石的墙面上，贴着一只体型格外巨大的黄黑色生物。它身体远看有着像蛇鳞那样的皮肤，下半身很柔韧，铺开的时候就像一只大章鱼，紧紧贴在了墙面上。
　　上半身却像长着利牙的机械龙头，很坚硬，固定了形象，无法像下半身那样伸缩自如。
　　周身还有九条蟒蛇般粗长的尾巴，柔软的尾端只要砸在非液态的物体上，就会变得无比尖锐与坚硬。甚至可以无视一切精神力防御，直接刺穿目标的皮肉。
　　这是X类魔鬼。
　　是能与3S级和E型者抗衡的高阶魔鬼，
　　沈廷煜面前这只，此前已经被他砍断了八条尾巴。
　　恰好很幸运地让它第九条找到机会，刺伤了他。
　　第九条尾巴被沈廷煜斩断时，它发出了八音盒般的奇异叫声。
　　沈廷煜先是捡起了打斗中无意摔落的手机，垂眸看了眼消息，眼中的温柔随着清醒而起。
　　然后才用他没受伤的另一只手，举起精神力枪，倾入了他最大力量的精神力，对准晶石墙上的魔鬼开了一枪。
　　细如蛛丝的精神力光束，刁钻穿过了X类身上嵌合的缝隙，击中里面如砂砾般细小的源晶。强大的力量穿透源晶外壳的防御，将它击得稀碎。
　　又是一道音调混乱的嚎叫声。
　　它在消失前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漂亮的蓝眸折射在它如晶石般晶莹的碧绿色眼睛里。
　　看见他微微开口，声音低沉：“这辈子，你们别想控制我。”
　　话音落下时，面前的X类魔鬼也瞬间碎成了粉末。
　　周围再次静下。
　　无人的地方，沈廷煜的表情冷淡得无情，走到被X类魔鬼覆盖的那处墙面，伸手摘下一颗埋在这面晶石墙里的小石头。
　　大概半个拳头那么小。
　　完事后，才摁了下耳边的耳机：“东西拿到了，我现在出去，帮我清条路。”
　　对面马上传来回复：“好的上将！”
　　松开手，他又拿起手机。
　　解锁屏幕，点进徐清然的聊天框，盯着他发来的照片和短短一句消息看了好久，眼神不自觉攀上浅浅的笑意。
　　【沈廷煜：好，我等着。】
　　消息回复过来时，徐清然正站在夜市的一处摊子前。
　　摊子边的年轻女人正在忙着做生意，而他在跟锅子前的女孩对视。
　　半晌，女孩横着眉主动开口：“先生，来一份拌面吗？”
　　徐清然笑了。
　　半年前还在提刀杀人的女孩，现在竟然穿着围兜，在这里卖拌面。
　　“啊，救命恩人！”
　　旁边的女人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转头见到徐清然时，一脸惊喜。
　　是之前他和沈廷煜在西城某军区里，救下的一群人之一。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跟旁边那位女孩同村。
　　“芽芽，快给上校弄份洋芋拌面！”
　　“上校你等等，我再给你烤张饼和串，不收你钱！”
　　南洲最近的变化那么大，居民们早在口耳相传中，知道了是徐清然这位新任上校的作为。
　　南城和西城的军卫，还在各个休息站关口新安装的超大液晶电视上，放了他的照片和简介，向城里所有人介绍他的身份与功绩。包括每次哪里有了新计划新发展，都会带上他再大肆宣扬一波。
　　现在南洲的居民简直就把他当神在膜拜。
　　“正常收费吧。”徐清然说道，“我不缺钱，我只想看你们赚钱。”
　　反正将来南洲富裕了，受益人也是他。
　　女人看着人来人往的夜市，感叹：“西城现在的环境真的太好了！”
　　“我们不仅有房子可以住，也不需要再担心会被偷袭捉走……真的很感谢您，所以这次就当做是我代表我们村子的人，向你表达的谢意吧！”
　　“都是一些自己种的东西，没多少钱！”
　　徐清然听了，没再推辞。
　　他提着东西离开时，那位叫做芽芽的女孩突然追了上来。
　　又盯着他纠结了几秒，才把头上戴着蝴蝶结的发箍摘下，递给他说：“送你了。”
　　徐清然挑了挑眉，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用不着。”
　　女孩却道：“你之前就一直在看它。”
　　“感觉你有想送的人。”
　　徐清然听得一愣。
　　心想，E型果然都有可怕的洞察能力。
　　他说：“我确实对自己说过，要给一个人弄来一个新的蝴蝶结，换掉她脏了舍不得丢的那个。”
　　“只不过她不在了。”
　　徐清然笑了笑，脸上看不出难过：“所以，你自己留着吧。”
　　芽芽问他：“是你妹妹吗？”
　　“对呢。”徐清然没有隐瞒。
　　芽芽低头皱眉又思考了一会儿，把头箍重新戴好后一本正经对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另一个妹妹。”
　　徐清然嘴边笑意微顿：“……？”
　　失笑着看了眼她的那个摊子：“那你家人怎么办？”
　　芽芽却道：“我没有家人。”
　　脸上同样看不出难过情绪，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那样淡然：“我从出生就是个孤儿，是西城这里的人收留了我。”
　　徐清然沉默。
　　他最后还是没有把芽芽带走。
　　离开夜市，夜晚的路道很是安静。
　　他在经过西城某个关口时，恰好又遇见了陈斌。
　　陈斌看起来像是刚准备下班，本来想顺手点支烟，见到他来，又默默打消了念头。
　　“孩子，我们又见面了。”陈斌笑呵呵道。
　　徐清然想起陈斌是北城人，就问他：“准备回家吗？顺路的话我捎你一程。”
　　陈斌没拒绝，扛着他的装备上了车。
　　路上，徐清然跟他聊起了北城相关的事情。
　　聊着正好进入西城被IV类魔鬼入侵的地域，正好还是他和沈廷煜当时经过的地方。想起他那时候跟沈廷煜的遭遇，问他：“对了，你在西城待了快一年，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IV魔鬼那么不怕人？”
　　陈斌被他问得老脸疑惑。
　　迟疑道：“它们，不怕人吗？”
　　“是啊，之前我们开车……”
　　徐清然话还没说完，突然止顿。
　　明明是相同地区，但这些IV魔鬼今日的表现又格外不同。
　　没有像上次那样疯狂，不怕死似的一个接一个跳上来，而是和其他城区那样，遇见带电防护的车子，就急匆匆主动散开，胆小得很。
　　陈斌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继续，主动问：“之前怎么了？”
　　徐清然沉默许久，才淡声说：“没怎么，就是可能那时候开车开累了，出现幻觉。”
　　陈斌没再追问。
　　车里变得很安静，一道电话突然打进徐清然的手机。
　　他只能先把车子停到路边。
　　手机拿出来一看，是东城军区那里打来的。
　　他接通后问：“怎么了？”
　　大晚上打给他，肯定有事。
　　果不其然，打给他的工作人员立马就哭诉道：“徐上校，不好了！”
　　“毛副官他……他被北城的人给掳走了！”


第80章 闯关
　　夜晚宁静。
　　周围只有车子靠停闪灯的哒哒声。
　　面对毛副官被绑架的严肃事情，徐清然却握着手机，笑了出来。
　　陈斌下意识转头看他。
　　徐清然听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只问：“那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要想把毛副官换回来就拿军资去换，不然他们就撕票了。”
　　徐清然莞尔：“行，那就让他们撕票吧。”
　　手机对面：“……？”
　　徐清然：“军资交给北城得苦了多少营地的兄弟，毛副官作为我们上南洲的副官，以一人之死守住我们的底线，他肯定会以此为荣。”
　　“今天如果被抓走的是我，我也会这样劝你们的。”
　　——毕竟，这种情况发生的话死的就会是抓徐清然的人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不能让他手底下的人看见。
　　手机对面的工作人员好像听得傻了，久久没有说话。
　　才听徐清然轻笑：“毛副官只是回趟家，死不了。”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剩下的事不需要操心。”
　　说完，徐清然就把电话挂了，也没说要不要去救人。
　　车子又缓缓开上了道路。
　　不过，还是打了个弯，朝能够通向北城的地区过去。
　　副座上的陈斌见他绕开了去往他住宿地的路口，问：“上校不先放我回营区吗？”
　　徐清然没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陈先生不是北城人吗？反正都要过去，不如顺便送你回一趟老家。”
　　陈斌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又听他慢悠悠补充：“而且，跟北城军卫面对面交谈，应该会更方便你给他们汇报消息吧？”
　　车里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陈斌犹豫半天，刚要开口，徐清然就先补了句：“不客气，很顺路。”
　　“……”陈斌只能呵呵讪笑。
　　片刻后才又微微笑着说：“徐上校，我当初在红城南13区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肯定会闪闪发光，站在人群顶尖。”
　　徐清然浅浅勾着嘴角，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陈斌又厚着脸皮道：“徐上校，你看我们那么有缘，偶遇了这么多次，我哪次不是一心一意向着你对吧？”
　　徐清然这才漫不经心回应：“我知道。”
　　“不然，你现在怎么还能好好坐在我旁边呢？”
　　陈斌不再说话。
　　——哎呀，怎么就什么事都瞒不过这孩子呢。
　　·
　　“喂，该起来了！”
　　泼水声，伴随着吆喝响起。
　　惊动了军帐外老树上的玄色飞鸟，扑扇着翅膀飞离。
　　军帐里。
　　不锈钢水盆被人丢开，落在地上咣啷响。
　　被绑在角落的男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的高近视度眼镜在拐来的过程中丢失，他只能眯着眼睛两眼朦胧地盯着眼前不断晃动的模糊身影。
　　后脑勺还一阵痛。
　　毛副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绑架了。
　　北城侦察队趁徐清然不在，如法炮制，想潜入营地顺走军资。
　　他们对东城军防印象还停留在旧时的松散，以前就没少潜进去过。
　　却没想到徐清然把所有他们可能潜入的路线给猜得透透，还重新布了暗防，制造跟原来无异的假象。哪怕北城选了他们最熟悉隐蔽的那条路线，仍是被东城军队的埋伏逮了个正着。
　　双方发生了冲突。
　　毛副官正好就在附近，收到消息赶去，恰好让北城的人认出他身份，就趁乱把他当做人质给抓走了。
　　……简直冤。
　　毛副官跟他本人瘦小的外形一样，除了稍微有个好听点的副官称号，战斗值不咋地。加上他现在都已经是个奔五的人了，也多年没有随军队参与锻炼，被掳走后毫无反击能力，只能乖乖任由北城人拿捏。
　　陈建光也算是跟这位在上南洲待了将近二十年的副官，打过照面。
　　拉了张凳子坐在他面前，说：“毛副官，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我就不跟你绕弯子。”
　　“你们总营的人不能这么厚此薄彼，拿到好资源，就不管我们北城死活了啊。”
　　毛副官表情淡定：“你们北城只要主动表个态，那些东西也能有。”
　　“当初是他们银龙对不起我们在先，凭什么让北城主动开这个口？”陈建光愤愤然，旋即又对着角落的人呵笑，“毛副官，别忘了当初是你先跟我们北城说好，要一起把上南洲每一任上校都扳倒做掉的。”
　　“你现在这一副忠实仆从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毛副官抿着嘴，娃娃脸上面无表情。
　　陈建光边说边磨刀，铿锵的动作似有几分威胁：“你这都多久，没给我们东城带消息了呢。”
　　事实上，上南洲四城，在徐清然过来之前是同仇敌忾的。
　　东城以毛副官为首，负责给北城暗中传递城外的消息与高官们的动向。前几任上校每次都在北城手里大栽跟头，被恶整得那么惨，是靠了有毛副官帮忙里应外合出谋划策。
　　不过这次的新上校来之后，这位毛副官给他们递的消息次数就少了。
　　甚至没见他对那位上校动手，还让人家过得如此风生水起。
　　“你们探子那么多，不差我一个东城。”毛副官说道。
　　陈建光冷哼：“我们探子可不知道军资的事！”
　　“军资我也不知情。”毛副官声音淡淡的，“我都以为他真打算撂担子不干了，谁知道他会带着那么多东西回来。”
　　他即使被人五花大绑着丢在敌人的营区也不见慌张，态度就跟回到家一样松懈。
　　与平日里唯唯诺诺，弱小好说话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俩人。
　　陈建光一脸怀疑，没有全信，还问他：“你不是还说，这次银龙再派新上校过来，就要狠狠心把人给做掉的吗？”
　　“这才多久，你不仅让他稳住了位置，还几乎统一了南洲！”
　　毛副官面不改色解释：“你不在，不知道他有多难杀。”
　　这句话是肺腑之言。
　　谁家上校一来就把自家办公室给烧没了？
　　就算在里面布置了点机关暗器，都让他给整毁了。
　　也不待在东城军区，一天到晚四处跑，只要经过的地方闹的都是大事。南城西城加起来那么多人都没把他弄死，指望他一个稍微有点脑袋的副官做出什么来？就算要安排人手，也没打得过他的。
　　说用点小计谋下药吧，徐清然这个人还格外警惕。
　　在东城营区，完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陈建光不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见徐清然有多了不起的评价。
　　他撇撇嘴，妥协道：“那你再怎么说也是副官，就不能利用职权方便，给北城弄点资源吗？我们也不想着打打杀杀，拿到想要的，我们就会替银龙继续好好守护这个地方。”
　　陈建光盯着毛副官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咬牙提醒：“更何况，你本来也是——”
　　毛副官打断道：“想多了。”
　　“以前我有这样的权利是因为那些上校都不想管事，现在的徐清然，他谁都不相信，最高指挥权全在他手上。”
　　而且还是格外心狠手辣的人呢。
　　如果被他发现做了这样的事，他的脑袋指不定也会像西城那位中校，咕噜噜就掉地上了。
　　想到这里，毛副官忽然露出了一抹浅笑。
　　再抬头时，对陈建光说：“而且，没给北城继续带消息，是因为我挺认可他这位上校。”
　　“我想要的只是能对南洲有贡献的领导人，他是什么性格，手段如何，我不在意。只要能达到我期许的目标，他就算是个变态神经病，我都无所谓。”
　　“陈中校，难道你们北城军卫，不是这么想的吗？”
　　瞧着柔弱的毛副官不戴眼镜时，模样少了几分稚气，眼底独属成年人的凌厉也浮现了些许。
　　毛副官双腿交叠，调整好了坐姿，又道：“何况白王都认可了他这位精神力者，我就更加不可能对他动手了。”
　　“你应该清楚，这是我们族人的规矩。”
　　毛副官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应该说，是不为大部分人所知的事。他是在北城出生的孩子，而且家族还是北城当初王族的后裔，年少时成功考进位于银龙仙女系的军学院，才离开了老家。
　　刚走不久，就听说北城这里发生了叛乱事件。
　　经了解，他在后来找机会回到南洲，却没有直接回往北城，而是一直以银龙官方人员身份潜伏在外。掌握着上南洲军队大部分的动向，替北城军卫观察官员们的动作，跟他们里应外合，把人驱逐，护守南洲。
　　北城现在早就没了王族。
　　但自从先辈发生得罪犬群事件，重新再跟犬群获得信任关系后，他们北城原生人民的规矩就是要尊敬被狼犬选中的人员，更要绝对服从被犬王认可的人。
　　后者出现的概率极低。
　　一般上，在他们北城都是大长老或者智者等使人崇敬的对象，城外人更是从来没有过。所以当时看见徐清然身边跟着白犬时，他心里简直无比震惊。
　　那是他们北城最大的山，天光山犬群的首领。
　　而且它还很特殊，它不仅降服了天光山的犬群，甚至还把全北城26区的犬群老大都揍了一遍。是北城狼犬中的大大佬，本地人都叫它‘白王’。
　　陈建光也是听得诧异：“白王？不是说它失踪了吗？”
　　“不会就是这位上校利用手段，逼迫它跟他建立的链接吧？”
　　毛副官：“没有，西城之前来了个精神不太正常的E型，是他联合西城的偷猎者抓走了白王。听说它宁死不从，被他们关着训了好几天。”
　　“徐清然怎么跟白王建立的契约我不清楚，但他看起来还不知道白王的身份。”
　　陈建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心想，徐清然手里不仅有军资作筹码，现在特么还有犬王在身边，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那么牛逼？
　　“哎，但你懂的，这要我们北城卫兵突然向这银龙的军官低头……”
　　陈建光一个壮汉，说得满脸局促。
　　经过这段时间思考，他觉得弟兄们和毛副官是话不是没道理。
　　但这么多年了，归不归属这句话总是难以启齿，更何况他们还有很多分营的兄弟，对徐清然都不怎么了解。没亲眼见证过他的实力，一定会有信任危机。
　　毛副官沉思，出主意道：“我看南城和西城，要么是让徐清然揍一顿，要么是参与了他的工作指挥，被他实力折服。”
　　“我可以配合你们演一场戏。”
　　“找准时机两方相互退一步，合作的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
　　北城22区关口前的小道上。
　　一辆银黑色的越野车缓缓靠近。
　　然后停下，熄火。
　　北城跟其他城区的关口站不同。
　　因他们城内居民的特殊性，外加地势原因，当初建立西北关口站点时，把两城的出入关口给分开了。所以两站之间，一般隔着一条山路小道，或是穿山隧道之类的路段。
　　此时刚入夜。
　　22区关口外的小路，左右两边都是荒山野岭，寂静得很。唯一的光源，就是北城22区关口上面煞白的灯光，抬头看去还能见到飞蛾和小虫子往那灯上撞。
　　冷风吹过。
　　比人还高的草丛沙沙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跑过。
　　徐清然侧目看了眼，轻轻笑后，才慢步朝那个挂着北城22区大牌子的地方走去。
　　这个关口也挺有意思，是镶入小山里的。
　　关口站的门，紧紧闭着。
　　门边有个巴掌大的按钮，看底下的小字，好像是类似门铃的作用。
　　徐清然伸手摁了摁，甚至一连摁了四五次。
　　不出意外，无人应答。
　　他又听了一下。
　　不太确定关口站内有没有轮岗的工作人员。
　　迟疑间，关口边的墙壁上，高处的小窗口打开了。
　　小空间里的军卫大晚上的戴着个墨镜——可能是有夜视功能的墨镜吧，酷酷问他：“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徐清然抬头挑眉：“你们上南洲的，上校？”
　　“听说你们前几天抓走了我的副官，我就是来看他过得好不好，顺便想进去北城逛一逛。”
　　北城军卫当然听说过这件事。
　　但自动把徐清然的话理解为是来讨人的，按规矩问他：“我们中校说了，要讨人就得拿物资来换！”
　　“没有物资，别想进我们北城！”
　　徐清然，一个人家越要求他做什么，他越不想顺从对方的人。
　　拿军资换人，是不可能的。
　　他又好声好气问了一遍：“你们真的不给我开城门吗？不开的话，你们不要后悔啊。”
　　楼上的卫兵：“听不懂人话吗？以物换人！”
　　徐清然原地又站了几秒。
　　转身走了。
　　关口塔上的卫兵看得一怔。
　　心想，这位上校就不再挣扎一下？
　　他着急大喊：“你、你才别后悔呢！如果不拿军资换，我们就要把你副官给杀了！”
　　徐清然背对着他们往车子方向慢悠悠回去，不轻不重的声音随风传到高处：“杀吧。”
　　“银龙那里多的是人让我挑，我不在乎。”
　　冷淡的语气，叫人辨不清真假。
　　徐清然说的话哪还有假呢？
　　现在这个世界，除了沈廷煜，他还真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更多时候只是出于道义，出于对这个世界规则的附和，以及……闲着无聊想找刺激。
　　关口站上负责值夜班的卫兵听傻了。
　　想说，这怎么跟他听到的传言不一样？不是说新来的上校是个有勇有谋心系万民的大慈善家，给南洲所有的军卫和居民都带来甘露般的好处吗？
　　“下车。”
　　徐清然回到车边，打开门后没有第一时间上驾驶座，而是让陈斌从车上离开。
　　陈斌不解，但打不过的前提下，只能乖乖下来。
　　徐清然这才上车启动引擎，打开了车前的大灯，油门的声音被他踩得阵阵作响。
　　其气势，像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陈斌看着他没有掉头的打算，顿时明白他想做什么。
　　两只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徐清然催动了他的精神力。
　　眼睛底下亮起的淡光，化开他冰冻的两池清冷，慢悠悠勾起了轻蔑的笑意。
　　下一秒，霸气的越野车就那样直直朝着城门方向冲了过去。
　　看得看守关口的卫兵也是大惊失色。
　　——这位上校是疯了吗？！
　　哪有人像他这样硬闯的！
　　关口的门，为了在必要时候起到阻挡作用，使用的材质普遍都挺坚固。
　　虽然像南洲这样落后的地方，条件不如其他星系，但也不是一辆普通的军用车子能够撞破的吧？就算有精神力的加持，那得是……得是多强大的力量才能闯破？
　　以及，拿着肉身车子这样去冲，就算真能撞开，自己肯定也会受伤啊！
　　短短时间里，守城的卫兵心里跑过了无数吐槽。
　　普通车子，确实有难度。
　　但徐清然这辆车是银龙为他额外定制的奖励，莫成非全程监督跟进，用的都是最上好的材质，没有一般车子那么容易解体。而且它本身还配置了攻击的功能，只要搭上精神力的使用，多少可以达到点‘无坚不摧’的效果。
　　顶多是撞完这扇门，又要报废而已。
　　·
　　砰的一声巨响，惊动了关口站里的其他人。
　　巨大的冲撞力量，震得整座关口站微微晃动。
　　休息室里小憩的轮班军卫瞬时惊醒，起身抓紧手里的武器，边睡眼惺忪地朝同伴问：“地震了吗？是地震了吗？”
　　话音刚落，外边又是一阵剧烈的冲击。
　　脚踩的地板微震，简陋搭建的休息室顶上，甚至还有微小的沙石滚滚掉落。
　　有人扶了扶头顶戴得松垮的军帽，说：“听动静，好像是关外传来的？”
　　“不会又是有什么外星怪兽入侵了吧？”
　　“难道是X类魔鬼？！”
　　“真来了X类那还得了？我们得跑吧！”
　　几人吓得拿着武器往外冲，正好撞见从楼上下来的值班兄弟。
　　拥有夜视功能的墨镜被他抬到额上，两只单眼皮的眼睛紧张得不断眨动：“听我说，外面来了个不要命的……”
　　刚弱弱说完，关口处紧闭的厚重大门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老旧的金属门上，已经被撞得凹陷，好像只剩薄薄一层还在挣扎。
　　北城的几个护卫从休息室往外跑去时，正好是徐清然的最后一次撞击。
　　严实的大门终究还是被他的顽强给撞破了个坑。
　　被撞飞的金属碎片四处飞溅，散落在关口站的各个角落。紧闭的大门遭遇外力袭击，顶端的警报灯亮起，一闪一烁的，叫人看得心慌。
　　银黑色的车子在站点的通道中央停下。车头灯早在冲击中破碎，连车头的壳子也被撞得面目全非，歪歪扭扭挤压得发皱，引擎盖子的位置还不断冒烟。
　　这辆车子虽然成功撞了进来，但全车上下无一处完好。
　　在四周无比安静的情况下，还能听见车底下液体泄漏的滴滴答答声。
　　22区关口站的军卫，都被这不曾见过的场景给惊着了。
　　咔嗒一声轻响，车门被人从里面用力踹开。
　　所有人下意识举起手中枪支，齐齐对准了车子的方向。
　　顶着一头微卷棕发的男人从驾驶座里下来，脸上被车子挡风镜和窗户喷溅的碎片划了好几道浅浅的伤口，额头上也有好几个比较严重的血坑。
　　但最严重的还是他的手。
　　或许是在头铁跟关口站的门硬刚时，不小心被车里的尖锐利物刺穿，弄出了很深的一道伤口。出来时，受伤的那只手还以一种稍稍错位的姿势挂着，暗红色的血顺着手臂往下落，很快就在地面滴出了一滩水渍。
　　军卫们倒抽了口凉气。
　　光看就替车里下来的人感觉到痛了。
　　偏偏受着伤的那个人，表情淡定得不寻常。
　　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扬嘴轻笑后，另一只手在自己撞脱臼的那只手上拧了几下，轻轻松松接回去了。
　　大晚上的，为了节省电源，关口站的通道处只亮着几盏小灯。
　　徐清然这动作，在这样的情景下，所造成的视觉冲击是格外激烈的。
　　有个胆小的卫兵手一抖，不小心就对着他开了一枪。
　　精神力光束飞快朝受伤的人冲去，高台上几位正处于防备状态的军卫也是一惊。
　　——他们还没打算对人动手来着！
　　然而他们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徐清然没有被那道精神力攻击袭中，准确来说，是那道光束在打到他身上之前，就先被他高阶级的精神防御给瓦解了。水管粗细的攻击撞在他防御上，如同以卵击石般脆弱。
　　徐清然对着他们，在这浴血的状态下笑容有几分恐怖。
　　刚才跟他进行过交流的军卫气得跳脚，指了指他，又指指被他撞坏的大门：“你这、这，你把我们的城门给撞坏了，万一有什么事或遇到什么入侵情况，没有城门拦阻发生意外，你要怎么负责啊？！”
　　恐怖如斯。
　　这么重这么厚实的门，连I类魔鬼都无法突破，这家伙到底是拿什么撞开的啊？还有，他为什么可以像个没事人好好站在那里？身上被弄出那么多的伤，他不痛的吗？！
　　徐清然闻言，又笑了一下。
　　语调轻慢：“我不是提醒你了吗？不给我开门的话，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后悔。”
　　他边说边朝着他们方向走去。
　　平稳的步伐与态度，惊得那群把他当成鬼来看的卫兵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是谁，趁乱又对他开了一枪，攻击仍然没能打到他身上。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提醒：“我脾气不太好。”
　　“既然你们不听我的话，那就只能学学西城，上一堂课了。”
　　时间大概过了半小时。
　　一辆完好无损的越野车才又开出北城22区的站点，往区内方向行驶而去。
　　车子型号偏旧，看上去也已经用了好些年头，但性能还在。
　　副驾驶的陈斌回头看了眼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关口，默默打了个寒颤。
　　多可怕，怎就那么倒霉让他看见徐清然揍人的场景，揍完还顺便抢走了他们军卫的车子。
　　徐清然只是随便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载着他继续出发了。
　　陈斌一路上不怎么敢说话，直到回过神，意识到他们现在身处何地，再三犹豫才开口：“徐上校，你确定要从22区进去吗？”
　　语气里带着担忧。
　　陈斌来时跟他提过北城的组织构成。
　　除了军部之外，还有北城民间的战斗组。他们大部分由跟北城狼犬建立了联系的原住民组成，精神力平均水平也都还可以。虽然不是军卫，但战斗能力同样强大。
　　他们有的通过其他渠道获得了可以跟精神力通用的武器，有的则是用的普通利器。
　　在北城里，担任民警般的责任，惩恶除奸。包括入侵的那些外族，他们也会首当其冲，护守大众安全。北城卫兵顾不上居民区内的突发状况，他们就会巡察驱逐。
　　是啊，这听起来是挺好的。
　　但只对北城内部人员好，作为有能力的一般居民，他们心高气傲，还格外排外。也就是跟军卫合作妥协，遇到那些非北城军卫人员又擅闯的，就会针对。
　　所以这些原住民，是连北城军卫都要给三分颜面的存在。
　　22区是他们组织主基地所在的区域，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徐清然这出色的外表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不是外来者。他身上还穿着银龙上校制服，要是被认出来，估计得遭遇麻烦。
　　徐清然却不在意：“这里是去往北城总营最近的地方，我不想浪费时间和金钱绕路。”
　　陈斌不再劝阻。
　　天色渐亮。
　　大概是徐清然身上有着奇怪的主角buff光环，所担忧的情况，都会以最糟糕的形式发生在他身上。
　　车子在横跨22区的途中，被拦截了下来。
　　拦截的地方属于郊区，只有一条蜿蜒看不见尽头的路道和成片的山林，时不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狼嚎般的叫声。
　　那群人是开着车子来的，前后左右把徐清然跟陈斌给围住了。
　　堵在他前面那辆敞篷车里的人，趴在车头上看了他几眼，立马确认：“外城的人？”
　　徐清然扫视了他们一圈。
　　四周除了疑似北城居民的人类之外，还有好几只身型庞大的狼犬。除了皮毛的颜色，长得跟他的白犬很相似。
　　陈斌认出那群人，刚想利用自己北城原住民的身份跟他们游说。
　　结果还没开口，边上的徐清然就先一步道：“对，外城来的，东城营区那位新上校。”
　　四周陷入短暂的寂静。
　　“哈，你就是那位新上校？”堵在他们车前的人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我说上校，你是外城人就算了，还敢大摇大摆进入我们北城。”
　　“你是不是不知道前一位上校怎么被我们整的？他应该到现在，都还不敢穿红色斑点内裤吧哈哈哈哈哈哈！”
　　徐清然也不紧张。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来回轻敲，就那样看乐子那般看着他们。
　　或许是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无趣，周围的笑声都变得有些干巴巴。
　　他们很快就安静下来。
　　再看看车里的徐清然，淡定得仿佛他才是掌控住了局面的那个人。
　　这种高高在上的清傲感，落在北城人的眼里，总觉得被挑衅了。
　　陈斌见机开口：“各位小兄弟，上校他主要是为了送我这个老人回来北城。”
　　“我有北城的身份证，北城人民一家亲，你们看在这份上让他送我这个流落多年的老年人回老家看看吧。”
　　那几人扫视了他一眼。
　　虽然原本就没轻易放过徐清然的打算，但因为时机凑巧，他们还是用上了理由：“老先生，不是我不尊老爱幼，不愿意让着你。”
　　“这要是换成平常日子，说不定还能有谈判空间。”
　　“可今天你们来得实在不凑巧，是我们组织一年一度的‘内战’日子。”
　　每年入夏的这个月份，都被北城居民称作‘犬月’。
　　因为这个月，从他们这里能够清晰看见天上的天犬座。作为与北城守护兽般的犬群共同生存的人，他们格外看重这神圣的月份，会有各种相关活动和祭祀。
　　组织也把每年的今天，定为内战日子。
　　就是22区里有和狼犬建立主宠关系的选中之人，会聚在一起相互切磋搏斗，再选出那年的最强者。获胜的那个人，就会和他的饲养狼犬成为新一年组织的领头人。
　　22区在每年的这天，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就是一旦在这一天被他们发现有非北城来的人员进入区域，那个人就必须跟在场逮住他的一群人来场群斗切磋。
　　赢了，就能被放行。
　　输掉的话，就要被他们以非常丢脸的方式丢出北城。
　　徐清然听得挑眉。
　　除了不玩命之外，听起来跟恶塔斗场的规矩还挺像嘛。
　　陈斌扶了扶额。
　　看起来像是在担心徐清然，但实际上他是在为这群孩子感到担忧。
　　是的，陈斌刚刚着急开口，可不是担心徐清然。
　　他是想救这群人一命啊！
　　唉，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狠角色。
　　尤其这位还是白王看上的孩子……说到那只白犬，徐清然要来北城这样的地方，竟然没带它过来吗？
　　陈斌正在疑惑思考，另一边的徐清然已经先答应了：“决斗？没问题。”
　　他甚至还说：“不过，我不想跟你们现在在这里的人打。”
　　一群人以为他是害怕了，刚想嘲讽拒绝，就听他接道：“我想去你们22区的总基地，跟所有参加这场决斗的人一起打。”
　　北城狼犬护卫队：“……？”
　　什么玩意儿？这位上校是疯了吗？这简单级别的打斗他都不一定能赢呢，竟然说要挑战他们基地！
　　徐清然还问：“如果参加了你们的内战角斗，是不是表示只要我拿下第一，从今天开始的未来一年，我就是你们的老大了？”
　　北城狼犬护卫队众人：“……！！”
　　好嚣张！
　　好大的口气！
　　这把堵在他车前的年轻男人给气笑了。
　　他鼓着掌，点点头：“好好好，我好久没见过你这样嚣张狂妄的人了！”
　　“难得可以给基地的弟兄姐妹们找找乐子，怎么不可以？”
　　“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们基地里的人都跟北城的守护兽签订了主宠契约。只要在北城它们活动的范围内打斗，精神力量就会有所提升。”
　　“既然是你主动开的口，别到时候输了才怨我们不公平。”
　　徐清然听着，两眼的笑意又更深了几分。
　　回道：“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护卫队的人不知徐清然这句话的深意，只当他是气焰嚣张。
　　气得只能不断在那里：“好好好！”
　　“老子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从关口站开出来的越野车就这样，在一堆敞篷车的包围下往山上的大本营开去。
　　车内，陈斌又一次扶额摇头叹气。
　　造孽啊。
　　·
　　“你说，他就是那位把陈中校他们给惹怒的上南洲新上校？”
　　北城22区，狼犬护卫队在山头上的大本营里。
　　披着毛毯的大椅子上，中年男人盯着远处被众人围观的俊俏青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他是北城狼犬护卫队组织的现任老大，叫狄岳。他身边趴着的也是一只白犬，眼睛深灰色的，锐利的眼神不断在营区周围扫过，警惕着四周的异动。
　　狄岳是难得被北城里其中一个犬群狼王选中的人，而且恰好就是22区大明山的犬王。他自身也是罕见的3S级精神力者，加上获得犬王的认可，这些年内战的角斗都是他的胜利，各个区的小组都得听他吩咐行事。
　　狄岳没想到这回传闻中的新上校，竟然那么年轻。
　　看起来……也不如大部分军队出来的人健硕，更像是个小白脸。他该不会是想效仿之前某任上校，以挑战他们民间组织的方式来获得认可，从而得到北城的管控权吧？
　　北城民间组织跟北城军卫合作密切。
　　如果他们被迫认可了这位新上校，那军卫大概率也只能跟着一起了，否则就注定要割裂。
　　“对啊老大，你都不知道这位上校，比之前那个还要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逮住他想跟他打架，结果他不要，说要就上来总营这里跟老大你和大家一起打！”
　　旁边的另一个小弟一脸怀疑：“是想拖延时间吧？”
　　狄岳也是这么想的。
　　“欸，我记得22区关口站是北城的边境。”狄岳忽然皱眉，“城门不是常年紧闭的吗？他是怎么进来的？北城的军卫能让他通行？”
　　狄岳念叨完，就见到了徐清然正在包扎伤口的动作。
　　又注意到他深色的衣服底下，好像藏着不少伤痕，忽然又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徐清然用的什么办法，但看样子，肯定很激烈。
　　狄岳前段时间，没少听陈建光抱怨，说上南洲的新上校刻意针对北城。
　　明明有足够的军资，却愣是不愿给他们，甚至连亲自来北城找他们商谈都不乐意，架子大得很。现在这位小上校主动送上门，他决定替陈建光好好教训教训他的高傲。
　　屋外，徐清然刚把伤口简单包扎好，避免影响他等下的发挥。
　　护卫队的总营，环境比他想象的要优越。
　　比起说是个山寨，它更像是个度假村。这里的房子都是质朴的木屋，但东西格外齐全，包括新科技产品和空调之类的应有尽有。营地周围还种着不少合欢树，马上就是它们开花的时节，空气里盈满了淡淡的花香。
　　徐清然刚把比较严重的伤口处理好，狄岳就来到了他面前。
　　初夏的天气，他身上还披着件貂毛大衣，双手叉腰对他说：“我们毕竟不是军卫人员，没你们擅长精神力武器的使用，所以按规矩你也不允许使用枪支或精神力刀器。”
　　“只能用我们给你提供的武器。”
　　狄岳话刚说完，跟在他旁边铿锵磨刀的小弟，唰的一下就把磨好的锋利刀子递给徐清然。眼神怪凶狠的，不过是装出来的那种凶狠，反而显得很滑稽。
　　徐清然果断接过，笑道：“没问题。”
　　反正在打架这块，他靠的本来就不是精神力压制。
　　狄岳又说：“刀锋无眼。”
　　“我们用的虽然是普通武器，但打斗嘛，难免会有大小伤。我们的规矩是不拿你的打斗目标当仇人往死里打，但作为一个有能力的人，你的另一个任务就是保证自己不被弄死。”
　　“当然，你也可以在觉得快要被弄死之前，选择投降。”
　　“投降嘛，也意味着输了。”
　　狄岳叉腰轻笑，劝道：“年轻人，不要太逞强。”
　　“如果不幸死在这里，我们可不负责哦。”
　　徐清然像是没听到他这句劝告。
　　擦擦刀子，抬头问：“对了，我可以先跟你确认一下夺魁的奖励吗？”
　　搭着他那张脸，笑起来格外无害：“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比如，换个老大的准备。


第81章 决斗
　　【标题：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知道徐清然上校吗？】
　　熟悉的星涯论坛。
　　在一堆被各种圈子八卦帖子淹没的首页里，突然冒出这别具一格的主题。
　　看起来简直像是在钓鱼。
　　但禁不住网友们总能被那三个字钓着，纷纷点进了帖子。
　　主楼内容更是仿佛让人觉得穿越：
　　‘这里是什么地方呀？我看到很多人发帖跟他们哥哥姐姐表白夸赞的，我也想代表我们村子夸个人。
　　徐清然上校真的太厉害啦！非常感谢银龙把他送过来，我们都超级喜欢他！
　　第一次发帖，希望是符合规矩的。主要发现这么热闹的地方，竟然没有徐上校的名字，来帮他冲一冲人气。’
　　转眼，又是一年秋季。
　　恰逢中秋时节，举国假期欢庆即将到来的中秋日，网友们这会儿都在各种玩闹上网冲浪，所以热闹得很。
　　【？】
　　【啊这？突然分不清楼主是真心还是在骗回复。】
　　【小疯子厉害是众所周知的，但楼主妄言要帮他冲人气这句话，真的不是讽刺吗？我们小疯子最近是在偏远地区忙事业没错，但他依然是我们论坛流量TOP好吗！】
　　帖子里很快就收到广大网友的回复。
　　【村子可还行？我好久没见到这么远古的称呼……】
　　【woc，等等，楼主IP太月星？？】
　　【？哪个太月？是我知道的那个，跟我们断联很久的太月吗？】
　　【太月星是什么星球？国外的吗？】
　　有人问：“楼主你是哪里人啊？为什么IP显示在太月啊？那个地方还住人吗？”
　　发帖人第一次上来星涯论坛，不懂得在楼中楼回复。
　　直接跟帖：
　　【楼主：楼主是在叫我吗？我确实是太月的~太月星上南洲北城人！】
　　【楼主：有呀，太月星人好多的！】
　　网友们七嘴八舌。
　　【我知道，太月星就天龙系嘛！听说是很穷很穷的地方，连网络都没有！】
　　【听说那里的人都住在山洞和树上？】
　　【我也听说他们都不开车，也没有电车和高铁，出门都是骑马骑大象！】
　　很快的，又有其他太月星的IP冒出来。
　　【谁说我们不开车？都什么年代了，出门还骑马骑大象，你在拍戏吗？】
　　【我们是很穷，但主要也是因为魔鬼群影响！现在不一样了，有徐上校撑着，我们这里也慢慢好起来啦！】
　　【没错，我是下南洲的！我要证明，咱村里也通网了嘿嘿！】
　　【我靠好神奇，作为拥有几十年网龄的资深网人，第一次在网上见到天龙系的IP！】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太月的IP？！】
　　【之前刷视频，底下的评论也出现过几个太月IP，当时还以为是系统抽了，原来是太月真的通网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跟太月相近的微阳星和天水星，很快也能跟我们联系上了啊？】
　　讨论中，有网友抓住了关键信息。
　　【等等，楼主说她是太月星上南洲北城人？我怎么记得，北城跟银龙和帝国脱离很久了？】
　　【徐大少是银龙营的代表官员吧？北城人肯认他？】
　　【是哦，我记得北城还有叛逆军，记得当时徐大少的粉丝都很担心他被欺负来着。】
　　【楼主：北城人很喜欢徐上校哦。】
　　【楼主：哈哈，徐上校是我们北城的老大耶，谁敢欺负他呀？我们村的大哥说，徐上校不欺负他们就很好啦！】
　　网友们没想到，隔了个几个月的时间，徐清然特么连太月星的南洲都打通关了。
　　尤其北城这么难搞的地方，徐清然到底是怎么说服那里顽固又倔强的军队的？
　　——这件事，还得回到几个月前，徐清然强行拉着陈斌冲进北城找毛副官的那天。
　　“拔得头筹？”
　　狄岳听见徐清然这个问题时，没忍住对着提醒比他瘦上一半的人嗤笑出声。连周围那些牵着狼犬，或是围观或是准备参与等下内战的组织人员，也跟着大笑。
　　狄岳很快又收起笑容，倨傲地对徐清然说：“你要是真能拿到第一，要什么都能有什么！”
　　徐清然问他：“就算我想成为你们组织的老大，也可以？”
　　狄岳听得眯起眼睛。
　　之前来挑衅过他们的上校，顶多只是想自证实力获得认可。这位倒好，直接觊觎上他位置了？
　　“行啊！你真赢了，哪有什么不行的对吧兄弟们！”
　　狄岳嘴上是这么说，但根本不认为徐清然能够办到。他自己就是3S级的顶尖精神力者，退一步说就算徐清然有跟他相同的水平，从年纪来看他怎么都比他更有经验。
　　徐清然闻言，意味深长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握着刀子朝着后山的场地慢悠悠走去。
　　边上的小弟在他身影消失后低声问：“老大，他要是真那什么……真要让他掌管组织吗？”
　　狄岳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这个带着犬王的3S级精神力者，还打不过一个小白脸吗？！”
　　再说了，就算真让徐清然赢了，他也不可能成为组织的领头人。
　　因为他是个外城人，还是没有跟狼犬签订主宠契约，得到北城守护兽认可的外人。
　　按照北城规矩，只要他没有跟狼犬一族缔结关系，就无法成为组织的老大！
　　后山，是个开放的露天环境。
　　周围有山石树木环绕，看起来原本应该是片长满草木的丛林区域，被刻意清空出了一片地方，铺上了青石板，作为北城人民活动的场所。
　　空旷的角斗场地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正在热身。
　　他们身旁都跟着一匹灰黑色的狼犬，正在和狗狗们互动，直到发现陌生的他走入场地，才齐齐朝他看来。
　　那几个人相互交换眼神小声谈论。
　　“卧槽，好帅的小哥！”
　　“没印象见过他，是我们组织的人吗……？”
　　“是不小心在今天闯进22区的外城倒霉蛋吧？”
　　不仅是组织成员，连狼犬们都在看徐清然。
　　但比起人类伙伴们的迟钝，对深层能量感知更为敏锐的它们察觉到了徐清然身上某种强大又熟悉的联系，纷纷开始在原地不安转圈和来回走动。
　　对上徐清然的目光时，眼神凶狠龇牙咧嘴，下意识发出威慑用的低嚎。
　　却同时夹着尾巴，后退了一步。
　　徐清然注视着狼犬们可爱的反应，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
　　又凶又怂的。
　　参加活动的除了22区的代表组员之外，还有其他各个分区经过内部筛选后，在切磋中获得前三甲名次的人员。零零总总加起来，跟徐清然一起打架的有上百号人，是他们组织里精英中的精英。
　　等待途中，徐清然在附近的树荫下，背靠着树干闭目休息。
　　北城人对他不怎么了解，而他身上凶冷的特质又总是掩盖了他作为D型该有的和煦气质，不说都没人看出来他是个支配者，可以休息恢复，只以为他是伤得太重，正因为缺血晕眩呢。
　　身后方的深林里，传来草叶摩挲的沙沙声。
　　徐清然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又合上了。
　　聚集到现场的人越来越多。
　　大概中午左右，内战开始了。
　　徐清然这个试图‘谋朝篡位’的外来者，自然成为所有人的首要目标。
　　哨声刚响，站在不同角落的人都朝他奔涌而去。不参加比赛的人和狼犬都待在圈子外的地方观看，就连周围的小坡和山石上，也缓缓走出许多在大明山栖息的狼犬。
　　像是被这里的热闹所吸引，聚集到了一起。
　　徐清然也没闲着等人找上门，转身就靠向距离他最近，且当下能够给他造成最大威胁的目标。那人手里没有刀子，却戴着狼牙爪，抬手直冲冲就抓向他。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在徐清然回头之前就已经先出手了。
　　但偏偏挥出去的动作，没有打在他要害上，跟他的肩膀惊险擦过。徐清然顺手抓住他手腕，反利用他挥向自己的力道，不仅把他甩了出去，还将他投掷到别人身上。
　　不知巧合还是恐怖的计算，那人被甩飞时来不及收的动作正好抓到了斗场的另一个人。
　　对方瞬间被惹恼，没忍住对着摔倒的狼牙爪男人就是一脚：“你故意的吧？！”
　　还有被他砸得摔倒的人，混乱中被人偷袭。
　　也把过错怨在他身上。
　　另一边的徐清然，把人扔出去后已经开始了他下一个目标的击打。
　　来一个揍一个，这么多人围殴都没有打得过他的。如果有讨巧趁着人多分散注意，成功把他戳伤的，那在徐清然把前一个人解决之后他就会精准成为他新目标。
　　哪怕道阻且‘挤’，徐清然这格外记仇的性子都能追着人到天涯海角。
　　追逐只是一个过程，被他抓到，才是事情的开始。
　　不打架的时候，徐清然看起来只是一位稍微有点距离感的精神力者。
　　一旦陷入打斗状态，那眼神跟气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动作迅捷如风，劲道强大，反应极快，下手还又痛又狠。他们都想挑他的弱处去打，但那些讨到好的，往往都要比其他目标挨上更狠的揍。
　　鼻青脸肿都只是小事，反正身上的骨头至少得断上几根。
　　具体多痛，取决于徐清然被偷袭时受到的攻击有多重。偏偏他还贼能忍，人家被捅了一刀多少都得皱个眉面目狰狞的，他就算被人往已经受过伤的地方再戳一刀，表情都不带变的。
　　愣是不吭一声。
　　即便是十几二十号人齐力迎上，被围殴得最狠的时候，他也沉住了气。一直静待时机，直到机会出现后抓住，挣脱困境后反手把围殴过他的那班人揍得更凶。
　　场上原本还在为组织成员和各自家属朋友加油打气的围观群众，慢慢的没了声音。
　　内战进度过半，场上已经退了一半的人。
　　不知何时起，成了徐清然和狄岳单方面虐菜的现场。狄岳也就算了，毕竟是他们的老大，打不过很正常。
　　但是，打不过那个外城来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原本信心满满，想等着看徐清然好戏的一众人都傻眼了。
　　拳拳到肉的拼搏打到现在，徐清然入城时弄的伤已经全部裂开，染红了纸白的纱布，使得他整个人瞧着又多了几分‘凶相’。
　　他手里握着刀，无数次上头的时候差点就根据本能习惯，直接把人捅死了。
　　只是每次都会及时想起白犬，想起这个地方跟恶塔斗场的性质到底不同，所以刀锋一拐，错开了会让那些人毙命的要害。
　　“我……我认输，我认输了！”
　　场地上，被徐清然抓着衣领，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哐哐砸的寸头男人弱弱举手，趁着能够呼吸的空隙喊出了投降，避免被徐清然砸死的结果。
　　随即，他被悲惨地抬了出去。
　　到最后，场上意外的只剩下狄岳和徐清然。
　　当然，同在人群里围观的陈斌表示半点都不意外。
　　狄岳手里抓着把大砍刀，对着徐清然的方向大喘粗气。
　　跟徐清然相比，他身上的情况没好到哪儿去，同样多了不少深浅不一的伤。
　　组织里的人虽然说了要沆瀣一气，但人，尤其是拥有力量的人，心里多少存有野心。狄岳上位以来已经统领组织近十年，大家也蠢蠢欲动，想战胜他这座大山，取代他的位置。
　　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肯定要趁人多齐齐动手。
　　所以除了开局时大家第一目标都是徐清然之外，慢慢想清楚这点的部分人，早已将目标转移成狄岳。只可惜有3S的精神力作为体质与体能的加持，又有另一个发疯中的徐清然，他们到底是没能成功。
　　徐清然这里，同样早已累得一身汗。
　　俩人视线交触后，没有浪费时间，立马又打在了一起。
　　这是今日角斗最高水平的一架。
　　连围观的狼犬们也感受到了刺激，慵懒趴地的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观看。无论肉搏还是用刀，双方的攻击都被对方格挡，不分上下难舍难分。
　　——在旁观者们看来是这样没错。
　　但只有正在跟徐清然交手的狄岳知道，自己的抵挡是越来越力不从心，撑着身体的脚步也越来越虚了。
　　……看来，他们北城今天是真遇到硬茬子了。
　　能跟他打到这种地步，这位上校的精神阶级肯定也有3S级的水平。
　　此时狄岳的反应，跟上南洲其他人最初知道徐清然身份时是一样的。
　　这么有能力的军部苗子，怎么会到他们上南洲来？
　　随后，又是一番不服。
　　同样水平下，有羁绊狼犬在身边的他，明明应该要有更过人的压制能力。怎么不仅跟徐清然堪堪打成平手，续航力甚至还逐渐跟不上他的节奏？
　　端坐在人群最前方的那只白色狼犬，视线也一直紧盯着狄岳。
　　然后，又用着审视的目光悄悄打量徐清然，越看眼神是越凝重。到最后，直接趴下来开始休息了，尾巴也无力垂在屁股边，完全就是一副已经先替它主子认输的态度。
　　场上的俩人相互打了半小时，在一次碰撞中又暂时分开对望。
　　狄岳精神力的消耗肉眼可见之大，脸上已经写满了疲态，汗如雨下。
　　再看徐清然，虽然没从狄岳那里讨到多少好，可他双目里的眼神仍是冷静清明，精神十足，仿佛还能再战到天黑。
　　十秒之后，徐清然和狄岳又缠斗到了一起。
　　不过这一次，是徐清然单方面的碾压。
　　当狄岳被他狠狠踹出整个斗场，再无力气起来反抗时，世界都安静了。
　　裁判忘了宣布胜利者，所有人也忘了鼓掌，只有满脸的震惊，以及浑身伤的淘汰者们各种扶腰哀嚎。
　　众人恍然若梦。
　　……银龙营那里的摆烂军官，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
　　徐清然把刀子往地面一甩，精准穿过石板之间的缝隙，深深插入土里。
　　然后一步步走向狄岳。
　　踩过的地方，都留下点点的血迹。
　　狄岳还躺在地上喘气休息。
　　其中一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揍了一拳，淤血在眼眶周围凝聚。
　　徐清然垂眸开口：“我赢了。”
　　声音冷冷清清：“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听我的话了吗？”
　　狄岳抬头望着上方晃动的树叶，呵笑了一声。
　　回道：“恭喜，你赢了。但是很可惜，你就算拿到第一，都不可能成为我们的领头人。”
　　“不管是北城组织还是居民，他们都只认与狼犬缔结羁绊的老大。”
　　“按照规矩，你一个没有获得狼犬认可的外城人，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挑战成功。”
　　狄岳回话的当儿，在角斗场高处围观的野生狼犬也跳了下来，以将徐清然围成圈的形式朝他靠近。
　　只是当他们之间距离还剩下几米时，它们却又像是察觉到什么那般猛地停下。
　　对他龇了龇牙，然后又垂着尾巴后退。这种情况不常见，落在北城居民们的眼里，只当是徐清然身上有什么令狼犬们感到不舒服或不喜欢的东西，被它们拒绝了。
　　狄岳缓了一会儿，努力撑着身体坐起。
　　见到那些原本对徐清然感兴趣的狼犬们以防备的姿势退开，哈笑了一声说：“这位年轻的上校，你甚至都不被犬群接受。所以统治北城的事情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安安全全离开北城才是要紧事。”
　　“否则过了明天，获胜后放你离开的约定就不作数了呢。”
　　徐清然不慌不忙。
　　听完，只说：“意思是，只要我也有一只大狗，就可以成为你们组织的领头人了？”
　　狄岳闻言，又翘起一边的嘴角。
　　他曲着一条腿，一只手搁在上面，用这大爷般的姿势对徐清然说：“我说上校，不是哪里的大狗都可以。”
　　“得是我们北城特有狼犬才行。”
　　说着，抬手指了周围一圈：“喏，就这个品种的。你要有本事，从现场野生犬只里找到愿意跟你缔结主宠羁绊的也行。”
　　徐清然微微笑：“主要是已经有一只狗了，没有找新宠的打算。”
　　“不如我先让它出来让你们看看，我这只狗狗，够不够格得到你们认可好了。”
　　话落，徐清然就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附近的山林中，似有野兽奔过，传来不小的动静。
　　不多时，就见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灌木丛中窜出，一下就跃到了徐清然身边。
　　它身上的毛发洁白若雪，蓬松飘逸，在日光下泛着银白的漂亮光泽。
　　尤其是那双标志性的冰色兽瞳，冷冷清清，像极了犬群中高贵优雅的女王。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为它的出现而震惊时，从来不喜爱亲近人类的它却靠在徐清然腿边转了一圈，尾巴高高翘着，在他手臂上轻轻扫过。
　　仿佛某种认证。
　　狄岳在白犬出现之后，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变成——怎么可能？！
　　这不是、不是天光山那个出了名的白王吗？！
　　徐清然口中缔结了羁绊的狗狗，竟然就是白王！
　　只要是北城的居民，尤其狼犬护卫队的成员，就没有不认识它的。
　　他们曾经讨论过，白王还会不会等到让它认可的羁绊出现。如果有的话，那得是什么样的人中龙凤啊！
　　北城的狼犬有着超高的智商，格外敏锐的心灵感知。
　　在古老的传言中，越强大的狼犬就越聪慧，从而对羁绊的人选就越挑剔。毕竟也不是它们犬生中必须要有的伙伴，如果遇不见，宁可不掺和人间烟火，也不会为了新奇和体验随便凑合。
　　而白王它又是北城目前最特殊最出名的犬王。
　　当时民众们就说过了，它将来选中的人肯定是无上之者。比起他们看人的眼光，他们更相信挑剔的犬王选中的对象。
　　狄岳是看得傻眼了。
　　徐清然还弯了弯眼睛问他：“怎么样？我这只狗狗，可以吗？”
　　狄岳：“……”
　　那真是太可以了。
　　与狼犬缔结羁绊的人员，在北城里本来就有一定的地位。
　　那要是跟白王这样的犬王缔结的羁绊——毋庸置疑，就算再不愿意，他们也必须得认了徐清然作为他们组织的新领头人。
　　在场人之中，大概只有陈斌这个纯乐子人看得最开心。
　　仿佛看了场大剧，看得他身心舒畅。
　　他就说，徐上校怎么来北城没把白犬这么好的通关宝贝给带上。
　　原来白王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只是可能因为徐清然的要求，所以即便在他遭遇麻烦的时候没有立刻现身。否则，早在北城22区那会儿，徐清然完全就能利用白王在北城的尊贵身份，一路过关斩将了。
　　细想，徐清然不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那几种。
　　习惯性喜欢走地狱路线的闯关方式。
　　以及，想靠自己的拳头很能力让北城的人服气，最后再给他们来个打脸大礼包。
　　事实上，徐清然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么多天下来，他大概知道了白犬对于北城的重要性。
　　不过，依赖它通的关口终究是表面认可，加在他身上都只是白犬以前打拼下来的荣誉。
　　徐清然要的是北城人以后提到他，说的是‘那个带着白犬的上校’，而不是‘那个被白犬认可的男人’。
　　反正跟前世的惊险比起来，这些小打小闹都只是不足挂齿的场面，何乐而不为。况且，他的白犬性格比较小心警惕，很多时候随他出门都更喜欢藏在暗处，跟着他的车子跑，所以这一路上就没有刻意让它出来。
　　于是，被徐清然暴揍的北城人民，只能认了。
　　自此，北城狼犬护卫队领头正式宣布换人。
　　徐清然受邀在他们大本营休息了几天，几乎就把那些外伤给治愈，精神池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众人又是一惊，继而发现了他作为罕见D型者的身份。
　　又更加迷惑了。
　　D型是这样的吗？为什么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不都说D型因为太温柔还不擅长打架，这尼玛下手狠得说他是个极端E型都有更高的可信度！
　　徐清然休息完，拉着狄岳继续逛北城去了。
　　为什么让狄岳跟着？
　　毕竟是本城人，还是组织的前任代表人物，人民对他应该更加熟悉，事情解释起来也更方便。至于军部，他不打算花太多的时间跟陈建光周旋，现在大半座的北城人都要归顺于他，以陈建光为首的北城军卫再反抗也没用。
　　如今北城人民不再帮助他们，而他再动动手指从其他三城调动人员过来——或许北城军卫还没意识到，上南洲其他城区的卫兵现在可是有着最先进的军器，早就不同往日。
　　认真来说，现在的徐清然想靠蛮力把北城军部拿下，简直轻而易举。
　　只是他不想而已。
　　除了浪费人力资源之外，主要还有对于南洲居民们的考虑。
　　南洲的军卫，大部分都由本地居民组成。要他们攻打作为同陆洲的北城，心里说不定到时候会有些抗拒，就算强攻拿下后期说不定还会出事。
　　他觉得，北城这段时间应该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反正左右都是能够拿下的事情，比起大费周章消耗，倒不如让他们主动投诚。
　　这样甚至还更爽。
　　·
　　陈建光和毛副官在北城总营地等了好几天。
　　毛副官说，以徐清然的性格，肯定不会拿军资来跟北城做交易。
　　徐清然顶多就会只身过来，先是跟他们北城军卫做最后一次确认，看要不要放人。陈建光既然不好意思开这个口，那就假意在谈判中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加威逼利诱下，勉勉强强答应给徐清然合作的机会。
　　如果到这一步还拉不下面子，那就再拖。
　　拖下去，无非就是徐清然开始用拳头说话，最后把他们北城军卫打服气，成功把人救走。
　　这步就比较冒险。
　　首先得挨揍，其次这样搞出来的合作就没有想象中的愉快了，所以毛副官建议陈建光最好是顺水推舟，台阶给到位直接下了就得了。
　　陈建光犹犹豫豫，说等徐清然来了再看。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好多天。等到他们都快没耐心了，都没见到徐清然过来。
　　陈建光还问毛副官：“……你到底是怎么给人当副官的？他该不会对你一点情分都没有，不打算来救人了吧？”
　　毛副官沉默。
　　就是说，这种事情发生在徐清然身上也不无可能。
　　毕竟他一直觉得他们的新上校，是个又疯又冷漠的无情之人。
　　毛副官淡声说：“所以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了，你们未免把我这小小副官看得太重要了点，抓我过来简直就是愚蠢的决定。”
　　惆怅间，陈建光他们终于有徐清然的消息。
　　听说，徐清然是来北城了。
　　而且还是强闯22区的关口站来的，城门到现在都还没修好。
　　又听说，徐清然来到他们总营的城区了。
　　不过看着没有来他们营区的意思，正在跟北城狼犬护卫组织的居民们巡城闲逛呢。
　　陈建光傻眼：“他怎么跟那些民间组织混一起了？没被赶走吗？”
　　北城人多么排外呀！
　　来汇报的小兵挠挠头：“就是说，听说我们的新上校一个人杀穿了他们组织的总营，又有他们最尊敬与认可的白王作为羁绊宠物，他……他现在已经是北城人民的老大了。”
　　陈建光：“……？”
　　啊？
　　毛副官：“……”
　　他妈的，真不愧是徐清然。
　　几天不见，他是直接越过北城军卫，直接把北城人民给拿下了？？
　　他知道白王对北城居民很重要，但没想到地位高贵到这个地步。该说不说徐清然也真是幸运，还正好让他碰上这狼犬护卫组织一年一度重选头目的日子，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至于占到这个便宜。
　　陈建光没忍住问：“你们就没人去提醒提醒他，咱北城还有军队等着他收服的事吗？”
　　小兵顿了顿，欲哭无泪：“提过啊。”
　　“可是这位上校就不走寻常路，说咱北城的军卫队这些年干得挺不错的，没什么需要他干预的地方，让我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能把北城好好守住就行。”
　　“他格外欣慰，对我们没要求。”
　　陈建光：“……”
　　但是他们现在有要求啊！！
　　同天晚上，传来了18区天光山那颗大陨石炸开的消息。
　　据说有军卫人员在附近进行修复时，因为好奇偷偷用精神力武器对着大石头的外壳尝试攻击了一下，想看看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感受到外力攻击的大石头从内部开裂，最后炸开。
　　炸开就算了，还唤醒了里面的生物。
　　很不巧，就是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敌人——魔鬼。
　　里面除了II类常见低阶魔鬼，还有能够屏蔽机械与探测器信号的III类中阶魔鬼。
　　III类是灰白色的，体型不大，是目前已知的魔鬼类型中唯一一个非嵌合的独立个体。它们有翅膀，可以在天空作战，高速煽动翅膀发出的波动能够扰乱人类的信号。
　　这就是为什么，北城人一开始无法通过大石头的外壳探测出里面是否存在生命体。
　　最重要的是，这个大石头里还有一个高阶的X类魔鬼！
　　体型差不多跟大块头一样大！是想想就让人觉得窒息的事情！
　　同时间，科研队所采集的石头标本信息也有了结果。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外太空中某个曾经袭击过凯安帝国的虫族，它们吐出的唾液和丝混合出的东西。如钢铁般坚硬，不会被大气层磨灭，还能作为隔绝电源的绝缘体。
　　这个虫族现在之所以无法再继续攻击帝国，是因为它们惧怕凯安帝国的超声波驱逐器。
　　魔鬼不怕这东西，但害怕帝国的供电。为了能够入侵，魔鬼群竟然还跟那个被帝国驱逐的虫族合作了，利用这种方式锁定它们落地区域的电源站，通过这种方式破坏然后趁机发起攻击。
　　消息一出，陈建光顾不上诡计多端想从徐清然手里套军资的事情，连夜联系了18区的分营，做好初步安排后立刻乘着战机，以最快速度往18区赶去。
　　18区里部分地区受到电能厂损毁的影响，本来就失去电力供给。
　　如果魔鬼群在这时候冲下山，那附近的居民就要面临严重的灾祸了。陈建光只是想象就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也没心思去吐槽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落到这时候的北城头上。
　　然而等他匆匆赶到时，山脚下附近的城镇，没有想象中被魔鬼群踩踏的糟乱场景。
　　甚至里面的居民，都已经在军卫队和民间自发组织人员的帮助下，安全撤离。那些断电的地方现在都是空城状态，就算不幸被魔鬼群突袭，也不会有人员伤亡。
　　主负责18区军卫的领队见到他，一路小跑过来。
　　奔跑的脚步，还错觉般带着几分欢喜。
　　陈建光看了眼周围井井有条的军卫队，讷讷问：“……怎么回事？”
　　领队亮着眼睛说：“咦？不是中校你找来的援兵吗？”
　　“我们听说了，上南洲的新上校收服了天光山的白王，还成了北城居民的领头人物。以为你也跟着接纳了这位上校和他合作，所以才会让他提前过来先帮着安排呢？”
　　陈建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上校他已经来了？”
　　“是啊。”领队点头，“还领着一队人上了天光山，他们已经在上面一个小时了。”
　　X类魔鬼的阶级比I类还高，但源晶的探测难度，严格来说差不多。
　　I类的优势在于它们身上的源晶能够不断转移，比较考验探测人对源晶的掌握。而X类本身跟II类的低阶差不多，它们不属于I类那种比较松弛的组合形态，而是嵌合后就跟用胶水紧紧贴在一起那样，形成一体的固定形态。
　　所以它们身上的源晶不会移动，就是特别特别小。
　　X类肯定无法马上解决。
　　但徐清然能够带着其他人把其他小类的先给搞定。
　　天光山还是白犬的地盘，它一声狼嚎般的叫声，全山的犬群都出动了，与形态跟它们很相似的低阶魔鬼周旋。
　　徐清然共享出来的源晶信息依然是清晰得叫人佩服。
　　不管是北城的军卫还是民间组织的护卫队，都对他精湛的战斗技巧以及精神探测感到服气。
　　见到这位新来的上校能够压制大部分让他们头疼的魔鬼，原本对突然成为他们老大还有意见的北城原住民，这下子是彻底没了任何怨言。
　　他们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有能力的上校了！
　　这么难得的宝贝人才，他们是傻了才想赶走吧？！
　　山上的拉扯战直到天亮才勉强结束。
　　X类进入休眠形态时不会变得干瘪，只会保持原来的样子，九条尾巴如钉子般结实地扎进地里，固定住它占据的地盘。如果此时有人试图上去挪动或攻击，它的身体防卫还会自动反击。
　　是个特别棘手的目标。
　　这一晚，徐清然为主的精英人员就负责跟X类拉扯了。
　　尤其是他这位格外勇猛，仿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上校。大概是第一次与X类交手，对它一无所知，他一整晚都在试错，挨了不少刺伤，完事时后背又被扎出了个窟窿。
　　徐清然是一声都没抱怨。
　　还不痛不痒地安排着善后事宜，督促北城人加紧修复附近的电源站，至少要在下一次天黑前，先把山顶的第一层防护弄出来。
　　首要目标，制止X类下山。
　　听说X类还能作为母体随机繁衍出阶级比它低的魔鬼，就算生了，也得把它们全部先锁在山上。否则范围一旦扩大，就更加不好搞了。
　　徐清然交代完事情，便打算把这里的事情丢给北城军卫自己处理。
　　刚要下山，就见到一个颇为健硕的男人表情严肃走到他面前。对方身上穿着军服，不似一般小兵，他几眼就有了猜测。
　　看对方表情如此凝重，徐清然正思考他是不是要来兴师问罪，怪他擅自调动北城军卫。
　　结果却见他忽然抬起手，格外郑重地对他敬了个礼，声音沉沉：“徐上校你好，我是北城的军卫队统领，陈建光。”
　　徐清然抬了抬眸。
　　陈建光一对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羞的，还是因为终于肯卸下他扛在身上那么久的坚持，所透出的感慨。
　　清淡的视线在陈建光脸上轻轻扫过。
　　半晌，徐清然才弯了弯眼睛：“陈中校，你好。”
　　北城的居民与军卫，最终还是归顺了徐清然。
　　自然而然，也就享有了其他几座城的福利，军资到位，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照拂。天光山的维护工作还算顺利，X类的源晶锁定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只能尽量与它拉扯。
　　至于其他受灾区的清扫，有了新的装备，清扫速度直线提升。
　　前段时间，整个南洲的网络情况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统一。
　　所以大家也开始上网，接触南洲以外的世界，跟其他星系的人民也有了接触。
　　只不过那些新事物对他们来说还太陌生，用起来磕磕绊绊，初期冒泡的人不多。
　　直到他们现在逐渐熟悉，还摸到了星涯论坛，才有了前面的事情。现在上南洲最喜欢徐清然的就是北城人了，有实力颜值兼具的上校身份，又有收服了白王的光环，对他们上南洲还特别尽责，简直就是他们梦里的领军人物。
　　帖子发没多久就大火了。
　　【谁懂啊，i疯表示真的羡慕嫉妒死南洲的居民了！】
　　【我就知道小疯子去到哪里都会闪闪发光，有一种看着自家优秀孩子成长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妈耶！最新军事新闻你们看了吗？徐大少又上头条啦！】
　　讨论帖刚堆得如火如荼，有紧跟时事的网友就赶上了社交平台上的最新消息。
　　#天龙太月星，上南洲北城X类魔鬼完美狙击！#
　　经过几个月的奋战，北城军队终于在徐清然的指挥下，把砸在北城天光山上的X类给弄死了。但让网友们更感到惊讶的是，银龙营现在竟然又开始上天龙系地区的新闻了！
　　最后一次提到还是银星旧银龙城彻底失守的事。
　　除此之外，天龙那里发生的大小事，哪个地方又被外族入侵了等等，全都不上新闻的。
　　网友们干脆在热帖里讨论起来。
　　混乱中，发帖人默默又插了句话。
　　【楼主：……啊？你们才知道吗？这都两天前的事情了，你们繁华星系的消息也这么慢的吗？】
　　【……】
　　【靠，没想过有朝一日被天龙那种贫民区的人给嘲讽了。】
　　【我……你……银龙你们消息能不能再慢一点！】
　　【快报快报！大少直播了！他终于开直播了！！！】
　　久违的消息，网友们一窝蜂冲去。
　　直播间都还没完全设定好，观看人数就直线往上增长，没多久就破了亿。
　　【啊啊啊啊啊大少好久不见！！】
　　【小疯子你终于开播了！二维码呢！赶紧挂！】
　　【大少是不是要像上将那样，跟我们汇报南洲最新情况呀？】
　　一阵声响后，摄像头终于被打开。
　　就是，画面跟网友们想象中的端庄严肃不太一样。
　　徐清然身上穿着的是普通休闲衬衫，背景看起来也像是在什么清幽的小花园，旁边还坐着穿着朴素的妇女。
　　网友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弹幕难得安静。
　　徐清然对着镜头轻笑，打了声招呼。
　　下一秒，从桌子底下拿出半打蜂蜜，有模有样介绍：“上南洲北城纯天然野生蜂蜜，人工采集，百分百纯真无添加剂，甘甜清香，养胃健体，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中秋活动，现在下单买五赠一。”
　　“限时包邮，赶紧来抢。”
　　网友们：“…………”
　　？


第82章 邀请
　　#徐清然直播带货#
　　话题毫不意外，很快就冲上了热搜。
　　最搞笑的是，紧挨在下面的还是不久前刚讨论得热乎的标题——
　　#徐清然领军击败北城X类魔鬼#
　　两条放在一起，格外滑稽。
　　徐清然还挺忙。
　　蜂蜜只是打头阵，他前前后后又拿出了许多上南洲本地生产或者特有的产品，像个无情的工具人在那里介绍。
　　事实上，直播带货只是底下有人提到，徐清然觉得好玩所以才试一试而已。
　　他真正目的，是想通过这样的一个热闹，逐渐把上南洲乃至太月星，天龙系带到大众面前。凯安帝国子民现在大部分都对天龙有刻板印象，做什么都不带他们玩，需要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把地方重新带进他们生活里。
　　借着网络镜头，让大家看见被他们遗忘的星系，究竟是什么样子。
　　而那里的人，又被迫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结果……带货能力倒是超出所有人预期。
　　“南城高山茶叶，送礼佳品，中秋特卖全场八……好的，已经没货了。”
　　不管卖的蜂蜜还是水果。
　　茶叶或是丝织品。
　　上架不到一分钟，无情俏主播介绍都还没说完，库存就被抢空了。
　　看得南洲军卫一脸懵。
　　居民感动得掉泪。
　　徐清然……徐清然没什么反应。
　　他甚至觉得这还挺合理。
　　下播之前，他还大发善心跟网友们说：“今天你们在直播间消费，我就不挂二维码了，别太感动。”
　　网友：“……”
　　我们谢谢你啊。
　　“感谢大家支持，想收获关于南洲的最新消息，请记得关注我们官方网站和平台。”
　　徐清然话刚说完，弯腰取了一下东西，再起身时挂了个长柄枪到肩膀上。离开前，还比了比一下耳机特别平静地说：“我就先走了，赶下一场去杀几个人。”
　　网友：？？？
　　去干啥？
　　徐清然丢下这让人震惊的话，就头也不回离开了直播间。
　　一阵窸窣后，戴着大圆眼镜的副官才气喘呼呼跑进来，跟直播间的观众解释：“不好意思，我们上校表达有误，他只是受到万洲上校的邀请，过去帮忙处理一点事而已。”
　　网友：“……”
　　怎么觉得徐清然前面说的才是真实的呢？
　　——好像忽然明白，南洲能被治得服帖的原因了。
　　徐清然名字的力度确实挺大。
　　他只开了一下午的直播，天龙系、太月星还有南洲等等字眼就成了热词。网友们这才慢慢发现社交平台上多了不少来自这些地方的账号，也有在分享他们生活日常的。
　　意识到，天龙的居住环境竟比他们想的要糟糕。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粉丝也追到了太月星官网。细细看，已经持续更新了将近一年，无人问津。官网上的资料非常齐全，除了有根据不同方向的信息进行分区，主页上也把南洲近些日子的大小成就，各区清扫情况等等，全都像官方新闻那样上传汇报。
　　甚至包括城镇的建设进度，受灾区的清扫进度都进行的实时更新。
　　别的不说，从官网恢复更新开始，南洲好几个区域的清扫都已经来到尾声。包括上半年就已经宣布清扫完成的城区，都被保护得很好，居民们已经被陆续安排进去活动一段时间了。
　　而这些事，系外的他们全然不知！
　　对比仙女系里，三天一大报导两天一小新闻，一点点进度都能吹上天的城区，待遇差别简直不要太大。
　　事情炒热之后，遭殃的必然就是银龙营高层。
　　子民们都在替天龙系发声，讨伐与斥责银龙的不作为。
　　逼得官方不得不亲自出来发通知，表示会加强对天龙系的援助，努力让天龙系重新追上大家的步伐，早日把丢失的城池讨回来。也表示，银龙官方以后会逐步跟进天龙系军事相关的消息。
　　有网的徐清然，现在对外界消息也收得很快。
　　看到银龙这么说，当即就把需要报销的花费提交上去，看得阵营财务的脸是一阵青一阵黑。
　　偏偏现在的两个银龙头头。
　　一个插手了一会儿又开始回去忙她的研究大业，另一个看起来是开始有事业心了，却莫名变得更加随便了。尤其是在徐清然跟天龙系的事情上，全都无脑通过。
　　跟之前全都驳回的模样，判若俩人。
　　太月星这里，徐清然在南洲的事迹似乎传到了同星球上的其他陆洲。
　　那些地方的官员，无非就只有两种反应。
　　不是想找徐清然合作双赢，就是奇葩地认为他破坏他们这些将官摆烂规矩，想搞针对。
　　还有脑袋进水，大老远把他绑架到自己地盘，叫来一群人威胁他，不然就让银龙营的谁谁谁搞得他连这个上校都做不下去。
　　徐清然直接先把绑架威胁他的人，绑起来丢进海里喂鲨鱼。
　　然后直接篡位。
　　“……徐清然，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是穆子羽这个月收到来自徐清然的不知第几道通讯。为的不是什么，就是来提醒他一声，太月星哪个地方的谁谁一不小心被他给弄死了，让他看着办。
　　穆子羽扶着额，咬牙恨恨又补了句：“你能不能节制点？按你这种情况，是要被抓去恶塔的！”
　　徐清然说：“没办法，你们银龙自己没把底下的人教好，就只能让我来教一教了。”
　　“何况这些人都打算对我动手了，你还要我好声好气跟他们说道理？”
　　穆子羽让徐清然怼得无话可说。
　　只能又头疼问：“这次你弄……弄死的又是谁？”
　　通讯另一边的徐清然，正站在悬崖边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听到问题，笑了一声说：“也就只是，你委派来管太月星的那位分营上将而已。”
　　穆子羽：“……”
　　“分营上将？！管太月星的那个？！徐清然，你你你！”
　　“他的家族在银龙也小有名望，跟封家那里还搭了点关系，没之前那些好糊弄！”
　　徐清然：“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是他自己不小心。”
　　穆子羽疑惑：“什么不小心？”
　　“他以试探我实力为由，把我丢进一个满是入侵外族的洞窟里关了整整两天。”
　　“我成功出来了，也想试试他的能力，把他丢进另一个地下坑考验几天，他自己没活过来，怪我吗？”
　　穆子羽：“……”
　　徐清然：“理由给你了，剩下的自己处理吧，不会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还要我教你？”
　　穆子羽抿着嘴，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消气：“听说域外的魔鬼群那里又有动作了，这段时间阵营各个地方忙得很，我上哪里去给你调个新的分营上将？”
　　徐清然那里安静了一会儿。
　　穆子羽以为他正在反思，又听他笑道：“简单，你让我替就行了。”
　　穆子羽沉默。
　　通讯另一边的人还说：“反正太月五个陆洲，现在基本都挺听我的话，我觉得没什么压力，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何止太月星。
　　徐清然的手已经瞒着银龙，伸到另外两颗星球去了。
　　穆子羽心想，他才不担心徐清然。
　　就是开始怀疑，太月星这段时间那些将官集体脑抽，是徐清然搞出来的手笔，但他没证据。
　　徐清然见他没回话，挑高了尾音问：“难道我这段时间在南洲攒的功绩，还不够你们银龙给我升个职？”
　　“你这样，得多久才能把我送到你指挥官的位置？要不，我直接抢吧。”
　　穆子羽被徐清然漫不经心的语气给激怒了，气呼呼大骂：“你你，你是真的不要脸啊徐清然！”
　　“谁说要把指挥官的位置送给你了，你想得美！”
　　喊完，抖着手把通讯给掐了。
　　恨不得身旁能有个氧气瓶，抓来吸吸氧。
　　但即便如此，他在气完后还是憋着闷气着手安排给徐清然那里善后。
　　刚各种打电话喊人处理好，王宫里忽然来了人，给他送邀请函。
　　下个月，王宫有一场比较严肃的会谈。
　　邀请了两方阵营人员，针对魔鬼群近期在外域的频繁活动做出管治。
　　穆子羽盯着信函，忽然有些发愁。
　　这天果然还是来了，他这么菜，他父亲应该不会让他去处理的吧……？
　　来汇报的是他母亲那里的人。
　　送完邀请函后，还挤眉弄眼对他说：“听夫人说，她和陛下这段时间对三殿下的态度还挺满意。而且大王子那边之前在天琴系的亏损，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阵营的人对他颇有微词。”
　　“夫人让三殿下加把劲多多努力，最好赶紧找时间把您和裴家小姐的婚事办了，冲一波人气。”
　　穆子羽不动声色：“我知道了。”
　　升升升，也不要什么分营上将了，直接让徐清然当总营上校去吧，正好还能顶替陆诚晋升后空下来的那个位置！
　　·
　　十二月。
　　冰凉的南洲，又下起了小雨。
　　此时正是傍晚，东城营区里的人影来往稀疏。
　　徐清然撑着把伞，拿着手机慢悠悠走向降落场，路过的人都尊敬地跟他打着招呼。他点点头，然后又低头看手机屏幕。
　　自从天琴系那天后，他跟沈廷煜就没再见过面。
　　俩人在各自的阵营各忙各的，多数时候只通过手机或通讯器联系。不过从他开始利用直播来闹网友，无聊跟他们互怼同时顺便带带货起，后台每次都会有个沈姓账号，每一样货品都下了大单。
　　也不知道他怎么抢的，秒空货品总能让他买到一堆。
　　买完，还发图片过来向他炫耀。
　　徐清然这会儿又被他发来的订单照片给逗笑了。
　　给他发了一句：“不差你那点钱，有本事少买些，直接把多余的钱打我户口上。”
　　沈廷煜那里没有回复。
　　但是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一千万的巨额转账。这一长串的数字，沈廷煜转起来跟闹着玩似的。
　　他挑眉发了句消息：“谢谢老板。”
　　沈廷煜：“或许，可以换个称呼？”
　　徐清然顿了顿。
　　手指悬空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敲下。
　　“徐清然。”
　　他还在微微出神，前方忽然有人喊了他名字，声音听起来稍微上了年纪。
　　抬头，套着雨衣的王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身后还跟着好些人，都是一些岁数不小的老前辈。他们都是刚从飞舰上下来，走得比王戬慢，在他后面远远的地方动作悠悠的。边走还边左右打量他们东城的环境，指指点点，表情严肃地交流着。
　　“王副官，好久不见。”
　　徐清然收起手机，打了声招呼。
　　王戬摆了摆手：“我已经辞去银龙的这个官职了，叫我……叫我王叔就行。”
　　徐清然今天是来接人的。
　　接王戬，还有当初跟着他一起辞去银龙官职的那些老将。他们辞职之后就开始过起闲云野鹤的生活，没再插手阵营相关事务。
　　是直到前段时间银龙正式宣布徐清然晋升为总营上校，接管目前的天龙系。
　　他毕竟还很年轻，成就都快比当初的陆诚还要高了。王戬操碎了心，担忧他一个人在天龙系，没有靠谱的老将带着没经验还忙不过来，就主动联系上他。
　　正好听说天龙的管理层，这阵子也刚清掉一批人。
　　王戬就带着他这些同样还有抱负的老朋友，来天龙系准备给徐清然当帮手了。
　　徐清然当然是乐意之至。
　　天龙系这段时间对他有意见，想把他弄走或弄死的，全让他给处理掉了。穆子羽那里正头疼着填补空缺呢，有王戬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人坐镇，他就可以更加放心了。
　　毕竟徐清然虽是想把天龙作为自己势力发展的大本营，但他不会永远只待在这里。
　　他要，就要站在最高的那个地方。
　　所以，总得为以后的天龙做打算。
　　徐清然让毛副官安置好了其他老将官，自己则是跟王戬吃饭去了。
　　“哎，当年在军学院，我看你这个孩子就知道你将来肯定会有很好的发展。”王戬看他的眼神也是格外欣慰。
　　破天荒的，第一次跟他提起戚盛雪：“你妈妈在天之灵，应该也会为你的成就感到高兴。”
　　徐清然恰好在喝水。
　　把杯子放下后，没有说话。
　　是王戬又主动开口感叹：“契合度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指的是当初抓捕张红艳和徐家人的时候，爆出徐严盗用他跟戚盛雪契合度骗婚的事情。
　　徐清然作为后辈，乖乖安静聆听。
　　王戬或许是已经把这些事，憋在心里很多年。
　　时隔多日再见到徐清然，他与戚盛雪有几分相似的外貌，让他忍不住想要倾诉。
　　“如果当年，我能再坚持一些就更好了。”王戬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细瞧就会发现，徐清然跟他明明才几年不见，他鬓边却又多了许多白发。脸上和眼角的皱纹也一样，使得他看起来沧桑不少。
　　王戬出生的王家，在银龙营里只是普通小家族。
　　不说当时还如日中天的戚家了，连徐家都远远比不上。要不是他资质好，在阵营里有大好前途，戚家那会儿的家主指不定连一开始给他跟戚盛雪交往的机会都不给。
　　后来戚盛雪跟徐严的契合度被爆出。
　　戚盛雪不愿意承认那份契合结果，坚持想跟他这个数据显示低于50%的对象在一起。戚老家主不得已亲自找到他，表达了自己的顾虑。
　　纵观过往事件，两道低于官方给出的适婚数据的灵魂要是强行在一起，都会以离婚收场。
　　不管前期多么相爱，最终仍是一地鸡毛。
　　除了担心小女儿会过得不幸福，戚家家主当时还提出了另一个担忧。
　　那就是王戬作为前线军人的身份。
　　“我知道这是荣誉，穿在你身上的制服是骄傲。”戚家家主语重心长，“但我只是一个父亲，我也没想着让我们戚家能沾上军部的荣光，我只希望我女儿将来不需要天天为她的另一伴担忧，以泪洗面，过上心惊胆跳的日子。”
　　就是这样的话，让胆小怯懦的王戬产生迟疑。
　　而当初的他年轻气盛，同样有着理想和抱负，还有守卫国家的满腔热血。他也曾经像徐清然这一代的年轻人一样勇猛，认为自己强大的能力，就要好好发挥在战场上。
　　他无法为了戚盛雪放弃自己的本职与责任。
　　戚盛雪虽然同样支持他，但戚家家主的话让他有了更多的顾虑。也刻板地认为，高契合度的两个灵魂在一起才会更加幸福快乐，所以便黯然结束了这场关系。
　　回忆到这里，王戬眼眶止不住含泪。
　　他抬手捂住了双眼，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摇头说：“你妈妈当年骂我骂得没错，我就应该像她那样，坚持相信两个人在一起的直觉，而不是向冷冰冰的数据妥协。”
　　徐清然垂眸，心里倒是很同意戚盛雪的想法。
　　“是啊，你太胆小了。”他对着面前的王戬，无情直言。
　　王戬抬头看他，叹道：“像你这样被帝国包办婚姻，对感情没有大追求的人，不能理解我们深爱的人的担忧。”
　　“谁说我对感情没追求？”徐清然挑眉，坦诚道，“我对象现在就有着跟你很相似的纠结和顾虑，我确实不能理解，有时候真巴不得把你们这些过分理智的脑袋好好掏出来揍一顿。”
　　王戬：“……”
　　真是充满冲击性的，描述呢。
　　王戬想起他跟沈家的婚约，疑惑问：“你跟沈家那孩子不是99%的契合度吗？就这样，沈家那里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徐清然淡定回道：“没有，那是一场误会。”
　　“我跟沈廷煜在一起了。”
　　王戬是戚盛雪真正的爱人。
　　从军学院的训练再到现在对他的持续照拂，表示了他也真心把他这个晚辈当成半个自己的孩子看待。就冲这点，再加上为戚盛雪弥补点遗憾，答谢因原主而得到的照顾，他不打算向王戬隐瞒这件事。
　　徐清然这里说得很平静。
　　王戬是听得傻眼了。
　　他记得，徐清然跟沈廷煜公开对外的契合度不是0.01%吗？！
　　徐清然表示：“正确来说，是0.00%”
　　“不过我要向我妈学习，我们做人，要从心。”
　　王戬：“……”
　　从心也不是这么个从法吧！
　　他脑子一片混乱。
　　在心里组织了大半天的语言，各种各样的话都想好了，多得不知道要从哪句开始先说起。
　　但最后，还是一句都没说。
　　王戬紧皱的眉头，随着他一声叹息又重新舒展开。
　　语气里铺着岁月的沧桑：“算了，你们年轻人要做的事，我这个失败者没什么可劝的。”
　　“你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人。”王戬说道。
　　徐清然很多时候的决定听起来都离谱得随意，但他知道，这孩子心思缜密得很，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的选择。
　　“抛开契合度不谈，至少沈廷煜看起来是比陆诚那小子靠谱多了。”或许是对他之前的那些瓜都有所耳闻，王戬对陆诚的印象是大打折扣，提到他都只有一声冷笑。
　　早期听说徐清然长成恋爱脑时，他多担心多恨啊。
　　现在，倒是能替戚盛雪感到高兴了，儿子的名字能被全帝国的人熟悉。
　　徐清然莞尔不语。
　　王戬沉默片刻，忽然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取出一个长方形铝盒。
　　“对了，这些都是我之前一直收着，和你母亲相关的东西。”
　　顿了顿，王戬才又不好意思道：“当年她过世时，徐家安排人收拾东西筹备丧礼时我去过一次。看到他们把她的很多私人物品都丢弃了，就心疼着去捡了一些回来。”
　　但自从知道了契合度的真相，他就总觉得愧疚，对戚盛雪感到抱歉。
　　认为他没有资格再留下这些东西，所以趁这次来天龙，把它们顺便还给徐清然。
　　徐清然没说什么，接过之后打开。
　　里面都是戚盛雪的一些小饰品，巴掌大的日记本、明信片、老旧的信封和照片等等。
　　“还有一些比较不好随身带着的大型物品，我可以让人整理好后送去你家。”
　　徐清然翻了一下，随手抽出一张照片后说：“不用了。”
　　“徐家确实没给我留下跟我妈相关的东西，有这点在身边纪念着就行，其他的你自己留着吧。”
　　手里的那张照片，是两个年轻女生的合照。
　　其中一位有一头很漂亮的棕色长卷发，身上穿着研究人员般的白袍，头微微歪向身旁合影的人，同时对着镜头比了个俏皮的剪刀手。
　　徐清然一眼就认出比较活泼外向的这位是戚盛雪。
　　确实长得非常漂亮大方，原主这具身体的姣好相貌，有七八分都是遗传了她。
　　倒是身旁那位。
　　同样是个容貌气质兼具的美人，纯黑的直长发，穿着米白色的漂亮洋装，双手拎着小手提包，看起来腼腆又内敛，对镜头笑得温婉。
　　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比沈廷煜的要浅一点点，但是比白犬的又要更深一些。
　　徐清然沉思片刻，朝餐桌对面的王戬问：“我妈旁边的女生，是谁？”
　　王戬看了眼，哦了一声回道：“她是沈家主最小的妹妹，叫沈芊凝，我都差点忘了她们还认识。”
　　沈家主最小的妹妹。
　　也就是沈廷煜的小姑姑了？原来，沈廷煜那双漂亮的眼睛，是遗传的他这位姑姑。
　　王戬说：“沈家往上有过古老贵族血统，所以家族基因里有当初那些贵族象征的蓝色眼睛。但这个基因继承还挺看概率，像沈廷煜那辈也就只有他和他一位哥哥遗传了。”
　　徐清然看着那张照片，对沈芊凝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他问：“那王叔叔这些年跟这位沈女士有过联系吗？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王戬皱了下眉：“因为你妈妈的关系，我跟她倒也算认识。”
　　“不过听说她在我跟你妈妈分开之前就失踪了。”
　　“好像是跟沈家的人发生争执之类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金翼营大世家的事我也不好多问，反正后来只听沈家人说过她好像不见了，那么多年也没跟家里联系，应该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徐清然听得可惜。
　　还问系统：“你知道沈芊凝的下落吗？”
　　系统：「不清楚呢。」
　　「但感觉，这个炮灰小角色可能已经下线了。宿主大大为什么想知道她呀？」
　　徐清然又低头看了照片几眼。
　　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莫名感觉如果她还在的话，跟狗男人的关系应该会挺不错，所以下意识也想认识。”
　　作为天龙系现在握有最高指挥权的人，各个宜居星与陆洲的那些官职，都任由徐清然调配。
　　他让王戬他们休息了几天才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帮他管理各州的内部琐事。至于王戬，就留下来代替他在上南洲的东城坐镇了。
　　王戬还稍微跟他提了一下，说考虑在天龙系开设正轨军学校的想法。
　　天龙系很多子民都是有潜力的精神力者，只不过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跨星系到其他军学校学习，导致他们基础不扎实，或是无法真正参军。
　　如果能把这些人力资源充分利用，肯定能够壮大天龙系的军防。
　　关于师资和教官就更不用操心了，王戬人脉一抓一大把。
　　徐清然没什么意见。
　　东城最近正好还清理出了一块新的区域，他和毛副官前段时间还在思考要怎么用呢。现在想想，直接就能开始规划建造南洲第一座正规军学校。
　　“上校，这里有一封天神系来的信函。”
　　东城总营的上校办公室里，毛副官敲门走了进来，把一封银蓝色的信封放到徐清然的桌子上。
　　徐清然正好在看不知道哪个地方刚给他送上来的公务文件，应了一声，没有抬头看他。
　　毛副官现在面对徐清然，心情还挺复杂。
　　当初被抓去北城，这位上校到最后都没来接他，只托陈建光给他带话说：“既然难得回了趟老家，可以多住几天，探探亲，玩够了再回去上班。”
　　“还说，以后……要给北城带消息的话，直接打电话就行。”
　　毛副官瞬间头皮发麻，甚至不知道徐清然什么时候推测出他是北城探子的事。
　　回来之后，徐清然是没跟他提过这件事，也照常跟他相处，但他就是莫名更加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服从这位上校的一切指令。
　　毛副官送完信就走了。
　　徐清然把文件看完签了个名，才拆信。
　　出乎意料，是王宫底下的政务厅发来的，说这个月底有一场针对魔鬼群的相关会谈，希望能邀请他一起去参加。
　　徐清然轻笑了一声。
　　想不到啊，他现在都有机会参加这种高官云集的国家会议了。那么凯安帝国的国王，作为两营现在名义上最高指挥者，他也会出席吗？
　　终于，让他走到了接近王室的这一步啊。
　　这场会议，徐清然肯定要参加。
　　不管是出于王宫的好奇，还是他的功绩。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已经是总营上校，想在银龙管辖的星系到处跑都可以。甚至有的时候阵营有要紧事商议，还要叫上他一起。
　　他现在只是因为还没把天龙系的事情安排妥当，才会暂时在这里逗留。
　　收到王宫那里的来信，徐清然连着几天加急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便开始将南洲的主要任务交给王戬看管。王戬有着多年的上位者经验，不需要多说就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很放心。
　　离开前几天，徐清然又把上南洲巡视了一遍。
　　毕竟，总觉得下次再回来就要一段时间之后了。
　　徐清然最后去的地方，是西城。
　　逛了半天，想起沈廷煜之前介绍他的那家面包铺子，他又特意开着飞行器绕去。
　　老夫妻和他们的铺子依然没什么变化。
　　生意还是非常的好。
　　天色不早了。
　　徐清然排在队伍的最后，等轮到他的时候，剩下的面点没多少。
　　或许是因为他的相貌过于出众，老夫妻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老奶奶还笑了笑说：“孩子，原来你就是我们上南洲的上校啊！上次在新闻上见到你，我还跟老头子激动地说了半天。”
　　徐清然也跟着微微笑，说：“麻烦你们把橱窗那里剩下的包了吧，我都要了。”
　　人凶话不多的老爷爷听到这句话，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次什么都没说，拿着各种纸袋子，开始装面包和点心。
　　徐清然盯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的老奶奶，没忍住问：“奶奶，你们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有个饿得没饭吃的孩子时常从你们店铺前经过，你们还免费赠他面包吃？”
　　老奶奶愣了一下，低头回想。
　　是正好把几袋子东西放到柜台的老爷爷回答：“我们这些年帮的孩子可多着去了，哪有心思记得谁是谁？”
　　老奶奶的态度温和点，想着店铺都要打烊了，就跟这位好看的上校多聊几句：“西城之前吃不上饭的孩子确实很多，我和老头子有时候见他们可怜，都会送他们一些。”
　　“上校说的那位孩子是？或者，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是一些比较好辨认的相貌特征？”
　　徐清然浅笑道：“他啊，他长得很好看。”
　　“是一眼就会认出的好看，头发颜色很黑很黑，眼睛颜色很蓝，像大海那样蓝。”
　　老奶奶听完，呵呵笑道：“欸，这描述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那天跟你一起过来的朋友？”
　　“说起他，他之前给了我们那么多钱，正想找机会还他呢！”
　　说着，她佝偻着腰从小抽屉里翻出一叠捆得整齐的纸币。
　　是沈廷煜那天给的，她和老爷爷是一张都没碰过。
　　徐清然在她递过来的时候推开了，说：“对，我说的就是他。”
　　“可能你们不记得了，不过我那位朋友曾经流落西城，他说当初多亏有你们夫妻二人救济，他才能在饥苦中活下来。这些钱，就当是他还那些面包的钱吧。”
　　老奶奶听完，迟疑道：“上校大人，您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你那位朋友也长得很出众呢，而且我们这里就没有像他这样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孩子。他长得这么俊，又有贵族的特质，如果真的曾经在我们这里受过帮助，我们肯定不会忘记！”
　　徐清然听得一愣。
　　老奶奶脸上表情很真诚，不似说谎。
　　又给他打包了一堆东西过来的老爷爷，冷哼一声后说：“我们俩是年纪大了，但脑子清楚得很。”
　　“我老婆子说得没错，就那孩子那样的颜值，就算搁十年前遇见，一眼都能认出来！”
　　他们说的没错。
　　沈廷煜年少时候的样子，徐清然也在记忆碎片中见过，就算再落魄也绝对是能让人一眼记得的模样。更何况按照沈廷煜的说法，他和这两夫妻接触的次数应该还不少。
　　老爷爷又道：“你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把我俩当老糊涂呢？”
　　“就算要给我们钱，也不用编造这么拙劣的借口！”
　　徐清然顿时沉默。
　　他拎着几袋子东西准备离开时，老奶奶还想偷偷把那捆钱丢进他袋子里让他带走。被他阻止了，说就当做是帮那些曾经被他们救济的孩子补材料费。如果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可以用那笔钱来帮更多的人。
　　听到后面那句话，老爷爷和老奶奶终于不再跟他拉扯。
　　但还是拒绝跟他收今天的面包钱。
　　于是，徐清然走前趁他们不注意，又掏了一大叠的钱放在桌上。
　　然后一路回到停泊在远处空地上的飞行器。
　　空间里充斥着香喷喷的烤面包味。
　　徐清然把食物放下后，没有第一时间填肚子，而是盯着眼前的控制台陷入沉思。
　　他跟铺子的老夫妻确认了好几遍，他们很清醒地表示，绝对没见过沈廷煜。
　　那狗男人当初跟他说得有模有样的，难道就只是编故事来骗他？
　　目的是什么？在他面前塑造知恩图报的良好形象？
　　按沈廷煜前期早扣光的印象分推断，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徐清然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坐了一会儿。
　　从通讯列表中找到个熟人的名字，直接发出通讯请求。
　　一分钟后，通讯才被接通。
　　谢南钧嚷嚷的声音传来：“徐清然？真稀罕啊，你竟然会打给我！”
　　“我正在洗澡呢，你打给我有什么急事吗？”
　　徐清然的声音像金属那样冰凉：“那你是一个人在洗澡吗？沈廷煜有没有在你身边？”
　　谢南钧：“？？？”
　　“当然一个人啊！我有病啊跟他一起洗？！”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很可怕好吗！
　　等等，徐清然这捉奸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但徐清然不是找他捉奸的。
　　莫名其妙的，在他洗澡的时候打了个通讯进来，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沈廷煜？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谢南钧：“……？”


第83章 重生？
　　飞行器滑进了无尽的夜空。
　　穿过天龙领域的空间站点，向着域外的方向平稳前行。
　　雷达上的光点进入了航行轨道。
　　驾驶座上的人推了推拉杆，任由飞行器的引擎缓缓消耗着他的精神力，让系统进入自动航行模式。
　　车座后面的白犬低头叼了块面包，一口吞下后抬头朝驾驶座的那道侧影看去。
　　徐清然手里捏着一个白糖面包，半小时前就已经在上面咬了一小口。
　　现在那块面包受的伤还是只有那一口，而拿着它的人，仍是一动不动保持同样姿势沉思愣神，心事重重。
　　“沈廷煜？沈谢两家本来就有交情，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多小？大概就是幼儿园那么小吧？但我们那会儿的关系没这么好，只是刚好同校，家里长辈活动聚会时常带着见面而已。主要是他小时候性格比较糟糕，整个人阴沉沉的，孤僻又沉默，看谁都不高兴。”
　　“我不是没想跟他交朋友啊，但是我才凑上去，他就揍了我一拳！”
　　徐清然正在回忆，他跟谢南钧的谈话。
　　正确来说，是谢南钧单方面的‘投诉’。
　　“是啊，我小时候就特别不服他，觉得他太装逼了，天天跟他打架！”谢南钧提起往事，越想越生气，叭叭说了好多沈廷煜年幼时的臭脾气。
　　总结下来，就是个标准的E型前期。
　　冷漠且自闭，把身边所有人都当成仇敌，对自己空间意识特别强，谁要是靠近或者主动碰他的私人物品，就化身疯批小孩，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暴躁得很，脸上永远不见笑容。
　　“跟他关系真正好起来，是他进了恶塔之后。”
　　沈廷煜是帝国罕见的稀世奇才。
　　灵魂精神才十岁就已经定型，还是确认的E型。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要立刻被送去恶塔教育，但因为背靠沈家，有沈家看着，除了小打小闹暂时没出过事。
　　直到他在十二岁的时候，跟王宫里王室的孩子频繁发生打架事件。
　　还把岁数比他年长许多的大王子打伤，在王后坚持诉求下，终于还是压力沈家把沈廷煜送进了恶塔。具体在恶塔里经历了什么，大概只有恶塔里的工作人员和隔三差五去找他报复的大王子清楚。
　　谢南钧说：“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嘛，他不要命似的拿自己精神池跟恶塔对抗，还严重弄伤了大王子。获得跟塔长谈判的机会后，又用一年左右的时间证明自己情绪的稳定性、服从性与实力，才被放出来。”
　　出来的沈廷煜，就像是真在恶塔教导下成功得到了改变。
　　不再是以前看谁都不顺眼，不懂得收敛脾气的模样。成了温谦和煦，上进又努力，将守卫阵营与帝国子民放在第一要务的杰出军员。金翼营的子民，也从最开始的排斥与不信任，到现在对他的无脑爱戴。
　　“他不仅待人处事的方式变了，甚至在出来之后，主动找的我和我姐呢！”
　　“你知道他找我们做什么吗？竟然是为了小时候的事情跟我们道歉！”谢南钧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很魔幻，语气格外夸张，“他一个E型，低声下气跟我们道歉就算了，还主动开口说要跟我们交朋友！”
　　“我当时都差点觉得他有阴谋！”
　　徐清然当时听到这里，不知怎的突然很想笑。
　　又听谢南钧道：“我和我姐真正把他当至交相待，是差不多隔年的时候吧。”
　　说到这里，他支支吾吾的，纠结半天才放低声音接着道：“其实我姐当初被灵魂伴侣系统推荐为，大王子50%契合的对象。虽然没有到官方给出的适婚数据，但你懂的，王室有特权。”
　　像王子和未来国王这样的身份，被允许拥有多个伴侣。
　　正妻的契合度最高就行，其他的小王妃就算没达到官方契合数据，但只要王室成员乐意，并且契合度不是过分低的话，就能够娶回来。
　　“那不要脸的大王子，大我姐十来岁呢，竟然提出要她将来给他当个侧妃之类的。”谢南钧说得愤愤。
　　徐清然顿悟，难怪之前听谢南钧提起穆子玥都很咬牙切齿，仿佛提到了一坨屎的表情。
　　谢家姐弟的父亲，也就是谢绍铭。
　　他是个比较开明的家长，任何决定都以自己孩子意愿为主。知道谢南依不愿意，当即拒绝了穆子玥的请求。
　　穆子玥呢，也没有强求。
　　所以谢家以为这件事就翻篇儿了。
　　事情发生后的隔几天，沈廷煜正好上门说心情不好想找他出去散散心。俩人开车随意逛，又恰好逛到谢南依那时候外出的城市。
　　谢南钧提议了去给谢南依一个惊喜吓吓她。
　　结果没找着人，遇见她大学同学才知道她被人给抓走了。是沈廷煜推算出她可能被带去的地方，及时赶到把她从一群即将对她施暴的人手里救下。
　　谢南钧和沈廷煜把那些恶徒打死之前，靠着沈廷煜审问的手段，终于逼着其中一人说出了真相。
　　这是一场蓄谋，是穆子玥派来想报复拒绝了他的谢南依。
　　徐清然听了，就一句话：“这你们都能忍？”
　　“发生这种事，你们还让穆子玥活到现在是我最意外的。”
　　谢南钧：“……”
　　“你说得容易哈！”
　　谢南钧怎么可能不气？当时差点直接冲到穆子玥那里揍人了。
　　但仅凭加害者的证词过于片面，他们没有其他决定性证据，闹过去指不定还要被穆子玥和他母亲的娘家势力反手施压，毁掉谢家。而谢家跟金翼营本身的利益关系牵扯太深，牵一发动全身，穆子玥一天没从总司令的位置下来，他们就不能跟他撕破脸。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谢南钧说得哀怨又羡慕。
　　“而且穆子玥比穆子羽更懂得掌控手下的人，个个都很服从与听他的话，不像你们银龙那位小指挥那么好拿捏。”
　　同为银龙人，徐清然表示有点替他们家的指挥感到丢脸。
　　“不过沈廷煜还是稍稍帮我们报复了一下。”谢南钧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更低了。
　　徐清然很配合的安静聆听。
　　——虽然不明白他在自己家里的浴室，为何还要这么小心翼翼。
　　旋即，徐清然从谢南钧那里听到了个挺炸裂的事情。
　　沈廷煜为了帮谢家报仇，找机会把穆子玥揍晕后，竟然把他和一个‘发情’中的E型给关在一起。这个E型当时也属于恶塔的通缉犯，是个癖好有点变态的同性恋者，专挑好看的男人下手。
　　这人当时正好让沈廷煜逮住了还没送上去。
　　反正后来么，这个变态还是没被送到恶塔，因为听说事发后让穆子玥找人给弄死了。从那次之后，穆子玥没再让人找过谢家和谢南依的麻烦。
　　而他自己，没事就不爱再随意出门。
　　就算要出门，也会配很大的阵仗，身边要跟满人才能够安心。
　　徐清然听完，费力忍着才没让嘴角咧得跟太阳肩并肩。
　　真不愧是他的男人。
　　“反正就一大堆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事情吧……加上我们跟沈廷煜可能原本就挺合拍，他改掉臭毛病之后，我们几个就玩到一起了。”
　　谢南钧说得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徐清然大晚上一通通讯就问的这些：“不是，你怎么突然问我那些陈年老旧的事情？是沈廷煜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徐清然微顿片刻，又说，“我只是想知道，他从小时候到长大，有没有吃过苦？”
　　“我的意思是指，沈家有没有因为他E型的身份，产生过抗拒与排斥的念头，把他丢到什么荒野远区，让他自生自灭？”
　　谢南钧疑惑：“清然啊，你是又从哪里听来什么奇怪的故事了吗？”
　　“沈廷煜……他和家里人关系确实不亲近，但据我所知沈家对他还挺好。从他出生再到进入恶塔，一直都把他当成世家少爷供养着。”
　　“至于恶塔出来，他隔年就顺利进了格兰蒂斯军学院。”
　　“毕业之后，就以优秀成绩进入金翼营军部服务了，你说的那什么流落街头自生自灭……这种事应该没有吧？”
　　徐清然又问：“我还听说他当初在恶塔，眼睛受过很严重的伤。”
　　“眼珠子坏死，完全不能再使用的那种。”
　　谢南钧大笑了几声：“你记错人了吧？”
　　“确实有个人在恶塔里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但不是沈廷煜，是天杀的穆子玥。”
　　据说穆子玥为了永远记住当初的痛，直到现在都还拒绝安装‘义眼’。
　　只以独眼形象示人。
　　谢南钧吐槽道：“什么人啊给你编了这么凄惨的故事？”
　　“沈廷煜的童年或许不怎么愉快，但他想通离开之后，人生一直都是一帆风顺。连穆子玥都只能暗地里对他耍点小手段，不敢真把他给做掉。”
　　“反正你问我的话，我确实不记得他曾经流浪过，也不记得他换过义眼。”
　　徐清然长舒口气。
　　语气平静：“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挂掉通讯前，他叮嘱道：“今晚我问你的这些话，不要告诉沈廷煜。”
　　谢南钧语气迟疑：“为什么？”
　　徐清然面不改色道：“就是作为他的朋友，希望能够更加了解他的一些过去，顺便核实我听到的传言。”
　　“我只是想能和他好好相处，但不想让他知道了之后，会感到压力。”
　　谢南钧边想着沈廷煜脸皮那么厚才不会觉得压力，一边又觉得徐清然这位朋友真合格啊。
　　心下一暖，连连应声：“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顿了顿，他又替沈廷煜说：“哎，沈廷煜他的小习惯和E型的性格，有时候确实不太好。”
　　“不过我们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可不轻易跟人交心。一旦认了你这个朋友，就会真诚对待，你就看在他以前还帮过你那么多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那些小毛病了。”
　　徐清然眼睑轻垂，眸中流光微转。
　　语气多了点难以察觉的柔和：“我知道，我不嫌弃他。”
　　得到保证的谢南钧，愉快挂了通讯。
　　而徐清然听完从袋子里随手拿了个面包，咬一口，总觉得没尝出味道，就开始失神发呆。
　　所以，沈廷煜为什么要捏造没发生过的事情来骗他呢？
　　——不对，那些真的都是不曾发生过的事吗？
　　至少沈廷煜在恶塔里历经的凄凉，是他自己窥见的。
　　这件事，沈廷煜倒是从来没告诉过他。
　　还有沈廷煜和穆子玥的关系，也挺耐人寻味。
　　徐清然自认他还是比较了解沈廷煜。
　　哪怕孩子时期的他脾气性格都比现在更要糟糕，但以他的傲性，别人如果不主动招惹他，他也懒得去搭理别人。就像当年的穆子羽，会挨揍也是他先找人欺负他。
　　所以沈廷煜当年会暴揍穆子玥，肯定也是穆子玥挑衅了他。
　　只不过，徐清然现在比较好奇的是，穆子玥对沈廷煜的恨意明显比穆子羽来得大。
　　大到明知跟他这样的E型碰撞——如果磨了他一层皮，就会被反咬一块肉，他依然如此执着与一意孤行。
　　何况穆子玥作为金翼营的总司令外加帝国大王子，拥有绝对的权力。却宁肯跟沈廷煜这么耗着，想方设法恶心他，都不直接把他给除掉。
　　难道，就单纯因为沈廷煜现在是金翼营的大支柱，所以不方便？
　　徐清然没什么心情地又咬了一口面包。
　　再次陷入沉思。
　　……
　　飞行器在太空行驶的第三天。
　　又在一个太空站打卡，进入另一个星系领域，没有停下来休息。
　　车里，徐清然正在翻阅光板上，刚收到的文件。
　　他那天跟谢南钧通完话，又问沈天珩要了沈廷煜的健康报告。
　　以及一些病历。
　　沈天珩很爽快地就整理好发给他了，也没询问原因。
　　徐清然花几个小时仔仔细细看完，都没找到沈廷煜有什么修复眼睛的记录。
　　关于身体的检查结果，各方各面都很健康——简直就是完美的结合对象。
　　他还旁敲侧击向沈天珩确认过，沈廷煜进恶塔之前，确实一直都在沈家待着。
　　流落街头的事，基本不存在。
　　徐清然不怀疑沈廷煜对他说过的话。
　　他只是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事情发展至此，收集出来的相关信息，都在指向一个离谱但又最符合的答案。
　　不难猜。
　　但徐清然总觉得有些恍惚。
　　沈廷煜，竟然是经历过重生的人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窥听他心里话半天的系统，尖叫呐喊。
　　「任务目标不可能是重生的！」
　　它好像很拒绝接受这件事。
　　徐清然靠着椅背，心情和表情都格外平静：“为什么不可能？”
　　“你允许我穿越，不允许别人可以重生吗？”
　　「这不一样。」系统反驳道，「宿主大大是因为有我这个系统帮助才能开挂嘛！」
　　徐清然：“说不定他身上也有系统呢？”
　　系统提高声量：「这就更加不可能了！」
　　「为了防止任务冲突情况，一个世界同时期最多只会安排一个系统带领宿主进行任务。」
　　「退一步说，这个世界真出了bug不小心闯进第二个系统，但按照管理局的任务分配，各个系统之间的任务是不可能重叠的。意思指，会被发配给宿主大大的任务目标，身上就不可能携带系统，也百分百一定是本世界的原住民！」
　　系统语气格外自信。
　　徐清然皱了下眉：“那你给我找另一个理由解释？”
　　系统支支吾吾：「就，那就是，肯定是沈上将骗你了！」
　　徐清然：“灵魂记忆不能造假这件事，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吧？那我当初见到的画面，又怎么解释？”
　　“难道你也要说他跟我一样是被魂穿了？但你也说过，灵魂记忆见到的会是灵魂真正的样子，我看到的人很明显就是缩小版的沈廷煜。”
　　所以几乎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
　　系统不说话了。
　　徐清然呵笑：“承认吧，就是你们管理局的工作安排出错误了。”
　　系统：「……」
　　不可能！它坚决拒绝承认！
　　「总而言之，依然不排除任务目标有捏造谎言的嫌疑。就算没有记录，也不表示事情就真的没发生过。宿主要想确定沈上将的重生事实，还需要更多证据呢。」
　　徐清然没再回话。
　　——系统说的，倒也有理。
　　飞行器在茫茫星海中航行的第六天。
　　航行至半。
　　车里这段时间只有徐清然跟白犬。
　　也幸好还有白犬陪着他，否则独自在这看不到尽头的地方飞行，那就太孤独了。
　　徐清然以为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感觉。
　　如今突然发现，跟沈廷煜在一起之后，他却又开始感到不适。
　　连着六天的航行，让徐清然的精神力消耗有点大。
　　他最后还是在经过的一处站点稍作停歇。
　　太空站跟陆地的关口不一样。
　　他们只需要把车子停在专属的休息空间，就能直接在车里休息，好了再离开。当然，内部空间里有供氧和重力装置，闲得无聊想下去逛逛，弄点吃喝的也可以。
　　徐清然没打算下去。
　　他选择在车里休息睡一觉。
　　睡醒，看见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沈廷煜发来的，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片星空，还有微胖的凸月。
　　不过徐清然认得这个角度，还有星空下的部分背景。
　　打字问他：“你回天狼了？”
　　【沈廷煜：嗯，过几天需要去王宫一趟，就先回来休息了。】
　　去王宫，应该是跟他同样的目的。
　　徐清然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他自己也收到了邀请。
　　【沈廷煜：好累。】
　　【沈廷煜：哭哭.gif】
　　发消息从来只用小程序默认表情包的沈上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可爱的动图。
　　一只棕色小熊趴在地上撒泼打滚，眼角边的泪水像喷泉一样滑稽飞溅。
　　徐清然心想，这是撒娇吗？
　　他甚至觉得那两个字和表情包底下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想他了。
　　于是他回复：“我也想你了。”
　　“过几天忙完，我就去找你？”
　　对面意外的没有秒回。
　　而是在隔了一分钟后，徐清然又困得想再睡一睡的时候，忽然收到了通讯请求。
　　他努力撑开眼接通，不用想也知道对面是谁：“嗯？怎么了？”
　　徐清然的声音懒洋洋的，拖着几分困倦，听起来难得柔软。
　　沈廷煜停顿几秒，如实道：“没怎么。”
　　“主要是想确认一下，你的手机有没有被人偷走，刚刚回我消息的人是不是你。”
　　这语气，格外正经。
　　徐清然脑子有些迟钝，慢慢反应过来，他平时回消息的方式确实比较直男高冷，好像很少主动跟沈廷煜说过比较亲昵的话。
　　但，狗男人也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徐清然问他：“你是在内涵我，还是在怪我平时对你不够温柔？”
　　沈廷煜低笑：“没有。”
　　“你每次生气揍我都没舍得把我打骨折，已经很温柔了。”
　　沈上将是懂得PUA自己的。
　　“你不用这么卑微。”徐清然忽道，语气还挺认真。
　　“沈廷煜，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没谈过恋爱，对于情感方面的本能追求可能也没有你来得敏感。但我希望我们关系是对等的，你不需要过分让着我。”
　　“如果我有做得不好，或是不合格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徐清然说着，眼底攀上一抹柔和：“我不打算把你当成支配者的附属品，也不想把你当成什么人形武器控制，我只想跟你好好谈个恋爱。”
　　“正常人谈的恋爱。”
　　话题来得太突然，对面的沈廷煜沉默了。
　　只隐约能够听得见他的呼吸。
　　徐清然想起某个不知是哪一天的晚上，又主动问他：“你的精神池，这段时间还有发作吗？”
　　“你有没有在用抑制剂？”
　　沈廷煜先回答了他的疑问：“还没好全，偶尔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不过，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沈廷煜的语气，不自觉中越来越温柔：“有在用抑制剂。”
　　“药剂现在能够支撑的时间又慢慢拉长了，现在三四个月用一支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清然直接开启虎狼之词：“你要是愿意多日我几顿，说不定还能把时间拉长到半年。”
　　沈廷煜又不说话了。
　　通讯器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有他们俩人轻轻的呼吸。
　　“徐清然，你很好。”
　　沈廷煜像是酝酿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没打算像其他D型那样，支配我的想法和意志。同样的，我也不想去要求你刻意迎合我，改变你的性格和习惯。我只是很开心，你在潜移默化着一步步靠近我。”
　　沈廷煜轻叹：“你一个人承受痛苦太久了。”
　　“你是正常人，不像我这个E型，对情绪感知比较麻木。”
　　所以，他想更好好去宠着他多一点。
　　沈廷煜家里，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
　　空荡荡的大宅，除了书房其他空间都是昏暗的。可是现在，他却仿佛到有人陪伴在身边一样，不觉得孤寂。
　　对面人久久没有说话，沈廷煜又轻笑说：“我都是自愿的，也很高兴。”
　　几句话说完，徐清然还是没回应。
　　仔细一听，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沈廷煜顿时失笑。
　　刚刚忘了问，他在做什么，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困。
　　沈廷煜听着通讯另一边平缓的呼吸，没舍得把通讯给断了。
　　戴着它，好像就能当做徐清然在他身边，陪他一起休息。
　　夜深人静。
　　大别墅里书房亮着的灯，没多久也跟着熄灭了。
　　徐清然醒时，通讯器已经没电了。
　　他从系统那里得知，沈廷煜在他不小心睡着后没有挂断通讯，就那样一直继续保持着通话模式，直到他的通讯器断电自动挂了为止。
　　徐清然没说什么，也没觉得他消耗浪费，直接把通讯器挂到驾驶台的电源处充电。
　　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回银龙之前绕过去沈廷煜的家，给他来个见面惊喜。
　　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去成。
　　“……所以徐上校，非常不好意思，尤其您身份特殊，暂时更加不能给予通行了。”
　　“请您谅解。”
　　徐清然正在跨越天狼系领域的太空站点。
　　这么多天，第一次遭遇拦截。
　　他看了眼相邻的另外几条通道。
　　持有金翼营身份证的飞行器全都被放行了，而其余几个银龙身份的居民，同样被阻止进入。
　　徐清然只能回到飞行器，把车子退到站点通道外的地方暂时停泊，拿出手机开始上网。
　　据关口站的工作人员说，两个阵营之间前天刚爆发了比较敏感的事件。
　　起初，是好几个银龙营的内政人员和管理官员遇害死亡。经查证，袭击他们的人来自金翼，好像还是专业组织的杀手，非意外冲突而是领了任务来刺杀那些人的。
　　事情爆发后，引起银龙人民的不满。
　　他们认为是银龙最近势头不错，三王子穆子羽的风评也有逐渐回暖迹象，引起了金翼的紧张，所以派人暗杀他们的重要官员。
　　没多久后，金翼那里同样也传出要紧官员遇袭死亡的消息。
　　于是，平日里原本就相互不服天天争吵的两营人民，又开启了极为严重的骂战。吵着吵着，慢慢发展到了线下。个别脾气比较暴躁或是血气方刚的人，没忍住对出现在自家阵营领地的对营人员动手。
　　线下战一开始，慢慢就变成了严重的暴乱。
　　两营的巡卫兵和警方人员忙得不可开交，哪怕大力制止，事情却没有停歇迹象反而还越演越烈。
　　太空关口站的人说，天神系那里的帝国总政今早就针对事情发布了通告，暂时禁止两营居民跨越对营辖区。
　　徐清然坐在车里，翻到了新闻。
　　可能是网友们吵得太激烈，官媒和官方的博文底下，全都是禁止发言的状态。
　　他靠在驾驶座上，单手托腮，眼神阴郁。
　　很好，什么惊喜都泡汤了。
　　随手搁在副座上的光板还弹出了一条信封图标，正在空中缓缓上下浮动。
　　他没什么心情伸手点开，是帝国总务发来的群邮件，表示原定于月底，在王宫进行的两营会谈可能需要延期。具体还需要根据两营后续的发展打算，请他们实时关注总务的最新通知。
　　徐清然心情又更加阴沉了。
　　非常好，通过公务光明正大跟男朋友见面的机会，好像也要黄了。
　　郁闷刷新闻的当儿，倒是让他在热搜上见到熟悉的名字。
　　#恭喜沈廷煜正式晋升金翼总营大将！#
　　哦？
　　金翼果然又给沈廷煜抬了身份地位吗？不过，这个决定穆子玥真能接受？
　　徐清然想完，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金翼营现在还有那么多的管理，穆子玥一个人反对也没用吧？
　　事情至此，徐清然也再没有隐瞒行踪的必要。
　　只能拿起手机，面无表情从挡风镜那里朝天狼系的太空站关口拍了张照，发给沈廷煜。
　　附言：“恭喜沈大将。”
　　“什么时候能再往上升一升？我不喜欢大将这个称呼，大元帅好听点。”
　　按照凯安帝国的晋升流程，沈廷煜再往上就有个总营大元帅。
　　又或者，可以直接跳过这个职位，成为副司令。
　　对面的消息依然回得很快。
　　【沈廷煜：？】
　　【沈廷煜：所以我那天打给你的时候，你已经在路上了？】
　　重点也永远抓得那么明确。
　　徐清然理直气壮回了句：“是啊。”
　　沈廷煜给他发了个笑哭的表情。
　　徐清然现在属于看什么都格外不爽的模式：“你还笑？”
　　“我是回来见你的，看样子，也是不用见了。”最后还加上一个微笑的表情。
　　沈廷煜又给他发了哭哭的动图。
　　他气笑了一声，没有回复。
　　系统：「……」
　　啧，男人，那天说的话都忘脑后了是吧？
　　无奈之下，徐清然只能按照原计划先回碧水山庄。
　　回家后，又睡了两天两夜，才差不多把回程消耗的精神力，补回了一半。
　　手机早已充满了电。
　　他把它从充电线拔下后趴在床上看了几眼，上面一堆的未读消息以及未接来电。
　　除了沈廷煜，还有其他几个人也给他发消息了。
　　比如倪筱鸢戚和谦之类的。
　　他先点开了沈廷煜的。
　　当时见他没回复，他没忍住给他打了几通电话。迟迟没人接后，也没怀疑他是赌气耍性子，而是问他：“睡了？”
　　然后又补一句：“醒了告诉我。”
　　结果他这次睡得太久，沈廷煜昨天还是没忍住又给他打了几通电话。
　　迟疑问：“……你真的生气了？”
　　徐清然因为刚起床有点郁闷的心情，顿时被这句话逗得一扫而空。
　　直接语音回了他一句：“睡了两天，刚醒。”
　　懒洋洋的语调，格外勾人。
　　回完沈廷煜的消息，他又退出点开倪筱鸢的。
　　几句文字消息，内容还挺炸裂。
　　【倪筱鸢：卧槽？！】
　　【倪筱鸢：陆诚又跟徐清安复合了！俩人的婚期已经定了！】
　　【倪筱鸢：不是，这位陆少将怎么想的啊？徐清安这样的烂人，他竟然还要！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震惊我全家！】
　　徐清然反而挺淡定。
　　主要徐清安当初被送进恶塔的罪名，都算不上什么大恶之罪，原定的就是只送进去教育和小惩小戒。以徐清安这么高的情商和擅长伪装的性格，顺利离开恶塔只是早晚的事。
　　至于陆诚这里——他不跟徐清安在一起，还能跟谁呢？
　　世界上与他最为契合，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此前他又在徐清安身上投资了那么多心力。同为男人他非常了解，很多时候走到这一步，付出去的情感和精力太多，就懒得再重新投入了，也会为前面的失败感到不甘心。
　　尤其他当初对徐清安这么无情，也是妄想能够和‘徐清然’重修旧好。
　　既然这个愿望已经不可能再实现，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继续在一起了。何况，徐清安身上还流着跟徐清然一半相同的血，也能算是个‘代餐’了对吧？
　　想到这里，徐清然笑了一声。
　　——陆诚，你真不愧是渣攻啊。
　　他回给倪筱鸢的消息是：“假装不知道吧，别给他们送礼金了，浪费钱。”
　　“他俩也挺邪门，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指不定这婚事最后又要黄呢。”
　　哎呀，他没忘记。
　　当初说好了，徐清安往后余生的所有宴会，他都要插一脚。
　　他真敢办这婚宴，就要经得起他砸场。
　　徐清然满意地退出聊天框，又点开了戚和谦的。
　　忙得像在批奏折。
　　【戚和谦：徐清安出来了你知道不？】
　　【戚和谦：我原本以为他是刑满表现良好出来，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竟然是大王子把他给弄出来的。】
　　徐清然瞬间了悟。
　　难怪，原来是穆子玥的手笔，肯定是想恶心他。
　　这穆子玥也挺记仇啊。
　　往下还有几条消息。
　　【戚和谦：徐清安出来还又重新搭上了陆家。】
　　【戚和谦：不过据我所知，只有陆诚愿意跟他说和，陆温年好像还是很气恨他来着。】
　　【戚和谦：他是回不去医学院了，但穆子玥好像做主，让他接管了陈老板的生意。】
　　【戚和谦：就是金翼营那个臭名昭彰的陈胜飞，前段时间听说他又收到举报，被抓去调查。这次可能因为身后有‘大佬’施压，查得挺彻底，以前做过的龌龊事全被抖了出来，证据确凿定刑了。】
　　徐清然若有所思。
　　回复：“我知道了，谢谢。”
　　才几天没关注外界消息，就冒出了那么多事。
　　徐清然还在感叹，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响声。
　　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多。
　　这么迟了，谁会来找他？


第84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清然穿着睡衣，顶着有点乱的头发下了楼。
　　看见房门边小屏幕里，正站在他家大门外的那道人影时，沉默了。
　　真是让人意外的一位访客。
　　门外人见他没有应门，又坚持按了几下门铃。
　　还对着大门边的对讲系统说：“哥，我知道你在家，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跟你谈一谈吧。”
　　外面似乎微微下着雨。
　　徐清安身上套着一件防水的外套，帽子松垮地拉在他头上，滴滴答答的雨滴加上烈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抬头望向对讲系统的摄像时，还挺楚楚可怜。
　　徐清安就是胜在有这张随便就能展现出梨花带雨模样的脸，情商又高，所以那些年才比原主更能够讨人喜欢。不过，他现在竟然想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屋里，白犬跟着徐清然一起下了楼。
　　站在他身旁，没看见屏幕里的徐清安，只是嗅到了远在大门外的陌生气息。它好像也不喜欢徐清安这个人，对着紧闭的屋门，龇牙低嚎。
　　仿佛只要给它冲出去的机会，就能当场把人咬伤。
　　白犬站起来差不多有徐清然肩膀高。
　　他抬手搂住它脖子，半张脸埋在干净蓬松的白毛里：“别管他，只是来送乐子的。”
　　见徐清安无比确信他就在家里，他也不假装了，摁下对讲按钮说：“行啊，你站在那里跟我谈就行。”
　　“我听着呢。”
　　屋外的风好像又大了点。
　　吹得徐清安脆弱的身躯摇摇晃晃，屋里的徐清然点开扩音后，就走到厨房给自己泡杯热可可。
　　饿死了。
　　冰箱里还什么食材都没有。
　　徐清安站在外面吹了会儿凉风，见徐清然是真无情，只能瑟瑟发抖开口：“哥，我进了恶塔之后，终于明白你当年无助的心情了。”
　　“我接受过惩罚，也受到了塔里工作人员的严厉斥责与教导，在里面反思了很久。深深意识到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以及抱有的心态多么不正确。”
　　不知回忆起什么，他的声音里捎上了些许颤抖：“所以，我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
　　勺子与杯子碰撞的声音清清脆脆。
　　徐清然打开屋内暖气，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听着那温温弱弱的声音在厅里回荡。
　　“哥，你说的没错。”
　　“我和我妈才是真正破坏你家庭的人，我能进入徐家过上小少爷般的日子，应该要感到很知足了。是我太贪心，总是想从你手里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徐清然搅拌够了，嘴靠着杯沿喝了几口。
　　暖暖醇厚的可可入喉，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
　　“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的原谅。你恨我怨我不愿意接受我没关系，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为咱爸求个情。”
　　“哥，你最近忙，可能还不知道徐家的情况。”
　　据说，徐家再遭遇打压之后就一蹶不振了。
　　前半部分是徐清然故意坑了穆子玥，让他动动手指头给徐家施压。后来他拒绝进入金翼，穆子玥就没再继续，甚至还有为了打击报复想重新拉徐家一把的打算。
　　然而，当时戚家和莫家已经开始介入徐家那些破事。
　　身处金翼的穆子玥，在银龙的分量肯定不如莫家，何况两方又有怨仇，莫家肯定会跟他死磕到底。徐家本身又不经扒，在莫家联合其他商圈大佬集体打压下，徐家现在的产业基本倒光了。
　　年迈的徐老家主气进病院没多久就驾鹤归西，徐家各个旁支都忙着甩责任不愿接受烂摊子，所有的锅都甩到徐严身上。其余人分完了徐家剩下的那点东西，把罪魁祸首徐严赶出主家。
　　听闻徐严现在日子过得很是凄惨，沦落到工地搬砖，兜里的钱也只能租最便宜最脏乱的小公寓，日子苦不堪言。
　　徐清安在外面说得泪如雨下凄惨戚戚。
　　徐清然坐在暖和的别墅里，差点没直接笑出声。
　　徐清安求情道：“哥，徐严再怎么说都是咱爸。”
　　“当年那些事都是我妈在背后一手策划，现在她也进了恶塔服刑，这辈子可能都出不来了。你就看在爸他以前再忙再忽略也会给你户口打钱的份上，给他个地方住好不好？”
　　“我们也不要你妈妈给你留下的那些别墅豪宅，就红城那里……以前的那个徐家宅子，听说现在已经是你名下的资产了。反正那里现在受IV魔鬼骚扰，不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收留一下咱爸吧。”
　　不得不说，徐清安这个孝子人设还挺有始有终。
　　他放下杯子来到门口，对大门处的人道：“我听说你现在过得挺滋润，背靠大山，怎么不帮帮他？论亏欠，你欠他的应该更多吧？”
　　徐清安苦笑：“哥，你太看得起现在的我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在帮人做事，混一餐温饱，有个地方可以住而已。陈胜飞现在的产业也不全是我在处理，大王子他只是看上我以前的人脉以及跟人周旋的技巧，才想让我混进去，辅佐他们金翼警方查点……哈秋！”
　　这个喷嚏时机来得恰到好处。
　　徐清然靠在门边没有出声。
　　听在外面冻了许久的徐清安继续打牙颤说：“而且爸现在是黑名单居民，不仅不能转移阵营，连普通跨阵营辖区探访都不可以，我暂时没办法帮到他。”
　　看着对讲系统屏幕里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影，徐清然操控了远程系统，把大门打开。
　　院外的徐清安怔愣了许久，才红着眼，步履蹒跚走进来。
　　身后的大门又缓缓合上。
　　走到房屋前时，徐清然已经打开门在门边等他了。
　　徐清然生得比他高，又站在比他高了一阶的地板上，垂眸看他的样子恍惚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意。
　　对他说：“把你身上那些湿的都摘了，才可以进来。”
　　徐清安闻言照办，格外老实。
　　防水外套和靴子全被他整整齐齐摆在了房檐下。
　　但徐清然还很是讲究，又扔了一条毛巾给他。
　　眼神清冷：“一样，身上得擦干净。”
　　看起来，洁癖挺严重的样子。
　　跟他以前在徐家的小性子倒还是一模一样，徐清安在心里想道。
　　等整个人都弄得干干净净了，徐清然终于肯把人放进屋里。
　　然而徐清安才刚踏进去，耳边就传来野兽的威胁低吼，转头就对上一双凶戾的淡蓝色兽瞳，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倒抽气用手撑着身体疯狂后退。
　　“白狼，不可以吃他。”
　　徐清然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白狼，是徐清然给他家大狗狗取的名字。
　　主要这里人好像把犬科动物都一律归位犬族，但他觉得白犬实在太有记忆中狼的风范，就干脆给了这个他叫起来更加顺口的昵称。
　　徐清然温和的警告，成功制止了白犬有下一步动作。
　　但它还是对徐清安感到非常警惕与排斥，缓缓后退到一边，犀利的眼神不曾从他身上挪开。
　　“哥，它是……”
　　徐清安心想，他怎么不记得徐清然养了狗？而且，他最怕的动物就是狗了，尤其是这种凶巴巴的巨型犬。
　　“我在南洲养的宠物。”徐清然对着狼狈坐地的他弯了一下眼睛，“放心，只要你没打算伤害我，它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徐清安抿了抿嘴，又露出那惹人怜爱的眼神：“哥，我是真心悔悟了。”
　　徐清然闻言，只是轻笑一声。
　　没说他信没信。
　　俩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徐清然自己喝着暖呼呼的可可，只给徐清安一杯常温清水。
　　左腿搭在右腿上翘着，漫不经心的态度略显冷傲，像极了对自己弟弟无情至极的坏哥哥。
　　聊天中，徐清然从徐清安那里得知，他们查的事件与当初苏闻旭到西城处理的事情性质差不多。只是苏闻旭当时在西城搜剿的是违规物品的其中一处生产地，而金翼现在是暗中想透过陈老板那条线，找出参与违禁品使用的大户，把他们一举歼灭。
　　涉嫌的人员，银龙和金翼的都有。
　　按徐清安的说法，说是银龙的更多。
　　不过近期因为两营的纷争，调查暂时受阻，徐清安也被迫回到银龙来。
　　徐清然若有所思。
　　又听徐清安说：“对了，这件事情沈大将也参与了，跟苏闻旭警官一起合作。我上次见到他们，真的感慨金翼营人才辈出，哪像银龙现在乱七八糟的，除了陆诚……现在也就只多了个哥哥你。”
　　徐清然：“会吗？”
　　“我翻了银龙军警系统里的要务人员，觉得有能力的人还是挺多，都各有各的成就。”他笑了笑，“你说金翼，能拎出来说的不也就只有那寥寥数人？”
　　徐清安听得脸红，乖巧应声：“是我眼光狭隘了，对这方面的关注不如哥哥多。”
　　“不过哥哥现在确实变得很厉害了呢。”他垂眸轻叹，“都是我咎由自取，如果以前不做那些傻事，我现在或许也已经毕业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徐清安满脸艳羡：“真的好羡慕哥哥，现在事业顺利，婚姻也不用担心。”
　　“我现在才了解到沈家的背景有多强大，你以后有了依靠，还有沈廷煜这么了不起的小叔叔……也算是命运替徐家给你的补偿了吧。”
　　徐清然单手提着杯子，忽的轻笑。
　　直言道：“那你就羡慕着吧，毕竟你现在确实也只能羡慕了。”
　　徐清安被他说得脸红。
　　不知是惭愧，还是羞恼。
　　“还有，不要妄图用命运两个字，把你和徐家曾经对我造成的伤害轻描淡写带过。”
　　“我今日能有这些东西，全是我一步一步争取而来。不表示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你跟徐严就不用愧疚了。”
　　徐清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徐清安的眼睛，语调微寒：“你们欠‘我’的，这辈子怎么都还不清。”
　　徐清安被他严肃的语气吓着，连忙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徐清然面不改色喝完他的饮料，“我可以让徐严回去红城的那间房子住。”
　　徐清安两眼亮了亮。
　　却又听徐清然接着道：“不过，你们得给我交房租。”
　　徐清安嘴边刚要扬起的笑容，蓦地一僵。
　　“哥……”
　　才刚开口，徐清然就打断：“没得再谈。”
　　“反正他现在租的公寓每个月多少钱，一样就得给我多少。徐清安，这么大的房子，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徐清安最后还是替徐严应下了这个条件。
　　而徐清然没有再留着他，事情谈完，就把人给撵走了，甚至也没多问他现在忙碌的事情。
　　等徐清安离开，系统立刻在他脑子里大喊：「宿主大大，你变了！」
　　「你竟然相信了徐清安的话，你还对他和徐严心软！天啊，你不会真要被D型的天性给影响同化了吧？！」
　　徐清然回到厨房，边把杯子放进自动清洗机，边回答：“我说我信他了吗？”
　　他宁愿相信陆诚突然从渣攻变成受，都不信徐清安真的会悔过。
　　比起反省，他在恶塔的这些年里，应该是每天都在怨恨他吧？不过徐清安是个能屈能伸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事出反常必有妖。
　　“挺好的，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芯子。”
　　大概是非常信任这个世界的灵魂验证系统，徐清安好像都没怀疑过他哥哥性格改变那么大，是因为被魂穿了。所以还坚信着他是那个会心软的徐清然，妄图利用徐严的亲情让他上钩。
　　徐清然说：“他既然想玩，那就陪他玩。”
　　徐清安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替徐严讨要住的地方应该只是顺带的借口。
　　替大王子查事估计才是重点。
　　穆子玥加徐清安，这组合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
　　甚至还扯上了沈廷煜。
　　徐清然回想起穆子玥当初找他勾搭沈廷煜，现在想想，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让特别擅长诱惑别人的徐清安试一试，看能不能跟沈廷煜擦出火花。
　　尤其沈廷煜跟他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事。
　　穆子玥这个计划如果失败不吃亏，成功了不仅能拿捏住沈廷煜，还能顺便恶心恶心他。
　　想到这里，徐清然又想到倪筱鸢他们刚刚给他说的事情。
　　敢情，陆诚现在也成了‘备胎’？还是，要准备戴绿帽子了？
　　不管哪个，他都挺喜闻乐见。
　　徐清安今天过来‘不经意’跟他提起案件，或许还有穆子玥的授意。
　　徐清然暂时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反正坑都这么明目张胆送到他面前了，不往里跳一跳看看有什么鬼，那可就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系统：「……」
　　神特么的作风！非要搞事是吧！
　　屋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
　　徐清然单手撑在沙发边，打开手机，思考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点的餐。他实在是太饿了，没有食材做不了饭，出门又很耗精力，极饿的情况下开个车消耗的精神力是平常时候的两三倍。
　　他怕自己开着，没忍住先把车给啃了。
　　沈廷煜回复的消息弹了出来。
　　点进去，他只回了他一个表情，难得没有立刻跟他打语音电话。
　　徐清然退出聊天框。
　　最后在外卖平台上找到了家烤鱼店，包括小料小菜什么的加购之后正准备下单，门铃又响了。
　　他只能先去开门。
　　大门前，站着一位男人。
　　挺高级的着装，外面套着一件违和的雨衣，两只手都拎着好几个袋子，撑得他双手满当当的，看起来还挺重。
　　徐清然正疑惑对方的身份，却见白犬忽然起身走到门边。
　　望着屋门的眼神挺冷静，甚至还有点说不上的期待，身后的尾巴轻甩了一下。
　　徐清然看它反应，知道了外面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直接打开大门，打伞出去迎接。
　　“徐先生，这是您的外卖，请收好。”
　　大晚上。
　　睡了两天两夜，正好肚子饿为晚餐发愁的徐清然，突然在家门口收到了还没来得及下单的外卖。
　　外卖员态度非常好，很尽责地帮把东西送到屋前放下。
　　徐清然借着屋檐的灯光，看清了外卖袋子上印着的餐厅名字。
　　……是他们这边市里特别有名的私家餐厅。
　　出名在，他们只专门为有钱人服务，跟P家点心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外卖平台上根本不可能点得了餐。现在这些食物明显是后厨直出，并且由餐厅亲自安排的配送。
　　西装革履的外卖员，还把一张烫金卡递了过来，说：“徐先生，这是您今晚餐食的菜单。”
　　“如果发现有任何菜肴的漏失，或是对哪道菜品有任何不满，欢迎随时来电与我们进行协调。”
　　徐清然低头看了眼，菜单上都是他爱吃的食物。
　　沉默半晌，才对外卖员道了声谢。
　　没有把‘我没叫外卖’这句话说出口。
　　送走开着豪车过来的外卖员，他又远程操控着关上了前院大门。
　　——这么了解他口味的人，也就只有沈廷煜。
　　看这些食物的分量，他还贴心地把白犬那份给准备了。
　　果不其然，徐清然刚把东西拎进厨房，沈廷煜的通讯下一秒就打了进来。
　　问他：“收到了吗？”
　　徐清然在整理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很巧合的有一条烤鱼。
　　还是他最喜欢的香辣口味。
　　徐清然被肚子饿和徐清安给搞郁闷的心情，瞬间好转。
　　轻笑：“男朋友，你真贴心。”
　　沈廷煜莞尔：“没有奖励吗？”
　　“我给你了，你又不要。”
　　徐清然见沈廷煜又被他逗得不知道怎么接话，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后问：“那你吃过了吗？”
　　沈廷煜：“吃了。”
　　这厢徐清然已经把他那几份食物给打开了，想想又有些不高兴：“我们要是能一起吃就好了。”
　　要是让他知道哪个傻比先起的阵营乱子——
　　沈廷煜也很遗憾：“是啊。”
　　徐清然冷哼：“早晚有一天，我要直接把跨星系的太空站给炸了，看谁还敢拦我。”
　　对面的沈廷煜低低笑了几声。
　　徐清然给白犬安排好沈廷煜让餐厅另做，适合狗狗吃的食物，突然想起徐清安刚才说的话。
　　便问通讯器里的人：“对了，你最近正在跟苏闻旭合作，处理地下娱乐场的案件？”
　　“嗯。”沈廷煜应声，“你怎么知道？”
　　徐清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又接着问他：“你见到徐清安了吗？”
　　沈廷煜：“？”
　　“什么徐清安？”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疑惑。
　　不是很能理解，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冒出他这位早八百年前就不联系的弟弟。
　　徐清然简单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沈廷煜在对面静默半天，才说：“我不知道，这么大的调查参与的人应该不少。我也只是帮忙盯着，等上面的下一步指令，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人在。”
　　顿了顿，沈廷煜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他有太多接触。”
　　听起来像是担心徐清然会因此感到不舒服。
　　然而事实上，是他想多了。
　　徐清然接下来就跟他说：“不，你就要跟他多接触。”
　　沈廷煜：“？”
　　“不仅要跟他多接触，他要是用美人计钓你，你还要假装上当。”
　　“把你自己当成第二个陆诚就行。”
　　沈廷煜：“……”
　　“你不会吃醋吗？”这个问题的语气，还怪委屈的。
　　仿佛只要徐清然敢应一声不，沈廷煜就能各种控诉他不爱自己了。
　　徐清然动作一顿。
　　旋即弯起了眼睛说：“会啊。”
　　“所以，才要你这么做。”
　　吃醋了就会上钩。
　　上钩了，才能知道徐清安的小打算。虽说他不清楚，但总觉得徐清安的阴谋说不定会跟那些药物有关。也许那些药里面，就有很适合用来对付他的东西。
　　徐清然心里有个挺疯的计划。
　　但他暂时不打算让沈廷煜知道。
　　“怎么？你对你自己没信心？”
　　“也是，如果你跟陆诚一样把持不住诱惑，那我一样会把你给踹了。”
　　沈廷煜声音闷闷：“不要拿我跟陆诚那种人比较。”
　　徐清然托着下颌，边夹着筷子吃东西，边被沈廷煜的语气给逗笑了。
　　——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这晚之后，又被迫远距离的徐清然和沈廷煜，又解锁了他们之间的小乐趣。
　　每天互相给对方点外卖。
　　不提前打招呼，只确认对方在家的时间。
　　然后根据他们对彼此的了解，来点认为对方会喜欢的餐食。
　　徐清然和沈廷煜，也不是每一次都会百分百猜对。
　　但通过这种小乐趣，倒是让他们对彼此的喜好又了多一些的了解，所以他不觉得生气，反而乐在其中。
　　就这样持续了四五天。
　　直到这一日，沈廷煜忽然提前给他发消息说：“这几天我有点事需要处理，暂时不在家。”
　　徐清然也不在意：“行。”
　　想了想，说：“正好我很久没出门了，这几天你不用给我点外卖，我想出去买点食材，做饭的时候顺便开个直播，撒撒气。”
　　沈廷煜失笑：“好。”
　　几秒后，又提醒：“少做不正经的食物。”
　　徐清然给他发了个小表情，没说答应不答应。
　　随即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开着车子出门去了。
　　城里现在只有银龙本地的子民，氛围倒是还挺和谐。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慢悠悠在超市逛了半天买了一堆食材，没被人认出身份。
　　挑完需要的材料，他在结账时抬头正好又从超市的电视里见到两营相关的新闻。
　　记者随机采访了各个阵营内的居民，询问他们现在的心情。
　　有对着镜头数落对方阵营的。
　　还有常年需要到对营出差的工作党抱怨。
　　也有亲朋好友或者对象在对营的人，表达出了希望能够和平共处的愿想。
　　后面几种的采访多了，感觉也让两营紧张的氛围得到缓和。
　　徐清然期望着能够早点解开封禁。
　　结果下一秒新闻一切，就是曾为银龙籍的居民，在金翼遭到殴打的画面。
　　徐清然：“……”
　　早晚有一天逼着他把全世界的人都杀了。
　　他心情郁闷地把东西拎到车上。
　　设置导航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他们市里P家糕点店，想想时间还挺早就绕过去了，正好还能给白犬带点回去。
　　白犬跟沈廷煜有迷之相同的喜好。
　　都喜欢吃甜品，它每次吃西城那对老夫妻店铺的面包都吃得特别高兴，尤其喜欢撒了糖的。
　　徐清然想起沈廷煜心情不好就会来这里一个人待着，吃点甜的。
　　决定效仿一下，想知道他男朋友每次一个人坐在包间里，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刷了身份卡，在柜台处下好了单，才有工作人员领着他上楼。
　　途中路过某一层时，走廊末端正好有两道依偎着的人影走远，转进了拐角。
　　他跟着工作人员上楼，恰好在他们转身时见到那俩人的样子，脚步忽的一顿。
　　那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大概三四十岁的外貌，虽然稍微偏中年的年纪，不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经过岁月打磨之后，反而更俊朗更吸引人了。身旁跟他挨得很近的，是个梳着婉约公主发型的女生，跟他相比显得格外年轻。
　　女生走着挽了一下他的手，抬头看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慕，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俩人才齐齐消失在转角处。
　　徐清然这才不着痕迹收回视线，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又往楼上一层走去。
　　之所以会多留意几眼，是因为他在那两个人里见到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
　　就是那个男人，宁洛亲王的丈夫，封家现在的掌权人封槿。至于跟在他身边，看起来跟他关系特别亲昵的女生，他不认识。
　　但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穆宁洛。
　　这就有点意思了。
　　徐清然在他单独小包间里，等待工作人员把他的甜品送上来时，给许久没联系的封遥主动发了消息。
　　问她：“你现在在哪里？”
　　封遥显然是个网瘾少女，无时无刻都在上网玩手机。
　　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在家呀！准备给最近刚接的广播剧角色配音，怎么啦？”
　　徐清然：“有点好奇，你家包括你在内有几个姐妹？”
　　封遥：“三个，我是最小的。”
　　徐清然见过她二姐封欢，不会认不出她来。
　　便又问：“有你大姐的照片吗？方不方便给我发一张？”
　　封遥虽然疑惑，但还是给他发了。
　　照片点开，是一位短发精炼的女孩，不苟言笑眼神挺冷淡。她身上还穿着医生袍，像是在医院工作时被封遥随手拍了下来。
　　封遥：“怎么突然开始调查我姐姐了？”
　　“……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那沈廷煜怎么办？我现在很嗑你俩的CP，你们别给我BE啊！！！”
　　徐清然：“没有，只是想确认点事。”
　　“现在确定完，是我认错人了。”
　　退出聊天框之前，他还额外补充：“以及，我跟沈廷煜的关系很稳定。”
　　封遥：“好的，我放心了！”
　　徐清然熄灭手机屏幕那会儿，工作人员正好端着他点的糕点上来。
　　他靠在椅背上，视线一动不动落在桌面。直到对方离开，才忽然对着那刻意做成大猫咪形态的小蛋糕，发出一声轻笑。
　　然后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块蛋糕放嘴里。
　　橘子味的，甜度正好。
　　心想，郁闷时候过来一个人吃甜食确实不错。
　　不仅可以调整心情，偶尔还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徐清然带着大蛋糕离开P家糕点店后，回到了碧水山庄。
　　他原本打算开个直播。
　　结果收到了徐清安的电话，小心翼翼说他现在跟徐严在一起，问他能不能过去接人。顺便给红城那间房子重新登记一下徐严的信息，好让他能够正式入住。
　　徐清然问他：“钱呢？还没打到我号上。”
　　徐清安：“……稍等。”
　　徐严就在他身边，他跟他转告了这件事。
　　不意外的，听到徐严骂骂咧咧的声音。
　　但徐清然格外无情，不管怎么都非得让他们按规矩走。
　　最后，在徐严的控诉声里，收到了转账通知。
　　“行，你们先等着吧，我吃完饭再去。”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徐清然暂时打消直播的念头，又花了一段时间，给自己做了精致的一餐。
　　慢悠悠吃完，然后又带着白犬在山庄周围溜了一圈，最后才和它一起出发到徐严的小公寓那里接人。
　　徐严租的小公寓就在天蛇，开着飞行器几个小时就到了。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徐清安已经不在了，路边只有徐严一个人带着一堆行李，顶着寒风不知等了多久。
　　徐严这臭脾气，开口就问：“臭小子，你是不是故意耍你老子呢？”
　　徐清然没说话，打开舱门让他上车。
　　徐严正要进去，一抬头又对手白犬那凶戾的眼睛。
　　吓得‘嗬’了一声。
　　副座的位置又让徐清然堆满了东西，根本无法坐人。
　　徐严又骂骂咧咧的。
　　徐清然还是什么都没说。
　　于是，徐严只能抱着一堆行李，蜷缩在后面空间的角落，时刻盯着那看起来杀伤力就很大的狼犬，以防它扑过来把他咬伤。
　　飞行器跨星系朝着仙女系的方向过去。
　　徐严这一路都在念念叨叨。
　　时而嫌弃他的飞行器，时而抱怨他不孝顺，竟然还要收他房租。
　　反正说了一路。
　　而平日里最能怼他的徐清然，全程愣是一句话都不回。
　　徐严还自信地认为是父亲的身份成功压制，越念是越上头。
　　直到徐清然在途经人马系领域时，突然朝其中一颗宜居星降落。
　　但也没完全落地。
　　飞行器距离地面还有五六米的高度。
　　徐清然忽的离开驾驶座，打开后舱的门，一把抓住徐严的衣领将他从地面提起，一路扯到门口。
　　然后抬脚，对准徐严的屁股把人踹了下去。
　　“哎哟，逆子你——”从高处摔下来的徐严，吃痛地哀嚎着。
　　紧接着，他一袋一袋的行李，也被人从上方丢下来。
　　其中几个还狠狠砸到了他身上。
　　“……徐清然，你在做什么？！”
　　徐严瞪大了眼睛，扶着腰狼狈起身，指着他怒问。
　　再看看他此时此刻被丢下来的地方。
　　恰好是一座废桥底下。
　　徐清然在高处俯视着他，冷笑道：“我看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徐严，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他挑眉道：“既然这么多不满，那你就先在这个免费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吧。”
　　徐清然说完，又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东西，朝底下的人晃了晃，嘴边笑容带着几分戏谑。
　　徐严看着他手中格外眼熟的手机，心下一惊。
　　摸了摸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没摸到自己的那个。
　　“你……！”徐严气得炸裂。
　　刚想继续骂人，就见到高处的人抬起手，然后把他的手机往桥的另一边用力一摔。
　　摔没摔坏，徐严不知道。
　　但他看见徐清然又掏出他的精神力枪，对着那个手机补了一击。
　　做完这一系列事，他朝他挥挥手，说了句：“再见。”
　　然后无情把门关上，头也不回地连人带车消失在他视线里。
　　徐严捂着心脏。
　　差点没被徐清然气死。
　　·
　　【咦？大少回来啦？】
　　接下来的几天，徐清然都是自己在家里做饭。
　　久违地开了直播。
　　【挤一挤！这厨房背景，不像是在南洲耶？】
　　【可也不是沈大将的家！】
　　【傻呀？小疯子是银龙户籍的，现在这种非常时期，肯定是回银龙的家了啊！】
　　【啊这，小侄子什么时候长大？赶紧跟大少领证，把人接回金翼吧！】
　　【哟哟哟，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能是沈天逸跟我们徐上校过来银龙营了？】
　　【笑死，看看咱金翼沈家的背景好不好啊？沈家会让天逸小少爷独自去银龙？？】
　　【那我们银龙也没答应说徐大少一定就得‘嫁’去金翼哦。】
　　厨房里，灶台上烧着一锅水。
　　徐清然正在砧板上切东西，节奏平稳，咯哒咯哒的声音沉甸甸。
　　外面阳光正好，白犬正在屋外草坪上晒太阳。
　　厅里的电视正在日常播放着新闻，恰好还是天龙系那里相关的军事消息。
　　徐清然切完小料，侧头看向弹幕时，发现上面竟然又吵起来了。
　　这次没什么特别的新闻，就单纯是两方阵营的粉丝，因为立场等比较敏感的阵营话题开始争吵。从最开始的徐清然应该要留在银龙还是归去金翼，到后面开始相互吐槽对营。
　　徐清然抿着嘴，没有立刻出声阻止。
　　收回视线，握紧了手里的大菜刀，忽然加重它往下砍的力道。
　　他正好在切鸡肉。
　　带骨头的那种。
　　于是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在弹幕上吵了一会儿，逐渐发现直播间里切菜的声音响亮得，仿佛主播在切的不是鸡而是人。
　　表情阴沉沉，握刀的手一下抬得比一下高。
　　砸下去的力道，重得感觉能把砧板和柜台一起劈穿。
　　隔着屏幕，也莫名的叫人感觉到了压力。
　　弹幕的争吵下意识减少。
　　直到徐清然又是重重一刀，被他斩断的鸡头呈抛物线从镜头前飞过。
　　靠得很近，吓得许多胆小的网友疯狂在弹幕输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然后，他们长得可爱漂亮柔弱无辜的徐上校，忽然握着菜刀出现在镜头前。
　　【……】
　　弹幕惊得沉默。
　　又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才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捏着鸡头，对着直播镜头露出一抹冷笑。
　　语气阴沉沉：“来我的直播间还敢吵架？”
　　“谁再让我看见一句跟阵营相关的弹幕，我立刻调IP地址，直接过去让你跟这只鸡一样，身首分离。”
　　徐清然冷漠提醒：“跟了我那么久，你们应该很充分了解我的性格。”
　　“我说到做到。”
　　【……害怕.jpg】
　　【差点忘了，大少现在虽然已经是个上校，但他本质还是个疯子。】
　　【QwQ嘤嘤嘤不吵了都不许吵！！】
　　不管粉丝还是黑子。
　　正是因为看着徐清然一路走到现在对他格外了解，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话题。
　　有新进来直播间不懂的，一旦有发起这种话题的趋势，就会被一群人架着赶出去。
　　徐清然这才冷着脸回头切菜。
　　——本来就因为这破事见不到沈廷煜，心情很不爽。
　　厨房里又安静下来。
　　客厅里的新闻播报变得格外清晰。
　　“……昨日下午，天狼系B12号太空站，十余名金翼守卫集体遭遇了袭击。”


第85章 宫宴
　　新闻里的监控画面很清晰。
　　但拍摄角度几乎是盲区，只能隐隐约约见到通道内发生混乱，有一些爆炸的场景。
　　主要是其余能够清晰拍摄到犯事者身影的监控，全在拍到对方之前就被毁掉了。按照监控的防卫程序，推测能够把监控炸毁的那个人，精神池阶级在双S及以上。
　　有人做了徐清然想了很久的事情，他没忍住多看几眼。
　　大概就是有一架进入跨营通道的飞行器，它的主人不是很想配合禁止跨阵营的规定。
　　凭一己之力把当时在该关口通道的十几名守卫打晕，然后又利用精神力攻击把关闭的站门给炸开，浩浩荡荡离开了。
　　到最后，监控也只拍到一辆款式普通且烂大街的飞行器缩影。
　　“据悉，当天目睹袭击者真容的太空站守卫都尚处于昏迷状态，院方目前正在加紧治疗，希望能早日从他们口中取得线索。”
　　袭击者挺厉害。
　　对城市与辖区的所有监控了如指掌，他们几乎调出全天狼系的监控，都只能堪堪找到飞行器模糊的剪影，所以怀疑是I型且精神池阶级高达双S的超高智商精神力者。
　　徐清然倒是无法把闯关做得这么精细。
　　他只会来一个拦截的就揍一个。
　　想想，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有先例了，违规的多他一个应该也没问题？
　　徐清然又想起沈廷煜这几天不在家。
　　便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什么时候忙完？”
　　沈廷煜大概隔了一分钟才回他。
　　只有简单两个字：“快了。”
　　徐清然盯着那极其敷衍的两个字，眉头深锁，正在思考要回什么骚话。
　　【主播看看镜头。】
　　【跟谁聊天呢？这么严肃。】
　　【肯定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白犬恰好从屋外进来了。
　　对小行星这种直播工具没什么概念，走进厨房发现这个会飘文字的神奇东西，凑过去抬头嗅了嗅。冰色的眼睛里，冒着一丝丝的疑惑。
　　弹幕跑得更快了。
　　【大狗狗！！】
　　【哇！小疯子竟然也有狗了！】
　　【好漂亮好高贵的品种我天！看外形好像狼犬，但它的毛发比较长，这个品种的我好像没见过。】
　　白犬只观察一小会儿，就大概猜测到了小行星的作用。
　　瞬间对它失去兴趣。
　　另一边，徐清然挂在客厅的通讯器忽然响了。
　　他只能放下手机，把手洗干净，过去接通。
　　是个陌生来电。
　　说话的是一位女生，发音非常标准，语态很正经：“您好，请问是银龙营徐清然上校吗？”
　　“我是。”徐清然应道。
　　女生又接着说：“我是帝国行政部长的秘书，您这里有一份来自王宫的邀请，希望您能出席两天后于宫中举办的午宴。”
　　“由于时间紧迫，不便以正规公函的形式向您发出邀请。”
　　“所以这边除了通知，还需要再向您确认一下，是否能够出席呢？”
　　这个邀请，来得真是突然。
　　徐清然想了一会儿，问她：“这个午宴，和之前王宫向两营官员发出的邀请函，是同一个性质的事情吗？”
　　对方回道：“不是的呢。”
　　“因帝国两营形势缘故，宫里现今针对两营人员的安排和接见都暂时分开，邀请徐上校出席的午宴仅有银龙方的人员出席，具体出席人员不便告知，还请见谅。”
　　徐清然又问：“我能知道，是谁邀请我吗？”
　　难道是穆子羽？
　　对面很顺畅地接话：“回徐上校，是以陛下的名义邀请的您。”
　　这个答案有点出人意料，徐清然愣了好几秒。
　　“我知道了。”半晌，他才回道，“我会去的，谢谢通知。”
　　“好，那这里就为您做记录确认了……上校的信息已登入可允许通行人员的名单上，当天只需凭灵魂扫描便可进入王宫。”
　　正式谈完，两方便结束了通讯。
　　徐清然看了眼时间，回到厨房，还没完成今天的料理就对直播间网友们说：“今天就播到这里了，再见。”
　　弹幕满屏的：？？？
　　准备好的食材，他只挑了几个简单煮一煮，就着米饭填肚子。
　　剩下的全给了白犬。
　　然后上楼洗漱，换上干净清爽的新衣服，又带着白犬一起出门了。
　　天蛇与天神隔得很近。
　　只要开快一点，就能赶在两天后的午餐时间到达。
　　徐清然前往天神系时，论坛日常讨论他的直播。
　　——作为帝国红人，开一次直播就专门有个讨论帖子已是很平常。
　　不过今天的帖子里除了讨论徐清然本人，还多捎上他的新宠。
　　楼里有人在调侃：
　　【太漂亮了太漂亮，手感一看就很好。】
　　【眼睛也是蓝色的耶，虽然蓝眼睛在其他宠物犬身上也不少见，但莫名让人想起沈大将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这就是传说中的——既然无法得到你，就找个宛宛类卿替代是吧？（我在说什么】
　　聊天中，忽然有人提到：
　　【话说，那是大少去天龙时候领养的狗狗吗？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情。】
　　徐清然帖子流量大，不管粉丝路人都喜欢去插一脚。
　　这群人里，恰好就有封遥的粉。他们还记得，很多个月前去南洲找自家二姐的封遥，当时大半夜在东城海边给他们开直播看黑漆漆风景的事。
　　那天嘛，直播镜头偶然拍摄到很远的地方有两道很糊的人影，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没记错的话，他们身边好像也有一只白色的大狗，体型看起来跟徐清然家的白犬特别像。而大家都知道，那段时间徐清然恰好被委派到南洲工作——
　　于是就有人开始散发思维猜测：
　　【不会那么巧，封遥直播间里出境的人就是徐大少吧？】
　　【呀，鄙人也有幸看过那场直播！但我们都觉得那是一对小情侣在约会欸，这基本能够排除是徐上校了？】
　　【难说，沈天逸毕竟还那么小，大少对年纪比较接近的人更有兴趣很正常。】
　　【呃，这样的话徐清然岂不是违背跟沈家的婚约了？】
　　【来了来了，小黑子果然闻着味儿来了！我就知道，每次都能让你们从清奇角度找到黑点，你们骨子里是比我们这些粉丝爱得还要深沉啊！】
　　于是，平平无奇本该讨论一下午就结束的帖子，楼层是叠得越来越快。
　　已经开始假设那个人是徐清然，猜测他的对象会是谁。绕着绕着，竟然又回到沈廷煜身上。
　　【沈廷煜那会儿好像正好跟金翼管理有摩擦，处于失踪阶段？】
　　【哦豁，那就猜他说的休假和私人行程，其实就是去南洲找徐大少！！】
　　【……够了，你们真夸张！帝国公布的灵魂匹配数据应该都看过吧？小疯子跟你们金翼的沈廷煜是0.01%！真是服了，别老想着跟他搭上关系的都是你们金翼人，休想打我们上校主意！】
　　【就是，我就算要接受大少另寻新欢，也只能接受对象是银龙人！】
　　【呸，这不是你们自己先拉郎上的吗？搞得我们金翼很稀罕一样！】
　　不出意外，又吵起来了。
　　徐清然的粉丝们真是看得兢兢战战。
　　【求求你们别瞎嗑了，等等那些道德教育家马上又要出来批判我们小疯子了，少给他招黑！】
　　【虽然但是，大少的黑料还少吗？全帝国最不怕黑的就是大少了吧？每次都能精准打脸黑子呢。】
　　【婚约都是经过核实与对外公开的事情，他还能怎么打脸哦？反正这个话题确实挺敏感……】
　　非常时期。
　　言论向来比较自由的星涯论坛管理，很快就把帖子给封了，事情暂告一段落。
　　徐清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午宴那天的早晨进入的女王星，循着官方发给他的指定航线往王宫的方向过去。
　　凯安帝国，是个挺富裕的国家。
　　宫殿的范围覆盖了该城的整片区域，所有的飞龙和不死鸟雕塑工艺很是精湛，栩栩如生巧夺天工。金银宝石水晶等昂贵又奢华的矿物，跟不要钱似的，几乎镀满每栋建筑。
　　宫门前的守卫核实过他的身份信息，便允许了他的通行。
　　还在他进去之后，给宫里的接待人员打了通知。他才刚在里面护卫的指引下把飞行器停泊好，下车就见到在外面恭候多时，管家般的人物。
　　“徐上校，这边请。”
　　对方微微弯腰指往的方向，是一辆雕花小车。复古的华贵又与新时代的科技结合在一起，是个非常独特的设计。
　　外来者的交通工具，只被允许停在宫殿的最外围。
　　想去往王宫的更深处，就要搭乘他们宫城里的专车。
　　车子的速度不慢。
　　但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徐清然带到午宴的举办地点。
　　车子才刚驶入花园，徐清然就见到殿外的空地，还有另一辆宫廷车恰好抵达。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穆子羽。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头发也梳得很整齐乖巧，不如平时见面那会儿奔放狂野。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袋子，看袋子上印着的图标和名字，是国内的高奢珠宝品牌之一。
　　穆子羽难得受邀回宫，表情却不是很好看。
　　整个人恹恹的，两眼底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不知昨晚熬夜做什么去了。他的贴身管家在他下来后替他关上车门，他头也不回地踩着台阶，打了个困顿的哈欠就往上走。
　　走没几步，听见身后又有车子过来，就回头看了眼。
　　两眼微眯十分无聊困倦的模样，在见到车里下来的人后，突然瞪得跟铜铃那样大。表情仿佛比见到外族生物打到王宫了还要震惊，眼里的困意也瞬间消失。
　　徐清然淡定地来到穆子羽面前。
　　见他还是一副当机反应不过来的姿态，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穆子羽霎时回过神。
　　见到徐清然，只觉得全身上下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要知道，他最后一次跟徐清然面对面的时候，花了好几个月才把身上的伤养好。
　　“……不是，徐清然你怎么会在这里？”穆子羽的语气很不可思议。
　　徐清然回道：“因为收到了邀请。”
　　徐清然心想王宫的宴会，邀请的一般都是大官。
　　他一个刚晋升总营上校之一的小官员，突然间成为宾客之一，确实挺让人惊讶。
　　然而穆子羽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表情的惊愕程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夸张：“怎么可能？！”
　　徐清然刚想说，或许是凯安国王慧眼识珠，就听见穆子羽接着惊呼：“今天的午宴是王室家属亲眷的内部聚餐，来的都是银龙营的王亲国戚，你——你收到邀请了？？”
　　徐清然听得一怔。
　　是个没想过的答案。
　　穆子羽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个味儿，惊疑道：“你不会是我父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徐清然：“……”
　　他在心里问了一下系统：“不是吧？”
　　系统：「……当然不是！虽然很遗憾，但你确确实实就是徐严亲生的！」
　　穆子羽倒是越想越觉得合理：“靠，难怪你之前敢这么嚣张，说要抢走我总指挥的位置！”
　　“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宫里周围的侍女守卫很多。
　　可他们好像都练就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能力，不管穆子羽现在说的内容有多夸张炸裂，他们都面无表情目不转睛，仿若未觉。
　　徐清然直接伸手敲了穆子羽的头一下，说：“你这么能想，怎么不去当作家？”
　　力度不重，但早已被他整出心理阴影的穆子羽下意识就抬手捂头，两眼委屈：“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也不清楚。”徐清然说道，“是你爸让人请我过来的。”
　　不知道凯安帝国的国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发现他最近欺负他儿子欺负得有点狠，所以特意把他喊来这种场合，想敲打敲打他？
　　穆子羽闻言，表情更大受震撼了。
　　“噢，我亲爱的三弟弟，你……嗯？徐清然？？”
　　有些张扬的女声，从殿外廊道的另一方响起。
　　穆叶莎踩着银光闪闪的细高跟，穿着一件紫色的抹胸连衣短裙，之前见过的波浪又烫成了直长发。
　　她摘下墨镜，狐狸般漂亮的眼睛里同样很是吃惊。
　　问出了跟穆子羽相似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清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道：“或许，等我们进去之后就会知道了？”
　　“行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穆叶莎把墨镜折叠好，在掌心轻敲了几下，“多个熟人我更高兴，最讨厌出席这种家庭聚餐了，跟那些亲戚又不是很熟。”
　　于是，本该受宫里人员接引的徐清然，就干脆跟穆子羽和穆叶莎一起走进华丽的建筑里。
　　殿中除了大堂，其他廊道都铺着一层红毯，天花板挂着各式各样，款式设计都不重复的吊灯。连经过的柱子，都干净得像是会反光。
　　他们穿越过的走廊，每个转角点都有一道安全门框。
　　据说如果身份信息没被登入王宫访客名单里，而又穿过这类门的话，前两次会发出警报。第三次，就会直接触发机关，在0.01秒内用高温镭射光束把人弄死。
　　穆子羽是直到徐清然跟着他们一穿过，都没发出警报声，才确信了他的话。
　　宴会餐厅，几乎有礼堂那么大。
　　不出意外，是很传统的那种长桌子，椅子摆了两排。
　　徐清然跟他们进去时，餐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部分都是他没见过的贵族人员，那些人对穆叶莎和穆子羽都不陌生，所以视线都集中在他这突兀外来者的身上，眼神是同款的讶异和惊诧。
　　在这个地方，拥有蓝色眼睛的人又更多了。
　　但是没有任何一双，比沈廷煜的更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徐清然挺淡定。
　　并没有不习惯被各种各样的眼神注视。
　　他看了眼主座的位置，上面是空的。
　　国王还没入座。
　　餐桌旁的座位，也有规律。
　　前排最靠近主座的左右两旁，是国王的妻子。安排完了妻子的位置，之后就是按岁数辈分，往下安排他的子女。男的在左边，女孩在右边。
　　过了这个，才是国王的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家眷，再往下又是各种亲戚等等。
　　反正还挺讲究。
　　徐清然不动声色观察着，心想他大概率会被安排在距离国王最远的地方。
　　这样，确实更符合下马威了。
　　刚这么想完，餐厅里边上的一位侍女就来到他面前。
　　态度礼貌地对他说：“徐上校，您的位置在这里，请跟我过来。”
　　然后，徐清然就带着疑惑，一路跟着她走往距离主座越来越靠近的地方。
　　最终在表情同样迟疑和震惊的穆子羽身旁停下，侍女才跟他说：“这是您的位置。”
　　穆子羽：“？”
　　徐清然：“。”
　　坐在他们对面的穆叶莎，也很诧异。
　　倒不如说，餐厅里在这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原本轻微的交谈声全都消失无踪。很显然，其他人也被这一情况给惊呆了。
　　徐清然面不改色，心安理得入座。
　　穆子羽挨近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还说你不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对面的穆叶莎托腮看他，表情似笑非笑的挺耐人寻味，好像也跟穆子羽有一样的猜测。
　　——说不定，全餐厅里的人都这么想的。
　　徐清然：“……”
　　事情发展至今，再多的解释好像都变得稀薄，他选择沉默。
　　在心里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故意的？就要以这种反捧的方式，让你社死？」
　　徐清然：“那他的算盘打错了。”
　　他长这么大，就不知道社死两个字怎么写。
　　外面，又有几个人走进了餐厅。
　　嬉笑的说话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徐清然看了眼，眉头轻挑。
　　是穆宁洛跟她老公封槿，还有她几个女儿。
　　最有意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她，身边挽着一位不属于她家里人的漂亮女孩。而这个女孩，恰好就是徐清然日前在P家糕点铺撞见的，跟封槿一起关系还特别亲密的那位。
　　他们在徐清然对面那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知那个女孩什么身份，是挨着穆叶莎坐的，然后穆宁洛才在她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穆宁洛笑完一抬头，蓦地对上徐清然意味不明的眼神，面色瞬间扭曲又惊恐。
　　下意识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又看向他身旁的穆子羽。
　　然后更惊讶了。
　　她一开口，惹得身边的封槿，以及封家大女儿封媛小女儿封遥，都齐齐看向了徐清然。
　　除了初次见面的封槿与封媛脸上是打量，封遥的表情几乎跟穆子羽刚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徐清然轻笑，对穆宁洛说：“你哥请我来的，有什么意见可以跟他说。”
　　穆宁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脸色瞬间铁青。
　　没多久，穆子羽的母亲也进来了。
　　她年近半百，却依然显得很年轻，风韵犹存，脖子上挂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整个人看起来素雅又高贵。经过徐清然身后时也看了他一眼，不过好像对他的出现不太意外，没有露出其他人那样的诧异。
　　她在穆子羽身旁坐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阿羽，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人家裴小姐见面，就没点表示吗？”
　　穆子羽抿了抿嘴，起身把入宫时带着的小礼物，递给坐在他对面的温雅女孩：“马上就是你生日了，这是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他的送礼对象，就是跟穆宁洛一起进来的那位女生。
　　她很有教养，起身接过礼物的时候也保持了十足的仪态，眼睛亮亮的，笑容也恰到好处：“谢谢三殿下，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穆子羽点点头重新坐下，态度难得稳重。
　　徐清然刻意在他们交谈时往封槿的方向看了眼，他正在低头看手机，表情跟莫成非那种大总裁有着相似的严肃。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他在听见那位裴姓女生的回答时，皱了下眉。
　　他无声轻笑。
　　而坐在他对面的穆宁洛，还一副鼻孔朝天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高傲态度，对他冷哼：“我看我哥上了年纪，也是老糊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好意思请进来，也不怕弄脏王宫这个神圣的地方。”
　　封遥暗戳戳出声接话：“啊？妈，你怎么这样说话呀？怀玉姐姐虽然不是王室的人，但她是三殿下的未婚妻，也不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吧？”
　　刚收下穆子羽礼物的那个女生，忽然变得有些局促。
　　穆宁洛气得脸色一红，朝封遥怒道：“我说你皮痒了是吧？我是在说你怀玉姐姐吗？！”
　　封遥无辜眨了眨眼睛：“那我也不知道啊！”
　　“我看我们餐桌旁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刚好姐姐才跟三殿下结束互动，还以为你在阴阳人家呢。”
　　“你——！”
　　“好了别吵了。”进来后不发一语的封槿终于没忍住皱眉喝止。
　　穆宁洛稍显尖锐霸道的声音，吵得封槿有些头疼。
　　他抬手揉了一下额头，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进宫吃饭吵吵闹闹的，像话吗？”
　　这句话，明显是冲着穆宁洛说的。
　　穆宁洛却不依不饶，斜眼看向对面的徐清然：“我就偏要说怎么了？”
　　“他只是一个阵营小小上校，凭什么坐在这个位置跟我们吃饭？”
　　这句话的针对性挺明显了。
　　徐清然微微动嘴，正欲开口。
　　餐厅远远的地方，就传来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说：“就凭，是我亲自邀请他进宫的。”
　　所有人眸光一转，落在门外缓缓进来的男人身上。
　　下一秒，众人立刻起身，目送他一步步朝着主座的方向走去。
　　那些站立着的身影阻挡了徐清然的视线，暂时看不清说话人的模样。
　　但他猜测，应该就是凯安的国王了。
　　穆子羽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徐清然竟还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
　　急忙扯了扯他袖子，五官飞舞着低声提醒：“徐清然你别太过分，对我就算了，我父亲他可是帝国的最高指挥，你怎么着都得给个面子吧？”
　　徐清然的手指，在餐桌上轻轻点了几下。
　　他在末世没有经历这样的君主制度，不过穆子羽说得倒是没错，起码没让他下跪——给个面子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位国王还替他反驳了穆宁洛的话。
　　徐清然乖巧起身。
　　恰好，传说中的男人也终于步入他视线里。
　　形象有点出乎预料。
　　他穿得很朴素，好像只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过来。
　　年纪瞧着五十左右，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跟七八十岁那样苍老无力，脸上没什么血色，两只眼睛微微凹陷，黑眼圈比穆子羽还重。
　　徐清然在他侧头看向他时，对上了他的眼睛。
　　蓝色的，跟沈廷煜如出一辙的湛蓝。只不过里面很浑浊无光，沉重且载满疲惫。
　　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凯安帝国能够任由两营指挥和管理胡作非为。
　　凯安的国王叫穆明瑞。
　　他慢吞吞走到主座坐下后，对一脸不服的穆宁洛道：“我早听说了徐上校的事迹与过往，银龙这里没处理好的天龙系，也是他做的整改。”
　　“我想见他很久了，正好也有点事情想跟他讨论，就趁着今天请他过来一起吃顿饭。”
　　穆宁洛又问：“既然如此，作为普通宾客他不是应该坐在桌子的最尾端吗？凭什么能跟子羽坐一起？”
　　穆明瑞却没打算再回答这个问题，看了餐桌旁神色各异的众人一眼：“都坐下吧，可以上菜了。”
　　这么一闹，穆宁洛反而成了下不来台的那个。
　　恨恨地瞪了瞪徐清然，羞恼坐下。
　　徐清然没理她。
　　随口问身旁的穆子羽：“你刚刚送礼的女生，是什么人？”
　　穆子羽听得惊奇，对他竟然不知对方的身份感到惊讶。
　　“银龙大世家，裴家出来的千金，裴怀玉。”他顿了顿，又小声说，“我的未婚妻。”
　　徐清然终于转头正眼看穆子羽。
　　默默又往他头顶看了眼，仿佛那里有一片绿色的大草原。
　　系统露出吃瓜的语气：「哇哦。」
　　穆子羽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倒看不出喜悦或甜蜜，反而还有点闷闷不乐的。
　　徐清然问：“你不喜欢她？”
　　穆子羽听到这个问题，吓得抬头朝周围看了几眼。
　　发现他母亲在跟另一位姐妹说话，裴怀玉的也在跟穆宁洛一家人有说有笑，注意力没在他们这里，才微微松口气。
　　然后小小声跟他说：“这种包办婚姻，也谈不上喜不喜欢。”
　　“而且我之前见到裴家这位小姐，确实挺有好感。”
　　大概就是人家说的，灵魂的互相吸引。
　　徐清然好奇：“你们测过灵魂契合了？有多少？”
　　穆子羽：“78%吧。”
　　徐清然：“哦，这个数字不怎么好。”
　　“婚约撤了吧。”
　　穆子羽：“？”
　　莫名的，被徐清然理直气壮的语气给气笑了：“不是，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再说，你说的话又不算数。”穆子羽的声音闷闷。
　　其实他挺享受现在的单身生活。
　　跟裴怀玉维持婚约关系，也是他母亲的安排，为的是让银龙底下的支持者们对他成为未来的王更有信心。
　　就好比金翼的穆子玥，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都还没结婚。
　　不是他不想结。
　　他挺花心，喜欢的女人还挺多，但就跟命里克妻似的，每个跟他成立婚约关系的女孩子没多久就会各种意外死亡。传闻沸沸扬扬，敢跟他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少，而和他有高契合的对象也全都祸害没了，这是他至今比较让人诟病的地方。
　　“我的话不作数，你就不能自己说？”徐清然反问道。
　　“喜欢还是不喜欢，想不想结婚，你自己不清楚？如果不是很想要这段关系，自己想办法解决。”
　　侍女在他们聊天时，把主餐放到他们面前。
　　是鱼排，颜色烤得很漂亮，酱汁也很香。
　　穆子羽没说话。
　　慢悠悠拿起刀叉，思绪有些飘忽。
　　说实话，裴怀玉确实是挺符合他理想型的。
　　跟她相处起来挺舒适，她特别温柔也很会照顾人，从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嫌弃他的幼稚或喜好。只不过，当这段关系是以责任和压力为前提展开时，他就没办法好好沉浸。
　　心里，就是不自觉有排斥的隔阂。
　　而且他俩相处到现在，哪怕相互尊重，喜好也有所重叠，却仍是无法融入彼此的世界。关系相敬如宾，还是格外生疏与客气。
　　穆子羽时常会想，是他太挑剔了吗？
　　他只是希望，能有个跟自己心灵相通，无话不谈，可以让他感到自在好好做自己的对象。
　　“当然，你如果执意要的话也可以。”
　　徐清然漫不经心的声音再次传到耳畔：“只不过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穆子羽听得茫然：“出什么事？”
　　是他错觉吗？怎么总觉得徐清然话里有话。
　　可徐清然却没再接着这个话题，看向桌子对面的几个人后，忽然问他：“你的未婚妻，和封家的关系不错？”
　　“算是吧。”穆子羽回道，“她妈妈跟宁洛姑姑是发小，感情一直很好。”
　　裴怀玉还是穆宁洛这位发小的独生女。
　　所以从小，裴怀玉妈妈每次跟穆宁洛见面时都会把她带上，带到家里跟她女儿一起玩。严格来说，穆宁洛夫妻俩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跟她关系特别亲，简直把她当成半个女儿看待。
　　要不是封维性格古怪，比裴怀玉小了四五岁，灵魂又格外不契合，穆宁洛都想直接把裴怀玉接到家里当媳妇了。
　　徐清然听完，没忍住发笑。
　　语气意味深长道：“也不一定要成为媳妇，才能接回家。”
　　不过这穆宁洛倒也挺有意思的。
　　自己家三个女儿各种嫌弃，别人家的女儿又欢喜得很。
　　穆子羽没听出他话里深意：“啥呢？就算认干女儿，也不能真把人家孩子抢了吧。”
　　徐清然低头吃东西，没再回应。
　　坐在穆子羽对面的穆叶莎叉了块鱼肉放嘴里，对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弯了弯眼睛。
　　——哎呀呀，她这讨人厌的弟弟让徐清然教育之后，现在不仅变得可爱多了，就这样看着，竟然觉得他俩真像一对和谐的兄弟。
　　徐清然接下来，都在专心面对他的食物，虔诚进餐。
　　直到对面穆宁洛跟裴怀玉的聊天内容，传进他耳里。
　　“你下周要去海神系？”穆宁洛问道。
　　裴怀玉轻轻点头：“Harps品牌下周在石榴星有走秀活动，我也参与了这个季度的服装设计，需要出席。”
　　穆宁洛想了一会儿，转头对封槿说：“你下周不是正好也要去石榴出差？”
　　“怀玉她家里没有能陪她的人，她妈妈这段时间又跟她老公旅游去了，要不你就让她蹭你的车子一起去吧？这样我也放心点，省得出了什么事，她妈妈回来怪我没把人照顾好。”
　　封槿又皱了下眉头，表情沉沉的。
　　好像是嫌麻烦。
　　懂得察言观色的裴怀玉立马说：“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
　　“我长大啦，自己开车出门没问题，就不麻烦封叔叔了！”
　　穆宁洛拍了拍她的手，强势否决：“不麻烦！他有司机有助理，又不是他开的车，有什么可麻烦的？别管他，你封叔叔就这个脾气。”
　　“总之，就这样说定了。”
　　“下周你就蹭他车子一起去石榴，有你叔叔看着我也安心。”
　　饭桌上，忽然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穆宁洛皱眉转头，见到对面的徐清然手握杯子，眼泪都快被他笑出来了。
　　穆宁洛看他很不顺眼，横眉问：“你笑什么？”
　　“吃顿饭，那么没有仪态，真是粗俗。”
　　徐清然现在心情挺好，没有计较她的态度和用词，只回答她：“没什么，就是看到了很好笑的东西，一时没忍住。”
　　穆宁洛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睛，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气问：“你是在说我很好笑吗？！”
　　旁边的穆子羽刚想替徐清然说话，结果才开口，旁边的人就悠悠回一句：“啊？”
　　“原来我那么明显吗？”
　　穆子羽：“……”
　　这顿饭，可以说是吃得不欢而散。
　　穆宁洛难得没顾上她一个亲王该有的仪态和大度，抓起水杯就想往徐清然身上泼。结果气得没拿好，手一抖，在泼出去之前就先弄撒了。
　　还撒到了身旁封槿的身上。
　　封槿的耐心简直快达到极限，脸黑得像锅底。
　　然后穆宁洛就开始哭哭啼啼向主座的穆明瑞控诉徐清然的无礼。
　　吵吵闹闹的，惹得身体健康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国穆明瑞头疼。
　　最终挥挥手起身提前离席了，完全没想管的意思，也没让守卫去警告徐清然。
　　封槿大概是嫌丢脸，在穆明瑞走出餐厅后也起身离开了。穆宁洛怔愣后追了出去，满脸担忧的裴怀玉也着急跟上，只有封媛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吃东西。
　　封遥则是隔着一小段距离，对徐清然比了个赞。
　　“……徐清然，你是真的牛逼哈。”边上的穆子羽很无语。
　　偏偏徐清然还顺势接受：“谢谢夸赞。”
　　穆子羽：“……”
　　这是在讽刺，他听不出来吗？！
　　他们的餐点正好也差不多来到了尾声。
　　在国王离席休息没多久后，徐清然也跟着屋里的人吃完了。
　　然后才有人从厅外走到他身旁，低头小声对他说：“徐上校，陛下说如果您准备好了，请随我见他一趟。”
　　徐清然推开椅子，起身跟他一起往穆明瑞的书房走去。
　　他过来时，房门是开着的。
　　里面空间很宽敞，甚至是沈廷煜家书房的好几倍。
　　穆明瑞没在他紫檀办公桌前，而是正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单手撑着头两眼微合。
　　听到动静，才睁开眼睛，伸手朝他对面的沙发示意：“不用客气，坐吧。”
　　房门在徐清然进去之后就关上了。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徐清然刚坐下，就见穆明瑞用着比刚刚在餐厅里，多了几分神采的眼睛看他。
　　片刻后，缓慢开口：“徐清然，我听沈廷煜提过你。”


第86章 日记
　　徐清然搭在腿上的手，指头动了动。
　　没有因为穆明瑞的话感到惊慌。
　　沈廷煜早前几度帮他处理过牵扯王室成员，比较棘手的事情。
　　尤其穆子羽那桩，所以沈廷煜在穆明瑞面前提过他很正常。不过，把他找来后，在他面前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内容，倒是挺耐人寻味。
　　徐清然眸光一转：“陛下是看在沈廷煜的份上，才会以这样的方式邀请我进宫？”
　　这种，牌面十足的方式。
　　穆明瑞皱眉咳了两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答案。
　　徐清然轻笑：“那陛下还挺看重沈廷煜。”
　　穆明瑞嘴角没怎么动，却清晰听见他笑了一声，哑声道：“优秀的孩子，谁不喜欢？”
　　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许说不上来遗憾。
　　徐清然正在思考，又见穆明瑞端正了坐姿：“不过，我请你过来也不完全是因为他。”
　　“你的名声很响，我在宫里足不出户的，都能从不同人口中听见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门外的方向：“就连我书房外经过的侍卫侍女，都在讨论你。”
　　“所以我就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穆明瑞落在徐清然身上的视线，不再带着审视。
　　好像只刚才那几眼，就已经对他有了大致的了解。
　　徐清然回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非要认真细究，那就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守规矩的普通人。”
　　穆明瑞点点头：“看出来了。”
　　“挺好。”他说道，视线落在面前一角，有些不集中，“帝国的人都太规矩了，至少大家都在维持表面规矩。”
　　“天龙的事情耽搁了那么多年，这件事，你做得也挺不错……”
　　穆明瑞越说越小声。
　　不知是在评论他的回答，还是喃喃自语。
　　徐清然打量着他的状态。
　　总觉得这身体情况比预想的更要糟糕。难怪银龙和金翼的管理最近这么着急，各种动作，这位老皇帝看起来确实像随时会嘎的样子。
　　穆明瑞问他：“徐上校对帝国目前的管理，有没有什么意见？”
　　徐清然迟疑。
　　怎么一上来，就抛给他这么严谨又随性的问题？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最近让他最不高兴的事：“首先，我建议先把两营人员不可跨星系这条规矩取消。”
　　“你们这样，真的很妨碍我跟我爱人见面。”
　　屋里陷入了几秒钟的安静。
　　一个理直气壮，一个沉默不语，倒没有哪一方觉得尴尬。
　　穆明瑞点头：“这件事确实可以再做调整。”
　　“很多政务人员的计划，确实也因此被耽搁了。”
　　说完，穆明瑞又问：“你对银龙和金翼现在的管理有什么想法？”
　　“或许是时候决定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他喃喃道，“你看事挺透彻，我想听听你对我这两位孩子的想法，以作参考。”
　　徐清然挑眉，回道：“恕我直言。”
　　“左右，都跟坨屎一样糟糕。”
　　系统：「……」
　　宿主大大不要命啦？！这可是凯安帝国的王，他怎么敢的啊！
　　徐清然不仅敢说，还敢延伸评价：“穆子羽，蠢坏蠢坏的，倒是没什么心眼。”
　　“不过心气和天赋都不在国家管理上，如果交给他，可能没多久就把帝国赔给人家了。”
　　穆明瑞微低着头，双眼眯了眯，好像是在认真聆听与思考。
　　没跟他置气。
　　徐清然想了会儿，又说：“穆子玥，一个脑子有病的变态。”
　　“你如果把帝国掌管权传给他，就跟传给我一样——随时能被他玩死。”
　　总结，没一个靠谱。
　　屋里很安静。
　　“我比较好奇陛下怎么想。”徐清然忽然开口。
　　“也很好奇，为什么能够放任穆子玥这种人格糟糕透顶的人公报私仇，比如借着权力到恶塔耀武扬威，还对没有罪行在身的人动用私刑？”
　　“啊，说起恶塔。”徐清然呵笑，“我有幸被请进去过一次。”
　　“也是个烂透了的地方。”
　　穆明瑞抬头看他，半晌后才慢悠悠说：“我能怎么办呢？”
　　“身边留给我的孩子也只有这几个歪瓜裂枣，总不能让王室的继承，断在我手里。”
　　徐清然还未回话，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刚才领他过来的那名侍从，捧着个端盘走了进来。上面有好多种药，和一杯水。
　　“陛下，到该吃药的时间了。”
　　穆明瑞抬眸看了眼那些递到他面前的药。
　　眼神暗暗沉沉的，像是对它们感到厌烦与无奈，难得拒绝了：“没看见我正在跟徐上校谈事情？”
　　“拿出去，我今天不想吃。”
　　侍从却没离开，而是继续微微弯腰提醒：“王后交代过，陛下每天必须按时吃药才行。”
　　穆明瑞冷着脸没有动作，侍从也保持同样姿势坚持不离开。
　　直到旁观者徐清然发出一声低笑。
　　俩人齐齐朝他看去，见他单手撑着脸，姿态有几分散漫，犹如坐在自己家里那样放松。
　　“你也真是奇怪。”
　　“你们陛下都说不想吃了，你不是应该乖乖听话就好吗？”
　　徐清然挑眉，又望向穆明瑞：“看来这王宫的规矩也不严格。”
　　“不然，这王后的指令怎么比陛下的话更有威信？”
　　穆明瑞这才眼神凉飕飕瞥向身旁的人，声音低沉：“听见了吗？”
　　“我还没死，这王宫现在还是我说了算！”
　　侍从握着端盘两侧的手指捏得指腹发白，见穆明瑞今天态度格外强硬，只能低头离开。
　　徐清然倒也不是在帮穆明瑞。
　　他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何况王后的话——是穆子玥的亲妈吧？既然跟穆子玥扯上关系，就别怪他是非不分了。
　　书房的门重新被人合上。
　　话题猛然被打断，哪怕房里只剩下徐清然和穆明瑞，俩人都一时无话。
　　徐清然虽没见过王后。
　　不过按眼下情况，以及穆子玥的性格和得势来看，应该是个挺强势的人。
　　系统解释：「貌似是的哦。」
　　「王后的娘家苏家，在金翼营的影响力好像挺大。现在有其他世家拉扯稍微好了点，早期她刚嫁给穆明瑞时，苏家在金翼营的话语权特别重，势力庞大又强悍。」
　　「穆明瑞那届的储君争夺比穆子羽他们现在要艰难多了，兄弟姐妹二三十个，且人才辈出，每个都不遑多让。穆明瑞能得到他现在的地位，也是全靠王后娘家当年的扶持。」
　　为他过关斩将，把所有阻碍扫荡干净。
　　就那样捧着他成了君主，他们家的女儿也顺利成为王后，保证了苏家现在的地位。
　　——难怪穆子玥可以在金翼营为非作歹。
　　“你觉得，沈廷煜这孩子怎么样？”穆明瑞的问题，来得很突然。
　　也很跳跃。
　　徐清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试探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不知道沈廷煜向老皇帝提起他时，是怎么说的。
　　徐清然虽有不解，但还是回答：“对我来说，他这个人很好。”
　　“反正，没有比他更要合我心意的人了。”
　　这个回答，倒是挺直白。
　　穆明瑞脸上也不见疑惑和惊讶。
　　只是点点头后说：“确实很优秀，只可惜……不在王室子弟之中。”
　　“否则，他今天或许也能有机会抢一抢这王位了。”
　　徐清然盯着穆明瑞看了几秒，微微歪头笑道：“抢到王位，然后像你这样，后半辈子都守在这华丽又可笑的笼子里，娶个三妻四妾充盈后宫，生他三四十个孩子？”
　　穆明瑞沉默。
　　徐清然冷笑，起身说：“感谢陛下今日的邀请，如果陛下今天重点是要跟我闲聊这些家常，恕我不奉陪了。”
　　“对你们王室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反正……这继承人选出来如果不怎么好，我想他应该也坐不了多久的位置。”
　　似笑非笑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穆明瑞的书房。
　　穆明瑞没有阻止，没派人过去拦截。
　　只一动不动坐在原处，许久后长长一声叹息。
　　然后对着无人的房间呢喃：“倒也是个特别的孩子……”
　　“算了，我能有什么资格要求呢？”
　　徐清然从宫殿里出来时，发现穆子羽和封遥都还没走，就在外面等他。
　　而穆叶莎，据说收到电话赶回研究室去了。
　　见他出来，表兄妹俩人就用同款眼神冲到他面前，好奇又担心地问：“陛下找你谈什么了？”
　　徐清然回想了一下过程，回答：“没什么。”
　　“就只是闲聊家常。”
　　这是大实话。
　　穆明瑞也是奇怪，他原本以为他要跟他讨论什么国家大事，结果进去之后聊的都不是什么重要话题。精神思绪好像也有点乱糟糟的，前言不搭后语，话题跳跃飞快。
　　作为帝国的君主，穆明瑞的身体怎么糟糕成这个样子？
　　他的年纪，放在这个世界，健康的话属于是还能在战场厮杀的状态吧？
　　穆子羽听得翻了个白眼：“你如果说的是真话，那除了你真是我父亲的某个私生子之外，我真再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徐清然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怀疑。
　　仔细想想，穆明瑞今天大费周章把他喊到宫里见面，态度确实挺可疑。
　　或许是让穆子羽念叨多了，他莫名也有一种，穆明瑞只是找个借口想看一看他，顺便跟他聊聊天对他性子有个基础的了解而已。
　　……如果没有血缘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难道还跟沈廷煜有关系？
　　想到这里，徐清然调侃：“你的用词用在王室上，不合适吧？”
　　“你爸的妻子那么多，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除了正宫王后生的穆子玥之外，你们其他孩子都算是私生子呢。”
　　穆子羽：“……你闭嘴。”
　　徐清然跟他们俩在外面随意聊了几句。
　　封遥还趁机拿出手机给他们三个人录了个见面的短视频，录完高高兴兴说：“跟徐上校同框的视频！今天发出去，肯定又能拉一波流量了！”
　　穆子羽不是很服气：“论拉人气，三个人里功劳最大的应该是我吧？”
　　封遥理都没理他。
　　穆子羽：“……”
　　鉴于接送他们的飞行器都在不同的地方，他们离开时都是单独搭乘不同的宫廷车。
　　徐清然回到飞行器时，刚睡完一觉的白犬对着他打了个哈欠。
　　里面温度正好，供氧也很充足，它睡得特别舒适。
　　徐清然又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回到碧水山庄。
　　此时正是晚上，家里跟他出门之前没什么变化。
　　打开空调，他便上楼洗了个澡，出来时恰好看见房间的窗户又被雨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是一个很适合睡觉的天气。
　　徐清然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打算洗完澡就上床休息。
　　房里的灯被他调得很暗。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他就站在那里吹头发，低头看着桌上的手机。
　　屏幕画面停在他跟沈廷煜的聊天框上。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看不出情绪的‘快了’两字。从那之后，他去了一趟天神系回来，沈廷煜都没给他发过消息。
　　徐清然抿了抿嘴。
　　真忙。
　　他心情郁闷地吹完头发，在收拾吹风筒时，电线插头不小心勾到了桌上的东西，哗啦啦给一并带到了地板上。
　　掉下来的，是王戬之前给他，戚盛雪的那一盒东西。
　　他把它们从天龙带回来了，一直还没什么时间去好好整理收藏。
　　盒子里零零散散的东西撒了一地。
　　他蹲下身，仔细地把它们重新整理收好，最后从书桌一角抓出来的，是一本A5大小的牛皮本。封皮朝上，呈打开式躺在那里。
　　徐清然捡起后随意看了一眼。
　　页数上面标着日期和天气，显然是个日记本。
　　好巧不巧，日子是27年前的今天。
　　3月16号。
　　今日心情：糟糕透顶。
　　日记内容只有一句话：
　　『今天，她告诉我她怀孕了……』
　　徐清然顿了顿。
　　往前往后翻了几页，都没找到这位‘她’的名字是什么。
　　其实，这本来只是随手一抓的东西。
　　女孩子的日记内容，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感兴趣。
　　只不过他往前翻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记录。
　　往前一年的9月18日。
　　『今天我们难得见面吃饭，她向我坦白有喜欢的人了。
　　听说他们已经暗中交往了几个月，关系很稳定。
　　虽然她神秘兮兮的还不愿意告诉我对方的身份，但是看她神采飞扬地描述着对方对她有多么的好，他们之间的话题兴趣和爱好多么的契合，我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幸好，她遇到了另一个合拍对象。
　　我担心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吧？毕竟那个女人那么凶狠，是真惹不起。』
　　10月13日。
　　『哎呀，她今天竟然为了约会，拒绝跟我出去喝下午茶！
　　好吧，那我只能缠着阿戬陪我去了hh。』
　　11月28日。
　　『今天她哭了，拉我出来陪她喝了几杯酒。
　　原因是，她哥哥反对她和她对象谈恋爱，强制要求他们分开。
　　闹得很严重，都用上断绝关系来作威胁了。
　　我本来想深究她哥哥拒绝的理由，但我酒量不太好，她还没哭完我就先醉晕了。
　　听说最后还是她帮我给阿戬打的电话，喊他来载我们回家，哈哈。』
　　12月9日
　　『怎么会……？！
　　明明已经修改过他们的契合数据，为什么他们还是会相识相爱！
　　灵魂的吸引，难道真的就这样不可控吗？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1月27日
　　『我们久违地吵了一次架。
　　她说她不能接受，连我也在劝他们分开。
　　我说我害怕会失去她。
　　她告诉我，爱能战胜一切。
　　……真的能战胜吗？』
　　2月6日。
　　『她离开家里了。
　　我还是努力想把她从错误中拉回来。』
　　徐清然大概翻了几个，跟那个‘她’有关系的日记内容。
　　再然后就是3月16日这天怀孕的那条。
　　这段时间发生了让戚盛雪心态小崩的事情，她写日记的频率也低了很多。
　　之后大概是5月中，又写了短短一条。
　　『她消失了。
　　上天，请您保佑她平安无事。』
　　再然后，戚盛雪好像也跟日记里的这位‘她’断了联系。
　　但凡提到的，都是在说还没有她的消息。
　　人好像就这样失踪了，也不知道是否平安。
　　这本日记似乎是专门记录戚盛雪和她这位小姐妹的趣事所用。
　　小姐妹失踪之后，她就没怎么再写过。
　　只有最后部分的空白页之间，突兀地写了一页。
　　看日期，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年，那时候的戚盛雪应该已经嫁给徐严了。
　　7月7日。
　　『最近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总是做梦，梦到我和她以前出去玩的快乐日子。
　　真的好想念呢。
　　她还好吗？
　　希望她不会怪我。
　　我把秘密，藏在了碧水山庄那间别墅，后院的那棵桃花树底下。
　　发现或不被发现，应该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吧。』
　　徐清然捏着日记本缓缓起身。
　　他看了眼屋外的瓢泼大雨，心想，现在肯定是不能马上去看的了。
　　只能先把日记本，和其他东西放到盒子里收好。
　　整理的过程，他偶然又看见那一小沓照片。里面有戚盛雪跟很多人的合照，看起来都是她在上学时期认识的朋友，其中占比最大的是那位蓝色眼睛的女孩。
　　沈芊凝。
　　沈廷煜的小姑姑。
　　徐清然又随手抽出一张。
　　是两个人正在庆生的照片，照片里的沈芊凝带着跟她气质格外不贴合的庆生帽子，旁边的戚盛雪故意用手指沾了奶油，调皮地在她脸颊上画了小猫胡子，然后得逞大笑。
　　沈芊凝的表情局促又纵容。
　　眼底笑意无奈。
　　美好的一幕，恰好被握着相机的人给抓拍了下来。
　　徐清然下意识把目光重新放回老旧的日记本。
　　说来，王戬是不是说过，沈廷煜这位姑姑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失踪了？这好像……对得上？
　　不过，戚盛雪竟然也做过修改灵魂契合度的事情。
　　但她和小姐妹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应该没有害她的理由才是。
　　外面的雨下得哗啦哗啦。
　　徐清然面不改色把所有东西放进盒子里收好，打算等明天去后院找找那棵桃花树，看挖出了什么‘秘密’再说。
　　睡前，他又拿起手机。
　　解锁后还是跟沈廷煜的聊天界面。
　　没好气给他发了条消息：“沈廷煜，你怎么敢超过两天不跟我联系？”
　　消息石沉大海，没有音信。
　　徐清然没搭理，把书桌上的台灯关了之后翻身上床睡觉了。
　　屋外雷声阵阵。
　　床上很疲惫的徐清然，却睡得不怎么好。
　　他做了一堆梦。
　　梦里，全是跟沈廷煜相关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睡前正好在想着他。
　　“沈廷煜，你就是个怪物！”
　　沈廷煜五六岁的时候。
　　场景可能是在某贵族幼儿园，周围的小孩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神一样，还拿小石子丢他。
　　因为他在他们这个连精神池都还没发育完全的年纪，就已经能够使用精神力，把试图欺负他的人反揍得进医院。
　　明明拥有着特殊的强大。
　　但偏偏因为跟周围的人与众不同，就被当成异类看待。
　　这个年纪的他，是孤独的。
　　安静地站在角落，用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漠眼神看着对面那群小孩。
　　梦里的画面，灰暗且没有颜色。
　　只有在他把人打得受伤流血后，才能见到一抹鲜艳的红。
　　梦境切换，又换到了恶塔。
　　少年时期的沈廷煜，每天都必须在恶塔里接受各种各样让人极为痛苦的刑罚。他们管这个叫做对极端者们的服从驯化，要用来让那些行事风格特别极端，特别暴力与反社会的E型变得听话懂事，不再胡乱伤害别人。
　　这种刑罚，用在明海那种变态杀人魔身上，徐清然没什么意见。
　　但沈廷煜这样的，明明已经很用力在忍耐，却总是有人主动来招惹他。就跟明知道那是一头老虎，还非要上去捉弄他一样，老虎要是反击把人抓伤，不是很理所当然？
　　他很少主动招惹别人，可所有人却把他当成怪物那样针对，难道还不允许他还手吗？
　　恶塔的刑罚制度，真的很有问题。
　　倒不如说，已经崩坏成部分心理变态的工作人员的恶趣。
　　画面再次切换，进入新的梦境。
　　可却还没脱离恶塔场景。
　　梦里，徐清然看着那道越发成熟的身影，微微怔愣。
　　根据徐清然迄今为止所获得的信息，沈廷煜在恶塔受刑三年后找到机会脱离痛苦，去到了外塔。从那之后就没再进入恐怖的1和2塔，而是直接优秀离开，前往军学院发展。
　　没错的话，那时候的他才仅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然而这场梦里，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明显已经有了二十左右的岁数。
　　模样也跟现实里现在的成年样貌，差异不大。还有他的右眼，一直都处于重伤失明状态，只能终日贴着个白纱布。
　　可他却还没脱离恶塔。
　　周围站着好几个身穿白袍的研究人员，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药剂，一支接一支，在他身上做测试。那些药似乎都不是普通用来救命用的药，每个都有固定的作用。
　　有的时候，烧得被注射的人全身红得发烫。
　　有的时候，像有无数蚂蚁在身上啃咬一样痛，痛得他不得去伤害自己。
　　有的时候，是诱惑，逼迫他不得不通过自残的方式来保持清醒，不让自己的意志分散。因为他的定力足够，他们就一遍又一遍往他身上加大剂量，想看看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终于，逼得沈廷煜抢走了某个守卫身上的精神力武器，对着自己的精神池开了一枪。
　　动手前的眼神，是那么的果决与疯狂，不带一丝犹豫。
　　徐清然又是一怔。
　　眼前画面，仿佛与西城地下城的那一日重叠。
　　而这些画面里，有的时候，还会出现穆子玥冷傲又嚣张的身影。
　　待在一边，欣赏着他最讨厌的人遭受折磨。
　　很幸运，梦里的沈廷煜逃过了一劫。
　　他没有变成精神病患，也没有变得痴傻疯癫，但也很不幸需要继续在恶塔面对独属他的酷刑。
　　大概是又隔了几年。
　　他才终于发了一次疯，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强行引爆精神池的力量，重伤许多人后找到机会逃离了恶塔。
　　沈廷煜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事，似乎都在梦里应验了。
　　在外流浪不得温饱，颠沛流离辛苦藏匿的日子，梦里的那个他都在经历着。
　　一帧帧画面中，徐清然还见到了几个熟人。
　　其中就有沈廷煜曾经带他去过的一家餐厅，里面那位据说是他好朋友的厨师长兼老板。这位老板确实不得志，但是在沈廷煜流浪的时候，曾经收留过他一阵子。
　　做饭给他吃。
　　会跟他谈自己希望能够开餐厅的理想。
　　后来在沈廷煜被追兵发现时，主动掩护他逃跑。
　　还有西城的那对老夫妻。
　　沈廷煜流落太月星时，整个人瘦骨嶙峋，看起来就是那种长年饱受饥饿之苦的可怜人。
　　是他们在他即将饿死的时候，帮了他。
　　徐清然就像一个旁观者。
　　无法干预，只能看着这些梦境一场接一场在他面前变换。
　　最后一场梦，停留在了天龙系。
　　穆子玥带着他底下的人，找到了躲藏在这里的沈廷煜。
　　他拿着他让人研究出来，可以发出让精神池受损之人感受到痛苦的超音波器具，继续着他对沈廷煜的折磨。
　　明明应该能把在场所有人全部杀死的强大E型，因为这点，只能僵硬着身体，倒在地上任人拿捏。
　　“听说，北城这里有很多野狗。”
　　“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有没有沾染上他们的习性？”
　　穆子玥笑得肆意。
　　踹了他一下，说：“学狗叫几声听听，我就让你好过一些。”
　　沈廷煜是个硬骨头。
　　哪怕痛得快要死去，都绷紧了身体，愣是一声不吭。
　　穆子玥嘴边笑容逐渐消失。
　　加大了折磨他的力度。
　　而被折磨的人，哪怕痛得无法保持清醒的意识，脸色苍白，也仍是不曾屈服。
　　一个音节，都没发出过。
　　穆子玥正要接着动手，附近的山上忽然传来狼嚎般的声音。
　　紧接着便有无数的狼犬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而为首的是只通体雪白，体型比其他人稍微壮一些的白犬。它两只冰色的眼睛布满滔天恨意，死死瞪着穆子玥。
　　徐清然才意识到，梦里的场景正好是在北城的天光山范围。
　　而那只白犬，好像就是他的白狼。
　　他还是第一次在它脸上见到如此凶戾的表情。
　　仿佛跟穆子玥有深仇大怨，每一次往前的冲击都是直奔穆子玥而去，只是每回都被穆子玥周围的护卫拦下。站在穆子玥这方的人员它都无差别攻击，好多护卫是硬生生被它咬下了一块大肉。
　　有人匆匆跑到穆子玥身旁对他说：“大殿下，这好像就是几年前我们弄死的那只狼犬的犬群……它们可能是来报仇的。”
　　“北城形势严峻，不便多留。”
　　“而且犬群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北城的护卫组织与军队很可能马上就会过来，我们人数不够可能打不过……”
　　穆子玥瞥了沈廷煜一眼。
　　见他动弹不得，冷笑着说了声：“撤。”
　　“死前喂一喂狗，也算是死得有价值了。”
　　穆子玥在护卫队的护送下安全撤离。
　　狼犬们追下山，看着他搭乘飞行器离开，只能不断发出愤怒的嚎叫。
　　白犬目光死死盯着那架飞行器远去，直到影子彻底消失，才不甘心地收回视线。
　　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
　　最后没有动手，而是指挥着犬群回到山里。
　　风声萧萧。
　　草木轻微摇晃。
　　徐清然走到沈廷煜面前蹲下，神色微愕。
　　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黑发蓝眼的男人就那样在原处躺了很久。
　　哪怕他是如此的狼狈，整个人削瘦的状态也不如印象中的精致好看，但那只蓝色的眼睛却依然如此漂亮。即使铺着一层暗沉的灰雾，也依然坚毅如初。
　　如同他无法摧折的傲骨。
　　徐清然与他隔着次元对视，下意识伸手想触碰他。
　　掌心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直到身上的桎梏消失，手指能够开始动作，他才用力在地面微微收起手指，抓出深深的抓痕。
　　微微开口，嗓音里发出一节虚弱的声音。
　　“呵。”
　　短短的一声轻笑，好像塞满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和恨意。
　　半晌，又说了一句话。
　　“好痛啊。”
　　声音淡淡。
　　碧水山庄的大别墅里。
　　徐清然还在沉睡。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格外响亮的雷声。
　　仿佛劈在了屋顶上那么巨大。
　　床上的人这才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茫然的眼神坐起身。
　　盯着昏暗的房间，一动不动怔愣很久。
　　直到脸颊上似有一道温热滑过。
　　他才怔然抬起手，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一片湿润。
　　同一时间，道不清的难过在他胸口处炸开。
　　眼眶里的泪水就跟开闸了似的，完全不受他意识的控制，不断往下冲。
　　系统震惊：「咦？！」
　　「……宿主大大，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系统存在于徐清然的脑袋里。
　　但只能感知他的想法和心念，跟他一起看到灵魂记忆碎片的画面，却看不见他的梦境。
　　所以只是关心问他：「是做恶梦了吗？」
　　是恶梦吗？
　　是恶梦吧。
　　徐清然还没从梦中的情绪缓过来，楼下忽然传来了门铃的响声。
　　然后还有敲门声。
　　他擦干了脸上那丢人的水迹，起身下楼，在客厅里见到同样被吵醒的白犬。
　　天凉，它喜欢窝在客厅暖气边休息。
　　白犬看着他，没有对屋外的气息露出排斥反应。
　　徐清然打开了灯，恍惚地走到门前，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本该被隔绝在大门外的访客，怎么能同时敲响房屋这边的门。
　　——除非对方拥有这栋房子的通行许可。
　　他把门打开，外面还在下着稀稀拉拉的雨。
　　而门口处的人，模样与刚才梦境中的那张脸竟是无比相似，惹得徐清然又是一愣。
　　屋檐下的柱子边，斜躺着一把伞。
　　上面还在滴滴答答滴水。
　　即便有雨伞遮挡，但沈廷煜身上还是免不了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连头发和脸颊都被风雨沾上了湿润。
　　就那样怔怔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有一滴水从他眼角的位置滑落。
　　分不清是恰好滴落的水珠，还是眼泪。
　　却见他眼眶微红，出口的声音微哑中藏着一丝哽咽，问：“……你怎么哭了？”
　　徐清然又是一怔。
　　确实，跟他缔结伴侣契约的沈廷煜，好像会被他的心情影响。
　　想着，徐清然逐渐意识到现在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难道帝国已经开放跨阵营许可了？
　　但算算从天狼系来天蛇的日子，沈廷煜就算把速度开到极限也不可能这么快？
　　·
　　屋里很暖和。
　　沈廷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徐清然正站在他面前，拿着毛巾替他擦干头发。
　　他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抬头问：“徐清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在颤抖。
　　沈廷煜现在整个人就是难受得，心脏快要炸开的状态。
　　好像有人掏空了他的胸膛，把数不清的悲伤塞了进去，塞得满满的，令人窒息。
　　他这还只是因为灵魂间的感应。
　　那徐清然得有多难受？他又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这么难过？
　　徐清然闻言，止住手上的动作。
　　思绪又回到了梦境。
　　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做了梦。”
　　“是恶梦。”
　　沈廷煜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意外：“什么梦能把你……”
　　‘伤’得那么重。
　　徐清然面不改色：“梦见我男朋友在没回我消息的几天里，都在跟别人厮混。”
　　他不是没想过说实话。
　　但他发现他做不到。
　　做不到拿出这些事，来询问沈廷煜，问他是不是都真切经历过，问他是不是重生者。
　　每一个问题，都是那么的痛苦。
　　沈廷煜：“……”
　　他又被气笑了。
　　胸腔里的郁闷好像也跟着被驱散了些许。
　　他拿出关机的手机，边重新启动边回答：“没办法，我这几天都在违规过来见我男朋友，只能尽量保持手机和通讯器的离线，不让帝国军警捕捉到我的踪迹。”
　　徐清然顿了顿，想起什么，微微睁眼：“……所以这些天新闻报导说，那个疑似I型高智商且砸坏好几个关口的违法者，是你？？”
　　沈廷煜莞尔：“如果没有其他像我一样的疯子的话，那应该是吧。”
　　徐清然沉默。
　　心想，狗男人怎么敢的啊。
　　——怎么敢这样跟他双向奔赴。
　　徐清然今天脑袋乱糟糟的，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又不知道要怎么整理和面对。
　　想起之前莫成非给他的那瓶酒，就走去厨房拿了出来，对沈廷煜说：“来得正好，可以给你尝一尝了。”
　　他觉得他现在需要点能够上头的东西，让他胡作非为一下。
　　沈廷煜迟疑：“……那你喝吗？”
　　徐清然理直气壮：“怎么？好酒你还想独吞？”
　　沈廷煜：“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担心，他沉醉又开始为非作歹。
　　今天没有屏幕隔着，他希望理智线不会被徐清然击溃瓦解。
　　徐清然的酒量确实不行。
　　大概是遗传了这具身体的母亲戚盛雪吧。
　　沈廷煜眼睁睁看着他一杯都还没喝完，整个人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用着意味不明又格外勾人与深情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如坐针毡，心里不安。
　　……总觉得徐清然又在打什么主意。
　　而且，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真特别奇怪，刚刚跟他说话什么的都格外温柔。
　　沈廷煜放下酒杯，决定在徐清然过于神志不清前先送他上楼：“先去休息吧，我大半夜过来，打扰你睡觉了。”
　　其实他原本想等天亮，或者确定徐清然睡醒了再来敲门给他惊喜。
　　只是莫名心里感应就开始不舒服，就决定过来看看了。
　　现在看着，好像确实没什么大碍。
　　徐清然难得听话，眼神看起来也挺清醒。
　　跟着他一起上楼回房。
　　沈廷煜把他送进房间就想离开。
　　结果人没来得及走，就被徐清然一脚揣着房门，把门给关了，霸气阻挡他的退路。
　　沈廷煜：“……”
　　他眼皮刚跳，忽然就被一道重量碰撞到了墙边。
　　徐清然难得主动抱住了他。
　　头靠在他肩膀边，长舒了口气，声音淡淡问：“沈廷煜，你是在嫌弃我吗？”
　　“……不要乱说话。”
　　沈廷煜对徐清然很有耐心。
　　靠着他的人，身上还带着沐浴乳的淡香。
　　跟甜甜的酒香混在一起，莫名叫人有些恍惚。
　　出神中，又听见徐清然低低说了句：“我想你了。”
　　“你今天怎么还不亲我？”
　　沈廷煜：“……”
　　所以才说，真不能让徐清然碰酒。
　　沈廷煜能拒绝徐清然的要求吗？
　　不，他根本拒绝不了。
　　光线暧昧的房间里，两个人抵在墙边，亲得难舍难分。
　　这种氛围下，徐清然今天又格外积极与诱人，同样思念他许久的沈廷煜难免有些动情。
　　徐清然察觉到了。
　　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问他：“你不难受吗？”
　　沈廷煜眼神坚定：“不难受。”
　　徐清然见他这样，心里突然又闷得慌。
　　难怪沈廷煜的定力与忍耐力，都惊人得过分。
　　前世遭遇过了那样极致的痛苦，这一世，这些小事放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徐清然垂眸。
　　沈廷煜忽然又感知到了他的不高兴。
　　迟疑着准备开口时，手背忽然被另一抹温热轻轻覆住。
　　“沈廷煜，我不逼你。”
　　“你无非就是担心我和你的灵印接触后，会受伤。”
　　徐清然抬眸看着他：“所以我想到了个办法。”
　　“只要我抓住你的手，不跟你那个地方有直接的接触，不也能达到相同的乐趣吗？”
　　沈廷煜听得眼睑轻颤。
　　眼底是满满的震惊，大概完全没想到，徐清然为了搞点事还能想出这种‘漏洞’来。
　　“沈廷煜。”
　　怀里人微微抬头，靠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里带着甜甜的酒气。
　　慵懒的尾音煞是勾人，仿佛来自伊甸园的深深诱惑，在他耳畔轻轻飘过。
　　对他说：“把我弄脏，好不好？”


第87章 靠近
　　雨已经停了。
　　房里，只有角落挂着的小壁灯还在微微亮。
　　灯光强度，也被人调到了最低。
　　天气凉爽，徐清然没有打开暖气，整个人深深埋进了被窝里。
　　只露出微卷的棕发与半张脸，睡得很沉。
　　沈廷煜坐在床边，离他最近的地方安静注视着他。
　　眼底的欲望早已被抚平，但仍勾着一丝缱绻的温柔。
　　被窝里的人忽然动了动。
　　却是睡得更沉了。
　　沈廷煜下意识想摸摸他。
　　才刚抬起手，落在上面的视线不自觉又惹得他微微出神。
　　触碰的那会儿，不管是掌心里，还是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都很滚烫。
　　恍惚中，仿佛还停留在上面久久未散。
　　思绪被拉回几个小时之前。
　　交织的气息，灼热得让人难以自恃。
　　沈廷煜背靠在墙边，红着眼垂视身前的人慢悠悠抓住他的手，交叠着一起攀向了罪恶。犹如被恶魔给蛊惑的堕落者，卑鄙地沉溺在他的诱惑之中，无法抗拒。
　　呼吸瞬时变得沉重。
　　感官于此刻被放到最大，他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搂住面前的人，很克制地把他往自己怀里的方向又推进了一些。
　　目光坠进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
　　沈廷煜从徐清然高傲的戏谑里捕捉到了一抹清醒，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狡诈的人给骗了。
　　徐清然的意识没有他所预想的那么迷糊。
　　甚至，好像就是他故意设了这样的一个局，诱骗着他一步一步往他的陷阱里走。等猎物靠近了，他忽然又不想一次直接抓进笼子，而是选择戏弄调戏。
　　沈廷煜不得不承认，他到底是玩不过徐清然这个小疯子。
　　至少现在，就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总是用各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挑衅他。
　　哪怕隔着距离没有完全贴近，可从徐清然身上传来的，熟悉而又依赖的精神气息，仍是刺激得他紧绷的理智摇摇欲坠。
　　只要不小心在动作中溜出他手掌范围，就会让一切崩坏。
　　要是真被迫进去——
　　根本不敢想他的灵魂力量会多么想把徐清然的给撕裂。尤其D型，他们多数作为承受方而生，据说只要是健康的身躯，体内还会有个特殊的敏感腺体，为的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刺激他们精神力的抒发。
　　沈廷煜心想，徐清然肯定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徐清然还问他：“两个人一起，不比你自己躲在浴室里解决要快乐多了？”
　　沈廷煜：“……”
　　接不了话。
　　他们简单用手，玩耍了一阵子。
　　徐清然到后面还开始抱怨：“后悔了，手好酸。”
　　“让你平时别憋了吧？都说憋多了要出事。”
　　沈廷煜：“……”
　　反正，最终某种程度上确实算是如徐清然所愿，以某种形式成功被他给‘弄脏’了。
　　虽然只是很直观且直白的脏。
　　徐清然成功调戏了他，洗洗之后，心满意足继续睡觉了。
　　留下沉浸在不可言说回忆里的沈廷煜，是越想越精神。哪怕已经去洗了个澡，那令他耳尖发红的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直到又过了半小时，才成功让脑袋平静下来。
　　徐清然在床的另一边给他留了位置。
　　他起身绕过去，在上床休息之前，走到窗边抓起帘布。
　　外面的天色还是很阴沉，看不见任何星星和月亮。
　　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后院的景物。
　　远远的地方，有一棵桃花树。
　　刚开不久的桃花，被今晚的风雨摧折掉了不少，粉嫩嫩的花朵铺满树下的土地。
　　沈廷煜视线在那棵树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才动手，把窗帘拉起。
　　·
　　「什么？！」
　　「我昨天被屏蔽了那么久，结果你俩就只是手动了一下？？」
　　系统在徐清然的脑袋里呐喊惊叫。
　　风雨过后的下午，天气格外晴朗。
　　沈廷煜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餐。
　　徐清然就坐在客厅，边刷手机边跟系统聊天。
　　他说：“算了。”
　　“狗男人之前甚至连让我隔着布料碰都不愿意。”起码昨天成功见到了他的灵印，已经进了一大步。
　　沉思片刻，他又说：“他前世经历过那些事，在特殊人事物上比较敏感害怕很正常。”
　　徐清然现在不再那么着急完成大和谐的原因，还有一个。
　　前几天谢南依主动给他发消息，说收到郑老先生寄给她的明信片了。她说郑老先生一般开始给她寄东西，就表示没多久就要回来，到时候就能帮忙确认他跟沈廷煜的契合数据。
　　也许，可以给沈廷煜一个满意又放心的答案。
　　系统疑惑：「什么事？」
　　徐清然把昨天做的梦告诉它。
　　一直坚决认为沈廷煜不可能是重生者的系统，顿时沉默。
　　半天后才吐槽：「难怪你昨天莫名其妙掉眼泪。」
　　徐清然郁闷。
　　确实有点丢脸。
　　毕竟从徐青瑶死之后，他就再没哭过了。
　　系统想了想，还是嘴硬地想要维护管理局的颜面：「……说不定只是你的心理暗示！」
　　「你看，你做梦的时候又没有跟沈廷煜的灵魂接触，也没有靠近他，灵魂记忆怎么会触发呢？」
　　徐清然沉思片刻。
　　悠悠回道：“说不定，其实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灵魂羁绊已经很深了。”
　　“所以不需要在一起，也能心灵相通。”
　　说着，他又弯了弯眼睛补充：“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一般不都这么写的吗？”
　　系统：「……」
　　就他自信。
　　徐清然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几个新闻事件。
　　不是什么大新闻，但恰好是他近期比较熟悉的。
　　就是徐清安提过的那些地下娱乐场。
　　银龙和金翼的调查组好像都已经开始动手了，相互爆了对方阵营不少公务人员的名单，公开对他们的通报，把他们抓走接受调查。
　　看到新闻里罗列的那些药剂，徐清然不由得想到了梦境中的部分场景。
　　恶塔里有在专门研究类似药物的团队。
　　好像还都是穆子玥的人，这些东西，该不会实际上也是他自己搞出来的玩意吧？
　　徐清然感慨。
　　有的时候觉得穆子玥这种神经病，更像个E型。
　　手指又随意在屏幕上搓了搓。
　　恰好刷出戚朵在社交平台上最新转发的一条动态。
　　转发内容是某服饰品牌的照片。
　　照片里的模特儿正是戚朵本人，穿着好几套不同的礼服，拍了好几组。
　　大概是他们娱乐圈，昨天正好又有什么大型活动了。
　　转发附言是：
　　朵莉莉V：感谢Harps专门为我定制的礼服和首饰！服饰都超级好看，让我的美貌和气质都得到了更大的提升[俏皮]。
　　徐清然盯着那个品牌名字，感觉格外熟悉。
　　热衷于吃瓜的系统立刻道：「咦，这不是那天那位裴家小姐给人设计服装的品牌吗？」
　　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裴怀玉之前在宫里提过。
　　徐清然若有所思。
　　厨房里肉片下锅时候的动静，拉回他的注意。
　　他回头往厨房方向看了眼，看不见沈廷煜忙碌的身影，感觉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好。
　　徐清然拍了拍趴在他身边的白犬：“陪我去后院走走。”
　　后院里的植物很多。
　　但桃花树，只有那么一棵。一夜过去，秃了不少。
　　徐清然问白犬：“这棵树底下藏着东西吗？”
　　“有的话，能不能请你帮我把它挖出来？谢谢。”
　　白犬听懂了他的话。
　　低头围着桃花树绕了一圈，探完它的土地范围，最后很通人性地对徐清然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徐清然顿了顿。
　　没有？
　　是信息有误，他找错了地方，还是——已经被人提前发现挖走了？
　　白犬在他蹙眉思考时，忽然朝着桃花树靠近了几步。
　　然后抬爪，刨了个不深不浅的坑。
　　恰好是足够藏东西的深度。
　　徐清然很快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戚盛雪说的东西，确实曾经存在过，但好像已经被人拿走了。
　　他走过去看了眼土壤。
　　看起来跟周围的几乎没什么差别，如果是被人先一步取走的话，那也不是近期才发生的。
　　而是已经被带走很久了。
　　问题来了。
　　有谁会发现戚盛雪这个秘密？
　　徐家？
　　大概率看过戚盛雪日记本的王戬？
　　“徐清然。”
　　远远房屋所在的方向，传来沈廷煜的喊声。
　　喊他去吃饭。
　　徐清然回头看了那个被白犬重新埋起来的坑洞一眼，默不作声，跟它一起往屋子方向回去。
　　沈廷煜倒是没有问他怎么突然往后院跑。
　　可能只当他是去遛遛狗了。
　　晚上，徐清然趁沈廷煜又在厨房忙的时候，给远在天龙系的王戬打了个通讯。
　　开门见山问他：“王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妈的一个秘密？”
　　王戬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笑了几声，语气怀念道：“我知道她很多的小秘密。”
　　“怎么了？”
　　徐清然：“那你方不方便告诉我？”
　　王戬：“……”
　　他听起来有些为难：“呃，都是我俩谈恋爱时一些相处细节，还有她年轻时候的顽皮事迹……你，你真的要听？”
　　徐清然沉默。
　　几秒后才问他：“跟你们感情之间没关系的有没有？”
　　对面的王戬没有说话，像是正在思考。
　　徐清然又道：“我妈的遗物里有个日记本，你看过吗？”
　　王戬回道：“翻过吧。”
　　“是指记录她和沈芊凝日常的那本吧？”
　　“我当时翻了几页，发现都是她们女孩子的事情，我就没继续了。”
　　徐清然眼睑轻垂。
　　日记本里的那个她，果然是沈芊凝。
　　“而且你妈当年也特别抗拒别人看她的日记，连我都碰不得，哎，她俩关系是真的好。”
　　说到最后，王戬的语气还带着点酸溜溜。
　　显然当年没少为她俩的友情吃醋。
　　徐清然只跟他短暂聊了一会儿，就听出来他是真不知情。
　　又礼貌性跟他说几句，才把通讯给挂了。
　　刚结束跟王戬的谈话，屋里的灯忽然熄灭。
　　他愣了愣，第一时间担心的是正在厨房忙碌的沈廷煜。
　　记得谢南钧他们提过，他有只眼睛的夜视不太好。
　　厨房里安静得很奇怪。
　　徐清然打开手机的光照，一路从客厅走向厨房。
　　才进去，就看见厨房中央的平台上，摆了一个六寸蛋糕。
　　上面插着蜡烛，通过火光，还能看见蛋糕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
　　耳边忽的传来一阵轻笑。
　　下一秒，屋里的灯又亮了。
　　沈廷煜就站在他身旁，说：“我赌对了。”
　　“你果然在熄灯后，第一时间来关心我。”
　　狗男人眼神还挺得意。
　　徐清然看了眼平台上的东西，决定不怼他。
　　沈廷煜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今晚提前帮你庆祝一下。”
　　3月18日。
　　这个世界徐清然的生日。
　　沈廷煜在抵达碧水山庄之前，还特意用在P家店铺按徐清然口味定制了一个蛋糕，找人送到他手上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前段时间听到徐清然对跨阵营管治的抱怨后，直接崩了他对外的人设一回，强行过来。
　　就希望能赶在日子前到达，给他的男朋友庆生。
　　徐清然盯着蛋糕愣了半天，才缓缓弯了弯眼睛，轻声说：“谢谢。”
　　生日这种东西。
　　前世进入末世之后，就没有再经历过了。
　　他都快忘了还有这样的一个节日存在。
　　小情侣就这样在无人打扰，世外桃源般的碧水山庄里，愉快地享受着他们的二人世界。
　　徐清然吃着沈廷煜给他做的晚餐，每一口都格外好吃。
　　抬眸间不经意又对上他那双深海般的眼睛，还有漆黑的头发。
　　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戚盛雪那个跟沈芊凝相关的秘密。
　　沈廷煜这么特别的一个人。
　　……会不会，沈芊凝的秘密，还跟他扯上了关系？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直到沈廷煜开口，徐清然才发现他不知觉中盯着对面的走神了好一会儿。
　　他泰然自若道：“没有，我只是很久没庆生了。”
　　“有点开心。”
　　沈廷煜轻笑。
　　“你要是喜欢，我每年都陪你过。”
　　徐清然跟着上扬了一下嘴角。
　　心想，希望沈芊凝的事情，跟沈廷煜无关。
　　不然——他这位男朋友是还得有多悲催的过往？
　　这都快赶上他前世在末世文里，被世界法则针对的凄惨人生了。
　　哦不，相较之下他指不定还比沈廷煜好了那么一点点。
　　俩人腻在一起好几天。
　　期间，徐清然没少继续通过各种接触的机会帮沈廷煜修复他的精神池，不希望梦里的场景再现。
　　“啧。”
　　平平无奇的下午。
　　沙发上，徐清然姿态慵懒地靠在沈廷煜身上。
　　俩人刚刚才结束亲亲，眼底的情动还未完全褪去。
　　身上沾染着彼此的气息，很享受着继续依偎在一起的感觉。
　　徐清然手里拿着手机，念叨：“……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沈廷煜搂住他的那只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捏。
　　对他说：“想不起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在意。”
　　徐清然觉得有道理。
　　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是戚朵发来的。
　　【戚朵：清然？你找我什么事呀？】
　　而上一条消息，是徐清然早上给她发的：“戚朵姐，在吗？”
　　估计是忙到现在，才有时间回他。
　　徐清然问：“我看见了你的新动态。”
　　“想问问，你和Harps这个品牌，有很深入的合作关系吗？”
　　【戚朵：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深入了！】
　　【戚朵：不瞒你说，Harps的现任总裁，是我男朋友。】
　　徐清然：？
　　这可真……意外。
　　【戚朵：怎么了吗？你看上他们衣服了？】
　　【戚朵：他们家的男装私人高定也都很不错，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徐清然的拇指在手机上方停顿。
　　Harps的总部好像在银龙，创始人也是出自银龙营，在金翼被提及的概率确实比较低。
　　好像也可以考虑给他和沈廷煜弄几套？
　　情侣装的那种。
　　徐清然想想，回道：“是有点兴趣。”
　　“我听说他们过几天在石榴星有场走秀，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入门票，我想去看一看。”
　　【戚朵：这个简单！】
　　【戚朵：我本来也受邀去参加，不过那天正好排了演唱会去不了。我手里有两张票，你需要多少呀？】
　　徐清然看向沈廷煜。
　　问他：“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沈廷煜闻言，微微侧头与他的头相靠。
　　很轻地蹭了一下，回答：“嗯……直到我被帝国的军卫发现为止？”
　　这几天，新闻都还在报导那个已经成功从金翼溜到银龙的‘罪犯’。
　　他们还没成功找到人，甚至还开始有其他人效仿。
　　徐清然听了，就给戚朵回复：“那就两张吧。”
　　“我想带个朋友一起去。”
　　【戚朵：[OK]】
　　Harps时装秀的票，是电子票。
　　戚朵很快就把它们发过来了，徐清然又跟她道了一声谢。
　　刚解决完这件事，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徐清然接通之后才发现是徐清安。
　　听到他的声音，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
　　与此同时，手机里的徐清安也在小心翼翼问他：“哥，你那天去接爸了吗？”
　　“是这样，我这几天都一直联系不上他，现在在红城的房子这里，但他好像没在家。”
　　徐清然：“……”
　　啊，忘记徐严还被他扔在桥底下了。
　　·
　　“爸，你喝水。”
　　屋里，徐清安从厨房给徐严拿了一杯水。
　　沙发上的徐严巍巍颤颤接过。
　　几天不见，徐严瘦了不少。
　　不知道多久没洗澡，整个人也显得有些邋遢，精神恍惚，这段时间应该没少吃苦和受到惊吓。
　　徐严一口气把水喝完了。
　　甚至因为喝得太急，还在那里猛咳嗽。
　　徐清安低头弯腰拍拍他的背时，眼底滑过了一丝不耐。
　　但为了打消徐清然的防备，还是在他面前伪装到底，装出孝顺的模样。
　　单人椅子上，徐清然双手抱胸，表情淡定地看着他俩。
　　徐严缓过来后，指了指徐清然：“你……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无情的儿子！”
　　徐清然轻笑：“我还可以更无情，你要试试吗？”
　　徐严不敢再说话。
　　刚才跟着他回来的路上也很老实安分。
　　徐清然把他丢弃的地方虽然不是受灾区，但那里的流浪汉不少。
　　见到徐严这张陌生的脸，把他当成个外来的，没少欺负他。他要是想顺利得到水和食物，就得低声下气好好任人欺辱，才能勉勉强强得到猪食般的东西。
　　前几天，他是边吃边吐。
　　被揍了之后，又老实了。
　　“而且，这些年你教我什么了？”
　　“我妈死前只有她在带我，我妈死后，你也只关心你初恋情人和私生子，你教过我吗？”
　　徐严被他问得无言以对。
　　徐清然又问他：“被人欺负的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件事，徐严脸色黑了黑。
　　没好气说：“我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这样侮辱过！我一定要报警，让警察好好教训那些流氓！”
　　听到回应，徐清然又笑了。
　　眼底倒是凉薄得很：“是吗？可是你儿子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欸。”
　　“你那时候，怎么不帮我报警呢？”
　　徐严愣了愣。
　　手里紧紧捏着空杯子，久久无话。
　　徐清然把人送到家，就离开了。
　　飞行器里，沈廷煜和白犬都在等他。
　　他没让沈廷煜跟着下车，主要他不相信徐清安，担心他偷偷把沈廷煜出现在这里的事情给举报上去。
　　算一算时间。
　　从这里出发到海神系，到达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时装秀的活动日子。所以他们没有再折回碧水山庄，直接往石榴星过去。
　　每一道关口都过得很顺利。
　　系统鉴定出他上校的身份后，关口处的人员都没有额外细查他的车子，直接放他通行。
　　路上，沈廷煜问他：“怎么突然想去看时装秀？”
　　徐清然：“假的。”
　　“我主要是想去吃瓜。”
　　别人家的事情，他原本不应该多管。
　　但那可是穆宁洛的老公和她干女儿，如果这两个人真有猫腻，肯定要录下证据。
　　等穆宁洛将来又招惹他的时候，他就放出来创死她。
　　徐清然和沈廷煜乔装打扮了一下，在尽量不被认出具体模样的情况下，混进了会场。
　　进去之后才发现，戚朵给他的票还是特殊VVIP的票券，不需要在T台底下跟其他人坐一起，可以坐在二楼有阳台的地方观看。
　　更加不担心会被人察觉身份了。
　　同层楼的对面阳台处，本应该在忙碌工作的封槿出现在了那里。
　　还挺坦荡荡。
　　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作为长辈来捧捧场很正常。
　　不能证明什么。
　　徐清然把这个活动当成跟沈廷煜约会的机会，跟他一起讨论Harps的服装质量。
　　沈廷煜好像也挺满意。
　　直到活动结束，裴怀玉作为设计师之一上台谢幕，徐清然才拉着沈廷煜开始对裴怀玉和封槿的跟踪行动。
　　从活动秀场，到他们吃饭的餐厅，再到酒店。
　　很不巧，都是他也有资格进出的高级场所。
　　穆宁洛说封槿有司机和助理。
　　但今天的活动，是他亲自开车接送的裴怀玉。
　　他跟沈廷煜都是超高阶级的精神力者，有心隐瞒，这俩人即使再小心都察觉不到他们的踪迹。
　　俩人还挺大胆，在停车场还没进车，就已经先难耐地亲了亲。
　　等坐进车子之后，又只是启动了引擎没有出发。
　　按照经验，那就是在里面亲得难舍难分了。
　　徐清然放下他专门准备用来拍出高清图的器具，有些遗憾。
　　封槿的车保密措施做得很好，车窗都很暗，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
　　餐厅，俩人没有刻意进去包厢，只是挑了比较僻静的角落坐下。
　　期间没什么逾越的举动，就是偶尔会相互喂对方品尝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看起来正常又很亲密。
　　最后，就是刺激的开房环节了。
　　封槿去的，果然是他常住的七星级酒店。
　　徐清然提前打听过，他喜欢住高层的套房，里面设施齐全，有房中房的那种。
　　而且，他还有固定只留给他的那间房。
　　平时不外租给别人，保证他一出差就一定有房间可住。
　　当初拿到票查出这件事情时，徐清然就利用他的权益，把封槿隔壁那间套房给订下了。
　　封槿和裴怀玉在回酒店前，又去逛了其他地方。
　　徐清然比他们先一步入住。
　　沈廷煜和白犬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见他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拉开窗帘，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徐清然，你想做什么？”
　　沈廷煜已经在路上，吃完裴怀玉和封槿的瓜。
　　可惜沈大将他这些年满脑子都只有打架，对于这种八卦追踪，不是很了解。
　　但看徐清然这个架势，他左眼皮就跳了跳，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清然走到阳台，先是眺望了眼远方秀丽的景色。
　　然后侧头，往封槿那间房的阳台看了眼。
　　捋了捋袖子，笑着回答了沈廷煜的问题：“当然是打算从这里溜进去，装针孔摄像。”
　　沈廷煜：“……”
　　他语气严肃提醒：“徐清然，这里是36楼。”
　　“我知道。”
　　徐清然应完，就往阳台边缘的杆子冲去。
　　旋即帅气一跨，身影立马消失在了他们房间的阳台上。
　　看得沈廷煜瞳孔微缩，心脏猛的一跳，立马追了出去。
　　两间房的阳台，恰好是挨得比较近的组合。
　　但之间也依然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沈廷煜追出去时，第一反应是先往楼下看去。
　　很好，地面没有尸体。
　　再抬头，见到封槿那间房的阳台门已经被打开了。
　　窗帘正在随风狂飘。
　　沈廷煜：“……”
　　最终，还是熟悉的被气笑环节。
　　徐清然这个记仇的小疯子。
　　为了获得八卦第一手消息报复穆宁洛，就能做出这种事。
　　沈廷煜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与屋里的白犬无奈对视。
　　然后对着它轻语：“你说穆宁洛惹谁不好，非得惹他做什么呢？”
　　听起来像是抱怨的内容，倒是让他说得几分骄傲与宠溺。
　　白犬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但沈廷煜很明显看到它跟着叹了口气。
　　房里只有一人一犬。
　　明明算得上是熟悉的关系，却相顾无言。
　　半晌，白犬主动靠了过来。
　　没有像亲近徐清然那样蹭他，而是往他身上嗅了嗅，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沈廷煜跟它对视了几秒。
　　忽然微微弯腰，问：“能给我一些你身上的毛发吗？”
　　“说不定，对它会有一点帮助。”
　　后面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叫人无法听清。
　　但白犬听懂了他前面那句话。
　　大概过了十秒左右。
　　它才微微侧过身体，把后脖子毛发最为浓密的部位亮在他面前，显然是答应了他这个奇怪的要求。
　　沈廷煜浅浅笑着。
　　从它身上薅了点带有它精神气息的毛发后，找了块手帕仔细包起收好。
　　又对它说了一声：“谢谢。”
　　白犬没有再搭理他。
　　走到徐清然刚刚离开的地方，坐在那边等他回来。
　　时间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去安装摄像的徐清然还没出现，他们房间的门铃倒是响了。
　　沈廷煜顿了顿。
　　倒是察觉到什么的白犬，朝着房门方向直冲。
　　沈廷煜跟过去后，才听见门外的人说：“是我。”
　　……是徐清然的声音。
　　沈廷煜打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人时，忽然觉得他有点傻。
　　徐清然虽然没有门卡，也没有身份信息，但他确实可以从里面开门直接出来——毕竟出门不需要任何验证。
　　“怎么去了那么久？”沈廷煜问道，视线往下移了移。
　　门外人手里还捧着一台笔电，和信封袋。
　　徐清然却神秘一笑：“猜猜我进去房间的时候，遇到了谁？”
　　沈廷煜：“？”
　　——总不可能，是跟房间主人打了个照面。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徐清然刚进去没多久，甚至还没决定好要把手里的几个摄像装哪里，套房大门意外的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封槿和裴怀玉。
　　是一位穿着清洁工人工作服的男人。
　　对方大概没想到房里会有人，与他四目相对时也是狠狠愣了愣。
　　空气静止了几秒。
　　紧接着，徐清然在对方转身离开打小报告之前，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追到他身后。
　　手段熟练地捂着他的嘴，力道又重又狠地把人给拉进了房间。
　　被他抓住的人疯狂挣扎，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徐清然毫不留情揍了他一拳，冷声提醒：“老实点。”
　　“不然直接把你杀了。”
　　被他抓住的人吓得抖了抖。
　　从身上抖出一堆各式各样的针孔摄像头，掉了满地。
　　俩人齐齐低头。
　　空气再次变得死寂。
　　系统：「哦豁？」
　　徐清然又把人揍了一拳。
　　才拉开椅子，把他按在上面，用着审讯的态度质问他的来历。
　　原来，进入房间的也不是这酒店的正规工作人员。
　　他是类似于狗仔的身份，乔装进来，准备录下封槿和裴怀玉偷情的证据。
　　有意思的是，他是裴怀玉本人雇来的。
　　所以才能够轻易伪装成这架高级酒店的工作人员，准确掌握时机，顺利进来房间。
　　徐清然冷笑。
　　果然啊，成功占有别人感情的家伙，都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正宫知道的。
　　就跟徐清安当初一个德行。
　　徐清然跟个强盗似的，又从这位狗仔身上搜出一堆东西。
　　这位狗仔已经跟拍裴怀玉和封槿好几天了，手里的物料比他这个业余的还多。尤其还是裴怀玉刻意让他拍的，照片角度和时机简直不要太完美，是穆宁洛一看见就会发疯的程度。
　　“所以，我给了裴怀玉雇佣他的双倍价钱，把他拍到的东西包括底片全都买下来了。”
　　——谈判过程比较暴力就不细说了。
　　徐清然理直气壮：“他的针孔摄像都跟这台笔电连线好了，安装之后就能直接实时收获数据画面，还会自动保存。”
　　“所以我让他装好东西，把笔电一起买了下来。”
　　“还跟他串好了供词，省时又省力。”
　　他真机智啊。
　　沈廷煜：“……”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很闲，男朋友高兴就好。
　　当晚，摄像拍到的画面肯定是很劲爆。
　　徐清然甚至跟酒店要了巧克力坚果等零嘴，准备边吃边看直播。
　　只可惜房里还有另一个醋缸子。
　　摄像画面里的两个人衣服都还没扒光，就先把他从那间专看监控用的房间拉出来，眼神阴沉沉的。
　　连让他看到两个不相干的人的果体都不愿意。
　　借着酒店的暧昧氛围，难得强势了一回，把他按到床上。
　　沉着声音，用那占有欲爆棚的眼神——向他索要了亲亲。
　　徐清然：“……”
　　玛德，沈廷煜是真的不行。
　　俩人并没有在酒店逗留太多天。
　　徐清然的目的只是为了收集证据，他没兴趣看两个背德的人日那么多天。
　　主要他会嫉妒。
　　因为他没有。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徐清然跟沈廷煜便往碧水山庄回去。
　　只不过，这一次在经过天蛇的太空站关口时，他的飞行器被拦了下来。
　　拦着他的是银龙营的军卫。
　　有许久不见的陆诚，还有他名义上的表哥戚和谦。
　　徐清然看着带着一队人，挡在他飞行器之前的陆诚，在沈廷煜的安抚下，压下了想猛拉控制杆，把所有人撞飞的念头。
　　他打开门走下车。
　　皮笑肉不笑地朝陆诚问：“陆少将这是什么意思？”
　　几年的时间，陆诚调整好了心态。
　　如今再面对徐清然，他已经可以做到表面毫无波澜，把他当成普通同事看待。
　　陆诚神色冷淡，瞥了他飞行器一眼，说：“徐上校，我们可以检查你的飞行器吗？”
　　“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包庇了戒严期间，违抗禁令，以极端方式闯出金翼管辖区，进入银龙星系的犯罪者——沈廷煜。”
　　沈廷煜违规的事情，被发现了。
　　据说是第一批被他揍进医院的守卫终于清醒，经过调理艰难开口，报出了这个让人震惊的名字。
　　随后，他们又在金翼辖区内进行了查证。
　　才接受了打伤人，还破坏好几个太空站关口的家伙，就是沈廷煜。
　　事关金翼营的沈大将，上面格外严厉，要求一定得要证据确凿把人捕获，确定了事实，才能向外公开。
　　所以这件事，暂时还没上新闻。
　　跟其他太空站军卫站一起的戚和谦，表情很严肃。
　　看向徐清然的眼神，带着渴求。
　　希望他没有真的收留沈廷煜。
　　徐清然是个不怕事儿的。
　　面对陆诚的阴阳质问，他回答得很果断：“不用查了。”
　　“沈廷煜确实在我这里。”
　　关口通道里，一片死寂。
　　戚和谦像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心累。
　　抬手捏了捏眉心。
　　更让他担心的还在后面。
　　因为徐清然直接冷眼拔出了他的随身佩刀，说：“所以呢？”
　　“陆少将想怎么做？”
　　大有谁敢上来抓人，就有无差别攻击谁的强硬态度。
　　·
　　“……所以请问金翼营的沈大将，您不惜破坏规矩，也要强闯银龙是为了什么？”
　　太空站内，血腥的斗乱事件没有发生。
　　——主要是，帝国有明确规定非必要情况下，不得直接对D型施以暴力的手段。
　　哪怕是在执行任务也不可以。
　　所以，徐清然和沈廷煜被请到了站台边的房间里，进行谈话。
　　房间内，陆诚靠在门边眼神死死盯着他俩，不发一语。
　　坐在徐清然和沈廷煜俩人面前问话的，是他底下的队员。
　　“是金翼方派遣您来，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吗？”
　　非常时期，金翼的军部大将冒着风险都要强闯，很难不让他们联想到是有什么针对银龙的秘密要务。
　　沈廷煜面对外人，仪态温雅依旧。
　　就算是犯罪被抓了个现行正在被问话，也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微微笑回答：“给你们徐上校，庆祝生日。”
　　准备记录口供的审讯员，提笔的动作就这样顿住了。
　　……？
　　啊？？
　　沈廷煜看他们目瞪口呆，又很是怀疑的表情，还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相册。
　　把几张照片递给他们看。
　　都是蛋糕、菜肴和俩人的合照。
　　再看系统自动记录的拍摄时间，也的确是前几天的事。
　　严格来说，那天晚上算是沈廷煜正式给徐清然庆祝的第一个生日。
　　待在只有他们的二人世界，俩人都很开心，他当时就顺手拍下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给完证据，沈廷煜又说：“如果你们实在不相信，也可以去同星的P家……也就是La Patisserie糕点铺，检查订单。”
　　“我在他们家订的蛋糕。”
　　审讯员：“……”
　　不是，现在问题不是这俩人庆生没庆生。
　　主要是，为了庆祝一个生日闹那么大的阵仗——请问金翼营的沈大将，是被他们家上校带着一起变疯了吗？
　　他们不是很能接受。
　　“不管是为了什么，沈廷煜的作为就是违反了规定。”
　　墙边的陆诚在静默中开口。
　　没什么感情的视线落在沈廷煜身上，严厉道：“既然金翼营的沈大将对自己跨阵营星系的行动直认不讳，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把他押走，走流程准备审判。”
　　陆诚说完，就吩咐边上的银龙护卫押人。
　　沈廷煜没有动作。
　　反倒是他身旁的徐清然抓起他拔出来后，就没再收回的精神力刀。
　　把它重重插进他们面前的桌子，冷声警告：“谁敢碰他，我就杀谁。”
　　“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这冷淡又霸道的气势，惊得周围的护卫下意识停下脚步。
　　陆诚问他：“徐清然，你是要妨碍公务吗？”
　　“你俩既然感情那么好，非得要在一起，那我可以连你也一起抓！”
　　徐清然朝他冷笑：“就凭你？”
　　“抓得住我吗？”
　　如果放在十年前，陆诚的答案肯定毫不犹豫。
　　但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自己如果跟徐清然这个顶尖D型交手，是否会有胜算？
　　两方人员僵持不下时，外面忽然匆匆进来一名护卫。
　　先是被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惊了一跳。
　　然后才瑟瑟发抖对陆诚说：“那个，陆少将，帝国总务那里刚刚更新了一条消息。”
　　“调整了两营居民不得跨阵营出行的禁令。”说着，他下意识把目光挪向徐清然和沈廷煜，才又接道，“调整为，阵营军部与政务部相关的官员，还有阵营内公务员，可以向相关部门提出申请，获得跨营许可。”
　　“会以申请原因和申请人本身的自保能力为评估条件。”
　　“只要符合……就会给出许可证。”
　　几句话说完，房里霎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连陆诚紧绷的表情，都逐渐变得错愕。
　　所有人此时此刻心里就一个想法。
　　……王宫这条更新，也踏马来得太巧了吧？！
　　一道愉悦的轻笑，打破了沉寂。
　　方才还一副仿佛阎罗取命之势的徐清然，他们总营的徐上校。
　　脸色瞬时恢复平和的笑意，还把深深插进桌子里的刀子拔了出来，重新入鞘。
　　然后对着他们说：“啊。”
　　“既然如此，那我俩现在去申请一下？”
　　还对陆诚挑衅笑了笑：“陆少将，不会还打算继续为难我们吧？”
　　陆诚脸色铁青。
　　屋里众人：“……”
　　徐清然到底是什么天运之子啊？！这都能让他给逃过去了？！


第88章 醋意滋生
　　徐清然和沈廷煜的申请，在帝国官方通知刚出的十分钟后就交上去了。
　　还是当场在太空站的办公室打的，大概是全国速度最快的两个人。
　　申请理由还很简单：探亲。
　　好一个探亲。
　　在边上围观的工作人员没忍住想，这个理由也太随意了，政务所那里真的会通过吗？
　　关于禁令的调整时机，徐清然还真没有跟帝国串通。
　　最多，之前在王宫跟穆明瑞见面时提过一嘴。
　　没想到穆明瑞真把他说的东西给听进去了？
　　徐清然忽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穆明瑞那么明事理，他那天就应该多提一点建议。
　　——比如把阵营最高指挥只能由王室直系血脉继承的规定给废了。
　　“徐清然，你是真牛逼。”
　　替他担忧许久的戚和谦终于松了口气，走到他桌子边，对他摇了摇头。
　　徐清然往戚和谦身后瞟了眼：“陆诚呢？”
　　“已经走了。”想到陆诚离开前的脸色，戚和谦没忍住笑出声，“他看起来很生气，临走时还拿了金翼营沈大将这段时间伤人与破坏公物的记录。”
　　“好像是，打算申请清算吧。”
　　戚和谦说着，看了眼徐清然身旁，对即将面临的事漠不关心的沈廷煜：“大概就是，该赔钱就赔钱，该扣功绩就扣。”
　　“不排除需要被带走进行‘思想教育’的可能。”
　　沈廷煜浅笑。
　　显然对陆诚的举动不是很在意。
　　徐清然的手，指尖又在桌面开始轻点。
　　明显是又在开始思考什么事情。
　　奈何戚和谦对现在的他了解得不深，没注意到他心里的小九九，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你过完今年生日，就能去律政所正式接手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些东西。”
　　“找个时间去把它们搞一搞了？”
　　徐清然点头：“好的。”
　　随着新规落实，陆诚暂时不能再为难他和沈廷煜。
　　离开时候，撤走了大半的银龙军卫，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守在太空站里。虽然是不抓他们了，但在许可证正式下来之前，暂时不允许他们走出监视范围。
　　毕竟，还是有申请没通过的可能性。
　　到时候，人还是得逮捕的。
　　关于这点徐清然和沈廷煜都没什么异议，很是配合。
　　太空站关口是陆地站点的十几倍大。
　　里面除了有饭堂，还有图书馆、各类运动馆、科学馆天文台、游戏场所……甚至连住宿的旅馆都有。假期如果想不到去哪儿玩，来太空站这里住几天都可以。
　　所以被困的这段时间，徐清然和沈廷煜是一点都不无聊。
　　然后银龙营的人慢慢发现——
　　他们家徐上校和对营的沈大将感情是真的好啊。
　　徐清然闲不住，说要把所有地方都走一遍，沈廷煜就很爽快地陪着他把能逛的地方都逛了。
　　俩人形影不离的，不管撞见什么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连一颗星星都可以聊上半小时。
　　去食堂吃东西，沈廷煜还会跟他相互分享盘子里的食物和饮料。
　　要知道他可是E型啊！
　　那个格外自私，对自己的东西非常看重从来不乐于分享的E型！
　　没多久，全太空站的人都知道他俩在这里了。
　　不管去到哪儿，身上的注目礼都是满当当。还有非常喜欢徐清然的银龙军卫和路人，遇见后各种找他合照，沈廷煜还会充当免费劳工帮他们完成这个愿望。
　　态度总是格外温谦有耐心。
　　几番下来，反倒在银龙这里刷了个好名声。
　　——金翼营的那位沈大将，果然是一位非常温柔和善的人呢！
　　后来，有人在安静的图书馆捕捉到俩人的身影。
　　不吵不闹，就在底楼角落的椅子上坐着。
　　说着要逛遍太空站的那个人好像是累了，靠在沈廷煜肩膀上睡得安逸。
　　沈廷煜以一个很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任由旁边的人与他近距离接触，手里拿着随手从书架上抽下来的书，安静翻阅。
　　……这可是E型！
　　容不得别人亲近的E型！
　　哦不对，徐清然是个D。
　　能被E型所接受很正常。
　　这岁月静好的一幕被路人拍了下来，还分享到了网络上。
　　不仅如此，还有在太空站跟他们偶遇的群众，把合照和随手拍摄下来的影片也分享了上去。
　　带着俩人名字的词条，从普普通通的日常趣事分享，硬生生冲上了热搜。
　　【……看看，你们东吵吵西吵吵的，就不能学学人家徐清然和沈廷煜和谐共处嘛！】
　　【嚯，之前只听说他俩关系好没亲眼见过，还以为是为了炒作呢。以沈廷煜的脾气，他要是忍受不了，肯定会把频频碰他的人甩出去的吧？】
　　【天啊，这画面也太和谐了！救命，为什么这么般配的两个人灵魂契合会是0.01%啊？我不能接受！】
　　【别说0.01，就我爸跟对面楼的叔叔契合度只有5.6，从小就是冤家！小学争到大学，到现在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互相看不顺眼呢。所以徐和沈的情况，确实很特殊啊。】
　　【会不会是数据有误哇？让他俩再测一次……】
　　【等等，就我好奇为什么金翼营的沈大将会出现在银龙-天蛇系的太空站？现在不是戒严时期？】
　　【中午帝国不是发布了新的禁令嘛？沈廷煜是金翼军部的主要人员之一，他申请的话肯定能获得许可啊。】
　　【……但那可是天蛇？金翼最靠近的星系，开飞行器最快也得两三天才能到吧？】
　　众人正讨论得激烈，银龙军部的官方账号忽然发布了一条新的通告。
　　内容如下：
　　经查证核实，半个月前违反禁令强行闯过金银两营太空站与陆地关口的违法者，已确定是金翼营公民沈廷煜先生。
　　沈先生对其所犯的罪行直认不讳。
　　今，对沈先生做出以下处罚：
　　——赔偿两营维修所有损失。
　　——给予评级和功绩处分。
　　——严厉批评一次。
　　前一秒还在热闹吃瓜的网友：“……”
　　集体傻眼。
　　什么玩意儿？
　　他们猜过很多很多的人，甚至连非E型通缉犯都拎出来怀疑过——期间甚至还帮两营警方侦破不少案件。
　　但就是，没有怀疑过沈廷煜！
　　这怨不得两营的居民。
　　沈廷煜从毕业以来，身上就没有什么污点。早期他还没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时，管理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恨不得能找到他犯罪的证据把他扯下台。
　　他们努力了快十年。
　　什么把柄都没抓住过。
　　所以不仅是金翼子民，甚至连敌对的银龙人民都没想过那个人会是沈廷煜。
　　而且，轰轰烈烈违规的人在面对执法人员的阻拦时，也只是把人弄晕让他们一段时间醒不过来！这么温柔和善的方式，谁想得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E型啊！
　　于是，通报出来后两营人员大部分都只是震惊以及吃瓜。
　　斥责沈廷煜的倒是不多，甚至还有人认为正是因为他这一壮举，才让禁令得到了调整。
　　随着消息发酵，有在天蛇太空站工作的人员趁乱发瓜。
　　【哎，这都不算事儿，你们要是知道了沈廷煜这么费劲儿闯关的理由，肯定会更震惊。】
　　闻着瓜味来的网友纷纷在评论底下上蹿下跳，求博主爆料。
　　等博文冲上了热门，博主才说：
　　【其实这消息也是听我在天蛇8号站的军卫朋友说的，不保真。】
　　【就是沈廷煜在被问及原因时，告诉了审讯人员，说他来银龙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徐上校庆生。】
　　网友：“……？”
　　震惊是震惊了。
　　但信的人不多。
　　【散了散了，又是一个发疯的CP粉。】
　　【服了，徐上校现在是有主的，虽然天逸宝子还小，但你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他！！】
　　【好好好，你们CP粉非要这么玩是吧？果然，禁忌才是大家的最爱。】
　　博主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怼：“？？？”
　　“我也是听我朋友说的啊，只是觉得很夸张，然后想感叹两个人关系是真的好，你们骂我做什么啊？”
　　【别管，i疯是这样的，小心又敏感。】
　　【草，老子为了小疯子这样小心翼翼还不是你们这些黑子害的？天天揪着他不放！】
　　【其实友情向也很好嗑啊！不管真假，但沈大将真是个理智又特别的E型诶，感觉他这样的性子，就格外适合徐大少这种疯批又不寻常的D型。】
　　网上争论得热烈，徐清然这里也吃到了瓜。
　　只有一个评价：“高啊沈廷煜，真的高招啊。”
　　不得不说，沈廷煜这人设是真的立得稳稳的。
　　徐清然之前看新闻没第一时间认为是他，主要也是因为作案人的手法可太温和了。
　　他印象中的沈廷煜，发起狠来所经之处是一条命都不留。现在再看网上舆论，还有他淡定自若的态度，原来是搁这儿布局，这下子都没人会责怪或是怀疑他E型脾性会不会变得不可控了。
　　沈廷煜微笑接受：“谢谢夸奖。”
　　他俩边聊边又经过了站台，恰好遇见了戚和谦。
　　对他们招了招手，说：“申请结果已经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帝国总政所给予了通过，你俩现在获得跨阵营行动的许可了。”
　　戚和谦告诉他们消息时的语气，还挺无奈：“全国关口系统已经登录了你们的身份信息。”
　　“电子版的许可证也发给你们了，如果过关时候有执法人员怀疑，可以把文书发给他们看，上面有帝国官方专属的验证用二维码。”
　　徐清然和沈廷煜检查了一下手机。
　　确实收到官方公文了。
　　这速度还挺快，估计他们俩真的是第一组申请人。
　　“好，那我们可以离开了是吧？”
　　戚和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他好像还是这次行动的副队长，正通过耳机通知各个小队的人员可以撤离了。
　　徐清然向戚和谦道了声谢，便和沈廷煜一起回到飞行器。
　　白犬已经在车里等候了。
　　徐清然继续坐到主驾驶的位置，通道那里的系统确认过他和沈廷煜的身份信息后，开始打开紧闭多日的关口大门。
　　主驾驶处的人却忽的一笑。
　　下一秒，启动了他飞行器自带的炮口，对着天蛇关口通道周围的设施以及还没来得及开完的门，就是一通攻击。
　　炸得关口站的守卫反应不及，不明所以。
　　——为什么啊？！
　　不是已经允许通行了吗？徐清然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银龙营的徐上校。
　　来时阵仗庞大，走时也要轰轰烈烈。
　　始料未及的天蛇站护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飞行器通过这种方式离开了关口站。
　　犹豫着，该不该向上面汇报此事。
　　十分钟后，徐清然在某社交平台的账号更新了动态。
　　转发了银龙军部官方通报沈廷煜的那条，配了几张他刚刚在天蛇太空站的‘杰作’，附言——
　　“那就顺便把我一起罚了吧。”
　　短短一句话，完全能够想象他转发时候清傲的表情与姿态。
　　网友：“……”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俩关系真的很好了！
　　同样看到这条消息的穆子羽：“……”
　　禁令出来那会儿，第一个不老实的人不是徐清然，他是很意外的。
　　现在再看到这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事情，他都已经能够心平气和面对了呢……才怪啊！
　　徐清然你他丫的！
　　到底还有没有把银龙和他这个总指挥放眼里！
　　气死他了，维修是不需要时间和工程是吧！！
　　·
　　获得通行许可之后，徐清然跟沈廷煜没有回碧水山庄。
　　而是转了个弯，去往沈廷煜在天狼的家。
　　他好久没回去了，屋里他的生活用品全都还给他留着，连房间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显然屋主做好了他随时会回来的准备。
　　“真累。”
　　家里依然是熟悉的摆设，徐清然走进屋里，直接松垮着身体瘫在沙发上。
　　沈廷煜的家，现在空无一人。
　　听说小天逸最近要考试，所以沈廷煜那天离开前就交代了让他先在沈天珩那里待着，等考试结束再接他回来。
　　白犬第一次来到这里，习惯性地在宅子范围晃悠。
　　闻一闻气息，试探有没有危险。
　　沈廷煜给徐清然倒了杯水，才走过去，就见他眯着眼说：“不想动。”
　　“要不你帮我洗澡吧。”
　　沈廷煜动作一顿。
　　逐渐习惯他的语出惊人，微笑道：“不行。”
　　“我可以在你下次出门时，给你当司机。”
　　“那你就不累了。”
　　徐清然发出了一声轻哼。
　　回家的第一天，俩人选择休息睡觉，补充路途消耗的精神力。
　　歇息够了，他们就在客厅里，捧着光板计划这几天的时间用来做什么。
　　然后接到了谢南钧的来电，急哄哄地问沈廷煜：“不是，我刚出完任务回来，就听说你发疯的事情……你人现在在哪儿？”
　　“在家。”沈廷煜从容不迫回答。
　　“等过几天我就去总部那里交罚款。”
　　虽然看不见谢南钧的表情，但在旁边听着的徐清然觉得，此时通讯对面的他肯定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就庆幸吧，只需要交罚款！”
　　“我听说穆子玥那个垃圾知道这件事后，各种找理由想把你再送进去恶塔一次。是管理层的人阻止……哦，还听说银龙的穆子羽跟他们阵营里的人力争半天，最后才判了你那么轻的惩罚。”
　　“你可长点心，别再让穆子玥抓到你把柄了。”
　　沈廷煜想起自己的精神池。
　　轻笑：“没关系，就算让他找到机会，他也弄不死我。”
　　徐清然还挺努力在帮他做修复的。
　　伤势养好了一大半，抑制剂现在的效用，好像又成功拉长到了半年。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好全。
　　穆子玥，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沈廷煜眼底滑过了一丝轻笑。
　　通讯器对面的谢南钧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后来得知徐清然也在，还问他俩什么时候过去找他吃顿饭。
　　徐清然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俩今晚就出发。”
　　“到你那里，一天时间就够了吧？正好，可以一起吃晚餐。”
　　谢南钧：“……真效率啊。想当初，跟沈廷煜约顿饭都得费好长的时间才约得上。”
　　“对了，我听说你也养了一只大狗！”谢南钧的语气陡然精神。
　　徐清然挑眉：“怎么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啊？要是是个女孩，还可以带来跟我家狗狗相个亲！”
　　谢南钧家里也养了一条狗，听描述，品种好像是只哈士奇。
　　徐清然看了眼体型恐怕比哈士奇要大几倍的白犬。
　　刚准备拒绝，身旁听见谢南钧这句话的沈廷煜就笑了一声，接道：“别想了，他家白犬已经有婚配对象了。”
　　谢南钧：“啊？”
　　“好吧，果然优质对象都是别人家的。”
　　“先不说了，我刚忙完回家，得好好休息一会儿明天才有精神应付你俩，再见再见。”
　　谢南钧风风火火的，通讯说来就来，说挂断就挂断。
　　徐清然把通讯器还给沈廷煜，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家狗子有对象了？”
　　沈廷煜说：“我记得之前在西城处理事情时，有听偷猎者提过他们是利用她的孩子来逼她进的陷阱，继而受伤捕获。既然有孩子，肯定就会有伴侣了？”
　　徐清然沉吟片刻，说：“但回天光山时，我没看见她的伴侣出现。”
　　“或许已经不在了？”再另寻新欢，也不是不可以。
　　沈廷煜视线缓缓从他身上移开。
　　在别处稍稍停顿，似是思考，然后才说：“北城的这种狼犬对待感情非常忠诚。”
　　“它们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哪怕对方死亡，也不会再寻找新的对象，只会带着那份思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徐清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不由得想起，梦里沈廷煜也去过北城，还跟他的白犬浅浅打过一次照面。
　　想到这里，徐清然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你懂的真多。”
　　沈廷煜的反应还挺自然，对着他弯了弯眼睛道：“不然，怎么能当你合格的男朋友呢？”
　　俩人聊完，准备收拾收拾出门去谢家。
　　结果沈廷煜那里一通突如其来的新通讯，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是苏闻旭打来的。
　　通知沈廷煜该回去配合他们的工作了，貌似是他们总司令发下来的命令。
　　大概是搞不到他，就只能通过给他塞工作来让自己心里好受点了。
　　就像以前，有事没事总爱命令他去恶塔巡视一样，想用这种原本轮不到他来操心的低级工作来羞辱他。
　　也就是沈廷煜格外能忍。
　　徐清然知道他在忍什么。
　　沈廷煜被喊去辅佐苏闻旭的那件事，也跟徐清安扯上点关系，所以徐清然倒没有太大的不满：“行吧，等你忙完再说。”
　　“记得多给我说一说徐清安的消息。”
　　沈廷煜：“……好。”
　　沈廷煜出去工作的几天，徐清然就继续他的锻炼日常。
　　期间还又收到银龙营那里发来的紧急召唤任务，要他帮忙到一些比较紧张的地区领军指挥行动。
　　徐清然便去了。
　　断断续续清扫了好几个地区，捷报频传，惹得银龙的子民天天喊好。
　　黑他的人又少了点。
　　比较有良心的黑子们说，没办法再下得去嘴和手，喷辛辛苦苦保卫国家的伟大军官。
　　徐清然接二连三的战绩，叫曾经怀疑过他能力的人也都慢慢相信与服气。
　　几轮下来，他在阵营的地位都快直逼陆诚，声望更是早就远超于他。如今，甚至可以被拿来跟对营的优秀人员沈廷煜作比较，为银龙营多了个他而自豪。
　　沈廷煜出任务的这段时间里，也一直有跟他保持联系。
　　很标准的日常汇报。
　　说他今天被拽去哪个酒吧酒店，都做了些什么。
　　穆子玥确实恨他，给他找了个离谱的工作。
　　——要他装同性爱好者，作为执法人员们的钩子进入那些场所，帮他们收集重要讯息。
　　徐清安就作为他的接引人，假装他是他们很熟的老顾客，慢慢博得那些内部成员的信任，方便进一步动作。
　　没多久，就有这样的消息在他们圈子里传开。
　　说：徐清安和沈廷煜好像搞一起了。
　　【沈廷煜：……以上，都是金翼营的计划，跟我没关系。】
　　这些事情，徐清然都是从沈廷煜这里听说的。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故意没回他。
　　此时的徐清然，正在去往天神某警察局的路上。
　　他查到了陈老板陈胜飞的动静，听说他最近才刚打完官司，确定要被送往恶塔教育。
　　决定在他被送走之前，去找他聊几句。
　　“徐上校，这边请。”
　　警署人员把他带到了审讯室。
　　双手双脚都被链子拷起来的陈胜飞，早已坐在里面等他。
　　只不过他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奇怪。
　　两眼呆滞，就那样微低着头呆呆盯着桌子，好像神智不太清醒的模样。
　　警员送他进去后，贴心替他带上门，退到审讯室外面。
　　徐清然走向陈胜飞，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咸不淡问：“陈胜飞，还记得我不？”
　　陈胜飞听到声音，茫然抬头。
　　脑子不怎么清醒地说：“对对……”
　　没一会儿，好像又真的想起他是谁了。
　　突然抱头挣扎：“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打你主意了不打你主意了！”
　　从总是鼻孔朝天，变成了现在的怂蛋子。
　　徐清然倒是没什么耐心应付他，直接就问：“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徐清安的事情。”
　　“你跟他，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这段时间，沈廷煜跟他透露过徐清安的不少事。
　　其中就包括他的人脉关系，以及他对那些夜场经营所的熟悉。
　　按沈廷煜的说法，他简直老练得比陈胜飞更像是这些场所的真正老板。
　　——哪怕他已经很努力在伪装，是个单纯的打工人。
　　然而徐清安这个名字，就像是陈胜飞内心深处的阴影。
　　才听到，整个人抱成一团疯狂发抖，抖动的幅度让徐清然怀疑他随时都会抽过去。
　　徐清然用精神力扫了他一下。
　　很快就发现，他精神池受过外力影响，变得有些紊乱。
　　徐清安的事情明显有猫腻。
　　他想了想，又往陈胜飞靠近了一些。
　　抬手用力抓在眼前人的头顶，眼底慢慢泛起精神力的辉光，用他的力量去调理了他精神池里的乱象。
　　这一弄，就是二十分钟。
　　等他把精神力收回，精神池里的精神力储备少了四分之一。
　　——真难搞。
　　得到精神梳理的陈胜飞，虽然还是有些恍恍惚惚，但眼神清明了许多。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在什么地方，抬了抬头，诧异道：“徐清然？”
　　徐清然单手插兜里，眼神冷冷淡淡的。
　　问他：“能正常说话了吧？”
　　“很好，我想知道你跟徐清安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陈胜飞那张油腻腻的脸扭曲得，五官全要挤在一起了。
　　他先是愤恨地握了握拳头，然后对徐清然说：“徐清安他才不是什么单纯无辜的孩子！”
　　“我夜场里的那些事，当年那些交易对象和人脉有些都是他帮我经营过来的，成了我给他的分成，不然他哪能有那么多闲钱去各种拉拢人心？”
　　“他做的坏事还少吗？”
　　陈胜飞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被控告的那些涉黄案件，那些人不都是他帮着送到我面前的么？”
　　徐清安还是个善妒的人。
　　只要周围或朋友圈子里出现了比他更好看，更能引起其他人注意的人，不论男女，他都会通过这种卑劣的方式把他们毁掉。
　　“……对，包括张红艳的那个女儿！”
　　“哈，亏她还那么信任徐清安，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徐清安把她推给我，还出卖了她灵印的位置，才能让我的人成功用上药剂！”
　　“也就你们徐家和陆诚才会把他当成单纯少男。”
　　徐清然心想，他知道徐清安不单纯。
　　只是没想到他内里竟然已经腐败成这个样子了。
　　陈胜飞说着还急眼了：“不能让他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我身上，他凭什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徐大少，求求你，帮我跟警察还有审讯官他们说，我要申诉！”
　　他还想抓住徐清然的手向他哀求，可是被躲开了。
　　徐清然眼神嫌弃。
　　徐清安虽然不单纯，但陈胜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事徐清安给他起了个头，他不也美滋滋接受了吗？
　　现在东窗事发，被徐清安联合穆子玥那里把他给出卖了，才想说这些话让自己好受点。
　　徐清然思考片刻，对他说：“那就看看你有多少诚意了。”
　　陈胜飞闻言，抬头与他对视。
　　徐清然道：“我现在在查徐清安。”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些产业，全被穆子玥安排给他接手管理了，现在是混得挺风生水起。”
　　陈胜飞听得震惊，怒骂：“不要脸的狗东西！”
　　“穆子玥……也是个过河拆桥的垃圾！”
　　陈胜飞说，他们夜场的地下经营，穆子玥都清楚。
　　甚至，他还是这些场所背后的最大投资者，有很多违禁药物都是他带进来的，通过这种方式蛊惑两营人员疯狂捞金，顺便在他们身上做实验。
　　确定药剂没问题，就会以特殊渠道外销国外。
　　凯安帝国私下放纵的人不少。
　　穆子玥还通过这种方式，拿捏住了那些人的把柄，让他们乖乖替他做事。
　　“我的……我们大部分的娱乐场所，还有特殊的地下楼层。”
　　“只有高级会员才能进去，和接触到那些东西。最底下的那层楼，里面……里面挺多违法的事情，你要是去查就一定会发现！这些，这些事情穆子玥和徐清安他们都知道！”
　　“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
　　徐清然听完，沉默了很久。
　　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陈胜飞听他语气平和向自己道谢，仿佛见到一丝光明，以为他会为此帮助自己。
　　下一秒，却见他拿出腰上的精神力枪，冰凉凉的枪口抵到了他额头边。
　　陈胜飞两颗眼珠子微微颤抖，又惊又怒地往侧边转移。
　　“但是，像你这种垃圾，还是永远混沌下去吧。”
　　徐清然凉薄地说完，毫不手软地对陈胜飞的精神池开了一枪。
　　脑袋好不容易正常了一些的陈胜飞，又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道震得精神池紊乱。
　　从椅子上摔倒在地，肥胖的身体像发羊癫疯那样疯狂抽动。
　　而开枪的人却拉过他的椅子，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坐了下来。
　　翘着腿，丧心病狂地欣赏着他受苦，也不喊人。
　　就那样看了很久。
　　直到陈胜飞痛得晕死过去。
　　他才遗憾这场戏的结束，起身往外走。
　　对门外看守的警员说：“陈胜飞受了点精神刺激，让他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好的。”
　　比起刚才送他进来时候的冷静，门外的警员现在都不敢正眼看他，唯唯诺诺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惧意。
　　审讯室里有监控。
　　徐清然从他们的反应里，猜出他们应该是已经在隔壁房见到了所有过程。
　　他轻声开口，平静询问：“我把人救好，问到了我想知道的事情，再让他恢复成一开始见我时的状态，没问题吧？”
　　小警员被他问得头皮发麻。
　　头压得更低了，疯狂左右摇动：“没问题，没问题！”
　　“本、本来就是罪名成立，要被送去恶塔的罪徒，上校……上校也没有额外给他造成伤害，是没问题的。”
　　徐清然这才笑了：“那就好。”
　　“谢谢你们的配合，我先走了。”
　　直到徐清然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守在外面的两个警员双腿才软了软，差点没站稳。
　　太恐怖了。
　　这就是银龙营传说中的那位徐上校吗？
　　明明是最好相处的D型，气场却像E型那样让人感到压力和恐惧。
　　同伴甩了甩头，推开审讯室的门后喊他：“把人弄醒，带回去牢房关押了。”
　　“不过这陈胜飞也是罪有应得。”
　　“做了多少恶心的龌龊事，害惨多少无辜少男少女，今天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大快人心……”
　　·
　　徐清然从警局出来时，还收到了徐清安发来的消息。
　　【气质果然是再怎么装扮都掩饰不了的东西呢，沈廷煜就跟哥哥你一样出众，明明已经努力扮丑了，还是总能吸引一堆人的注意。】
　　消息之后，还附带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主要人物都是沈廷煜，有通过远处拍摄，也有比较近的，还有他跟徐清安的合影。
　　徐清然没忍住点开放大，欣赏那个穿得跟他平时着装格外不同的男人。
　　他穿着贴合街头恶霸形象，比较张扬的服饰，眼瞳也用隐形眼镜遮住了原来的颜色，通过化妆技术稍微易了容。在那种昏昏暗暗光线混乱的地方里，不熟悉的话确实认不出他就是沈廷煜。
　　徐清安就坐在他旁边，像老朋友那样跟他合影。
　　周围好像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
　　心想，还挺听话。
　　徐清安在禁令得到调整后，也被喊回金翼的地区配合任务执行，这段时间偶尔也会跟他分享进度。
　　主要是知道他跟沈廷煜认识，所以来向他‘报备’，说是担心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误会了他这位小叔叔，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徐清安发来的信息风格，是这样的——
　　【哥，你未来小叔也太厉害了吧！单枪匹马干翻了十几个人，顺利帮苏警官他们拿下了目标人员！】
　　【[照片]哥哥，沈大将让我跟你报备一声，他今天真的只是来执行任务，绝对没有跟其他人乱搞关系！】
　　【忽然发现沈廷煜的演技真好哈哈，演那种人渣可真像！】
　　【哥你的小叔太帅啦，跟你一样帅气！真羡慕你以后去了沈家，可以天天盯着这种神颜！】
　　消息都是分不同时间段发送的，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有时候徐清然会配合回个表情，有时候假装很忙没空搭理。
　　徐清然看下来，只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徐清安极其羡慕他能够进入沈家，现在恨不得能成为他未来小婶婶，在辈分上能够压他一头。
　　系统问他：「宿主大大，你就不怕任务目标会像陆诚那样，真的着了这个小绿茶的道吗？」
　　「我真是受不了了！他这些话，简直茶气冲天！怎么敢的啊！」
　　徐清然说：“无所谓。”
　　“能被勾搭走的人，也没有强行留下来的必要。”
　　谈感情，遇到喜欢的他可以很投入。
　　当然，要是遭到了背叛，他也可以抽离得很彻底，并且会让对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惹了不该惹的人。
　　徐清然正在离开天神，回往天狼的路上。
　　闲着无聊，又翻了翻沈廷煜那边给他提过的人员名单。
　　按陈胜飞的说法，徐清安现在要帮忙对付的人员里，有他的人脉和老顾客？
　　而这东西，本来就是穆子玥在背后一手操控起来的，现在却这么积极配合军警的调查——这些被抓获的人员里，银龙方的人员他还能理解，但金翼人员同样也不少。
　　按理来说，穆子玥不应该这样主动去摧毁他经营起来的一切。
　　徐清然思考中，忽然想起那天谢南钧在通讯里跟沈廷煜吐槽过的话。
　　说是有金翼管理层力争，才保住沈廷煜。
　　不止这一次。
　　就像之前沈廷煜要辞职的时候，站出来帮他说话，向穆子玥抗议的人也不少。
　　徐清然顿时了悟。
　　穆子玥是想借这动作，把自己从幕后人员的嫌疑中摘除之余，趁机清理一些……不听他话的人员。
　　他从沈廷煜那里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想要抓住金翼营的权力，让阵营彻底成为他的一言堂。
　　不过，徐清安呢？
　　他们之间应该也有小交易，徐清安才会这么乐意配合他。难道就只是，把他从恶塔捞出来的条件？
　　徐清然眯了眯眼睛。
　　不对，穆子玥不是会只看上徐清安跟陈老板有过点关系，就直接拍定跟他合作的人。放徐清安出来跟他做交易，其中能让徐清安达成的目的，肯定也能给他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好处。
　　物质，或是精神上的利益。
　　直到两天后，徐清然回到翡星之前，又收到徐清安的消息。
　　【哥，怎么办？我好紧张。】
　　【今天按他们计划，我必须要假装跟沈廷煜是情侣关系，进去被举报的酒吧。】
　　【你的小叔叔那么厉害，我会不会不小心拖他后腿啊[对手指]】
　　徐清然盯着那几条消息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终于想通所有事情。
　　陈胜飞说过，徐清安是个嫉妒心很强很小心眼的人。
　　他最热衷做的，就是把身边所有比他优秀，比他更能获得旁人目光与注意的人毁掉。
　　所以，徐清安这段时间发的那些消息，如此这般茶言茶语的字眼都是故意的。
　　他有过一次从原主手里抢走男人的经验，知道什么样的话术能在不经意间挑起他的不安和愤怒。即便他不知道沈廷煜现在跟他已经是恋人关系，但想通过上位成他小婶婶的方式来让他感到威胁。
　　骗他上头，去插手他们的任务。
　　或者因为好奇，忍不住偷偷溜去他们的任务场所。
　　这样一来，徐清安就有可以毁掉他的机会了。
　　或许，他跟穆子玥协议好的事情里，就有这一点。穆子玥知道徐清安想弄他，而他又是他除了沈廷煜之外最憎恨的另一个人，肯定很乐意见到徐清安对付他。
　　于是给了徐清安辅佐他的这个机会。
　　系统听得迷迷糊糊：「好家伙，宿主大大你是怎么突然想明白的？」
　　徐清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又看了眼徐清安发给他的几条消息。
　　因为，他确实吃醋了。
　　察觉到这个情绪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徐清安这些天的作为想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
　　徐清然收到徐清安消息没多久，沈廷煜也给他发了。
　　跟徐清安说的大差不差。
　　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沈廷煜每次给他报备，都会跟他说具体地点。
　　可能是担心有什么意外情况，他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找他。
　　今晚去的那个据点，好像是个比较大的窝点。
　　苏闻旭他们盯着很久了，甚至派人潜进去过，却怎么都没找到去往深处的方法。
　　地址就在天狼系里的某颗星球上。
　　恰好，距离徐清然现在的坐标不远，一个小时内就能到。
　　徐清然嘴角轻勾。
　　那就，满足徐清安这个愿望好了。
　　·
　　“小哥哥，加个联系方式呗？”
　　光线昏暗的酒吧里。
　　背景正播放着爵士音乐，舞池里有好多人正在欢乐斗舞。
　　沈廷煜坐在角落，脸色冷淡得像随时能掉出冰碴子。
　　他今天的着装很儒雅，整体气质文质彬彬，头发梳得整齐，戴着金丝框眼镜——是个非常标准的斯文败类。
　　易了容没人认得出他的身份，沈廷煜不自觉又回到自己最真实的状态。
　　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格外冷漠烦躁，没有半点感情，却又偏偏能够让自己融入到这样的环境里，成为只单纯是来发泄的凶狠狩猎者。
　　面对又一个走到他旁边试图勾搭的人，他是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
　　交给坐在他边上，充当他今晚伴侣的徐清安去应付处理。
　　冷漠是真，烦躁也是真。
　　沈廷煜又点开手机，进入他跟徐清然的聊天界面。
　　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他的消息回复了。
　　突然能够理解，徐清然当初在他关机闯关期间，迟迟收不到消息是什么心情。
　　沈廷煜又低头看了一眼。
　　心道，小骗子，说好不生气。
　　他刚郁闷地把手机收起，酒吧入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靠近那里的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或人给吸引，纷纷将视线聚集到了同一个地方。
　　有打量，有欣赏，还有惊喜得乐开花的。
　　随即，就看见一道高挑的身影，在一堆目光的拥簇中慢步走了进来。
　　沈廷煜不经意抬眸。
　　却只一眼，就再无法将视线转移，甚至还有浅浅的震惊在他眼中缓慢晕开。
　　来人穿着一袭深色系的衣服。
　　身上还套着黑色的长外套，深色长裤，黑色的靴子，服装做工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最要紧的是他的气质很独特。
　　沉冷又张扬，清傲而又沉着稳重，带着一种凌人的气势，仿佛是天生站在顶端的强者。
　　只要出现，就要夺走全场大部分的目光。
　　他的头发颜色很黑，连眼睛也都是深色的。
　　耳朵上，还戴着银色的耳钉，清冷的眼神轻瞥时，被他视线轻扫过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呼。
　　除了气质，他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五官精致冷硬，酷帅得很。
　　被所有人注视的男人，视线不经意在沈廷煜身上掠过。
　　与他视线相触时，多停留了一秒，然后泛过了一丝清浅又戏谑的笑意。
　　沈廷煜下意识收紧了拳头。
　　就像对方能精准在人群中找到易容过的他，他也一样一眼就能把乔装打扮过的徐清然认出来。
　　最重要的是，徐清然现在这身装扮以及妆造过的脸。
　　乍看之下，和他灵魂记忆里另一个他的模样，很相似。
　　沈廷煜眸光微暗，喉结微动。
　　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说实话，他每次给徐清然报点，主要就是希望哪天他能忍不住过来找他。
　　……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徐清然明显又想搞事了。
　　穿得一身黑的男人，最后在距离沈廷煜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是一张宽敞的沙发椅。
　　才刚入座，就已经有人给他点好了饮料，免费送到他面前。
　　还有全场最漂亮，此前高傲得谁都看不上的年轻男生。
　　立刻就主动来到他身旁，看他的眼神勾人得像能够拉丝，问他：“小哥哥，你是一个人吗？”
　　“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聊聊天？”
　　徐清然轻笑。
　　声线压得挺有磁性。
　　抬手捏住那个小男生的下颌，用力把他往自己拉近些许后打量了一眼，扬嘴回道：“好啊，长这么好看，是我赚了。”
　　那双原本就生得多情的桃花眼，随意一眼，都能叫人沉溺在那深情之中。
　　周围传来了羡慕嫉妒的声音。
　　今天的徐清然在外形上是一点都不柔弱，仿佛彻底跟他灵魂真正的样子重叠。
　　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是许多人眼中非常宝贵又强大的‘1’。
　　内场，觊觎他这个香饽饽的人更多了。
　　恨不得他本性可以再禽兽一点，一次可以要好多人。
　　沈廷煜：“……”
　　现在很有杀人的欲望怎么办？


第89章 博弈
　　“苏队，这个人……我们需要盯着吗？”
　　与目标酒吧相隔几条街的出租房内，苏闻旭和他底下的小队，正在小屏幕前观察场所里的状况。
　　沈廷煜身上，戴着一种能够给苏闻旭他们这里传输影像的工具。
　　与传统摄像不同，它只是一小颗感应器，就藏在沈廷煜衣服的纽扣上。通过对光影的捕捉和感应，再将所取得的数据信息传输到连接的荧幕器具成像，达到摄影所展现的效果。
　　这是帝国还未对外宣发的工具。
　　目前，只供特殊调查组的军警人员使用。
　　苏闻旭盯着屏幕里，引起轰动的陌生男子。
　　顿了顿，回答：“……沈大将说是熟人，不用管。”
　　苏闻旭没有胆子关心沈廷煜的私生活。
　　他们目标，是画面中另一个角落里，正在喝酒的几位中年人。几人穿着典型上班族的西装，手边还提着公文包——要不是苏闻旭有他们真正的身份信息，确实也会以为他们只是加班后过来寻乐的普通人。
　　场内出现的新骚动，似乎更加方便了他们的动作。
　　趁乱中，有个服务人员来到他们桌子边，躬身对他们说了几句话。随后就见几人自然起身，拎着包有说有笑地跟着服务员离开。
　　苏闻旭立马调整了耳麦频道：“东面C组注意，C组目标已经行动了。”
　　吩咐完，他却仍是一脸发愁的表情。
　　这个地方他们已经跟了一段时间。
　　很清楚它有猫腻，每次逮住目标也会派人跟上，想直接掀个大的。偏偏每次人跟着就会消失，或是因为某些原因遭到阻拦，以及被当成可疑人士驱逐等等。
　　想到这里，苏闻旭又看了沈廷煜那里传来的画面一眼。
　　沈廷煜有徐清安的帮助倒是逐渐成了熟客，不知道还能演多久，希望可以早点帮他们套到秘密解决这个点。
　　酒吧内场。
　　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再次引起众人的注意。
　　仍是徐清然所在的位置。
　　面前的桌子被他一脚踹出两米远。空出来的地方，有个不小心被桌角勾到脚的男生，连人带手里的酒摔倒了。酒水洒了一地，摔碎的杯子碎片还不小心扎伤他的掌心和手臂。
　　手上的刺痛，下意识就让他湿了眼眶。
　　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沙发上的男人，似乎打算以这种方式获得他的疼惜。
　　可男人却丝毫不感到愧疚，漆黑的眼睛里更是透着漠然。
　　冷冰冰道：“我说了，我不想喝酒。”
　　围观群众——尤其是正在寻找目标的那些人，并没有被徐清然这高傲又凶冷的态度吓着。反而更乐于沉溺在他这种强势又凶狠的性格当中，完全不敢想象，跟他一起进行某种运动的话能有多刺激！
　　沈廷煜感受到了那样的氛围。
　　心里堵得慌。
　　男朋友太优秀，也很烦。
　　徐清安见他落在那嚣张男人身上的眼神，晦暗又愠怒，以为他是在为对方的张扬狂妄生气，担心他很可能会破坏他们任务计划。
　　便柔声抱怨：“搞那么大的阵仗，是表演型人格吧？”
　　“我看着也还好嘛，不如沈大将你好看呢……”
　　徐清安原本想通过这种方式，拍拍沈廷煜的马屁，收获点好感。
　　结果，却好像没拍到点上。
　　沈廷煜听到他的话，侧头看他时，眼神比被瞩目着的那个男人还要森寒可怖。
　　沉冷的声音，叫人听得背脊微凉：“少管别人，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
　　徐清安被他冷淡的态度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心里很是纳闷。
　　不都说沈廷煜是个很亲和的人吗？
　　而且，他在徐清然面前的态度也不是这样的，难道一切都是伪装？
　　陆诚以前就跟他提过一嘴。
　　说沈廷煜是个虚伪的人，当时他还不理解，现在……倒是明白了。
　　要不是想趁机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勾搭上沈家，成功压徐清然的身份一头，他才不想接触沈廷煜这种性格的人。
　　徐清安想完，又把目光放到那个黑衣男人所在的位置。
　　不过，他看的是男人身旁穿着酒红色衣服，阴柔却又不失英气的男生，借着喝水来掩饰眼底快要控制不住溢出的嫉妒。
　　骚里骚气的。
　　也不知道他人气高在什么地方。
　　年轻男生伸手在徐清然左肩拍了拍，轻蔑看向地板处眼神嫉恨的人，笑道：“场里人多，总是会有几个听不懂人话的。”
　　说着，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给我们上个水果盘。”
　　男生是这座酒吧里的常客，人称小齐。
　　因相貌出众，又很放得开玩得起，是特定群体中比较受欢迎的存在。据说他也挺有背景，在他们之间的地位和权力也就相对高一些。
　　很多人都对徐清然感兴趣想勾搭。
　　不过他们都清楚小齐的性子，被他主动看上的人，第一次体验肯定得留给他独享。试图跟他抢人的话，可能才走出酒吧大门，就会被拖走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这次，也只能先坐在旁边，羡慕嫉妒看着他成功把人拿下。
　　徐清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拿出来看了眼。
　　【沈廷煜：？】
　　徐清然倒映着屏幕光芒的眼睛里，滑过一丝笑意。
　　马上又关掉屏幕，当着沈廷煜的面，无视了他的消息。
　　沈廷煜：“……”
　　所以徐清然这几天就是故意不回他的。
　　「宿主大大，感觉攻略目标的眼睛都快把你烧成灰了。」
　　系统提醒道。
　　徐清然轻笑：“你不懂。”
　　“这叫情趣。”
　　系统：「……」
　　“你身上的肌肉好结实，抱起人来，肯定很有力吧？”搭在他左肩的手，稍稍往下滑了滑，“这么结实的身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徐清然回答得轻慢：“我的工作？”
　　“专业杀人，你信吗？”
　　小齐被他逗得乐呵，很配合地说：“当然信，你看起来确实很强大。”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怎么会找上我们这里的酒吧？”
　　谈话间，服务员把一个大盘子放在重新整理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盘子里是各种各样切好的水果，颜色鲜艳得很。
　　徐清然看了眼，语气不轻不重：“家里的男人惹我生气了。”
　　“正在考虑要不要跟他分手。”
　　系统：「……」
　　宿主拿的还是渣男剧本呢。
　　对于徐清然有对象这件事，酒吧里盯上徐清然的几个人并不在意。
　　他们想要的只是当下的享受，甚至如果能够成功把人抢到手，只会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耳朵格外灵敏的沈廷煜：“……”
　　他很在意。
　　小齐笑得两眼弯弯，格外好看。
　　趴在他身边对他说：“或许，你可以先试试其他的，说不定试完——就会有决定了呢？”
　　徐清然侧过头与他对视。
　　表情似笑非笑的。
　　“水果来了，我喂你吃。”小齐从果盘上抓了颗葡萄，动作暧昧地就要送到他嘴边。
　　却忽的被徐清然抓住了手腕，力道有些重，很快就在他娇嫩的皮肤上抓出了浅浅红印。
　　徐清然双手，今天都戴上了手套。
　　他用另一只手抽出小齐手指捏着的葡萄，在对方疑惑与诧异的注视中开口：“我想要你换另一种方式喂。”
　　说着，便将水果慢悠悠推到他嘴边。
　　小齐也是个懂事的，立马咬住，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勾人又妩媚。
　　徐清然无声轻笑。
　　下一秒，眼神一凛，抬手抓住了他的后脖子，动作强势地把人按住，自己则是低头朝对方慢慢靠近。
　　他们再次成为全场人的焦点。
　　来玩的，最喜欢的就是看乐子，纷纷环绕在他们周围起哄，连控制台那里的人都忍不住把光打到他们身上。
　　却在徐清然真咬住旁人嘴中叼着的葡萄之前，场内的另一道人影阔步推开人群，强行闯入灯光聚集之处。伸手一个用力，把那清傲的黑衣男人硬生生从椅子上抓了起来。
　　逼迫他站立着与自己对视。
　　好不容易挑起的乐趣突然被人打断，咬着葡萄的人儿很是不悦。
　　抬头见到闯入者时，下意识愣了愣。
　　——这位先生，他也认得。
　　本应该也是这场内的香饽饽，可惜是带着伴儿来的。不仅勾搭的人被拦截，也让许多物色猎物的人对他失去了兴趣。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没那么吸引他，所以他就没有对他出手。
　　所以，这个男人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正感到惊疑，就听见那位带着金框眼镜，冷淡又斯文的男人，对着手里抓住的人沉声说：“既然考虑换对象，那你看我行不行？”
　　酒吧里的围观群众们霎时哗然。
　　他们都认得这位戴眼镜的另一个大帅比，也记得他是有伴的。
　　这怎么回事？当场直接劈腿吗？这什么惊天巨瓜啊，也太刺激了！
　　而且，属性真的不会对冲吗？！
　　沙发椅上的小齐也一脸错愕。
　　心想，他们三个之间就算要抢，被抢的那个难道不应该是他才更合适？！
　　徐清然甩开被沈廷煜抓住的手。
　　先是挑了挑眉，然后伸手摘下他脸上的镜框，像欣赏艺术品那般打量着他的伪装。
　　摘下眼镜后的沈廷煜，看起来更加高冷了。
　　嘴唇抿成了直线，眼底藏着只有他才看得见的委屈和愤怒。
　　徐清然眸光微转，评价：“长得是还可……”
　　话还没说完，面前人忽的朝他走近了一步，似要动手。
　　他勾唇轻笑，没有轻易让他碰着自己，而是反手开始攻击。
　　于是原本好好的暧昧场合，忽然变成两个大男人的打斗。他们打起来是一个赛一个的凶，惊得沙发上的红衣男生起身退到围观人群的位置，生怕被无辜波及。
　　两个打斗技巧娴熟的人打起架来就是格外好看。
　　倒也没有打得太血腥，更像是通过简单的搏斗来对彼此能力的试探。
　　他们只过了几招就结束了。
　　因为沈廷煜这回好像是真被徐清然给惹恼了，几乎拿出了自己的真实能力，过程中还卑鄙地利用E型精神力的绝对压制削弱了徐清然的力量。
　　酒吧内场灯光杂乱。
　　旁观者们不知细节真相，只纷纷惊叹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斯文人，动起手来竟透着一股狠劲儿，丝毫不逊色于专业人士。
　　抓住了空隙，把被他看上的黑衣男人重新按回沙发。
　　椅子的高度偏矮。
　　沈廷煜弯下腰，在徐清然抬头时抬起一只腿，强行在他双腿之间撑出能够容下他的空间。眼神一暗，另一只手把人扣住后低头当着众人面用力吻住他。
　　他的身体如此宽大强壮，不自觉中形成了一种威压，把他扣住的人环在自己的气势里。
　　像极了划出地盘，不容许其他人入侵半分的凶恶猛兽。
　　被他笼罩着的男人却也不甘示弱。
　　戴着露指手套的手，用力抓住身上之人的后脖子，仰头回应的动作，除了沉溺享受，还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较量。
　　——是两个强势之徒，相互攻城略池不愿退让的碰撞。
　　张力十足，叫围观的一众人看得血脉喷张，起哄的叫声响彻整个酒吧，将平平无奇的一晚推向了高潮。
　　躲到人群前排的漂亮男生，低头看了眼手里捏着的葡萄。
　　没好气地把它塞进嘴里，独自吃掉。
　　市场本来就缺勇猛的进攻方，现在这两个天菜竟然还搞到了一起。
　　啧，烦死了，这还让他们怎么过日子？
　　另一边，角落站着的徐清安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滞。
　　旁边有个穿着紧身皮裤，细腰细腿的男生，双手抱在胸前，对着沈廷煜和徐清然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幸灾乐祸的：“哈。”
　　沈廷煜不打一声招呼就冲出去时，徐清安恰好在应付一位前来骚扰他们人。
　　“不好意思，他是我的对象。”徐清安微笑着傲然说出这句话。
　　刚想挽住沈廷煜的手臂与他假意恩爱，结果人还没抓住，他忽然就起身离开了。目标明确，径直走到目光聚焦的中心，抢人去了。
　　抢的还是他刚刚吐槽过的那个黑衣男人。
　　沈廷煜这样突然的举动，多少让徐清安有些下不来台。
　　旁边那个骚鸡一样的男生还不忘嘲笑补刀：“哦哟？你的男人不要你了耶？”
　　附近还有不少被他们拒绝过的人。
　　听到皮裤男生的讥讽，没忍住捂嘴发出了几声笑。
　　徐清安只觉得自己现在的脸颊，就跟被人扇了很多巴掌一样滚烫。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目光恨恨地放到正在激烈亲吻的两个男人身上，又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最终，目光逐渐惊恐。
　　等等，该不会，被沈廷煜抓着亲的那个男人……是徐清然？！
　　徐清安从对方进入他们视线起，就觉得他的身形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如今当头一棒，灵光一现，忽然有了这样的一个猜测。
　　越看，那人的身材跟徐清然是越相似！
　　察觉到徐清然身份的徐清安，并没有因为成功把人骗来而感到高兴。
　　只有满满的惊怒。
　　沈廷煜……沈廷煜和徐清然，竟然是这种关系？！
　　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只是因为同居，有侄媳妇和小叔叔这层关系在，加上强者之间的相互欣赏，所以感情才非常亲近。他光是想到自己如果能成功勾搭沈廷煜，成为徐清然的‘长辈’，就很兴奋。
　　可今晚这个真相，犹如晴天霹雳般将他砸得脑袋发懵。
　　嫉恨的怒火，更是达到巅峰。
　　……徐清然！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你？！
　　与此同时，苏闻旭他们所在的出租屋里。
　　沈廷煜身上传来的影像，现在只有一片黑暗。
　　但不妨碍他们在酒吧其他角落也塞了几个眼线，他们身上同样配有那个影像传输的工具。所以从他们的视角，很清晰地传回来了酒吧内正在上演的疯狂事件。
　　把苏闻旭看沉默了。
　　连带着周围的警员也跟着冒冷汗，不知道发现今晚秘密的他们，会不会被沈廷煜灭口。
　　“……苏队，这会影响我们的任务吗？”
　　寂静中，有人开口问道。
　　苏闻旭抬手捂着眼睛揉捏了几下。
　　半晌，才通过耳麦提醒沈廷煜：“……沈大哥，你应该还记得今晚的目的吧？”
　　对于今晚的事，他也受到了不小冲击。
　　沈廷煜刚刚给他回说这个人是他认识的对象，还以为是来凑热闹或辅佐进行任务而已，没想到——
　　是、是秘密情人吗？
　　酒吧内。
　　沈廷煜听见了苏闻旭的提醒。
　　他当然还记得，只不过他实在受不了徐清然的挑衅了。
　　俩人调情中又带着博弈的亲吻持续一段时间。
　　直到上方着装正经，一丝不苟的男人忽的皱了下眉。
　　下一秒，一个拳头狠狠揍在他脸上。
　　是被他按着亲了很久的人揍的。
　　揍完，用力把人推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因为踉跄而微微弯腰的男人。
　　头发梳得整齐的男人抬起头。
　　众人才发现，他唇瓣泛起了些微的鲜红，显然是被人狠狠咬破了嘴皮子。
　　他也不觉得难受。
　　冷着脸，拇指在唇瓣受伤的位置上用力擦过，擦掉了被咬出的血迹。直勾勾凝视着面前人的眼神，里面泛着还未褪去的情动和偏执的占有欲望。
　　被他看着的人问他：“想上我？”
　　旋即冷笑：“做梦。”
　　徐清然，对于承受方而言是他们渴求的天菜。
　　而对于异常强势的同属性者，就是想要狠狠征服的尤物。
　　这家酒吧还挺大。
　　纵向的，有好几个不同隔开的空间。
　　徐清然在这里被沈廷煜‘激怒’后，就离开往其他的空间去待着了。
　　群众们看了场好戏，还挺满足，散去前还纷纷朝沈廷煜投去同情的目光。
　　沈廷煜捡起被徐清然仍在椅子上的眼镜。
　　重新戴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神冰凉凉地摸着被咬过的地方。
　　心里委委屈屈。
　　小疯子，咬得真狠。
　　或许是他残留的眼神，侵略意思过重。
　　也可能是他刚才被拒绝的样子太可怜，没多久，忽然就有酒吧里的内部人员找到他。
　　对方穿得像个普通的酒吧客人。
　　在他身旁的空位置坐下，两只手臂展开着放到了椅背上，盯着前方似笑非笑问他：“没把人拿下手，很不甘心吗？”
　　沈廷煜一动不动，没搭理他。
　　心情看起来很阴郁。
　　对方也不害怕。
　　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我懂你们这种狩猎者的心思。”
　　“摧毁一个傲骨，确实很能满足你们的征服欲。不过，有时候对手太强大我们就不能硬碰硬。”
　　那人笑了笑：“得需要特殊‘工具’的辅佐才行。”
　　听到这里，戴着眼镜的男人终于侧头看他。
　　他转头回视，笑得有几分邪气：“怎么样？要试试吗？”
　　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只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眼底滑过一丝遭到羞辱后的愤恨与不甘。
　　前来游说的工作人员，双眼又弯了弯。
　　——那些东西，就要让这类人使用才有意思。
　　出租屋处。
　　原本还惴惴不安，对今晚任务不抱任何希望的苏闻旭等人，忽然发现沈廷煜身上传回来的影像有了变化。
　　他们屏住气息紧张地关注着他的动向，眼神逐渐转为惊喜。
　　另一边，徐清然换了个新地方后，又进入生人勿进模式。
　　要了杯饮料独自坐在角落，等待。
　　等什么呢？
　　当然是，等好玩的事情发生。
　　他手里拿着手机，无聊地抛接。
　　直到它发出收到信息后的震动感，他才停下动作，解锁屏幕。
　　【徐清安：哥！救救我！】
　　【徐清安：沈大将不知道去哪儿了，丢下我一个人，我……我感觉被人盯上了。】
　　【徐清安：我担心沈大将也出了事，我们执行任务的地点在XXXX……】
　　徐清然收到消息，便从位置上起身。
　　朝又一个试图过来的人露出婉拒的微笑后，慢悠悠回到他和沈廷煜刚刚待过的地方。
　　很‘巧’的，一眼就看见空间里无人在意角落，昏迷的徐清安被人带走的画面。
　　他被带走的方向，是可以通往隐蔽长廊的地方。
　　徐清然先是扫视了周围一圈。
　　没找到沈廷煜。
　　他抿了抿嘴，低调穿过人群跟上徐清安。
　　就那样跟踪了一路，从身边有其他客人经过，慢慢来到人烟稀少的地区。
　　最后，空寂的廊道上，只有剩下他们几个人的身影。
　　徐清然藏匿了气息，跟他们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直到看见他们把徐清安带进一个需要身份验证才能解锁的房间。
　　他靠在墙边，在外面又等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见到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
　　徐清安和其他几个都不见了。
　　工作人员正往他的方向缓慢靠近。
　　他耐心等待，直到对方来到他的攻击范围才对他发出攻击，并在对方成功发出声音和联系救兵之前把人放倒。从倒地的人身上摸出工作证后，离开前又往他胸前狠狠一踩。
　　把对方的肋骨踩断。
　　才捏着工作证，来到那扇门前，解锁。
　　门开了，是通往地下楼层的阶梯。
　　徐清然只看了一眼，就往下走去。
　　阶梯下来后，又是很长的一条走廊。
　　左右两边都有房门，门和门之间有个单向窗户。
　　所谓单向是指，外面的人可以清楚看见房间里的场景，而房里的人看不见外面发生的事。
　　这个时间点，空房占了一半。
　　另外一半，各色各样的事情都有，不是违法就是格外淫乱。
　　徐清然的视线毫无波澜地从那些场景上掠过。
　　目标明确，只想找到徐清安。
　　徐清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地下层的深处。
　　这里的房间，没了能够往里看的窗户。
　　直到他经过某一条走廊，身后路过的地方，忽然降下了一道安全门。
　　堵住他离开的路线。
　　“小兄弟，你跟踪我们一路了。”
　　徐清然转身盯着突然闭上的安全门时，身后方传来了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回身看去的同时，对方也指挥着工作人员抬出一个人，扔到地上问他：“或许，你是在找他？”
　　被粗暴丢在地板，昏迷不醒的男生，正是徐清安。
　　徐清然看了眼，回答：“不是。”
　　“我只是好奇下来逛一逛。”
　　问他话的，是个矮冬瓜。
　　身材微胖，鼻子下面留着一小戳的胡子——形象看得徐清然格外手痒。
　　对方在听见他回应后，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僵了一下。
　　提醒：“非工作人员带下来的人员，我们都要当做闯入者处理的哦。”
　　男人话音方落，左右两边的房间里便冲出了一群健壮的打手，将他团团包围。
　　显然是已经埋伏许久。
　　徐清然捏了捏肩膀。
　　好久没打架了，最近正愁没有人给他练练手。
　　窄小的空间里堵着几十个人。
　　没有能够给徐清然太大的发挥空间，能够依赖的许多技巧也不便发挥。以一敌众，一群人想碰到他，比在空旷的场地上打斗要容易许多。
　　尤其，酒吧禁止携带武器。
　　他身上没有刀和枪。
　　即便如此，徐清然还是没有一丝担忧。
　　视线粗略一扫，就能一击击中最近之人的死穴，以最快的速度更换着攻击目标。
　　期间，还有人试图用装了特殊药物的针扎他。
　　试图通过违禁药物，来削弱他的战斗能力。
　　奈何徐清然对针管这种东西有过重的心理阴影和防备，几乎已经是就算眼睛没看见，但只要它一旦出现在周围，身体都会下意识警觉的程度。
　　反应极快地抓住试图从他身后偷袭的人的手，冷笑着用力一掰，直接把那人的手腕给掰骨折了。
　　折断的骨头刺破了血肉，恐怖地暴露在周围人的视线里，痛得受害者大声哀嚎。
　　所有人都被徐清然骨子里透出的狠劲儿给惊着了，气势竟稍有退缩。
　　反倒是徐清然被他们的小人举动给彻底激怒，下手是越来越狠。精准找到命脉，手指配合精神力的威力，硬生生抓破目标的脖子把人给放倒。
　　不知不觉，埋伏他的人已经被放倒了一半。
　　留有胡子的矮个子男人，脸上笑容也逐渐消失。
　　不是说，这次的目标是个D型？有他这样的D型吗？？
　　谁家D型熟练开膛破肚的啊？
　　四五十个人，竟然都从他身上讨不到好。
　　只能在他身上划几刀，抓住之后，马上又会被他找到机会挣脱反杀。
　　混乱中，徐清安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前方背对他应付其他打手的徐清然，他的眼神逐渐冷漠，握紧了手里藏着的针筒。
　　徐清然抬脚，又踹飞了一个人。
　　眼前还有四五个手握锋利器具，朝他袭来的人。
　　他却是眼神一凛，转身稳稳抓住了试图袭向他脖子的那只手，上面还握着一支针。
　　徐清然捏得很用力，都能听见骨头正在被压缩的声响。
　　盯着眼前痛得表情扭曲的男生，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把人狠狠甩开后转身避开了朝他袭来的攻击。没有第一时间解决他们，而是精准揪出藏在他们之间，试图找机会袭向他手背的那个人。
　　徐清安猛地抬头。
　　对上了徐清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旋即又被砍在他身上的刀子惊着。
　　但他宁肯被刺伤，也不愿意松开抓住他的手。
　　还寒声问他：“徐清安，你真当我是傻子？”
　　他边说边拔出捅在他身上的刀器，抢走徐清安手里的针筒后把他用力踢飞，转身把刀子甩出去。
　　穿过了临近的几个人，精准投掷在他们身后远处那个留着八嘎胡子的男人眉心。
　　狠狠捅穿他的头颅。
　　直到倒地，他都仍是两眼惊愕与不可思议的状态。
　　像是在想，徐清然怎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精准锁定他的方位。
　　场上的人是越打越少。
　　到最后，横尸遍野。
　　徐清安不敢相信。
　　这些人，有小部分还是穆子玥调来的精英，为什么连徐清然都无法拿下？？
　　他非常了解徐清然。
　　明明在被宣布成为沈天逸未来婚配对象之前，徐清然都还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子。就算后来他精神池阶级有飞跃性的提升，但仅凭精神力压制也不可能斗得过拥有丰富打斗经验的精兵！
　　更何况他们部分的精神池阶级，也跟他一样高！
　　徐清安哆哆嗦嗦后退想要逃离时，已经处理完所有人的徐清然，浑身带血踩着满地的尸体，朝他步步靠近。
　　冷漠的姿态，步步充斥着威压。
　　短短几年时间而已。
　　就算徐清然真的在军部学习到了战斗技巧，那也不可能对这些少说十年以上经验的打手，展现出绝对的压制啊！
　　拼不过精神力就算了，连技巧都比不过徐清然，这算什么？！
　　徐清安很是不解。
　　可那些打手尚且无法对徐清然做什么，更别说他一个学医的了，只能乖乖被徐清然掐住脖子挣扎。
　　徐清然盯着他，突然就笑了。
　　说：“徐清安，现在想想，原来天真的是你啊。”
　　“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悔过？”
　　“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心软的人吗？”
　　徐清安被他掐得难受。
　　一只手趁他不注意，又偷偷在裤袋里摸索。
　　他怎么会不清楚。
　　跟了徐清然住一起那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当然清楚！
　　记忆中的徐清然除了不给他好脸色，其他方面都很单纯耿直。
　　虽然脾气不好，但实际上就是个纸老虎，只要欺负他的人装装可怜就会相信并且心软。明明都遭遇过同样手段的伤害，下一次还是会重新再坠入陷阱。
　　徐清然对着徐清安叹了口气。
　　然后在他拿出第二支针筒想再偷袭他之前，跟有预知似的，提前把他拦下。
　　成功再抢走第二支药剂。
　　徐清然垂视着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丝怜悯：“徐清安，你不了解我。”
　　“可我对你，却了解得很呢。”
　　说完这两句话，他忽然按着徐清安，强迫他翻了个身。
　　撩起他上衣，找到他位于肩胛骨处的灵印。
　　徐清然把粉嫩嫩的药剂提在眼前端详。
　　慢悠悠说：“让我猜猜，你想往我身上用什么。”
　　“应该是那种……会让人发情的迷幻剂吧？”
　　徐清然边说边自我肯定点点头：“说不定还有什么特殊效果，比如不解决就会慢慢影响精神池之类的。”
　　“毕竟你这么讨厌我，用在我身上的东西，肯定得是最狠的呢。”
　　徐清安在被他推起衣服的时候就开始惊慌挣扎，问他：“徐清然，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徐清然冷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徐清安，你不会以为你今天想这么搞我，我还能让你完好无损离开这个地方吧？”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就像你等着我上钩很久了一样。”
　　“我也期待这天，很久了呢。”
　　说完，就将手中其中一支药剂，对准徐清安后背的灵印注射了进去。
　　药剂注入的瞬间，似乎还挺痛苦。
　　徐清安双手在地上反抗地抓了抓，脚趾蜷缩着，嘴里怒骂：“徐清然，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
　　等药剂全打了进去，徐清然才露出圆满的笑容：“别紧张，你不是没少对其他人做这样的事吗？”
　　“既然你认为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今天就也亲自体验体验一下。”
　　说完，徐清然便站起身了。
　　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
　　没多久，趴在地上的徐清安就开始变得软绵无力。
　　整个人逐渐发红，露出痛苦的呻吟。
　　药剂效果跟徐清然想的差不多。
　　他心想，徐清安如果是抱着毁掉他的心态，肯定把‘人’也准备好了。
　　于是，就开始打探附近的房间。
　　直至来到长廊尾端。
　　倒数第二间房里，里面装着十多个身强体壮的大汉。
　　个个不是虎背熊腰就是肥头大耳，长相算不上优秀，从面相来看是好色之徒。他们好像也使用了特殊的药物，昏昏沉沉的，药效似乎正在慢慢起效。
　　目光往其中一侧的墙壁移去。
　　那里有一大面黑漆漆的镜子，看不见镜子后面的东西，不过材质和此前经过的那些单向窗户还挺像。
　　徐清然看了几秒，把视线重新放回眼前这些，徐清安给他准备的大礼身上。
　　嘴角扬起了阴寒的弧度。
　　然后回到走廊处，徐清安趴着的位置。
　　把他扛到肩上，一步一步朝那间‘惊喜房’靠近。
　　他把人扔了进去，还用刚刚捡来的工作证，从外面把门给锁上。
　　才又慢步走到紧挨着的隔壁房，把门刷开。
　　果不其然，跟他猜的一样。
　　这里是仅有隔壁间房一半大的小房间，坐在镜子前，可以看清隔壁房亮灯后的所有情景。而此时此刻，那面镜子前被人架了一台摄影机，对准房间里拍摄。
　　徐清然拉开摄影机后方的椅子，坐了下来。
　　确认了它的开启与录制状态，就像看电影那般，跟着它一起目睹隔壁房逐渐变得灼热的场景。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没忍住抬手捂住眼睛，低头愉悦地笑出了声：“哈哈。”
　　——徐清安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今天这些东西，最后会是给他准备的吧？
　　好戏开始之时，徐清然取出口袋里，他从徐清安那里没收的第二支备用药剂。
　　放在掌心，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第90章 会谈插曲
　　徐清然的恢复能力比其他精神力者更要强上几倍，甚至休息不移动时，伤口恢复得更快。
　　所以，收到沈廷煜的通知前，他干脆在小房间里小憩。
　　系统就比较惨了，因为暴露在宿主面前的和谐画面，只能暂时被强制跟外界屏蔽。
　　徐清然这一歇就过了很久。
　　他在地下层的一角，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沈廷煜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无视了另一间房正在进行的事情，低头接通：“嗯？”
　　沈廷煜听见他稍显疲惫的声音，关心道：“你还好吗？”
　　“还好。”徐清然看了眼地面他进来时落下的血迹，浅笑补充，“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手机对面沉默了。
　　徐清然问他：“怎么那么久？”
　　沈廷煜声音听起来也挺心累：“说来话长。”
　　听说，这个酒吧据点背后是由金翼的一位政务官员背地掌控，对方内部有人，提前收到了点风声。
　　虽然沈廷煜误打误撞混了进去，引着苏闻旭他们找到路线，立马封锁酒吧冲了进去。但对方早有防备，听那阵仗比徐清然一个人在这里遭遇的埋伏要大多了。
　　装备齐全，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色武器与防装。
　　大概是大部分的打手都聚集在那里了，与军警队拉扯了好久。最后发现有点打不过，就以自损的方式把地方给炸了。威力挺强，连在另一边处理事情的沈廷煜和那边的人都遭到波及。
　　除了沈廷煜这个逆天E型，大部分人都受伤了。
　　包括苏闻旭和他的队员，所以酒吧现在里乱糟糟的。
　　负责观察情况的人员第一时间联系了附近的支援队，现在整个酒吧处于封锁状态。沈廷煜找了一圈没找到徐清然，才想起打电话联系。
　　徐清然看了眼摄影机的录制时间。
　　几个小时的素材，基本够用了。
　　他跟沈廷煜说：“你在我刚才咬你的地方等我。”
　　“这里路线比较复杂，而且还有屏蔽装置，我没法给你发定位信息。”
　　沈廷煜此时正在涉事酒吧的门外。
　　里面的人群已经被疏散了，赶来的支援队也在周围拉起了警戒条。围观的好事者们都被拦在外面，医护人员正忙碌地将受到波及的人员从酒吧里扛到救护车上。
　　沈廷煜握着手机的手，动了动。
　　温声回道：“好。”
　　徐清然从昏黑的长廊里出来时，不久前还热闹得很的酒吧已人去楼空。
　　场面比他和沈廷煜刚才打架的时候更加混乱了，桌椅在人们逃亡途中被掀翻在地，酒水饮料还有杯子的碎片，铺了满地。唯独他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还在原地，上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人。
　　靴子在碎片上踩过时发出了声响。
　　男人就坐在那里，眸光沉静地看着他步步走向自己。
　　徐清然对他说：“沈廷煜，你这副装扮，真是我这段时间收到的照片里，最好看的一次。”
　　“就喜欢你这看起来仪表堂堂，但会在床上不当人的气质。”
　　沈廷煜难得没有被他轻挑的语气逗笑。
　　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眼，对他说：“过来。”
　　语气很克制。
　　徐清然看在‘命令’他的人是沈廷煜的份上，听话照做。
　　才走到他面前，就被他抬手勾着他往怀里拉去。动作很轻，小心翼翼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像只失落的大狗把头压低靠在他肩膀的位置。
　　好像是在无声心疼着他身上的伤。
　　屋外，是纷乱的喧闹声与一阵接一阵的救护车鸣笛。
　　酒吧里，这处无人的空间安静得恍若两个世界。
　　良久之后，徐清然才对他说：“放心吧。”
　　“我时刻谨记自己是有对象的男人了，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徐清安那点小伎俩，伤不着我。”
　　沈廷煜的手往下缓缓挪去。
　　握住他双手，覆盖在他灵印上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几下。
　　问他：“徐清安人呢？弄死了吗？”
　　徐清然挑眉：“没有，不过给他安排了个比死还要折磨的事情。”
　　“我想想……酒吧里需要抓捕的人员，都已经带走了吗？这地方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处理？”
　　沈廷煜不明所以：“算是吧。”
　　“地点的话，苏闻旭的副队等下应该就会带人进来搜查，查找遗漏和收集证据，充公违禁品。”
　　“啊。”徐清然弯着眼睛，笑得像狡诈的狐狸，“那就不管他。”
　　他拿起口袋里的记忆芯片，对沈廷煜说：“回家给你看个好东西。”
　　沈廷煜见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又问他：“所以，我亲爱的男朋友，你消气了吗？”
　　话题，好像又回到他们之前似真似假的博弈。
　　徐清然理直气壮对他说：“我没生气。”
　　又在沈廷煜质疑之前，补充：“我只是，有点吃醋了而已。”
　　于是，到最后真正被一句话哄开心的人成了沈廷煜。
　　徐清然没忍住捏了他脸颊一下，问他：“你是金翼营的大将，能不能值钱点？”
　　沈廷煜：“值钱的没对象。”
　　沉闷的氛围，在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中逐渐缓和。
　　又待了一会儿，才双双走出酒吧。
　　屋外，苏闻旭的副队正在跟搜查的小队核对事项。
　　见沈廷煜带着他出来，先是茫然一瞬，才从前者口中简略了解他的身份。
　　嗯，就是作为沈廷煜熟人的身份。
　　或许是怕有影响，沈廷煜没有把他真实身份信息说出去。
　　“哦哦，了解，这次就辛苦二位了。”副队没有怀疑，态度极好地送他们离开。
　　这次行动，暂时告一段落。
　　事情闹得有点大，当天就上了新闻和热搜。全网都在讨论，帝国警方又趁机宣传了一波警惕违禁物品的安全普及，顺便通报批评了涉及人员。
　　徐清然被沈廷煜接回家时，路上也在吃瓜。
　　主要是，想找找他想知道的一些信息。
　　刷着，他还笑眯眯感叹：“我终于也可以成为吃瓜路人了。”
　　难得在这种大爆事件上，没有任何的牵扯关系。
　　徐清然上网搜查，主要是想找找从徐清安身上扒下来的药剂相关的资料。
　　他在警方官网发布的违禁药物列表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
　　M药剂。
　　专门针对承受方研发的催情药剂，仅能通过将其注射在目标灵印上触发药效。其药物成分包含能够诱发灵魂波动的特殊药品，以此向目标发出需要得到安抚的信号，继而刺激目标后庭变得敏感与瘙痒难耐。又借助药剂中的迷幻成分，使得目标意识涣散，降低自主与自控能力，迫其凭借本能找寻安慰。
　　徐清然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大为震撼。
　　凯安帝国的风气，真特么开放，竟然可以这么直白描述。
　　往下继续。
　　此类药物同时存在强制需求。
　　如果情况无法得到缓解，灵魂将会持续产生动荡。若目标强行抵抗，极可能还会因为精神意识在池子不稳定情况下的冲击，导致精神池或灵魂精神受损。
　　因M药剂的解药尚在紧急研发中，在此呼吁各位民众要保护好自己，提高警惕。防人之心不可无，请勿将自己的灵印位置透露给其他人知晓，以免悲剧的发生。
　　徐清然查完，退出了官网。
　　然后又默默坐在位置上出神。
　　他受了伤，沈廷煜接手了开车的工作。
　　没发现他的异常，只当他是因为受伤影响不想说话。
　　徐清然现在也确实没有聊天的欲望。
　　心情凝重思考许久，等沈廷煜再看他时，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就是不知道，网络上的事件，在他们回家时又爆发了新一轮讨论。
　　起因是，有恰好在事发现场参与部分事件的网友，出来添油加醋。
　　为了自证，他们一般还会带上当晚录下的视频和拍摄的照片。这群人里，有人就发出了沈廷煜闯进人群抢人，然后把人按在椅子上亲了一个世纪的视频。
　　确实，沈廷煜的伪装很好，本不应该有人会知道他的身份。
　　巧就巧在他那天作为执法人员之一，曾在事发后的现场进出。当时就有人围观群众注意到他这优秀的身材和气质，拍下照片疯狂艾特金翼的警方官号询问他的资料。
　　而金翼营的警方人员也认为沈廷煜的身份，早在事件进行时就已经暴露。
　　见那么多迷弟迷妹疯狂艾特想要找人，就披着官号下场亲自解释：“这人其实就是沈大将，他这次是作为伪装人员来配合协助我们的调查。感谢沈大将，他也辛苦了[玫瑰]。”
　　群众瞬间哗然。
　　原本事情发展到这里都还挺好，直到那个录像流出，网友们雪亮的眼睛认出那人就是经过伪装的沈廷煜。
　　于是，舆论瞬间爆炸。
　　【……等等，这应该也是任务计划的一环，吧？】
　　【妈耶，那沈大将为了任务牺牲也太大了！】
　　【不至于，估计是借位？】
　　【前面的姐妹，你去热词广场搜一搜，那里还有人放出了不同的拍摄视角。已经确定了，没有借位，是真亲，而且还亲得贼带感……】
　　【啊啊啊啊我也刷到了！只有我觉得另一位小哥哥也很绝吗？虽然只能看到他侧颜和大致身型，但总觉得气质气势什么的完全不输给沈大将啊！如果他也是内线人员，我也想要他的资料！！】
　　【我有小道消息！听说跟沈大将接吻的那个小哥哥，不是军警那里派来配合的工作人员，沈大将说是他的一位熟人朋友！！别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有内部人员给我透露消息！】
　　【救命，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更加好嗑，更加可以大胆开嗑了？！】
　　【不知名的‘熟人’，翻译出来不就是秘密情人嘛！】
　　【所以我们的沈大将有对象了吗？？】
　　【QAQ作为沈大将的迷妹，我又高兴又难过是怎么回事？】
　　【今天应该有无数仰慕沈大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要心碎了hhhh！】
　　这样的猜测和言论一爆发，沈廷煜在各个社交平台上的账号通知和私信，瞬间爆表。
　　所有人都在艾特他问话，希望他能出来给个解释。鉴于这空降的事件过于炸裂与惊人，事情在发酵了几天后不仅没得到平息，还因为沈廷煜本人迟迟没出来回应越演越烈。
　　直到这个时候，大众才意识到沈廷煜的国民度以及人气值是有多恐怖，就连偏远地区的子民都没有不知道他的。
　　好几个平台甚至抵不住几百亿网民的压力，接连崩溃。
　　惹得相关部门人员，不得不连夜打电话给沈廷煜，希望他能出来回应一下事件。
　　沈廷煜被迫开直播的时候，正是半夜。
　　他当时还在卧室跟徐清然睡觉，是通讯打得太紧急，他才不得不爬起来接通。倒是他动静这么大，身旁的徐清然都没被吵醒，看样子这趟出去确实把他狠狠累着了。
　　沈廷煜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去到书房。
　　不过没有登陆自己的小行星，而是用了徐清然的，还登了他的直播账号。
　　——主要他的直播号绑定金翼军部太多东西，这个点开播指不定会把各大分部的值班人员给吓着。而且，他只是想回应自己的私事，不太方便用绑定军部的官号。
　　于是，徐清然的夜猫子粉丝们惊见他在奇怪的时间开直播，纷纷赶来时，却在里面见到了沈廷煜。
　　直播间前几秒的死寂，仿佛与几年前，沈廷煜的粉丝们在他直播间见到徐清然的时候重叠。
　　然后，才有第一个发弹幕的人：
　　【？】
　　【是我进错直播间了吗？】
　　第一个人说话后，就跟了一大堆。
　　各种疑问和疑惑瞬间飘满屏。
　　有同时是徐清然和沈廷煜粉丝的人绷不住了。
　　说：
　　【……绝了，从来没想过，会再经历这么相似的场景和冲击。】
　　【前面有历史经历的+1】
　　【离谱的是，涉事人员还进行了镜像对换。】
　　沈廷煜微笑着解释了自己出现在徐清然直播间的原因。
　　徐清然的粉丝们经历过大风大浪，情绪还挺稳定，接受度也很高，表示理解。
　　但下一秒，在意识到沈廷煜是来对自己这段时间绯闻进行回应时，心脏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大半夜跟小疯子在一起，又用小疯子的直播账号，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直播间的人数直线上升。
　　有许多沈廷煜的粉丝以及金翼吃瓜群众，闻讯赶来。
　　沈廷煜安静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直播间的人数差不多翻了个倍。
　　紧接着，他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是的，我有男朋友了。”
　　【！！！】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一上来就直接开大！】
　　【只能说不愧是沈大将，就是雷厉风行。】
　　直播间里一起围观吃瓜的i疯们，此时此刻格外担心。
　　真害怕沈廷煜下一秒要说那个人就是徐清然——这不得被人骂死？
　　好在，沈廷煜并没有这么说。
　　他只说：“我们的感情还算稳定，只不过目前有各自的事情需要专注忙碌，暂时还没有公开的打算。”
　　沈廷煜提到自家男朋友，眼底尽是宠溺又温柔的笑意。
　　苏得网友们纷纷嗷嗷大叫。
　　他微笑道：“谢谢大家关心，我不希望我们的平静生活受到影响，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们足够的空间，不追查和打扰。”
　　“等合适的时机到了，自然会向大家公开。”
　　停顿半晌，他又补充：“请大家放心。”
　　“我和我的男朋友，是正当的交往关系，不存在违背道德或相关法律的行为。”
　　最后这句话一出，i疯们瞬间放心了。
　　很好，有沈廷煜这句话的保证，就能确定对象不是他们的小疯子了！
　　他们甚至对沈廷煜这简短，却又面面俱到的回应感到很满意。
　　说得明明白白，小黑子们想找机会抹黑都不行呢。
　　沈廷煜简单回应完，就下了直播。
　　很快的，各种录屏和截图就传遍全网。
　　#沈廷煜回应#
　　#沈廷煜神秘男友#
　　这样的词条，很快就飞上热搜。
　　还是在大半夜，没什么人的情况下。
　　白天的时候，词条直接爆了。
　　平台免不了又要几度崩溃，但程序员们这回只能咬咬牙再加班。
　　毕竟事情起码现在有了回应，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热度就会下去了。
　　沈廷煜一觉醒来，看见手机已经被各方人员的消息轰炸。
　　其中给他发最多消息的人，就是谢南钧。
　　先是问号和惊叹号刷了几十条。
　　然后是各种吐槽和质问。
　　【？？】
　　【卧槽？！】
　　【什么东西？】
　　【我的朋友，我差点被你送进医院。】
　　【当时知道那个在夜店跟人家亲吻，吻得那么激烈好像要把人给吃掉的禽兽是你时，我已经受到一次惊吓了。你踏马，结果现在还直接直播回应你有男朋友？？视频里的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
　　【我看他们说那是你认识多年的老熟人！】
　　【我也跟你认识那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长那样的老朋友？再说了，就他这性格长相，真要是跟你认识多年，我肯定也认识啊！】
　　【你的回应到底只是为了应付网友还是发自肺腑的啊？】
　　【我真的很好奇！你快告诉我，老子快被你急死了！】
　　几个小时后。
　　【谢南钧：狗比你快说话啊！！！】
　　沈廷煜坐在床边，慢悠悠敲了几个字。
　　【刚醒。】
　　【是真的。】
　　【谢南钧：呆滞.jpg】
　　【谢南钧：……在一起多久了？】
　　【几年了吧。】
　　【谢南钧：？？？】
　　他以为沈廷煜最多最多要跟他说几个月！而且交往几个月还不让他这个好朋友知道已经属于很过分了，结果他竟然敢说几年？！
　　靠。
　　几年了，他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谢南钧：你骗人。】
　　【谢南钧：真这么亲密的对象，我不可能几年都没发现！】
　　沈廷煜回了他一个微笑。
　　没忍心直言是他傻。
　　同样来问他的，还有沈天珩。
　　不过不像其他震惊的人，而是试探性问：“是他？”
　　沈廷煜回过去一个字：“是。”
　　这个他，指的就是徐清然。
　　沈天珩作为沈家内部人员，早就知道徐清然已经跟沈家这里结束和沈天逸的婚约。又想着沈廷煜跟徐清然平时的关系那么好，轻易就猜到了沈廷煜的神秘对象。
　　沈天珩没有很惊讶。
　　一分钟后，给他发回来一条消息。
　　【沈天珩：[OK]】
　　沈廷煜处理了好一会儿的消息。
　　等把重要人员都回完，才回头理了理徐清然微乱的头发，起身离开了卧室。
　　徐清然比沈廷煜多睡了一个小时。
　　醒来后又在舒服的大床上蜷缩了一会儿，才慢悠悠抓起手机。
　　他的手机消息倒是没沈廷煜来得多。
　　不过收到了奇奇怪怪的。
　　比如谢南依，第一句就问他——
　　【你准备跟沈廷煜公开了？】
　　看得徐清然一脸懵。
　　直到上网吃了瓜，才知道他休息的这几天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他还把沈廷煜半夜用他直播账号回应的视频剪辑给看完了。
　　倒也算不上公开，这个回应也挺让人满意。
　　他回了谢南依：“迟早要的。”
　　徐清然的性子，他把帝国最优秀的另一个男人给拿下了，这件事以后肯定要大宣特宣。
　　——绝不允许，网友们不知道跟沈廷煜谈对象的人是他。
　　给他发消息的还有沈天珩。
　　倒是跟沈廷煜的回应事件没什么关系。
　　【沈天珩：大少啊，站在商业角度我对你管理的天龙很有投资兴趣。我跟沈家那里商讨过了，爷爷也觉得可行，你看我们找个时间谈一谈商务方面的合作？】
　　徐清然挑眉。
　　这投资邀请也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能对天龙系发展有益处的请求，他当然不介意。
　　【你想把你们沈家商业版图拓展到天龙？不是不行，不过这样就需要和银龙的莫家进行合作与利益分配的讨论，你确定沈家真的没问题吗？】
　　【沈天珩：没问题。】
　　【沈天珩：只要小叔没问题，整个沈家就没问题。正好天逸已经考完试了，这周末我会跟他一起去小叔家，到时候再跟你详细讨论。】
　　【好。】
　　徐清然洗漱完下楼的时候，沈廷煜已经做好了早餐。
　　他走进厨房接了杯水，穿着睡衣，边喝边靠在旁边默默看他把食物端到餐桌上。
　　沈廷煜察觉到他探究的眼神，失笑问：“怎么了吗？”
　　徐清然：“没怎么，就是觉得你天天给我做饭的样子特别帅。”
　　沈廷煜把最后一盘饺子放下后，走到徐清然面前抽走他握着的空杯子，放到旁边的平台上。
　　旋即伸手轻轻掐住他的后腰，抱着他说：“我发现了，你对愿意给你食物吃的人有滤镜。以后要是跑出另一个天天给你做饭的，你会不会被拐跑？”
　　徐清然微微仰头：“沈廷煜，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
　　“没办法，想把你从我这里抢走的人不少。”沈廷煜莞尔，“我总得要提前担心。”
　　徐清然轻笑：“是吗？”
　　“我记得有的人以前不是这样的。”作为记仇的性子，就是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个时间点，想起来就开始清算，“不是曾经有人信誓旦旦说，对我这种人没兴趣？”
　　“不是讨厌得，恨不得把我杀死吗？”
　　“还有唔……”
　　未完的抱怨被眼前人强势吞下。
　　徐清然挑眉抬眸，沈廷煜离开时还不要脸地对他说：“对你说出这种话的人，肯定是个傻子。”
　　——有些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掐在他后腰上的手暧昧地摩挲着，不知觉中挑起他衣服，与他肌肤相触。
　　徐清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在敞亮的厨房里抬头回应着他。
　　直至情到深处，沈廷煜的眼神逐渐又有了变化。
　　有别于最开始的迟疑，他把他环在怀中，在他耳边低声问：“那天在碧水山庄的事情，能在这里再试一次吗？”
　　徐清然听着他乖巧的询问，气笑了。
　　漫不经心把人推开：“你说什么？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刚要从沈廷煜的精神域场里溜走，又被他捞了回来。
　　那次酒吧以后，知道E型精神力的绝对压制对他也有效的沈廷煜，似乎尝到了甜头。
　　故技重施，霸道地不让他离开，诱哄着他进行他想要的事。
　　俩人又在厨房里厮混了一早上。
　　弄完，就干脆去洗了个澡，才重新回来吃东西。
　　早餐瞬间变成午餐。
　　徐清然下午给自己弄点下午茶的时候，还短暂开了一下直播。
　　果不其然，有很多好事者跑到他直播间，各种问话。
　　【大少大少，你知道沈大将有秘密男友的事吗？】
　　“知道。”
　　【那徐上校，你有没有见过沈大将的男友呀？】
　　“见过。”
　　【小疯子！自己一个人吃那么好是吧？快给我们发发粉丝福利，有没有什么是可以稍微透露一下的？比如对方的工作、家境背景之类的？我们还没见过他正脸，他长得好不好看！】
　　徐清然见到这几个问题，思考了好一会儿。
　　笑得意味不明：“其他的都不能说，但关于好不好看这点——嗯，他长得跟我一样好看。”
　　单纯的网友们没听出他话中深意。
　　还纷纷感叹：“羡慕死沈家了，小的有徐大少，大的有跟徐大少一样好看的对象！这是什么运气啊！”
　　徐清然但笑不语。
　　·
　　酒吧的事件之后，因苏闻旭和诸多警员都受了伤，外加现在各个场所对调查小组都有所防备，调查的事只能暂时先到这里。而沈廷煜伪装当线人的身份又已经被大众发现，无法再继续参与这项行动。
　　这大概是这整个事件里，最庆幸的事。
　　周末。
　　沈天珩带着沈天逸和宋嫂回到沈廷煜的家。
　　宋嫂许久没见到他，一个劲儿在说他瘦了，说他肯定在天龙吃了不少苦。
　　徐清然笑说他这一个半月都是沈廷煜在照顾的，如果没有长胖，肯定是他没把他养好。
　　至于沈天逸。
　　小孩上了几年的小学，除了身高稍微长高了那么一点点，其他地方好像都没什么变化，性格也还跟之前一样傻里傻气，耿直好欺负。
　　一见面就没忍住扑上来，抱着他哭得满脸泪痕：“太过分了，小叔以前出差都没你离开那么久！”
　　徐清然嫌弃地把他推开：“别把鼻涕沾我身上。”
　　沈天逸呜哇一声哭得更凶了：“清然哥哥你还嫌弃我！”
　　徐清然：“这是你第一天发现的事吗？”
　　沈天逸：“……”
　　他委屈地撇了撇嘴，忽然发现家里多了一只白色的大狗。
　　又不哭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清然哥哥，这是你的狗狗吗？”
　　“对。”
　　“小心一点，它专门吃小孩。”
　　刚想好奇去看看的沈天逸：“……”
　　听懂自家主子在胡说八道抹黑自己的白犬：“……”
　　全场尽兴了的只有徐清然。
　　宋嫂一回来又包揽了做饭的活儿。
　　当晚给他们做了一堆的菜，多得沈廷煜家的饭桌都快放不下，这架势就差没给他们弄满汉全席了。恰好谢南钧来访，被他们强行留下来一起帮忙吃晚餐。
　　晚饭后，大家各忙各的。
　　同样有点一根筋的谢南钧今晚原本是想来狙击沈廷煜传说中的对象，结果一来发现家里就他们几个，顿时大失所望，只能不断找机会从沈廷煜嘴里套话，从客厅一路追到书房。
　　然后被沈廷煜拉着一起开始讨论公事。
　　徐清然则是和沈天珩，在他的卧房跟莫成非进行了远程会议。
　　他在沈天珩给他提出想法的时候就给莫成非拨了道通讯。
　　冷傲的莫成非，一开始听见要跟金翼营合作，把利益跟他们共享时是有些抗拒的。毕竟受到穆子玥影响，他也连带着很不喜欢金翼营的人。
　　尤其沈家某些商业品牌，还跟他莫家存在竞争关系。
　　莫成非记得他的婚约，还说：“那小孩毛都还没长齐，你跟他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然后徐清然说：“莫叔叔，你说得对。”
　　“所以我现在跟他小叔，也就是沈廷煜在一起了。”
　　莫成非：“……？”
　　于是，只能拉下脸表示愿意给沈天珩跟他商谈的一次机会。
　　商业相关的事情徐清然一概不知，所以也只是把笔电交给沈天珩让他跟莫成非自己聊。
　　沈天珩不愧是能被沈廷煜看好成为他们沈家下一任继承人的对象。
　　不仅是在面对莫成非这种大佬也能保持冷静与沉着，可以与他来回拉扯，情绪什么的也特别稳定。无论是莫成非在初会谈时候的不善态度，或是阴阳怪气故意刁难，他始终都保持着晚辈该有的礼貌与和气，同时也兼顾了底线和底气。
　　他似乎还在见莫成非之前，对他和莫家底下的产业做了充分的调查。
　　不管莫成非抛出什么样的难题都能接，甚至还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反正徐清然在旁边偶尔听着，觉得他提出的条件和谈的协作都挺不错。
　　两个小时之后，俩人才结束线上会议。
　　沈天珩跟他说：“莫家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徐清然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比较意外的是，莫成非在谈话结束后还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沈廷煜这位大侄子……哼，也还行吧，起码是个有脑袋的。沈家给出的诚意也不错，多个沈家，确实能加速推动天龙的发展。”
　　徐清然挑眉。
　　能让莫成非这种傲娇老霸总主动发消息，还拿出他最高的评价‘还行’，证明他对沈天珩有一定程度上的认可啊。
　　“不过我可警告你，将来要是跟沈廷煜闹掰了，别才到我这里哭着要我收回决定！”
　　徐清然跟他说：“放心，不会。”
　　“沈廷煜只有跟我携手走一辈子，以及被我弄死，这两个人生结局可选。”
　　莫成非：“……”
　　突然想敬沈廷煜这位勇士。
　　不意外，谢南钧最后被沈廷煜的公务事忽悠得忘了他今晚来访的真正目的。
　　回程已经进行大半才想起来，发了一堆消息怒斥沈廷煜老奸巨猾。
　　沈天珩索性陪着沈天逸在沈廷煜的家多住了两天。
　　白犬是个文静的性格，平时不爱主动搭理人。
　　沈天逸虽然一开始被徐清然给忽悠了，但隔天还是没忍住尝试靠近，才发现白犬不吃小孩。在家的这两天，主动担起遛狗狗的工作，每天早上和傍晚都跟它出去玩。
　　有白犬看着，沈廷煜和徐清然对他的人生安全倒是放心。
　　周末一过，沈廷煜的大别墅又恢复了安静。
　　这天傍晚，徐清然结束跑步回来时，沈廷煜正坐在客厅跟人通话。
　　见到他回来，还跟通讯对面的人补了句：“稍等，他回来了。”
　　徐清然见他对自己招了招手，便好奇走去。
　　才知道通讯对面的人，是先前出任务受伤昏迷的苏闻旭。
　　苏闻旭醒了，正在跟进他这段时间错过的公务，打来询问沈廷煜部分情况。
　　沈廷煜说：“苏队说，关于徐清安的事情有几点想跟你确认。”
　　徐清然接过了通讯器。
　　才从苏闻旭那里知道，他们后来找到了徐清然被引诱过去的地下楼层。捉获了不少人，也发现了深处那间房里用过特殊违法药剂的十几个男人。
　　他们被发现的时间有点迟。
　　全都是一副纵欲过度，七荤八素倒地的样子。
　　倒是没见着徐清安。
　　可能是提前跑了。不过他就算被发现，估计也会被当成受害者处理。
　　反正徐清然手里有能够毁掉他的东西，他是不着急。
　　要在什么时候用上呢？
　　他眯着眼睛想——徐清安和陆诚的婚礼在什么时候来着？那天，应该是个好日子吧？
　　徐清然光是想坏主意，就高兴得狐狸尾巴快露出来。
　　直到听见苏闻旭问他：“对了，听沈大哥说你那天把试图害你的人手里的药剂反用在他身上了？我们正在清点物件，你还有在他身上发现其他特殊的违禁药物吗？”
　　徐清然面不改色：“没有。”
　　“他手里就只有一支。”
　　苏闻旭：“好。”
　　“我们会再调能够找到的监控看看情况，关于你说的那个人，如果你想控告他的话需要等我们找到决定性证据才行。如果有新的进展，我再通知你。”
　　徐清然：“谢谢。”
　　然后苏闻旭就把通讯给挂了。
　　他人此时此刻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床边的警员来来往往。
　　苏闻旭操作着手里的光板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
　　沈廷煜说，那天跟他打配合的人其实是徐清然。
　　然后沈廷煜不久前才公开说，那个人是他男朋友……？
　　苏闻旭呆滞了半天。
　　总觉得CPU快烧了。
　　夜晚。
　　沈廷煜正在书房跟他底下的人员，针对未来的清扫计划开会。
　　换好睡衣的徐清然坐在卧室里，手里握着针筒，细长的针头对准了手背上的灵印。
　　可握针的那只手，却抑制不住在发抖。
　　哪怕他的表情再沉冷淡定，微微颤动的瞳孔仍是出卖了他心底的恐惧与排斥。
　　全身像是有许多虫子正在爬行蠕动那样悚然与不适，反胃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惹得他脸色都白了几层，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冷汗。
　　半晌，针筒顺着他松动的手掉落在地。
　　他抬手捂着嘴，冲进厕所狂吐，在洗手池边清洗时，看着上面的小刀差点又想抓起它往自己身上划刀子了。
　　还是系统阻止的他：「宿主大大！」
　　「这具身体是干净的，没事的！」
　　徐清然洗了把脸。
　　抬手捂着眼睛，吐了口气说：“我知道。”
　　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明知那支药剂跟前世那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不一样，只是一次性的药物。也知道医院里的那些药剂都是正常的药，不会伤害身体，也不会在血液里久留。
　　但想到有东西要被注入身体的感觉，他还是觉得恐惧。
　　·
　　两营的摩擦不知不觉中持续了一段时间。
　　终于，帝国决定让两个阵营的现任最高代表人员，针对这件事一同召开记者会进行协商与谈判，力争找到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穆子玥和穆子羽。
　　谈话前几天，徐清然收到了穆子羽的电话。
　　向他求助道：“我觉得我一个人应付不了穆子玥，你嘴皮子那么利索，怼天怼地无所畏惧，你陪我走一趟帮我撑个腰？”
　　徐清然嫌麻烦，问他：“我有什么好处？”
　　穆子羽：“……到时候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答应你一个条件好吧！”
　　徐清然就喜欢这种可以让他随意大开口的。
　　正好，他这段时间被穆子玥惹得有些不高兴，便答应了穆子羽的请求。
　　召开两营代表会谈大会的那天，现场来了很多媒体。
　　整场会谈甚至还是全帝国平台直播，连官方卫视都同步直播。
　　可想而知，关注的人有多少。
　　两营谈判，穆子羽和穆子玥身边都带了几个人。
　　一般来说都是比较擅长谈判的文官，所以当徐清然这个军部上校出现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网友们纷纷疑惑。
　　【徐大少来干嘛？】
　　【大少跟三殿下的关系不是很糟糕的吗？竟然还跟他一起出席？】
　　【我也觉得震惊，刚刚这两个人上台前竟然还交头接耳聊天！是我记忆出错了吗？】
　　场上，穆子羽往徐清然边上靠了靠：“虽然找你过来，但你差不多得了。”
　　“穆子玥怎么说都是大王子，还是金翼的最高司令，支持者不少，你少给自己招黑。搞太狠了，我可保不了你。”
　　“知道了。”徐清然回答道。
　　他会注意下手力道的。
　　两营会谈，在主持人的宣布下正式召开。
　　穆子羽刚要拿麦说话，身边的徐清然忽的起身。
　　甚至绕出桌子，慢步朝着金翼桌子的方向走去。
　　穆子羽：“……？”
　　干什么，徐清然又想干什么！人这么多，他不会当众想跳槽打他脸吧？
　　徐清然这么做的话，他真的会生气！
　　徐清然在金翼营，穆子玥的面前停了下来。
　　似笑非笑打量了他一眼，用着所有人能够听见的声量说：“会谈正式开始前，我有一句话想跟金翼营的总司令说。”
　　穆子玥抬头看他，眼神阴测测。
　　没有起身的意思。
　　徐清然也不介意。
　　对着他勾了勾嘴角后，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往穆子玥的脸狠狠挥了一拳。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穆子玥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力气大得，穆子玥连人带椅子飞了出去，狠狠摔倒。
　　这一刻，场上安静得连快门声都停下了。
　　众人惊呆。
　　只有徐清然气定神闲，眼神嘲讽意味十足。
　　对着穆子玥说：“什么垃圾，你也配当金翼的总司令？”
　　现场一片死寂。
　　穆子羽目瞪口呆：“……”
　　靠。
　　他真的是傻逼才会觉得带徐清然过来，真能帮上他的忙啊！！！


第91章 今生予你
　　全国直播的两营会谈上，徐清然当着全帝国人民的面，揍了金翼营的总司令穆子玥。
　　还不仅仅一拳。
　　徐清然走过去对着他脸揍时，周围人因为过于震惊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被他单手撑桌跨了过去，追到穆子玥面前对他又是一顿毒打：“你爷爷我忍你很久了。”
　　穆子玥摔倒了，就被他抓着衣领提起，又接着往脸上揍一拳。
　　“什么傻逼司令总让自己手底下的重要军官，去做一些不在他工作范围内的事情。”
　　“还假公济私。”
　　金翼营方的人赶紧上前阻止，谁知徐清然对外虽是个柔弱D型，这力气大得几个文官都拦不住。
　　被他用力一甩一踹，全部脆弱得跟纸一样，直接飞了出去。
　　附近守着的金翼军卫见状，第一时间拿出了武器。
　　偏偏徐清然正跟穆子玥待一起，远程持枪的卫兵不敢轻易开枪，深怕不小心把穆子玥也给伤着了。
　　而近战的护卫提刀就要过去，对面的穆子羽反应倒也挺快，立刻召来银龙护卫持枪对准那些人，拍桌怒道：“徐清然是我们银龙的上校，你们要是碰他，看是你们刀子快还是我们枪击手更快狙死你们司令！”
　　表面是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已经把徐清然骂了几十遍。
　　虽然徐清然这一拳揍得真爽，但他也太不分场合了吧？！就不能学着当初对付他那样，挑个合适的好时机给穆子玥套麻袋吗？！
　　银龙的护卫也趁机过去拦人。
　　两营护卫队就这样在现场厮打在一起，文官们也在相互对骂，现场一片混乱。
　　直播前的观众都看傻了。
　　要知道，两营再交恶，这些大官在镜头前从来也只是互骂或者阴阳怪气。像徐清然这种不顾死活非得要上去把人揍一下的，还是头一回。
　　但想到他是徐清然，又突然觉得合理了。
　　——不然怎么会被称作小疯子呢？
　　会场下，还有目前跟在穆子玥身边做事的凌月歌。
　　作为近身护卫之一，她却没有跟着其他护卫队上去救人，只面无表情站在底下观看。
　　有金翼营的人发现之后问她。
　　她却淡声说：“按照帝国规定，E型不可以对D型动手。”
　　“徐上校是D型。”
　　“如果我打了他，又要被送回恶塔。”凌月歌说得冷静又理智，“所以在总司令亲自开口，并在超过三人注视下，压印给我立保证书之前，我坚决不会动手。”
　　“这也是恶塔当年，给予我们E型的基础指令。”
　　金翼卫兵：“……”
　　虽然这个理由非常合理，但穆子玥这个时候哪有时间分出心神来又是命令，又是盖章的啊？！
　　不过凌月歌的话倒是提醒了所有人。
　　除了E型者，普通人一般时候也被禁止对D型出手的。在凯安帝国，对D型施暴视作犯罪举动。这也是那些靠近徐清然的卫兵，只能先口头警告以作劝阻。
　　于是，嚣张又强大的徐清然根本就无人能够阻止。
　　穆子玥又多挨了几个拳头。
　　混乱持续了一小会儿。
　　此时此刻，正在关注两营会谈情况的阵营各个分部里，所有相关人员也是满脸错愕。
　　沈廷煜和谢南钧都在金翼的总部。
　　他们不属于穆子玥所信任的亲信人员，所以谈判时没把他们带上。
　　俩人坐在办公室里，齐齐沉默。
　　良久，谢南钧才默默开口：“徐清然这回，要摊上大事了吧？”
　　沈廷煜没有说话，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电视直播。
　　徐清然最后是在穆子羽劝阻下停的手。
　　当然，他真正停手的原因是他想发泄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总不能真当这么多人的面把穆子玥给杀了——至少，现在的他还不能这么做。
　　系统：「……」
　　穆子玥是帝国大王子，宿主大大这么明目张胆，是要被严惩的吧？！
　　徐清然不在意。
　　倒不如说，做这个决定之前他就已经先设想过后果。
　　但他还是想这么干。
　　穆子玥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当年在王宫被沈廷煜揍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生气过。
　　他指着现场的混乱与狼藉，对徐清然怒问：“这就是你们银龙营谈判的态度？！”
　　徐清然也很诚恳：“不。”
　　“这是我个人立场和态度，与银龙无关。”说着，他还比了比自己胸前本该别着徽章的地方，“你看，我今天连银龙的象征都没带上。”
　　徽章是阵营军政人员最重要的信物。
　　只要戴上，他们在公开场合所做所言都会代表阵营。徐清然这一举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让他钻了个空子。
　　“银龙和金翼的和谈跟我想揍你没任何关系。”
　　徐清然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寒凉：“我就单纯是因为私人恩怨，想打你。”
　　“你觉得你配当金翼的总司令吗？”
　　徐清然趁机数落他的罪行：“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想想你底下为你办事的人真可怜啊，被自家总司令出卖了都不知道。”
　　穆子玥气得不顾旁人劝阻，直接冲上前掐住了徐清然的脖子。
　　徐清然难得没有还手，眼中的笑裹着一丝轻蔑。
　　努力发出声音，小声问他：“嫉妒吧，穆子玥？”
　　“毕竟，你今天如果是个E型，就可以对我实现绝对性的压制了呢。”
　　穆子玥像是被他短短两句话眼中刺激，眼里瞬间升起一丝杀意。
　　明明掐在徐清然脖子上的力道重得让他痛苦不堪，他却露出了笑容，任由穆子玥在无数对着他们的镜头前对他施虐。而穆子玥的眼神是如此的愤恨与疯狂，那狠戾又可怖的表情，哪还有他平时在人前的端庄与谦和？
　　直到一道枪击，擦过徐清然的肩膀，正中了穆子玥的手臂。
　　成功阻止他继续发疯。
　　开枪的人，是闻讯赶来的季淮修。
　　季淮修作为银龙营新晋E型，穆子羽今天谈判，肯定会把这样难得的打手给带上，以防万一。身为E型，先不提看不惯徐清然这个D型被施压是他们灵魂自带的天性，退一步说那还是他在军学院交的朋友，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金翼的人给弄死。
　　季淮修达到目的后就适可而止收枪，义正言辞道：“我只是在保护我们银龙军部珍贵的D型。”
　　合理。
　　会谈就这样失败了。
　　哪怕媒体们已经被提醒立刻关闭直播，但前期的混乱早已被大部分人民看见。
　　不出意外，舆论再次爆炸。
　　网上讨论声不断。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为银龙人，表示也很震撼。】
　　【好好好，小疯子总是能让人刷新他的发疯上限。】
　　【不过熟悉小疯子的都知道，人不惹他他不惹人，人人惹他他惹人人。所以我很好奇，金翼的总司令是做了什么事惹怒我们小疯子了……】
　　【徐清然这种精神不稳定的家伙，前面稍稍洗了一下真就有人把他做的事当一回事了啊？】
　　【我看他就是纯纯发疯而已，你们银龙人少为他开脱！】
　　【你们金翼才不要无脑护好吧？】
　　【就是，刚刚你们司令的表情你们都见到了，哪还是你们口中谦谦君子稳重和善的好司令啊？就那个眼神，说他杀过人我都信！】
　　至于始作俑者徐清然。
　　当众殴打大王子，算是严重触犯帝国法律了，哪怕穆子羽有心想保他也保不住。
　　经过王宫几小时的商议，最终决定把他送进恶塔进行批评教育。
　　“又见面了，徐上校。”
　　恶塔入口处。
　　塔长像个老校长那样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徐清然眯眯笑得像尊弥勒佛。
　　徐清然身上还穿着他那套帅气精致的银龙上校军服。
　　回以一抹和善的微笑：“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清傲又淡定得很。
　　光看表情，看不出他的双手正处于扣押状态。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几队押送人员，作为一名D型，而且是总营上校，被这样送回恶塔的也是头一个了。
　　塔长呵呵笑道：“老样子。”
　　“守在这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呢？”
　　恶塔里包括塔长在内的工作人员都看见了直播发生的事情。
　　他们没想到，时隔多年，曾经让他们记住名字的徐清然竟会以这样轰轰烈烈的方式再被送回来。
　　徐清然作为公然袭击王子的被控告者，拥有与3S级人员一战之力，同时又曾经有过被送进恶塔的记录，所以这次进来不仅仅是被送到5号外塔进行思想疏导那么简单了。
　　他在一群高阶级护卫人员的监督下，被塔长安排着带到了专门关押E型的2塔，与那些极端者被关在同一个地方。
　　2塔里有着全恶塔最坚固的防卫。
　　即使徐清然的精神力量再强大，都不可能破开牢狱逃出，这是连当年的沈廷煜都做不到的事情。
　　徐清然还是第一次进入2号塔。
　　比起外面几座塔的热闹，这里更要安静许多。每个被关押的，还未通过人格与稳定性测试的E型，全都被隔间隔开，每一位之间也相隔着一小段距离。
　　这里的安全门，也比他以前去过的3塔要多了好几道。
　　用的都是格外昂贵稀缺，但非常坚固的材料制成，可见他们是有多忌惮这群E型的爆发。
　　徐清然经过时，刻意往那些安全警报设施看了眼。
　　全都是通过电力自动操控。
　　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上，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
　　不知是动静太大，还是被扣押进来的人是个D型，平日里对牢狱外的人事物毫无兴趣的E型们全都有了反应。纷纷趴在门边的小窗户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被扣押的徐清然。
　　徐清然跟这些E型都进行过灵魂匹配。
　　他们对他，都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兴趣。
　　一群人，最终在一处空房前停了下来。
　　上面的编号是29-188。
　　29层楼，第188号房。
　　塔长把徐清然送了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椅子和浴厕一体的小隔间之外，什么都没有。
　　塔长送他进去后，临走前还叹了口气。
　　摇头说：“徐上校，你知不知道恶塔背后真正的势力归属，是王后和大殿下？”
　　这话意思，算是暗喻他接下来的恶塔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徐清然倒是没考虑这点。
　　只在听完后，心想他梦见的那些事情又真实了几分。
　　房里在所有人离开后安静下来。
　　徐清然低头摸了摸锁在他手腕上的锁铐，缓缓扬起了嘴角。
　　仿佛又在计划着什么疯批事情。
　　·
　　“我反对！”
　　王宫会议厅里，穆子羽怒拍桌子起身大喊。
　　“不就是揍了你几拳？凭什么要给徐清然安排那么严重的刑罚？！”
　　或许是感觉到威严被挑战，穆子羽难得上头硬气一回，指着穆子玥说：“你堂堂一个3S级总司令，被一个D型打了，你应该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吧？”
　　穆子玥脸色又黑了一层。
　　寒声道：“穆子羽，你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穆子羽顿了顿。
　　他身边的贵妃拿出长辈的气势替他回道：“他的语气怎么了？”
　　“他跟你同为阵营领导人，就是平起平坐的身份，怎么就不能反驳你的意见了？”
　　穆子羽想起自己之前被沈廷煜和徐清然联手暴打，穆明瑞都没治他俩的罪，反而还警告了他。
　　就大声说：“父王呢？他处事公正，我们就让他决定这件事该怎么安排处理！”
　　主座旁，从会议开始至今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女人，终于开口。
　　语气不紧不慢：“阿羽，你这孩子也当得太不合格了。”
　　说话的人，穿着一袭古典长袖裙子，上面以金银丝线绣出了精美的图纹。
　　头上挽着格外温雅的发型，整个人气质雍容华贵，眼神犀利气定神闲，身为女人却有着足以镇压全场的气势。
　　她就是凯安帝国的王后，苏雅。
　　只见她捻着茶杯盖子轻碰了几下，不紧不慢抿了口茶水，才抬眸对穆子羽说：“你还不知道吗？你父王他这身体是每况愈下，前天晚餐时候饭还没吃几口就晕倒了。”
　　“至今还没醒过来。”
　　穆子羽听得惊愕。
　　心想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再侧头看自己的母亲，对方表情也确实不太好看。
　　随后又听王后说：“所以，凯安帝国现在的大小事务都是我在做主。”
　　穆子羽的脸色这会儿是瞬间难看下来了。
　　王后是穆子玥的亲生母亲，这跟把权力交到穆子玥手上有什么区别？！
　　王后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国之后的态度说：“你放心，关于你和阿玥王位的竞争，我自是不会插手，会尽力维持这场角逐的公正性。”
　　“不过。”她莞尔浅笑，眼神是毋容置疑的强势，“今天发生的事情，受害者毕竟是阿玥。”
　　“该怎么处理那位不听话的上校，本就应该交给他来定夺，大家觉得呢？”
　　后面这句话，听似在询问会议厅所有人的意见。
　　但她前面都这么说了，现在穆明瑞不在，帝国大小事务都由她做主，谁敢真的反驳？
　　穆子羽还想说什么，另一边的穆叶莎拉了一下他的手，用眼神制止。
　　他只能丧气地重新坐下。
　　于情于理，他们银龙这边确实理亏。
　　对面边的穆子玥，表情总算松缓了一点。
　　眼神阴郁，显然是已经在计划要怎么搞徐清然了。
　　穆子羽皱着眉头。
　　——想当年，沈廷煜揍了穆子玥一顿就被他对付得那么惨。徐清然这次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大脸，岂不是也要遭遇比沈廷煜还要过分的折磨？
　　偏偏恶塔现在的主管权在对面母子二人的手里，他根本就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等等，他是在担心徐清然吗？！
　　穆子羽惊觉此事，表情变得更糟糕了。
　　……哼，他干嘛要为那个疯子瞎操心？
　　他就是活该！搞这么大的，他不死谁死啊！！
　　想归想，但穆子羽结束会议之后，还是各种打电话询问了一下人脉，有没有什么可以暗箱操作一下恶塔规矩的办法。
　　另一边。
　　被送到恶塔的徐清然，此时此刻正坐在塔长2号塔的办公室里。
　　他才刚进去，椅子都还没坐热，又被人带出来了。
　　不过只是暂时性的。
　　双手依然拷着限制他精神力使用的手铐。
　　主要是，有人打电话打到了塔长这里。
　　迫于无奈，只能在上面的命令下来之前，允许他过来接听电话。
　　电话另一边的人，是沈廷煜。
　　徐清然接通的时候，对面一声不吭，仿佛可以从这份沉寂里感受到些许压抑。
　　看样子，沈廷煜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
　　徐清然决定主动开口：“没办法，我一想到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就忍不住想动手。”
　　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塔长两个人。
　　正在看电子杂志的塔长听见他这句话，下意识往他方向看了眼。
　　徐清然却没在意，专注哄人：“我动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你别担心，是我自己想过来的。”
　　良久，对面人才叹道：“徐清然，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恶塔跟你以前去过的那些地方都不一样，它比你想的更加黑暗和恐怖。”
　　“我当初为了离开，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徐清然微微捏紧了拳头。
　　声线几不可察紧绷了些许，说：“我知道。”
　　“我有我的打算。”
　　没错。
　　这个恶塔，是徐清然自己想再进来一次的。
　　沈廷煜没再劝他。
　　只说：“穆子玥应该会让人对你动手。”
　　“我提前跟塔长打过了招呼，应该可以让你即将遭遇的情况好一点。”
　　“阵营最近有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穆子玥暂时过不去。”
　　沈廷煜的语气也挺沉重：“我这段时间……也有事情需要处理。”
　　“我会让谢南钧想办法早点把你弄出来。”
　　徐清然又对他说了一遍：“放心。”
　　怕沈廷煜越听越焦虑，狠心把电话给挂了。
　　塔长这会儿已经给他泡好了茶。
　　还邀请他坐下。
　　徐清然没有跟他客气。
　　塔长好像只是想跟他闲聊：“想不到啊。”
　　“我记得当初你跟廷煜在我这里见面时，你俩的关系还挺紧张，尤其还是他亲自点名把你送进的斗场。”
　　徐清然莞尔：“是的。”
　　调侃道：“所以，他现在得拿他整个后半辈子，在我这里赎罪。”
　　塔长听出了他话中之意。
　　显然也有在关注塔外的新闻，诧异道：“你俩的关系和契合度不是……？”
　　徐清然跟塔长的关系没那么熟悉。
　　所以他没告知真相，而是说：“你懂的，我和沈廷煜都不是什么安安分分的老实人。”
　　“背德的刺激事情，才是我们喜爱的。”
　　塔长沉默了。
　　主要也不在犯法范围，顶多是违背了道德伦理，只能谴责他们。
　　不过他活到这个岁数了，没有去说教的打算。
　　“大殿下那里刚刚已经传下来话了。”塔长忽然说道。
　　徐清然没应话，神情特别淡然，像是做好了面对他刑罚的准备。
　　塔长才又接道：“这段时间，他只让我们把你看好。”
　　“说等公事处理完，才会亲自过来对你行刑。”
　　徐清然听到这里，眸光微顿。
　　旋即，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笑得莫名开心。
　　又确认道：“他是认真的吗？”
　　“这可是他唯一能让我吃瘪的机会了，他竟然不打算这么做？”
　　塔长一脸担忧：“徐上校，别高兴得太早。”
　　“大殿下的手段，比恶塔的工作人员狠多了，你说不定会被送到恐怖的1号塔。或许有机会你可以向廷煜多了解，他肯定也会认同我的说法，更不愿意见到这个情况的发生。”
　　徐清然却笑得更欢了。
　　捂着肚子，对他摆了摆手，缓了半天才说：“不，他一定会为他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塔长摇摇头，只当他是过于自信。
　　既然惩罚不需要立刻施行，徐清然又问塔长，能不能带他逛一逛恶塔。
　　还主动要求想先去看看行刑的地方，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惹得领着他逛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徐清然在恶塔进行‘观光’行动时，塔外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就是关于徐清然被押送恶塔的宣判。
　　引发银龙人员的大大不满，在网上疯狂进行讨论。
　　金翼营里虽然也有不少徐清然的粉丝，但他这次杠上的是他们的总司令，这件事确实不好说对错。
　　两方人员在网上又进行了一场骂战。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要属天龙系的军卫和子民。
　　好不容易看在徐清然面上，跟银龙官方总营的关系有所缓和，现在又开始有了违抗之势。
　　不过这次他们抗议，主要是为了徐清然。
　　“烦死了，你们繁华星系的屁事儿可真多！”
　　“老大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既然说了那个什么穆子玥不是好人，那他肯定就不是好人！”
　　“你们阵营爱怎么争是你们的事，请把我们的上校还回来谢谢。”
　　再来，就是有关穆明瑞重病昏迷之事。
　　经过几天的观察，王宫也正式对外宣布了这个消息，大有希望子民提前做好准备的意思。
　　国王重病，意味着政局的动荡。
　　而王宫现在大小事务掌管权都在王后手里，不得不让大家怀疑，穆子玥可能会顺势接任王位。
　　这下子，两营的关系又更加紧张了。
　　禁令解除遥遥无期。
　　在一堆破事中，银龙和金翼营还针对帝国守卫展开了会议。
　　——也就是原本要在上个月邀请大家进行会谈的要务。
　　“……大殿下，根据相关部门提供的近期数据，已经确定魔鬼群它们的位置又往凯安帝国的领域缩短了10光年的距离。”
　　金翼营总部的最大会议厅里，穆子玥正坐在主座，跟军部的各大小官员进行严肃的会议。
　　沈廷煜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俩人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有芥蒂，不过在这种重要场合，还是拿出了各自的认真态度，针对事件探讨解决方案。
　　穆子玥连人带椅回身，注视着投影屏上的数据图，眉头深锁。
　　魔鬼，一群被推测是从三千光年外的飞马星系，偶然迁移到格莱尔星系团内的外星生物。
　　按照生物学家给出的说法，它们原本就是因为栖息地毁灭，不得不重新寻找合适的居住地而进行的迁移。
　　事实上，除了凯安帝国之外，格莱尔星系团内的其他星系，无论是人类居所或是千百年来与人族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关系的外族，都同样深受其扰。
　　魔鬼，不是只有袭击凯安帝国的大群而已。
　　它们在迁移时，分作了好几批不同的部族大群。各个群体由低阶再到高阶的各类魔鬼组成，而这些魔鬼群，都由群体中唯一一个的‘王’所统领。
　　每个大群只有一个王。
　　作为同族，王会通过信息交换与其他大群的王进行沟通，在拥有选择的情况下，优先攻击和抢占其他族类的地盘。
　　凯安帝国面对的就是魔鬼部族中的其中一个大群。
　　因为还没把人类的地盘彻底攻下，它们目前只能在附近一些比较贫瘠的无人行星上窝点。这些年，在与人类的拉扯下，它们的窝点位置一直都跟凯安帝国保持在一百光年左右的距离。
　　只不过近期，它们明显有了迫切想要抢到地方之势。
　　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大部队，对凯安帝国在那100光年距离之间修建的防御电源站进行摧毁。
　　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尚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所面临的问题肯定严重影响到了它们的生存。
　　寂静中，负责汇报数据的人又道：“现在它们已经开始对60光年距离处的电能站进行攻击。”
　　那里，是凯安帝国目前建立的最大防御电能站。包括在那个地方的周围，是流星体的高发地，是一个可以阻挡外族的天然屏障。如果让它们成功突破那个关口，就会大大提升它们的入侵速度。
　　“倘若不想办法守住那个据点，让它们顺势入侵到50光年距离的话，那里附近的资源会加速它们的生长。”
　　“同时随着距离的缩减，入侵速度也会提升。”
　　“按系统的推测，我们帝国现有的人力资源将会被它们入侵速度超越，到时候清扫速度会跟不上它们的入侵，导致天龙系当年的情况重演……”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再没有退路了。
　　所以他们现在和银龙方必须要拟定各个阵营的出征战队名单，去往前线战斗。
　　是一项格外重大的任务。
　　静默中，有一道声音主动开了口。
　　“我可以担任金翼这里的指挥。”
　　穆子玥闻言，与众人把目光一同放到说话人身上。
　　是那个黑发蓝眸，总是沉着稳重得叫金翼人员心安的男人。
　　他们阵营的现任总营大将，沈廷煜。
　　一直以来，沈廷煜的任务都是两种形式。
　　一种是穆子玥直接安排。
　　另一种，则是收到同阵营底下人员的求助。
　　他主动开口还是第一次。
　　不过想想，此次事关重大，全阵营里确实也就只有他可以办到了。
　　所以场上没有人出声劝阻。
　　只有谢南钧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穆子玥也没有反对。
　　紧接着便有其他常年征战星海，经验老道的将领站出来，主动说要参与。
　　然后他们就开始拟领队的名单。
　　谢南钧原本也想一起，却被他的直系上司沈廷煜制止了。
　　不仅是他，沈廷煜制止了好几个实力相当的人员。
　　他给出的解释是：“以防万一。”
　　“这是第一场试探，谁都不能保证意外情况。”
　　“万一第一批出去的人进展不顺利，或许还需要支援，所以我认为第一批探路的反倒不需要这么多强力指挥。”沈廷煜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为主的，有我就够了。”
　　虽然很不乐意，但沈廷煜的想法是正确的。
　　同时间，银龙这里也在开会。
　　王戬特意从天龙回来，主动要求担任这一次行动银龙方的主指挥。
　　支援方面，由陆诚作为替补视情况出行。
　　他们甚至试图以此为由向王宫申请先放徐清然回来出任务，申请全都被驳回了。
　　有关魔鬼群异动的消息一出，帝国人民都开始担心了起来。
　　网络上两方阵营的子民都在讨论正事，倒是在不知觉中缓解了两营的争执，在大事之前逐渐又有了团结迹象。
　　行动刻不容缓。
　　两方阵营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人员确认、补给与资源，还有出战星舰的筹备。
　　出发前一个小时。
　　沈廷煜坐在办公室里，捏着他的私人通讯器陷入沉思。
　　前世。
　　是的，沈廷煜有前世。
　　前世的时候，凯安帝国没有挺住魔鬼群的这波袭击。
　　他们也派了人去60光年处的站点进行抵抗和修复，但那场行动最后是失败的，所以导致了帝国悲剧的发生。
　　当然，那只是对凯爱帝国而言的悲剧。
　　对他并不是。那时候的他，多乐见其成。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
　　徐清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为了让他能够有可以继续逗留的居所，他必须要阻止前世的结果发生。
　　魔鬼群的迁移，会带着它们的‘王’一起。
　　族群中统治……正确来说操控着所有魔鬼类型的那个王，是超高阶级的存在。
　　据他了解，暂时没有任何人的精神力量能够将它的‘心脏’摧毁。
　　包括他，也不行。
　　反正前世的时候，他没能办到。
　　如果连他都做不到的话，凯安帝国里恐怕找不到能将其击杀的人了。
　　沈廷煜的手指在通讯器上轻轻来回抚弄。
　　直到准备出发，他还是没有拨出那道通讯，而是把它仔细收进抽屉里。
　　·
　　徐清然大概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才在恶塔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大致看完了恶塔的所有地方，包括传说中的1号塔。
　　1塔里确实都是最残酷的刑场。
　　同时，研究所也在那里。只不过那边是穆子玥他们的私人地方，塔长也无权允许他的通行，他只偶尔见到有身穿白袍的研究人员经过。
　　结束了观光旅程，徐清然又被送回关押他的小牢房。
　　其实他每天都会被送回来。
　　回来之后，他就老实在里面待着。
　　甚至连工作人员的巡逻规律，他都已经摸索透彻。
　　所以等夜班的第一轮巡逻结束，徐清然就在系统帮助下解开他手上的锁铐和牢门的电子锁，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附近的E型很灵敏。
　　他才开门，就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主动跑到门边一脸乖巧地看着他。
　　哪里还有沈廷煜以前来巡视时候的那股较量劲儿。
　　徐清然已经这么做好几天了。
　　有系统的帮助，每天都会出来跟这些E型碰碰面。不过系统给他的金手指只能用在他身上，没法帮他一次性打开这里的所有控制门，不然这就得乱套了。
　　观察中，算是发现了一些事实。
　　这些E型都喜欢他身上的精神力气息，跟传闻中只1对1的挑剔不太一样。
　　但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这些E型每次在他靠近时都会露出一脸享受和舒服愉悦的表情，就跟被安抚的大狗狗一样，只差没对着他摇尾巴。他测试了一下，好像是因为他的精神力拥有可以抚平他们E型精神池暴走的效力，可以让他们不那么难受。
　　他们都很渴望着得到他的眷顾。
　　哪怕只是靠近，都能让他们感到喜悦，所以他们都很听他的话。
　　徐清然把掌心贴到其中一间牢房的窗户上。
　　看着里面的E型靠过来，露出如同浸泡温泉般的舒适表情，忽然轻笑了一声。
　　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
　　原来，他自己的异能也带过来了。
　　徐清然在末世的时候，有个对他而言很鸡肋的异能。
　　就是类似于治愈的效果。
　　不过，这种治愈以疗愈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为主。
　　或许也能帮忙愈合一些小伤口，但只能用在别人身上，还无法对自己起效。
　　他当时很嫌弃自己的异能。
　　甚至连路人知道了，也都很嫌弃。
　　只有徐青瑶会挽着他的手，告诉他这个异能很厉害。
　　“哥，你可以让人所有的负面能量都消失呢！只要跟你待在一起，再难过的心情都会被治疗好，每天都能开开心心活力满满的，多好呀！”
　　“真的啊！我才没安慰你！”
　　“末世中现在大家都靠异能自保，可是异能的使用很消耗精神状态！你看那些人，喷火吐水的，精神没多久就消耗太重导致力量都变弱了。”
　　“可我不一样！”
　　“我有你给我补给，所以才能这么厉害，一整天都活力满满创飞所有敌人好嘛！”
　　“所以我们兄妹二人联手，我在前面冲锋，你给我当辅助，我们肯定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徐清然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那只是徐青瑶对他的安慰。
　　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但徐清然还是很不喜欢它。
　　因为，它无法在危机时候救人。
　　他宁愿能像喷火龙那样喷火。
　　那样，徐青瑶或许就不会离开他了。
　　徐清然待在恶塔的这些天，在恶塔工作人员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附近以及上下几层楼的E型都混熟了。
　　没有哪个E型会想伤害他。
　　这天晚上，他难得没有出去。
　　系统还主动问他：「宿主大大，时间到了，需要我帮你解锁恶塔的锁铐系统吗？」
　　他坐在椅子上，回答：“今晚不用。”
　　经过这段时间，他对恶塔各个地方的分布和路线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也在恶塔里见到他想找的人。
　　那些，他在沈廷煜回忆里见过，所有折磨过他的人。
　　徐清然这趟把自己弄进来的目的，就是要给沈廷煜报仇。
　　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徐清然想着，无声露出一抹笑容。
　　“系统。”他呼唤道，“我们商量一件事吧。”


第92章 加倍奉还
　　「自动驾驶系统已取消。」
　　「航行已进入手动模式，请驾驶员注意。」
　　「坐标已锁定，预计还有30分钟到达，备降程序已启动。」
　　此时，正是晚上十点半。
　　昏暗的云层间，缓缓驶出了飞舰的巨影。
　　舰上的警示灯一闪一烁，反复照亮着上方的云朵，慢慢降低了飞行高度。
　　落脚点，正是位于女王星被遗忘之地的恶塔。
　　这是一艘从金翼来的飞舰。
　　穆子玥坐在主座上，朝控制台那里的人问：“1塔那里回复了没？”
　　不知不觉中，距离第一批外派军队的出发已经过了好几天。
　　穆子玥把阵营其余重要事务处理完之后，就安排行程亲自过来恶塔了。
　　他没忘记，要好好跟徐清然那小子清算。
　　既然他那么维护沈廷煜，那就让他也试一试沈廷煜曾经遭受过的折磨！之前让人嘱咐过塔长先给他尝尝点苦头当开胃菜，希望恶塔这段时间有好好遵循他的命令办事。
　　哪怕后面还有无数的刑罚等着徐清然，他也不希望他这段时间可以过得太轻松。
　　想到这里，穆子玥手抵在嘴边摩挲了几下，越想是越满意。
　　——现在最能护住他的沈廷煜甚至不在帝国，生死未卜，他倒要看看徐清然还能有什么办法避开这一切。
　　前方，控制台的工作人员回道：“大殿下，1塔还是没有任何回讯。”
　　从天狼出发，再到抵达恶塔，大概需要两三天左右的航程。
　　而穆子玥要去的地方，是1号塔。
　　1塔是穆子玥专属折磨人的地方。
　　里面的监控系统等权限都很高，也很神秘，从不对外公开，是全恶塔最私密的建筑，由王室里拥有恶塔掌控权的那一方主控着。
　　由于各个塔之间相隔很远。
　　前来探访的，除巡察人员之外，一般会直接针对主要去的那座塔降落，否则还得开几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去到下一座塔的范围，那样实在太麻烦了。
　　穆子玥三天前就已经让人跟恶塔联系，要他们提前把被收押在2号塔的徐清然转移到1塔。
　　1塔那里当时还明确表示收到通知，会及时做好迎接准备。结果今天，他们从两个小时前就开始联系1号塔，给予的回应断断续续等同于没有，极其敷衍。
　　穆子玥对他们的态度感到很不满意。
　　一段时间没来，倒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位大王子放眼里了。
　　还是说，真有内部人员被穆子羽给收买了？
　　这段时间，穆子玥听说穆子羽那里没少托关系想插手恶塔的处置，全被他拦截了。
　　有没有漏网之鱼倒是不清楚。
　　穆子玥陷入沉思。
　　心想——还真是稀奇，不知道徐清然到底给他这位愚蠢的弟弟喂了什么迷魂药，现在竟然这么护着他。
　　行事小心的穆子玥，又问：“女王星周边防御基地怎么说？”
　　恶塔位于女王星，但所在的那块土地是整颗星球上最孤独的那块陆洲。
　　四周环海，其他的陆地至少与他们相隔万里，宛如与世隔绝。穆子玥担心恶塔出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对外通知的意外，让人向其他地方的防御站确认恶塔陆洲附近的安危。
　　负责与星球防卫军联系的人员汇报：“大殿下，已经向女王星所有防御基地确认过了。”
　　“状况一切良好，恶塔陆洲方圆千里内的防线和雷达监控都没有任何异常，可以排除外族入侵的可能性。”
　　“听说他们今早向恶塔例行问候时，1塔塔台也给予了他们安全的信号反馈。”
　　与此同时，让人联系的其他号塔的也给出了回应。
　　替他们联络1塔的是3塔工作人员。
　　说：“1塔那里的通讯设备出了点问题，已经派人去维修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联系，请大殿下放心！”
　　穆子玥抿着嘴，不语。
　　舱内气压有些低沉，所有人都变得格外小心，深怕出错遭骂。
　　飞舰没有得到1塔的确认，只能在周围继续盘绕打转。
　　又过了一段时间，1塔那边才终于传来了回应。
　　“通讯已修复完成。”
　　“降落路线与场地已经清理完毕，可以随时降落。”
　　广播里，传来了一道低沉又好听的声音。
　　伴随着信号模糊的杂音，传进了飞舰舱内。
　　穆子玥这才指挥着驾驶员，继续降落。
　　心里堆积着怒火，没有心情深究回话人员的身份。
　　1塔通讯台里。
　　穿着银龙军服，头戴军帽的棕发男生坐在操控台前的椅子上，手指反反复复在其中一颗开关按钮上按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着规律的‘啪嗒’声。
　　脚边，躺着几具不知死活的身体。
　　他们身上分别穿着金翼与银龙的制服，手臂上还别着恶塔工作人员专属的布制徽章。
　　‘啪’。
　　‘嗒’。
　　·
　　穆子玥的飞舰中间因为1塔通讯的问题，导致了些许拖延。
　　正式落地时，已经是接近午夜了。
　　他们在1号塔的停机场安全降落。
　　偌大的降落场上，风声凄凉，格外寂静。没见到多少军卫队的人员在周围巡视看守，除了四周还在亮着的灯光，这里安静得像一座死城。
　　着装华贵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走向1塔入口。
　　身后的墨金色披风迎风飘扬，气势十足，可他脸上的表情却铺着一层阴霾，每朝着目的地靠近一步，眼神就冷厉一分。
　　简直胡闹。
　　他堂堂一位大王子亲临恶塔，降落场上负责管理和接机的工作人员一个都见不着就算了，从那里一路走到1塔，连专门迎接他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如此机密紧要的1塔拥有的防卫？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穆子玥的表情，在到达1塔入口时黑得彻底。
　　入口前，空荡荡。
　　甚至连塔长都没出现。
　　听说沈廷煜每次来时，他都一定会亲自安排迎接，好茶好吃的供着。怎么？现在的意思是，他在恶塔的地位还不如沈廷煜了？！
　　愤怒中，身旁的工作人员结束了最新的一道通讯。
　　小心又恭敬地向他汇报：“我们跟其他4座塔的监管确认过了，他们说塔长今天一大早就已经过来1塔，准备接待大殿下了。”
　　穆子玥冷笑。
　　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这就是他的接待方式？
　　“我要的人呢？”穆子玥又问道。
　　这次的这个‘人’，指的是徐清然。
　　身旁的下属又道：“2塔说，三天前收到大殿下通知后，就已经让人把他送进去了。”
　　每一个被处刑的人，第一个要碰上的刑具就是电椅。
　　电击，不仅对宇宙中的大部分外族有击退效果，对所有的精神力者也能造成很大的干扰性。灌注到人体内的电流会对精神池造成冲击与干扰，虽然不会对精神池造成直接伤害，可给精神力者带来的痛苦却是剧烈的。
　　会大幅度削弱他们的意志。
　　攻击性、思绪集中力以及精神力的发挥。
　　所以，这是恶塔最常用的行刑手段。
　　据说，恶塔把徐清然暂时先安排到了那个地方。
　　穆子玥没再说什么。
　　眼前，封住塔楼出入口的金属大门有几层楼那么高，看起来格外雄伟森冷。
　　他取出了1塔专属的身份卡，在门边的扫描机上刷了一下。
　　厚重的金属门，在系统的操控下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百米长的走廊。
　　尽头是一架电梯，可以去往不同的楼层，包括研究部门所在的地下室。
　　徐清然要被执行制裁的地方，也在地下楼层。
　　门开时，穆子玥和他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虽然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光临1塔，但他依稀记得，1塔的防卫很森严，正常情况下底楼的廊道也会有不少护卫看守，像这种空无一人的情况很少见。
　　穆子玥第一个念头，是穆子羽果真安排了人插手他对徐清然的处置。
　　甚至担心，他已经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人给救走了。
　　他越想越愤怒，领着一众护卫人员阔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大门，在所有人进入1塔后又缓缓合上。
　　塔外，仍是一片寂静。
　　1塔的地下楼层，共有5层。
　　从第2层往下，只有穆子玥这样的主控者，以及塔长和1塔监管，以及研究室内的工作人员才有通行的权利。
　　徐清然被关押的地方就在地下3楼。
　　穆子玥验证过了身份，宽大得足以容纳几十人的电梯才载着他们缓缓向下。其余进不去的护卫人员，就留在上面等待第二轮的电梯。
　　电梯安静运行。
　　直到从负2楼往负3楼下去的时候，整个电梯箱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惹得穆子玥和部分没做好准备的护卫人员脚步晃了晃，有些踉跄。
　　电梯箱里惨白的灯光，也在期间暗了一秒。
　　原本就很安静的电梯环境，又变得格外死寂。
　　莫名的，有一种恐怖与压迫感笼罩着他们。
　　几秒的寂静后，电梯终于停下。
　　广播里，也传来1塔系统的声音。
　　‘电梯已到达负3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入眼的景象，让所有人止住准备迈出去的脚步，迟疑着留在了电梯里。
　　外面，仍是一条走廊。
　　只需再步行十米左右，就会来到第一个十字分叉路口。此时，廊道上的白灯像鬼片里的氛围那样一闪一烁，第一个路口的位置，还趴着一具尸体。
　　从服饰上来看，是负责这层楼刑房的工作人员之一。
　　不知遭遇了什么，死前的表情停留在惊恐状态，身体甚至还有一些触电后的焦黑，就那样以格外恐怖的表情面对着他们的方向，仿佛渴望着逃离。
　　除了他之外，远远的视线范围里所能见到的地方，似乎也隐隐躺着几个人。
　　再看看地板上混乱的血迹，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穆子玥眼神瞬间沉下。
　　先不说其他楼层的情况，但光是负3层的工作人员就有几百号，而且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精英，平均精神阶级都在双S到3S级之间。如果是连他们都拦不住的袭击，那就意味着他们目前拥有的几十来人也未必打得过。
　　穆子玥当机立断，先关上了电梯的门，决定先上楼通知支援，封锁1塔。
　　电梯大门缓缓合上，载着他们回到了地面。
　　电梯外的护卫人员见他们浩浩荡荡的又上来了，很是诧异。
　　才听穆子玥寒声说：“出去后立刻向其他4座塔发出通讯，请求支援！”
　　由于1塔的特殊性，整座塔都设有信号屏蔽装置。
　　为的就是预防有混进工作人员里的奸细，向外面发送1塔的内部秘密和研究情况。所以在1塔里，只有塔内的通讯台能够对外进行基础的对话联系。
　　但通讯台在顶楼。
　　塔内现在存在太多的不定性，先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一行人飞奔着冲往大门。
　　穆子玥拿起身份卡在验证台上刷了刷，却发现本该来回亮着扫描线的验证台被切断了电源。不仅仅是解锁用的身份验证处，整座大楼的电路好像都出了问题，进入强制封锁状态，门打不开了！
　　穆子玥咬牙切齿：“破门！”
　　众人纷纷拿出精神力枪支，准备强行把大门破开。
　　然而1塔普遍上是教训重犯E型的地方。
　　所有隔离，都是以抵御E型袭击为基础采用了最坚固的材质制造，他们想粗暴地将其破开并不容易。尝试了将近十分钟，只在门上刮了点皮屑。
　　穆子玥转身，看向了远处的电梯。
　　他开始考虑要安排几个人，上去通讯台求助。
　　正要开口吩咐，百米外的那座电梯忽然自己动了。
　　先是从地面一路升到了顶楼，然后又一层一层往下，直至抵达穆子玥等人所在的楼层，才发出一声响亮的‘叮’。
　　廊道上，所有人都止住了动作。
　　枪口的方向，也紧张兮兮地对准即将打开的电梯门。
　　持枪的那些手握得很紧。
　　护卫队们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凝重与紧绷。
　　——明知不可能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现，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紧张。
　　主要还是这种环境下，给他们的压迫感实在太足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只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整齐好看的银黑色军装，对他们笑得亲切。
　　抬手招呼：“嗨。”
　　站在人群最末端的穆子玥，目眦欲裂。
　　……徐清然！
　　他为什么没有被关起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就凭他一个人？！
　　“不好意思，1号塔里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人手不足，没来得及亲自出去迎接大王子殿下，还请你见谅。”徐清然边说边从电梯里出来，慢悠悠朝他们走近。
　　穆子玥的护卫队们盯着他，额头纷纷落下冷汗。
　　他们心里有着跟穆子玥一样的想法，也很怀疑——这一切，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手笔吧？
　　1塔的防御是出了名的森严！
　　这可是连E型，连沈廷煜都不可能办到的事，他一个3S级的D型怎么能够造成如此巨大的混乱？！
　　穆子玥看着徐清然若无其事地朝着他们步步靠近。
　　对他是越发憎恨，也不管他D型者的身份了，直接命令道：“给我把他杀了！”
　　众人犹豫了一瞬。
　　穆子玥又骂：“我是帝国的大王子，说的话难道还不作数？！你们没看见他是什么样的危险人物？还不赶紧动手拿下！”
　　“这样的人，更不可以让他离开恶塔！”
　　得到穆子玥的担保，护卫们瞬间朝着徐清然齐齐开枪。
　　然不知为何，他身上的精神力防御好像又提升了一层。这么多道强大的精神力攻击朝他集火而去，竟全数被拦截了下来，一道都没袭在他身上。
　　众人纷纷一惊，不信邪的又对着徐清然开了几枪。
　　等他靠得越来越近，才发现不是他身上的精神力防御把他们的攻击全都挡下，而是每次在被枪支发射出去的光束命中之前，都有数道类似于闪电般的光华从他身边冒出，每一道的力量强大得足以将他们的精神力攻击拦截下来。
　　场上包括穆子玥在内的所有人纷纷惊愕。
　　——那到底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徐清然盯着他们，唇边笑意清浅，眼底缓缓泛起催动精神力时的淡薄辉光。
　　不同于以往，光芒之下，还滑过了如蛛丝般细的电光残影。
　　他在他们因为震惊而暂停攻击时，轻声询问：“结束了吗？”
　　旋即接道：“那现在，该是我的回合了。”
　　话音方落，就见数道雷电般的攻击率着腾龙之势，朝着他们猛烈袭来。
　　不曾见过的强大力量甚至在行走途中震破了长廊顶端的灯盏，一阵又一阵的爆破声和炸飞的碎片惹得被人群包围的穆子玥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
　　待动静结束，他放下手臂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只有身后那扇很厚的金属大门上方，一盏红灯提供微弱的照明。
　　四周变得很安静。
　　他只看得见脚边的位置七零八落地躺着几个人，显然是在那震撼的一击之后，全都昏死了过去。
　　穆子玥震惊。
　　此时此刻，才深深意识到他这回招惹上，看似比沈廷煜弱小的人，实际上恐怕比他还要难缠。
　　如果他没看错，徐清然刚刚好像用了……不属于精神力的力量？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吗？
　　到了现在，比起恐惧，穆子玥心底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能够研究出徐清然那股力量真正的来源，并掌握的话，那他的能力……也可以得到提高了！
　　穆子玥如此想着，眼底滑过一丝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笑意。
　　却在他不注意之时，徐清然的声音如同幽灵鬼魅般来到了他身边，幽幽问他：“在想什么呢？”
　　同时间，额边也被一股冰凉抵住。
　　穆子玥趁着四周昏黑，想在徐清然大概率也看不清的情况下悄悄取出身上藏着的暗器反击。
　　结果，他注意力全在徐清然抵住他的枪口上时，后脖子忽然被人狠狠劈了一记手刀。
　　疼痛伴随着一股电流般的酥麻，将他意识彻底抽离。
　　毫无还手之力。
　　廊道上，原本站立着的穆子玥在失去意识后扑通一声，重重倒地。
　　徐清然垂眸盯着他，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清亮，仿佛能在可见度最低的情况下，无障碍看清周遭景物。
　　他缓缓垂下了握枪的那只手。
　　五根手指都在剧烈颤动，枪支随着他的无力与松懈，砸落在地。
　　徐清然收起嘴边怡然自得的淡笑。
　　眉头轻蹙，捂着正在剧烈发疼抽动的心脏，弯着腰难受地大口喘气，本能地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身上的极度不适。
　　如果此时走廊的灯还亮着。
　　那他的脸色，肯定比地上那群被他击晕的人还要难看。
　　系统在他脑中发出尖叫：「宿主大大！都跟你说了异能在这个世界不可以这样用哇！！」
　　「你不要命了吗？！！」
　　徐清然沉默不语，眼底滑过一丝狠意。
　　是毫不犹豫，压在自己身上狠劲。
　　事情，还要从四天前说起。
　　“系统。”
　　“我们商量一件事吧。”
　　天真的系统听到自家宿主提出要求，回问：「什么事呀宿主大大？」
　　徐清然用着最冷静平淡的语气，跟它说：“任务发展至今，我距离完成攻略也只剩下一小截了。”
　　“所以打个商量，我想要你先提前替我把异能解封。”
　　系统：「？？」
　　「没有这样的事儿，不存在这样的规矩！」系统说得斩钉截铁。
　　徐清然却语气笃定：“有这样的规矩。”
　　“只是需要条件交换，以及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已，不是吗？”
　　系统：「……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我又没跟你说过这个隐藏规则！」
　　徐清然面不改色：“看到的。”
　　系统：「？」
　　徐清然：“你当初给我杜撰《风流小叔俏侄媳》那本秘籍时，不小心把任务规则也编进去了。”
　　“我看见了。”
　　系统：「……」
　　玛德，早知道当初就不搞什么攻略秘籍了。
　　是的。
　　特殊任务的奖励，存在这样一条规则。
　　当任务进度达到了95%。
　　情况紧急下，任务执行者可以向系统申请提前取得奖励——因此时所积攒的任务能量，实际上已经足以解除奖励的封印。只不过按照世界法则规矩，依然需要任务执行者完全完成任务，才能合法合理获得‘金手指’使用权。
　　提前获得使用权，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系统拒绝道：「不行！太冒险了！我不建议！我不允许！没得商量！」
　　徐清然语气依然很平静：“不答应也行。”
　　“那你准备替我收尸。”
　　系统：「……」
　　又来了！宿主大大又以死相逼威胁它了！
　　察觉它心思的徐清然说道：“我没有威胁你。”
　　“我只是在阐述即将发生的事实。”
　　他逛完了恶塔，对全塔的设施有了一定的概念与了解。
　　尤其是，即将被带去接受穆子玥折磨的1塔。那里有着全恶塔最强大与坚固的防御系统，包括所有刑房与刑具的限制，全都是足以抵御E型精神爆发力的程度。
　　饶是顶尖E型的沈廷煜，也需要自毁式的爆发力量，才能勉强伤及周围的人。
　　他在这个世界的精神池阶级，封顶也就只有3S级。
　　是连E型的精神力量都摸不着的阶级。所以，如果他们把他强制抓去1塔，他就算发疯把自己弄死，都不一定能解开束缚。
　　但如果有雷电异能，就不一样了。
　　高科技的世界，高度依赖着电源与系统。如果能拿回异能，他动动手指微微使用电流控制，解开各种各样的锁简直轻而易举。
　　徐清然问系统：“你想看我被恶塔里的工作人员和穆子玥玩死，还是看我亲自把他们玩死？”
　　系统：「……」
　　「所以宿主大大你既然没把握，为什么当时还要把自己送进来啊！」
　　徐清然回道：“我有把握啊。”
　　“我就是确定了规则，知道可以提前取回我的异能，才进来的。”
　　甚至在揍穆子玥之前，他还打开系统面板确认过了他对沈廷煜的攻略进度。
　　已经来到98%了。
　　倒不如说，已经卡在98%很久了，也不知最后2点差在哪里。
　　系统：「……」
　　好好好，这是从一开始就只给自己一个选择是吧？
　　徐清然都自己把局给布好了。
　　而且还是只有一条生路的局，甚至在徐清然向系统提出这个要求的同天晚上，恶塔这里就收到穆子玥的指令，要把他送去1塔。
　　系统为了让他活着，自然不可能再拒绝。
　　提前取回异能的代价就是，原本无期限的任务，将会进入倒计时。
　　如果无法在规定的时限内让任务达到100%的进展，不仅金手指的使用权会被收回，徐清然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值也将随着倒计时的结束而终结。
　　所以系统才觉得徐清然真的是疯了。
　　——虽然，他本来就很疯。但这尼玛也疯得太彻底了，这世界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了吗？
　　代价给徐清然的时限，原本有两个月。
　　为什么说是原本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徐清然在这个世界的异能使用了。
　　毕竟是远超这个世界法则的东西，在允许他使用的同时，为了不让他真过于强大得随时能把这个世界玩死，法则针对他异能的使用做出了一定的限制。
　　比如，他的异能将与精神池融合。
　　每一次异能的使用，同等于精神力的使用，需要绑定精神池进行消耗。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随心所欲去使用，假设精神池里的精神力因种种原因储备不足，他的异能也将无法施展。
　　——这点，对完美定型为支配者的徐清然而言，算不上糟糕。
　　再比如，异能需要以本世界精神力使用的方式发挥。
　　即，他可以结合精神力一起，通过精神力枪、刀器、大炮或机甲等共同发挥使用。从此，他的精神力攻击可以选择性比别人拥有多一道强大的力量。
　　甚至赤手空拳手打脚踢的搏击，都可以配合精神力的发挥使用。
　　但就是不能像在异能当道的末世里，动动手指无限度，成片成片的大力施放。
　　坚持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身体会因力量反噬而内伤。
　　反噬的伤害只能按普通人正常复原速度恢复，不受精神力量影响加速愈合。所以如果这种自伤式使用得太频繁，可能导致旧伤未好新伤叠加，一不注意就会嘎掉的。
　　——这还是在完成任务取回异能的情况下。
　　像徐清然现在这种，正处于‘预支’考核期的，这样不按规则使用的话不仅要内伤，甚至还会缩减代价所给予的生命倒计时。
　　所以系统才会尖叫。
　　徐清然倒是比他淡定多了：“问题不大。”
　　“我心里有数。”
　　他边说，边缓缓摊开掌心。
　　然后又微微拢起手指，感受着电流在指间跳跃的熟悉感。
　　徐清然垂眸，很轻地弯了弯眼睛。
　　他终于，把徐青瑶留给他的异能拿回来了。
　　真神奇。
　　只要有这个异能在身上，就能够给足他面对一切的勇气，仿佛所有再困难的事都能迎刃而解。
　　系统：「我不信！」
　　「这性质能一样吗？！」
　　徐清然没再回应它。
　　独自站在原地缓了半天，直到身体不那么疼了，才把昏倒在地的穆子玥扛到肩上，神色冷淡地带着他走进电梯，缓缓往负3楼下去。
　　负3楼安静得很。
　　四周一个活人都没有，他经过的地方，躺着一地的死尸。
　　除了某条廊道中央的一间大房。
　　那是3楼里为数不多的普通房间，平日里应该是作为员工休息区之类的地方使用。有扇开了小窗的门，然后还有一扇连精神力枪都无法击碎的长方形大窗户。
　　塔长以及几个幸运没有被徐清然弄死的工作人员，被他反锁在里面。
　　用的是系统锁，但他们不知道他一个外来人是怎么办到，连塔长的万能卡都无法把门打开。
　　徐清然扛着穆子玥，面无表情从房间前经过。
　　看都没看房里的人一眼。
　　反倒是那几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瞪大眼睛问：“那、那是大王子殿下吗？”
　　“天啊，徐上校想对大殿下做什么？”
　　徐清然想做什么？
　　当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穆子玥是被疼醒的。
　　有人往他头上用力敲了一击，硬生生把他给打醒了。
　　睁开眼睛，徐清然那个疯子就站在他旁边，以比他还要高的角度俯视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拔下来的金属棍子，上面沾着血迹，似乎能够和他额头缓缓往下流的液体呼应。
　　穆子玥刚想动作，才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是恶塔里最常见的刑具，电椅。
　　他对着徐清然冷笑：“你以为你真能困住我吗？”
　　“恶塔所有系统，全都在我掌控之中！”
　　说着，他对着电椅扶手上的语音识别面板喊了一声：“安娜，现在立刻替我解锁！”
　　安娜，是1塔总系统的名称。
　　回应穆子玥的，是一片寂静。
　　还有徐清然讥讽的轻笑。
　　穆子玥眼底的自信逐渐消失，语气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安娜，我让你解锁！”
　　1塔的系统没有回应他。
　　直到徐清然慢悠悠开口。喊了一声：“安娜。”
　　房内的系统广播瞬间有了回应：「我在。」
　　这一刻，穆子玥终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崩溃质问：“不可能……不可能！这是帝国的智能系统，是只有王室才有权利转移控权的系统，你一个小小上校哪来的资格更换主权？！”
　　这是连穆子羽都没有的权利！
　　徐清然看着他，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拇指与食指轻搓时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微电流。
　　他轻笑道：“是啊，智能系统。”
　　“只要需要电力运行，那它——就是我的玩具。”
　　穆子玥气得目眦欲裂。
　　疯狂在椅子上挣扎。但，这原本就是他们设计出来惩罚最强E型的工具，又怎么是他区区一个3S级就能挣脱的呢？
　　徐清然看着他脸上扭曲的表情，忽然说：“穆子玥，听说你很讨厌E型。”
　　穆子玥又是一声冷笑：“像E型那样杀人不眨眼，拥有反社会人格的败类和垃圾，谁不讨厌？”
　　“他们就应该一辈子被关起来，省得出去害人……对，就跟你一样，你也应该要被关进恶塔，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是吗？”徐清然语调轻慢，“既然你这么讨厌E型，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努力向他们靠拢呢？”
　　穆子玥没了声音。
　　那一只眼睛瞪得很大很圆，不可思议地看向徐清然，像是在震惊于他为什么会剖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徐清然把穆子玥神情变化收进眼底。
　　桃花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果然。
　　跟他猜的一样。
　　穆子玥明明是正常的3S级精神力者，性格为什么会像E型那样阴晴不定，变态又狠戾？
　　除了灵魂精神类型，他没有哪点不像个E型。
　　因为——他其实渴望着成为这个类型的人士。
　　穆子玥身为王室的孩子，拥有苏雅那样严厉的母亲，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
　　他自己也想要成为最强大的E型，因为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在灵魂精神定型前，他就一直效仿着E型的行事风格，阴鸷暴力，无情冷漠，残忍又神经质。
　　可偏偏，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最终也只是个普通的N型。
　　即使拥有3S级的顶尖精神池阶级，仍是比不过超越3S级的E型者。这样的力量对比，在沈廷煜出现后尤其得到体现。
　　明明跟他差了十来岁，但就是在精神力上对他有绝对的压制！
　　那年在宫里，他试图以大王子身份打压他让他向自己低头，成为自己的‘狗’却被反打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与愤恨。苏雅甚至因为他没打过沈廷煜，狠狠惩罚了他。
　　所以他憎恨沈廷煜。
　　他这辈子都恨他，恨所有的E型者。
　　因为无法做到，穆子玥才会对这类群体的人感到羡慕与嫉妒。
　　当这份情感的执念过重，就开始扭曲。于是被他拿到主控权的恶塔，也开始成为他发泄自己愤恨的地方，以折磨那些E型为乐，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感受到把这些强者踩在脚下的愉悦。
　　——精神力最强又如何？
　　不也是只能被他这个帝国王子，羞辱吗？
　　想到这里，穆子玥呵呵笑出了声。
　　呢喃：“折磨沈廷煜的那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哈。”
　　徐清然浅浅笑着。
　　眼底却滑过了一丝寒意。
　　穆子玥厌恶E型，但格外厌恶E型里的沈廷煜。
　　这其中，大概还有除了被他挨揍之外的原因。
　　而徐清然，觉得他大概也猜到了那个原因。
　　他把视线缓缓移到穆子玥的眼睛上。
　　穆子玥的眼睛随他母亲，是碧绿色的。
　　可惜右边那只被毁了，只能用漆黑的眼罩遮住，否则应该也会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徐清然观察了一会儿，上扬着嘴角，忽然伸出手。
　　指尖在穆子玥那只完好的眼睛上轻轻碰了碰。
　　穆子玥刚泛起的阴鸷笑意骤然消失。
　　经历被沈廷煜弄伤一事后，他对眼睛好像有了阴影，显然是担心会被他徒手把完好的那只眼睛给挖开。
　　但徐清然没这么做。
　　只是用着羽毛般那样轻的力道，描绘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又贴着他的脸轻抚过他的鼻子，最后又来到他嘴巴。这种又轻又慢的动作，仿佛还勾着一丝缱绻，有一瞬间将紧张的氛围变得了暧昧。
　　这是穆子玥单方面的视角。
　　他抬眸看着徐清然，忽的坠入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恍惚中第一次意识到真有人能将清冷与魅惑这两种差距极大的气质，相融在一起。
　　穆子玥感受到了徐清然温热的指腹，在他唇瓣上摩挲的动作。
　　不可控的，一股滚烫忽然往某处涌去。
　　徐清然似乎也发现了。
　　视线轻慢地往别处瞟了眼，再与他对视时，眼底多了几分嘲讽笑意。
　　穆子玥羞恼得眼睛和耳朵发红。
　　——明明对眼前人气恨得很，偏偏又受不住蛊惑，对着憎恶的人有了可耻的回应。
　　半晌，徐清然忽的开口。
　　问他：“你知道你这张脸，跟他最像的地方是哪里吗？”
　　穆子玥听得，又是一怔。
　　几秒后，逐渐反应过来他这句疑问背后的深意，皱眉开口：“你……”
　　可徐清然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的打算。
　　打断道：“对。”
　　“就是这嘴。”
　　徐清然说着，嘴角又往上勾了勾。
　　眼底笑意，却宛如潮水般退得迅速，声音逐渐攀上地狱般的寒凉：“所以，就像你想毁掉他的眼睛一样，我也会把它撕烂。”
　　指尖的电流，随着他声音落下袭向穆子玥的唇瓣。
　　连同精神力一起，轻易就在上面划出数十道细小的裂痕。
　　穆子玥因为一瞬间受到的疼痛刺激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发出狂怒的呐喊。
　　整个人都在发抖，因为被限制住无法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甩头挣扎，没多久就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徐清然拍了拍他的头，轻语：“放心，这只是开始。”
　　语气中的温柔叫人不寒而栗：“你从前让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我都会替他在你身上，一笔一笔讨回来。”
　　“加倍奉还。”


第93章 驯服
　　“1塔，请汇报今日的内部情况哟。”
　　5号外塔，专门负责各塔通讯与监管的部门里。
　　穿着包臀短裙制服的小姐姐，正按照每日规定的时间，向各个分塔确认情况。
　　很快的，对面就传来了回讯。
　　“1塔一切如常，塔内安全系统数据，已同步上传。”
　　恶塔占地甚广。
　　其中5座塔相隔遥遥，除了军务人员调动，几座塔之间的工作人员很少会有直接性的见面与往来。
　　更多时候，只是依赖塔内的官方通讯进行交流。
　　最外围的5号塔设有一处部门，专门监控各塔外部安全情况。
　　主要针对建筑损毁、敌军或外族入侵警报。这也是作为独立之地的恶塔，会面临的最大问题而已，除此之外的一切防御机制，拥有几百年的稳定历史，他们对于驻守的工作人员以及安全系统都充满自信，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刻意天天往返确认。
　　尤其恶塔里，除了官方工作人员也就只有E型。
　　如果是疯癫的E型，就算真不小心让他逃出刑房开始发疯，他伤人的速度也远不及塔内工作人员快，怎么着都能来得及把消息传到其他塔。
　　所以当所有进入1塔范围的人员，都有去无回，且无法将他们的见闻顺利传达到其他塔时，大家都不会第一时间意识到塔内的不正常。
　　这就导致了，穆子玥进入了1塔几天没离开，都没人意识到问题。
　　——毕竟里面有他主导的研究，又有他想要处刑的人，在里面待得比较久的情况偶尔也会发生。
　　小姐姐语气温柔轻快：“好的。”
　　她看了眼安安静静的1塔外围，问出疑惑了一阵子的问题：“对了，监管昨天正好看见了1塔周围的监控，想让我问问你们，为什么这几天1塔外都没有安排军队巡视？”
　　即使有，也只极少数的小猫几只。
　　通讯对面安静了片刻。
　　才传来另一道较为老成的男声笑说：“这是大殿下的吩咐，咱也不敢多问呐。”
　　问话的小姐姐认出了那道声音，咯咯轻笑：“塔长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穆子玥嘛，他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命令很正常。
　　调出1塔那里上传的感应数据同时，她的视线又放到左边拥有许多小分屏的几个电脑上。
　　见到其中一个监控小屏幕里，某条走廊上有两个分别来自金翼和银龙人员扭打在了一起，确认了编号后联络了3塔：“45楼，F段走廊，你们有两个工作人员发生肢体冲突，建议赶紧上去确认情况。”
　　正常情况下，5-2号塔的部分内部情况也会被实时监控着。
　　唯独1号塔的特殊性，监控仅内部人员负责，不被允许外传。他们每天顶多就是通过通讯，向1塔确认有没有问题，或是需不需要申请支援。
　　做完记录，结束通讯前，小姐姐又温馨提醒：“对了，根据气象预报，这段时间可能会有雷暴雨哦。如果有必要的话，请记得将避风雷系统打开，以免塔内电路系统受到影响，造成意外发生。”
　　塔长的语气亲切依旧：“1塔收到了，感谢关心。”
　　每日例行的简单通讯到这里结束。
　　徐清然操作着控制台关闭通讯，熟练得像是在这里工作多年的老员工。
　　身材微胖的塔长就站在旁边看他，双手上拷着的，是他们曾经拷在无数罪犯手上的镣铐。
　　他呵呵笑着。
　　难得，自己也体验了一回当犯人的感觉。
　　徐清然让通讯台进入待机状态，任何通知随时都能传到他通讯器上，才对塔长说：“感谢配合，我们走吧。”
　　1塔的通讯台，只有被系统登记了身份信息的指定人员能够操作。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没人怀疑过1塔内部跟他们联络的人员有什么问题。
　　毕竟谁又能想到，徐清然手里有个雷系异能，可以帮助他在短时间内破坏1塔内的所有电控系统，转而把控制权拿到自己手中呢？甚至他还对塔长进行了威胁，现在有他帮忙打配合，其余几座塔的人员就更加不会起疑了。
　　塔内还有小部分无辜工作人员。
　　这些人不曾参与过任何无辜虐杀行动，他就暂时没把他们杀死。而且为了折磨穆子玥，他还需要他们偶尔出去走一走替他打打掩护，争取拥有更多的时间。
　　工作人员之中，有部分是与穆子羽那里稍有关系的人员。
　　跟塔长的关系也比较亲近，在已经被控制的情况下，为了感谢徐上校的不杀之恩，他们倒是挺听话。
　　电梯正在缓缓往负3楼降落。
　　里面只有徐清然和塔长两个人。
　　塔长忽然开口说：“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和沈廷煜是同一类型的人。”
　　“现在却发现，我错了。”
　　徐清然闻言，侧头看他。
　　没有回话。
　　塔长摇头轻笑，语气悠然：“你就像——那种不会叫的野兽。”
　　“看起来干净、乖巧又温驯，冷静又理智。”
　　“但咬起人来，比那些E型还要狠绝还要疯狂，至死方休啊。”
　　塔长似乎没有批评他的意思，只是在感慨：“是我当初看走眼了。”
　　徐清然又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把目光收回。
　　听他接着说：“我一共就看走眼两次。”
　　“第一次是沈廷煜，第二次是你。”
　　塔长在沈廷煜离开恶塔后的这些年，每次与他再相遇时，心中总是有份担忧。
　　担心他的伪善，担心他有什么不可控的预谋，担心他——会是在某天爬到一定的地位后，转头领着魔鬼群回来把帝国全灭了的疯子。
　　但事情发展至今，沈廷煜的情况比他预想的好多了。
　　倒不如说，几年不怎么深入接触，沈廷煜的思想变了。
　　徐清然刚被送进恶塔时，沈廷煜给他办公室打过电话。
　　沈廷煜在底下的人去把徐清然带过来之前，跟他浅浅聊了几句。难得用他金翼营大将的身份，稍稍对他施了压，以命令式的口吻要他在穆子玥过来之前，保证徐清然万无一失。
　　也从通话中了解到，他马上就要去出最近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重要任务。
　　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可塔长却听出了一种莫名的决心——是与他猜测相悖的结果。仿佛有一样东西，成功拉住了他，似乎让他改变了人生计划的轨迹。
　　而徐清然。
　　他当初进来恶塔，经历斗场，确实叫人对他有不凡的印象。
　　但即便他表现得再狠，塔长都不认为他在离开恶塔后会做出什么大恶之事。
　　尤其当初得知他灵魂精神定型为支配者时，他甚至不觉得意外。因为徐清然第一次被送进来恶塔时，他就觉得这孩子身上存在着某种‘神性’光辉。
　　却没想到。
　　他判断错误了。
　　徐清然身上，那可不是什么神明的大善大爱。
　　而是对于他目标的无情审判。甚至存在着某一样作为他底线的东西，一旦触动，将会让他的审判变得毫无节制。
　　塔长心想，穆子玥大概就是碰到了那条线的人。
　　静默中，突然听见徐清然发出一声还算愉悦的轻笑。
　　没头没尾说了句：“那还挺合适。”
　　徐清然这几天，在1号塔里主要做的事，就是领着穆子玥把这塔里各种各样的刑具体验了一遍。
　　第一天，电椅就直接给他安排上了最强级别的痛苦。
　　直接把堂堂帝国大王子，最注重仪态与整洁的大殿下，被刺激得口吐白沫两眼翻白，连排泄物都给弄出来了。只能在清醒时用最阴狠的的眼神和语调怒骂他，骂得格外暴躁和难听。
　　每当这时候，徐清然就默不作声，又继续启动。
　　——前世，甚至今世，沈廷煜被关押在恶塔的时候，穆子玥最喜欢用这种训练服从性的方式来折磨他。
　　但穆子玥没沈廷煜能忍。
　　几次之后，就懂事地选择闭嘴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鞭打、针扎、火烤、炭烧……能用得上的，都让他亲自体验一回。
　　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在人身上涂抹一层蜂蜜，然后放出这个世界里某种长着利牙的虫子。它们会被这些蜂蜜吸引，吃的过程中会在人身上咬下肉。
　　它们体型不大。
　　也就比蚂蚁大了点，甚至从人身上咬下的血肉也不会太多。不致命，甚至那样的伤口对高阶级精神力者而言很快就会开始愈合，但因啃咬的动作会令人非常痛苦，所以这些虫子也被用来作为折磨人的工具。
　　徐清然比较干脆。
　　他扒光了穆子玥的衣服，连个内裤都没给他留下。在他身上浇满了蜂蜜，把他扔进装满那种虫子的大缸，站在外面看着他遭受折磨，笑得两眼弯弯。
　　正确来说，他只要看着穆子玥被折磨，就会笑得像个变态。
　　系统表示害怕极了。
　　每天都觉得它跟其他同事拿的不是一个任务剧本。
　　还有那些穆子玥让人研究的药剂。
　　徐清然也在他身上使用了。
　　单个种类的药剂，穆子玥每次在沈廷煜身上一次性最多用过多少，他就在那个数字的基础上翻倍。
　　不担心他到底会不会死，也不管他叫得多痛苦，或是身体状态变得有多狰狞可怖。冷眼旁观的表情，简直比沈廷煜记忆里的穆子玥还要像个恶魔。
　　怨不得谁。
　　谁让穆子玥还让人发明了一种，专门用来吊着人一口气的特效药。
　　每次觉得他快被药物折磨死了，徐清然就往他身上注射一种特效药。
　　总能把人从濒死状态拉回来，然后反复继续新的折腾。
　　穆子玥在徐清然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这个男人，甚至每天都会往他脖子上拷住带链的金属铁环，逼他像只动物一样屈辱爬行。
　　穆子玥在初期曾试图反抗过。
　　他好歹也是个3S级的精神力者，体格强健，脱衣有肉，甚至还有完美的胸肌与腹肌。从小，就苦学各种防身术与搏击。
　　每当徐清然训他的时候，是他唯一拥有的反击机会。
　　但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各方各面都应该要比徐清然这个半路出家的少爷优秀，他就是无法从他身上讨到半点好。甚至本应该被他压制的精神力阶级，都是如此的势均力敌。
　　最重要的是，徐清然精神力里还多了一股诡异的力量。
　　一种，无限接近电击……甚至更为强大的雷电之力。击在原本就容易受到电流影响的精神力者身上，简直就是双倍效果。
　　所以无论穆子玥怎么尝试，他就是打不过徐清然。
　　尤其徐清然的手段，跟他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大王子的身份，一旦他出现反抗行为，还会拿鞭子抽他，通过武力的压制把他的尊严扔在地上践踏。
　　“穆子玥，你不是最喜欢把人当狗训吗？”徐清然像遛狗那样，牵住那条与他脖子上金属环相连的链子。
　　眼底泛着寒冷的笑意：“我现在满足你，让你亲自体验体验当一条狗的感觉有多爽。”
　　知足吧。
　　他都没对白犬这么狠过呢。
　　徐清然想起，那天晚上在碧水山庄的梦境。
　　走到穆子玥面前，把他的头踩在地上，低头似笑非笑命令：“穆子玥，汪一声来听听？”
　　这个渣滓，在沈廷煜前世时，也是这样羞辱他的吧？
　　·
　　徐清然从实验室里，挖出一堆当初明海在西城给沈廷煜用的紫色迷幻剂。
　　依稀记得，沈廷煜最高一次性承受过十倍的剂量。
　　徐清然找到的那批，数量不少。
　　大概有二十来支吧，他没仔细数，全倒进了液雾转化仪器里。
　　今天的穆子玥，又被绑在可调整的医用躺椅上。
　　徐清然推着房里的一架东西来到他身旁，浅笑吟吟地俯视着他。
　　穆子玥身上的皮肤，如今都很丑陋狰狞。
　　只有剩下的那只左眼，还是完好的。除了被虫子啃咬出的伤还没恢复，他身上也有不少深浅不一，被人或拳头揍打，或用工具鞭出来的伤痕。
　　包括他的嘴。
　　从被徐清然撕烂的那刻起，就从来没有一刻完好过。
　　经过几日的身体与精神双重折磨，穆子玥现在的精神状态大不如前。
　　一天一天换着不同药剂，一会儿水深火热，一会儿冰寒刺骨，一会儿又精神错乱噩梦连连。恍惚中，他好像已经逐渐无法保持意志的清醒，思绪变得迟钝，认不清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只记得，那个每天变着戏法欺负他的漂亮男人。
　　那双总是带着无情笑意的桃花眼，不管里面的神情多残酷冷漠，仍是好看得叫人一眼难忘。每次见到他，胸腔里就装满各种各样的情绪，其中最为强烈的便是怒火。
　　可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却又抑制不住带上一种诡异的渴望与病态的迷恋。
　　穆子玥作为凯安帝国的大王子，被人这样压着揍确实屈辱。
　　但更耻辱的是，他在被徐清然的抽打中，逐渐感受到了奇异的快感，与他理智的心情复杂交织。明明思想极其厌恶，身体却又不受控制听话。
　　就像很多年前。
　　他被沈廷煜报复，设计被人给上的时候。那是他阴暗又不愿提及的过往，搞他的那个E型比起徐清然的泄恨，是真正地将那种事当成变态喜好玩弄与折磨。
　　而他，当时却从那样的痛苦中，感受到了诡异的愉悦。
　　事后的他，根本无法面对事实。
　　把人给处死了，又将这不可说的偏好深深压了下去。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从那样的状态中脱离，不曾想却又被徐清然给——
　　思绪混乱交织中，徐清然从仪器上取了一个氧气罩，绑到穆子玥的脸上。
　　穆子玥的眼神又逐渐变得涣散，呆滞地盯着椅边的人。
　　——谁不想跟长得这么好看，气质如此特殊的人搞搞刺激呢？
　　「受不了了，没想到穆子玥竟然是个抖……」
　　系统没忍住吐槽，很有职业操守的没有把某个禁词说完整。
　　徐清然冷笑。
　　穆子玥的属性嘛，这段时间算是被他给摸透了。
　　但他没有跟他玩什么字母游戏的兴趣，更不想满足他的特殊癖好。
　　他只想让他生不如死。
　　面罩戴好，徐清然就毫不犹豫启动机器，将那些药剂转化成雾状让穆子玥吸入。
　　事实上，他才吸进不到十分之一的量，整个人就已经开始痛苦了。
　　这跟徐清然此前在酒吧里，差点被徐清安注射的粉色药剂不同。
　　没有强制性必须解决生理需求的效果，但会让人格外难受，陷入迷幻状态，如果不及时得到解决就得一直承受那让人发疯般的痛苦直到药效结束。
　　至于药效时常？
　　那必然是摄取的量越多，就越久了。
　　沈廷煜当初承受了十支的量，就差点失去理智，逼得他不得不对自己开枪。
　　可想而知，穆子玥现在面对的折磨，是他那时候的双倍。
　　椅子上的人，全身红得仿佛血管要爆炸。
　　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丢弃尊严求饶，徐清然的心是一动未动，从始至终都靠在门边的墙上，隔着一小段距离欣赏这一场游戏。
　　许久，才低头抬手捂着脸。
　　下一秒，扬着嘴角笑出了声：“哈哈哈。”
　　狗男人。
　　以后，不会再有人让你难受了吧。
　　房里，是遭受折磨之人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呐喊。
　　在这个常年回荡着这种声音的地方里，竟显得如此平常。
　　“徐上校。”
　　1塔里，有可供工作人员解决吃食的饭堂。
　　徐清然留下了厨师，所以他们每天都有东西可以吃。
　　这天，徐清然又在饭堂里跟塔长相遇。
　　他独自坐在角落吃饭，其余工作人员都不敢靠近，只有塔长若无其事端着餐盘朝他走来。
　　在他面前坐下。
　　塔长表情依旧笑眯眯：“大王子殿下怎么样了？”
　　徐清然折磨穆子玥的事情，1塔内的存活者们都知道了。
　　但他们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徐清然淡定地回了句：“死不了。”
　　让他一死了之就太便宜他了。
　　塔长点点头。
　　旋即，又用着近似于关心的语气说：“大殿下来1塔，只有他自己和出行的近身护卫，所以你还能对他们形成压制。”
　　“但徐上校，如果是全天神系甚至金翼和银龙营的军队，你还有把握能对付他们所有人吗？”
　　塔长问道。
　　穆子玥是王后苏雅用心扶持的一个儿子，铁了心要把他扶上王位。
　　如果让她知道，她重点培养的大儿子被徐清然弄残，肯定不会放过他。如今老国王病危，帝国大权落在她手上，她只要一声令下，归属帝国的金翼银龙两营都得听她号令，捉拿徐清然。
　　以苏雅对穆子玥的关心，再过不久肯定就要察觉异常。
　　她到时候弄清真相，怎么会放过徐清然？
　　塔长等人没具体见过徐清然真正使用他的雷系异能，没见过他开大把穆子玥身边近百名的护卫一次性放倒的场景，所以认为他在个人力量有限情况下，被围剿的话大概率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穆子玥的护卫与帝国军队相比，人数差距还是比较巨大的。
　　徐清然如果拿出前世异能最强的爆发力，不说可以顷刻间把所有人给秒掉，但最大程度内一次搞定千来个大军应该不成问题。
　　——虽然，这在庞大的军队群体面前，就如同毛毛雨。
　　「呸。」
　　系统鄙视。
　　「明明问题就很大。」
　　「你要是真敢这么用，杀完一千个人你马上也要嘎，你信不？」
　　徐清然没有回应系统，只跟塔长说：“谢谢塔长关心。”
　　“我只信天无绝人之路，再大的困难，都一定会有一条出路。”
　　就看能不能找到。
　　以及，能不能把握到了。
　　塔长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想想他确实也已经走到无法回头的一步，便不再劝说。
　　三天后。
　　徐清然在非报备时间段，收到了5号塔的联系请求。
　　他来到通讯台接通，听5号塔的小姐姐说：“1塔，这里有一通来自银龙营总指挥的通讯请求，他希望能够与目前被收押在你们塔内的徐清然先生通话。”
　　穆子羽？
　　徐清然沉默片刻，回道：“我知道了，你先把他的通讯转过来1塔。”
　　“好的。”
　　大概过了半分钟。
　　通讯对面，传来穆子羽那道熟悉的声音，语气里是作为三殿下的傲然：“我要跟徐清然说话。”
　　徐清然无声轻笑，慢悠悠道：“有屁快放。”
　　穆子羽：“……？”
　　这么快的吗？他还以为得等上一段时间，1塔那里才会慢悠悠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徐清然带上来呢？
　　还有，为什么徐清然的语调听起来还是那么的轻快？
　　不是说他大哥一周多前就去1塔找他麻烦了？他大哥到底还行不行啊，看起来比当初折磨沈廷煜的时候要弱多了，害他白担心！
　　“徐清然，我父亲刚刚清醒了一小会儿。”穆子羽也不拖拉，直接通话目的。
　　“我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进宫，从他那里拿到了公函，马上就可以派人过去把你捞出来了！”
　　此时，正是晚上。
　　恶塔的区域内正下着大雨，从通讯台的窗户看出去，时不时还能见到从云层间游龙般落下的强力闪电。
　　威压十足。
　　徐清然听完穆子羽的汇报，只思考了一下就说：“好的，谢谢。”
　　语气格外淡定，也没有即将获得解脱的庆幸。
　　穆子羽：“……就这？”
　　徐清然：“那我给你发红包？”
　　“你很缺钱吗？一万块钱够不够？”
　　穆子羽：“……”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是想说，怎么可以有人在听到即将被从恶塔释放之后，还能这么淡定的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段时间去1塔是巡察作客的呢！
　　穆子羽没好气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我费这么大的劲儿把你弄出来是有原因的，魔鬼群最近的动作很大，正在往凯安帝国的领域逼近。受灾区的那些魔鬼群也感知到了部族的大动作，最近攻势很猛，阵营都快忙不过来了。”
　　“你出来后，得帮我率军指挥，抵御受灾区的那些家伙！”
　　徐清然不是很在意：“小事。”
　　“一点都不小！”穆子羽的语气很愁，“你都不知道，帝国派去西南60光年外站点的那批大军都还没回来。”
　　“前几天还好，都有回信，降落后事情也一切正常。结果前几天突然就开始断联了，完全联系不上，也没见他们有回来的迹象，现在还得再派支援队过去查看情况。”
　　穆子玥嚷嚷抱怨：“那可是包含两营精英的大队啊，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
　　“哦对了，就你未来的小叔沈廷煜，他也在那群失联的人之中。”
　　“你说，有金翼营这么强的大将带着，军队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吧？”
　　穆子羽问完，听见通讯的另一边毫无回应。
　　他怀疑是不是通讯信号不好，正要开口询问确认，就听见徐清然问他：“你说什么？”
　　语气，还怪平静的。
　　穆子羽想法比较简单，听徐清然的语调如此平常，没察觉他真实的心情。
　　听话地把徐清然被抓进1塔期间，外面所发生的事情都大致跟他说了一下，包括去修复60光年处重要电源站的计划。
　　“据说，这是沈大将主动提议要揽下主指挥的任务。”
　　“他这么有信心，肯定没问题的对吧？”穆子羽问得很不安。
　　对面的徐清然又没有回话。
　　他独自坐在通讯台处，手里抓着款式比较老旧的有线通讯器，眼睑微垂，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握住通讯器的手，力道也越收越紧。
　　已经是这么多天前的事了。
　　而沈廷煜这个狗男人，竟然一声不吭就出了任务，什么都没告诉他。
　　徐清然思绪还算清醒。
　　他在穆子羽憋得不耐烦又开始喂喂确认他在不在线时，问他：“你说去往站点的支援队伍，什么时候出发？”
　　“他们的资源和战舰好像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应该是明早天亮的时候？”穆子羽回道。
　　支援行动涉及两营军队，所以集合点在女王星的军事基地。
　　恰好，距离恶塔这里只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航程。
　　徐清然说：“你不用派人来接我了。”
　　“我想参与这一次的支援行动。”
　　穆子羽：“……？”
　　他有些纠结：“可是……帝国这里的情况也挺危急，我们需要像你这样有能力的人作为指挥负责减少受灾区的压力。”
　　徐清然问他：“陆诚呢？”
　　“他不也是指挥得挺可以吗？”
　　穆子羽头疼：“他也是这次的支援人员之一。”
　　徐清然理直气壮：“那你让他留下来指挥受灾区，把他的支援名额给我不就好了？”
　　穆子羽：“……”
　　“可是，我比较想让你留下……”
　　停顿几秒，他才用着有些扭捏的语气解释：“徐清然，我就老实告诉你吧，60站点的任务行动危险系数更高。”
　　“一不小心，你这条命可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留在帝国，就算将来我们抵御不住魔鬼群入侵，陆地上的补给也比较充足及时，存活率比外派的任务要高多了！”
　　俩人的通话，在穆子羽说完这几句话后又变得死寂。
　　许久，才听见徐清然凉凉问：“穆子羽，我看起来像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吗？”
　　穆子羽再迟钝，也该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愉悦了。
　　紧张开口：“我不是这个意……”
　　徐清然蓦地将他打断：“穆子羽，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如果沈廷煜回不来，不用等魔鬼群大军到达帝国领域，我会先它们一步把帝国炸了。”
　　穆子羽：“……”
　　有个跟敌营大将关系这么好的优秀上校，真的很让人头疼啊！
　　徐清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穆子羽自然也不能再拦着他。
　　他是信了徐清然真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毕竟他看起来就有一种不顾其他人死活的疯狠。
　　结束通讯前，穆子羽又意识到不对劲。
　　问徐清然：“等等，你现在还被扣押在1塔，我不派人去接你，你怎么出来啊？”
　　但从他这里过去恶塔，可能赶不上支援队的出发时间。
　　穆子羽刚想完，就听见徐清然说：“这点不用你操心。”
　　“我自己有办法出来。”
　　穆子羽：“？？”
　　那可是出了名防卫坚固森严的1塔，不是几个拳头再发个疯就能轻易离开的地方啊！
　　正要反驳，结果再听，对面已经挂掉了通讯。
　　穆子羽：“……”
　　好好好，他不管了，反正出不来也是他徐清然的事！赶不上的话还如了他的意！
　　此时，正是晚上九点。
　　这里跟军事基地处于同一个半球，时间上没有太大的差距，他还有充裕的时间。
　　徐清然挂掉通讯就立刻走出通讯台，往楼下过去。
　　来到负3层，聚集了1塔除他之外所有活人的那处空间时，那些人正聚在一起无聊地说话。
　　见徐清然忽然出现在窗边，纷纷吓了一跳，房内霎时鸦雀无声。
　　旋即，就看到他缓缓走到房外的控制台前，突然操纵着上面的按钮。
　　下一秒，房内的天花板就缓缓打开，降下几个类似于炮口的东西。
　　众人惊得起身。
　　虽然这不是会发出精神力攻击的炮口，但它里面会吐出喷雾。而出来的雾具体有什么效果，得看外面的人怎么选择了。
　　系统设定里，有普通削弱人体力的，也有会让人眩晕呕吐的，有会让人睡上一天一夜的，还有可以要了命的剧毒。
　　这些雾气出来还都是无色无味，他们根本无法分辨类型，只能惊恐地贴在一起，祈求徐清然饶他们一命。
　　——通过徐清然这段时间那么残忍的手段，他们已经默认他会选择要他们命的剧毒。
　　房间里，只有塔长最为淡定。
　　他像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任何结果。
　　无论房里的人怎么哀求，房外的徐清然始终都没有回应他们一句。
　　设定好他想要的选择，就头也不回往来时方向离开了。
　　见到喷雾从炮口里出来的那一刻，房里的所有人都很是绝望。
　　直到他们开始感到脑袋昏沉，无比困倦，一个接一个倒下。
　　长廊上，徐清然默不作声走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很想放毒的，毕竟这是最省心的了。
　　但动手前，他想起沈廷煜和塔长的关系还算不错。
　　沈廷煜不是一个会盲目跟人交好的性格，能与他谈得来的，多半是在过去世中不曾伤害过他，或是对他施与帮助的对象。他不确定塔长是不是，姑且留他一命。
　　——徐清然虽是杀人不眨眼，但也恩怨分明。
　　徐清然放倒那群人后，没有马上离开1塔，而是乘着电梯一路往下来到最为机密的负5层。
　　这里，是所有实验和研究进行的地方。
　　研究所里的人，基本都凉光了。
　　他来到最深处的一间电脑室。
　　里面有很多台主机，也是1塔唯一连网的地方。这些电脑系统里，收着满当当的实验记录，其中包括他们利用E型进行实验时的录像。
　　他甚至在里面找到过沈廷煜多年前的视频。
　　有一小部分，还把穆子玥也给拍了进去。这些是隐藏文件，原本只有目前握有恶塔最高掌控权的穆子玥可以打开。
　　但现在恶塔的系统，已经在徐清然的异能与自家系统的配合下，把主控权全都交到了他手上。
　　他可以轻松打开，甚至在最开始发现的几天，每天都会坐在这里反复播放沈廷煜的视频，像是要替他把遭受过的痛苦全部记下。
　　而今日，徐清然再次回到这个控制室。
　　直接登上恶塔在各大社交平台的官方账号，让1塔的主系统‘安娜’，把所有的秘密文件和视频全部上传。


第94章 都炸了
　　【标题：恶塔官号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星涯论坛上。
　　总是在吃瓜的第一线的网友们，很快就发现恶塔官方账号的集体发疯。
　　这个平时格外高冷，一般更新也只有重要通知，或逮捕和通缉消息的恶塔官号，突然上传了一堆视频。不带任何解说，视频也很像各种各样的监控视角，但比一般监控要高级一点的是还附带了音频。
　　从那些被暴露的交谈内容听来，除了行刑之外，还像是在利用人类进行某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这些视频刚出来时，比起震惊，大家更多的是疑惑。
　　【这是新的宣传方式吗？提醒我们不要做坏事，不然就会被抓进恶塔受刑？】
　　【是什么老旧的纪录片模式的拍摄手法？？】
　　【话说，我就想问大王子殿下是还友情出演了吗？】
　　内部视频，都是徐清然通过1塔系统对外放出。
　　事实上，早在他发现这些视频记录时，心里就已经开始在盘算计划了。离开1塔是必然，他来这里可不单单只是想报复穆子玥，还想顺便送恶塔一份完整大礼包。
　　视频，就当做是第一步吧。
　　恶塔这些年收集的视频数量很多。
　　视频都以万计数，数据实在太庞大，真把恶塔里的所有秘密文件都上传的话——最快也得要几个小时。所以早在今天之前，徐清然就抽空做了部分的筛选，全打包在一个文件夹里。
　　重点选择了部分，综合起来基本能够囊括恶塔恶劣作为的视频。
　　抽出来的那些视频，都是已经被标记上死亡的受害者，这或许也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向大众的机会。
　　除了，沈廷煜。
　　他还活着。
　　徐清然在做好归类之前，犹豫了很久很久，到底应不应该把沈廷煜的遭遇公诸于众。
　　越想越不甘，凭什么沈廷煜遭受过的苦痛就要被永远尘封。所以他还是放了进去，不过出于私心，只带了一个。是那个穆子玥叫人在他身上试药，试得他不得不对自己开枪的那段记录。
　　徐清然确认完发布，就离开数据间了。
　　回到关押穆子玥的地方，把人敲晕，扛着他往1塔出口离开。
　　——恶塔的旅程即将结束，但穆子玥这个人渣一天没死，他就不会让他从自己眼皮底下离开。
　　徐清然走到1塔大门的位置。
　　那条走廊仍是整座塔最暗的地方，红光映照得阴森。出去前，徐清然又把手放到门边的机器上。雷系异能的力量从他指尖溢出，如灵泉流水般顺着电线往全塔的线路扩散。
　　一分钟后。
　　1塔内各个主电箱传来了爆炸声响，同一时间，1塔内外全范围的电路全被切断，连监控系统都全部失灵，整个1塔瞬时陷入漆黑一片。
　　塔外，风雨交加。
　　很远的地方，雷声与闪电交错。
　　没人看得见黑暗中，有道颀长的人影正扛着个昏迷的魁梧男子从塔里出来。
　　徐清然从穆子玥来的飞舰里，找到了功能性最好最齐全的一架飞行器。
　　把穆子玥绑好，粗暴丢进了后舱，开始往2塔的方向飞去。
　　网上的舆论还在继续。
　　相关的转评和帖子越来越多，网友们在讨论中，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卧槽，那是小时候的沈大将吗？本人？？】
　　【没记错的话那个年纪的沈大将确实就在恶塔，等等……这些视频，该不会都是真实的纪录片吧？！】
　　【妈呀，最新几个视频你们看了吗？我整个人都起鸡皮疙瘩了！】
　　最新上传的视频，不是角落的监控视角了。
　　是工作人员自行用摄像机的近距离拍摄，前期在做准备工作时，还能听见他们正在聊天核对资料。
　　“哦豁，终于又等到E型实验体了。”
　　“可不是，还是E型的身体素质比较好，上一个他们找来的S级死囚才挺不到一周就断气了。”
　　“那点药量都扛不住，他应该是擦边被定义为S级的吧哈哈哈哈……”
　　“所以今天这位E型是犯了什么死罪？”
　　“天真，哪有那么多犯大罪的E型啊？我看看……这是三年前被公司同事举报后送进来的，这几年因为暴力指数不合格没离开，倒没杀人放火。”
　　“只能说生而为E，是他倒霉了，任何记录都会被严重放大。”
　　“开始吧，今天我们要用的是D13号的实验病毒是吗？”
　　“对……”
　　视频里，还能见到正在躺椅上因恐惧而震怒挣扎的男人，
　　他像是对自己的遭遇感到很不解，正在惊恐质问：“我没有做错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我没有犯法律规定的死罪，我已经很努力克制我的天性了，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
　　可惜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早在穆子玥赋予的权利下，骄傲自大惯了。
　　不仅没有理会即将被当成实验品使用的男人，甚至还对这种不公平或是违反人道主义的安排感到平常，继续执行他们的工作流程。
　　1塔的智能系统在把视频上传时，对那些会给大众造成心理阴影的画面进行了模糊化处理。
　　即便如此，观众们还是能清楚明白事情经过。
　　逐渐的，他们开始发出更大的质疑。
　　【……所以这是真的？】
　　【我们尊重恶塔的机密性，结果他们竟然在背地里做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研究健康相关的医学药物我能理解，但研究病毒和违规药物是为了什么啊？？】
　　【听说恶塔现在是金翼和王室在负责管理，所以有金翼营的代表出来解释一下情况吗？】
　　【@金翼营官方账号@金翼军部@金翼总警……】
　　舆论再次爆发。
　　银龙这里，还在回往总部路上的穆子羽人也傻了。
　　那些视频看得他头皮发麻。
　　倒不完全是因为里面那些人遭的罪。
　　身为王室人员，他多少知道点恶塔内的猫腻，只是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可怕，也无权插手管理。他现在觉得更恐怖的地方在于，这种发疯事情——只有徐清然才做得出来了。
　　问题是，徐清然作为被扣押的人员，是怎么办到的？
　　恶塔的AI系统非常智能完善，安全防卫是一等一，徐清然怎么可能在他大哥的眼皮子底下把权限抢到手？难道是把人给揍了，然后威胁？
　　先不说穆子玥有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徐清然要达到这个结果，他就得先获得自由。1塔里那么多人看着，他是怎么出来的啊？！
　　穆子羽想到他刚刚在通讯台，泰然自若跟自己沟通的语态，还说自己能够过去基地不需要他派人来接。
　　细思极恐。
　　徐清然这个变态疯子，不会比他想的还要早就已经重获自由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1塔人那么多，随便来个人出去报个消息，都早该把人拿下了。
　　穆子羽想着，又逐渐呆滞。
　　总不能，是徐清然一个人完全控制住了整个1塔……？
　　恶塔这里。
　　午夜时间，值班的工作人员比白天少了大半。
　　直到上面有人把电话打进来，他们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发现自家官方账号莫名其妙往外发了那么多机密视频和文件。而负责线上账号管理的工作人员，在事发时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外跟其他同事聊天。
　　“草，这是被黑了吗？”
　　电话转接到他们手上时，距离视频的发布实际上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一般这种大事，上头最先联络的肯定是塔长。而塔长办公室没人接电话，几次后打给秘书，说他人去了1塔。又把通讯转到1塔，结果直接断讯。
　　几次辗转，才打到5号塔这里多数文职所在的办公室。
　　他们急匆匆地立马登陆账号处理。
　　却发现才发现他们的账号密码全部都被修改了，甚至包括负责员工的身份信息全都不再有权登陆。
　　“怎么可能？恶塔的安全系统堪比国防，谁黑得起啊？”
　　主要负责账号更新的工作人员骂骂咧咧。
　　恶塔的性质跟其他自媒体不同。
　　他们不需要保持活跃和稳定的更新来巩固粉丝群，不需要频繁去发布什么宣传。毕竟全帝国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关于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军警方都会替他们告知到位。
　　所以恶塔的账号，一直都很佛系。
　　除非有需要，否则工作人员都不会特意登陆查探，所以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账号已经被人篡改多久了。
　　无法从账号直接删除，他们只能先联系各个平台，让他们紧急删除那些发出去的视频。
　　但，不是所有平台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个他们，指的是以金翼方为主的势力。
　　那些发布了视频的平台里，有一部分背后是由银龙的势力和资本把控。视频里明显很大力在针对金翼方，尤其还涉及了穆子玥，他们肯定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愿意配合。
　　尤其以莫家为首的资本圈。
　　都知道莫成非这段时间因为徐清然被扣进恶塔的消息感到不满，现在这种反常的举动，特别像是恶塔内部发生某些人为干扰的混乱。作为报复，他更加不可能答应替他们处理事情了。
　　事实上，就算全平台现在答应删除视频也没什么大作用。
　　哪怕它们只被上传一分钟，都早已被一些冲浪网友保存或通过录屏方式记录下来。事情发展至今，恶塔神秘的面纱与藏在底下的罪恶正在被揭露，无法逆转。
　　“这些视频只有1塔有吧？”
　　5塔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正在着急。
　　他们派人去了监控室，想查看其他塔——尤其是1塔的情况。
　　结果发现夜班坚守的工作人员，竟然趁着无人关注，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得很香，嘴还张得老大。
　　同楼办公室的领导带着其他人踹门进入。
　　才发现负责监控1塔和2塔的屏幕里，全都是断电的黑屏状态。
　　“……草！”
　　领导气得，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一脚踹在——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都还没被吵醒的监控人员，的椅子上。
　　带着滑轮的椅子狠狠撞到了墙上。
　　把上面的人给撞得摔倒在地，才迷迷糊糊醒来：“发、发生什么事了？”
　　领导往他头上怒扇了一巴掌：“1塔和2塔的监控是怎么回事？！”
　　“断电多久了，你都不知道吗？！”
　　值班人员闻言匆匆跑到屏幕前，确认情况后满脸疑惑：“怎么可能？我睡前还好好的……”
　　同事问他：“你睡多久了？”
　　那人吞吞吐吐：“不知道，可能，两、个多小时？”
　　“……”
　　静默间，隔壁另一个监控室的值班人员忽的匆匆跑来。
　　趴在门边，先是被这么大的阵仗吓着，然后才迟疑道：“……那个，我刚想出去找你们，我这里看不到3塔了，他们的信号和供电系统好像出了点问题？”
　　领导听完，脸色又白了一层。
　　对恶塔而言，没有什么逼断电更加可怕的意外了。
　　往远了想，失去电源的恶塔很可能成为外太空游荡的入侵物种，袭击女王星的突破口。往近了说，恶塔里那些关押犯人的牢狱基本由电源系统操控。
　　如果大规模断电，就意味着那些囚犯将会获得释放……
　　5号塔的工作人员们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有人努力保持乐观态度：“……肯定是这几天的雷暴雨导致部分区域的断电情况发生而已！”
　　才说完，外面的走道又响起由远至近的跑步声。
　　被吩咐跟1、2塔联系的工作人员回来汇报：“怎么办？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他们了！每一个通讯台都是断讯状态！”
　　通知一出，所有人又彻底静下。
　　只有领导发出鸡鸣般的尖叫：“怎么可能？！”
　　几座塔全都断电的话，那也太夸张了！
　　恶塔的供电系统比较特殊。
　　除了最小，基本不作为收押人的牢狱的1塔完全依赖一个最大的主供电系统，其余每座分塔内部电源都由成千上百独立的发电系统组成提供。
　　这样就算发生什么意外导致其中一个发电系统炸了，影响的也只是塔里的一部分，不至于让整座塔的安全系统崩塌。包括周边的防御通讯还有监控等等，都是由不同的供电系统掌管。
　　就算其中一个主电源被破坏，其他系统也还能继续运行。
　　现在情况是，1、2、3塔的所有监控都断了。
　　不管他们怎么切换，各个角落的监控都处于无信号状态。虽然无法监测到情况，但根据推测，这很可能分塔内所有电源在短时间内全被切断了。
　　所以才会觉得离谱。
　　毕竟除非遭遇了外族大范围的袭击，否则就算是顶尖E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办到吧？！
　　室内的氛围，越来越沉重。
　　隔壁监控3、4塔的工作人员还没离开过值班室，整晚都在追剧，刚刚才看到手机。
　　所以又问他们：“对了，我刚刚看到我们的官号发布了奇怪的视频，还发了很多条……我们这是终于打算开始学营销号开始冲账号人气了吗？”
　　房里一片死寂。
　　没人有心情回答他的疑问。
　　5塔的监管闻讯来到了他们的办公室。
　　里面不知所措的乱象，在他出现后慢慢得到调整，全部人员聚集到他面前。
　　监管从各个分部领导那里大略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立马开始安排任务：“联系最接近他们的4塔，让他们立刻派人过去那3座塔查探情况。”
　　“联络女王星上，距离恶塔最近的基地，就跟他们说这里发生了意外事故急需支援。”
　　“还有，跟王宫与政务所那里报备情况。”
　　“如果可以，请他们马上下令让天神系驻守军队派兵过来支援。”
　　他的语气格外严肃。
　　神色凝重道：“我们今晚，说不定有很严重的大事需要处理。”
　　思绪又飘到很多天以前。
　　那天，是塔长准备去往1塔接待穆子玥的日子。
　　临走前，他还坐在办公室里跟他聊天。就是兴致不怎么高昂，总盯着窗外，心事重重。
　　许久之后，才突然对他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大殿下不应该招惹像徐清然那样的特殊人物。”
　　5塔监管不以为意：“再厉害，也只是阵营上校。他以前遇见的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人物，在权势滔天的大殿下面前，还有我们恶塔叫人信赖的防卫系统，他一个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塔长叹息：“你说得对。”
　　“我在脑中模拟了无数种可能性，甚至连金翼营沈大将开着战机闯塔救人都设想过了，也认为被押入1塔的他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摆脱控制。”
　　“但，谁知道呢？”
　　塔长呵呵轻笑：“那可是总能给全帝国人民惊吓的徐清然啊。”
　　5塔监管当时没把事情放心上。
　　包括这段时间，塔长除了本人没回来之外，在1塔也有一直跟他们保持沟通和联系，不像有什么麻烦的样子。
　　直到今晚。
　　各种突发意外的发生，仿佛阴霾笼罩在他们身上。
　　5塔监管看似冷静，实则早已汗流浃背。
　　心想，不会真的跟徐清然有关吧？
　　·
　　轰隆隆——
　　雷雨还未停歇。
　　5塔外，军卫们走进走出的，看起来很是紧张忙碌。
　　就在30分钟前，4塔也跟5塔这里断开了联系。
　　和其他塔一样，完全收不到通讯，监控也集体被切断。
　　要知道，4塔是除了5塔之外最大的那座塔，供电系统不要太多。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它一瞬间断联，甚至连那附近的信号塔都被切断了，手机通讯器啥的都用连不上。
　　4塔里收押着来自帝国各个星系的重犯，数量还很多。
　　完全不敢想象他们同时间被放出来的话，得是什么样的大混乱场景。
　　从大门再到停机场和停车场的路道上，来来往往着许多军卫的身影。
　　他们都是正在准备去往4塔查探情况的紧急救援队。
　　风雨中，一道修长的人影在人流里，不紧不慢朝着5塔的方向走去。
　　他穿着银龙的制服，身上那件拉风的长风衣和头顶的帽子，早已被雨水打湿。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那般，毫不在意地顶着雨悠悠步行，在一群狼狈里冷静得违和。
　　场面乱糟糟的，如今又是黑夜。
　　与他擦身而过的军卫，没注意到他。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在第一时间察觉他是本该被收押在1塔的徐上校。
　　徐清然就这样通行无阻进入5塔范围。
　　没有走进大楼，甚至不需要费力气去寻找分布在不同区域的主电源。
　　只需要找到一个简单发电的地方。
　　从那里下手，异能的力量就会通过这条电路口窜进电路系统。哪怕那些电路线错综复杂，各自连接着不同的主供电源，他都能一次过将其破坏。
　　塔内，工作人员们也正在与外界紧急联系。
　　所有人都忙成了一团，直到，塔内塔外都纷纷传来什么东西炸开的巨响。
　　下一秒，整座5塔陷入了黑暗。
　　“……发生什么事了？！”
　　5塔周围内外的所有供电系统，全炸了！
　　一个接一个，像是从内部受到什么激烈的冲击与伤害，发生了爆炸。
　　甚至有部分区域较大的供电系统，炸得着火。
　　连备用电源系统都没被放过，事情紧急，他们却连全区域警报都无法启动。
　　雄伟辽阔的恶塔，火光在雨中缓慢蔓延。
　　塔外原本准备出发的军卫人员，如今也顾不上其他塔了，纷纷被各自领队喊着集合。
　　5号塔除了工作部门，同样设有牢狱。
　　虽然关的只是一些普通罪犯以及待教育的人员，但人数众多，他们需要紧急出动所有军卫人员对他们进行压制。
　　今晚，注定是恶塔最糟糕的夜晚。
　　混乱足以让这群人吃上大苦头。
　　徐清然送完他给恶塔和帝国的完整大礼，又逆着人群往飞行器停留的地方回去。
　　“徐……徐上校？！”
　　临近时，有两名从远处匆忙赶回的军员认出了他的身份。
　　震惊得说不出话。
　　徐清然抬头，对他们微微一笑：“晚上好。”
　　说完，眼神蓦的一凛，挥着带有雷系异能力量的拳头，对着那两个毫无防备的军员揍去。
　　身后离开的方向仍是一片喧闹。
　　近百层楼高的建筑上，火光在不同的角落跳跃，远远望着，像是建筑上开出了一朵朵橙红的花。
　　“……嗬！哪来的狼犬？！”
　　远处的一声叫喊，让徐清然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他迟疑着回头，看见那道勇猛的白影把试图拦住它的人全部踹飞，然后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那双冰蓝色的兽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徐清然表情难得浮现不可思议。
　　看着来到他面前的白犬，失笑无言。
　　他被带走时，把白犬留在沈廷煜的家里了。
　　不知它是怎么发现他被抓到恶塔的事，但一只狗独自从天狼，通过各种手段来到恶塔找他，也太厉害了。
　　“不愧是北城人最尊敬的犬王。”徐清然难得对一条生命有着甘拜下风的佩服心理，挑眉问它，“所以，你也想陪我去救人吗？”
　　白犬仰头与他对视。
　　眼神说明了一切。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揽着它的后脖子，和它一起朝着飞行器停泊的地方走去：“好，那我们一起接他回家。”
　　飞行器上。
　　徐清然设定好了目的地，便开始往穆子羽说的军事基地过去。
　　后舱的白犬，却突然变得有些狂躁。
　　而令它发狂的对象，正是被徐清然扔在后面的穆子玥。
　　穆子玥的精神已经接近半失常状态。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甚至下半身的某个部位，还因为徐清然一次性给他用了过重的药剂却无法得到疏解，最后在充血过头的情况下炸开了。
　　裤子上沾着脏兮兮的血。
　　他蜷缩在角落，两眼时而有神时而无神地盯着与他隔着一小段距离的白犬。
　　白犬龇牙龇得很凶狠，总是泛着一片冷静的蓝眸内布满了杀意，显然是恨极了视线里的这个男人。
　　前方驾驶座上的徐清然察觉到了它的动静。
　　想起之前和沈廷煜有关的梦境中，白犬好像也对穆子玥透露过这样的恨意。
　　他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相信白犬一定有它愤怒的理由。
　　所以对它说：“动手的时候留点力，别把人弄死了。”
　　“我还想留着他，再好好玩几年。”
　　白犬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凶猛的低嚎，朝着穆子玥一步一步靠近。
　　脚上的爪子，在它眼底冒出精神力的光芒后，仿佛又锋利了些许。
　　女王星。
　　3号军事基地。
　　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太阳还未从海平面升起，但远处的天空已经隐隐有了亮意。
　　一辆又一辆载满补给资源的车子，在指挥下开进场上那巨大的军用飞舰里。
　　谢南钧在几位队员的陪同下，步伐匆匆地上了飞舰。
　　百米外的停车场。
　　陆诚独自坐在车子里，手里拿着手机，低头用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手机屏幕上的页面，停留在某社交平台热搜词里点出来的舆论页面。
　　是恶塔官号大晚上发疯的那件事。
　　网上舆论现在已经完全乱成了一团。
　　不管金翼还是银龙的子民，都在向帝国和尤其掌管着大权的金翼讨要说法，事件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目前，帝国那里暂时还没给出回应。
　　陆诚是知道徐清然被押进恶塔的。
　　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混乱都跟徐清然有关。昨晚在恶塔官号发疯的时间点，他还收到了穆子羽拨来的通讯，临时调派他的任务计划。
　　说，如果徐清然能在支援队出发前赶到，他陆诚就不需要去了。
　　把支援名额调换给徐清然，他则留下来，负责处理帝国这里受灾区的主要指挥任务。
　　想到这里，陆诚叹了一口长气。
　　再睁眼，眼底泛着些许落寞。
　　手机上面还跳出了几条信息。
　　是徐清安发来的，问他：“陆诚，等你回来我们就马上举行婚礼好不好？”
　　“我好害怕。”
　　“陆诚，我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会临时反悔吗？”
　　“陆诚，我把我的第一次……还有我的全部都给了你，你说过会对我负责！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找徐清然的麻烦，我一定会按你说的那些做，当一个听话合格的伴侣。”
　　陆诚没有点开聊天框。
　　也没有回复。
　　他不知道徐清安最后怎么那么快就被恶塔释放。
　　但他厚着脸皮找到了他，苦苦哀求他的原谅，向他保证了自己的悔悟，还答应他会去跟徐清然道歉获得他的原谅。
　　陆诚原本不想答应。
　　只是……只是他那段时间，在网络上见到太多调侃徐清然和沈廷煜在一起的舆论了。又在和徐清安重新到灵魂伴侣中心进行匹配时，无意从谢南依那里见到一组单独储存的数据。
　　因为和徐清然相关，他偷偷调出来查看。
　　发现了他跟沈家那个小孩契合的真相。
　　就连可以阻止他跟沈廷煜在一起的最后希望，都破灭了。
　　确实，他俩的官方数据契合只有0.01。
　　但他想，他好像对现在的徐清然又多了一点点的了解。比如知道，他不是一个只会被数据限制的人，他只遵循他的本心。
　　陆诚不甘心。
　　凭什么徐清然走出了过去，有了新的牵挂，两个人可以和和美美相互牵挂，而他却要被困在过去所犯下的错误之中，形影孤只。
　　于是头一热，不顾陆温年的反对，决定继续跟徐清安完婚。
　　他这是，不想成为输家。
　　可如今他还是无法感到快乐。
　　也没有成功追上徐清然生活步调的满足感，只有空虚和麻木，以及无边的孤独。
　　陆诚低头看着手机。
　　面无表情地想着，徐清然坚持要参与支援，一定是为了沈廷煜吧？
　　为了他，命都不要也没关系吗？
　　·
　　冉冉升起的金黄，在海面上铺了一层银杏般的灿辉。
　　女王星的3号基地处，还在场外走动的人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已经登上了星舰。
　　谢南钧是这次行动的金翼方主领队。
　　是总行动的副指挥，主指挥是隔壁银龙的那位陆少将。
　　最后一个小时以来，基本都是他包揽星舰上的所有安排。
　　从最顶楼跑到最低层，从舰外跑到里面，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他的决策与处置。忙得他满头大汗，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抓住一位银龙的军员就问：“你们的少将呢？！”
　　他还边骂边抖着手，从口袋里撕开一颗糖果放嘴里。
　　早餐都没空吃，低血糖又要犯了。
　　银龙的人员过去一小时都没见到他们家少将。
　　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南钧差点气晕。
　　以前总听说陆诚是银龙营的‘沈廷煜’，指挥能力什么的都很好，还很自律。
　　——这特喵的就是他们吹的陆少将？
　　这都快出发了，连银龙的军员都陆续登上星舰，这少将偷懒一个多小时就算了，还耍大牌要全部人等他呢？！
　　谢南钧看了眼时间。
　　气呼呼道：“支援事态紧急，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
　　“最后十分钟，赶紧给我去把你们家少将找来！十分钟后他还没出现，我就会直接接管星舰的主控权，直接出发！”
　　谢南钧凶起来，还是挺给人压力的。
　　银龙的小军不敢违抗，灰溜溜又下去找人。
　　十分钟。
　　还是没把人找着。
　　补给和资源，包括准备好的医疗设备军医等等全都登陆完毕。
　　谢南钧站在舱门前，看了眼时间，冷漠命令：“关舱门，我们现在出发。”
　　主控台的驾驶员们都很服从命令，没有质疑，直接照做。
　　星舰的引擎加大了力量。
　　发出的声响，是准备起飞的信号。
　　谢南钧看了眼正在缓缓闭合的巨大舱门，才转过身准备离开停放各种飞行器和战机的舰舱，往控制室过去。
　　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工作人员的惊呼。
　　回头一看，一架浅色的飞行器在舱门彻底关闭之前，惊险擦着正好能够容纳它穿过的缝隙飞了进来，在最后排的位置降落。
　　飞行器的灯光和引擎很快就被里面的人熄灭。
　　但也没完全熄火，里面的部分供氧循环之类的没关全。
　　谢南钧下意识反应就觉得是姗姗来迟的陆诚。
　　他鼓起气势，正打算在他下车时骂他。谁料视线一瞥，惊见飞行器上印的是金翼的徽章。
　　……？
　　是因为时间太赶，所以陆少将直接从基地里随意挑了一架飞行器追过来的吗？
　　舱内的其他军卫也被这动静惊着，纷纷瞪大眼睛打量那个突然闯入的大家伙。
　　直到飞行器主驾驶的门打开，车里的人从里面走下来。
　　谢南钧愤怒的眼神逐渐转为茫然，然后又变成震惊：“……徐清然？？”
　　不是，他不是被抓去恶塔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南钧震惊完，又开始冒了一大滴冷汗。
　　等等，他既然会出现，是不是就表示他已经知道沈廷煜的事了？
　　——老铁，真不能怪他。
　　他什么都没说，是徐清然自己发现的！
　　徐清然的状态看起来……还挺狼狈。
　　全身湿漉漉的，像极了刚从海里爬出来的样子。包括跟着他一起出来的白犬，下来就狂甩身体，水滴飞溅。
　　谢南钧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顿了顿，问：“……你俩这是坠海了？”
　　……
　　休息室里。
　　徐清然坐在床边，已经换了件干净清爽的衣服。
　　身上也是沐浴过后的清爽，手里拿着吹风机吹干头发，然后又招来白犬。
　　他把温度和风力调到比较温和的档次，才接着替同样刚洗完澡的白犬吹干毛发。
　　谢南钧翘着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抓着手机，把屏幕转向徐清然后指了指页面问：“徐清然，这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上面是，恶塔视频相关的新闻。
　　事情已经闹得全帝国人民都知道了，情况还挺严重，大家都在怒骂。
　　徐清然抬眸看了眼，又垂眸继续专注给白犬吹毛发。
　　不说话，就是默认。
　　谢南钧不可思议：“不是，你来真的啊？”
　　“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谢南钧又打开了话匣子：“我听说以前，不是没有奸细想溜进1塔获取机密。”
　　“但是就没有人成功办到的，更别说直接黑进账户，还能发出这些视频了！”他边说边点开视频，最热门的那个是沈廷煜的，看了几眼又说，“沈廷煜以前确实惨。”
　　徐清然把白犬的毛发吹干，关掉了吵闹的吹风筒。
　　拿起梳子给白犬梳毛，顺便回答谢南钧的疑问：“很简单。”
　　“把1塔中央系统控制权拿到手里不就行了吗？”
　　他说得像喝水一样容易，还夸了句：“安娜确实很聪明，比我认识的一个系统要省心多了。”
　　系统：「……？」
　　总觉得被阴阳了是错觉吗？
　　谢南钧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鬼：“你说拿就能拿吗？”
　　“还有，那么多军卫守着，你就算拿到控制权，要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事啊？你又是怎么从牢里逃出来的？”
　　徐清然：“还行吧，人也不是很多。”
　　“把能杀的都杀了就行。”
　　“牢房？”
　　“动根手指就可以出去了。”
　　谢南钧：“……”
　　他很想反驳徐清然‘你就瞎吹’吧，但偏偏他人真的就这么牛逼轰轰滴坐在这里。
　　怎么会有比沈廷煜还离谱的人啊？
　　这家伙才是真正的人形武器吧？！
　　人形武器徐清然给白犬梳理好了毛发，又跟谢南钧说：“带我去吃饭，我饿了。”
　　谢南钧：“……”
　　俩人在食堂填饱了肚子。
　　期间，徐清然顺便把自己跟陆诚交换任务的事情告诉了他。
　　谢南钧逐渐品出不对劲，惊怒道：“等等，那这样主指挥权岂不是就在你手里了？！”
　　“靠，论资历我还是你前辈，让你给占便宜了！”
　　徐清然平静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谢南钧很想说他有一堆的问题。
　　尤其，他没见过徐清然指挥的样子，有点担心他能不能胜任，以及能不能压得住两营的军员。
　　但徐清然好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
　　清空盘子里的食物后，推到一旁，问他：“现在，能给我说说沈廷煜的任务是怎么回事了吗？”
　　·
　　凯安帝国领域，60光年外的基地站点。
　　电源站已经被毁坏得七七八八。
　　各个基地建筑都在冒烟。不同的区域角落，两营的军卫人员还在与星球上的外族们奋斗。
　　因电力减弱，除了魔鬼群之外，其他附近的外族生物也来凑热闹了。
　　这地方现在可说是群魔乱舞的状态。
　　此时此刻，站点区域范围里不起眼的一角。
　　作为其中一个站点的建筑物，上面的信号盘正冒着滚滚浓烟。
　　周围，躺着许多外族的尸体。
　　围堵在这里的，暂时都被杀光了，新的一批——尤其是对沈廷煜‘情有独钟’的魔鬼大队，或许正在路上。
　　一名穿着银龙军服的卫兵扑通一下跪地，合掌抬头对着面前黑发蓝眸的男人苦苦哀求：“沈……沈大将，求求你放过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全都是他们干的！”
　　沈廷煜站在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嘴边笑意微微，两眼也是弯弯的，依然是平日里和善的模样——如果他手里没有握着那柄，沾了人血的刀子的话。
　　跪地的男人附近，还躺着几个跟他同阵营的军卫。
　　再远一点地方，金翼的军卫也有。
　　但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死于外族的击杀，而是死在了沈廷煜的手里。
　　脖子被狠狠割了很深的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唉。”许久，握刀的男人叹了口气。
　　却伸手用力一抓，力道大得仿佛能将被他扯住头发的人，硬生生被拉得头皮分离。
　　他浅笑着，语气却沉冷得可怕：“我好不容易想善良一次。”
　　“你们，怎么就非要逼我呢？”


第95章 救援
　　“……最后一次收到通讯，大概是三天前吧。”
　　星舰上，徐清然正在从谢南钧这里了解事情经过。
　　就像穆子羽说的那样，沈廷煜背负起他作为阵营大将的身份，主动要求要去的60光年线上的某座基地防线。这点倒是没什么问题，今天如果换做徐清然自己，他也挺乐于挑战这样的任务。
　　只是沈廷煜的反应，比较反常而已。
　　比起对于高危险系数任务的担忧，他更像是提前知道这趟任务可能会出什么事，所以才本能拒绝坦诚。徐清然倒不担心他会轻易丢掉小命，只不过——有很多事情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严格来说只是个微弱的讯号。”谢南钧补充道，“他们的收讯基地——包括出行的星舰好像出了点问题，没办法跟帝国这里保持清晰的沟通，只能通过信号传输来通知他们还活着。”
　　凯安帝国，所拥有领域共包含13个大星系团，也就是民众熟知的那些。
　　跟徐清然前世所处世界交换概念的话，每个星系团约等于一个银河系。各个星系内又有无数的太阳系，只一小部分里存在可供人类居住的宜居星，其他地方更多作为太空领域中的军事据点或防御点，还有资源采集所、科研研究地区等等。
　　“你懂的，出了帝国领域的公开区，通讯系统没有国内完善方便。”谢南钧抖了抖肩，“全靠以前的老前辈冒险搭建，能达到基本运作已经很棒了。”
　　如果概括整个帝国领域，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圆圈。
　　一条看不见的领域线，把所有属于凯安的星系地域包裹起来。一旦跨出雷达上显示的那条线，就等同于‘出国’。而其他帝国联盟相隔的距离也是以光年计数，之间会存在许多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公开区’。
　　各个帝国或联盟，可以在距离自家领域线最多500光年的范围内铸造防御基地。
　　——这是对格外强大的国家而言。
　　像凯安，在格莱尔内只算得上中小型帝国。
　　以帝国目前拥有的能力，防线暂时只拓展至100光年左右的距离。但即便如此，环绕整个帝国加起来的基地也有成千上万了，而沈廷煜他们军队过去的也只是范围内，正作为魔鬼群突破点的几个地方。
　　徐清然翻了翻谢南钧调出来的公开区标记图，疑惑问：“这几个编号基地，跟我们的目标地点是纵向距离，也比我们从帝国过去还要接近，怎么不直接从那里调援兵？”
　　顿了顿，他又说：“……按理来说，这种基地都有军队驻守的吧？”
　　谢南钧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也是，你一毕业就被调去天龙，都还没来得及跟你科普领域外的军事情况。”
　　“事实上，凯安帝国的军力其实没想象的充足。”谢南钧说道。
　　“尤其这几个世纪来，我们正面临着外族侵袭的热潮，常年战争不断，失去的人员也不少。光是帝国内的受灾区都挺叫人头疼了，所以公开区的那些基地里，军员算不上多。”
　　“属于是，恰好够用的那种吧。”
　　公开区这种地方，随时随地都会遭遇各种意外。
　　比如来自外族的袭击、外星人又或是其他国家甚至传说中的星际海盗。在子民们看不见的开放区，或许每天都正上演着激烈的防守战。
　　所以帝国近些年规定，不管其他基地站点发生什么事，都优先从国内调兵过去支援。
　　“是的，很傻逼的决策。”谢南钧说道，“不过确实是帝国现状了。”
　　那些公开区的基地本来就调不了多少人，调走之后要是没把问题解决，说不定还会演变成葫芦娃救爷爷的情况。这还不算什么，外族生物们也尤其聪明，就怕他们会循着救援来的路线，找到其他基地进行攻击。
　　到时候损失会变得更加大。
　　徐清然没再针对这点评论什么。
　　按谢南钧的说法，大概三天前沈廷煜他们那个地方连信号都不发了。信号断联24小时之后，支援就会准备出发。
　　“断讯前，前线的汇报是说60的B33号站点已经沦陷。”
　　谢南钧眉头皱着：“原本驻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倒是没有大碍，不过那也是因为在军队到达前情况还没那么糟糕。后来因为电源站的系统陆续下线，聚集在那里的外族也越来越多。”
　　“我们这次去的目的，主要以捞人为主。”
　　“当站点进入我们战舰的雷达扫描范围，我们会通过雷达给出的反馈评估情况。”谢南钧边说边举起他的咖啡，对徐清然做了个无奈的小表情，“如果数量实在太多，捞完人我们就先走。”
　　徐清然：“那基地怎么办？”
　　谢南钧抿了几口咖啡，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很久之后，才盯着空荡荡的餐盘说：“其实，他们断讯前最后一次汇报，情况听起来不太妙。”
　　魔鬼群们像是倾巢而出，高阶的魔鬼比数据模拟推测的还要多。
　　就算有沈廷煜在，能够让大部分军员捕捉到源晶的动向，大部分人的精神力量都不足以将高阶魔鬼击毙。哪怕有高阶军官们的力量领着各队军员进行拉扯，但所有人的精神力储备都有限。
　　不可能耗得过群体数量庞大的外族。
　　谢南钧告诉了徐清然真相：“真实情况是，就算我们过去，恐怕也办不到把那个地方给抢回来了。”
　　“帝国前天给出了最糟糕也是最可能发生的评测结果。”
　　“如果魔鬼群选择与帝国孤注一掷，开放区那条路线我们大概率守不下来。”　谢南钧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甚至很可能连帝国所有星系都会沦陷。”
　　徐清然坐在他面前，还挺平静。
　　谢南钧就比较崩溃了：“现在两营争执都还没一个结果，王宫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只有军部这里做好最坏的打算，帝国很可能最后需要让给魔鬼群。我们人类要么继续抗争，守住能够容纳我们的小小土地，又或者需要向外进行迁移。”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谢南钧说完，看了眼徐清然。
　　后者表情跟吃饭时没什么差别，甚至在听完后也没有一丝担忧，只问他：“食堂今天的锅包肉做得很不错，你知道晚餐的菜单是什么吗？”
　　谢南钧：“……”
　　？
　　战舰是帝国目前规模最大的军用交通工具。
　　与之相对的，在星海中的航行速度也不比一般飞行器要慢一些。从天神系出发再往魔鬼群进攻路线的站点过去，最快也要几天的时间。
　　这几天，徐清然和谢南钧除了实时关注雷达周围的情况，暂时没什么大事可烦。
　　直到战舰临近目标地点，周围开始出现阻拦他们的外族。俩人各司其职，分别在战舰首尾对各自领导的军队进行指挥与突破，为战舰开路。
　　事情发展意外的顺利。
　　谢南钧原本还挺担心徐清然会受挫。
　　——结果到头来，受挫的人是他。
　　“……跟你还有沈廷煜这样的人才共事真的好烦啊。”
　　办公室里，谢南钧气呼呼地把帽子摔在桌上，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臭着脸拆开了新的柠檬口味棒棒糖，塞进嘴里。
　　徐清然跟他一起进来，关上门，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
　　谢南钧没忍住抱怨：“我真是天真。”
　　“还担心有人会欺负你，不乐意听你指挥，作战开始前把我底下最亲最信任的队员调了大半去辅佐你。结果现在要把他们调回来，竟然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甚至不需要几次的作战。
　　他们只跟了徐清然一次就对他彻底改观服气，全战舰的军员都在夸他的能力，连他的队员们都对他格外喜爱。乐不思蜀了要！
　　徐清然双手抱臂靠在门边，轻笑：“他们逗你玩呢。”
　　“都是一群不在你面前说实话的人，我跟他们聊过，他们也天天在我面前夸你。”
　　谢南钧闻言，表情才好看了一点。
　　轻咳几声，语气依然严肃：“我是他们队长，他们夸我不是很应该的吗？”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
　　他没有坐下，原地休息了几分钟，就跟谢南钧说：“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是吧？我先去处理点事情，半小时后回来做好落地准备。”
　　谢南钧见他说着就要往外走，问他：“你是又要回去飞行器吗？”
　　徐清然没有否认。
　　他很疑惑：“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白犬不是在外面吗？你飞行器里的系统怎么不完全关闭？甚至还三天两头的就要回去，你该不会是搞金屋藏娇那套吧？”
　　他越说越严肃：“大事面前，你少被情情爱爱分散心神！”
　　徐清然挑眉：“藏确实藏了，不过藏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中流光一转，他想起谢南钧和穆子玥也有怨仇，就邀请他：“你这么好奇，不如跟我走一趟？”
　　谢南钧是个坐不住的性格。
　　听到这个提议，只假装犹豫一秒就答应了。
　　“……徐清然，你疯了吧？！”
　　然而，等谢南钧真上去了徐清然的飞行器，瞬间就后悔了。
　　徐清然这小子竟然把他当年想做但没做成的事情给——不是，他怎么敢的啊？！那是帝国大王子，他把人给整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觉得我精神状态挺好，谢谢关心。”
　　徐清然不以为意，还问他：“你不是一直很想揍穆子玥吗？我现在给你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你到底要不要试？”
　　谢南钧：“……”
　　半小时后——
　　金银两方的指挥官齐齐从飞行器上下来。
　　飞行器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周围的工作人员以为他们只是上去休息谈正事，没察觉到什么异常，还对他们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只有谢南钧身上的衣服，微不可察地多了些许皱褶。
　　脸上表情，心满意足。
　　——终于明白徐清然为什么热爱发疯了。
　　这是真他妈爽啊！
　　不知觉中，战舰终于进入开放区60光年，B33站的领域。
　　两排战机在前方齐齐为战舰开路。
　　主控台的雷达，已经能够取得目标地点的信息，正在对上面的生命体进行扫描。
　　数据结果，不是很好。
　　徐清然独自站在屏幕前，盯着上面不同颜色的光点和区域图色沉思。
　　而谢南钧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跟其他领队要员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数据图里的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外族生物。
　　除了占比最大的红色可以确认是魔鬼之外，其他颜色的族类尚且不明，但推测应该是帝国周边比较常见的那些物种。
　　防御站和基地建在了行星上。
　　为主是最大的那颗行星，往左右两旁还有像小链珠那样挂成一排，体积更小的行星。在上面，也有其他的防御站。
　　除了边缘的几颗，大部分都已经被攻陷了。
　　战舰在距离行星还有几万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作为支援战舰，他们不能像第一批军队那样贸然把整艘星舰降落——虽然按理而言，第一批军队也不应该这么做，但好像是因为遭遇了魔鬼群的埋伏被击落，所以怪不了谁。
　　“一军的所有分队跟我一起，目标是60B33站的主站星。”
　　“二军拆成四组，按顺序各去往四天王副星。”
　　“三军……”
　　耳麦里，谢南钧正熟练地安排战舰上的所有军卫。
　　徐清然没有插手，毕竟谢南钧在域外的战斗经验确实比他更加充足，就让他负责人员的抽调和安排了。
　　他坐在自己的飞行器里，手指正在驾驶台的屏幕上移动。
　　画面中，是雷达扫描后保存下来的数据图。
　　主行星上，站点的覆盖区域还挺广。
　　他把数据平面图翻了翻，翻到背面的地方，盯着魔鬼群特别集中的某块区域。那块涂满红色的集中数据里，显示的能量同样都挺高，这意味着范围内的魔鬼群高阶居多，甚至还在不断往那个地方聚集。
　　他想起跟沈廷煜在西城时的经历。
　　从那之后，他没少又在西城区域做测试，包括俩人经过的路线他都重新走了一遍，连使用的车子型号都一样。但是，却没再见到那晚神奇一幕的发生。
　　排除了诸多可能性后，他只得出一个结果。
　　那就是，IV类魔鬼表现的异常，是针对沈廷煜而发生。
　　此前，他在舰上又找机会问过谢南钧这件事。
　　谢南钧说：“你说的这件事……我们平时出任务倒没怎么注意过，因为大部分时候老沈他都在上面指挥。以他为中心的附近都是军队集中地，魔鬼群往他的方向冲击，那也很正常。”
　　“安啦。”
　　“沈廷煜这家伙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出任务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哪怕是高阶魔鬼，遇到他也只有被暴打的份，它们想对他动手脚可没那么容易。”
　　出神间，耳麦里传来谢南钧的呼叫声。
　　问他：“徐清然，所以你确定了要去往主站的背面是吧？”
　　“不过我看了眼数据图，那里的外族数量是前面的一倍不止，肯定不好对付。你第一次出这么大的外域任务，我……”
　　徐清然打断道：“我没问题。”
　　“你要知道，我不管做的什么事一直都是第一次。”他无声轻笑，拉下飞行器的控制杆子，“你看我哪次搞砸了呢？”
　　面对他的自信，谢南钧陷入沉默。
　　没再劝说：“行，有什么问题或是支援需要，立刻通知我。”
　　安排妥当后，成百上千大小不一的机甲战机以及战斗用飞行器就从星舰里出来，往各自的目的地冲去。
　　·
　　60B33站，某座防卫基地。
　　几层楼高，长得像放大版千足虫的大家伙摇晃着身体朝着基地的方向冲来。
　　守在外面的几名卫兵举起手里的长柄枪，对着它就是一顿突突扫射，把它前冲的方向撞得歪向了另一边。恰好又来到埋着地雷的陷阱点，一排排的地雷把它的身体炸成了两段。
　　重重摔在地上，却还在挣扎。
　　另一组卫兵见状，立马对着它身上的死穴点疯狂输出，阻止它在恢复过来后变成两只大家伙继续袭击。
　　身后的基地里，坐躺着另一群精疲力竭的军卫。
　　有银龙，也有金翼。他们大部分人早在多日的战斗中耗尽了精神力，只能找个庇护所稍作歇息，待精神力恢复些许后又得跟外面的人轮班，以确保大家不会因为过重的精神力消耗，导致力竭身亡。
　　军医们正在各个角落忙碌。
　　部分精神池阶级较低，在目前战斗中帮不上太大忙的军卫，也担起了照顾同伴们的责任。不分阵营，互相帮助，难得的和谐与团结。
　　“小姐，你不能再注射MT剂了！”
　　路过的小护士及时发现了角落的柜子旁，正试图往自己身上注射药剂的女兵。
　　她手腕上套着一个深蓝色的手环。
　　这是医护人员，给那些已经达到规定时间内MT剂注射次数的军卫做的记号，表示他们身体已经暂时不能再通过MT剂的注射来恢复精神力，否则将给精神池带来伤害。
　　被抢走MT剂的女兵流下不甘心的泪水，嘶声呐喊：“快给我！”
　　“我一定要赶紧恢复，我男朋友他还在外面，他已经失踪几天了！”
　　“先生！先生！请你尽量保持意识的清醒！”
　　另一边，正在接受军医检查的某个银龙卫兵白着脸，在检查途中昏迷了过去。
　　军医探了片刻，表情越发难看：“不行，他透支了精神池的力量，导致精神力的恢复速度受影响，比心脏每次跳动的消耗还要慢。”
　　“这样下去，他就会因为精神力的供给不足而死！”
　　军医说着，拉起他的衣袖。
　　手腕上赫然是一个标记用的蓝色手环。
　　他正在发愁，一名卫兵扶着受伤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说：“我是D型……虽然只有A级，不过应该可以试试帮他进行精神力的补充。”
　　军医闻声抬头，见到了一名来自金翼的军员。
　　他停顿了一下：“我需要先确认你的精神力储备，在保证你不会受伤的情况下，才能允许你的帮助。”
　　“没问题。”
　　基地里，处于断电状态。
　　这里的供电，早在和魔鬼群合作的那些虫族袭击下被摧毁了，屋里的人只能依赖他们从星舰上拿下来的便携灯照明。只不过电池的数量有限，他们现在用的已经是最后一批。
　　“医生，我们MT剂的储备量快不够了！”
　　“氧气供应也马上耗尽！”
　　“啊！快来人啊！刘医生晕倒了！！”
　　基地内的一片混乱。
　　连续多天的高强度工作，不管是正在和外族们对抗的军卫，还是后勤工作人员，全都快达到极限。
　　如果再等不到救援，恐怕要撑不下去了。
　　“草！！他妈的！！”
　　喧闹中，一道歇斯底里的怒吼让整座基地暂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把视线集中到大喊的人身上。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军卫。
　　穿着金翼的制服，左肩还在跟高阶魔鬼的打斗中被捅出一个血窟窿。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爆发了一声巨响。
　　这种重物砸地，又像爆炸的动静，仿佛有直径几百米甚至近公里的陨石从天而降那样可怕。连隔着一段距离的基地，也被炸得感觉到了微微的震感。
　　众人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爆炸。
　　顿了顿后，又继续安静做事。
　　只有破口大骂的人情绪快崩溃了，红着眼眶怒喊：“老子真是受够了！”
　　“支援为什么一直不来？帝国是不是真打算放弃我们了？！”
　　此言一出，空气里又多了几分沉重。
　　正蹲着给人治疗的某位军医横眉道：“少在这种时候说一些影响士气的话！”
　　“你想放弃求生是你自己的事，别把我们这些还想活下去的人拖下水，影响我们心情！”
　　争吵间，基地外忽然又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守在外面的军卫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还有各种各样混乱的交战声。
　　听得基地里的人有些惊慌。
　　心想是不是最后一道防线也要撑不住，被那些外族冲破了。
　　直到有人从上面匆匆跑下来，对着基地地下层歇息的众人惊喜大喊：“是支援！”
　　“帝国的援兵到了！”
　　众人闻言一喜。
　　旋即，面色又变得凝重。
　　经验较足的军医长立马着手安排：“所有人赶紧准备，马上撤离！”
　　“除了那些必要维持伤患生命的工具，其他东西都别带了！”
　　“现在立刻行动起来！！”
　　陆地上，谢南钧和他的军队来到了最大的那座主站。
　　把试图靠近基地的一层外族全清扫掉了。
　　浑身狼狈的军卫见到他们出现，纷纷松了口气。
　　“谢上校！终于等到你们了！”金翼的军卫认出他的身份，红着眼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冲到他面前，对他敬了个礼。
　　谢南钧吐了口气。
　　见到大部分军卫都还活着，情况没预想的严重，暂时放了点心。
　　问他们：“怎么回事？防御站的基地那么多，就没有能跟帝国联系的通讯器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说来话长，这站点……暂时是修复不了了，只要那个家伙还在的话。”
　　谢南钧每天一皱：“什么家伙？”
　　面前的军卫正要解释，忽然看见从他们基地头顶飞过的战机，表情陡然凝重：“谢上校，那些战机……”
　　“去往其他副基地救援的。”谢南钧速度极快地回道。
　　跟他说话的军卫却突然抓住他手臂，惊恐道：“不行，不能让他们再往后面靠近了，您快让他们回撤！！”
　　军卫才刚说完，方才那批战机飞往的方向忽的传来巨大的声响。
　　抬头一看，有其中一架战机闪躲不及，在空中被一团很像精神力球的东西给击中，直接炸开。
　　“就是那个大家伙！魔鬼群的……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东西！”
　　长得像一座巨山那样大。
　　身上有无数魔鬼群常见的那种嵌合结构，同样是非灵活性的嵌合，组成后像一朵巨大的花。一层一层交叠的‘花瓣’有芍药那样多，每一次展开就会随机放出某种类型的魔鬼。
　　而那朵巨大的魔鬼花本身还拥有各类魔鬼的能力。
　　同时，还能将精神力压缩成球型攻击团，进行追踪性袭击。专门追踪所有电源站，以及一切会发电或拥有发电机引擎等移动或非移动物体。
　　因为是不曾遇见过的魔鬼类型，他们第一批来的没经验，就被摆了一道。
　　第一批来的几艘战舰就是被这样打下来的，期间也牺牲了不少人和战机机甲，才摸索出的门道。
　　那军卫越说越害怕。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场面，流着泪道：“沈大将其实建议过战舰不该直接降落，也提醒了应该要先步行查探以免打草惊蛇，可那几个军官不肯听他的……”
　　刚紧急把飞行员们往后召回的谢南钧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问：“你在说什么？沈廷……沈大将他不是这次行动的主指挥吗？那些人有什么权利不听他的？”
　　卫兵摇了摇头：“本来是这样没错。”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战舰出发后，总司令那里突然改变了主意，把指挥权交给另外两个比较年长有资历的将军了。”
　　被众多子民喜爱的沈廷煜，在军部高层这里，倒没有在外的受欢迎。
　　有理智支持他的高官和文务部的文官，就有对年纪轻轻爬到自己头上的‘老前辈’对他不满。这部分人，多数还都是穆子玥手底下的亲信。
　　尤其前段时间穆子玥的那波‘大清扫’，军部这里的官员也受到影响，有人员的调动。
　　上位的都是性子比较傲的官员，跟沈廷煜还处在磨合期。他们原本就也是为帝国贡献不少，功绩累累的军官，对自己的能力和决策极度有信心，从穆子玥手里拿到指挥权后就更不容沈廷煜的反驳了。
　　于是坚持己见和决策，非要跟沈廷煜唱反调。
　　自信过头，大意轻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谢南钧听完，白眼都不知道该怎么翻了。
　　问他们：“沈大将呢？”
　　卫兵回道：“他负责的任务区，在另一边。”
　　“断讯之后，我们这里也跟各个副基地失去联系，暂时不知情况如何。”
　　另一边。
　　指的，就是徐清然负责的那区。
　　“这里的外族是另一半的双倍，以我们的人数，跟它们硬碰硬很吃亏。”
　　“接下来不能再继续靠近了，你们得在我给你们标好的安全点降落，再通过步行方式去往那些基地，有问题吗？”
　　印着金翼徽章的飞行器，在某座岩山上降落。
　　周围都是坚硬的岩石，附近也没有任何可以收获的能源，恰好是一处外族生物不感兴趣的地方。
　　后舱的男人躺在地上扭动，嘴巴干得起了几层皮，沙哑抱怨：“口渴……好饿……渴……”
　　被白犬一爪子糊了个巴掌，瞬间老实。
　　徐清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通过耳麦跟他的小队们通话。
　　队员们都挺相信他的判断服从他的指令，纷纷应好——主要是之前那些不听话的，最后真的都死掉了。
　　徐清然收到各个小队的回复后，抓起一瓶水从驾驶座起身。
　　走到后舱，蹲下身掐住穆子玥的双颊，一瓶水直接对着他的头和脸倒了下去。穆子玥也不在意，张嘴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喂水的人弯着眼睛嗤笑了一声。
　　捏扁空瓶子，随手丢进角落的垃圾桶，才带着白犬一起走出飞行舱。
　　徐清然身上还挂着个智能望远镜。
　　举起来一看，不仅能把几个小队的任务执行地点收入眼底，甚至镜面上方还会提供锁定的目标距离、温度、经纬坐标、生命数量预计等等。
　　防御站的小行星不比宜居星。
　　这里的光照很弱，尤其常年背光的这一小区，成了魔鬼群可以全天活跃的地方，所以外族数量比较多。
　　确定所有小队都按他给出的路线前进，徐清然才暂时停止对他们的观望，把视线放到另一边。
　　那个方向，只有一座基地。
　　大概是这块背光区域里最大的那座，也是魔鬼群最集中，他怀疑沈廷煜在的那个地方。
　　徐清然盯着那里看了很久，才把视线收回。
　　身上安好了装备，把钩子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固定好后，直接纵身一跃，往山下那座基地过去。白犬也跟在他身旁，一蹦一跳下山。
　　基地周围有一些正在徘徊的I类和II类魔鬼。
　　徐清然人还没落地，就已经先把它们身上的源能和源晶探好，举枪对着目标直接发出攻击。
　　纤细的精神力光束伴着雷霆的力量，穿破魔鬼的外壳，直击源晶。
　　比起从前需要好几枪才能把中高阶I类母体的源晶击破，徐清然现在可说是一枪一个大魔鬼。有异能的帮助，如虎添翼，省下精神力消耗的同时还节约时间。
　　他很满意。
　　把堵在基地外的外族全击杀后，徐清然才往基地走去。
　　挺安静的，外面还横着不少尸体。
　　他多看了几眼，发现那群人的死状大多数都是被人一刀封喉。比起死在外族手里，更像是……被同类给杀的？
　　反正很像他杀人时候才会有的作案手法。
　　徐清然没敲门喊人。
　　推了推，发现门打不开后，直接抬脚把门踹飞了。
　　手电筒的光打在屋里。
　　混乱的空间角落，十几个银龙和金翼的卫兵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他们身上都带着伤，看样子都处于精神力消耗过重，暂时没有精力继续与外族周旋的状态。
　　“徐……徐上校？”
　　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眼睛顿时一亮，问：“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徐清然微笑。
　　举枪回答：“没有，我是来杀你们的。”
　　“……”
　　房里霎时死寂。
　　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从一脸希望再到绝望。
　　徐清然才又轻笑了一声，收起枪说：“你问的不是废话吗？”
　　“我难道还能来这里旅行？”
　　“……”
　　差点忘了，他们银龙的徐上校是一位不太好沟通的小疯子。
　　徐清然催促着他们起身出来，然后又反手用拇指，指了指外面的尸体问：“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那几人表情顿时变得煞白。
　　才想起什么，满脸惊悚告诉他：“徐上校！沈大将……大将他疯了！”
　　“外面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不止银龙……还有一些金翼的军卫，我们亲眼看着他把那些人丢坑里炸了，喂魔鬼……”
　　徐清然听得眉梢轻挑。
　　若有所思。
　　那几人见他表情有些严肃，问他：“是吧？徐上校你也觉得太可怕了吧？”
　　徐清然闻言，抬眸回道：“不啊。”
　　“这样的沈大将，简直帅死了。”
　　“……”
　　？
　　徐清然又问：“那他怎么没把你们也杀了？”
　　“……”
　　什么地狱问题。
　　几人看徐清然的眼神，又从救命英雄变成了看恶魔。
　　瞬间害怕。
　　徐清然收起笑容，问他们：“所以呢？”
　　“沈廷煜杀完人后，去哪儿了？”
　　人群中，有人弱弱举手：“去、去对面那座山救我们了。”
　　原来这个基地里，有大半的人来自另一座基地，就是徐清然刚刚看的最大那座。
　　“那个地方的沦陷得很严重，什么样的外族都有。”
　　“当时需要有人负责拖延引走包括X类和飞行魔鬼在内的外族，沈大将就把飞行器让给出来让我们先离开，自己留在那个地方给我们打掩护了。”
　　“对的！”
　　“而且那些魔鬼都缠着沈大将不肯放他走，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徐清然垂眸。
　　刚从这些人口中得知沈廷煜的消息，就收到了谢南钧的通讯。
　　问他：“清然，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徐清然：“还挺顺利。”
　　谢南钧：“行，你找到沈廷煜后赶紧带着还活着的军卫们先撤退！”
　　徐清然微微一顿。
　　沈廷煜果然就在这个区域吗？
　　“帝国推测的没错，我们跟魔鬼群的战争几乎不可能获胜……至少在这个开放区的基地，我们不可能拿下！”
　　谢南钧把那个超高阶魔鬼，疑似魔鬼群的‘王’告诉了徐清然。
　　“它会追踪所有的发电器，那些试图被修复的电源站，每次还在修复过程就会被它的精神力给炸毁……飞行器装甲车那些全都无法靠近它，周围又有很多高阶魔鬼护守，仅凭手枪很难突破防线。”
　　所以他们决定按照原计划，先放弃60这里的基地。
　　回去帝国，给研究院汇报这个消息，让他们对新发现的魔鬼类型进行研究和对抗对策。否则按这情况发展下去，他们人类基本没有胜算了啊。
　　徐清然的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我知道了。”
　　挂了谢南钧的通讯，又用耳麦联系各个任务小队的队长，转告谢南钧的意思。
　　上山比较麻烦。
　　徐清然让白犬帮忙把那些人驮了上去。
　　在那些人上车前，又想起后舱的某个人。
　　跟他们说：“稍等，我先去处理点东西，给你们腾位置。”
　　军卫们小鸡点头，不敢多问。
　　没多久，徐清然就出来了，打开后舱的门让他们上去。
　　几人期期艾艾上车，在见到被绑在角落，浑身是伤头上还被绑了个麻袋的人时候呆住了。
　　忽然迟疑该不该上去。
　　徐清然没解释，也不惯着他们：“上车，还是留在这里等死，选一个。”
　　此话一出，几个获救的军卫乖巧上去。
　　他们和那个疑似被打昏迷了的人之间，隔着一只眼神凶冷的白犬。
　　忽然就觉得——
　　沈大将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了。
　　徐清然掩护着其余几个小队离开背光区，回到谢南钧那里时，他们的形势也挺严峻。
　　新一批救援队登陆引起了附近外族的注意。
　　它们纷纷朝着人类聚集的方向袭击而来，除了魔鬼，还有其他星际虫族等等，逼得救援队不得不分出部分人员跟它们周旋拉扯，以保证撤离行动的顺利执行。
　　徐清然这一队在陆地上其他军卫的辅佐下顺利进入安全区。
　　其他基地回来的救援机，直接载着他们救下的人员往星舰的方向回撤了。
　　只有徐清然的飞行器停到谢南钧等人的附近，让车上的人下来，跟谢南钧说：“借你一架飞行器，让他们帮忙把人送回星舰。”
　　徐清然把指挥权基本都给了谢南钧，让他主要负责决策与安排。
　　谢南钧那里收到了各处的消息，知道救援行动已经进行得差不多，最后几个基地的撤离也已经在回程路上。
　　徐清然一开始把人从车上送走，他还没怎么注意。
　　直到看见他回到飞行器，又往他刚去过的区域回去，惊怒着拨了他通讯器：“徐清然你要去哪里？？”
　　行星上的外族越聚越多。
　　救援队划出来的‘安全线’正在逐渐缩小，压力也越来越大。就他们这点人，再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听星舰那里说，他们也被太空中巡察的外族发现，正在试图攻击星舰。
　　估计也撑不了太久。
　　他们现在就只有这艘星舰，必须赶在意外发生前撤退。
　　谢南钧惊怒后又意识到什么，问他：“沈廷煜呢？”
　　徐清然悠悠回道：“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谢南钧咬牙：“要多久？”
　　徐清然看了眼雷达数据图。
　　笑了笑，说：“不用等我们了，你先带着他们撤离。”
　　谢南钧：“？”
　　“你这是准备演什么自我牺牲救世的大剧吗？”
　　徐清然在几秒的安静后，语气忽然严肃：“谢南钧。”
　　“你觉得我大闹了恶塔，把穆子玥掳走，摧毁他的精神意识，帝国那里还会放过我吗？”
　　谢南钧沉默。
　　“你让我从任务执行中消失，才是在帮我。”徐清然又道。
　　谢南钧握了握拳。
　　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沈廷煜在的地方太麻烦了，几乎被成群的魔鬼看守，所以得我一个人去才行。”
　　“放心吧，我的飞行器可以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南钧直到徐清然把通讯挂断，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什么叫做因为那里太麻烦魔鬼群太多，所以只能他一个人去？？这是不是说反了？！
　　“谢上校！所有救援队已经撤出主站空域了，我们要撤了吗？！”
　　“上校，有十多只的X类魔鬼正在往我们这个地方赶来！”
　　谢南钧望着徐清然飞行器消失的方向，咬牙说：“先撤回星舰！”
　　·
　　飞行器在距离基地还有一公里的地方降落。
　　徐清然原本试图用飞行器突破，但那里不仅布满擅长空中战斗与骚扰的III类魔鬼，甚至还在那个超高阶魔鬼的监控范围。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有所准备，差点就被它的一颗精神力炮弹给炸得粉碎。
　　他试了几次，无法从高空突破重围，只能先下来了。
　　——倒也更方便他搞大事。
　　系统警惕：「我劝你最好不要？」
　　徐清然没回话。
　　他抓着精神力刀，直勾勾走进了魔鬼群里，一刀一刀地砍着。
　　白犬也一直跟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战斗。
　　一人一犬，实力绝对高于大部分的魔鬼。
　　奈何它们的数量实在过于庞大，打死一只又有另一只，源源不绝，拼死都要阻挡他的靠近。
　　徐清然看着远处的深灰色金属大房，被魔鬼群们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
　　眼底划过浓浓的杀意，精神力的光辉又伴着山雨欲来的雷霆在他眸中跳跃。
　　他周身泛着的雷电气息逼退了想朝他靠近的魔鬼，只敢跟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有探头想袭击他的，可是下一秒又被那带着电流丝的精神力域场给喝止，把头缩了回去。就在周围摇晃身体盯着他，愣是不愿意让开。
　　系统：「……宿主大大，不行，这太夸张了！」
　　「你的内伤好不容易刚养好！」
　　徐清然冷笑：“你也说，已经养好了。”
　　所以，身体有扛得住的资本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继续阻止，雷霆的力量就循着他的精神力气息往四面八方扩散。
　　气势如虹锐不可挡，宛若高高袭来的海啸浪潮，以闪电的速度袭向全场。在场地上跳跃的雷电甚至引来了雷云，与其呼应，一道又一道的雷电从天而降，落地瞬间就大范围炸碎了一群的魔鬼。
　　这样壮烈的场景，怎能让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随意看见。
　　徐清然想，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成为帝国继魔鬼之后下令追杀的第二个大异类。
　　白犬是第一次见到他使用这股力量。
　　有些疑惑，哪怕隔着距离，它身上的毛发也被静电弄得微微膨胀。
　　这场覆盖整片场域的雷霆持续了几分钟。
　　直到场上的所有敌人都炸成碎片，暂时静下。
　　徐清然眼底的淡光才渐渐暗下，两眼直勾勾盯着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建筑。
　　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刚迈出第一步，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瞬间爆发了一阵剧痛，惹得他瞬间摔倒，单膝跪地撑住身体才没让自己倒得太难看。
　　理所当然的事。
　　要不是正好引来雷云替他分摊力量，他的内伤或许还要更严重一些。
　　「你就剩下20天了啊啊啊啊！！！」
　　系统尖叫。
　　因为昏厥，徐清然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只能先在原地缓一会儿。
　　庆幸的是，经过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场地上还留着雷电的气息。
　　新一波魔鬼群可能没那么快过来。
　　系统气呼呼问：「攻略目标那么厉害，死不了，你那么急干什么嘛？」
　　徐清然手指微微收拢。
　　声音冷静：“不，他快死了。”
　　“我能感觉到。”
　　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第96章 永久缔结
　　成群的庞然巨物终于消散。
　　土地露出了它原来的面貌——火星般荒芜的沙石地。
　　只是沙石的颜色更要深一些，比较无趣。底下的资源不多，至少对人类而言都是一些用处不大的。要不是它恰好能作为一个合适的驻扎地，或许也不会受到外族的喜爱。
　　徐清然这次爆发的异能力量，远超越他在1塔对付穆子玥身边那群喽啰。
　　所带来的内创，迫使他不得不花更长的时间来平复。白犬通过敏锐的感知察觉到他的内伤，不安地在他周围转动，似乎对这样的变化感到非常不解。
　　徐清然安抚道：“小伤，我没事。”
　　“很快就会好了。”
　　系统现在化身暴躁挂件。
　　徐清然说一句，它就要反驳一句：「哦豁，机器受伤都没你恢复得快。」
　　徐清然没理它。
　　休息了片刻，脑子里终于不再传来讨厌的嗡鸣，视线也恢复了清晰。就是心跳还有些快，躯壳底下的五脏六腑都是用力过头的疼痛。
　　好几个呼吸之后，才稍微减缓。
　　徐清然试着迈开脚。
　　有点不适，但比一开始好多了。
　　白犬在他准备往基地走去时又绕到他面前。
　　凛冽的眼神朝后背示意，让他趴在自己背上，它会负责把他送到基地的位置。
　　徐清然没有拒绝。
　　马上就要见到狗男人了，一个E型被困在这个地方那么多天，状态肯定好不到哪儿。暂时，不能让沈廷煜发现他身体的问题，省点力气应该能让他身体再缓和一些，
　　为了不伤着背上的徐清然，白犬放慢了前进的速度，没像平时那样奔跑跨行。
　　一人一犬，很快就抵达深灰色的基地之前。
　　身后，雷云未散，闪电与雷声还在云层间滚动。
　　就像无意被激怒的猛兽，怒意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
　　徐清然又恢复了些许精神。
　　像个没事人，从白犬身上下来，语气格外平和有耐心：“谢谢。”
　　白犬甩了一下尾巴。
　　表示不客气。
　　基地的入口在楼上。
　　楼梯是用铁板层层搭建，徐清然一步步踩着上楼，视线同时在周围打量。
　　四周很安静。
　　除了一些外族的尸体，也能见到人类的。不过从这些人死状来看，明显是被外族所杀，死亡的时间也已经有一段时候了。
　　大概跟沈廷煜没什么关系。
　　至于外族。
　　除了原来那些，新添的都是刚刚才被他杀死的魔鬼。它们对这个地方很是执着，围了满满的一大群，以I类为主。
　　徐清然来到入口处，抓住门把往下按了按。
　　不出意外，从里面锁死了，开不了。
　　门边的身份信息扫描仪早在断电后失灵。
　　他想出声喊人，结果才开口，喉咙处忽的涌上一股腥意。
　　眉头一皱，吐出了一口血。
　　看得系统又在尖叫。
　　徐清然心态倒是挺好，甚至觉得很平常。
　　吐完，抚了抚不怎么舒坦的胸口，擦完嘴边的血又拿出身上揣着的矿泉水漱口。
　　毁灭证据。
　　「徐清然！我警告你，我能把你异能还给你就能把它收回去！」
　　虽然这是违背管理局规则的，系统想道。
　　但还是继续威胁：「你再这样乱来一次，我就要把你异能收走了！」
　　说实话，徐清然搞这么大的动静还没嘎已经出乎它预料了。天知道他又大范围动用异能的那一刻，它都已经做好任务失败，替它家宿主收尸的准备！
　　徐清然重新扭起水瓶，不怎么在意这个警告：“行，你收走，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难得硬气：「同归于尽就同归于尽！」
　　「反正就算把异能留着你迟早也会把自己玩死，到时候我任务完成不了，还是死路一条！」
　　「被销毁就被销毁！你最好记住，那都是你害的！」
　　徐清然准备踹门的动作一顿。
　　系统还是第一次这么放话，连任务失败被销毁都不怕，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他放缓了语气，说：“知道了。”
　　“这不是救人心切吗？我答应你，下次不乱用就是。”
　　系统哼哼唧唧。
　　开始斥责沈廷煜：「攻略目标这么厉害，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快死掉的啊？」
　　它如果能顺利转正，肯定要回去跟管理局说一说。
　　都什么时代了，还搞感情攻略那一套，看看它家那么酷帅狂霸拽的宿主都快变成恋爱脑了！
　　徐清然没附和它的吐槽。
　　深吸口气，冷着脸抬脚配合精神力和异能把金属制的大门踹开。
　　防御基地建筑的大门很牢固。
　　哪怕被徐清然这么用力踹得松了锁，整扇门都没有掉下来，还跟门栓牢牢相连。
　　徐清然跟白犬一起进去，顺手把门重新关上。
　　打着手电筒，开始找人。
　　沈廷煜的气息很弱。
　　弱得他在进来后只能确定这里有他逗留过的痕迹，不确定他在多远的地方。又担心里面有埋伏，不方便高声大喊，只能先自己先探一遍。
　　正常来说，E型的存在感很强。
　　哪怕就自己一个人待着，精神力的气息也会强烈得叫人难以忽略，顺便警告其他精神力者不要擅自靠近。而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沈廷煜人真的就在这建筑里，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只有精神力的亏空了。
　　E型精神池确实比所有阶级的精神力者来得深。
　　但再深，也有耗尽的时候。尤其E型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比普遍的精神力者还要慢，MT剂对他们的作用又几近于无，在高危险性且需要不断持续战斗来保命的环境底下，单打独斗的话确实会很吃亏。
　　基地分为地面一层，和地下三层。
　　徐清然逛完了第一层都没找到人，就开始往地下层过去。基地的内部也有一些魔鬼的尸体，在这里面，他还见到了黄黑色的X类，落地的碎片洒满了整个空间。
　　再从周围物件的破坏度来看，不难猜出这里曾经经历了激烈的大战。
　　基地楼层不多，但范围还挺广。
　　徐清然原本以为他会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会找到沈廷煜，没想到才往下走了一层，就在那里的其中一间机房找到了他。
　　房里昏暗无光。
　　直到手电的照耀，才能稍微看清里面的情景。
　　沈廷煜背靠着其中一个铁柜，坐在地上。
　　头微微低着，总是精神奕奕的眼睛里一片黯然，脸色有些苍白，表情还挺平静。他身上的伤不少，手里还捏着一只正在挣扎扭动的IV魔鬼，显然是已经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将其歼灭。
　　徐清然握着手电，站在原地注视着他。
　　沈廷煜微垂着眼睑，就那样盯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蓝黑色家伙，不知是在想什么。
　　直至察觉到了动静，他才微微仰头望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借着对方手电筒打在空间里的光芒，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下一秒，弯了弯眼睛。
　　没有说话，也没为对方的出现感到惊喜或意外，就那样安静地与他对视。
　　像是无声在说——
　　你来了。
　　徐清然垂在身旁的另一只手，用力收紧。
　　他可真是讨厌这种，像准备交代临终遗言的眼神。
　　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把自己的异能给了他。
　　跟他说：“以后就让它替我，继续保护你吧。”
　　徐清然想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跨过沈廷煜那双足以堵住整条路道的长腿，弯腰抓起被他捏住的小IV。手指轻轻搓了几下，雷电的力量循着精神气息窜到小家伙的身体里，直接把它身上的源能给炸毁了。
　　失去光彩的一坨蓝色啪嗒啪嗒落地。
　　徐清然盯着那堆碎片的眼神，很冷漠。
　　寂静中，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地下井盖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撞击。
　　井盖底下是一只红色的I类，是母体。它把身体凝聚成拳头状，正一下又一下地往盖子冲撞，迫切地想要进入这个空间。
　　盖子周围的螺丝被它撞得有了松动的迹象，徐清然低头看了几眼，缓缓掏枪。
　　对准井盖之间的缝隙，连源晶都没探，直接就开了一枪。
　　精神力的光束击中正试图闯进机房的I类魔鬼。
　　不需要刻意瞄准，上面缠着的雷电之力就主动找到它体内的源晶，直接将其击碎。
　　这就是魔鬼群害怕电力的原因。
　　它们体内的源晶很坚固，坚固得需要普通精神力者好几道攻击才能被击碎。却又很脆弱，脆弱得即使只有微弱的电流，也能主动找到它们身上的源晶，造成巨大伤害。
　　徐清然默不作声把周围的所有威胁解决了。
　　漆黑的环境再次安静下来，白犬嫌机房里的空间太窄小，确认周围没什么大碍后就站在外面守着。
　　徐清然这才又回到沈廷煜面前。
　　或许是见到他出现，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些松懈，不过转身的时间他就闭上了眼睛。
　　却又在徐清然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腕时，缓缓睁眼。
　　徐清然无情道：“你看起来，真狼狈。”
　　声音冷冷清清。
　　沈廷煜缓了片刻，终于开口。
　　声音听起来还挺有精神，调侃说：“是啊，幸好看到的是你，不然有损形象。”
　　徐清然抓住沈廷煜的时候，顺势完成了他对他精神力的查探。
　　基本确定，他现在的虚弱是精神池过渡消耗导致。他精神池内的精神力几乎干涸，精神力者的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持续消耗精神力，而他这个E型恢复速度又比别人慢好几倍，过渡亏空精神池的话很容易就会陷入生命危机。
　　沈廷煜身上最严重的那个伤，还在往外溢血。
　　流了一地。
　　没有精神力，除了影响生存，连伤势愈合都会变得迟缓。
　　往严重点说。
　　徐清然要是再迟几个小时，可能真的就要给沈廷煜收尸了。
　　徐清然表情难看。
　　抓住他手腕开始给他渡精神力，语气凶冷质问：“你今年几岁了？”
　　“自己精神池几斤几两还把握不好？什么时候该歇歇力气休息，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对大部分精神力者来说，那条线大概定在10%左右。
　　当精神力储备仅剩下1成左右，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停止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的工作，先让精神池得到恢复。对于E型，建议是在20%左右，除非他们身边有像徐清然这样的人形补给。
　　一旦消耗超过警戒线，恢复速度可能就赶不上身体日用所需的消耗。
　　这就会导致精神池的亏空与干涸，当最后一滴都不剩时，就会开始消耗精神力者的生命力。直到生命耗光，就会死去。
　　沈廷煜面露无奈之色：“我也想。”
　　“但这群魔鬼不给我休息的空间，我也没办法。”
　　徐清然又问：“你手底下的人呢？”
　　“都死了。”沈廷煜回道，“我杀的。”
　　沈廷煜随着大军，来到这里十几天了。
　　发生挺多的事。
　　首先是他又被穆子玥摆了一道。
　　人刚上星舰没多久，就被几个更有资历的大前辈夺走指挥权。这倒没什么，他对权力这种东西向来不怎么在意，加上他本身有能力在，并不害怕必须去往前线战斗。
　　何况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想试着找办法灭掉那只超高阶的魔鬼。
　　实在不行，拖延住它们的行动也可以。
　　事实上，军队刚抵达时，60防御站的情况没这么严重。
　　魔鬼群大部队还聚集在刚拿下的70光年处站点，因为帝国提前的预测和准备，军队比魔鬼群先一步占领基地。行星上只有一些被派来探路和做标记的魔鬼，以及不怕电源的外族。
　　于是，军队趁着人多开始针对那些遭到破坏的电源站进行修复。
　　沈廷煜和他手下军队的主要负责区域，就在那块背光区。不出意外，魔鬼群的目标依然是他，但因为群体数量尚小，哪怕大部分都往他这里靠近，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修复进展很顺利。
　　包括其他基地，也频频传来好消息。
　　或许正因如此，导致部分军卫有所松懈，心态也有点飘。
　　——就有了搞事的心态。
　　金翼营这里的出征名单，虽然有一大半都是沈廷煜决定的。
　　但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穆子玥的人。倒不如说是他刻意挑的，毕竟前世……多少有点恩怨在。
　　比较意外的是，银龙那里也有针对他来的那么一小部分人员。
　　被安排到他手底下，故意不配合他这位金翼大将的命令行动，甚至做了愚蠢的决定——为了影响他的任务功绩，好让银龙抓住机会抹黑他这位受帝国子民追捧的大将，他们竟选择在他负责的区域搞事。
　　趁着他忙于领队指挥电源站附近的清扫行动，主动对基地造成破坏。
　　还故意引来外族，摧毁他们其中几个马上快要修复好的电源站，让前期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得重新来过。他们把任务想得太简单，把站点周围的环境想得太平静。
　　以为，这么大的一颗行星。
　　只破坏他沈廷煜这里负责的几个基地和小站点，不会影响大局。
　　殊不知，位于背光区几处防御站的损毁，恰好成了魔鬼群的突破口。
　　它们的身体原本就能很好地藏在宇宙太空之中，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在60主站周围观望许久。尤其背光区这里还有着它们想寻找的‘目标’，更是成为重点观察地。
　　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高阶魔鬼成群结队入侵，尤其X类，是大家在帝国领域都不曾见过的数量。军力很快就抵御不住魔鬼群的袭击，甚至还给它们的‘王’开了路，让它降临。
　　它的破坏力又是高阶魔鬼的好几倍。
　　停留在行星空域的星舰毫无防备，直接被它的精神力弹炸成了烟花，所有的战机和机甲根本没机会近身。哪怕揣着炸弹想去把它给炸了，还需要面临不断从它体内涌出的新魔鬼。
　　眨眼间整个主站就开始沦陷。
　　基地的通讯一个接一个被干扰破坏。
　　原本沈廷煜这里，还有一个岩山下较为隐蔽的站点。
　　不仅能作为很好的驻扎地，里面同样配有能够直接联系帝国的通讯系统，只要守住那个地方他们就能很好地与帝国联系，与援军搭上线。
　　结果沈廷煜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里的通讯设备都被人为给破坏了。
　　是银龙方，暗中派来搞他的那批军卫惹的事。他们原本只想着随机破坏几个基地给他惹惹麻烦就好，却没想到正好破坏的通讯，是他们这个区域里几个能够用来跟帝国联系的通讯。
　　沈廷煜的脾气就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的。
　　他知道想搞他的人都有谁，对于这些没有任何军人觉悟，不仅帮不上忙还只会扯后腿的家伙，他选择直接杀掉。
　　徐清然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情况。
　　问他：“你知道那些银龙卫兵，都是受谁唆使的吗？”
　　沈廷煜说：“穆宁洛吧。”
　　“她是银龙方的人，一直认为我是他们银龙掌权的最大阻碍。每次一旦有这种两营合作的任务，她总会想方设法找人给我挑挑事。”
　　徐清然沉默片刻，问：“你之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沈廷煜挑眉：“我很久没跟银龙人一起出任务了，一时没想到这件事。”
　　徐清然：“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迟。”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我来时遇见了你手里带过的几个，没被你杀死的卫兵。”
　　“他们说你疯了，连自家金翼的军员也杀？”
　　沈廷煜闻言，笑了几声。
　　这还真是挺长的故事。
　　“穆子玥的人而已。”
　　沈廷煜说得无情，哪怕那些人里有的可能跟他共事了好几年：“是一群发现魔鬼群的主要目标是我，想把我推出去的人。”
　　“想杀他们很久了。”
　　当年，要不是穆子玥和这些人——
　　“目标是你，是什么意思？”
　　徐清然平静的询问语气，打断了沈廷煜的思绪。
　　还没回话，又听徐清然说：“你知道吗？我在你离开南洲之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还记得我们之前晚上路过西城的居民区，那些IV类都跟疯了一样，情绪失控地往我们车子撞来。”
　　“那时候我们还在讨论，西城的IV魔鬼真勇。”
　　沈廷煜沉默不语。
　　又听徐清然接着道：“可是，好神奇。后来我一个人再去，发现它们又不发疯了，就跟其他城区一样，见到车子就躲闪，胆小如初。”
　　“你说有趣不有趣？”
　　沈廷煜抬眸对上徐清然那双笑得漂亮的眼睛。
　　镇定点头：“确实挺有趣。”
　　话刚说完，手腕上抓住他的力道猛然加重。
　　还挺疼。
　　沈廷煜眼带笑意凝视着表情臭臭的徐清然。
　　倒也不是他不想说。
　　主要，需要说的事情好像太多了。
　　至少不能在现在的情况下开口，否则他担心自己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不小心先断了意识。
　　与此同时，正在给沈廷煜渡精神力的徐清然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明明已经在给沈廷煜传输了，为什么现在再探，他的精神池完全没有得到充盈？甚至原本的精神力储备，又比他来时更少了一些。
　　沈廷煜就这样欣赏了片刻，徐清然为他着急的模样。
　　才在意识彻底断开前，努力撑着对他说：“没用的，徐清然。”
　　徐清然眼神凉凉地朝他瞥来。
　　大有他再说一句这么不吉利的话，就会在他因精神池自我内耗而死之前，先把他揍死。
　　沈廷煜莞尔：“你先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想说，光凭你现在这样的传输速度，根本来不及补充我的精神池。”
　　E型，在各种情况上总是要比别人糟糕一些。
　　比如精神池的过渡亏空，就连超过那条线之后，持续消耗的速度会大幅度提升，是平常时候的近一倍多的用量。所以他们不像普通精神力者，只要得到MT剂的补充，或是D型的补给，就能解决问题。
　　对生命垂危的沈廷煜而言，徐清然现在的自然传输肯定是不够的。
　　他需要的更多。
　　徐清然问他：“那我要怎么才能给你更多？”
　　沈廷煜目光沉静地望进他眼里，回道：“跟我缔结永久的灵魂契约吧。”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那种。”
　　徐清然微愣。
　　总觉得这类似于‘跟我结婚吧’的要求，来得很突然。
　　把灵魂契约从临时转为永久，就约等同于将恋爱关系升级成结婚关系。
　　对E型而言，更是重中之重的决定。
　　不像D型，也不像一般精神力者。
　　E型的精神灵魂，允许他们一辈子只有一个缔结永久关系的灵魂伴侣。哪怕最后感情破裂，对方选择离婚解除灵魂契约关系，他们的灵魂将会变成单方面与对方持续保有联系。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有了新欢。
　　看着对方有新的牵挂对象，一直维系着。即使对方死亡，契约的联系也不会消失，他们必须永远承受着失去伴侣的痛苦，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度过余生。
　　所以E型在永久伴侣的选择上必须格外慎重。
　　一不小心，就会是万劫不复。
　　沈廷煜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假如临时性缔结，让你能够提供给我的精神力不足以弥补我现在的流失，那就只有永久性的契约才能办到了。”
　　有这么一刻。
　　徐清然怀疑从头到尾都是沈廷煜设的局，故意把自己搞到穷途末路，顺理成章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能怎么办呢？
　　就算沈廷煜真这么卑劣，徐清然也不会放任不管。
　　“行吧。”徐清然回应得干脆。
　　“永久性缔结要怎么完成？”他想起上次他们缔结临时契约的情况，问，“需要你日我吗？”
　　反正参考那什么ABO的背景设定的话，他们搞什么烙印时，好像都得这么来？
　　徐清然干脆过头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扒外套。
　　沈廷煜费了一番力气，才哭笑不得把他拦下：“想什么呢？”
　　“不需要。”
　　缓缓反握住他刚刚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攀上他的手背，指腹在上面习惯性摩挲几下后才说：“有灵印就行。”
　　沈廷煜没错过徐清然在听到回答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可惜。
　　没忍住笑了一下，笑得温和。
　　徐清然摘下手套，把带有灵印的左手递给他：“赶紧的。”
　　“你要是死了，我会直接杀穿地府去捞人。”
　　沈廷煜莞尔浅笑。
　　脑中支撑着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少了，思绪也正在逐渐变得迟缓，只担心自己等下很可能会凭本能向眼前的人无节制索取。
　　他小心翼翼触碰着那枚印记。
　　轻抚了几下，眼睁睁看着徐清然从最初的清傲姿态逐渐软下，眼尾很快又挑起几缕勾人的红晕，眼底也逐渐泛起一层动情的雾气。
　　不过，意识尚且还算清醒。
　　沈廷煜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礼貌询问：“可能会有点疼，你能忍吗？”
　　带有侵略的气息，却已经开始在徐清然手背的灵印上作祟。
　　徐清然被他摸得头皮发麻，从尾椎开始发软。
　　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语调：“少废话，赶紧干。”
　　话音方落，他的手就被人拉着往前扯了一下。
　　下一秒，手背上的灵印就贴到对方温凉的唇瓣上。
　　他看着沈廷煜亲吻着他的灵印。
　　湛蓝的眼睛里，光芒暗沉，理智逐渐被本能取代。
　　徐清然没想过只是这样简单的灵印触碰，就能让他有着头脑爆炸般的诡异感受。
　　心想，有多久没让沈廷煜这么直接去接触他的灵印了？
　　沈廷煜一直都是个挺绅士的对象。
　　哪怕他们平时亲亲抱抱再动情，最多也只会隔着手套去碰碰他印记的位置，不曾在他主动给予前去摘下他的手套，强行对他施行进一步的侵略。
　　徐清然作为穿越者，对灵印的存在始终有点迟钝。
　　沈廷煜不说，他也不怎么想到，很多时候就没想过要不要摘手套这个问题。直到今天又让他这样直接碰触，才猛然惊觉，灵印面对沈廷煜的直接接触又变得更加敏感了。
　　已经到了被他亲一下，就要失态的地步。
　　系统幽幽科普：「喜爱度上去了，是这样的。」
　　「就跟见到喜欢的人就容易把持不住一个道理。」
　　愣神中，手背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再往前一看，沈廷煜竟然在亲吻与啃咬中咬破了他的印记。
　　眼睁睁看着总是克己复礼的男人，难得露出他失态又狠戾的一面。
　　像是想要在他最私密的地方狠狠烙下仅属于他的记号，将他所喜爱的人划为自己独有的伴侣，不得再受旁人的觊觎。交换着双方的血液，立下了某种神圣的契约那般，最终在他手背的位置烙下一抹艳红。
　　听说，与另一道灵魂缔结了契约的灵印会发生变化。
　　颜色会变得更深一些，上面也会多一点红色，原来是这么来的。
　　徐清然以为，之前的临时性缔结过程那么刺激，这次还会需要再遭受相同的‘折磨’。
　　但沈廷煜的缔结过程仅此而已。
　　没有继续释放他的灵魂气息窜入他身体里。
　　也没有灵魂被什么奇怪的力量侵入的爽感，只是原本有些飘忽的关系，在这一刻踏实了下来。
　　契约完美收尾后，沈廷煜本能地从灵印开始，索取他极度渴望和需要的精神力。与他的灵魂搭上联系的灵印回应了他的需求，精神力如涌泉般往他身体里倾灌，补充着他的精神池。
　　徐清然坐在他身前，微红着眼，看他那双漂亮的蓝眸又慢慢恢复神采，被精神力的浅淡光辉填满。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直到沈廷煜从他的手背暂时离开。
　　徐清然确认过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与克制，问他：“这算是好了吗？”
　　沈廷煜垂眸看了眼他刚刚弄出的新杰作，声音微哑：“算是吧。”
　　如果要问灵魂永久性的契约关系是否已经缔结成功，那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动手的只有沈廷煜一个人，但他自身的灵印应该也已经在那力量的交换中产生了变化，俩人算是名义上的伴侣关系了。只不过按照真正的流程，需要把某个床上运动给做了，才能让敏感且容易不安的E型彻底踏实下来。
　　否则，心里会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这件事是沈廷煜主动拒绝的。
　　所以他不打算把实情告诉徐清然。
　　反正除了这点，其他的一切都很美好。
　　沈廷煜抓着徐清然的手，仔细地又盯着他的灵印看了好几眼。
　　——从这一刻起，徐清然就彻底属于他了。
　　气氛正美好。
　　徐清然突然问了他一句：“所以沈廷煜，你刚刚是又亲又咬了我的鸟吗？”
　　空气陡然安静。
　　仿佛又回到几年前，他用了比较简单粗暴的方式，给徐清然做印记科普的那个夜晚。
　　沈廷煜努力维持镇定：“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更炸裂的话题内容还在后面。
　　徐清然又问他，眼神格外认真：“那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咬咬你的？”
　　沈廷煜：“……”
　　冷静不了了。
　　主要不管徐清然说的到底是印记还是另一个——
　　沈廷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打住，不能再想了。
　　徐清然这一次给掉了沈廷煜近半池的精神力。
　　才堪堪给他补了四分之一。
　　战斗方面的使用暂时还不允许，但维持生命的延续以及精神力的正常恢复没什么问题了。
　　包括身体内外伤的疗愈。
　　徐清然来时身上带着小医药包，以便不备之需。
　　所以给沈廷煜补充完精神力，就扒开他衣服开始替他清理伤口、上药和包扎。
　　最先处理的，是腹部上最严重的那道。
　　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伤口有几厘米深。
　　沈廷煜恢复精神，能够正常聊天了。
　　低头问他：“你怎么来了？恶塔那里，他们欺负你了吗？”
　　徐清然头也不抬，仔细给他上药：“想什么？我看起来像是恶塔欺负得起的人吗？”
　　沈廷煜笑了，弯着眼睛说：“嗯，不像。”
　　“你比我厉害多了。”
　　徐清然动作一顿。
　　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回道：“没有。”
　　“我没你忍得了疼，所以才会费尽心思逃离。”
　　这是真话。
　　徐清然其实挺怕疼，因为现实的种种原因，他必须逼迫自己成为那样有耐力的人，就算被刀枪弄伤，也不嚎一声。
　　但是如果要他经历一遍沈廷煜遭受过的痛苦，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到像沈廷煜这样平静。
　　更何况，两世。
　　沈廷煜视线微动。
　　轻笑道：“别想太多，那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就已经忘了。”
　　徐清然听着他习惯性的笑声，停下手上动作，抬了抬眸。
　　突然问他：“沈廷煜，一直逼自己笑难道不累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刚要泛起的笑意忽然止顿。
　　E型本来就是个情绪淡薄的人。
　　像牢狱里见到的那些，生性冷漠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才是他们最舒服的状态。
　　徐清然说：“不想笑就别笑了，又不是什么错事。”
　　他目不转睛与面前人对视着，补充：“至少在我面前，你觉得怎么样最舒服就怎么来。”
　　“我希望只有你真心高兴的时候，才会在你这张脸上见到笑容。”
　　沈廷煜不发一语。
　　眼底笑意却如潮水般退去，眼尾勾着冷淡，又有着一些说不上的难受。
　　累吗？
　　累死了。
　　学着怎么当个正常人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累。但是所有人都说惧怕E型的冷漠，为了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巩固社会地位，他不得不以最疲惫的伪装示人。
　　他问：“不会觉得害怕和讨厌吗？”
　　徐清然棉签沾了沾药水，对他说：“我就喜欢你这种一言不合就会把人杀掉的冷漠。”
　　“看起来也像是能在床上把我干死的样子。”
　　“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让我太失望。”
　　沈廷煜：“……”
　　没忍住笑了一声。
　　是真心的，真心被气笑了。
　　徐清然陪着沈廷煜在基地里养了几天的伤。
　　把救援队已经离开的事情告诉了沈廷煜，说到时候会把他送回帝国。
　　沈廷煜：“不用。”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满分回答。
　　徐清然很满意。
　　几天下来，有徐清然的悉心照顾和精神力的定时补充，沈廷煜气色恢复了不少。
　　身上的伤也正在愈合，能够起身陪徐清然在基地内部四处走动。
　　嗯，已经恢复到可以受刺激的状态了。
　　徐清然心想。
　　沈廷煜这会儿正在研究他从橱柜里找出来的信号发射装置。
　　徐清然双手抱臂，倚靠在他身后的柜子边，忽然开口：“沈大将，精神恢复得不错，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聊正事了？”
　　沈廷煜把玩信号装置的动作瞬间停下。
　　一般上，徐清然当他面对他用这么客气的尊称时，就表示事情有点严重。
　　他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发言。
　　就见徐清然又笑了一声，声音慢慢：“啊，还是我应该改个口，叫你——殿下？”


第97章 真相
　　“沈廷煜，你真悲哀啊。”
　　回忆铺开时，总是蒙上一层灰色。
　　不管怎么挥都无法将其抹开。
　　“身上留着一半跟我一样的血，却永远都无法踏进那座宫殿，只能在肮脏的泥泞里当一辈子的蝼蚁。”
　　记忆中的男人，穿着金翼的华服。
　　胸前镶着宝石的不死鸟，肩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勋章，无不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确实，你们很好地遵循了协议。”
　　“但我还是不想放过你。”
　　那双冷傲的碧绿色眼睛，璀璨得像是最亮眼的绿宝石。
　　却被它的主人深深嫌恶着，觊觎着别人身上的美好，嫉妒了一样地对着眼前人无情道：“谁让你，长了这么一双蓝色的眼睛。”
　　空间里重物摔落的声音响得像在放鞭炮。
　　恍然打断了沈廷煜在听见那声称呼后，因错愕而不小心浮现的回忆片段。
　　他定睛看向徐清然站着的位置。
　　才发现原本被他靠着的柜子不知怎的突然倒了，好像是因为旁边的那个人不小心在它身上施了过重的力道。
　　柜子里没多少东西，只有几本书和一些文件夹，散在旁人的脚边。
　　沈廷煜的注意力不在那些东西上。
　　他绕过房里的桌子，冲向弯着腰一手扶在靠墙的柜台上，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的徐清然。
　　屋里只靠着徐清然带来的小灯盏照明。
　　灯光和他们有点距离，恍惚中难以看清徐清然的脸色。
　　沈廷煜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上面的温度有些冰凉。
　　皱了皱眉，语气严肃又紧张：“你怎么了？”
　　徐清然倒没什么事。
　　就是刚刚一瞬间眩晕了一下，没站稳。
　　他试着握了握拳。
　　不管身体上的力气还是精神力和异能的发挥，似乎都没有影响，依然是可以一个拳头干翻全场的徐清然。
　　前几天开大导致的内伤，也在逐步恢复。
　　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虚弱感，到底还是在提醒着他生命的倒计时。
　　他转了个身面向沈廷煜，语气坦荡：“从恶塔一路再到这里，费了不少力气。”
　　“受点伤很正常，还没我那天捞到你的时候严重。”
　　这么说也没错。
　　沈廷煜又不说话了。
　　直勾勾盯着他，心情不是很美好。
　　徐清然抬眸与他对视。
　　轻笑：“噢，原来殿下也会明白担心的感受？”
　　“我还以为你无情无义没血没泪的，所以才会连自己的伴侣都不知会一声，就擅自出这么大的任务。”
　　沈廷煜：“……”
　　是他这几天松懈了，还想着徐清然怎么没跟他发脾气。
　　原来是想等他把伤养好，再跟他秋后算账。
　　——这样如果有动手动脚的需要的话，会更合适是吧？
　　徐清然把沈廷煜一闪而过的心虚收进眼底。
　　心里暗笑了一声，面上却还是那冷冷淡淡又严肃的表情：“我们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你的身份？”
　　“你跟穆子玥的恩怨？”
　　“你瞒着我坚持要出这趟任务的原因？”
　　“或者，西城那对说从来没见过你，但你却认得他们，还能给我一个这么完整故事的老夫妻？”
　　徐清然一条一条往下列。
　　沈廷煜这个狗男人趁机搂住了他。
　　等他把话问完，人已经被带到附近的一张桌子边，抱到了桌子上。
　　那张桌子正好是小灯盏坐着的地方。
　　徐清然低头，与那双湛蓝的眼睛对望，空气陡然变得有些安静。
　　男人抬头，双手扣在他腰身的左右两边，身体微微前倾。
　　某种程度来说，不经意间以这样的姿势把他锁在怀里，阻止他轻易脱身溜走的可能性。
　　“嗯。”沈廷煜沉吟道，“这几件事正好都有点关系，不如一起说吧。”
　　他的语气小心得温柔。
　　或许是担心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给面前的人带来太大的冲击。
　　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尝试将完整的自己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剖开。像极了下定决心捧出珍贵玩具与人分享的孩子，不管是对于掌心里的东西，还是面前等待的人，都格外仔细。
　　“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是王室的孩子。”
　　沈廷煜抬起一只手，轻轻拨开徐清然额前的碎刘海，弯了弯眼睛补充：“没人要的那个孩子。”
　　两只眼睛虽然是带笑的弧度。
　　眼睛底下却透着冷淡，与漠然。
　　不见哀伤。
　　徐清然双眸微睁。
　　原本就不怎么舒服的心脏，又被这短短几句话重锤了一下。
　　沈廷煜很冷静。
　　他收回手，从外套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徐清然。
　　“这位，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沈廷煜说道，在徐清然接过照片时又淡声说：“你应该已经见过她了。”
　　老旧的照片上，赫然是戚盛雪那位失踪的好朋友，沈芊凝。
　　这是她的单人照，背景看起来像是在某座别墅的后花园，隐隐还能见到半边的喷泉雕塑。她穿着米白色的纱裙，站在一丛花的旁边，仪态规规矩矩，脸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婉。
　　俨然是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姿态。
　　徐清然捏着那张照片，半天没说话。
　　虽然在对沈廷煜的真实身世有所猜测时，就已经把这个可能性一起联系起来。但当真相袒露在面前的这一刻，他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恍惚。
　　沈芊凝才是沈廷煜的亲生母亲。
　　现在的沈家主，实际上是沈廷煜的舅舅。他们两个人都清楚知道这个真相，所以哪怕没有深仇大怨，他们的关系依然显得有些生疏，恭敬得不像父子。
　　“至于我的亲生父亲。”
　　沈廷煜静默几秒，才说：“就是穆明瑞。”
　　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这份殊荣，沈廷煜似乎不是很想要。
　　因为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厌烦。
　　徐清然从沈廷煜这里，了解到了沈芊凝和穆明瑞相识相爱且生下他的完整经过。
　　沈芊凝是沈廷煜外公最小的女儿。
　　她很漂亮很优秀，是知书达礼文艺双馨的世家之女。但是像她这样优秀的孩子，在灵魂伴侣的配对上却迟迟没找到她的契合对象。
　　偶尔有几位回荡在65%上下的，身份背景与沈家实在过于悬殊。
　　包括人品性格等等，也都不是沈家能够接受，又或是能被沈芊凝所喜爱的。
　　于是，关于这个小女儿的婚配，就一直这样搁置着。
　　当年的沈老家主甚至做好养她一辈子的准备，给她安排好了好几处的房产，每个月都会定时给她银行户口打钱，连遗嘱都早早立好，保证她就算自己一个人，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
　　沈芊凝与穆明瑞的相遇，是在一场由某位亲王举办的宴会上。
　　受邀出席的穆明瑞作为一国之君，本该隆重登场。
　　不过那天他正好心血来潮突发奇想，假装身体抱恙不参与，暗地里乔装打扮溜进宴场，想看看他手底下的那些官员世家子弟趁他不在时都在做什么。
　　看看他们有没有说自己的坏话。
　　有没有密谋什么不得了的事，或者能不能挖到一些好玩有趣的背后事。
　　最后，好玩的事没碰着。
　　倒是遇见了避开人群，在后园拿着天文望远镜研究星空的沈芊凝。
　　两道从各种角度上意外契合的灵魂，一拍即合。
　　就这样相识。
　　最初，双方都只把彼此当成知己交往。
　　直到后来回头意识到关系的变化，情感早已在不知觉中萌芽生长，无法回头。
　　穆明瑞向沈芊凝坦诚了身份。
　　后者一开始还挺难以接受，毕竟当恋爱对象牵扯了国君，事情就变得复杂许多。尤其他俩的契合度早在之前的全国匹配中就已经有了数据结果，只有可怜的20%。
　　但对他们来说，本心的喜爱，已经超出了数据的限制。
　　他们无法忽略这份情感。
　　沈芊凝虽然文静乖巧，但内心实际上很倔强自主。
　　她对于灵魂伴侣的观念，向来是感觉大于数据。所以即便是在人际交往上，她从来就没有给自己设限，也不想参考灵魂伴侣系统给出的数据，一切只遵循本心行事。
　　于是，哪怕知道她这段感情可能会面临许多阻碍，家人和朋友都强烈反对，她还是选择义无反顾。
　　这样的爱情是炽热的。
　　却也像是飞蛾扑火，惹来杀身之祸。
　　徐清然眉头轻蹙，回忆道：“我从戚盛雪的日记里看到，沈芊凝在你出生之前就失踪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早已遭遇不测。
　　但沈廷煜既然能出世，那就表示沈芊凝当时还很安全。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需要躲藏起来而已。
　　徐清然唇瓣微抿，半晌后试探性开口：“所以……你妈妈她其实还活着？”
　　“没有。”
　　沈廷煜说道：“她死了，大概是把我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
　　沈芊凝和穆明瑞的关系还是被王后发现了。
　　她并不允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而沈芊凝在遭受威胁时，已经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为了保护即将出生的孩子，避免王后察觉并将其杀害，她选择离家出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唯一知道她行踪的，只有沈家的现任家主，沈芊凝的哥哥。
　　她就这样小心翼翼过着日子，藏了很久。
　　直到二十多年前的11月11日晚上。
　　正逢冬日，那天的雪应该下得很大。
　　沈芊凝在她哥哥帮她租的屋子里生下了沈廷煜，一个继承了她乌黑的发色，与他父亲那纯正蓝眸的孩子。
　　沈芊凝都还没抱够他，房子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强行破开。
　　是王后和她手底下的人，他们还是找到了她。
　　残忍地把帮沈芊凝接生的医护人员全部杀死。
　　满屋子追着她，要把她和她刚出生的儿子灭口。
　　沈芊凝爱子心切。
　　就算身上挨刀，也窝在角落背向众人，将孩子死死护在怀里。
　　如果不是沈廷煜的舅舅及时赶到，说不定沈廷煜早就死在刚出生的那个冬天了。
　　他在屋里向苏雅下跪，恳求她放过沈廷煜这个无辜的孩子。
　　并与她达成协议，永远放弃沈廷煜作为王室孩子的身份，也绝不会让沈廷煜的身世被大家发现，会在王宫的监督下把他当成沈家的孩子抚养。
　　苏雅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不是因为她仁慈，而是那时候的她，正好需要一个可以鞭策穆子玥的对象。
　　“沈先生，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苏雅提醒道：“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沈家有任何僭越，就别怪我下手太残忍了。”
　　沈廷煜出生时，穆子玥只是十几岁的少年。
　　苏雅对自家儿子的状态不是很满意，她最是了解他的性格，像沈廷煜拥有这么出色与完美贵族血统的孩子，绝对会成为穆子玥的压力。
　　事实也正如苏雅预料的那样。
　　穆子玥在知道他还有个潜在威胁的弟弟后，心态果然开始有了变化。尤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总能通过消息知道那个孩子年仅几岁有了什么样的成就，年仅几岁灵魂就开始定型。
　　甚至还是最强大的E型。
　　这原本就让无法达成愿望的穆子玥感到嫉妒，而恨意真正达到巅峰，是在王宫看见沈廷煜的那一眼。
　　才十来岁出头，就已开始崭露头角。
　　哪怕只是穿着普通人民的衣服，走在宫里，大家的视线总会下意识放到他身上。不管是惊叹于他的精神力才能，还是他自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气质。
　　尤其是他那双冷淡的眼睛。
　　完美继承了穆明瑞的基因，叫人难以忽视。
　　穆子玥嫉恨极了。
　　因为他在沈廷煜身上，见到了所有他渴望的，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这迫使穆子玥，想要不择手段把人摧毁。
　　所以才会有后面的种种事迹。
　　故意在他被带进王宫的时候挑衅羞辱，却因低估了他的能力被暴揍一顿。
　　一气之下，和王后一起给帝国施压，让沈廷煜被收押恶塔。
　　开启了对沈廷煜长达十几年的折磨。
　　徐清然垂眸。
　　沈廷煜还在看他，提到这些事，总习惯性微笑：“对，不是三年。”
　　“是十几年。”
　　“十六，还是十七呢？”
　　沈廷煜还在轻喃：“不记得了。”
　　徐清然抿着嘴，双手慢慢抚上他的脸。
　　手指分别轻摁在他嘴边，把上扬的嘴角往下扯了扯。
　　沈廷煜不笑了。
　　眼眶微红，眸中光华有些破碎。
　　问他：“徐清然，你看过我的灵魂记忆吗？”
　　徐清然没有隐瞒，坦诚道：“看过。”
　　“看到了一些，和你今世生活轨迹不太符合的画面。”
　　沈廷煜沉默。
　　许久之后，才哑声开口又唤了他一声：“徐清然。”
　　说完，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他。
　　把头轻轻头压在他的肩膀，不让他继续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情绪。
　　“我曾经在1塔里，待了十多年。”他孤独地重复道。
　　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语气一瞬间委屈。
　　沈廷煜总是被誉为E型群体中，金字塔尖顶的那个人。
　　被认为无所不能，被大家或亲切或调侃着称作‘人型武器’。
　　不知不觉忘了，他也是个人类。
　　同样会感觉到疼痛，会挣扎难受，会崩溃。
　　沈廷煜被送进恶塔时只有12岁。
　　对他来说，人生有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恶塔里度过，遭受着各种各样非人类的折磨。最痛苦的是，他的体质比大部分的罪犯还要强大，所以他无法轻易死去，必须要反复经历那些折磨。
　　没有人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甚至包括他自己，记忆也很模糊。
　　精神池自毁式的力量爆发，是他前世尝试了十几年后才掌握的结果。
　　那时候的他精神已严重崩溃，满腔都是滔天的怨恨，只一心想要逃离恶塔。所以他在重伤周围的工作人员后逃了出去，成为像明海那样的通缉犯，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帝国到处都是监控系统。
　　以那时候的他，想完美脱离监视并不可能。
　　只是当时的沈廷煜并不清楚。
　　因为迟迟没等到帝国军卫出现把他逮捕，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逃离穆子玥的掌控。直到他重新在天龙系出现，像逗弄老鼠的猫那样高傲地羞辱着他。
　　才知道，穆子玥一直都掌握着他的行踪。
　　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才故意不在第一时间出现，给他希望又亲手把它掐灭。
　　穆子玥厌恶沈廷煜是个E型。
　　但更大的原因，是他真正的身世背景。两者结合下，沈廷煜完全就是踩在他雷点的人物。
　　“渣滓。”
　　徐清然眼神阴戾，拳头又开始发痒了。
　　穆子玥还在他的飞行器里。
　　希望他还活着。否则，他以前折磨了沈廷煜这么久，不给他足够的肉体与精神双重疼痛，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没关系。”沈廷煜说道。
　　“这辈子，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徐清然点点头：“你说得对，他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沈廷煜从他语气里察觉到些许异样，想起他就是从穆子玥的1塔里出来的，问他：“穆子玥在1塔欺负你了吗？”
　　“没有。”
　　徐清然回道。
　　沈廷煜以为是穆子玥还没来得及过去，就先让徐清然逃出来了。
　　谁知他接下来又说：“我欺负他了。”
　　沈廷煜动作一顿。
　　徐清然面无表情继续：“还把他的恶塔给炸了。”
　　沈廷煜：“……”
　　嗯，还是他男朋友厉害。
　　徐清然简单了解看情况，继续问他：“那你是怎么发现你是穆明瑞和沈芊凝孩子的？”
　　“你舅舅告诉了你？”
　　“是。”沈廷煜回道，“不过，是他前世死前告诉的我。”
　　说着，思绪又有些飘忽。
　　画面再次从回忆里闪过。
　　庄严雄伟的大宅，在混乱后坍塌。
　　沈廷煜一步一步踩在碎石上，走进了废墟堆里。
　　找到被压在石板下面的中年男人。一只腿压在男人身上的石板块，眼神漠然地注视着底下踏着的人，丝毫没有为他的困境感到怜悯。
　　左边的眼睛，依然是熟悉又美好，深海般的颜色。
　　而右眼处，本该被穆子玥戳毁的眼眶里又新生了一颗全新的眼睛，瞳孔像血一样的鲜红。
　　“廷煜啊……”
　　过了好一会儿，被压在石块下面的男人才努力张开口，唤了他一声。
　　涣散的视线，努力聚焦着寻找他的身影：“是帝国对不起你，这是他们应得的。”
　　“我，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就站在那里，冷漠地注视着脚底下的人，嘴巴一张一合。
　　“穆明瑞知道吗？”
　　徐清然清清冷冷的声音，又将他思绪带回。
　　沈廷煜打起精神回答：“现在，姑且算是知道吧。”
　　前世，情况还挺复杂。
　　沈廷煜见到穆明瑞的时候，他已经卧床不起了，浑浑噩噩病入膏肓。
　　吃力地侧过头，看向床边的人，嗓音粗粝又沙哑：“孩子，你看起来真亲切。”
　　或许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楚。
　　沈廷煜回忆中，忽然问他：“戚盛雪的那本日记，你看过了吧？”
　　徐清然微怔，脑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桃花树底下的秘密，是你拿走的？”
　　沈廷煜乖巧承认：“是我。”
　　“所谓的秘密，其实就是穆明瑞和沈芊凝真正的灵魂契合数据。”
　　“95%，不是最高契合数据，但足以威胁苏雅的地位。”
　　都知道，国君的妃子可以有很多位。
　　母仪天下的王后，只能有一个。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下，决定谁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就只有与国王契合度最高的配偶。
　　先不论数据的真假，苏雅和穆明瑞的官方契合数据是85%。
　　是后宫之中，与穆明瑞最高契合的对象，从来无人超越——当然，或许有的已经被灭口了。
　　当年苏家还是苏雅的父亲掌权时，可以说是全帝国手段最强最厉害的世家。
　　就连沈家谢家林家等等全都得要靠边站，完全没有与他抗衡之力。这就导致了王后苏雅在扶持穆明瑞继位后，能够利用娘家势力一手遮天，让这宫殿成为她的一言堂。
　　她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正因如此，沈家和戚盛雪在发现沈芊凝和穆明瑞有着那么高的契合度时，才会如此惶恐不安。
　　沈芊凝就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千金。
　　先不说沈家根本舍不得让这位宠爱到大的小千金进宫跟一群人抢丈夫，就算真愿意放她去，以她这样漂亮的契合数据，指不定还没进宫就已经先被苏雅弄死了。
　　为了避免这个结局的发生，沈芊凝的父亲和哥哥找到了当时正在灵魂伴侣研究部实习的戚盛雪。
　　她的老师是郑老先生，她也被传授了数据修改技术，经过商量几人一致决定让这个真实数据永远封存。只不过灵魂系统一经匹配就会有数据记录，只能转移，无法抹消。
　　戚盛雪就单独把它转移了出来，偷偷藏起。
　　主要是不希望被苏雅发现，也不让沈芊凝知道，这样她就不可能会跟穆明瑞有交集。
　　谁知，天意弄人缘分难逃。
　　事情还是按照他们最不希望见到的结果发展。
　　徐清然想起，他发现日记本的晚上，正好就是沈廷煜闯关来找他的那天。
　　顿时惊怒：“……沈廷煜，你骗我？”
　　“说什么是因为想我，要赶在3月18号之前给我庆生……原来你过来碧水山庄的目的，是为了拿走东西？”
　　徐清然有点来火。
　　沈廷煜急忙解释：“我十年前就拿走了。”
　　说完又补充：“那天真的是因为想见你才去的碧水。”
　　那本日记，沈廷煜前世就见过了。
　　所以这辈子重生，从恶塔出来没多久他就找机会进来常年无人居住的碧水山庄，把戚盛雪所谓的‘秘密’带走。
　　之后，又找机会拿着它来到穆明瑞的面前，主动跟他说的这些事。
　　告诉穆明瑞他的身世，说了沈芊凝可悲的遭遇，他俩真正的契合度，以及……王后与穆子玥常年给他下药的事。
　　“……穆明瑞的身体那么差，是因为被人下毒了？”
　　徐清然诧异。
　　“是。”沈廷煜说道，“可能是因为沈芊凝和我的存在，让王后苏雅感到不安了吧。”
　　“她想要保证穆子玥的继承，加上王宫这些年原本就被她控制着，穆明瑞的存在随着穆子玥的年纪增长，越来越不重要了。”
　　“你知道他们总在1塔研究奇怪的药物。”
　　“给穆明瑞定制慢性毒药，并不难。”
　　徐清然又想起那日进宫时，侍从给穆明瑞吃的那些药。
　　说是王后叮嘱。
　　而那天，穆明瑞的反应也挺有意思。
　　他厌烦拒绝的样子，很像是知道那些药有问题。
　　徐清然垂眸思考片刻：“既然你那么早就提醒了穆明瑞，为什么他现在的身体还是这么糟糕？”
　　“我听穆子羽说，他现在已经陷入昏睡不醒的状态，十天半个月可能就醒那么一小会儿。”
　　沈廷煜没有立刻回话。
　　十年前。
　　他进宫见了穆明瑞，向他摊牌所有事。
　　穆明瑞听完，反应很平淡。
　　没有得知契合度的喜悦，没有发现自己跟爱人有个儿子的惊喜，没有为沈芊凝的死感到悲痛，也没有因为苏雅和穆子玥的作为感到愤怒。
　　只问了他很现实的问题：“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王位？继承权？
　　身份权势？还是钱财？
　　面对王室凉薄，沈廷煜也没多大的感受。
　　穆明瑞既然开口，他就直说自己的要求：“我对你这座金银堆砌的华丽牢笼没兴趣，我只要你看在我母亲的份上，给我提供‘方便’。”
　　穆明瑞抬眸看来。
　　沈廷煜面不改色接道：“你想要的，无非就是保住王室继承，保住凯安帝国。”
　　“如果我能以个人能力办到这点，那希望陛下到时候能在一些不极度违背帝国法律的事情上，给我行个方便就好。”恭敬又疏离的语气，没有刻意套近乎，也没有追求更多的什么。
　　仿佛只单纯是来汇报一些有需要告知的真相，以及做个谈判协商。
　　沈廷煜跟穆明瑞说完就离开王宫了。
　　从那之后，他确实在金翼营创下了赫赫功绩。穆明瑞也没有食言，总在与他相关的事务与决策上，表现出更多的‘偏袒’。落在旁人眼中，俨然就是一位国君欣赏帝国得力大将的态度。
　　只有苏雅和穆子玥这样的，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他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张窗户，就以这种奇怪又稍显病态的氛围，维持着虚假的王室关系。
　　至于穆明瑞为什么明知苏雅给他喂毒，却依然没有拒绝。
　　“可能是想赎罪吧。”沈廷煜轻笑。
　　笑声里一贯的没什么感情。
　　穆明瑞听完沈廷煜的话，哪怕不信也会派人暗中去查。
　　又或者，甚至是他不需要查，就能预料到的结果。
　　他见完沈廷煜，表面上没任何反应，不代表心里就毫无波澜。
　　不管是对于需要感谢王位之战中扶持了他的苏雅，还是亏欠最深最喜爱的沈芊凝，以他的立场，没有办法去为了谁斥责谁。他只能选择逃避，选择摆烂。
　　尤其这座王宫里，早就不是他说了算。
　　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早死又或是晚死，结果都一样。
　　今天话题，一路聊下来格外沉重。
　　徐清然突然想起之前莫名其妙被喊进王宫的事。
　　再联系沈廷煜的不可说身份，迟疑问：“……穆明瑞也知道我们两个人的事？”
　　“没有明确说过。”
　　沈廷煜又道：“但我为了你，进宫见过他几次。”
　　穆明瑞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
　　那点小九九，瞒不过他。
　　徐清然：“……”
　　他就说，那天进宫的流程和氛围，包括穆明瑞本人的态度怎么那么奇怪。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所以穆明瑞说想看看他，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算见家长吗？
　　转念一想，穆明瑞既然能看在沈廷煜的份上，给他这么好的待遇，对他的态度如此包容，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廷煜在他心里也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和最喜爱的人生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要呢？
　　只不过身份立场摆着，注定无法光明正大去疼爱他了。
　　徐清然不同情穆明瑞。
　　很显然，沈廷煜因为他的无能受了更多他本不应该遭受的痛苦。
　　“你现在这么做，算是触犯苏雅的底线了吗？”徐清然问道。
　　他记得，沈廷煜说她拿整个沈家威胁了他舅舅。
　　“前世确实会比较棘手。”
　　沈廷煜似乎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就已经有所准备：“这一世的现在，她苏家已经不再是帝国独大的世家，她已经没有了一手遮天的能力。”
　　“而现在的沈家，也不是她想碰就碰得着的了。”
　　沈廷煜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后也暗中更改了沈家的运行轨迹。
　　早期他离开恶塔后，搞死沈家里的许多仇人，惹得其他‘兄弟姐妹’跑到沈家现任家主面前，也就是沈廷煜名义上的父亲，讨要说法。逼得沈家主不得不把沈芊凝事情的真相，以及被苏雅威胁的事情拿出来说。
　　那之后，沈廷煜又单独跟沈家主聊过。
　　他知道未来哪些东西对帝国来说很重要，给了沈家主一些建议，很快就把金翼这里的军武交易牢牢抓在手里。同时包括沈家目前底下军事相关的研究部，所有被他们招揽进去的都会为他们开发或研究出至关重要的东西。
　　那些人，都是沈廷煜给沈家点的名。
　　沈家倒也很安分，只老实照做，包括商业方面的版图人脉的结交等等。沈家就这样在闷声中，地位越来越坚不可摧。
　　同时，沈廷煜又在苏家的内部争斗中从中作梗。
　　苏家确实势力发展得很强大，但内部实际上没那么和谐。苏雅和她父亲那一脉的作风过于残暴，家族中自然会有不满的人。这批人以苏闻铭苏闻旭的父亲为首，沈廷煜根据前世所得的一些信息，向他们提供了些许帮助。
　　后来，苏雅父亲的势力就得到了削弱。
　　苏家也因为内斗原因分裂，至少在金翼营整体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
　　“所以，苏雅现在想扳倒沈家没那么容易。”
　　沈廷煜边说，边下意识揉了一下徐清然的腰，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何况我现在有你帮我修复精神池，只要把这个最大的威胁扫除，穆子玥就再威胁不了我。”
　　别说穆子玥。
　　就算是苏雅，他也能杀。
　　徐清然默默道：“放心，就算没修复，他现在也威胁不了你了。”
　　沈廷煜又看了他一眼。
　　徐清然面不改色把自己怎么了穆子玥，以及他现在还被五花大绑丢在他飞行器里的事情，去繁就简跟沈廷煜说了一下。
　　沈廷煜：“……”
　　大将思绪呆滞了几秒。
　　徐清然轻咳几声，撇开话题：“所以，你是重生了吗？”
　　重生。
　　真神奇的一个词。
　　沈廷煜沉思：“如果非要有一个合适的称呼描述，那我想应该是的吧？”
　　前世死亡。
　　一眨眼，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刚进恶塔的时候。
　　“你回到的是12岁刚被抓进恶塔的那年？”徐清然有些诧异，“那你怎么在三年后，才选择用那样的方式离开恶塔？”
　　他还以为，沈廷煜是因为重生到了那年，所以才从那个时候更正的人生轨迹。
　　沈廷煜放开他，重新站直身体：“磨练心志，思考未来。”
　　诚然，12岁的他也有发疯的权利。不过那时候的他才刚进恶塔，灵魂精神也还很新，如果用那种方式弄伤精神池风险会更高。所以他又清醒地把自己关在恶塔三年，让自己不要因为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就松懈。
　　徐清然听得笑了。
　　很符合一个沉默的疯批该有的选择。
　　“后来呢？”
　　徐清然又问他。
　　帝国后来怎么样了？
　　穆子玥跟沈廷煜之间的恩怨又是怎么收场？
　　“后来。”沈廷煜又陷入回忆，“后来魔鬼大军冲破了领域线和公开区的防御。”
　　“侵占了凯安帝国。”
　　“死了很多的人。”
　　徐清然下意识问：“你也死了吗？”
　　沈廷煜没忍住对他笑了。
　　语气轻轻：“我没死的话，又怎么会经历重生呢？”
　　徐清然沉默。
　　沈廷煜又掐了掐他的腰，抬头问他：“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正好，也可以回答你前面关于魔鬼的那个疑惑。”
　　徐清然微微一怔，还在思考他的话。
　　后脑勺忽然就搭上一只手，力道温柔地把他的头往下压了压，直到能够与他顺利接吻。
　　黑暗中，沈廷煜的眼睛微微泛着光。
　　徐清然在跟他的亲密接触中，读取到了来自灵魂的碎片记忆。
　　烽火滔天。
　　放眼周围，魔鬼的大军布满帝国的土地。
　　就连女王星上最奢华的那座宫殿，都被形形色色的魔鬼类型占据，攀爬到建筑的最高处，发出虫鸣般的尖锐叫声。
　　仿佛是胜利的呐喊。
　　混乱之中，有一道熟悉的背影正朝着宫殿的地方走去。
　　他身上是不属于任何阵营的纯色衣服，一步一步，在火光与混乱中穿越。
　　肆虐的魔鬼群没有攻击。
　　甚至在他经过时，主动为他开路。
　　徐清然正看得错愕。
　　那道行走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似乎隔着虚空与他的目光相触。
　　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虽然发型和外观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但那就是沈廷煜。
　　惊诧中，本应该只存在于回忆人，对着他方向抬了抬眸。
　　一蓝一红的眼睛里，弥漫着无尽的忧伤。
　　“对不起。”
　　“那时候的我真的太痛了，所以我其实没有撑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操作，但现世的沈廷煜不仅能主动向他展示了灵魂记忆的碎片，甚至还能接管记忆里那个他的控制权。
　　对着他扬起了一抹很浅的笑。
　　有些淡然，又有些苦涩，好像是他很用力才愿意再掀开的回忆。
　　“我把我自己，卖给了魔鬼。”


第98章 接二连三
　　“什么叫做——你把你自己卖给了魔鬼？”
　　徐清然推开沈廷煜，把自己从他的记忆碎片里拉出来。
　　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选择先问了这个。
　　沈廷煜松开手。
　　撑着身体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解释：“你知道魔鬼群这段时间，为什么如此躁动不安，即使需要牺牲大半的族群都非要跟帝国的防御站硬碰硬吗？”
　　“那是因为它们族群的‘王’，快要能量枯竭而死了。”
　　魔鬼群的王。
　　徐清然心想，应该就是小行星上，大家说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追踪电能操作物品，并对其发出攻击的那个大家伙了。
　　沈廷煜说，前世也是这样的一个走向。
　　事实上，整个魔鬼群都依靠它们‘王’所发出的命令行动。
　　比如现在是要蛰伏、歇息还是进攻，全都由它通过脑电波向所有的魔鬼群发出指令。因此，想要歼灭一个魔鬼部族，就必须拿下它们最难搞定的那个王。
　　如此庞然大物，它的生存一直都赖以体内能够助它维生的能量源头。
　　这种能源具体依靠什么物质的转化而成尚不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目前来说似乎只有它们原来的栖息地才能为它提供这样的东西。
　　而魔鬼部族的‘王’在离开它们原来的栖息地之后，至今都还没有找到能够持续性稳住它生源的办法。
　　“所以，它需要一个可以在新探索的地区里存活的，新身体。”
　　在能源即将耗尽，身体马上就会枯竭而死的情况下，部族的王想要寻找新的意识‘载体’。因为只要它的意识还能够存在，就可以继续控制与联系它的子民。而子民们也会持续繁衍，生生不息。
　　但鉴于它本身意识能量的强大，对新躯壳的要求也很高。
　　必须要足够强悍，同时拥有人类中顶尖级别的精神池供它发挥自己的力量，成为压制人族的存在。于是经过重重筛选，最终相中了沈廷煜这个E型。
　　夺取新的载体，首先需要摧毁原本主控那个身体的‘意识’。
　　所以那些收到它们老大指令的魔鬼，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逮住沈廷煜。所有的魔鬼类型都与它们的老大有着密不可切的连接，只要有其中一只成功把沈廷煜拿下，它就能通过抓住他的那只魔鬼，开始对他实现初步的影响。
　　这些步骤，不是为了让那具身体习惯它的控制。
　　而是要让魔鬼群的那只王，一步一步熟悉从未接触过的人类躯壳。利用意念激发或增剧对方的负能量，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方慢慢妥协，接受它的意识入侵与它合作。
　　如此，便开始着了它的道。
　　这无疑是邀请一只魔鬼住进自己的身体里。邀请人可以暂时从对方身上取得强大的力量，向所有的怨恨进行报复。但当这种共宿的情况越来越久，原来的自我意识和灵魂能量就会被逐步侵染和削弱。
　　到最后，灵魂和意识彻底消亡。
　　身体也被鸩占鹊巢，成为别的家伙的东西。
　　徐清然大概听明白了。
　　“意思是，魔鬼群它们盯上你就是为了给它们的领头王获得新的载体，保证它们部族的延续。而你前世的时候对帝国，对身边的所有人太过怨恨，所以接受了它力量的帮助，把身体让给了它。”
　　“你虽然成功向帝国复仇，却也害得自己被它抹杀了？”
　　屋里的空气算不上流畅，有些闷闷的。
　　惹得人的心情，随着这些话题变得压抑。
　　片刻安静之后，沈廷煜才回应道：“我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接受它的力量。”
　　——虽然，就算拒绝也会被魔鬼群穷追不舍。
　　毕竟全凯安帝国，它们就只馋他这具躯壳。
　　但前世的沈廷煜，还是拼了老命在逃脱这个命运。
　　他已经和命运抗争了大半辈子，不想到最后，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再属于他。
　　“谁想到，最后是作为同族的人类把我推向了地狱。”
　　也把他们推向了地狱。
　　那时候，魔鬼大军已经闯进了凯安帝国的太空领域。
　　边界军防抵御不住它们的大力攻击，它们开始入侵所有的星系，就连女王星所在的天神系都没能幸免。
　　后来，沈廷煜趁乱躲藏，却被沈家那几个厌恶着他的人把消息出卖给了穆子玥。
　　穆子玥把他逮住后，发现魔鬼群对他有着很深切的渴望，于是做了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啊呀我亲爱的弟弟，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穆子玥的语气，分辨不出夸赞还是对那样的盛景感到嫉妒。
　　他让人把重伤的他押到自己的飞行器上，来到当时已经在女王星落地的魔鬼群领头王上方。
　　果不其然，向来会主动朝飞行器具发出追踪攻击的领头王，罕见地没有对它们这架飞行器动手。很大概率就是因为它寻找的目标就在里面，而它不想弄坏他。
　　穆子玥开始猜测：“我想想，它们这段时间如此癫狂，把帝国逼到这个地步，该不会都是为了你吧？”
　　“叫你怪物，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个怪物。”
　　这种猜测，只能说对了一半。
　　魔鬼族的领头王迫切需要在它原身撑不住前，把自己意识转移到合适的载体上。它们的进攻是必然，只不过命运多舛的沈廷煜，恰好又因出色的天赋和体质，成了被它相中的转生目标。
　　奈何帝国的人都误会了。
　　以为沈廷煜是导致灾祸发生的源头。
　　于是，亲手将费尽心思从魔鬼族身边逃离的沈廷煜，推进魔鬼族的领头王身体里。
　　想着只要把他交出去，魔鬼就会消停撤退，帝国就能安然无恙。
　　亲人的背叛，仇人的羞辱，这些年遭受过无人帮忙声讨的痛苦，以及被全世界所抛弃的压抑。
　　成了压垮沈廷煜意志的稻草。
　　被推出去的那瞬间，他或许还能有再挣扎逃离的机会。
　　但这一次，他选择了放弃。
　　选择向魔鬼族妥协。
　　即使，明知这可能将会万劫不复。
　　沈廷煜就这样从魔鬼族的领头王身上，获得了力量。
　　修复了他身体的所有损伤，甚至还了他一颗新的眼睛，同样也是魔鬼族领头王的意识最开始寄宿之处。因为共生，他同样拥有了控制整个魔鬼群的能力。
　　于是，开始遵循着它们的目标，摧毁帝国，成为这片地域的新主宰。
　　沈廷煜从此心里只有满腔的怨恨。
　　他杀光了所有目光触及的人，和魔鬼族一起把凯安变成了人间炼狱，狠狠向整个世界复仇。
　　同时间，魔鬼族领头王的意识也正在不断入侵。
　　每一次他动用了与它相关的能量，它就会多侵蚀一分。
　　直到最后，开始夺走他身体的主导权。
　　想要把他的灵魂意识一起抹灭，彻底成为这具身体的唯一主掌者。
　　沈廷煜很清楚，有些事情就是需要付出代价。
　　他也知道，以他单个人微小的力量，不可能抢得过已经入侵大半的魔鬼。
　　只不过他还是很不甘心。
　　所以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跟它同归于尽。
　　“当然，计划有没有成功就不知道了。”
　　或许是曾经把这些记忆反复拿出来观看回忆，他好像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把它们复述出来。
　　莞尔道：“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看到结局，就失去意识了。”
　　无非就只有那样的结果。
　　不是他和整个魔鬼族一起带着世界覆灭，就是他单方面死亡，而魔鬼族开始占领帝国，再慢慢扩散至整个格莱尔。
　　徐清然听完没有立刻说话。
　　就是忽然想起，之前跟他一起去云天楼跟沈家人吃饭的事。
　　那时候他跟沈廷煜搭电梯，针对他小时候的遭遇询问过他的情绪稳定。
　　沈廷煜当时给他的回答是——你怎么知道，我没疯呢？
　　原来，早在前世就已经崩塌过一回。
　　徐清然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我都理解了。”
　　然后握着沈廷煜的手，说：“挺好的，我不觉得你在那种情况下的决策有什么问题。”
　　该说不说，沈廷煜已经很有耐心了。
　　纵观他的前世，倒不如说他在原世界被安排的命运线，简直充满了恶意。面对这种情况，他竟然撑到最后才开始发疯，简直叫人佩服。
　　徐清然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我第一次从恶塔出来前，曾经做过很无聊的问卷。”
　　“问卷的最后一道问题很长，听说是某位优秀前辈出的题。”
　　沈廷煜侧头看向旁人，没有打断他的话。
　　直到对方同样转头跟他对视，弯了弯眼睛接着道：“我不是说了吗？遇到这种情况，那就——”
　　“创飞整个世界啊。”
　　还管它爷爷奶奶的规矩呢。
　　沈廷煜盯着徐清然。
　　深琥珀色的眼睛里很明亮，清浅的笑意安抚着他被回忆搅得有些不安的心情。
　　徐清然跟沈廷煜聊完，大概也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好笑道：“所以我亲爱的大将，你是因为知道了帝国不可能防得住魔鬼族的侵袭，所以才瞒着我想自己先过来处理，看看能不能改变结局吗？”
　　沈廷煜默认了回答。
　　他其实不想牵扯徐清然，主要还有另一个原因。
　　徐清然在凯安帝国里，也算得上是特殊的强大存在。
　　魔鬼群这辈子依然对他执着，是因为他们的领头王先感知到了他。他担心如果徐清然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的话，可能也会对他产生兴趣，继而想将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触发在他身上。
　　“其实，我刚回来的时候，心里抱着怨恨。”
　　“我还是想要毁掉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
　　沈廷煜坦诚道。
　　他经历过一世，对这个世界的运作有了一定的了解。
　　所以选择投入地位最为尊崇的军部，把他E型的能力作为替自己奠定基础的工具，慢慢巩固了自己的位置。只要爬到军部高层，他可以光明正大做的事就更多了。
　　通过他掌握的一些信息，暗中给穆子玥弄点麻烦。
　　让他不能像前世那样顺利发展夺得继承权，为自己找好退路，能够保证自己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再诱导魔鬼群毁掉凯安帝国，毁掉王室。
　　徐清然问他：“那，现在为什么又突然不想了？”
　　尾音微扬，像是早猜到了问题的答案，但还是想亲口听他说。
　　沈廷煜很配合地回答：“嗯，因为这一世，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叫徐清然的小疯子。”
　　徐清然就像是一只得到了顺毛的猫咪。
　　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他低下头，发现手里还捏着沈廷煜给他看的照片。
　　上面的沈芊凝微微笑着，那日阳光灿烂。
　　徐清然沉思许久，说：“也许，他们不应该隐瞒她和穆明瑞的真实契合结果。”
　　“如果一开始就让她知道自己和王座上的那个人有所牵扯，是不是就会提前了解对方的身世长相，更加懂得去避开？”
　　“没用的。”沈廷煜说道，“如果公开了她跟穆明瑞的契合结果，就会被强制送进宫里了。”
　　“沈家人就是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选择用了那样偏激的手段。”
　　徐清然不解：“为什么？”
　　“我以为，只有99%往上的灵魂契合，才会被帝国强制包办婚姻？”
　　“那是老百姓的规矩。”
　　沈廷煜淡声道。
　　凯安帝国，采用了古老的王室制度。
　　为了保证王室的繁荣，但凡与国王灵魂契合在70%以上女性对象，都会被安排身世调查。确认过背景的清白和帝国居民的身份，就会送进宫里和国王结婚。
　　最高契合度的那个，稳坐后位。
　　因为这点，当年有不少人死在了苏家的手上。
　　穆明瑞第一轮全国范围内娶妃筛选时，沈家人担心会有契合情况的发生，暗中托人调换了家里未婚女孩的数据。对于当时强势的苏家来说，沈家主动的退让和不插手是他们乐见其成的，所以没有强行要求沈家配合。
　　直到后来沈芊凝也长大，不得不好好正式做一次，才发现那样惊人的结果。
　　沈家从始至终都不愿意，便找上已经金盆洗手的郑老先生的弟子，兼沈芊凝的好友戚盛雪，向她说明情况获得帮助。
　　徐清然想了很久，说：“但我还是觉得，沈家最起码应该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之后又怎么选择，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沈廷煜无奈抖肩：“可惜，我只得到了重生机会，没有改变过去的能力。”
　　徐清然笑了笑，把照片还给他。
　　没心没肺地说：“现在这样或许也不错。”
　　沈廷煜抬眸看他。
　　见他说：“对不起，我比较没有良心。”
　　“你知道我在听完你说的这些事后，第一时间想的是什么吗？”
　　徐清然抬了抬头：“我想的是，幸好所有的错误都发生了。”
　　“因为这一切，我才能遇见你。”
　　如果沈芊凝当初没有和沈家希望她避开的穆明瑞相爱，就不会有沈廷煜的诞生。
　　徐清然，就也不会捞到对象了。
　　他觉得如果这个世界少了沈廷煜这道灵魂的话，那应该会变得无趣很多。
　　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的，
　　沈廷煜默不作声把照片收回。
　　垂眸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
　　过去世中，得知自己身世真相的他并不快乐。
　　甚至还很怨恨。
　　恨穆明瑞和沈芊凝把他生了下来。
　　放他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凭什么让他承担这一切的恶果。
　　如今，他的想法倒是与徐清然不谋而合。
　　也是他对这两个人，唯一拥有的那点答谢之情。
　　徐清然跟沈廷煜谈完他疑惑的那些问题，就跳下桌子，转身面向坐在桌边的人。
　　表情似笑非笑的，问他：“沈廷煜，你看见过我的灵魂记忆吗？”
　　误会解开后，温馨甜蜜的氛围才刚要升起。
　　就被徐清然这突如其来的直白疑问阻断。
　　屋里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久得，徐清然以为他可能收不到沈廷煜的回答时，才听见他的声音：“看见过。”
　　意外的冷静与坦诚。
　　徐清然也不惊讶。
　　接着问他：“那你看见了什么？”
　　又是短暂的静默。
　　沈廷煜的视线落进他眼里，格外认真：“你。”
　　“我看见了你。”
　　·
　　修长的手指，勾住了窗边的百叶窗帘。
　　亮出几指宽的缝隙，让屋里的人能够窥见外面的情景。
　　徐清然靠在窗边，往外看了一会儿。
　　一分钟后，才松开手让窗帘恢复原来的遮挡模样。
　　今天是他和沈廷煜待在基地的第六天。
　　需要常年留人驻守的基地，里面还存了一些食物和水，够他们两人外加一只大狗狗撑上一段时间。
　　外面的荒地，雷电留下的域场震慑早已消失。
　　土地上又聚集了不少从其他地方过来的魔鬼群。在外面来回游荡，像是把他们两个当成瓮里的猎物。
　　强行闯入不成，就在外面等待。
　　等他们的耐心和耐力耗尽，等他们用完所有的生存资源，肯定会有需要离开的一天。到时候再把他们俩人包围，通过群海战术把他们精力耗光。
　　徐清然望向飞行器停留的地方。
　　有一段距离，就算有沈廷煜在，仅凭两个人和白犬很难闯过那群魔鬼。
　　除非，他再像那天大范围使用他的异能——
　　「想都不想哦，宿主大大。」
　　系统的声音及时响起。
　　客客气气对他说：「你的生命倒计时只剩下14天了。」
　　「除非你想用完异能，马上就死在攻略目标的面前。」
　　徐清然回过头。
　　沈廷煜正弯着腰，跟他的白犬说话。
　　两双一深一浅的蓝色眼睛，就这样对望着。
　　画面看起来又傻又和谐。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倒是有些舍不得。
　　沈廷煜前世吃了这么多苦，这辈子好不容易让自己过得好了一点。
　　如果他俩才刚坦诚一切，决定好好携手过日子，却又要他再次面对冲击的话——
　　他会恨他的吧？
　　徐清然不是很想被沈廷煜怨恨着。
　　所以，他没打算在这种关键时候玩命。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徐清然边问边朝他们走去。
　　沈廷煜在他过来时，顺势搂住了他：“比昨天又好了一点。”
　　昨天。
　　徐清然问了沈廷煜有没有见过他的灵魂记忆。
　　面对他肯定的回答，以及他描述的内容，他心里当时就有了个大概。
　　他知道沈廷煜说的‘你’指的是什么。
　　指的，真正的他。
　　“什么时候见到的？”徐清然问道。
　　沈廷煜说：“很早之前，就是……我和你在我家后院打架的时候。”
　　“那是第一次。”
　　这个早，还真的是早得出乎徐清然的预料。
　　推算一下时间，甚至比他第一次看见沈廷煜的时候还要早。
　　他震惊了。
　　怎么能有这么狗的男人，明明早就发现他的秘密却憋了这么久，不等他主动开口就绝不过问一句。
　　见沈廷煜说完，又淡定着不出声了。
　　他没忍住问：“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沈廷煜故作沉思，然后给他来了句：“我喜欢你？”
　　把徐清然给整无语了。
　　沈廷煜才又对他说：“这句话，倒是真的想让你知道很久了。”
　　“我不在乎你从什么地方来，是不是徐家真正的那个大少。我只知道，我喜欢的就是这具身体底下的芯子，那一道能让我窥见记忆碎片的灵魂。”
　　徐清然听完这句真情实感的表白，安静许久。
　　慢慢的，眼里浮现些许的可惜。
　　把沈廷煜给看懵了：“……？”
　　甚至有点紧张。
　　下一秒就听徐清然叹道：“要不是这个地方现在实在不方便，我高低逼你在这里跟我大和谐。”
　　沈廷煜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又在坦荡荡地说什么虎狼之词。
　　抿嘴半天，还是被气笑了。
　　沈廷煜问他：“你为什么对跟我……那么执着？”
　　尤其，徐清然还很自愿很乐意成为承受方。
　　徐清然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因为不做的话，我就会死。”
　　沈廷煜：“……”
　　“不要说这种话。”
　　沈廷煜严肃地提醒他，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甚至已经开始在脑补他这句话真实发生后的结果，眼睛微红：“徐清然，你如果就这样死去，就是在把我重新推向地狱。”
　　徐清然沉默。
　　果然，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谁让他男朋友，现在就是个易碎的玻璃。
　　他这句不经意的真话，并没有刺激到沈廷煜。
　　相反的，又让他更抗拒了。
　　是了，在他的理解里，只要跟他做了他才真的会有坏掉的风险。
　　徐清然当然不能放任这种错误的思维发生。
　　义正言辞提醒：“行，但大和谐是必要的。”
　　“你再不能给我‘幸福’，我就要换能够日我的对象了。”
　　沈廷煜：“……”
　　“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跟你好好谈这件事。”
　　话题说开，徐清然向沈廷煜坦白了穿越，以及前世末世里的异能等种种事。
　　唯独隐去了他取回异能的条件交换。
　　如果让沈廷煜知道，他是为了过来见他才这样冒险，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
　　完全不敢想他会有多崩溃。
　　反正还有时间。
　　不着急。
　　徐清然拉回思绪。
　　懒洋洋地靠在沈廷煜怀里，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心想，现在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倒是个不小的问题。
　　当初还是跟谢南钧说得太绝对了，没想到会跟沈廷煜卡在这个地方那么久，也没想到异能大范围使用后的影响比他预料的要大。
　　“你是在担心，我们离开的事吗？”
　　沈廷煜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徐清然没有抬头，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说话时的胸腔共鸣：“嗯，有点。”
　　“这个地方见不到太阳，我不是很喜欢。”
　　昏昏暗暗的日子，他前世已经受够了。
　　这样的环境，让他有种又回到末世的郁闷感，他甚至都提不起勾引沈廷煜的兴趣。
　　俩人现在正在楼上。
　　大门出去，就是徐清然那天上来的地方了。
　　沈廷煜看了眼，知道外面有什么阻挡他们离开的东西。
　　但他不着急，跟徐清然说：“别担心。”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徐清然闻言，睁开了刚刚闭上的眼睛。
　　问：“他们？”
　　沈廷煜低头与他对视，笑得意味深长：“嗯，我提前联系的‘救兵’。”
　　沈廷煜不傻。
　　他知道这趟任务不容易，还会面临失败的风险。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有金翼营和穆子玥的威胁，还有银龙那里的不定性，所以他做了会受困在这个地方的最坏打算。
　　出发前，提前联系了能在紧要关头来到这个地方帮助他的人。
　　徐清然还在猜测他的求助对象。
　　就见沈廷煜抱起柜台上，他修复很久，终于修好的一个老旧电子信号发射器。
　　沈廷煜现在知道了他的异能，把东西抱到他面前直接就问：“借点电力？”
　　末了还对他很浅地笑了一下，说：“这样，就可以省下我去制作一些发电东西的时间了。”
　　徐清然没拒绝，让他把东西放在柜台上，给它充了电。
　　信号灯亮起。
　　也不知沈廷煜调的什么频率，反正就见他操作了一下，对他说：“我跟他们约好的时间在四天后，不过现在来看，确实是太久了一些。”
　　“我让他们现在就过来。”
　　徐清然双手抱臂，挑眉看他跟自己打哑谜。
　　谜底的揭露，并没有让徐清然等太久。
　　沈廷煜口中的救兵，在信号发出去的几个小时后就出现了。
　　一来就很大手笔的投下许多导弹炸弹，把基地外的地方炸得轰轰响。
　　那些炸弹还是特制的，自带电力储蓄，落地炸开后还会在地面铺散出电花，可以很好地限制怕电的魔鬼群，一下子就把它们驱散了不少。
　　沈廷煜和徐清然早就在基地里准备好了。
　　救援到达，立刻就从基地里出来。
　　徐清然看见荒地上多了一群人。
　　他们身上穿着便服，不见任何金翼和银龙的阵营标志，手里却也有齐全的防装和军武。男男女女，手里扛着很重的炮枪，嘻嘻哈哈地对着魔鬼群一顿清扫。
　　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
　　徐清然和沈廷煜对视了一眼。
　　取出各自的武器，对整片区域的魔鬼释放精神探测，开始攻击。
　　俩人没有提前商量过，却像是有种默契。
　　源晶比较难处理的大I类母体或高阶魔鬼，就交给精神力中伴有异能力量的徐清然，沈廷煜很自然地替他接下了掩护和其他大群清扫的任务。
　　白犬跑在前方，替他俩开路。
　　双方都是极具作战经验的人员。
　　哪怕没有提前演戏，两方人员的汇聚也很顺利。
　　来接沈廷煜的人好像提前探过场，又或是本来就对这个地方有一定的熟悉度，甚至还对站点现在的恶劣情况很了解。从星舰下来的飞行器都停在很刁钻的地方，正好在领头王的感知范围。
　　其中一架飞行器，就停在徐清然那架的附近。
　　徐清然带着白犬，跟沈廷煜一起在那群帮手的掩护下冲出魔鬼的重灾区，来到飞行器停泊的地方。但因为沈廷煜在场，所以魔鬼群比平时的反应还要激动，穷追不舍，没有给他们太多的交流时间。
　　徐清然想起他车里的人。
　　推了沈廷煜一下，从他和其他几人身后退开：“你们给我带路，我车里有个比较重要的东西，需要一起带上。”
　　说完，和白犬一起回头往金翼那艘飞行器过去了。
　　沈廷煜看了眼正气势汹汹朝他们靠近的魔鬼群，不想给来接他的人添麻烦，就先和徐清然分开了。
　　撤离的过程很匆忙。
　　忙得所有人几乎都集中于手上的任务，没有额外的沟通交流时间，以撤离为首要目标。
　　于是，就这样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
　　徐清然就开着那艘还没被摧毁的飞行器，跟前来救援的那几架一起撤离了小行星。离开前那些人又往底下投出了蓄有电力的特制炸弹，紧接着设置好跃迁坐标，开出跃迁通道远远离开了这个地方
　　徐清然跟在车队的最后。
　　跃迁点在他穿越之后也跟着消失了，魔鬼群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没有追上来。
　　飞行没多久，一艘巨大又豪华的星舰就进入了徐清然的视线里。
　　通体深灰，要不是他视力足够好，很可能会错过这艘不带任何标志，能够完美融入星海背景的星舰。
　　徐清然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像星舰这种大型的宇宙交通工具，每个帝国或联盟拥有的数量都很有限。而且为了防止误伤，舰上都必须印有自家帝国或联盟的标识。
　　像这种没有任何标徽的星舰，他记忆里知道的只有一种。
　　那就是——星盗的飞舰。
　　“……”
　　狗男人的秘密真的是多得，挖都来不及挖完。
　　星舰舱门大开。
　　徐清然跟着沈廷煜所在的飞行器一起进去，停下车后，看着身后方的舱门缓缓合上。
　　透过挡风镜，可以看见沈廷煜已经从他的那架飞行器里下来了。
　　刚要往他的方向靠近，边上就跑来两个男人。一个外表年纪看着稍微比沈廷煜年长一些，另一位就很明显，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他们好像才是沈廷煜主要的认识对象。
　　抓住他打量半天，确认他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口气。
　　徐清然在飞行器里观察了一会儿，才打开驾驶舱的门准备下车。
　　结果门一开，就发现外面有十几双眼睛，正好奇地注视着他。惹得他愣了愣，迈出去的那只脚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先收回。
　　旋即，就听见人群里响起年轻的男声大喊：“看吧！我就说他真的是徐大少！”
　　“输的人，赶紧上交你们押的零食！！”
　　“切，就你眼力好。”
　　“哇哈！我也猜对了耶！”
　　“你们这群假粉，哪像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一眼就认出我们家小疯子的英姿！”
　　徐清然：“……？”
　　他的‘恶名’已经传到凯安帝国领域之外，是他没想到的结果。
　　沈廷煜越过人群接他。
　　跟着他一起走来的，还有刚刚出来迎接他的两个男生。
　　沈廷煜介绍道：“他们，是凯安的二王子和六王子。”
　　徐清然：“……？？”
　　始料未及的答案。
　　·
　　宽敞的舰舱里，周围人来人往。
　　徐清然和沈廷煜，还有凯安帝国的另两位王子，站在他的飞行器旁边开展他们的话题。
　　原本要跟着他一起出来的白犬看见几人堵在了车外，就停在门口不动了，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景物。敏锐的鼻子不知道嗅到了什么气息，忽然变得有些焦躁。
　　“……真让人意外。”
　　徐清然没忍住又打量了初次见面的两个人几眼。
　　传说中因为杀害六王子而被逐出帝国的二王子，穆子笙。
　　还有传闻中，已经被二王子杀死的六王子，穆子轩。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关系看起来还格外友好。
　　画面简直不要太魔幻。
　　穆子笙和穆子轩的样貌算不上很相似，但确实又能在他们身上找到穆明瑞的影子。
　　尤其老六，不仅和穆明瑞像，也遗传了一双和苏雅一样的碧绿色眼睛。
　　“……怎么回事？”
　　徐清然问道。
　　事情，严格来说也不算太复杂。
　　说到底都是争夺王位惹的祸。
　　二王子穆子笙，他属意的阵营同样是金翼营。
　　和穆子玥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更为开朗热情的性格。眉目和善朝气蓬勃，是个格外接地气的王子，从小就喜欢往宫外跑，也不在意接触的人的身份背景，一视同仁。
　　所以，哪怕他母亲只是没什么背景的小妃子，这位王子长大后在民间声望意外的高。
　　成了穆子玥的拦路石，苏雅和穆子玥必然就会有所行动。
　　他们试过几种方式，试图抹黑他。
　　奈何穆子笙日常处事实在太光明正大，根本找不到下手机会。最后，他们把主意打到了穆子玥一直想除掉的穆子轩身上。
　　穆子轩，也是王后苏雅的孩子。
　　不过，是意外得来的孩子。有了他的时候，穆子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她也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培养另一个孩子长大。
　　尤其他被认为会是I型但不擅长打斗的孩子，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插手军部事宜，又少了个优势。
　　因此穆子轩在宫里并没有受到很大重视。与苏雅和穆子玥关系的生疏，误打误撞导致从小他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外向的穆子笙，俩人哪怕同父异母存在竞争，关系依然很亲密。
　　意外的是，穆子轩的形象在子民之间获得了好评。
　　显然，他们想要的是个有才能治理好帝国的王，不一定非得是只擅长打斗的王。
　　这点成了穆子玥的阻碍。
　　尤其不知道穆明瑞什么时候才会死，穆子轩又跟他同样是王后的儿子，很可能成为他以后的巨大威胁。
　　穆子玥生性格外凉薄。
　　但凡阻碍他目的，即便是亲弟弟，他也能狠得下心把他弄死。但把穆子轩弄死前，他想到了一箭双雕的方法，把罪责推到常年和穆子轩接触的穆子笙身上。
　　彼时的穆子玥已经羽翼渐丰。
　　制造虚假的证据指向穆子笙简直轻而易举，最后才有了把穆子笙永久逐出王宫和帝国的判决。这期间，穆子笙没有太大的反抗，背下了这口锅，就这样退出了王位的争夺。
　　“廷煜说得对。”穆子笙说道。
　　“王宫的势力大半都在苏雅手上，她既然允许这件事的发生，就表示她选择牺牲另一个儿子作为扶持穆子玥到底的工具，会支持穆子玥的作为。”
　　“就算洗清一次的冤屈，后面还会有千千万万等着我。”
　　所以穆子笙在得到沈廷煜的提醒后，选择了接受那样的判决。
　　恰好，他原本就是个喜欢在外走动，看尽天下大好河山的性格。
　　反正穆子玥想继位还早着，他就借此机会离开帝国，出去闯荡。这期间他也遇见了许多志同道合，因各种各样原因常年在各国领域之外的人，最后成立了组织，披上星际海盗的名号在星海闯荡。
　　他们这些年来，盗过最多的东西，大概就是凯安帝国——尤其穆子玥手底下的资源。
　　主要是有沈廷煜暗中给他们提供信息，所以行动总是很顺利，穆子玥没少在他们手里受气，偏偏又逮不着他们。
　　“至于老六。”穆子笙笑着揉了揉旁边少年的头发，“也是多亏当年有廷煜帮忙，制造了假死场景，在封棺前偷偷做了调换，才成功把他救了出来。”
　　“而且我们几次遇上困难，廷煜也会暗中帮忙。”
　　“冲这点，他只要有需要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徐清然下意识看了看沈廷煜。
　　一时无话。
　　他只是在想，这个男人明明就满身疮痍，怎么还不忘去帮助别人？
　　——哪怕他是考虑到背后利益才出手，但到底也是帮了。
　　沈廷煜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回望过来，对着他很浅地弯了下眼睛。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殿下过誉了，我也只是在为我自己谋取一些好处而已。”
　　穆子笙勾了一下沈廷煜的肩膀，嚷嚷：“你什么时候才能亲切地喊我一声二哥？你在王室里也是有个位置的好吧？只是不公开而已。”
　　才知道，原来当初徐清然听说的那几个王子介绍中。
　　夭折的四王子和五王子中，那个五王子其实就是沈廷煜的位置。苏雅的原因，只能用简单的三个字带过他的存在，连个名字都没有。
　　沈廷煜谢绝：“那个位置，我不是很稀罕。”
　　穆子笙无奈摇头，又看向徐清然：“对了徐大少，你怎么会和廷煜在一起？”
　　“之前收到他计划时，只跟我说过可能需要替他一个人收尸而已。”
　　——穆子笙大概对他也很熟悉，这一口徐大少叫得特别顺口。
　　徐清然还没回话，沈廷煜就先开口了。
　　直勾勾盯着他，说：“出生入死，随身带着我的伴侣应该很合理？”
　　听得穆子笙和穆子轩两脸震惊。
　　显然，沈廷煜以前的形象深入他们的心里。
　　穆子笙是星舰里所有人的队长。
　　听到沈廷煜这话，察觉到他有暂时想和徐清然独处空间的意思，识相地在跟他们寒暄几句后先离开了。
　　沈廷煜目送他俩离去后，回头看了眼徐清然身后的飞行器。
　　问他：“所以，你这飞行器里到底有什么大宝贝，让你丢下我都非得去带过来？”
　　徐清然勾了勾手指：“跟我过来。”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给你带的东西。”
　　他带着沈廷煜来到飞行器的后舱。
　　打开了舱门，亮出后舱那个奄奄一息，还没断气的男人。
　　沈廷煜见到穆子玥的瞬间，沉默了。
　　徐清然看了眼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穆子玥：“1塔里，我把他曾经对你，还有对很多人做过的事在他身上施行了一遍。”
　　没有多余的举动。
　　全都只是按照他从前的习惯，在他身上用了一遍。
　　徐清然的声音很冷漠。
　　“但他真正伤得最重的人，是你。”
　　他说道。
　　“所以我觉得，他的结局应该由你亲自来写。”


第99章 决心
　　“子玥，如果不够强大，即便是王子也只有挨打的份。”
　　那年的穆子玥，六岁。
　　苏雅坐在宫廷的花园里，看着她的儿子接受来自仆人们的训练。
　　小小年纪的孩子，但精神池已经有开始发育的迹象。
　　这在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眼里，意味着对孩子要求的提升。
　　因为，精神池显化得越早，就表示将来最终定型时的精神阶级越高。
　　这不是穆子玥第一次接受训练。
　　但不管怎么尝试，都还打不过三四个将他一起包围的仆人。
　　——当然，这样的结果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而言很正常。
　　“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以后会成为被其他兄弟踩在脚下的失败者吧？”
　　苏雅的教育，一直都很果断狠绝。
　　作为利益至上主义者，对她来说只有能达到她心里要求的孩子，才有资格从她这里得到关注和喜爱。王室里的争夺向来如此残酷，她选择在孩子年幼时对其进行评估，确定了可发展性，就会以极致的要求去培养。
　　被反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的穆子玥，感到万分羞愤。
　　又被苏雅这么一刺激，脾气上来，卯足了劲儿起身朝其中一位仆从陪练冲去。冲撞的力量很大，加上他年纪尚小对精神力的把控还不是很好，一不小心用力过猛。
　　而仆从也没做好他会突然反击的准备，一下子就被他狠狠撞飞。
　　恰好倒在花圃边，头磕在了装饰用的石头上。受了点伤，虽不致命，但也是磕出了血，疼痛与晕眩感让那名仆从第一时间起不来。
　　穆子玥回过神，刚准备去把人扶起。
　　旁边忽的递来一柄刀。
　　拿刀的人，正是他母亲苏雅。
　　苏雅俯视着他，眼神慈祥又冷淡：“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要成大事，就要摒弃你没用的那点怜悯心。”
　　“既然抓住机会，那就把人杀了。”
　　那是穆子玥第一次杀人。
　　或许有那么一点的害怕和不适，但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兴奋和激动。看着原本比自己强大的人放下所有尊严和骄傲向他求饶，痛苦又畏惧地叫喊着，却只能向他手中的权利屈服。
　　他第一次明白了苏雅说的那些话。
　　比起成为被捅的那个，他更想成为站在顶端的肆杀者。
　　穆子玥还从苏雅那里听过许多故事。
　　知道争权夺位之前没有亲情，所以自小就把所有兄弟姐妹放在对立面，连自己的同胞弟弟都不放过。而后又因为对E型有所了解和接触，渴望着他们的力量，自信满满认为他能够成为支配天性的人上人。
　　只可惜，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如人意。
　　也不是所有想要的，都能依靠权势和钱财获得。
　　一盆水忽然朝他浇灌了下来。
　　冷得像是刚从冰池里捞出，惹得他一阵激灵，迷迷糊糊转醒。
　　脱离恶塔的不知第几天。
　　徐清然手里没有药剂，暂停了对的他持续性折磨，让他的脑袋暂时重获片刻的清明。但身体上遭受到的一些伤害，却是不可逆转。
　　时至今日，落在徐清然这个疯批的手里，他无话可说。
　　毕竟对方手上，有着他不曾见过，看起来足以克制他们的‘克星’。
　　不过，一睁眼见到跟徐清然一起出现的那个男人时，穆子玥的情绪还是有了比较大的波动。
　　他曾经想过无数的办法。
　　也逼着底下的人进行研究，看看能不能把沈廷煜的灵魂精神类型转移到他身上，能不能把他的虹膜接到他眼睛里，成为他自己的东西。
　　答案是否定的。
　　或许，眼睛方面确实有办法，但他最在意的灵魂精神，那个E型的天赋和力量以目前的科技无法做到。
　　穆子玥看到沈廷煜就来气。
　　下意识挣扎想要起来，双手双脚却还都被钳制着，而精神池也早被徐清然给废了。他暂时无法大幅度使用精神力，只能用一如既往凶狠的眼神瞪他。
　　直到另外两道稍显熟悉的身影，从旁边步入他的视线。
　　比较年长的那位盯着他，良久才不咸不淡开口：“别来无恙啊，大哥。”
　　此时的穆子玥，已经被人从飞行器上转移到一间小房里。
　　四周除了徐清然和沈廷煜，还有差点被他害死的穆子轩，以及成为他争夺王权牺牲品的穆子笙。他们是沈廷煜和徐清然商量之后，决定邀请过来的对象。
　　毕竟这两个人，和穆子玥同样有旧怨。
　　如果穆子玥今天必须有个结局，那他们两个也不该错过。
　　见到穆子笙和穆子轩的那一刻，穆子玥心态稍稍有些绷不住。
　　沙哑着嗓音，用力质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对，穆子轩你怎么还活着？！”
　　他明明亲眼看着他下葬！
　　穆子轩如今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懂事了很多，也早就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见穆子玥这样的反应，他有些失望：“哥，我是你亲弟弟。在你以为杀死我的这些年里，就没有过一丝的愧疚吗？”
　　“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穆子玥低笑：“如果死的不是你，就会是我了！”
　　穆子轩不理解：“我没有跟你争权夺位的打算……”
　　穆子玥打断了他即将开展的亲情言论，无情道：“但你还是个潜在威胁！”
　　王室权利虽大。
　　但帝国子民众多，即使有苏雅替他铺好路，但只要最终他无法得到子民们的认可和推崇，名望不比其他潜在竞争者高，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一切。
　　穆子笙看不下去了。
　　问他：“王位这种东西，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
　　他们的父亲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
　　他得到了什么呢？
　　“当然重要！”
　　穆子玥嘶声大喊，两眼微红：“我在这条路走了那么久，我从小到大所做的努力，把我自己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标。”
　　“如果你让我在最后一刻失去它，那还有什么意义？！”
　　对穆子玥来说，那就像是被他刻在骨子里和灵魂深处，必须完成的条件。
　　如果他做不到，将会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除了他已经习惯的权势地位，还有对底下一切事物的掌控感，甚至还会失去苏雅的关注。
　　他了解苏雅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比他还要无情无义的母亲。她在他身上倾注所有，费尽心思为他铺好走上王位，彻底掌握凯安帝国的路。如果他在路上失败，她会失望得把他亲手毁掉。
　　这是她亲口说过的话。
　　穆子笙无话可说，只是觉得唏嘘。
　　穆子轩对他这位兄长更是没有太多的感情和了解，当年眼睛一闭一睁就离开了帝国，长大后才从穆子笙这里知道当年真相。他想见穆子玥，就是想听他怎么解释，想从他这里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杀他。
　　等待多年，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
　　心情倒是比预想中平静，也不觉得难过。
　　或许，也可以理解穆子玥有他自己的压力吧。
　　但他无法同意。
　　穆子轩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响了响。
　　耳机里传来同舰队友的声音，问他：“小轩啊，你去哪儿啦？”
　　“爱莉说她疼得快死掉了，急需你过来给她一个抱抱治好她刚刚帮忙捞人时，不小心弄出来的伤口。”
　　调皮的男声刚说完，就听见背景传来一个女孩的怒骂。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瞎说什么啊，老娘是真的快痛死了很需要我们的小帅医……”
　　穆子轩当年选择了跟穆子笙一起在外流浪。
　　偶然接触到医学相关的事务，对医疗和救死扶伤这方面还挺感兴趣，这些年都在跟遇到的老师傅和收集来的医学书自学。虽然没有上过正规的医学院和接受培训，但他的领悟力很好，是星舰上的‘小神医’。
　　大家平时受伤，都会喊他帮忙。
　　穆子轩接到伙伴们的求助，朝徐清然几人点点头后，心态平静地离开了。
　　没再看穆子玥一眼。
　　就是走出去时，遇见徐清然的白犬。
　　白犬的反应挺怪异，就跟严谨的检察人员一样，在他身上嗅了嗅，两眼间的毛皮竟然微微皱起，好像对什么味道感到疑惑，又下意识警惕。
　　穆子轩倒没有表现出害怕。
　　只是愣了一下，认真打量白犬几眼后，回头疑惑看向沈廷煜：“五哥，它……”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廷煜沉沉开口：“没关系，不用在意。”
　　“它是清然的契约宠物。”
　　“噢噢。”穆子轩应了一声，关门离开。
　　穆子笙跟穆子玥的恩怨，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算太大。
　　原本对他是挺来气的，不过进来见到他已经为他的作为付出代价，就不打算再对他做什么，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决定重新把空间还给徐清然和沈廷煜。
　　跟沈廷煜说：“我和子轩对他早就不在意了。”
　　“谢谢你们今天给我们和他再说话对质的机会，至于你想怎么处置，随你愿意。”
　　留下这两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房间。
　　穆子笙和穆子轩关门的决绝，仿佛昭示着他们向过去的挥别。
　　房门闭合，徐清然重新将视线放回沈廷煜身上。
　　除了回应穆子轩，沈廷煜从进来后就没说过话，只眼神冷淡地看着穆子玥。
　　徐清然问他：“你会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吗？”
　　把穆子玥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沈廷煜，被他这句话惊得回头。
　　语气略微不敢置信：“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善良的人？”
　　徐清然沉默不语。
　　也许可以把这称为恋人滤镜，但在看见沈廷煜的过往事迹，再结合他现在稳定沉着的性子，反正他觉得他是挺善良的了。如果交换一下人生，可能新一世才开局，他就先把整个帝国炸了。
　　哪还会在乎这么多人的退路。
　　沈廷煜侧面的回答，安抚了徐清然稍有不安的心理。
　　他又把注意力放回穆子玥身上，此时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
　　像这样报复穆子玥，是他在过去痛苦的日子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只不过他终究没能做到像徐清然那样大胆又无所顾忌，精神池的问题一直是他在面对穆子玥的阻碍。只要他精神池的伤一天没好，敢对穆子玥和苏雅发疯，他就会再落到前世的结局。
　　他只能从军部开始着手。
　　步步为营。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有朝一日会有人那么义无反顾，替他把这些事做了。
　　他必须承认，在见到穆子玥这般凄惨的瞬间，除了对于意外的怔愣，他更多的是想笑。
　　——终于能让穆子玥，尝尝他自己亲手编织的痛苦。
　　沈廷煜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抓住穆子玥，应该给他什么样的人生结局。
　　该用什么方式，结束他的生命。
　　想了很多，不知该如何选择。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有了答案。
　　穆子玥听到沈廷煜和徐清然的对话，知道徐清然把自己带到沈廷煜面前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头，朝沈廷煜嗤笑：“怎么？你的爱人折磨完我，现在该换你了是吧？”
　　“那就过来吧，反正今天落到你们手里，怪只能怪我能力不足。”
　　作为骄傲的大王子，穆子玥永远不可能向任何人低头，永远都是最正确的那一方。
　　他只恨自己终究没法成为最向往的E型。
　　否则，他今天肯定不会被逼上这条绝路！
　　以及，当年唯一踏错的一步，就是找上徐清然。
　　相信他会遵守跟沈家那个小娃儿的婚约，认为可以利用他来控制沈廷煜。谁想到这两个人里，最不好控制的才是那个看起来柔弱和善的D型。
　　沈廷煜在他面前蹲下。
　　手里拿着一柄精神力刀，视线与他平齐，对他说：“穆子玥，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了那么久，已经不是三两句话或是几个拳头巴掌，就能够轻松翻篇。”
　　“我不会继续折磨你。”
　　沈廷煜说道。
　　徐清然又朝他看了眼。
　　穆子玥的目光中，也滑过一丝诧异。
　　沈廷煜抬手用力抓住穆子玥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把头后仰露出脖子。
　　旋即，把刀锋架在他脖子上。
　　“我累了，穆子玥。”
　　“所以想用最省心省力的方式，跟你说再见。”
　　沈廷煜说着，很浅地对他笑了一下。
　　带着些许释然：“这一世的我，已经有更重要更美好的人事物陪在我身边，所以我决定往前看了。”
　　怨恨背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沉很重。
　　每一天，都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甚至直到他成年，偶尔还会从梦里惊醒，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一旦回想，又会在他心里漫开苦涩与痛楚。
　　迫使他不得不费更大的精力去控制自己的精神世界，让岌岌可危的它们不崩塌。
　　保持清醒，朝目标步步前行。
　　这样的日子，还挺疲惫。
　　沈廷煜并没有打算原谅穆子玥。
　　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他只是打算让这些念想有个了结。
　　这样，就可以把怨恨卸下，收在记忆的橱柜，走进光里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他想永远注视着的那个人身上。
　　沈廷煜动手前，又问了一句话。
　　盯着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问他：“穆子玥，你这辈子有好好照过镜子，看一看你自己吗？”
　　穆子玥被他这个问题，撞得怔然。
　　眼神有些呆滞地注视着前方，好像被他这个问题问得陷入思考。那只眼睛里还在微微闪烁的光彩，很快就随着用力抹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刀，一点一点抽离。
　　最终像一颗沉落的星星，变得黯然无光。
　　穆子玥。
　　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苏雅为他定制的方框里，透过唯一的小窗户，窥视与觊觎着外面的美好。没想过要打开并未锁上的那扇门，也没有好好去审视过身上值得被自己喜爱与珍惜的东西。
　　徐清然作为旁观者，没有太大的感触。
　　也不否定沈廷煜的选择，只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指的是穆子玥的尸体。
　　徐清然没有心，他只能想到比较恶劣的：“把他送到苏雅的面前？”
　　倒不是想着向苏雅讨报复，就单纯想创一创帝国而已。
　　沈廷煜却道：“不要。”
　　“送回去，岂不是还给了他风光大葬的机会？”
　　“找个地方丢了，喂一喂外族吧。”
　　沈廷煜语调淡淡的，哪还有刚刚一副大发善心大赦天下的温和样：“死后尸体还能奉献给有需求的生物，也算是为他积德，希望他下辈子可以当个正常人。”
　　徐清然听笑了。
　　点点头：“也行。”
　　“唉，像五殿下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
　　“人家想弄死你，你还要帮人积德。”
　　沈廷煜走过去。
　　横眉捏了捏徐清然的双颊，舍不得太用力：“你就仗着我不会像怼穆子笙那样怼你。”
　　徐清然笑得两眼弯弯。
　　眼里的桃花，跟快要飘出来似的。
　　从进入恶塔再到现在，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徐清然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身心疲惫地往前一倒，顺势靠进沈廷煜的怀里，把人紧紧抱住不动作。
　　沈廷煜乖乖站在原地，任他赖着。
　　徐清然听着耳边强力又平稳的心跳声，心情莫名觉得平静。
　　不需要做什么，这样好像也挺舒服。
　　“阿统，感谢你，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任务目标。”
　　系统很想吐槽他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但还是没忍住先选择说：「宿主大大，你这一副开始交代临终遗言和感谢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徐清然弯了下眼睛：“你别太敏感啊。”
　　“还不让我有感而发了吗？”
　　系统心想，它能不敏感吗？
　　徐清然的生命倒计时就剩下半个月不到了，简直急死系统！
　　氛围很寂静。
　　门外来回踱步的爪子声，倒是变得清晰。
　　沈廷煜想起什么，忽道：“对了，我有个惊喜……嗯，应该算得上是惊喜？想给你和你家白犬。”
　　徐清然从他怀中起身，诧异：“这么临时，你还能给我俩准备惊喜？”
　　已经开始怀疑现在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都是狗男人的精心策划和密谋了。
　　沈廷煜失笑：“没有，真的是巧合。”
　　徐清然挑眉。
　　——巧合凑成的惊喜，更让人好奇了。
　　沈廷煜带着徐清然和白犬，穿过星舰无数的空间和廊道，最终来到类似于医疗所的地方。
　　星舰上都会有一部分这样的空间，专门用来救助有需要的精神力者。长长一整条走廊，左右两旁都是病房。各个房间里的医疗器具稍有不同，会根据病患们的具体情况做安排。
　　穆子笙他们这艘星舰也是如此，排序非常整齐。
　　整个空间设施都很完善，环境干净又舒服。
　　提前他们离开的穆子轩已经处理完他的病人了，正站在病房外的空间收拾和整理他的器材。
　　见到他俩出现，穆子轩也没有多问穆子玥的情况，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俩刚从这么惊险的地方回来，身上应该也挂了不少彩，我猜你们也需要一些医疗帮助？”
　　沈廷煜莞尔：“在接受帮助之前，我想请你带我们去见见它。”
　　徐清然闻言，转头看了看他。
　　穆子轩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但第一时间，却将目光放到徐清然身旁的白犬身上。
　　白犬的注意力则不在他们几人这里。
　　不知是好奇，还是感知到了什么，正在四处打量，眼神依然是警惕中透着些许疑惑。
　　穆子轩轻呼了口气，叹笑道：“我刚刚就在想，它俩长得真像。”
　　“没想到你之前把东西寄过来时提到的，就是它。”
　　沈廷煜笑而不语。
　　徐清然疑惑地看着他俩打哑谜。
　　穆子轩暂时放下手上的东西，边往笔直的走廊走，边对他们招手：“跟我过来吧。”
　　沈廷煜侧头望向徐清然，眼神神秘：“来。”
　　徐清然和白犬跟在他俩身后，一路走到最尾端的那间病房。
　　这里的病房门窗都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场景。还没跟着穆子轩走进最后的房间，就先见到房里的情景。
　　下一秒，脚步停顿。
　　房里的病床上，趴着一只很大的毛绒绒家伙。
　　有多大呢？大概和他的白犬差不多，甚至可能比它还要再大上一点点。
　　外观上来看，和白犬也很相似。
　　除了毛发的颜色之外，其余的都一模一样，可以说确实是出自同族。
　　同族是指，北城的狼犬。
　　而且他的白犬好像还认识那家伙。
　　因为见到它之后，白犬就直接冲进了房间，站在病床边用着一种……近似于震惊和不可思议，还有愤怒、悲伤与喜悦交杂的复杂眼神，看着床上的那只狼犬。
　　它的毛发是黑色的。
　　跟徐清然在北城遇到的大部分狼犬，身上的灰黑不同。就像白犬身上的毛色是极致的白，它则是极致的黑，如同黑曜石那般，乌黑得发亮。
　　黑犬好像遭遇过很严重的伤。
　　以至于到现在它外伤明明已经好全，却还是只能趴在床上，双目紧闭，依靠医疗仪器的帮助帮它维系生命。
　　徐清然是最后一个走进病房的。
　　他第一次在他家白犬眼里见到如此悲伤的情绪，甚至还温柔又亲昵地拱了拱床上的大狗。
　　忽然福至心灵。
　　想起沈廷煜当初在他和谢南钧通话时，替他拒绝了谢南钧的狗狗相亲请求，语气肯定地表示他家白犬有配偶。
　　他下意识看向沈廷煜：“所以，这只黑犬就是……？”
　　沈廷煜朝他眨了下眼睛，靠过来，低头在他耳边很轻地说：“嗯，前世时候我偶然去过北城，发现你家这位白犬跟穆子玥有点深仇大恨在，当时稍微了解过情况。”
　　据北城知情者表示，白犬它有个伴。
　　是只黑犬，原来是天光山的犬王。只不过后来在跟白犬的争斗中败给了它，让出自己犬王的位置，同时也是白犬在北城挑战的最后一只犬王。
　　按理来说，被击败的犬王会主动离开犬群。
　　可以是去寻找契约护卫，或是投入新的犬群，反正大多数都不会甘心留下来成为小弟，那样的落差太大了。但黑犬在败给白犬之后并没有离开，它喜欢上了勇猛强大的白犬，所以甘心背着犬群的异样目光厚脸皮留下。
　　不仅留了下来，还厚着脸皮把对象给追到手了。
　　两只大狗的感情很好。
　　直到有觊觎北城狼犬的家伙出现。
　　偷猎者一般不敢轻易搞犬王。
　　所以相中它们的是外来者，那个人就是穆子玥。
　　穆子玥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北城这里的狼犬事迹，还有以前北城那位王和他犬王的传闻。
　　他是个骄傲与虚荣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能够提升身上荣誉的机会，于是就悄悄进入北城区域，想要捕获天光山最强的犬王。
　　不错。
　　为了呼应故事里的传说，他最开始相中的其实是白犬。只是白犬身边有黑犬护着，他无法得逞。黑犬引走了所有的火力，替白犬扛下大部分的伤害。
　　在沈廷煜前世的故事里，黑犬最后为了保护白犬死在穆子玥和他的护卫手上。
　　因此，白犬才会恨他入骨。
　　当然，今世在白犬的眼中，也是这样的结局。
　　黑犬为了掩护犬群逃离人类的那些高科技武器捕杀，独自扛在最后的防线。犬群回来找它时，它已经消失了，永远从北城这个地方消失。
　　不是被穆子玥捉走，就是被他给杀害。
　　所以白犬憎恶穆子玥。
　　沈廷煜和徐清然靠在门边，小声说：“嗯，我知道事情大概什么时候发生，就一直关注着穆子玥的动向。”
　　“在发现他带人悄悄去往北城时，就给穆子笙他们提前打了通报，要他们帮我去北城救只狗。”
　　沈廷煜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低头道：“就当是答谢白犬前世对我的，不杀之恩？”
　　多少也带了一点救命之恩。
　　不然他不知还得被穆子玥折腾多久。
　　北城有那群叛军和护卫队看守，即使从空域闯入，也不是一件易事。
　　穆子笙的人赶到时，黑犬已经挨了不少伤，几近奄奄一息的状态。也是堪堪及时，在穆子玥命令他的人把黑犬残忍杀害前赶到阻止，把它救走。
　　沈廷煜原本想等黑犬治愈，醒来后再让穆子笙他们把它放回北城和它的族人团聚。
　　只不过，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黑犬已经救回来好几年了，它体内体外的创伤基本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包括筋骨的伤害也都已经愈合。
　　但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子轩说，很可能是和它的精神池有关。”
　　“它的精神池当时受的伤害也不小，而且几乎是精神力枯竭状态。”沈廷煜补充，“比你当时在基地见到的我还要严重。”
　　“哪怕现在已经恢复，它潜意识可能还认为自己正处于死亡或濒死情境，身体防御机制开启保护，与外界所有感知切断了联系。”
　　穆子轩他们试过很多方法，都没把它唤醒。
　　沈廷煜前阵子才试着跟白犬要了点有它气息的毛发，寄到他们在帝国的秘密取物站点，看看能不能通过白犬的气息让黑犬醒过来。
　　听说，它的精神力波对白犬的毛发有波动感应。
　　只是很微弱，至今没有醒来迹象。
　　徐清然轻叹：“所以你才让我把白犬带过来，看看它有没有办法改变黑犬的情况。”
　　沈廷煜挑眉：“是啊，毕竟是它的伴侣，最后一步它得自己负责。”
　　白犬大概也明白这点。
　　进入病房后就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把头枕在床上，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的大家伙。
　　徐清然看了一会儿。
　　沈廷煜伸手把他搂进怀里，侧头对他说：“好了，惊喜已经送到位。”
　　“要不我们就把空间留给他们，先去休息？”
　　俩人被困在基地这么久，已经好多天没好好放松休息了。
　　徐清然接受了他的建议，和他一起回到穆子笙他们给安排的房间。
　　还是一间双人床的房。
　　俩人洗完澡，躺床上一起睡着了。
　　然而徐清然再次睁眼时，却发现他正躺在医疗部的病房里。
　　徐清然：“……？”
　　他脑袋有些懵，心想他这是睡糊涂了吗？
　　“徐先生，你醒了。”
　　床边传来了穆子轩的声音。
　　徐清然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房外，不知正在跟穆子笙说什么的沈廷煜。
　　俩人聊得专心，暂时没发现他的苏醒。
　　穆子轩解释：“你一觉睡了三天，怎么都喊不醒。”
　　“我五哥太担心，就着急把你送过来了。”
　　徐清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穆子轩口中的五哥，是沈廷煜。
　　旋即陷入沉默。
　　他竟然睡了三天。
　　已经可以预料，才刚看完黑犬的沈廷煜见他迟迟醒不来后，都脑补了些什么。
　　“有件事，我暂时还没告诉五哥他们。”
　　“想先跟你聊一聊。”
　　穆子轩温吞的语气，裹挟着些许严肃。
　　徐清然抬头看他。
　　听他说：“我替你做了好几次的检查，你的身体除了可能是打斗遗留下来的内外伤，就再没什么大问题。”
　　“这些伤也正在愈合，按理来说你应该没什么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检测仪器显示，你的生命迹象正在逐日下滑减弱。”
　　精神力者死前，都会对外散发一种特殊波动迹象。
　　除了身患病症的个别人员，还包括寿终正寝，或是顺应自然老死的无病痛者，大约在死前的一个月都能通过特殊仪器探测到这种数据波动。
　　令穆子轩不解的是，徐清然还很年轻，也没有什么绝症或不可救治的重伤。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探测到这样的波动。
　　徐清然听完，表情很平静。
　　淡定得他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
　　穆子轩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他有些担心沈廷煜：“你如果离开，我五哥可能会疯的。”
　　按照数据推测，徐清然就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时间。
　　徐清然却对他说：“别担心，也先别告诉其他人。”
　　“我会没事的。”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徐清然对着满脸担忧的沈廷煜笑了笑，语调如常：“我只是太久没好好休息多睡了几天，你犯得着大阵仗把我送进病房吗？”
　　沈廷煜见他没事，才稍微松了口气。
　　调侃：“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隐藏的猪属性。”
　　徐清然听完，抓起枕头往他身上砸。
　　俩人之间的氛围还挺愉悦。
　　边上的穆子轩又看了徐清然一眼，努力掩下担心。
　　徐清然回房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收到了系统幽幽的提醒：「宿主大大，你就剩下10天了。」
　　他没说话。
　　换好衣服后在床边坐下，久违地又打开一次任务面板查看详情。
　　意外发现他和沈廷煜之间的任务进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99%。
　　他有些疑惑：“系统，这1%是什么时候增长的？”
　　系统：「根据后台数据，好像是你和沈大将相互坦诚相待的那天呢。」
　　他若有所思。
　　「就最后1%了！」
　　「实在不行我偷偷从管理局那里调点药，你把沈廷煜迷晕了，强上吧？」
　　徐清然抿嘴。
　　盯着面板上的数字许久，突然有些迟疑：“你觉得，任务真的那么肤浅，肯定是要我跟他大和谐了才能达到百分百吗？”
　　系统：「主要除了这点，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提升攻略进度的事情了？」
　　徐清然早期对任务不怎么上心，后期更是没有特意针对任务做什么，所以很少打开面板去看他的任务进度。一般都是系统提醒他，精神池阶级又改往上升了，才知道有飞跃性的进展。
　　不过，纵观过去那些发烧升级的时刻。
　　每次都来得很突然，也总是在很清奇的攻略角度。
　　按沈廷煜的态度，明明就是因为过分喜爱他所以才会那么小心翼翼，不愿意再继续下去。
　　这种情况下，按照最初说的攻略与收集好感度，早就应该爆表了才是，怎么还专门卡那一点点无法完成？
　　徐清然对着面板陷入沉思。
　　忽然问系统：“你确定这个任务进度条，真的是沈廷煜对我的好感度吗？”
　　·
　　星舰上的所有人，和军部里的相处起来不同。
　　没有那么多严肃的规矩，大家都很放松也很随心，比起同事更像是互相依靠的一家人。
　　此时正是饭点。
　　大家习惯性一起在饭堂集合，聊天说笑和打闹。
　　穆子笙和穆子轩这会儿在食堂打饭。
　　见沈廷煜一人迎面走来，和他打声招呼后问：“嗯？徐大少呢？”
　　沈廷煜说：“他有点事，说等下再过来。”
　　“噢。”穆子笙点头，刚想继续往前走，结果被走着走着跟突然晃神停下的穆子轩相撞，俩人手里的餐具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幸好我还没开始装食物！”穆子笙惊呼。
　　“二哥，抱歉。”穆子轩这才回过神，蹲下捡东西。
　　穆子笙弯腰帮忙，发现他魂不守舍的。
　　干脆蹲下来，扶住他双颊问：“小轩啊，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你说话总走神。”
　　“今早我还听其他人跟我说，你这么小心仔细的性格差点在医疗部晃神犯错，你从来不允许自己出错的。”
　　穆子笙越说越担心：“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啊？”
　　穆子轩皱眉。
　　抿嘴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向正在旁边看他俩热闹的沈廷煜。
　　“五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
　　房里，找借口跟沈廷煜说要先上个厕所的徐清然，又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发呆。
　　从那天昏迷醒来至今，又过了八天。
　　系统提醒的生命倒计时，也只剩下两天左右了。
　　徐清然手里抓着针管。
　　针头对准手背上的灵印，犹豫了很久。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好好享受跟沈廷煜在一起的时光，顺便研究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完成的方式。
　　结果很多事都做了，还逼着沈廷煜每天要跟他说肉肉麻麻的‘我爱你’，跟他相互天天撒糖，该分享的秘密也都说了，但进度条依然卡死在99%。
　　总不可能，真的是这么肤浅又直接的全垒打吧？
　　他真的会想唾弃，难道就不允许有喜欢柏拉图式恋爱的小情侣存在？
　　又或是，他需要向沈廷煜坦诚异能交换代价的真相？
　　刚这么想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
　　他把针筒藏在手心，走了出去。
　　见到刚离开没多久的沈廷煜忽然折返，表情阴沉得可怕。
　　望向他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惶恐。
　　徐清然没说话。
　　看他这架势，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
　　穆子轩那孩子，果然还是忍不住了。
　　寂静中，沈廷煜率先开口。
　　沉声问他：“徐清然，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徐清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转问：“沈廷煜，你是个唯心主义者吗？”
　　沈廷煜唇瓣微抿，没有回话。
　　显然对他试图转移话题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悦，更迫切地希望他能够回答他前面的疑问。
　　徐清然也不在意。
　　自顾自往下说：“我是。”
　　“所以你能不能就这么一次，不要去看那些所谓的数据。”
　　“而是选择相信你和我之间的感情与默契？”
　　徐清然说完话的同时，手中的针不知何时已经抵在灵印上。
　　那道坎，要跨越很艰难。
　　但想想是为了沈廷煜，这一步好像也没有那么辛苦了。
　　“我一直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用很符合我的作风来向你表达我对你的喜欢。”
　　细针穿过皮肤，扎进了肉里。
　　不属于身体的注射物缓缓流进去的感觉，如此清晰。
　　排斥得让人一瞬间想要作呕放弃。
　　但这一次，徐清然忍住了。
　　对门口处的人挑眉轻笑，清傲道：“我想，这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
　　意识抽离前，徐清然看见了正惊慌向他冲来的沈廷煜。
　　还有同时间在他脑中响起的系统播报声。
　　「特殊开启任务进度已达百分百。」
　　「生命计数法则已撤销，奖励正式发放。」
　　「恭喜完成任务。」
　　「……咦？」


第100章 重生的机会
　　天空灰雾弥漫。
　　曾经灯火通明积聚人气的教学楼，如今安静得死寂。
　　断电后的大楼一片漆黑，器材家具七零八落倒地，教材文书试卷等纸质书册纷纷扬扬洒满整个地方，放眼望去是宛如经历过乱斗的狼藉。
　　草场上。
　　原地取的木材堆成了一簇篝火，正在霹雳啪啦燃烧，成了学校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篝火旁还摆着几张小凳子，此时此刻却空无一人，没有了往常的热闹。
　　只有一个身上带伤的女孩，脸朝地一动不动地趴着，就像死掉了一样。
　　她的头顶，戴着伴有红色蝴蝶结配饰的发箍。
　　徐清然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多年前的场景重现，沉闷、恐慌还有悲愤在他胸膛里炸开，心脏又开始控制不住加速跳动。
　　……他回来了？
　　回到了，他原本存在的那个世界。
　　徐清然很快又意识到不对。
　　周围的景物，徐青瑶的年纪和死状，都跟那时候一模一样。而当时的他跟徐青瑶一样的年纪，如今的他则是以成年的形象站在的这个地方。
　　身上穿着的是便装。
　　他没有镜子，无法看清现在用的是哪一具身体，但左手背上没有手套也没有灵印。
　　所以，这是梦。
　　困住他多年的梦境。
　　那年的徐清然只有九岁。
　　他和徐青瑶是双胞胎，两个人的性格却是天和地一样的差距。那时候的他虽然历经两年多的末世生活，不再轻易哭鼻子，但依然是比较胆小腼腆的性格，不像徐青瑶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想试一试。
　　事发前几天，正遭遇一群异兽围攻的他们偶遇了外出找寻资源的大人。
　　那群人自称是大学生，从出事之后就一直在一起组团行动，帮着他们从异兽虎口脱逃后，把他们接到了驻扎的校园营地。
　　大学生这个词，总是莫名让人感到信任。
　　至少对小孩子而言是这样。加上她和徐清然已经好几天没有个能够休息的地方，衡量之下选择接受了这群人的善意。就这样牵着徐清然的手，抱着在乱世中难得找到同伴的欢乐心情，跟随他们回到学校大本营。
　　末世刚爆发的前两年，没有接收异能和意外死亡的人很多。
　　所以那段时间，在外的物资还算充足。除了个别心理本来就不怎么正向的人群，大部分人在遭遇危难的情况下，还是能够相互合作对抗异族。
　　尤其徐青瑶和徐清然只是可怜失去父母的孩子，他们这段时间在外接受到的更多是善意。
　　此时的他们，还天真地对人性抱有比较乐观的想法。
　　而休息的这几天，带他们回来的那些大人确实也对他们挺好。
　　会煮东西给他们吃，跟他们分享水源和地图，还会陪他们玩闹。徐青瑶原本就是开朗外向又热情的性子，那几天跟他们处得很开心，于是就慢慢对他们卸下心防。
　　没预料到，这群家伙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那天，他们收到风声，说是有一波异兽潮正朝着学校的方向过来。
　　于是大家都在准备，开始囤粮积水，计划离开这个营地。徐清然那时候帮着他和徐青瑶，过去学校后面还能获得干净水源的地方装水。
　　是徐青瑶使唤他去的。
　　也没想到就这么取水的功夫，再回来时篝火周围早已鸟兽群散，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满身伤的徐青瑶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撑到他回来。
　　原来，异能者们不知从哪儿得知，别人的异能是有机会抢过来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所以这群人早在他和徐青瑶被异兽围攻时，就看中了徐青瑶潜力强大的雷系异能，故意找机会接近他们获取信任，临走前才露出真面目向徐青瑶发出攻击。
　　那时候的徐青瑶还小。
　　异能的力量会随年纪增长，她还无法完全操控和发挥雷系异能的所有。面对一群带着同样强大攻击异能的成年人，她一个小孩根本招架不住。
　　他们以为只要把她重伤让她死掉，就能收走她的异能。
　　但他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抢不走，眼瞅着兽潮越来越接近，而且还被挣扎的徐青瑶重伤好几位伙伴，便在徐清然回来前先行离开。
　　甚至连他俩身上原来带着的资源都不放过，全都搜刮走了。
　　徐青瑶死前还格外骄傲地对他说：“哈，他们真是傻蛋。”
　　“不知道异能只有自愿赠予，才能够转移……”
　　徐清然回过神。
　　正对眼前熟悉的场景感到恍惚，就见前方像是已经死去的女孩奄奄一息抬头。
　　明明脑袋被人磕得重伤，血流了一脸，但还是努力对他露出往常的笑容，喊他一声：“哥。”
　　如同当年，他提着两瓶水回来时见到的场景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徐青瑶往下说的话却与记忆里的发展不同。
　　告诉他：“我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抱着它过日子了。”
　　·
　　“……检验结果出来了，是凯安帝国前段时间发布的药剂列表中的其中一种催情药剂。”
　　熟悉的病房内。
　　给自己扎完针就因情绪波动过大，以及身体方面等各种原因失去意识的徐清然，立马就被沈廷煜送到了医疗部。原本就对徐清然身体状态很是挂心的穆子轩，饭都没吃就先赶了过来。
　　得幸于星舰上的医疗设备还挺充足，不亚于一家正规病院，穆子轩很快就检验出徐清然刚刚给自己注射的，是什么东西。
　　跟着进来查探情况的穆子笙，瞳孔震惊。
　　下意识问：“徐大少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用这样的东西？他这是想……呃，我说五弟，你俩的感情生活，不太和谐吗？”
　　虽然沈廷煜在穆子笙眼里，应该要很无所不能。
　　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怀疑沈廷煜可能在某些方面并不能达到要求，以至于徐清然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来……麻醉自己？
　　沈廷煜凉凉地瞟了穆子笙一眼。
　　后者立刻抬手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会闭嘴。
　　“二哥你别欺负五哥。”倒是聪明的穆子轩看出了点端倪，“五哥和徐上校，关系应该还很清白吧。”
　　病房里就只有他们几个关系比较好且格外熟悉的人，所以聊起来都很直白。
　　这个清白，指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沈廷煜的沉默，显然是最响亮的回答。
　　前一刻才答应不再评论的穆子笙，下意识惊呼：“你俩不是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
　　顿了顿，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忍得下去的啊？”
　　“你还是个人吗？”
　　穆子轩握着医疗平板。
　　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距离徐清然昏迷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他到现在都还没苏醒。
　　沈廷煜望向病床上的人，神色凝重，思绪混乱。
　　一天里，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从天堂一下坠入地狱。
　　他以为，从小行星上的防御站回来，他们开诚公布了彼此最大的秘密，俩人之间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迈进了一大步，后面有更多美好的日子可以展望。
　　结果晚餐时间，先是从穆子轩那里听到徐清然命数将尽的震天噩耗。
　　想去质问他，却发现他不仅独自承受了这个难题，甚至在紧要关头还往自己身体里注射……注射那样的东西。
　　沈廷煜双手握得很用力。
　　没敢抓住徐清然的手，只默默自己承受，担心一不小心会弄伤他。
　　要说对徐清然这种总是在玩命的行为，没有半点愤怒那不可能。
　　但比起生气，他更多是震惊和心痛。
　　他记得徐清然明明对扎针这件事，格外反感。
　　甚至已经到了严重影响心理的程度，可他偏偏却为了他不愿意答应的那件事，逼自己做了最不喜欢的事情。
　　沈廷煜忽然有些难受。
　　不是受到他的‘支配者’所影响，而是发自内心的情绪。
　　他在想，是他的过渡担忧与胆怯，才害得徐清然今天不得不这样逼自己一把。
　　甚至在担忧，徐清然莫名的生命衰竭也跟他的排斥有关系。
　　“五哥，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病床另一边的穆子轩突然说道。
　　他也没在这种时候还问沈廷煜要哪个选择，直接道：“先说说好消息吧。”
　　“我刚刚重新给徐上校测了他的灵魂精神状态，发现他生命衰竭迹象消失了，而且正在反向逐步恢复。”
　　穆子轩在沈廷煜抬眸与他对视时，微笑安慰：“观察时间一周左右，如果能恢复并保持在正常健康人员的水平，那就表示他不会有问题了。”
　　沈廷煜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但也不敢全放，主动追问：“坏消息是什么？”
　　穆子轩看了看正处于昏睡状态的徐清然，脸上还未来得及收全的笑意，多了几分无奈。
　　“他给自己注射的药剂类型。”
　　“我刚刚做完核对，确定了就是前段时间刚全方面禁用，有概率导致精神池受伤的那种。”
　　说到这里，穆子轩轻咳了一声，才接道：“就是，如果不在药效影响期间与他进行灵魂深入交流的话，药效诱发的精神力激增无处宣泄，很可能会反向造成内创。”
　　穆子笙愣了愣。
　　——虽然但是，传说中的这位徐上校狠起来，还真连自己都不放过啊。
　　沈廷煜沉默了。
　　听完穆子轩的描述，他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东西。
　　想起他和徐清然当初去过的酒吧，当时苏闻旭就从里面搜刮了好几支这种药剂。
　　因为很珍稀，市场上的数量并不多。
　　徐清然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拿到的。
　　他和徐清安周旋的那会儿，徐清安身上或许不像他说的只有一支，实际上还有另一个备用的。
　　沈廷煜气得想笑。
　　抬手捏住眉心，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好久，手掌挡住了眼睛没让旁人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气他自己，也气徐清然。
　　气他怎么没注意到这件事。
　　气徐清然，竟然那么久之前就在打这个主意了。
　　“除了这点，药剂对人体方面没有其他的副作用了。”穆子轩说道。
　　不过对精神力者们来说，精神池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一旦受损基本就跟废了差不多。
　　穆子轩给徐清然戴上了氧气面罩。
　　推来一个仪器，在放出药物喷雾之前跟沈廷煜解释：“前段时间在新闻上见到这种药剂后，我和星舰上的前辈们就一起针对它进行了相关解药的研究。”
　　毕竟这种药剂，哪怕帝国官方明面禁止生产和使用，但总归是防不胜防。
　　更何况，它的配方都已经传到了其他帝国和联盟。
　　为了避免将来星舰上的小伙伴，或是他们平时较常来往的朋友遭遇此药，所以他们希望能够研究出解决的药物。
　　说到这里，穆子轩面露可惜：“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不需通过灵魂交融，就能解除药效刺激的方法。”
　　“不过，缓解的抑制剂倒是做出来了。”
　　徐清然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尚不知什么时候会醒。
　　总不能要沈廷煜趁人熟睡……
　　而且沈廷煜显然对他们的融合，有个比较大的顾虑。
　　见他不说，穆子轩也没问，只做好自己分内事：“我现在会通过喷雾把相关抑制剂让徐上校吸收，有抑制剂的辅佐，可以暂时稀释药效对精神池的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抑制作用让药剂里那个会激发精神力激增与错乱的药效降低降速。
　　这样的方式，可以给徐清然多争取几天的缓解时间，不至于得不到解决，精神池马上就会受创。
　　穆子轩提醒：“不过，治标不治本。”
　　“如果一直得不到解决，这药效的作用还是会积累，抑制剂效用也会逐日降低……这点五哥你应该深有体会。所以等徐上校清醒后，你俩好好针对这件事商量个解决方法吧。”
　　穆子轩已经确认完了徐清然目前的身体情况，暂时没什么需要继续交代的。
　　他拉了拉穆子笙，打算给这两个神秘的男人留下属于他们的空间。临走前只跟沈廷煜说，如果检测病患数据的小机械球有异常，立刻打电话给他就行。
　　说完，便拽着穆子笙齐齐离开了病房。
　　房里霎时只剩下两个人。
　　沈廷煜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才轻轻握住徐清然的手，满肚子的话转了半天，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想起徐清然扎针前说的那几句话，陷入了沉思。
　　直到房门忽的从外面轻轻撞开，才看见感知到契约伙伴出事的白犬走了进来。
　　不知是穆子轩的有心安排，还是凑巧医疗器具的需求，徐清然的病房就在黑犬的正对面。白犬在他被送进来时就起身一直站在对面，透过透明的房门往他们房间看。
　　见穆子轩他们离开了，才进来。
　　沈廷煜闻声转头时，与它冰色的眼睛相触。
　　一人一犬，从彼此的眼睛里见到了无奈。像是在感叹，他们都有个无法让人省心的伴侣。
　　白犬这段时间除了吃东西，基本都待在黑犬的病房里，累了就地休息。
　　沈廷煜见它走到床的另一边，就跟它说：“他没事。”
　　“至少，现在暂时脱离生命危机了。”沈廷煜声音淡淡，“其他的……我会处理好。”
　　“你放心。”
　　白犬或许是听懂了。
　　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靠在徐清然身边安静地注视着他。
　　病房气氛宁静，带着一点点的沉重。
　　病床上的徐清然不知是因为药剂影响觉得难受，还是又遭遇恶梦干扰，眉头微蹙，表情不是很好看。
　　沈廷煜刚想用另一只手探探他身上的温度，脑袋却忽的传来一阵针刺的刺痛。
　　同时间，伴随那阵痛感传来的，还有那道很久没听见的声音。
　　「嗞——」
　　宛如系统般的电流声。
　　下一秒，沈廷煜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被强制抽离。
　　就这样牵着徐清然的手，倒在徐清然的病床边跟着睡了过去。
　　白犬察觉到他这里的微小动静，抬了抬头。
　　见他上一刻还在跟自己说话，这会儿就极速睡着了，疑惑地歪歪头。
　　这厢，沈廷煜被强制‘关机’后紧跟着做了个梦。
　　正确来说，是被带入一个梦境。
　　他见到了一个穿得全身漆黑的男人。
　　跟徐清然灵魂记忆里的那一个，长得一模一样。
　　而在他面前，站着个女孩。
　　年纪大概只有八九岁，头上戴着个红色的蝴蝶结发箍，款式看起来有些老旧，也有点脏。
　　沈廷煜蓦然的出现，同时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放到他身上。
　　徐清然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也有一些怔愣，盯着他不言不语。
　　反而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见到他后很自然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抬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审视了他几眼，最后对他说：“不错不错，你没让我失望嘛。”
　　说完，还对他点点头表示了认可。
　　沈廷煜：“？”
　　沈大将有些疑惑。
　　和他一样疑惑的人，还有徐清然。
　　徐清然虽然是在做梦，但他对自己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都还有很清晰的记忆。
　　甚至清楚知道自己现在不在现实里。
　　只不过，梦里又糟糕地让他回忆起前世最难忘的场面就算了，为什么还擅自把剧情发展给篡改了？
　　甚至梦里的这个徐青瑶，还能跟他对话？是他执念太重，导致心魔了吗？
　　这些疑惑，在徐青瑶一副老熟人的姿态走到沈廷煜面前时，就变得更迷茫了。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徐青瑶跟沈廷煜说完话，见他一脸愕然，手握拳状抵在嘴边，挺了挺胸自我介绍：“呃……我应该叫你哥夫？你好，我叫徐青瑶，是你男朋友的妹妹。”
　　“亲的哦！”
　　徐清然：“……”
　　沈廷煜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徐青瑶，但显然她那句‘哥夫’和‘你男朋友’说到他心巴上了。
　　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他最温和亲切的笑容，打招呼道：“妹妹，你好。”
　　徐清然：“……”
　　见那一大一小两个人莫名其妙在他的梦里开始结识，一副见家里的人模样，徐清然终于忍不住了。
　　握紧拳头，朝那女孩的背影怒喊：“徐青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展至此，徐清然再反应不过来有点问题，就太蠢了。
　　很显然，这地方更确切地应该说是梦境空间。沈廷煜也好，徐青瑶也罢，都不是他梦里创造出来的假象，而是真实存在的意识。
　　徐青瑶被他一喊，慢悠悠转过身。
　　两只手交负在身后手指互捏，直到看见徐清然的表情无比认真严肃，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眼眶气得发红，才让气氛又恢复到最初的严肃。
　　“好吧。”
　　“事情有点长，你得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徐青瑶走回徐清然面前，抬头与他对视。
　　思考半天，两只杏眼娇俏地随着脸上浮现的笑容弯了弯：“哥，好久不见啊。”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徐清然闻言，神情瞬时变得怔愕。
　　而徐青瑶说着，又转头把视线放到沈廷煜身上，笑着叹息。
　　徐青瑶死得比徐清然要早。
　　死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带了个很高冷的系统。
　　用系统的话来说，它已经潜伏在她身上很久了。
　　因为他们所处的世界就是一篇末世小说，她和徐清然都是里面的角色，从出生再到死亡，所有命运都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看完了小说。
　　知道了她和徐清然的死亡将会是必然。
　　徐清然是反派。
　　而让他走上那条不归路的导火索就是她的死。他会在她死后意外继承她的异能，从此性情大变，变成一个滥杀无辜一心一意只想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
　　徐青瑶当即反驳：“你胡说八道，我哥才不会这样！”
　　系统：「是啊，你哥不会。」
　　他会杀人。
　　但却不会做毫无人性的屠杀。
　　他有满腔的愤恨。
　　却没有想过要走到毁灭世界的那一步。
　　「所以你和他的身上才会有系统。」
　　高冷系统说道。
　　「因为你们两兄妹，都是这个世界里意外觉醒意识的角色。」
　　当角色有了意识，他们就会下意识违抗法则给他们定好的人设。
　　只不过他们仍是大世界里的一蜉蝣，即便有了自我意识，但法则总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让他们的命运回到既定的路线，避免世界的崩裂。
　　同样的，原文里对徐清然过往和他人恩怨豪不清楚的其他角色，就会对他抱有最刻板的印象。
　　他手下染血无数，手段残忍肆虐，是会要毁灭世界的大反派，主角团注定要与他作对，一直追杀着他，直到死亡降临。
　　时空管理局明白这样的安排，对觉醒了意识的角色不公平。
　　无法改变原剧情的轨迹，但可以给他们安排系统，让他们重新展开新的人生。能够凭他们自己的意识，过想过的日子。
　　和徐清然的穿越不同，徐青瑶身上带着的，是重生系统。
　　系统给她的权限，是可以重生到原世界其他角色身上，会在原死亡角色的异能基础上再赋予她原来拥有的雷系异能。唯一的限制是，她无法和徐清然同时在一个世界待着。
　　——毕竟，两兄妹都占那么大的好处了，要是还能一起搞事岂不是要把原世界掀翻天？
　　徐青瑶的接受度挺高。
　　对她来说，只要徐清然这个让她万分担心的哥哥能够好好的，就算不在同一个世界也没关系。
　　因为不放心徐清然，所以她一直都还没进行重生。
　　默默看着徐清然独自在原来的世界摸滚打爬，成长，成为越来越强大又孤独的大人。
　　她挺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然后又磨着她的高冷系统，终于得到它的允许，让她先去看一眼徐清然即将穿越的世界。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那篇标着狗血虐文世界里的大反派沈廷煜，比她哥哥疯得还彻底，都快把整个帝国炸没了。
　　徐青瑶怒问系统：“你们也太坑了吧？”
　　“要我哥穿到这样的新世界，跟放任他在末世里挣扎有什么区别嘛？”
　　一想到她可怜的哥哥来到新世界还要遭受这种灭世般的大麻烦，就心塞。
　　这万一直接穿越到事情爆发后，他岂不是得在一堆外族和废墟里挣扎求生？？
　　高冷系统难得疑惑：「按理来说，这世界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走向……」
　　本来的目标就很简单，只要击败魔鬼群就行，保住了帝国，就等同于保住徐清然在新世界的生存地方。
　　系统在徐青瑶强烈抗议下向管理局反馈了事情。
　　这个星际世界和徐青瑶他们的末世文不同，属于是比较被管理局放逐的地方，暂时也没有任务者插手处理。几经商量，最终给徐清然这个即将穿越的谋取到以下福利——
　　「到时候我的徒弟那里，会自动触发给你哥哥提供，除了提升精神池以外的特殊任务。」
　　「只要完成任务，你哥哥就能雷系异能克制这个世界的精神力者。特殊任务也不难，只要他能顺利军部就算完成。当然，这些都给他了，最后结局如何只能看他造化了。」
　　徐青瑶皱眉。
　　好不负责任的言论哦！万一她傻乎乎的哥哥应付不来呢？万一这个地方最后还是毁掉了呢？哪怕不死，这跟他在末世待着有什么区别？
　　徐青瑶希望她哥哥可以得到比较安稳的生活。
　　她开始思考有什么方法，能够改变或者阻止这个结局的发生。再者，她也从系统那里了解到了沈廷煜经历过的一切，觉得他疯成这样也还真情有可原。
　　这样悲惨的命运，让她不由得想起徐清然。
　　于是，最后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穿越的时间线确实可以稍微处理，不过，这并不能改变结局的发生？」
　　「至少，从我模拟出来的生活轨迹和路线走向来看，这两个人不会有交集。一个一辈子收押在不见天日的1塔，一个是豪门少爷，见面的唯一可能就是你哥哥作大死，把自己送了进去。」
　　系统说得毫无感情。
　　徐青瑶这些年等待徐清然穿越，没少看奇奇怪怪的书。
　　就有了奇妙的主意：“你不是说我哥身上的实习系统是你的徒弟？任务内容是可以改的吧？”
　　“想要两个人有交集很简单啊！强行安排那什么攻略任务不就好了？”
　　“还有你那什么特殊任务，最好跟沈廷煜扯上关系，让我哥不得不跟他接触嘛！”
　　系统：「……」
　　高冷系统还没来得及拒绝，鬼灵精的徐青瑶就说：“咱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别想忽悠我！”
　　“跟你聊那么多，你以前就提过修改任务的事。”
　　系统：「……」
　　「权限……」
　　“也别跟我说你没权限，你都能带徒弟了，在管理局的系统地位里肯定不简单，权限肯定很高！”
　　系统：「……」
　　徐青瑶开始打滚撒泼模式：“反正结果都一样，你只需要稍微修改你徒弟身上的任务指令就好了嘛！”
　　继续各种甩锅：“你看我们两兄妹都这么可怜了，而且这世界还是你们管理局管理不当出的毛病，你得负责负责！”
　　系统烦不过徐青瑶这个嘴碎的大话痨。
　　几经思考，在确定不影响大任务结果的情况下，决定答应她要求。
　　不过，徐青瑶给徐清然安排的攻略任务，不是收获沈廷煜对他的好感。
　　而是他对沈廷煜的好感度。
　　徐青瑶想得很透彻：“我哥现在的性子都长歪了，对灵魂伴侣的选择肯定也很挑剔。”
　　“如果沈廷煜真的值得，那他应该要能做到让我哥喜欢他。”
　　至于沈廷煜对他哥的喜欢程度？
　　不在徐青瑶的考虑范围。
　　——毕竟她哥哥那么优秀，沈廷煜会喜欢上他难道不是必然的事吗？
　　徐青瑶就是这么的自信。
　　系统按她预想照办了。
　　但还是提醒：「但你哥的穿越时间线改不了太多，就算最早，那时候的沈廷煜已经在1塔受折磨很多年了。」
　　「不一定真能成功接触，就算接触了，说不定你哥也会面临危险。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得到一个偏执凶厉还喜欢搞囚禁捆绑等的变态对象。」
　　刺激的字眼，被高冷系统用着毫无感情的语调描绘了出来。
　　徐青瑶沉默几秒，说：“所以，我决定把你揣着的重生机会让给沈廷煜。”
　　系统：「？」
　　“欸，我真心觉得他很需要！”
　　“有前世的记忆，才能更好去帮他规划新的人生路线！”
　　系统：「也可能提前把世界毁灭。」
　　“不会的。”徐青瑶语气格外坚定，“他这明明是被动的选择结果，如果重来，我相信他会明白什么样才是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最好选择。”
　　“而且，这不是还有我哥吗！”
　　“反正穿越的世界改变不了，横竖都要面对糟糕情况，不如让他亲自决定他的未来！”
　　系统又平静道：「我只有一次的重生权限。」
　　「给了沈廷煜，你就不能回去了。」
　　徐青瑶特别潇洒：“没关系啊。”
　　“我又不是真的一定非要回去。”
　　“我以前想变得更强，是因为想保护好我的哥哥。”
　　“可是没有他在，重生回到末世获得双倍力量的意义并不大，我还得时刻担忧我哥在这破地方的命数。”
　　徐青瑶大胆决定：“所以要给沈廷煜一个改变在恶塔受折磨多年的命运机会。”
　　“如果他俩能成为朋友，这样……这样至少在他疯了之后，还能看在我哥是他朋友的份上给他一个生存空间吧？”
　　反正小小年纪的徐青瑶，做了大大的决定。
　　离谱的是，系统只能配合。
　　所以沈廷煜重生了。
　　回到他12岁刚被关进恶塔的那时候。
　　至此，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将从这一刻被彻底锁定。
　　不会再有新的重生者出现，时间也不会再以任何形式进行回溯。
　　而徐清然也领了个莫名其妙的攻略任务。
　　在小实习系统看来，表面上写的就是对沈廷煜的攻略。谁曾想，这任务底下实则是沈廷煜的反向攻略‘任务’。
　　所以徐清然才总是会觉得，他精神池的升阶总在很奇怪的节点发生。
　　以为是沈廷煜拥有什么奇怪的喜好或癖好，被他的暴力美学吸引。熟料，那些精神池升阶的节点，细思会发现其实是他对沈廷煜心态和观点发生的变化。
　　最后的1%。
　　还有什么能比徐清然愿意为了沈廷煜跨过他的那道坎这件事，更可以证明沈廷煜对徐清然百分百攻略的呢？
　　徐青瑶说：“就算要安排，至少也得是能让我哥真心喜欢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抹去徐清然身上的孤独，能够从任务中收获喜悦，而不单纯只是被迫接受和应付。而以沈廷煜的性格，肯定也只有他喜欢的人才能让他用心攻略。
　　徐青瑶：“噢，我好聪明啊！”
　　“这样不就可以达成双向奔赴了吗！”
　　「啊！！！」
　　徐清然脑中的实习系统突然大叫出声。
　　「卧槽！」
　　「对哦，原来我出任务是有师傅带着的！」
　　系统尖叫。
　　这部分记忆完全被剥离锁起来了，直到今时今日被放出来，它才想起所有事！
　　系统：师傅也太狗了QAQ。
　　徐清然听得沉默。
　　徐青瑶说完，见面前人久久不说话，依然是两眼发红的模样，有些心虚。
　　她以为徐清然会骂她——毕竟她哥哥现在老凶了，跟以前奶里奶气软绵绵的样子简直判若俩人。
　　所以，她在徐清然伸出手时下意识闭起眼睛，准备接受来自亲哥哥爱的拷打。
　　但徐清然并没有。
　　他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头，低声说：“……我可以碰到你了。”
　　徐清然做过很多关于徐青瑶的梦。
　　很多时候都是回忆，他在梦里，每次都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的过去。
　　不管是好，是坏。
　　他每一回下意识伸手去碰，都只能穿过那些身影，多么无力。
　　这次，他终于可以在他的梦里，触碰到徐青瑶了。
　　徐青瑶听得一怔，然后就见徐清然蹲下身，双手拥抱住她。
　　把她抱在怀里，动作格外珍惜。
　　徐青瑶脸上笑容一收，嘴巴一撇，小手也回拥着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吵吵闹闹的，毫不在意形象，边哭边哽咽道：“我……我也好想你啊！！”
　　兄妹重逢戏码格外温馨。
　　在旁边看着，且听说了所有真相的沈廷煜，却觉得整个人无比沉重。
　　……他的重生，是徐清然的妹妹徐青瑶换给他的。
　　因为这点，徐青瑶永远错失了她的再生机会。
　　沈廷煜只觉得有种，惊天霹雳的恍惚感。
　　徐清然，会原谅他这个罪人吗？
　　另一边的徐清然和徐青瑶抱了五分钟之久。
　　突然抬手在他妹妹屁股上啪的拍了一下，力道还挺重。
　　气笑道：“徐青瑶，你是不是有病？”
　　“有你这样给哥哥安排个男人当对象的吗？你这脑袋，平时看的是不是都是晋江的小说？？”
　　徐青瑶暂停哭泣。
　　默默收回亲情的双手，支支吾吾：“啊，就，我看你在末世那么久勾引你的女人那么多，你没一个感兴趣的。”
　　徐清然：“勾引我的男人也很多，我也没一个感兴趣。”
　　“……主要沈廷煜是人间极品，我想要有第二个这么好看的哥哥！”
　　徐青瑶赶在徐清然跟她秋后算账之前，扯开话题：“啊，我记得哥你和沈大将好像还有更更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耶。快去处理，其他事情我们下次见面在聊啊哈哈哈哈！”
　　女孩讪笑完，就让系统强行把另外两道灵魂意识踹出了梦境空间。
　　病房里，沈廷煜率先醒了过来。
　　白犬还在床边待着。
　　几秒后，病床上的男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面上的氧气罩，因为他呼出的气息变得雾蒙蒙一片。
　　眼睛里铺着一层水润。
　　在眼尾熏红的渲染下，泛着些许情动未退的波澜。
　　手上的温度忽然抽离。
　　他看着床边的沈廷煜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去叫子轩过来给你做检查。”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好像不是很开心。
　　徐清然努力撑起身体，摘下氧气罩，在他打开房门前费力喊了一声：“沈廷煜。”
　　成功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见他没有转身面对自己，徐清然声音凉凉接道：“你这个心思敏感又脆弱的狗男人。”
　　“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我因为你前世没有控制住自己而怪你，恨你抢走了我妹妹的重生机会。”
　　“然后我会因此憎恶着你，跟你永远断绝关系，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吧？”
　　沈廷煜：“……”
　　他收回抓住门把的手，默默转身面向徐清然。
　　表情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显然心思被猜得明明白白。
　　徐清然气笑了：“沈廷煜，我看起来难道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第101章 002系统
　　“醒得是比预计的要迟了一点，不过我检查过了，身体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你们可以放心。”
　　病房里，穆子轩抱着医疗小助手再三确认。
　　还重新给徐清然测了一遍精神数据，确定他没再有生命衰竭的迹象。
　　他见徐清然坐在床边，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提醒：“徐上校想回去休息可以，接下来一周内如果方便，记得回来医护部做检查。”
　　徐清然收到任务完成的通知，很清楚他的生命迹象大概率不会再有问题。
　　可是为了配合不明真相的穆子轩，还是点头答应：“我会的，谢谢六殿下。”
　　穆子轩笑了笑：“上校叫我子轩就好。”
　　“我和二哥离开凯安那么久，早就已经不属于王室，不需要遵守那套礼仪规则。”
　　徐清然又点了一下头。
　　穆子轩看看他和表情沉默的沈廷煜，找个借口离开了，给他们留下充分的谈话空间。
　　期间，沈廷煜一直靠在墙边没说话。
　　徐清然背对着他，弯腰摸了摸他的白犬，捏着它双颊说：“去吧，我没事了。”
　　白犬在他身上嗅了嗅，确定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才离开。
　　徐清然的身体还有些发烫。
　　只不过，不知是抑制剂成功发挥了效用，还是他现在内心被太多措手不及的真相填满。传说中的催情药剂，现在倒也没有让他有太浓烈的渴望。
　　他转身再次看向沈廷煜。
　　对方的眼神还是有些沉闷，就那样默不作声与他对视。
　　徐清然盯着，又笑了。
　　问他：“怎么？我都还没哭，你难道想先我一步哭鼻子？”
　　“攻心计是吧？”
　　很显然，两个人都清楚记得梦境里发生的事情。
　　徐清然的反应还挺平静，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手扶在床边有些发虚的身体绕到床尾，才对沈廷煜说：“先带我回去休息室。”
　　徐清然有穆子轩特调的抑制剂，身体状况不算太糟糕，能在沈廷煜的陪同下像个没事人走回房间。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心思各异。
　　只在偶遇星舰里的其他人时，才会出声打招呼。
　　穆子笙和穆子轩没有把他的真实情况告诉其他人，那天只见到沈廷煜急匆匆把人抱出来的大家，都以为徐清然是没休息好昏迷过去而已。
　　还和善地提醒他：“大少，你得好好休息才行。”
　　“是啊，帝国不能没有你这样的宝藏人才！”
　　徐清然一时间不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在调侃。
　　直至回到俩人的休息间。
　　这个世界的小房间，隔音都做得很好。外面的空气和声音全都被隔绝开来，周围终于彻底陷入寂静。
　　沈廷煜给他倒了杯水。
　　他在沙发上坐下，动作自然接过，一口一口喝着。
　　喉咙终于不再那么难受。
　　半晌，终于开口：“所以，刚刚的梦境空间你也看见了？”
　　沈廷煜回应：“嗯，看见了。”
　　很好。
　　那就确定不是假的。
　　徐清然醒时已经跟沈廷煜谈过了几句。
　　针对，沈廷煜的重生，是徐青瑶自作主张安排的结果。
　　“徐青瑶没有重生成功，我确实有点怨念。”徐清然坦诚道，“不过主要不在你，在她。”
　　重生这件事。
　　沈廷煜经历得莫名，徐青瑶也没有跟他商量过，就那样威胁了她的系统。他心里有担忧，也有在得知真相那一刻的愤怒，但却理智清楚自己不能随意乱发脾气。
　　毕竟，就像徐青瑶把他们丢出时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重生的权利在我手上，哥，你不能生气哦！”
　　徐清然想得头疼。
　　只能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舒缓。
　　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徐清然而言多少有点超负荷了。
　　他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徐青瑶。哪怕只是一缕灵魂意识，但也确确实实存在。更是没想到，他从头到尾所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攻略任务还跟她有关系！
　　徐清然越想，火气又窜上来。
　　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真不愧是他的好妹妹。
　　这种跳脱又不按理出牌的个性，还有一如既往的热心肠和不知哪儿来的慈悲心……
　　事情已经发生，徐清然心里再乱，也无法再去追究太多。
　　毕竟，他也成了局中人。
　　如今他比较挂心的，是徐青瑶的未来。
　　就像她只一心一意希望他这个哥哥可以有平静美好的新生活，他又何尝不是想要她能够有平稳的好日子可以过？
　　“系统。”徐清然在心里唤道。
　　「啊！」系统一惊一乍出现，「宿主大大有什么事吗？」
　　“事情还挺多的。”徐清然说得不咸不淡。
　　首先问它：“不如，先跟我聊聊你知道的信息？”
　　“关于我和徐青瑶的任务。”
　　「……」
　　事情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太复杂。
　　实习系统，管理局一般都会给安排比较资深的系统带着。
　　像这种两两绑定行动的任务系统，一般都会成双进行任务安排。就是说，会专门发配给它们类似于徐清然和徐青瑶这样有所需的一对兄弟姐妹，或是恋人夫妻，或是好友等。
　　小系统身上绑定的是穿越任务。
　　随机落到徐清然身上，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潜伏在他体内，等他因命运的安排而死就会自动触发。徐青瑶那里的就是这次负责带它的那个自身系统，对方身上带的是重生。
　　这些事，小系统都有记忆。
　　只不过后来任务内容被修改，它的那位前辈不想让它知道太多导致任务出错，所以就把记忆数据拎出来给锁住了。一直到徐清然完成任务，徐青瑶和她的系统重新触发，它的记忆才得到解放。
　　「……大概，就是这样了吧。」小系统委委屈屈。
　　它被瞒着，也很心塞呢。
　　徐清然听完皱了下眉。
　　接着问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现在青瑶选择交出重生机会，那她接下来怎么办？”
　　“会消失吗？”徐清然问道。
　　语气挺冷静，如果不是声音紧绷得明显，根本看不出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惊慌。
　　系统纠结道：「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
　　「只知道像你们这样被选中的，非管理局内的任务者们任务失败后会死去。但你妹妹这种还没开始就主动先失败的，我没遇见过。」
　　说到这里，系统更纳闷了。
　　嚷嚷吐槽：「你们兄妹俩，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第一次遇见像徐清然这么疯的宿主。
　　第一次看到像徐青瑶这么热情有谋略思想还很独立的任务者。
　　徐清然沉默。
　　如果徐青瑶就这样消失，他首先最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
　　会恨他怎么到最后，还是需要徐青瑶的保护。
　　恨他怎么没有更早发现这一切，这样他就能选择把穿越的机会，把生的机会让给她。
　　系统被他低落的情绪影响，也不是很开心。
　　但还是安慰：「宿主大大你先别担心，这不是还没跟他们谈完吗？说不定情况没有你想的糟糕，再不济……也还有我师傅呢！」
　　「我师傅贼厉害！」
　　徐清然小系统说起来也有点特殊。
　　正如徐清然之前的猜测，这不是它的第一次实习。前几次分别带它的都是不同的前辈，但兜兜转转，它绑定的任务者们总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或作大死，导致任务最终失败了。
　　他们任务失败，锅可就要甩到它头上。
　　管理局认为有必要重新评估它的能力，所以徐清然这个任务者是它的最后一次机会。失败的话，证明无法为管理局好好执行工作的它，就会被销毁。
　　虽然都说系统只是一组数据，没有感情。
　　但作为智能存在，它表示它不是很想接受这个结局，所以对徐清然的任务完成度才总是格外紧张。
　　因为是最后一次，管理局这回给安排的资深系统，也比较特别。
　　有多特别呢？
　　「我们系统部门顶上有十个老大，从001-010。」
　　系统解释：「我们系统编号都是出生顺序往下排列，只有这十个不是。它们是管理局全系统中，资历深且拥有超级高完成度和功绩积分的最优秀系统。」
　　「可能管理局还是舍不得把我销毁的吧嘿嘿，反正我运气好，这次带我的师傅是002。」
　　「所以你懂，他的权限很大。」系统说到这里，像是为了保持神秘感，还学着人类的语气压低声音，「哎呀，任务是死的但规则是可以钻漏洞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找机会跟他谈谈！」
　　「实在不行，也可以先从他那里了解规则情况。」
　　「等掌握你妹妹的结果，再担心也不迟。」
　　徐清然：“……”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一人一系统谈话期间，沈大将就默默在房里等候。
　　他看徐清然的反应，多少能猜到他是在询问系统事情，便没有打扰。
　　主要是他的心情也很乱。
　　哪怕徐清然说了不会怪他，他心里总归像是会有一颗沉甸甸的势头压在那里，让他不安。也担忧着徐青瑶未来的去向，万一徐青瑶有什么意外，他会更难受。
　　“沈廷煜。”
　　徐清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沙发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起身又去接了半杯水，喝几口，放在小桌后走到他面前。
　　习惯性扯住他衣领，微微仰头看他：“少给我摆这副死出。”
　　“你要难过，也等我确定徐青瑶的结局之后再说。到时候如果你觉得被我狠狠揍一顿才能好过点，我很乐意效劳。”
　　漫不经心的语气，随着温热的吐息扑在他身上。
　　话题又回到他昏迷之前：“所以，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你听进去了没？”
　　“你到底要相信那该死的数据，还是遵从你的内心？”
　　徐清然双眼眯得危险：“到这种时候，你该不会还要说不吧？”
　　沈廷煜顿了顿。
　　垂眸回道：“我试。”
　　徐清然满意了。
　　先是仰头主动亲吻，缱绻的动作无处不透着他对于眼前人的蓄意勾引。借着脑中的混沌和药效的作用，肆无忌惮地逗弄对方，直至终于让整间房里慢慢升起缠绵暧昧的氛围，欲望的火焰被他点燃。
　　旋即，在情绪低沉一整天的男人有了点主动还击的反应时，猛地将情绪收起，把人推开。
　　徐清然视线往下移了移，心满意足发出一声冷笑。
　　再抬眸与沈廷煜对视，倨傲地对他说：“很好，那这次就换你忍着。”
　　沈廷煜两眼怔然。
　　徐清然又转身把剩下的水喝光，侧头对他说：“穆子轩给的抑制剂还挺好用，我也不是那么着急渴求得到缓解了。”
　　沈廷煜：“……”
　　徐清然：“让你憋，你不是很能忍？那给爷忍，忍到底。”
　　嗯，这就是得罪记仇的男朋友的下场。
　　徐清然放完话就去洗漱，准备吃饭了。
　　房内的沈廷煜倒是松了口气。
　　……想要继续忍耐，确实不好受。
　　不过，他心里多少也有那么一点的侥幸。
　　不是因为原来的0%担忧。
　　主要，在他们刚受到徐青瑶带来的真相冲击情况下，估计也不太适合沉浸去体验那种事。
　　厕所里，徐清然在洗手池边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次冷水。
　　让脑袋清醒了点，也压下了体内的烦躁。
　　正如沈廷煜想的那样。
　　哪怕跟那是徐清然计划许久的事，但绝不能是现在。
　　梦境空间受徐青瑶——主要是和她绑定的那个002系统的控制。
　　没有徐青瑶要求，它可能也不会主动连线他的小系统，把他们重新拉进去。
　　所以，只能等徐青瑶了。
　　怎么才能让她主动？那就让她急。
　　接下来的几天，徐清然和沈廷煜在星舰里过着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日子。
　　穆子笙和穆子轩以为他俩那天回去之后，会仔细讨论并解决问题。
　　直到徐清然在例行检查的第三天，又向穆子轩要了抑制剂。
　　穆子轩这个小少年，顿时震惊。
　　他看了看正坐在椅子上，手抓着面罩摄取抑制剂的徐清然，心情复杂地把沈廷煜喊了出去。
　　犹豫着小声问他：“……五哥，你需不需要帮助？”
　　“？”沈廷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直到穆子轩又说：“我手里有几个能够帮男人壮壮阳，或者治好那什么痿的药方。趁你现在还年轻，可以试试，年纪再大一点就比较不好搞了。”
　　沈廷煜：“……”
　　“我没有问题。”他面无表情强调。
　　穆子轩又打量了他几眼，委婉补充：“增长时间的药，也有。”
　　沈廷煜：“……”
　　沈大将有苦难言。
　　“啊哈！终于又溜进凯安的太空领域了！”
　　“太好了，快快探一探凯安最近的消息！他们金翼的大将和银龙上校失踪那么久，肯定在激烈讨论。”
　　“之前防御站点的守卫也失败了吧？不知道魔鬼群现在的攻击进度到哪里了……”
　　星舰在宇宙里游荡半个月，终于又找到机会，钻了凯安太空领域的排查漏洞，溜进了地界。
　　一般来说，以穆子笙为首的这艘星际战舰，不怎么会进入凯安的地域。主要是他们这里大部分都是被禁止进入凯安的人，被发现的话还要跟军卫起冲突。
　　除非沈廷煜有特殊的任务安排，否则他们都会在其他国家的边境游荡。
　　或者登陆去进行一些补给。
　　“你说，之前天琴金翼新建营地遭遇袭击的事，是沈廷煜和你们联合安排的？”
　　星舰其他人在关注凯安帝国最新消息时，徐清然正在饭堂里，跟穆子笙他们聊天。
　　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些年没少和沈廷煜密谋一些勾当。
　　其中做得最多，就是给穆子玥使绊子。
　　星舰上的军武资源不足时，就会专门去拦截他手底下或者有相关合作关系的人员，来个免费自助。或是他有什么想进行的计划时，就旁敲侧击骚扰。
　　像天琴系的事件，穆子笙他们其实也没做什么。
　　就单纯是去惹怒一下某个窝点里的魔鬼群，再把它们引诱到穆子玥为他自己专门建立的基地而已。
　　穆子笙还夸沈廷煜：“他也是挺神奇。”
　　“明明人在国内，对域外的事情有时候了解得甚至比我们还多。这就是人家说的，一位合格军员拥有的大局观吗？对于魔鬼群的遍布掌握得特别，我们已经靠着他避开许多危险路线了。”
　　沈廷煜但笑不语。
　　徐清然则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
　　俩人心照不宣。
　　聊完这些，他们又聊了星舰的设施。
　　比如一些格外先进的医疗器具，还有他们之前去小行星捞人时的一些，帝国内不怎么见过的特殊炮弹与武器。才知道，穆子笙他们在外游走的这些年，也跟其他帝国和联盟有过接触。
　　去过几个比凯安还要大的国家。
　　据说最大的那个帝国，底下统治的星系就有五十多个。
　　徐清然只觉得神奇。
　　感叹这个世界人类的进步和生存能力，已经能在宇宙里拥有如此强大的势力了。
　　“对了，你们两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穆子笙问道。
　　毕竟是阵营里的军部要员，帝国现在又面临着如此巨大的危机，他预想沈廷煜和徐清然终究还是得回去担起责任，不能真跟着他们在外流浪。
　　徐清然还在思考。
　　恰好朝他们桌子靠近的穆子轩就接话道：“五哥还好，但徐上校的话……最近可能不太方便回去。”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
　　紧接着，就把手中光板递给他们。
　　光板的界面，是凯安帝国近期比较重大的新闻消息。
　　首先，是关于防御站接连的失守。
　　60那里的站点失守，想要抓的沈廷煜还跑了，这又加重了魔鬼群的怒火和它们的进攻心。把60的防守破坏光后，又冲破了50和40的站点。
　　再然后，就是国内比较大的新闻。
　　恶塔的混乱。
　　按理来说这已经是大半个月前发生的事，可新闻两天前才发布。
　　内容说，恶塔可能因为那段时间的雷暴雨，对全范围的电源站造成剧烈影响，导致全塔发生断电意外。安全系统全部下线，简直就是塔内所有罪犯们的狂欢日。
　　守卫和工作人员可就忙惨了。
　　紧急联系上了女王星附近的基地，花好久的时间，终于把那些试图逃跑的罪犯全部关了回去。混乱之后，还有很多等着他们重新整理和安排的狼藉，可谓是元气大伤，估计得过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
　　至于恶塔官号发布的那些视频。
　　全网的视频最后都被删除了，现在是一条都找不到，连相关的讨论帖子、评论和博文都被删得干干净净。民众们就算要提，也只能很隐晦或用相关的词语和代号替代关键词。
　　显然，王宫插手施压了。
　　在那之后，官方也只简单发布一条解释，说是恶塔的系统因为电源故障发生混乱，发布了合成制作的虚假不实视频。这样的说辞显得很无力，但架不住王宫权势强大，强行捂嘴，底下的子民也没办法。
　　不过，终究是在子民们心里种下对帝国和恶塔的质疑种子。
　　徐清然不在意视频被删掉，只要目的达成就行。
　　最后，才是穆子轩真正要让他们知道的关键消息。
　　——帝国政务所在上周时候对外发布了一条通告，正式向徐清然发出通缉。
　　简单来说，徐清然现在成了凯安帝国的通缉犯。
　　原因是未经允许在还没刑满的情况下逃出了恶塔，杀害恶塔工作人员以及重伤王室成员。
　　显然，他们已经发现1塔内的案发现场。
　　扫完全塔找不到他，再问一问那几个幸存者，基本就能锁定他了。
　　这倒也是徐清然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他看完后，把光板还给穆子轩，说：“回，我要回帝国。”
　　“我的房子我的资产全在那里，凭什么不回去？”
　　态度依然嚣张。
　　穆子笙很是担忧：“但现在是全帝国大范围通缉，在现在监测系统比较完善的情况下，你指不定刚落地就被发现了。”
　　徐清然意味深长道：“所以，我要等情况糟糕一些再回去。”
　　如果按沈廷煜前世的回忆，魔鬼群的进攻是必然，那他只需要等待。
　　等帝国，反着求他的那一天。
　　沈廷煜清楚他那个特殊能力，所以没有发表意见。
　　又听徐清然说：“而且，倒也不是全凯安帝国都在王宫的监控底下。”
　　天龙系。
　　一个被他们放逐了许久的地方。
　　严格来说，他要的话也不是没地方可以回去了。
　　穆子笙听他提起天龙，点点头：“那个地方确实……至少现在还在发展中，不完全受到王室的控制。”
　　他还笑了几声说：“我们以前，也常从天龙系的线道进入帝国领域。”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我有我的计划，殿下放心。”
　　吃饱饭，跟穆子笙他们一路聊下来，徐清然又开始犯困了。
　　可能是药剂加抑制剂的影响，他这段时间还挺嗜睡。一天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拿来睡觉了。
　　徐清然休息的时候，沈廷煜要不就在房里看看书，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他。
　　不然就是躺床上，和他一起睡。
　　日子还挺平静和谐。
　　平静得，终于，徐清然和他又一次被扯进能够见到徐青瑶的梦境空间。
　　徐青瑶气得原地蹦蹦跳跳：“哥，沈大将，你俩怎么回事啊？”
　　“我放你们回去做点有益身心的运动，解一解我哥身上的药剂，你们怎么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做！”
　　“急死我啦！！”
　　徐青瑶喊得，像极了一个迟迟嗑不到她主推CP的大粉，着急又委屈。
　　徐清然不轻不重地往她头顶拍了一下。
　　挑眉问：“你一个小孩，怎么懂的那么多？”
　　徐青瑶不认同：“哥，我的心智年龄和你一样，已经是个大人了！”
　　“只是我现在处于灵魂意识状态，不能长大而已。”
　　徐清然轻笑：“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我不让你着急，你怎么会让我们进来呢？”
　　徐青瑶：“……”
　　她的哥哥果然变了，以前多可爱多单纯的一个男孩子。
　　“说吧，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徐清然缓缓收起笑容，眼神逐渐犀利，“你脑热把重生机会让出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这些事情你不交代清楚，我就死给你看。”
　　“你要试试吗，妹妹？”
　　徐青瑶：“……”
　　死亡威胁，永远最疯最有效。
　　徐青瑶只能老实交代。
　　这段时间里，她的灵魂意识一直都被她的系统保存着。
　　而系统，自然是在启用了重生特权的沈廷煜，精神海的深处。不过为了不影响双向的任务进度，也不让徐青瑶意外影响沈廷煜，002系统这段时间是把他们和沈廷煜的意识隔开了。
　　不像徐清然和他的实习小系统，可以畅通交流。
　　沈廷煜，他知道自己身上大概率存在着系统。
　　因为他重生回来，对自己处境正疑惑时，就在脑袋里听见过系统的声音。
　　是一道冷清又带着些许电流的机械声。
　　没有多余的话，只说：「我是系统，你重生了。」
　　解答完他的疑问，就再没出现过。
　　也没对他说其他的话，只偶尔夜深人静或在安静的环境下，还能隐隐感觉到系统的存在。
　　听见它因为存在而冒出的电流声。
　　「嗞——」
　　所以当初沈廷煜在意识到徐清然真正的芯子，怀疑他是穿越者时，才能如此淡然面对。
　　对他一些比较特殊的能力和手段，拥有极高的接受度。因为他那时候就猜测，徐清然身上应该也带着叫做系统的东西，才能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办到，比如当年黑了军学院的监控系统，拥有封维针对他的视频证据等等。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这个系统真正属于另一个灵魂。
　　而那道灵魂就那样在他身上的系统空间里沉睡着，并且还是徐清然的妹妹徐青瑶。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徐青瑶食指在脸颊处轻轻挠了挠，“系统可以帮我实时转播外界发生的事情，就像个摄像头，我还能从沈大将的视角看见你。”
　　所以能够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的事，尤其和徐清然相关的。
　　停顿几秒，她又说：“至于我以后会怎么样。”
　　”咳，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她的声音越来越虚，“我问过系统这个问题，但它太无情了，每次都不肯告诉我。”
　　“拒绝回答的话，可能就是在隐晦告诉我会死掉吧。”
　　“……咦不对，我本来就已经是死人了。应该说，会消失？”
　　徐青瑶的表情有一点点的失落。
　　但更多是对这件事的看开，好像她也曾经在无数个夜里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然后自己给自己开解——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徐清然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结果。
　　没有接下她的泰然，而是扫视周围无尽的空间一圈，寒声呼叫：“002，或许我们需要谈一谈？”
　　空间里一阵安静。
　　只有徐青瑶一脸茫然抬头问他：“002是什么呀？”
　　“哥，你在跟谁说哇啊——”
　　徐青瑶的话还没说完，灵魂意识就化作虚影，紧接着消失了。
　　听她语气，可能是被拉到了另一个空间。
　　显然，这么做的那个对象不是很想让她听见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或许会是一场严肃又不怎么和谐的对谈。
　　「嗷——」
　　徐清然脑袋里的系统忽然哀嚎了一声。
　　可怜兮兮道：「好嘛，师傅肯定发现我把他的事情告诉你了。」
　　旋即，空荡荡的空间里便传来一道森冷的机械音。
　　「我知道你想谈什么。」
　　几秒的止顿后，又听那道声音说：「徐清然，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和徐青瑶作为兄妹，各自得到了系统的帮助。」
　　「当初是她选择把重生机会让出去，按照规矩，无法重生的她就要遵循原来的轨迹死去消散。」
　　「现在帮完人，还奢望再获得生的机会？」
　　徐清然还挺冷静。
　　回应：“人只要敢梦，就没什么不可能，你觉得呢？”
　　“反正说到底，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你们管理不当的意外。”
　　徐清然轻笑，没在害怕什么管理局还是系统的权威：“既然出错，本来就该提供相应的补偿。”
　　002系统没有回话。
　　徐清然又道：“说到底，你们原本也是担心世界出错才会通过我的穿越任务，想做出改变和调整。”
　　“我既然能把它调整回来，也可以让它消失。”
　　“你不妨跟我赌一赌试试？”
　　002的声音，死板得听不出一丝怒火：「不要忘记，你现在的异能和精神力是系统任务所得。」
　　「我有办法给你，就有办法取回。」
　　徐清然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沈廷煜开口了，冷声提醒：“但我的力量不是。”
　　他冷淡的一句话，拉走了两方人员的注意。
　　却见他轻笑，眼底滑过一丝狠戾：“我可以让秩序混乱一次，就能再办到第二次。”
　　空间里沉寂得压抑。
　　半晌，才又听见空间中的那道声音淡声说：「徐青瑶不会消失。」
　　「只不过，就如我所言，世界上没有那么美好的事。」
　　「如果她想再获得一次生的机会，那她就要随我做任务，直到她攒够转生的积分为止。」
　　做任务。
　　指的像是管理局的编制工作人员那样，得辗转好几个世界，配合系统进行各样各类的任务。这种事情在故事里很常见，徐清然也懂大概什么样的流程。
　　就是当实际听到时，依然觉得恍惚。
　　他思考了一会儿，询问：“那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谁知道坑爹的管理局，又会把徐青瑶安排到什么样的世界。
　　「每一个生存，都伴随着生命威胁。」
　　002系统无情道。
　　「可是带她的是师傅欸！」
　　这句话，是徐清然身上的小系统说的。
　　它又开始给徐清然爆料：「之前跟你说的十大系统，我师傅最牛逼的地方就是他以前带的任务者，再危险都没有一个死掉的！一堆任务者就指望能接到他这个系统，但他除了正好被请过来带我，都已经不带人了。」
　　小系统说完，又发出一声哀嚎。
　　显然，又被它的师傅教训了。
　　「管理局有它的规矩。」002说道，「如果那么怕死，倒也没必要争取生的机会了。」
　　「反正万物终有一死。」
　　徐清然莫名的，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为什么对方能够被称为资深系统。
　　说出来的话，跟他的傻系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傻系统本统：？？？
　　徐清然想起徐青瑶刚才的反应，问：“你还没告诉她这件事？”
　　「尚未。」002回道。
　　没有多余延伸解释。
　　徐清然也不感兴趣，只接着问：“那她什么时候会走？”
　　「等她准备好，就可以了。」
　　双方的谈话到这里结束。
　　被暂时关起来的徐青瑶又重新回到空间。
　　急哄哄地问徐清然：“你们谈什么了？为什么明明是我的事，我却不能听？”
　　表情还挺不服。
　　不等徐清然回答，空间里就传来那道冷冰冰的机械音：「没谈什么。」
　　「只是告诉你哥他们，你会死掉而已。」
　　徐清然沉默。
　　听得出来，徐青瑶的系统对诡计多端的她同样有着不小的怨念。
　　徐青瑶听完狠狠愣住。
　　好一会儿后，忽然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骂：“你欺负人——”
　　哭泣的声音毫无收敛的意思，如魔音般在整个空间回荡。
　　可能连梦境空间的主人都受不了了，只能先把徐清然和沈廷煜送走，结束这场梦。
　　徐清然慢悠悠睁开眼。
　　躺在床上，出神许久，迟迟没有动作。
　　心里提着多天的大石，倒是稍微往下放了放。
　　如果他和徐青瑶的结局注定要分开，但至少知道她还能有生存的机会，他就放心了。
　　毕竟，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徐清然又想起那个002系统。
　　心想，它看起来比傻系统要靠谱了不少。如果真有实绩在那里摆着，起码可以让人安心了一点。毕竟他揣着傻系统都能完成任务，徐青瑶那么聪明，有正常系统跟着肯定能好好把工作完成。
　　「……」
　　「宿主大大，我都能感知到哦。」
　　徐清然：“我知道。”
　　系统：「……」
　　徐清然翻了个身，与同样醒过来的沈廷煜对视。
　　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口，低声说：“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一下就好。”
　　沈廷煜没有说话。
　　但抓住他的手，让他能够更好地揽着自己。
　　俩人安静地依偎在床上，从彼此身上取得了宁静。
　　·
　　“嗯，生命迹象已经恢复至正常指标，可以完全确认脱离危险了。”
　　例行检查的第七天。
　　徐清然在穆子轩这里收获了预料中的肯定。
　　“对了，今晚抑制剂就要失效了，我再给你安排多一剂？”
　　这几天，穆子轩也替他精准把控着催情药剂的效用时长，尽可能赶在抑制剂失效前给他补上。
　　徐清然却从椅子上起身，微笑着对他说：“谢谢，不过今天不需要了。”
　　穆子轩动作一顿，没有多问，而是回以一抹笑容说：“好。”
　　今晚。
　　沈廷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在一阵一阵发麻。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属于另一个人的精神气息。
　　满当当的，格外强烈，甚至还张扬地散发着一种信号。
　　来自契约伴侣求欢的信号。
　　沈廷煜目光一僵，来到床边却发现徐清然正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在微微发红，呼吸的气息也变得格外滚烫。
　　他下意识开口：“你怎么——”
　　‘没用抑制剂’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用着软绵绵又略微沙哑的声音质问他：“不是说好，这次你选择从心了吗？”
　　徐清然的声音断断续续。
　　夹杂着难受的呻吟，向沈廷煜释放的灵魂精神又更浓烈了几分。
　　泛着水雾的眼睛里，依然带着他一贯的强硬：“沈廷煜，我难受得快疯了。”
　　“你他妈还不赶紧来日我？”
　　沈廷煜：“……”
　　他走到床边，向床上的人伸出手，感受着他一阵又一阵的温热吐息。看着他下意识朝自己的掌心靠近，轻轻蹭动，两只眼睛里的清醒逐渐被情欲吞噬，整个人可爱又勾人得过分。
　　手指在触碰中，无意滑进了他的口中。
　　瞬间被湿润包裹，他轻轻啃咬着，遵循着本能深处的欲望向他发出邀约。
　　沈廷煜微微俯身，另一只手轻轻压在床上人的头顶，迫使他仰头露出白皙漂亮的脖子，将最脆弱的地方毫无防备地展示在他眼底。
　　湛蓝色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沉。
　　他听见自己喑哑的声音响起，低低回应：“好。”


第102章 零距离
　　“我们是帝国王室派来的巡察兵，手里有王宫政所亲发的公函，你们没有权利阻拦我们进入！”
　　此时此刻，天龙系太空关口站。
　　来自主星系的几艘小战舰，一排排被拦在了入口前，禁止通行。无奈只能通过无线与站内的守卫联系，并将公函的电子版发送了过去。
　　站内的守卫看了。
　　不是很在意：“哦，公函嘛，这东西我们这里很多的啦。”
　　“就是，我们这里叠了一堆堆耶。”
　　“以前我们拿着公函向帝国申请支援，申请关照的时候，怎么没见王室配合呀？”
　　战舰广播里，传来天龙系守卫们阴阳怪气的声音。
　　还笑了几声对他们说：“所以我们这些年学到的规矩就是，什么公函私函的都要无视啦！”
　　嘲笑之后，站内主导的守卫才严肃了语气，冷哼：“你们主星系之前都不把我们当人看，凭什么你们现在过来，天龙就一定得配合你们放行？”
　　战舰内的人都傻眼了。
　　相互对视着，心想不是说天龙系早就已经被安抚好，重新归顺银龙营和帝国了吗？现在这态度又怎么回事？
　　“兄弟，都是银龙营的军卫，我们不想跟你们起冲突。”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广播里又传来回讯：“稍等，谁是你们兄弟？别乱喊。”
　　“我们天龙的人可不敢当哦。”
　　战舰里负责沟通的工作人员受不了，总觉得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态度逐渐变得强硬：“我们这趟握有合法有效的搜查令，奉命进入极可能窝藏帝国通缉要犯的天龙系，进行搜查与逮捕行动。”
　　“违抗阵营与帝国指令将按叛逆军处理，我们有权利对你们进行攻击与强闯行动。希望在双方发生激烈冲突致使无辜人员受伤之前，请银龙-天龙系的所有军卫配合放行。”
　　几秒后，广播里又传来站点守卫的嗤笑：“少做梦了。”
　　“搞清楚，我们天龙归属的是有徐上校的银龙，而不是被王宫操控的银龙。徐上校在天龙就是老大，先不说他人根本不在这里，就算真的在，咱也不可能放你们进去！”
　　“天龙就是天龙系！老子都还没跟你们清算把老大抓去恶塔的账，你们现在还好意思上门来抓人？”
　　“呸，滚！”
　　太空关卡站里，抓着通讯器激情发言的人正是马彪。
　　他向来性情凶悍，早在天龙发现帝国对外宣布通缉徐清然之后，就开始负责接手天龙系所有太空关卡站的控制，预料他们肯定会找到天龙系来。
　　天龙子民原本就对徐清然被抓去恶塔感到不满。
　　后来见他仅凭一人之力把恶塔炸了不说，还成功逃了出来，对徐清然是更加崇敬了。在多年被放逐，早已脱离帝国死板规矩掌控的天龙人民看来，徐清然这种又疯批又不被条条框框约束的军官，极度符合他们的理想。
　　何况他还给天龙所有人争取来了福利。
　　包括对所有防御和攻击系统的升级，生活上的便利与资源，提升了他们的生活条件与水平等等。光凭这点，只要他不做出伤害或背叛天龙的事，他们就能跟随他到底。
　　毕竟，当初就已经说好。
　　他们归属的不是凯安帝国，而是叫徐清然这个人。
　　主星系派来的军部人员没想到天龙系的守卫竟然这么不配合。
　　只能咬牙，忍痛做出对天龙系太空站发出攻击的决定，打算通过暴力的方式强行闯入。
　　三艘较小型的战舰，进入战斗模式时，外放的炮口各有十几个。
　　舰上负责攻击的高阶精神力者站在各自岗位，每个炮口都需要几名精神力者的力量凝聚。聚集之后，便由前台控制员将炮口调向那座和其他繁华星系相比，显得有些简陋微小的太空站。
　　他们并没有用尽全力。
　　如果真把整座太空站炸了，里面的人不一定保得住不说，也会彻底让有个缺口的天龙系陷入更大的危机。所以他们只是想意思意思攻击，让站点里的守卫知难而退。
　　几十道精神力大炮的攻击，齐齐向看起来格外脆弱的太空站袭去。
　　战舰里的指挥摇头叹气，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然而过了好一阵子，都没听见前方传来太空站收到袭击的消息，也没收到广播里的怒骂，反而舰里想起此起彼落的惊疑。
　　战事指挥抬头望去。
　　看见从他们这里发出的精神力攻击在与站点建筑尚有几公里距离时，被一道光屏一样的防御屏障挡了下来。
　　他下意识惊呼：“这是……！”
　　这不是目前仅天神系，还有几个重点星系里比较紧要的太空主站，才有的最新防御配置吗？！
　　没记错的话，这是金翼营沈家底下的军事研究所研发出来的最新型防御设备。通过高科技军器快速制造出粒子屏障，可以阻挡包括精神力在内的攻击，主要作用为了防护危险分子和外族的袭击。
　　虽说以目前凯安帝国的科技手段，屏障的功能还不完善，可以抵挡的能量攻击也有上限。但区区几艘战舰的炮火攻击，还是绰绰有余。
　　令战舰军卫们比较费解的是，像天龙这种偏远又比较贫穷的星系，凭什么在帝国其他大半星系都还没完善这种高级防御前，就已经先有这个配备了？？
　　要知道，这种防御手段所需资源昂贵又稀少。
　　天龙系是凭什么得到的？
　　如果此时战舰里有天龙的军卫，就会告诉他们——因为沈家赞助了。
　　甚至很幸运的，在天龙一些资源星球上，找到可以制作防御装置的原材料。就是其他主要星系最稀缺，最昂贵，最难取得的那几种材料。
　　所以在天龙的站点安装这种防御装置，比其他星系的成本要低许多。
　　与莫家联合投资的沈家更高兴，可以用他们的研发成果来换取天龙系里，那些材料的第一采集权，这将能够给他们创造更多的利益，很是值得。
　　惊疑之际，被战舰锁定的太空站里，蓦地飞出好几艘战机。
　　还都是款式挺新，配置比较全面的高性能战机。毫不犹豫的，朝着他们几艘微型战舰反击。
　　战舰上必然也设有防御配置。
　　不过和太空站大型的不同，还需要依靠负责防御的军卫的力量与装置进行配合。战舰里的军卫们反应也很迅速，及时触发了防御，才没让舰体受到伤害。
　　但这种情况下，他们想继续攻击就得再考虑了。
　　天龙太空站有那样的防御配备，守卫们不需要把精力花费在防守上，可以专心全力进行反击。而且这太空站连这么高级的防御装置都有，难保是否还有其他没被他们亮出来的攻击型武器。
　　太空站里的马彪双手叉腰，笑哈哈的。
　　“这些人那么多年没关注天龙，还不知道天龙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吧！”
　　反正他们如今就是有底气了！
　　什么天神系女王星还是王室，秉持他们徐上校的优良美德，来一个创一个！
　　想进来逮人？
　　没门！
　　与此同时。
　　天龙子民记挂的徐上校，还在浩瀚星海中游荡的某艘巨型星舰里。
　　窗外，浪漫的星光铺满整个空间。
　　以渺渺光点，使天地相连。仰望犹如俯瞰，浮行于上亦若置下，无际亦无边。
　　房里，空气逐渐升温。
　　灯光调整至最低的可视度，其余全靠窗外那微不足道的点点星光弥补。昏暗中，当人们的视线变得不明，所有的声音与触碰都会变得格外敏锐。
　　带着薄茧的大掌，抚挲的动作轻轻慢慢。
　　擦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能叫底下的人头皮发麻全身颤栗。当两道精神力坦然碰撞，E型的威力永远胜过一切，哪怕是他最敬爱最珍惜的D型，都无法在他放纵时克制住他。
　　相反的，只会引起他更为强烈的摧残欲望。
　　所以比起身体上的刺激，徐清然受到最重的影响，还是他的灵魂精神。
　　如果说最初俩人刚开始进行直接的加深交流时，他尚能把握住些许的主导权，在精神池被另一股力量彻底侵入，着重影响他的灵魂后，整个人就只能陷入被动之中了。
　　仿佛在这件事上得到了完全的压制，身体乃至精神池都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气。
　　只能任人拿捏。
　　说实话，这要是换个人徐清然早就不干了。
　　因为前世所处环境所带来的不安，他最讨厌这种被动，被人压制，对方随时能把他捏在手里玩弄的感觉。但因为那人是沈廷煜，所以他给予了最大的宽容与信任。
　　放任他红着眼睛啃咬自己最脆弱的脖子。
　　双手掐在腰间，逐渐加重着手上力道。
　　房间隔音效果甚好。
　　甚至是连两道在空气中似搏斗般纠缠，汹涌得快要溢出的精神力气息，都很好地被锁在空间里。不让任何人察觉，只让两个相爱的人被彼此的气息刺激得疯狂。
　　谁都没有克制。
　　愉快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或许徐清然的豪赌，或许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当灵魂的交流开始进行，除了令彼此都感到钟意和愉悦之外，并没有沈廷煜预想的危险发生。哪怕两道灵魂的力量都如此强烈，似斗殴的凶兽不愿服输，战得激烈。
　　却各自守着了本分。
　　无论是进攻方又或是承受的，都坦然接受与沉浸在他们自己挑好的定位里，肆意放纵。于是，在这本应该剑拔弩张的凶戾搏斗里，意外成就了另类的和谐。
　　徐清然的灵魂精神，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会被他的灵魂力量所伤。
　　简直让人惊喜。
　　所以，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在沈廷煜意识到这点后开始碎裂。
　　每个动作逐步凶狠。
　　徐清然被他正面按压着的时候，只能勾住他的脖子。
　　眼角不受控制冒着生理泪水，在两池清澈中，不忘勾着他极力维持的最后一丝清傲评价：“沈大将果然是毫无经验的第一次，要进步的地方还多着。”
　　“是吗？”沈廷煜垂眸注视着他，在放缓时温柔替他擦去额前的汗水，冷淡地轻笑着，“那就只能麻烦徐上校辛苦一些，陪我多练一练了。”
　　徐清然亲自证明，有的时候嘴硬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宇宙里没有日出日落，看不见时间的情况下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和沈廷煜作为军员的高强体力，被迫得到发挥。
　　被人从身后抱住时，他只能紧紧抓住双手能够触及的东西。
　　被单、枕头、床褥……都好，只要能分散那令他头皮发麻，从尾椎一路刺激到头顶的感触。或是报复性地用力抓住狗男人的手，在他手背抓出鲜红的伤痕，恨恨地发泄源自于他的折磨。
　　偏偏，徐清然也是个骄傲的人。
　　哪怕被搞得受不了，也绝不主动开口求饶或说一声不，好像只要一旦率先开这个口就输了一样。
　　他还很作。
　　明明沈廷煜给了他台阶下，他偏是要在清醒时继续挑衅：“狗男人，我还没爽够你就累了？”
　　“不是说E型在这件事情上也挺生猛的吗？”
　　“亏你还是帝国最顶尖的那个，到底行不行了？”
　　沈廷煜被他气笑了。
　　从那之后，没再对他说过要休息这件事，一直到徐清然最后累得昏睡过去才算作罢。
　　算是彻彻底底让对沈大将能力有所怀疑的徐清然，清楚他对象确实挺可以。
　　徐上校表示，以后幸福生活有保障了。
　　他就喜欢这种高难度挑战，简直爽得让人发癫。
　　结束后真正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多之后的事了。
　　期间徐清然被沈廷煜喊醒过一次，让他去洗个澡再好好休息。徐清然身上的药效刚得到解除，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没什么劲儿，还是沈廷煜帮的他。
　　谁知他这不怕死的硬骨头，洗个澡的功夫又开始逗沈廷煜。
　　把人挑弄得受不住，又被狠狠摁在浴室里教训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去睡觉。
　　徐清然的小系统实在没想到，它家宿主就解个毒也能闹上两天，害它被关在小黑屋里那么久。
　　再看忙了那么久的沈廷煜，还能精神奕奕体力充沛清理他们换下的床单衣服等东西，顺便整理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它不禁感慨幸好宿主的对象是他。
　　换其他人，说不定徐清然还没玩开心，对方就先撑不住了。
　　“今天的餐食，是你做的？”
　　房里，徐清然坐在桌子边，刚往嘴里叉了块肉尝一口，就吃出味道的不同。
　　沈廷煜显然对他的观察力和细心感到满意，把他点明要的豆奶放到他餐盘边，才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来：“对。”
　　“早上醒来就睡不着了，就去借了厨房亲自给你做点合口味的。”
　　沈廷煜现在和他独处时都挺放松做自己，不会时不时露出那习惯性伪装用的笑容。虽然表情淡淡，语调听起来也没什么温度，偏偏又能叫徐清然感觉到他对他的温和。
　　沈廷煜见他弯弯眼睛心情挺不错，眸中冷色添了一分暖意：“我还煮了糖水，给你润润喉。”
　　徐清然切肉的动作一顿。
　　抬眸看他，眉头轻轻挑起，似笑非笑的。
　　沈廷煜面不改色，抓起自己的橙汁喝了一口。
　　徐清然的嗓子确实不太舒服。
　　没办法，确实就是叫哑了。
　　才知道作为D型，竟然还比普通精神力者多了刺激精神力传渡的特殊腺体，尤其在药剂加持下是双倍炸裂。
　　所以他被榨干了，沈廷煜现在这么精神奕奕。
　　那精神池，估计满得不能再满了。
　　沈廷煜也确实狗。
　　明明就知道这件事，却故意不告诉他，等他绷不住了才用轻慢的语调在他耳边给他说了这个真相，然后利用这点继续折磨他。
　　徐清然想想就有点来气。
　　轻呵一声，开始算账：“看吧，我不是说过做了什么事都不会有吗？”
　　沈廷煜没说话。
　　徐清然又道：“你老早答应配合，咱俩还犯得着惹出这么多事？”
　　沈廷煜如今发现真相，也觉得之前的拒绝像个傻子。
　　叹道：“抱歉，是我太担心你了。”
　　好看的眼睛里，清淡又真诚。
　　徐清然就受不了他这种大狗狗一样的眼神，轻哼：“那你得把我以前失去的快乐都补回来。”
　　沈廷煜不知从他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画面，眸光微不可察地暗沉了一些。
　　看了面前人一眼，伸手拭去他嘴边刚刚喝饮料时，不小心留下的一点白，沉声道：“好啊，乐意之至。”
　　徐清然下意识抬眸与他对望。
　　盯着那双暗沉的眼睛，莫名又回想起那两天的快乐时光。
　　他看得见沈廷煜的表情。
　　并没有他平日里表现的那么沉着冷淡。一个平日处事与着装风格禁欲的男人，摘下仪表堂堂的面具后那被本能所沾染的凶性简直叫人看得上瘾。
　　狗男人好像格外喜欢他坐在他身上，面向他的时候。
　　那双眼睛里的凶戾，总是在那时候堆积得最狠。可能是因为以那样的视角，他可以把他所有反应看在眼里，由上至下把控着他的一切。
　　徐清然想到这里，下意识在沈廷煜准备把手收回去时忽然抓住。
　　不知有意无意，把他沾了豆奶的手指抓嘴里舔了一下，发出一声很低的轻笑。
　　屋内的空气霎时凝固。
　　片刻后，徐清然忽的开口说：“你给我弄的豆奶很好喝。”
　　话题好像突然开始转移，沈廷煜刚在他松开后把手收回来，紧接着就听到他炸裂的发言：“什么时候，我也能尝一尝你身上的？”
　　叉子与瓷盘相撞的声音很响脆。
　　沈廷煜双眸微睁，眼底是震惊又错愕，可能是不可避免闪过了画面，耳尖慢慢发红。
　　“徐清然，你——”
　　沈大将难得词穷。
　　徐清然单手托腮，又往嘴里叉了块肉。
　　他不是没想过这么搞，不过沈廷煜对这点好像有些排斥，主要是不愿意让他这么干。可能受到什么奇怪的思想影响，认为这么做仿佛是对他的一种羞辱，认为很脏，不愿他承受。
　　不过徐清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他想的很简单，他就是喜欢刺激，想和喜欢的人尝试各种各样的play。
　　沈大将还是稍微克制了点。
　　也不着急，总有一天能让他彻底放开不当人。
　　气氛正被奇怪的话题搞得沉默，沈廷煜身上的通讯器，久违地响了起来。
　　稍微戳破氛围的僵硬。
　　沈廷煜起身去接，才发现是谢南钧打来的。
　　谢南钧那天和徐清然分开后，就跟他俩彻底断了联系。
　　而又因为他们跟随穆子笙的星舰离开帝国领域，通讯器信号断联，谢南钧根本找不到他们。直到刚刚发现沈廷煜的通讯器又恢复信号，便急匆匆给他拨了通讯。
　　“沈廷煜！你没事吧？你人现在在哪里？”
　　一接通，就听见谢南钧着急又担忧的询问。
　　不等他回答，又说：“还有徐清然，我也联系不上他了。”
　　“他那天跟着去了60站的救援，还说要去接你，但他的通讯器到现在还是断联状态，他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沈廷煜率先回答他后面的问题：“徐清然没事，他跟我在一起。”
　　“帝国最近的新闻你也见到了，他不方便开通讯器。”省得一堆电话打进来找他。
　　对面的谢南钧总算松了口气，又刷新了对徐清然的认知：“那他挺厉害啊，真把你从站点基地救出来了。”
　　沈廷煜看了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疑惑注视他的人，很浅地笑了一下：“是很厉害。”
　　谢南钧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另一道女声，着急嚷嚷：“不是，我让你紧急联系沈廷煜，你俩还搁着聊上了呢？”
　　一阵杂音后，通讯器对面换了个人。
　　是谢南依，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沈廷煜啊，南钧说你现在和徐清然在一起？正好，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我的老师回来啦！”
　　谢南依的老师，也就是灵魂学研究界以及对灵魂伴侣系统有极高了解的郑老先生。
　　自从得到沈廷煜和徐清然的异常契合数据，她和谢绍铭就一直在研究，也希望对这方面有更多更深入了解的郑老先生可以帮忙，提供意见。
　　前几天，在凯安帝国局势最为混乱时，外出旅行的郑老先生终于回来了。
　　被请到谢绍铭的研究所，跟着他们研究了徐清然的灵魂数据几天，又深入探讨了他和沈廷煜的契合数据。最后郑老先生根据自己游历时获得的经验，认为那个0%不是系统显示出问题，也并非数据有误。
　　“你说，是灵魂伴侣系统无法为我们的灵魂信息进行匹配？”
　　沈廷煜轻蹙着眉，呢喃重复谢南依的话。
　　谢南依：“对，要知道所有系统化的配对，它都是有个既定公式。”
　　“好像是因为你和徐清然，你们其中有一方或是两方的信息数据过于特殊，导致系统无法根据它所拥有的公式给你们的灵魂契合度给出精准的数据。”
　　“于是，只能给出个0%了。”
　　“我老师说了，不表示你俩契合度就是低于0.01%或等于这个数哦。因为就像官方说的，我们灵魂里必然存在着一种相似的物质能量，所以再差的结果都会是0.01。”
　　沈廷煜微怔。
　　所以那个困扰且令他担忧许久的0%，不是最低契合的意思。
　　“老师说你俩会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因为系统根据公式，针对你们的灵魂信息给出许多不同的结果。因为无法确定，就只能给出0数据。”
　　“看起来是有点复杂，不过听我老师的意思，好像是说你俩的契合有多少全凭你们的灵魂决定。”
　　“有可能成为知己，可能是至交好友，可能是恋人，也可能是仇人。具体，还得看你们之间相处时候的感觉。”谢南依说到这里，轻咳几声，“就是说，或许你们有空不妨试试，那什么爱的鼓掌？”
　　“如果没问题的话，那就证明你俩契合度高于10%。”
　　“接下来怎么搞都没关系啦！”
　　沈廷煜听到这里，人已经懵了。
　　通讯器内还能听见对他们话题毫不知情的谢南钧在嚷嚷：“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契合不契合，什么爱的鼓励？”
　　“徐清然和沈廷煜怎么了吗？”
　　徐清然从沈廷煜的话语里，猜测到谢南依跟他谈的内容。
　　便上前取走他捏在手中的通讯器，对谢南依说：“我们已经做过了。”
　　谢南依：“……”
　　不愧是徐清然，开口总是一鸣惊人。
　　徐清然淡定接道：“确定了，没什么问题。”
　　谢南依顿了顿：“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你俩契合度肯定在10%以上，可以放心交往了。不过，关于这个数据具体发生的原因我们还不知道……”
　　徐清然在她接着往下说前，补充：“我想我应该知道原因了。”
　　谢南依听得讶异：“嗯？？”
　　连边上的沈廷煜都回过神看他。
　　徐清然，是在和沈廷煜做完后休息时，迷迷糊糊忽然想起的记忆。
　　就是当初他因灵魂精神定型，陷入昏睡的那段时间。醒来后，谢绍铭曾经针对他定型时的数据波动询问过他一些信息，比如有没有什么奇特梦境等等。
　　徐清然当时脑袋一片混沌，告诉他没有。
　　不过现在终于想起，其实是有的。
　　他在灵魂定型时，做了个梦。
　　梦的内容挺长，也很疲惫，梦见他把这个世界各类灵魂精神类型的潜力发展方向，都体验了一遍。至少在梦里，他几乎每一件事都能努力做好，仿佛可供他的选择变得多了。
　　即便如此，他最属意的还是进入军部，干能够大幅度活动身体打打杀杀的事情。
　　这个标准，就算只是普通的N型灵魂精神也可以办到。但他向往更强大的力量，所以哪怕听说了关于E型可怕的注意事项，他依然想孤注一掷豪赌一把试试。
　　只是在做出选择前，最后的最后，他在梦里见到了他自己。
　　还有，与他对弈的沈廷煜。
　　他看见梦里的另一个自己，用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清傲姿态问他：“想清楚了吗？”
　　“成为E型，你就会和这个你刚相中的男人永远交恶，不死不休，朋友都做不成。”
　　“还是，你要试着为你这位新交的朋友，改变你灵魂精神的定型选择？”
　　“不过想要像锁和适配的钥匙那样契合，你最好的选择就只有D型了呢。”
　　梦里的另一个自己，对着他弯了弯眼睛。
　　问：“所以，你要给你俩的未来，做一个什么样的选择呢？”
　　是成为E型，还是成为D。
　　徐清然当时在梦里，其实还感知到了沈廷煜在他精神力出现紊乱暴走时，给予他的安抚。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别人的精神力侵入，对于防备心极重的他而言，一开始感受到了极度不适所以下意识挣扎抗争。却又是在那样的博弈中，逐渐感觉到有趣。
　　他确实不讨厌沈廷煜精神力的靠近。
　　也很难得在异世界中，可以遇见频率接近的另一道灵魂。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反正徐清然当时再三思考，并认真想象了他们俩之间关系的不同发展后，觉得为了个E型丢掉沈廷煜这个朋友，还挺亏。在权衡过D型的利益，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后，清醒地为自己的灵魂精神做了定位选择。
　　只不过当时醒来，这惊奇的梦境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更没想过，他特殊的灵魂会导致他跟沈廷煜契合数据的异常。
　　就像谢绍铭说的那样，他这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灵魂，因为经历得太多，已经没有哪个方向可以限制住他的发展。所以他的灵魂跟他一样，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加上对于这个世界法则的生疏，于是不像其他灵魂那样从出生起潜意识就拥有了喜好的定位。
　　对徐清然来说，不管是哪个灵魂精神类型，他都能够接受。
　　他都有办法在它们所擅长的领域，闯出他自己的天地。
　　“清然？”
　　谢南依带着疑惑的声音，提醒思绪飘远的徐清然他还在通讯当中。
　　立马回过神道：“隔着通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等之后有机会回到研究所，我再向你和叔叔说明情况。”
　　谢南依应声：“理解。”
　　“说到回来，帝国的通告你应该也知道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指的通缉令的事。
　　徐清然如实回答：“现在，打算去天龙系。”
　　“那里毕竟是我的地盘。”他莞尔道。
　　谢南依倒是还有些许忧虑：“可天龙到底还是属于凯安帝国，你就不怕他们出卖你吗？”
　　“不会。”徐清然的语气还挺笃定，“都是我筛选过的人，比起我，他们更想和帝国作对。”
　　说着，他低头摩挲了一下空闲的手指。
　　上面滋啦啦又跳过几道微弱的电流。
　　他弯弯眼睛补充：“而且，他们如果不听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听话。”
　　谢南依听着徐清然意味深长的语气，不是很想深究他所谓的方式。
　　与他又说了几句，准备挂断通讯。
　　通话结束前，徐清然还听见背景里响起谢南钧后知后觉的惊呼：“沈廷煜和徐清然可以放心交往是什么意思——”
　　他挑挑眉，盯着被切断的通讯器几秒，才把它还给一脸怔然的沈廷煜。
　　拍拍他肩膀说：“我们边吃边聊。”
　　徐清然把梦里的事，简单给沈廷煜解释了一遍。
　　俩人齐齐感慨。
　　沈廷煜主要感慨当初遵从了内心真正的想法，向他提出了更进一步提升关系的要求。
　　徐清然把盘子里的最后一颗圣女果顺手塞到他嘴边，说：“所以吧？我当初赌的没错。”
　　“我和你，就是有无限的发展空间。”
　　经历过这一个小插曲，俩人原本打算在早餐结束休息后，去星舰训练室切磋练习的计划没能执行成功。
　　他们就像是刚尝到禁果的恋人，沉浸且享受于仅属于两个人的亲密游戏。
　　获得快乐，相互的情感好像也终于冲破最后的那层阻拦，更毫无保留地交代给对方。
　　某种意义来说，徐清然也喜欢跪坐在沈廷煜身上的姿势。
　　他享受着高高在上的角度，俯视着他的伴侣，将他的眼神和表情尽收眼底。
　　一手搭在他肩膀，另一只手挑起他下颌让他抬头仰视自己，态度挑衅又高傲地轻笑：“沈廷煜，灵印长在那种地方，克制得很辛苦吧？”
　　被他注视着的那双蓝色眼睛里，全是对于欲望爆发的极力忍耐。
　　沈廷煜不想被他上头时嚣张的话给挑弄得上头，失去理智，只能抬手压着他后脑勺，把他按下来和自己接吻。
　　是啊，很痛苦。
　　每一次的零距离接触，都刺激得他脑中的理智线快要崩断。
　　恨不得，还能更重地去欺负他。
　　·
　　徐清然和沈廷煜在他们的小空间里，腻歪了几天。
　　等徐清然终于彻底摆脱催情药剂的影响，恢复精神，才又出门四处走动。
　　穆子笙和穆子轩两个人都挺绅士有礼，也很有边界感。
　　虽然知道他和沈廷煜面对什么样的问题，以及或许已经解决了，但都很知分寸地没有在事后向他们追问或调侃。几人相处的日常依旧，氛围格外舒服。
　　直到穆子笙告诉徐清然，星舰已经进入抵达天龙系的倒计时。
　　徐清然和沈廷煜来时没带多少东西。
　　这段时间换洗的衣物，也都是沈廷煜早前与他们接触时储备的，不打算带走，所以两个人倒是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最后几日的平静时光，徐清然选择和沈廷煜多多相处。
　　俩人泡了咖啡，坐在房里闲聊。
　　徐清然和他谈起了谢家的两姐弟：“我听谢南钧说过，你小时候和他们的关系其实没那么亲近。”
　　“这一世跟他们关系的变化，是你从恶塔出来后主动道歉接触。所以，是因为前世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产生这样的决定吗？”
　　沈廷煜手里握着喝了半杯的咖啡，随着他的疑问陷入回忆。
　　眼神像是望向遥远的地方，对他说：“我之前提过，是因为觉得谢南钧很重义气。”
　　说完这句话，话锋一转，又道：“前世的时候，死了很多人。”
　　谢南钧和他姐姐谢南依，最后都死了。
　　前世的走向，因为没有他的影响，很多事情都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谢南依。
　　当年谢家拒绝了穆子玥娶谢南依为侧妃的请求后，谢南依就遭到了报复。和今世遇见的情况一样，只不过当时没人预料无人知晓，所以谢南依还是遇害了。
　　经穆子玥着手让人安排的那一事，谢南依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聪敏女孩就疯了。
　　性格变得自闭阴沉，不爱和人说话，也不喜欢出门。整天只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愿意开灯，不愿意和其他人有交流。总是呆呆地望着空气，不然就是偶尔情绪崩溃时疯狂洗澡搓洗身子。
　　就算搓得发红发疼甚至出血，都还要继续。
　　最终，因为受不了精神上的冲击自尽。
　　谢南钧当时因为谢南依出事，觉得天都塌了。
　　满心满意想替他姐姐报仇，进了军部没多久，查出他们金翼的总司令是毁掉他姐姐的幕后真凶，就潜伏着想报复。只是他终究是没那么大的耐心，也急躁了点，时机没把握好就想刺杀穆子玥。
　　最后计划失败。
　　自己失去军员的身份，还成了帝国的通缉犯，亡命天涯。
　　就是在他逃亡途中，与同样流落在外的沈廷煜相遇。
　　谢南钧认出他的身份，也替他的遭遇感到唏嘘，与他同仇敌忾。或许他们俩就是注定有成为至交好友的缘分，前世的时候，原本不怎么相互看得过眼的两个人，因为对穆子玥共同的怨恨，结交在了一起。
　　会互相掩护，合作躲避穆子玥眼线的追踪，或是反杀他手底下的人。
　　那次，是在沈廷煜获得逃往天龙机会之前。
　　他们再一次遭遇穆子玥和苏雅派来的精兵们的穷追不舍，被逼至绝境。是谢南钧选择牺牲自己的性命，换给他一个逃离的机会。
　　死前，只洒脱地给他留了一句话。
　　“沈廷煜，你一定要帮我和我姐报仇啊。”
　　沈廷煜前世很憎恨这个世界。
　　但就是在那样的黑暗里，曾经也遇见过，得到过像谢南钧、西城的老夫妻、餐馆那位厨师朋友等微小的帮助。才让他在重生后记着他们的命运，想尽所能拉他们一把，时刻提醒自己需要理智行事。
　　沈廷煜不知不觉，把手里的咖啡喝光了。
　　对徐清然说：“所以，虽然谢南钧这家伙确实过分聒噪。”
　　“不管在军学院还是军部，也时常闯大小祸，但我还是很乐意帮这位过命之交各种收拾烂摊子。”
　　毕竟，欠着一条命呢。
　　“原来如此。”徐清然点点头，“我也挺喜欢他们姐弟两的性格。”
　　“很庆幸，他们这辈子不需要经历你说的那些糟心事。”
　　沈廷煜说完话，刚想起身去洗杯子。
　　才站起来，脑袋忽然一阵晕眩，眼皮也莫名开始变得有些沉重。
　　咖啡杯从他手上掉落。
　　地板铺着一层毯子，杯子倒是没有摔坏。
　　沈廷煜又跌坐回沙发椅上。
　　皱了皱眉，抬眸时眼前画面开始摇晃模糊。
　　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却没有反应，依然坐在原处看着他，丝毫不紧张。
　　像是，早就预料到他这个情况的发生。
　　意识被袭卷上来的沉重压垮前，沈廷煜耗尽最后一丝清醒和力气，小声开口：“徐清然……？”
　　被他叫唤着名字的人一动不动的。
　　直到他靠在沙发上失去意识，才慢悠悠喝了口手中的咖啡。
　　最后把杯子放到他们之间的茶桌上，轻叹：“抱歉了，男朋友。”
　　“有件重要的事要做，得先让你睡一会儿。”


第103章 计划
　　沈廷煜再恢复意识，已经是两天后了。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很安静。
　　所有东西都跟他晕倒前的摆设一样，没碰过。而他人，则躺在了床上。
　　显然，某个肇事者把他弄昏睡后还贴心地把他扶了上来，让他能睡个好觉。
　　星舰上似乎没什么异常。
　　广播还在通知，他们已经进入天龙系的领域。
　　徐清然失踪了。
　　沈廷煜找遍整艘星舰都没找到他人影，只在房间的床头柜上给他留下一张纸条，龙飞凤舞写着他在回天龙之前，有件事情需要去筹备，等搞定了就会回来。
　　“徐上校？他确实出去了，离开时跟我们说只是去办点事，他没跟你说吗？”
　　沈廷煜经过医疗部遇见正在学习的穆子轩，询问了他这件事，才知道徐清然把他放倒后是大摇大摆离开的星舰。舰上的人，包括穆子笙和穆子轩都曾跟他打过照面。
　　据说徐清然的态度看起来很平常。
　　逢人问起他，都特别淡定地说他这几天太累所以睡着了，需要休息。
　　——搞得穆子笙和穆子轩怀疑他们这位兄弟体虚，还商量过要不要旁敲侧击给他补一补。
　　沈廷煜面无表情把被徐清然下药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是了，就是下药，估计还是在他咖啡里。这几天在房里休息闲聊时的饮料，都是徐清然顺手为他准备。而徐清然本身就有喜欢午间时间搞搞茶水咖啡喝的习惯，他并没有怀疑。
　　由此可见，徐清然揣着他这个计划一段时间了。
　　不然也不会提前弄那些小动作，让他逐日习惯后轻松得逞。
　　穆子轩：“……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吗？”
　　“医疗部这里确实有安眠药剂，或是可以让人陷入昏迷的药物。徐上校这段时间为了配合检查，时常在我这里进出，对那些药柜的位置很了解，估计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顺走的。”
　　穆子轩还挺愧疚。
　　沈廷煜没怪他：“跟你没关系，他如果想做一件事，不管怎么都会达成他的目的。”
　　现在只是要搞清楚，徐清然又想背着他做什么。
　　沈廷煜想到这里额头青筋就在跳。
　　上一次不能对他说的事，还是他为了找他提前取出异能无视限制使用，差点付出生命代价的时候。所以他总感觉，这次肯定也不会是什么他能接受的。
　　他问：“徐清然走前，还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穆子轩思考道：“确实跟他聊了几句，问了他天龙系的一些事情，他还提了要把旧银龙城拿回来的计划……大概就是这趟回去，主要针对魔鬼群的安排和处理？”
　　听起来很平常，很符合他天龙负责军官的工作内容。
　　沈廷煜却是突然想起什么，只觉得全身手脚开始发凉。
　　连穆子轩叫了他几声都没听见。
　　徐清然说过，终究会让帝国有需要他的时候。
　　这个需要，指的是对付魔鬼的能力。就连沈廷煜到这一刻以前，想的一直都是他身上的雷系异能。
　　但雷系异能因法则限制，不能随意大范围使用。
　　如此情况，徐清然一个人顶多只能做好指挥工作，保证可以单挑高阶魔鬼。仅凭这点，是不可能完全实现被帝国极度需要的结果。
　　所以，要让帝国见到的是徐清然能真正做出的实绩。
　　这份实绩的战场，他显然挑中了天龙系。而同样的，以他异能目前的受限，想在短时间内把银星和旧银龙城拿回来也有一定的难度。
　　于是，快速通关的方法只剩下一个。
　　——徐清然盯上了魔鬼的王，与它合作融合力量，继而控制整个魔鬼群。
　　沈廷煜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时，真是差点两眼一黑。
　　那是他前世经历过的事情，那只超高阶魔鬼的意识体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那时候他受它影响没能与它对抗成功，只能选择和它同归于尽。
　　徐清然简直……
　　「疯了！」
　　「宿主大大你是真疯了！！」
　　两天时间，已经足够徐清然根据他从新闻上获得的消息锁定跃迁坐标，并来到魔鬼群如今占领的防御站点。
　　作为徐清然身上的系统，它肯定是最清楚它宿主想做什么的。
　　就像沈廷煜的猜测，徐清然打算挑战那个——拥有控制所有魔鬼群的力量家伙。他只是在想，如果能够得到这魔鬼部族大王的操纵能力，那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凯安帝国领域线外，30光年距离处。
　　B29防御站。
　　毫不意外，这里所有基地设施和电源站都已经被魔鬼群占领。
　　各类型，从低阶到高阶都有。甚至还有其他一些，借它们威风一起溜到土地上的外族。各族之间的相处不算和谐，偶尔也会相互发生争执与斗殴，这是太空中常见的生态。
　　不过，今天的防御站点出现了他们的共同敌人——人类。
　　那是一个强大又特殊的男人。
　　从登陆那刻，就目标明确往被众多魔鬼群护守的‘王’过去。一路上，各类型的魔鬼纷纷拦截，却轻易就被他探出源晶，以远程的枪术或近战的搏斗，将阻挠他的家伙击溃。
　　尤其他的武器，跟它们此前所遇见的人类都不同。
　　不管是枪支或刀子，似乎都安装了特殊配置，能够让他在使用精神力的同时释放出对大部分的它们来说非常致命的电力。
　　在魔鬼群认知中，一旦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就会下意识认为是人类又发明出能够更好应付它们的军武，不会觉得那股力量与使用者本身攸关。
　　毕竟，它们就还没见过有可以自己发电的人类。
　　徐清然走在魔鬼群之中，手里握着他最喜欢的精神力刀，身后经过的地方都躺满它们同族的尸体。
　　手持尖刀，浑身杀气的他如今在魔鬼们的眼里，就像是沾满同族血液的恶鬼。即便它们愤怒、想要攻击这个人类，却只能围绕在他周围不敢靠近。
　　因为，负责给它们下达指令的‘王’在不久前，竟突然命令它们停止攻击。
　　默许了徐清然的通行。
　　于是，魔鬼群聚集的领地里，它们只能放任着他，一步一步朝它们伟大的王靠近。发出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威胁，就算畏惧也伺机而待，只等它们的王一声令下，不惧生死攻击。
　　系统见到徐清然单枪匹马深入敌窟，都快替他紧张死了。
　　谁知道这群魔鬼是不是另有计划，等他走到不太方便撤退的地方时，再突然搞偷袭。
　　徐清然看了眼前方的庞然巨物，轻轻勾着嘴角，在心里回应系统：“不会。”
　　“至少现在，它们不会杀了我。”
　　语气还挺自信淡定。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系统气呼呼想道。
　　这是徐清然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观察看见他们这个魔鬼部族的领头王。
　　近看才发现，它虽然长得像朵巨大的花，身上却有着龙鳞般坚硬的外壳。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以类似于其他类魔鬼身上那种，微小个体紧密嵌合组成。
　　只不过，与其他类型魔鬼相较，它身上那些嵌合体都是死体。
　　属于毫无生命迹象，不会像I类那样在必要时候解除绑定，使得身体有更高的灵活性。同样也是永久性嵌合，白天的时候不会化成那些薄如彩漆的一滩静物，也不会像高阶那样失去行动能力。
　　只是活跃性会大大降低。
　　即便如此，它在非活跃状态下的防御力和攻击性依然很高，同样拥有对一切靠近自己的高科技产物追踪能力，所以想直接把它搞死不容易。
　　至于现在，这位领头王的身体，显然正因为能源渐渐消失而退化中。
　　它一旦死去，统领的魔鬼部族就会像失去头的苍蝇，横冲直撞胡乱行动。它们不会在领头王死后直接结束，反而会更激烈去争夺被它们看上的地盘。
　　直到它们全被杀光。
　　又或是，它们把领地里的非同族人给杀光。
　　有了一个稳定的地方后，所有可拆卸的嵌合类魔鬼，会全部聚集在一起，形成像领头王那样的庞然巨物。它们个体的意识会在内部开始内斗，如同养蛊那般，直到剩下最后那个，它将成为新的领头王。
　　赢家会吞噬输家的力量。
　　所以最后存活下来的意识体，才会如此强大。
　　虽然薪火相传，但没有一个老大会想轻易放弃自己的权力。
　　它本来想要的沈廷煜没要着，现在又失去他的行踪，在身体越来越撑不住的情况下，这领头王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好苗子。
　　就像现在。
　　徐清然知道，这个魔鬼领头王，肯定也会相中他的躯壳作为新载体。
　　所以在它没有得到拒绝之前，不会轻易把他杀掉。
　　事实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即便他已经突破那群魔鬼族的护守线，它们依然没有向他反击的意思。
　　徐清然抬头。
　　看不见魔鬼群领头王的‘眼睛’，但可以明确感知到对方的注视。
　　沈廷煜这个E型能否按时落网，有太多的不确定性。现在有另一个同样合适的载体主动送到面前，对一个岌岌可危极度渴望求生的意识体而言，何尝又不是诱惑呢？
　　徐清然想着，勾嘴轻笑。
　　动作利落地把精神力刀插回腰间的刀鞘上，语态骄傲又挑衅：“听说，你正在寻找合适的新载体。”
　　“你看我这个躯壳，怎么样？”
　　·
　　徐清然失踪的第六天。
　　凯安帝国正式进入警戒模式。
　　帝国官方政务所向外发布通告，表示魔鬼群的进攻趋势越来越猛烈，在太空外域的防卫几乎已经崩塌，预计魔鬼大军不久后便会从内外联合，彻底入侵。
　　依照生物研究团队提供的数据预测，除了目前防卫最全面，安全系数最高，王宫和两营主要基地所处的天神系，其他星系都会沦陷。
　　魔鬼族，算是帝国历来高危入侵物种中，比较温和的那类了。
　　毕竟它们有一个白天不能作为的限制阶段，所以最初入侵，还能给人类提供喘息的时间。只不过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再逃全帝国也就这十几个星系，像天神系这种高级星系，也只有非富即贵的人士有资格迁移。
　　尤其天神系地方有限，阶级差距就体现得更加明显了。
　　因进入星系的人一下子爆发，各个站点都开始严格把控通关人群。只有那些高官与有钱的豪门世家，或是社会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员才被允许通行。
　　这几天，天神系的关卡站没少爆发暴动事件。
　　在关口看守的军卫人数多了几倍，最后闹得没办法，只能开始暴力执法。谁还敢不配合条件筛选，一律按破坏公共秩序与暴力恐怖分子处理，直接击毙。
　　弱势的子民，才总算消停。
　　这让大家下意识想起当年天龙沦陷，钱权一个不占的普通子民，根本无法逃离。时至今日，所谓繁华星系里的那些居民，才能理解当年被困在天龙系的那群人有多无助。
　　网络上讨论声漫漫。
　　【趁现在还有网，多发几条评论。】
　　【军部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没有徐上校沈大将的消息了？听说王戬大将军带兵从防御站撤离后也受了伤，还和帝国方有一些问题冲突，他还会代表银龙营在前线作战吗？】
　　【真的担心小疯子。】
　　【你们这些粉丝真的有毒，徐大少都已经是帝国通缉犯了，你们竟然还在那里担心心疼？】
　　【谁都知道他不至于被送到1塔，判决明显带了私心！】
　　【就恶塔之前露出的某视频来看，全网捂嘴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越是这样，不就证明某方越心虚吗？】
　　【就是，我要是小疯子，我也得想办法逃啊！】
　　【更正一下，三王子已经晒出陛下亲自签名盖章的公函，证明小疯子是被无罪释放了，不存在逃狱一说！他们就是把恶塔里发生的那些意外，全都压在他头上而已。】
　　【说来，有没有人听说金翼的总司令，也就是大殿下出事了。】
　　【确实哈，已经好久没见到大殿下出现。平常一般这种帝国相关的大新闻大事件，都是他负责出面代表王室发言，这段时间都是银龙的二公主出来……】
　　先是叨叨了久久没有消息的徐清然和沈廷煜，还有穆子玥。
　　聊着聊不出结果，大家又担心被封号，慢慢的开始往近期时事拉去。
　　【我比较担心我们的家，不会真遭不住吧？】
　　【生研团队不是出来说了吗？我们这些年和魔鬼大军的拉扯也不算白用功，起码它们繁衍速度低于系统当年给出的预测线。谢老先生说了，只要低于这条线，以帝国的军力就还有反打可能！】
　　【那为什么开放区的那些防御站就没守住啊！】
　　【二公主前天解释了，说开放区的限制太大，难度比在家门前打更高，守不住很正常。而且其他路线的防御站军员已经在着手准备了，等魔鬼大军彻底进入领域，就会绕道开始修建那些丢失的防御站，到时我们就可以前后夹击，反客为主把魔鬼大军困在大网里打！】
　　【哎呀，反正相信咱们帝国的军防！】
　　【国内的电力防卫系统如此完善，除非魔鬼大军能一次过把全星系的电力系统摧毁下线，否则想强闯还是很难的！】
　　同天下午。
　　被誉为安全系统最完善，全国安全系数最高的天神系，各个宜居星的电力站就开始接二连三爆炸下线。
　　一瞬间，从最低危星系，成了全帝国最危险的地方。
　　刚美滋滋通关进入天神系的高官权贵们傻了。
　　网友和全帝国子民也傻了。
　　天神系当天就强制召集其他星系的两营军卫，以作防备。
　　也连夜调派了大批工程师，紧急修复全星系内的所有电力站。
　　这件事，引起了其他星系人民的不满。
　　——哟哟不是说你们天神系高贵，其他星系小人物不配过去的吗？
　　现在出事又开始向各个星系乞讨人员帮助算什么？
　　——你们天神你们高级，我们小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本来军部人员就有限，把人都调走去保护你们，那谁来管我们死活啊？
　　可王宫权势强大，尤其现在执政的苏雅还握有兵符，帝国内军卫人员不得不服从她的指令。
　　金翼那里直接被调走了大半的人员，惹得金翼民众哀怨连连，产生极大的不满。
　　反倒是银龙这里。
　　他们与往后苏雅也就是穆子玥同一阵线的势力，本来就不对付。何况两营前阵子还有冲突，又无视穆子羽这个指挥官的诉求强行扣押徐清然，要对他动私刑。
　　现在要穆子羽送走底下的人去保苏雅？
　　“没门！”
　　穆子羽抓着通讯器气呼呼大喊：“小爷我当时费那么多口水跟他们说那么久，也不见他们放过徐清然，凭什么调走我银龙基地那么多的军卫？”
　　“我父亲还没死，这王宫还不是苏雅一个人的！”
　　“让基地里的军卫都给我乖乖在银龙的各个辖区守着，身为银龙军员，银龙子民的性命才是第一责任，其他的没我命令一概不理！”
　　穆子羽难得硬气了一回。
　　也可能是帝国现在局势太糟糕，政权更是混乱得不行，穆子玥又失了踪，徐清然更是没有半点消息，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穆子羽人这会儿正在他天蛇系的王府。
　　刚给银龙总部的工作人员强势下达他作为总指挥的命令，府上就来了访客。
　　是他二姐穆叶莎。
　　受徐清然影响，原本和穆叶莎关系不算太好的穆子羽，如今也算是与她破了那层冰。
　　成了即使同父异母，但也挺亲近的真姐弟。
　　穆子羽让人把她迎进来，领到书房。
　　才锁上房门，聊起正事：“人……你都安置好了？”
　　穆叶莎今天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
　　进来后把书房当成自己家，很不客气地给自己倒水，优雅翘腿在沙发坐下，游刃有余道：“放心，都安置好了。”
　　“除了我妈，你母亲我也一起送到别苑了。”
　　“我走时她俩还聊得挺开心，那里的安全系统很完善，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提到这点，穆子羽表情顿时鄙夷：“我已经开始对帝国的安全系统失去信心了。”
　　毕竟连天神系这种号称全帝国最安全的地方，都能发生这样的意外，简直就是在提醒他们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安全’的东西。
　　穆叶莎还挺淡定的。
　　喝完水，就拿起小镜子开始补妆，边弄边说：“你还记得，我们几天前收到的消息么？”
　　穆子羽顿了顿。
　　事实上，前段时间全国全网都在根据官方研究团队给出的数据，讨论天神系将会是外族入侵中安全系数最高的星系，大家都在相争着要迁移入境时，穆子羽和穆叶莎收到了不太一样的消息。
　　姑且先说，给他们送小道消息的是匿名人吧。
　　这位不留姓名的好心人告诉他们，天神系会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提醒他们有需要转移的资产、重要物品人员等最好先弄走，否则等到时候出事，就欲哭无泪了。
　　姐弟俩收到消息时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恰好天神最近的氛围他们不是很喜欢，两人连夜分析讨论一通后，决定尝试相信某匿名人士的话，不随大众死磕天神系。
　　包括各自的亲人，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先送出天神系。
　　他们一开始还对姐弟俩的决定无法理解，直到今天新闻出现，连带着关口站都受影响进出不得，才松口气夸他俩有先见之明。
　　穆子羽经穆叶莎提醒，现在回想也觉得事情很蹊跷。
　　穆叶莎涂完口红，对着小镜子抿了抿嘴，一脸满意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提醒很像某位朋友的风格嘛？”
　　穆子羽欲言又止。
　　最后红着脸羞恼道：“等等，谁跟徐清然是朋友了啊？我可是尊贵的三王子，他也配我给他当朋友？”
　　穆叶莎懒得拆穿自己这位傲娇的弟弟。
　　抖抖肩说：“随便啦，不过如果真是他的话，至少你担心那么多天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了。他当初一声不响就冲去60的防御站救人，救完无消无息的，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穆子羽咬咬牙：“他就是个人间祸害，我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少给我添堵，谁担心他了？”
　　穆叶莎对着他挑了挑眉，不说话。
　　一阵静默后，话题又逐渐往比较严肃的方向发展。
　　穆子羽皱着眉：“……不过，你觉得天神系现在的祸乱都是徐清然造成的？”
　　“他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穆叶莎轻笑。
　　掌心托着下颌，纤细圆润的手指在嘴边俏皮弹跳，反问：“他哪次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穆子羽回想过往种种，一时无话。
　　又想起上个月恶塔爆出的新闻。身为王室成员，他们知道的比民众还要多，1塔的情况可谓是惨不忍睹。甚至恶塔引以为傲的系统设施全都被迫下线重修，这一修起码要好几年才能慢慢恢复过来了。
　　那样逆天的事情，确实好像只有徐清然能做出来。
　　提起恶塔，穆子羽又想起另一件事。
　　心情复杂问：“二姐，你说大哥到底是不是被他绑走了？”
　　“你觉得他落在徐清然这个疯子手里，完好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穆叶莎歪了歪头：“嗯……0.1%？”
　　帝国的混乱仍在持续中。
　　银龙营这里拒绝向天神额外调派军员，选择保障银龙子民的决定不仅没有遭到抨击，反而还得到了银龙居民的支持和谅解。连带着金翼的网友都开始羡慕。
　　【呜呜呜，好想念沈大将。大将在的话，肯定会努力护守我们到底的。】
　　【沈家人也好硬气，在大部分世家都迁移到天神的时候，他们选择继续留守天狼，甚至还向军部提供了军武和资源。沈家这样的格局，就是最配成为大世家的！】
　　【所以他们都说沈大将壮烈牺牲了，是真的吗？我不愿意相信。】
　　【不可能的，金翼现役军官中就属沈大将最厉害，他肯定还活着。而且不都说了，没找到他尸体吗？】
　　【我们银龙人也好想念徐上校哦。】
　　【听说上校就是为了去救你们大将，最后一起失踪的嘤嘤。】
　　【日常感叹，明明是两个阵营但关系真的好好啊。】
　　小疯子从大众面前消失的第N天。
　　连星涯论坛的网友都开始怀念起他来。以前总吐槽他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疯，论坛老是被他惊人事迹震惊，卧槽水帖刷满屏排面十足。
　　现在，反倒希望他能够出现，给他们继续刷水帖，被管理禁言的机会了。
　　·
　　“封总，陈董问说，下周的饭局……？”
　　豪华贵宾休息室里。
　　封槿正在长沙发上与他面前的秘书进行工作与行程安排。隔着十几米的梳妆台前，穆宁洛则拿着手机不知在跟谁交谈，眉头皱成了川字，表情是又担忧又严肃。
　　封槿垂眸思考着下周的事情，最终拒绝：“回了。”
　　“下周我有安排，没空去。”
　　帝国如今虽然进入了警戒状态。
　　但星球还在运转，每天依然见日起日落，所以在魔鬼群正式来袭前，各个星系里大家的生活依旧像平常那样进行。
　　“好的。”
　　中年男秘书跟封槿核对完所有事情，就先退出了休息室。
　　他们正在天蛇某颗星球上的酒店里。
　　封槿今天有一场和裴家合作的品牌发布会要在这里进行，所以提前过来准备。
　　送走秘书，终于暂时摆脱工作的封槿揉了揉额头，拿出手机。
　　不知收到谁的消息，凌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另一边，挂掉电话的穆宁洛转身朝他看来：“老公，听我九弟说，天神的情况好像还挺糟糕。”
　　“也不知道子羽是在做什么，竟然拒绝给银龙调兵！”
　　“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不接，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这孩子！”
　　大本营几乎都在天蛇系的封槿毫不在意，头也不抬，声音冷冷：“我当时就说了，真要发生什么事全帝国没一个地区逃得过，你还为了这件事跟我争吵。”
　　“现在看看，我没听你的，拒绝迁移到天神的决定有多正确。”
　　穆宁洛抿抿嘴，自知理亏。
　　没跟他在这个话题上争论，献殷勤着走到他沙发后，开始给他捏肩：“是是，我没你厉害，不比你经验足。”
　　从她的视角往下看去，能看见封槿手机的界面。
　　他正在刷财经新闻。
　　穆宁洛只随意瞟了一眼，就开始进入重点：“我只能暂时把我王府那里的卫兵都调派过去天神，帮帮我那些兄弟姐妹的。”
　　“不过王兄留给我的军卫本来也不多，阿槿，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封家能不能紧急给他们拨一笔资金和资源，用以招兵买马和升级军武配备？”
　　“你底下不是也和不少军火商有来往合作？”
　　“我几个姐妹嫂子今天都派人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说可能需要封家的帮助……”
　　封槿厌烦地把她的手推开，拒绝她的谄媚。
　　冷脸道：“怎么？你们王室的人，当我封家开慈善吗？”
　　“每次需要帮忙就找封家。”
　　“你们王室，不应该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有钱？”
　　穆宁洛笑得讪讪：“咱王亲国戚的也就只是占着好听的称呼，除了王宫谁能插手军务？”
　　“也就你坐镇的封家厉害一些，人脉和门路都多，紧急时刻不得依靠你嘛……”
　　封槿并没有被她说动。
　　“我已经给过你那些兄弟姐妹很多次的面子了，我封家在天神之外还有好多事业本营需要护守，养来的那些卫兵和武器如果给了天神，我封家产业拿什么来守？”
　　“少打这个心思，我不可能答应。”
　　封槿说完，摔门离开。
　　留下穆宁洛在休息室里又气又担忧。
　　几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
　　穆宁洛没什么好气应门，一名酒店服务员，在她随身护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服务员把一个已经经过护卫检查，确定没有危险物品的小包裹交给她，说：“宁洛亲王，这是有人送到前台，说要交给您的东西。”
　　穆宁洛收下。
　　疑惑拆开，发现是一张薄薄的记忆芯片。
　　送东西来的人还很贴心。
　　担心她现场没有可以插卡的工具，还顺手给她配了个能够播放记忆卡里视频或音频的电子设备。
　　她捏着那张卡，送走了服务员和护卫，坐在沙发上插卡观看。
　　几分钟后，脸色逐渐变得惨白。震惊的双目里，逐渐燃起鲜红的愤火，仿佛见到什么令她无比羞恼又震怒的事。
　　……
　　穆子笙的星舰已经成功在天龙太月星的北城基地登陆。
　　他和他的队员们作为被帝国放逐的人员，多年前就成功与当时同样被忽略且叛逆的南洲人民搭上线，形成互惠互利的关系。他们得以从天龙这里稍微获得与帝国相关的信息，而地方贫瘠的南洲人民，偶尔可以得到他们从其他地方搜刮来的资源帮助。
　　尤其北城，与他们关系最好。
　　所以有别于帝国方安排来的军卫，穆子笙的星舰很顺利就被太空站放行。
　　这期间，沈廷煜也开着飞行器跃迁到魔鬼群袭击的路线，或者路线附近的站点试图寻找徐清然的踪迹。可一直到第八日重新回到太月星，他都没找着徐清然。
　　不过，倒是在30光年处的B29站点，找到了超高阶魔鬼领头王的‘壳子’。
　　就是那个像一朵巨大的花，但身体已经没了生气的东西。显然，原本主控着它的精神意识已然脱离，只留下那几乎撑不住生命的空壳。
　　而站点附近的其他魔鬼也已经撤离，只剩下零星的其他外族在那里游荡。
　　沈廷煜循着它们的进攻路线又往更前面的站点去找，但因为魔鬼族如今的势力逐渐扩大，帝国在60站守不住后又有开始摆烂放弃的趋势，导致魔鬼的袭击速度变得很快。
　　每一次过去都慢了一步。
　　像被龙卷风袭卷过那样，基地的守卫都已经消失，只剩一些没跟着大部队离开的小魔鬼，如游魂般晃荡着。
　　“营区那里怎么说？”
　　沈廷煜无奈只能先回到太月星，与负责留在天龙时刻关注那里动向的穆子笙他们会合。
　　穆子笙摇头：“我刚刚才和北城军卫确认，他们暂时也没有徐清然的消息。”
　　“天龙人民都挺担心他，希望他没什么事才好。”
　　徐清然大费周章，为的就是重新彻底整顿天龙。
　　所以这里，必然是他会回来的地方。就是不知道等他回来时，会以什么样的人格和形式。
　　沈廷煜没什么心情应付其他人。
　　从穆子笙那里得到消息，便又独自回到飞行器，把自己关在小小空间里冷静。
　　徐清然留给他的纸条，背面其实还写了一行小字。
　　像是预料他肯定会猜到他消失的目的，也像一个知道自己正在做坏事的孩子，乖巧补充——放心，最后一次，干完这票我就金盆洗手，绝不再搞那么刺激的。
　　沈廷煜手握拳状，叹着气往眉心位置轻轻敲了敲。
　　真有你的，徐清然。
　　羁绊的牵引还在。
　　至少，他能感觉到徐清然的灵魂意识都还存活着。
　　沈廷煜微微出神。
　　他对徐清然有超乎旁人的信心和滤镜，事情发展至此，既然无法改变，他开始思考。
　　在想，他前世没能做到的事。
　　徐清然会完成吗？
　　天龙系-银星。
　　一颗已经废弃的宜居星。
　　这里早已被魔鬼群彻底占据。
　　每一块陆洲，每一个区域，每一座城镇，全都是魔鬼斑驳的身影。
　　入夜时，像花一样一朵接一朵绽放着，在月光下舞动。
　　大部分的建筑，都还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只是因为之前的战火，再奢华的楼栋都难免有难看的损坏痕迹。
　　还有那座曾经最为繁华的旧城。
　　总营基地处，雄伟庄严又巨大的建筑，那只纯银打造的飞龙依然盘坐在上面，抬头仰望着天空，蓄意待飞。
　　黑夜中，失去电源供给的地方黯然无光。
　　恰好今天是满月，才能将那道在城里街道上独自行走的高挑身影，映得清晰。
　　他穿着熟悉的银黑服饰，高贵的靴子一步一步踩在青石铺成的城道上。
　　长至小腿的冷冽风衣，随着他行走的动作款款而动。精致的军帽盖住他柔软的棕发，帽子上的银龙徽印，折射着银月的光辉，微微发亮。
　　城里，到处都是魔鬼的足迹。
　　它们在欢腾，在舞动，却像是没有发现从它们之间悠然穿梭过的人影，仿佛将他视作同类，任他肆意通行。
　　直至他抵达旧城里那座极具标识性的建筑，攀上楼顶，矫健的身姿轻轻松松登到最高处。
　　那只银龙的头顶。
　　才在上面坐了下来。
　　一只腿微微曲起，将全城的景物尽收眼底。
　　高处的寒风，没忍住被这漂亮的男人吸引。
　　故意在他身边不断环绕，拨弄着他的发丝，还有他身上的衣裳。
　　徐清然眯着眼睛，享受来自冷风的拂弄。
　　许久之后，才抬手打了个响指。
　　如此之远的距离。
　　这道响声，或许连底楼的人都听不见。
　　可城内游荡的那群魔鬼。
　　即便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都像是听见召唤那般，不约而同朝着盘龙所在的建筑看去。直勾勾盯着，一动不动，仿佛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银龙头上的男人，弯了弯他漂亮的桃花眼。
　　笑起来时，仿佛为这座死城增添了一道清丽的风采。
　　他不轻不重开口：“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付出。”
　　深琥珀色的眼睛底下，精神力的光辉如云层般翻涌。
　　下一秒，接道：“现在——你们可以消失了。”
　　几乎是在指令下达的瞬间。
　　城内所有魔鬼开始暴走。它们开始朝着身边的同伴，或是建筑，发出攻击自我摧残。
　　夜幕下。
　　由碎片组成的团雾，一朵接一朵炸开。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在指令中倒下。
　　分裂的碎片，天女散花般落地。
　　在空寂无人的城道上，铺出五彩斑斓的绫纱。


第104章 闹剧（修）
　　SP天蛇系，菱星四季酒店。
　　顶楼最雅贵的会场内，聚集了来自银龙各个星系的名人与商圈大佬。
　　甚至还有各平台主要负责时尚品牌推广和营销的大网红，与封家裴家旗下服饰品牌都有密切合作与往来的大明星，全都受邀来到这里，参与由封裴两家联合举办的发布会。
　　场面可谓相当热闹。
　　甚至给大家准备了美食酒水，租借了最大的场地，邀请来许许多多的媒体。部分卫视与娱乐平台更是会同步直播今日的发布会，从会场再到网络，都有许多人等着关注。
　　毕竟封家财势雄厚，裴家又是银龙有名有望的世家之一。
　　这两家初次正式对外合作，说不定又要给银龙营的商业圈子来个大地震。已经有不少人在观望讨论，认为封家有涉及军政的裴家帮助，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替代莫家，成为银龙商圈第一了。
　　“米雪，恭喜你啊，被选中成为封家新服饰品牌，‘风佩’的代言人。”
　　会场上，出席的宾客们都在交流。
　　其中就有抱团的艺人，纷纷围在他们之中地位和人气都是最高的女明星，米雪身边。手里举着香槟酒杯，笑得谄媚，向穿着一袭粉白色修身长裙的艳丽女人道贺。
　　米雪优雅地与他们碰杯，微微笑着，看起来像是没什么架子。
　　和她说话的女生聊着，看向别处的眼神变得轻蔑，像是隔空注视着不在会场的另一人：“朵莉莉的粉丝前段时间还耀武扬威，吹他们家正主拿下了Harps全帝国品牌大使的称号。”
　　“要我说，就那种新晋‘小’品牌，哪有底蕴深厚的封裴两家，联手开创的品牌尊贵？”
　　“等他们在发布会上官宣了你代言人的身份，肯定能扬眉吐气一把。”
　　米雪脸上笑得婉柔：“别这么说，每个品牌都是他们创始人用心打造的孩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心里却有几分不屑。
　　是啊。
　　朵莉莉也就只是靠着她的D型灵魂精神，才能有这么大的人气。今天之后，她一定会让Harps的总裁知道，拒绝了她选择朵莉莉作为他们的品牌大使，损失有多大！
　　“哈喽宝贝们，是的，我现在就在菱星绯城的四季酒店！”
　　“哈哈，你们别想着上来拦截我了，今天这毕竟是我爸的重要活动，名人很多所以会场对于通行人员的审查很严格哦，你们进不来的。有同样在酒店想跟我见面的宝贝们别急，活动结束前我会通知，你们到时候可以在大堂等我吖！”
　　人群中的一角，封遥又开始了她的直播。
　　带着她粉丝们欣赏会场里的人气，走走逛逛，还顺手捏了块小点心，吃得满脸幸福：“四季酒店不愧都是拿过大奖的厨师，甜点也都好好吃哦！”
　　“对，他们家周末都有对外开放的自助时间，有条件的宝子可以来试试！”
　　“优惠？这个不确定耶，但听说我爸妈都是酒店的VVIP，或许我有空可以找他们经理问问，能不能给我卖点优惠券，我到时候在直播间给你们抽了！”
　　封遥今天穿了一身杏色的抹胸礼服，配了一条充满少女雅气的项链。
　　她特意亮给直播间观众们看，炫耀道：“这是我爸新品牌底下，珠宝首席设计师柳燕亲自设计，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漂亮吧？”
　　“身后？啊，她是我大姐！”
　　封遥边直播边看弹幕，很及时回应他们的问题和互动。
　　在别人提到自家姐姐封媛时，还把默默跟在她身后，高冷得可以把所有试图上前搭讪的人吓退的人拉到镜头前，亲昵地勾住她手臂靠在她肩膀上：“姐，来和我粉丝们打个招呼嘛。”
　　难得一周的休假日，被迫出席这种社交活动的封媛心情本来就不愉快。
　　所以只是瞟了一眼镜头，什么话都没说。
　　——没有拒绝封遥把她拉镜头里，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直播中，弹幕还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遥遥，你和徐上校关系是不是还不错来着？】
　　【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他的消息呀，咱们银龙的孩子都快担心疯啦。】
　　封遥顿了顿。
　　关于徐清然的失踪，她也很担忧。可是自从他被押去1塔，她就彻底跟他断了联系，现在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不过前段时间，也就是大家在为搬迁至天神系激烈讨论，争得头破血流时，她收到了匿名消息。
　　匿名人好心提醒她，如果有迁移计划，最好尽早打消念头，否则将来有她后悔的。
　　家里事情，向来以封槿意见为主。
　　封槿没有搬迁的意思，穆宁洛还争不过他，所以他们家就没有跟人抢名额的打算。只是这几天仔细想想，总觉得那样的提醒方式和语态，莫名挺像徐清然。
　　封遥还在思考要怎么回复她的粉丝，身后台上，就响起了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说话声。
　　活动开始了。
　　整个会场的谈话声纷纷停下，场内变得格外安静，只有主持人热情激昂的发言。封遥暂时不方便，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到台上，看发布会的几位主角被请到台上。
　　有她父亲封槿，裴家负责商业线的一位叔叔，品牌其他合作伙伴与著名设计师。
　　其中还包括近两年，人气在银龙营逐渐增长，有‘新晋天才设计师’之称的裴家千金，裴怀玉。严格来说，风佩这个品牌就是裴家为了裴怀玉，和封家商量开创的。
　　希望能够帮助裴怀玉，在未来走得更高更远。
　　而封家和裴家历来交好，与穆宁洛关系也亲近，而裴怀玉又几乎是跟着他们几个孩子长大，封家会愿意合作资助也很合理。封遥对此没什么意见，纯纯吃瓜乐子人的心理。
　　反倒是封媛，在见到裴怀玉上台，握着麦克风紧张说话时翻了个大白眼。
　　这一幕恰好让封遥捕捉到，撞了撞她手臂，压低声音说：“姐，你这几年对怀玉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哈。以前你最多就是喜欢读书拒绝交流，现在怎么讨厌起人家来了？”
　　“她得罪你了嘛？你这态度，让我很怀疑是她抢走你男朋友的程度。”
　　封媛瞥了眼她天真的小妹，声音冷冷淡淡：“没抢男朋友，但是抢了咱爸。”
　　封遥尚不知事情严重性。
　　以为她指的裴怀玉就像封槿第四个女儿一样，哈哈笑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还会为了父爱吃醋啊？”
　　封媛看向封遥的表情，是同情又羡慕。
　　傻归傻，但起码日子过得快乐。有的时候，意外发现不该发现的事情，也很痛苦呢。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传来阵阵惊呼，仿佛会场出现了令人感到惊疑的画面。
　　封媛和封遥通过身边人的反应，随他们一同看向高台。
　　却惊见，她们平日里最讲究规矩和礼仪的母亲，在发布会演讲途中从后台闯出来，径直冲向台中央，众光汇聚的裴怀玉。
　　然后像个发疯的泼妇，开始撕扯裴怀玉的头发和身上的配饰。
　　还扇了她一巴掌，红着眼睛脖子，极其失态地对着她狂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亏我这么用心对你，把你当成女儿对待，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裴怀玉特意找造型师设计的公主头，三两下就被她扯得稀乱。
　　裴怀玉头发顿时乱成鸟窝不说，脸上还被穆宁洛抓打出显眼的红印和血痕。吓得她花容失色，躲在台上其余裴家代表的身后，看向穆宁洛的表情无辜又柔弱，我见犹怜。
　　穆宁洛被她气笑了，在一堆人拉着她时指着她怒骂：“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就是这样勾引我老公的是吧！”
　　这话一出，台下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所有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神里看出了大瓜的意思。
　　封槿在裴怀玉受到攻击后，第一时间用力把穆宁洛抓开。
　　气急斥责：“你在发什么神经？”
　　穆宁洛见到封槿那张脸，就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些，脏了她眼的画面。
　　抬起另一只手，啪的一声甩在他脸上，打得响亮：“封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竟然敢背叛我！”
　　封槿动作微顿，神色紧绷。
　　心想，穆宁洛怎么突然发现了这件事？
　　裴家人都被穆宁洛的行为吓着了。
　　尤其裴怀玉的母亲，提着裙子冲上台，震怒问：“宁洛，你在做什么？！”
　　“今天是我女儿重要的日子，你竟然跑出来捣乱！真不敢相信，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你竟然这样对我女儿！”她边说边心疼地走过去抱住裴怀玉，一只手在她背上摩挲安抚。
　　穆宁洛气笑了：“你女儿知三当三，勾引我老公还不许我发火了？”
　　“亏我这些年对你们母女这么好，你们竟然就是这样破坏我和我老公的婚姻！”她越说越生气，胸口激烈起伏中，开始口不择言，对裴怀玉的母亲说，“怎么？你俩一脉相承是吧？”
　　“是啊，你现在的裴夫人身份不也是当年插足人家感情抢来的吗？”
　　“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贱女儿！”
　　裴怀玉的母亲被穆宁洛当众掀黑历史，恼羞成怒道：“穆宁洛，你不要瞎说！”
　　“还有，我女儿这么知书达礼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才不会做这种事，你不要乱污蔑！”
　　穆宁洛气笑了。
　　可能是因为太愤怒，竟爆发了洪荒之力，把架着她的三四个人全部甩开。抱着既然得罪她让她丢脸，那这个脸大家就一起丢的想法，大步走到操控投影屏ppt的笔电旁边。
　　因为太生气，手里抓着的记忆卡插了好几遍才成功。
　　当着全场众人的面，点开那些让她崩溃的视频。会场里所有投映和播音系统都是最顶尖的设备，甚至为了让全场各个角落的人都能听清发言人的话，音响布满整个大堂。
　　所以，当视频播放时，里面人进行运动时的污言秽语，还有那令人听得面红耳赤的细碎声，就跟当众处刑一样在整个封闭的会场中回荡。
　　封槿和裴怀玉在见到那视频时，表情齐齐一变。
　　一阵青一阵黑又一阵白。
　　底下的围观群众也看得傻眼。
　　——这简直炸裂！
　　封遥和封媛也看傻了。
　　虽说封媛早就察觉一些端倪，但没想过会以这么大丢脸的方式被爆出来。封遥更是震惊得嘴都变成了O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下一秒，被手机上突然多了好几倍的弹幕吸引。
　　才惊慌想起自己还在直播，抖着手着急切断。
　　然而周围到处都是宾客们的议论声。
　　“……天啊，封董这是临老入花丛吗？”
　　“看视频，只想感叹他这年纪在床上的能力比一堆小年轻还要猛哈哈哈。”
　　“听说封槿为人还挺严肃，没想到能说出那样的骚话……”
　　“这是真实的吗？”
　　“太让人震惊了，裴家那位姑娘平日里看着乖巧安分，私底下竟然是这样浪荡的性子。”
　　“嗐，豪门世家水很深，全都只是人设。”
　　封遥无力垂下握住手机的那只手。
　　来不及了。
　　就算她关直播，会场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甚至还请了一堆媒体……
　　封遥想到这里，瞬间头皮发麻。
　　根本就是连顶级公关都救不回来的事故啊！
　　台上，裴怀玉也没想到视频会以这种形式流出。
　　想到这本应该是她风风光光的日子，会场的宾客，同步直播记录的媒体……这社死程度让她简直有了想死的心。只能捂着脸，哭着冲进后台。
　　裴家的人也没想到这会是事实。
　　除了裴怀玉追上去的母亲，其余人都呆在原地消化信息。炸裂的视频还在播放，所有人都受到太大的冲击呆愣，以至于没人想到要先去阻止穆宁洛的视频播放。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封槿。
　　他冲过去直接拔掉投屏连接，将笔电重重合上，羞恼着打了穆宁洛一巴掌：“你这个女人……你疯了是吧！”
　　穆宁洛红着眼眶，绝望地笑出声：“这都是你的错，是你背叛我在先！你背着我和裴怀玉做那种事时，怎么不想想这有多丢脸？！
　　”
　　封槿冷怒着表情：“你怎么不好好反省你自己？”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听听你那聒噪令人厌恶的声音，我受够了你命令式和高傲的语态！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作呕。”
　　“既然你现在发现了这件事，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封槿理了理领带，眼神冷漠地垂视着比他要矮上许多的穆宁洛，无情道：“我们离婚吧。”
　　五个字，如同惊雷般敲在穆宁洛的耳边。
　　她看着封槿说完话后，擦过她往后台的方向冷傲离开，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旋即，又失控地冲向封槿，抓住他怒骂：“你给我站住！”
　　“你想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狐狸精！”
　　不等封槿回答，穆宁洛突然掏出不知什么时候揣身上的水果刀。
　　目眦欲裂道：“封槿，既然你对我这么无情，咱俩就一起下地狱吧！”
　　台上，很快就传来尖叫声。
　　大喊：“杀人啦——”
　　发布会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
　　沈廷煜沉声说完这句话，挂掉了来自遥远星系的通讯。
　　给他发来通讯请求的是位于金翼军事总部的前辈，他们大概是从谢南钧那里知道他平安无事的消息，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够回去。
　　穆子玥已经消失了很久。
　　金翼营如今是群龙无首的状态，穆子玥底下的人日日惶恐，就怕他们战队的大殿下出意外，根本无心处理事务。再不然，就是各种与管理层的其他人员争执，有意见分歧。
　　金翼里，战斗值高，功绩累累的军官不少。
　　但他们之中很少有沈廷煜这种，有足够的气势与魄力镇得了全场的人。除了穆子玥，也就只有沈廷煜可以临时替代总司令的职务，重新给金翼军部做安排了。
　　魔鬼大军已经冲破领域防线，与帝国其他星系受灾区里的同族会合。
　　情况变得难以把控，金翼子民们的安危严重受到威胁。沈廷煜作为阵营大将，确实不能在面对这个请求时拒绝。
　　毕竟，他从始至终最大的仇敌就是穆子玥。
　　如今他已经葬身外族腹中，金翼的人民是他这段时间能步步高升的支援，于情于理他都得应下这件事。而且，只有继续稳住他在金翼营的地位，将来才能……有更好的权势去保住徐清然。
　　保住这个，时不时就会做出惊人之举的小疯子。
　　“好吧，我们虽然离开了帝国，但也不希望真的见到国家出事，金翼能有你回去辅佐是最好不过。”穆子笙听说他的决定，只能遗憾接受，“需要我们去帮忙吗？”
　　沈廷煜的动作很快。
　　接完电话，只花了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做好准备整装待发。
　　“不用。”沈廷煜说道，“天龙刚挪了一批人去银龙的其他星系帮忙，你们留在这里给他们多点帮助，万一发生什么事还能第一时间给我通知。”
　　俩人边聊边走向一艘飞行器。
　　这是准备给沈廷煜回去用的交通工具。
　　穆子笙点点头，见他已经开始揽下天龙系的部分责任，无奈问：“那徐清然呢？”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提到徐清然，沈廷煜瞬间停下脚步，表情又变得沉默。
　　几天了，徐清然依旧杳无音信。
　　俩人正安静着，远远的忽然见到穆子轩跑来。
　　脸上表情还挺欣喜：“二哥，五哥，东城总营那里刚刚联系了陈建光他们，说徐上校回来了！”
　　“他人就在东城营区的上校办公室！”
　　上南洲，东城军事总营。
　　银龙营的军区，却有一道穿着象征金翼营墨金色军装的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虽然他的装扮在这里非常惹眼特殊，但营区里的人见到他后并未驱赶，反而还友好地与他打招呼。
　　男人就这样一路通行无阻，往上校办公楼过去。
　　越是接近，步伐也越难再维持原来的沉稳，变得急促。直至来到顶楼的那间办公室，才又停下，几秒后伸手礼貌敲门。
　　“进来吧。”
　　办公室里，很快就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
　　沈廷煜心跳莫名有些快。
　　虽然明确知道羁绊还在，但基于前世阴影，还是会担心那具身体又换了个芯子。
　　他在外面做了一小会儿的心理准备，才推门进入。
　　办公室里的人正背对着他，站在阳光明媚的窗边，给窗台处的兰花喷洒着水。浇完花，把手中喷壶放下，才转过身来看他。
　　外貌上，没有什么变化。
　　就是那双眼睛和脸上的表情情绪淡淡，即使见到他都没有露出平日里的调戏，或习惯性的挑眉动作，更没有故人重逢般的喜悦。
　　见他呆愣在原地，还出声提醒：“请把门关上，谢谢。”
　　沈廷煜乖巧照做了。
　　看徐清然说完就一手撑在桌边，低头开始翻弄堆积在他桌面的文件，迟疑开口：“……徐清然？”
　　办公桌后面的人动作一顿。
　　唇角终于有了微小的上扬幅度，抬起头，视线在他身上轻轻扫了一圈。
　　意味深长问他：“沈大将这眼神，该不会是怕我出门一趟，被人夺舍了吧？”
　　沈廷煜没有回话。
　　态度说明一切。
　　徐清然从绕出桌子，走到他面前，抬眸漫不经心说：“这么怕？”
　　“那我到底有没有被夺舍，沈大将亲自验证一下好了。”
　　沈廷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力推到墙边。
　　下意识低头的动作，倒是方便底下人的接吻想法。
　　办公室里的说话声瞬时消失。
　　只有一阵阵，暧昧又湿润的细碎声音，将空气里原来的氛围染上了别样的味道。
　　徐清然稍微退开，喘气的时间里。
　　就被沈廷煜抓住手反客为主，交换着位置把他摁到墙边，低头以威压将人圈在自己领域中，仿佛在不紧不慢地享用刚弄回来的猎物。
　　直到许久后。
　　俩人再次分开，被人压在墙上的徐清然才用着慵懒餍足的语调问他：“怎么样？大将验证完了吗？”
　　沈廷煜垂眸，拇指在徐清然湿润的唇瓣上擦过。
　　低声回道：“验完了。”
　　“魔鬼领头王那种可以自我繁衍的生物，没你这么会。”
　　自从他们之间关系走到那一步，徐清然是越发放纵了。
　　不管亲吻还是运动，从来不会掩饰或压抑着情绪，而是用着他独有的，优柔又凶狠的方式释放出来。一番交流，差点没逼得沈廷煜上头，无视场合兽性大发原地把人给办了。
　　沈廷煜比较内敛。
　　在这方面，他必须承认还是玩不过徐清然。
　　徐清然就是能轻易做到，勾起他的念想，让他在某个场合上失控。
　　明明每次都想再温柔一些，总要被他逼得失去理智。
　　徐清然轻笑出声，终于放松下来不再逗弄沈廷煜。
　　还故意把他那扭到最高的扣子扯开，弄乱他的衣领，将人整得一副明显刚做完不可言说事情的样子，才开口问：“穿得这么帅，是准备重新回到岗位了？”
　　“嗯。”沈廷煜把收到通讯的事给他说了一下。
　　徐清然没有阻止：“好，那你去吧。”
　　沈廷煜见他把自己推开，重新回到办公椅子坐下，问他：“你还没给我解释解释，你这段时间的情况？”
　　徐清然目光一顿，难得心虚不与他对视：“啊，事情就是像你想的那样。”
　　沈廷煜：“？”
　　“然后呢？”他牙痒痒的。
　　徐清然静默半晌，冷静回道：“我让它选择了我，作为它意识的新载体。”
　　“现在，它还在我的身体里。”
　　这个它，指的就是魔鬼部族的王。
　　那天，徐清然大胆孤身勇闯魔鬼族的地盘，向它发出了邀约。就和他去赌这个机会一样，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沈廷煜的情况下，对方将他审查一遍，做出了选择。
　　沈廷煜神色微怔。
　　虽然早已有所预料，但当徐清然亲口说出来，甚至事情正在进行时，他还是感到了一丝紧绷。
　　“那你……”
　　沈廷煜没想到，徐清然竟会选择走上他前世的那条路，与魔鬼合作。这是一条艰巨的道路，正因亲历此事，他才知道挣扎与反抗的过程有多困难与痛苦。
　　“没事，系统能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把它短暂屏蔽。”
　　“它现在听不见我们说的话。”
　　意识入侵，约等于强行夺舍。
　　只不过对于物种求生本能的掠夺，在躯壳尚有另一道灵魂意识存在的情况下，只能一步步侵蚀。直至到达精神海的最深处，找到被保护起来的灵魂能量，与其抗争博弈。
　　胜利那一方，就获得生的资格。
　　沈廷煜短短一分钟的沉默，似乎想了很多。
　　但最后开口时，只冷静询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徐清然有些意外。
　　他以为沈廷煜会斥责他，甚至都觉得那些凶厉的话已经在他嘴边了，他却将险些失控的情绪稳住了。
　　徐清然沉吟片刻，说：“我在想，我或许有可以把它解决的办法。”
　　沈廷煜冷声：“或许？”
　　徐清然莞尔：“七八成概率？”
　　沈廷煜：“剩下的两三成呢？”
　　徐清然又安静了一秒，理直气壮点头：“那就得看我男朋友了。”
　　沈廷煜默不作声盯着他。
　　他才解释：“我想把它引进精神池的最深处。”
　　“徐清然，你疯了是吧？”
　　话谈到这里，沈廷煜终于有些绷不住情绪，脸上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听我说。”徐清然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我想了很久，既然帝国想彻底灭除这个魔鬼部族的袭击，这只超高阶的王，我们始终要消除。”
　　徐清然在与王合作之前，曾经观察过它原来的那个躯壳。
　　在心里分析了一遍，以他异能力量直接将其击碎的可能性。但王和它底下的那些魔鬼不同，它周身那些由无数个体魔鬼堆砌出来的外壳，比金属还要坚硬，可以一定程度上防住他如今有限的雷霆力量。
　　想通过它的原身，袭中它内里的能量意识，将其直接击杀不太可能。
　　与它慢慢消耗的话。
　　按照估算，它如果维持在这壳子里，还能再存活个一年左右——虽然对它来说，就如同人类的一分钟概念。不过，就它的‘这一分钟’，已经足够它领着魔鬼大军，将凯安帝国彻底摧毁。
　　“只要有我在，肯定能确保你不会被那只王抢走。”徐清然说道，“但我们不能保证，它如果着急了，会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身体。”
　　“你很清楚，帝国两营军卫之中，就有不少3S级且不错的载体。”
　　“甚至还包括季淮修、凌月歌那样的新晋E型。”
　　徐清然问沈廷煜：“你能保证，他们可以对抗得过那只王的意识争夺吗？”
　　“反正我不信。”他说得自信又直白，“在我认知里，连你都办不到的事——全帝国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人能做到了。”
　　再加上他需要给王宫制造威胁，慢慢将话语权拿到手上。
　　思考之后，才做了如此决策。
　　“回到原来的问题。”徐清然点点头，“你也知道，我灵魂意识里抱着个雷系异能，那是魔鬼族的精神意识最害怕的东西。”
　　“所以我想把它骗到最深处，铺层电网将它困住，然后以我精神力和异能融合一起把它从我识海里消除。”
　　在精神池深处打架，甚至直接在里面释放异能。
　　——这跟他当初为了逃离恶塔，精神池内自爆力量有什么区别？
　　沈廷煜想道。
　　徐清然：“区别大概就是，这不是真的精神池自爆以及，我的灵魂扛得住雷系异能的力量？”
　　沈廷煜横眉：“那只领头王的精神意识很强大，你保证你的异能一定能把它杀死吗？万一它承受住了，彻底将你吞噬——”
　　“我的异能现在和精神池绑定，消耗上确实不好说。”
　　徐清然抬眸朝他笑了笑：“但是我有你啊。”
　　“我们缔结了永久契约，可以相互兼容灵魂精神的力量。”
　　“等到了那个时候，或许需要你的帮忙。”他托托腮，认真注视着沈廷煜，“我和你一起做的事，另一个帮助我的人是你自己，你应该不会信不过了吧？”
　　沈廷煜握了握拳。
　　旋即又缓缓松开，告诉他：“徐清然，我也会害怕。”
　　徐清然眸光一顿。
　　难得见沈廷煜眼中有一丝破碎般的脆弱：“我不怕你发疯，不怕你这些决定——因为你很像我，如果没有你在身边，这大概也会是我的选择。”
　　“只是我害怕你将我抛在身后，总好强地想要独自承担所有事。”
　　沈廷煜说着，走到了他办公桌前。
　　低头俯视着椅子上的他，郑重道：“徐清然，我不怕死。“我能接受和尊重你的一切决定，所以以后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先告诉我一声。”
　　“我宁愿和你一起赴险共死，都不想独自留下来面对没有你的世界。”
　　“徐清然，你知道我承受不住再一次的精神打击。”沈廷煜说道。
　　徐清然听得微微出神。
　　说实话，他独立太久太久，哪怕到现在还总下意识保留前世的习惯。
　　要说沈廷煜这个E型冷漠，他觉得自己才是最无情的那个。
　　总是忘记，现在这个世界会有另一个人，为他的疯狂和莽撞担忧。
　　办公室里的氛围格外凝重。
　　毛副官期间上来过一次，敲敲门进来，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紧张得不对劲，又默默退了出去。
　　房门重新合上的声音，将徐清然的思绪拉回。
　　他抬头看着沈廷煜，对上他那双神色微融的湛蓝双目，一种说不上的愧疚自心底而生。
　　沈廷煜说得没错。
　　他太一意孤行，太独断专横了。因为养成从来不需要得到别人意见的习惯，忽略现在身边明明还有一个人可以依赖，还有他的心情需要顾及。
　　差点忘记，E型就是表面凶狠，内心敏感又脆弱的小娇娇。
　　“对不起。”徐清然难得主动示软，也说得很郑重。
　　他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属实大胆过分了点，“我答应你，没有下一次了。”
　　他弯弯眼睛，收敛起身上所有带刺的锋芒。
　　恍惚间，仿佛见到他最柔和的模样：“以后——不管事情是大是小，我都会告诉你，和你分享，让你不错过我的每一个决定和动向。”
　　沈廷煜垂眸注视着他，唇瓣微抿，拉成直线。
　　“这次是我错了。”徐清然说道。
　　见他的男朋友还没被哄好，便起身来到他身旁，探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离开时，沈廷煜的目光已经从沉重转为怔愕。
　　徐清然与他四目交接，笑得意味不明：“作为赔罪，这样可以吗？”
　　沈廷煜不知听了什么，耳朵通红。
　　表情又气又无奈，最后把被眼前人弄乱的衣服扣好，说：“我走了，其他事回来再说。”
　　徐清然目送沈廷煜离开。
　　可能是心理作用，那道背影落在他眼里，竟带着几分仓皇。
　　啧。
　　明明是变态的E型，怎么就那么纯情？
　　还是他被系统奇奇怪怪的攻略秘籍荼毒，变得太不纯洁了？
　　系统：「？」
　　「宿主大大你自己变态，别赖我。」
　　徐清然回到椅子上，终于有时间开始看看外界现在的新闻。
　　首先是关于天神系王城的消息。
　　不意外，已经开始沦陷。那些电源站发生的意外，确实出自徐清然与魔鬼族大王的手笔。
　　魔鬼族的王毕竟没那么好骗。
　　徐清然为了证明诚意，刚达成合作，就带着它一起去把天神炸了。作为交换，他像对方说了自己的部分计划，借它力量牺牲了银星的一批魔鬼兵。
　　——魔鬼的领头王不知他早已从经历一世的沈廷煜那里，知道它真实恶意，而并非它说的只是共生关系。为了获得徐清然信任，慢慢消除他灵魂意识的防备入侵，于是答应配合。
　　徐清然看着，又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
　　穆宁洛和封槿的事情发展，超乎了想象。
　　没想到平日里总秉持着优雅礼仪的宁洛亲王，疯起来也能干出这么出人预料的举动。
　　发布会上的闹剧，徐清然不意外。
　　毕竟东西，本来就是他提供给穆宁洛的。现在见封家裴家和穆宁洛闹得鸡飞狗跳，封槿还被送进医院，他这个纯乐子人表示很开心。
　　热搜上铺天盖地的相关消息。
　　连他最爱逛的星涯论坛，也是各种讨论帖。
　　其中一个帖子里的第9999楼，有网友提到：
　　【上一次这么疯狂这么热闹的新闻，还是徐大少在的时候。】
　　【就很难得，这种热搜闹剧，竟然和大少没沾关系。】
　　徐清然盯着那两行字，突然弯着眼睛笑了。
　　此时，仙女系红枫星红城处。
　　“银龙FR红枫卫视为您特别报导。”
　　“今天是天神系边境宣告失守的第五天，根据前线记者为我们取得的画面，可以确定天神所有区域都已遭遇魔鬼族的入侵。尤其女王星上，作为地标般的王宫所处城区，更是魔鬼群的集中袭击地……”
　　电视新闻里，主持人正在播报大家目前最关心的帝国动荡。
　　徐清安坐在徐家曾经那栋别墅里的沙发上，手里提着装了冰啤的玻璃杯，喝得脸颊醉红。
　　上周，天神系发生了让人始料未及的意外。
　　全星系内的电力站和防卫系统突然下线，只能依靠为数不多的紧急发电设备，通过人为与天然风力水力的结合，为星系紧急供电。但因数量实在有限，所有器具都以王宫所在的女王星为主，连大部分军卫都被调派了过去。
　　导致当初花了大笔钱和精力，抢破头都要进天神系的民众悔恨不已。
　　连带帝国官方相关部门的权威都遭到质疑，认为他们与王宫联合进行虚假宣传。毕竟当初是他们宣传天神将会成为最安全，能够支撑最久的地方，他们才紧急转移所有资产，拖家带口搬进去。
　　——从恶塔事件后，人民对现今金翼大部分势力接管的王宫，信任度是越来越低了。
　　修复全星系能源站的时间，就算所有工程师不眠不休去弄，也要一段时间。
　　毫不意外，天神系被魔鬼大军盯上了，还戏剧性地成为太空领域出现突破口以来，第一个遭遇入侵的星系。所有的资源与宜居星，甚至是恶塔地界，都没有被放过。
　　主持人还现场连线当初发表这些言论的专家：“针对这次与预测数据和动向差异极大的结果，不知相关部门有什么……”
　　屋里只有徐清安一个人。
　　两眼迷蒙地盯着电视新闻，发出一声嗤笑。
　　徐严这老东西还偷偷藏了笔私房钱，没人知道。直至前段时间帝国各个星系面临被魔鬼群占领的巨大危机，他才悄悄拿出来为自己换得逃往天神的机会。
　　徐严身上的钱只够买得一个通关名额。
　　在贪生怕死面前，连曾经最疼爱的儿子也可以罔顾。徐严这样自私的男人，肯定选择放弃保他，把机会留给自己。
　　对他来说，他还正值枫茂年华，仍有另寻新欢再生孩子的机会。
　　反正也不完全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必要时候，丢弃又何妨。
　　现在再见到这个新闻，徐清安只觉得想笑。
　　也没忍住独自在客厅里笑出了声，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酒，拿出手机上网冲浪。
　　简直大快人心啊。
　　他在心里想道。
　　天神系的军卫这段时间忙炸了。
　　又因为银龙营的不配合，像苏闻铭等平日驻守在金翼星系，能够担任大军指挥的人员都被调走，搞得四处怨声载道。反观其他星系，被调走大半军卫的金翼管辖区暂且不说，银龙底下的辖区倒是将防守工作做得很好。
　　好得连银龙底下的子民都震惊。
　　【三殿下这段时间是改造了吗？】
　　【听说是因为二公主插手了。当年我就觉得她在治国方面挺有一套的，可惜因为是女孩就被各种针对轻视和抹黑。】
　　【天龙那里，之前辞职的那些资深老将也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天龙的卫兵过来帮忙，银龙这段时间简直安全感爆棚！哪像金翼，前段时间跟大改革似的走了不少人，不是被送进恶塔就是把人逼走，现在人手根本不够用。】
　　魔鬼大军的冲击势不可挡。
　　虽说大部队都集中去冲天神系了，但其他星系多少也有影响，所以除了天神之外的地方，这段时间夜里天天也都在跟魔鬼军交战。各地的子民们对其居所的防御情况，最为了解。
　　谁都没想到，总是被吐槽和态度摆烂的银龙，竟会是处理得最好的。
　　与魔鬼大军的拉扯战很优秀，全星系内的电源站，工程师们也会每日定时定点巡逻，只要有一点点小问题就马上修复，绝不允许天神那种情况的发生。
　　【所以，是谁说天龙军卫都是垃圾的啊？我家区域前段时间遭遇危险，驻守的大军打了非常漂亮的一战，把试图入侵的魔鬼群都击退了！后来我问我爸，才知道他们是天龙来的那批，明明都很厉害！】
　　【冷知识，天龙军卫之所以被吐槽垃圾，是因为其他星系总把老弱病残，其他营区不要的低阶军卫都送过去。不代表天龙本身出来的军卫，都很烂。】
　　【我比较好奇，天龙把军卫调了大半过来驻守，不担心天龙有意外发生时，应付不来吗？】
　　【天龙居民估计都表示早就习惯帝国和阵营的双标了，有什么事情，肯定先放弃天龙。】
　　【没有啊，真正的天龙居民表示，我们这里最近可太平啦！受灾区的清扫情况都很顺利，给你们调兵也是经过民调得到子民们的谅解和允许，你们应该给我们说谢谢哦。】
　　众人震惊。
　　天龙什么时候这么安全了？！
　　【话说，我看见金翼新闻，说军部收到了沈大将报平安的消息，并且正在往天琴系回赶了！而且是针对金翼辖区高危情况，回来帮忙的，不会接受调派到天神！】
　　【大将永远的神！】
　　就在今早，沈廷煜的消息再次被大众得知。
　　叫苦连迭多日的金翼子民，仿佛见到一丝曙光那般激动。
　　【所以，失踪的沈大将都出现了，小疯子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徐清安拿着手机，评论恰好刷到这里。
　　两只眼睛里的神色逐渐暗下。
　　一见到和徐清然相关的消息字眼，那日在天狼系那家酒吧里发生的种种一切，就会再次浮现。
　　徐清安想每次想起，都会气得发抖。明明是为徐清然设的局，明明所有事情都是为徐清然准备的，但最后遭到侮辱的人竟成了他！
　　他很不服，却又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无能为力。
　　从前积累下来的人脉，因为徐清然之前的那些影响，加上徐家的堕落，几乎都已经断得差不多。承诺会支持他的穆子玥这段时间也消失不见，他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能够用来对付徐清然的牌。
　　而他这位好哥哥，从红城南13区回来后就越来越厉害。
　　现在不论谋略还是硬实力，他都拼不过徐清然。反之，那天反手把药剂用在他身上的徐清然，手里不知是否还偷偷藏着那些事情的证据。
　　那日受了催情药剂影响，徐清安成了多人运动的主角，还可耻地沉溺其中。
　　事后为避开审查，让这件事曝光，他在清醒后就跑了。临走前他去了隔壁的摄影房间，摄影机当时已经断电，里面的记忆卡也不翼而飞。
　　再看痕迹，徐清然明显进来过。
　　他当时气得将摄影机直接砸坏，在没被军警人员发现的情况下从暗道逃离。之后又战战兢兢度过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担心会收到威胁他的匿名邮件，或来自徐清然得意洋洋的消息。
　　几个月过去，徐清然那里一直都没有动静。
　　甚至近段时间，还传来他随沈廷煜失踪的消息。这可以说是徐清安过去一年来，收到的最好消息了。他现在无比希望徐清然永远都回不来，这样那天在酒吧底下发生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徐清安想着，又低头看了眼手机里他和陆诚的聊天界面。
　　陆诚最后一次回复他，是三天前。
　　徐清安当时正在问他关于他们婚宴当天，礼服的定制。
　　陆诚疲惫地回了他一句：“清安，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也暂时没有心思讨论这些事。”
　　是了，陆诚作为银龙总营的少将，现在有一大堆抵御魔鬼大军的任务需要执行。
　　如果不顺利，他们原定的婚期说不定还得再往后延。
　　徐清安不敢再给陆诚压力。
　　陆诚现在是他唯一还能抓住的稻草，他一定……一定要顺利和陆诚完婚。他希望所有事情万无一失，所以徐清然这个祸患，最好永远都回不来了！
　　可惜，老天爷现在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他，事事按照他想法进行。
　　徐清安很快就刷出了新的评论。
　　说：
　　【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救，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徐大少出现啦！！他也平安无事！！】
　　起因是，星涯论坛上的与封家闹剧相关的吃瓜帖。
　　帖子里忽然冒出徐清然大号本尊，艾特了9999楼的那位网友，跟帖回复。
　　【徐清然：不好意思，出轨视频证据是我提供给宁洛亲王的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105章 坍塌
　　徐清然是继沈廷煜之后，帝国人民最关心的第二人。
　　虽然他只是随手在吃瓜帖回了一句话。
　　但内容足够炸裂，以及这是他消失几个月来，首次出现。
　　网友们在那层楼问得最多的就是——
　　【真的是徐大少本人吗？？】
　　徐清然没有再出现。
　　他这会儿，正在和天龙系余下的几位管理以及重要军官进行会议。
　　因为计划得突然，而且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忙碌，徐清然没让其他地方的人都一定要过来。所以东城军事总部的会议厅这里，仅有留守的寥寥数人，其余地方都是直接连线参与。
　　所有人见到徐清然，都是欣喜又激动的态度。
　　会议正式开始前，大家都在向他祝贺，贺喜他没有像谣言所说死在了外面，热情欢迎着他的回来。同时，对他有更大的信任度了。
　　他们的上校经历押送恶塔，顺利从传说中最恐怖的1塔逃离，再到冲向防御站前线，单枪匹马从可怕的魔鬼群里脱逃——
　　不管徐清然是怎么做到，反正光想想就觉得牛逼。
　　毛副官坐在旁边，替徐清然记录他们这次的会议重点。
　　写着，目光不自觉又被正连人带椅侧对镜头，和大家说话的徐清然。
　　实际上，毛副官早在前段时间，主星系天神那里开始坏消息频传时就联系到了徐清然。正确来说，是徐清然主动联系上的他，主要让他调动一些军卫人员到银龙其他星系帮忙。
　　毛副官为此还跟他跟他小小争吵了一下：“上校大人，我不明白。”
　　“天龙地域庞大，与帝国目前还在运行的太空站点相隔甚远，而且还是距离魔鬼军突破口最近的星系。明明需要更大援助的是天龙，现在他们人人自危，几乎没来关心过我们的情况，凭什么还要调军过去？”
　　徐清然当时静默几秒，没有计较他的语态，说道：“不要担心，我所有决定都是在为天龙考虑。”
　　“况且，天龙不会有什么危险。”
　　毛副官下意识问：“你怎么确定？”
　　通讯对面的人轻声笑着：“因为，有我在。”
　　直到通讯结束，毛副官都还没回过神。
　　心脏加速的跳动让他有种微微缺氧的昏厥感，莫名觉得脸颊和耳朵有些发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为徐清然漫不经心的那句话激动什么。
　　但徐清然说了他要回来，语调总是如此自信，
　　还说还要几天的时间，中间有点事情要处理，在他回到东城之前先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时不时就打电话来问情况的沈廷煜等人。
　　不管如何，他现在确实做到了。
　　没有回应银龙营总部的请求，反而选择回到天龙，像以前还在的时候那样有条有理地安排事务。甚至对于天龙系目前主要事务的动向都了如指掌，仿佛这段时间不曾离开。
　　会议的最后，有人问出了和毛副官提过的问题。
　　“为什么要从天龙调兵出去啊？”
　　徐清然低头看了眼光板：“太月、微阳和天水星，三个宜居星陆洲的清扫进程，已经解放大半区域了不是吗？”
　　天龙系在徐清然插手管理和悄悄提升资源，以及军器水平后，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搞宣传和直播的那段时间，徐清然就已经悄无声息领着他们解决好几个大区里的霸主魔鬼，没日没夜连转轴好几个地方，不停工作。
　　——也就徐清然这个高阶D型，可以承受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
　　随后又王戬等拥有多年作战和指挥经验的老将到来。
　　天龙不同于大部分星系，这里地方贫穷，除了军务暂时没有其他需要操心和管理的事务。管理层可以全心全意处理受灾区，少了一堆霸主I类，魔鬼的繁衍速度大大降低，人类很快就重新掌握主导权。
　　徐清然又看了眼数据：“尤其太月，受灾区只剩下35%左右。”
　　“以现有的军员，守住这条线绰绰有余。”
　　视频连线那里，说话的是北城的陈建光。
　　他对银龙营还是有那么点芥蒂，雄厚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委屈：“但当年是他们对我们袖手旁观，落井下石，总觉得现在刻意帮忙有点吃亏……”
　　“谁说我在帮他们了？”徐清然问道。
　　会议室里陷入寂静。
　　只见主座上的徐清然微微仰头，又问：“你们希望天龙的人和军卫，永远都只能待在这个星系走不出去吗？”
　　“还是只想要天龙一直成为被人遗忘的那个？”
　　“只能依赖我时不时开开直播或是发个疯，顺便带一带天龙的热度？”
　　面对满室沉默，徐清然轻笑。
　　“说一句现实的话。”他接道，“你们大部分才是天龙系土生土长的居民。”
　　“这些年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有潜力有资质的人无处可去，无处可以施展才能。同时导致天龙成为贫困区的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和其他星系的断联，人们对这里有了刻板印象不愿意过来。”
　　“我放人出去，是要你们亲自打响天龙的名号。”
　　“应该为你们开的路我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当然得你们自己来努力。”
　　徐清然挑眉：“我说过，我不接受手底下有废物。”
　　既然能被他留下来，那肯定有他们各自才能所在。
　　“现在，你们要向我证明天龙人就是其他人口中的废材，还是要亲自让他们知道，天龙军防水平毫不逊色于其他繁华星系？”
　　不紧不慢的一句疑问，直击所有人的灵魂。
　　连毛副官都听得忘记手上工作，只能随其他人，目光怔愣地看向徐清然。脑中仿佛有什么声音被敲响，连日来的疑惑似乎都得到了解答。
　　同时，徐清然又接着说：“当然，彻底重振天龙的路还很漫长。”
　　“为了证明天龙很安全，目前军卫储备情况绝对足够应付，我事先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份礼物。”
　　诸多疑惑中，徐清然又轻轻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徐清然开会的这段时间里，国内又发生了震惊民众的大事。
　　其震撼情况，不亚于恶塔官号放出奇奇怪怪视频。
　　这一次，是穆子玥手底下管理的部门，
　　也都跟抽风了一样，突然往外泄露了好多的机密文件。其中有部分还与1塔相关，侧面证实了恶塔官号当初视频的真实性，搞得王宫当初的辟谣像个笑话。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骇人惊悚的事件。
　　包括穆子玥与帝国一直说着要整顿的地下党合作，研发出各种违规药物的证据，甚至还有和其他帝国联盟的交易单。最叫人震惊的是，他还有一系列的‘暗杀名单’。
　　杀害的人里，包括帝国一些重要的文武官。
　　只要出现太难管控现象，就会选择把这些人除掉。包括前段时间与警方成立的调查组合作，押送进恶塔的那些官员，大部分也都是因为与穆子玥产生意见分歧，才遭到‘处置’。
　　反观那些同样涉及违规事件，但拥戴穆子玥为他冲锋列阵的人员，就能平安躲过。
　　——这件事，还扯出不少人员名单。
　　在一堆堆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深挖整理出来的证据中，穆子玥曾经安排人对谢南依做过的坏事也被曝光。而且还是在曝光之后才发现，那不是穆子玥第一次这么做。
　　他对于拒绝他的人，向来心狠手辣。
　　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自己过得不好，对方也别想好过。还有前段时间爆发的两营争斗，金翼与银龙第一批被杀害的官员，全都出自穆子玥和他亲信手笔。
　　目的就是故意要引起两营争斗，再按照计划提现出他管事的能力与格局，在最后的争夺战中彻底打败穆子羽。
　　这些证据中，还包括音频。
　　可以更直白地听到穆子玥本人的声音，与交谈的话语内容。
　　这里面，有一个比较奇怪的。
　　“母亲，你当初带人去把沈芊凝杀死时，怎么不顺便把沈廷煜也给杀了？”
　　“帝国就不应该有什么夭折的五王子，他不配这个称呼！”
　　说话的人，明显是穆子玥。
　　甚至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挺清朗，明显还处于少年时期的年纪。
　　很快的，另一道女人声音就回复：“我不允许你在这段漫长的争位时间里，有任何的松懈与闪失。”
　　“等你稳住地位，坐上那个位置，就能随时把他杀掉了。”
　　“他现在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我一定要先把他丢进恶塔折磨几年，让他成为我试药的傀儡，等到他向我认输我才会让他解脱。”
　　然后又是一阵窸窣声。
　　听见女人询问：“撞见今晚事情的人，都处理掉了吗？”
　　“王后，都处理好了。”
　　旋即，女人冷声警告：“子玥，容我提醒你，今晚真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再有一次，别想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到时候该接受什么样的审判，就自己承受。”
　　“这是给父亲的药，我已经很小心了……”
　　声音逐渐远去直到消失。
　　短短几句交流，信息量却有些大，立马就在全国引起激烈的讨论。
　　此时此刻，民众们才意识到王室的权利是否过于大了？
　　这么多年下来，隐瞒着他们在背地里做过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还能对外树立良好且品行端正的形象，骗了大家那么多年。
　　杀人放火滥用权利，贪污钱财，把本应该能够用在像天龙或天鹰那种贫困地方的资金全都用在宫中私事，或穆子玥和王室私人军武制作与人员培养。
　　甚至是，与魔鬼的拉扯战能进行那么多年，其中也有王宫插手控制的原因。
　　这是现在正遭罪中的帝国子民，最无法忍受的真相。
　　魔鬼的入侵，确实给帝国带来无数烦恼。
　　同时，也因为许多应急用和防御用的物品需求增长，提升了有利于增长王宫收益的经济流动。毕竟大部分相关用品，都与王宫底下的研究所、官方生产厂等等有关。
　　所以他们在控制魔鬼的同时，又不希望已经自信认为掌握安全系统，以及对抗魔鬼弱点的帝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将它们驱逐成功。于是就联合一些官方的研究院，有意无意给军部提供误差数据，给得到控制的受灾区里定期提供补给，加速魔鬼群的衍生让它们可以继续和军队拉扯。
　　尤其是财力丰厚的银龙营。
　　金翼完全能通过这种方式，大大挣到他们的钱。
　　包括同样遭受魔鬼群骚扰的周边国家，尤其那些有钱但科技尚跟不上的地方小国，就派间谍之类的去投放那些助长魔鬼力量和繁衍速度的药物，让他们也得持续与魔鬼大军拉扯，不得不持续向凯安购买相关军部资源。
　　赚得盆满钵满。
　　这简直叫人听得惊怒。
　　子民们因为魔鬼大军失去了多少财产土地和家园，生活被迫得到各种限制，每日都惊心胆战害怕醒来家就没了，或是连小命都要丢掉。
　　如今却发现，只要帝国有心——
　　早二三十年前说不定就能把入侵的魔鬼群清扫得差不多，完全可以避免今日糟糕局面的发生。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事情超出他们预料了，得花费更多的钱和人力去修复那些被摧毁的站点。
　　讽刺的是，这些事情被曝光的时候，官方卫视还在播报天神和王城遭遇重袭的新闻，主持人还在卖惨。时至今日，原本对天神尚有些许怜悯与同情的民众，这会儿只想拍手叫好，说他们活该！
　　鉴于这次的事件过于严重，各个平台服务器都被冲得频频崩溃，线上线下都直接乱成了一团。尤其在所有事情里被针对得最惨的银龙营，民众们愤怒地向金翼和王室声讨。
　　王宫政务所在发现事件后，第一时间就联系金翼管理，然后对平台各种施压要求删除。
　　只是位于天神系的政务所原本就自顾不暇，加上王宫彻底被苏雅接管向金翼严重倾斜后，与银龙的关系可谓闹到了最僵。金翼姑且还会听王宫的话，银龙这里穆子羽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
　　尤其在他发现徐清然没死之后。
　　哪怕没有与他联系，但仿佛突然就得到了反抗的底气和勇气，坚持与金翼和王宫势力抗争。
　　至此，凯安帝国局势彻底陷入混乱。
　　最先受到调查的，是穆子玥个人主要政务所。
　　来调查的倒不是什么中立的军警人员，全都是金翼和王后苏雅底下的人，奉命来确认总务部的情况，为什么会让穆子玥那些——私人且从未对外过的资料曝光。
　　大部队来到政务所时，外面一片平静。
　　静得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废楼，没有半点人气。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的他们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将大楼包围，派了实力最为强大的一队人员踹门进入。
　　下一秒，就被里面的浴血场景给惊呆。
　　穆子玥总务所里的工作人员，全都遇害了。
　　他们进去时，凶手恰好正在行凶，把狠狠捅进最后一个存活的男人身上的精神力刀，用力拔出。鲜血飞溅，即便握刀人稍稍闪避，但还是有几滴红珠落在她雪白的脸蛋上，
　　凶悍的杀人动作，强大的气势，惊得闯入的人员呆滞了一秒。
　　站在一堆尸体之间的，是一位身材比例极佳，又瘦又高，留着短发波波头的女人。
　　她抽完刀把人扔开，侧头朝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
　　眼神是E型标志性的冷淡，不悲不喜，仿佛对血液的温度没有任何感觉。
　　“……放下你的武器，举起你的手！”
　　“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凌月歌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动作潇洒地扔掉手里的刀子，听话举手，对着一脸防备朝她冲来的人露出一抹很浅很浅的笑。那冷冰冰呵出的笑声，被杂乱的脚步声盖过。
　　“……哥哥，我求求你，放过我爸爸妈妈！”
　　“我们只是正好路过，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
　　大概是二十年前。
　　当时的凌月歌还是未满十岁的孩子，和她家人住在天鹰比较贫穷的地区里。他们一家生活不算富裕，家里靠卖豆腐维生，只是很普通的居民。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平时不怎么在傍晚后出门的父母，牵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带她去一家有蛋糕的饭馆吃晚餐庆生。又在附近热闹的街道逛了一小会儿，斥‘巨资’给她买了个胡桃夹子小玩具，又带她一起回家。
　　因为回的时间比预计迟，小小的凌月歌已经开始犯困。
　　父亲就提议抄比较近的小道回家，却没想到那条路最后成了他们一家的死亡之路。
　　走的是平时没什么人经过的小路。
　　偏偏那天，恰好撞见穆子玥在附近的秘密研究所出事。被他抓进去当药人做实验的一群人意外出逃，最后全被击杀在那无人的旷野。
　　还能认出，那些被他底下的人杀死的发疯人员，原本都是附近村镇的居民。
　　很久以前就失踪了。
　　他们一家三口的踪迹，最终被发现。
　　那时候的穆子玥才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行事风格却已经格外狠戾。
　　凌月歌至今都还记得他那天晚上，居高临下，无情又森冷的笑容。
　　“真可怜啊。”他像个没血没心的恶人，嘲讽道，“我最喜欢就是看见你们这群下贱的子民，对我磕头跪拜求饶的样子，百看不厌。”
　　“当然，我更喜欢看你们绝望的表情。”
　　说完，他便无情吩咐身边人：“杀了，然后和那些尸体一起处理干净。”
　　不管凌月歌和她的父母如何求饶都没用。
　　小小年纪，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父母在自己面前无情倒下。最后，那把沾着他们血的刀，捅向了她。
　　尸体最后被丢下高崖。
　　凌月歌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在昏死过去后，又奇迹地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运气好。
　　那名卫兵见她是小孩很脆弱，轻易就会死去，只捅了她两刀甚至没捅到要害。而把她扔下去时，她的身体正好撞到那对尸体上，就这样意外活了下来。
　　凌月歌被扔下来时双眼不小心戳中底下的断枝，被戳瞎了一只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毅力，可能是失去父母的怨恨，想要为他们报仇的心理，让她在重伤后还活了下来。她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流落到其他村镇。
　　期间，有遇到帮助她的好心人。
　　也有遇见想欺负她的。而她的力量，似乎在那晚之后开始得到蜕变。精神力提前许多孩子发育成型，力量也是格外的强大，所以才能在孤苦无依的日子里保全性命。
　　虽然，她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是可怕又凶恶的E型。
　　但那段时日里，她一直都认为这股力量是冥冥中护佑着她的父母给她的礼物，要用来报仇。所以她很克制，没有放纵E型天性制造麻烦，只希望能找到报仇机会。
　　多年后，她意外遇见了沈廷煜。
　　准确来说，是这个男人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她，并且知道她一直想要向穆子玥报仇。
　　“想要能够光明正大接触王室成员，你就需要先通过恶塔的考验。”
　　“无一例外。”
　　沈廷煜也是E型。
　　他教给了她E型在外面世界需要学会的生存方式，给她安排进入恶塔的机会。甚至像一个预知者，告诉她在不久的未来，恶塔收押E型的某层牢狱会发生意外。
　　只要她能在那个时候给出良好的表现，就有机会离开。
　　甚至，获得进入军学院的名额。
　　凌月歌当时并不是很信任同为E型的沈廷煜，哪怕他已经是帝国的重要军官。
　　只是在外辗转多年，迟迟找不到机会的她已经等不及了，只能选择接受沈廷煜的帮助，赌这一次的机会。好在，她并没有信错人，沈廷煜也没有骗她，他和穆子玥之间确实也有怨仇。
　　尤其穆子玥，疯了一样想找各种机会给他使绊子。
　　凌月歌为了向穆子玥和纵容他做这些事的苏雅报复，对自己也下了狠手。
　　穆子玥当年见到她，她还是个长发及腰，柔弱且有着黄绿色眼睛的孩子。为了不让他有认出她的一丝可能，她改变了自己的外在形象，甚至在决心进入恶塔前狠下心把另一只眼睛也戳瞎。
　　随后在沈廷煜暗中的帮助与介绍下，重新装上一双——只要她不提，就不会有人看得出来的义眼。彻底改变自己虹膜的颜色，背景变得普通又清白，干净得让穆子玥找不到一丝错。
　　原本，沈廷煜给她的建议是混入军部，逐渐攀爬。
　　但中间她又意外得到了机会，因为知道穆子羽也在抢人，穆子玥在她还没毕业前就联系了她，希望她能加入金翼营。
　　这么好的橄榄枝，她不可能不接。
　　而后又恰好在毕业时候，他身边那位女助理被他处死，他就开始了对她的试用。
　　凌月歌时刻谨记沈廷煜的那句话。
　　“穆子玥喜欢可以为他做事为他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像一个无情机器人且听话的‘狗’。”
　　蛰伏的日子不好过。
　　一旦有什么让穆子玥不顺心，就会挨打。就像之前他被徐清然揍了，她为了守着‘帝国规矩’没有第一时间过去帮助他，事后被他关起来抽了许多鞭子，饱受凌虐。
　　但又因为她表现得乖顺，会主动认错，抓住他心理表现出能够让他感到满足与信任的模样。甚至不惜一切，哪怕出卖自己的身体成为他需要的纾解对象，她都能够忍下。
　　对E型来说，情绪是最薄弱的东西。
　　于大部分女孩而言极为重要的贞洁，在她眼里是可以为了达成目的而出卖的工具。不痛不痒，不会让她感到有任何的心态变化。
　　有了这一切的前提，穆子玥逐渐对她越来越信任。
　　或许将她视作一般好哄的女人，也对自己魅力稍有自信，在她几度漂亮地替他完成交代任务后，逐渐赋予她更多的辅佐权。
　　现在，穆子玥失踪那么多天。
　　作为知晓沈廷煜徐清然与他仇怨的人，猜想他多半是回不来了。于是，在他不在期间，从工作人员手里获得处理总务部事务大半权力的凌月歌，找了机会，将她这段时间搜出的证据，还有和穆子玥相关的机密全放了出来。
　　把这些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工作人员，泄愤般全都杀死。
　　哪怕要被关进恶塔或是处刑而死都没关系。
　　只希望她临死前，能从听见穆子玥确认死亡的消息。
　　“……听起来，你们E型里的疯子还挺多。”
　　“和你们相比，我段位还是低了点。”
　　徐清然坐在飞往银星的飞行器，正在和沈廷煜通话。
　　开完会后，他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新闻。
　　整个东城军区的人都在疯狂讨论，哪怕他想不知道这么震撼的消息都难。包括在穆子玥总务部开杀的凌月歌，他当初发现她去了金翼还给穆子玥做事时小小惊讶了一下，但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更何况凌月歌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们毕业后的交流就越来越少，对她的事情和工作情况就不太了解。直到今天事情曝光，才惊觉她的所作所为都有背后原因。
　　他看见新闻那瞬间，就想起很早之前，沈廷煜在穆子玥那里有个给他‘通风报信’的人。
　　于是便给他拨了通讯，和正在回往金翼的他聊起这件事。沈廷煜肯定了凌月歌的身份，并向他解释了事件的经过，听得他一阵唏嘘。
　　甚至还觉得可惜：“我还是太善良了。”
　　“当初就应该多虐一虐穆子玥，才把他交给你的。”
　　通讯器对面一阵沉默。
　　俩人安静地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片刻后，徐清然才问他：“嗯，现在闹出这些事，你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办？”
　　“你现在是直接回金翼总部吗？”
　　沈廷煜温声回答：“没有。”
　　“我会直接去王宫。”
　　徐清然听完，瞬间了然。
　　弯了弯眼睛轻轻笑着，又想起新闻里的音频：“那段录音……是怎么回事？”
　　“放出来的话，你的身份可能就要瞒不住了？”
　　他记得，沈廷煜挺不喜欢来着。
　　沈廷煜静默半晌，叹了口气。
　　先回答了他的疑问：“那也是戚盛雪藏在桃花树下的秘密之一。”
　　当年，戚盛雪是正在各种研究所辗转参与各种工作的实习生。
　　那时候去的地方恰好是帝国官方，由王宫底下直接管理的药物研究院。那天穆子玥过来巡察，不知做了什么，导致某工作室的数据不小心泄露。
　　让工作人员发现他们研究的，要用来谋害穆明瑞的药物。
　　苏雅和穆子玥带人来灭口时，戚盛雪恰好正在工作室之间的暗阁里清点东西，逃过一劫。但外面发生的事被她录了下来，但因为害怕和担心连累家人，根本不敢交出去。
　　只能连同沈芊凝的秘密，一起埋藏起来。
　　沈廷煜把音频给了凌月歌，主要是让她看情况使用，必要时候可以成为扳倒穆子玥和苏雅的证据。虽然不想让帝国的人民发现他另一个隐藏身份，但在大事面前，稍微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沈廷煜像是开玩笑般道：“只要我不承认，就没人拿我有办法。”
　　徐清然嗯哼一声认可。
　　又听他问：“你呢？现在准备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徐清然听着他低沉但语调柔和的嗓音，忍俊不禁：“你这样问我，总让我有一种我怀了的错觉。”
　　沈廷煜：“……”
　　徐清然：“没什么不舒服，开完会时候吵了我几下，我随便应付后又让系统把它屏蔽了。”
　　“哎，这听起来更像了。”
　　沈廷煜：“……”
　　沈大将挂掉了通讯。
　　然后手机给他发了一个，一只白色小熊气噗噗抱胸的动图。
　　徐清然被他可爱到了。
　　打字回复：“准备去银星，开一场直播。”
　　外面的世界这么热闹，他们天龙可不能认输啊。
　　于是，在线上所有人都在大吵大闹，为各种瓜而震惊时，徐清然开了直播。
　　这种时候上网的人特别多，所以直播一开马上就有无数收到消息提醒的网友，顺手点了进来。
　　没有在直播画面里，见到徐清然。
　　拍摄角度似乎在很高的地方，直接缩小了画面里的所有建筑，但可收录范围又更广了。
　　入眼所见，是成片的废墟。
　　严格来说可以称是一座废城。年纪大一点点的人或许会对景物感到有些熟悉，年轻一辈的，倒是毫无概念。
　　纷纷在问：
　　【这是哪里？】
　　【看起来好破旧哦，是真实场景吗？】
　　【听说小疯子回太月星了，会不会是南洲那里某处的风景啊？新收回来的受灾区？】
　　【有可能，毕竟这种场景难得没有一点魔鬼族的痕迹。】
　　【真的耶！虽然说那里现在好像是白天，但连彩漆一样的斑驳痕迹都没有，干净得过分！】
　　【我就说一眼看去怎么觉得有些违和，原来是因为这点！】
　　直播的人拿着他的器材，三百六十度把整座城扫了一遍，给观众们看。
　　他似乎就站在城市的中心最高的地方，领着他们把远远的景物山河都收进眼底。这里多年没有住人，没有工业运行，空气都格外干净，百公里外的雪山都能清晰看清。
　　【……嘶，我总觉得那座山好眼熟啊，好像在书里见过？】
　　【你别说！！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地理书上说的，天龙银星的那座‘神山’吗？！古时候人们祭拜的山，山顶常年积雪！】
　　【怎么可能啊……银星早就被魔鬼大军占领，就算天龙现在好起来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抢回银星基本不可能吧？那个地方多大啊。】
　　对地理学识稍微有了解，以及没怎么见过的那批网友，在公屏上吵了起来。
　　直到镜头转向了主播，那个漂亮有气质的棕发男生。
　　高处的强风将他柔软的微卷发吹得胡乱摇摆，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给镜头里的他添了一丝说不上的野性。
　　徐清然就跟没看到弹幕的争吵一样，扬着嘴角对镜头招手，问：“猜猜这里是哪里？”
　　一秒钟，他就先自己先点头说了：“没错，真聪明，这里就是DR天龙系，银星的那座银龙城。”
　　弹幕：……
　　——主播，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回答呢，请给观众一个互动的体验感好不好？
　　下一瞬，忽然开始震惊。
　　——什么？再说一遍这是哪里？！
　　徐清然站在龙头上，眺望着整座城。
　　它们现在虽然还是荒废缭乱的狼藉状态，但他仿佛已经可以看见，这座城重现繁华的未来。
　　他弯了弯眼睛，再次侧头看向飘在和他视线同水平的小行星。
　　笑道：“对，我把它拿回来了。”


第106章 崩溃
　　【标题：卧槽！】
　　很多天前，曾经有网友感慨，失去徐清然大瓜的论坛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全网友为他清空首页的‘盛景’。
　　今天，徐清然就还了一个他们所期待的热闹场面。
　　星涯论坛时事首页又被卧槽帖刷满屏。
　　同时，徐清然直播的相关内容，包括银星、银龙城、天龙城等字眼都冲上了热搜。而天龙城这个新词出现，是源自于徐清然的两句话。
　　“以后不叫银龙城了。”
　　“叫天龙，龙就该在天上飞。”
　　关于徐清然本人的热搜词。
　　冲在最前方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
　　#对我拿回来了#
　　【妈呀呀呀——】
　　【帅死了，小疯子太TM帅了！】
　　【家里人问我为何要跪着刷手机，给他们说了原因，现在全都在关注新闻状态了。】
　　【谁懂我一个银龙营学历史的在看见直播后，直接哭得稀里哗啦啊！总在书里看见天龙的辉煌，无数个日夜幻想能在有生之年亲眼再看见一遍，但又因为阵营的不作为绝望。】
　　【家里有天龙搬出来的长辈的表示太理解楼上了！我爷爷也总是给我看他们以前在天龙拍过的照片，旧银龙城可好看了，总觉得那样的主城是无法再复刻出来的。】
　　【不慌！今天徐大少向我们证明了一切都有希望！】
　　【徐大少万岁！（摘掉黑粉的帽子）（换上死忠）（发疯爬行）】
　　【救命！有没有人说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吗？这太厉害了！】
　　【问就是你们徐大少牛逼！】
　　银星，旧银龙城。
　　现在的天龙城。同时也是徐清然说，要给天龙系与他开会的那些军官们送的‘大礼’。听到消息的那瞬间他们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一起坐在各自办公处蹲守徐清然的直播，见到那座沉淀了硝烟，吹散了大雾，荒寂弥留的旧城。
　　干干净净，不见任何魔鬼踪迹。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徐清然直播时候还很遗憾地说：“抱歉，天龙有那么多宜居星，而我现在暂时只能为你们拿回银星。”
　　那一刻，所有看直播的人都在心里呐喊。
　　——不是，徐上校你在道歉什么啊！
　　什么叫做‘只’能拿回银星？这难道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怎么会有人连抱歉都带着一股嚣张劲儿！
　　“天龙还有很多需要整理规划和筹备的事情，就不跟大家多聊了。”
　　徐清然的直播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下播前还慢悠悠说：“希望下一次开播时，对你们说第一句话是——欢迎来到天龙城。”
　　面对很快就陷入黑屏的直播间，弹幕依然持续。
　　飘了满屏的惊叹号，还有人在大喊——
　　【小疯子，你飘了！你的二维码呢！】
　　【不要逼我求你挂收款码，我要为天龙城的建设添砖加瓦啊啊啊！】
　　【听说天龙系现在最大的投资商是莫家，他们已经开发了不少好玩的度假村和商业城了，我可以指望莫家以后会在银龙……啊呸天龙城开发好玩的地方吗？！】
　　【恨不得银星马上修整好啊啊啊，我要搬过去！】
　　【天龙不会最后要成为现有13星系里的黑马，翻身成功吧？草，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天龙系买房，省得以后买不起了！】
　　【外面现在危机四伏不能出门，劳资现在钱多得没地方花！我也要参与建设！】
　　这要是让一般政客见到，可能已经代表阵营出来，义正言辞说帝国有钱阵营有钱，不需要人民的付出。
　　但徐清然，从来就不跟大家客气。
　　直播结束30分钟后，直接就在社交平台上贴出他们天龙系的官方链接，附言：捐赠渠道已开启，欢迎大家甩钱，多多益善谢谢。
　　偏偏徐清然还是个吸金体质。
　　早期跟他到现在的粉丝们一个赛一个有钱，边评论扣问号边骂边捐钱。
　　有喜欢徐清然的，就会有黑暗中嫉恨他的人。
　　出来带节奏说——现在帝国全星系情况明显比天龙糟糕，他们身为繁华星系中的子民不帮着银龙营给军部捐赠资源，反而热热烈烈去帮助已经逐步安全的天龙，简直过分。
　　徐清然的粉丝们也很有底气。
　　直接霸气甩出他们几百几千几万甚至十万百万，给银龙军防的捐赠截图，直接堵住了那些黑子的嘴。
　　【敲，我有钱，一起捐不行？】
　　【笑死，今早那个以前对徐大少黑转粉的数据大佬还通过黑子的IP，查出那些人的捐赠记录为0。这群黑子哪来的脸，好意思去说真金白银为国家捐献的粉丝的啊？】
　　黑子们憋屈。
　　以前在徐清然那里吃瘪就算了，现在连他粉丝都要打不过了。
　　无法在这件事情上挑徐清然的毛病，节奏又被引向了另一边。
　　开始在讨论，徐清然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让银星上的魔鬼族全部消失，把旧银龙城给抢回来的。甚至有阴谋论说，认为魔鬼族的灾难就是他带来的，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人类，是魔鬼大军在帝国的化身，所以可以操控它们。
　　但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大部分人否了。
　　【少抹黑我们小疯子，他要真是魔鬼族的老大，前期还至于受那些鸟气？】
　　【说出以及赞同这种言论的人是没读历史吗？魔鬼族上个世纪就已经入侵帝国了，那时候的徐大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按这种说法，岂不是整个徐家都要严查了？说不定都是魔鬼族的后裔呢。】
　　徐清然翻到这评论的时候，瞬间看乐了。
　　该说不说，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让这群黑子给猜对了那么一半。不过他没打算出面回应，对大众来说结果是他要给他们的东西，至于过程只要不违法，他就有选择不告知的权利。
　　徐清然没打算搭理，但外面有人替他回复了。
　　沈大将直接大号上阵艾特跳得最凶，最开始散播这种言论的那个黑子，说：“脑子有病就去治，少上网丢人，需要我给你介绍靠谱的医生吗？[微笑]以及，徐上校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是啊，徐清然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至少现在的他不是了。他不仅有一大批支持他的粉丝，有对他忠心耿耿愿意成为他后盾的军卫，有拥戴他的天龙子民，还背靠许多与他交好的世家豪门。
　　最重要的是，还有总在各种关键时候出来替他挡下言论风暴的沈廷煜。
　　众人哗然。
　　毕竟沈廷煜对外一直是非常有修养和礼貌克制的个性，以前哪怕是他自己被骂得最凶的时候，都从来没有回怼过网友。然而现在，这已经记不清是他第几次为徐清然公开说话了，一次比一次凶。
　　更搞笑的是，点进那个黑子的主页，发现对方还是沈廷煜的死忠粉。
　　甚至发表过许多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可以跟他并肩作战，甚至与他结婚等等言论。如今倒好，直接被自己粉的正主当众点名打脸，这怕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家都还记得，沈廷煜已经对外承认过，他是有对象的人了。
　　——说来，他对象到底是谁啊？
　　【要不是这俩公开说过，徐大少又和沈天逸有婚约在身上，真的很想怀疑大将口中的对象就是徐大少。】
　　【确实，这俩的感情简直太好了，就没见过阵营不同但关系还那么亲密的军官。】
　　【我只好奇，大将夫人不会吃醋吗？】
　　【大胆点，说不定大将的对象真是小疯子呢？他们可能已经私底下和沈家那里调换婚约了耶。】
　　【抱走小疯子，我们不约，请让小疯子独美。】
　　【99%契合度，沈家权势再大也不能拒绝这桩婚姻吧？】
　　徐清然看见了沈廷煜的发言。
　　笑着给他点个赞后，就开始着手人员安排，准备开始对银星的修整规划。
　　忙完，已经是半夜。
　　他没有回去别墅，而是靠在办公室的椅子，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徐清然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两眼底下的乌青。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他肯定是为了天龙和银星的事情忙碌与操心，没时间休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这段时间都在做恶梦。
　　梦见的，无非都是过去世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像是在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阴影挖出来，让他反复品尝苦涩与悲愤，继而影响他的情绪。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稍微被这些梦境给困扰着。
　　显然，是潜藏在他身体里，另一道意识的作为。
　　沈廷煜当时就说，魔鬼摧毁原载体灵魂意识的第二步，就是深入挖掘那些能够激发他黑暗心绪的东西。当情绪受到影响变得低沉低落，灵魂的能量也会跟着下降，就会方便它更进一步的入侵与吞噬。
　　——当初审查时，魔鬼的王正是因为在他身上察觉这种阴暗面，才会认可他是和沈廷煜一样，有潜力可以讨到的载体。
　　“徐清然，我答应了你的条件，牺牲我那么多族人帮你换来现在的赞赏，”尚在他脑中的那道意识对他说道，“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合作约定，让我见到‘我们’真正想见到的盛世。”
　　徐清然单手撑着头，缓缓睁眼。
　　轻笑：“别说得好像你有损失一样，天神是凯安最值钱最重要的星系，所有主要部门都在那里。我拿了它跟你交换一个，你们本来就已经开始失去兴趣的天龙，还不够？”
　　“别太着急和贪心了。”
　　“我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然——是会把自己烫伤的。”
　　意识里的那道声音不再发言。
　　徐清然这几天面对魔鬼，依然是维持了他张扬又清傲的态度。像极了嚣张的掌权者，仿佛沉沦在力量的掌控中，魔鬼反倒是因此卸下了些许担心。
　　毕竟，人类对于力量的渴望和贪婪，逐渐沉浸与迷失，也是它能够击溃他们灵魂的手段之一。
　　徐清然为了将它诱到深处，没有刻意控制它诱发的那些黑暗情绪。
　　但放任的同时，也确实需要照顾和缓解，毕竟这就像是走在一条钢索上，企图利用它横跨又宽又深的峡谷。哪怕再自信，稍有不慎也会坠入深渊。
　　徐清然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又拿出手机，给沈廷煜发了条消息。
　　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沈廷煜：天鹰的太空站，正在休息。】
　　消息回得一如既往的快。
　　沈廷煜这会儿下了飞行器在太空站的商店，买了几瓶饮料和面包。
　　刚结完账，就收到徐清然的消息。
　　他敲字回过去后，徐清然就没再回复。
　　但一道通讯，却直接打了进来。
　　徐清然主动的联系，总叫沈廷煜感到愉悦。
　　孤独回程的沉闷心情也终于好了一些，温声问他：“怎么了？”
　　通讯器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徐清然有些冷清的声音：“我有点不开心。”
　　“想要你陪我，陪我说说话吧。”
　　沈廷煜停下了走路的动作。
　　太空站的时间正好是白天，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背景声音挺吵杂，但他却清楚听见了徐清然的话。他拎着一袋东西，一只手搭在耳边挂着的通讯器，很努力才没让自己冲动地抛下工作，转道回去天龙。
　　“好。”
　　沈廷煜来到了太空站里，专门为人提供安静休息或阅读包厢空间的地方，跟他们要了一间房。
　　徐清然又道：“说什么都可以。”
　　“不说话也可以。”他好像被自己这矛盾的话给逗笑了，笑了两声，“可能聊着，我就睡着了。”
　　沈廷煜听出他这段时间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沉吟道：“是因为那个吗？”
　　徐清然没有直接回答，从桌上随手抓了只笔在指间打转把玩。
　　许久之后，才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要难一些，是我总是过于自信了。”
　　沈廷煜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去往自己的包厢，没有说话。
　　直到他进了房间，锁上门，有独立安静的空间后，才听徐清然接着说：“但我很喜欢你的那句话，你说我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徐清然说道。
　　所有人都认为，沈廷煜指的是他强大的那群人气与后盾。但他明白，沈廷煜其实想说的是还有他陪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徐清然笑了。
　　两眼弯弯的，心情好像也在听见对面人的声音后好了一点点：“所以我觉得，有你在，肯定没问题。”
　　“这才是真正让我自信的底气。”
　　沈廷煜听得耳朵烫烫的。
　　徐清然本身也是个比较独立强势的性子，很少会用这种比较软的声音说话，也很少撒娇。但他一旦撒娇起来，这对他来说多少有点致命了。
　　徐清然煽情完，又恢复了些许平静。
　　语调似平常：“嗯，所以你得陪着我啊。”
　　“就算我睡着了，也不许挂电话。”
　　“要是害我做噩梦，我一个月不理你了。”
　　沈廷煜：“……”
　　气笑了又，只能配合道：“好好，都听你的。”
　　沈廷煜进来时，顺手从外面的书架上借了一本书。
　　就坐在房里，边吃他买的面包边翻阅，还一边跟徐清然分享书里的一些内容。
　　明明需要得到精神抚慰的，是对面那个难得有些脆弱的D型。
　　但聊下来，反倒是这厢精神奕奕的E型，因为能够听见伴侣的声音而得到了更大的满足。一直到对面只剩下清浅舒缓的呼吸，他都没舍得挂掉通讯。
　　徐清然睡多久，他就在厢房里待了多久。
　　此时的天神，完全陷入了秩序混乱。
　　先是最引以为傲的防御系统下线，惹来魔鬼大军的入侵，使得原本就困难重重的修复任务变得更加艰巨。全星系的军卫几乎出动，在天神各境与大肆入侵的魔鬼拉扯搏斗。
　　鉴于它们的进攻力度太大，实在太难保证万无一失，天神各个宜居星的城区还是难免遭到波及。虽然还不是最严重的状态，但接下来的日子里肯定又是一场耗战。
　　事态紧急，在银龙不愿意配合调派人手的情况下，穆子玥的总务部又出了意外。
　　一堆机密与不为人知的罪案证据遭到泄露，所有工作人员都遇害，影响的不仅仅是金翼，甚至还有王宫的权威。如今子民已经纷纷开始在网上讨论，王权制度是否存在问题，应不应该推翻了。
　　这些都是外界影响。
　　穆子玥总务府闹出的意外，揭露的许多黑暗真相，还给内部带来严重的分裂。
　　天神作为被王宫征用的主星系，底下原本就有来自银龙和金翼的公务人员。如今发现银龙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公对待，被金翼和王宫联手害死那么多资历深厚的高官，彻底惹怒了银龙人。
　　所以，原本为王宫和天神服务的银龙军员，有大半都罢工了。
　　包括驻守各个太空站关卡的守卫，在他们离岗回往银龙其他星系时，关卡的把控也相对变得宽松起来。于是，那些原本被禁止离开的居民，为了活命不顾劝阻强闯关卡，开始外逃。
　　银龙那里来的工程师，也选择离去。
　　部分性格比较刚正刚烈的金翼军员也对王宫感到忌惮与失望，在原本就被强制召来的情况下，同样选择罢工离开，回往现在同样很需要他们的金翼管辖区。
　　短时间内失去这么多军力，天神系乃至整座王城，瞬间沦陷。
　　魔鬼大军正式入侵成功，以极快的速度占领多个城区，直逼王宫所在的主城。
　　宫内，除了守卫之外，侍从和宫女都跑了大半。
　　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苏雅一手养出来的人，他们给她卖了死命，逃与不逃都没什么区别。
　　宫外，阳光正灿烂。
　　苏雅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面色平静地盯着外面稍显空寂的王城，享受暖阳的沐浴。
　　身后那张铺着华贵丝绸被的大床上，刚刚醒过来的穆明瑞皱眉轻咳了几声。浑浊的视线没有看向窗边人，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存在，又或是成心不想搭理。
　　这里是穆明瑞的房间。
　　大早上，已经很久没亲自来见穆明瑞的苏雅难得主动进来。而昏睡多天，身体差得随时要驾崩的穆明瑞今日不知为何，竟也难得主动清醒。
　　眼神泛着久日不见的光彩，气色微亮，连带着人看起来都精神不少。
　　即便如此，他的身体还是虚弱得下不了床。
　　苏雅穿着深紫色的高领长袖长裙，脖子上戴了价值千万的翡翠链坠，在阳光下站了很久才转身看向床上的人。
　　穆明瑞的年纪，其实不大。
　　今年大概也就五十几吧，在这个世界还算很年轻。如果有能力，甚至连驰骋沙场都没问题。可他现在却是满头白发比黑发多，皱纹黑斑遍布一张脸的老迈状态。
　　像极了一百来岁的老年人，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能引一众女孩为之呐喊的俊朗男人。
　　苏雅踱步走到床边坐下。
　　上半身挺得板板正正，仪态十足，垂目看他优雅轻笑：“穆明瑞，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
　　声音柔婉，即使愤怒也没将其表现出来。
　　穆明瑞又咳了几声，眼里没什么感情：“我的儿子，不都是‘好’儿子吗？”
　　从他嘴里出来的好字，多少带了双重意思。
　　苏雅面带微笑看他，说：“你也真是深情。”
　　“这么多年了，她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要不是你背着我给她儿子那么多的方便，王城和天神，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苏雅大概是在几年前，意识到穆明瑞与沈廷煜有联系往来。
　　虽然不多，但对他倒是有求必应，只要不超越底线，任何事都能顺着他。等发现的时候，想再拦阻已经太晚了。沈廷煜借着穆明瑞的方便，在金翼营的地位是一步比一步稳。
　　偏偏此时的金翼，已经离不开他的帮助。
　　每到夜里，她都会在思考，到底应不应该为当初没把沈廷煜杀死而后悔。
　　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留下沈廷煜，原本就是想压力穆子玥。
　　逼着她的儿子越来越强大无情，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如今，沈廷煜的成功不过是意味着她儿子的失败而已。生不出比别人要强大的孩子，怨不得谁。
　　所以苏雅不会后悔。
　　她只会怪穆子玥终究是不成器，浪费她那么多的心血和资源，结果还是输给了沈廷煜。
　　穆明瑞听得笑了。
　　自嘲道：“我深情吗？”
　　“我有那么多的儿女和妻子，深情在哪里？”
　　说到这里，穆明瑞又长舒了口气：“不过论绝情，至少我还比不过你。”
　　“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作为工具牺牲，你确实适合当王后掌权。”
　　苏雅知道他指的是六王子穆子轩。
　　她不意外穆明瑞会发现这件事，大概率还是透过沈廷煜知道的。
　　“哦不对……你还是有稍微有情的时候。”穆明瑞忽道。
　　苏雅视线微微一挪，放到他脸上。
　　听着他往下说了有点出乎她预料的一句话：“我早知道，老六不是你和我的儿子。”
　　苏雅平静的眼睛里，终于微微泛过一丝波澜。
　　但也仅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点点。
　　穆明瑞转头，看向肆意迎接着阳光的窗户，语气冷静：“挺可笑的，像你这样冷血的人，却也能有念念不忘几十年的旧情人。”
　　“不过……最后你还是亲手把他杀了。”
　　“为了保住你的位置，为了永远不让这个秘密被发现。”
　　穆明瑞的声音越来越虚：“苏雅啊，这世界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苏雅脸上优雅的笑容在他一句又一句的声音里，逐渐消失。
　　变得阴冷，似蛇蝎。
　　王室相关的事情，总是混乱不堪。
　　苏雅在被家族安排给穆明瑞之前，曾经有过一位初恋情人。不得不说，那个男人确实才是她的真爱，只可惜对方只是普通豪门的小公子，不能为她和家族带来利益。
　　苏家发现她和穆明瑞有比较高的契合度后，向她提出了进宫的想法。
　　而苏雅从来就不是那种，愿意老老实实相夫教子的温和女人。她有自己的野心，她好高骛远，她就是想站到更高的地方感受那里的风和视野。
　　所以，她当即选择抛弃那位初恋，开始攻略穆明瑞。
　　哪怕两组契合度之间只差了5%左右，哪怕她心里更喜欢的还是她的初恋情人。进宫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比想象的好过。因为她想得到的越来越多，每天还要担心自己的地位会随时被夺走。
　　后来得到的确实多了，但她和穆明瑞的感情并不好。
　　对他来说，她太强势冷漠，而她觉得他优柔寡断不够狠厉。到后面又闹出沈芊凝那件事，以及沈廷煜长大之后与穆子玥发生的争执，他E型的潜质等等。
　　身心俱疲下，她又与那位初恋情人取得短暂联系。
　　时间不长，但那一瞬间的放纵意外让她有了孩子。虽然她那个时候因为愧疚，曾经以手段找借口和穆明瑞行房几次，恰好瞒了过去。
　　孩子的真相终究被旧情人得知。
　　苏雅冷静思考与分析过他们的未来，担心这位对她同样执念深重，又对她当年无情有那么点怨恨的初恋会在日后成为她的威胁，于是将他处理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穆子玥想动穆子轩，给穆子笙泼脏水时，她没有阻止。
　　她也在担心，某天穆子轩非王室真正血脉的真相被察觉。在穆子玥看来一箭双雕的计划，于她更是一石三鸟。
　　如今想想，却很是可笑。
　　穆明瑞竟然说，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知道后还不捅破，看她怡然自得自以为瞒得很好的样子，是不是很开心？
　　苏雅问他：“所以，现在是要开始撕扯我的伤口，向我清算和报复吗？”
　　穆明瑞没有否认，只说：“报复不报复，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你和我当年为了各自目的，选择了这样的路，相互折磨那么多年。现在我也是个将死之人，早已看淡一切，只想赶紧解脱结束我们的恩怨。”
　　“下辈子，最好别再见面了。”
　　穆明瑞说完，像是困了一样闭上眼睛。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是在短暂交流后感到疲惫，又想休息。
　　苏雅盯着他，冷冷微笑：“解脱？放过？”
　　“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个偏执的人？哪怕这辈子你我之间没有多少爱意，但就算死，你也永远别想撇清我们之间的恩怨！”
　　穆明瑞双目依然紧闭，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苏雅又看了看他，最后忽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刀，起身朝穆明瑞又走近了一点。
　　优雅笑着，抬手对着他胸口的位置用力捅去。
　　第一刀捅下，意识显然还在的穆明瑞皱了下眉，发出一声闷哼。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睁眼看她。
　　苏雅把刀子抽出来后，又继续往下捅。
　　接连捅了好多刀，仿佛想通过这样的刺激，逼床上的人睁眼看她。可一直到断气，那容貌苍老的男人都紧闭着双目，不再看她，也不想再看这个世界。
　　就好像当年，她奉苏家和她父亲的指令，出席王宫为王子公主们举办的那场宴会。
　　她人已经来到穆明瑞的面前，可对方的视线却始终难以在她身上集中，而是四处乱瞟，像是在寻找谁的身影。
　　找谁呢？
　　当然，是沈家那位小千金沈芊凝。
　　那年的沈芊凝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作为世家的孩子，自然也是受邀宾客之一。苏雅进宫还没机会和穆明瑞接触时，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时刻注意他的动向，阻止任何导致计划失败的可能。
　　或许超高契合的两道灵魂，总会在相遇的第一眼，就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不同的感觉。
　　她注意到了，穆明瑞在看见沈芊凝后，心魂就直接被她深深吸引。要不是身边凑上来需要他应付的人太多，他或许会直接在宴会正式开始前，不顾规矩礼仪冲破人群直接奔向她。
　　苏雅当然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没人能阻止她嫁给最有帝王相的穆明瑞，只要是苏家支持的人，成为王座上的人只是时间问题。苏家已经在穆明瑞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她才不会让好处给别人占去。
　　所以她趁着舞会开始前，跟踪沈芊凝，终于找到她落单的时机。
　　在一个没有任何监控的死角地方，在冰凉的冬日把她推进了池子里。
　　水不深，沈芊凝没有淹死。
　　只是礼服厚重，她挣扎了很久。苏雅假装路过成为发现的人，喊来救兵把她救起，在不惊动大部分王室成员的情况下，看着她及时被沈家人带走。
　　据说，沈芊凝因此生了好几天的大病。
　　而她，顺利夺走她的机会，成了在舞会上与穆明瑞跳舞的对象，利用她极好的舞蹈天分成功得到了穆明瑞的注意，扭转了局势的发展。
　　苏雅捅了穆明瑞很多刀。
　　维持多年的平静和仪态也终于在这一刻坍塌，双手紧紧握住那把沾满血的刀柄，愤怒又崩溃地大喊出声。
　　直到许久后，苏雅收拾好情绪。
　　带着一身的血推开穆明瑞的房门，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往外走。
　　路上，遇见宫中仅剩不多的侍从与侍女。
　　他们似乎被她浴血的疯狂姿态震惊，但还是小心翼翼关心：“王后，您没事吧……”
　　面对凑近过来关心的侍女，苏雅冷冷一瞥。
　　下一秒，手起刀落，直接把人给杀了。不仅如此，她还逮着周围其他人开始动手，跟失去理智了一样，见一个杀一个。
　　一时间，宫殿里陷入混乱。
　　那些原本就不擅长打斗也不允许带武器的侍从侍女四处逃窜，至于持刀和持枪的侍卫也只能掏出武器威胁，不不后退。直到他们看见苏雅又从身上拿出枪，开始无条件扫射。
　　迫不得已，才有个护卫抖着手往她身上开枪。
　　没有命中死穴，就是把她握枪的手还有肩膀打伤，让她停下攻击。
　　此时，宫殿外忽然闯进来一群金翼的军卫。
　　“都别动！放下你们手里的武器！”
　　冲进来的领队和他底下的队员，把包括宫殿护卫的人全部包围。
　　从他们身后步步进来的，是金翼总营的那位大将。
　　蓝色的眼睛里，温润与冷厉兼具的视线，最终落到狼狈的女人身上。
　　一直无视所有人的苏雅，直到他出现后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盯着那张脸和那双眼睛看了许久，忽的轻笑出声：“沈廷煜？你没死真是太可惜了。”
　　“子玥呢？”她询问道。
　　这突然开始淡定谈话的语态，仿佛忘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
　　沈廷煜回道：“死了。”
　　“放心，死无全尸。”
　　苏雅听完，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情绪崩溃。
　　平静点头：“我知道了。”
　　苏雅带着伤，被一群卫兵押送着离开宫殿。
　　依然是昂首挺胸，理直气壮的姿态。
　　她经过沈廷煜面前时忽然停下。
　　看着殿外，任由沈廷煜摆布听命的禁卫军，直视着前方问他：“你一个大将，凭什么能够掌控全王宫的人马？”
　　禁卫军。
　　唯一只听命于国王，不受其他任何人摆布的军卫。
　　沈廷煜沉默几秒。
　　才说：“我最后一次见穆明瑞，他把身上的王令给我了。”


第107章 拒绝
　　王令。
　　那个苏雅和穆子玥要了很久，但穆明瑞都一直借口还没交出去的东西。
　　苏雅听完，又轻笑出声。
　　笑得有些疯癫，一路笑着被带离王宫。也终于在这一刻，第一次承认她确实为自己做过的决定而后悔了。
　　是她太过自负，小看了沈廷煜，小看了命运的安排。前期成长时的一帆风顺，对于一手遮天的自信，认为她肯定也能牢牢把握这一切。
　　毕竟，只是一个曾经败给她的女人的儿子，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如今回头再看，却觉得穆子玥当初说得没错。沈廷煜这个祸害，她当初的确该把他杀掉的。她只是想不通，明明应该是天衣无缝的策划，为什么所有不该被第三人察觉的事都让沈廷煜知道了？
　　可惜苏雅大概永远想不明白。
　　一切的一切，是沈廷煜用了一世的苦难步步找出来的结果。
　　“所以呢？苏雅死了吗？”
　　比起新闻，远在天龙的徐清然更乐意从沈廷煜这里，听他给自己转述过程和消息。
　　“没死。”通讯器里的男人回道。
　　“现在准备把她送到银龙基地的临时牢狱，等帝国的危机和局势处理好，恶塔得到更好的完善，再上法院进行审判等流程。迄今为止的所有指控一旦罪名成立，就会送她进去了。”
　　事情走到现在，作为事主之一的沈廷煜心中也是万千感慨。
　　其实苏雅的自信并没错。
　　按照她原来的想法和布局，她的确可以领着穆子玥走向成功。毕竟前世，她就做到了。通过慢性毒药一步步让穆明瑞死去，捧着穆子玥让他成了帝国之主。
　　她和苏家，重新再现昔年辉煌。
　　一切一切多么美好。
　　直到后来穆子玥又走错了一步，把沈廷煜扔给魔鬼族的领头王。
　　让他拿到翻身的机会。
　　前世的沈廷煜也是个疯子。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才慢慢的，从那些他企图报复的人口中知道了很多秘密。包括苏雅和穆子玥，他们都很自信，直到死前都没考虑过会有重生这种荒唐事。
　　所以，在他的质问中告诉了他所有的事。
　　这才得以让他在今世暗中锁定他们的事迹，还来得及改变的就改，来不及的，就根据前世他后来的路线重新找到那些答案和证据。
　　这是他这些年蛰伏在穆子玥底下的最大目的。
　　“目前来说，确实只能这样了。”徐清然说道。
　　又问：“帝国终于打算给恶塔进行调整了？”
　　恶塔这个词很新，其实就是监狱和精神病院的结合体。
　　之前的制度确实很糟糕，但对于存在着比如明海等犯罪恶徒的国家而言，它仍有存在的必要。
　　“金翼文务管理已经开始在拟新的企划书。”沈廷煜回答，“会在未来与银龙营进行更深入的商讨，拟好最终方案后会进行一次民调，等获得70%以上的同意率，就会送到政务所内阁审查。”
　　“只要通过，就能落实新政策了。”
　　徐清然和沈廷煜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泡咖啡。
　　他捏着匙子搅拌了一会儿，才打破突如其来的沉默：“国王和王后都死了，最有力的候选人穆子玥人设崩毁也不在了。你提到王宫内阁……所以你们是打算，还继续维持现在制度运作吗？”
　　徐清然是从一个没有帝国主义的世界穿来，他无法认同与理解王权为主的国家。但这个地方，毕竟还是原世界的大家说了算，所以如果王室有留下来的必要他也不会大力阻止。
　　只是，总忍不住想提点意见。
　　不然以后估计还会有下一个苏雅和穆子玥出现。
　　沈廷煜停顿了两秒，才说：“王室传统在凯安已经存在了千年，除了换过继承的家族和血脉，它从远古开国时期就延续至今。想要立刻推翻不太可能，但我考虑提出——削弱王室在军部和国家政务上权限的建议。”
　　“不知道能不能被那些老古板接受，但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在历经穆子玥和苏雅的事件后。
　　徐清然笑了：“等等，这难道不是你的机会吗？”
　　“王室里阻止你回去的人都不在了，宫中无首一地鸡毛，你应该是现存的王室成员当中声望最高的。而且你刚才还说，穆明瑞把王令交给你了。”
　　这个令，除了调动王宫禁卫，基本就是代表国王的身份了。
　　徐清然想起穆明瑞当初问他的那个问题，就觉得有些牙痒痒的。还问他觉得把王位传给沈廷煜怎么样，一个丢在外面不管不顾多年的儿子，出了事就相中他能力要他回来接手烂摊子？
　　他边回想边冷笑，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调也跟着冷淡了几分：“你现在完全可以直接拿下整座王城，登上人人都想抢的那个高座。”
　　“作为王室的孩子之一，提出这样的建议，不会影响你未来的权利吗？”
　　徐清然说完，两边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他低头看着不知道已经被他搅多久的咖啡，抿了抿嘴，还没喝口中就已经开始尝到一丝苦涩。
　　有野心，喜爱权利，这是人之常情。
　　他不想阻止沈廷煜去追求能够更有利于他未来的道路，但也不能阻止他不高兴。
　　片刻后，通讯对面传来了男人的轻笑。
　　问他：“你想我去？”
　　语气中清浅的笑意，莫名带着些许戏谑。
　　徐清然没有回话。
　　抓起咖啡杯，面无表情喝了一口，似乎试图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思考问题的回答。
　　沈廷煜笑够了，才说：“徐清然，请相信我和你的态度向来都是一致的。”
　　“所以我们才会走到一起，不是吗？”
　　徐清然听得一顿。
　　沈廷煜这句话说得挺轻挺顺口，却猝不及防往他心脏的位置撞了几下，难得让他体验了一回成功被人哄着的奇异感。
　　“我不想去。”沈廷煜的嗓音低沉又好听。
　　“如果可以，最好把我作为王室孩子的身份也一并给忘了。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只是沈家众多孩子中的一员。”
　　态度很明确。
　　比起成为穆家的孩子，他更希望只是永远的沈廷煜。
　　他说：“我当初接受穆明瑞的王令，主要是没预料到今日的发展。”
　　“只是想着或许在未来，它能在必要时候作为我反抗苏雅和穆子玥的工具。”
　　沈廷煜垂眸，像看个破石头那样盯着手里金灿灿的令牌。
　　浅笑：“现在事情解决，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了。”
　　徐清然听完，很久后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嗯？就这样？”沈廷煜挑着眉，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应，故意又往前逼了一步，“我想听我男朋友亲口告诉我，他的真实想法。”
　　徐清然微微勾了下手指。
　　他想起自己之前明明可以随意调戏沈廷煜，怎么现在会有一瞬间感觉到了难以启齿般的羞恼。
　　仿佛，反过来被沈廷煜戏弄了那般。
　　但他还是回答了：“你想的没错。”
　　“我就是不想你接下那个令，成为王宫的人。”
　　沈廷煜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为什么？”
　　徐清然默了默。
　　深吸口气，横眉回道：“因为我自私。”
　　“我想要你的人生和时间里，除了军部公务之外，就只有我。”
　　“只属于我一个人。”
　　沈廷煜越听，两只眼睛弯起的弧度就越发柔和。
　　嘴角的笑意都快要压不住了。
　　“好。”他承诺道，“我答应你了。”
　　穆叶莎推开会客室的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笑得春心荡漾的沈廷煜。
　　她挑着眉梢摘下墨镜，踏着高跟鞋进来，朝刚挂掉通讯的沈廷煜问：“沈大将是在和你那位神秘爱人说话吗？你这笑得，我这里都快开出桃花来了。”
　　沈廷煜笑而不语，默认了回答。
　　沈廷煜和徐清然聊天的时候，人正在银龙营的总政所。
　　这个地方，现在是穆叶莎在帮忙看管。
　　穆叶莎在沈廷煜面前坐了下来，也不掩饰，就那样直勾勾地打量他。
　　事情闹到现在，她也算是稍微清楚了一些王室那些年的旧怨，以及沈廷煜和他们父亲的关系。说实在的，这个真相的冲击还挺大。
　　记得前段时间他们还在开玩笑说，穆明瑞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孩子。
　　原以为是徐清然，结果闹到最后玩笑成真了不说，那个人竟然还是沈廷煜，简直不要太离谱。穆子羽知道这件事后傻了整天，到现在都还无法直视沈廷煜。
　　“沈大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穆叶莎打起精神问道。
　　虽说沈廷煜是穆明瑞的孩子已是心照不宣的事，但正式查明白和确认之前，穆叶莎暂时不打算改变他们之间的称呼。
　　——何况，沈廷煜本人看起来也没有想认下这个身份的意思。
　　沈廷煜把一枚白金色的令，从衣袋里拿了出来。
　　放到他们之间的桌子上，再推到她面前：“事情办完了，我是来归还王宫物品的。”
　　穆叶莎作为帝国公主，自然认得出那是什么东西。
　　她早听说沈廷煜带着王令领一批金翼的军卫，还调动宫里的禁军，把苏雅那里剩余的护卫全都控制了下来。对于王令在他手上她也很惊讶，不过后来站在穆明瑞角度想想，又觉得理解了。
　　只不过，她属实没想到沈廷煜竟会主动交出这个东西。
　　穆叶莎没有第一时间接受。
　　对她来说，那也是个象征权力与责任的重要物品，她不敢轻易触碰。
　　好奇问：“你不留着吗？”
　　“父亲既然给了你，那就表示你是他认为可以托付的人。有了这个令，你可以顺理成章接管整个帝国，处理好苏雅和穆子玥的案件，掌握大权——不好吗？”
　　沈廷煜翘着腿，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
　　半晌后回问：“好吗？”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不同的人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吧。”
　　“我志不在此，也从来没有接受的打算。他是把东西给了我，但现在他都死了，我想怎么处理不还是以我自己想法决定吗？”
　　穆叶莎还是有些惊诧。
　　她一直觉得，像沈廷煜这种进了军部就努力拼搏到现在，把野心摆在明面上的人就是向往权利。结果这个一堆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位置，他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穆叶莎看得仔细，愣是无法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挣扎与不舍。
　　沈廷煜还说：“我思考了很久。”
　　“你们王室以后由谁掌权我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我认为你是它最适合的保管者。”
　　说到这里，沈廷煜还笑了一下。
　　接道：“当然，如果你想保管它一辈子也没问题。”
　　穆叶莎听得心情复杂。
　　沈廷煜说：“你作为王室一份子，从小接受王室供养和教育，现在宫里出了事我想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该尽一下责任，争取早日把事务处理好。”
　　“这样，你们接下来才有心力应对来自我们这些老百姓，关于王权调整的建议和诉求。”
　　这句话，说得很明白了。
　　沈廷煜不仅想拒绝王位，甚至没有回归王室的打算。
　　穆叶莎也不是会强人所难的性格。
　　况且，在沈廷煜不想接手的前提下，王宫的东西确实有必要回到王室人员手上。
　　“我知道了。”
　　穆叶莎点点头：“感谢沈大将走这一趟，东西我已经确认收下。”
　　“王宫这些年安逸得太久，确实有很多需要整顿的地方。”
　　“不过现在，还是希望能先以两营的割裂，还有魔鬼大军的事务为主，尽快让两营恢复协作，重新安定天神和其他星系。”
　　“没问题。”沈廷煜站起身，“金翼这里我会尽快处理好。”
　　“至于银龙，可能就要麻烦二公主和三殿下了。”
　　穆叶莎若有所思地应声。
　　沈廷煜说完就准备离开，没有逗留的打算。穆叶莎是在他开门前，突然想起之前和穆子羽在家族宫宴上见到的徐清然，莫名地就把一些事搭上了线。
　　“等等。”她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朝沈廷煜瞪了瞪眼，“你的秘密对象，不会是我们银龙那位姓徐的上校吧？”
　　沈廷煜听完，又笑了一下。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绅士地朝她示意之后就开门出去了。
　　留下穆叶莎独自在房中凌乱。
　　沈廷煜走出大楼，低头检查手机时发现徐清然事后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徐清然：天神情况怎么样了？】
　　【徐清然：我的目的只是想给苏雅和苏家她那条脉的人制造麻烦，既然问题已经解决，我也不希望你护守多年的地方出大问题。】
　　沈廷煜眼里满满的滤镜，默默在心里感叹他男朋友真善良。
　　像他前世发疯，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哪还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
　　沈廷煜回道：“放心，居民们的住所一直都有尽力得到保障。”
　　“就是前段时间宫里出了内乱，情况比较糟糕。不过我那天去制止苏雅时，已经从金翼重新带了一批人到天神帮忙。我刚刚和银龙这里的负责人聊过，银龙应该很快也会开始配合天神的守卫行动。”
　　沈廷煜抬眸看了眼天色。
　　此时正是白天，银龙仙女系这里的天空还挺漂亮。
　　他收回目光，给徐清然继续发了语音：“不过，这原本就是一场不可能躲避的灾害。”
　　“只是早和晚而已。”
　　“关键，还是在那只领头王身上。”
　　只要魔鬼族那只王的意识尚存，哪怕拥有新躯壳的它无法继续源源不绝生产魔鬼。
　　但它的意识即指令，王的存活代表着它们还有在这个地方继续繁衍生存的资格，就会遵循它的意志不断生长对抗。只有把这只王给消灭，才能彻底阻止它们的衍生。
　　这样一来，帝国军卫只需要执行清扫任务。
　　事情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把所有已经入侵帝国的魔鬼群全数歼灭。到时候，全民就能从魔鬼的侵扰中解脱了。
　　沈廷煜说到这里，没再给徐清然继续发语音。
　　敲了一行字。
　　【沈廷煜：你今天怎么样了？】
　　消息发过去时，徐清然已经出门了。
　　领着东城的军卫进行南洲最后几个城区的清扫。
　　清理完，南洲也会彻底从魔鬼大军手里得到解放。
　　“你的天赋看起来挺高啊。”
　　天龙系的军卫调走了一半，所以徐清然现在除了指挥，还需要亲自动手。
　　麻烦归麻烦，但他享受活动身体的感觉，作为指挥官却在场上杀得比其他卫兵还要勤。忙完这一波，天快亮的时候他早已大汗淋漓。
　　蓦然响起的是脑中的另一道意识。
　　它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显然对他这么尽心肆意屠杀它的子民感到不满。
　　徐清然当初找他时，跟他说的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有很大的怨愤。
　　他把原主过去的那些经历，还有穆子玥试图对他做的那些事，他在这个世界和过去世遭受的恶意分享给了魔鬼。并用这些过往作为他想要反抗与保护社会和世界的证据。
　　魔鬼这才稍微信了他一点。
　　相信他确实想得到掌控魔鬼族的力量，信他会愿意和魔鬼共同合作，颠覆凯安帝国。徐清然当初为它的大军入侵天神开了个口，所以也向它讨要了它的诚意——银星。
　　魔鬼给了。
　　对它来说牺牲那点随时可以再生的‘子民’不算什么，目前最需要的是得到徐清然的信任。只是对于主动送上来的徐清然，它终究有一些不安，害怕被他摆一道。
　　徐清然抬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对它说：“演戏就要演全套。”
　　“我还是银龙的上校，如果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明显了？再说，我就算把南洲现有的魔鬼全杀了，对你来说应该也只是九牛一毛的量。”
　　“我都把身体借给你一半，你就别那么小气了。”
　　魔鬼也是个满嘴谎言的家伙，为了顺利抢到徐清然这具载体，给他的说法是他们可以一起共生。真诚地告诉徐清然，它的寄宿并不会让他消失，两方可以达到共赢效果。
　　徐清然也假意相信了。
　　魔鬼现在肯定不敢过多反驳徐清然。
　　它的入侵过程还未至半，还有被徐清然强行排斥出去的危险。而且，还必须等到它完全拿到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它才能做更多的事。
　　现在，确实还不是和徐清然争吵的时候。
　　·
　　九月初秋。
　　金翼营穆子玥失踪，民众已经擅自宣判了他的死亡。
　　沈廷煜神秘的身世依然还没有个回应，但管理层乃至金翼子民都对他暂时接管总司令的职务，没什么意见。
　　天神系内的魔鬼大军，在沈廷煜回归，携手与银龙新晋总营少校倪筱鸢配合下，终于将入侵的魔鬼大军稳定下来，进入一个得以喘息的拉扯状态。
　　至此，向来远离魔鬼侵扰的天神终于也需要按照其他受灾星系的约束过日子。
　　有暂时无法进出的危险地区，有需要在天黑后禁止出门的规定。而两营先前因为王宫不满的军卫，也在沈廷煜和穆叶莎出面调解下，暂时以国事为重，重新配合阵营安排。
　　部分被调遣到天神，部分则根据阵营辖区所需，分散安排。
　　坊间子民们不满的声音才渐渐弱下。
　　这期间，风头最盛的要属天龙来的那批援兵。
　　先是他们的力量和执行力比子民们预想的还要优秀，在各个阵营的军卫官员都在为了大大小小事情争吵罢工时，只有他们无视一切勤勤恳恳为民服务。成为了陷入高紧张状态的居民们，最大的安慰。
　　随后，他们甚至在金翼最缺人最艰难的时候，分了部分军队过去帮忙。
　　守住了许多即将爆发的受灾区的防线，仿佛重现几年前，优秀的金翼军队常做的，在银龙看来格外挑衅的跨阵营援助。
　　再加上有徐清然前段时间那场轰动全帝国的银星直播，天龙现在已经成了帝国大部分人民常挂嘴边，无论线上还是线下存在感都很强的星系了。
　　作为天龙目前背后最大的资本，莫家股价更是又上升了一大截。
　　莫成非这段时间的应酬和交际简直不要太多，各个都是开始发现天龙未来商机，已经开始想从他这里探探口风和消息。如果情况不错，也想插一脚分一杯羹。
　　魔鬼大军现在没有了领头王大力繁衍小魔鬼，进击速度必然受到些许影响。
　　于是，原本很激烈的袭击，在帝国全部军卫的努力下终于得到压制，进入一个比较平稳的状态。不同于以往的是，现在帝国所有星系处于‘众生皆平等’的状态。
　　每一个都是受灾区，谁都不用再嘲笑或看轻谁。
　　随着国家局势暂时趋于稳定，两营政务所也开始重新收拾整顿。
　　关于苏雅的审判也在民众的催促下提上了日程。因为身份过于特殊，加上种种指控实在令人发指匪夷所思，她的审判是对外公开的。
　　甚至还有直播。
　　那天，所有人都能从家里电视或网络官方平台看见审判的全过程。
　　苏雅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并接受了她的结局。
　　镜头里的她依然是最骄傲的那位王后，苏家的千金。即便被千夫所指，她都没有低头的意思。
　　对于法庭上的所有控诉，她都直认不讳。
　　沈廷煜等人提交的证据和案件中，还包括六王子穆子轩的死以及对二王子穆子笙的栽赃诬蔑。这两件事她也都承认了，没有任何的辩解。
　　这两件是之前爆料中没有透露过的，听得众人哗然又愤怒。
　　穆子笙，可以说是很多金翼人民的白月光殿下了。
　　当年他陷害穆子轩的事情曝光，大部分的金翼人都不愿意相信。偏偏当时又‘证据确凿’，王宫也下了判决，他们只能心痛接受这件事实。
　　从未想过，竟有一朝沉冤得雪。
　　远在天龙的穆子笙也没料到若干年后，会有人帮他洗清冤屈。
　　“老大！这是好事啊！”
　　“你没听法官的宣判吗？他们说了，因为是误会所以将会撤销你身上的告诉，也会去除你以前的罪案。你可以恢复帝国二王子的身份，不需要再流浪了！”
　　“你应该开心点，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穆子笙和他的队员们现在虽然暂时在天龙北城停留，但大部分时候不管住宿还是吃饭都在星舰上。
　　就像今天，他们全部人听说可恶的苏雅要迎来她的终极审判日时，全都聚集在饭堂的电视前，围观全程。随后，就发现了这令人惊喜的好消息。
　　全场人员都在欢呼，只有事主穆子笙本人脸上不见半点笑容。
　　说不上意外还是吃惊，又或是沉闷。
　　大家都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替他高兴为他庆贺。
　　可面对这一片欢喜的氛围，他的表情却更沉落。
　　最后抿着嘴起身：“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
　　饭堂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有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舞足蹈的动作。
　　“……笙哥怎么了啊？”
　　“难道他不是很想回去吗？确实，他总在说王宫有什么好的，不如在外面流浪。”
　　“可这跟洗清误会有什么关系？冤屈是冤屈，他在外面闯荡，不表示他得继续背负不属于他的罪责啊。”
　　穆子轩盯着自家二哥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从拐角处消失。
　　听见有同伴在讨论要不要关心一下情况，就出声阻止：“没关系，你们先让他一个人待着吧，我想他现在很需要安静的独处空间。”
　　说着，他表情多了一丝无奈：“毕竟不是所有人在十几年的冤屈被洗清后，第一反应只有兴奋的。”
　　更多的，或许是复杂吧。
　　就如穆子轩所想，当穆子笙从电视里，亲耳听见苏雅承认了所有罪错。
　　看着沈廷煜他们还有委任的律师，以一个又一个的真证据，替他洗掉身上的污渍时，那份心情复杂远大于纯粹的快乐。
　　他回到房间，在床边坐下。
　　目光深沉地盯着地板许久，最后抬起双手捂住脸，哭得很是克制。
　　虽然穆子笙在外，在所有愿意相信他的同伴面前，总是一副早已看淡这一切，对洗清冤屈很是不屑的态度。
　　总在说：“清者自清嘛！”
　　但他作为曾经那样张扬的二王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二王子穆子笙？”
　　“噢，我知道，那个亲手害死他弟弟的那位嘛！”
　　“亏他弟弟这么信任他，跟他关系那么好。”
　　——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对这些流言蜚语恍若未闻。
　　鉴于苏雅的配合，审判过程十分顺利。
　　确认了她的罪行后，就下达要把她扣到恶塔，接受特定的刑罚，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只不过恶塔目前尚处于未完善的状态，所以庭审结束后，苏雅暂时还是被押送回银龙那里的牢狱。
　　徐清然这段时间都在忙天龙银星的规划，没日没夜和管理进行会议和探讨，不然就是在各个陆洲和星球奔波的路上，帮忙处理清扫任务。
　　苏雅审判的直播，他都没时间看。
　　全靠休息跟沈廷煜通话的时候，从他那里了解。
　　徐清然比较关心：“那恶塔的新规矩什么时候完善？”
　　“嗯。”沈廷煜沉吟道，“金翼上周针对这个进行了讨论。”
　　“认为恶塔的规则是其次——毕竟有些刑罚，原本就是要用来严惩那些十恶不赦的罪徒所用。”
　　“之所以能让王室钻空子，主要还是因为它的不透明化。”
　　沈廷煜说：“我记得之前跟你聊天，聊起你前世的事情时，你提过你那里的牢狱。”
　　“其中有个比较有趣的，是你们那里允许探监？”
　　“是啊。”徐清然回道。
　　他当初过来了解了恶塔时，也觉得离谱。
　　恶塔作为官方监狱，不管是2号塔的重犯还是5塔那些尚处于观察期或所犯罪行比较轻的，进去之后就不再允许亲人前去探望。整个恶塔比起牢狱更像是什么神秘组织的基地，工作人员在里面做什么都不清楚。
　　这点帝国的子民也提出过异议。
　　但王宫的话语权太大，认为恶塔的公开影响不好，要以此督促人民奉公守法勿要犯罪。反正吵到最后，又不了了之。
　　提起恶塔这么奇葩的地方，徐清然就来精神了：“还有由一方王室成员主掌大权，本身也是很让人不能理解的规定。”
　　“全国就这么一座监牢，就这种情况真的还能做到公平公正吗？这条规矩麻烦也创了吧。”
　　“还有，虽然恶塔地方很大牢房充足，但我还觉得你们这么多的工作人员，不应该只用在日常无聊的巡视。我之前进去，发现很多和我一起进来的什么E型潜力人员，那理由都跟胡闹一样。”
　　“小孩子在家遭遇袭击，正当防卫难道也有错？”
　　“而且你们帝国警方人员也不少？凭什么抓人时需要依赖全国警员配合，但恶塔这个牢狱管治就跟他们没关系了？要我说，你们就应该让军警两方定期轮换去巡视，从里到外好好巡一遍。”
　　“哦对了，监控记录也得透明！”
　　“不说公开对外，起码巡查人员需要了解，政务所就该再开辟一个专门盯好恶塔日常的部门，确保没有1塔那种实验事情再发生……”
　　徐清然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突然发现到对面人没了声音。
　　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一些，慢慢停下，迟疑开口：“……沈廷煜？”
　　随后，听见沈廷煜愉悦的笑声。
　　“嗯，我听着呢。”似乎被他激动的反应给逗笑了，回答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徐清然不说话了。
　　几秒后，听见沈廷煜说：“你说的这些，确实也都在我们的考虑范围。”
　　“不过，难保还有什么疏漏。”
　　“而且这件事也不是金翼一方说了算，我们还需要在未来与银龙进行谈判时，一并提出。结合双方的意见和策划，才能敲定最终方案，让政务所审核。”
　　徐清然疑惑：“谈判？”
　　“对。”沈廷煜轻笑，“之前针对两营和谐与说和的谈判，因为某位小疯子召开失败了。”
　　徐清然：“……”
　　沈廷煜又道：“现在帝国局势暂时稳定，两方也需要再重新调整管理，有很多得合作的事情要谈。”
　　“包括关于王室与军政方面的调整，所以两营决定再召开一次会谈。”
　　徐清然顿了顿。
　　就听沈廷煜沉声接着说：“听闻银龙营的徐上校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作为金翼代理总司令，我真的很希望能在会谈现场见到他。”
　　徐清然下意识反问：“怎么？在现场见到他，再吃他一记拳头吗？”
　　沈廷煜笑了两声，声线不知有意无意又压低了一些：“比起在会谈现场，我更愿意在其他地方尝尝他的拳头。”
　　“比如，床上？”
　　徐清然：“……”
　　他算是发现，沈廷煜自从开荤成功，那是一次比一次越放得开了？
　　他以前那位纯情大将呢？
　　徐清然被他气笑了。
　　刚要回呛，办公室的通讯响了。
　　沈廷煜识相地暂时没有再说话。
　　他点了接通，直接外放的来电人的声音，听见了穆子羽的嚷嚷：“徐清然！月底两营又要举行一次正经严肃的会谈了，你赶紧给我回来！”
　　“啊。”徐清然发出一声惊叹。
　　心想，真是有够巧的。
　　穆子羽听起来好像很担心：“这次他们的主代表是沈廷煜，我真的不想一个人面对他这个大魔头！”
　　提到沈廷煜，他就像憋了很多天的人终于找到可以吐槽的地方，噼里啪啦就跟徐清然说了一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样的冲击。”
　　“我本来以为你是我父亲没对外公布的孩子，没想到沈廷煜才是！”
　　“我的天啊，他竟然是我那个夭折很久的五弟！”
　　“这到底是什么冤家路窄的孽缘？幸好他那些年不在王宫，不然我岂不是得要被他天天暴揍？”
　　徐清然听得笑了：“不至于，沈廷煜还是很温柔的。”
　　“你说这句话不觉得违背良心吗？”仿佛能想象穆子羽在对面翻白眼的场景，“他能叫温柔，那我宣布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温和的人！”
　　“我都怕他在会谈现场当场把我给吃了。”
　　“生肉带骨一起啃的那种吃。”
　　徐清然被逗得肚子疼。
　　摘下通讯器，外放了沈廷煜的声音，放到他办公桌正在跟穆子羽连线的那个面前。
　　于是，穆子羽接下来就听见他噩梦里的那道声音。
　　用着格外‘和善’的语气对他说：“放心，我只杀人，但不吃人肉。”
　　周围静默了几秒。
　　下一瞬，穆子羽那里的通讯器就断联了。
　　徐清然靠在椅子上笑出声。
　　没多久，就收到穆子羽发来的手机消息。
　　是一张国际友好手势的表情。
　　过一会儿，又发来一条。
　　【傻蛋三王子：月底！29号！给我来！】
　　徐清然弯弯漂亮的眼睛。
　　抓起通讯器，语气清傲地对沈廷煜说：“好，你等着。”
　　“回去就在床上把你揍得喊爸爸。”


第108章 预料的意外
　　9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随着繁华星系遭遇魔鬼大军猛烈的入侵，它们直奔拥有高资源和农作物的地区而去，今年有不少地方的收成得到了影响。
　　与之相对的是被放逐的天龙，因此前不受帝国重视，随着它和其他星系之间相连的站点断联取消，原来的魔鬼大军也有转移驻点的意思。这就意外导致，天龙如今在全民团结一条心的情况下，反而是欣欣向荣大货丰收的场景。
　　天龙土地肥沃，水质甘甜，种出来的果蔬都比其他地方要鲜甜。
　　养殖方面的鸡鸭鱼虾牛羊等等也都是精细把控后的质量，加上许多商人原本就有想开始接触天龙的打算，直接就让天龙今年的贸易出口大爆单。
　　徐清然月底有活动，赶在月中就把需要做的事情做好了。
　　关于银星和天龙城的城市规划，他一个粗俗人打架比较在行，文绉绉的事情实在干不来，只能委托给毛副官和天龙系当中的文官讨论策划。
　　他只需要定期跟他们进行会议跟进城区企划，再和大家一起讨论敲定决策，一步一步施行。
　　“徐上校，路上小心！”
　　徐清然确认完工作安排，便低调地走出东城办公楼。
　　结果他又要‘出差’的事不知何时早已传遍营区，遇见的卫兵都在热情欢送他：“只是一场公开谈判，徐上校冲啊！”
　　“按之前那种方式来就很好！金翼要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欺负你，直接揍！”
　　徐清然乐了：“你们是想把我又送进恶塔，好把我踹出天龙，自行接管是吧？”
　　卫兵们瞬间着急：“没有的事！”
　　“魔鬼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还需要上校大人的指挥呢！”
　　“是啊是啊，而且天龙系的地理位置在帝国里最不安全，除了魔鬼，我们还有不少外族需要抵御，怎么舍得让上校离开！”
　　徐清然挑眉，故意拉长尾音：“哦，如果这些事以后得以解决，就不需要我了是吧？”
　　众人齐齐呐喊：“不是！！”
　　急得脸颊脖子发红，又嘴笨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解决误会。
　　徐清然原本就只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看大家被惹急，才心情大好地跟他们挥手道别。
　　路上还恰好遇见那批在他入职第一天，气势汹汹进去把他旧办公室给砸了的卫兵。
　　他对着他们微微笑说：“我这次出门时间可能会比较久，希望我回来时，我办公室不会被砸得稀巴烂？”
　　那群卫兵果然被他说得羞愧。
　　急忙摆了摆手保证：“不会了不会了，那次都是误会！上校大人请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帮你把办公室看好，打扫得干干净净！”
　　徐清然这里刚跟营区的军卫们聊完天，正要往停机场过去，就见到穆子笙星舰上的一位同伴匆匆朝他奔来，嘴里高喊：“徐大少，徐大少！等一等！”
　　对方语气中伴着欣喜：“大少，我这儿有个好消息！”
　　白犬的伴侣，那只黑色的大狗狗醒了。
　　来人问他：“大少临走前，要先去看一看吗？”
　　他的回答毋庸置疑：“要。”
　　徐清然上了穆子笙那位小伙伴的飞行器，随他一同往飞往北城。
　　路上，还跟他谈起穆子笙：“你们舰长的冤屈已经洗清，他和穆子轩现在可以放心回到帝国，出现在大众之前。这几天，你们应该都很高兴吧？”
　　意外的，对方表情没有徐清然预想中的喜悦，反而有些忧虑。
　　他叹了口气：“唉，我们肯定是很替老大开心，但他本人的反应却不怎么快乐？新闻直播那天，他看完回去把自己锁房里两天。”
　　“出来后倒是恢复了平时的元气，可是却对当年被抹黑的事情绝口不提。”
　　“不知道在想什么。”
　　驾驶座上的人也很惆怅：“我们嘛，开心归开心，事后想想又发现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
　　比如穆子笙和穆子轩的去留。
　　冤屈洗清，意味着他们会被帝国召回，重新回归王室。他们一群人少说也相处了十年左右的时间，当初更是因为穆子笙才会聚集在一起，早就像一家人那样熟悉。
　　现在想到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心里的不舍很快就盖过了那份喜悦。
　　徐清然听完，没再评价。
　　这是穆子笙他们自己内部需要解决的事情。
　　回到许久没来的星舰，舰里的人都在友好与他打招呼。
　　徐清然他来到熟悉的医疗部，穆子轩当时正在大厅清点刚从北城弄来的一批药草。
　　见到他先是一愣，然后微笑道：“徐上校，好久不见。”
　　“现在见到你，我都要下意识确定一下我那些比较危险的药物有没有收好。”
　　徐清然最后一次和穆子轩他们见面，是他放倒沈廷煜，借口离开时。
　　闻言，他厚着脸皮表示：“放心，我下次不偷了。”
　　“有需要的话，我直接跟你要。”
　　穆子轩笑了。
　　少年白皙的脸蛋上一片红润，气色还挺好：“来吧，我带你去见见它们。”
　　白犬和它的伴侣还在最后一间病房。
　　穆子轩说：“五哥的方法还是挺有效果，这世界上最大的奇迹，果然还得是爱。”
　　无论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情感的呼唤，对于另一方的牵绊和执念，总是能够唤醒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灵魂。
　　病房外，可以见到房里的两只大狗在相互转圈。
　　黑犬身体的内外伤早就已经治愈好了，醒来没多久就能够下床活动。除了这些年都只依靠流食和葡萄糖撑着，导致体格消瘦许多而变得有些虚弱之外，没什么大碍。
　　徐清然还没进去，白犬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
　　第一时间放开还在不断往它脖子蹭的黑犬，走到门边迎接，主动抬头把脑袋送到徐清然掌心轻蹭，心情看起来很愉悦。
　　徐清然揉了揉它双颊：“你都瘦了。”
　　旋即，便感受到了另一道强烈的目光注视。
　　打量他的是那只刚醒来的黑犬。
　　它的眼睛是少见的金黄，对他——甚至是对周围的环境和人都有着戒备。那样冷冽与天生带有几分凶厉的眼神，像极了见到自己心爱之物被抢走了的不满。
　　徐清然心想，这黑犬脾气不太好啊。
　　刚想完，他就听见身边的白犬发出低低的威胁声，而它威胁的对象正是自己那位伴侣。
　　显然是对它这般凶恶的态度，感到不满。
　　黑犬大概还带了个妻奴属性，特别听老婆怕老婆。白犬这么一警告，前一秒还威风凛凛，一副可以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的黑犬瞬间乖巧坐下，老实安分起来。
　　顶着蓝湾牧羊犬般的威武外形，却委委屈屈地对着白犬发出一声弱弱的哼唧。
　　很难想象它曾经也是犬王。
　　有白犬盯着，黑犬对它伴侣的这位新伙伴根本不敢有太大意见。
　　只能在徐清然上来，甚至对它上手开始摸摸时屈辱忍受。不过等徐清然摸着，它又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和它伴侣相近的那种柔和精神气息，没多久就真香了。
　　徐清然看着一黑一白的两只大狗，对白犬说：“我有事需要离开一趟，归期不定。”
　　“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如果想回北城的天光山，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他不是一个无视对方意愿，把喜欢的人事物强行留在身边的性格。
　　——当然，狗男人除外。
　　白犬却轻轻咬了咬徐清然的裤腿。
　　对它们全族而言，选择了契约伙伴就意味着决定舍弃原来的无拘无束，更愿意陪在伙伴身边并肩战斗。所以徐清然要离开，它必然是想要跟着。
　　白犬这些年在北城在天光山，已经打遍了天下无敌手。
　　对它而言，成为犬王也只是因为犬群里没有能打得过它的对象，不是非要死守这个位置不可。而它和黑犬的孩子也已经开始成年，它把它们从恶人手里保下，但不指望保它们一辈子，到了可以放手的年纪，当然就要开始过自己的日子。
　　徐清然总是四处跑动。
　　白犬希望能见到除了北城之外更辽阔的世界，想要和更多的生物族群较量。
　　徐清然明白了白犬的意思。
　　于是回程时，身边多带了两只大狗。
　　送他回到东城的，是穆子笙。
　　开着他的专属飞行器，载着他和两只大狗安静飞行。
　　车里，徐清然主动跟他说：“听你的伙伴们讲，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穆子笙眸光一顿，没有看他：“我就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还没做好准备。”
　　“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说实话，风风光光回到王宫曾经是穆子笙的一大心愿和执念。刚被赶走的那几年，哪怕有沈廷煜在暗中接济和帮助，他心里还是怨恨的。
　　想着终有一日要在外面闯出更好的成就，狠狠打穆子玥和苏雅的脸。
　　直到后来遇见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在随着他们历险闯荡的日子里逐渐忘记了伤痛。包括最开始因为受到惊吓而差点自闭的穆子轩，也才开心起来。
　　他现在就是对未来的选择感到迷茫。
　　“我们人能活着的时间，也很有限吧。”徐清然忽道。
　　“或许你会觉得你身为王子，现在王室内部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和混乱，有必要承担责任。不过，如果这些混乱发生的原因本身和你没关系，你倒也不需要太自责。”
　　徐清然从零食袋里拿出北城人送他的肉干，边喂着白犬，边说：“实在担心，可以回去看一眼。”
　　“顺便通过环境体验，好好思考哪里才是你下半辈子想要的生活，也是不错的想法。”
　　徐清然一路走来，经历过很多的生离死别。
　　关于这点，他其实还挺看淡，唯有目标比较明确：“有些地方，不是说去了就必须得要待一辈子。有些人，分开了不意味着此生再不能联系和见面。”
　　“双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就好了。”
　　穆子笙听完安静了很久。
　　一直到把徐清然送回东城营地，才郑重对他说：“谢谢。”
　　徐清然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带着两只大狗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飞行器。
　　这次会谈的地点，选在了银龙的天蛇系。
　　不是军事总部，而是穆叶莎主要研究所在的地方。天神那里如今情况比较混乱，为保证各个参与人员的安危，负责主持这场会谈的穆叶莎就干脆把地点定在自己地盘了。
　　反正也不怕金翼的人来找茬。
　　天龙到天蛇，对这个去哪儿都很远的天龙系来说，也要七八天的时间。徐清然为防意外，差不多提前了半个月离开的星系。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很有必要。
　　路程至半，徐清然刚经过海神系的太空站关卡，从里面出来进入无人的废星区域，忽然就被一群魔鬼族给包围了。它们将他逼至附近的一颗废星，对他的飞行器发起攻击，企图将他击落。
　　徐清然没有因为突发情况慌乱。
　　让白犬和黑犬到后舱的防御舱里蹲好，正准备操纵控制台与他的战用飞行器联合进行反击，意识忽然一阵被强制抽离。他挣扎了片刻，在眼前场景彻底抹黑前，往控制台底下的位置按了按。
　　才放任意识，让体内另一个烦人的家伙抽离。
　　徐清然视线一抹，转移进了自己的精神海之中。
　　他见到了一望无际的淡蓝，那是精神池里的精神力辉光。光芒中，他看不见魔鬼族那个超高阶意识的模样，只听得见它愠怒的声音在问：“徐清然，为什么我的意识好像被你给困住了？”
　　“你是在骗我吗？”
　　徐清然啊了一声，坦言：“你才发现吗？”
　　“亏你们总爱自诩是高智慧生命体，我看——你倒是蠢得可爱。”
　　精神海的辉光里，时不时泛过了电磁波一样的东西。
　　仔细一瞧，就会发现它们闪烁的路线结合起来，就像是铺了一层大网，全范围笼罩住整个精神海。而侵入的那道能量每每主动靠近，就会被电磁波的能量灼烧腐蚀。
　　它只不过是尝试了一天，身上的能量就弱了一小圈。
　　这样下去，不用等徐清然反击，它就会被这些微电流给慢慢磨死。
　　魔鬼族的领头王在发现意识无法轻易闯出去后，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决定干脆开始它吞噬徐清然灵魂的行动。然而才刚靠近，就发现他的灵魂里有另一股他更讨厌的雷电能量，惊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愤然下，终于明白这是徐清然给他设置的‘陷阱’。
　　——谁能想到它们对抗多年的人类，会有这么一个变态家伙，身体里自带‘电源系统’？！
　　“反正今天就算不是我和沈廷煜，你为了活命肯定还会再找其他载体。”
　　“所以我不如自我牺牲一下，把你骗进来，再把你消灭。”
　　魔鬼大王笑了。
　　说：“就凭你一个小小人类？”
　　“确实，现在的我只有一团意识体，在你的意识中你确实有一战之力。”
　　“但不要忘记，你们人类的身体是多么的脆弱。”魔鬼的声音阴测测的，讨厌程度不由得让人想起穆子玥，“你真的有办法在对抗我之余，还能分心应付我的子民吗？”
　　“一旦你被它们从外界攻击，受了伤灵魂的能量也会开始流逝的吧？”
　　徐清然连人带飞行器，现在确实属于一个不受控制的状态。
　　说不定没多久就会直接在废星上坠落。
　　徐清然问魔鬼：“我的身体如果有损伤，被困在身体里的你，不也一样会跟着死去吗？”
　　魔鬼嗤笑，语气高傲：“所以才说你们人类软弱，我的精神力岂是你们普通人类能够相比的？就算你内脏破损，我都能够通过精神力修复，哪怕你两只眼睛都丢了我也能可以再生新的出来！”
　　“要不是别无他法，我也不想寄宿在你们人类这么脆弱的躯壳上。”
　　徐清然心想，原来如此。
　　那想要让魔鬼消失，确实只能通过消灭它意识这个方法了。电磁波网的力量和它精神力相比多少显得有些薄弱了，如果不在它破开之前把它搞定，放任它意识出逃继续祸害别人可就不好了。
　　魔鬼现在对徐清然的身体侵占又深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取代。
　　所以徐清然挣扎了一下，重新抢回身体的主控权。再睁眼，发现他的飞行器因为受到袭击有所损毁，加上无人及时控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下坠。
　　如果不减缓和避免，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和地面撞击的话，饶是极好的飞行器也得四分五裂。
　　舱内警报声不断。
　　徐清然强忍着魔鬼想要拉走他意识的不适，紧紧抓住遥控杆，重新让精神力与飞行器的发送器连接，加大了精神力的释放。经过一番折腾，才终于在飞行器落地前让它重新进入平衡的飞行状态。
　　即便如此，机身早在魔鬼王召来的一群魔鬼袭击下严重受损。
　　徐清然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仅仅是让飞行器不直接撞得爆炸分解。机身跌跌撞撞闯入沙石地，与地面摩擦着前行半晌，最终在和一块巨大的岩石相撞后才停下。
　　没多久，便开始冒起一团黑烟。
　　「请注意，系统已下线！请注意，系统已下线！」
　　飞行器的操作系统，经历冲击后崩溃了。
　　徐清然晃了晃难免受到冲撞的头，解开安全带去到后舱，把同样在防御舱里经历一番惊险的两只大狗放了出来。之后才一脚踹开舱门，和它们一起出去。
　　系统在他脑中弱弱说：「我还在，还没下线哦宿主大大。」
　　徐清然听到这怂了吧唧的机械声，又气又好笑。
　　下来后问它：“那个家伙，有发现你的存在吗？”
　　「没有，我和异能暂时待一起了，它不敢进来。」
　　「不过它的入侵进度已经过了那道防御线，我现在屏蔽不了它了。」系统说道。
　　“没关系。”徐清然边说边盯着外面那群正围绕上来的魔鬼军，“今天就地把它解决了。”
　　系统紧张：「可是宿主大大，你就一个人……好吧，勉强再加上两只狗！」
　　「但黑犬还在恢复中，白犬和你的精力都有限，你除了应付外患还得时刻担心内忧背刺……」
　　徐清然的眼睛里，又泛起了精神力的辉光。
　　他拔出腰上的精神力刀，第一波精神力探测一瞬释放，立刻就掌握了那些魔鬼身上的源晶位置。
　　雷电的力量循着精神力的催动，攀上他手中利器。
　　他弯了弯眼睛，眼底是许久不见的杀意：“你忘了吗？有人说过，我不是一个人。”
　　“所以，我只要撑到那个时候就行了。”
　　此时，银龙辖区底下，天鹅系的太空关卡站。
　　“喂喂喂，两营的跨阵营限制还没结束，你们不能就这样强闯！”
　　“没有许可证你们不可以进入我们银龙星系——”
　　印着金翼徽章的战舰就那样肆无忌惮闯过了最宽阔的那条关卡通道。不顾站内守卫阻拦，强行破开防御门重新进入星海，面对这么大的战斗型星舰，太空站的护卫们根本无能为力。
　　他们在后方追逐叫唤，可战舰根本没有搭理的打算。
　　设置好了最近的一个跃迁点，眨眼就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站内的守卫刚准备联系附近站点的护卫队，此时便有一人从办公室跑出来，阻止他们的动作：“等等，不用打通讯了！”
　　“让他们过去吧。”
　　手里揣着通讯器的守卫一脸疑惑：“为什么？”
　　“刚刚收到了二公主那里的电话，吩咐下来说全银龙的星系站点，遇到那艘编号的战舰一律绿灯给予通行许可。”
　　“那艘战舰的指挥官，好像是沈廷煜……”
　　徐清然自从答应过沈廷煜不随意冒险后，接下来不管做什么，基本都会向他汇报。
　　包括他体内那只魔鬼的入侵进度，他的行程，甚至离开天龙再到海神系的一路上都通过手机或通讯器跟他报位置。毕竟魔鬼的狡猾，沈廷煜是领悟过了的。
　　就是为防徐清然不在他身边时，有任何意外状况发生需要紧急援助，他能随时掌握位置。
　　包括徐清然后来在他飞行器上面设置的紧急联系按钮，只要按下，就会主动给沈廷煜的手机发去实时坐标。虽然只有这么一条消息，但他们当时早已说好，这条消息触发就意味着情况非常紧急，需要他立刻找人帮忙。
　　而沈廷煜，在徐清然回程的这段时间，就一直领着他的军队在距离徐清然位置最近的地方进行巡护。所以在收到徐清然消息的第一时间，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收到徐清然消息时，他就在天鹅系与金翼辖区之间的公共交界区域徘徊打转。从那里赶往徐清然提供的坐标位置，在战舰最快速度下差不多三天左右可以到达。
　　和他一起在星舰上的还有谢南钧。
　　发现星舰突然改道，他从底楼跑到最高层的指挥室，手啪的一下拍在沈廷煜旁边的金属台上，质问：“你干嘛？我们不是已经你定好了A3区魔鬼群的围剿计划？你这半途改道怎么回事？”
　　谢南钧最近跟沈廷煜说话都是这副，略有一些以下犯上的语气。
　　仿佛在跟沈廷煜吵架闹脾气似的。
　　他也的确在跟沈廷煜生气。
　　但他主要是气——沈廷煜这个狗比，多年朋友竟然没告诉他，他和徐清然在交往的事情！回想他之前在他们面前的种种作为，还特意跑到他家去问他神秘恋人对象什么的。
　　敢情这两个人，联合起来闹他呢！
　　太小丑了！
　　谢南钧气呼呼问完，就听直视着航行路线的沈廷煜回答：“徐清然有危险，需要帮忙。”
　　时隔多日，难得又从沈廷煜口中听见这熟悉的名字。
　　谢南钧下意识紧张问：“危险？什么危险？他又干什么发疯的事了啊！”
　　问完，又意识到他现在还在为被隐瞒的事情跟沈廷煜和徐清然置气。
　　轻咳几声找补：“就是说，他一个银龙营的上校，就算有危险也应该找他们银龙人，找我们干啥？”
　　沈廷煜终于侧头看他。
　　表情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说说，为什么呢？”
　　问完，就走下他的主指挥台，到前方驾驶控制台那里询问负责人员航行状态。
　　留下一脸错愕的谢南钧呆在原地。
　　谢南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心想——他刚刚是被人当面喂了一大口狗粮吗？
　　按理而言三天的行程，愣是被沈廷煜缩成了两天半。
　　战舰进入废星领域，很快就锁定了徐清然大可能在的位置。因为远远的，雷达就已经从上面感受到满当当的魔鬼踪迹，这数量多得惊人，甚至附近还显示有正持续朝那个地方靠近聚集的。
　　“哇塞，银龙那位徐上校是在身上揣了什么大宝贝吗？”
　　要不是沈廷煜事先告知，他们这一趟就是要去帮徐清然，舰上的军卫都要以为他们不小心发现了什么高价值的行星。
　　“听说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多的魔鬼，人不会已经……”
　　“不会的。”负责数据观测的眼睛女生侧了侧头，认真道，“显然这群魔鬼的目的就是徐大少，他如果死了，它们就不会持续往那个地方过去。”
　　她分析得仔细：“正常情况下，那颗废星上的魔鬼数量已经足够应付一个精神力者了。”
　　“但它们偏偏还不断在往外寻求援助，明显，那是因为它们想对付的对象还没达到它们预想的灭亡状态。”
　　众人听完，更震惊了。
　　假如他们数据分析师说的是真的，那就更可怕了好吗！
　　只不过可怕的对象从魔鬼换成了徐清然。
　　——他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得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坚持那么久？这恐怖如斯的续航力，恐怕连他们的沈大将都做不到啊！
　　战机的飞行速度会比笨重的战舰要快速和方便降落。
　　所以当他们距离那颗废星只剩下几万里时，第一批负责打探情况和开路的军卫就先被释放出去，直奔徐清然所在的废星。沈廷煜把战舰的接管权交给谢南钧，也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了。
　　找到徐清然的时候，他人正在一只X类魔鬼身上。
　　不知道怎么爬到了它的头顶，一只手勾住它头上坚硬的小角，另一只手还举枪对着百米外朝他奔来的I类母体，精准射击。
　　鱼丝般细长的精神力光束，雷霆的力量如细小的游龙般环绕其上。
　　命中了I类身上的那枚源晶，仅一击，就立刻让防御值极高的源晶破碎，巨型I类在接近他之前排山倒海般崩塌瓦解。没有喘息的时间，他旋即又换上了精神力刀，对准身下X类的头颅。
　　那只X类不断摇晃着头，还试图用身上尾巴对他进行攻击。
　　被他躲开了，反而是那只X类在混乱中还不小心误伤自己，仰头发出愤怒的尖锐鸣叫。
　　徐清然找准时机，对着它脑袋的中心把刀子狠狠捅了下去。
　　从刀尖冲出的精神力夹杂着异能的力量，震碎了它体内的源晶。
　　高阶魔鬼的源晶，在徐清然手中就脆弱得像一颗鸡蛋。
　　一击就碎。
　　失去源能供给，饶是X类身上的能量也在飞速消散。
　　眼睛里的光芒暗下，身上由许多嵌合体组成的完整身躯也在开始分裂，像一座正在崩溃的大山哗啦啦往下散开。徐清然在它身体解散前就先循着它后背往下滑行，就那样顺着崩散的碎片海，在它们全部像花瓣那样彻底散开前安全落地。
　　一下来，旋身就给朝他扑来的低阶II类挥了一刀。
　　解决完X类，底下还有一大群在等着他。比较庆幸的是，底下还有一只跟他一样牛逼的白犬，还在与他共同作战。
　　落地的金翼援兵被眼前一幕看傻了。
　　徐清然真的还活着！
　　两三天过去，他竟然真的还在打！
　　只有沈廷煜对他的观察比较细微。
　　知道他的续航能力再强，也差不多快达到临界点了。再放纵下去，就得像他之前在防御站的基地，精神池超负荷了。
　　徐清然的反应，随着身体越发沉重疲惫多少有了些许迟缓。
　　尤其他同时间还得应付从体内发散出来的痛苦，要不是前期有白犬黑犬一起帮着，他还不一定能保持现在的状态，身上的伤估计得比现在重上一倍不止。
　　徐清然一瞬间的晃神，身后一只I类便要偷袭上来。
　　等他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很靠近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探出它身上的源晶位置。正要动作，边上忽然射来一道，精神力把控上与他一样细致的光束，准确击中那只I类。
　　同样只有一击，就把它身上的源晶击破了。
　　徐清然原地喘了几口气。
　　没有转头去看，只是对着地上那堆还没化开的碎片尸体笑了一声。
　　他的援兵，来了。
　　跟随沈廷煜下来的都是精兵。
　　他们的出现，帮徐清然大大缓解了压力。见白犬又努力催动精神力打算继续帮忙，徐清然拍了拍它的头：“没关系，先回舱里休息吧，接下来我可以应付了。”
　　白犬的精神消耗也很大。
　　而黑犬早就已经耗光才刚复原的体力，被他们找机会送进飞行器里歇着了。
　　白犬得到他的指示，又看了眼正朝他们方向过来的沈廷煜，没有继续强撑，转身往黑犬休息的飞行器奔去了。
　　沈廷煜很快就清掉了徐清然附近的那些魔鬼，来到他面前。
　　几乎没怎么休息的他，近看脸色明显白了不少，完全就是精神力过渡消耗的状态。额前的碎发早已全被打湿，连带着鬓边发丝，全都紧紧贴在他脸上。
　　徐清然抬眸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睛，轻轻吐了口气。
　　深处的意识又受到了冲击，震得他仿佛灵魂都在摇晃。
　　“沈廷煜我告诉你，我真厉害。”
　　徐清然边说边把手上的精神力刀插回刀鞘，紧绷的身体微微松下，然后直接放任着自己往前倒去。
　　被面前的沈廷煜及时拥抱着扶住，把人揽进了怀里。
　　徐清然的头枕在他肩膀上，微微上扬。
　　漫天星空如画，映入他眼眸。
　　他弯了弯眼睛，接着说：“我这几天愣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忍住没有放肆去用我的异能呢。”
　　“怕某个男人等会儿又以为我会重伤死掉，担心我会减寿，趁我昏迷不醒偷偷哭鼻子就不太好了。”
　　沈廷煜收紧了拥抱着他的力道。
　　低声说：“我才没有哭。”
　　徐清然又笑了一声。
　　灵魂意识又有了被拉扯的感觉。
　　这一次他的支援来了，所以可以安心不再兼顾外界的情况。
　　闭上眼睛之前，跟沈廷煜说：“我要睡了，如果你见我几天醒不来很正常，不要担心。”
　　“下一次再睁眼，如果我还是我，记得欢迎我回来。”
　　“如果我不是我了，请在新的意识逃离之前，把我杀了。”


第109章 落幕
　　徐清然把话说完，便合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压在沈廷煜身上的重量又沉了几分。
　　他双手搂在徐清然腰上，把人接得很稳。周围又有靠过来的魔鬼，他只能腾出另一只手，取出精神力枪开始回击。
　　好是好在沈廷煜有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
　　哪怕身上现在还抱着个‘人形抱枕’，这也丝毫不影响他对于魔鬼们源晶的探测以及精准攻击。加上附近还有其他精英队员帮忙，收到指令想抢夺徐清然的魔鬼们倒是没能讨到好。
　　与沈廷煜支援队一并出现的，还有接收到召唤，从各个星系边缘来的魔鬼大军。场上争斗陷入了僵持状态，察觉到援兵出现的白犬推醒了黑犬，突破了魔鬼群来到沈廷煜身边。
　　白犬还给了他一个眼神。
　　他看懂了，没有拒绝，把徐清然放到它背上，然后专心开路。
　　直到战舰上下来的第二批支援到来，战场上的压力得到缓和，所有人才在沈廷煜的指挥下撤离。
　　从废星再回到战舰的路程虽短，却也是一大挑战。
　　擅长空战的飞行III类，早已将他们撤退路线占满，显然不愿轻易把他们放走。尤其是沈廷煜开着的那艘战机，八成以上的魔鬼大军都在针对着他。
　　要不是沈廷煜早就把他开飞行交通工具的技能点满，这样极具战略性的空中围剿，恐怕很难突破。
　　战舰上的谢南钧也是指挥着舰内的人靠过去接人，并全力开火扔炮雷，混战拉扯了几十分钟才把包括沈廷煜在内的所有战机顺利接回舰上。
　　谢南钧松了口气。
　　可舱内的沈廷煜很快就赶到控制室，脸色凝重开麦告诉室内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切换下一个跃迁坐标，我们不回天琴。”
　　控制台上的人愣了愣，齐齐回头看他：“……那，那要换成哪里？”
　　沈廷煜盯着雷达上，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向战舰的目标光点，沉声回道：“随机。”
　　“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能回其他星系。”
　　众人这时候也发现了数据大屏上雷达的异常。
　　再切换对外的事实摄像，能见到漆黑空寂的太空里，能见到各类的魔鬼群正以滔天大浪之势，汹汹地朝他们方向冲来。尤其是I类，为了达到更快速的追踪效果，几个巨大的母体全部临时又组合再一起，远远看着就像一张会蠕动的聚网。
　　黑白色的III类也个体堆砌组合成群。
　　效仿着他们人类飞行器的形态，以音速朝战舰方向靠近。
　　大家被这罕见的巨大攻势给惊着，不敢再多问，立马操控着战舰挑了一条最合适的路道加速前行，成功在被魔鬼大军包围前开出了跃迁通道，离开了这个坐标点。
　　新坐标确实很随机。
　　除了开头的号码固定设置了凯安帝国的领域，能保证他们现在还在国内之外，具体在什么位置还需要重新定位。唯一的好消息是，切换的坐标点范围内暂时没有魔鬼足迹。
　　整座控制室陷入了安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惊险的氛围中。
　　纷纷开始怀疑人生。
　　——这群魔鬼发癫，是因为徐上校吗？
　　那，徐上校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它们如此愤怒群起而上啊？！
　　他们觉得沈大将或许知道答案。
　　但看他乌云密布的脸色，他们不是很敢问。
　　所有人都在为从魔鬼群围剿中逃出感到庆幸，沈廷煜却不这么觉得。
　　他盯着还在计算和更新的坐标点，又跟大家说：“先别放松，这几天都需要时时注意周围情况。一旦雷达范围内出现魔鬼的踪迹，不要犹豫，立刻进行新的跃迁。”
　　站在他身边的谢南钧皱了皱眉，问他：“为什么要跑？”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坐拥的是金翼最顶配的战舰。军卫人员、资源和武器配备都很充足，就那群魔鬼我们应该也有一战之力，为什么要把精神力全耗费在跑路和跃迁上？”
　　沈廷煜回答得冷静：“你说得对，如果只是刚才将我们包围的那群魔鬼，重新拟定计划做好准备，我们确实打得过。”
　　“但，这只是如果。”
　　谢南钧愣了愣。
　　又听沈廷煜说：“下一次再遇见那群魔鬼，它们的数量只会比今天更多。”
　　“说不定为了达到目的，它们会把目前尚在帝国其他星系徘徊的同伴都叫来——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猜测。方不方便动手，还需要根据接下来的几次追踪结果打算。”
　　“如果魔鬼群的数量没有增长，我们再进行反击。”
　　谢南钧听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问出所有人内心现在最大的疑问：“不是，徐清然干什么招了那么大的仇恨？”
　　各个工作岗位上的人员都竖起了耳朵。
　　可沈廷煜并没有立刻告诉他们答案，只在沉默半晌后说：“事情如果能够顺利解决，到时候会整理好，正式给大家一个完整的解释。”
　　“现在，你们按我说的做就好。”
　　所有人连连应声。
　　控制室里负责航行的组长又转身说：“我们目前的位置已更新，显示是在室女和银龙人马系之间的空域。所以大将，我们这段时间只在空域回荡吗？不往任何星系领域停靠？”
　　“对。”
　　沈廷煜回道。
　　众人再次沉默。
　　得到了沈廷煜的回应和保证，他们也不再多问，专心投入各自工作当中。
　　沈廷煜确认完控制室里的工作安排，才又拍拍谢南钧的肩膀，说了句：“谢谢。”
　　说完便离开了，估计是去检查徐清然的情况。
　　沈廷煜为了确保战舰不出事，回来后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安排徐清然，他人现在还在他的飞行器里。
　　身边守着他的，有白犬和黑犬两只大狗。所以沈廷煜回到飞行器时，徐清然正在后座的位置睡得……算不上安稳，不过期间没被打扰，情况还算稳定。
　　他伸手一揽，把人扛到肩上，往自己休息室的方向过去。
　　静默之际，脑中忽然响起一道急哄哄的稚嫩声音。
　　“哥哥不会有事吧？”
　　这是沈廷煜继之前的梦境，再次听到徐青瑶的声音。
　　很有朝气，就是此时此刻多了明显的担忧。
　　不等沈廷煜回答，又另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无情传来：「有事也不意外。」
　　「前脚刚从鬼门关出来，后脚又自己走了进去，该。」
　　很显然，002系统对于手底下有徐清然和徐青瑶这两个半点不让人省心，又总爱擅自做出大胆决定的任务者，感到不满。尤其是他们的行为，仿佛在他雷点上蹦跶。
　　沈廷煜垂眸。
　　心想，他还挺能理解002。遇见两个这么特殊的人员，确实挺叫人头疼。
　　“你这个无情无义又冷漠的机器，才不会明白我哥的心理！哼！”
　　徐青瑶觉得她哥哥就是这世界上最厉害最伟大的！
　　沈廷煜无声笑了一下。
　　趁着空隙回话：“放心，他肯定不会有事。”
　　沈廷煜把人扛回房间，放到床上。
　　看他脸色算不上太好看，精神力似乎也还在持续消耗。皱眉想了一会儿，又把人拉起身，摘下对方手套的动作是越发娴熟与坦荡了。
　　拇指指腹轻轻贴在那枚颜色已经变深，证实拥有永久性缔结灵魂伴侣的灵印上。
　　沈廷煜另一只手扶在徐清然的后脖，对着他闭合的眼睛，还有一动不动的长睫毛，轻叹了口气。
　　呢喃：“有时候，真想跟你置气。”
　　昏睡中的人，自然是不会应答。
　　他也不在意，接着念叨：“你也就仗着我对你脾气好。”
　　E型就是要让D型给拿捏得死死的。
　　沈廷煜说完，扶住徐清然的手稍稍一用力，把他的头往前压了压与他额对额相抵。
　　旋即缓缓闭上眼睛，随着与他灵印的接触，将自己精神池内的精神力共享到徐清然身上——这是缔结了永久伴侣契约的两道灵魂，拥有的权利。
　　只不过，即便是在寻常的DE关系上，E型也很少会把自身的精神力分享给伴侣。
　　主要D型本身恢复力就很强大，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得到填补。再者，E型作为消耗和恢复都比一般精神力者要缓慢的人员，没有足够精神力在身上会让他们感到焦躁与不安。
　　就像是被修剪了爪子的野兽，失去了极大的部分保护能力，随时会将他们自身暴露在危险之中。
　　——哪怕他们身处安全之地，不会有任何危险发生，天性使然依旧会令他们产生排斥与暴躁心理。所以很多时候，E型就是最吝啬于分享精神力的人。
　　即使只有一点点，他们也会感到排斥。
　　沈廷煜终究是战胜了那样的心理，毫不保留地将身上现有的大半精神力，全都充盈到徐清然的身上。
　　让他有足够的精力，可以专心去应付体内的那只魔鬼。
　　至于徐清然昏睡前交代的那两句话，他就只当听见第一句了。
　　时刻等着欢迎他回来。
　　·
　　“好好，你和沈廷煜联合摆了我一道是吧？”
　　徐清然意识被魔鬼强行抽离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精神海之中。
　　魔鬼的声音逐渐愤怒：“你们是什么时候商量的？我怎么都没听见！”
　　魔鬼之所以对徐清然的掌控感到自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目前与徐清然意识共存的它，能够感知外界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徐清然看到的、听到的，他也能够知道。
　　按理来说，应该是如此。
　　可现在它却发现，徐清然背地里隐瞒了他好多的事情，但它却找不到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
　　徐清然轻笑：“所以说了，不管什么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毕竟，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眼里的小小人类，爆发起来能有多可怕的威力。”
　　魔鬼听得笑了。
　　又道：“说来，多亏你的挣扎，让我发现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
　　“原来这具身体，也是你从别人身上抢来的啊。”
　　与徐清然灵魂意识抗争，企图将他击败替代的魔鬼，趁徐清然不注意时发现了这个秘密。
　　原生的灵魂和后天替代的，和身体的羁绊终究存在不同。原生的羁绊会更深一些，也就是抢夺和消灭起来有更高的难度。后天替代的就不一样了，与原身体的羁绊不那么深刻，抢夺起来更简单。
　　魔鬼的语气带着幸灾乐祸。
　　徐清然为它的无知感到同情，好意提醒：“该说不说，如果你遇见的是原来那道灵魂才要高兴。”
　　“毕竟那家伙，比我好对付多了。”
　　“那就拭目以待！”
　　回应完，意识已经深入徐清然精神海的魔鬼立刻调动自己的能量，开始要侵蚀和吞噬他的灵魂。
　　徐清然自是不会坐以待毙，靠着意念催动灵魂深处的雷系异能，开始反击。
　　与此同时，同样对电磁波能量感到敏感的精神海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尚与身体存在联系的徐清然感受到了阵阵刺痛和不适。
　　魔鬼没想到他灵魂深处还藏着个‘电源’，惊怒道：“徐清然，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
　　“把我骗到你精神海的深处，趁我想吞噬你灵魂时反击……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打算？！”
　　难道人类对于魔鬼族的研究，已经如此超前了吗？
　　不，不可能。整个魔鬼部族当中，只有它这个领头王拥有这样的能力。过去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它把自己藏得很好，完全没有让凯安帝国的人发现，他们不可能提前预测到它的特殊力量！
　　徐清然没有解释太多，只轻轻笑着：“我说了，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比电磁波更要强大的雷电能量在整座意识空间里炸开。
　　魔鬼再次感受到了灵魂意识被灼烧的感觉，犹如舔舐着它身上每一寸的火舌，每舔一下，它的能量就会被卷走些许。显然，徐清然是打算利用他奇怪的雷电能力，把它锁在他的精神海里慢慢消除。
　　魔鬼越想越震惊：“徐清然，你可真是个疯子。”
　　“我承认你确实有很强大的神秘武器，但你把战场定在你自己的精神意识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畏惧雷霆力量的精神力者？”
　　“直接在你自己的精神海内向我的灵魂意识作出攻击，你就不怕把你自己的精神池也毁了吗？”
　　魔鬼阴测测地问道。
　　正常情况下，雷系异能都会在精神力的裹挟下直接从身体外面释放。
　　这样不会与他的精神池有直接接触，所以哪怕在外面直接被雷劈中，徐清然都是不害怕的。可当自己的异能在原本就与之相斥的精神海内运作时，稍不留神就会造成创击。
　　往严重点说，伤得太重可能就会导致精神池废掉，变成傻子。
　　徐清然告诉它：“我要是害怕，你今天还会在这里？”
　　说完，便又在自己的精神深处对着那试图侵蚀他灵魂的能量，释放了雷系异能。电流像蛛网烟花般散开，阻止了魔鬼对于徐清然自身灵魂能量的侵蚀，反手将它困在这一方之地。
　　徐清然的精神海又不舒服地震了震。
　　尤其他在经过与魔鬼族的多日对抗后，纵然是恢复力极强的D型，精神池现在也处于精神力储备不足的状态。少了精神力的填充，他受到的异能余波创击就会更直接，所以必须很小心控制异能的力度。
　　魔鬼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反正如今都已经成了别人的瓮中鳖，它便抱着与徐清然殊死一搏的心理，加剧了它灵魂精神的能量冲撞。趁着能量还没被徐清然削弱，直接不怕死撞上他的雷霆，想以牺牲部分能量的方式突破防线，强行对徐清然的灵魂意识吞噬。
　　拉扯之际，徐清然正为自己精神力的消耗发愁。
　　精神池内却忽的灌入另一股力量，将他快要达到临界线的精神池再次充盈。那股熟悉的精神气息顷刻间便将他精神海填满，为他精神池面对异能的力量时，提供了缓冲空间，安全感满满地为他精神池增添了一丝保障。
　　徐清然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帮的忙。
　　能从E型那里得到这么多的精神力，他恐怕是历史第一人。
　　徐清然心情突然就爽了。
　　——狗男人都这么大方了，他肯定得努力在这场意识争夺中获胜，出去好好安抚他一番才行啊。
　　徐清然这一睡，便又是好几天。
　　期间谢南钧还来过沈廷煜的房间探看他的情况，因为实在太过担心和疑惑，他追问了沈廷煜很久才从那里得到一个大概的解释。
　　听完，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当即吐槽：“不是，他疯了你也跟着疯？你的对象你怎么不阻止！”
　　沈廷煜说：“因为我换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今天是我，可能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谢南钧：“……”
　　很好，不愧是天生一对。
　　战舰这几天的航行，也如同沈廷煜预料的那般，不断被魔鬼大军锁定。
　　它们仿佛遭受到了某种召唤般，就盯准了他们这艘战舰袭来。无论是随机切换到哪个坐标位置，没多久就会被它们锁定发现，甚至追踪的数量是一次比一次多。
　　抽空看了眼新闻，才知道是因为原本在凯安领域内其他星系边缘徘徊，等待进攻时机的魔鬼群全都被临时召唤过来了。甚至部分已经开始入侵那些星系城区的魔鬼，都突然退了出去，齐齐朝着某处离开。
　　事发突然，魔鬼群的踪迹也没个定性，帝国一时锁定不到它们的目标位置。
　　只有在金翼总部待命的苏闻铭，中途收过一次谢南钧的联系，大概了解了他们就是这群魔鬼大军的目标。想要派援兵，但因为战舰现在不能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停留，难以追踪，只能作罢。
　　“唉，徐清然最好真能闷声把大事给干了。”
　　控制室里，谢南钧靠在沈廷煜主导的系统台旁边，手里抓着一根糖把脸颊的一边塞得鼓鼓。
　　他扣起手指在沈廷煜面前的台面上敲了敲，对他说：“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七天。
　　魔鬼大军锁定他们坐标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而战舰的跃迁本身的消耗非常巨大，今已持续多日，负责战舰驾驶的工作人员精神力也要逐渐扛不住。
　　“我们必须留存最后一次的大跃迁能量，这是让我们能够顺利回到帝国星系用的。”
　　否则在这茫茫太空之中，仅靠精神力维持战舰航行，以他们现在的坐标位置没个几百几千年根本回不去。
　　沈廷煜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语，这几天的表情就没有好看过。
　　而且精神力几乎也维持在了一个低水平，一旦恢复些许，就给徐清然补充，时时刻刻保证昏睡的那个人精神池处于满盈状态。
　　谢南钧都被他举动给惊呆了，开始相信他和徐清然是真经过慎重考虑后的结果，并非一时脑热。毕竟放在以前，沈廷煜是连有队友快因为精神力枯竭而死在他面前，都能无动于衷的人。
　　“还有这几天，魔鬼大军追得越来越紧，驾驶员轮换了几波不说，守卫人员也没少消耗精神力拖延魔鬼，保证每一次跃迁逃离的顺利。”谢南钧边说边抬头看向控制室的大屏幕。
　　他们战舰现在又准备一次的大跃迁。
　　同时，也是谢南钧估测可以再进行的倒数第二次。这次之后，为了保证全战舰人员可以安全回到帝国，他们必须配合驾驶员的精神力以及战舰本身的能量储备做打算，在双边能量恢复到足以支撑多一次的跃迁之前，都不能再使用。
　　这与魔鬼大军追逐速度相比，简直不要太缓慢。
　　谢南钧看着被打开的跃迁通道，又说了句：“而且目前帝国内能跑的坐标就那几个，魔鬼那么聪明，肯定有留意了。万一这跃迁一个倒霉直接把大家带到魔鬼脸上，我们可就麻烦了。”
　　闻言，沈廷煜抬眸朝他看去。
　　不知缘何，眼神看起来有想刀人的意思。
　　谢南钧收到他的注视，顿了顿说：“不是，你还这么迷信的吗？”
　　“我就是随便说说，哪会真的有那么巧嘛，别瞎操心！”
　　战舰在谢南钧说完话的瞬间，完成了新坐标的跃迁。
　　所有人习惯性的，下意识看向扫描雷达，确认新坐标的安全情况。
　　然后，就看见雷达中圈至外圈三百六十度每一个位置，都被代表着魔鬼群的红点铺得满当当。
　　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谢南钧：“……卧槽？”
　　沈廷煜：“……呵。”
　　什么大乌鸦嘴。
　　那些红点静止了一分钟。
　　——大概也是在思考，它们的目标怎么就突然送到脸上。
　　再然后，那群将整艘战舰密不透风包围着的红点，开始朝着他们方向快速前进。
　　沈廷煜眼神凉飕飕地瞟了边上的谢南钧一眼。
　　然后打开全战舰的广播，沉声道：“全员听命，准备攻击。”
　　倘若坐标附近此时有直播摄像头，帝国人民将会见到史无前例的壮观场景。
　　战舰无法再进行跃迁，沈廷煜他们只能强行通过武力在把他们团团包围的魔鬼群里，开出一条路加速往前冲行。而逮到他们的魔鬼大军，成群结队的在星舰身后追逐。
　　期间，因为战舰没再换新坐标，魔鬼们很快就向其他星海中的同伴共享了信息。
　　于是在逃跑路上，他们还不断遭遇新过来的魔鬼。被他们甩开后，就会加入追逐的大军，使得它们的追行速度越来越快，群体也越来越庞大。
　　而徐清然，还没醒。
　　追逐战又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军卫们这些天的消耗本来就大，现在又必须与这么多的魔鬼对抗，几个小时下来基本筋疲力倦。博弈的力量逐渐弱下，在外打游击战的战机也被与他们渐渐缩短距离的魔鬼逼回舰舱。
　　——这甚至还是在大部分的魔鬼军，已经被其他地方赶来的金翼和银龙军卫阻拦的情况下。
　　沈廷煜和谢南钧不得不亲自到攻击部，接管部分火炮口。
　　即便如此，在面对如此庞大，甚至还在不断扩大军队规模的魔鬼群体，一艘战舰的攻击力实在过于微弱。五颜六色结合在一起的魔鬼，远看犹如过境的蝗虫那般，飘动着逐渐将整艘战舰包围。
　　它们在舰身周围环绕，一圈又一圈慢慢往里缩小。
　　形态看起来就像是正步步吞噬飞舰的‘龙卷风’，控制室里的所有人只能停下手中工作，眼神呆滞地盯着外面传输回来的摄影画面。看着密密麻麻的魔鬼群将他们包围，虽没有马上攻击，却压迫感十足。
　　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继续！”耳麦里传来沈廷煜严厉的声音，“它们不敢直接摧毁战舰，能打下多少打多少，控制室重新再算逃离路线。”
　　“实在不行，再做一次跃迁。”
　　众人沉默。
　　的确，按沈廷煜先前的粗略解释，他们现在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运气好一点跃迁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范围，随时可以给总部那里发坐标信息，让他们以最快速度接人。
　　沈廷煜既然已经发话，众人只能照办。
　　他们对于指挥官，必须有百分百的信任和服从。
　　控制室那里，很快就给沈廷煜计算出最合适的突破路线。
　　军卫人员打起精神，在他指挥下准备继续攻击，而控制室也在进行跃迁通道开启的准备。却于此时，原本还算稳定以及处于警惕和防御状态的魔鬼群，忽然陷入了狂躁模式。
　　它们的眼睛逐渐亮起红光。
　　所有类型的魔鬼，都在此时更换了形态，进入攻击模式。其架势，仿佛它们最初的顾虑已经不再存在，而是抱着拼死相博的心态，打算直接摧毁战舰。
　　这么多魔鬼齐齐发力的话，战舰肯定撑不住的！
　　众人做好了使出全部精神力，抵御这一波攻击的准备。
　　却见那群凝聚了精神力，准备朝他们全力一击的魔鬼们在彻底与他们发生碰撞之前，忽的又齐齐停了下来。
　　不仅仅是攻击停止了。
　　连带着原本气势磅礴的环绕转动，也跟着停下。仿佛被人按住了暂停键，只直勾勾地盯着战舰，无用动作。
　　全战舰内的人，于此刻跟着陷入安静。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犹在耳边一样清晰，似乎再多给点刺激，他们的心都能直接从嗓子眼跳出来。
　　同一时间，沈廷煜的休息室里。
　　大床上，漂亮得像沉睡精灵的棕发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眼一瞬，还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波自他身体扩散释放，震得空中的粒子都在晃动。恍惚中，似乎还有电流从它们之间跳跃过而闪动的火花。
　　屋里的两只大狗察觉动静后默契起身。
　　徐清然躺在床上，两只眼睛里精神力的光辉波涛汹涌。
　　在他眼底晃动了许久，才随着多余的能量扩散后，慢慢暗下。
　　白犬走到床边，鼻尖贴着他的手嗅了嗅。
　　仿佛确认了他体内另一股不怎么讨喜的力量消失，目光平静地对着他摇了摇几下尾巴。
　　「啊啊啊啊！宿主大大你不要命啦！我差点以为你要把你自己给炸了！」
　　系统再次发出尖叫。
　　徐清然盯着天花板，弯了弯眼睛。
　　轻声呢喃：“欢迎回来，徐清然。”
　　虽然很抱歉，但显然他这个祸害，还得继续跟这个糟糕的帝国纠缠很多年了。
　　·
　　金翼外出多日的那艘战舰，终于安全回到天狼，在军事总部的基地降落。
　　一堆媒体记者早已在基地外等候。
　　毕竟原本说好要去往天琴A3号空域的清扫计划突然取消，原本就引起了讨论。之后又是空域的那些魔鬼撤离大半，沈廷煜等大热人物的消失，还有从金翼总部传来的一些消息。
　　战舰遭遇危险和围攻的事情，早已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无疑，应付媒体的活儿又交给早已对付出经验来的谢南钧。
　　至于徐清然，他是坐在轮椅上被沈廷煜推下来的。
　　这场面到底丢不丢人他不清楚，反正从星舰里出来时，他已经靠在椅子上又睡了过去。
　　倒也不是沈廷煜不想扛他了。
　　只是那天，魔鬼大军突然停止攻击，并在他们面前自爆开来，消散在浩瀚无际的宇宙中并逐渐将战舰释放出来时，徐清然也醒了。
　　但他一醒来，才出门跟回来找他的沈廷煜打了照面，猝不及防就在他面前吐了一口血。
　　惊得沈廷煜当场表演了什么叫做血色消失术。
　　沈廷煜上前去扶人，结果他直接跟触电了一样蜷缩在身体躲开，皱着眉额头瞬间多了一层冷汗。
　　唇色微白地低低对他说：“……别碰我，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很疼。”
　　“像个脆弱的玻璃，一碰就碎。”
　　沈廷煜：“……”
　　心疼归心疼，但狗男人沈大将还是难得违抗一次指令，抓住他的手腕稍微施了点力。
　　而徐清然好像真的是疼坏了。
　　抬眸瞪他时，眼里全是被疼痛一瞬间逼出来的水光，连带着里面的愠怒都变成撒娇般的嗔怪。
　　那眼神直接撞进了沈廷煜的心口，他才放开手，不忍再刺激他。
　　只说了句：“该。”
　　徐清然和体内的魔鬼意识拉扯了几天。
　　这几天，都在通过雷系异能，在不伤及自己的情况下去削弱它的能量，让它慢慢的不再拥有压倒性的灵魂意识威力，无法轻易将他吞噬。
　　魔鬼也深知这一点。
　　再几度尝试突破无果，想要逃离又被死死困住。眼瞅自己的力量马上就要被他磨得打不过他的灵魂了，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决定拿出所有的力量与他做最后的拼搏。
　　拼成功了，就能取代他。
　　失败，那就成为消散的输家。
　　别无他法，徐清然只能迎战。
　　异能的释放终究超过了精神池所能承受的力度。虽然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打败了魔鬼大王的意识，但把自己也伤得挺重。
　　“嗯，精神池确实受到了创击。”
　　“不过幸好不致命，看情况也没有影响到灵魂意识。徐上校是D型，至少有一点不需要担心的是他能够自行自愈。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做任何需要使用精神力的事情，包括攻击等，以免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沈廷煜当时陪着他一步步走到战舰内的医疗部。
　　里面的女军医替他仔细做了检查，给出了她的诊断。
　　“至于徐上校说，关于身体现在的撕裂感……虽说仪器检测没发现五脏六腑有严重的创伤，不过好像是因为上校当时进行的行为导致精神池受伤时，那股致使上校受伤的力量，透过精神力在全身的循环流动，给身体内部带来了一些伤害。”
　　“这样的症状，确实罕见。”
　　“我先给你开点止疼药，以及帮助恢复身体的营养剂。你先修养一段时间，如果一周后身体疼痛没有缓解，再到正规的医院去深入检查一下情况。”
　　徐清然在对方这么说的时候，就大概明白了原因。
　　说白了就是在用异能对抗魔鬼时，不小心把自己也给伤了一下。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
　　鉴于徐清然现在疼得不想走路又不想让人碰，机智如他从医疗部出来前见到了边上的轮椅，指着它跟沈廷煜说要用那个东西回家。
　　于是，就这样被沈廷煜给推下来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徐清然出一趟门把自己双腿都给弄废了呢。
　　徐清然被沈廷煜载回他的那栋大别墅。
　　屋里很久没人回来了，沈天逸和宋嫂他们因为魔鬼之前的意外爆发，在沈廷煜未必有时间顾及他们的情况下，继续留在了沈天珩那里等待危机警报解除。
　　所以屋里现在就只有他俩。
　　沈廷煜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这段时间承包了给徐清然做饭的工作，还给他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脆弱’家伙喂饭，彻底实现了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徐清然的恢复速度也挺快。
　　两天下来，他身体已经不那么疼，可以从轮椅下来走路了。
　　此时，距离谈判日还有五天左右。
　　但沈廷煜已经换上了他的工作装，准备出门。
　　跟他说：“这次行动突然，大家都很疑惑。金翼上面已经命令下来，要我给他们准备一份完整的报告，亲自向他们解释。”
　　徐清然一脸遗憾：“好吧。”
　　又突然想起：“那我作为银龙代表，是不是也需要写报告解释？？”
　　沈廷煜没忍住手痒，揉乱了他柔软的头发，才回道：“如果我的报告足够完善完美，还把你的情况一并说了，或许就不用？”
　　徐清然当即弯起眼睛。
　　勾住他脖子，微微仰头亲了上去，厚着脸皮提前道谢：“谢谢。”
　　浅浅亲完刚要退开，又被人扶着腰按着头迎了上去。
　　沈廷煜垂眸气笑问：“徐清然，你诚意就只有这么一点？”
　　说完，不给他反驳的空间，直接把人亲得喘不过气才放开。
　　很快又整理好情绪和表情，把身上衣服弄得整齐，扣子依然扣到最高，才顶着正儿八经的模样离开。
　　徐清然抬手在唇边摸了摸，挑着眉，有些意犹未尽。
　　——狗男人的吻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金翼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沈廷煜处理。
　　当天下午他就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他们下次见面，大概会是直接在谈判桌上。
　　徐清然给他回了个不开心的表情包。
　　从聊天框退出来后，想起了什么，转而点开了购物软件。
　　浏览了片刻，嘴角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笑得像只狐狸。


第110章 两营会谈
　　【标题：！你们看新闻了吗？？？】
　　自帝国全面陷入危机一来，许多原本处于安全星系的居民也有了夜里不允许出门的封禁条规。这导致他们在家上网的时间多了，网络日用户活跃度提升了不少。
　　尤其星涯这种原本就热闹的地方，更是流量大增，网友们的消息更新速度也越来越快了。比如现在，帝国官方前脚刚发布重大新闻，网友后脚就开始发帖讨论。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帝国现在摆烂了开始胡言乱语？】
　　主楼就是上面这么一句话。
　　下面很快就有了一堆跟帖。
　　【……我也觉得很玄幻。】
　　【谁懂，一觉醒来突然发现世界安全了的感觉。】
　　【XX楼的姐妹我理解，这就跟原本以为快要塌掉的天，眼睛一睁一闭突然修补好了。】
　　这次引起大家剧烈讨论的，是帝国久未营业的政务所官方号的更新。
　　那个早在王室丑事爆出遭到网友们群起围攻，不得不关闭评论的账号，时隔多日发出第一条通知。收到提示的众人原本想上去骂人，结果发现官博只有两句话——
　　‘本日下午两点，金翼营沈廷煜大将会在女王星王城政务会堂，针对帝国当前外族入侵局势进行阶段性交代与拓展解说。本官号与女王星官方卫视新闻频道将同步直播，不见不散~’
　　这条突如其来的公告把大家给看懵了。
　　而且公告发出来时，距离说好的直播时间仅剩两个小时。
　　大家几乎连瞎骂的时间都没有，而官号果真也在2点钟准时开了直播。
　　镜头画面中，除了目前接管王宫一切事务的二公主穆叶莎，还有金翼目前的代理司令沈廷煜和临时被提为他副官的谢南钧。
　　很难得的，沈廷煜又公开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面前摆着一沓像是演讲稿的东西，但没有翻阅，直面镜头表情冷静地开始向大家汇报军部与魔鬼族大战的情况。同一时间，他许久没再上过线的账号也开了直播，全金翼军事部门和营区里的系统都自动连接，向一众军员和政务所的文官们同步放送消息。
　　沈廷煜的直播账号一上线，连带着许多只关注他个人直播间，暂时还没看见官博通知的粉丝们也注意到了。观看人数直线上升，更别说家里还有一个同样粉丝数量霸凌天下的，用自己的直播账号进行了转播。
　　军部两大流量一起加持，这新闻想不被注意都难。
　　沈廷煜的声音似松雪般沉冷，清晰又标准的普通话从各个电子设备响起：“今日召开记者会，主要目的是给大家解释这段时间，帝国与魔鬼族斗争的结果。”
　　“作为两营军方代表人，很高兴正式向大家正式宣布，我们在这场历时近一个世纪的战争中取得了最终胜利。”
　　此时此刻，守在各个屏幕前的观众都傻眼了。
　　还有人特意趴到窗边看了眼。
　　很好，那些IV类的踪迹都还在，怎么就胜利了？
　　——明明昨天晚上，挨着受灾区的居民都还能听见里面炮火冲天的声音。
　　直播里，沈廷煜开始他的解说。
　　袭击凯安帝国的魔鬼部族，有一只独立的‘王’。
　　迄今为止他们所发现的各类魔鬼，全都出自于它，也听命于它。经外族生物研究所讨论，一致敲定将它命名为‘XX’，是魔鬼部族中唯一一只，以目前精神力者实力都难以正面击破的超高阶魔鬼。
　　已确认，只要这只领头王XX类魔鬼没有被击杀，入侵的魔鬼族只会源源不断，怎么杀都杀不死。
　　当初帝国军队外出公开区的防御站支援时，没少获得摄影照片。
　　这些‘证据’和介绍，也在大屏上以小图和小窗口视频播放的形式，展示给了大众。所有人都被XX类魔鬼那巨大又令人震撼的身躯给惊呆了，不敢想象它如果落到帝国，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XX类超高阶魔鬼，是魔鬼群这次暴走的原因。”
　　“被迫离开原来栖息处的它，无法适应几千万光年外的生存环境。为了能够持续控制它的子民，它急需侵占帝国，并在原来的身体坏死前为它的灵魂精神找到新的载体。”
　　“不过，多亏了银龙军事总营的徐清然上校，XX类魔鬼的意识转移计划失败了。”提到这个名字，沈廷煜正经严肃的表情似乎在不经意中柔和了些许，眼底也攀上一丝笑意，似有几分骄傲。
　　“目标侵略凯安帝国的XX类魔鬼，意识已被消杀抹除。”
　　他的语气格外平淡，现场也很安静，只有拍照的快门声不断。从他的视角，却能看见媒体人脸上的表情都在努力按捺着激动。
　　沈廷煜解释：“经几日观察确认，失去XX类统领的魔鬼群执行力和行动力都有了大幅度下降。”
　　“同时，它们的衍生速度也会大大减缓，这将会为军部接下来的清扫带来极大方便。根据研究院最新计算，预计十年内能够将全帝国范围内尚存的魔鬼清理干净。”
　　“包括，曾经被放逐的天龙系。”
　　新闻一出，全网沸腾。
　　于是便有了星涯那个很快就爆火的讨论帖。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砸懵了，比起高兴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要知道，魔鬼对于凯安的侵略已经太久太久了。甚至帝国目前有大半的子民，从出生起就一直在面对魔鬼侵扰与它们共存，完全想象不了一个没有魔鬼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总结，金翼有沈廷煜银龙有徐清然，是凯安的福气。】
　　【徐大少牛逼！真的给他跪了，有谁记得这家伙几年前还是被群嘲的小菜鸡？】
　　【刚刚听沈大将粗略解释了徐大少击杀XX魔鬼的过程，竟然是把对方拉到自己的精神海里硬刚？！真不愧是小疯子，也就只有他才干得出这种玩命的事！】
　　记者会中，沈廷煜还去繁就简解释了一下主要的过程。
　　包括他们战舰消失的那几天，临时更改计划的原因等等，听得人民群众下意识为他们与死亡共舞般的危险行为捏了把冷汗。
　　【这应该是近百年来，最大的功绩了吧？】
　　【所以小疯子和沈大将会晋升吗？】
　　【小疯子确实还有很大的晋升空间，沈大将的话……话说他现在都已经是代理司令了。】
　　【提到司令，听说大王子好像已经嘎了？如果是这样，不如干脆让沈大将顶上吧？我觉得从他回来之后，金翼营整个秩序和风气都不一样了，这挺好的。】
　　【确实，而且……就那件不可说事情，沈大将严格来说也有成为阵营总司令的资格？】
　　在一堆时事新闻相关的讨论帖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另类的八卦。
　　【标题：沈廷煜的神秘恋人到底是谁？】
　　主楼：
　　‘是这样，楼主承认了楼主就是干狗仔这一行的。
　　自从沈大将坦诚自己有稳定交往对象后，业内很多人就一直在关注跟进，希望能成为第一个扒出这大新闻的成功人士。但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没有人，完全没有人扒得到啊！沈大将真不是在唬人吗？
　　根据观察，沈大将的日常生活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
　　他接触的全都是与军事任务相关的对象，除了他几位老朋友和未来小侄媳徐大少，其他联系对象都很不固定。这些人里，除了徐大少跟他接触得最多，其他的很明显都只是纯友谊关系！
　　再这样下去，楼主真的要死认为沈大将的神秘对象就是徐大少了！’
　　【……啊，虽然我也同样好奇，但还是想说——又来了。】
　　【不愧是星涯两大流量，时不时都能被人再提起。】
　　【QwQ老实说，我真的很嗑沈大将和小疯子这对，但他们都亲口否认了，要不还是别带他们了吧。】
　　【可是就只有我很同意楼主的说法吗？不知道你们注意了没，我发现沈大将每次在公开场合，只要提起徐大少整个人都会变得很温和，跟如沐春风一样！】
　　【啊啊啊我也想说！还有这次知道小疯子要出事，沈大将直接冒着被千夫指的风险都要立刻更改计划过去救人，还拉着一大批队员守着他那么多天！】
　　【上次不是有人扒过封遥那场直播？我之前问过新交的北城基友，她说南洲的白犬真的很稀少，目前寻主了的屈指可数。她罗列出来的人里，只有徐大少最符合那个背影！真的很怀疑另一个隐没在黑夜里的对象，就是沈廷煜！】
　　楼里吵了半天，众说纷纭。
　　有单纯因为来了感觉认定沈廷煜对象就是徐清然的，也有深怕徐清然再背骂名，急忙来控场的粉丝。
　　新的一天，星涯论坛热闹依旧。
　　凯安帝国子民在经历几个月的巨大压力后，终于迎来这个天大的喜讯，格外欣喜。
　　虽然超高阶那只魔鬼的意识已经被徐清然处理掉，但剩下的那些，没有参与那日在太空围剿行动的魔鬼群还存活着。所以军部接下来也不能完全放松，必须加急拟定新的作战计划，争取在10年内还帝国一个清静。
　　记者会结束那天，徐清然便从沈廷煜仓库里随意挑了架飞行器，往天蛇出发。
　　恰好赶在29日早上抵达两营公开谈判的场所。
　　穆叶莎的某座研究基地。
　　他来得很早。
　　虽说是穆叶莎的地方，但她本人最近忙疯了，还在路上。
　　整座研究基地的建筑风格也很独特，不是死气沉沉的古板单调设计，反而有点偏向复古又华丽的西式。但从外观来看，如果不说的话第一眼真看不出这里是正经八百的科研基地，更像是宫殿分殿。
　　徐清然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他们即将进行谈判的会议厅。
　　厅里很宽敞，其中一边甚至还有能往外眺望的阳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临时把舞会大厅挪出来做会谈场地了。
　　——虽然他也很疑惑，为什么正儿八经的研究基地还有舞会大堂。
　　桌椅就跟他之前去王宫吃饭时候一样，摆成了长排。只有那么一张大桌子，今天不管是金翼还是银龙的代表人员，都得面对面坐着讨论，解决两营关系过度紧绷的问题。
　　徐清然进去的时候，厅里空荡荡，没见到任何人。
　　倒也是预料中的事。
　　他走到椅背铺着银龙标徽布条的那排位置，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刚想合上眼睛养养神，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徐清然背后的位置，恰好是其中一处通往阳台的出入口。
　　雕花木门敞开着，他回头看了眼，见到两扇门之间，如挂画般怡然的画面中缓缓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严谨的墨金色服饰，胸前那枚镶着昂贵红宝石的金色不死鸟徽章。
　　还有那双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格外冷漠疏离的湛蓝色眼睛，里面的视线就那样沉静地落在他身上。大厅里很安静，而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片刻的沉寂。
　　最终，是徐清然先推开椅子起身。
　　边往阳台的方向走去，边对着沐浴在阳光下的男人问：“你怎么比我还早？”
　　此时距离谈判开始还有三四个小时。
　　徐清然是因为行程原因，加上最近正好获得阵营准许在放假休息，没什么其他要做的事情，所以干脆提前过来等着。而沈廷煜……他记得这位大将不是很忙来着？
　　沈廷煜靠在灰白色的围栏边，盯着朝他步步靠近的人，回道：“睡不着。”
　　“然后想着有个时间把控得不算精准的家伙可能会提前到，就过来蹲人了。”
　　徐清然现在出门都会习惯性给他没什么安全感的男朋友报备，所以他能算出他的到达时间……倒也合理。
　　阳台外也有几张桌椅。
　　徐清然出去后坐了下来，又把旁边的椅子朝自己拉近一些后拍了拍，对沈廷煜说：“过来。”
　　沈大将听话配合。
　　刚坐下，肩膀就压了一个毛茸茸的重量。
　　随后听见徐清然说：“你睡不着，我可困死了。”
　　“让我靠一会儿。”
　　沈廷煜侧头看了看他。
　　脑中又响起徐青瑶嫩嫩的声音：“哎哟，他这算撒娇，就是想你了！”
　　自从她在梦境空间向他们坦诚了那些事，现在是出现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早前还被002屏蔽着，只能通过它的转播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能够像个小系统那样注视着他们。沈廷煜看在她是徐清然妹妹的份上，并没有跟她计较这样的吵闹。
　　主要，徐青瑶有时候的反应还挺有意思。
　　比如现在，像个cp粉头子一样催促：“你快亲他呀！你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小攻，你能不能再主动粗暴一点，拿出你的气势！”
　　说着还会把自己惹急。
　　沈廷煜笑了一下。
　　没有惊扰正在闭眼休息的徐清然，只是把头往他那里侧了侧，与他相互轻轻靠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谈判的大厅，在建筑的三楼。
　　俩人待的阳台前方正好有一棵长得跟楼层差不多高的大树，树叶茂密，恰好能遮住他们的身影。
　　秋季的风即使被阳光洗浴，依然沁凉。
　　枝丫上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雀鸟，正在欢快地相互为同伴清洗和整理身上的羽毛。微微泛黄的叶子摇曳拍打，发出温和的沙沙声。
　　徐清然或许是越来越习惯沈廷煜身上的气息。
　　就这么坐靠着，竟感觉自己得到了这几天以来最好的歇息。连带着精神池受伤所带来的头疼，也稍微舒缓了点。
　　再睁眼，时间不知觉中过了近三个小时。
　　沈廷煜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紧挨着他，这会儿正低头看手机消息，手指时不时在上面敲字。
　　“哈？我们银龙是帝国最大的军武生产商，关于这点你有什么疑问吗？”
　　“哟，只是有多几个资源和臭钱就那么嚣张。就算生产量再大，没有我们金翼不断的更新研究，还给你们授权制作，你们估计只能抱着废铁啃呢！”
　　“啊呸，没有我们银龙的资源，你们手里光握着配方有什么用？”
　　谈判时间逐渐接近，厅里开始来人。
　　徐清然主要是被他们响亮的谈话声给吵醒的。听起来像是分别从银龙和金翼来的代表不小心在路上相见，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他们就先争论起来。
　　徐清然醒了醒神，见身旁的沈廷煜正好把手机收起，暂时结束了他的线上公务。
　　而身后的厅里，脚步声也越发往前靠。没意外，刚走进大堂的人很快就会来到前方，发现阳台上的他们。
　　他往阳台靠墙处装饰用的厚重布帘瞥了眼，忽然起身，拍拍沈廷煜的肩膀意味深长问：“想不想做点刺激的事？”
　　……
　　“……二姐，所以我们等下进去见到沈廷煜，该怎么称呼他？”
　　楼下，穆子羽和穆叶莎正齐齐往会议厅过去。
　　穆叶莎见她三弟那一副被打怂了的模样，好笑道：“干什么？你以前仗着身份欺负人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
　　“正常喊就行。”
　　穆叶莎把摘下的墨镜别到衣领前，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猜出气焰嚣张的声音：“他既然把王令还回来，很明显就是拒绝了这个身份。”
　　“既然如此，就当做不知道吧。”
　　她走在前方，英姿飒飒。
　　来到三楼准备好的会议厅，刚推开大门，就听见里面宛如菜市场般的喧闹。
　　本应该坐在各自位置上的两营官员，已经站在桌子边开始对骂起来了。
　　似乎天生就看不惯对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被他们拿出来争吵，洪亮又激动的声音仿佛能把这地方给整地震了。
　　穆叶莎视线在厅里扫视了一圈。
　　心想难怪场面这么控制不住，原来是沈廷煜和徐清然都还没来。
　　穆叶莎抽出手机看了眼，逐渐疑惑。
　　——沈廷煜几个小时前就说他到了啊？人呢？
　　边上的穆子羽也在打电话。
　　打了很久没人接，皱眉吐槽：“不是，徐清然不会放我鸽子吧？”
　　还有几分钟就到点了。
　　与此同时，会议厅越吵越激烈的两拨人，竟然开始越过桌子相互殴打撕扯了起来。
　　惊得刚进来的穆叶莎和穆子羽就要去阻止。但两群打在一起的人实在太激烈太多，他们的声音根本不被听见，也闯不进去。
　　穆叶莎正准备喊护卫，就见到一张纯金属打造的高级雕花椅，突然从阳台的方向成弧线被丢了进来。重重砸在桌子上，直接把临时搭建的桌子砸得当场四分五裂。
　　椅子被丢进来的动静很响亮。
　　大有巨雷劈到了房顶上的感觉，瞬间就让吵吵闹闹的会议厅安静，所有人都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抛椅子人刻意的安排，那张重得能砸死人的椅子精准穿过人群之间恰好容得它穿过的空隙，没有伤着任何人。
　　但足以叫附近的人生出汗流浃背般的劫后余生感。
　　“你们是真的吵啊。”
　　慵懒的声音，带着些许清冷的语气，从外面的阳台传了进来。
　　旋即，就见到那穿着银龙上校服饰的棕发男人缓步进入会议厅。
　　或许是因为晒了太阳，又或是刚小憩醒来，他脸上带着微微的潮红，两眼含雾。但搭上那凌人的气势，没有人会往旖旎的方向去想。
　　直到稍微懂点真相的穆叶莎，看见沈廷煜跟在他身后出来。
　　脸色倒是还好，就那双眼睛暗沉得像是个刚吃饱餍足的凶兽，唇瓣微红，上面还可疑地破了个口子。他两只眼睛都紧紧锁在徐清然身上，那眼神别提有多——欲了。
　　穆叶莎：“……”
　　好好好，她找她亲爱的两位军官来帮忙主持谈判会和镇场，结果这俩背着他们阵营的人在外面玩刺激的是吧？要谈恋爱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啊！
　　此时徐清然成了全场人的焦点，倒没人注意到沈廷煜的异样。
　　那些原本还在争吵的官员见到徐清然出现，下意识松开彼此互抓衣领衣服的手，默默分开。
　　徐清然却还跟明知故问那样挑事，问他们：“怎么不继续了？这不挺热闹吗？我们提前过年，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我们只是在进行友好交流。”
　　几人终于又注意到他身后表情有些冷厉的沈廷煜，瞬间更怂了，纷纷摇头讪笑拒绝。
　　今天是重要的谈判日。
　　许多观众早已在电视前蹲守直播，却发现过点了都还没开始。
　　官博的评论区又刷了一堆质疑和问号。
　　有人一针见血地问：“不会又出事了吧？？”
　　记得这次的名单上依然有徐清然。
　　可是这回已经没有穆子玥和他的党羽了，徐上校不会连沈大将都打吧？
　　两营会谈的直播，在众人疑惑了将近三十分钟后终于开始了。
　　乍一看，画面还挺和谐。
　　两营人员分别坐在一排，即使面对面也很老实安静，没有谁对谁露出那种挑衅或厌恶的争锋相对眼神，简直比两营关系陷入僵持之前还要和平。
　　但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些代表人员身上……诡异地带了点淤青。
　　更有甚者，眼睛都直接被打肿了。
　　只有坐在前方的穆叶莎和穆子羽，以及徐清然沈廷煜看起来干干净净格外清爽。
　　仿佛和那些人两个世界。
　　穆叶莎笑容灿烂地站在中间，举麦说：“不好意思，直播失误了呢，前面讨论时忘了打开。”
　　“首先，今日会谈开始前，两营要务官员已经事先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经过商谈，两营人员达成了一致，决定和解。所以关于跨阵营星系等禁令，会谈结束后就会立刻取消啦！”
　　向来吵得屋顶都能给掀了的会谈桌上，在穆叶莎说完后竟是一片死寂。
　　双手抱臂背靠着椅子，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的徐清然回过神，微微蹙眉踹了一下桌腿，问：“怎么？都是哑巴？”
　　两排人员才如捣蒜般猛点头，开始表明立场说些场面话：“啊是的是的，二公主说得没错！”
　　“确实，再怎么分割我们终究是凯安帝国的子民，服务的就是凯安的人民，真是为之前的争闹感到惭愧啊！”
　　“老朋友别这么说，我们也有责任！”
　　“之前官员遭遇刺杀的事情，这不，前段时间已经查明白是误会，是有心人的故意挑衅嘛！现在真相水落石出，帝国还一堆事务等着大家处理，应该要把重心放在对的地方！”
　　他们边说边笑着。
　　笑容别提有多僵硬，好像下一秒就委屈得要哭出来了一样。
　　电视前的观众们给看沉默了。
　　再看看全场唯一满意的徐清然，总觉得莫名就明白，这么‘有秩序’的氛围是怎么来了呢。
　　以及，真的很想看前30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于是，两营会谈中原以为会是最难解决的事情，就这样处理好了。
　　接下来就是关于两方阵营提出的，关于一些比较有争议的事情的新策划。比如恶塔、比如军部的管理、比如内阁政务等等。
　　金翼的主要策划书在沈廷煜手上。
　　正轮到他发言，如坐针毡多时的穆子羽为了努力表示友好，主动找话题搭话：“啊，那什么……沈大将欸？你的嘴怎么受伤啦？”
　　挨着他坐的徐清然闻言，下意识朝他侧目。
　　要不是穆子羽的眼神实在太清澈和真诚，他都想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果然，沈廷煜的眼神说不上和善。
　　但还是极力维持他对外的人设和风度，微微笑说：“不小心磕碰到了，感谢三殿下的关心。”
　　穆子羽：“……”
　　熟悉，真熟悉的视线，有种后背开始发凉的感觉怎么回事？
　　此时的弹幕上，有一部分人已经疯了。
　　先是激情讨论那些官员异常的态度和身上诡异的伤，纷纷猜测那消失的30分钟里，徐小疯子肯定又做了什么事。这次没有穆子玥那样的人制止，他简直为所欲为了。
　　接下来，就是穆子羽那句突兀的询问。
　　有脑洞大开的网友直言：“以我丰富的经验，那绝对是被咬的，被人咬的！！”
　　“草，所以是说沈廷煜在谈判会之前跟人亲了吗？”
　　“你们别害我想入非非了啊！！这不可能吧！沈大将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很有分寸的！”
　　“作为对伴侣宠爱毫无下限的E型，分寸在伴侣面前算什么？”
　　“你们要这么说，我还觉得那伤痕看起来挺新，难道大将的对象就在现场？？”
　　然后网友们又默默看了眼那两排代表人物。
　　有男有女，多数都是文官，最要紧的是因资历原因大部分都可以给沈廷煜当爹妈了。再看看年轻亮眼的，穆叶莎和穆子羽跟沈廷煜疑似存在血缘关系，可以排除了。
　　筛选到最后，观众们的目标又放到徐清然身上。
　　“……虽然但是，比起奇奇怪怪的年上，我要不还是嗑这对非法的吧。”
　　“只能说，现在的网友脑洞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大出天际了。”
　　弹幕起哄得热闹，但大部分人都只把这些猜测当成玩笑看待。
　　接下来的会谈，帝国决定重新规整几件事。
　　首先，关于争议最大的恶塔。
　　两营都提出取消1塔的极端处刑计划，并在有更好的修建和整改方案前，先对这栋建筑做封禁处理。而恶塔接下来的管理也将要逐步公开化，同时会考虑加入两营警部人员的共同管治。
　　至于主管权，也将同时落到两营最高指挥/司令身上，相互监督管理。
　　针对E型和潜在E型者的处理和管治，同样需要再调整。
　　目前规则实在过于极端，需要重新考虑和观察E型的情况，探讨这么严厉的刑罚和驯服方式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不通过这些手段，是不是也能一样与他们和平共处。
　　其次，便是内阁政务人员的重组。
　　以前基本就是宫内更大掌权人安排的人手，两营人员很不平均，很多时候当一个决策另一方有异议时，往往都会因为票数不足而抗议失败。新的政务人员需要平均分配，不能被掌权人强塞，一切以个人能力为首要考虑，也得按军部那套进行严厉且公开的考核。
　　再来，就是近期大家讨论得最多，关于王室权限过重的问题。
　　“身为王室成员，我必须为王宫掌管的帝国负责。”穆叶莎说道，“王室制度已经延续多年，血脉尚存，我无法代替先辈直接让王宫覆灭。”
　　“不过我认为，贵族成员们的起点都太高了。”
　　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尤其是王子公主，一旦通过所谓的试炼就能直接接管整个阵营，成为总指挥或司令。因身份优势，一上来就掌握大权，所有的事情都过于简单和理所当然。
　　他们无法理解人民真正的需求，无法明白他们所掌握的权力代表着什么，拥有什么样的责任。
　　穆叶莎认为，作为王室子女，除了争取成为掌管国家的帝王，他们更应该要从底层慢慢晋升。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向外证明的才能和努力，才有资格站到高处，成为人民能够信任的领导人。
　　“所以我决定代表王室，取消军部两营统领仅能由王室成员任职的规定。”
　　“那个两营总帅这种花里胡哨的职务也撤了吧，说白了就是帝王的傀儡而已，还不如不要。反正掌王令的人原本就握有统治两军的权利，不过这个权利同样也太大了。”
　　“嗯，我还建议取消来自帝王的一票决定权。”
　　“一位合格的明君，应该要听从各方和人民的意见，再做出最合适且能够让所有人最满意的决策。”
　　“会谈结束我就会让我的秘书替我拟这份提案，它将会经过军部以及政务所的双方审核，由所有非王室及相关人员进行审核与讨论，直到结果公布，再确定能否落实。”
　　穆叶莎今天出席正式的会谈场合，身上依然穿着她酒红色的抹胸闪亮上衣，以及时尚的黑色包臀短裙。踩着她喜欢的高跟鞋，身上又披着刚从研究室里出来的白袍，看起来格外随意。
　　可她掷地有声的发言和面对众人的冷静，气势十足。
　　深思熟虑后给出提议和决策同样理智清晰，所以这一次没有人再因为她特立独行的风格而对她有意见，或轻视她。漂亮优秀的女人逐渐镇住了全场，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逐渐变得认真，也开始在翻阅他们面前关于提案的复印本。
　　穆子羽坐在徐清然身边，突然低声感叹：“如果当初我能清醒一些，早点违抗我母亲的意志，让银龙营顺利落在二姐手里的话，或许银龙的情况会比现在要好很多吧？”
　　“早不了半点。”徐清然却悠悠道。
　　“毕竟那个时候，像我这样能够把你直接揍醒的人还没出现。”
　　穆子羽：“……”
　　有时候，真的给徐清然一点颜色他就能开染坊。
　　帝国刚历经一场内外同时遭遇的混乱，一场临时会谈，谈的东西并不能达到太仔细。
　　今日之后两营间恐怕还得再进行不少非公开的会议，但这也都是后续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银龙和金翼又在魔鬼余孽的清扫上讨论了一下各方的责任，‘友好’地表示部分地区可以相互顺手帮忙。
　　直到最后的最后，会谈结束前，有个来自银龙的代表人员举了举手。
　　小声道：“二公主，我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穆叶莎撩了一下她的长卷发，抬头道：“你说。”
　　对方下意识看向徐清然，声音听起来更虚了：“关于D型的特权……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再做一些考虑？”
　　“就是，不允许对D型轻易动手的规定。”
　　他才努力保持镇定，委婉解释：“毕竟……现在也算是侧面证明，并非所有D型都一定是柔弱和需要被保护的，他们说不定也有潜力成为社会需要关注的份子……”
　　这话说完，厅内寂静了好几秒。
　　直到徐清然发出一声，在这安静氛围中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呵笑。
　　这个提议的目标对象，可不要太明显。
　　就在大家以为徐清然会暴怒时，他却笑着说：“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毕竟大家都是平等的人，凭什么D得有特殊对待。”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发出提议的人见徐清然无话反驳，只能认可，默默挺了挺胸抬起头。
　　旋即，又听见徐清然勾了勾嘴角，慢悠悠说：“不过我要先提醒，有件事你们想错了。”
　　“在我这里，D型的特殊条约保护的不是我，是你们。”
　　有条规在，大部分人在对徐清然这样的D型有意见情况下，会考虑规则而不主动动手挑事。对于很少会主动挑事的徐清然来说，只要不找他麻烦，他都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宽容。
　　一旦没有条规约束，不满他的人就会主动上前挑事。
　　嗯，到时候被打残废的人是谁还不一定。而且像徐清然这种永远猜不到他下一秒想做什么的，说不定到时候一个眼神都能被他认为是在挑衅准备打架——
　　徐上校杀人的理由顿时就有了！
　　场上所有人很快就想明白这个道理。
　　瞬间煞白着脸，齐齐对开始思考的穆叶莎伸出手大喊：“不！我们反对！！”
　　“像、像D型这样的帝国大宝贝，就应该供着捧着！！！”


第111章 惊喜
　　D型的特殊保护条规最后还是暂定保留了下来。
　　除了来自各方人员的制止，经过仔细探讨之后，大家也一致认为并不是所有D型都像徐清然那样变态。
　　他是个例。
　　个例可以多加监督，但不能单独因为他就忽略其他柔弱D型的人身安全。
　　“听说，银龙有意根据这次灭除XX类魔鬼的功绩，以及徐上校上任以来对阵营的付出，将他晋升为总营副官？”谈判桌前的沈廷煜，忽然朝对面的穆子羽问道。
　　穆子羽顿了顿。
　　这件事他确实和银龙高层讨论了一段时间，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唯独这阵子都在休息的徐清然还不知情。
　　闻言，往身边人看去。眉头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
　　穆子羽见他露出这得瑟的小表情，对他这位银龙宝贵人才真是又爱又恨。
　　只能清清嗓子，横眉一本正经回答沈廷煜：“徐上校原本就是我营优秀军官，现今成为了凯安与魔鬼大战多年的破局者，又成功收服天龙的叛逆军，夺回银星和旧银龙城，还将被大众遗忘的天龙系逐渐带回视野。”
　　“我想，以他这样的成就，被提升为总营副官之一应该很合理？”
　　穆子羽还以为沈廷煜是想反驳，几乎咬着牙说出对徐清然满是夸夸的回复。
　　毕竟徐清然的年纪和大部分资深老将相比，还是要年轻了一点。
　　一开始提出这个建议时，底下就有人提出质疑。不过这样的质疑还是遭到大部分比较理智的人员推翻，毕竟徐清然创造的正向结果大家有目共睹，加上他本身还有着不逊色于沈廷煜这种顶尖E型的实力，让他成为总营副指挥官很合理。
　　——何况，副官还不是最高总指挥，总营里一般最多会有3至4位相互配合监管。
　　就算让徐清然站到那个位置，周围都是他的大前辈，一个赛一个有威严，他也不能那么无法无天随心所欲行事。
　　穆子羽还在警惕思考沈廷煜提出这个疑问的用意，就见他颔首附和：“很合理。”
　　“这样我和徐上校未来在工作上的接触，或许会不可避免变多了。”旋即莞尔道，“如果王室和军方对徐上校这样特殊的人员有顾虑，我可以多帮忙看着点。”
　　“我想，就算徐上校发大疯，应该也揍不过我？”
　　沈廷煜这话说得还挺随意。
　　搭上他温和的表情和微微笑容，仿佛只是在化解徐清然前面遭到针对而引发的尴尬。不过银龙的代表人员还当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毕竟他们对沈廷煜本人没太大的意见，以及他确实挺可靠。
　　徐清然穿上银龙的制服，眼里众生皆平等。
　　面对沈廷煜略微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蔑一笑，语气挑衅：“你可以试一试，沈大将。”
　　——沈廷煜和徐清然的官方灵魂契合数据是多少来着？
　　噢，0.01%是吧？极度不合，那肯定不会背公循私。尤其帝国现在逐步进入改革阶段，两营的高官相互牵制监督，确实能达到更好的压力与提升效果。
　　于是，大家格外赞同这样的模式。
　　甚至开始小声讨论，要不要干脆大范围实施到各重要的岗位上。如此，或许会降低两营内部的一些摆烂行为，也能保证其中一方不会结党营私，再蹈覆辙。
　　只有看清真相的穆叶莎默默无言。
　　有时候真恨自己太聪明，提前看透事情本质，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再看看那些对徐清然的晋升感到稍微放心的代表人员，呵呵轻笑。
　　心想——你们就默默乐着吧，以后有你们后悔的，到底是谁镇住谁还说不准呢。
　　同样担忧的还有穆子羽。
　　但他不是因为看透了徐清然和沈廷煜的关系，而是在担心，私底下关系好得不能再好的两个人以后会不会联合起来搞他啊？真是够了，他想早点把事情稳定下来，这总指挥谁爱当谁当了去！
　　两营会谈就在这意外和谐的氛围中圆满落幕。
　　——反正对徐清然而言，是挺圆满的。
　　在谈判桌边还笑眯眯和和气气的两拨人，会议结束镜头一关，瞬间收起了笑容。
　　各走各的，离开了现场。只有穆叶莎穆子羽两姐弟，以及徐清然沈廷煜，四个人还留在桌子边闲聊。
　　穆叶莎看着护卫送走那些媒体人员，又看了眼被暂时堆到角落，被徐清然销毁的第一批桌椅。
　　然后拍拍手对她的总营上校说：“干得漂亮，我弟这些年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设计出让你满意的银龙制服，靠着这点把你拉了进来。”
　　穆子羽脸色一黑：“二姐，你什么意思？”
　　穆叶莎：“我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你不要逼我伤害你脆弱的心灵。”
　　穆子羽：“……”
　　徐清然讶异：“看不出来，三殿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才能？”
　　穆叶莎翘着腿，小脚俏皮地微微晃动着：“也就是偶然抽风异常发挥吧，毕竟灵感来了怎么也挡不住。”
　　穆子羽：“……”
　　徐清然点点头：“了解，三殿下除了阵营管治，其他方面都做得挺好的。”
　　穆子羽：“……”
　　所以会谈结束后，接下来就是对他的个人抨击大会吗？
　　他真的要生气了！
　　——但，也只能想想。
　　毕竟场上其余三人，没一个他打得过。穆叶莎虽然不擅长打斗，但他的教养并不允许他揍女人，尤其还是自己的姐姐。
　　徐清然没有久留的打算：“好了，我今天的主要工作已经结束，该走了。”
　　起身离开前又想起一件事，看向委委屈屈的穆子羽：“哦对了，关于你提到的晋升事情……”
　　提到这件事，穆子羽又升起脸颊被打肿的滚烫感。
　　当初对徐清然的态度有多糟糕，骂得有多难听，现在脸就被打得有多狠。
　　他气急地打断徐清然：“你、你别太得意了！”
　　“这件事正在讨论中，还没一个结果呢。”他高傲地扬着下巴，“反对的声音还是挺多，要拍板敲定你的晋升没那么容易！”
　　虽然实际上，基本已经确认得七七八八。
　　连他们总营那位陆诚少将，也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大力支持。
　　不过这样的话，穆子羽肯定不会告诉徐清然。
　　徐清然并没有急眼，反而还舒缓了一口气般笑得灿烂：“那太好了。”
　　穆子羽：“……？”
　　徐清然：“我原本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决定越慢越好，不着急让我上岗。”
　　“前阵子消耗那么大，连着忙了几个月，我是想跟你请一段时间假来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当你顺势允许我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放个小长假了，谢谢。”
　　说完还友好地拍拍他肩膀，又跟穆叶莎打了个招呼，在他呆滞又震惊的表情注视下头也不回地往大厅外走去。
　　至于沈廷煜，他向来是事情办完就立马走人的性格。
　　很显然，今天还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就是徐清然。伴侣走了，他自然跟着起身戴上帽子，跟在对方身后离开。
　　穆叶莎开了一下午的会，手机里早已堆积满信息。
　　学着徐清然拍拍她三弟弟：“早说了少在徐清然面前搞小心思，你玩不过他。”
　　穆子羽：“……”
　　楼外，徐清然和沈廷煜并肩走出了建筑。
　　他一路走到自己飞行器停泊的地方，沈廷煜都在他身旁跟着，还以为他是要送自己。
　　等到了，徐清然问他：“所以，我们别墅见？”
　　沈廷煜却道：“没有，我们一起回去。”
　　“？”徐清然疑惑，“那你飞行器呢？不要了？”
　　沈廷煜笑得很浅：“我不是自己开车来的。”
　　徐清然错愕。
　　沈廷煜为了跟他一起回家，竟是一路各种打车转站来的天蛇，这样他们只需要开同一架飞行器回去就行。
　　有了这段沈廷煜额外争取来的相处时光，俩人也不急着回家。
　　沈廷煜作为忙碌多时的军官之一，如今帝国局势得到缓解，虽不如徐清然能够得到大长假，不过也能稍微休息缓口气。尤其他现在作为代理总司令，很多事务只需要通过手机和通讯器吩咐下去就行，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有个人压在他头上呼来唤去，大小事务都丢给他来做。
　　俩人回程路上走走停停，还特意绕去沈廷煜那位大厨好友的餐馆吃了一餐，才心满意足回家。
　　到达翡星的别墅时，已是晚上八九点。
　　徐清然推开屋门进入房子，顺口问身后的男人：“那这次你什么时候得走？”
　　屋里一白一黑的两只大狗早在他们飞行器开进仓库时，就已经在门边等候。
　　徐清然低头看着正在和他贴贴的两只毛孩子，两只手各在一只身上疯狂撸毛，柔软又浓密，手感格外舒适。
　　早前莫名接了白犬时还没有那样的感觉。
　　现在忙碌回来，有人等待和迎接，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挺好。
　　“两天后吧。”沈廷煜回道，“还是需要回总部一趟，确认他们的任务执行和安排。”
　　徐清然转过身，抓了抓他的衣领，把人拉近一些后意味深长道：“还行。”
　　“今晚休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玩。”
　　玩这个字，就很耐人寻味。
　　沈廷煜凝视着他那双，仿佛每一道睫毛都含情的桃花眼，想着长途跋涉回来就没打算对他做什么。
　　顺势低头很浅地亲了他一下，便和他分开：“去吧，我先去书房处理点事情，洗完澡再睡。”
　　“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
　　小情侣现在已经默认睡同一间房，同一张床。
　　“好。”徐清然应道。
　　大概是真累坏了，没继续逗弄他，直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沈廷煜上楼前又往徐清然的房门看了眼。
　　还记得徐清然来时，宋嫂意外把人安排在他与他主卧相隔的那间副主人房。虽说徐清然现今的家当放在楼上还是楼下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总是有种奇怪的，希望他能离得自己再近一些的心理。
　　他心想，或许这两天得找个时间，重新把那间房整理出来。
　　——这一次，它确实要迎来这栋房子的另一位主人了。
　　沈廷煜回到书房忙了将近一小时。
　　基本要务和邮件都处理好时，楼下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很久。他穿过与卧室相连的通道，关上书房的灯再开了卧室的，才摁下机关按钮让书柜缓缓合上，将两间房重新隔开。
　　少了工作空间，卧房的氛围少了点严肃和紧张。
　　床上的被褥铺得整齐，楼下那位说着很累要休息的男人还没上来，不知是不是困得不小心在自己房里睡着了。
　　沈廷煜看了空床一眼，唇瓣微抿。
　　带着不是很高兴的情绪，走进了他的浴室。
　　一进去，便又是半小时。
　　直到洗完澡，把头发吹干，才披着浴袍从还漫着微微热气的浴室里出来。
　　才开门，沈廷煜就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卧房里的灯似乎被人熄灭了，眼前一片昏暗。
　　沈廷煜重生后，前世受过伤的那只眼睛在黑夜里就跟个瞎子一样，所以他没有只要离开空间就随手关灯的好习惯。
　　偌大的卧房，只有浴室光照得到的那一小块地方还微微亮着。
　　沈廷煜并不紧张。
　　屋里要是有除了徐清然之外的闯入者，他立刻就会发现。很显然，这应该是他亲爱的伴侣上来后不注意，顺手把灯给关了。倒也没关系，他现在两只眼睛都是完好状态，黑暗中尚能看见屋里的空间。
　　即使看不见，他对自己的房间也早已熟透，没什么影响。
　　沈廷煜这么想完，正打算收拾一下就休息，鼻尖却忽的飘来一股香气。
　　很像熏香蜡烛的味道。
　　与此同时，昏暗中似乎也传来了些许的动静。
　　轻轻的，像是压抑着什么的沉重呼吸，夹杂着低吟。
　　沈廷煜第一时间担心徐清然是因为之前伤势未愈，睡得不安稳，就快步走到墙边把灯打开。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他回过身，视线落到房里唯一的大床上。
　　下一秒，却被映入眼中的一幕震惊。
　　暗色床褥之上，徐清然就在那里。
　　身上只套了件宽大的长袖衬衫，没有躺着休息，而是以一个极具冲击性的姿势，双手撑在身前面向他跪坐着。亮灯时他正微微低头，没有任何阻挡物的两条腿暴露在空气中，原本就很浅的肤色在深色床被的衬托下，更显清晰。
　　察觉到了动静的徐清然，下意识抬头。
　　两只多情的眼睛里，泛着一层寒月般清冷的水雾，将底下的情动之色晕染开来。
　　沈廷煜错愕地看着他，眼角余光甚至发现他周围的位置上，凌乱地散着许多且种类繁杂的……不可言说道具。再看地板，原先被他穿上来的睡服被他随手丢开，附近还躺着一瓶莫名有点像传说中润滑油的物品。
　　穿着浴袍，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淡香的黑发蓝眼男人沉默了。
　　而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中，似乎还能隐隐听见微弱的，奇怪的声响。
　　徐清然顶着他日常示人的冷清表情，面上却又违和地泛着潮红。
　　显然，是受到了外部刺激，导致身体出现的发热与敏感反应。
　　沈廷煜盯着他，开口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动：“……徐清然，你在做什么？”
　　更糟糕的是，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徐清然身上是他的衬衣。而且还是他日常在穿，全是他精神气息的衣服。
　　理智线正剧烈震动，似乎就在崩塌边缘。
　　沈廷煜的思绪是呆滞又迟缓的。
　　床上的人闻言，发出了一声轻笑。
　　喑哑地回道：“我之前在天龙不是告诉过你，我会为我没考虑到你的心情道歉和补偿吗？”
　　他边说，边用双腿微微撑起身体。
　　伸出手指勾起放在脚边的一个手铐，在似笑非笑地与沈廷煜对视间，主动将它扣到其中一只手腕上。
　　动作如此漫不经心。
　　慢悠悠的，偏偏就是这样的不急不缓，更能给人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我现在，就在兑现承诺。”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铐子的另一端，嗒的一声靠在他主动放到身后的另一只手上。即便顶着这样受限或放到被压制方的姿态，他眼神和表情依然如此清傲。
　　沈廷煜再次沉默。
　　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接受冲击，不能理解这世界上怎能有人将那一身傲骨与放纵的柔软融合在的一起，叫人难以自拔。
　　见徐清然面色红得有些不自然，他皱了皱眉，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担忧：“你又……”
　　伴侣间的默契或许就是在日常相处中逐步提升的。
　　他话还没问完，徐清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微微眯起眼睛说：“对，我用东西提升了一下乐趣。”
　　“不过，是合法合规的那种。”
　　“跟之前的药剂没有关系。”
　　沈廷煜又不说话了。
　　放纵中的徐清然显然忍耐得有些痛苦，尤其他现在又把自己给限制起来，什么都做不了。
　　“沈廷煜，就只有今天，我允许你肆意欺负我。”他用着愠怒又无助的眼神看他，“所以，你到底上不上？”
　　沈廷煜能拒绝吗？
　　不，根本拒绝不了一点。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能保持风度和理智，就是真的不行了。
　　一时。
　　翻云覆雨，青灯摇浪，金属的碰撞声锒铛作响。
　　呼吸间的声音并不喧闹放荡。
　　清沉中透着身体声线自带的柔软，微微克制着，却又因无法彻底压住那叫人头皮发麻精神炸裂的感觉，下意识被释放。
　　褪下的厚重且极有质感浴袍，不知何时散到了大床的边沿，摇摇欲坠。
　　浴袍的其中一角恰好无意挂在了那只指尖圆润，干净又被保养得极好的脚上，在不断交替的松弛和紧绷蜷缩中，终于轻轻从上面滑落，最终沉沉地掉在地板处。
　　而那件长袖衬衣。
　　早就被蹂躏得皱巴巴。
　　精神力的气息不断交换着，两方都如此疯狂。
　　仿佛强者之间的较量，不管承上承下，都是那样的大开大合狂傲张扬。
　　沈廷煜低头亲吻着徐清然眼角处滴落的生理泪水，与他那双仿佛能将人三魂七魄都勾走的眼睛对视，看着他和自己共同沉溺在那尘俗之中。
　　直至他搭在他背上的手用力一抓。
　　报复般抓出了红痕，目光在疲倦和升天般的情绪中微微涣散难以焦距，通过急促的呼吸来取回几分清醒。
　　沈廷煜才沉声问他：“什么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
　　军部人员的忙碌，大概是他们这段恋情最好的保护。
　　谈了好几年，也没有很刻意去隐瞒，偏偏就没多少人知道他俩正在谈。甚至现在连永久性的灵魂缔结都已经完成，他们在全帝国人民眼中依然是纯洁的小叔和侄媳妇关系。
　　虽说婚约取消在沈家内部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但沈大将表示，真的很想像全世界炫耀徐小疯子就是独属于他的伴侣。
　　徐清然抬了抬眸。
　　下颌微扬，白皙的脖子，伸展弧度在无意中拉得漂亮。
　　“那就——等大家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就什么时候说。”
　　他又弯了弯眼睛：“我就喜欢这种，每次在外面跟你见面、拥抱和接吻都像是在偷情的刺激。”
　　沈廷煜：“……”
　　他压下头，教训般在徐清然敏感的喉结上啃咬着。
　　惹得徐清然一阵激灵，说出口的话尾音下意识变得飘忽细碎。
　　他双眸含情，稍稍挣扎了一下说：“结束了就赶紧给我解开，洗洗睡了。”
　　沈廷煜却搂着他，把他翻了个面。
　　欺身在他耳边轻语：“乖，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不着急。”
　　徐清然：“？”
　　狗男人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唔嗯——
　　夜与假日，都还漫长。
　　客厅里，两只毛茸茸的狼犬相互依偎着趴在柔软暖和的地毯上，睡得酣甜。
　　·
　　两日后，沈廷煜重新回去上班。
　　经金翼管理层一致商议决定，认可他接任金翼营总司令的位置。而王室那里，以穆叶莎为首的政务人员都没有异议，子民们也喜闻乐见，算得上是普天同庆的欢喜事了。
　　徐清然在家里客厅瘫坐着时，偶然见到他男朋友又上电视采访了。
　　着装风格依然严谨整洁，穿得人模人样的，完全看不出来衣服脱掉后是个狠人。
　　每次见到沈廷煜，徐清然就在感叹。
　　感叹幸好给狗男人当对象的是他，否则换个人来，可能早就被这精力充沛像个永动机的可怕E型给玩死了。
　　沈廷煜大概一周会回来个两三天。
　　每次在家都会给他准备餐食，小两口就在家里一起吃饭看电视闲聊，也会为了时刻保持身体状态一起出门锻炼或切磋。
　　嗯，还有玩成年人的游戏。
　　沈廷煜要他把东西搬到和他主卧紧挨的那间房。
　　他当时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房门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就是不愿意配合他这种自我打脸般的要求。
　　最后把沈廷煜惹急了。
　　将他锁在楼下那间房里搞了很久，直到他一见到房间就会想起每个角落里不可言说的羞耻，才终于答应配合他的要求，将自己的家当都迁移上去。
　　——当然，那间他住过的房间，也被沈廷煜锁上了。
　　除了放杂物，没有再让人入住的打算。
　　楼上那间房的摆设，与几年前误入时相比没什么差异。
　　徐清然扛着零散的东西放到书桌上时，又见到了桌面那个一黑一白两只小狼荡秋千的摆件，下意识拿起来端详。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徐清然的假期没维持多久。
　　穆子羽大概是见不得他太清闲。
　　说好给他放久一点的假，但这人两周后就给他发来了上岗通知，让他复工帮忙领军处理余下的受灾区。
　　徐清然职位跨越性的晋升还挺顺利，甚至在银龙正式对外宣布时，获得的掌声与恭贺远比质疑来得多。同时，也意味着他需要回到银龙营的管辖区开展他的工作。
　　沈廷煜依依不舍地把人放走了。
　　等徐清然离开时，他的工作量反而减缓了许多，只能捡着时间跟他联系。
　　心想——就这种恋爱模式，民众要是能发现才怪。
　　这天晚上，沈廷煜正坐在书房里，思考要不要表现得再明显一些，引发大众更加激烈的讨论和怀疑。
　　房门忽的被人敲响，沈天逸憨憨的脑袋从外面伸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小叔叔，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沈廷煜把手里捧着的光板随时搁到桌边，伸了伸手指向书桌另一边的空位置：“坐。”
　　帝国局势重新步入稳定，魔鬼大军的危机逐渐消除，沈天逸又例行每周回到了他的房子。
　　沈天逸现在已经是快10岁的孩子了。
　　身高长了点，但不是很多。脸蛋依然带着些许肉乎乎的稚嫩，两只眼睛大大的，又帅又可爱。
　　他乖巧坐到沈廷煜面前的椅子上，扭扭捏捏开口：“小叔叔，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起之前你们给我说，那个未婚伴侣的事情……”
　　沈廷煜靠着椅背，手肘枕在椅子的扶手，手里捏着一支笔在桌面轻轻敲动。
　　沈天逸正纠结要怎么组织语言往下说，忽然听见他问：“嗯？什么未婚伴侣？”
　　再看他表情，冷静又淡定，眼神认真且疑惑，仿佛当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沈天逸抓了抓头，被他搞得有些不太确定：“呃，就是以前……你们好像说我和清然哥哥灵魂契合很高，必须强制安排婚约的那个？”
　　还记得沈廷煜以前说他还小，先替他把人看着。
　　他觉得自己现在也长大和懂事了一点，总不能继续一直麻烦小叔叔，所以原本想上来找他讨论这方面的计划，他需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
　　毕竟，还是有点懵懵懂懂。
　　但同学们都说只要他喜欢徐清然，就没问题。对于徐清然这位能力强大的哥哥，他肯定是万分喜欢的嘛！
　　结果现在，沈廷煜竟然在反问他。
　　听完他的回问，沈廷煜又道：“徐清然？”
　　“你误会了，他不是你的未婚伴侣，是你未来的小婶婶。”
　　沈天逸难得见他小叔笑得亲切。
　　他稍微放松了点，但提起这个熟悉的称呼，他又皱眉说：“哼，说到这件事我就生气！”
　　“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傻孩子了，你和清然哥哥别想再骗我！”
　　“小婶婶明明是小叔你的老婆才有的称呼！”
　　沈廷煜点点头：“是啊。”
　　“徐清然以后就是我‘老婆’，所以你叫他小婶有什么问题吗？”
　　沈天逸：“？”
　　啊？不是说是他老婆的吗？
　　沈廷煜笑得和善：“你记错了。”
　　“他不是来给你当伴侣，是给我。”
　　搞得沈天逸都开始不自信。
　　——他怎么记得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面对小侄子的质问，沈廷煜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斩钉截铁：“你记错了。”
　　说完，还从抽屉里取出徐清然作为证明打印出来的数据。
　　递给沈天逸：“你看，你们的灵魂契合根本还没有到达适婚的最低数目。”
　　沈天逸接过看了眼。
　　确实就跟他小叔叔说的一样。
　　沈廷煜又道：“不信，你去问问你外公。”
　　也就是沈家主。
　　沈天逸抱着要烧掉的脑袋，真离开书房下楼给沈家主打了电话。
　　最后撇着嘴委屈巴巴回来，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是我误会了。”
　　面对可怜兮兮的小侄子，沈廷煜丝毫没有罪恶感。
　　只听沈天逸要哭不哭问他：“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以后就不能见到清然哥哥了？”
　　“我以为要结婚我们才能一直一家人待在一起。”
　　“他现在不跟我结婚，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沈廷煜问他：“你现在是不是还跟我住呢？”
　　沈天逸点点头。
　　沈廷煜又道：“那以后徐清然成了你‘小婶’，他还是会和我们住同一栋房子，你还是可以见到他。”
　　沈天逸大概是被小时候‘徐清然是因为要给你当老婆所以才会和你还有你小叔住一块儿’，这样的话给洗脑了，下意识就有只要不结婚徐清然就会走了的错觉想法。
　　直到沈廷煜给他科普。
　　他才又恍然大悟：“所以就算我误会了，清然哥哥也不会离开我们吗？”
　　沈廷煜笑了笑：“当然不会。”
　　沈天逸开心不过三秒，又开始撇嘴：“那我这次回来怎么没见到他？小叔叔你是不是又骗我？”
　　“他暂时需要回银龙工作，忙完就会回来。”沈廷煜轻叹，“我也想他。”
　　11月。
　　沈廷煜的生日。
　　在银龙忙碌了好些天，这阵子都只能从各个捷报新闻探到消息和工作进展的徐清然，好像忘了这件事。与沈廷煜的日常闲聊中也没提及，前者旁敲侧击问他会不会回来，而他只甩来一张近期行程和任务的截图。
　　满满当当。
　　沈廷煜都想直接把电话打到穆叶莎那里，抗议穆子羽给徐清然的工作量安排。但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够顺利踏上总指挥官的铺垫，他又忍住了。
　　直到这天下午，距离他生日差不多还有两天左右的时间。
　　他手机系统摘取到关键词，主动给他推送了有关徐清然的最新新闻。
　　不过这次他名字出现在的地方不是时事新闻的版面，而是休闲娱乐。
　　照片里，徐清然身边站着好几个长得挺清秀漂亮的年轻女生，花团锦簇般将他包围，眼神难掩仰慕和欣喜。再看徐清然的表情，脸上也难得带着温和笑意，注视着她们的目光搭上原本就多情的桃花眼，看谁都格外深情。
　　照片的背景也不是什么严肃的军事基地，或住宅区。
　　是繁华的商业街，徐清然身后侧的店铺前，还能隐隐看见一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招财猫图标。
　　沈廷煜：“……”
　　——很好，有空陪女孩子们聊天，没空回来陪他。
　　沈司令进入了怨夫模式。
　　他甚至还想刻意在自己生日和前后几天都安排工作，不是很想在这种日子独守空房。
　　沈廷煜一般不在意这种节日仪式感。
　　认识徐清然之前，他甚至没在过生日这种东西。只是现在有了牵绊，莫名的就很想在这些被赋予意义的日子，和最在意的人一起过。
　　10号那天，徐清然甚至连通讯都没空接了。
　　他早上给他打过一次，对面急匆匆的，只回了他一句‘在忙’，就把通讯给挂了。
　　沈廷煜抓住他的通讯器，不可思议。
　　……徐清然跟他还没满七年，就已经开始七年之痒了吗？
　　他如是想道。
　　直到晚上，沈廷煜想通了。
　　既然徐清然没空来见他，他就去找他好了。还能顺便看看他这位人气越来越高的男朋友，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都在忙什么。
　　沈大司令刚整理好自己，准备出门。
　　却在打开屋门时，和门外恰好要进来的人差点相撞。
　　徐清然站在门外，紧急收回了前行的力道，手中盒子提得高高的，像是担心他们在碰撞后会里面的东西给毁了。
　　“……徐清然？”
　　屋里的沈廷煜看清门外的人，怔然得犹在做梦。
　　徐清然顿了顿，维持着提盒子的动作，迟疑开口：“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廷煜：“……是挺惊喜挺意外。”
　　徐清然身上还穿着他的制服。
　　发现他要出门的动作后，旋即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想出门去找我吧？”
　　沈廷煜沉默。
　　徐清然笑了，说：“果然，我就猜到会这样。”
　　“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沈廷煜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某处柔软好像忽然被人亲吻了一下。
　　将压在上面好些天的阴霾，瞬间吹散。
　　屋内，0点的钟声恰好响起。
　　徐清然顺势把装着蛋糕的盒子递到沈廷煜面前：“生日快乐，男朋友。”
　　盒子不是P家的。
　　上面印着一只粉嫩嫩的招财猫，格外熟悉。
　　图标下面的文字，写的是：
　　——想要为你特别的那个TA亲手制作一款蛋糕吗？
　　欢迎来到我们的教学坊，保证新手也能做出美味的蛋糕！
　　徐清然弯了弯眼睛，笑得温柔。
　　眼底仿佛坠入了星星那般明亮夺目。
　　他抬起在外面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手，贴在沈廷煜的脸颊边。
　　轻声说：“难得第一次有机会给你庆生，我怎么会忘记呢？”


第112章 闹婚宴
　　徐清然做的是10寸蛋糕，香草橘子味，中间的草莓和香橙片之间还有一黑一白两坨糖浆制作的小摆件。
　　“你最好重新整理你的措辞，什么叫做两坨？”
　　饭厅的桌子边，徐清然横眉朝不知好歹的沈廷煜说道。
　　两只狗狗也加入了庆生仪式，前爪趴在桌子边，好奇地盯着桌上那块大蛋糕。
　　沈廷煜没忍住扬起嘴角。
　　徐清然亲自给他做的生日蛋糕，卖相意外还可以。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但完全达到了可以摆上橱窗的完整成品，甚至连味道都很不错。
　　除了那两只歪歪扭扭的狼犬摆件。
　　“嗯，我只是用了最直观的描述。”
　　沈廷煜边说边靠过去把人搂着，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但很可爱，我很喜欢，谢谢你。”
　　最重要的是，蛋糕也完全按照了他喜好调的味道。
　　虽然不是出自什么帝国顶尖糕点师或大牌子，但却是沈廷煜两世以来，吃过最好吃最喜欢的蛋糕。
　　两人两狗，很快就把蛋糕瓜分干净。
　　聊天中，沈廷煜不经意问：“你是为了给我准备蛋糕，所以才去的那家店铺？”
　　“你说那个烘焙坊？”徐清然正在池子边洗手，“是啊，我没做过这些东西，提前去学了好几天。”
　　顿了顿，他在关上水龙头后回头疑惑问：“等等，你见到了？”
　　徐清然心想不应该啊。
　　他为了不让沈廷煜发现，还刻意从远离金翼辖区的星系里找的小店。狗男人这段时间应该还不至于闲得有时间跑那么远一趟，到银龙的辖区追踪他的日常活动。
　　沈廷煜摸了下鼻子。
　　老实把自己电子设备系统，会根据大数据推送与他相关的任何消息。
　　徐清然挑眉不语。
　　走上前，故意用那双还没擦干的手在沈廷煜裤子边摸了摸，把人摸得身体一僵，才慢悠悠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
　　沈廷煜大概真的很在意那个消息，他随便翻一下就找到了。
　　——因为他还特意收藏了新闻页面。
　　徐清然看笑了：“现在的新闻，连这种小事都要报吗？”
　　沈廷煜就站在他面前，低头和他一起看那张随手抓拍的照片，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这个时候，你在和她们聊什么？”
　　聊得这么开心。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徐清然盯着那张图，似乎陷入了回忆。
　　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在沈廷煜这个醋缸E爆发前，他回道：“我想起来了。”
　　烘焙坊里大部分都是性格非常好的女孩。
　　大家都认识他，也很懂事地没有大肆宣扬他过来的目的，所以娱乐记者抓拍到的也只有他在店铺前打转的照片，以为他是在巡视银龙城市内的治安情况。
　　那时候，应该是他结束在烘焙坊学习的第三天。
　　正准备离开，与他逐渐混熟的店员们就好奇问他，这么用心抽时间来学习，到底是想给谁送蛋糕。
　　徐清然当时想起了沈廷煜，下意识就觉得有点开心。
　　没刻意隐瞒，直言道：“想送给我的伴侣。”
　　徐清然解释完，抬眸对上了沈廷煜愕然的双眼。
　　笑得戏谑，对他说：“好，面已经见了，生日也庆祝完了，我该回去银龙继续工作了。”
　　“天杀的穆子羽，也不怕把我操死。”
　　虽然和穆子玥搞沈廷煜的目的不一样，但这并不妨碍徐清然想骂他。
　　沈廷煜抓住他手腕，把人捞了回来。
　　从身后搂住他，沉沉的声音蛊惑般道：“先洗个澡，稍微休息再走？”
　　徐清然：“麻烦，我有点懒得洗。”
　　沈廷煜面不改色：“我帮你。”
　　靠在他怀里的人顿了顿，面无表情回头：“你帮我？”
　　“那你确定真的只是洗澡吗？”
　　沈廷煜顺势在他唇边亲了亲，厚着脸皮回道：“嗯，只是洗澡。”
　　——当然是不可能的。
　　徐清然还是被他‘诱哄’着上了楼。
　　楼上那宽敞的浴室里，很快就响起了流水声。断断续续的，屋里的人好像就这样在里面洗了一整夜。
　　直到天微微亮，徐清然才带着沐浴乳的芳香躺在沈廷煜大床上，沉沉睡下。
　　身上穿着的是沈廷煜随手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新睡衣，对他来说有点大，尤其领口的位置松松垮垮，从他的角度俯视下去，还能见到皮肤上那些刚被人弄出来的新鲜痕迹。
　　徐清然的身体太敏感了。
　　一掐就留印，一捏就狂掉泪，属实是能把另一方逼疯的程度。
　　沈廷煜伸出手，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摸了摸。
　　沉睡中的人感觉到熟悉的精神力气息，下意识往他那只手轻轻蹭了几下，乖巧得像只惹人疼爱的猫咪。
　　床头柜上，徐清然的通讯器发出了有通讯请求的警示光。
　　沈廷煜担心等会儿发出警报声把好不容易睡下的人吵醒，就主动替他接了。
　　拨来通讯的人是穆子羽。
　　一接通就说：“徐清然，你明天去海神系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替我去那里的分营一趟？”
　　沈廷煜语气平静：“不能。”
　　穆子羽：“？”
　　他摘下通讯器看了几眼，确认上面对接的频率号码属于徐清然。
　　才迟疑开口：“……沈廷煜？徐清然人呢？”
　　“他睡着了。”
　　沈廷煜回道。
　　“噢。”穆子羽应声，“那我跟你说也一样，你等他醒来再帮我转告他就行。”
　　丝毫没反应过来，本该身处银龙的徐清然怎么会跟金翼营的司令大人在一起。
　　“不行。”沈廷煜拒绝道。
　　还说：“你打来正好，我要帮他跟你请两天假。”
　　穆子羽：“？”
　　“干嘛要请假？”前段时间还休息不够吗！
　　沈廷煜理直气壮：“今天我生日，他很累。”
　　穆子羽：“……？”
　　沈廷煜生日跟徐清然有什么关系？
　　他是为他准备了一场庆生派对吗？不然他有什么好累的？
　　他还想继续问，又听见沈廷煜不冷不热的声音接着道：“以及，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天打雷劈孤寡一辈子的。”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就把通讯给挂了。
　　穆子羽下意识想骂‘什么身份竟敢随便挂我电话’，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心里憋屈又疑惑。
　　——他打扰谁谈恋爱了啊？
　　徐清然？沈天逸不还小吗？豪门世家的婚约，感情培养这么早就要开始的吗？
　　这个问题，穆子羽这一晚大概是想不通了。
　　至于徐清然，他一觉直接睡到了隔天的早晨。
　　还是迷迷糊糊中被人给亲醒的。
　　窗帘被人微微拉开了点缝隙，但足以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微微照亮卧房。
　　质地柔软的睡服揉成一团几乎被推到了脖子底下，连上面的扣子都拆得七七八八，就剩下聊胜于无的一两颗还在努力掩饰这场混乱。他睁开有些湿润的眼睛，张口想要骂人，嗓子里却发出了柔软微弱的碎音。
　　听起来，就像是被人伺候得有点舒服的猫主子。
　　“……廷煜。”
　　徐清然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喊出那个名字。
　　双手拥着他的黑发男人才终于把脑袋从他胸前抬起。
　　深海宝石般的眼睛里是清醒理智的凛冽，头发微乱，身上的高领衬衫倒是穿得整齐。乍看之下，像极了沉着稳重的精英人士——不会做出趁人睡觉搞小动作的君子。
　　沈廷煜迎上他的目光，很浅地笑了一下。
　　仿佛融化的霜雪，轻轻勾着嘴角，似乎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道德，偏偏还要亲昵地牵起他有灵印的那只手，在上面温柔地亲了亲，惹得他一瞬颤栗。
　　但沈廷煜显然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他唤醒，没有继续深入对他做什么的打算。
　　动作温柔地替他重新把衣服拉好，又一颗一颗将他扣子重新扣上，才拉着他坐起身：“舍得醒了？”
　　徐清然没好气回道：“也不看看是因为谁。”
　　随手抓起旁边的手机一看，见到上面的时间和日期时，他还迟疑了一下。
　　直到沈廷煜跟他说：“放心，我帮你请了假。”
　　徐清然舒了口气：“你办事，我倒是不担心。”
　　这个睡眠时间，也不怪沈廷煜要把他弄醒。
　　徐清然微微仰头，朝面前的男人说：“我饿了。”
　　“知道你会这么说。”沈廷煜接道，“我已经把早餐弄好了，你洗漱好就可以下来吃。”
　　沈大司令办事，总是如此周全贴心。
　　徐清然整个人还懒洋洋的，身体往前一顷，靠在他身上赖了片刻，忽然问：“徐青瑶那丫头，最近还有作妖吗？”
　　这是自第二次梦境空间之后，徐清然再一次问起他这位妹妹。
　　这段时间，他都刻意在避开提起。
　　像是在担心只要多问几句，某天突然就会收到徐青瑶的通知，说她就要离开，去往其他地方开始她的任务和新生活。
　　徐清然庆幸徐青瑶不需要消失。
　　但好不容易再见面，却马上又要分开，他一时间多少有点拒绝面对。
　　“有。”沈廷煜温声回道。
　　提起徐青瑶，他还笑了一声说：“你妹妹的性格确实跟你不太一样，聒噪得很，有时候和你在一起，她还嫌我对你太小心。”
　　徐清然顿了顿。
　　这的确是徐青瑶做得出来的事。
　　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迟疑道：“……等等，你是说我们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她都能知道？”
　　沈廷煜：“应该是？”
　　徐清然表情黑了黑：“那我和你在做的时候，她是在直播看黄片吗？”
　　沈廷煜：“……”
　　刚被从小黑屋放出来的实习小系统：「……」
　　002：「。」
　　「请转告徐先生，系统有屏蔽功能，不会透露不利于孩童身心发展的画面。」
　　虽然徐青瑶一直坚称自己已经和徐清然一样，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但这种画面，肯定还是不会让她看见的。
　　沈廷煜将002的话完整转告给了徐清然。
　　徐清然放心了。
　　沈廷煜好像又听到了什么。
　　停顿片刻，才告诉他：“徐青瑶说，想等见到你安好过完这一世，才肯安心离开。”
　　徐清然听了，反应倒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就那样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待了片刻，才好像没聊过这个话题一样下床：“我洗把脸刷个牙就下去。”
　　沈廷煜很配合：“我等你。”
　　两天假，充其量就是让徐清然有个好好睡觉，外加吃顿饭的时间。
　　徐清然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发现沈廷煜也是一副准备上班的架势。俩人默契对视了一眼，一起出门，在走上各自飞行器之前相视一笑。
　　沈廷煜声音依旧低沉有磁性：“辛苦了徐副官，很高兴这两天能有和你进行交流与探讨的机会。”
　　徐清然颔首，姿态一如既往的清傲：“彼此彼此，沈司令也监督得挺不错。思想和执行力与之前沟通时相比，又有了很大的进步。希望下次再见面，你还能再给我惊喜。”
　　说得一本正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这两天见面真在房子里，进行了什么严肃又伟大的公务探讨。
　　说完，俩人边乘着各自的飞行器，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去。
　　整理好心情，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年底，冬季降临。
　　万物开始进入休眠状态，这让失去领头王，行动、繁衍与进攻性都变得迟缓的魔鬼族战斗力又大大下降，正是人类反击的好时机。
　　于是，军部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两方阵营的任务清扫进度都挺顺利，也更方便了对居民的安排和规划。两营辖区再次开放，居民们终于可以跨阵营星系旅行走动，国家局势在管控下逐步恢复之前的平静。
　　一直到来年二月底，人正在天龙系的徐清然，收到了一通消息。
　　徐清安和陆诚，终于准备在仙女系完婚。
　　陆诚毕竟是陆家的孩子，哪怕是一个陆温年不怎么满意的婚宴，依然办得很高调。不过也可能是徐清安的有意控制，或者他和陆诚都心思各异，都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过场。
　　陆诚原本只想和徐清安扯证，随便搭伙过过日子就算了。
　　不过陆家和陆温年都是比较好面子的，陆温年坚决不同意他宝贝儿子的结婚大事如此随意：“陆家那么多孩子就没有这样遮遮掩掩的，不办婚宴悄摸把证领了，这要是让咱们家那些亲朋戚友知道，背地里肯定要笑话你，造谣你俩的婚姻关系有什么问题呢！”
　　陆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时回了陆温年：“他们这么说，也没错。”
　　陆温年听得沉默。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厉声道：“帖子都发下去了，日子和酒席地点都已经安排好，你别在这个时候才给我摆脸色。陆诚，这件事我和你妈当初都反对过，是你执意要的婚姻。”
　　“现在又开始动摇反悔，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温年对他这个精心培养的儿子，日渐失望：“看看你现在颓废不振的样子！连在军部打拼的心气都没了！”
　　“明明你才是银龙营的骄傲，是冉冉升起的那颗新星，是被所有人寄予厚望，能成为沈廷煜那样优秀将官的天赋之子！可是现在，连那个半路出家的徐清然都能把你踩在脚下！”
　　“我想做什么？”
　　临近婚期，陆诚的情绪似乎也在崩溃边缘，将这些年堆积的怨气发泄出来：“我今天会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当年，要不是你阻止我和徐清然在一起——”
　　陆诚撕心裂肺大喊着，喊得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是你逼着我走错了路……”
　　陆温年黑着脸。
　　他不否认，自己当初对徐清然的意见确实太大了些，对他有很多不该有的误会，坏了他儿子的良缘。但对于陆诚的斥责，他不是完全很同意。
　　“和徐清安搞在一起，也是我逼你的吗？”
　　陆温年是个硬脾气，即使面对自己的儿子，话也说得很直白。
　　屋里的氛围很紧绷僵硬。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陆诚的心里。
　　陆温年想起那位差点就能成为他另一个儿子的优秀D型，摇头道：“你现在会这么痛苦，也只不过是因为徐清然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你理想伴侣的状态。”
　　“我觉得那孩子当初有句话说得挺正确。”
　　“你如果真的喜欢人家，就不会因为一点事情就开始动摇，被第三个人吸引。哪怕只是短暂的，错就是错了。”
　　陆温年的声音里逐渐攀上一丝疲惫。
　　他没有想再跟自己儿子争执的打算，只说：“徐清安这个对象是你自己选的，我不管你当初过来跟我说要继续跟他的婚约是为了什么，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你就别再动摇了。”
　　“徐家虽然没落了，但徐清安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相比，也算是清清白白。”
　　“只要他真改过自新，别再像之前那样耍心机，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陆温年说道。
　　自从被徐清然把劈腿等一系列事情抖出来，陆诚就走下了银龙的‘神坛’，名望大不如前。
　　要不是他硬实力还在，在军方确实算得上佼佼者，之后也老老实实领军完成不少任务，尤其在局势动荡的前段时间为银龙出了不少力，民众现在对他形象的意见才少了一些。
　　但门当户对且看得上他的对象，是没多少了。
　　尤其陆诚的灵魂也很挑剔，历年来达到适婚数据的契合对象更是屈指可数，还有个徐清安对他死心塌地，宁愿签下不接收陆家半分财产的协议，都要跟他结婚。
　　陆诚是应该感到庆幸了。
　　陆温年把陆诚说教一顿后便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陆诚一个人，双手抱头靠在柜子边痛苦懊恼。
　　徐清安对他的在乎还有看着他时真挚的爱意，的确是他当初生完气后，对他产生怜悯和心软的原因之一。但真正让他脑热答应徐清安的‘求婚’，不得不承认是因为徐清然。
　　之前他只是和徐清安订婚，徐清然就这么激动。
　　哪怕他现在说他已经死心不会再爱他，他还是对他们十几年的竹马情谊抱了一点希望。没有指望能够让他回心转意重新和他在一起，只是想知道结婚那天，徐清然会不会出现。
　　这一次，就算他发疯，他想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会再怪他。
　　徐清然没有收到陆诚和徐清安的婚宴邀请。
　　但徐清安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肯定要不请自来。
　　于是，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徐副官回来的天龙系，人才没见着几天，他又跑了。
　　已经被提升成天龙分营上校的毛先生来到他办公室时，只在桌上找到一封信。
　　上面写着：需要参加弟弟的人生大事，马上回来，请保密谢谢。
　　毛上校：“……”
　　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主要徐清然这个精力旺盛效率又高的，回来虽然只有一周，但几乎把别人大半个月才能处理的事情都搞定了。
　　仙女系，红枫星。
　　熟悉的四季酒店分店，是陆城和徐清安结婚典礼的举办地点。
　　在后台休息室里做准备的徐清安，心情格外忐忑。
　　从那之后他就没再和徐清然联系过，对方也没主动来找他，最近的新闻全都是他在各个星系忙着处理魔鬼余孽的日常。他最后一次在新闻前出现，是提到他回了天龙系。
　　算算日子，也就不久之前。
　　天龙系和其他星系之间的跃迁站点还在修建中，以徐清然每次的习惯，这么长途跋涉去到一个星系，打底没一个月不会离开。这次宴请的对象几乎都是陆家那里的亲戚朋友，陆温年的同事学生等等。
　　徐家这里没落后那些亲戚朋友早就没再联系，为了不引起徐清然朋友圈的注意，他甚至连戚家，以及那些极可能与徐清然有关系或认识的人都没有通知。
　　包括他中小学的朋友。
　　放在以前，徐清安肯定恨不得宣告天下。
　　现在，他只希望一切顺利。
　　宾客到齐的那一刻，婚礼仪式便也开始了。
　　陆诚和徐清安穿着相配的高定礼服，手挽手从厅外沿着红毯一步步朝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前者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和冷淡，落在旁人的眼中只觉得他稳重冷静。倒是徐清安面上笑容灿烂，温润无害的五官微微展开，看得宾客们忍不住拍手赞叹郎才郎貌，还挺匹配。
　　但此时，两位新人的视线实际上都在专注打量宴席上坐着的人。
　　虽说目的不同，寻找的对象却是一样的。
　　只可惜，徐清然并没有出现。
　　婚礼进行得挺顺利，陆诚和徐清安站在前方的舞台上，众人的祝福和注视下，说完了他们的结婚誓言，交换了戒指，还在司仪带动下接了吻。
　　一切都很圆满。
　　徐清安弯着眼睛和陆诚对视，心中格外恍惚。
　　从中学起就开始注视仰望着的月亮，终究降临到他身边，成为他的伴侣。不知是不是这一路走来太过艰辛，磨难太多，并没有预想的高兴，只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徐清安的身体还是很紧绷。
　　他与陆诚牵着手从舞台下来。同时，舞台上的投影屏也开始播放他们结婚照，包括他们相遇相识以及恋爱期间留下的那些纪念瞬间。
　　柔和又甜蜜的音乐响彻整座宴厅。
　　宾客们也开始吃上了宴席菜肴，徐清安见曾经让他担忧会被徐清然搞事的影片播放也如此顺利，身体终于开始放松。表现得非常贴心乖巧，还懂事地给陆诚夹菜，俩人的互动在同桌长辈的眼中还挺亲昵。
　　直到所有的影片播完，投影屏上最后一张，俩人手挽手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随着音乐曲子结束慢慢暗下。
　　高价聘请的乐团正准备上台进行下一轮的演出，宴厅周围音响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黏腻又沉醉，叫人听得面红心跳。所有宾客都被这突兀的‘背景音乐’给惊着，瞬间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旋即，原本暗下的屏幕再次亮起。
　　画面里的人逐渐与声音同步，与一群人共同沉醉在欢愉中的主角，竟是今晚结婚的新人之一！挥汗如雨，活色春香，加上他表现出的模样是如此沉溺和享受，说的话更是与他清纯外表极度违和的污秽，叫人看得震惊。
　　陆温年反应过来后，气得面色涨红，不可思议地瞪向徐清安。
　　徐清安脸色霎时发白，同桌长辈包括陆诚的父母，都在用一种嫌恶又震惊的表情看他。他正要解释，视频里的人又说话了。
　　“徐清安，想不到你还挺放得开嘛？”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要送你那位哥哥来给我们玩玩的吗？你该不会是临时舍不得把这种‘大好体验’让给他，最后决定亲自上场吧！”
　　“虽然搞不到你哥哥挺可惜，不过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哥们就原谅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对……呃……这么好的事情，才不让给他……哈哈……”
　　徐清安转头看向身旁的陆诚，伸手想抓住他。
　　对方却又惊又怒起身，把他的手甩开，不可思议质问：“徐清安，你又想对你哥做什么？！”
　　陆诚气得发抖。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视频里所有人的精神状态算不上正常，显然是用了什么助兴的违禁药物。但听那些人的意思，这药徐清安原本是打算用在徐清然身上的？！
　　宴厅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往外踹开。
　　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尽显长腿好身材的棕发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那张生得格外精致好看的脸蛋，似乎在这些年某人的好生供养下，是越发红润好看了，气质更是叫人难以忽视。
　　只出现，便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徐清安见到徐清然，瞬间怒火中烧。
　　正要起身朝他怒喊，旁边那人却比他快了一步：“清然，你来了？！”
　　徐清然抬眸看了眼还在播放中的影片，又看向神色各异的两位新人，勾唇轻笑：“啊，作为徐清安现在仅剩不多的亲人，我是来恭喜两位结婚的。”
　　“放心，我今天不砸桌子，也不打扰大家吃席。”
　　“我就是来给我曾经的好友以及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送一份新婚贺礼。”
　　说着，又看向屏幕。
　　接着说：“希望二位满意。”
　　徐清安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那么的小心，那些将要被放映上来的照片视频，他全都仔细做了检查。甚至连负责播放影片的都是他亲自找来，比较熟悉和信任的工作人员。
　　为什么！
　　为什么徐清然还是能够得逞！他总是这样，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强大能力，无所不能！
　　反正脸都已经丢尽，徐清安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情绪崩溃的他直直冲向大门前的徐清然，抓住他衣领问：“徐清然，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为什么就是一直不肯放过我？我都已经想和你撇清关系了，为什么到这一天你还是要来毁掉我？！”
　　徐清然垂眸看他：“徐清安，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明明是你主动招惹的我，而我，恰好是一个记仇又小心眼，还睚眦必报的恶徒。”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见徐清安的手无力从他衣领处滑落，他笑了笑：“我说过，既然你要污蔑我闹事，闹你订婚宴，那从今往后你每一场重要的人生大宴我都不会错过。”
　　“原本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只发个疯，彻彻底底把这帝国疯子大反派的噱头坐实就好。”
　　“谁知道，你正好又要给我提供素材呢？”
　　徐清然嘴边的笑容逐渐冷漠，眼神森寒：“你当初计划设计我不成，发现证据不翼而飞时，怎么就不想想会有今天呢？”
　　“我如果是你，就会识趣隐姓埋名过上普通的小日子。”
　　“而不是坚持要去占有——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徐清安也疯了。
　　失控地对他大喊：“怎么就不属于我了？！不管徐家还是陆诚，原本就是我应得的，都是我应得的！”
　　比起他的崩溃，徐清然表现得淡定稳重多了。
　　仿佛和徐清安从前的人设调换了那般，变成知心大哥哥，还温和地上前一步单手虚抱着他，往他背上拍了拍似做安抚：“你先冷静点。”
　　“做错了事，就要认错。”
　　“只要你愿意改过自新，我相信全世界都会给你一个机会。”
　　这样的话说完，引得徐清安更大的愤怒。
　　正想骂人，就听到徐清然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性格和能力差距那么大？”
　　徐清安恶狠狠地抬眸瞪他。
　　听他慢悠悠地轻笑着往下道：“我说过，徐清然早就死在了红城南13区。”
　　徐清安先是听得一怔。
　　随后，似是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忽然顿悟他这句话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意。
　　刚要震惊，一道‘噗嗤’声忽然在他们之间响起。
　　在宽敞的宴厅里，算不上太清晰。可很快的，徐清然就一步步从他身前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也慢慢转变成惊愕和诧异。
　　徐清安下意识低头。
　　看见自己的手上握着一把刀，而且还是比较常见的普通刀，刀尖上还沾着血。
　　而前方，徐清然正皱眉捂着受伤的腹部看他，脸上表情多了一丝无比真实的破碎感：“清安，你……”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徐清安手一松，刀子瞬间落地。
　　……不是他！这不是他的刀！！
　　他转身面向大众，目光最终落在陆诚身上，开口想要解释：“不是，我没……”
　　然而话才起了个头，前方被他动作所惊着的陆诚便掏出了身上的枪，毫不犹豫对着他胸口便是一枪。
　　枪弹伴着精神力，拉出细长的光束，穿破他的胸膛打入他的心脏。他双腿一软，随着身体的剧烈疼痛跪倒在地，两眼含着泪花可怜兮兮地看向朝着他们奔来的陆诚。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可男人却无视了他的痛苦，转而奔向后方的徐清然。
　　心脏的痛楚好像又深了几许，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地。
　　四周是宾客们震惊的喧闹，四面八方的声音混乱交叠在一起，敲得他的脑袋逐渐变得沉重。他感觉到似乎有围观过来的人，却没有一个真正上来关心他。
　　他们好像更在乎那个没被命中要害的‘无辜者’。
　　徐清安用力开口，想要解释。
　　可张嘴的瞬间，只有更多的腥味从喉咙吐了出来，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线被泪水打湿。
　　逐渐变得模糊昏黑。
　　“清然，你没事吧？！”
　　陆诚冲上前想要查探徐清然的情况，却被受着伤的他皱眉躲开：“别碰我。”
　　“沾了你的气息，我男人会吃醋。”
　　陆诚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徐清然捂住正在往外冒血的伤口，淡定地对陆诚说：“你应该去检查你的伴侣，他比我更需要关注。”
　　·
　　红枫星，月城银龙联合医院。
　　睡了一觉醒来的徐清然刚喝了水，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急匆匆推开。
　　他还没收回放杯子的手，就这样转头看去，见到从外面风尘仆仆赶来的沈廷煜。
　　湛蓝色的眼睛里，又泛着愠怒。
　　徐清然急忙道：“欸，这次我可是跟你报备了的，你不能生气。”
　　沈廷煜沉默。
　　抓起掌心里的手机，往他俩的聊天界面又看了眼。
　　所谓报备，徐清然在去搞事时给他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我要去破坏徐清安的婚宴了，为了计划的圆满，可能会不小心受点皮外伤。放心，我有把握，不会死掉。】
　　真是闻者落泪看者沉默。
　　徐清然还说：“徐清安比我惨一点。”
　　“身败名裂，还要被心爱的人亲手开枪射击，也不知道救活了没。”
　　见沈廷煜还站在床尾的位置，像个委屈的大狗狗又气又心疼地注视着他，他便招了招手：“过来。”
　　等沈廷煜走到床边，他才让他弯腰，伸手把人虚虚抱住。
　　两眼笑得弯弯：“这伤是我抓着徐清安的手捅的，我有那么多年的经验，知道怎么弄不会伤着要害。”
　　“小伤，养养几天就好了。”
　　徐清然说的这句话，倒不是安慰。
　　他没打算真的跟徐清安玩命，所以确实把握得很好。加上他本身就是治愈力超强的D型，确实只需要躺个几天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伤倒是又为他争取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徐清然被沈廷煜接回翡星的大别墅。
　　从医院回来，又在家里坐了几天，他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动作了。就是沈廷煜还不放心，坚持不让他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做那些额外的锻炼或跑跳等刺激行为。
　　徐清然每天只能无聊地在家里看看电视，刷刷手机，顺便等男朋友回来。
　　日子过得有点小无聊。
　　期间收到了个挺好的消息。
　　据说徐清安最后没有抢救成功，人没了。
　　趁着心情大好，他出门去买一些食材水果，打算久违地开开直播消遣一下。
　　路过P家糕点铺时，顺手买了点沈廷煜爱吃的小蛋糕。想着沈廷煜总是给他做好吃的，他也想难得效劳一次，回家前还又买了瓶红酒，打算提升一下氛围感。
　　此时正是下午。
　　沈廷煜没那么快回来，他打算先随便给自己弄点吃的，趁心情好小酌几口休息一下，晚上再起来给沈廷煜准备宵夜。
　　【小疯子，听说你受伤了！】
　　【瓜吃完了，只想说一句心疼徐大少，徐清安对你的谋害可真是执着。】
　　【唉，小疯子现在当了副官都开始以身作则，照顾形象，二维码都不挂了。】
　　忙着备菜的徐清然恰好见到这句话。
　　急忙走过去补上：“啊，没有，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就只是忘记挂了而已。”
　　“主要最近有人养着不缺钱，但不表示我不爱钱。”
　　“请大家继续多多益善。”
　　【……】
　　【好好好，不愧是你，永远不让我失望。】
　　【小叔和侄媳的粮我又吃到了。】
　　【看沈家对徐大少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感觉小疯子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徐清然笑了一下，嘴上却说：“最近心情确实不错。”
　　做饭时，白犬和黑犬也进来厨房凑了一下热闹。
　　惹得弹幕又急速上升，各种云吸狗。
　　徐清然给自己下了一碗配料格外丰盛的面。
　　难得没有在把餐做好后下播，边吃边跟很久没有陪伴的粉丝们聊天，甚至连无聊的问题都很乐意回答。吃完了面，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浅喝几口。
　　徐清然觉得自己经过之前在碧水山庄的训练，酒量应该提升了那么点。
　　他就靠在厨房的平台边，坐在高脚凳子上，优雅地端着酒杯。
　　不过几口，脸色就开始泛红。面对镜头时微微眯眼的模样，惹得弹幕一阵嗷嗷叫的。
　　【小疯子啊，你酒量是真不行。】
　　“胡说八道，我还很清醒。”
　　【救命，大少也太好看了谁懂啊！！】
　　“我懂，我也时常对着镜子感叹我的美貌。”
　　【鉴定完毕，是真醉了。】
　　“我没醉。”
　　【沈司令呢！他今天回不回家！不回来我怕小疯子等等发疯把他房子砸了！】
　　徐清然晃了晃酒杯，另一只手托腮对着镜头，眯眼道：“是啊，我也在等狗男人回来。”
　　【狗男人？这是在说沈司令吗？好别致的称呼。】
　　【谁懂我的笑点，那么威武正经的司令大人，私底下原来被然然这样叫唤的吗？】
　　【我不懂，因为我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有点好嗑。】
　　徐清然没有搭理那些弹幕。
　　只是似笑非笑呢喃：“今天难得开心，我打算大发慈悲让狗男人也高兴高兴。”
　　话音刚落，客厅就传来了开门声。
　　徐清然放下酒杯，起身迎接，见到忙了整天但身上装扮依然整洁如初，一丝不苟的沈廷煜从客厅走来。
　　见到他的样子，还没见到酒杯就先问：“……你又喝了？”
　　徐清然靠在厨房中间的平台旁，摊了摊手：“对啊，我高兴，不可以吗？”
　　沈廷煜低笑：“可以。”
　　说实话，以前不愿意徐清然喝是因为他上头后就格外磨人。那时候的他不能碰他，所以会很辛苦。如今情况大不相同，沈廷煜不得不承认自己私心上真是爱死了这样的徐清然。
　　“过来，我给你也尝一尝。”
　　徐清然对着他勾了勾手。
　　沈廷煜不疑有他，以为他打算给自己倒酒。
　　结果刚来到他面前，就被他勾住，仰头就亲了上来。
　　轻轻撬开他的嘴，动作并不粗暴。
　　很有他的风格，有点散漫，也像是带着点撒娇。
　　沈廷煜掐上他的腰，低头更深地回应。
　　直到分开，徐清然才用着那双朦胧餍足的眼神问他：“好喝吗？”
　　嘴边还留着红酒的淡香。
　　沈廷煜哄人般回道：“很好喝。”
　　厨房边上，还在直播中的小行星。
　　弹幕诡异地安静了很久很久。
　　直到俩人分开，有了对话，才终于飘过一条瑟瑟发抖的：
　　【……？】


第113章 晋江文学城原创首发正文完
　　【标题：真的是卧了个大槽了这次！】
　　徐清然的直播还没结束，外面的舆论平台已经开始闹疯了。
　　最先跟上消息的必然是星涯论坛。
　　前一秒还在讨论徐清然到徐清安婚宴闹场的首页，下一刻就被直播间的刺激截图填满，又一次让刚加入星涯的萌新们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论坛顶流。
　　首发的帖子，楼层数每秒都在增加。
　　【？】
　　【啊？？】
　　【借位？】
　　【P的？】
　　【你们CP粉已经疯魔到这种程度了吗？】
　　楼主很快就出来回应：“是真的！”
　　“徐大少的直播间还播着呢，不信你们可以亲自去看！”
　　然后，短短十分钟里，徐清然的直播间又涌进一批吃瓜人。
　　瞬间冲上直播平台榜首，甚至因为激增的人气还全平台广宣了一番，于是无意点进来见证这一切的民众又更多了。
　　此时此刻，直播间观众们的心情——
　　起猛了，竟然看见银龙营骄傲的副官跟金翼营的总司令亲亲。
　　总司令竟然还掐他们副官的腰，好涩。
　　他们甚至没有借位，正大光明亲了十来分钟。
　　简直炸裂。
　　【……冷静，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卧槽，管它有没有误会但我真的嗑疯了啊！！】
　　【我就说他俩是真的！（尖叫）】
　　【可是等等，沈司令不是有对象吗？我记得他直播澄清过和他对象关系正当，没有违反社会道德，肯定不能够是徐清然吧？所以他俩现在是一个直播勾搭小叔，另一个直播现场劈腿？？】
　　【你们不要胡说，小疯子和沈司令还没解释呢！】
　　所以，沈廷煜和徐清然，请问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
　　小疯子你记得你还在直播吗！
　　徐小疯子才不管。
　　抱着沈廷煜，像只难得宠幸陪伴人员的高傲猫咪，头在他脖子边很轻地蹭了几下，让自己沾染他身上的气息。
　　沈廷煜察觉到了些许异常，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还没得到回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厨房边缘好像不断闪过什么发亮的东西。他下意识看去，见到了那颗被摆在一个能够完美将厨房每个角落收入画面的小行星，摄像头的位置甚至还微微亮着光。
　　显然，正在直播中。
　　而他见到的那些快速滑动，会发光的，都是直播间的弹幕。
　　沈廷煜思绪空白了一瞬。
　　半晌，抬手在徐清然后背轻轻拍了拍，努力维持情绪的平静：“……你直播还开着。”
　　徐清然像是经他提醒，才想起这回事。
　　但也不着急，笑吟吟的表情不知是已经完全醉了还是清醒：“啊，直播啊。”
　　说着，直接把他拉到摄像头之前。
　　然后对直播间的观众说：“大家好，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两只桃花眼弯了弯，小表情神气又骄傲：“对，你们金翼男神，我的。”
　　【……？？】
　　【疯了，真的疯了。】
　　【woc这是在公开关系吗？！】
　　【不是，那沈天逸还有沈司令的正牌对象怎么办？？】
　　徐清然对于弹幕的捕捉速度倒是挺快。
　　见到最后那句话，挑了挑眉：“什么怎么办？他的正牌对象就是我。”
　　【？？！】
　　【啊啊啊？？？】
　　【所以实锤了，跟沈司令谈朋友的人就是徐大少！】
　　【不是辟谣过了吗？！】
　　徐清然还在说：“天逸？”
　　“天逸当然是接着跟我们住一起。”
　　【……】
　　【三、三人行？】
　　【不愧是小疯子，左拥右抱，一大一小全都要是吧好好好。】
　　徐清然回应弹幕时，沈廷煜就在他身边看着。
　　显然，对突如其来的官宣还处于震惊之中。虽说这跟他预想中公开的模式不太一样，但脑袋依然嗡嗡作响。他看着一条条从他们眼前飞快闪过的弹幕，还有不断攀升的观众人数，心情有些激动。
　　沈廷煜的手顺势攀着徐清然的手腕往下滑，与他手指相扣。
　　才又向观众们郑重重申一遍：“徐清然确实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恋人。”
　　“以及，我们是正当的交往关系。”
　　弹幕七嘴八舌，错综复杂。
　　徐清然的视力反应再好也来不及全看完，分不清发疯还是祝福的比较多。不过在杂乱的弹幕海之中，倒是让他精准捕捉到了少数黑子和沈廷煜的毒唯。
　　被他们的言论气笑了。
　　直接回呛：“我不配难道你配？像我这样好看又能打还扛得住日的宝藏打灯都找不着，不信你给你沈司令发发私信劝分，看他理你吗？”
　　沈廷煜：“……”
　　徐清然：“我就亲他怎么了？我不止亲嘴，我连他下——”
　　沈廷煜赶在徐清然说出更离谱的言论之前，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小疯子喝了酒就是不老实，张口在他掌心轻轻啃咬。
　　沈廷煜一手把人捂住，另一只手抬起去调整小行星。
　　边弄边面不改色说：“你们徐副官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结束，感谢大家观看。”
　　说完，直播间屏幕瞬间就黑了。
　　留下一堆还没吃够瓜的观众。
　　【就下了？？】
　　【不是，救命，你俩是嫌帝国最近过于太平所以想整点热闹的吗？】
　　【你们倒是解释啊！解释清楚啊！你俩一个小叔和未来侄媳妇要怎么变正当关系啊？难道真要这么狗血逆天，说当初做匹配时不小心把沈天逸和沈廷煜两个人的标本信息搞混了？？】
　　【粉丝们还能洗吗？看看徐大少那嚣张样，该不会就是顶着身份蓄意勾引吧？】
　　【他们都还没解释清楚，黑子们先别跳了。】
　　【QAQ呜呜呜一天内失去两位男神，但是刚才那个画面真的好好嗑……】
　　【所以，没人讨论这两个人急匆匆下播是去做什么了吗？】
　　【……我还在大受震撼，小疯子刚刚差点说出来的话是什么（瞳孔震惊）】
　　【我要闹了，我打赏了那么多钱钱，有什么是我这尊贵的高级粉丝团会员不能看的！】
　　沈廷煜极速下播后，把徐清然重新拉到平台边。
　　把人抱上去，双手扶着他的脸，表情严肃问：“徐清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徐清然低头与他对视，目光安静平和，笑意清浅。
　　倒是看不出醉意。
　　沈廷煜心念一动，猛然意识到什么。
　　发紧的嗓子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徐清然说：“知道。”
　　“我都说了，我没醉。”
　　短短两句，堵住沈廷煜所有将要出口的话语。
　　徐清然又对他道：“你不是问我公开关系的事吗？”
　　沈廷煜当然记得。
　　他说等大家什么时候发现，就什么时候公开。可惜民众们对他俩营造出的人设和灵魂契合数据有太大的信任度，加上工作掩护，至今都没真正被人扒出异常。
　　徐清然笑得漫不经心：“现在被发现了，不就应该公开了吗？”
　　确实是被发现了。
　　不过，明显就是徐清然假借发酒疯搞的‘失误’。他酒量虽然不如何，但还不至于几口红酒整个人就摸不着南北，脑子还清醒得很。
　　徐清然说完，就看见他狗男人微微红了眼眶。
　　不是因为激动或是往常那种被惹怒，只是单纯被眼里浅浅泛起的水雾给沾染。堂堂沈司令，在他面前老实耿直得像只大狗狗似的，惹得徐清然没忍住反手捏住他双颊，随意揉捏他俊俏的脸蛋。
　　“干什么？只是公开关系，沈廷煜你要是真哭出来，我会嫌弃你。”
　　沈廷煜不至于真哭得稀里哗啦。
　　就是那一刹那涌上心头的情绪——那种对从前的他格外陌生，如同喜极而泣般的情绪，很难得才能体验一回的身体有些不适应，便有了些许的生理性反应。
　　沈廷煜抱住他，把头压在他胸前，突然低笑出声。
　　“没有。”他解释道，“当时……我以为你还不愿意对外公开，才会那样回答我。”
　　沈廷煜那时候问完得到了回答，并没有说什么。
　　但心思较为敏感细腻的他，还是忍不住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困扰了一段时间。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违背徐清然的意思，用一些比较低劣的手段，将消息‘不经意’泄露出去。
　　却没想到，最后竟是徐清然主动戳破的真相。
　　沈廷煜觉得弹幕说反了。
　　像徐清然这么珍贵的伴侣，捡到宝的人是他才对。
　　徐清然被他气笑了：“你是傻比吗？”
　　“你又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对象，我有什么好不愿意的？我就是想看那群无聊的网友化身侦探，一步步把我们的关系拆穿，然后一副捉奸成功的反应。”
　　徐清然说着，语气转为失望：“结果他们那么认死理还不开窍，加上我今天心情好，想顺便哄哄我男朋友高兴，所以就……”
　　话音未尽，便被人堵在了嘴边。
　　徐清然哼了一声，迎接着来自对方的强势侵袭。
　　不过，他没忘了今天的目的。
　　片刻后便把人推开，从平台上下来：“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想着给你弄点晚餐和宵夜吃吃。”
　　沈廷煜搂着他，沉声说：“我现在确实想吃点东西。”
　　“不过不是晚餐和宵夜。”
　　徐清然与他四目相接，瞬间领会他的意思。
　　可不等他回应，沈廷煜就直接把他扛到肩上，难得硬气了一回把人往楼上带。
　　默默围观的徐青瑶：啊我死了！
　　呜呜呜自己哥哥和对象撒的糖就是好吃。
　　徐清然和沈廷煜在忙着做其他事情的时候，全网正在发疯中。
　　毫不意外，他的直播冲上了热搜。
　　他和沈廷煜的名字，与他们相关的词条，全都挂在了排行榜的前几，身后跟着个‘爆’字。
　　可怜的各平台程序员，注定又是工作量超标的一天。
　　所有人都在疯狂艾特徐清然和沈廷煜，希望他们能够出面解释今晚的直播事故。
　　偏偏这两人都跟约好似的玩失踪，几个小时过去都无声无息。他们的手机和通讯器都被打炸了，除了媒体人员，还有他们各路亲朋好友。
　　但他们早已提前断开通讯，手机进入屏蔽静音模式。
　　根本无所畏惧。
　　直到新闻媒体坐不住，连夜联系上了沈家主，跑到他那里进行采访。
　　问他：“沈家主，请问您如何看待您最小的儿子沈廷煜，和您未来的孙媳妇徐清然搞在一起这件事？”
　　沈家主稍微上了年纪，但人看起来还很健康有精神。
　　“徐清然？”他皱了一下眉，“他不是我孙媳妇。”
　　媒体记者：哦豁？！
　　这是气得，连徐清然和沈家的婚约关系都想直接不承认了吗？！
　　媒体记者最喜欢这些豪门世家的狗血闹剧，恨不得瓜来得更大更猛烈一些。
　　下一秒却见沈家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没人跟你们说过这件事吗？”
　　记者们：……哪件？
　　沈家主：“沈家早几年就已经跟银龙的徐副官确认过，他和天逸的灵魂契合数据有些小失误。”
　　“实际上他们的灵魂契合甚至没有达到适婚的数字，所以沈家早就和他解除了跟天逸的婚约关系。他现在是单身自由人，廷煜也没有婚配……”
　　顿了顿，沈家主面不改色补充：“徐清然这孩子挺不错，以我那儿子的脾性，能捡到这样一个对象挺好了。”
　　“年轻人的恋爱让他们自己去谈，我没什么意见。”
　　采访完，所有媒体记者都傻了。
　　沈家是完全提都没提过这件事啊！不然大家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吗？！
　　沈家主甚至让他的助理，提供了灵魂匹配系统局的官方数据证明。
　　众人这才顿悟。
　　按沈家主的说法，徐清然很早就跟沈天逸解除了婚约关系，那他后来再跟沈廷煜在一起根本就没什么毛病，也完全不违背任何道德伦理。
　　沈廷煜当初说——他们合法交往，也是真的！
　　新闻消息一出，网友们集体炸裂。
　　不管是沈廷煜还是徐清然的粉丝，又或是俩人的毒唯黑子，全都集体呆滞。
　　为自家正主辩解了大半天的粉丝们哭泣。
　　太好了！就说这两个人很知分寸，绝不会做出什么乱伦的事情来！
　　毒唯们心碎。
　　小黑子梅开N度，又被狠狠打脸。
　　同时，灵魂伴侣系统局的官方也更新了状态。
　　不仅证明了沈家提供的数据真实性，并正式对外宣布修改此前，沈廷煜和徐清然的DE型匹配数据。
　　从0.01%，变成了0.00。
　　吃瓜群众：？？？
　　怎么不增反减了啊？以及，不是说好最低数据就是0.01的吗？
　　随后，官方就给出了关于0.00的数据解释。
　　看得吃瓜群众震惊又感慨。
　　0.00。
　　一对无法被系统完全评定契合度的灵魂。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是10%、20%、30%……甚至最高的99.99%！
　　帝国史无前例的特殊情侣！
　　【……只能说，不愧是我徐大少。就算在大众普及的灵魂匹配上，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所以，我们CP粉是不是可以正式开！嗑！了？！】
　　【想不到毒唯黑子和粉丝战斗那么久，最终赢家竟然是最小众最见不得光的CP粉……】
　　【我摊牌了，今天起我就是沈司令和徐副官的CP粉！！】
　　【我也不藏了，我其实也一直在偷嗑，没想到这原来是合法的！】
　　除此之外，网上还发生了非常搞笑的事情。
　　沈廷煜和徐清然迄今为止结交的朋友，认识的人，全都在看了新闻后做了同一件事。
　　穆子羽：@沈廷煜@徐清然？
　　倪筱鸢：@沈廷煜@徐清然？
　　季淮修：@沈廷煜@徐清然？
　　张志和……
　　包括两营曾经让他俩给忽悠了去的管理层和将官们，全都按照穆子羽起头的那个格式发博。戚家、莫家、谢家林家以及苏闻铭苏闻旭等人，甚至连塔长都发了。
　　最乐的是，还有格兰蒂斯军学院、恶塔等官方账号都下场凑了这热闹。
　　一瞬间，#沈廷煜徐清然？#这个话题冲上热门。
　　点开，全都是平时高冷得很的大V账号，排面十足。
　　当然，这些熟人里也有几个例外。
　　比如和沈廷煜关系格外好的谢南钧，还有现在主掌帝国的穆叶莎，就很简洁明了地发了个‘。’。网友们很快就察觉端倪，纷纷到他们评论底下追问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真相。
　　这几人里，就封遥不知从哪里挖出她当初在太月上南洲直播流出的截图。
　　——那张不小心拍到海边有一对带着白宠的情侣在接吻的图。
　　附言：终于可以说了！没错，那天直播不小心入镜的就是这对狗男男！@沈廷煜@徐清然！（已经开嗑很久的表示，你们真是错过了好多。
　　一时间，网上热闹得像过年。
　　直到过了很久。
　　大概是，沈廷煜和徐清然所处的翡星的早上。
　　沈廷煜几百年才管理一回的某社交账号上线了。
　　所有人都前去捕捉，却发现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号一直在线上。
　　正当众人疑惑时，他终于发了一条新动态。
　　配了两张图。
　　第一张，是满当当的，连他大书桌都快放不下的各种财产证书和存折。
　　第二张，是他床上，被窝里的半颗棕色脑袋，侧背着镜头，显然尚在睡梦里。
　　附言：嗯，我的所有东西，还有我，都是你的@徐清然。
　　吃瓜网友：…………
　　草。
　　此时此刻，急着看热闹吃了一整天瓜的他们，就像路过被人踹了一脚的狗。
　　还要被强塞一口狗粮！
　　沈司令还是个雷厉风行的。
　　瞧着安安静静，实际上就跟不叫唤的猛虎凶兽，平时不出声，一出手就是直接搞个大的。
　　几个小时后，昨天在徐清然直播间骂过徐清然，惹他不高兴，对他说了不好听的话的所有毒唯黑粉，全都收到了律师函。甚至已经安排好走法律程序，沈廷煜本人明确表示了一个都不会放过，没有商量余地。
　　那些IP，更是很快就被各平台做封号处理。
　　这办事效率惊呆网友。
　　【谁懂，粉上小疯子以来我一直都在当爽文烘托NPC。】
　　【玛德简直扬眉吐气啊哈哈哈哈！】
　　【我单方面宣布，小疯子这位对象深得我心！i疯们替小疯子答应这桩婚事了！】
　　一直到下午，大家都没见徐清然上号更新动态。
　　就在热度逐渐下去，众人纷纷感慨这可真不像徐清然高调张扬的性子时，各种讨论沈廷煜和徐清然恋爱事情的星涯论坛首页，忽然冒出一个和环境格格不入的帖子。
　　【标题：据说你们金翼营沈上将不行】
　　陈年旧帖，不知道被谁顶了上来。
　　点进去，发现最新回复的层主，是经过认证的徐清然本人账号。
　　【徐清然：亲身验证过了，很行。】
　　——正文完——
　　晋江文学城原创首发
　　（正文就到这里啦，关于一些后续比如妹妹、婚后生活帝国进展等零碎的交代，感兴趣的我们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