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再生气我就要演你了!》   作者:猫界第一噜   文案:   燕折穿进一本万人迷小说,成为了万人迷主角的炮灰弟弟。   刚来不久,母亲就声泪俱下地恳求他:“小折,你哥身体不好,你能不能替你哥去给白先生冲个喜……”   燕折当场愣住,伤心欲绝,泫然若泣。   看着母亲怔愣愧疚却不发一语的眼神,他难过转身,捂住忍笑忍到抽筋的嘴,恨不得当街播放一首《好运来》~   ……   白涧宗:榕城大佬,书中最大反派,双腿残疾,性情阴郁,家财万贯,时日无多,buff齐全。   只要熬死白涧宗,燕折就能当个快乐小寡夫,过上财富自由、无拘无束的幸福日子。   结婚前后,燕折自以为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甜软黏人——   终于熬到原文白涧宗病逝的日子,他掏出酝酿已久的泪水,趴在对方怀里哭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老公,老公,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等等!他怎么好像听见了心跳声?   一抬头,燕折便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神。   “……”燕折瞬间切换成喜极而泣,“我以为你死了,已经做好为你守寡百年的准备,此生不再婚,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白涧宗:装,你继续装。   燕折泪流满心:老公,老公,没有你的遗产我可怎么活啊!   ……   传闻中,白涧宗因双腿残疾性情暴虐,甚至还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燕折笑话。   可半年过去,一年过去……燕折不仅好好活着,还越活越滋润。   甚至有人亲眼目睹,在白涧宗因生意大发雷霆时,燕折都敢在他头上撒野:“你为什么要看他?”   “他有我好看?有我腿长?有我屁股翘!?”   “他只是利用你而已!你要是喜欢他,我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鱼,打掉你的孩子、花你的遗产包养一屋小白脸在你的遗照前蹦迪!”   白涧宗只注意到一句:“我没碰过你。”   燕折:“孩子又不是你的。”   白涧宗阴沉地盯着他。   燕折羞涩道:“孩子他爹有点多,火锅、烤肉、甜点……哦,还有你刚给我订的海鲜大餐。”   白涧宗:“……”   燕折一脸同情:“白涧宗,你是不是轮椅坐多脑子也萎了,我一大男人怎么可能有孩子?”   气昏了头的白涧宗直接啪得一声关上门:“来!你要是怀不上,从今往后就别出这个房门!”   燕折扒住门垂死挣扎:“这是办公室的门!”   ……   白涧宗身居高位,所有人都对他图谋之深,盼他早死,他深以为,自己就该待在无间炼狱里慢慢腐朽糜烂,直到燕折出现……把他气回了人间。   #每天都在反派的雷点上蹦迪#   #喜欢你,但绝不惯着你#   ps:   1.不是生子文,文案里的攻只是被受气到日常失智。   2.攻的腿后期会好,双c,双向治愈的小甜文,故事背景微悬疑,详情阅读指南请看首章作话。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折 白涧宗   一句话简介:每天都在作死的边缘徘徊。   立意:无论处境有多艰难,都要以积极向上的态度拥抱生活。 第1章   “嗒——”   “嗒——”   是钟表的声音。   像是突然一脚踩空,燕折被一股心悸惊醒。   他迷迷瞪瞪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不仅头晕眼花,身体也酸软无力。   这是哪?   自己不是死了吗,死人也会做梦吗?   他怔愣的时候,忽而听到“咔哒”一声,房门被人打开了。   两只黑色轮胎在柔软的地毯上缓缓滚动,托载着轮椅主人朝床边靠近。   燕折缓缓撑起身体,动作怪异,就像睡死了的人倏地惊醒,四肢完全不在意识的支配中,双膝一软就摔下床,跪在了轮椅跟前。   疼痛让视线清楚了两分,他抬头,被男人如墨一般的双眼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张极好看的脸,骨相卓越,鼻梁高挺,内侧有颗黑痣,但面部总萦绕着一股病气,显得有些消瘦。   本该浓情的桃花眼却古井无波,眼底尽是阴郁,氤氲着阵阵寒意。   好消息:做梦梦到一个帅东西。   坏消息:帅东西双腿残疾。   燕折下意识抬手想碰碰这张脸,但刚伸一半,手腕就被对方扣住了。   燕折咕哝道:“长这样,给我摸摸怎么了……”   “又玩什么把戏?”男人开口,声音低沉阴冷,“闹这一出是你家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燕折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试图将手腕从束缚中挣开,男人微糙的掌心磨得他皮肤发疼。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面总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看看男人的轮椅,又瞄了眼男人鼻侧的黑痣,愣住:“你是白,白涧…宗?”   “现在不认识我了?”白涧宗声音阴得让人背后发凉,“没关系,等会儿求饶的时候就该认识了。”   燕折显然一个字没听进去,有些恍惚。   白涧宗用力捏起燕折下巴,迫使抬头,但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将要出口的狠话便卡在了嗓子眼。   这是一双比玻璃还要清透的眼睛,纯粹、剔透,与其主人平日的荒诞龌龊全然不同。   大抵是手腕被掐疼了,燕折的眼睛也不自觉地蒙上一层水雾,就像只刚出生的动物幼崽,懵懂迷茫,期期艾艾地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简单破碎的音节。   白涧宗压下心底难言的暴虐欲望,眼神晦暗不明:“这么喜欢别人的床,我多找几个人陪你睡好不好?”   还有这等好事?   这梦福利不错!   燕折从恍惚中回神,好声商量:“都有八块腹肌吗?没有的我不要。”   白涧宗冷冷地看着他,果然浪荡。   燕折砸摸了下,同情道:“你是自己不行……才要找别人代劳?”   眼神还不受控制地瞄了眼某处,又瞬间收回。   白涧宗眸色骤沉,猛得将人扔回床上:“希望等人来了你还能继续嘴硬!”   燕折被摔懵了,他是直接被托着下巴扔回床上的,感觉脖子都差点被扯断。   他倒抽一口凉气,不愧是他认识的白涧宗啊……果然符合人设。   双腿残疾,身坐轮椅,阴郁冷漠,鼻梁内侧有颗勾人的黑痣……   所有标签都与燕折的记忆完美契合——   他死前看过一本万人迷小说,其中的反派大佬就叫作白涧宗。   而这本万人迷小说的主角另有其人,名为燕颢,十七八岁的时候因为生病被送到国外治疗,从此了无音讯,成了所有男配心目中的白月光。   好几年后,治好病的燕颢回国,再次被所有男配视为掌中明月。   可燕颢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白莲花,他不爱任何人,只为利用男配们获得权势与金钱,过上锦衣玉食、纸醉金迷的生活。   作为反派的白涧宗就是被利用的人之一,也是小说中唯一一个和燕颢结过婚的人。   白涧宗之所以是反派,是因为他占有欲极强,对主角燕颢干过不少变态的事,包括并不仅限于囚禁。   好在婚后不到一年,他便死于重病,并于死前良心发现,给主角留下了巨额遗产。   -   燕折的呆愣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害怕,白涧宗冷嗤了声,到底还是以前那个废物。   他就要转身离开,却见余光里的身影突然扑来,牢牢搂住了他脖子!   白涧宗也在同一时刻掐住了燕折下巴,眼底沉得仿佛滴出墨来。   燕折穿的太少了,细腻的大腿皮肤贴着他的西装布料,只要白涧宗愿意,便可以轻易将这具柔软的身体禁锢在怀里,为所欲为。   他厉声道:“滚!”   燕折一动不动。   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梦到小说里、主角燕颢刚回国当天的剧情了——   这天是燕颢父亲燕驰明的六十大寿,来宾满席。不出意外,双方父母会在宴会上宣布燕颢和白涧宗订婚的事。   但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燕颢有个显眼包弟弟,打算趁哥哥回来之前爬上白涧宗的床,最终却以极其狼狈的失败告终,从而直接导致燕颢和白涧宗的订婚推迟。   好巧不巧,这位显眼包弟弟还和燕折同名同姓。   不过做梦嘛,就是要为所欲为!   燕折坐在白涧宗腿上,蹭着他的颈窝,发自内心地说:“我还挺喜欢你的。”   光死前留给主角的那比遗产就足以叫人心动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主角燕颢不去和那么多男配勾勾搭搭,结婚后好好生活,根本不会遭到恶劣的对待。   想到那些剧情,燕折还有些无语。   虽然知道是梦,但还是忍不住警告道:“你不要喜欢燕颢了,他是个坏东西。”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过燕颢?   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讥讽道:“那你呢?你就是好东西?”   燕折一点也不害臊:“我是比燕颢好一点的东西。”   白涧宗冷笑:“脸都不要了。”   此刻的燕折和平时有很大区别,声音乖,身体软,让人很难凶起来,只是缠人的劲儿还是和以往一模一样。   跋扈、做作,这些令人作呕的品质怎么会突然消失?   众所周知,人是不会突然改变的,只能说明燕折又在玩新的把戏。   燕折不知道白涧宗在想什么,只觉得有点冷。   房间空调温度很低,白涧宗腿上还盖了条毯子。   燕折一屁股坐了下去,具有弹性的臀|肉颠了颠,他贴得更紧了:“你不要推我,我就摸摸,不做别的。”   在梦里,燕折素来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   要知道他才二十岁出头就死了,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   虽然不知道这个梦怎么回事,但好不容易有个长得不错、有头有脚的男人摆在面前,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果然,人是不会变的,还是和以往一样孟浪。   白涧宗心里的不耐逐渐升腾,何必跟这种人纠缠。   “喝酒了?”   “没有。”燕折想也不想地回答。   “没有就滚。”白涧宗最后一次警告,“别逼我真的叫十个大汉来陪你。”   燕折歪头,似乎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半晌,他捧起白涧宗的脸,道:“我不要十个大汉,要你就够了。”   白涧宗危险地眯起双眼,眼底阴鸷尽显。   “虽然你腿坏了,但第三|条腿好使就行。”见白涧宗不说话,燕折贴心道,“不要自卑,我不会嫌弃你的。”   “嫌弃我?”   白涧宗嘲弄地重复了一遍,他掐住燕折单薄的腰身,刚准备把人扔出去——   燕折再次开口,语气充满怜爱:“难道……你第三|条腿也不行?”   小说里,白涧宗和燕颢结婚后好像确实没同过房,但描述的是燕颢不同意,具体怎么个情况并没有细说。   “燕、折!”白涧宗从喉间挤出两个冰冷的音节。   好奇白涧宗是不是真的不行,燕折就想伸手碰碰。   这个动作本该很下流,偏偏燕折眼里一点污秽的意思都没有,干净纯粹,带着动物般的天性好奇,勾得人神经绷紧。   在即将碰到的刹那,燕折被猛得甩向柔软的床。   郁闷。   死都死了,做个梦都不让他如意?   燕折不满地威胁:“再不听话,我就要让你消失了!”   白涧宗凉凉地看着他:“打算怎么让我消失?”   很好,问住燕折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梦,只好凶巴巴道:“我真心挺喜欢你的,你不要逼我。”   白涧宗唇角掀起一丝凉薄讥讽的笑意:“喜欢我?你现在、立刻、马上从这个房门走出去,我就相信你真心喜欢我。”   “……这么简单?”   燕折决定惯他一次,毕竟是自己梦到的第一个男人。   走出这个房门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他完全没注意,以自己当下不得体的穿着走出去被人看到有多惊世骇俗,只苦恼控制不好梦里的身体,头也是晕的。   他连拖鞋都没穿,扶着墙踉踉跄跄来到门口,握住门把手,轻轻压下——   “小折,你怎么在这里!?”   房门一开,燕折直接对上数道错愕的视线。   分别是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脸色都难看得狠。   燕折头顶的呆毛晃了晃,昭示着主人的迷茫。   他长相本就极好,唇红齿白,肤色白皙。似乎刚睡醒,耳边的一缕头发搭在了眼睑下方,两颊落着薄红,衬得人格外无害。   最重要的是,他只穿了一件要透不透的黑色衬衫,半边肩膀落在外面,凌乱的领口卡在臂弯。   很难相信,刚刚这房里什么都没发生。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咬牙切齿道:“你穿成这样在白总的房里做什么!?”   燕折眨了下眼,这个梦里的角色还怪多。   他回忆着小说剧情,大概猜出门口四人的身份,应该分别是主角的父亲燕驰明、燕驰明的老友苏友倾、白涧宗的父亲杨岁安……   以及他一眼看过去就不喜欢的主角——燕颢。   燕折羞涩道:“做点成年人都爱做的……”   还没说完,身后就砸来一块宽大的毛毯,刚好完美地把他罩住,盖住了羞耻的穿着。   杨岁安似乎想发火,但又有所忌惮,只能隐忍地问:“涧宗,这到底怎么回事?”   燕颢脸上盛满久别重逢的惊喜,却被白涧宗直接无视,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白涧宗的手轻轻搭在没有毯子覆盖的腿上,冷冰冰道:“燕折,回来。”   “好哦……”   燕折顶着毛毯,在黑暗中摸索着转身,就像动画里一身黑的无脸男,又呆又憨。   身后,燕颢在白涧宗的无视下逐渐脸色苍白,肩膀微晃,不稍一会儿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颢颢!”   旁边的燕驰明眼疾手快地抱住大儿子,匆忙离去前还不忘怒骂燕折:“你个混账东西!!”   顶着毛毯的燕折:“……?”   做个梦还要被骂,好生聒噪。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   作为梦来说,这些对话和场景是不是太具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老样子八十八个红包,日更,v后有加更。   人设:口嗨王者、在攻面前特能装的戏精受vs阴郁冷漠、对受容忍度奇高、还有点自毁倾向的残疾大佬攻   阅读指南:   1.本文背景有少量悬疑因素,受以为的剧情不全是真实剧情。   2.攻与原主角受从未有过感情线,在原小说里也没有,只喜欢过燕折一个人,本文攻受之间没有狗血,总体来说是甜甜的微爽文。   2.受是慢慢恢复的性格,本性有点没心没肺、戏精还爱怼人,但刚重生有点不适应。   3.文内有私设,医学方面可能会有不严谨之处,我尽量严谨,攻的腿会好。 第2章   燕颢在七八年前被送到国外,从此再没于公众视野中出现过。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父亲六十大寿这天突然回国,就连燕氏夫妇都很意外,早上才收到消息。   房里,昏迷的燕颢躺在床上,医生给他做完检查,安抚道:“大少爷没事,应该是路途遥远加上没吃东西,低血糖晕了过去。”   燕驰明点点头:“麻烦了。”   医生走后,苏友倾问:“涧宗怎么会和小折搞在一起?”   杨岁安冷哼一声,脸色不太好看:“你应该问燕折为什么要黏上涧宗!”   燕驰明脸色不太好看,但无法反驳。   他深知小儿子被溺爱后的荒唐性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管怎么样,联姻的事还是要继续,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外面那么多人冲着这个事来的,这事今天必须要定下。”   “我还是奇怪。”苏友倾疑惑道,“颢颢昨晚才醒过来,怎么就急着回国了?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急着见涧宗,结果……”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怪。   燕颢是两个小时前下飞机的,二十分钟前到的燕家别墅。   他回来的高调,直接在所有来宾前下了车,随后就借口不舒服要上楼,还说自己听说了要和白涧宗订婚,所以想见见对方。   “是不是有人找到了Z国那边,对颢颢透露了什么风言风语,所以他一醒就急着回国?”   “有可能。”杨岁安皱眉道,“本来我妈相信冲喜的说法,涧宗又向来听我妈的话,不会在意结婚对象是谁……”   但现在就不好说了,从刚刚撞见的那一幕来说,燕折与白涧宗的关系显然不简单。   紧接着刚回来的燕颢就目睹了那一幕,还愿不愿意联姻都两说。   “放心,我会处理好。”燕驰明闭了闭眼,道,“颢颢性格向来乖巧,会听话的。”   苏友倾感叹道:“可不是,从小就乖的很,不像我家那孩子,天天惹事。”   燕驰明摇摇头:“小孩子皮点正常,苏然现在稳重得很,人又优秀。至于我家颢颢身体这么差,恐怕是没法继承家业了。”   谁都没注意,这句话说完,床上的燕颢眼皮颤了两颤。   “对了。”燕驰明又说,“有空的话,过几天带然然来家里吃个家宴吧,刚好颢颢回来,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没见,也好坐在一起叙叙旧。”   “好啊!”苏友倾爽快一笑,“你们聊,我出去见见老朋友们。”   苏友倾刚走,床上的燕颢就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喊:“爸……”   “颢颢!”燕驰明连忙把儿子扶着靠在床头,“还有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燕颢想起昏迷前那一幕,凄凉道,“白先生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更喜欢弟弟……”   “……”燕驰明一时没回答,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燕颢出国后,燕折才被接回主家,两人从未见过面,燕颢怎么会只凭刚刚那一眼就认出燕折的身份?   难道Z国那边真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他按下疑虑,安抚道:“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只是很多年没见,有些生疏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熟悉。”   ……   客房里,燕折头顶毯子端坐在床上,装死中。   他终于回过味了,这好像不是梦。   梦哪里会这么真实,吹空调时的冷,被毛毯罩住时的热,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四肢健全,话语清晰,还有刚刚脚趾磕到床脚的痛切心扉……   可他不是死了吗?   燕折死有一段时间了,但心跳结束的时候意识并没有立刻消失。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被关在沉入深海的小黑屋里,沉沉睡了一觉,时不时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想从梦中醒来,却怎么都不能挣脱不开。   ——现在醒倒是醒了,就是醒的地方不太对劲。   想到刚刚接触的几个名字:燕折,白涧宗,颢颢……   真穿书了?   燕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磕磕巴巴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啊?”   白涧宗冷笑:“开始装失忆了?”   燕折自欺欺人地问:“我叫燕颢?”   穿成主角可太好了。   白涧宗嗤笑了声。   燕折默然:“燕驰明?”   穿成主角的爹也不错,就是老了点。   白涧宗嘲讽道:“你爸知道你这么想替代他吗?”   燕折眼前一黑,完了完了,真穿成燕折那个倒霉蛋了。   燕折,小说里和他同名同姓的配角,主角燕颢的显眼包弟弟。   因为在主角出国治病期间疯狂勾搭主角的男人们,在主角回国后直接没几章就挂了,死相凄惨,纯纯炮灰一只。   冷风吹过,燕折打了个哆嗦:“能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吗?”   白涧宗绝情得很:“等会儿你就热了。”   燕折头皮一麻,猛得想起他刚刚意识模糊时,好像坐到了白涧宗腿上,又蹭又摸,还说了一些不恰当的话……   白涧宗还打了个电话,说要找几个人伺候……   口嗨归口嗨,真被几个大汉伺候会死人的!   八块腹肌也不行!   他颤颤巍巍地说:“对不起,白先生,我今天喝多了……”   “喝多了?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   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他,白涧宗二十分钟前就问过他是不是喝酒了,他怎么回的?   哦,义正言辞:“没有。”   燕折闭眼,心死莫大于哀。   白涧宗作为书中的变态反派,手段凶残,性情暴虐。   就他刚刚做的那些事,够他死千儿八百次。   燕折心一横,猛得掐了一下大腿,眼眶顿时红了:“我、我真的喜欢您……我是听说了你和我哥即将订婚的事,所以才大早上喝酒灌醉自己,来您的房间,博,博……”   在白涧宗冰凉的视线中,燕折差点没编下去:“……博取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您拒绝我,以后便再也不来打扰您了……”   白涧宗眯起眼。   燕折心里没底,不知道白涧宗会不会信。   原著里,燕折确实经常纠缠白涧宗,说是喜欢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白涧宗会不会对他心软,放过他。   见燕折一副“完了完了”的表情,白涧宗突然起了一些恶劣的心思。   “窗外就是燕驰明新建的鱼塘。”白涧宗对长辈也直呼大名,他靠着轮椅,散漫道,“你说,我让保镖把你从这扔下去,那么多人看你穿成这样,会有怎样的戏剧效果呢?”   燕折手一抖,白涧宗甚至移动到床边,贴心地打开窗户,宾客们谈天说笑的声音鱼贯而入。   原著里,原身就是被扔进鱼塘,为宴会来宾上演了一幕人鱼戏水的好戏,将燕家脸面丢的一干二净。   而原身作为炮灰的苦难也就此拉开帷幕。   燕折咽了下喉咙,额角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死而复生是好事,可重生在一个炮灰身上,再经历一遍他的作死事迹可就不是好事了。   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脑袋也跟着刺痛起来。   几幅画面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燕折几乎没过脑子,自救的本能使他脱口而出:“我知道你母亲在哪儿!”   白涧宗面色骤沉,气氛降至冰点:“你说什么?”   燕折说完就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大脑中根本没有相关剧情的记忆。   脑子如一团浆糊,也是,都死过一次了,脑子生锈也正常,根本转不动。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继续圆下去。   白涧宗明显对母亲在哪儿有反应,说明小说里确实有相关剧情。   燕折咬紧嘴唇,疼痛使他思路清晰很多。当下只能先渡过面前的难关,具体情节后面再回忆吧。   他抬起头,努力显得镇定一点:“我帮你找到母亲……你也要帮我。”   白涧宗握紧了扶手,手臂上的青筋几乎要跳出皮肉,眼底波涛汹涌。   燕折狠狠一颤,心跳不成节奏地乱成一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努力地想清嗓子,却无法进行吞咽的动作,只能尽可能撑起发软的身体,抛开所有杂念与白涧宗对视,不露怯意。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不得体的面貌让他很难平等地与白涧宗谈判,清透的黑色衬衫完全遮不住内里的美好,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少年躯体是世上最好的催|情剂。   但凡换个人在这里,他恐怕都只能发出嘶哑的哭腔,一个字都吐不成型,可面前的白涧宗却阴冷地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几年前,也有人和我做了类似的交易。”白涧宗松开了压抑的氛围,他闲散地往轮椅背上一靠,手臂搭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可他很快就不见了,我做了我该做的事,他却没说清楚我母亲在哪儿。”   听到这话,燕折反而松了口气,说明他确实戳中了白涧宗在意的点。   “我和他不一样……一定会兑现承诺的。”   “你和他不一样?”白涧宗幽幽道,“可你们同一个姓,拥有相同的基因,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你告诉我,你们哪里不一样?”   燕折心里一突。   立刻意识到上一个和白涧宗做了这个交易的人就是这本书的主角,燕颢。   可燕颢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刚回国吗?   难道是燕颢去国外之前和白涧宗做的交易?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来,怎么都回忆不起原剧情里有这一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就算他是我哥,也可能和我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品性……”   “你哥?”白涧宗眯起眼,“你是在说你哥品性不好?”   燕折心里一突,在原文的设定里,白涧宗是喜欢燕颢的,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心上人的坏话,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燕折磕巴地解释着:“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料,没等他解释完,便听白涧宗道:“虽然我也觉得燕颢不怎么样,但比起你……”   白涧宗打量了两眼燕折,眼底阴冷不散,唇角却微微勾起:“——比起你,还是要好上一点的。”   燕折一顿……什么意思?   白涧宗不是喜欢燕颢吗?怎么还在人家背后讲坏话?   他自动忽略了白涧宗的后半句,主要是原主的名声确实是一片狼藉。   好在母亲的踪迹对白涧宗的诱惑力显然非同凡响,他问:“既然你也知道我母亲的事,为什么之前不说?”   “——早点说,可能你也不必费那么多肮…心思爬床,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燕折猜白涧宗没有说出口的那个词是“肮脏”。   谁让原身干了那么多蠢事,和万人迷哥哥燕颢就是鲜明的对比。   “之前不说,是因为你那时候讨厌我……我怕说了你不信。”燕折解释道。   “难道我现在就不讨厌你,就会信?”白涧宗嗤笑了声。   “可现在我不得不说……”燕折硬着头皮,含糊道,“谁让你想找几个人……伺候我。”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燕折的耳根诡异地红了。   十个大汉,那得烂成什么样子……反派的手段果然可怕。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会儿的燕折很怵白涧宗。   可明明很怕,却还是鼓足勇气与他交涉,试图博得一丝生机。   让人很想欺负。   掐灭他的希望,禁锢他的身体与思想,使他永远活在名为自己的牢笼里,任自己凌虐、为所欲为。   白涧宗松开轮椅扶手,收了平时阴冷的戾气,甚至勾勒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现在告诉我母亲的事,想要的任何东西我也都能给你。”   “……”   燕折差点被他的笑意幌住,白涧宗和书里描写的也不是一点区别都没有,除了脾气阴晴不定以外,还挺会循循善诱。   他揪住床单,试图拖延时间:“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要远离燕颢——”   这是完全没经过思考与缓冲就得出的答案,仿佛这就是心之所向,说完燕折自己都愣了一下,迟疑后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远离燕颢,远离燕家所有人。”   说这话时,燕折清透如玻璃一般的眼神透着难以言说的坚定,但心脏却隐约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不知道是因为刚占据这具身体的缘故,还是原主身体本能性的情感在作祟。   不过这个决定应该没错,在小说里,燕折就是个被燕颢踩在脚下的炮灰,远离燕颢,就有很大的存活机会,结局可能也不会那么惨。   他就可以彻底新生,拥有自由,拥有健康平安的一生。   白涧宗唇角的笑意消失,幽幽地注视他。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燕折就像等待审判的嫌疑人,无比煎熬。   他努力地回忆小说剧情,可越是着急,那些片段就越模糊,头也越来越痛。   还好,白涧宗开口了:“好。”   他拿回之前扔给燕折的毯子盖在腿上,阴恻恻的:“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燕折自动脑补出后半句,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如果我骗你,你就找十个腹肌大汉创烂我。”   白涧宗:“……”   作者有话要说:   白涧宗:你好像挺期待。   感谢在 2023-07-12 17:00:00~2023-07-19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夭使哦~ 第3章   “想要达到你的目的,接下来最好乖乖听话,不要和我对着干。”   “好哦。”   白涧宗看他答应得乖巧,眼里的冷意散了些:“推我出去。”   燕折乖乖蠕下床,扶上白涧宗的轮椅:“去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刚穿进这具身体的缘故,他脑袋很晕,四肢时不时就有种失去掌控的无力感,走路也十分别扭。   撑着白涧宗的轮椅倒是可以让他更好地站立,走路自然些。   “……你是真不在乎脸面啊,燕小少爷,穿成这样出去给谁看?”   “嗯?”燕折发出一声鼻音,低头看了眼,“……”   他才发现自己的穿着,感情刚刚一直以这样的姿态在白涧宗面前晃悠?   太草了!   他羞耻地拉住衣角,试图遮住白皙的大腿。   白涧宗嘲讽地瞥了他一眼:“去我行李箱找套衣服换上。”   “哦……”   白涧宗的骨架要比燕折大一圈,因此他的衣服对燕折来说还是过于宽松了,套在身上空荡荡的。   燕折提了提裤腰,发现白涧宗在看自己,脸有点热:“我还会长大的。”   白涧宗嗤笑了声。   燕折:“……”   推白涧宗出去的时候,燕折还在思考自己能不能长大。原身差不多二十二岁了,应该还能长些骨架,男生发育晚……   这具身体真的太单薄了,需要锻炼,否则在gay的市场上都只有被压的份。   出了房间,楼下宴会的说笑声传入耳际,从二楼俯看下去,宾客们都盛装出席,谈吐有度。   厅内两侧设有点心桌,时不时有服务生端着一托盘的红酒从人群中穿过。   “咕……”燕折摸摸肚子,饿了。   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般,在闻到食物香气的那一霎那就有种挡不住的饥饿感喷薄欲出。   白涧宗坐着轮椅,不方便走楼梯,还好别墅内设有电梯。   燕折推着白涧宗走进去,正准备按一楼时,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伸来,率先按了三楼。   “……嗯?”燕折看向身边的人。   白涧宗闲散地靠在轮椅上,眼尾微垂,唇色苍白,面部轮廓削瘦清冷,显得郁气很重,说话时也带着不自觉的哑:“你打算穿我的衣服,和所有人宣示我们睡了一觉?”   燕折:“……”   有道理。   可好巧不巧,“叮”得一声,门开了。   电梯对面,一个眉眼有疤的男人倚靠在露台上抽烟。   而他的三米外,一个气质温柔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双手交叉落在膝盖,如坐针毡。   两人时不时看向某个房间的位置,又对彼此有些防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颢颢他——”抽烟男人正准备说下去的时候,听到电梯门开的声音,及时住嘴。   他看看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下意识掐灭了手中的烟——   谁都知道,白涧宗最厌恶别人在他面前抽烟。   反应过来后,他又对自己下意识的迎合感到不爽,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生硬地招呼道:“白总。”   白涧宗眉眼微垂,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对方有些生气,但不敢发火,只能将目光放在了一开始不准备搭理的燕折身上。   上下打量一番后,他突然嗤笑起来:“燕折,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燕折:“……”   他莫名有些膈应那个抽烟的男人,说不出的反感。   小说里,原身其实是个私生子,在燕颢出国后才会被接回本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更不满在燕颢出国后,所有人都还把他当做心里神圣不可侵犯的白月光。   于是乎,原身开始疯狂模仿燕颢,他的性格、他的表情,然后去勾搭那些惦记燕颢的男配们,被百般嫌弃也依旧上赶着当低配版替身,舔得不行。   这个抽烟的男人会这么说,就是觉得燕折在偷穿燕颢留在家里的衣服,试图模仿燕颢。   毕竟衣服这么不合身。   燕折……燕折还没想好怎么演,啊不,是怎么应付。   于是他决定无视,推着白涧宗往走廊一侧走去。   白涧宗:“你的房间在右边。”   燕折:“哦。”   他默默推着轮椅调头,结果没走几步,又被说:“过了。”   “……哦。”   燕折后退几步,打开手边的房门,带着白涧宗的轮椅一起消失在门里。   阳台抽烟的男人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几次,还是没忍住跟旁边坐着的人开口:“苏然,燕折什么时候跟白涧宗相处这么和谐了?”   “不知道。”苏然起身,离开时微微回首,道,“姜天云,我劝你别对颢颢动歪心思。”   “就你能动心思是吧!?”   姜天云气急,可苏然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   房里,白涧宗讽刺道:“怎么,酒还没醒,自己的房间都找不到?”   “……”哼。   燕折腼腆一笑:“白先生对我的房间位置这么了解,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白涧宗:“……”   燕折拖着宽大的衣服转身,羞涩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   反派也不过如此嘛,被阴阳怪气都不知道回怼,只会阴郁地盯着他。   怪可爱的。   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身后的白涧宗阴恻恻地说:“被我喜欢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   联想到原著关于白涧宗的那些残忍传闻,燕折顿时怂了。   他装作没听到,马不停蹄地冲进衣帽间。   原主虽然不招人喜欢,但在经济上应该没遭过亏待,衣帽间里的衣服挂得跟商场展销柜似得,红的蓝的绿的黄的……   这穿身上不得变成花孔雀。   燕折纠结了下,勉强挑出一套不那么花哨的西装——黑白网格款式。   这套西装上身效果出乎意料得不错,镜子里的男孩不算高,但也有一米七多。身形虽然单薄,奈何比例优良,双腿修长笔直,臀线圆滑流畅。   内收的腰线被西装完全包裹,光看着都能想象握上去的韧性。   燕折也看到了镜子里的那张脸,乌发红唇,骄矜贵气。   他有些恍惚。   原身的脸几乎跟他几乎没有太大差别,以至于给了燕折一种怅然若失的契合感,仿佛这就是他的身体,这就是他的人生。   是缘分吧,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样貌,简直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燕折转身,镜子里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会把握好这次重生的机会,好好活着,拥抱自由。   刚出衣帽间,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到耳边:“你跟你的房间不熟,跟你的身体好像也不太熟,燕家的走路礼仪就是教你像鸭子学习?”   燕折:“……”   故意挑刺吧,报复自己刚刚阴阳他喜欢原身?   不过他跟这具身体确实不太熟,于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美道:“白先生真是慧眼识珠。”   不愧是能胜任反派的角色。   “你是珍珠?”嘲讽的意思不言而喻。   “……”夸他还要被嘲讽,坏东西。   “骂我?”   “没有的……”燕折掐了下大腿,委屈道,“白先生,您要相信我是真的喜欢您,哪舍得骂您?”   “谄媚。”白涧宗嗤笑了声,没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我衣服呢?”   “我洗干净再给您送去吧。”   “不用了。”白涧宗问,“微信多少?”   燕折一愣,这个他知道,小说里提到过,微信号是bz0825。   白涧宗搜出号码,发去好友请求。   他调转轮椅,头也不回地说:“上衣一万二,裤子八千,今天转我。”   “……”这么会抢怎么不去抢银行!!   但他不敢反驳,甚至知道反驳后白涧宗会说什么,肯定是那种微微嘲弄的语气:“怎么?你这种人穿过的衣服,还想让我继续穿?”   或者,“我有洁癖,不碰脏东西。”   燕折模仿他的语气对着空气说出来,然后自得其乐地笑出了声。   下一秒,白涧宗去而复返,出现在房门口,冷笑:“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燕折立刻背过手,乖巧道,“您听错了吧。”   白涧宗看了他两眼,又丢下一句“我不会和燕颢订婚”就走了。   燕折一愣,扎巴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意思。   也许是他多想了。   小说里,白涧宗虽然和燕颢结了婚,却连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比不上,是唯一一个没和燕颢发生过关系的男配,到死都没能得偿所愿。   他在书中就是个十足的变态,期间曾因为燕颢想要逃离,便把燕颢的腿打断囚|禁在地下室,甚至拿“放狗跟燕颢交gou”威胁燕颢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自己。   那也是燕折唯一同情过燕颢的剧情。   燕颢还是原主误打误撞解救的,原主甚至亲眼看见那条狗发狂的样子……变态至极。   当时看这段剧情没觉得不对劲,可现在燕折面对的不是干巴巴的文字,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脑子里的锈再多,他也察觉到白涧宗好像对燕颢并无感情,甚至不乏厌烦。   为什么?   一个会有权有势的变态反派,怎么可能结婚后一点不碰喜欢的人?不接吻、不拥抱、不上|床?   除非他不行。   白涧宗阳不阳痿燕折不知道,但从今天短短一上午的经历来看,白涧宗不像是喜欢燕颢的样子,结婚和囚|禁燕颢都可能另有起因。   他突然想起早上在白涧宗房里,对方说燕颢也和他做过相同的交易,但是却突然消失没兑现承诺……   后来的囚禁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燕折心里打了个突,万一自己一直想不起来原著的剧情,交代不出白涧宗母亲的踪迹,岂不是也会被囚禁在地下室……   草大发了!   他赶紧把这个恶寒的想法抛之脑后,在房间巡视一圈没找到零食,坐电梯来到一楼。   刚出电梯,就听见一道男声:“哟,燕小少爷下来了?休息够了?”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在三楼阳台抽烟的姜天云,眉毛上有一道很显眼的刀疤。   他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嗓音提得老高,燕折刚迈出电梯一步,就迎上大厅宾客齐刷刷扫来的目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宾客们神色各异,他们都知道燕颢已经回来了。   不过今天之前,他们并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消息。   燕颢六七年前就被送去国外,音讯全无。那时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所以燕驰明才敢当着嫉恶如仇的妻子的面,把在外的私生子燕折接回主家。   而燕折成为小少爷后,在溺爱中逐渐长歪,是个不成器的惹事精,可以说如果燕颢真死了,燕家基本就绝在了这一代。   尽管燕驰明还有个很能干的养女,但谁会把偌大的家业给养女继承呢?   在场不少宾客都抱着吃绝户的心思前来,在燕颢真死了的前提下,他们只要和没什么本事的燕折联姻,就有办法一步步吞没燕家。   可这个节骨眼上,燕颢竟然回来了。   他们只好按捺住心里的贪婪,用趣味的眼神打量燕折,个个跟看好戏似的。   备受宠爱的大少爷回来了,这个私生子又该如何自处呢?   “咕……”   燕折没太在意这些人的打量,越靠近食物,胃里的空洞就越明显。或者说,精神上的空洞就越明显。   他快步走去,挑了块漂亮的西点,捧在手上,眼睛亮亮地深吸一口气,跟吃大餐一样慎重。   但还没来得及张口,身侧就走来一道匆忙的身影,摇曳的裙摆急促蹭过两边宾客,她捏过燕折的肩,迫使他转身——   “啪!!!”重重一声耳光。   全场一静。   燕折手一个不稳,精致的西点便摔在地上,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挨巴掌的疼痛,而是心疼毁掉的食物。   甩他耳光的是个妇人,保养很好,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她看向燕折的目光愤怒又失望:“混账东西!”   这绝对是燕驰明他老婆甘静,骂儿子都只用这四个字。   燕折的视线穿过甘静的肩膀,看到了站在楼梯上、已经从晕倒中醒来的主角燕颢。   燕颢面色苍白,眼里含泪,欲言又止,一副泫然若泣的悲伤姿态,像是被欺负狠了。   也不知道燕颢跟甘静说了什么,能让甘静不顾脸面直接当众甩自己一耳光。   也许除去燕颢告状的缘故外,可能甘静也想给亲儿子造势。   想告诉所有以为燕颢已经死了的宾客,我儿子还好好活着,他的地位永远不会被私生子威胁。   宾客间逐渐蔓延出窃窃私语,猜测是不是燕颢回国,燕折有了危机感,所以对哥哥出言不逊。   和长辈们不同,年轻一代好几个人都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燕颢,心里惦记多年的白月光终于回来了,还变得这样虚弱惹人怜爱,心都纠在了一起,恨不得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呵护一番。   “走!”甘静似乎还有点顾忌他人目光,拉着燕折胳膊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燕折没动,也没吭声,被拉几次才轻轻抽出手臂,缓缓蹲下,满眼只有那块掉在地上的蛋糕。   他用指腹挑起还算干净的一块,慢吞吞挪到唇边,舔了一口。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心口弥散开,从醒来到现在,燕折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活过来了。   他缓缓抬头,眼眶竟是红了,带着几分呼之欲出的痛苦和挣扎,最后又全部按捺回去,全都藏在了这一声称呼里:“妈,我真的有把您当作……亲生母亲。”   “……”甘静怔住了。   “……”目睹这一幕的宾客们也瞬间噤声。   虽然觉得甘静再不喜欢这个私生子,也不至于在吃喝上亏待燕折,但他们还是不由得多脑补了一些东西——   这货平时得在家里受到多少委屈,才会去吃掉在地上的脏东西?   哪怕燕折吃的那块蛋糕没直接碰到地面,却也太不体面了。   遑论他隐忍克制的难过不像是装出来的,通红的巴掌印印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更让人心生怜意。   莫非是在家里被忽视太多,才开始胡闹,想博取一些关注?   很多人都只是听说过燕折过往的荒唐行径,燕家对燕折的溺爱也一样是道听途说,都没亲眼见过。   一些燕家的熟识突然想到一些很久远的事,好些年前,这位燕家小少爷的名声也是乖巧听话、人见人爱的,怎么就突然演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想不明白,唏嘘不已。   黑色的轮子滚到身边,还未从蛋糕甜味回神的燕折微微抬头,发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白涧宗。   宽大但清瘦的手掌朝他伸来。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白涧宗的手没什么肉,却也足以托起燕折因久蹲而发软的身体。   可燕折还是身形一晃,往后一栽。   离他最近的就是白涧宗,燕折自然倒进了他怀里。   甘静一怔,下意识去拉,却见平日向来寡情寡欲的白涧宗竟微微揽住燕折的腰,抬眸冷视了她一眼:“当众为难自家孩子,还真是长了做父母的脸面。”   全场安静,无人出声。   楼外也不断有宾客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姜天云忍不了心上人受委屈,硬邦邦地问了句:“白总和小颢好多年没见了吧?他刚刚还晕倒了,您不去关心关心?”   白涧宗冷淡道:“他是晕了,又不是死了。”   他圈抱着晕倒的燕折,操控轮椅移动到电梯里,离开了宴会大厅。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切~就你会晕,我也会捏 第4章   回到房间,白涧宗垂眸看着怀里装死的燕颢,冷漠道:“滚下去。”   燕折从善如流地醒来,从白涧宗怀里滑出去,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像是等老师批评的学生。   白涧宗的眼神总是很吓人,不是那种显而易见的凶狠,而是如同暗流汹涌的黑海,稍有不注意就会将人吞噬掉,对视久了会有种窒息的感觉。   燕折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会让他想到死亡,那种令人恐惧的、无力挣脱的窒息感,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怎么不装了?”   燕折小声道:“刚刚那情况您也看到了,多尴尬呀,燕颢晕我一次,我也晕他一次,挺公平吧?”   白涧宗嘲弄道:“连掉地上的蛋糕都不放过?”   燕折略显无辜:“爱惜粮食,人人有责。”   白涧宗点评:“茶艺精湛。”   “……?”   好半天燕折才反应过来,白涧宗以为他捡地上的蛋糕吃是在故意作秀,所以骂他绿茶呢。   感情这反派还是个网上冲浪大师,这么时尚的词都懂,啧……虽然他当时确实有点故意的成分吧。   他真的好饿,甚至感觉自己上辈子其实是饿死的,可总不能在被删完巴掌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拿一块新蛋糕吃掉吧,多奇怪。   还是吃地上的合理,又显得很可怜。   窝囊组加大分。   燕折真的很白,脸上的红色巴掌印格外刺眼,白涧宗停留片刻,冷淡道:“过几天我可能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别让我看见你脸上有脏印子。”   “……好哦。”燕折面上乖巧,心里却在张牙舞爪,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但一想到刚刚他装晕的时候,白涧宗明明看出了他在演戏还是配合他作了势,又觉得这个忙勉强可以帮。   虽然他好像也没拒绝的能力。   虽然白涧宗配合他演戏并不是为了帮他,而是因为不想和燕颢订婚,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他当幌子。   燕折打算过会儿再下去找冰块,现在出去,不是明摆着自己装晕吗。   门外,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是喜欢燕颢的男配之一,姜天云。   他大抵是见不得心上人受委屈,来找下场子,结果撞上了准备离开的白涧宗。于是只能阴阳一句:“还是白总眼光好啊。”   发生了刚刚那一茬,现在宴会上的人都在揣测白涧宗是不是看上了燕折,要不怎么说眼光真好呢。   白涧宗语气毫无波澜:“彼此。”   这番对话结束,门外就没了声息。而床上的燕折却蓦然僵住,姜天云那句“白总眼光真好”仿佛魔咒一般在他脑海循环播放。   他想起来了,原身在小说里是被姜天云弄死的。   姜氏集团是做工程生意的,当时,原身发现了一个跟燕颢有关的秘密,姜天云受燕颢所托,要弄死原主以灭口,便以白涧宗的名义把人引到了家里工地上。   但动手前,他却觉得惊慌恐惧的神情配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格外诱人,准备先享受一下再动手,还说了些很难听的话:“一直对着白涧宗死缠烂打,他理你吗?莫不是私底下已经被他玩烂了?”   他撕烂原主的衣服,笑着逼近:“看来我这眼光也着实不行,你这身段分明比燕颢好太多了,还是白总眼光好啊……”   原身不肯就范,不仅甩了姜天云两个耳光,对他拳打脚踢,下|身更是惨遭暴击。   姜天云大概没想到名声极差的燕折会这么剧烈的反抗,恼火至极便掐上脖子,等他从愤怒中回神,原身已经没了呼吸。   尸体也被姜天云直接扔进了还未凝固的混凝土地基中,随着高楼建起,书中的燕折再也无法摆脱暗无天日的地底。   这些文字浓缩成一个个真实的画面,循环播放在燕折的脑海。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有关燕颢的秘密……   能让燕颢杀人灭口,一定是很重要的秘密。   他还没想明白,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撑着床的五指顿时蜷死,抓住床单,以为是姜天云的燕折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但门外的人并没有放弃,又敲了两声,随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燕折,开门。”   燕折闻声一愣,站了起来。   他猜到了门外的女人是谁。   其实燕家除了燕颢这个亲儿子和燕折这个私生子外,还有一个养女,燕随清。   小说里,她的人设很特别。   燕折迟疑片刻,还是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看到无比清醒的燕折,燕随清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手里拿着一个毛巾裹住的冰袋,走了进来。   “敷上。”   燕折隐约记得刚刚被扇巴掌的时候,燕随清好像不在宴会厅,她却能这么快过来,应该是听到了消息就直接去厨房拿毛巾裹了冰块。   燕折没多此一举解释自己装晕的事,只是道谢:“谢谢姐姐。”   燕随清一顿。   她顺手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需要医生吗?”   燕折:“不用的……”   燕随清随意地点点头,突然问:“你喜欢白涧宗?”   “!”燕折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半天才迟疑道,“不,不喜欢吧……”   原主好像是喜欢白涧宗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纠缠……也说不好,也许他只是想抢燕颢的东西。   至于他自己……   白涧宗的脸确实戳在他的审美上,但脾气太坏了。   单身久了,看活阎王都觉得眉清目秀。   “你早上是从他的房间里出来的,穿着他的衣服。”燕随清直接戳破,“难道是他强迫你?”   燕折窘迫道:“我们没睡……那是个误会。”   燕随清蹙了下好看的眉头:“算了。”   “你现在说话我也不知道几句真几句假,但你早就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白涧宗不是你能招惹的人,真得罪了他,你迟早有一天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嗯……”燕折想到了小说里燕颢后来遭受的待遇,抿了下唇。   其实这本万人迷小说他并没有看完,剧情终止在了原身和白涧宗死亡的阶段。   对于燕颢最终和谁在一起了,还是跟所有男配继续藕断丝连,他并不清楚,只记得原身被姜天云弄死了、但表面是“失踪”后,唯一在意过的人就是燕随清。   是她报了警,立了案,虽然燕折不知道最后的调查结果如何。   要说在这本文里,硬挑出一个不喜欢燕颢的人选,那非燕随清莫属。   所有人都喜欢体弱多病的燕颢,对其照顾有加,却对燕折相当嫌恶,唯有燕随清对燕颢冷淡至极。   当然,燕随清也没多喜欢原身,只是态度比燕颢好那么一点。   这也导致了小说里的燕颢回国后,一直试图讨好燕随清,却频频碰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交好不会有错。   但燕随清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突兀道:“燕折,你争不过燕颢的,现在远离燕颢、远离燕家,也许还能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燕折一愣,不知道身为燕家养女的燕随清为什么会这么说。   燕随清迈开步伐,身上的礼服很修身,走路时裙摆会随风摇曳:“听不听是你的事,但这是我作为姐姐给你的最后忠告。”   她开门离去,说话的声音随着高跟鞋的咚、咚声渐行渐远。   燕折用冰块捂着脸,有些怔神,不知道燕随清什么意思。   在小说里,有关于燕随清的笔墨并不多,燕驰明的六十大寿后,她就和燕折渐行渐远,少有联系了。   但燕随清在燕家的日子其实过的不错,虽是养女,但确实亲千金的待遇,毕业后直接进了自家公司。   她能力优越,不到五年就掌握了实权,随后又选择了一个能力不错的男人结婚,燕家也对外也丝毫不避讳地扬言,也许将来会把家业交给燕随清继承。   虽然很多人不信就是了。   可从表面来看,燕随清是实实在在的天之骄女。   联想到燕随清刚刚说的话,燕折打了寒颤,豪门是非多,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看的那本小说主要着墨都在主角燕颢身上,从而他使他忽略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而他现在面对的不是苍白的文字,而是一个真实且复杂的世界。   原身真的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不堪吗?   白涧宗真的喜欢过燕颢、甚至强取豪夺吗?   以及,燕家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吗?   燕折哆嗦了下,打了个喷嚏——这冰块真冰。   他刚准备换只手,房门便再次被人敲响。   燕折看了眼时间,距离他装晕已经过去一小时了,现在见人也没什么。他犹豫了下,问:“谁啊?”   外面传来一道柔弱的男声:“我。”   “……”燕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还是去开了门,面无表情问,“有事吗?”   “进去说?”   “行,进。”燕折连请字都懒得说。   燕颢样貌其实不错,眉目清秀,一双多情的眼睛看谁都深情,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弟弟。”燕颢微笑道,“你应该在家里见到过我的照片,我是你哥哥……”   “没见过。”燕折打断。   “……那肯定是爸妈怕触景伤情,把照片都收起来了。”燕颢很快圆过话题。   燕折不知道燕颢在自己面前装什么,但又想知道原文里害死原身的、关于燕颢的秘密是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应付。   “你有什么事吗?”   “燕折,我不知道你和涧宗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夺人所爱未免太让人不齿。”燕颢说话也慢慢的,带着惯有的柔和,“早在出国之前,我和他就已经心生情愫了,虽然你是我弟弟,但喜爱之人不是物品,不能拱手让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扰他了。”   燕折心里一乐,面上作出一副伤心的姿态:“真的吗?可是你和白先生都分开这么多年了……”   燕颢正想解释,就听燕折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现在下楼跟所有宾客宣布,这辈子非白先生不婚,我可以从此消失在他面前。”   燕颢一僵。   他当然坐不到,先不说拉不下脸面,光今天的来宾里就有好几个青年才俊是他鱼塘里的鱼,这事要再传出去,鱼塘里的鱼不得跑光光。   “哥哥连昭告天下都做不到,谈什么喜欢?”燕折想起书里白涧宗的结局,莫名不爽,“或者哥去找白先生,让他亲口对我说不要再打扰他了,我也可以消失的。”   燕颢更做不到了,他对现在燕折和白涧宗的关系根本没底,只能硬撑着:“涧宗天性善良,不愿意和你为难……”   燕折差点没憋住笑,讲真,燕颢一定是第一个夸白涧宗天性善良的人,不知道白涧宗听到这评价会怎么想。   他暗自发笑,面上不忘调整表情,茶言茶语:“可白先生才跟我说,他不会和你订婚,更不喜欢你,他一离开我就茶不思饭不想,爱我爱到死去活来、活来死去……”   燕颢受不了了,打断道:“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啊,我的屁股。”燕折羞涩道,“白先生对我的屁股爱不释手,说是他见过最翘的,没有之一。”   燕颢表情终于破裂:“你不要脸!!”   燕折差点吐口而出“你才不要脸,跟那么多人谈恋爱”,但转而一想,这事还是个秘密,万一戳破了燕颢的真面目,和原身一样被燕颢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他忍气吞声道:“脸还是得要的,白先生说我这张脸他也喜欢得紧。”   “……”   燕颢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燕折还挺满意自己的表现,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死多久了、自己又是什么样性格的一个人,和燕颢的这一番聊天,倒是让他找到了一点自我。   但他真有点怕燕颢又晕一次,再被甘静扇一巴掌可就不划算了,怪疼的。   于是他收敛了些,安慰道:“虽然哥没了白先生,但还有那么多喜欢哥的人,哥可以去物色下一个嘛。”   “你……你不要脸……”   燕折有些同情,甚至有点感同身受,他上辈子也没怎么上过学,真心实意道:“哥生病这些年被送去国外,没怎么好好读书吧?骂人都想不出新词,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燕颢直接哽住了,气得说不出一个字,肩膀摇晃了好几下。   燕折眼看不对劲,连忙恐吓道:“哥,我房间可没有地毯,你要是晕在这里恐怕会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破相,到时候你喜欢的人就更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气死你,哼 第5章   “我送哥出去吧?”   燕折怕燕颢碰瓷,体贴地打开房门,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经过,他身后不远就是在楼梯口抽烟的姜天云。   他忍着膈应,喊道:“姜少,我哥好像有点不舒服,你要不要来扶着他点?”   作为一名舔狗,姜天云很称职。他马不停蹄地掐灭烟,跑过来搀住燕颢,问:“发生什么了?他欺负你?”   当着燕折的面,燕颢怕他戳穿自己,自然不好添油加醋:“没什么,可能低血糖又发作了。”   姜天云心疼得不行:“那我扶你回房间好好休息,别跟晦气玩意儿呆在一块了。”   燕折眯起了眼,又在姜天云看过来的瞬间恢复了平静:“姜少慢走。”   作为被原身舔过的男人之一,姜天云看了他一眼,皱眉:“你以前从不这么叫我。”   “啊?那怎么叫才好?”燕折装作听不懂,“姜少,过去的都过去了,人要学会向前看。”   “……”姜天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作什么妖。   燕颢狐疑地看着他们俩,感觉气氛不对,连忙道:“天云,我难受,先走吧。”   姜天云顿时顾不上燕折了,扶着燕颢就去了走廊另一头。   送走了两尊瘟神,燕折决定去楼下偷点东西吃,再不吃东西他就真要晕了。   没想到路过书房,竟意外发现门半敞着,里面传来了白涧宗的声音。   “没可能订婚。”白涧宗语气淡漠,“老太太那边我会解决,您不用操心。”   书房门口,还站着一个保镖装扮的人。   燕折略微一想,猜出他是白涧宗的保镖——俞书杰。   俞书杰冲他颔首,却没出声。   燕折试探地靠近了一步,俞书杰没拦着。   于是燕折瞬间大胆地贴在了书房墙边,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俞书杰嘴角一抽。   书房,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老太太就希望你好好冲个喜,身体好转起来,颢颢的八字刚好跟你般配……”   “什么年代了?还冲喜?”白涧宗嘲弄道,“我能活多久、什么时候死那都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干涉。”   偷听的燕折心里一动,难道小说里,白涧宗就是因为冲喜和燕颢结婚的?   他算了下,两个人结婚不到一年,白涧宗就因病去世了……是八字相合还是八字相克,还真不好说。   这句话应该是燕驰明说的,面对白涧宗的时候,他完全端不起长辈的架子,气势上都要输一截:“就算为了白老太太安心,涧宗你也该成家了。”   见白涧宗不说话,燕驰明以为他态度有所松动,连忙加把火力:“说实在的,老太太也是高龄了,什么时候……还真不好说,就算为了让她在那之前看一眼你的婚礼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白涧宗没接话,而是继续讽刺:“我时常怀疑燕颢其实也不是你们亲生的亲子,这么上赶着让同为男子的他嫁给一个残废,打算在我身上图什么?”   门外的燕折:“……”   骂自己残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愧是反派。   但联姻图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是吗,必然是为了利益。   对他们这种世家而言,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孩子的联姻对象是个半身不遂的人,脸面上也确实难堪,除非极其重利,否则基本不会这么做。   白涧宗这一问,等于是把燕家的脸面撕开,贬低自己的同时还将燕家置于拿孩子换取利益的不义之地。   甘静也在里面,闻言有些耐不住了,佯怒道:“我夫妇二人敬你能力优越,称一声白总,可你到底是晚辈,我们在你身上有什么可图的?说话别太难听!”   话里话外还在暗指,白家老一辈还没死绝,白涧宗还没能到当家做主的地步,上不得谋利的台面。   白涧宗没动怒,平静道:“既然无利可图,你们也不用再执着联姻的事,老太太那边我会劝说。”   书房里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燕氏夫妇何尝想让燕颢嫁给一个残废,可他们家在圈内的地位本就比不过白家,这几年各大产业都在走下坡路,而白家的清盛集团却在白涧宗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加上前段时间,白家老太太突然对外说,算命的告诉她,某个生辰出生的孩子与她孙儿白涧宗是天生一对,相辅相成,刚好可以给白涧宗冲冲喜。   好巧不巧,算命先生说的生辰刚好是燕颢的出生日期,一分不差。   与白家联姻,可能是燕家再现辉煌的唯一机会了。而那时候燕颢还在国外,白家也知道大概情况,两方一合计,就不用双方到场大办婚礼了,走个过场就行。   谁成想燕颢昨晚突然醒来,还坚持要买连夜的机票回国,一切计划被打乱,白涧宗也从一开始的不表态发展到了现在的拒绝。   白涧宗话锋一转:“不过——”   门外的燕折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涧宗下一秒就把他拖下了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要说冲喜的话,和燕颢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燕折是不是更适合冲喜?何况他身体健康,阳气充足,我们彼此也互有兴趣。”   “……”草。   “阿折,你说是不是?”白涧宗突然回首,瞥了眼半敞的书房门外。   燕折心里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偷听被发现了,白涧宗这声阿折叫的自己。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在父母与杨岁安惊疑不定的眼神中走进去,刚站稳就被白涧宗抓住了手。   燕折抽了几下没能抽回,还被掐了几下掌心,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   他一阵头晕目眩,硬着头皮挤出微笑:“是!我喜欢狗……我喜欢白先生很久了!”   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狗东西!   他把气燕颢的话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我对白先生死心塌地,他也是,爱我爱到死去活来,一离开我就感觉不安,想死的心都有……您说是不是?”   白涧宗阴着脸:“……是。”   在场的三个长辈脸色都难看得很,特别是爱子心切的甘静,她咬咬牙,不订婚就不订婚的气话差点脱口而出。   但见丈夫还没说话,到底按捺住了冲动。   燕驰明僵硬道:“这事还得看白老太太的意思,等哪天有空,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   他给杨岁安递了个眼神,后者也附和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是要慎重,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   几人也算是不欢而散。   白涧宗当着其他人的面,对燕折道:“我马上走了,下午公司还有事,送送我?”   燕折不是很情愿:“好……”   燕驰明和杨岁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荒诞。甘静咬了下唇,气得直接往燕颢房间去了。   到了没人的停车场,白涧宗立刻抽出手,拿出手帕,仔仔细细擦起握过燕折的那只手,连指缝都不放过,仿佛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   “……”   从燕折的角度,只能看见白涧宗黑长的睫毛,为眼下铺了一层扇形的阴影,瞧不清眼神。   他知道自己不该得罪白涧宗,但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舍不得我哥嫁给残废,就舍得我嫁给残废,您对我哥还真是情真意切。”   “你说我是残废?”白涧宗阴郁抬头。   “我哪敢?”燕折心一跳,移开视线,“我这不是奉承您自己的说法吗?”   天地良心,残废两个字真是从白涧宗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呼出的每一分二氧化碳都可以作证。   白涧宗:“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燕折大喊冤枉:“我知道您不愿意和我哥订婚,才配合您演戏这么说的?”   “……”白涧宗阴森的表情简直就跟活阎王没什么差别,可燕折真觉无辜。   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狗东西。   好在白涧宗的保镖俞书杰救了他:“老板,那边的人已经到了。”   白涧宗这才撑起身体,上了商务车后座。   燕折想起刚刚书房里的事情,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连忙问:“我跟我哥同月同日同一时辰生的?”   小说里可没提这事。   白涧宗靠着椅背,看他半晌:“怎么,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   “生日记得……”燕折随便找了个借口,“可谁会精确记得自己的出生时间啊?”   白涧宗不知道是信了还信,反正没追求,只在车门关闭前提醒道:“衣服的钱记得转我。”   说完,还给燕折留下一地车尾气。   “……两万块,你去抢劫好了!”燕折对着商务车离开的方向,暗戳戳地比了个中指。   比完他又缩缩脖子,看附近有没有监控……不是,这是燕家,他怕什么,白涧宗还能查到他家的监控?   燕折顿时哼着歌儿回去了,准备找找原主的手机——哦,饭到现在还没吃上。   还有,他跟燕颢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事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又不是双胞胎,燕颢大他好几岁呢……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晚上。   燕家别墅的热闹逐渐散场,很多听到消息前来的人,也没等到燕家真和白家联姻的定论。   不过从今天白涧宗对待燕家小少爷的态度来看,这联姻的事恐怕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宣布。   外人看热闹,当事人心情却很不好。   燕驰明万万没想到,自己铺垫了这么久的事竟然给燕折做了嫁衣。   他沉默了会儿,打了个电话:“把那个算命的给我带过来。”   “……你说什么!失踪了?”   ·   办公室里,没开灯,白涧宗没说话垂眸看着手机,夜色幽暗,屏幕光打在脸上,有如鬼魅。   “老板,您今天留宿公司吗?”   白涧宗冷冷抬眸。   俞书杰硬着头皮道:“杨总让您立刻回一趟老宅。”   白涧宗:“让他滚。”   俞书杰头皮发麻,杨岁安知道在儿子这讨不了好,所以每次都让俞书杰传话,这可苦了他,每次都要顶着莫大的压力。   他就是个保镖而已。   俞书杰不敢再提,转身离开,刚到门口又被叫住了。   白涧宗面无表情道:“你现在去燕家找下燕折,问问他脑子里是不是全是水、游满了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最好挖开来给我看看。”   俞书杰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好,老板没真的让他去挖燕折的脑子,很快改变了主意:“算了,过两天我亲自挖。”   俞书杰:“……好的。”   俞书杰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顿时只剩下白涧宗一人,冷清清的,他坐着轮椅,来到落地窗前,望着繁华的都市夜景。   而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微信的添加好友界面,依然显示着等待验证。   半晌,他冷笑一声,扔掉手机。   ……   燕折焦灼得很,这已经是他第n次输入密码了。他找到原主手机时已经关机了,刚开机时不能使用面部解锁,需要重新输入密码,以解锁屏幕。   最后一次机会——   [密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您已多次输入错误,系统将被永久锁定]   猝。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身边的每一寸空气都能作证,我不是故意不通过你好友请求的。   (五十二个红包,上章被锁大半天,今天迟到补偿) 第6章   “他还这么小,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我求求你……”女人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哭的泣不成声。   担架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生,所有的一切都在虚化,只有不断从脑后渗出的血液格外刺眼。   医生掸开女人的手:“夫人,我们会尽力的。”   燕折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场景,梦里的每个人脸上都蒙了雾,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是伴随着女人痛切心扉的哭喊,他的意识也逐步沉沦。可最后一刻,担架上的人却突然睁开双眼,直直地朝他看过来。   明明看不见脸,却有着真实的、对视的感觉。   这种诡异的感觉直接让燕折惊醒了,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感受到新鲜空气,他猛得惊坐起来,捂着心口剧烈呼吸。   “醒了?”   床边的人给燕折吓了一激灵,幽黑的夜色里,白涧宗如同索命的阎王,漠然地俯视着他。   “你的腿怎么好了……”   白涧宗答非所问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燕折还懵懵的,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掀跪在床上,塌下腰、翘起臀。   白涧宗抽出皮带:“既然你屁.股翘,那就用屁.股还钱吧,一鞭子,一块钱。”   燕折震惊,试图逃跑,可双手和小腿就像钉在了床上,怎么都动不了,他只好哭着求饶:“会烂掉的,会烂掉的!”   上衣一万二,裤子八千,得被甩两万鞭,真会烂掉的!古代宫刑也没这么残忍吧!!   然后……   然后燕折就醒了。   这次是真的醒了。   燕折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上的热汗,看向没关的窗户。对面墙上,粗短的时针刚指向凌晨五点。   昨晚燕折一直失眠,直到三四点才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一方面在努力回忆原剧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方面重获新生这种事还是太惊世骇俗了,他怕这只是一场真实的梦境,有那么一丝丝不敢睡。   也许一觉睡去,这个重生的梦就碎了。   可当下,清晨的风从窗外涌入,吹在脸上的感觉那样真实。   嗨呀,他真的活了。   燕折忍不住哼了两声不成型的调,哪怕就睡了一个多小时,精神也极度亢奋,要不是怕燕家人以为他疯了,他能蹦蹦跳跳高歌几曲。   算了,有损形象。   既然来了,不管原身是怎样的人,燕折都要活出自己的样子,像原身那样给男配们当舔狗那必不可能。   别人舔他倒还是勉强可以考虑。   燕折干脆不睡了,先起床洗澡,再找套不那么花里胡哨的衣服穿。   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少年的身体单薄,但并不稚嫩,相反很有性吸引力,剔透的水珠挂在皮肤表面,随着地心引力落进隐秘之地。   他赤脚来到衣帽间,找了套浅色的休闲服套上,抽屉里一水的白袜子。   短裤白袜加休闲卫衣,gay得不能再gay,但燕折实在找不出更正常的穿着了。   而且今天必须得出门,一是得出去买个新手机,再看看旧手机能不能打开。原主有张银行卡的密码他知道,因为是他爹的信用卡副卡,原著里提到过密码是原主生日。   二是明天就周末了,得趁着今天去银行把原主其他银行卡全部重置一遍。   在这种现代社会,完全替代一个人还是挺麻烦的。   虽然不知道原主的意识为什么消失,但燕折私心里希望,自己真的能以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在阳光下。   他打算趁着天蒙蒙亮大家还没起床偷溜出去,以防被燕驰明抓住挨训。   原著中,原主在燕驰明这次六十大寿前再怎么胡闹都没被打过,但自从他爬白涧宗床失败被扔进鱼塘丢进脸面后,挨打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有时还会被关禁闭。   不过昨晚没人找他麻烦,可能大家也觉得重点在于白涧宗那边,没把他当回事。   结果还没走出大门,就被管家拦住了:“小少爷,今天外面天气不好,不安全,您最好在家里待着。”   燕折一顿,管家说的虽然委婉,其意思就是燕折被禁止出门了。   原著中这会儿燕折确实因为丢尽了燕家脸面被关了半个月禁闭,燕驰明还差点气得跟原主断绝关系。   这比禁闭好多了。   “好哦,谢谢曹叔提醒。”   燕折识趣转身,朝楼上走去,完全没在意身后管家错愕的目光。   小少爷很久没这么礼貌过了。   不出门是不可能的,不把手机的事情搞定,白涧宗那个活阎王能把他皮给扒了。   正在燕折四处溜达想找个地方溜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争吵的声音,好像是燕驰明和甘静。   这才早上六点不到,这两人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驰明!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是二楼书房的位置,两人吵架也不关门,是觉得没人会这么早起来?   “没什么可考虑的!”像是杯子打翻的声音,“颢颢就是最好的人选,你别妇人之仁!”   “你混蛋!”甘静的声音模糊不清,“颢颢是你亲儿子!他好不容易健健康康地回到我们身边,你一定要为了利益让他嫁给一个残废!?何况姓白的就不正常,跟他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精神病!”   听到白涧宗母亲相关的话,燕折瞬间竖起耳朵,但燕氏夫妇却没有深聊。   “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你心里只有利益是不是?”甘静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没有生育能力了,再把颢颢往火坑里推,你赚再多的钱给谁继承?”   提到生育能力,燕驰明的声音变了,有些难堪:“不是还有随清?”   “随清?她是我们的孩子吗?你那些场面话在外面说说就算了,自己还当真了是吧?”甘静愤怒道,“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的私生女!”   “我清清白白,不管你信不信,颢颢这事由不得你胡闹。”   甘静似是吵累了,疲惫道:“颢颢身体那么差,你把他送到白涧宗身边,谁知道会被怎么折腾,他还有命回来吗?”   “涧宗是个好孩子。”   “你这话说给杨岁安听听就算了。”甘静冷笑,“燕驰明,你活了大半辈子,心里除了算计还有什么?”   “是我算计还是你心狠,你自己心里有数。”燕驰明冷笑,“你可别别忘了,你当初是听信了什么非要把燕折带回来,现在还想让他替颢颢结婚,你觉得他去了白家还会向着我们?”   门里瞬间噤声了。   外面的燕折若有所思,感情燕家完全没考虑把燕家给原身这个私生子继承啊……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   这家人的秘密还真不少。   他怕被抓包,悄悄回到房间,把门反锁,再顺着阳台爬了下去。   现在早上六点多,花园里还没有人,燕折昨天就注意到这里了,从阳台上看过去,有一片假山依墙而建,可以作为落脚点爬出去。   刚爬到一半,他又听到两道声音。   “别难过,与他订婚也没什么好的,他双腿残疾,性情暴虐,你哪里受得了?”这道声音温柔有力,“我会一直陪你的,如果你愿意,我会和家里说清楚,与燕叔提订婚的事。”   “别了。”这道柔弱的声音明显是燕颢的,他通情达理地说,“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要是知道你想跟男人结婚,不得扒掉你的皮?”   “颢颢……”   燕颢打断他:“然哥,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你一直记得我。”   “当然。”男人轻声道,“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这么多人从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谢谢你然哥。”燕颢难过的说,“爸他都没有考虑过我,竟然在这几年里带回了一个私生子。”   “你弟弟……诶。”温柔的男声叹了口气,“他也真是够荒唐的,这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还是觉得你有知情权。”   “他……怎么了?”   “其实他这几年一直有来打扰我,甚至学你的装扮、模仿你的语气和我相处。前些天他还在说,他真的很喜欢我,做那些荒唐事只是希望引起我的关注,并非有意,希望我能回应他的心意。”   偷听的燕折一口水呛在了嗓子眼,差点咳出声。   燕颢呐呐道:“然哥,那你……”   男人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深情:“我当然是回绝他了,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从高中的时候,我们就……”   “我明白,然哥,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在一起……”燕颢失落道,“是我太无能了,身体这么差,父亲不愿意让我进公司,手里一直没实权……”   然哥这个称呼一出,燕折就瞬间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身份了,燕颢的青梅竹马、苏友倾的独生子苏然。   燕颢喜欢的男人没一个性格重复的,集邮一般,苏然属于温柔号,高中时期两人就开始谈恋爱,是燕颢搞定的第一个男人。   “这不怪你,是你大姐太强势,你们家这么多产业都掌控在她手里,你父母怎么想的?也不为你考虑考虑,她再有能力也不是亲生的……”   “别说了然哥。”燕颢用手捂住苏然的嘴,“爸妈对大姐有愧,我理解,我没关系的,只要你不抛弃我。”   “不会的,我已经拒绝家里安排和夏小姐的见面了,你放心。”苏然安慰道。   “谢谢你,然哥……”燕颢羞涩道,“然哥,我出来的急,没穿底ku……”   苏然耳朵红了:“你……别闹。”   燕颢邀请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想我吗?”   他一条腿攀上苏然的腰,手与对方十指相扣,体温逐渐交织。苏然喉结滚动,没忍住吻了下去,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咔嚓。”   “……”一声咔嚓,沉默了三个人。   苏然和燕颢同时回头,看向声音来源的墙头,一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机屹立在那,连带着它主人好奇的半颗脑袋。   燕折咧开洁白的牙齿:“嗨,好巧啊。”   苏然与燕颢跟弹簧似得瞬间弹开,相隔三米远。   两手扒着墙头,燕折想了想,又道:“哥,你别挺腰了,这样不仅不会屁股翘,还会骨盆前倾。”   燕颢脸瞬时绿了,燕折自顾自道:“白先生找我约会呢,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爬下假山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燕颢不会这么快就想杀他灭口吧?忍住啊主角!成大事者要懂得忍耐!   他边跑边懊恼不已,刚刚的操作太傻缺了,手机虽然可以不解锁直接左滑拍照,但他完全忘了不关静音拍照不仅会有声音还有闪光灯!   好好的偷拍瞬间暴露。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脑子生点锈……也很正常吧?   呜。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第7章   燕颢和苏然没追上来,应该是怕惊动别墅其他人。   燕折真不想刚重获新生就被杀人灭口,跑路途中还撞到一名花匠,飞快地说了声对不起,溜得比兔子还快。   兜里属于原主的手机叮叮响个不停,燕折手忙脚乱拿出来看了两眼,锁屏界面不断跳出微信信息。   月亮:燕折,快把照片删了,你哥身体不好,别冲动。   月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见面聊聊,好不好?   月亮: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或者过段时间陪你去月亮湾过生日怎么样?你以前最爱去了。   月亮:[语音]   这个“月亮”应该是苏然的微信,不知道是原主给他的备注,还是苏然自己的微信昵称。   月亮:燕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没有必要针对我,我真心想和你好好相处。就算你散播出去,我也会说是AI换脸,爸妈和别人都不会信你!   月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两句话明显是燕颢用苏然手机发的,燕折好不容易跑到一个安全的角落,正靠着墙喘气呢,瞟了眼手机,瞳孔瞬间放大:别冲动啊哥!我也要想要你的钱,想喝你的敬酒!   燕折有点急,很急。   可手机已经锁定,不仅回不了信息,也打不开相册。手机还在不断地跳出新的消息,他却只能干看着。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再不济还可以找白涧宗帮忙。在不清楚母亲踪迹之前,白涧宗应该不会让自己出事。   一想到白涧宗的母亲,燕折头更疼了。   是小说里根本没提到相关剧情,还是他看过但忘了?还得靠他自己调查吗,可作为当事人的白涧宗都没查出什么,他又能怎么办……   头更疼了。燕折可不想被白涧宗关地下室威胁被狗……   淦。   假山那边走不了,燕折准备从另一个墙头爬出去,奈何身高不足,刚翻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   他刚准备使点力,就瞥见不远处别墅二楼的燕驰明正在喝茶,看到他的样子直接一口水呛在了喉咙眼。   燕驰明气得大喊:“混账!你在干什么!?”   今天运气怎么这么背……   燕折扭头道:“出去买东西——”   风大,燕驰明听不太清,直接脑补出了燕折的回答:“你他妈要出去找男人?你找什么男人不行你找白涧宗?给老子滚回来听到没有!”   燕折胸口顶着墙头,喊不出气:“我晚上就回来!”   燕驰明急了:“什么?你晚上敢不回来试试!”   燕折的臂力撑不住了,脚一崴摔出了墙外。   隔着墙头都能听到别墅区里头传来的怒吼:“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把小少爷绑回来!!!”   燕折脚底一抹油,赶紧溜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面总有种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的既视感。他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把这个念头扔出脑海。   出门先买手机,再办个新的手机卡。原主过去的生活确实很混乱,做过不少出格的事,想要一一收尾不太可能,燕折只想尽快和过去割席。   但刚到专卖店选好手机,燕折又陷入了窘境。   [刷卡错误]   [刷卡错误]   ……   第三次这样显示的时候,燕折简直怀疑人生。   这张卡的密码他记得很清楚,在原文剧情里,燕驰明在燕折十八岁生日时给了他自己的信用卡副卡,密码是生日,结果不到两年就出了六十岁大寿被扔进鱼塘的丑事,卡又被收了回去。   既然密码没错,那只能说明这张卡被燕驰明冻结了。   导购员看燕折一身名牌,却付不起一万不到的手机,表情微妙了一瞬,但还是维持着笑容:“可能是银行错误冻结了,您再换张卡试试呢?”   “……”   换不了,原主其他卡密码燕折都不知道。最惨的是,如果副卡刷不了,他连新的手机卡都办不了。   面对导购员越来越微妙的眼神,燕折眉眼低垂,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这一张银行卡。”   导购员:“那,你回去问问家里人?”   燕折抿了下唇:“我爸掌控欲特别强,不给我钱,只给我用他的副卡,试图完全掌控我的消费,这次只是跟他吵了一架,他就冻我的卡……”   眼看少年眼眶红了,导购员懵逼地安慰道:“没事的,谁还没跟父亲吵过架?父子床头吵架床尾……”   “……”燕折,“?”   “啊不是。”导购员尴尬道,“口误,口误,回去好好跟他认个错就没事了。”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昨晚干什么熬夜看十八禁父子文,差点把客户得罪。   “……”燕折决定不去多想,他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一张银行卡,“不过,我今天把存压岁钱的卡偷出来了,这是我自己的卡,我爸冻结不了。”   导购员笑道:“那用它刷?”   燕折羞涩一笑:“虽然里面的钱够买手机,但是太久没用,我把密码忘了,你能不能借我两块钱买地铁票?”   导购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漠脸。   燕折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像只小奶狗:“等我到银行重置了密码,一定会回来给你创造业绩。”   导购员:“……滚。”   燕折:“好捏。”   他从善如流地准备溜走,却又被身后的导购员叫住,那双纤细的手递来十元纸币:“我身边就这么多现金,好好回家跟父亲道个歉,离家出走会让家人担心的。”   虽然被误会了,但燕折还是扬起灿烂的笑容,乖乖道:“谢谢姐姐。”   导购员:“……”   犯规,太犯规了!   突然觉得给他买个手机也不是不行……今天脑子里可能进水了。   “我会回来买手机的。”燕折认真承诺后,才转身离开。   结果一出门店刚转弯,一个麻袋就从天而降套中了他脑袋,紧跟着就有人用麻绳束缚住了他的手脚,抗在肩上扔进了某辆不知名的车里。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燕折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完了,遇上专业绑架的了。   是燕驰明还是燕颢?   如果是燕颢,他真的一刻都等不了,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别人的重生都是顺风顺水,如爽文一样开挂,他倒好,刚活两天就要挂掉,多少有点窝囊。   等会儿要是见到燕颢,放下尊严好好道歉会有用吗?   还是悄悄跟燕颢说,其实我这些年讨好你的男人们,并不是喜欢他们,而是喜欢你啊!   燕颢会不会看在多一个舔狗的份上放过他……   不行,骨科多少有点炸裂了。   燕折脑子乱的很,腿部肌肉紧张得有抽搐,他咕哝了句:“绑太紧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绑匪就给他绑松了些。   “……?”   还怪贴心的。   路上颠簸许久,燕折在两小时后下了车,被人抗着进了某个房子的二楼。   片刻后,他被放在了地上,绑他的人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坐下,身后有把很硬的椅子。   屁股刚接触凳子,就有人摘下了他的头套。光线有点刺眼,燕折不适地眯了下眼睛,模糊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   对方坐在轮椅上。   “……”   嗯,果然,等燕折完全适应光线,就对上了白涧宗阴冷的视线。   燕折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害怕,默然半晌,他委婉道:“白先生,我犯什么事了?”   “不是说我找你约会?”白涧宗阴恻恻道,“我满足你啊。”   “……”   燕折有点毛骨悚然,这不是他抓到燕颢和苏然偷情时随口说的话吗?白涧宗怎么知道?   燕折被绑在椅子上,其实要比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高一点。于是当白涧宗靠近的时候,温热的吐息便喷洒在他的下巴上,痒得不行,他本能地缩起下巴,也不敢低头看,只有白涧宗黑长的睫毛落在余光里。   白涧宗手里拿着一把刀,贴着燕折的头皮转了半圈:“真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燕折寒毛都立起来了,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白涧宗想挖自己的脑子?   他头皮发麻,危急时刻,大脑飞速转动,冷汗跟着从额角滑落,一滴、两滴……   忽然,他灵光一闪:“我是手机坏了,不是故意晾着您好友请求的——”   白涧宗盯着他,半晌拉开距离,给另一只手上的苹果削了个皮。   燕折蓦然松口气。   白涧宗懒散地靠着椅背,切下一块苹果肉放到口中咀嚼,视线一直盯着燕折,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下饭菜。   燕折:“……”   他撤回之前对白涧宗的怜爱,书里的描述一点没冤枉白涧宗,他真的有大病!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我买了新手机,绝对第一时间把钱转你。”   “最好是。”白涧宗示意保镖,“给燕小少爷松绑。”   绳子脱落在地,给燕折四肢都留下了大小不一的红痕。   燕折揉了揉手腕,犹豫了下,委婉道:“您下次有事找我,直接说就好了,突然这样怪吓人的,现在是文明社会,绑架是——”   “什么绑架?”白涧宗赏赐一般、将苹果的最后一片塞进燕折嘴里,“这不是我们之间的情趣吗?”   情趣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   燕折感觉认知受到了冲击,叼着苹果不敢动。   “放心,没下毒。”   听出白涧宗语气中的嘲讽,燕折三两下嚼完苹果,面无表情。   麻蛋,这喜欢快装不下去了。   白涧宗操控轮椅,朝房间另一边走去,幽幽道:“听说你屁股很翘?”   “…………”   燕折两眼一黑——今早的噩梦成真了。   人果然不能干亏心事,报应迟早要来。   可这话不是他在自己房间里气燕颢说的吗?白涧宗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有天眼?   白涧宗正好处于房间的阴影里,明暗交错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阴森森的:“我都对你的屁股爱不释手了,玩玩绑架的小情趣有什么问题?”   燕折颤颤巍巍地问:“燕颢和您告状了?”   白涧宗冷笑。   燕折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有些崩溃,连敬称都顾不上了:“你监视我?那是燕家,你怎么监视我的?监控?还是录音?这是违法的!”   “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多翘。”白涧宗答非所问,命令道:“裤子脱掉。”   “……这是个人隐私,只能给我喜欢且同样喜欢我的人看。”燕折羞愤挣扎,“白先生,请您自重。”   白涧宗油盐不进:“脱不脱?不脱我找人帮你。”   “……”   燕折眼一闭,心一横,脱就脱,又少不了几块肉。   小心长针眼,狗东西。   他双手刚碰上裤腰,就听白涧宗道:“翘没看出来,小是真的小。”   燕折嘴角抽搐:“我还没脱呢。”   白涧宗冷漠道:“不用脱也能看出来。”   燕折真想扑上去把白涧宗裤子扒下来说我们比比,看到底谁小!奈何他暂时没这个勇气,只能忍了。   不过看这意思,裤子是不需要脱了。   尽管耳根通红,他还是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解释之前为什么拿白涧宗说骚话:“您拿我当借口不和我哥订婚,我拿你气气我哥也没什么吧?很公平。”   白涧宗淡道:“一家人确实不用计较这么多。”   燕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一家人?”   “还不是,但可以是。”白涧宗眉眼微垂,每每这个时候,阴郁的感觉都会增加几分,“你不是对我爱得死心塌地吗?能和我订婚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虽然白涧宗的声音很轻,但还是给燕折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一旦被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欺骗,他就会被剁碎了喂狗。   燕折不得不顺着说下去:“可单恋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您将来也许也会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燕折觉得自己说的很诚恳,毫无敷衍的意思。   奈何白涧宗十分独|断专|横:“和我做交易,那就要听我的。”   “……”燕折试图挣扎,“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白涧宗看了他会儿,突然冷嗤一声:“你以为我们这种身世,想要与家族完全割裂能有多好的办法?”   燕折一愣。   对于原生家庭不好的普通人而言,脱离家庭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展事业,自立自强,但对于他们这种家庭行不通。   家族在各行各业都有话语权,会对他们形成绝对性的压迫,除非他们愿意一辈子做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不问世事。   “对你来说,和我结婚就是你脱离燕家的唯一机会。”   燕折:“……”   真的是唯一的机会吗?   不寒而栗的感觉席卷全身,对于穿书的燕折来说,燕家小少爷这个身份并没有多重要,他大可以躲远些,找个小城市做个大隐隐于市的普通人,平淡却安定地度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新人生。   可白涧宗却直接斩断了这条路,只给他一个选择。   表面上是在履行交易,实际上却是把他绑定在身边,一旦将来发现燕折在骗自己,说不出关于母亲的踪迹——   与燕家所有人割裂的燕折将求救无门,只能任白涧宗为所欲为。   是扔刀山还是浸火海,他都逃不得、躲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白涧宗:先煎后炒。   更新时间换到零点。 第8章   这次燕折没怂,他认真道:“我要回去考虑一下。”   “三天内。”   “……”燕折迟疑了下,“好。”   白涧宗的态度不算强硬,燕折心里微松。订婚而已,也不一定会发展到结婚的地步。   但白涧宗为什么愿意和他发展到这一步?总不能只是因为母亲的事吧……   燕折想到了白家老太太。   他犹豫了下,还是没问出口。   白涧宗之所以变成如今阴郁的样子,和他的家族情况脱不了干系,三言两语很难说清。如果说燕家亲属关系还算简单,那么白家脉络就是非常错综复杂,难以理清。   原文也没有对此做出过多的描述,燕折只知道,白家在两代人以前还不姓白。   ——那时杨才是主姓。   “滚吧。”   “……”白涧宗把他绑来就是单纯的兴师问罪?   白涧宗已经操控轮椅到了房间口,燕折随便瞟了两眼这个房间——   一张单人床,靠墙一排柜子,还有一把刚绑过他的椅子,不过椅子有些奇怪,扶手是竖起的,有些不合常理。   他还没想出门道来,白涧宗的背影就快消失了,小小纠结一番,他还是开口道:“白总能不能借我点钱?”   白涧宗回头,斜着瞥他一眼。   燕折拍拍衣兜,表示囊中羞涩:“想换个手机。”   白涧宗道:“你手机不是上个月刚买的最新款?”   这你都知道!真不是暗恋原主?   燕折有点意外,随意找了个借口:“想换个更fashion的颜色。”   “……可以。”白涧宗突然调转轮椅折了回来,并关上房门,幽幽道,“那里有张床,看见了吗?”   “……?”   “躺上去,钱就有了。”   燕折喉结滚了滚,这话怎么这么暧昧呢?   但这是张单人床,对于白涧宗来说肯定不方便,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燕折像只警惕的小猫:“您要叫十个大汉来创我吗?”   “……”白涧宗不耐道,“我可以现在叫。”   燕折很想嘴欠一句“叫一个就够了”,但还得维持一下人设,只好提前打好招呼:“我要留着清白在人间。”   “……你有清白这一说?”白涧宗嘲弄道。   “……”怎么还人身攻击了。   虽然原身从前一直在追求各路男配,但还真的没发生过关系,手都没牵过,不知道是男配们太嫌弃他,还是原身只是单纯的想膈应燕颢,并不打算付出身体。   再说了,就算发生过什么,关他燕折什么事。   他燕折的灵魂从头到脚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哼。   “衣服脱掉,躺上去。”   一听要脱衣服,燕折更犹豫了,但白涧宗的耐心显然即将告罄,他不耐道:“不是要钱?躺上去,自己赚。”   怎么感觉在开车……白涧宗不会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有什么怪癖吧?   燕折碾了下指尖:“裤子也要脱?”   “不用。”   燕折松了口气,麻溜地解开扣子,躺到床上。既然想赚这个钱,也没必要扭捏。   燕折的身材不算消瘦,只是骨架单薄,所以显得瘦,其实躺下去都看不到肋骨,皮肉顺滑地包裹着骨骼,肤色白皙,两点泛红。   他之前也不算撒谎,臀是真的翘,所以胯骨也还算宽,显得腰格外细,有种不用摸就能看出的韧劲。   燕折观察了下白涧宗的反应。   ……对方毫无反应,只是操控轮椅去柜子里取了一双手套,再慢条斯理地戴上,最后拿出一杯装在细长红酒杯里的香薰蜡烛,来到床边。   “嗒”得一声,蜡烛被点燃了。   白涧宗幽幽道:“本来你说要考虑考虑订婚的事,我都打算放过你了,可你又想要钱——那付出点代价没什么吧?”   “嗯……”单纯如燕折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耳根稍稍红了。   直到修长的手指倾斜蜡烛,滚烫的蜡油落在皮肤上,燕折瞬间嗷出了声,一个鲤鱼打挺地跳起来,捂着胸口、双眼含泪:“白涧宗你怎么还有这癖好!!”   原著里没说啊!   白涧宗阴冷地盯着他:“我没有。”   燕折欲哭无泪:“你没有你滴我干什么!”   白涧宗说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你的卡被停了吧?滴一次,一千块。”   “……”燕折瞬间安静,默默坐下,躺好,任君摆布。   啊,你说清白?   清白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   “杨总,老板说今天要和燕小少爷专心约会,不想见任何人。”俞书杰正在极力阻拦一群人进主楼。   “我是他老子!”   杨岁安身后还跟着其他人,一个女人温和道:“大哥,你冷静点,好好跟涧宗聊,问问他不想订婚的真实原因,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千万别吵架。”   “是啊,涧宗不是这么任性的人,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想看他成婚,他应该不至于让老太太失望的。”   杨岁安冷笑:“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说订婚可以,但对象必须是燕家那个小儿子燕折!”   “涧宗不会这么胡闹的,我好久没见他了,中午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好好聊聊,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看上燕家那个荒唐的小儿子?”   “说不好就是做戏气我们的,燕折这孩子真的不行,绝对不能进我们家门,太荒谬了。”   “本来是想叫他回老宅好好谈谈,结果他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看他是翅膀硬了想造反!”   杨岁安冷哼一声,推开俞书杰准备上楼找人,然而刚踏上第一个台阶就僵在了原地。   他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哈……不行了白涧宗……到此为止吧,这么多够了……”二楼某间没关严的房子里,传来一些微妙的声音。   “我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求求你……呜呜要废了……”   楼梯上沉默了一行人,其中一位欲言又止道:“涧宗不是瘫了……怎么还?”   杨岁安咬牙切齿地说:“他是瘫痪了,又不是阳|痿!”   ……   房间的单人床上,皮肤白里透红的燕折抱着一沓钱,蜷缩成一团:“够了,真的够了!我不要那么多钱……”   他被玩的双眼无神,就不该跟白涧宗做什么交易,就该搞笔钱直接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   白涧宗左手蜡烛,右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监控里,楼梯间一行人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都是要脸面的人,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跟他对簿公堂。   他放下手机,手轻轻抚着腿上的毛毯,面无表情地滴完最后一滴蜡油,嘲讽道:“这滴是惩罚,没钱。你叫的太难听,污染了我耳朵。”   “……”万恶的资本主义。   事后,燕折开始点钱。   “一千、二千、三千……两万……”   白涧宗正在窗边吹风,他坐在轮椅上,俯视着楼下陆续上车离开的亲人,杨岁安梳着背头,将那几根可怜兮兮的毛发捋得笔直。   上车前,他不甘心地回首,最终还是咬咬牙带上了车门。   手机弹出一条信息:你最好三天之内给我回老宅一趟,好好解释解释你和燕颢怎么回事!   白涧宗嗤笑了声。   燕折闻声,警惕地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不是针对自己后,便继续数钱。   “……”   燕折上衣都没穿,明明刚被欺负过一通,还是一点防备心没有,活脱脱财迷一个。他皮肤白,干瘪的蜡油时不时脱落一两个,就像剥壳的鸡蛋,露出细腻的里子。   被烫红的皮肤会随着微风吹过而恢复白皙,因不经意滴到而立起的两点这会儿还没消下去。   感觉到对面的目光,燕折抬头,又顺着白涧宗的视线低头,胸口与脖子瞬间都染上了薄红。   但面上还是强撑淡定,暗戳戳地闷哼一声。   白涧宗:“骂我?”   燕折:“我都没开口说话!”   “心里骂也算。”白涧宗操控轮椅过来,抽走一叠现金,“这是罚款。”   “不行——”燕折像极了护食的狗崽,不肯松手,义正言辞,“虐待我可以,但不能剥夺我的钱!”   白涧宗扯了下,没扯动。   他眯起眼,阴恻恻的:“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名字?”   “……”燕折歇火,拽得没那么有底气了,“喊你名字怎么了?”   白涧宗冷笑:“以后再叫我名字,就找根针线把你嘴巴缝上。”   燕折:“……”   残暴。   白涧宗又扯出一叠现金,冷漠道:“骂一次,罚一千。”   燕折眼睁睁看着钱离自己越来越远,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您是会读心术吗?”   白涧宗瞥他:“看透你还需要读心?”   他眼神中没有一丝瞧不起,却把不屑表达得淋漓尽致。   燕折感觉今天身体与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幸好,幸好……赚了两万八。   “我可以走了吗?”怕又被扣钱,燕折赶紧穿上衣服准备跑路。   “你倒是没有一点不适。”白涧宗突然道,“要是喜欢这茬,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有字母癖好的人。”   燕折哽住:“谁告诉您我没有一点不适的?”   “没看出来。”白涧宗看了眼他已经被衣服遮住的心口,淡道,“你身体似乎也很享受。”   我去你大爷的!   燕折差点面部狰狞,他努力控制表情,一字一顿道:“怎、么、表、现、才、算、是、不、享、受!?”   “我现在哭哭啼啼地跑进浴室,一边搓身上的皮肤一边哭着喊我脏了、我洗不干净了?”   “还是抱着上衣坐到窗口,大喊燕家少爷誓死不为奴!然后一跃而下?”   白涧宗难得皱起眉头,阴郁地点评:“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白涧宗:叫的难听   燕折:好,很好,以后再也不叫了,床上做哑巴!哼。 第9章   “恶心。”   燕折两眼一闭,真的想把白涧宗给掐死。   “叩叩——”   “进。”白涧宗头也不回道。   保镖俞书杰目不斜视地走进来,递给燕折一个袋子:“这是老板让我帮您买的手机,说是现金之外的酬劳。”   燕折秒变脸色,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白先生。”   白先生脸上郁色更重,再次点评:“更恶心了。”   燕折能伸能屈:“您说得对。”   白涧宗操控轮椅离开,到房门口时回头,突然道:“手机是从你讨十块钱的导购员那里买的。”   俞书杰帮忙补充道:“十块钱也还了,燕小少爷放心。”   白涧宗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窝囊。”   “……”   拿不出十块钱怎么了,他一个刚穿书的人拿不出十块钱怎么了!?   见老板走远,俞书杰礼貌询问:“燕少爷要留下来吃饭吗?”   燕折拒绝得很坚定:“不了。”   他宁愿去街边找个面馆,也不要在这个奢华的牢笼里面对活阎王,鬼知道白涧宗的食材是人是鬼。   五分钟后——   燕折屁股仿佛钉在了椅子上,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桌上的家常菜:“您一个人吃不完吧,浪费食物有损功德,我帮您攒点。”   真香。   白涧宗面色冷淡,眼皮抬都没抬,应该是默认了他留下用餐。   坐在餐桌前的白涧宗不似平常那样阴郁,菜肴升腾的热气为他染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也是,活阎王也是人,不吃饭会死的。   俞书杰很久没见老板和其他人同桌共餐了,忍不住说道:“这是老板吩咐厨子特地为您准备的。”   燕折诧异地看着白涧宗,不是很讨厌原主吗?   果不其然,白涧宗闻言这话立刻变了脸色,盯住俞书杰:“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还需要我教你吗?”   俞书杰冷汗直下:“对不起,是我话多了!”   发完火,白涧宗又把气撒到燕折身上:“吃完马上滚!”   “……”还真是把阴晴不定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还好,不是要立刻赶他出去。   这是燕折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正餐。   昨天宴会上闹了那么一通,晚饭根本没人管燕折,他就去偷了点蛋糕随便糊弄了下肚子,否则也不至于刚刚一下楼,闻着餐厅的味儿直接走不动路了。   燕折吃的很急,不像是世家出来的孩子。   白涧宗又回到了平常的神经病模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嘲讽道:“燕家就是这么教你餐桌礼仪的?”   “……”燕折瞥了眼白涧宗面前的饭菜,几乎都没怎么动。估计是没胃口,看他吃的太香有点不爽。   不过吃饭不香确实有点惨,白涧宗浑身都萦绕着病气。   也不知道他除了双腿残疾外还有什么病,让他在书里结婚后不久就病逝了。   他这么有钱都没治好,一定是疑难杂症。   “饿了。”   “燕驰明平时不给你饭吃?”白涧宗冷哼一声,“冰箱有水。”   有了之前的教训,俞书杰没敢动身给燕折拿水。   燕折也不在意,桌上的菜色都偏清淡,没什么辣口,用不上喝水。可吃太急,肚子很快就饱了,毕竟胃就那么大。   可他的精神上还没有满足。   桌上的菜还剩不少,两个人吃六七个菜本就多,白涧宗又从刚刚开始就没动筷。   燕折想了想,将筷子伸向盘子里的最后两根秋葵,他还快怪喜欢这个菜的,并分享给白涧宗一根:“白先生不吃吗?秋葵补阳气,您看起来挺需要补补。”   他充满关心的表达,绝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对天发誓。   白涧宗垂眸看了半晌,道:“你可以试试我需不需要补。”   燕折闭嘴了。   只是心里还在腹诽,白涧宗一天天跟地府的索命鬼一样,真得多补充阳气。   白涧宗夹起碗里的那根秋葵,扔回盘子里:“我不吃脏东西。”   燕折:“……”   行,你厉害。   “谢谢您的款待,没事我就先走了。”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甚至修复了一点滴蜡的创伤,但燕折还是不想多留。   这次白涧宗很轻易地放过了他:“如果考虑好订婚的事,三天后和我回一趟老宅。”   “如果,我说如果啊,我答应订婚了……”燕折犹豫了下,“跟你到老宅需要做些什么?”   白涧宗:“什么都不用做,最好去之前把嘴巴缝上。”   燕折:“……”   俞书杰适时道:“燕少爷,老板要午睡了,我送您离开。”   燕折起身,饱腹之后才分出心思观察这栋房子。   从餐厅看出去,客厅整体圆形,宽敞空荡,头顶中空,抬头能看到楼上每一层的环形走廊。   屋里装修奢华,但色调偏冷,和白涧宗的气质很契合。也许是因为每项家具都摆放的一板一眼,反而不像家了,更像个奢华的金丝笼。   燕折回头看了一眼,白涧宗安静地坐在餐桌上,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也无动于衷。   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了,阳光透进窗户,洒在白涧宗盖着毛毯的腿上,脸部却被阴影笼罩,只露出削瘦的下颌线,神色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燕少爷,这边。”   在燕折收回视线的刹那,餐厅独自一人的白涧宗突然拿气筷子,夹起拿根秋葵放入口中。   他眉眼低垂,食之无味地咀嚼着,半晌,还是吐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拿出手帕擦拭嘴角。   -   白涧宗的房子比燕家别墅大多了,处于南山里的一处别野,更像是私人山庄,有花有水有庭院,还有后山与温泉。   离开山庄,需要坐车。   燕折看着窗户快速越过的风景,没看到一个人影。   这么大一个地方,应该需要不少人打理吧?为什么看不见一个人?   环境幽静到有些压抑,燕折不自觉地捏了下指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开车的俞书杰一顿,没出声。   就在燕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俞书杰道:“如果将来您能有幸住进来,就知道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有些时候,燕折的好奇心还是挺旺盛的,他托着脸注视着这栋山庄,突然想到一个很合适的形容。   ——活人的墓地。   出了山庄,还需要绕着环山公路下山,隔了十几公里也没看到第二户人家。   难怪燕颢在原著中被囚禁一个月,嗓子喊破了都没人发现。   “燕少爷,您到哪里?”   “给我放到最近的地铁站吧,谢谢。”   除了想去银行以外,重获新生的燕折还想感受一下人家烟火,热闹的地方会让他心安。   地铁站很快到了,车子缓缓停下,燕折试图下车,却发现依旧车门依旧是锁定状态。   他疑惑地看向俞书杰,对方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燕少爷,您日后最好还是尽量少直呼老板的名字。”   “……可名字就是用来喊的。”   “老板不喜欢他的名字。”俞书杰暗示道,“这是我的号码,您可以记着,有事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打开车锁。   燕折带着疑惑下了车。   眼前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跟白涧宗待久之后,他感觉自己都要成阴间人了,面前满满的人味瞬间让他回到了阳间。   这一天过的简直心累。   接下来他要开心开心。   燕折直接拎着一袋子现金过安检,在这个人人都用手机支付的时代,安检员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没人知道,这是他牺牲贞洁与清白换来的。   一想到滴蜡的事,他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路上还经过了一家情|趣用品店,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   他一个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小处男,竟然跟一个还没认识几天的人搞这个,简直,简直……简直放荡!   放荡的白涧宗!不守男德!拿钱诱惑清纯懵懂、未经人事的大男孩!该死!   燕折狠狠唾弃了一番白涧宗,用一下午重置了原主的银行密码,他查了下,原主竟然真的没什么钱,所有银行卡余额一共不过三万块。   怎么说也是燕驰明的亲血缘,怎么会这么穷?   燕折马不停蹄地办了张新手机卡,又用白涧宗送的新手机重新注册了个微信。   燕折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新号码和微信发给了俞书杰,表示以后只用这个号码名下的微信。   山庄里,收到信息的俞书杰看向老板:“燕小少爷这两天确实有些怪,没和狐朋狗友联系,也没和那些人勾勾搭搭了,倒有几分洗心革面的样子。”   白涧宗没说话。   俞书杰试探道:“燕小少爷刚刚把他的新微信发来了,您看……需要吗?”   白涧宗冷冷道:“我为什么需要?”   俞书杰懂了,他立刻打开聊天框,把老板的微信号码发给燕折,此外什么都没说。   好在燕折很懂,立刻发去好友申请。   说来奇怪,哪怕觉得白涧宗是个活阎王,他也宁愿靠白涧宗近一点,而不愿和燕家亲近。   跑远点隐姓埋名也是说笑的,燕家家大业大,直接报个失踪,警察不可能找不到他,除非一辈子当个黑户。   听早上燕氏夫妇的吵架内容,突然把他这个私生子接回来还另有起因,恐怕还轻易躲不掉。   暂时没到那个地步,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家后,不出意外地挨了顿训,燕驰明怒气冲冲地抽出皮带:“你个没脑子的东西,你去找白涧宗了!?”   燕折眨了下眼:“您怎么知道?”   燕驰明气得脸色涨红:“杨岁安电话都打到我办公室了,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教教你礼仪廉耻!!”   燕折嘟囔:“是他勾引我的……”   滴他蜡,还砸他钱!   “你再说一遍?”   眼看燕驰明要揍他,燕折直接溜回房间反锁了门。   燕驰明气得一皮带甩在门上:“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房门!!来人啊,给我找个锁匠,不,直接把家里工匠叫来把门给我拆了!!“   门到底没拆掉,因为燕颢来了。   “爸,您注意身体,别这么动气了……”   燕驰明:“你别拦着!”   “都这么晚了,爸有什么事明天再找弟弟吧。”燕颢体贴道,“您不是想和我谈谈心吗……”   听着两道脚步渐行渐远,燕折松了口气。   他洗了个澡,回来一看,白涧宗还没通过好友请求。   燕折扔掉手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警惕地看着周围。   他猫着腰在床底张望片刻,又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   没监控,也没录音。   是藏得太隐蔽了?   白涧宗到底怎么知道他一言一行的?   燕折想不通,但也没心思想了,昨晚睡得太少,今天折腾得太多,这会儿困得不行。   躺着躺着,眼皮就蔫儿了。   他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不着寸缕地被绑在床上,白涧宗拿着蜡烛,由上到下把他浇了个透,还用嘲弄的语气说:“你还真是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身体这么有感觉,还说不想当奴隶,都翘起来了。”   最后一滴蜡油便滴在了那处。   不要!!!   随着惨叫一声,燕折在凌晨三点惊醒,坐起身弓着腰羞愤欲死。   不是,他有病吧!!   就算赚了两万八,燕折也还是没能过去滴蜡的坎,白涧宗那个神经病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跟他玩这种东西?   既然不是字母游戏爱好者,家里又为什么有道具啊!   燕折心里崩溃咆哮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紧跟着叮了声。   点开一看,原来是白涧宗三更半夜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成为了账号的第一个好友,并发来一条消息。   ——考虑清楚后,周一下午五点前来清盛楼下等我。   燕折单手回了个“好”,泄愤一般地砸了出去,手机在床上弹起落下,泛起一点红光。   拿近一看,是一个红色感叹号,不知道是被删了还是被拉黑了。   神经病啊!   燕折拉起被子盖住下|身,咬牙切齿地改了个备注:放荡的狗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今天更新有点晚,52个红包。 第10章   燕折被关了两天禁闭,不仅没有自由,还被断了网,无聊透顶。   好在房间里有台原主的电脑,能面部解锁,玩点不联网的小游戏。   不过燕折意外发现,电脑桌面上有七个加密文件夹。   每个文件夹都是字母缩写,例如ycb,sr,bjz,xj……   燕折摸摸下巴,生锈的小脑瓜没想出个门道来,于是吃了睡睡了吃,过两天猪一样的生活。   第三天上午,他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人身自由。   今天就是考虑的最后期限了,他得在下午到来之前想清楚利弊,如果决定和白涧宗订婚,就得偷溜出去。   说来奇怪,他跟白涧宗说回来考虑考虑,可实际上这两天真没怎么想这个事情。   也许有一点燕折不太愿意承认——   他对和白涧宗订婚这个事并没有太多排斥,比起留在燕家。   刚下楼梯,燕折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燕驰明。   “去哪儿?”   “花园里转转。”   燕驰明冷笑一声:“又想溜出去找白涧宗?”   燕折诚恳道:“……真没有。”   介于昨天被杨岁安电话警告过,燕驰明沉默了会儿,问:“你和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燕折斟酌道:“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可不是嘛,床都没上,滴蜡都玩起来了,多开放啊。   “你个缺心眼的东西!”燕驰明气得头晕,“给老子滚!”   “好哦。”   燕折麻溜地走了。   他没撒谎,真的是想去花园里转转,刚起床的时候从阳台往下看,鲜花绚烂,蝴蝶飞舞,鸟鸣不绝,让人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他倒不担心燕颢在家里对他做什么,毕竟燕驰明的别墅不比白涧宗那儿,工作人员奇多,到处都是人。   可燕颢没找上门,一个陌生男人倒是率先迎了上来。   “燕折。”   燕折疑惑道:“你是……”   男人无奈:“燕折,你别这样。”   燕折弯了弯眼角:“开个玩笑而已。”   他又不是傻子,能在大上午出现在燕家,并且三十多岁的年轻男性能有谁?自然燕随清刚结婚一年的丈夫、他那位便宜姐夫柳子晔了。   小说里,燕随清与柳子晔感情很好,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结婚不久就燕随清查出身孕……   再后面的,燕折就不清楚了。   太阳穴突然抽痛了下,燕折清揉了揉:“有什么事吗?”   柳子晔眼里划过一丝异样:“我知道你不愿叫我姐夫,可事已至此。”   “??”   “我和你随清已经成婚一年,你该接受现实了,这份感情就埋在心底吧,我们不是一路人。”柳子晔语重心长道,“燕折,你和白总的事已经让你大哥很伤心了,别再让你姐姐难过。”   “……”燕折傻了。   瞧这意思,原主还骚扰过自己的姐夫?原文里没这段剧情呀,还是他没记住?   沉默两秒,燕折诚恳道:“年少不懂事,眼光不太好,以后不会了。”   柳子晔眼角抽搐了下。   燕折在心里腹诽,看上谁不行看上个凤凰男啊。   柳子晔出身贫寒,但个人能力还算优秀,读完博士便来燕家企业应聘,从而与燕随清结实,不到一年两人就成婚了,燕驰明和甘静夫妇也都没阻止,反而很赞成。   在外人眼中,柳子晔是个翩翩有礼、温润尔雅的男人,又能在公司帮衬事业心很强的燕随清,除了家境相差巨大,两人也算绝配。   “姐夫还是希望你能获得幸福的。”柳子晔很快恢复了表情管理,他温和一笑,“但白总这样的人,你怕是玩不过他,他刚刚说那样的话还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你要多思量。”   “……”有点怪,但说不出哪里怪。   燕折戏精上头,一脸忧伤地演了起来:“没关系的,我对白总情有独钟、死心塌地、至死不渝,就算他负我、辱我、伤我,我也甘之如饴。您放心,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就没法回头炽糠咽菜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轮到柳子晔沉默了。   他忘词了似的看着燕折,好半天才道:“该劝的我都劝了,你好自为之。”   “我会的。”燕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送走了柳子晔。   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反思自己把柳子晔比作“糠咽菜”是不是有点过分。   但转而一想,明明是柳子晔先说了不恰当的话,被怼也是活该。   至于原身撩闲,关他燕折什么事?   好巧不巧,今天是家宴日。   不管燕氏夫妇喜不喜欢燕折,他作为这个家明面上的一份子,都得上桌一起用餐。   燕折其实不太想和他们一起吃,主要不想面对燕颢。他真担心自己出现会激起燕颢杀人灭口的欲望,哪天一不小心就被宰了。   结果餐桌上不仅有燕颢,还有和燕颢偷情的苏然。   苏然是燕驰明老友苏友倾的儿子,据说在两家孩子没出声的时候,两人还约定过,如果一男一女就定个亲,结果生两儿子。   苏友倾感叹道:“好久没聚在一起吃家宴了。”   燕驰明笑了笑:“再等等,随清在回来的路上,快到了。”   不到十分钟,燕随清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冷淡道:“抱歉,我回来晚了。”   柳子晔刚出去接她,此时跟在她后面,眼疾手快得替她拉开椅子,朝大家招呼道:“爸、妈,倾叔。”   “快坐。”甘静完全不似那天早上的愤怒样子,温和道,“最近公司的事让你俩费心了。”   “不算费心。”燕随清道。   “随清真是能干啊。”苏友倾半羡慕半玩笑道,“苏然要是有随清一半的能力,我都能退休安度晚年喽。”   两个亲儿子都不如养女,燕驰明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年轻人嘛,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的,都动筷吧,再不吃要冷了。”   佳肴满席,杯光烛影,觥筹交错,众人谈天说笑,好不愉快。   如果不是大家不约而同忽略了燕折,几乎让人以为他们已经忘记了昨天宴会上的难堪。   燕折巴不得被忽略,一个人吃的专心。   只是有钱人家的餐桌上也会八卦,燕折实在没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苏友倾说:“老任家那两孩子也实在荒唐,儿子婚后嫖|娼,亲妹妹帮嫂子举报了哥哥,还故意请来了记者录像,要不是老任摁得及时,这事就上新闻了。”   苏然问:“任叔好像被气得住院了,是不是还没出院?”   “是啊。”甘静摇摇头,“昨天他女儿春风满面地来了,替老任给驰明送寿礼。”   燕驰明道:“还是一碗水没端平,这都什么年代了,老任还秉持着女儿不能继承家业的理念。儿女觉得偏心,家里自然就不太平。”   苏友倾嗐了声:“幸好,我就一个儿子,没什么可争的。等他结婚生子了,我也好放心把手里的事交给他打理。”   苏然表情一僵。   默默偷听的燕折在心里吐槽,你儿子喜欢你老友家养的白莲花,这辈子恐怕很难结婚了。   原文里,苏然后来被迫出柜,事情闹得挺难看的,燕苏两家的关系就僵在了那里。   餐桌上的燕驰明宛若一个慈祥的老父亲:“我们家也没什么可争的,随清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养在身边这么多年,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三个孩子,谁有能力就谁来继承家业!”   燕随清不置可否,脸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色。   甘静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燕颢闻言倒有些黯然神伤:“怪我,身体这么差,不能帮家里减轻负担。”   燕驰明道:“你啊,好好的,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苏友倾感叹道:“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颢颢小时候白白嫩.嫩的,跟个小女孩一样。”   “要真是女孩,咱俩就是亲家了。”   燕折淡定地在心里吐槽——没事,您俩现在也算半个亲家。   这顿饭菜比几天前白涧宗那里吃的丰盛,但味道差点。   燕折专心拆解螃蟹,手一滑,剪刀一不小心掉在了地毯上,没发出任何声音。   大家在聊天,没人注意他,于是刚弯腰,就看见一只纤瘦的脚踩在另一个人的膝盖上,挑逗般地踩着。   燕折慢腾腾坐起来:“你们有没有闻到臭味?”   柳子晔温和地问:“什么臭味?”   桌下,那只玉足猛收回去,椅子都跟着晃了晃,简直欲盖弥彰。   燕折委婉道:“英雄脚臭,好汉屁多。”   众人:“……”   燕驰明深吸口气:“吃饭呢,谁让你说这些的?从现在开始给我把嘴巴缝上!”   燕折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闭嘴了。   好心提醒你们两家好大儿搞一起了,还不领情,再不管管以后就真成亲家了。   哼。   餐桌美好和谐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苏友倾打起圆场:“小折还小,不懂事,结婚后就长大了。”   燕驰明脸色更黑了。   老一辈人总觉得,人结婚生子后就会长大,有责任心,可燕折特么的想跟一个男人结婚,还是他给自己大儿子内定的未婚夫!   他猛得一摔筷子,甚至都管不了有旁人在场,冷声问:“你是天生同性恋还是跟风学的?”   燕折诚实道:“天生的。”   原主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天生的。   柳子晔试图阻止场面变尴尬:“爸……”   “子晔你别管!”燕驰明闭了闭眼,“想好了,这辈子不碰女人,铁心要跟男人搞在一起了?”   “……”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见燕折不回答,燕驰明眼里的失望渐渐浓郁:“我本来……算了,管不了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闹出丑闻,也别说我是你儿子。”   燕折诧异抬头:“爸,我是您儿子。”   燕驰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嘴瓢了:“你都能做出这种事,还有脸说你是我儿子!?”   燕折眨了下眼:“那您也不能当我儿子呀,这不乱了辈吗,以后哥不得叫我爷爷……”   听清楚的燕驰明一筷子砸来,直接气笑了:“屁本事没有,呛嘴的本事一绝!”   燕折把筷子捡起来,递给一旁的阿姨。   半晌,燕驰明冷静下来了,摆摆手:“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想跟哪个男人玩就跟谁玩,我不管你,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白涧宗。”   甘静闻言,微微抓紧了手中的筷子。   燕折没应声,微妙垂眸,燕驰明到底为什么这么坚决地想要大儿子和白涧宗成婚?   燕颢照样白莲花地打起圆场,柔声道:“爸,别气坏了身子,您早饭没吃,中午要多吃点。”   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燕随清吃饭也挺快,她擦擦唇角,突然道:“爸妈,我说个事。”   燕驰明的表情温和了些:“怎么了?”   “我怀孕了。”   一句话惊了在场所有人,就连柳子晔都事先不知情,他开心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怀上了……怀孕了怎么不先和我说?早知道昨天就不该让你出去应酬……”   甘静与燕颢神色不明,应该是不太高兴。   “好,好!”而最惊喜的是燕驰明,他顾不得形象大笑起来,“有生之年我也能抱上孙子了,哈哈哈!!”   苏友倾也笑道:“恭喜恭喜!”   没人在意突然头痛不止的燕折。   我怀孕了这四个字,疯了一样往他脑子里钻。   小说原文是有这段剧情来着,在燕驰明六十大寿后不久,燕随清检查出怀孕,但当时被所有人唾弃的燕折并不在餐桌上,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事。   后来,后来……   燕折撑着桌子起来,太阳穴针扎一般地痛:“爸、妈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很久没这么礼貌过的燕折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只有苏友倾说了句:“小折要是不舒服,就回房好好休息。”   “嗯……”   燕折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脱力地瘫在了地上。   一些光怪陆离的声音钻进脑海里,打砸东西的噪音、愤怒的咆哮,乱糟糟地叠在一起,直到一个场景突然一闪而过。   他被一个人掐住脖子,对方神色冰冷:“你真该死啊……我的好儿子。”   燕折睁眼,一身冷汗……燕驰明?   他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晕在了房门口,他撑住门把手摇摇晃晃站起来,正准备去床上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他又按了下门把手。   没按动。   房门从外部锁上了,就连阳台下方,也有管家亲自带着的五个男丁守着,防止他溜出去。   燕折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想给白涧宗发条消息解释下——   一点开,连信号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不是我不想和你订婚啊白白,是硬性条件不允许~ 第11章 两百万   燕驰明的这番举动成功激起燕折叛逆的小心思,他越想越不爽,自愿选择不订婚和被迫不订婚完全两码事。   而且以白涧宗那个性子,说不定还会因为他拒绝订婚而记仇,抽空就得想着法子折腾他。   燕折端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怎么办?   按照虐文套路,白涧宗这会儿正在等待他的回应,但他迟迟未来,便被默认为不愿意,两人就此产生误会,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彼此渐行渐远,失去联系。   多年后再相遇,一方在ktv当端盘子的服务员,一个是来消费的霸总,白涧宗将一瓶昂贵的酒摆在桌上,冷酷地羞辱他:“对瓶吹掉,这笔小费就是你的。”   他羞愤难堪,几乎要掉下泪来,在白涧宗朋友们看笑话一样的眼神中,闭着眼一饮而尽——   然后血赚十万!   哈哈哈哈。   以白涧宗的身价,小费怎么也要十万起吧?不过白涧宗有朋友吗……不是,他这么无趣的人应该不会去ktv……   燕折被自己脑补得直乐,笑得脸疼。   “咔哒——”   燕折立刻收敛了表情,看向突然被转动的门锁,严阵以待。   会是谁呢?   来示威的燕颢,还是来敲打他的燕驰明?   但着实没想到,进来的竟是甘静。   甘静托着一个礼盒,比了个嘘的手势。   燕折微微一顿,没出声。   他没记仇甘静的那巴掌,毕竟对于甘静来说,燕折这个私生子就是丈夫出轨的证明,能被膈应一辈子。   而原身之前也确实荒唐,她维护自己的亲儿子并没什么错。   不过看她前两天和燕驰明的吵架内容,好像还是她主动接回燕折这个私生子的,原因不明。   “您有什么事吗?”   甘静走进来,看燕折的眼神复杂万分:“小折,你那天说把我当亲生母亲,是认真的吗?”   燕折点点头。   甘静不忍地别过头:“那天打疼你了吧?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对你动手。”   这时候应该说不疼比较合适,不过燕折不按套路出牌,他轻声道:“心更疼。”   甘静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最开始,也是真的想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抚养的。”   燕折一顿,不知道她话中几分真假。   “你忘了吗,最早我也是很喜欢你的,带你买你喜欢的一切,出去旅游,你那时候很拘谨,生怕我的钱都花光了,我说家里有很多钱,不用担心……你还是会很腼腆地跟着我,说不需要什么,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   “……”甘静描述的这些,跟书里的原主就不是一个样子。   “可后来你到了叛逆期,好像一切都变了,你开始……荒唐,热衷于惹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光是警局我都去捞了你三次。”   燕折默然,这么说的话,原身确实有够讨厌的。   “时间久了,我自然很难再像最开始那样对待你。”说着说着,甘静眼眶微红,“但这些天,你好像懂事了很多……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但很欣慰。”   燕折抿了下唇,顺着她的话说:“人是会长大的。”   “这样很好……”   甘静靠近,抬手想摸燕折的头,却被燕折下意识躲了过去。   甘静一怔:“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因为你哥回来就对你们区别对待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燕折抓住了重点——“听话”。   果然,甘静话锋一转,问:“小折,你喜欢白先生吗?”   燕折随意道:“也没那么喜欢吧……”   甘静蹙了下眉,随后舒展开,说:“可是那天在书房,你们说两情相悦……”   “我本来是很喜欢他的……”燕折眉眼低垂,“可最近听闻了一些白先生不好的事情,都说他因为双腿残疾精神已经不健康了,还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喜欢虐待别人……”   他迟疑着,欲言又止。   甘静神色紧张:“你说,别怕。”   “我前几天去了一趟静水山庄,妈知道吧?”   静水山庄便是白涧宗的住处。   “知道,他家里有什么吗?”   燕折一副跟亲近的人吐露心事的样子:“那么大的庄园,我没看到一个人,跟墓地似的,里面还有一个地下室,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他,他——”   甘静连忙问:“他还怎么?”   燕折脸红了:“他还拿蜡烛滴我。”   对天发誓,他可没造白涧宗的谣!只是把亲身经历和书里的描述综合后表述出来了而已。   “……”   甘静一瘫,望着空气怔怔出神。   她知道的,这圈子里不少人都有特殊癖好,玩字母游戏的也不算少,只是没想到白涧宗也是这样的人。   之前燕驰明表亲家还出过一个大事,也是玩这种东西,把人弄窒息了,被警察查房的时候当场抓获,连捞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不是故意杀人,但还是判了几年,现在都没出来。   甘静一把抓住燕折的手:“小折,你一定要帮帮你哥。”   “……”   燕折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没想到这么直接。   他小声地、有些退缩地问:“我……怎么帮啊?”   “你哥身体不好,白先生也不喜欢他,婚后肯定不会疼惜的,你哥哪里遭得住那些荒……那些情趣。”   甘静红着眼眶,道:“你和白先生两情相悦,他肯定舍不得伤你,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也就是些小情趣,没什么的。”   “我,我怕……”   “不会有事的。”甘静道,“你今天答应了白先生回老宅吧?订婚的事这两天就要定下了,妈放你出去找白先生好不好?”   燕折迟疑地看着她。   甘静道:“你放心,妈不会不管你的,你们先订婚,慢慢处着,如果发现他变心了,妈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解除婚约,行吗?”   甘静是真急了,自称都变了,就为了哄骗燕折。   燕折抿了下唇:“可白先生好像也没那么想和我订婚了,他觉得我在燕家不受重视,不能给他事业上的帮助——   “前两天,我想买个新手机,却发现爸把副卡冻结了,最后还是白先生付的钱……”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给人一种目的过于明显的感觉。   但燕折低着头,紧张得碾着手指,把窘迫和尴尬表现得刚刚好。   何况买手机停卡这个事,甘静一查就能知道,也不算撒谎。   “你爸把你卡停了?我现在就去——”   甘静一顿,想到丈夫和自己意见不合,估计不会继续给燕折用卡,她便道:“妈给你打钱,以后谁再说你在燕家不受重视,就拿钱砸他!”   “谢谢妈……”燕折见好就收,也没问打多少钱,只是忧心道,“可是您放我出去,爸会不会跟你吵架?”   “别担心,就算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妈也会抗住你爸那边压力的。既然喜欢白先生,就好好争取。”   “……”燕折乖巧道,“那,我怎么出去?”   甘静打开刚刚带进来的礼盒,是一套正装和鞋子:“你的那些衣服贵归贵,可都太花哨,第一次见白家老太太,要留点好印象。”   “……”   这样子,真容易让人误会她是个爱子心切、一心替孩子着想的母亲。   她也确实爱子心切,只是爱的不是燕折,而是燕颢。   不愿意把燕颢的半生幸福交给一个残废,所以决定推燕折入火坑,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到了白家老宅别乱跑,更别乱讲话,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着呢。”   “……知道了。”   燕折抱住礼盒,被甘静领着出了房间,避开家里的工作人员走侧门出去了。   刚走到门口,燕折戏瘾上头,红着眼眶回首:“妈……我知道您是不想把哥推进火坑,所以才让我替他,并不是爱我。”   “我做梦都想有您这样一位母亲。”   甘静肩膀一颤。   或许是燕折话语里的颤音太真实,她心脏刺疼了一下。   “我自愿替哥联姻,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白先生,而是为了报答您和爸这些年对我的好……如果将来我死在白先生手里,还要麻烦您帮我收个尸。”   燕折对着甘静,微微鞠了一躬。   不等怔住的甘静开口,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终于不用忍笑了!刚刚差点没憋住。   背对着甘静,燕折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他知道甘静还在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虽然不清楚甘静为什么一点不记恨他是个私生子,可既然想利用他,被演一演也很公平吧?   燕折伸手拦了辆车。   师傅问:“到哪儿?”   燕折:“清盛集团总部。”   “好的。”   这里到清盛大概一个小时路程,足够燕折理清自己的思绪。   其实他跟白涧宗结婚不算亏,先不说可以利用白涧宗摆脱燕家,其次还能拥有一个强大的庇护,至少白涧宗不会让燕颢轻易对他动手。   况且,白涧宗没多久可活了。   原文里,他和燕颢结婚不到一年就病逝了,给燕颢留了巨额财产,要知道哪怕不算那些股份,光流动现金都足以让所有人眼红。   燕折托着腮看窗外,在这座繁华喧闹的大都市里,钱就是一切前提。   生存的前提,幸福的前提。   他咂摸着,只要熬死白涧宗,自己岂不是能成为西虹市……阿不,榕城首富。   从此,榕城风云八卦榜上会有他一个位置,市井之中永远回荡着一名燕姓小寡夫的奇幻传说!   而且跟白涧宗相处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只要好好的不踩他雷点,这尊活阎王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   就当养了只叛逆的大猫,每天顺着毛呼噜。   燕折脑补得很美好。   他抱着愉悦的心情来到清盛大厅,对前台说:“你好,我找白总。”   前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好的,看到您的预约了,这边请。”   这应该是白涧宗给他预约的……就这么笃定他会同意?   燕折跟着招待人员进了电梯,对方似乎知道他第一次来,介绍道:“白总的办公室在十九楼。”   “噢……”   “白总还没忙完,您可以坐在这边等一会儿,需要喝点什么吗?”   燕折摇摇头,说不用了。   休息室很大,他靠着沙发,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这里的墙体多是玻璃隔断,数道玻璃后有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应该就是白涧宗的办公室。   现在距离五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已经到了白家地盘,不可能再被燕驰明抓回去,状态顿时放松很多,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再醒来,是因为听到了短信提示音。   燕家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嗯……嗯!?   燕折一个激灵地坐起来,这是一条大额转账的提醒。他心脏狂跳,指尖微颤地数道:“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卧槽!!!   两百万!   他知道被刺激后,就算出于愧疚,甘静也会给他打钱,可没想到会打这么多。   两百万啊!   原身在燕家混了这么久,所有银行卡的余额加一起也才三万!   赚钱这事,还是得看他燕折的。   可是都有两百万了,还订什么婚啊!   直接带着两百万连夜买最远的机票远走高飞,什么白涧宗什么燕颢,通通甩一边去——   可刚走到电梯口,身后就传来一道阴郁的声音:“去哪儿?”   “……”   猝。   没跑掉。   他转身,噙起一抹乖巧的微笑:“去给您买奶茶,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   心在流泪。   他不该这么快来找活阎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五十二个红包,今天有加更,为这几天的请假向大家道歉。   突然改文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之前的剧情安排有bug,很多bug写大纲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正文写着写着就发现不对劲了,所以作了修改,但是总体设定没有变动,人设与感情线也还是原来的发展。   如果大家有时间还是建议重看一下,不重看也没关系,主要变动有以下几个:   1.苏然的父亲更名为苏友倾。   2.燕折的身份更改为燕驰明的私生子,在燕颢当年出国后被甘静主动接回了家。   3.本文开始的时间线是白涧宗还没和燕颢订婚的时候,但燕驰明和攻父亲都希望促成燕颢与白涧宗的订婚。   4.本文开始的时候,燕颢刚回国,在此前,燕折(包括原身)和燕颢没有面对面见过。   (2023.8.1留) 第12章 老太太   “不喝。”   燕折只是随便找个借口,也没指望白涧宗真的答应。   不过他确实有点想喝奶茶:“那我自己喝——”   “你也不许喝。”   燕折瞬间失去笑容:“为什么?”   “糖分使人油腻。”白涧宗的轮椅滚到燕折身侧停下,修长的手指按下电梯,“我的未婚夫不能太油腻。”   “……”有一说一,这句话应该让人很生气。   但是,白涧宗正常说话、不那么阴间的时候,低沉喑哑的声调还是怪撩人的,特别是那句“我的未婚夫”。   “你很热?”   “啊……有点。”   电梯门开了,燕折连忙走进去,装作无事发生。   白涧宗坐着轮椅跟进来,燕折感觉他在盯自己……别不是真的暗恋原身吧,这么喜欢看人家。   燕折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便一直目不斜视,两人在电梯里定定地待了很久。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怎么还没到一楼?   燕折偷偷瞄了眼显示屏……草。   他们没按电梯,所以现在还在十九楼。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一楼按键,下一秒,轮椅上的某人就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燕折:“……”   麻蛋。   霸总不能主动按电梯是吧,我忘了你按一下会死啊!   燕折气恼得很,但还是忍住了。   想想未来,想想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遗产,想想快乐的寡夫生活。   忍。   忍着忍着,电梯就到了一楼,俞书杰已经等在这里了,他并没有主动帮白涧宗推轮椅,只是跟在身后。   燕折突然觉得,两百万其实也没多少钱了。   白涧宗这款轮椅差不多就要大几十万,非常智能,操作灵敏,还能机械辅助人站立。   燕折一拍脑袋,突然想了起来:“我去你家,要不要带礼物?”   白涧宗嘲讽道:“靠你躺床上赚来的两万八?”   燕折:“……我现在有点钱了。”   白涧宗冷笑:“躺谁床上赚的?”   “……”   换别人说这话,燕折估计还会有点被侮辱的感觉。但白涧宗这么说,燕折却能感觉到这人就是这个尿性,见不得别人顺心,不嘲讽两句就不舒服。   什么阴间人。   但也勉强可以理解吧。   看小说原文的时候,燕折之所以不讨厌白涧宗这个角色,除了燕颢真的太恶心人、也有白涧宗自身的原因。   他看了眼白涧宗那双永远盖着毯子的腿……九年前,这双腿还能立起来,笔直、修长。   彼此的白涧宗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张扬少年,身材很好,均匀的肌肉裹挟着张扬的骨架,意气风发、众星捧月,是榕城年轻一辈中的最优秀的一个。   直到一场意外,这双腿从此禁锢在了轮椅上。   换谁心里都很难平衡吧。   他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却也不仅仅是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还有更多……更多。   九年,足以让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在轮椅上发臭、腐烂,变成自己最不堪的样子。   换做燕折,他一样会恨。   燕折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今天车上不止俞书杰一个保镖,副驾驶上一个,中排座位上两个,但还是太安静了。   白涧宗靠着窗,平静道:“想要不要在到老宅之前缝上你的嘴。”   燕折:“……”   真想把刚刚产生的那点怜爱喂给狗。   榕城很大,但老宅就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   路上红绿灯很多,俞书杰开车很规矩,安安静静地跟着车流。   “前面靠边停车。”   “是。”   白涧宗按下窗户,靠着椅背道:“去买杯奶茶。”   燕折一喜,以为是对自己说的,拉了下车门,没开。   “……”   前座的俞书杰应了声:“老板,要什么样的奶茶?”   燕折:“我要霸气啵啵香橙西米露,不要霸气,不要啵啵,不要西米露。”   白涧宗冷笑:“买相反的。”   俞书杰:“好的。”   燕折一脸失望,但一转头,就露出了隐秘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   他已经拿捏住白涧宗了!   只要说违心的话,白涧宗就会干顺他心的事!   五分钟后,俞书杰回来了,带着一杯奶茶。   燕折高兴去接,还客气道:“怎么就买一杯,你们不喝吗?”   直到俞书杰越过他,把奶茶递给了白涧宗。   燕折:“……”   白涧宗揭开盖子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燕折哽住:“不好喝吧?我可以帮你解决。”   白涧宗睨了他一眼,又喝一口:“那多委屈你。”   “……”   燕折拼命按捺住去抢的手。   明明白涧宗喝得眉头都成川字了,但为了不让他顺心,还是铁了心要喝完。   真不愧是狗东西啊。   燕折在心里咬牙切齿。   快到老宅的时候,狗东西终于把奶茶给他了。   奶茶杯里,只剩下了西米露、啵啵和香橙,一滴橙汁儿都没有。   “……”   “怎么不喝?”白涧宗还语气阴冷冷地问,“嫌弃我?”   燕折屈辱地吸了一口——   他到底为什么要放着自由的两百万生活不要,来这里做白涧宗的未婚夫、喝他喝剩的奶茶料!?   老宅到了。   宽大的铁门缓缓打开,通往内宅的道路映入眼帘,两边都是山水与凉亭,开了一段路后才到停车处。   燕折下了车,顺手把只剩料的奶茶丢进了车门置物架。   白涧宗幽幽盯了他一会儿,半晌开口:“把后备箱的东西拿给他。”   这话明显是对俞书杰说的。   俞书杰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礼盒袋:“燕少爷,请拿好。”   “……给我的?”   白涧宗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燕折接过,反应过来这是白涧宗给他准备的、给白家老太太的礼物。   不怪他没反应过来,老宅肯定不止一个长辈啊,只带一份礼物就够吗?   “除了祖母,谁和你说话都不用理。”   “我跟着你一起叫祖母?”   白涧宗嗯了声。   燕折发现,白涧宗一旦开始不嘲讽人了,就是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虽然表现得很不明显。   他跟在白涧宗身后走进了奢华但低调的主楼,中式风格很足,里面的每一样家具看起来都很古旧,却又很有质感。   燕折来之前做了些攻略,小说原文没怎么提过白家的事,他只好自己上网查。   白家在几十年前,真的不姓白,而是姓杨。   那时候当家做主的人是白老太太的丈夫,杨夏安。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罗马,前者指的就是杨夏安。   他出生在最好的家庭,成长于最好的年代,那时各行各业都处于需要发展的状态,资本尚未覆盖,可以说只要你有点能力,那遍地都是金子。   可杨夏安拿着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他败家、赌博,天天混迹在风月场所里,仅靠他自己一个人就把家底败了八九十。   偏偏他又是主家的独生子,最后,是他那个温婉贤惠、已经四十岁的妻子白萍不愿被旁支分食干净,一手撑起了所有家业,想尽办法谋求出路,最后才重新回到世家的底蕴。   她想尽办法在榕城站稳跟脚的时候,杨夏安还在到处玩女人,上赌船,下赌海,不亦乐乎,逢人就说他有个好太太。   据说,白萍发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逼死杨夏安。   她对跪着求她卖股份帮忙还赌债、扬言这次结束就金盆洗手的杨夏安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不可能回头是岸。”   第二天杨夏安就死了,谁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传闻里的说法很多,有人说是杨夏安良心发现,自己跳楼了,有人说是白萍亲手弑夫。   但那个年代的事,真相已经无迹可寻。   从那以后,杨家就改姓了。   听起来好像是一句话的事,但其实艰难之处只有同是世家出生的人明白。   如今白萍已经八十七的高龄,榕城谁不知道,白老太太的“白”是她自己的白,而非夫姓。   -   燕折有一丢丢怂。   在白涧宗面前还能装一装,可白老太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怕是能一眼把他看穿。   所以当他踏进门槛的时候,紧张得拿礼盒的手都在抖。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汇报什么:“已经确认了,确实是曹华德泄露的标书。”   “报警吧。”   “就这么放过他?”   燕折一眼看到那个年迈的背影,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盘在脑后,正闭着眼睛,对着供桌上的佛像缓慢转动佛珠。   白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声音听起来很清明,语气始终没什么波动:“现代社会,你想怎么样?断他一条胳膊还是腿?”   “……明白了。”   中年男人对着白涧宗微微颔首才离开,老太太睁开眼睛,放下佛珠,点香对着佛像虔诚地拜了三拜。   “阿白回来了。”   “祖母。”   “还带了人。”白萍转身,看向燕折,眼里看不出喜怒。   “孙儿带想结婚的人来见见您。”   “好——”白萍突然问,“曹华德的事你觉得该怎么办?他也算是清盛老人了。”   “祖母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萍扯动了嘴角,重新拿起佛珠,打量着紧张的燕折。   白涧宗淡定道:“阿折来之前,还特地去千重山寺庙求了开光的佛串,您看喜不喜欢。”   燕折:“……”   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都不知道千重山在哪,别说这辈子,他上辈子估计都没摸过寺庙的门。   白涧宗这说瞎话的能力比他还强。   偏偏白涧宗好像很喜欢看他紧张的样子,还要当着老太太面拆他台:“阿折,我都不知道你还得了帕金森。”   作者有话要说:   白涧宗:本来心情不好,看老婆手抖得像筛子,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晚上还有两更,补前两天请假的更新。) 第13章 好食欲   白涧宗才是需要把嘴缝上的那个人吧!   但当着白老太太的面,燕折都没心思生气,他双手递去礼物:“祖母好。”   “别紧张。”白萍接过礼盒,放在桌上,“你就是燕家后接回来的那孩子?”   白萍的外貌其实不算严肃型,是很端庄的长相,笑起来应该会很温和、慈祥。   燕折:“是的……”   白萍突兀道:“不错。”   燕折有点懵,不知道什么意思。   但白涧宗已经调转轮椅准备离开了,燕折一会儿看看白涧宗,一会儿看看白萍,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白萍嘴角抽动了下:“第一次来,跟涧宗去转转吧,看看他长大的地方。”   “好哦……”   燕折犹豫了下,朝白萍微微弯了下腰,然后加快脚步追上白涧宗,扶上他的轮椅。   白萍应该很在乎这个孙子,因为是中式风格的老宅,到处都是门槛,但每一处门槛都搭建了红木斜坡,方便轮椅出入。   他们走了一段长廊,左侧还有一个荷花塘,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很漂亮。   “这就结束了?”   “不然?”白涧宗调转轮椅,面朝荷花,“你有让人一见就喜欢到促膝长谈的能力?”   燕折:“……”   这张嘴就应该缝上。   不过白涧宗下一句倒是人话:“祖母很信面相,既然她对你说了不错,就说明至少不讨厌你。”   燕折哦了声……说起来,这具身体里装的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燕折了,那面相会和之前发生变化吗?   面相本身就是很玄学的东西,如果原身之前的手机能打开,倒是可以找张照片对比下。   “那现在要做什么?”   “等吃晚饭。”   荷花塘里有鱼,白涧宗在旁边的盒子里捞了一把鱼饲料:“不用紧张,祖母不对你笑并不是她有多严肃,而是早期给家族‘改朝换代’的时候,被旁支的人袭击损伤了面部肌肉神经,很多表情做不出来。”   “哦……”   燕折对这样温和的白涧宗有些陌生,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白涧宗冷嗤一声,洒完最后的鱼饲料,拍拍手,操控轮椅向长廊深处走去:“我怕等会吃饭你都帕金森发作,菜抖得桌上到处都是——丢人现眼。”   “……”   欠死了。   大概是人都有慕强心理吧,燕折对白萍很好奇:“你是祖母带大的吗?”   “不是。”白涧宗坐着轮椅慢慢地走在前面,“十二岁之前是母亲带我,十二岁之后是保姆和管家。”   也是,白萍应该很忙,没时间管孙辈。   但这是白涧宗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燕折纠结要不要顺着话题聊下去,又怕露馅。   不过白母相关的事迟早要弄清楚的。   燕折轻吐口气,正准备接着问,白涧宗就率先发难了。   “不是喜欢我?这种圈内众所周知的事情,竟然还需要我告诉你?”   轮椅停下,燕折偏头,对上白涧宗阴冷的视线。   刚吐出去的气又深吸了回来,燕折说:“我是个肤浅的人,所以我的喜欢也很肤浅,白先生别抱太大期望。”   “哼。”前进了一段路,白涧宗又突然停下,眯起眼睛,偏头问道,“你不会连我为什么姓白都不知道吧?”   “……”   燕折还真不知道。   他来之前只搜了白老太太的生平,其他的信息还没来得及过滤。   可转念一想,白老太太这么有野心的一个人,不愿意让孙辈跟着自己丈夫没用的姓氏,也很正常吧?   毕竟白涧宗是要继承家业的。   但没想到,答案竟然并非如此。   白涧宗阴恻恻地命令:“现、在、查。”   燕折讪笑一声,没想到这种事情网上竟然都有传闻,很轻易就搜出来了。   白涧宗刚出生那会儿,正是家族‘改朝换代’风波的时候,杨家还不姓白,白涧宗也不叫白涧宗,而是跟随父姓。   但基因真的是种可怕的东西,杨岁安在成家立业前性子都十分正常,虽然中庸,但没有胡来。   可突然某一天,他就开始腐烂、发臭,变得和他父亲杨安夏一模一样。   冲动、易怒,爱玩一些剑走偏锋的东西,沉迷男女情|色,下海赌钱。   第一次被发现,他跪在地上求白老太太,说不是故意的,是出去应酬没办法,他被人拉上了赌船,不得不玩两把。   可玩着玩着,就收不了手了。   也许哪怕是白萍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尽握手心,她去查了,杨岁安没说谎,他确实是被人带着玩的。   对方曾经是她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后来生意失败没落了,便起了报复的心思。   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敌人,就像这位昔日的竞争对手,他再清楚不过怎么才能把刀子往白萍心里扎最深。   ——亲眼看着自己带大的儿子,突然有一日腐烂、发臭,变成自己最憎恶的样子,和自己死去丈夫的身影一点点重叠,好像他们从始至终就是同一个人……   简直毛骨悚然。   但白萍是谁?她什么都经历过了,虽然痛苦,却不至于被此摧垮。   她做了一个对于世家来说算是惊世骇俗的决定——   她对自己还算优秀、但家世一般的儿媳说:“只要你愿意改白姓,我死以后,你就是我。”   杨岁安自此在家族失了势,而他的妻子魏茉、或者说白茉成了白老太太重点培养的对象,甚至白老太太出席宴会的时候,身边带着的都是儿媳白茉,而不是儿子杨岁安。   她一直对外介绍说:“这是我女儿。”   燕折的视线定格在最后这张新闻图片上,“她是我女儿”是白萍在记者采访时说的话,下面还有配文。   这是一篇很旧的报导,下面的评论都是对白萍人生的惊叹与敬佩,说是传奇一点不为过。   可好景不长。   白茉逐渐在公司掌权后,白涧宗就被扔给了保姆带,也改了母姓,而白老太太则开始忙于开发新的海外市场,很少在国内出没,这让有心人士钻了空子。   白涧宗成年那天,也是白茉在公司掌权的第七年。   她抽出时间回家给儿子过生日,从公司出来前还跟白萍打了通跨国电话,汇报公司近况,临了还笑着打趣白萍给孙子准备了什么礼物,白萍说她人虽然回不去,但礼物不会迟到。   可就是这回家路上的短短一个半小时,白茉就失踪了,如人间蒸发一般,了无音讯。   白涧宗等到了祖母的礼物,却没等来母亲。   等白萍从外面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白茉出事的相关证据都被清理完毕,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十几年前城市的监控覆盖也远没有现在广阔,甚至至今都没有人知道,白茉是死是活。   -   “既然你知道我母亲的踪迹,怎么会连她的生平过往都不提前查查,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燕折一怔,白涧宗的眼神仿佛能一眼洞穿他的内心。   半晌,他移开视线:“好奇心害死猫。”   白涧宗冷笑一声,但没说什么,这个话题暂且揭过了。   老宅的某处已经传来阵阵饭菜香,勾人至极。   餐厅也是中式大圆桌,能坐很多人。   只是燕折没想到,燕驰明和燕颢两人也在场。   看见他出现的时候,杨岁安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一脸懵逼地看向燕驰明,仿佛在说你小儿子怎么也来了?   燕驰明脸色也很难看,显然他还不知道燕折已经跑出来了的事实。   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和别人寒暄的甘静,沉沉吸了口气。   除此之外,之前和白萍汇报工作的中年男人也在,名叫杨平康。   他为了儿子能获得股份继承权,在儿子出生后直接给改了白姓,取名为白成柏。   白成柏走过来和白涧宗打了声招呼:“小叔。”   白涧宗嗯了声。   燕折:“……”   等等……他和白成柏应该是一辈的人,白成柏叫白涧宗小叔,那他岂不是跟白涧宗也隔了一辈?   跟叔辈的人结婚……啧。   白涧宗年龄不大,辈分倒是挺大,要是他俩真的两情相悦,婚后还能玩点小情趣……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燕驰明带着燕颢来到白涧宗面前,笑道:“颢颢和白总也多年未见了,刚好可以叙叙旧。”   燕颢柔声道:“涧宗哥哥。”   燕折没忍住,yue了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有人听到了。   燕折发誓自己真的是本能反应,燕颢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少年惺惺作态,着实有点恶心。   白成柏回首,轻笑着问:“燕折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燕折信口拈来:“大夏天,容易犯恶心。”   燕颢面色不变:“那等会儿可以多喝点冰绿豆汤,压压恶心,来之前祖母问我想吃什么,我说绿豆汤,祖母还特地叫人准备了呢。”   不愧是主角,这都能给自己找回场子。   燕颢语气温柔,继续对白涧宗说:“涧宗哥哥,好些年没见,我很想你。”   白涧宗淡道:“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小叔。”   燕颢:“……”   不愧是白涧宗,一句话就把燕颢噎住了。   燕颢还想聊些什么,门口却出现一阵招呼声,白老太太来了。   她依旧喜怒不形于色,淡定地走到主位边:“大家怎么都不动?今晚都准备站着吃饭?”   众人确实没敢动,今晚这一出整的,吃饭的座位排序就很有意思了。   理论上来说,燕折和燕颢是小辈,要么和同龄人一起坐,要么和父母一起坐,可偏偏燕折是跟白涧宗一起来的。   最后燕折还是跟在了白涧宗身边,后者的态度实在太理所当然,带着他都有了些底气。   他顶着众多打量着的目光入座,度过了煎熬的一顿晚餐。   菜倒是真的好吃,白涧宗不知道是不是为做戏还是为了撑死他,一直表情淡然地给他夹菜。   “这个不错,尝尝。”   “这个也不错——”   燕折如临大敌,默默埋头吃饭,其他人聊的什么都没注意听,光顾着解决白涧宗投喂的食物了。   夹菜的时候,两人有时会离得很近,燕折能听感觉到白涧宗低语时,喷洒在耳边的温热吐息。   “你来之前,祖母也问了你的喜好。”   燕折:“你怎么说的?”   白涧宗:“我说,你除了糠什么都吃。”   “……”   燕折磨了下牙。   一顿饭下来,除了白涧宗和燕折在认真吃,其他人基本都各有心思与计较,尽说些话里有话的怪话。   最后,白萍擦擦嘴角,望着一大桌的剩菜,说:“看来这顿饭大家吃的都不太开心,是家里厨子技艺退步了?”   “没有没有,哪里的事!”   大家纷纷恭维,但桌上的菜没怎么动确实是真的。   只有燕折还在蒙头喝汤,白涧宗看着他,也抿了两口。   白萍道:“知道大家都操心涧宗的婚事,但我也不是什么古板老儿,所谓冲喜也就是说来笑笑,想身体好,还是得遵医嘱、心态好。”   “婚姻双方理应相互尊重,观念契合,如果是为了冲喜走到一起,那这婚姻也长久不了。”   这话一出,桌上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之前老太太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分明对算命一说坚信不疑。   白涧宗依旧很平静,又给燕折捞了碗鲍鱼鸡汁,燕折也算明白白涧宗为什么一直没跟祖母提、他和燕颢生辰一模一样的事了。   说白了,白萍并没有其他人以为的那样相信算命之说。   她看向白涧宗:“涧宗今天的胃口看起来不错。”   白涧宗应声:“祖母这边的饭菜总是香一些。”   这话白萍自然不信,白涧宗又不是没在老宅吃过饭,每次都一样,吃那么几口就结束了,今天倒是全程一直在动筷子。   白萍看在心里,有了数。   所谓冲喜,看的不仅是八字契合,还有两人在一起时的氛围。   氛围好了,心情自然愉悦,心情愉悦了、胃口大开,身体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将目光移到燕折身上,意味不明道:“小折这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看挺好,就是名字差了些意思……   “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燕驰明连忙接过话头:“取名的时候找人算过,说小折性子太张扬,得取个折字中和一下,压一压。”   燕折若有所思,他倒是没往名字上想过……燕驰明说的肯定不是实话,“折”字究竟是随便取的还是另有深意?   “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路上开车慢些。”白萍并没有明说联姻的事,只是在离开餐厅的时候对管家道,“老刘,少爷的房子打扫干净了吗?”   “干净了,也准备了两套洗漱用品。”   “好,老刘做事就是体贴。”   白萍一走,燕驰明几人装都装不住了,脸色难看得紧。   这番对话几乎已经表明了老太太的态度。   白涧宗没和其他人周旋,直接坐着轮椅离开了。   燕驰明还试图挣扎,装作没听明白老太太的话:“小折,跟爸的车一起回家。”   “最近耳朵好像有点堵。”燕折揉揉耳垂,追上白涧宗,“现在回房间吗?”   白涧宗:“嗯。”   夜色已经降临,老宅虫鸣声不少,虽然到处都有驱蚊设施,但还是能听到蚊子嗡嗡作响的声音。   “左转。”   “哦……”   差点撞墙的燕折连忙收住脚步,白涧宗这会儿的脸色有些差,问:“想什么?”   燕折道:“我在想,我怎么会这么巧合地跟燕颢同一天出生。”   白涧宗说:“那得问你妈。”   燕折愣住了。   他虽然作为燕驰明的私生子,但小说原文中几乎没提过燕驰明婚外情的对象是谁,他之前也没想过这一茬……   好怪。   多思无益,也想不出什么门道来。   燕折干脆将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临近白涧宗的房间,他紧张的心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刚刚在餐桌上,他总觉得白老太太已经看破了每一个人的算计,只是没戳破罢了。   但得到认可他还是开心的。   燕折心情颇好地帮白涧宗打开房门,一股凉气袭面而来,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   “低吗?”白涧宗好似体贴道,“白天你在公司,二十二度的温度都说热,所以我特意让管家把温度调到了十六度。”   “……”燕折委婉道,“您要是不想明早被管家发现床上多了两块冰雕,还是把温度调高些吧。”   “我拒绝。”白涧宗装都不装了。   轮椅一刻未停,进门后就朝着卫生间方向前进。在燕折看不见的视角,白涧宗的喉结滚了滚。   燕折以为他要洗澡,故作乖巧地提议:“白先生,我可以帮忙的。”   他知道白涧宗会拒绝。   原文里,白涧宗就很不喜欢别人碰他,因此大部分生活琐碎都由自己解决,包括洗澡擦身这种费力的事。   但他说完,白涧宗竟没应声。   燕折没在意,掏出手机准备玩会儿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特殊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立刻扔掉手机冲进浴室——   只见白涧宗身体已经脱离了轮椅,跪瘫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空气到处都是呕吐物的酸臭味。   场面颇为狼狈。   听到脚步,低着头的白涧宗伸手去够冲水键,但因腿部使不上力始终差了些距离。   燕折看不过去,连忙给马桶按下冲水,又用尽全力将白涧宗托起,奋力道:“双腿瘫痪不是会肌肉萎缩吗,您怎么还这么重——”   “天赋异禀。”白涧宗声音喑哑。   浴室没开灯,他脸色苍白,眼下有些许青黑,活像刚从鬼门里爬出来的厉鬼。   在燕折的帮助下,他仔仔细细地漱过口,又道;“经常锻炼,就不至于爆瘦到那种地步。”   燕折唔了声:“以后我可以和您一起锻炼。”   白涧宗嗤笑了声,抽出手帕擦拭嘴角,还有脸上细密的汗珠:“我怕你被哑铃压死,还没结婚就要坐实我变态的名声。”   “……”   燕折这次没呛声,心里也没有。   他有点不舒服,只是针对自己:“所以你今晚并没有食欲变好,吃得比平时多也只是做戏给祖母看?”   白涧宗阴郁地瞥他:“你真以为自己是下饭菜,看着就能食欲大开?”   燕折:“……”   他突然有一丢丢愧疚,他骗了白涧宗不少事情,光是他母亲白茉的踪迹就不能保证想起来。   这么欺负一个病人,是不是太没良……   “你刚刚说可以帮我洗澡?”   吐完后,白涧宗脸色好看了些,他惫懒地靠在轮椅上,双手打开,搭着扶手,好整以暇地说:“订婚的事差不多就定下了,我们倒是可以试试,婚后也迟早需要你的帮忙。”   敔-蹝Z   “……”   燕折一时不知道,白涧宗说的“帮忙”是哪种帮忙。   虽然结婚履行夫夫义务很正常吧……但白涧宗这样,岂不是每一次都需要伴侣自己动?   那多累啊。   至于压白涧宗……画面太美,想都不敢想。   于是燕折装作没听出另一层意思,义正言辞、铿锵有力道:“想让我做护工的活,得付另外的价钱!”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想让我自己动,更是另外的价钱!!   来捏,五十二个红包。(本章二合一,今天更新结束,以后都是零点更新哈。) 第14章 后悔了   燕折被轰出了浴室。   他暗戳戳地对着浴室门比了个中指,眼看里面那道影子要转身,他立刻调整语气乖巧询问:“真的不用帮忙吗?要是摔了,您可不能怪我哟。”   “滚。”里间传来一道阴郁低沉的低呵。   完了,惹恼了。   燕折连忙听话地滚开。   他本来想玩会儿手机,可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脑海中竟不自觉地窜出白涧宗的身影。   白涧宗双腿不便,这会儿应该得撑着浴室的扶手站起来,或坐在便携椅子上,一手抓着花洒,面无表情地清洗身体。   他会有欲|望吗?   想要纾|解自己的时候,会和寻常人一样吗?   这个思想有点不礼貌。   燕折感觉把某人的身影甩出脑海,没了黄色废料的加热,他浑身一抖,冷得要死。   燕折赶紧翻箱倒柜地找空调遥控器,最后发现人家是中央空调。   中央空调也就算了,系统还被锁定了,调不了。   活阎王是真想冻死他,这什么人间酷刑?   ……   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白涧宗眉眼微动,但没太多反应,只垂眸望着自己动弹不得的双腿。   那里有数道狭长的疤痕,新旧错落,长短不一。   抚摸片刻,他的指尖对准了一条还没脱痂的疤痕,重重摁下,脆弱的皮肤很快就渗出了血沫,伤口随着指尖的滑动慢慢绽开——   “啊~切!”   浴室外响起了重重的喷嚏声。   白涧宗动作一顿,半晌,他利用轮椅的辅助站立穿上衣服,离开了浴室。   回到房里,燕折不见了,床上倒是多了团球形被褥。   白涧宗阴沉地盯着床:“你在干什么?”   球里探出一个脑袋:“太冷了……啊,啊……啊切!”   燕折又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白涧宗冷声道:“你不洗澡就上床?”   燕折解释:“我怕等我洗完澡,已经成冰雕了。”   白涧宗:“现在,立刻,去洗澡!”   燕折下巴都裹在被子里,只有眼睛在外面:“我穿什么?”   白涧宗:“裸、着。”   燕折倒是想裸|睡,可他怕白涧宗把持不住。   虽然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但要是发生关系的话,还是得再培养培养感情。   等等……他为什么默认白涧宗喜欢男的?   燕折突然僵化,好像圈子里一直没有过白涧宗性取向的传闻。   他先入为主,是因为小说原文里白涧宗和燕颢结了婚,可如果真的不是强取豪夺、而是别有目的呢?   燕折探究地,瞄了一眼。   就一眼。   白涧宗嘲弄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间尤物,别人看一眼就受不了了?”   燕折收回视线,慢吞吞地爬下床:“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自认不算人间尤物,但身材长相都还不错,真要裸在一个1身边,应该没几个能收住……这个圈子里很多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能有几个有自制力?   也不好说,虽然原身并没有主动献身的意思,但他勾搭那几个男配好两年,男配们竟然都没有主动提出肉|体出轨,也算是奇迹了。   好专情。   好感动。   不愧是万人迷小说中的男配。   燕折决定给他们送上祝福,请一定要一天一个、一周七天不重复地挨个陪燕颢,让燕颢没时间来烦自己。   不过,原文好像不是花市np,燕折没看到结局,都不知道燕颢最后到底选择了谁。   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了。   燕折甩甩头,连忙将不安分的想法从脑海驱除,他视若无睹地、顶着身后的阴鸷视线在衣柜里找了套衣服。   等洗完澡穿上,他一脸羞涩道:“白先生,穿上您的衣服,我身上好像也有了您的味道。”   白涧宗撑着床头柜,将自己挪上了床,闻言眼皮一掀:“什么味道?绿茶香?”   “……”   连自己都觉得茶,白涧宗能忍得了自己那便宜哥哥?   燕折越发觉得他不可能喜欢燕颢,原文会结婚肯定是因为交易或者冲喜的原因。   “这是您多大时候的衣服?我穿着刚刚好。”   白涧宗冷笑:“十五。”   燕折:“……”   白涧宗继续冷笑:“我十七岁就一米八三点五了。”   “……”   燕折选择性耳聋,爬上床躺窝里,背对着白涧宗:“晚安,玛卡巴卡。”   白涧宗看着他的后脑勺:“心理跟身高一样幼稚。”   燕折:“……”   你再人生攻击我可就不忍了!   好在白涧宗闭嘴了。   嗒得一声,房间随着灯光的熄灭变得昏暗。   燕折本以为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还是个活阎王,自己应该很难入眠才是,结果不到十分钟意识就开始下沉了。   不过,白涧宗是不是在说什么……   “谁允许你上床的?去打地铺。”   您这反射弧度是不是有点长,我都要睡着了……   燕折一动不动。   白涧宗以为他在装死,隔着被褥一枕头摔上他的屁股,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猪吗。”   燕折就算是猪,也是头可爱的猪。   一直到半夜,白涧宗仍旧靠坐在床头,一语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本跟他泾渭分明的燕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像树袋熊一样趴在了他身上,因为坐着的原因,燕折的脸就贴着他的腹部吐息。   “燕、折!”   毫无反应。   甚至还试图抱紧白涧宗的腰,喃喃呓语:“妈妈……”   “我?妈妈?”白涧宗气得自言自语,“眼睛不用就捐掉,大把人在排队!”   -   燕折来到了一个很冷的地方,如坠冰窖,空气中的寒意仿佛穿透毛孔要往钻进他的骨子里。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抓住他的手,说:“快走,快走——”   燕折迷茫地看着她,走?走去哪儿?   白涧宗呢?都怪他把空调打这么低,明天要是感冒了,就疯狂在他面前打喷嚏,传染他、咳死他!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来了,要来了!”   “他会迁怒你的,崽崽快跑……”   “妈妈求你了……快跑!”   “他会杀了你的,他会杀了你!!”   燕折第N次在夜晚因为梦而惊醒,只是这次是实打实的噩梦。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他就一直多梦,有时候醒来会记得,有时候浑浑噩噩。   大多梦都和原文的剧情有关,但有些他也分不清真假。   燕折好半天都没缓过来,愣愣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许久之后,感知才慢慢和现实重合。   ——他和白涧宗一起看望白老太太,并在白家老宅留宿了。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看了眼左侧空荡荡的床铺,摸着一点温度都没有……白涧宗呢?   正想着去找找,一转头,发现白涧宗就在床边,坐在轮椅上阴郁地盯着他。   燕折心脏骤停。   试想,大半夜噩梦惊醒,房间里一片幽暗,正准备下床,发现床边多了一道身影,对方面无表情,眼下发青,眼神有如勾魂索……   燕折只觉得是哪个自己不小心坑死的厉鬼来索命了。   “您是不是想吓死我,好报复燕家对你的算计——”   白涧宗冷笑:“弄死燕颢才算是对他们的报复,至于你?”   燕折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我爹不疼娘不爱,死了他们也不会觉得伤心,说不定还拍手叫好。”   白涧宗冷哼一声。   燕折抱着被子坐到床边,和白涧宗面对面:“所以,您到底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在床边装鬼?”   白涧宗好像比他还生气,铁青着脸反问:“你还好意思问我!?”   燕折:“?”   白涧宗把他的罪名一一道来:“打呼噜不说,还一个劲往我身上贴,非要抱着!一会儿又说脚冷,让我抬腿给你夹着暖和暖和——”   “你告诉我,我怎么抬腿?”白涧宗咬牙切齿。   “……您要是能抬腿,就愿意给我夹着暖和暖和了吗?”燕折发现了华点。   “……”   两人在夜里无声对峙。   白涧宗冷漠道:“再有下次,你也陪我一起坐轮椅吧。”   意思是要打断他的腿。   可轮椅夫夫……怎么doi啊。   燕折安静地发了会儿呆,他刚惊醒,脑子还不清楚,梦里的记忆慢慢回笼,确实很冷——所以往白涧宗身上贴应该是真的。   他难得老实道歉:“对不起,我的错。”   白涧宗突然说:“我后悔了。”   燕折抬头,迷茫地对上白涧宗视线:“后悔晚上没让我帮您洗澡了吗?”   “后悔跟你达成了交易。”白涧宗性子着实太阴晴不定了些,这会儿好像又生气了,整个人的氛围都沉了下来。   他幽幽道:“我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你却没有表露出一点诚意。”   “……”燕折一个激灵,清醒了。   活阎王大半夜发疯,想逼他至少透露一点消息呢。   “您牺牲了什么,色相吗?”   燕折跳下床,抬腿就要往白涧宗怀里坐,却被一把推开。   他一摊手:“您看,您都不愿意让我亲近,我们就算结婚了,也是名存实亡的夫夫关系。”   白涧宗不吃这套,神色阴郁得紧:“我只答应帮你脱离燕家,没说要喜欢你。”   发现白涧宗是认真的,燕折抿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前他确实没有跟白涧宗母亲相关的记忆,可是那个梦……   燕折并没有看清梦中女人的脸,看他却有一种直觉。   那就是白涧宗的母亲,白茉。   “别告诉我,你之前说你知道都是骗我的。”   白涧宗的眼里掀起了翻涌的浪涛,仿佛只要燕折的回答让他不满意,黑海就会将燕折吞没,死无葬身之地。   可燕折竟然发起了呆,他在整理思绪,想着怎么整合信息会让白涧宗相信,更不知道怎样的信息才会让白涧宗满意。   最后,燕折斟酌地唤出梦中女人喊过的称呼:“……崽崽?”   白涧宗瞬间僵住,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   “这是你的乳名吗?我好像……我见过她,她很哀切地这样叫我。”燕折愣神地说,“可她叫的好像又不是我。”   白涧宗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爆了爆。   简单的两字称呼,仿佛让他置身于什么痛苦又快乐的记忆中,有如火上烧,温暖又煎熬。   这是一个久远、且私密的称呼。   他十岁后,在他的严令拒绝下,母亲再没这么称呼过他,只是偶尔会拿出来的打趣。   除了祖母和老宅的管家,几乎没人知道如今人人忌惮的白涧宗竟然有过这么一个难以启齿的乳名。   几乎没人。   就在燕折以为这次发难应付过去了的时候,白涧宗猛然睁眼,倏地掐住燕折下巴,神色偏执又疯狂:“是你是不是!?”   燕折吃痛,艰难地问:“什么…是我……”   白涧宗眼底充斥着浓烈的恨意:“一定是你,只有你知道了——”   “只、有、你、知、道!”   燕折痛吟了声,感觉皮肤都要出血了。   他抓住白涧宗的手指,试图强行掰开,可白涧宗说自己在健身那句话显然不是玩笑,力气竟然大到燕折无法撼动。   他试图靠后仰挣开束缚,白涧宗却毫无撤意地逼上来,身体再差一点就要摔下轮椅了。   狗东西又发什么疯……   “你清醒点!”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燕折被其中的浓烈情绪弄得心脏一阵瑟缩,其中的狠与恨浓郁地几乎要渗出来。   他猛怔了会儿,连疼痛都忘了,半晌才抬腿,一脚踩向白涧宗的第三|条腿——   下巴上的手猛得一松,留下了数道指印。   燕折瑟缩的小心脏终于长出一口气:“清醒了?”   “……你的脚在做什么?”   燕折看看自己白皙的脚趾,诚实道:“你的腿没有知觉,我只能踩这儿让你清醒清醒了。”   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拿、回、去。”   “好哦。”燕折为自己辩解了下,“我没有脚气,脚也很干净,你看见我晚上洗澡了。”   白涧宗在夜色幽幽中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把我认成了谁。”燕折探身打开灯,抱着被子坐远了些,他自顾自地说:“可不管是害你母亲的人还是害你的人,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确诊双腿瘫痪那年,我才十四岁。”   “十四岁的我……什么都做不了。”燕折说完,竟然陷入了无端的难过中,仿佛他的十四岁真的发生过无能为力的悲剧。   白涧宗声音喑哑:“你最好是真的知道我母亲在哪儿……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   燕折:“如果骗你就……”   “十个男人你想都别想。”白涧宗打断他,冰冷道,“如果你骗我,我就把你关地下室,放一千只蚊子咬死你。”   “……”燕折毛骨悚然。   这酷刑果然够毒!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下巴,没出血,就是活像被虐待了,希望这些印子白天能消。   看了眼狗东西,对方仍然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讲道理,刚刚的白涧宗还是挺可怕的。   以至于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燕折却不敢睡了,他怕在睡梦里被发疯的白涧宗弄死。   这段时间确实有点放肆,燕折差点忘了白涧宗是什么样的人设,残暴、阴鸷、阴晴不定的传言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天慢慢亮了。   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白涧宗没打算留在老宅吃早饭,直接让俞书杰开车回家。   离开的时候,管家还送来一堆东西,看到燕折下巴上的红印时一愣,忧心道:“燕少爷还是被蚊子咬了吗?少爷知道您蚊子过敏,特地让我给房间空调温度打低一些……您看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白涧宗语气冷漠,甩手上了车。   燕折一愣,原身竟然对蚊子过敏,白涧宗竟然还……   “确实有蚊子,好大一只。”燕折对不明所以的管家说,“还特别凶,可怕得很。不过我好像对他不过敏,就皮肤红了些,没有其它不适。”   车里的白涧宗不耐道:“再不上车你就一个人留在这。”   管家好像懂了,意味不明地送别:“少爷路上小心。”   车开了很久,白涧宗今天要去公司,眼看快到清盛楼下了,闷声不吭半天的燕折突然开口:“你要不要考虑给我道个歉。”   不等白涧宗回答,燕折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完歉,我就可以继续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修了这章,加了些内容。说好的甜文,好像写着写着又往酸甜方向去了……但总体肯定是甜的(信我)。 第15章 厕所里   燕折声音低迷,眉眼微垂,好像真被喜欢的人伤了心。   车里的保镖们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动都没动,一点都不八卦的样子。   白涧宗一直没回答,其实这很令人意外。   按照他的性格,大概率会直接出言嘲讽,怎么会沉默逃避?   果然,车停到了清盛的地下停车场,白涧宗就让保镖们全都滚下车,车内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白涧宗平静反问:“你想要我给你道歉?”   “嗯……”   燕折这会儿有点怂了,他刚刚那么说,只是觉得白涧宗会在知道他对蚊子过敏的情况下,让管家打低空调温度,好像也并非完全残暴。   有一说一,昨晚房间温度虽然冷,但被子很厚,脚被冻到是因为他自己睡觉不老实,没盖好被子。   “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   白涧宗淡漠道:“在接近我之前,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是什么人?没考虑过和我相处会遇到什么样的惨境?”   “……”   燕折当然想过。   只是这些天他和白涧宗表面“和谐”的氛围,让他错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相处之道。   “我们之间只有交易。”白涧宗握上门把手,没有回头,“你不需要喜欢我,也最好别抱无谓的希望。”   车门开了。   白涧宗的双腿没有知觉,只能靠手臂撑起整个身体,慢慢挪到车边的轮椅上,看起来艰难又无力,却是他每天的日常。   一直进到电梯,他的视线才穿过来,和车窗里的燕折对视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下一秒,车辆启动,路过的柱子将彼此的目光隔绝。   燕折垂眸,开始认真考虑逃离榕城的可能性。   之前是他太天真。   他为了躲避原书的死亡剧情,加上看原书时对白涧宗这个角色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怜爱”,才答应了订婚的事。   哦……遗产也有那么亿丢丢的诱惑吧。   可他却忘了,如果白涧宗迟迟没有在他这里得到母亲的踪迹,也许会在命不久矣之前拉着他一起去陪葬。   经过昨晚,燕折觉得他干得出来这种事。   深思熟虑下,燕折觉得自己有三条路可以选。   第一,带着甘静给的两百万逃离榕城,远离世家的圈子。   但他可以去哪儿呢?   国外他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这两百万还不知道够花几年,而白家在海外也有不少产业,抓他回来应该不算难事。   在国内找个偏远的城市?   恐怕他前脚刚站稳,后脚白涧宗就到了,然后被抓回来一顿折磨。   燕折叹了口气:“生存好难。”   这会儿车里就只有一个保镖,他道:“夫人——”   燕折差点被口水呛死:“我?夫人?”   保镖顿了顿:“您和老板即将订婚,再称呼燕少爷恐怕不太合适。”   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折默了:“称呼那么多,先生,少爷,老板……你就非要选个夫人?”   “好的,燕少爷。”保镖道,“等我征求完老板的意见,再为您改称呼。”   “你刚刚想说什么?”   “您需要回燕家拿东西吗?”   燕折一顿。   这倒是提醒他了,他现在算是和燕驰明闹僵了,而且有那个燕驰明掐他脖子的梦作为前提,不管是真是假,为了安全考虑,他恐怕都不能继续留在燕家。   要么出去租个房子,要么……   “老板的意思是,您现在继续留在燕家很危险,订婚宴近期就会举行,您直接搬到静水山庄比较合适。”   “……我有的选吗?”   “没有。”   果然。   燕折揉揉太阳穴,既然第一条逃跑的路走不通,那他只有剩下两条路可以走了。   要么,在白涧宗拉他陪葬之前先嘎了白涧宗,要么……   前者不太可能,他虽然没节操,但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所以只能选择后者了!   燕折突然笑了,有那么亿丢丢的变态。   保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谨慎道:“抱歉,燕少爷,这都是老板决定的事,您最好遵从。”   “好哦。”燕折羞涩道,“能同居真好,方便我们培养感情……白先生真贴心,我简直越来越喜欢他了。”   “……”保镖默然,倒也不用和我说。   想通后,燕折心情愉悦得很。   他不是悲观主义者,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的结果上联想,未来还是得靠自己争取才行。   不能逃跑,那他便一边寻觅白茉的踪迹,一边和白涧宗“培养感情”。   让白涧宗喜欢上他,不舍得杀他不就得了?   燕折兴奋起来了:“白先生喜欢什么食物?”   保镖:“您可以去问老板。”   燕折又问:“他喜欢热闹还是安静?肯定是安静……平时喜欢喝水还是果汁?”   保镖无动于衷:“抱歉,无可奉告。”   燕折:“那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深色还是浅色?”   保镖:“抱歉,无可奉告。”   燕折哦了声:“你叫什么名字?”   “无可奉……”保镖一哽,道,“我叫张三,在事情平息之前,都由我来保证您的安全。”   燕折诧异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个同事叫李四?”   张三一顿:“您怎么知道?”   经过燕折一番曲折的打听,他才知道原来白涧宗有两个保镖团,但他嫌弃这些保镖的原名太难叫,就给俞书杰以外的每个人都取了新名字。   李一、李二、李三……李十六。   张一、张二、张三……张十六。   燕折想象了下,白涧宗冷着脸给一群保镖取名字,怪好笑的。   他问:“这是按什么排序的?身手厉不厉害?”   “不是的。”张三眼底诞生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按身高排序,方便老板一眼认出我们是谁。”   燕折懂了,张三在张姓保镖团里第三高。   他看了眼自己单薄的身板,生硬地转移话题:“麻烦送我回趟燕家,我拿点东西。”   身高不是他该参与的话题。   “好的,燕少爷。”   燕家别墅很快到了,下车时,燕折犹豫道:“你和我一起进去吧——我怕燕驰明趁机把我剁碎了喂鱼。”   张三沉默了会儿,不知道该不该提醒燕少爷如今是法治社会。   就算要杀他也是制造意外,不可能在这种所有监控都拍到燕折回家的情况下动手。   燕折到底还是一个人进了主楼,张三在楼外等他。   管家曹叔倒是和平常一样,平和道:“小少爷回来了?”   燕折却注意到,曹叔走路有点不易察觉的跛。   他忽而有种不好的直觉:“我昨天跑出去……您被罚了?”   曹叔有些意外荒诞跋扈的小少爷还有这种细致的时候,不过却也没多言:“做错事被罚也是应该的,小少爷不必介怀。”   “……”   这都什么时代了,管家竟然还要被家法伺候,况且昨天他跑出去并不是管家的失职。   燕折站在偌大的客厅里,头顶是奢华明亮的吊灯。   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家里,不知道还藏了多少阴暗的污垢。   他抿了下唇:“对不起了曹叔,但我昨天必须出去。”   曹叔没说什么,只道:“老爷今天在公司。”   燕折心里松了些,不在家挺好,他并不想面对那个便宜爹,便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带的行李,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他就一直把最重要的证件随身携带,做好了随时不回燕家的准备。   今天回来,主要是想带上原主的电脑。   他总觉得那几个只有字母标识的加密文件夹有点特殊,最好找个电脑高手给破开看看。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带点衣服走吧。   一打开衣帽间……燕折又默默退了出去。   他忘了,原身的衣服都跟花孔雀似得,不符合自己的气质。   他可是乖巧黏人的小可怜人设,不能在穿着打扮上漏了陷。   “叩叩——”   敲门声响起,燕折回头一看,瞬时愣住。   来人是甘静,脸上赫然一片手指根根分明的巴掌印,刺眼无比。   燕折愕然:“燕驰明打你?”   甘静倒是很平静:“昨晚发现你也在白家老宅,他愤怒极了,甚至都没等得及回家,在车上就打了我一巴掌。”   她目光停留在燕折的下巴上——   经过几小时的酝酿,红色的指印非但没消除,反而有些发青发紫了,十分骇人。   “这是怎么了?”   “白涧宗弄的……”   燕折有些不在状态,他没想到燕驰明连自己的夫人都敢打,甘静好歹也出生世家,不是没有背景的人。   闻言,甘静却笑了,她也不装了,直白道:“那还好,我这巴掌还算挨得值。”   言下之意,幸好去白涧宗那受苦的不是她儿子。   即便如此,燕折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是在他和原身的生活中,都没有这样一位不在乎利益、不在乎后果保护自己的母亲吧。   “白先生确实有很多怪癖……”燕折低头,试图让甘静心理好受些,“晚上很折磨,很痛苦。”   空调开那么低、不给抱着取暖就算了,还跟个鬼似得在他床边盯着他,确实折磨。   甘静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消散如烟:“钱你已经收了,如果中途反悔……我不会放过你。”   甘静离开了。她过来好像只是为验证燕折确实受了罪,燕折过得越苦,她便越觉得所做一切值得。   燕折最后看了眼这个房间,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再回来。   他抱着原身的电脑离开别墅,在车上没有一次回头。   “送我去最近的商场吧。”   心情不好,自然要靠买买买取悦自己。   燕折对牌子不太在意,他一通消费,只要喜欢的全都买上,甚至还给白涧宗买了套睡衣。   这个商场里的衣服价位对白涧宗来说可能有些掉价,但是睡衣不用穿出门,不会被人看到。   刚好让他不用花大价钱,就能显得自己很贴心。   攻略男人的心,还得看他燕折的!   就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商场撞到燕颢——   还是在厕所里。   “哈……会有人进来的……轻点,轻点亲爱的……”   燕折站在最后一个厕所隔间前,听着里面的窃窃私语默然。   他不会是被原书的剧情线锁定了吧,怎么到哪都能撞到燕颢的秘密?他并没有那么想知道……   好吧,知道一点也行。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燕折悄悄进入隔间,锁门会有声音,干脆就掩着,也看不出来里面有人。   纠结了下,他还是没利用卫生间隔断下方的空隙偷拍,只是打开了录音。   另一道声音低笑着说:“别怕,有人进来会听到脚步声……而且这样才刺激啊……你最喜欢了,不是吗?”   燕颢声音都在发颤:“混蛋……你快点,时间久了还没出去啊~嗯……然哥会来找的,电影快开场了……”   蹲在马桶上的燕折赫然瞪大眼睛。   哇塞,还是在跟苏然约会的过程中跟别人偷情?   这么刺激!   不过燕折听了半天,没听出厕所里另一个当事人是谁。声音有点熟悉,但又没那么熟悉。   “还叫他然哥?你不会和他旧情未了吧,嗯?”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顶起的啪啪声,听得燕折小脸通黄。   “只是做戏而已……”燕颢喘着气说,“你知道的……我如今只爱你。”   燕折有些意外,竟然从燕颢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两分真心。   他越来越好奇另一个人到底是谁了。   但一直到快结束,燕颢都没叫出对方的名字,哪怕一个昵称都没有。   接下来就是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燕颢的一两句柔声抱怨,什么里面弄太多了,有味道,怕被发现之类的。   对方也不安慰,只低低的笑:“这是惩罚。”   燕折赶紧给张三发了条信息,让他躲进安全通道,别被出来的两人看见了,最好能偷看一下这两人的脸。   隔壁隔间的脚步渐行渐远。   燕折没敢打开门缝偷看,和燕颢偷情的人应该穿着皮鞋,在瓷砖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   十分钟以后燕折才敢出去,他张望了下,周围已经没了燕颢的身影。   他去安全通道找到张三,问:“看见出来的两人是谁了吗?”   张三点头道:“是燕家大少爷燕颢。”   燕折一愣:“只出来了一个人?”   张三很确定道:“只出来了一个人。”   燕折瞬间寒毛竖立,难道他被发现了?   那个人故意没出去,躲在了其他厕所隔间?   他接过张三手里的购物袋:“你再进去把每个隔间都推开,看看有没有人。”   张三很快就回来了,摇摇头说:“只有一个刚进去的十来岁的学生。”   燕折唔了声。   对方应该趁着他出来找张三的空隙离开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认出自己的脸。   他有些不安,总觉得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很多剧情都在脱离他的认知,并非像原书里所描述的那样。   他连忙带着张三从安全通道下到一楼,准备跑路。   没想到刚到一楼,就被一道声音叫住:“燕折——”   他真想说句你认错人了,但还是无奈转身,问:“有事?”   叫住他的,正是端着两杯奶茶的苏然。   苏然身边空无一人,看来燕颢还没来找他。   燕折本以为苏然会说上次偷拍照片的事,没想到并不是,他只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看着燕折,欲言又止许久。   “你过去那样讨人喜欢……是我害你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   燕折迷惑了。   上次甘静也这么说原身刚到燕家的时候很讨喜,他还以为是甘静刻意哄他才这样说。   可如今苏然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难道早几年发生过什么重大变故,才让原身性情大变?   “有些事情就憋在心里吧,忘掉对我们都好。”苏然叹了口气,“但你的婚事还是要慎重考虑,白总那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燕折总觉得苏然的前半句指的并不是原身对他的感情。   很微妙。   燕折难得礼貌:“我很喜欢白先生,和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苏然苦笑了声,“如今连一声然哥都不愿意叫了吗?”   “我叫你然哥,你能和我哥分手吗?”燕折一脸天真地问。   苏然沉默地看着他。   “不愿意放弃我哥,还想要我和以前一样?”燕折谆谆教诲道,“人至少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太贪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以后还是叫你苏少吧,我在法律意义上只有一个哥,他叫燕颢。”燕折真诚道,“祝你们幸福。”   苏然:“……”   说曹操曹操到,远处好不容易整理好仪容的燕颢出现了:“然哥,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燕折?”   燕折在他微微肿胀的唇上扫了一眼,微笑而不语。   燕颢关心地问:“燕折,你怎么一个人来逛街?”   言外之意很明了:白总怎么不陪你逛街?看来他真的不喜欢你。   奈何燕折不是那等心理脆弱的人,他诧异道:“不一个人逛街难道半个人逛?”   燕颢: “……”   苏然:“……”   燕折很贴心:“哥身体这么差,我怕半个人逛街把哥吓到胆脏破裂,那多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拎着一圈购物袋的张三:我懂,我不是人。 第16章 咽回去   眼看没能让燕折难受,燕颢又换了策略。   他低声下气地说:“你还在记仇我和然哥的事吗?”   “——可我们从高中起就互生情愫、相许终生了。别的我能让给你,爸妈、家产,家里为我定下的未婚夫……但然哥不行。”   刚在厕所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燕折终于感受到面对绿茶的烦躁了,自己茶别人的时候很爽,被别人茶的时候恨不得一巴掌掀开对方的天灵盖。   “什么叫你让的?不论是爸妈、家业还是白先生,你有决定的权利吗?”   燕折今天心情不是特别美妙,懒得演了,直接坦荡荡地拆穿:“我是爸妈主动接回来的,家产是爸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给大姐继承的——”   燕颢脸色微变,有些难看。   燕折笑眯眯道:“至于白先生,他可是当着我的面说过,他非常非常不喜欢你——”   他可没扯谎,白涧宗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原话是“虽然我也觉得燕颢不怎么样,但比起你还是好点的”。   不过怼人嘛,气势不能输,他自动略过了后半句。   苏然有点看不下去:“小折,别说了——”   燕折偏要说,还有点黯然神伤的意味:“哥,你不用在然哥面前特地贬低我来抬高自己,不论你优秀与否,然哥都会喜欢你的,并不会因为我的存在影响什么。”   “我没有……”燕颢的眼眶说红就红,“小折,你误会我了。”   燕折心里嗤笑,面上却眉眼微垂,低声道:“我如今的一切都不是靠哥让来的,即便哥真介意,我也已经从燕家搬出来了,爸妈还给你,家业本就不是我的,能不能从大姐那争取出来,还是得看哥自己。”   他语气低迷,有昔日跋扈嚣张的模样对比,倒是比燕颢红起的眼眶更容易让人生恻隐之心。   燕颢显然被他一通操作弄懵了,不知道他是真心话还是在隐秘地阴阳怪气。   燕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什么都能还给你,只有白先生不行。我很喜欢他,也只有他了。”   “放心,只要哥不接近白先生,上次的照片就不会流露出去,我都准备删掉了。”   燕颢哽住了。   苏然则一直在发怔,从刚刚燕折那句“我如今的一切都不是靠哥让来的”开始。   特别当燕折说“我只有白先生了”的时候,他明显流露出几分心疼的情绪。   燕折轻声道:“上次偷拍是我头脑不清醒,一时受到打击,糊涂了,对不起。”   燕颢还想说什么,苏然却拦住他,不解地问:“你怎么会觉得颢颢会和你抢白先生?他不是这样的人。”   燕折抬眸,欲言又止地看着苏然,想说什么,却又在触及燕颢的眼神时瑟缩了下,将欲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没事……我先走了。”   燕折溜得贼快,不顾苏然在身后叫他。   欲说不说,比直白的揭穿更有效果。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   坐上车,燕折长舒一口气:“三哥,回家。”   张三启动车子,默然:“您刚刚才说,您只有一个哥哥。”   燕折说:“那是因为不想跟苏然扯上关系,我又不喜欢他。”   张三若有所思。   燕折警惕道:“这并不是我喜欢你的意思,只是我对他连普通人的喜欢都没有。”   张三哽住:“您……”   能不能别什么话都说啊!他回去怎么跟老板交代?   燕折眼睛转了转:“你不会还要跟白先生汇报我一天的行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吧?”   看张三顿住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燕折赶紧找补:“虽然我刚才的话真假参半,但我只有白先生了和很喜欢他那句是真的,比金子还真!”   张三差点没忍住八卦:所以老板上午在车里跟你道歉了吗?不是说不道歉就不喜欢老板了?   但是他忍住了。   作为一名保镖,对老板的私事不听不闻不问是最基础的职业操守。   回到静水山庄,张三就不见了,只说有事情电话找他。   偌大的房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距离白涧宗下班时间还有一阵,燕折不敢瞎逛,怕迷路,也怕撞破白涧宗的什么秘密,然后被灭口。   他瘫在沙发上,颇感无趣。   要不出去找份工作吧。   这具身体刚二十二岁,被接回燕家之后,燕氏夫妇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怕他在私立学校不适应,特地找的家教,直到他考上大学。   如今就处于大学刚毕业不久的时间段,可惜原身的大学生活十分荒唐,学业不精,估计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创业?   还是利用那两百万买套小房子收租?   不行不行,创业容易亏,买房子等于锁死在榕城了,万一将来他的真面目被白涧宗拆穿,这两百万就是他的跑路费。   成年人的生活真叫人苦恼……燕折突然想到什么,猛得坐正身体,好像快到原书里燕颢进入娱乐圈的剧情了!   虽然燕折不务正业,但燕颢也没好到哪里去,十几岁就被送出国治病,对家业一窍不通。   可谁让他是主角呢。   燕颢不仅在刚回国不久就收割了青梅竹马苏然、姜家公子姜天云,随后还以素人的身份与巨星萧玖在街头相识。   萧玖怜惜他的脸,为他铺路进了娱乐圈,不到三个月便以病美人人设出圈,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两人还闹过绯闻,萧玖的粉丝觉得燕颢配不上哥哥,就开始疯狂扒他,结果发现燕颢出生豪门,啪啪打脸。   这一段剧情没有详细描写,燕折只知道萧玖其实有个相恋多年的地下爱人,但最后却为了和燕颢在一起而分手。   渣男本渣。   掐指一算,好像这两人相遇就是明天。   闲来无事的燕折决定做个好人,他要去截胡!   以他撞见燕颢的频率来说,这也许就是他作为炮灰的宿命。无形之中有双手推着他与燕颢的命运线相交,最后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垫脚石。   既然这样,他不如以拆燕颢台为己任,反正闲来无事。   躲不掉,就迎难而上。   -   黑色的商务车在主楼门口停下,保镖搬下轮椅,白涧宗撑着身体挪下来,问:“燕折今天都做了什么?”   俞书杰跟在老板身后,道:“燕小少爷回了趟燕家,拿了台电脑,随后去商场买了很多衣服,并遇到了燕颢……”   “有话就说。”   “燕小少爷在厕所隔间发现燕颢与他人做|爱,旁听了二十分钟,出来时很兴奋,脸和耳根都是红的。”   “……对方是谁?”   “燕小少爷好像也很好奇对方是谁。”俞书杰说,“但张三没看到人,只清楚不是苏然。”   白涧宗顿了顿,摆摆手让俞书杰退下。然而刚进主楼,他就听到餐厅那边传来一些激昂的打斗声,霹雳哐啷。   “嘿!看剑!”   “小贼拿命来——”   “啊哈!拿我的命可以,命|根子不行!”   白涧宗面无表情:“……”   不一会儿,听到声音的燕折就噔噔地跑出来,还穿着一个很可爱的围裙:“您回来啦?”   白涧宗这会儿周身的气压比早上还低,他阴郁地看向跑来的燕折:“你在干什么?”   “我在边看电视边为您做饭。”燕折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送到白涧宗脚边,“快换上,吃饭啦。”   燕折深知,想要拿住一个男人的心,先得拿下他的胃!   他学习了一下午,就为了让白涧宗吃到惊为天人的晚饭。   白涧宗:“……准备下毒毒死我?”   燕折大惊:“我怎么舍得?”   虽然决定要打倒燕颢的万人迷主义,但这不妨碍燕折并线攻略白涧宗。   一切都是为了保命。   绝对不是为了玩儿。   燕折贴心地问:“您今天很累吧?”   白涧宗不知道经过早上的不欢而散,燕折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只冷冷地看着他。   燕折说:“您都在我心里走一天了,应该是累的。”   “……”白涧宗搓了下胳膊,阴沉沉地说,“那你心挺大啊。”   “当然!心不大就装不下您啦。”燕折乖巧道。   “再说奇怪的话就把你嘴缝上!”   “哦。”燕折闭嘴,跑远了些又说,“可我在和您讲情话。”   白涧宗:“……”   燕折憋笑快憋出硬伤了,他努力调整快抽筋的嘴角,飞奔到厨房端出三菜一汤。   白涧宗跟着他,面无表情地来到餐厅,桌上饭菜看起来还过得去。   燕折的脸被灶火熏得通红,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您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白涧宗:“求我。”   “……”   燕折在心里吸了口气,就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等你喜欢上我……看我怎么折腾你!   “求你。”   白涧宗勉为其难尝了一口。   在燕折期待的目光中,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气场更阴郁了。   白涧宗放下筷子:“我记得你上次说,爱惜粮食,人人有责。”   燕折羞涩:“这么久的话您都记得?您是不是也有一点喜——”   白涧宗冷漠地打断他:“今天这些菜你要是不吃完,我就找人从你肛|门灌进去。”   燕折:“……”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能让白涧宗说这种话,得有多难吃……可他是按照美食博主的教程一板一眼做出来的。   他犹犹豫豫地夹了根菜,不到半秒——“呕!”   白涧宗阴恻恻道:“咽回去。”   燕折屁股一紧,忍着恶心咽下去。   不过意外的是,白涧宗没有离桌,竟然就着这么难吃的时候解决了晚餐,和平常的食量一样,不多不少。   白涧宗擦擦嘴角,看了眼时间:“你什么时候吃完,我们什么时候休息。”   “……”   燕折自己都吃不下去。   为了逼他受罪,白涧宗还真是肯下苦本。   白涧宗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盯了燕折两小时,一直到燕折解决完桌上所有的菜。   不论燕折怎么说“你去忙工作吧”、“该休息了”都无法支走他。   燕折感觉自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活不过今晚,这晚饭跟下了毒也没什么区别……专业的事情还得是专业的人来做啊,前人说的都是歪理。   要是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住男人的心,那这些世家公子岂不是都得爱上厨子?   燕折决定换个路子攻略白涧宗。   他开始期待白涧宗看到睡衣的表情,然而他根本没能进房门。   要命的晚餐结束,他亦步亦趋地跟到房门口,前面的白涧宗已然看到床上那套睡衣:“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   燕折愣住:“这不是我们的房间吗?”   白涧宗转身,把门一甩,隔着门冷漠道:“你房间在走廊尽头。”   燕折的笑容僵住,偏头看去,那间房和主卧相隔十万八千米。   这算什么同居!   牛郎和织女?夜夜不相会?   算了,牛郎是个偷衣服的流氓,他不偷衣服,只做送衣服的贴心小棉袄。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双腿不便,还得半夜爬起来拉肚子的白总,阴森森的:贴心不了一点儿。 第17章 会员卡   燕折拖着行李来到长廊尽头的卧室。   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一点吸引力没有,否则白涧宗怎么会对他避如蛇蝎……   不!   当代年轻人怎么可以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一定是白涧宗不行,怕同床久了会暴露自己不行这个事实,才让他住这么远。   但毕竟是为了活命攻略么,得多方面考虑,万一白涧宗不喜欢他这个类型,或者不喜欢男人呢?   前者好办,后者却难整,他总不能去女装吧。   先忽略白涧宗不喜欢男人这个假设,燕折决定双管齐下。   首先,得给白涧宗补点阳气。   其次,他要翻遍和白涧宗有关的一切新闻与传言,彻查他的喜好,然后将自己包装成白涧宗喜欢的样子。   迟早有一天,白涧宗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   燕折志气满满地推开房门,都已经做好被安排睡杂物间的准备了,却意外发现房间还不错,除去小了点,还有独卫和小阳台。   房间明显被提前打扫过,被褥什么都是新的,能闻到淡淡的烘干味。   可家里真的有工作人员的存在吗?   什么花匠、保姆、厨子、管家……为什么下午他一个都没看见?   燕折扑进被褥里,瘫了会儿。   要是白涧宗看到他不洗澡就上床,估计又得阴着脸嘲讽他。   燕折挑衅地在被子里拱了拱,气死你!   做完又觉得自己很幼稚,忙不迭地爬起来收拾东西。   很多衣服都是今天新买的,他到底不是原身,穿原身穿过的衣服就算了,内|裤都穿还真有些不自在。   他下午还在卫生间洗了一条新的,这会儿已经干了。   其它衣服没找到洗衣房,就还没处理,包括新买的睡衣。   裸|睡?   燕折犹豫地下,决定是试探一下白涧宗。   他整理好表情,敲响了白涧宗的房门。   里面没有声音。   燕折心口一跳,不会是被他的晚餐毒死了吧!   他犹豫地按下门把手,门一打开,斜看过去就是二米二的大床。白涧宗靠躺在床头,衣领微敞,不算消瘦的胸膛若隐若现。   没穿燕折买的那套。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阴阴地盯着开门的燕折。   “你最好有事。”   “我以为您死……”燕折惊奇道,“您还看书啊?”   白涧宗的气质和看书实在有点相违和,燕折是真没想到。   闻言,白涧宗合上了书。   燕折猜都能猜到再不说正题就要被砸了,忙不迭地说:“想找您借套睡衣。”   白涧宗冷声道:“你今天不是回燕家了?为什么不带衣服来?”   燕折啊了声,摸摸下巴,现场编了个借口:“感觉以前太荒唐了,随着时间推移,之前的审美已经跟不上我脚步了。”   “……”   本以为白涧宗会嘲弄他两句,没想到只是冷哼了声,便撑着身体坐到床边的轮椅上。   燕折连忙抬脚,说:“您告诉我在哪,我自己拿就行。”   “停——”白涧宗制止了他,“退。”   燕折抬到一半的脚就僵在了半空。   白涧宗操控轮椅移动:“别弄脏我的地毯。”   燕折暗戳戳地磨了下牙。   白涧宗随便从衣柜拿了套睡衣,扔给燕折。燕折看了眼,他还以为白涧宗会把他送的那套扔给他呢,没想到并没有。   难道是已经扔了?   燕折胡乱猜测着,在白涧宗摔门之前连忙问:“洗衣房在哪?”   “放公共卫生间的篓子里,会有人来收。”   “原来这里有除我们俩以外的活人啊。”燕折脱口而出。   “……”白涧宗幽幽地看着他。   燕折讪笑一声,连忙接过睡衣溜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公共卫生间里的衣篓里,赫然放着他给白涧宗买的那套睡衣。   竟然没被扔掉,可喜可贺。   在静水山庄的第一晚,燕折有些睡不着。   他欠欠地打开手机,给“放荡的狗东西”发了条微信:本来有点认床,但穿上您的睡衣,瞬间有了家的味道~   回复他的并不是红色感叹号,而是“正在输入中”,以及消失的“正在输入中”。   足以证明对面有多无言。   过了会儿,白涧宗发来一张截图。   ——针线套装的下单截图。   放荡的狗东西:你喜欢白色的缝合线,还是黑色的缝合线?   本来应该怂的,可配合这个备注,直接让燕折笑得在床上打滚,实在脑补不出威胁的语气。   燕折:您还挺幽默。   放荡的狗东西:你也不差。   演多了,燕折现在都想高歌一曲:“白先生夸我了耶。”   他搓搓鸡皮疙瘩,差点把自己恶心到了。   睡前,燕折玩了很久的手机,在查下一个出场男配萧玖资料的同时,惊奇发现白涧宗好像投资过萧玖的一部电影。   那也是白家第一次接触进军娱乐圈的生意,后来就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   原文里,燕颢红了以后,一度想和白家旗下的影娱公司签约。   但白涧宗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坚决不许他在外抛头露面,嫉妒心很强,所以燕颢只能在萧玖的引荐下去了萧玖所在的公司,期间那家公司老板也算个炮灰攻,被燕颢勾搭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实战。   真乱啊。   等等——好像只有对萧玖那部电影的投资是白涧宗直接操作的。   白涧宗不会喜欢萧玖那号的吧?   萧玖:身高178,对外声称180,出身普通,长相硬朗英俊,在粉丝里就是个话痨直男,直率又蠢萌。   燕折在心里啧了声,能被燕颢这样的人勾搭上,确实不聪明。   但萧玖能和燕颢在一起,明显是个1,假如白涧宗真喜欢萧玖这号的,那岂不是说明,白涧宗是……   燕折瞳孔地震,猛得坐了起来。   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要找1吗?   这他有点模仿不来啊。   首先长相硬朗英俊就不得劲,自己就是个纯零的长相,纯零的身材……   逼零为一是没有未来的!TAT。   燕折抱着乱七八糟的心思睡去,做了一夜的梦,再醒来已是上午八九点。   这个点白涧宗应该已经吃完早饭去上班了,不知道有没有给他留饭,如果没有,他连山庄的厨子都找不到,就只能自己做了。   至于自己的厨艺……   结果一出门,就顺着二楼护栏看到一楼沙发上靠躺着一道身影,旁边还有个明显是家庭医生的人在给测血压。   燕折有些新奇,这还是他在山庄看到除保镖外的第一个活人。   作为贴心小棉袄,他自然要去关心关心,连牙都没刷就冲到一楼,忧心忡忡:“你哪里不舒服?”   不会现在就要挂了吧?没结婚可分不到遗产。   白涧宗今天的病气比平时都重,整个人恹恹的,他阴郁道:“从现在开始,你敢再进厨房一次,我就把你剁碎了煲汤。”   这种比较猎奇的狠话,燕折一般不当回事。   他甚至想整一句“白先生已经爱我爱到这种地步了吗”,但憋回去了。他怕自己说出来,嘴巴真的会被缝起来。   一辈子说不了话,得是多大的酷刑啊。   他双手交叉,垂在身前,愧疚道:“对不起啊,白先生,我再也不乱做饭了。”   白涧宗冷笑了声。   恰逢医生也检查完了:“您只是吃到乱七八糟的食物腹泻了,其他体征一切照常,多作休息、恢复之前的饮食习惯就没事了。”   “嗯。”   “还有就是血压有点高。”医生直白道,“您的身体情况比较特殊,就算生意上的事,还是不要动气为好。”   白涧宗阴恻恻地扫了眼燕折。   燕折无辜地站在一边。   怎么可能是因为他?他不乖吗,不听话吗?   天天顺着白涧宗毛呼噜,去哪找他这么贴心的人去。   医生说完就收拾东西离开,期间没看燕折一眼,那种被规矩束缚的氛围很重。   燕折站在沙发后面,胳膊撑着靠背,低头问躺沙发上的白涧宗:“快十点了,您今天不去公司吗?”   “请假了。”   “为什么请假?”   问完燕折就后悔了,心虚避开白涧宗阴冷的视线——   肯定是身体不适啊,说不定昨晚起夜几次,已经拉虚脱了。   他怜爱了一秒反派的括约肌。   “老板不去上班也要请假吗?”   白涧宗头枕着沙发扶手,眼一闭,懒得理他。   燕折第一次见白涧宗这么松散的样子,和平日很不一样。   躺在这里,就能看出他身形本是很颀长的,只是平时坐轮椅瞧不出来这优越的身高。   因为平时会利用机械辅助锻炼,所以白涧宗双腿肌肉萎缩也不算太严重,并没有旁人刻板印象中残疾人双腿松弛、萎靡的样子。   只要不动,就好像与常人无异。   同样是残疾,有钱和没钱的状态也是不一样的。   上半身更不用说,几乎比大多数普通男性的肌肉状态都好得多,看不见一点赘肉。   燕折说:“白先生好像不太喜欢我。”   白涧宗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燕折试探道:“您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努力学习学习?”   白涧宗闭着眼睛:“我喜欢不长嘴的。”   燕折诚恳道:“白先生,我还没见过没长嘴的畸形儿。”   “……”   燕折明显看见白涧宗身侧的手握紧了,青筋爆了爆。   他连忙闭嘴,不过也放了心,没记错的话,萧玖有一个属性就是话痨,应该不是白涧宗喜欢的款。   为避免误会,他决定直接问:“您当初为什么投资萧玖的电影啊?我知道的时候还伤了很久的心,以为您喜欢他那样的呢。”   燕折语气低落,情真意切。   白涧宗睁眼,幽幽地看着他,打了个电话:“李四,给我去买一千只蚊子来——”   “我错了!不该打听您的八卦。”燕折大惊,下意识去捂白涧宗的嘴。   可他站在沙发后,身高不够,想越过沙发背去躺在沙发上的白涧宗还有点距离,必须得踮起脚探着身体才能捂到。   冲力之下,他一巴掌怼在了白涧宗嘴上。   对上白涧宗想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他又秒收手,怂了。   嘴唇怪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好哦。”燕折麻溜地滚了,早餐都没吃,自然也不知道餐厅桌上还有温热的粥与小菜。   半小时后,燕折下山了。   虽然静水山庄在山上,但有张三开车,去哪都方便。   “停下车,我去买个早点。”   几分钟后,燕折带着豆浆和油条回来了,他边吃边回忆剧情。   原文里,今天的燕颢会去一个俱乐部,从后门出来的时候刚巧撞上被粉丝围堵的萧玖,两人不知怎么就一起手拉手逃亡了,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才停下,相视一笑。   结果燕颢身体不好,剧烈运动后直接晕了,萧玖愧疚至极,把人送到医院还留下了联系方式,两人一来一往便有了联系。   这就是他们具体的相识过程。   燕折还没琢磨好怎么截胡,就被难在了俱乐部门口。   ——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的。   张三有些意外,委婉道:“榕城的世家公子小姐几乎都有这家俱乐部的会员。”   这不仅仅是能不能进去的问题,更彰显着他们的身份与地位,以及能否融入世家的圈子。   燕折淡定道:“我以为我爹不疼、娘不爱是榕城公认的事实。”   张三安慰道:“您还有白先生。”   “……”   燕折不好意思跟张三说,自己一早上就把他老板得罪了个透,气得白涧宗都要买蚊子咬自己了,现在借会员的成功率估计够呛。   他抱有一线侥幸的希望:“入会要求是什么?”   张三:“个人或家族净资金千万以上,年费三万起。”   燕折毫不犹豫打开手机,给白涧宗发去一条微信:能借明日俱乐部的会员用用吗?   迎接他的只有红色感叹号。   燕折嘟囔着:“怎么这么记仇呢……”   他又打去一个电话,却被挂断了。   怕号码也被拉黑,他连忙发了条短信息过去,这回运气不错,白涧宗直接给他回了个电话。   那头是一贯的嘲弄语气:“怎么着,我不给你找十个大汉,你就准备自己去物色了?”   “怎么会?”燕折乖巧道,“只是觉得我以往的生活都是在荒度青春,现在想多培养一点兴趣爱好,接触点正常的人。”   白涧宗冷笑一声,挂了。   燕折再打过去,那边直接出了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无言以对:“你老板平时也这么喜欢拉黑别人?”   张三沉默。   燕折也没指望他回答,倒不是非用会员不可,他也能去后门蹲守燕颢跟萧玖,就是有点狼狈。   但前世今生他确实没去过俱乐部这样的地方,还挺想进去看看。   他的生活好像一直很乏味单调,和原身一样,活着就是为了给他人垫脚。   燕折有些发愣,车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女人突然出现,敲响车窗:“叩叩——”   燕折回神,拉下车窗疑惑地问:“是要挪车吗?”   对方微笑道:“不是的,我是明日俱乐部的大堂经理杨薇,白先生让我出来接下您。”   燕折嘴角一翘。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还没高兴两秒,杨薇就拿出手机,递到燕折耳边:“白先生有话对您说。”   燕折本以为白涧宗要说什么进去了别给他丢脸、别乱找男人之类的话,结果那边就冷漠的一句:“求我。”   “……求你。” 第18章 俱乐部   燕折顺利地进了俱乐部。   即便是工作日人也不少,不仅限于年轻人,还有很多来谈生意的中年人。如今大家都爱养生,谈生意已经不兴酒桌那套了。   燕折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无从下手。   杨薇笑道:“我给您介绍介绍?”   燕折没拒绝:“好。”   杨薇说:“我们俱乐部分为很多板块,有商用区、娱乐区、运动区……您还可以参与我们俱乐部组织的一些户外活动,列如登山、野营、攀岩等。”   俱乐部的会员也是分等级的,能让身为经理的杨薇一直跟在他身边,说明白涧宗的会员等级应该很高。   燕折摸摸下巴:“有什么适合我上手的室内运动吗?”   杨薇沉吟片刻,道:“看您对什么感兴趣。”   下到最常见的羽毛球场、篮球场,上至比较耗费财力物力的高尔夫球场都有,除此之外,还有相对危险一些的攀岩、射击、射箭等项目。   燕折都挺想尝试,不过还没忘记今天的目的。   他犹豫了下,杨薇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便直接问道:“我哥在吗?”   果然,杨薇很顺畅地回答道:“燕大少爷今天好像没来。”   没来?   燕折有点疑惑,是因为他的穿书产生了蝴蝶效应,导致剧情没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吗?   还是因为没到时间?   燕折想了想,说:“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转转。”   “好的。”杨薇递给他一张名片,“您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俱乐部场地很大,燕折甚至见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   都是数日前参加过燕驰明六十大寿的宾客。   若换作从前,他们必然对燕折不屑一顾,但如今不一样。   就在昨天,白家老太太在一场酒会上当着好些人的面说,自家孙儿将在一个月后与燕折办订婚宴,此后便是未婚夫夫的关系。   这个消息在圈内讨论得沸沸扬扬。   主要是白老太太的话很值得品味,她说的不是要和燕家联姻,也不是要和燕家小少爷订婚,而单单指名道姓燕折,没有任何名头。   再联想燕驰明六十大寿上,燕折被甘静甩了一耳光、最后却被白涧宗抱坐在轮椅上离开的场景,就更微妙了。   燕折和家里关系显然不好,这场联姻中,燕家恐怕未必能捞到好处。   燕折对以上一无所知,他一脸蒙圈地应付过来打招呼的人,很多面孔都对不上名号,特别是年长一辈的,只能统一叫叔叔。   “人果然不能太听信传闻,我看小折人挺好的。”一个中年男人笑了声,“等到了订婚宴,我一定给你和涧宗包个大红包!”   “还早呢。”燕折颇为不好意思。   按照燕颢的性格,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后面还不知道要整什么幺蛾子,自己和白涧宗估计很难通畅无阻地订婚。   “也不早了,算算还有二十九天。”   “?”燕折懵了。   “这么短的时间定礼服怕是有点仓促。”中年男人的妻子轻笑,“你和涧宗要是没什么好的想法,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成品礼服牌子。”   “…………”燕折硬着头皮道,“我回去问问他,谢谢您。”   一转身,燕折乖巧的表情差点破碎。   还有谁比他更惨,自己的订婚宴消息竟然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白涧宗拨去电话,那边照例是一段语音:“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狗东西。   燕折深吸口气,一转身,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对方穿着一套休闲的运动装,显得十分年轻建气:“燕折,好巧。”   燕折对这张脸有点印象。   前两天在白家老宅,这人叫了声白涧宗“小叔”。   他委婉道:“我们好像不熟。”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提前熟悉熟悉也好的。”白成柏扬扬下巴,笑着邀请,“进去玩玩?”   燕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明日枪击馆。   “我不会。”   “没关系,里面有教练,我也可以教你。”   燕折抱着好奇进去了。   枪击馆分为室内和室外,作为新手,白成柏带他体验了室内。   “先领枪,第一次玩建议来支小口径AK。”   工作人员为他挑选了一支,燕折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会儿枪里还没子弹,需要另外去领。   等一切准备完毕、教练和他说完注意事项后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燕折有点紧张,等待进场的过程中,余光瞥见了右侧墙上有一块大屏幕,上面陆续放送着一些排名。   他意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白涧宗。   察觉到他的目光,白成柏解释道:“这是枪击比赛的综合排名,每年都会举行一次。”   燕折一顿,白涧宗的名次赫然是第一。   白成柏有些遗憾:“小叔上次参赛是九年前了,但九年以来,一直没人超过他的成绩。”   燕折收回目光,跟着教练往场内走。   白成柏继续说着:“你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小叔当年有多风光无两,他什么都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可惜……”   燕折知道白成柏要说什么。   可惜一场车祸,让白涧宗双腿残疾。   白成柏:“从那之后他就变了,也再没碰过这些。”   燕折迟疑地问:“那场车祸……是意外?”   这几天他在网上游览过不少白家和燕家过去的事,但要么是一些众所皆知的事,要么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没什么特别的。   白成柏摇摇头:“我不好乱说,从肇事司机方的车载录像来看,是肇事司机疲劳驾驶导致了这场悲剧——”   但由于司机肇事逃逸了,这么多年都没抓到,所以到底是意外还是被指使的,谁都不清楚。   燕折唔了声,捧着步|枪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不过……”白成柏顿了顿,“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这事告诉你也无妨,别对外乱说就行。”   “什么?”   白成柏娓娓道出了那场车祸的细节——   九年前的车祸发生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头,事发后,白涧宗浑身是血地晕在驾驶座上,气息微弱。   肇事司机并没有第一时间逃逸,而是跑到白涧宗这边来,扒着车窗,对白涧宗喊了声“崽崽”。   -   燕折毛骨悚然,猛得抬头看向白成柏。   “崽崽是小叔的乳名,没想到吧?”白成柏笑了声,叹了口气,“理论上,除了小叔的母亲、和祖母以外,没人知道这个称呼。”   可想而知,车祸当时的白涧宗有多么震惊和崩溃。   昏迷中的他立刻就惊醒了,跌跌撞撞地从车里爬出来,是真的爬。   因为他双腿已经因重创无法正常行走了,衣服也被血渗透,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他神志不清,视线都糊着血,对每一个路人进行逼问:“你把我妈藏到哪儿去了!?”   燕折突然理解,为什么老宅那天晚上一听到“崽崽”这个称呼,白涧宗就发疯了。   在白涧宗眼里,害他双腿残疾的人,就是让他母亲失踪的人。   “这个事,是小叔在医院醒来后对警方复述的,我当时也意外在场,就听到了。”白成柏摇摇头,“但是大家对他这番证词都不太信,觉得是他太想念母亲,濒死之下产生的幻觉。”   “没有监控吗?”   “有,但小叔车内的记录仪车祸当时就坏了,只有红绿灯口的监控拍到了现场,肇事司机确实在小叔车窗前观察了会儿才惊慌逃逸,但这不能证明司机确实对小叔叫出了那个称呼。”   本来体验新事物,燕折心情满雀跃的,这会儿却变得有些复杂。   “所以小叔脾气不好,你也多担待,这种遭遇换做谁也受不了啊。”白成柏道,“算了,不聊这些了,开始吧。”   聊这些隐秘的事之前,教练被支走拿水去了。   白成柏干脆指导起燕折怎么握枪:“身体重心要和枪身处于一条线上,三点一线,身体放松些,太紧张容易受伤。”   他拍拍燕折的胳膊:“还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在准备射击之前,一定不要让手指扣在扳机上——”   燕折眯起眼睛,瞄准靶心,“砰”得一声!   子弹脱膛而出的瞬间,肩膀也被震得发麻,但没有他想象的难操作:“打中了几环?”   白成柏微微一笑:“脱靶了。”   燕折:“……”   教练拿着两瓶水回来,看着他还端着枪,连忙制止:“永远不要把枪口对着你不想摧毁的对象。”   燕折连忙道歉:“对不起。”   白成柏道:“新手犯错误也正常,不过以后还想玩可以让小叔教你,他的技术不比这里的教练差。”   燕折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他接过教练手上的两瓶水,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成柏:“……”   有一瓶是我的谢谢。   燕折故意的,虽然白成柏态度挺好,但自己可穿成了书里的小炮灰。   不想和原身一样走向悲惨的结局,就应该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抱以怀疑之心。   知道了白涧宗车祸的事,他也没心情继续玩了,干脆溜达去俱乐部后门蹲守萧玖和燕颢。   这两人今天要是没来最好,万一来了,他是一定要搅和一下的。   结果刚出门,他就远远看到一个正在光速逃亡的背影,后面跟了一堆狗仔。   “是萧玖!”   “大家快追!!”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对方头也不回地狂奔。   看来,虽然他的出现导致燕颢的故事线有所改变,但其他人还在正常进行原文的剧情。   不过他怎么记得,原文在这里追萧玖的是无脑粉丝呢?   燕折咂摸了下,也加入了追萧玖的队伍。   旁边人看他脸生,边跑边问:“你是哪家媒体的?”   燕折信口拈来:“野生的。”   这些狗仔的体力果然不是盖的,边跑边说话都不太喘气的:“那你摄像机呢?”   燕折神秘地指了指领口。   对方懂了:高档微型摄像机!   高端、大气、隐秘!!   这才是狗仔应有的装备,回去就找老板审批!   “萧玖人呢!!”   “怎么不见了——”   一群狗仔没跑过一个明星,燕折撑着墙喘气,遭不住了。   他决定操近路,原文里,萧玖应该是从一条死胡同的巷子里翻到了另一条街上。   燕折绕了过去,果不其然和萧玖来了个脸对脸。   “啊啊啊!!!!!”萧玖吓得魂飞魄散,张牙舞爪地尖叫。   燕折:“……”   这不是他想象的画风。   尖叫完,萧玖转头就跑,燕折连忙追上。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萧玖再次被逼回死胡同,欲哭无泪地翻墙:“你别追了,我不是萧玖!”   燕折跑不动了,也吼:“你别跑了,我不是狗仔!”   “我真不是萧——”萧玖翻墙翻到一半,僵住了,“你不是狗仔,那你是粉丝?”   “不是。”燕折果断道。   “那你追我干什么!?”   “你跑什么!?”   “我怕啊!!”萧玖咆哮道,“再被狗仔拍到一次私生活,我经纪人能把我杀了。”   “……下来吧,我真不是狗仔,巷子那头的狗仔还没走完呢。”   萧玖连忙跳了下来,一点形象都没有地瘫在角落,喘着粗气。   燕折扔给他一瓶从俱乐部顺来的水:“算我请你的。”   他自己拧开另一瓶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   萧玖接过,咕哝道:“你没下毒吧……”   燕折:“……我还有大好年华,没打算在牢里过完后半生。”   萧玖定睛看了燕折两眼,嘶了声:“我好像认识你……白总未婚夫!”   燕折理直气壮地嗯了声。   萧玖更慌了,往角落一缩:“我跟白总一点都不熟,更不是你情敌,你不用特地来下毒。”   “……”这个萧玖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要不是武力值不够,燕折都想掐着他下巴把水给他灌下去,吓死他!   萧玖尴尬一笑:“我开玩笑的,以前白总不是投资过我的一部电影吗,圈内就有传闻我被他包养了,害得我回家差点被玩死。”   “……”信息量有点大。   萧玖大汗淋漓,猛灌了一大口水。   燕折疑惑道:“这么怕被拍到,你一个人跑来俱乐部干什么?”   萧玖义正言辞道:“捉奸!”   “???”燕折满头问号,这怎么跟他以为的剧情完全不一样,“不是,你捉谁的奸?”   “这就不方便说了。”萧玖凄凉道,“大概是我年老色衰,我家那位对我没了新鲜感,今天竟然约了一个小白脸来打球!”   燕折忽然有种预感:“这小白脸……不会叫燕颢吧?”   萧玖惊了:“你怎么知道!”   “…………”所以在原文里,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后来萧玖还能跟燕颢搞在一起?   对视许久,燕折心生一计:“我先帮你摆脱外面的狗仔吧,他们肯定还在四周找你呢。”   只要他跟萧玖成为朋友,多说点坏话,不就可以杜绝燕颢跟萧玖搞一起,从而进入娱乐圈了吗?   萧玖紧张地问:“怎么摆脱?”   燕折想了想:“刚刚转角有个公厕,我们进去换下衣服,然后我打电话叫保镖开车到外面路边,你趁机跑上车。”   燕折跟萧玖说了下车牌号。   不得不说,萧玖虽然是英俊硬朗的长相,但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感觉身体有点热,但没多想,以为是刚刚跑太狠了,就真乖乖跟在燕折身后,把燕折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也不管两人体型的差异,互换不合身的衣服后会不会更显眼。   公侧的环境还挺干净,燕折和萧玖随机走进两个相邻的隔间,窸窸窣窣地脱起上衣,准备互换。   突然,燕折感觉隔壁的喘气声有点重。   “……你没事吧?”   一片安静。   燕折正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隔间的萧玖开口了,声音颤颤巍巍的,活像被凌|辱了:“说好的没在水里下毒呢?”   “?”   没听到回答,萧玖自顾自地说:“也是,你确实没下毒,但你下药了。”   “???”   燕折抬手抓住隔板顶端,撑着身体趴过去俯视隔壁的萧玖,对方已经软成了一瘫,衣衫凌乱,浑身涨红,不断地喘着粗气。   抬头看见燕折,萧玖惊恐地缩了缩,掩面痛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可两个零是没有结果的啊!!”   “……行了,别叫了,知道你是零了。”   但转念一想,燕折也有些慌。   萧玖不像是装的,只能说明那瓶水确实有问题,可水是从明日俱乐部得到的,不会两瓶都有问题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也有点热,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巧不巧,外面传来了一群狗仔的声音:“人呢,刚刚好像是看到萧玖跟一个人往这边跑了……”   “是不是躲厕所里了?”   燕折赶紧给白涧宗打电话,不出意外还是被拉黑的状态。   他干脆爬进萧玖的隔间,在对方一脸“你不要过来啊”的表情中试图拿萧玖手机给白涧宗打电话,然而零和零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他一下子就被萧玖制服了。   麻蛋,回去就锻炼!   萧玖被药得神色狰狞,掏出手机问:“说,白总电话号码多少?”   “……”燕折报出一串数字。   萧玖拨过去,那边没一会儿就接通了。   那头,休息一上午的白涧宗身体好些了,正在公司开会。   助理敲响会议室的门,走到白涧宗身边道:“白总,这个陌生号码好像是萧玖的,也许秦总找您有事。”   白涧宗示意会议暂停,点开接听。   那边立刻传来一声咆哮:“你老婆在我手里!!”   白涧宗眸色骤暗,唤了声:“燕折?”   “对,就是燕折!你难道还有第二个老婆?”   “……”   “你劝我你十分钟内过来找我们,不然我就撕票了!!”   接着是一阵挣扎的窸窣声,紧跟着便是萧玖的尖叫:“你别想着硬上啊,我会断的!!”   他激动的音调直接穿破话筒,传进会议室大半成员的耳里。   大家纷纷低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白涧宗脸色铁青。 第19章 想被您   萧玖已经神志不清了。   一边欲|火焚身一边鬼嚎:“明天要上头条了呜呜呜——”   “标题就叫,#x姓顶流与豪门夫人公侧play,剧烈运动下某处惨遭断裂#”   “朝姐一定会把我剁碎了喂狗……”   燕折面无表情地缩在角落。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萧玖胡乱揣测着,“你是不是我的私生饭?还是黑粉?”   燕折冷笑:“叫,继续叫,把外面的狗仔都叫来。”   “……”   萧玖彻底没了力气,瘫在角落,浑身都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燥热到极点,他开始扯裤腰。   扯了半天也就露了个胯,还一不小心磕到了隔间的手机架,疼痛让他理智回归了些,凄凄凉凉地说:“秦烨那个狗东西不守夫道,我可不能……”   燕折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人家说不定都已经和燕颢开房去了。”   萧玖表情扭曲了一瞬。   随后他就苦笑了声:“你就这么喜欢我,不惜诋毁秦烨也要和睡我?”   燕折:“……”   萧玖苦心劝解:“万一被白总发现,他会杀了你的!”   腿蹲麻了,燕折拍拍屁股起身,刚想说“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萧玖又被吓到了,捂着裤腰哀嚎:“我是个零儿,没法给你幸福,说不定半路就萎了——”   “……”   燕折忍得够久了,他按捺住想拍死萧玖的冲动,微微一笑:“没关系,虽然你是零,但我是1啊。”   “!!”   萧玖瞳孔地震,捂裤腰的手无力地瘫在身侧,震惊的情绪溢于言表。   燕折狰狞一笑:“来,我帮你——”   萧玖惊恐道:“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白涧宗到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声惨叫。   俞书杰走过来,低声道:“老板,周围的狗仔已经请走了。”   白涧宗“嗯”了声。   俞书杰看了眼面前的公侧,没吭声,他安静地站在轮椅后面,白涧宗不发话,他便也不动。   “问问,秦烨什么时候到。”   “是。”   俞书杰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过了会儿,那边回复道:“秦总的电话打不通。”   白涧宗冷着脸,示意其他人不要跟,自己独自操控轮椅顺着斜坡进了公侧。   哪怕这里的卫生环境其实不错,他还是皱起眉头,用手帕捂住口鼻,冷声道:“滚出来!”   最里面的隔间里,萧玖连滚带爬的出来了,一点顶流的包袱都没有。   白涧宗冷冷地看着他:“没叫你滚出来。”   萧玖哽咽了下,又灰溜溜地滚了回去,刚刚打电话时的嚣张姿态全然不见。   老实说,燕折也有点腿软。   虽然今天这事不是他的错吧,但万一等会儿萧玖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通,他都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跟萧玖到公侧里。   他眼一闭,直接冲了出去,委委屈屈地搂住白涧宗:“您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嗯……搂到了空气。   他忘了,白涧宗坐着轮椅,他得弯腰才行。   白涧宗看他衣衫还算整洁,眼底的阴郁散了些,但还是皱着眉头说:“滚开点。”   燕折立刻意识到,白涧宗是嫌弃自己在公侧待了这么久,有味。   他自己感觉还好,但也不想触霉头,便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白先生,我真的好怕,差点就是我喝了那瓶水……”   里间的萧玖:啊对对,你没喝,你给我喝了。   白涧宗没理燕折,调转轮椅就要离开。   燕折一懵,表情都忘了管理:“萧玖……不管了?”   白涧宗冷漠道:“他金主都不管,我管什么?”   萧玖闻言,表情一片凄凉。   燕折犹豫了下,试探道:“我能把他带回去吗?”   “理由?”   “他是喝了我递的水才这样的……”   白涧宗没回答,消失在门口。   燕折估摸着,白涧宗应该是默认了。   他道:“走吧,别emo了。”   萧玖脸上的潮红都退了很多,被白涧宗那句“他金主都不管我管什么”伤得够呛。   他知道白涧宗一定联系过秦烨,明明秦烨就在明日俱乐部附近,却都不愿意来接他,是不想耽误约会吗……   也许,这段关系该结束了。   腿被踢了一脚,萧玖痛得一嚎:“连你也欺负我!”   “……”燕折无语,“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萧玖气若游丝:“没力气。”   燕折张口:“张三——”   张三很快进来,扛起萧玖搬进他开来的车里,燕折想跟白涧宗好好解释下事情不是看起来的那样,但白涧宗坐的另一辆车,并拒绝他上车。   燕折:“白先生……”   白涧宗冷冷地看着他:“你脏了。”   燕折手足无措道:“我……我没有被人碰,您相信我……我很干净的。”   白涧宗嗤笑了声。   “除了您,我不想要被任何人碰……”燕折一副还没从惊吓中回神的姿态,“我、我能待在您身边吗?”   “不能。”白涧宗拿起手帕,捂住口鼻,面无表情道,“你熏到我了。”   燕折失落地低头,一转身,就面无表情地唾弃:矫情!   他掏出手机,给白涧宗增加了备注的长度——   【浪荡且矫情的狗东西。】   回到自己的那辆车,燕折没管后座的萧玖,而是询问张三:“刚刚周围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张三低声道:“确实有几个混混姿态的人在附近徘徊。”   燕折心里一紧。   在公侧等白涧宗的时候,他就让张三去周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既然想害他,总不可能下完药就没后续了。   可当时教练递来了两瓶水……下药的人要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拿到有问题的那瓶水呢?   燕折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那个枪击教练确实有递水的动作,但是他接过第一瓶水后又立刻抢了第二瓶水……   嘶。   他记不清自己递给萧玖的是哪一瓶了。   到底是谁想坑他?   连接太阳穴的某根神经抽了一下,头又开始痛了。   燕颢嫌疑最大毋庸置疑,燕驰明想和白家联姻从而壮大燕家,但因他而破坏,必然也不会轻言放弃。   还有一些隐性人物,在书里杀死原身的姜天云,那个在商场卫生间与燕颢play的神秘角色,教他射击的白成柏,乃至白涧宗父亲杨岁安、杨家那边的人都有可能。   燕折很想仰天长啸一声:总有刁民想害朕!   “那几个混混抓到了吗?”   张三含蓄道:“已经报告给老板了。”   燕折唔了声,放下了心。   如果白涧宗都查不出来,自己估计也不行。   折腾了一天,燕折也累了。   他闭上眼睛小憩,听到张三和白涧宗通了个电话,他努力睁开眼睛想偷听,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不出意外又做梦了,只是这次的梦很清晰。   工地裹挟在浓稠到化不开的夜色中,姜天云站在碎砖乱瓦中,吐出一道道烟圈。   对面站着一个隐藏在夜色中的人,看不清脸。   “解决燕折,我能有什么好处?”   “解决他,颢颢就是你的。”   “……他那么多情,会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对面的声音也像蒙了雾,很朦胧:“我自有办法让他会心甘情愿。”   姜天云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扔在脚下,慢慢碾灭:“你怎么确保燕折一定会来赴约?”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一定会来……”   姜天云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转身,看向远方朝工地奔赴而来的单薄身影。身后的指使者也慢慢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消失不见。   画面一转,燕折脱离了旁观者视角,他正被姜天云按着肩膀,背硌在生硬的钢铁上,无力地挣扎着。   一道惊雷划破天空,暴雨倾斜而下,砸得他都睁不开眼睛,豆大的雨珠浸透了衣服,流进口鼻,划入脖颈。   姜天云更兴奋了:“看来我这眼光也不行,你这身段分明不比燕颢差,还是白总眼光好啊……”   “你不是喜欢燕颢吗,为什么……”   “喜欢他就要为他守身如玉?他可不知道背着我睡多少男人了……”姜天云试图撕开湿透的衣服,“你乖点,就可以少受点罪……”   燕折隐隐知道这是梦,可还是因为过于真实的场景而大脑空白,下意识做了和原身一样的选择,挣扎、拳打脚踢,最终彻底惹怒吃痛的姜天云。   愤怒使他红了眼,他顶着暴雨,死死掐住燕折的脖子。   窒息感席卷而来,燕折的双手逐渐无力垂下,梦里的结局并没有改变,他在尚有意识的情况下,被姜天云拖拽着扔进还未凝固的楼房地基中。   混凝土逐渐淹没他的身体,灌入口鼻,无法呼吸,也挣扎不能。   暴雨浇灌着空无一人的工地,没有人知道,他在撕裂的痛苦中窒息而亡。   ……   燕折猛得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刚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真实得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不由产生一股后怕。   这个梦怎么回事……   在书里指使姜天云杀原身的人难道不是燕颢吗?   原书里,姜天云只跟燕颢最亲近,燕折之前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姜天云受燕颢指使。   难道造成原身后期死亡的幕后人是燕驰明?   燕折不由想到上次在燕家的梦,燕驰明掐着他的脖子说,“你真该死啊,我的好儿子!”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掐他脖子?   燕折摸摸脖颈,瑟缩了下:“什么癖好……”   旁观传来一道嗤笑:“胆小如鼠,做个梦也能被吓到。”   燕折一怔,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床上。而白涧宗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浓稠的夜色与都市繁华璀璨的霓虹灯。   这明显不是静水山庄。   “我……”燕折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脑袋也又晕又胀。   “你什么?”   燕折哀切道:“我梦到喝下那瓶水的人不是萧玖,而是我,然后……”   白涧宗冷笑着帮他补充:“然后跟十个腹肌大汉睡了?”   燕折一哽:“……”   他真怀疑白涧宗暗恋自己,不然怎么把他这么久前的口嗨记得一清二楚?   他试图下床,结果刚走几步就摔倒了,朝着白涧宗径直撞去。   白涧宗没什么反应。   燕折大起胆子,撑着白涧宗的腿站起来,结果手臂又是一软,彻底倒进了白涧宗怀里,像没有骨头一般。   白涧宗面无表情:“给你三秒,从我身上滚下去。”   燕折见好就收,立刻呐呐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涧宗这会儿的脾气出奇得好,竟然没再嘲讽他,而是调转轮椅离开:“萧玖在隔壁。”   隔壁,萧玖早就清醒了。   近一米八的高个可怜兮兮地缩在被褥里,面带凄凄。   燕折警惕地先下手为强,以防他在白涧宗面前胡言乱语:“药不是我下的——”   萧玖有气无力道:“我已经知道了,是有人想害你,结果我跟着一起倒霉。”   “这也是缘分。”燕折虚伪地安慰道,“这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萧玖欲言又止。   燕折懂了,同情道:“你还没联系上秦先生?”   旁边的白涧宗眸色一暗。   “失恋了,沮丧会儿很正常吧?”萧玖深吸口气,“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一刀两断了!”   燕折不置可否:“可你不是他公司名下的艺人吗?”   之前萧玖喊出秦烨名字的那一刻,燕折就把一切串联起来了。   秦烨是萧玖所在公司的最大持股人,也正是原文中被燕颢勾搭过、但戏份不多的那位老板。   燕颢真牛啊,原文里,他到底怎么同时搞了老板还搞了老板包养的金丝雀的?还把金丝雀这个铁零逼成了一?   难道原文里,其实是燕颢做了一?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萧玖打了个寒颤:“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怕我做什么?”燕折暗戳戳拱火,“你应该怕燕颢啊,就这么放弃了,以后和秦先生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他带燕颢来,你还得叫声老板娘。”   萧玖:“……”   万箭穿心。   他苦笑了声:“那又怎么样呢?我和他的关系从来就不对等,算了吧。”   燕折有点想八卦,但不合时宜。   他要是偷偷把萧玖和秦烨的地下恋情卖给狗仔,岂不是就发财了……   萧玖还在絮叨:“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秦烨不接电话,要不是你家白总来了,我恐怕真的会被媒体拍到……霸榜热搜。”   他甚至能想到那些离谱的标题——   #萧玖衣衫不整躺在公侧#   #顶流到底是为哪般,躺在公侧里做公侧#   #x姓顶流……#   燕折咳了声,掩住自己的坏心思:“不用谢,也是我连累了你。”   萧玖关心道:“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我又没有中药——”燕折一顿,他身体确实有点不对劲,“我喝的那瓶水也有问题?”   一旁的俞书杰解释道:“两瓶水里检测出了一样的物质,是近期从国外流入的一种药物,由一种易成瘾的止疼药制成。”   那基本可以排除白成柏的嫌弃了……要不是他抢走了两瓶水,白成柏估计也得遭殃。   燕折有些疑惑:“但我之前确实没什么反应……”   俞书杰道:“医生为您抽过血到医院送检了,没什么大事。只是您身体比较迟钝,对止疼类药物有抗性,所以药起效慢,也没那么严重。”   燕折表情古怪,对止疼类药物有抗性?   原文没提过这个事,他也不知道原因。万一白涧宗问起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白涧宗竟然没问,而是离开了房间,并带走了所有保镖。   萧玖还是有点怵白涧宗的,见人离开,他才羡慕道:“真好,你有白总帮忙,而我只能吃药、打点滴。”   “?”   燕折上一秒还在疑惑,下一秒就僵住了。   他懵圈地看着身上的睡衣——   这什么时候换的!谁换的!?   萧玖给出了答案:“你还没下车就昏睡过去了,一直唤着白总的名字,说什么求您救救我什么的。”   燕折:“……”   他这么牛,给自己编织的人设都代入到梦里了?   萧玖说:“白总表面嫌弃,却还是拒绝了保镖的帮忙,让你靠在他怀里进了电梯,来到了这处住宅……”   这之后的六个小时里,白涧宗和燕折就没再出来过,只有医生进去过一次,除此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刚才。   燕折震惊。   也就是说,他衣服是白涧宗帮忙换的,药性也是白涧宗帮忙缓解的,身体感觉很清爽,白涧宗说不定还帮他洗了个澡。   这么好心?   燕折感觉有点不真实。   萧玖见他站姿自然,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燕折心不在焉地反问:“什么?”   “你说自己是1。”萧玖十分不可思议,“白总那样的人,能心甘情愿被你压在身下……”   燕折轻咳了好几声,神秘兮兮地低声说:“他脸皮薄,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千万别告诉别人,秦先生也不行。”   “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和白总保守秘密!”   “好,好,既然知道了彼此的秘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燕折茶言茶语道,“虽然秦先生被人抢走了,但你伤心难过的时候都可以找我排解。”   “谢谢你!”萧玖感动得不行。   “你先休息,我出去找找白先生。”燕折给了萧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他没什么安全感,还很黏人,离不了我一点儿。”   萧玖:“……”   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原来表面阴鸷冷漠的白总背地里竟是个孤僻黏人的小可怜儿吗?   吃瓜果然能让人分泌多巴胺,失恋的苦闷好像都散了几分。   -   而燕折一转身,就琢磨起了新路子。   萧玖就是个二百五,以后是不是可以从他那多套一点娱乐圈的八卦,然后高价卖给媒体?   不失为一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一打开房门,白涧宗就在门口,阴郁地盯着他。   燕折心里一突,不会是听到他跟萧玖的口嗨了吧?   “白先生……”   白涧宗平波无澜道:“先前下车的时候,萧玖说你想上他想疯了,还说我不行,找了你这么个弱1——还是个一心想出轨的1。”   “……”   燕折两眼一黑。   一看就是萧玖那个二百五中药时候的胡言乱语,怕不是脑子也被药坏了!   燕折虚弱道:“我没有想上他……”   白涧宗冷笑,语出惊人:“所以你想上我?”   “!”   燕折猛得咳嗽起来,也不管会不会被呛死,立刻掷地有声地反驳:“您这样超凡脱俗、冰壶玉衡、芳兰竟体、有如阳春白雪一样的大人物,自然是我想被您,您……”   饶是燕折再不害臊,也没好意思说那个字,耳根不作声地红了。   偏偏白涧宗还阴恻恻地追问:“想被我什么?”   燕折:“……想被您上。”   白涧宗勉强放过了他,冷嗤一声:“白送我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有外人在,不好跟老婆算账,去门口守着。阴郁jpg.   迟到52个红包,今天的万字更新分两章发~ 第20章 掐脖子   白涧宗操控轮椅背过身的刹那,燕折比了个中指,又在他回头的瞬间收回,乖巧地背在身后。   “骂我?”   “没有。”燕折下意识竖起手指发誓。   窗外轰隆一声。   煞白的闪电撕裂了黑暗,暴雨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   “……”   燕折一颤,手颤颤巍巍地下滑。   白涧宗盯着他。   燕折默默把四根手指竖回原位。   又是一道惊雷辟下!   燕折头皮一麻,这誓谁爱发谁发去!他迅速收手,牢牢把住白涧宗的轮椅背。   白涧宗嘲讽道:“怕打雷?”   燕折嘴硬:“没有。”   鋊豀拯鲤O   其实是有的。   也许是他本人有点怕雷,也许是这具身体对雷声敏感,也许是刚做完那个死在暴雨工地上的梦……   以至于雷声每响一声,心脏就不由一颤。   白涧宗:“没出息。”   燕折嘴上没驳回,心里也没有。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白涧宗,寸步不离。   这应该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大平层住宅,装修色调很暗,没开灯的情况下一片幽暗,落地窗外就是城市夜景,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压抑。   就像白涧宗这个人。   很可怕,却又让人有些想靠近。   只要低头,燕折就能看见白涧宗的头发,看起来也不是很硬的样子。   手指有点痒,想勾一下。   但他忍住了。   万一白涧宗一怒之下剁掉他小拇指,连法定意义上的轻伤都构不成,他到哪说理去。   色字头上一把刀。   虽然撩个头发算不上色。   燕折安分了好一阵,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叫声。   他终于忍不住问一直在沉寂的白涧宗:“晚饭吃什么?”   白涧宗回眸,眼神冷得掉渣:“刚刚人都在的时候你不要吃的,现在要?”   “……”燕折环顾四周,周围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他和白涧宗两个人。   他心里犯嘀咕,保镖还包做饭的?   “那……点个外卖?”   白涧宗冷冷地看着他。   然后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两碗热腾腾的面出现在餐桌上。   燕折抓着筷子,有些愣神。   不知道为什么,面条的香气让他有些熟悉,似乎曾有人也给他做过相似的一碗面。   “不吃就倒掉。”   “多浪费……”   燕折这一顿吃得挺安静,默默嗦着面条。   汤里放了猪油,并不寡淡,反而很鲜很香。   他连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反观白涧宗,依旧一副食欲不佳的样子,他显然清楚自己的胃口,碗里就没捞几根面条。   燕折出神地看了会儿。   双腿瘫痪的这九年里,白涧宗便一直这样,一个人、一双筷子,待在那座如同活墓一般的庄园里吗?   “看什么?”白涧宗阴冷回视。   “看您帅。”   “别打歪主意。”   “……”燕折简直头晕眼花,都怪萧玖这个二百五,白涧宗本来没这么防备他的!   他老老实实地把碗洗了,饭不会做,碗还是会洗的。   离开厨房时,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好在白涧宗刚好准备回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燕折跟上去:“我们今晚住这吗?”   白涧宗:“你可以冒雨走回去。”   燕折腆着脸问:“我今晚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白涧宗:“你也可以睡大街。”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燕折已经换过睡衣,不用再洗澡,怕白涧宗下一秒又改变主意,连忙钻进被窝把自己裹起来,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白涧宗嘲弄道:“畏首畏尾。”   燕折充耳不闻。   只要让他睡这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其实他还想问问白涧宗,是不是真用手帮他纾|解了药性、还帮他洗了个澡。但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便抱着疑惑进入了梦乡。   雷声轰鸣的夜晚比他想象的好睡。   也许是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但不知道为什么,燕折越睡越热,汗流浃背。   他迷迷糊糊地做起噩梦,梦见药性还没解,他倒在巷子里,十个看不清脸的大汉奸笑着朝他走来——   疯狂地往他身上滴蜡烛。   怎么跟狗东西一个癖好啊!!   事后,他身上一片狼藉。白涧宗迟迟赶到,第一句话竟是嫌弃:“你脏了。”   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等等……白涧宗好像真的在说话。   燕折从梦中清醒,睁眼望向床的另一边。   窗外的雨还在下,越下越大,大有将城市淹没的架势。   就在猛烈的暴雨背景声中,夹杂着一些隐忍的低吟和呓语,正来自旁边的白涧宗。   燕折懵圈地坐起来,拍拍白涧宗肩膀,连敬称都忘了:“你没事吧?”   这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燕折觉得做噩梦的可能性比较大。   虽然白涧宗这样的人不像会做噩梦的样子,可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唇间溢出了无意识的轻哼。   “白先生?”   眼看手下的肩膀已经开始发抖,燕折干脆吼了声:“白涧宗!”   效果奇佳。   白涧宗瞬间睁开双眼,眸色幽暗,对视上的瞬间燕折就意识到不妙,但还是没跑掉,直接被白涧宗掐住脖子摁在了床上。   白涧宗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撑在他身上,在幽暗的光线中俯视他。   显然还没从梦魇中清醒。   “白……”   脖颈处的手越收越紧,燕折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疼痛与窒息感同时袭来。   没想到下午的噩梦会这么快在现实中上演。   他撼不动白涧宗的手,只能试图将人踹下床,却带动了自己的身体一起移动,脖子上的手指仍然纹丝未动。   以这种方式死掉,是不是太悲催了!   燕折有些绝望,脸色在窒息中逐渐涨红,他只能病急乱投医,猛得拽住身上人衣领,往下一拉,惯性之下,白涧宗直接跟他撞了个脸对脸。   嘴亲到了,鼻子也撞得生疼。   燕折的眼泪直接飙了出来,他发泄似得咬上去,力道极重,牙齿都发酸了也死活不撒口,连脖子上的手何时松开的都没注意。   “咬够了吗?”直到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   燕折睁开眼睛,对上白涧宗比平常还要阴郁十倍的眼神,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没力气说话,长舒口气,瘫软在床上,浑身是汗。   嘴里有股铁锈味。   燕折怔怔看着身上的白涧宗,发现是自己咬太狠了,对方下唇上的血一直往外渗,逐渐凝聚成血珠,滴在了他嘴角。   有点痒。   燕折下意识舔掉了。   “……”白涧宗缓缓收回伸到一半的手,“你去隔壁睡,叫俞书杰上来。”   燕折:“……”   刚差点掐死他,现在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地发布命令?   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这会儿真没心思跟白涧宗呛嘴,见白涧宗还保持上半身撑在他身上的姿势不动,气得够呛。   您倒是往边儿稍稍啊!   他闷声不吭地从白涧宗臂弯下钻了出去,揉了好几下脖子。   皮肤肯定不能看了,这具身体本来就敏感,随便掐一下都起红印。   他穿上拖鞋快步离开,出去之前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不由一怔。   白涧宗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回上半身,眼底夹杂着浓郁的痛苦,面部肌肉绷紧到克制不住地抽搐。   足以想象有多难受。   他微微一怔,还是拉开门离开了,老老实实叫上来俞书杰。   但没想到,俞书杰进去后没多久就连忙给医生打电话,让他立刻过来,神色十分严肃。   燕折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言。   受伤最重的是他好吗!   恰逢半夜醒来的萧玖从客房探出一个脑袋,看见燕折脖子上的手指印小声惊叹:“燕折,你厉害啊!”   他竖了个大拇指:“能在床上把白总逼到这份上。”   燕折拎起一个抱枕砸过去:“睡你的觉去!”   医生冒着大暴雨赶来,行色匆匆,直奔白涧宗房间。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燕折没忍住,他不就咬了白涧宗一口吗,有这么严重?   难道失血过多要翘了?   他摸摸脖子,试探地往房间探了个脑袋,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没关门,那就不能算他偷听。   医生还是静水山庄见过的那位医生,他苦笑道:“您的双腿依旧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神经问题,疼痛只是您的幻觉罢了。”   白涧宗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隐忍。   他的双腿似乎还痛得厉害。   “就像之前几位专家说的,您这大概率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医生几番欲言又止,还是道,“您得尝试改变一下心态,身体状态才有可能扭转。”   医生已经做好了被叫滚的准备,过去几年里这样的场景发生过无数次。   但这次他没有听到熟悉的滚。   白涧宗声音喑哑:“给他看看脖子。”   医生一愣,偏头看见门口的燕折,自然也瞄见了他脖颈间刺眼的掐痕,一时无言。   “头晕吗?”   燕折摇摇头、又点点头。   医生走过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道:“没有骨折,没有缺氧,只是皮下组织充血了,明天可能会有淤青。”   燕折说了声谢谢。   医生接着道:“好像还发烧了,最好测下|体温。”   于是场面就变成白涧宗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地隐忍着双腿带来的痛苦,燕折乖乖坐在床尾,夹着体温度等待结果,俞书杰和医生候在一边。   没人说话。   燕折不是医生,不知道双腿瘫痪的情况下还感觉疼痛是否正常。   但从医生刚刚的话来看,白涧宗显然是因为没过心理的坎,还一直深陷九年前的梦魇之中不可自拔,才会出现这样迅猛的痛感。   “你这样……多久了?”   过了好久,久到燕折都以为白涧宗不会回答了,却突然听到声音:“九年。”   燕折:“……”   也就是说,车祸后不久,白涧宗就开始感觉到疼痛了。   他拿出体温计,医生看了几眼,说:“38度,算高烧了,先物理降温看看,等天亮还在烧就吃药。”   他这话显然不是对白涧宗和燕折说的,而是嘱咐一边的俞书杰。   俞书杰道:“好,记住了。”   医生对燕折道:“我先帮您物理降温。”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医生沉默地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熟练地裹上湿毛巾:“这个平躺着敷头上。”   “这两块冰垫是给腋下降温的。”   “谢谢。”   医生点点头,离开之前,轻声道:“白总待过的地方总是不缺这些东西,你需要的时候直接用就好。”   燕折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经常生病?”   医生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写着董华二字。   他答非所问道:“白总也时常睡不好,下次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   燕折完全理解白涧宗为什么一副活阎王的气质了。   常年胃口不佳,睡眠不足,不是深陷梦魇就是半夜惊醒,整宿整宿地忍耐疼痛,换他经历这九年,也得疯。   本来为小命考虑,燕折应该去其他房间睡的。   但他莫名其妙地走到主卧门口,来了句:“我还需要去其他房间睡吗?”   白涧宗压抑地瞥来一眼:“随你。”   燕折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从现在到天亮为止,白涧宗注定是不会入睡了。   他的指尖一直在微不可查地发颤,暴露了双腿还在疼痛的事实。   没有人能救他,医生不能,燕折更不能。   燕折躺回原来睡的位置,想了想,问:“有多疼?”   白涧宗竟然好好回答他了:“像架在火上灼烤,同时有无数根针在骨头里钻磨。”   最可怕的是,你无能为力。   你无法移动它,拍打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双腿没有任何知觉,可疼痛又确确实实存在。   燕折很自然地问:“比起我刚刚咬你的疼呢?”   “……疼十万倍不止。”   倍数太大了,燕折想象不出来。   他磕到脚趾头都痛得想哭,不知道比这疼以几万倍的痛觉该如何煎熬。   且煎熬九年。   他试图转移话题:“你刚刚差点杀了我。”   燕折不算夸大其词,要是窒息的时间再久一点,也许就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白涧宗:“嗯。”   燕折:“……”   就这?   他又拾掇回了敬称,打起小算盘:“就算您不愿意跟我这个小人物道歉,也要在其它方面补偿一下吧?”   比如给点钱什么的。   燕折补充道:“您刚刚真的吓到我了,身体和心理上一时半会儿都有点接受不了。”   白涧宗:“怕就滚去其他房间睡。”   说完,房间里安静了会儿。   “知道我跟你结婚需要多少钱吗?”白涧宗突兀道,“一千万礼金,外加清盛旗下一家子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言下之意,我帮你脱离燕家付出的成本已经够高了。   燕折垂死病中惊坐起:“你倒是把这些给我呀!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   白涧宗幽幽地看着燕折。   仿佛他刚才在燕折脸上瞧见的害怕也是他的幻觉。   燕折干咳一声,想起自己的人设,立刻倒回床上装死。   他自言自语地转移话题:“我身体还挺好的,怎么会发烧呢……”   白涧宗幽幽道:“大概是因为几个小时前,我把你扔在凉水里泡了半个多钟头吧。”   燕折:“……”   有如风油精灌耳,简直透心凉。   他就说,白涧宗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地帮他手动纾|解!   就不该共情这个狗东西!   他努力安慰自己,至少白涧宗给他擦干了身体,还给他穿了衣服。   作为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来说,已经是对他的优待了。   真的很优待了。   但脑子里立刻窜出另一股声音——   要什么遗产,老子不干了!现在就买机票远走高飞,这破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燕折在天人交战中浑浑噩噩睡去,做了什么梦不记得,总之就觉得很热。   但身边好像就有具肉|体,冰冰凉凉地跟尸体似得,他攀上去,紧紧搂住:“别推,给我蹭蹭……”   蹭蹭体温。   迷迷糊糊间,只感觉有人捏起他下巴,阴森森地问:“你到底在发烧还是在发骚?”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万字更新完毕,晚上零点见。 第21章 甜不甜   暴雨一连下了好些天,没有停歇的意思。   燕折很苦恼。   他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一点进展,最近也没做什么和剧情相关的梦,是谁给他下的药、包括原书里到底是谁指使姜天云杀了他,他一点数都没有。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有重大嫌疑,唯有看起来恐怖的白涧宗不在他的怀疑列表中。   以活阎王的尿性,要杀他也得亲自动手,说不定还要在死前玩点滴蜡什么的变态游戏。   最无奈的是那晚之后,白涧宗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怪东西,且再没出现过,还不许他回静水山庄,就让住市区这边。   燕折对此倒是求之不得,静水山庄连个鬼影都没有,配合着大暴雨的天气简直有如鬼宅。   可他还要靠攻略白涧宗保命,这人都见不到还谈个屁的攻略。   那晚被掐的经历确实让燕折有些后怕,但至少白涧宗大部分时候是正常的,没有刺激也不会突然发疯。   以后不跟他睡一屋就是了。   要是哪天被白涧宗不小心玩死了,法医解剖估计会发现他的胆子有个二十斤。   俗称胆大包天。   “白总整整五天没来找你——”萧玖磕着瓜子,“你俩吵架了?”   燕折吃着西瓜:“他才不会跟我吵架。”   吵架是真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他跟白涧宗算什么?   交易对象?   结婚搭子?   萧玖诶了声:“真好,我跟秦烨就经常吵架。”   “……”燕折给他一白眼,“你怎么还不回家,顶流这么闲?”   “上个剧组刚杀青,最近休假——”萧玖叹气道,“至于回家,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我跟他说分手他不同意怎么办?”   “分手还需要对方同意?”   “你不懂。”萧玖哆嗦了下,“秦烨性|欲特别强,他一直想跟我玩强迫play,万一我提分手刚好戳中他的兴奋点,当场强|暴我怎么办?”   “那整挺好,分手前最后爽一次。”   燕折在心里吐槽,你们那是包养关系,没有分手这一说。   “你怎么也喜欢这样!白总会答应吗?”萧玖震惊,“不过你要是来强的,他都没法跑……”   燕折想了想,白涧宗这样的人玩起强迫play应该还挺带感的。   至于他强白涧宗,强上后自己动吗?   呵。   他把黄色废料甩出脑袋,总觉得白涧宗不回家跟萧玖这个二货有关系。   他委婉地问:“你没别的房子?”   萧玖撇撇嘴:“从谈恋爱开始我就上交工资,手里一直没什么钱,榕城这房价买不起。”   燕折惊叹:“现在小情人都要给金主上交工资了?”   是他不懂行情了?   啊呸,他本来就不该懂。   “连你都这么觉得?”萧玖泪目,“可我们真的在谈恋爱啊!”   所有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人都觉得秦烨是他金主,他也从来不解释,解释也没用。   但今天是真有点难受。   燕折有点疑惑,可白涧宗都说秦烨是萧玖金主。   白涧宗和秦烨关系好像还算熟,不可能不知道具体情况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   燕折:“那就长话短说。”   萧玖一哽。   他最初一直以直男自称来着,误打误撞进了娱乐圈,成了一个武打替身。   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惧权贵,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莽事都敢做。   一次剧组的女演员被人强行潜规则,他看不过去就冲了进去,结果被人打了个半死,恰逢秦烨经过,救了他一命。   两人一来二去就熟了,萧玖经常给秦烨送一些礼物表达感谢,比如家乡特产、自己做的手工制品、出差拍戏带回来的礼物……   “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在追他。”萧玖苦笑了声,“但他好像误会我喜欢他,拟了一份恋爱合约给我,我想着报恩么,就从了……”   燕折:“……”   直男听了都得给萧玖两拳,半夜做梦梦到都得爬起来连夜给萧玖套麻袋。   不仅如此,那份恋爱合约还写明甲方每个月要支付给乙方五十万,萧玖一琢磨,谈恋爱上交工资卡好像也很正常——   他就一边感慨这场报恩真贵、又要付出肉|体又要付出金钱,一边奋发图强拼命接戏,每个月准时给秦烨转钱。   “……”   燕折咬一半的西瓜差点惊掉在地上,他委婉道:“谁谈恋爱会签合约啊?”   “挺正常吧。”萧玖理所当然道,“秦烨行事就是这样,一切都要规规矩矩的,很有条理。”   “……”   燕折简直想给他扣个6。   他干脆直言道:“你确定那是恋爱合约,不是包养合同?”   “…………”   萧玖张大嘴巴,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燕折低头,默默吃了口瓜。   萧玖恍惚了很久:“不,不能吧……”   燕折:“你们俩在一块多久了?”   萧玖:“七八年了……”   燕折仍然很震撼:“七八年你都没想过那份合同是包养合同吗?”   萧玖:“……”   沉默开始弥漫。   萧玖仿佛一座雕塑,僵在原地。   静默十分钟后,萧玖突然蹦起来,冲近客房里反锁了门。   燕折一惊,立刻放下西瓜,敲响房门:“你别是想跳楼吧?不至于啊,一个男人而已!”   没有回应。   燕折忧心忡忡:“要跳别搁这屋里跳啊,会降房价的!”   里面更安静了。   燕折正考虑要不要找人来撬锁,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萧玖冲出来把手机扔给他,饱含希望地问:“你看看这合同里哪里提了包养两个字!?”   燕折瞥了眼照片,确实没写包养两个字。   可不管是第三条“每个月至少要履行四次情人义务”、还是第四条“甲方每个月支付给乙方五十万”的奇怪要求,都明摆着说明这是包养合同了吧?   萧玖毅然签下自己的大名后甚至还感慨,不愧是做老板的人,谈个恋爱都这么谨慎。   燕折欲言又止,就差没把“你好蠢”写在脸上。   萧玖期盼的眼神逐渐变凉,彻底哽住。   他一屁股瘫在沙发上,呆愣了很久。   萧玖问:“所以,我跟秦烨不是在谈恋爱?”   燕折:“嗯!”   萧玖:“我们是包养关系?”   燕折小鸡啄米:“嗯!”   “所以……我因为拼命工作拍戏而不能经常跟他约会、结果见面时还要被生气的他往死里折腾的意义在哪?”   “意义就是……你的事业得到了很大进步?”   虽然燕折觉得萧玖是个二货,但还是有点同情的。   一个人单方面谈了七八年恋爱,一朝得知包养真相,打击程度可想而知。   燕折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全盘戳破:“而且你仔细看看,这份合同里秦烨才是甲方,是他要给你支付五十万,而不是你给他。”   萧玖丢了魂似的,视线好半天才有聚焦。   他当初确实没仔细看合同内容,主要觉得两个男的谈恋爱有点羞耻。   燕折继续吃瓜,物理意义上的吃瓜,特甜。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你每个月转钱他怎么会收呢?”   萧玖默了会儿:“他可能不知道……”   “刚在一起那年,他给过我一张卡,我以为他是让我把工资上交到这张卡里……”   “……6。”   燕折震撼的无以复加,这很难评。   好巧不巧,电话响了。   萧玖一动不动。   燕折提醒道:“秦先生打来的。”   萧玖沉默地看着“秦烨”这个备注,好久都没动弹,一直等那边主动挂断。   他低声说:“其实我想分手很久了,一直在找机会开口。”   燕折问:“为什么?”   萧玖没说具体经过:“因为我发现他好像不喜欢我。”   燕折唔了声。   萧玖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结果他不仅仅是不喜欢我,甚至只把我当包年的鸭子?”   燕折默默吃着西瓜。   萧玖简直快哭了:“所以我现在连提分手的身份都没有?”   燕折不太会安慰人。   他只会阴阳人。   就在他脑子飞速旋转,想怎么回复的时候,“叮咚”两声,门铃响了。   一定是白涧宗来了!   燕折一副迎接救星的姿态冲出去:“白先生,您终于——”   门一开,看清来人的燕折顿时小脸一垮,嫌弃得不要太明显。   他头也不回地进屋:“萧大顶流,你金主来了。”   秦烨:“……”   门口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成熟知性,是燕颢所有男人中没有过的款,会被勾搭也不奇怪。   燕折能一眼认出是因为秦烨前两天来过,也是他开的门,也以为是白涧宗回来了。   双方的对话和反应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可惜萧玖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人,秦烨便被拒之门外,打电话进来萧玖也不接。   这次就不一样了,萧玖刚脱离谈恋爱的虚假泡泡,陷入被包养的现实世界,好像就突然失去了发脾气的资本,听见秦烨来了也只是愣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玖沉默着,一双擦得蹭亮的皮鞋出现在视野边缘。   他浑身一震,没敢抬头。   这七八年的记忆在脑子里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星星点点的不对劲一个个地跳出来,竟有种事后诸葛亮的恍然大悟感。   明明很多地方都不对劲,只是他从不多想。   秦烨正要说话,余光看到茶几上的手机,亮起的屏幕停留在照片界面,内容赫然是他曾经拟定的包养合同。   “怎么突然看这个?”秦烨皱了下眉,“当时我们确实开始得不干净,但这么多年过来,它早就不作数了——”   “所以……”萧玖彻底绝望,“我以为我们在谈对象的这八年零九个月里,真的一直都是包养关系?”   “……”   秦烨一顿,他求助地看向燕折,不明白萧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燕折言简意赅地概述一遍:“萧玖一直以为你给他的这份合同是恋爱合约,还把甲方看成了自己,每个月定时上交五十万到你给他的那张卡里。”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秦烨也有点震撼。   早期萧玖还不红,没什么钱,过的一直很抠门,秦烨还以为他勤俭惯了,后来萧玖火了,却还是抠抠搜搜的,秦烨不喜欢这样,陆陆续续往卡里转了几千万,希望萧玖不要苛待自己。   结果好家伙,原来萧玖以为卡里只有自己的片酬,就一直舍不得花,觉得这是上交给对象的工资?   秦烨欲言又止:“你……”   萧玖羞愤欲死,直冲大门。   燕折在他之前就握住了门把手:“房子借你们,随便用,别跳楼就行。”   他啪的一声甩上门,直接阻断了萧玖的去路。   萧玖:“……”   说好的好朋友呢?   他失落地转身,刚鼓起一点勇气面对秦烨,身后的门又被打开,只见燕折探进一个脑袋,隐晦道:“你们要玩什么play的话,记得收拾干净,别留味儿。”   白涧宗就是狗鼻子。   萧玖:“……”   秦烨:“……”   燕折愉悦地走进电梯,拨通张三的电话:“三哥,开车送我去趟清盛,先别告诉你老板。”   终于有理由找乐子……不是,找白涧宗去了。   顺便问问上次被下药的时候查出结果没有,到底是谁干的。   燕折就不懂了,那天晚上差点被掐死的人是他,怎么他都没躲白涧宗,白涧宗反而开始躲他了?   难道后半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   反派的脑回路果然很难理解。   攻略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里离清盛就只有半小时路程,燕折上楼前瞄到一家奶茶店,犹豫地停下脚步。   他想了想,给之前的那个叫董华的医生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是燕折。”   董华一顿:“白总身体不舒服吗?”   燕折:“没有,我就想问问他能喝奶茶吗?”   董华呃了声:“可以倒是可以,别太频繁,也别加乱糟糟的配料。”   燕折说了声谢谢。   男人嘛,都喜欢新鲜感。   对于白涧宗这种性情阴郁又生活单调的人来说,多带他体验体验新事物,有利于多巴胺与荷尔蒙的分泌。   奶茶店旁边还有一家花店,燕折眼睛一转,等奶茶的过程中又溜过去对老板说:“麻烦帮我包束花。”   “您需要什么样的?”   天气越来越热了,最好买点好养活的花。   燕折扫了一圈,被一桶卷卷的菊花吸引了注意力。   他问:“这是什么?”   老板很热情:“这事非洲菊,也叫扶郎花,很好养的。”   “适合送给……”燕折想了想,“——未婚夫吗?”   朋友和恋人都不适用他和白涧宗,称呼未婚夫最合适。   老板一拍手:“那非常适合!扶郎花寓意着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新人能互敬互爱,相伴到老。”   燕折很满意,精挑细选地包了一束,每支花的颜色都有区别,既清纯,又诱惑。   他手捧鲜花,坦荡荡地走进清盛大楼。   前台已经认识他了,还主动帮忙刷了电梯卡。   燕折一路顺畅地来到十九楼,百叶窗隔绝了视线,看不清办公室里有没有人。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叩叩。”   “进。”   听到熟悉的声音,燕折调整好表情,用花挡在面前,推门羞涩道:“surprise!”   “……”一片寂静。   燕折移开花,悄咪咪瞄了两眼——   只见白涧宗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除此之外,沙发上还坐着燕驰明燕颢父子。   他愣住,花束失落地垂落在身侧。   许久之后他才伤心地质问:“白先生,您怎么能背着我见别的男人,还一见就是两个?”   白涧宗:“……”   燕家父子:“……”   白涧宗没理燕折,他收回落在鲜花上的视线,略带讽刺地说:“虽然见过圈内谈生意送小情人的案例,但送儿子的倒是头一回见。”   燕驰明脸色一变:“白总这话未免难听,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考虑考虑颢颢——”   他还没说完,燕折就小声打断说:“现代社会只支持一夫一夫制,娶兄弟两个不合法吧?”   燕驰明一哽:“你闭嘴!”   燕折在心里哼了声,就不闭。   他走向白涧宗,把奶茶和花往桌上一放,委屈道:“您这几天躲着我,是想和我哥结婚吗?我不会委屈自己做小情人的。”   白涧宗:“……不是。”   燕折放了下心,他自然而然地坐到白涧宗腿上,将吸管插进奶茶里,喂到嘴边:“我特地给您买的,尝尝?”   白涧宗阴阴地看着他,喝了一口。   燕折问:“甜吗?”   白涧宗硬挤出一个字:“甜。”   燕折乖巧道:“是奶茶甜还是我甜?”   “……”   白涧宗面色阴冷。   如果视线能杀人,燕折已经被凌迟一万次了。   不巧,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对他起了杀心。   燕折的小腿哆嗦个不停,那两人不可怕,但白涧宗可怕。   握住他腰的那只手是越来越用力,感觉下一秒就能掐断他的腰。   可惜燕驰明和燕颢完全不知道这些。   白涧宗的表情完全被怀里的燕折挡住,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两人就是在仿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你侬我侬,好不甜蜜。   燕驰明气得脸色铁青,愤而转身的刹那又克制住怒火,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涧宗啊,如果燕折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家里还会同意你们结婚吗?”   不等回答,他就甩袖离去。   燕颢跟在后面,咬着唇,不死心地一步三回头。   白涧宗没看一眼。   燕折心里很满意,看来原小说就是瞎写,这尊活阎王根本一点不喜欢燕颢好吗!   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燕驰明最后那句话的深意,就被白涧宗掀开,摁向办公桌。   桌面很凉,薄薄的衣服布料根本隔绝不了感官,某两点甚至摩擦了下,敏感地立了起来。   耳根瞬间红透了。   他的背很薄,白涧宗的手掌能覆盖大半掌心与皮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温度一点点交融。   身前是冰凉的桌面,身后是温热的体温。   燕折心跳有点快,还有点慌:“奶茶要泼了——”   白涧宗从他手里接过放在桌上,另一只手也抚上他的背部,轻轻下滑。   燕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腰都发软,他虚虚地问:“您……您干什么呀……”   “不是问我奶茶甜还是你甜?”白涧宗冷笑,“那不得尝尝才知道?”   微糙的手指勾下裤腰,后腰皮肤冷不丁地被指腹撩到,燕折浑身一颤,嘴硬道:“您前两天还说白送您都不要呢。”   “我是不要。”白涧宗语气幽冷,“但不是有玩具?”   “多捅几下,捅出血,就可以测测血糖,看你甜还是奶茶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不好意思大家,今天到家有点晚)。 第22章 盼他死   旁人说这话会让人觉得是开玩笑,但白涧宗说这话只会让人觉得是认真的。   燕折头皮发麻,脑子飞速旋转:“这、这是办公室……影响不好吧……”   “没关系。”白涧宗语气温和,拉开抽屉,“就算有人不小心看见了,也不会往外说,我手下没那么多gay,不至于都对翘臀感兴趣。”   “……”   燕折崩溃,为什么一个没对象的霸总办公室里会有情|趣玩具啊!总不能是自己用吧?   要是白涧宗诚心想发生关系,他说不定半推半就也就从了,可第一次用玩具又算怎么回事啊!?   办公桌挺高,上半身完全贴合桌面的情况下,脚得踮着才能够到地面。   他小腿坚持不住地哆嗦,却仍被后背的那只手牢牢摁着,动弹不得。   “您别这样……”   燕折真挺慌,以白涧宗的性子,想折腾他肯定不会贴心地用润|滑,到时候恐怕真会血溅三尺。   腿更抖了。   办公室很安静,除了白涧宗单手翻找东西的声音外,就只有哒哒转动的闹钟声。   完了完了,秦烨会不会对萧玖强制play不知道,他倒是要被白涧宗强制玩|弄了。   燕折反手扒住桌沿,挣扎着回头,却只能看到白涧宗半张晦暗不明的脸。   他不动声色地掐住大腿,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咬着唇说:“白先生,您真的别这样……”   白涧宗冷嗤一声:“胆子小成这样,也敢恶心我?”   燕折:“……”   感情白涧宗觉得他刚刚坐他腿上说那些话很恶心。   狗东西,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那不是为了帮您把我爸气走吗……”   燕折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转移话题的契机:“我爸刚刚说,如果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您家里就未必会让我和您订婚,他是什么意思,会把我赶出燕家吗?”   “别操心,就算你姓朱姓苟,也一定会成为白先生。”白涧宗抬起下巴俯视着他,“你现在应该专注一点,好好感受当下。”   “……”燕折欲哭无泪。   白涧宗的语气还真是让人安心,他确实一点都不担心结婚的事了,只担心自己的屁|股!   燕折咬咬牙,带着哭腔质问:“您是自己不行,所以才要用玩具折腾我吗?”   白涧宗按着他背的手猛得一沉,身后阴恻恻的目光简直有如实质。   就在燕折以为奏效了的时候,白涧宗却道:“不用激我,想让我上|你,等下辈子吧。”   燕折彻底绝望。   身后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肌肉紧绷,来了来了!   这么有意思的第一次,简直永生难忘。   场景:办公室。   另一位主角:不知名玩具。   他大脑一片空白,在等待的过程中逐渐恐慌。   不,不能紧张……   紧张的话,括约肌也会绷紧,只会伤得更严重。裤腰冷不丁地被拉下来,冰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燕折羞耻得要命,虽然都是成年人了,可他真的第一次啊!   矫情的狗东西好像还拿酒精棉片给他屁|股消了毒。   他心里疯狂咆哮:你又不亲自插,消个屁毒啊!   他努力放松身体,双眼含泪——   只听“嗒”得一声。   像被一根细长的针快速扎进抽出,跟蚊子咬一下的痛感没什么区别。   燕折一脸茫然地回头——   他看不见,只感觉白涧宗用纸擦了下自己臀|部,然后又用不知道什么东西撇了下刚刚扎过的伤口。   背上的手松开了。   燕折慢慢起身,双腿有些发软,他不得不撑住桌子,呆呆地看着白涧宗——手上的试纸。   白涧宗将沾过血的试纸放进血糖仪,过了会儿,屏幕上便出现了血糖数值:“7.9/L,太高了,你从今天开始戒糖。”   “……??”   燕折一脸魔幻。   白涧宗瞥他,阴着脸:“别在我面前遛鸟。”   “……”   燕折磨了下牙:是我想溜吗?明明是你扒的裤子!!   白涧宗冷冷道:“还不穿裤子,打算让谁进来欣赏你的翘臀?”   燕折彻底绷不住了,这反派真的有病啊!   他到底为什么不在家跟萧玖开心地八卦,大太阳的跑到白涧宗这来找罪受?   又是买奶茶又是买花,宛如一个没尊严的舔狗。   眼眶一下子红了。   白涧宗皱眉:“没出息。”   燕折拎起裤子,吸了下鼻子,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流落至下巴汇聚,再掉进衣领里。   别提多可怜了。   “……”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白涧宗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跟小时……”   燕折哭着问: “小什么?”   “没什么。”白涧宗把奶茶扔进燕折怀里,不耐道,“那就明天开始戒糖,要哭去休息室哭去。”   燕折抱着奶茶,颤声道:“您也喝……这是我特地为您买的。”   白涧宗:“……”   说完,燕折伤心地走进休息室。门一关,眼泪瞬间收住。   他挂着一脸的泪痕扑到床上,拼命锤床。   怎么会有白涧宗这种变态啊!吓唬他这一通到底为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他要把今天的经历刻进耻辱柱里,等来日攻略成功,再原封不动地还给狗东西!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幕。   不能想不能想不能想!   越想越为之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脚趾抓地,可这也不能怪他啊,说出去谁敢信,他被大反派按办公桌扒掉裤子,结果只是为了取屁股血测血糖!?   大概是神经绷得太久,一朝保住菊花的清白,燕折顿时放松下来,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梦里,白涧宗化身容嬷嬷,疯狂给他扎屁股针,美其名曰这就是他们的夜生活。   想死的心都有。   结果扎着扎着,他得了破伤风,被送进医院里治疗。   医生叹着气说:“再晚送来一会儿就救不了了,可惜啊,他还是伤到脑子,丢失了所有记忆成了个傻子。”   你家破伤风能把人变成傻子!?   燕折想反驳,却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医生和一对感觉很熟悉的夫妇说话。   “他家人呢?”   “他是突然跑到街上的,一直没有人报案找他,库里也没有匹配到他的人脸信息,警察说他很可能没有身份。”   “没有身份?”夫妇中的女人轻声道,“童医生,我们出去聊……”   谈话声音渐行渐远,燕折终于能动弹了,他想翻身看看自己屁股被白涧宗扎成了什么样子,结果却四肢无力地摔在地上。   他抬头,意外发现这间病房里竟还有一位病人。   对方戴着氧气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燕折撑着床沿爬起来,愣愣地看着那张尚且稚嫩的脸。   ——是燕颢。   -   到了傍晚,燕折才脸色苍白地走出休息室,俨然一副哭虚脱了的样子。   白涧宗冷笑:“扎个针哭到现在,没出息。”   燕折揉揉脑袋,也没解释刚刚睡了一觉,还做了梦。   余光一瞥,只见他买的那束扶郎花并没有被扔进垃圾桶,反而好好地插在花瓶里。   并且他买的奶茶也被拆封了,喝了一半。   燕折翘了下嘴角,攻略进度条+1%。   他坐到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趴了下来。   “……干什么?”   燕折有点没精打采,天天做梦,着实有点吃不消。   “每天晚上都好累……”   白涧宗面色一沉:“你在我房子里跟萧玖乱搞?”   燕折:“……”   白涧宗冷笑:“别逼我放蚊子咬死你。”   燕折心平气和地说:“萧玖是个零您知道吧?”   “我为什么会知道?”白涧宗一脸看怪东西的眼神看着他,“以为我是你?满脑子都是孟浪的脏东西?”   燕折:“……”   是谁刚见面两天,就逼着他玩滴蜡游戏的?   是谁连订婚宴都还没办,就扒未婚夫裤子的?   你以为你有多纯洁啊!!   燕折心里咆哮,但面上依旧平静,他轻声道:“您是1对吧?”   白涧宗一顿,随后面不改色道:“当然。”   “那和您结婚的我必然是0,不是吗?”燕折掰扯着逻辑,“萧玖是0,我也是,我们怎么乱搞?”   白涧宗勉强信了:“虽然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但在订婚以及婚姻存续期间,绝对不许给我带绿帽子。”   燕折吸吸鼻子:“您这话是悖论,虽然您不需要我喜欢您,可我就是喜欢您呀,又怎么会接受您以外的人呢?”   白涧宗嗤笑:“喜欢我喜欢到扒个裤子哭了一下午?”   燕折:“……我只是睡着了。”   白涧宗嘲笑道:“是啊,哭到休克。”   燕折:“……”   没法沟通,简直没法沟通!   他干脆转移话题,问:“您觉得秦烨对萧玖是什么感情啊?”   白涧宗冷漠道:“我怎么知道。”   燕折描述了一下今天上午发生的趣事,托着脸感慨:“一个以为是包养,一个以为在谈恋爱,竟然就这么误会了七八年。”   白涧宗:“这就是不沟通的后果。”   燕折唔了声:“应该也有很多想爬您床的人吧?”   “你不就是一个?”白涧宗不耐道,“放心,我没有给未婚夫带绿帽子的习惯。”   燕折挺喜欢白涧宗这点的。   在原则问题上一点都不双标。   他好奇地问:“现在金丝雀市场什么价啊,像我这样的能有50万一个月吗?”   白涧宗冷笑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燕折一脸无辜,低头玩起桌上的笔,“就是好奇我哥跟那么多世家公子搞一起,得收多少个50万。”   这是一句试探的话。   白涧宗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淡漠道:“他想要的恐怕不是50万。”   果然,白涧宗一直知道燕颢的真实为人。   燕折想了想:“那他想和您结婚是为了什么呢?”   白涧宗说:“大概是盼着我死,好继承一切。”   燕折一顿。   “可盼我死的人多了,哪里轮得到他。”白涧宗嘲弄道,“我的父亲,叔伯,周围一切看似忌惮、对我笑脸相迎的人,恐怕都巴不得我早点死,日日盼望,夜夜祈祷。”   “……”   燕折感觉心口正中一箭。   但他和这些人还是有区别的,他只是提前知道了白涧宗的死期,所以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刚刚那一瞬间他竟有点想问白涧宗,你以为的“这些人”中包括我吗?   但他没问,只是不算高明地转移话题,说:“我刚刚梦到燕颢了。”   白涧宗嘲讽道:“你是小孩子?梦里被人欺负还要找我告状?”   “……”   燕折真不是这个意思,他提刚刚的梦,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原小说里好像从没提过原身小时候的事,他来燕家之前的一切都是个谜。   刚刚燕驰明留下的那句话倒是点醒了他,原身真的是个私生子吗?   作为夫人的甘静,又怎么会主动接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回家,还心甘情愿呢?   不过白涧宗都这么说了,燕折干脆先抛开这些疑问,顺着他的话问:“那如果现实里我被他欺负了,您会为我撑腰吗?”   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当然。”   燕折一喜:“您真好——”   白涧宗阴恻恻道:“你要是在外面丢我的脸,我就先把你宰了,再把让你丢我脸的人也宰了。”   燕折:“……”   好一个反派的硬核撑腰法。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您是1是吧?   白涧宗:当然。(母胎solo的白总压根不知道自己是直的还是弯的,但不管,先定下1的身份再说。)   本章迟到88个红包,因为周六夹子,所以周五晚上不更新,周六晚爆更六千~爱大家,么么 第23章 很开心   燕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您觉得燕驰明真的会把我赶出燕家吗?”   白涧宗语气淡淡:“那不是正好?你想脱离燕家的目的就达成了,也不用委屈自己和我结婚。”   “不委屈不委屈。”燕折忙不迭地否认,“我不和你结婚,那不就让燕驰明如愿了?”   “他如愿?”白涧宗敲击着键盘,嗤笑了声,“我这辈子就非得和他燕家的人结婚?”   燕折没说话。   很多时候,白涧宗这种世家子弟的婚姻都很难由自己做主。   一个很简单的现状,白涧宗在清盛并非有绝对控股权,他个人占33%,白老太太如今占股28%,白茉手里还有17%的股份因失踪还处于未处理状态。   而剩下的股份,分散在杨家以及老太太亲属那头。   说白了,白萍已经无法只手遮天,随着年纪逐渐增大,接下来的局势只会越来越混乱。   说不准还会被旁支钻出空子,把白姓重新改回杨姓。   谁让白老太太就白涧宗这一个孙子呢。   而这唯一的孙子,还是个病气萦绕、双腿残疾的短命鬼。   为了让“白”姓延续下去,白涧宗理应找有背景的世家子女联姻,甚至需要一个孩子。   燕折心里一突。   他试探道:“你喜欢小孩吗?”   白涧宗:“有你就够烦了。”   燕折咕哝道:“我又不是小孩……”   自己都二十二岁了……   他突然一顿,不管是这具身体、还是他自己都确实比白涧宗小八|九岁来着,其中还差着辈分。   白涧宗双腿完好、在年轻一辈中大放光彩的年纪,他应该还在小学教室里坐着,上着天书一般的数学课,下课后跟男同学们互扒裤子。   但这些画面很空,仿佛只是他道听途说脑补出的场景,其中并没有自己的声音与背影。   ……   燕折愣了很久。   他越来越记不清了,上辈子的记忆正随着重生的时间推移,如潮水一般汹涌褪.去。   他似乎在逐渐融入这具身体、这个世界,完完全全地成为“燕折”。   很久之后他才回神,耳边只剩白涧宗敲击键盘的声音。   “我们还有二十来天就要办订婚宴了。”   白涧宗嗯了声。   燕折托着下颌:“我都不知道这个事,还是那天在俱乐部听说的。”   白涧宗面无表情:“你那么多狐朋狗友,没一个给你传达信息?”   燕折:“……”   原身的手机还静水山庄搁着呢,处于锁机的状态。   虽然想过刷机,但是刷机会不会把聊天记录和照片什么的都清理掉?他有点想看看原身“荒唐跋扈”那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和人聊了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从这具身体醒来后,所遇到的事情和原书剧情都充满违和。事情本质都被一层薄雾遮掩着,看起来触手可及,实际又很遥远。   比如在原书里,白涧宗对燕颢可是爱到着魔,可事实呢?   白涧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燕折沉默了会儿:“我需要为订婚宴准备什么吗?”   “戒糖。”白涧宗面无表情看着电脑,“免得到时候把西服撑爆。”   “……”   燕折真心觉得自己不胖,白涧宗纯纯就是看他不顺眼习惯性怼他。   狗东西。   他突然反应过来,狐疑道:“我的西服已经定了?”   白涧宗一顿:“嗯。”   燕折问:“您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白涧宗表情不变:“白斩鸡一样的身材,随便定。”   不对。   燕折敏锐地摸摸下巴,试探道:“我中药昏迷的那天下午,您是不是……”   白涧宗:“滚!”   燕折的视线移到白涧宗下唇,那里还有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是他那晚咬的。   他没忍住笑了声。   白涧宗幽幽地盯着他:“笑什么?”   燕折一想到白涧宗趁他昏迷偷偷拿软尺量自己的肩宽、腰围就很想笑,甚至还想问“我身体好看吗?你有没有乱摸?”   但怕白涧宗又犯病折腾自己,还是及时收住话头,严谨道:“就是和您相处很开心,所以笑了。”   但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白涧宗哪个敏感点,周围气场又阴郁了几分。   他以反问语气重复了一遍:“很开心?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   燕折:“……”   你对好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白涧宗的视线移回电脑屏幕,打开一个新文本,敲下了“计划列表.”四个字。   后面的那个.一直在跳动,却没有等来下文,因为其主人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对春|药有耐药性?”   “……”燕折一哽,“您能不能严谨点?是对止痛药有耐药性。”   “所以为什么?”   燕折默了会儿,略带哀切道:“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回忆,一直到现在晚上都还会梦到,深深折磨着我……”   白涧宗不耐道:“讲重点。”   燕折一秒乖巧:“重点就是回忆太痛苦,被我选择性遗忘了,我也不记得为什么会有耐药性。”   白涧宗:“……耍我?”   燕折面色一垮,真心道:“真的!要不您找个催眠大师给我催个眠?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白涧宗盯着他,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可行性。   燕折真担心他又琢磨出什么变态的折磨大法,只能转移话题:“您查出给我下药的人是谁了吗?”   白涧宗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查?”   燕折:“……”   白涧宗冷哼一声。   晚饭吃的很清淡,白涧宗严格执行着戒糖标准,要求燕折跟自己一起吃病人餐,不许点外卖,更不许喝饮料。   燕折没抗议,一是抗议没用,二是既然自己有所图谋,没事就别惹白涧宗这个病人生气了,多宠着点吧。   诶,他可真是良苦用心。   燕折喝着清淡的粥:“您今晚回家住吗?”   白涧宗道:“再不回去,你打算和萧玖怎么糟蹋我的房子?”   “怎么会,您要相信我!”燕折言辞诚恳,“我那么喜欢您,绝对不会跟别人瞎搞的。”   白涧宗不置可否地嗤笑了声:“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   他及时住嘴,冷了脸。   燕折:“……”   情绪要不要这么百变。   不过白涧宗说的“以前”是指原身?   原身本就因为嫉妒燕颢,一直在接近所有喜欢燕颢的男人,每个都撩,言行不一倒也正常,但却给他这个后来者埋了坑。   至少白涧宗并不信任他的表现。   一味地否定从前的错误没有意义,燕折小声道:“以前是心态不平衡,我知道错了。”   白涧宗哼了声。   燕折睁着眼睛说瞎话,至少后半句是真的:“但我对您的喜欢一直都是真心的,以后不会再和别人纠缠不清。”   白涧宗闻言却皱起眉头,语气染上了些许烦躁:“吃完就滚,别在这干扰我工作。”   燕折:“……”   他都在这待一下午多了,现在才觉得碍眼?   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白涧宗却还要继续工作。   燕折走到办公室门口,想了想还是回首问:“您今晚回山庄还是市区?”   白涧宗:“和你有关系?”   燕折:“……”   刚还在说要看着他,不许和萧玖乱搞呢,现在就没关系了?   反派的情绪果然阴晴不定。   燕折有点琢磨不透,没再多留:“您也早点回家休息。”   刚走出清盛大厦,燕折就收到了萧玖打来的电话,想找他喝酒。   “在家喝?”燕折想都不想地拒绝,“绝对不行。”   白涧宗要是知道不得杀了他。   萧玖道:“我知道一个很隐蔽的场子。”   燕折没拒绝,让张三送自己过去。他现在的生活过于围绕白涧宗和燕颢转悠了,也许是该放松下。   “你包严实点,万一被你的粉丝和狗仔发现,我可不陪你逃跑。”   “好好好,你快来。”   他们去的是一个比较私人的酒馆,需要会员才能进。   燕折一上二楼的包厢,就看见裹得严严实实的萧玖瘫在那儿,已经喝了两大瓶。   包厢就他们两个,萧玖摘掉了所有伪装,透过落地玻璃看着一楼人头攒动的舞池,出神地说:“他确实对我强制play了。”   燕折哈了声,这也要告诉他?   萧玖补充道:“放心,没在你家,在车里。”   燕折瞳孔地震,这么牛?   “不过我是装不情愿的,确实挺爽。”萧玖扎巴了嘴,“最后一次了,留点回忆吧。”   燕折其实还没怎么喝过酒,他不打算跟萧玖一起灌啤酒,只是点了款甜味的、度数最低的调制酒。   “你们的误会不是说开了吗?怎么还要分手?”燕折疑惑道,“看秦先生的意思,他好像也不完全把你当情人。”   “你以为我想分手?这么多年过来,我都被他掰弯成蚊香了!不仅再也当不了直男,还接受不了其他男人。”   燕折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小心翼翼地抿了口:“你怎么知道接受不了?”   萧玖耸耸肩:“我找人试过。”   燕折竖起大拇指。   萧玖不自在道:“他把我当替身,我还要为他守身如玉吗?”   “替身?”这buff真多,燕折有点想磕瓜子了。   “刚认识的时候,他做|爱就很喜欢背后位,总是亲我的肩胛骨跟后颈,我以为是一时的新鲜感,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喜欢这个姿势。”   燕折cpu有点宕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玖道:“直到前几个月,我在家里发现一张他珍藏的合照,照片上有另一个人的背影,和他特别亲密。”   燕折嘶了声:“不会是燕颢吧?”   “我不知道,只听说燕颢刚回国,所以那天去俱乐部就是想亲眼看看我和他像不像。”   萧玖越想越难受,发现照片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和秦烨是情侣关系,醋得不行,要求秦烨立刻把照片扔掉,这事他就不计较了。   毕竟秦烨这么多年确实对他不错,从没出.轨过,总不能因为对方有初恋就分手吧?   结果秦烨死活不扔,还发火:“我就这一张他的照片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时萧玖特别震惊,从没想过秦烨能这么厚颜无耻。   现在破案了,感情在秦烨眼里,他只是个包养的小情人,有什么资格吃醋。   这么想想,他这么多年和秦烨吵过不少次架,秦烨竟然都忍了下来,在金主圈子也算是很不错了。   燕折很负责任地说:“你跟燕颢的脸蛋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款。”   萧玖苦涩道:“我知道脸不像,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背后位……我实在没法忍受了。”   燕折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半天憋出一句:“怎么,你脸不像,但屁|眼像?”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萧玖说:“是背影像。”   “……哦。”   燕折若无其事地低头喝酒,一定是被二百五传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有一章,估计要凌晨很晚更新,大家明早再看吧~ 第24章 分一半   说实在的,找脸替燕折都能理解,但找背影替什么鬼?   还不如他的屁替来得靠谱。   但在萧玖哀切的眼神中,燕折还是清咳两声,说:“燕颢是我哥你知道吧?”   “知道,但你俩关系不是不好吗?”萧玖有气无力道,“不然咱也不能成为朋友。”   “所以啊!”燕折猛拍萧玖大腿,安慰道,“在我看来你跟燕颢的背影一点都不像,他骨架至少比你小一圈,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萧玖泪目:“原来秦烨喜欢小骨架的?”   “……”要不是没熟到那地步,燕折都要忍不住给萧玖一暴栗了,什么脑子。   好在萧玖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萎靡不振道:“我只是怀疑燕颢是那个白月光,也可能是别人。”   饶是心大如燕折,也觉得这太惨了。   如果萧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等于八年恋情一朝发现是包养,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替身。   换谁谁受得了?   萧玖握着酒瓶,猛灌一大口,声音突然高昂:“我已经把秦烨拉黑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燕折没忍住:“如果他不喜欢你,见不到你也算不上什么惩罚。”   萧玖:“……你是不是朋友?”   这家店的酒还挺好喝,燕折又要了一杯,才慢悠悠地对萧玖说:“就是朋友才劝你清醒点。”   萧玖:“我已经很清醒了……八年啊,我下定决心分手也就几个月。”   “这算什么清醒。”燕折一口一片西瓜,嘴巴就没停过,“你应该在查清楚事实的那一刻立刻分手,然后把这些年转给他的钱全部拿回来。”   “……转都转了,算了吧。”   “算了!?”燕折掰起手指算账,“一个月五十万,八年有九十六个月,那就是四千八百万——”   算清楚了的燕折睁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说:“除了你转给他的,他这些年应该给你的包养费加一起也是四千八百万,都应该要回来!”   萧玖:“钱不是最重要的……”   燕折一脸恨铁不成钢:“钱都不重要什么重要?”   萧玖摇摇头,苦涩道:“我没那个脸,虽然他觉得是包养,可我真的在认真谈恋爱,哪有把恋爱期间转出去的钱要回来的道理?”   燕折急了。   虽然不是他的钱,但眼睁睁看着九千六百万打水漂,他还是难以接受,决定帮忙挽救一下:“秦烨亲口承认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他初恋了?”   萧玖没回他,已然喝醉了。   “……”燕折无语,“你在装醉吧?一提要钱就听不清了?”   萧玖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衣领大敞,满脸红晕,醉醺醺地说着胡话:“那天,那天你一打电话,你家白总二十分钟不到就到了,可他呢?”   燕折:“……”   突然觉得白涧宗挺好的,有求必应,有话必回,虽然经常表现得很烦他,但好像从来没无视过他说的话。   就是时不时来点变态的行为……哼。   燕折将轮椅上的身影驱逐出脑海,按照原书的剧情,秦烨那天应该是在和燕颢见面,但具体做了什么不清楚。   不过他重生以来,有太多剧情和原书不一样了,还是得严谨些。   “你没问他那天为什么不接电话吗?”   喝醉的萧玖反射弧度贼长,一分钟后才伤心道:“问了……他说见一个朋友。”   “朋友”这个关系实在太遮遮掩掩了,很难不让人怀疑。   燕折唔了声。   老实说,他对原书剧情的真相很好奇,可他又有点怕,他怕查的太多,知道的太多,会走上书里一样的结局。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他只想平平安安走完一生。   可他也隐隐明白,既然选择了和白涧宗交易、结婚,依旧处于世家的圈子里,就不可能以逃避的态度过日子。   单说一点,原书里指使姜天云杀死原身的幕后指使者是谁他都还不知道。   “该死的秦烨,我都说分手了他还那么用力操|我,妈的菊花疼——”   燕折一哽:“这就不用告诉我了,我不关心你的菊花。”   这一晚他也喝了不少,到后面直打嗝。   主要是为了彻底灌醉萧玖这个缺心眼:“说好了,你拉不下脸,那我帮你把那九千六百万要回来,咱五五分成,录音为证。”   “好!”萧玖萎靡之后就是极度亢奋,“你要回来,多包养几个小白脸!别跟我一样栽一个人身上!”   燕折连忙停止录音,汗颜:“你在教唆我出轨?”   萧玖哼哼两声,开始扭着腰唱歌:“一个、两个、三个小苹果……”   燕折有点遗憾。   要是没跟萧玖成为朋友,他就能把发酒疯的这一段录下来,卖给媒体发笔横财。   也就想想。   燕折也有点醉了,脑子晕乎乎的,但理智还在。   “走吧。”他硬拖着萧玖离开包厢,“我让保镖把车开到路边了,回家吧,酗酒不好。”   白涧宗说今晚会回家睡觉来着,得早点回去,省得又被阴阳怪气。   -   快十一点了,整个清盛大厦也没多少亮灯的窗。   员工们都下班了,却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大老板还在办公室里坐着,却并不是忙工作。   夜色幽幽,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白涧宗苍白的脸庞,屏幕上还是几小时前的打下的四个字——   “计划列表.”。   燕折说和他相处很开心,说明自己对燕折还是太好了。   得列出一些对人不好的计划。   比如,逼着燕折戒糖,一日三餐都和自己一起喝粥。   比如,多滴他几次蜡。   再比如……   “叩叩——”   白涧宗面无表情抬眸:“进。”   来人竟然是秦烨,有些焦急:“我找不到萧玖了。”   白涧宗幽幽提醒:“你才是他金主,不是我。”   “我知道,但他把我拉黑了。”秦烨叹了口气,“他一难受就喜欢喝酒,但又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我怀疑他和你家燕折在一起,能不能把燕折电话给我一下?”   白涧宗:“不给。”   “……”秦烨噎住了,“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白涧宗冷冷地看着他。   对视半晌,秦烨率先放弃:“那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萧玖在不在旁边行不行?”   “早干什么去了。”白涧宗语气冷漠,但还是说,“他俩刚刚在喝酒。”   秦烨松了口气,没忍住调侃道:“燕折知道你在随时随地监控他的行踪吗?”   白涧宗面色阴郁了两分:“就不能是他自己上报的?”   秦烨不以为然:“燕折一看就是爱自由的人,我不信他会主动给你报行踪。”   白涧宗面无表情,在计划列表下面又敲下一行字:   每时每刻上报行踪。   “打完电话你就滚。”   “行行,我谢谢你。”秦烨有点头疼,他和白涧宗从小认识,但这几年白涧宗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   白涧宗没打断把燕折号码给秦烨,而是点开通话界面,但还没来得及拨出去,那边就打了过来。   嘈杂地喊骂声伴随着剧烈的喘息:“白涧宗、救我!我,我现在在柳巷路,不知道是哪个街道——”   话没说完,那边就传来啪嗒一声,随后电话中断了。   白涧宗脸色一沉,立刻拨通了俞书杰的电话:“把车开到路边等我,立刻报警,就说三重街道柳巷72号酒馆附近有人聚众斗殴。”   秦烨匆匆跟上,明知道被拉黑名单了还是继续给萧玖打电话。   如果燕折遇到危险了,一起喝酒的萧玖处境也不好说,而且萧玖每次一喝就是烂醉,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但不出意外,那边一直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   ……   燕折没去捡摔在地上的手机,冲还一脸懵逼的萧玖吼:“往人多的街道上跑,实在不行就砸路人手机,事后再赔!”   “会被认出来……”   “认你个头!人家都要绑架我们了!”   萧玖喝多了,跑得踉踉跄跄。   他们刚出酒馆就被人蹲了,对方先是莫名其妙地撞了他们一下,然后就开始无理取闹说撞疼了要赔钱什么的。   闹着闹着,就开始动起了手,萧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醉汉不讲理,怕被拍照片就准备花钱了事。   但没完全喝醉的燕折还有理智,敏锐地瞄见不远处就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   这里虽然不算小巷子,但也很拥挤,谁会没事把车开进来?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给张三打电话,但这群人很快发现他的小动作,也不装了,凶神恶煞地逼他们去面包车那边。   好在张三本来就准备来后面接他们,及时看到了这一幕,但双拳难抵四手,也只拦住了一半人。   呼啸的冷风直冲脑袋,萧玖酒醒了几分,他没忍住回头,身后起码追上来四五个人:“我们就把你保镖扔那儿会不会不太好!?”   “他拿钱办事——”燕折拉着萧玖一个急转弯,换了条道,“我们留下也是拖后腿!”   燕折体力本来就一般,喝了酒后更是大打折扣,他有些懊恼,就不该出来。   明知道有人想害自己,老老实实回家待着不行吗?   身后的几个大汉越来越近,嘴里还嚷嚷着借口:“撞了我们就想跑?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冲你来的还是我?”萧玖感觉自己的可能性大点,“实在不行我们分开跑吧——”   燕折吐槽道:“你看前面有第二条路吗?”   被人追是什么感觉?   飞一样的感觉,发丝打在脸上生疼,这次要是成功获救了就立刻去理发!   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抓住他肩膀,燕折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一胳膊肘怼回去,身后的大汉吃痛,动作却丝毫没停。   燕折被一个横扫腿横摔在地,痛得两眼一黑,两只脚踝被对方一手一个,抓着往巷子里拖。   怎么这么倒霉啊!   旁边的萧玖有以前做武替的经验,坚持得略久点是,还在跟对方缠斗:“操|你爹的!别往脸上招呼啊,我脸买了九千万保险!!”   背后搁在地上拖得生疼,燕折差点飚出生理性眼泪,他拼命蹬着腿,但毫无作用,身后又贴上来一人,试图把他抬起来。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传来警笛声,几个“绑匪”对视一眼,立刻扔下他们,头也不回地跑了。   燕折狼狈地摔在地上,他不知道白涧宗什么时候到,又怕这些人卷土重来,便冲萧玖喊:“你手机是不是还在身上?快把秦烨从黑名单拉出来,给他打——”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半天才说完:“电话……不用打了。”   撑住墙爬起一半的燕折跪在地上,只见最远的视野边缘出现了两个细长的轮胎——   视线上移,白涧宗坐在轮椅上,远远地注视着他,眼底散发着不明意味的阴郁。   燕折彻底放下了心,才不管他在想什么,见救世主似的扑过去:“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白涧宗:“……”   燕折脸上脏兮兮的,眼眶微红,衣服也被磨破了,血淋淋的皮肤混着石子,不复平日白皙干净的样子。   白涧宗对俞书杰说:“导航最近的医院。”   “是。”   后面,脸上挂彩的萧玖拒绝了秦烨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跟上来。   燕折直接赖在白涧宗怀里,可怜兮兮道:“腿疼,走不动了……”   白涧宗冷冷道:“又没把你扔下去,装什么?”   燕折吸吸鼻子:“没有装,真的痛死了。”   有轮椅真好,都不用走路了。   他也想买个。   “……”彻底酒醒的萧玖无视了秦烨的呼唤,感觉这世界有点魔幻。   燕折跟他相处可不是这样的,还有燕折不是攻吗?   怎么这么娇?   难道现在流行撒娇卖惨卡哇伊的攻?   风中凌乱。   秦烨大步追上来,关心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玖目不斜视:“关你屁事。”   秦烨实在不理解:“就因为我珍藏了一张照片,你要跟我分手?”   “就?”萧玖忍无可忍,“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能这么不要脸!”   “说得对!”燕折本来在白涧宗怀里乱蹭,闻言立刻冒出脑袋,“萧玖这些年上交的工资秦先生记得打回他卡里,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用你的卡直接转,还有整整八年的包养费也结算一下——唔唔。”   被捂住嘴的燕折收回视线,瞪大眼睛看向白涧宗:你干嘛?   白涧宗一脸要捂死他的阴鸷:“他们俩的事,你问秦烨要什么钱?”   燕折差点没喘上气,他扒拉几下才挣开束缚,小声道:“萧玖答应要回来就分我一半。”   白涧宗嘲讽道:“他是傻子吗?平白无故分你四千八百万?”   秦烨:“……”   傻子本傻·萧玖:“……”   “……”燕折敏锐地感觉不对劲,一脸狐疑,“您怎么知道是四千八百万?”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所有伏笔和谜团都会慢慢解开的,我尽量每天日六,加快进度,大家的评论和追订就是最大的动力! 第25章 装监听   由于坐在怀里,他们之间就隔着薄薄的夏季衣料,体温若即若离地相触,因此燕折瞬间捕捉到白涧宗的僵硬,虽然只有一秒。   眼睛转溜了两圈,他追问道:“您到底怎么知道的?”   白涧宗冷笑:“以为所有人算数都和你一样差?”   “……”   玩不起,问着问着就开始人身攻击。   但燕折还是觉得不对劲,下午他虽然和白涧宗聊了下这两人的八卦,但只提过一次50万,原话是“现在金丝雀市场什么价,我这样的能值50万吗”?   并没明确说萧玖和秦烨每个月给对方多少钱。   最重要的是,萧玖和秦烨并没有在一起整整八年,燕折只是懒得算才向上取整的,白涧宗又是怎么在瞬间得出一半是四千八百万的?   话还没出嗓子,白涧宗就幽幽道:“再问就滚下去自己走。”   燕折瞬间闭嘴,紧紧搂住眼前的脖子。   他倒不是不能自己走,但不是还要攻略白涧宗嘛,多点肢体接触,勾起白涧宗的兴趣,也是一条策略。   比如最开始,他跟白涧宗碰个手,白涧宗都要嫌弃得拿手帕擦,现在坐怀里都很自然了。   这可都是伟大的进步啊!   最近的医院有十五分钟的路程,燕折上车后就靠着白涧宗肩膀一声不吭。   快到的时候,白涧宗冷不丁道:“燕折?”   燕折疑惑地嗯了声?   白涧宗嘴依旧毒:“一声不出还以为你死了。”   “……”燕折半真半假地说:“怕你嫌我烦。”   “蠢死了。”白涧宗瞥了他一眼,“怕人嫌你就不说?疼死了谁都不嫌。”   这话虽然毒,但燕折意外品出了点别的意味。   对于一个常年忍受着幻肢疼痛的人来说,他这点皮外伤应当不算什么,可白涧宗竟然没嘲讽他娇气。   他贴得更近了些,小声道:“超级痛,火辣辣的。”   这句话倒没有装,是真的疼,虽然没受重伤,但皮外伤大大小小应该不下十处,后背都不敢贴着座椅背。   好在医院很快到了,还是家妇产医院,但处理皮外伤完全够了。   萧玖没什么大事,又是公众人物,就在车里没出来。   秦烨开完消肿药就急着回车上,白涧宗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沉:“秦烨!”   秦烨回首,匆匆问:“怎么了?”   白涧宗:“别在我车里乱搞。”   燕折:“……”   医生:贵圈真乱。   秦烨:“……我们认识快三十年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白涧宗冷笑:“是不是只有萧玖知道。”   秦烨:“……”   燕折感觉白涧宗不是无的放矢,应该是有原因的。   能说出这句警告,说明白涧宗知道萧玖和秦烨今天在车里来了一炮,自己知道这事是萧玖亲口告诉的,但白涧宗怎么知道?   他试探道:“我的手机摔巷子里了……”   白涧宗说:“在张三那,他做完笔录会来医院。”   燕折拖着尾音:“哦~”   白涧宗阴阴地盯着他:“哦什么?”   燕折乖巧道:“没什么。”   医生适时地让脱上衣,碰到伤口时,燕折不由到抽一口凉气:“嘶——”   有些破碎的布料和血肉黏在了一起,揭的时候疼得要命。他死死抓着白涧宗的手,真眼泪汪汪。   燕折试图转移注意,吸吸鼻子说:“我今晚喝了酒。”   白涧宗:“嗯。”   燕折又说:“我还吃了西瓜、枣子、好多水果。”   白涧宗:“……”   燕折弓着腰,医生在给他涂碘伏,他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乖乖戒糖,您能原谅我吗?”   医生笑起来,边上药边说:“你这么瘦,看着也不像有糖尿病,戒糖做什么?”   “是吧?”燕折期待地注视着白涧宗。   “……下不为例。”白涧宗抽回手,幽幽道,“但再让我发现一次——”   燕折一个激灵。   医生上药的动作忽而慢下来,疑惑地问:“你今晚有吃什么易过敏的东西吗?”   燕折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他后知后觉有点痒,不由挠了下后腰,瞬间红了一大片。   白涧宗单手把燕折掰了个面,眉头一皱:“蚊子过敏。”   还挺严重的,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见缝插针地钻进后腰,在燕折腰窝处留下一个大包,红疹正以包为中心开始向外蔓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燕折感觉脸也在发痒。   医生建议道:“最好办个住院。”   燕折想拒绝:“吃过敏药也行吧——”   “身份证。”   白涧宗伸手,燕折愣了一下才掏出来。   白涧宗偏头递给俞书杰,吩咐道:“去办住院。”   燕折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在身上?”   白涧宗冷哼一声。   燕折没吭声,他随时随地把证件带身上,本质是没安全感。   虽然觉得白涧宗身边要比燕家好一点,却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心。   住院办得很快,挂个水,等过敏症状褪去就能出院了。   只是燕折还有点方,刚遭遇疑似绑架的意外,现在不太敢一个人。   他甚至有点被害妄想症,感觉手边的输液管里都可能被人注射了二硝基苯。   但让白涧宗一个双腿不变的人陪他住院,先不说白涧宗愿不愿意,他自己都开不了口。   “张三在警局做笔录,我需要吗?”   白涧宗嘲弄道:“你以为你是玉皇大帝,还有特权?”   燕折:“……”   白涧宗:“等明天。”   “……哦。”燕折抿了下唇,“那些人都抓到了吗?怎么说,是冲我还是冲萧玖来的?”   “警方还没审出来。”白涧宗曲起手指,轻敲轮椅扶手,“说只是喝醉了,所以才头脑发热和你们发生冲突,没有要绑架的意思。”   “这不可能。”燕折想也没想地否定。   那群人表面是醉酒闹事,其实目的非常明确,要不是他跑得快,早就被拉进面包车了。   白涧宗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报警速度最快。”   燕折一顿,半天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不比十年前,平均三四公里就有一个警局,到达现场的速度永远比私家车快。   如果不是为燕折安全考虑,白涧宗根本不用报警,完全可以等自己赶过来,再把这群人带回去私“审”。   燕折没煞风景地说这违法,他转移话题,问:“如果是冲我来的,有可能和上次下药的人是同一个吗?”   白涧宗:“不可能。”   燕折不知道白涧宗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也没追问。   他清楚白涧宗会处理好,也许不是为他的安全,只是为了交易达成后能第一时间获得母亲的消息。   但以白涧宗的性子,完全可以用想对那几个绑匪的方式对待他,使用点法子逼问一通,他这么个细皮嫩肉的还能不开口吗?   堬焟征理K   白涧宗在书里可是反派,而不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可白涧宗不仅没有这么做,甚至很少问他母亲相关的事,除了老宅发疯那一晚。   燕折倒不会自作多情,觉得白涧宗舍不得折磨自己。   大概是不敢问吧。   白茉失踪十多年了,现在得到消息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许最终只能找到一具尸体,所以不闻不问……直到拖到最后一刻。   燕折在医院睡了一晚,很不安稳。   他又做梦了,只记得一直有个女人在呼唤:“崽崽,别怕……”   “妈妈在这里……”   “快跑!”   “求你,求求你——”   ……   燕折醒的时候,发现白涧宗昨晚竟然没走,只把轮椅背调到倾斜的角度,闭眼小憩,手还被他抓握着。   他只是轻微动了一下,白涧宗就醒了。   白涧宗毫不犹豫抽回手,阴森森地说:“再把我当你妈我就把你宰了。”   “……”燕折懵圈,做梦他也控制不了啊。   不过在梦里叫妈妈?   他思绪有点乱,这个妈妈是指他上辈子的母亲、还是原身的记忆?   “叩叩——”   护士进来查房,确定燕折过敏症状已经消失,就让办理出院。   白涧宗让俞书杰去办了,还要顺便开点药,毕竟燕折身上还有外伤,估计得恢复一段时间。   燕折摸摸脸侧的创可贴:“不会等订婚宴还不好吧。”   到时候他顶着纱布和创可贴去订婚,白涧宗又得多一条“家暴”的风评。   “废物。”白涧宗冷哼一声,“从今天开始,每过三小时给我报备一次行程。”   “好啊。”燕折答应得迅速,求之不得。   白涧宗眯了下眼,又改变主意了:“不,一个小时上报一次。”   “行。”燕折眼睛一转溜,提议道,“您要不要在我手机里装个定位?最好再装个监听——”   白涧宗脸色一青:“不用。”   他调转轮椅,头也不回进入电梯。   燕折快步跟上,追问道:“您再考虑下?我觉得装个监听挺好的——”   白涧宗阴郁道:“再说话就把你嘴缝上。”   燕折站在轮椅后面,忍笑。   “住院这么开心?”白涧宗背后好像也长了眼睛,语气阴沉,“给你腿打断,多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燕折瞬间闭嘴,笑意尽敛,乖巧道:“白先生,我没有笑。”   “叮”得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门开的那一刹那,燕折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一男一女。   对方也有些意外,男人回头看看妇产科医院的牌子,再看看燕折的肚子……   他沉默了会儿,不确定地问:“燕折……你也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啊对对对,我无性怀崽。   事后,白总盯着秦烨:你不是说燕折一看就是喜欢自由的人,会因为上报行程不高兴?他好像很情愿。   秦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情愿还不好?   (迟到52个红包,还有一章,大家白天再看。) 第26章 学散打   燕折一时哽住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问不出这种脑残问题,以至于他一时有点怀疑自我认知。   难道这个小说世界已经发明出男人生子的科技?   他迷惑道:“我……可以怀?”   一句反问,沉默了四个人。   白涧宗头也不回,平静道:“我都不知道你昨晚还伤到了脑子。”   燕折:“……”   白涧宗又看向对面的男人:“以前也打过几次交道,我竟不知道柳总脑子也有问题。”   柳子晔:“……”   主要是燕折以前太荒唐,什么谎都敢扯,他才下意识这么问,以为燕折又在胡闹。   燕折跟着白涧宗的称呼,真诚道:“如果男人可以怀孕,柳总还是自己怀吧,大姐事业那么忙,你得适当牺牲些。”   柳子晔一噎。   会和柳子晔一起来妇产医院的,自然只有燕家大小姐燕随清。   目光触及燕折脸和脖子上的创可贴,燕随清眸色微动,问:“怎么受伤了?”   “说来话长……”他们卡在电梯口,挡了别人的路。   燕折犹豫了下,低头就能看见白涧宗的发旋:“你今天忙吗?”   白涧宗冷哼一声:“医院有食堂。”   燕折忍不住翘起嘴角。   白涧宗在外人面前通常还挺给他面子,知道他想和燕随清聊聊,便也给台阶下。   刚好几人都没吃早餐,便一起去了医院食堂。   这是家私立妇产医院,消费较高,因此内部饮食还算不错。   既然白涧宗这么配合,燕折便也老实了一次,只要了两份白粥和两个鸡蛋,乖乖戒糖。   燕折把少的那份粥放在白涧宗面前:“你的。”   他确实饿了,一边吃一边叙述着昨晚的事情经过,但没说前几天被下药的事,也没说自己怀疑燕颢干的。   柳子晔问:“会不会真的只是醉酒闹事?”   燕折没吭声。   有对比才能感觉到差异,同样是没亲眼见过现场,白涧宗第一反应是相信他说的“绑架”,而不是质疑。   燕随清问:“伤得严重吗?”   燕折摇摇头:“都是皮外伤。”   “嗯。”燕随清说,“回去好好擦药,快订婚宴了,要有个好面貌。”   一顿早餐下来,他们也没聊什么,主要燕随清和白涧宗话都很少,至于柳子晔……燕折不想理他。   他还记得那天的谈话,看柳子晔的意思,原身也勾搭过他。   但理由呢?   按道理,原主勾搭那些男配是因为他们都喜欢燕颢,是源于对燕颢的嫉妒。   如果代入这个设定……难道柳子晔也喜欢燕颢?   可原主又是怎么发现的?   小说里原主虽然勾搭过很多男配,但只有原主明面上知道对方喜欢燕颢的、以及原主能接触到的。   比如秦烨、萧玖,原主就一无所知。   而柳子晔已经和燕随清结婚了,又不可能光明正大和燕颢乱搞……   “怎么了?”发现燕折在看自己,燕随清擦擦嘴角,问。   燕折抿了下唇,柳子晔是不是gay他还没法确定,不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甩出一句“柳子晔骗婚”。   毕竟明面上来看,燕随清和柳子晔的感情很好。   半晌,他也只问出一句:“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燕随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垂眸看了眼肚子,“我最近在画画。”   燕折一愣,原书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燕随清从小就很有画画天赋,准确来说,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天赋,但只有画画是她最喜欢的。   可惜毕业以后,燕随清为报答养育之恩便投身于商圈。没办法,燕家一直在走下坡路,更没有足够优秀的继承人。   她从未任性,也没有过抱怨。   直到怀孕后,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延续艺术天分,便从孕期开始捡起画笔。   “画了什么?”燕折好奇,“能看看吗?”   原书对这些剧情并没有详细描述。   柳子晔低头喝了口水,不知道是不是为掩饰插不上话的尴尬。   白涧宗也不说话,只一直幽幽盯着柳子晔。   柳子晔被看得发毛:“白总有话对我说?”   白涧宗:“没有。”   燕随清和燕折同时偏头,这两人又都不出声了。   燕随清便对燕折说:“等回去拍照片给你。”   燕折突然想起来:“我换微信了。”   手机还算幸运,昨晚没摔坏,张三半夜给送了过来。   燕折完全没有让柳子晔添加微信的意思,燕随清扫完码,他就收回了手机。   这让刚准备拿手机柳子晔一僵,随即轻叹了声,说:“看来小折还在生我的气。”   燕随清眸色微动:“你们怎么了?”   柳子晔无奈摇头,说:“前段时间我不知道小折和白总是两情相悦,以为他和以前一样是……”   “所以便劝了句结婚是大事,不能意气用事。”   柳子晔中间有停顿,没说完,但在场谁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以为燕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去抢属于燕颢的东西。   燕折却仿佛听不懂,微笑追问:“和以前一样什么?”   “小折……”柳子晔一顿,无奈道,“算了,我又说错话了。”   “……”   燕折不可能当着燕随清的面说出他们那天聊的真实内容,颇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   白涧宗瞥了他一眼,随后淡道:“怎么说一半留一半?我也挺想知道阿折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这话就有点明知故问了,柳子晔都知道燕折以前的为人,白涧宗作为结婚对象,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算他毫不知情,也不可能不做调查。   这是在给燕折作势呢。   柳子晔笑容微僵,有点下不来台,在人前说他人坏话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燕随清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道:“子晔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   燕折剥着鸡蛋,没应声。   “你现在挺好。”燕随清看了两眼燕折,“前两天去了一场酒会,遇到你以前的朋友曹安,他还问我你最近怎么都不回信息。”   曹安?   应该是原身以前的狐朋狗友。   燕折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换微信后,之前的信息都不怎么看了。”   燕随清嗯了声:“既然决定结婚了,就好好生活,对身边的人好点,也对自己好点。”   燕折总觉得燕随清话外有话,轻轻地“嗯”了声。   燕随清无意多留,她看了眼手表:“我约的产检时间快到了,先走一步——”   她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说:“白总,上次提议的合作还请多考虑。”   白涧宗眼眸微垂:“燕总今天带着他儿子到我公司闹了一通,他看起来不是很想和清盛合作。”   燕随清皱了下眉:“我回去劝劝他。”   柳子晔起身,道完别便跟上燕随清一同离开。他握住燕随清的手,时不时耳语说笑,任谁看了不得说一句郎才女貌,令人艳羡。   燕折啃着鸡蛋,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挺念念不舍啊,要不要追上去再聊聊?”   “……我不是舍不得柳子晔,是舍不得大姐。”燕折解释道,“她以前对我挺好的,可生育是道鬼门关……”   这话半真半假,也许是燕随清给他的感觉一直很不错,燕折真的有些担心。   还有柳子晔性取向的事……   “您说,一个gay能对异性硬|起来吗?”   白涧宗冷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   他突然闭嘴。   燕折诧异道:“您不是?您上次还说自己是1呢。”   白涧宗冷着脸:“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燕折只敢在心里乐。   他一点都不担心,就算白涧宗不是弯的也直不到哪里去。   哪个直男能接受同性坐在怀里又蹭又抱的?   今天运气真不错,这么一个私立的妇产医院,竟然遇到不止一个熟人。   花坛边的苏友倾看到他们,迎面走来,温和地问:“小折怎么和白总来妇产医院了?”   “来生孩子。”   “……”苏友倾无奈一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开个玩笑。”燕折对除燕随清外、跟燕家有关的所有人都有点排斥,“您不也来了妇产医院?”   “小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苏友倾感叹道,“我来这是借了你姐姐的福,她那天在家宴上刚宣布完,苏然他对象竟也查出了怀孕。”   燕折皱了下眉,原文里苏然并没有女朋友。   苏然的人设在众多男配中还算不错,他在原文里是真的被从头骗到尾,一直以为燕颢还是记忆中那个纯良柔弱的初恋。   他是认真地在和燕颢谈恋爱,不是会出轨的人。   而且儿子女朋友怀孕,苏友倾来医院干什么……这么闲?   苏友倾道:“颢颢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爸就留了遗憾,没能结成亲家,这次隔了一代,说不定能跟你姐姐的孩子定个娃娃亲。”   燕折暗戳戳地怼:“您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迂腐的人。”   苏友倾:“……”   一直没说话的白涧宗调转了轮椅:“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燕折连忙跟上,俞书杰已经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上车前,燕折回头看了眼,苏友倾仍然在原地,微笑地注视他们。   他有点不适,说不上来。   离开医院,燕折还得去警局做笔录,也不知道萧玖和秦烨怎么样了,路上燕折发了个信息过去,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萧大帅哥:……   萧大帅哥:我又跟他打了一炮。   燕:……你昨晚不是酒醒了?   萧大帅哥:他亲我,跟我道歉,说一直想找机会跟我说解除包养合同的事,只是我最近总是不理他,就没机会……然后我被亲出感觉了。   萧大帅哥:我忏悔,我该死,我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燕:……能不能有点原则?   燕折想了想,撤回了这条信息,重发了一条——   燕:没事,反正你对别人也没感觉了,把他当免费鸭子也行。就是那个钱得要回来,钱才是人生幸福的基石,感情只是调味剂!   燕折不太关心萧玖跟秦烨会不会复合,他关心那四千八百万。   那可是八位数啊!   换成工作,他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萧玖发了个叹气的表情,说努力。   燕:话说,你们昨晚在哪睡的?   萧大帅哥:你家白总的车。   燕:……6。   燕折立刻就把最后两句聊天记录给白涧宗看,后者面无表情:“那辆车秦烨买了。”   秦烨不仅把车钱转给了白涧宗,还欲盖弥彰地解释了句:“我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昨晚只是没忍住。”   燕折叹为观止:“车|震有这么舒服?”   白涧宗威胁道:“你敢找人试我就给你阉了。”   燕折:“……”   白涧宗就真没想过睡他呗。   警局很快到了,燕折简单做了个笔录,描述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且坚定对方是有预谋绑架的说法。   当事人这样坚持,警察自然不能轻易放人。   “全部拘留了,我们调过监控,确实有点奇怪,但没拍到你说的那辆面包车,我们会继续调查的。”   “好的,麻烦了。”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做笔录的警察起身,“不过以后半夜还是少去这种地方,这年头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   这话没什么问题,燕折老实地应了声。   旁边的白涧宗冷哼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嫌弃他总惹麻烦。   燕折乖了点:“您回家吗?还是去公司?”   白涧宗:“哪都不去。”   “?”   俞书杰开车,竟然带他们来到了明日俱乐部。   燕折疑惑:“是上次下药的事查清楚了?”   “别操心有的没的。”   经理杨薇立刻迎了出来,一直道歉:“对不起,上次是我管理不当,才险些让燕少爷身处险境。”   燕折微妙地翘了下嘴角。   口是心非的男人,白天还反问他为什么要帮他查,但看杨薇态度,白涧宗显然早就来查过了。   白涧宗说:“去散打馆。”   杨薇立刻带路。   “散打?”燕折一懵,“不会是让我学吧……”   白涧宗嘲弄道:“不然你打算以后晚上都不出门?遇到危险猪都比你跑得快。”   燕折:“……”   他猜到白涧宗会对昨晚的事秋后算账,比如嘲讽他大晚上出去喝酒,或者找个新法子折腾他之类的……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杨薇为他们介绍迎面走来的男人:“这是我们这最好的散打教练,王旺。”   不是燕折故意想笑,但谁家好人给取名叫汪汪啊?   好在他忍住了,没有失礼。   “虽然燕少爷这个年纪起步有点晚,但交给我还请白总放心。”   王旺身材精壮,能看出来都是实打实的肌肉,饱满但不夸张,白色背心明显小了一码,有种要被撑爆的感觉。   燕折挺想摸一把,过个手瘾。   白涧宗阴郁了两分:“太年轻了,换个老的,没腹肌的。”   燕折:“……”   杨薇笑容一僵,委婉道:“白总,散打教练每天都有训练,确保一直是最好的状态……没有腹肌的恐怕难找。”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 第27章 非亲生   白涧宗显然很不愉快,眼神沉沉地扫过王旺,最后落定在燕折身上。   “……我不会乱来的。”   白涧宗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嗤。   燕折:“……”   不就是那天他刚醒来以为在做梦,说了句要十个腹肌大汉么,至于记到现在?   白涧宗要真给他找十个他还不敢要呢。   小气鬼。   “嘀咕什么?”   “没什么。”燕折立刻摆正姿态,乖巧道,“我听您安排。”   许是态度很端正,白涧宗姑且放过了他,也没再换教练:“每周来四次,每次三小时。”   燕折腿一抖,三小时,怕不是要把他练废。   但他没拒绝的权利,也没拒绝的理由。   多一项自保的能力总是好的,哪怕达不到专业水平,起码能在遇到危险时有反抗的能力。   反正白涧宗掏钱。   王旺叮嘱道:“来之前要提前吃饭,别太饱,更别空腹,以防低血糖。”   燕折:“好的。”   他有些拘谨,不知道是今天就开始练还是等两天,只能干看着。   王旺也不知道,他有点紧张。   虽然没见过白涧宗,却也听过其阴晴不定、谁面子也不给的性格。   还好杨薇及时解围,低声道:“燕总已经在会议室了。”   燕折一愣,燕总?燕驰明?   今天要和燕驰明见面吗?   白涧宗已经动身了,头也不回地说:“还不走?”   燕折快步跟上:“我爸来做什么,不会是来宣布跟我断绝关系的吧?”   白涧宗回眸看了眼,杨薇还在跟王旺叮嘱注意事项。   他瞥了眼身侧的燕折:“如果你敢对人乱摸、乱来,我就亲自压你去警局。”   燕折:“……”   王旺可是专业的教练,他怎么乱来?   轮椅顺滑地地驶入俱乐部的小会议室,燕驰明果然已经候在了座位上,双手交错,眸色沉沉。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头,无视后面的燕折招呼道:“涧宗来了?”   会议桌是长方形,燕驰明坐在最里面的主位,看起来是有了新的筹码。   他对面的位置,也是离他最远的位置,杨薇很有眼力见地拉开椅子,白涧宗却没过去,只是随意地停在会议桌一侧。   白涧宗:“什么事?”   燕驰明深吸口气:“白总确定要让无关人士留在这里?”   燕折:“……”   杨薇倒完茶水就走了,保镖在门外没进来,这个无关人士自然是指他。   白涧宗回首:“你出去玩会儿。”   “……”   哼,当他小孩呢。   会议室在商业区,得绕不少路才能到娱乐版块,好在有杨薇带路,这才没迷路。   大概是想弥补上次发生的意外,杨薇一直没有离开,有问必答。   “那事查清楚了吗?”   杨薇点头:“白总很重视这件事,彻查之下发现是一名服务生做的。由于当时您和小白总都要了水,他不确定您会喝哪一瓶,便在两瓶水里都注射了药物。”   小白总……   燕折不是第一次听这个称呼,那天出事以后,他也查过白成柏在网上的资料。   白成柏本是杨家的人,为获得股份继承权,出生时被父亲改了姓。这不算什么,白老太太只手遮天的那几十年里,杨家很多人都更名改姓过。   但白成柏相对特殊,他品性纯良,能力卓越,是唯一一个杨改白姓、同时在公司里拥有实权的年轻一辈。   据说白老太太也很喜欢他,故而大家都叫他小白总。   这其中的含义显而易见,白涧宗双腿残疾,一副短命鬼的面相,一直有传闻他确诊了绝症,命不久矣。   如果白涧宗死了,白成柏就是众人眼中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没人指使这个服务生?”   杨薇也没遮掩,委婉道:“他说没有,但这话可信度不高。”   燕折唔了声:“那天后来我哥来过吗?”   “燕大少爷和秦总约了网球,在俱乐部一直待到了晚上,不过您收到水的时候他不在。”   杨薇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能够在这种人员成分复杂的俱乐部成为经理。   燕折一开口,她便知道这问题的含义是什么。   不过今天她看走眼了,燕折并非因为下药的事问燕颢在不在。   毕竟燕颢在不在都不妨碍他指使人下药——   那天燕折是临时起意来的俱乐部,也就是张三把车开到停车场的那一霎那,幕后指使者才能开始动心思。   原书里,燕颢明明大上午就来了俱乐部,可那天却一直拖到下午才来,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这也直接导致本该和燕颢碰面的萧玖被燕折截胡了。   燕折直接问出疑惑:“那天我有个朋友一直给秦总打电话,却一直没打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杨薇应该是白涧宗的人,就算不是,最起码也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便没打太极。   杨薇恍然道:“是因为秦总手机遗落在了卫生间,又被我们的服务生捡到送去了服务台分部,秦总打球打得比较专注,晚上才开始找手机,耽搁了很长时间。”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燕颢干得好事。   所以秦烨那天没接电话,是因为手机不见了。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秦烨打球打得太专注,但凡他中途想着看一眼手机,都会发现手机不见了。   燕折倒没觉得秦烨不守男德,毕竟在他眼里,他和萧玖只是包养关系。   某种程度上这两人挺配的,都是傻子,相处了八年谁都没发现不对劲。   这算不算负负得正、傻傻相抵?   还是拿回九千六百万找别的男人吧……一个家有一个傻子就够了,两个傻子容易出大事。   燕折还是进了枪击馆,问:“一起玩吗?”   杨薇一笑:“好啊。”   她经常陪客户娱乐,对里面的项目都不陌生,玩枪的姿势比燕折熟练多了。   燕折问:“秦总成为你们会员多久了?”   这不算什么隐私,杨薇没迂回,直言道:“秦总和白总从小在榕城长大,三四岁就开始在俱乐部学格斗武术了。”   燕折:“……”   有钱人的世界。   “你有听说过秦总有什么喜欢的人吗,比如白月光之类的。”燕折问得面不改色,对白月光这类网络用语也不觉得脚趾抓地。   “秦总似乎有个在一起很多年的伴侣,圈内的人多少都知道些。”杨薇回答得滴水不漏,“至于白月光我不清楚,您可以问问白总。”   燕折唔了声,瞄准靶心,扣下扳机。   “七环。”   -   燕驰明拿出一份报告,接着光滑的桌面推到白涧宗面前。   白涧宗没动,垂眸看了眼——   是一份亲子报告。   燕驰明道:“也许这很让人匪夷所思,但燕折确实不是我的孩子,我从未做过对不起我太太的事。”   白涧宗收回视线,语气中带着讽意:“燕总大老远来,就是为了和我证明你们夫妻伉俪情深?”   燕驰明仿若未闻,继续道:“那时候颢颢刚出车祸,躺在床上,医生说他很很可能醒不过来了。”   “我太太那段时间伤心欲绝、心神不灵,既然医生靠不住,她就信神佛,觉得只要多做善事,颢颢迟早会醒的。”   “所以她想收养同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也就是燕折,那时候这孩子还没有名字。”   半晌,白涧宗嗤笑了声:“如果只为做善事,有必要为燕折安一个私生子的名头?”   “……那会儿我们是真心想收养燕折,如果只是养子,我家里老人和旁支末梢的人都不可能同意,只有说私生子才好正言顺地带回家。”   这么解释也能说得通,亲儿子除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很可能醒不过来,这时候家里老人得知燕驰明还有私生子,自然希望他早点接回家,别断了香火。   “所以这些和我有关系?”白涧宗漫不经心道,“我不关心阿折的过去。”   “但你家里关心,白家上下所有人都关心。”   燕驰明这次很理解,冷静地分析利弊:“涧宗,我希望你和颢颢成婚确实是有所图谋,但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白涧宗往后一靠:“说来听听。”   “也不怕你笑话,我对外说会让随清成为继承人,也只是为了安抚那些虎视眈眈的财狼。”   燕驰明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既然颢颢醒了,我自然希望自己的血脉成为继承人——”   “可颢颢才刚醒来,昏迷的这些年耽误学业、教育,对生意场一点不了解,而你是我最好看好的晚辈,我希望你能帮扶帮扶他。”   白涧宗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帮扶他?”   “我们两家联姻,先不说合作的便利,可以助双方开拓更多市场,我还可以以最低价转让你百分之十的立星股份。”   立星,燕家的总公司。   在白涧宗晦暗不明的眼神中,燕驰明抛出了最后一击。   他深吸口气,道:“我这么急,是因为我前不久查出了癌症,医生说没得治,我得在死前为颢颢铺好后路。”   白涧宗眉头微动。   “这还是个秘密,还请你不要对外说。”   “随清是个强势的孩子,颢颢玩不过她,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燕驰明道:“至于你们成婚后能掌控我燕家到什么程度,那都看你,我只有一个要求,让颢颢留下一个后代,不论届时我燕家产业萎缩到什么程度,都请让那个孩子成为继承人。”   一阵长久的沉默。   燕驰明这段话,等于是将燕家赤|裸裸地摆在白涧宗面前,任他吞噬。   就在燕驰明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白涧宗嗤笑了声:“我都不知道我还能让男人生孩子,您挑女婿还真是好眼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燕驰明一哽,怎么突然提起了柳子晔?   他以为白涧宗没听懂,就要说直白点的时候,白涧宗已经拿起桌上的亲子鉴定,头也不回离开了。   “……”   燕驰明也没想过一次就能谈成,但既然白涧宗带走了亲子报告,说明内心一定有所松动。   -   燕折听到了轮椅滚动的声音,没有回头:“您聊好啦?”   身后久久没有出声。   燕折回头,属实有点拿捏不定燕驰明跟白涧宗聊了什么,会不会让他改变主意。   “看看。”白涧宗甩来一叠亲子报告。   燕折一愣,上面写明了两位头发丝的主人百分百不为血缘关系。   其中一个人是燕驰明,另一个人自然是他了。   他愣在原地,说不清什么感觉。   竟然没有太意外。   “所以……您要和我解除婚约吗?”   “我算了算,我母亲失踪的时候你才十岁。”白涧宗满脸阴郁,“既然你不是燕驰明的私生子,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请问十岁的你怎么接触得到我母亲?”   这句质问如一场惊雷,抽疼了燕折的某根神经。   一些破碎的、凌乱的画面鱼贯而入,一时都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记忆,还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十岁……   他十岁在哪儿?   不,是原身十岁的时候在哪儿?   阴暗、逼仄……还有冷。   “而你被燕家收养后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楚——”   白涧宗逼近,语气阴冷:“你绝对、绝对没机会接触和我母亲相关的任何事,那只有十岁到十四岁这个区间、我母亲刚失踪的那四年里,你在哪看到了她?”   “还是说,你在骗我?”   好冷。   燕折根本听不清白涧宗在说什么,他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QAQ对不起,还有一章,白天更。 第28章 曹华德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燕折已经记不清了。   他在头痛欲裂中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已是傍晚。   黄昏的光透进窗户,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床上。他坐起来,脸藏在阴影里,愣愣地看着被褥上的光。   一阵难以描述的心悸蔓延开来,好像有无边孤寂与恐慌。   他突然很想见人,随便是谁,什么人都好——   “叩叩。”   敲门声一响,燕折立刻赤脚下去:“白……”   “先生”两个还没说出口,进来的竟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应该是山庄负责保姆工作的阿姨。   对方笑道:“燕少爷醒了?喝点粥吧。”   这事燕折第一次在静水山庄见到陌生人,愣了会儿,却没有太多好奇的心思。   他有些失望,原来也不是什么人都好。   “谢谢。”   “不客气。”   对方很快消失了,就好像多留一会儿都会出事。   燕折不明所以,喝了两口粥,难得感觉胃口不佳。   他走上阳台,只能看到看不见头的花园,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燕折倒不担心是别人换的,有时候感觉白涧宗还挺传统——   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让别人碰自己的未婚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他正踩着拖鞋经过长廊,左手边就是他第一次来静水山庄被滴蜡的房间。   ……传统个屁。   皮肤发烫的感觉还历历在目,燕折忍不住搓了下皮肤,结果不小心搓到伤口,疼得一激灵。   他没太在意,还想着在俱乐部发生的事,犹豫地敲响了主卧的门,提心吊胆等了好半天,却没人应声。   白涧宗不在。   不知道该失望还是松口气,他掏出手机,指尖在“矫情且放荡的狗东西”上停顿了会儿,最终还是给张三拨了个电话。   “燕少爷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就想问问……白总今天心情怎么样,有生气吗?”   张三委婉道:“本来很生气的。”   白涧宗绝对不止生气这么简单,每次一提到白茉相关的事他情绪都会失控,轻则暴怒重则发疯。   突然庆幸失去了意识。   燕折疑惑地问:“那后来怎么不生气了?”   张三沉默了会儿:“您不记得了吗?您一直在哭。”   燕折哽住:“我?哭?”   他确实在白涧宗面前哭过,但基本都是装的,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红个眼眶,不会真掉眼泪。   在张三的描述中,燕折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当时白涧宗已经濒临失控边缘,他步步紧逼地追问,燕折捂着头蹲下,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来得汹涌,来得猛烈。   不似小孩子的嚎啕大哭,也不似成年人崩溃后压抑着情绪的哽咽。   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哭是寂静的,仿佛被圈在一个噤声的玻璃笼里,有种无法诉说的哀恸。   张三道:“您一直重复一句话——”   别问了。   别问了。   燕折流着眼泪,没有哭声,却一直重复:“您别问了。”   燕折有点不真实,这是他?   在那种情况下还称呼白涧宗为“您”,他可真敬业,失去意识了都没忘记人设。   “后来白总就不生气了?”   也许白涧宗见不得人哭吧,还真就把一脸的阴郁收回了肚子里,无言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燕折。   张三:“后来您就哭休克了。”   燕折震惊。   还真能哭休克啊,这白涧宗不得嘲讽他三天三夜?   他犹豫地问:“白总去公司了吗?”   张三回答:“暂时还没有。”   张三其实还没说完,休克之前,燕折哭得腿软,都不能动了,还是被白涧宗抱上轮椅回得家。   路上燕折也在流泪,不说话,也不出声,就默默缩在白涧宗怀里,眼泪仿佛长江里的水,滔滔不绝,把两人衣服打得透湿。   ……   知道白涧宗还在山庄,燕折就结束了通话,不好再多问什么,以免张三被罚。   他还记得第一次山庄,俞书杰多嘴说了句“这是老板特地吩咐厨子准备的”就被训了,白涧宗不喜欢下属多嘴。   他慢腾腾地下楼,走出房子,金黄色的光晕落在身上,他没有寻觅到想见的人,却一眼看见那个跪在台阶下的黄毛青年。   对方听到脚步声,满脸期许地抬头。看见是来人不是白涧宗,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跪着挪上台阶,一直到抓住燕折的裤脚。   燕折愣住了,这是谁?   对方狼狈地笑着:“燕折,燕折!你在跟白总谈恋爱是不是?他们都说白总对你死心塌地,你看在以前的交情上,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   “你是……”   燕折还没问完,身后就传来轮椅声,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放开。”   他还没做反应,抓住裤脚的青年就立刻瑟缩地收回手,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直接朝着白涧宗磕了个头。   “您救救我爸吧,求求您,您看在以前我爸跟了白总那么久的份上,您——”   急速的轮椅声转到身后,白涧宗将燕折拉至一边,眼神阴冷:“滚!别逼我说第三次。”   “我滚,我立刻滚——”   对方竟然放纵自己的身体直直从台阶上滚落,还好台阶不是很高,就七八道,除了疼些也不至于受伤。   “他……”   燕折脑子有点乱,他想问怎么回事,又有点无从问起。   这人是谁?他爸又是谁?   “求求您了!当年白总进入清盛,是我爸带头支持她,看着曾经的功劳上,您放我爸一马吧!”   他看着和燕折差不多岁数,一头黄毛,身上有股说不清的痞气,与此时低声下气的狼狈有着说不出的割裂感。   白涧宗杀人诛心道:“你那个已经把财产转移给小三和私生子的父亲,看到你为了他放弃尊严给人磕头,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得掉眼泪?”   “……”   青年呆了呆,脸上的鼻涕混着泪水,好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私生子……”   “明阳大道翡翠城17栋6楼。”白涧宗语气充满嘲讽,“你不如去敲门看看,那个跟你们说想跳楼的父亲,说不定正在和别人阖家团圆呢。”   “不,不可能……”   台阶下的青年一下子瘫坐在黄昏的光晕里,一脸呆滞。   虽然不敢置信,却也知道白涧宗没必要骗自己。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走之前还是留下一句:“不管怎样,还是恳求您能对他网开一面,看在过去的份上……”   白涧宗沉了脸。   山庄很大,在没有车的情况下,走路出去少说二十分钟。   青年萧瑟狼狈的背影逐渐远去,燕折一脸茫然,想问,但又怕暴露自己不是原身的事实。   “不记得他了?”白涧宗幽幽地盯着他,“曹安,你以前要好的朋友。”   “他染黄毛的时候你还嚷嚷着要和他一起染白,要不是燕驰明打了你一顿,估计你现在已经白发苍苍了。”   燕折:“……”   如果记得没错,在医院吃早饭时燕随清也提过曹安这个人——   曹安在酒会上问燕随清,他最近怎么不回信息。   早上没想太多,以为只是原身的狐朋狗友,说随意地说换微信了。   现在看来,曹安给他发信息,是希望他帮忙求情?   可他爸又是谁,犯了什么事?   曹……   在白涧宗怀疑的目光中,燕折思绪飞速旋转,终于在零碎的记忆中捕捉到一个片段——   他去白家老宅见老太太的时候,遇到白成柏的父亲杨平康在跟老太太报告公司的事,说是一个叫曹华德的人泄露了标书。   曹华德,曹安?   燕折心跳如雷鼓:“他是为他爸泄露标书的事情来的?”   白涧宗盯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嗯了声。   燕折不了解泄露标书的性质,应该是违法但不犯罪,基本是行政处罚为主。但到了白家这个层面,标书泄露的损失可不是小打小闹……   看曹安的态度,他爸应该要坐牢,恐怕时间还不短。   “这个事情不是祖母处理的吗?”燕折疑惑道,“他怎么来找您了?”   白涧宗顿了会儿,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许久才平静道:“我母亲刚进清盛的时候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虽然杨家已经改了白姓,但只要祖母的下一代继承人是我父亲,就还有返祖归宗的希望。”   但白老夫人竟然准备将儿媳立为继承人,直接掀翻了杨家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太荒谬了。   那段时间闹的很僵,在这种情况,公司老人曹华德带头站出来,第一个支持白茉,给后来白茉掌握实权奠定了牢牢的基石。   “他只是很有眼色,站对了队。”白涧宗嘲弄道,“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犯事,早先我母亲念旧情,都放过了他,如今又想‘挟恩求报’?”   燕折唔了声:“他爸把标书泄给了谁?”   白涧宗道:“一个新上市的公司。”   燕折觉得匪夷所思:“没道理呀,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白涧宗:“还在调查。”   燕折对这些剧情完全没印象。   原小说应该没有详细描述,一笔带过了。   毕竟文字无法面面俱到,而真实的世界却由无数条线交织而成,每个人都在不同视角过着自己的人生。   燕折其实有点担心白涧宗继续逼问自己关于白茉的事。   但白涧宗没有,甚至都没嘲讽他。   燕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白涧宗总有一天会要他吐出真相的。   “过来。”   燕折还在出神,闻言跟上轮椅回到一楼客厅,白涧宗拿出一个医药箱,放在了茶几上。   见燕折一动不动,他不耐道:“药都不会涂?迟早蠢死。”   燕折:“……”   白涧宗拉起他的手,捋起睡衣袖子,将红色药水涂渗出血的位置。   燕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刚刚揉的时候把伤口的薄痂揉破了,血都渗出了衣服。   白涧宗不说话、给他涂药的样子,竟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他抿了下唇,几乎没太经过思考地说:“其实我骗了您。”   白涧宗一顿,没说话。他继续将药水涂抹均匀,随后压着情绪问:“骗了我什么?”   燕折说完才后怕,怕白涧宗直接用棉棒戳烂他的伤口。   好在没有。   话都到这份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关于您母亲的事,不是我不想告诉您,而是我也忘了。”   白涧宗松开燕折的胳膊,操控着轮椅往后挪了一步,反复碾磨了两遍:“忘了?”   “嗯……只骗了您这个。”   燕折真假混合,轻声说:“在来燕家之前,我绝对见过您母亲,甚至知道她在哪儿……但我想不起来……只要一想,就会头痛不止。”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梦、还有对于十四岁以前事情的抗拒是不是来自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如果是,也许他真的能记起有关原身的一切。   “你想说自己因为车祸失忆了?”白涧宗讥讽道,“还是有人给你下了降头?”   燕折注意力只在前半句,他懵圈地问:“我出过车祸?”   白涧宗的眼神逐渐阴冷,他盯着燕折,似乎在考量他话的真实性。   燕折心里有些打鼓,指尖不由自主地嵌入掌心。   他在赌,赌白涧宗会因为自己白天无意识哭到休克的事情、而相信自己的话……也赌白涧宗会不会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软。   只要白涧宗信了,以后应该不至于总逼问他,也会大大降低拉他一起去死的概率。   毕竟在原书里,白涧宗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燕折心乱如麻。   好在白涧宗应该是信了,他漫不经心道:“你十四岁那年和燕颢一起出过车祸,他成了植物人,而你却没事,甘静为了给燕颢积福才收养了你。”   “——燕驰明是这样说的,你觉得呢?”   燕折有点茫然,都是书里没提过的事。   原来燕颢这些年在国外,并不是什么治病,而是因为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脑子里的某根筋抽了下,有种灵光一现的感觉,但是没能抓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老婆笨死,受伤不会喊疼,也不会涂药。   (迟到52个红包……这些天没睡好,今天直接睡懵了,睡了十几个小时,醒来天都黑了,晚上正常双更,都比较晚,有可能二合一,大家明天再看。) 第29章 不孤单   不过车祸简直是一个天然的失忆借口。   “您真是慧眼识珠。”   “?”白涧宗眯了下眼。   “早上您说,都不知道我昨晚还伤到了脑子——”燕折真诚道,“现在看来,我确实伤到了脑子,只不过不是昨晚。”   白涧宗:“……确实不太聪明。”   燕折轻叹:“我都这么不聪明了,您还让我跟着您喝粥,以后会不会越来越笨?”   白涧宗冷道:“今晚让你喝粥是因为——”   是因为白涧宗做了九年病人,在他看来,人能哭休克也是奇病一件,病刚醒,自然要喝粥养养。   他倏地闭嘴,转身就走。   燕折在背后闷着笑,心情还算不错。   某种程度上,他不想欺骗白涧宗太多事,如今关于白茉的事算是半真半假地说开了,也算解了心里的一块大石。   白涧宗都进电梯了,又阴森森回头:“这么爱笑,以后有机会让你笑个够。”   燕折腿一软,嘟囔:“我还爱哭,您怎么不说以后让我哭个够?”   他在白涧宗发青的脸色中逐渐小声,最后三个字直接轻得飘在空气中,怂得贼快。   好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白涧宗只能吐出两个字:“低俗!”   燕折低低地切了一声。   有本事以后别睡别人。   他脑补了下白涧宗在床上的画面——   某人双腿不便,那只能别人来动,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用放浪形骸的体位和自己do爱,生理上很爽心理上又不太想爽,于是只能咬牙说:“你放荡!”   燕折乐得不行。   但乐完就是无尽的空虚,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却又不知道缺了什么,说不出的茫然。   “叮——”   手机响了,点开一看,是他微信的第二位好友燕随清发来的信息。   燕随清:[照片jpg.]   承诺晚上回家拍照给他的燕随清如约而至,竟然还是油画。   这应该还不是完成品——   画中,一个男人躺在台面上,开肠破肚,内脏流了一地,周围都是暗红色的背景,显得格外渗人,远处,似乎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鬼影,与男人幽幽地对视着。   燕:好厉害……有什么寓意吗?   强是真的强,作为一个很多年没碰过画的人,还能画成这样,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但孕期画这种画给腹中胎儿陶冶情操,是不是有点……诡异?   燕随清:随便画画。   燕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燕随清又发了个笑的表情包:我还是从你小时候的画中借鉴的灵感。   小时候?   应该是指原身十四岁、被接到燕家以后。   燕随清发来一张照片:你小时候画的。   燕折点开看了眼……怎么说呢,这是一张毫无天赋的画,形不准,从乱糟糟的笔触来看,倒像是三四岁小孩的随笔涂鸦。   燕:您也太抬举我了,这画得……一言难尽。   燕随清:我倒是觉得很好,细看看别有一番感觉。   燕折没太在意,当是燕随清不想打击他。   两人也实在没什么话题,没聊几句就结束了。   燕折把手机揣回兜里,慢腾腾地回到二楼,天色很晚了,不好再出门,还不如回床上躺着。   这栋山庄里他唯一能撩闲的人就是白涧宗,可狗东西把自己锁在房里,根本不理他。   哼,还没结婚就冷暴力。   啊呸,是还没订婚。   燕折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等白涧宗喜欢上自己,他就!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他再次掏出手机,将原身十几岁时候的画和燕随清最近的那副画对比,竟然真的看出了一些门道。   燕随清没骗他,这幅画真是她灵感来源。   两幅画的构图是相似的,只不过“他”那张是铅笔画,背景都用笔尖打圈带过,显得很凌乱。   但仔细看,中间有一片着色较重的区域,上面躺着一个长发女人。   和燕随清画中的男人不同,女人并没有开肠破肚,她只是平视着躺在那里——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画的上方似乎有一张巨型的嘴,随时能将女人吞没。   燕折莫名有点不适,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提到了白茉的事,所以才脑补过多。   他将这幅画保存下来,犹豫要不要给白涧宗看,既怕白涧宗发疯,又担心这张毫无天赋的画真的意有所指。   燕折有些纠结。   他犹豫地在主卧门口徘徊,考虑许久还是决定先放放,然而却听到里面传来嗒得一声。   很微弱,再仔细听就什么声音都没了,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作为双腿瘫痪的人,白涧宗蛮“逞强”的,不愿意让任何人照顾,燕折着实有点担心他摔着了。   这还没结婚呢,白涧宗要是挂了他去哪继承遗产?   “叩叩——”   里面没人应。   燕折犹豫了下,以防万一,先打去一个电话:“白先生?”   那边十秒左右就接了,语气冷漠:“什么事。”   “没事。”燕折放下心,乖巧道,“就是想听听您的声音。”   “……”   那头嘟的一声,挂了。   无趣。   燕折回到自己的小卧室,趴在床上,吹着晚风玩手机,竟然有种安稳的感觉。   背上有伤,压着会痛,他就着趴下的姿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但也许是心思太杂,也许是白天昏迷太久,没两个小时就睡醒了。   燕折呆呆坐在床上,后知后觉地为哭休克感到羞耻。   白涧宗会不会真觉得他很爱哭啊!   可他真的没有啊!!   尴尬到捶床。   燥热的风从窗外涌入,吹散了几分耻意。   已经入夏,晚上还挺热,燕折下床去关阳台的窗户,准备打开房间的中央空调,却意外发现主卧还亮着暗淡的光。   还没睡?   犹豫再三,燕折还是跑去敲了门。   门里很久没人应声,久到燕折都要以为白涧宗其实睡着了,只是忘了关灯。他放下举得酸痛的手,正准备离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白涧宗身着睡衣,坐在轮椅上,盖着毯子。   燕折问:“您不喜欢我买的那套睡衣吗?”   “丑。”   白涧宗惜字如金。   见白涧宗没有放行的意思,燕折眼睛一转:“我做噩梦了。”   白涧宗:“……小孩子都没你这么胆小。”   跟小孩子比什么嘛。   燕折挤进房里,自顾自地说:“我梦见您在见了燕驰明以后,不要我了,转而和燕颢结婚了。”   既然确定不是亲生的,他倒没必要再叫爸叫哥了,多晦气。   这份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如果燕驰明真的准备把他踢出燕家,宣布毫无血缘关系的消息,那么白涧宗和他结婚就是有弊无利。   作为白家继承人,双腿残疾命不久矣,和一个毫无背景、名声很差的男人结婚,不仅无法有正统子嗣,也得不到对方另一方家族的支持——   简直buff齐全。   说不定清盛股价都会下跌。   然而白涧宗只是面色阴郁了些,语气很差地说:“放心,我不会骗你,更不会言而无信。”   燕折:“……”   怎么感觉在阴阳怪气。   骗人确实是他不对,但当时他刚醒来,为求自保罢了。   那会儿不想个办法安抚,白涧宗真能把他扔进燕驰明新建的鱼塘里,届时就真走小说里的炮灰路线了。   “订婚宴会如期举行,但你敢再在身上弄出点伤——”   “不会的!”燕折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为了安全考虑,订婚宴之前不得已不出门。”   “发誓是三根手指。”白涧宗语气阴森森的。   “啊,竖多了。”燕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刻收回一根。   上次他发誓竖得也是四根手指,白涧宗都没发现,怎么这次就注意到了?   难不成还特地上网查了?   得到白涧宗的口头保证,燕折放心多了。   白涧宗没关房门,调转轮椅回到了床边:“还不走,想干什么?”   “想多看看您。”   燕折坐在床尾的沙发上,反趴着注视白涧宗:“您这么晚不睡,是觉得孤独吗?”   白涧宗投来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燕折:“您要是邀请,我也可以陪您睡的。”   白涧宗淡漠道:“想被掐死你就留下。”   燕折:“……”   狗东西……他好不容易忘记那晚的事,又提。   不睡就不睡,谁稀罕!   “好吧。”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其实我挺能理解您的,以前我也时常感觉孤独,大家都不喜欢我,排斥我,只挂念远在国外的燕颢,都不肯看我一眼。”   白涧宗没说话。   燕折继续道:“所以我才出去交很多朋友,让自己没那么孤单,可一到晚上,身边又只剩下一个人了……直到前段时间,我找到了一个不孤单的办法。”   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孤,独。”   重点不在这,燕折一脸期待:“您怎么不问是什么办法?”   白涧宗用尽最后的耐心:“什么?”   “您等着!”   燕折感觉受到莫大的鼓舞,他匆匆跑回房间,捣鼓了十分钟才回来,递给白涧宗一个u盘。   “不打扰您了,看完您就不孤独了。”燕折握住门把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   回到房间,他犹感不放心,还反锁了房门。   ……   确定人离开以后,白涧宗才掀开腿上的毯子,部分红色液体已经凝固,与毯子里的绒毛黏在一起,而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新的血液。   令人恶心。   他面无表情地压住伤口,狠狠按了下去,鲜红的血液几乎是溢出来的。   刚刚燕折敲门地时候,刀片滑落在哪了?   他垂眸看向地毯,灯光幽暗,瞧不清晰。   倒是手机突然“叮”得一声亮起来,屏幕跳出燕折的消息——   您一定要看,看完就不会感觉总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   白涧宗没有回复,视线甚至都没移动。他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腿上伤口已经不再渗出新的血,才拿起手机,无视燕折的那条信息,拨了个电话出去。   他语气淡漠:“把那个给燕折下药的服务生送去燕家别墅,并问问燕驰明,是希望他的‘小儿子’和我喜结连理,还是希望他唯一的儿子入狱。”   “是。”   挂断电话,白涧宗撑起身体,挪到床上。   关灯时,他不可避免看到了床头柜上的u盘,盯视许久,他到底重新坐回轮椅上,将u盘插入桌上的笔记本。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封面漆黑一片。   鼠标点开三角形的播放键——   一个身体扭撑麻花状的“人”从电视里爬出来,周围不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她越爬越近,被头发完全遮挡的脸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   最后,乌黑的头发冷不丁地掀开,露出一双幽冷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也越扬越大,直到整张嘴都裂开了,血流不止,甚至还在发出咯咯的笑声。   “……”   白涧宗猛得合上笔记本,脸色比鬼还青。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迟到52个红包,下一章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发。 第30章 小露馅   燕折连着几晚没能睡好。   那天白涧宗收了u盘以后,第二天竟然没说什么,燕折以为他没看,就没在意。   结果第二天晚上,好日子开始了。   他先是半睡半醒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迷迷糊糊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坐起来定身一听,声音竟然还在。   他吓得要死,以为房间里有老鼠,连忙跑出去找白涧宗——   结果不仅被嘲讽胆小鬼,还被白涧宗冷漠无情地拒绝帮忙,说自己的房子里不可能有老鼠。   清晨,他顶着黑眼圈起床了。   第三天晚上,又是同样的情况,只不过这次窸窸窣窣的声音变成了女鬼若隐若现的咯咯笑声。   燕折又吓了一跳,这次反应过来了,循着声音找到了藏在壁画后面的音响。   麻蛋。   白涧宗一连播放好几天,专挑他睡着以后。   确实是不孤单了,单听鬼片声音、没有画面反而更有想象空间。只感觉床尾有人,衣柜有人,床底也有人。   就连洗脸的时候都不敢闭眼超过一秒,生怕一睁眼镜子里有鬼。   幼稚的报复心!   天气越来越热,但因为受伤,燕折都洗不了澡,晚上还要被白涧宗播放的音频恐吓,简直绝了。   一直到第十天,伤口的痂终于脱落了个七七八八。订婚宴将近的同时,他明天也要去练散打了。   白涧宗还在公司没回来,燕折单独吃了顿清淡的晚饭——   不是他不想叫外卖,而是没哪个配送员愿意骑着电驴爬环山公路,绝对不是他怂白涧宗。   吃完饭他立刻洗了个澡,感觉都能搓出泥儿来。   好在没有,有空调在,皮肤光洁如初。   这会儿太阳刚落山不久,夜色一点点地吞并山庄,晚风吹得很凉爽。   前几天因为不能洗澡、怕出汗,燕折一直没出过这栋房子,今天终于解放,总算能出去散散步了。   他还记得那天给自己送粥的阿姨,想来山庄里应该有工作人员,只是住在别处。   他随机选了条自己从未走过的小道,果然看见了其它建筑。   一栋很具有西方古建筑韵味的两层小楼出现在眼前,周围是一片人工草坪与小花园,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某人还在公司辛苦工作,燕折拍了张照片过去。   ——我能进去看看吗?   微信一片沉寂,白涧宗没回,只有“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现一秒,快得仿佛是幻觉。   燕折只当他应允了。   房子正门关着,他下意识抬起手,“叩叩”敲了两声。   他咕哝了句:“都怪你!天天说我蠢,真变蠢了……”   谁料话音刚落,门竟然真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握着门把手,看到燕折时微微一顿,欠身道:“燕少爷。   燕折一愣:“您是……”   对方笑着说:“我是这边的管家白志吉,您要是不嫌弃,叫我吉伯就好。”   燕折有些意外:“您没见过我吧,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问完他就知道自己又犯蠢了。   作为管家,山庄住进来了新人都不知道,那还当什么管家?   但白志吉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您住进来的第一天,少爷就说过您会是山庄的另一位主人,见您如见他。”   “……”燕折可耻地脸红了。   虽然猜到白涧宗是作秀给别人看的,但心里难免还是产生了一些异样。   “何况我怎么会没见过您?”白志吉只当年轻人忘性大,笑道,“您忘了?以前您偶尔来山庄留宿的时候,管家也是我。”   燕折瞳孔一缩,等等,好大的信息量!   白涧宗不是很讨厌原主吗,原主怎么会有在山庄留宿的经历?   白志吉感慨道:“那时候您还小呢,大概只有十四五岁,个也不高,特别瘦,实际看起来只有个十岁左右,少爷像是把您当弟弟照顾了。”   “有次散步散累了,少爷就抱着您坐轮椅上回的家,还叫我给花园里多安置些驱蚊仪,您忘了?”   那时候白涧宗已经出车祸了,但最初那几年并没有如今这样阴郁。   “……”   燕折一时愕然。   难怪白涧宗知道原身蚊子过敏,难怪对他的容忍度好像要比别人高一些,难怪坐着轮椅抱他那么熟练……   原来是以前认识、以前做过。   算算时间,白涧宗跟原身和谐相处的那段时间,正是甘静口中原身刚到燕家、比较乖的那几年。   但后来原身性格就变了,开始跋扈、荒唐。   为什么呢……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能进来看看吗?”燕折心绪有点乱,还有点别扭。   感情白涧宗对他偶尔心软,还是借了原主的情分。   而相处这么久,白涧宗竟然一点没暴露自己以前和原身关系还不错的事实。   城府深沉的狗东西。   不过这倒是能说通为什么原书后来的剧情里,“燕折”能误打误撞救出被白涧宗囚禁的燕颢了。   他来过,所以熟悉。   “当然可以。”白志吉让开身子,“我带您参观参观?”   燕折点点头:“好啊。”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栋房子竟是白涧宗曾经的琴房。   至于为什么说曾经——   除去平日来打扫卫生的阿姨,这栋房子已经五六年没被主人临幸过了。   房子里有很多不同风格的房间,还有不同乐器。燕折再一次明白,曾经的白涧宗是真的风流才子。   风不风流不清楚,才子是真的才子。   白志吉说:“这里的每一样乐器,少爷都略懂一二。”   白志吉应该是以前跟着白茉的管家,所以别人都称白涧宗老板或白总,只有他称呼少爷,有种从小看到大的亲昵感。   燕折也听出了他话中的谦虚。   这都不是有不有钱的事了,白涧宗是真的上天给饭吃,既有艺术天分,也有商业头脑,去哪一行都会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是可惜。   “这些乐器看起来很贵。”   “是啊。”白志吉摇摇头,轻叹道,“这都是当年夫人还没失踪时为少爷置办的,夫人进入清盛后,陪少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便想着法子补偿。”   “这款小提琴是一位大师生前最后的作品,夫人特地出国带回来的,这架钢琴是十八年前在榕城慈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这只口琴……”   他一一介绍着,最后以遗憾收尾:“少爷过去都很喜欢。”   燕折抿了下唇。   自车祸后,白涧宗就自暴自弃了吗?   说自暴自弃也不算,白涧宗依然在发展事业,管理清盛,可以说他做的比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好。   他只是放弃了业余爱好,放弃了生活……甚至放弃了自我。   燕折给钢琴拍了张照片,发给白涧宗。   燕:[照片jpg.]   燕:都不知道您还会弹钢琴,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爱慕者。   “正在输入中”一闪而过,燕折知道白涧宗在看,他得寸进尺地问:我能弹弹吗?   白涧宗还是不理他。   作为看着白涧宗从小长到大的管家,白志吉要比外人更了解自家少爷。   他说:“您想弹可以试试,不碍事的。”   燕折其实不会弹,连乐谱都看不懂。   上辈子……   他坐在琴凳上愣了好久,完全不记得上辈子的二十多年都经历了什么——   有好好上学吗?跟家里和睦吗?   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有喜欢的人吗?   这些记忆都好像在不经意间被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抽走了,以至于回想时大脑一片空白。   可他平日竟没意识到这点。   白志吉见他许久不动,忍不住道:“燕少爷,您要是喜欢,可以和少爷说说,看看能不能找老师来教一教。”   燕折脸皮还没厚到这种地步,他窘迫地摇摇头:“太麻烦了,而且我岁数也不小了。”   白志吉也没坚持,他笑着回忆:“您以前很爱听少爷弹钢琴,虽然出事后少爷就碰得少了……却也给您弹过几次,他问您学不学,您总摇头,只安静地坐在一边。”   燕折一怔。   说着说着,白志吉突然来了句:“可惜了,自从您……”   他省略了中间的话,道:“后来少爷也再没进过琴房。”   燕折听懂了他的可惜。   可惜后来原身性情变了,令人生厌,连着本就丧志的白涧宗更加槁木死灰,失去了所有弹琴的理由。   所以燕驰明六十大寿当天,白涧宗那么轻易地放过了爬床的他,怕不是也念着旧情。   一时没想到白涧宗和原身还有这样的过往,燕折心里五味杂陈,冲白志吉告别后就换了别处闲逛。   也没什么目的,就散散心。   他还看到了山庄工作人员住的房子,两人一间,灯火通明,和主楼的冷清是鲜明对比。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间,在屋外摆着凉桌吃饭的员工们看他都有些吃惊,纷纷起身招呼:“燕少爷。”   平日白涧宗不会来这里,他们才敢光明正大在外面摆桌吃饭,这样虽然有损形象,但凉快。   燕折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吃,不用管我。”   十分钟后,燕折绕了一圈回来,坦荡荡地在桌上坐下了。   不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么!   真香。   他还拍了张照片给白涧宗,后者依旧没回。   白涧宗竟然还没拉黑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燕折都感觉自己有点抖m。   不过他都觉得自己有点烦人。   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被放出的黑名单。   那天在酒馆外被绑匪们追,他打白涧宗电话求救前已经做好了打不通的准备,但竟意外地秒通了。   燕折琢磨了下,也许是下药那次之后被放出的黑名单。   那次下药就是因为电话被拉黑,他才想用萧玖手机给白涧宗拨电话的。   自作多情一点想,白涧宗是怕以后再遇到危险他无法求救,所以才没再拉黑他?   算了,大概又是沾了原身的福。   “燕少爷吃得惯吗?菜色比较朴素。”   “吃得惯。”燕折笑得乖巧,很讨人喜欢。   从这些员工口中他也得知了一些小八卦,比如在山庄员工的福利待遇很不错,餐补也高,而且省事,只要不犯白涧宗的忌讳,基本不会被训。   白涧宗忌讳什么呢?   他忌讳家里有人。   对,没听错,就是忌讳家里有人。   白涧宗要求所有人必须在他睡觉或不在家期间解决完所有工作,不管是花匠还是搞卫生,总之就是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前几天傍晚有阿姨给燕折送粥,已经是特例了。   脚踝有点痒,燕折一巴掌拍过去,一只死蚊子落在掌心,就算驱蚊仪再怎么多,这么大的山庄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好在这只蚊子还没叮他,掌心没有血。   他没在意,继续干第二碗饭,正和大家闲聊的时候,手机冷不丁地响起铃声,他吓了一跳,直觉是白涧宗打来的。   划开一看,果然是白涧宗。   “再不回来睡觉,你以后都别睡了——”   燕折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涧宗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外面喂蚊子好了。”   燕折用口型跟众人道别,便朝着主楼方向走:“那您今晚能不播放鬼片了吗?”   白涧宗冷笑:“讨价还价?”   “我错了——”燕折苦哈哈地说,“我不该在u盘里放鬼片,更不该骗您去看……”   “还有?”   还有什么?   燕折有点茫然,难道是不爽他进了琴房,还是不爽他跟山庄的员工们一起吃饭?   等等,琴房!   燕折瞳孔一缩,白涧宗明明在原身面前弹过钢琴,但他一个小时前给白涧宗发了什么?   ——都不知道您还会弹钢琴,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爱慕者。   完犊子。   现在告诉白涧宗,其实他失去了二十二岁之前的所有记忆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你以为你暴露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吗,呵。 第31章 是内人   燕折悄悄上楼,脚步轻得像做贼。   刚刚的电话被他装傻带过了,坚持自己除在u盘里放鬼片外没犯其它任何错。   话筒那头的白涧宗冷笑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在今天之前,燕折并不觉得被白涧宗发现是冒牌货会出什么大事,最多白涧宗不信,嘲讽几句他脑子有问题。   可他现在发现,白涧宗和原身竟然还有一段和谐的过往。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萧玖那个傻子,对待感情还是有点敏感度在的——   白涧宗对他、绝对要比对别人特殊一点,哪怕就这么一点点,也足够他有自由呼吸的空间。   此前,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原因,现在却无法确定了……   白涧宗对他的那几分容忍究竟是源自重生的他、还是源自对年少的原身的惯性纵容?   他不知道。   他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原书的所有男配中,他之所以对白涧宗最有好感,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白涧宗从来不会透过别人去找“白月光”的影子。   而苏然、姜天云这些人,多多少少有点口嫌体正直,一边嫌弃原身模仿燕颢,一边又有点留恋或享受。   结果好家伙,白涧宗没在原身身上找影子,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燕颢,他白月光就是年少的原身?   燕折浑身不自在,蛮怪的。   但也可能是他想太多,原身比较乖巧的那几年才十四五岁,白涧宗都二十三四了,不至于这么畜生吧。   否则也太刑了。   光上楼回房的这段路,燕折想东想西,还给自己脑补出数个结局。   在这个唯物主义的现代社会,一般人发现身边的人变了性格,一般不会往“夺舍”方面想,最多觉得突然对方懂事了、或者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   但万一呢?   万一白涧宗脑子一抽,就觉得这具身体里壳子换人了,到时候会怎么对待他?   扔地下室喂蚊子?   拿蜡烛烫死他?   还是真找十个大汉来伺候他?   燕折狗狗祟祟地到了二楼,试图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然而就在必经之路上,一间房门开着。   森森冷气从里面窜了出来,他僵硬偏头,正对上白涧宗幽幽的视线。   “您,您回来啦?”   白涧宗正拄着最简便的助行器,靠着上肢力量撑起双腿假性行走、锻炼。   他仿佛没看出燕折的紧张,也没追问为什么不记得他会弹钢琴的事,只是嘲笑道:“嘴角的油擦擦。”   燕折立刻抹了把嘴角,但什么都没有。   “……”   被骗了。   “吃得爽吗?”   “一般般……”   燕折默默在心里比中指,但还是出于好奇走进了这间房。他悄悄贴墙站着,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像个做错事等待老师批判的学生——   这是他第一次来被滴蜡的房间。   房里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白色护工服。   她注视着手表,在时针分针指向12的时候抬头说:“差不多了,白先生。”   燕折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她叫段淇,是一名专业康复训练师。   原文燕颢和白涧宗结婚以后,还假意以段淇的借口和白涧宗吵架,觉得段淇其实是白涧宗的情人。   后来段淇就被解雇了,这曾是原文里白涧宗喜欢燕颢的一个证明。   段淇和燕折对视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您可以躺下了。”   在没有任何人辅助的情况下,白涧宗自行脱离了助行器,躺在燕折曾躺过的单人床上,并调高了上半身的角度。   这是要按摩?   燕折好奇地看着。   段淇将一条宽大的毛巾盖着白涧宗的腿上:“我们开始吧。”   在她的手即将落下的那一刻,白涧宗皱眉道:“手套。”   段淇立刻道歉:“抱歉白先生,今天忘记带了……”   她想说今天能不能破例一次,就见白涧宗偏头对俞书杰说:“拿给她。”   “是。”   俞书杰立刻打开左一侧的柜子,拿出一双备用手套。   段淇:“……”   她老实戴上,双手落在白涧宗小腿上,隔着毛巾揉按肌肉。   燕折摸摸下巴……光这一段,看不出段淇有没有别的意思。   沉默开始弥漫,房间里除了呼吸没有一点人声。   小腿按完,段淇抬起白涧宗的腿,使髋关节与膝关节拉伸至九十度,再缓缓放下。   接下来就是大腿了。   段淇双手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白涧宗突然道:“让他来。”   段淇一愣,这个房间里的“他”除保镖俞书杰就只有刚刚进来的男生了……传闻中的那位燕家小少爷,燕折?   “可他没经过专业训练……”   在白涧宗的视线中,段淇逐渐闭嘴,给燕折让开位置。   燕折一脸蒙圈:“我要干嘛?”   段淇道:“只要给腿部进行按摩就好,不会很难,我教你。”   燕折转头,看向白涧宗的眼睛,欲言又止。   “……结束给你。”白涧宗阴郁道,“不用戴手套了。”   燕折美滋滋:“白先生真好!”   段淇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暗语。   她说:“你按一下我手臂,看看力道。”   燕折照做,白涧宗看得眼神微沉。   段淇说:“力气有点轻,如果等会儿使不上力,就用双手打直,用身体的力量压上去。”   “好哦。”   燕折愉悦按上白涧宗的腿:“怎么样,有感觉吗?”   问一个双腿瘫痪的人按摩有没有感觉,多少有点抽象了。   白涧宗显然误会了,他深吸口气:“你……”   目光触及房里的另外令人,他把话咽了回来,对俞书杰说:“你们先出去。”   俞书杰走到段淇身边:“段康复师,请。”   段淇没说什么意见,只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并给燕折找了条康复按摩的视频参考,看起来很负责任。   她握住门把手,忍不住回头道:“白先生,我这次说的事还请您多加考虑,这套医疗方案已经让很多双腿瘫痪的人站起来了,而您除去腿部以外都有知觉,和他们相比希望只会更大。”   白涧宗没说话,也没看她。   段淇只能失望地离开,传来嗒得一道关门声。   燕折还在消化她的话,白涧宗的腿可以治好?   为什么原书没有进行治疗,是没有描述这段剧情,还是因为白涧宗不想治?   或许他已经命不久矣,腿好不好都影响不了什么……   还没理出思绪,手腕就被桎梏住了。   白涧宗咬牙道:“别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么——”   燕折无辜:“什么?”   “放荡!”白涧宗松开他的手,闭眼道,“作为一个人,理应要有礼义廉耻,在外人面前更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该说的话——”   “她是外人,那您是内人?”   “……”白涧宗冷冷盯着他,“你是。”   “好好,我是。”燕折乖乖道,“但我们的交易内容里可没有按摩这个活,您得付另外的价钱。”   白涧宗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是喜欢我?”   燕折瞪大眼睛:“喜欢您就要给您做牛做马?做舔狗是没有活路的!”   白涧宗冷笑:“我们的交易里也没有你骗我这一环。”   燕折倏地闭嘴,乖乖给白涧宗按腿。   这双腿按起来比肉眼看起来更清瘦,毕竟九年了,肌肉基本都萎缩得差不多了。即便如此,还是比燕折粗一些,实在天赋异禀。   白皙单薄的手掌几乎没有老茧,按下腿上轻飘飘地像在挠痒痒。   “你今晚吃了三碗饭,力气都吃狗身上了?”白涧宗的嘴依旧毒。   “您不是没有知觉吗?怎么判断我按的轻重力度?”燕折辩解,在白涧宗发凉的眼神中音量渐小,“我已经很用力了,而且免费……”   免费没好货。   “时薪一万。”   “好嘞!”   燕折立刻加大力道,他边看教学视频,边踮起脚,压上全身的力气揉按:“大腿内侧要按吗?”   “……不用。”白涧宗看着卖力的燕折,冷不丁地问,“你为什么不吃醋?”   “吃醋?”燕折一懵,“我为什么要吃醋?多酸啊……”   “……”白涧宗的眼神愈发阴冷。   燕折一怂,不装傻了:“您在说段康复师吗?她也没干什么呀,您的腿也确实需要康复按摩——”   他是真不觉得有什么,这有什么好醋的,都是正常工作,正常接触。   但白涧宗显然不这么觉得,语气渐沉:“你能接受别人在我腿上摸来摸去,是不是也能接受别人对你……”   燕折哽住,他一时不知道白涧宗是认真的还是在找借口折腾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大清亡了,白先生。”   白涧宗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你应该吃醋。”   燕折:“……”   “你应该生气,当着她的面发疯、吃醋,再无理取闹地对我说‘你以后还敢让她按摩就别想再见到我’!最好再拿把刀架在脖子上——”白涧宗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然、后、威、胁、我、解、雇、她!”   燕折:“……”   活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逼着吃醋。   这特么到底要怎么吃啊!他又不是专业演员,找不到感觉啊!!   他忍住崩溃,实在琢磨不透白涧宗的意图,只能试探:“我现在冲去厨房,拿把刀?”   白涧宗脸色微缓,下巴一扬:“刀在第一个柜子的抽屉里。”   燕折:“……”   真贴心,道具都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让他来。   燕折期待地看着他。   白秒懂:……结束给你。(钱)   本章52个红包(今天没有加更,我调下作息,这几天彻底日夜颠倒了,晚上再更。) 第32章 演吃醋   段淇来到一楼沙发坐下,虽然她不用上手了,却也不能一走了之,毕竟白涧宗付了两个小时的费用,起码最后要验收一下结果。   “我想休息会儿,俞哥方便等会儿叫下我吗?”   “好。”俞书杰看了眼手表,记住时间。   他站在楼梯旁,脊背挺直,目不斜视,但余光里还是难免落了道身影。   段淇鲜少化妆,又因为工作原因,不方便做美甲、戴过多首饰,闭眼靠在那里的时候,有种安静纯粹的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在无意识地摩挲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书杰准时唤道:“段康复师。”   段淇睁眼:“嗯?”   俞书杰:“时间到了。”   “好,来了。”段淇起身,走上楼梯,俞书杰走在前面。   但刚上二楼,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呜……”   段淇沉默了一秒:“是不是……有人在哭?”   这个“有人”说得很委婉了,别墅里除她和俞书杰就只剩下燕折和白涧宗,还能是谁在哭。   总不可能是白涧宗。   至于为什么哭……   --漁袭睁丽H   “白涧宗!你个混蛋!!”   段淇低声问:“我们还进去吗?”   她刚问完,里面又传来一句:“我要杀了你!”   这声带着哭腔的威胁毫无威慑力,然而金属碰撞的咣当声却引起了俞书杰的警觉。   本来犹疑的脚步瞬间坚定,他大步冲过去扭开房门:“您没事——”   “……吧。”   段淇跟在俞书杰身后,看见了房里的场景。   只见白涧宗还和之前一样躺在单人床上,燕折却不知何时跨坐上来,白皙的脚踝绷成一条直线,抵着床。   他一手抓住白涧宗衣领,一手拿水果刀怼在白涧宗脖子处,哭得眼眶通红。   “你到底解不解雇她!?”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背台词:“我跟她没关系。”   段淇立刻意识到这两人口中的“她”就是自己。   她自认为今天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除了忘记戴手套……这位燕家小少爷还真有点不负传闻啊。   燕折边哭边吼:“你为什么找这么漂亮的康复师?你就不能找个男的,找个老的?你敢说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白涧宗:“……”   “你双标,你下贱!”燕折多少有点借机泄私愤了,“不许我找八块腹肌的教练,就许你自己找漂亮姐姐?”   “……”   段淇没忍住笑了声,跟传闻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燕折充耳不闻,刀子一挥,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反正我绝对不允许你再和她接触!你要么解雇她,要么死在我手里!”   这一幕本该让人头皮发麻的,俞书杰更该第一时间上前夺走燕折的刀子,然而他却只驻留在门口,迟迟未动。   主要两位当事人几乎连在一起的姿势,加上燕折边哭边吼、白涧宗一言不发的场面,实在太像情趣小剧场了。   他初步判断,危险性约等于为零。   燕折恶狠狠地揪起衣领,白涧宗的脊背直接离了床,眸色森森地看着燕折。   他阴郁道:“刚刚按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力气这么大?”   燕折仿佛没听到,眼泪哗哗地掉:“你要是不解雇她,我现在就刀了你!”   俞书杰:“老板——”   白涧宗抬手,示意他不用过来:“把我和段康复师的合同拿过来,还有违约金。”   俞书杰:“是。”   段淇满脸错愕:“白先生,您——”   燕折直接打断:“她为什么也叫你白先生?”   白涧宗眼皮抽搐:“……很多人都这么叫。”   燕折哭得更凶了:“你为什么允许他们这么叫?这明明是我的专属称呼,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涧宗忍不住了,警告地握住燕折的腰。   燕折不但没收敛,反而更胡搅蛮缠,声音都发着颤:“你现在就让她走!”   段淇还试图争取一下:“白先生……”   “抱歉,我们的合约要终止了。”燕折入戏太深,身体都在发抖,白涧宗只能扶住他的腰,压着火气尽可能平静道,“他太爱吃醋。”   燕折其实还想吼一句“你为什么要给她道歉,你都没给我道过歉”!   但目的都达成了,再演他怕挨揍。   于是只能佯装满意,拎着白涧宗的衣领擦眼泪。   “……”   白涧宗发狠地握住燕折的腰。   燕折揪起他衣服,带着哭腔小声说:“您刚刚不是说我嘴巴有油吗?我擦擦。”   白涧宗深深吸一口气。   段淇不知道这两人暗中较劲,清楚挣扎无用,只能妥协:“我明白了,白先生,有缘再见。”   俞书杰做了个请的手势。   段淇迈开步伐,但还是没忍住回首看了眼——   只见燕折弓着腰埋在白涧宗胸口,后者看似冷淡,却也用宽大的手牢牢护住身上人,以防掉下狭窄的单人床。   她扯了下嘴角,摇摇头离开。   ……   白涧宗看着还在掉眼泪的燕折,冷笑:“人已经走了,你别入戏太深。”   燕折愤然指控:“您打得太痛了!我屁股上绝对有个巴掌印!”   “……是你让我打的。”白涧宗阴沉道,“别装,我用了多少力道我清楚,不可能留印子。”   确实是燕折让的。   他觉得干巴巴地吃醋太没意思,得来点眼泪才真实,可又哭不出来,就让白涧宗打一下自己。   但他原意是打一下手或胳膊,也没让打屁股啊!   白涧宗刚刚一巴掌拍上来的时候,他差点蹦起来。又疼又痒,还有些说不清的异样感,直接戳中了他的泪腺。   “您还推卸责任——”燕折大拇指扣上裤腰,委屈道,“非要我脱下来给您看下是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燕折能眼眶通红地把这话说出悍匪的气势。   白涧宗一把拦住他即将脱裤子的动作,眼神阴沉。   燕折在心里暗笑。   他发现了,白涧宗除了第一次滴他蜡以外,大多数时候真的很保守。   “你想怎么样?”   “刚刚,这场吃醋的戏——”燕折吸吸鼻子,想了想,“一分钟一万。”   白涧宗直接掏出手机,给张三打了个电话,阴恻恻的:“现在开车送燕小少爷去最近的银行,再给他准备个黑色头套!”   言外之意:你直接去抢好了。   燕折:“……”   小气鬼。   他哭得那么专业,怎么就不值一分钟一万了?   经过刚刚那一茬,燕折胆子也大了些,直接抢过白涧宗的手机跟张三说:“不用了,我们只是在吵架。”   白涧宗脸色更黑了:“谁跟你吵架?”   燕折挂掉电话,很上道:“我自己跟自己吵。”   他感觉自己有时候像个铲屎官。   每天都忍不住惹猫生气,惹毛了还得自己顺毛撸,不然就会被弄死。   多卑微啊。   “我这醋吃得是不是有点刻意?”燕折下巴上还挂着几滴泪,声音也颤,但还是憋不住八卦的心,“您为什么非要解雇她呀?”   按照白涧宗的性格,想解雇就解雇了,何必还要找他演戏?   段淇肯定有别的问题。   白涧宗根本不回答他:“你还打算把刀架多久?”   “哦。”燕折立刻收回刀子,颇为不好意思地松开白涧宗衣领,“您辛苦了。”   腰背终于能放松下来和床面贴合,白涧宗摸摸脖子,阴着脸说:“我让你架你自己脖子,没让你架我!”   燕折想也不想地说:“架自己脖子多危险啊。”   说这话的时候,下巴那几滴摇摇欲坠的眼泪终于落下,淌进白涧宗的锁骨里。   燕折眼疾手快地伸手给他抹掉,顺便揩了把油。   皮肤还怪好的。   白涧宗:“……”   “当然,架别人也危险。”眼看白涧宗脸色不对,燕折亡羊补牢地补充道,“可您又不是别人,您是我喜欢的人。”   白涧宗讥讽道:“喜欢的人就是用来给你架刀的?”   燕折义正言辞:“您不明白,架您我们才都安全,我也许会弄伤自己,却绝不可能伤到您!”   白涧宗冷笑了声。   “您不信吗?”   燕折揉揉眼眶,哭惨了的一张脸显得十分真诚。   某人说不过就开始找茬了:“从我身上滚下去!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   燕折动动屁股,耳根微妙地红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尽力不去看,只咕哝地表达自己的贴心:“我这不是怕您尴尬吗,才一直没下来,用身体帮您挡着些…….”   “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白涧宗气笑了,“如果不是你——”   若不是燕折戏精上头直接坐在了他身上,还动来动去,又怎么会!   燕折乖乖站在一边,双手交握垂在身前,非礼勿视。   有点big,为什么瘫痪了还能这么……不过那玩意儿没有肌肉,不会萎缩,也合理,也许还有勤加锻炼的功劳。   简直难以想象!   有时候就和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一样的道理,一个人阴间到了极致,也就和天上的神仙差不离了,实在想不出他与欲|望交织的样子。   白涧宗压住郁气,冷漠地撑起身体,挪上轮椅:“有反应不是因为你。”   燕折点头:“嗯。”   白涧宗说:“是个人都会有。”   燕折小鸡啄米:“嗯嗯!”   白涧宗脸色很差:“换任何人坐我身上——”   燕折不点头了,问:“燕颢也行?”   白涧宗脸一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坐着轮椅,脸色难看地摔门而去。   那明显是一个作呕的预备动作。   燕折感叹,燕颢是多讨白涧宗嫌啊……   他掏出手机,在白涧宗备注名上又加了一项修辞:嘴硬。   他想了想,又改了下——放荡又矫情、嘴硬但xx更硬的狗东西。   备注字数到上限了。   燕折有些遗憾,以后就不能加修饰了。   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下butt。刚刚,人生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   那么近,是隔着毛巾与衣料也仍然震撼的程度。   燕折低着头往外走,依据回忆张开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对应的尺寸,他不由自主张大嘴巴,惊叹了声。   脑补得太专注……以至于他都不清楚白涧宗什么时候折返了回来。   目睹他所有行径的白涧宗脸色发青,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孟浪!”   作者有话要说:   根本就没写什么啊,没亲密接触也没干嘛,说句话也不行吗审核。   来啦,今天提前更啦,二更在白天。 第33章 一只猫   燕颢只会骂人不要脸,白涧宗只会骂人孟浪。   你俩一个学历吧。   既然都被发现了,燕折真诚地感慨道:“我只是没见过您这样威武雄壮、英姿勃发、气贯长虹、摧枯拉朽般的存在,实在太震惊了。”   白涧宗脸色一沉再沉:“你还见过几个?”   燕折:“……”   这要怎么回?   回见过很多好像不太合适,虽然人有前任很正常,但有很多前任就有点奇怪了……   回没见过吧,又显得有点怂。   想到白涧宗和原身的那点过去,他心里冷哼,面上却很乖巧:“一个。”   白涧宗盯了他一会儿,竟然没说什么,直接越过他拿起落下的手机,又再次越过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燕折解释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嗓子眼。   本来如果白涧宗追问,他就会说只见过自己的那个,耍一耍小心眼的某人,可白涧宗没问……   他上赶着解释会不会显得太没志气。   可恶。   不过白涧宗看起来没生气……这么保守的狗东西,竟然能容忍自己的未婚夫有前任?   也许是因为他们并非因为感情走到一起吧。   毕竟原身勾搭过那么多男配,白涧宗也没表现出明显的在乎。   燕折若无其事地追上去:“您到底为什么要解雇段淇啊?”   原书里的段淇也以同样的理由被解雇了,现在看看并不是因为燕颢吃醋,而是白涧宗本来就想解雇,借机找个理由罢了。   但如今和白涧宗结婚的不是燕颢而是他,不喜欢吃瞎醋,白涧宗就逼着他吃醋。   段淇绝对大有问题。   白涧宗回眸,看了他一会儿冷声问:“你怎么知道她叫段淇?”   “……”   燕折掉头就走:“晚安,白先生。”   背后的目光如芒在刺,他尽力淡定地回到房间,门一关上,顿时泄了力一般地滑坐在地。   每天一个露馅小技巧。   他掏出手机,欲盖弥彰地解释了句:和您在一起前我打听过您身边有没有人。   这个“人”自然是指情人。   白:我是你?   嘲讽度拉满。   燕折转移话题:我们的微信名还挺配。   白:……   燕折从这个省略号品出了一点别的意味。   白涧宗不会以为他是学他的微信名吧?他不是哇!!   天大的冤枉。   “我没有学您”这句话还没发出去,那边竟然主动来了条信息。   白:燕驰明都不认你。   燕:……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白涧宗这么一说,燕折也开始觉得微信名有点刺眼了。   他琢磨着询问:那您给个建议?换成什么?   白涧宗没回,他又开始心痒了。   燕:改成白怎么样?夫夫名。   燕:我感觉很好。   燕:您怎么不回话?是在忙吗?   配合着先前的起反应,这个忙显得别有意味。   白涧宗不回,他欠嗖嗖地发去一句:您需要帮忙吗?手工活那种。   燕:不要99999,也不要9999,只要一分钟999。   打完感觉太欠儿了,燕折又秒撤回,改成了五个字:一分钟一万。   结果还没发出去,白涧宗就回复了,还是句语音,声线格外冷淡:“pc违法。”   给钱是嫖|娼,不给钱那不就是白嫖吗。   燕折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揉揉通红的耳朵,把微信名改成了“白上加白”。   夜色渐深。   大概是睡前那段令人害臊的经历,他竟然梦到了白涧宗。   白涧宗坐在轮椅上,脸色没有现实里那么阴郁。   他看着从草丛里钻出来的自己,冷淡道:“你怎么过来的?”   燕折听到自己小声回答:“坐地铁到山下,走上来。”   白涧宗看着他,半晌道:“腿怎么了?”   “摔了一下,不要紧。”他好像怕白涧宗赶他,一直有些拘谨,“我可以留下吗?”   白涧宗定定地看着他:“最后一次。”   他被白涧宗抱坐在腿上,细瘦的小腿还没别人手腕粗,明显未成年且营养不良,还有鲜红的擦伤,以及一个不起眼的蚊子包。   身上已经开始起红疹了,很痒,但他忍住了,怕被赶出去。   “为什么一直往我这里跑?”白涧宗边移动轮椅边问,“你父母知道吗?”   “不、不知道……我反锁房门了,从假山那里爬出来的,他们明天很忙,不会找我。”他抓住白涧宗的衣角,补充道,“你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涧宗没说话,回到客厅给他受伤的腿擦药。   “燕驰明对你不好?”   “挺好的……”他悄悄抿着唇,瘦小的爪子无处安放,“我只是想见见您。”   “为什么想见我?”   “我不知道……”   “知道我名声不好吗?”白涧宗边给他涂药边道,“如果燕驰明发现你不见了,却在我这找到你,我恐怕要再添个诱拐未成年的名号。”   “那……您要赶我走吗?”   白涧宗定定地看着他。   明明那么瘦,眼睛却很大,如玻璃一样清透,纯粹且美好。   他最终没被赶走。白涧宗到哪他就跟到哪,白涧宗弹琴,他就安静地听。   白涧宗说这是最后一次,可他下一周还是悄悄来了,躲在山庄的灌木丛里,被咬了一身蚊子包。   轮椅上的男人气急:“如果我不来看看,你就打算晕在这?过敏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旁边的管家安抚道:“少爷别生气,燕小少爷还小呢,不懂事。”   白涧宗冷笑:“小什么,都十四岁了!”   他搂住白涧宗的脖子,小声道歉:“哥哥,我知道错了。”   白涧宗的怒气顿时偃旗息鼓,冷冷盯了他半晌,还是把他带了回去,连夜找医生开药、挂水。   ……   一切都挺美好的,如果不是画面一转,白涧宗突然对他说“嫖|娼违法,但嫖你不违法”的话。   燕折直接吓醒了,他瞪着天花板——白涧宗你可真刑啊!!   十四岁!   白昼的光透过窗帘缝映进来,刺到了燕折眼睛。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梦境与现实剥离。   他梦到了十四岁的“燕折”和二十三岁、刚车祸不久的白涧宗吗?   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的这些事真实发生过,他每一次做梦都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梦里的那个燕折就是自己。   他还记得梦里那条细瘦的手臂,管家吉伯真的一点没夸张,十四岁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甚至都不如。   是在什么地方长大,被什么人抚养,才会营养不良到这种地步?   白茉是不是也在那个地方……   燕折胡思乱想着,什么精神病院,什么拐卖妇女儿童,甚至国外那种绑人干诈骗的地方都脑补了个遍,但还是毫无头绪。   在床上瘫了快一个小时,他才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   已经十点了,他下午一点的散打课。   订婚宴越来越近,尽管心里有些不安,但散打课还是得去。白涧宗不出意外已经去了公司,妥妥劳模一个。   叫张三来接自己的时候,燕折才发现车里多了个人。   副驾驶上的男人道:“燕少爷,我叫李四,老板派我和张三一起保护您的安全。”   燕折用手抵着唇,忍笑。   李四话略多些:“您想笑就笑吧,不用忍。”   “那怎么行?”燕折严肃道,“我得尊重你们的艺名。”   张三李四:“……”   明日俱乐部很快到了,手机突然叮得一声。   白:[转账]   白涧宗一共转了两万元,一笔是按摩的报酬,一笔是演戏的报酬。   本来因为心虚,他都对这笔钱不抱希望了。   燕折秒收:谢谢白先生,乖巧jpg.   但就这么结束聊天,会不会显得他很贪财?   燕折用他的新微信名给白涧宗发去信息——   白上加白:我上次在俱乐部喝了他们的水,差点出事。   白:吃一堑长一智,你可以不喝。   白上加白:人不喝水会渴死的,我能再买杯奶茶带进去吗?   白上加白:乖巧打坐jpg.   没回。   每回就是默认了,燕折买了杯奶茶,在已经吃过中饭的情况下又顺道吃了碗牛肉面。   这具身体十四岁那么瘦,得缺了多少营养?   如今当然得一餐两顿补回来,长点个儿!也长点海|绵体,嘿。   吃饱喝足的燕折走进俱乐部,又感觉不对劲,退了两步往右侧看去,好家伙,秦烨和燕颢正在大厅会客区坐着,不知道在聊什么。   燕折眯了下眼,大步走过去,招呼道:“哥。”   燕颢表情一僵:“小折,你也在啊?”   “是啊,好巧。白先生给我报了散打课,怕我在外遇到危险。”燕折看看秦烨,表情古怪,诧异道,“哥,你和上次那个…分手啦?”   他不好直接说苏然的名字,怕燕颢狗急跳墙。   订婚宴将近,还是别逼燕颢比较好。   秦烨一愣,不知道燕折为什么装不认识自己:“上次那个?什么意思?”   燕颢脸绿了一秒,很快微笑道:“小折在说什么?你误会了吧?”   不愧是主角啊,这话回得模棱两可,既不说是误会了上次的,也不说是误会了这次的,就让人自己对号入座。   燕折不吃他这套:“哪个是我误会的?是秦先生吗?”   秦烨这才反应过来:“别瞎说!我跟燕颢不是这种关系,你又不是知道我和……”   他及时闭嘴,萧玖跟他的关系还是秘密,曝光后会对萧玖事业产生影响。   燕折不会乱说,但燕颢保不准。   燕颢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调整好了。   燕折友善提醒道:“你再和别人不清不楚,他就真的要跟你see you bye bye了,又是白月光又是……”   他瞄了眼燕颢,没把“新欢”两个字说出口。   “什么白月光……”秦烨皱着眉头,足足在原地思考了半分钟才把所有事串联起来。   眼看燕折已经走远,秦烨连忙起身,对身旁的燕颢说:“抱歉,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有缘再见。”   燕颢迟疑地张口:“哥……”   秦烨一怔,眼里划过一丝愧疚和痛楚,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燕颢,我不是你哥,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谢谢你主动见我,看到你健康我很高兴,但也仅此而已了,我们还是不要深交得好。”   他大步迈开,匆匆离去。   燕颢看着他的背影,咬紧了唇,眼里闪过一丝愤意:“燕、折,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   “老板,燕少爷买了奶茶,还吃碗了面。”   白涧宗:“……乔师傅没给他做中饭?”   俞书杰默然:“做了。”   白涧宗眯了下眼:“菜做少了?”   俞书杰回答:“标准的四菜一汤。”   白涧宗:“……你出去。”   俞书杰:“是。”   白涧宗坐了半晌,半晌还是打开电脑,点开某个程序,里面很快传来几道声音——   【燕折似乎在某个地方撞见了秦烨与燕颢:“哥。”   燕颢:“小折,你也在啊?”   “是啊,好巧。白先生给我报了散打课,怕我在外遇到危险。”燕折声音惊诧,“哥,你和上次那个…分手啦?”   这是秦烨的声音:“上次那个?什么意思?”   燕颢:“小折在说什么?你误会了吧?”   燕折:“哪个是我误会的?是秦先生吗?”   ……】   白涧宗冷哼了声:“牙尖嘴利。”   他关掉监听,闭眼养神了会儿,又给拨了个电话出去:“吉伯,跟厨房说一声,不用再做病人餐。”   顿了顿,他又道:“做辛辣些,按他小时候的口味。”   白志吉:“好的少爷。”   刚挂掉,俞书杰又敲了敲门,报告道:“老板,绑架的事警察审出来了。”   白涧宗抬眸看他:“谁干的?”   “和燕少爷猜得一样,他们确实是想绑架。”俞书杰顿了顿道,“但那几个人也不清楚是谁指使。”   白涧宗语气阴冷:“审不出来就让我来。”   俞书杰道:“他们应该是真的不清楚,几个人都是职业混混,住在城中村的合租房里。前些天回到家就发现床上多了五十万现金和一封信、还有一根很旧的木棒。”   “木棒?”白涧宗皱眉,“信里写了什么?”   “信里让他们绑燕少爷到一个旧工厂,用那根木棒给燕少爷一点皮肉之苦……并说就算事后燕少爷报警,他们也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最多做几年牢。如果他们被坐牢,出来后一人一百万现金。”   幕后的人准备得很充分,完全没暴露自己。   “他们已经把信销毁了,准备被抓也矢口否认的,但其中有个人胆小,警方说情节严重可能会判十年以上,他才慌了神交代了这些。”   “最后,信里还有一个奇怪的要求……要求他们当着燕少爷面杀掉一只猫。”   “猫?”   白涧宗肩膀一抖,蓦然抬头,身上的戾气完全爆发,面色阴翳,眼神森然,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恨。   他一字一顿,从喉中硬挤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我的我的我的,还有两章更新,会比较晚,大家早上再看吧。 第34章 夜生活   “少爷有没有觉得今晚太安静了?”   “吉伯是说燕折没来?”如白志吉了解白涧宗一样,白涧宗也了解这个从出生起就在身边的管家。   他语气淡淡:“不来最好,和我搅和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事?”   白志吉哎哟一声:“少爷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燕小少爷周一到周五都要上学,没来也正常。我是说燕小少爷之前喂的那只猫好久没听见叫了。”   白涧宗面无表情:“可能饿死了吧。”   白志吉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低声道:“我去找找白白,少爷来吗?”   白白是燕小少爷给那只猫取的名字。   虽然有点不高兴,但白志吉记得少爷并没有拒绝。   白涧宗答非所问:“别叫它白白。”   但白志吉却在频频回首中,看到坐在轮椅上、远远跟在后面的身影。   燕小少爷还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很讨少爷喜欢。   如果夫人还在……也许少爷有机会有一个这样乖巧的弟弟。   他们找了一圈,依旧没发现猫咪的身影,平日最喜欢喵喵叫的小东西竟然不见了。   白志吉有些着急:“燕小少爷很喜欢白白呢,下次来要是看不到怕是会伤心。”   白涧宗依旧没说话,只是视线时不时捕捉着两边花园的动静。   忽然,左边灌木丛响起了类似电流声的滋滋噪音,白涧宗靠近,坐在轮椅上俯身拨开灌木丛,面无表情地叫着:“白白。”   刹那间,一道声音从灌木丛中响起:“surprise!”   闻声,白涧宗一震,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可等他完全拨开灌木丛看清眼前的一幕,却彻底僵在原地,脸色苍白。   “少爷,找到白白了?”身后的白志吉边靠近边问。   “别过来!”白涧宗低吼。   白志吉一怔,关心则乱地冲过来,直接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作呕。   “这!……这是谁干的!?”   灌木丛里,一只被剥了皮的猫挂在枝丫上,还渗着新鲜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淹入泥土。   白涧宗忍着恶心,捡起叠成方块的猫皮,将其层层拨开,印入眼帘的是一个迷你音响。   里面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surprise!”   “收到礼物了吗?我还有四十分钟到家。”录音里的女人似乎在打电话,她打趣道,“崽崽生日快乐!”   “别生气呀,明年生日就不好这么叫你了,一眨眼都长大成人了。”   身后的白志吉脸色惨白,这是夫人的声音!   而且……这好像是少爷十八岁生日那天、夫人失踪前二十分钟给少爷打电话时说的话,他当时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这录音与当年一字不差。   白志吉都不敢去看白涧宗的脸色——   太巧了,今天正巧是少爷的二十三周岁生日,和夫人失踪的前几年一样,少爷都没打算好好过。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夫人都失踪四年多了,怎么会突然出现生日祝福的录音??   白涧宗闭了闭眼,看起来还算冷静,只眼里黑如点漆,哑声道:“立刻召集所有人,分散搜寻庄园附近的一切陌生人!”   能掐着点播放音响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他环顾四周,可夜色幽幽,根本看不清人影。   哪都没有人,又哪都有人。   -   “surprise!”   萧玖守在散打馆门后,看着推门而入的燕折,得意一笑:“吓到了没?”   燕折懵了下:“萧玖?你怎么在这?”   “我都等你半小时了。”萧玖道,“我下部戏有需要专业散打的部分,所以想学一下,秦烨就给我推荐了这。”   燕折默了一瞬:“你们和好了?”   “没啊。”萧玖理所当然道,“但他说你也在这,我就被诱惑了。”   燕折啧了声:“你知道秦烨今天也来了吗?”   “知道。”萧玖耸耸肩,“他送我来的,结果门口遇见了你哥,两人就聊起来了,我懒得听,就提前来等你了。”   燕折有些意外:“你彻底放下了?”   门外赶到的秦烨刚好听见这两句。   “没什么放不放的,顺其自然吧。”萧玖低着头说,“一段感情而已,不至于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门外的秦烨正想推门进去,又听到萧玖说:“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发现我和他只是包养关系、他还有个白月光开始,我好像就没那么喜欢他了。”   燕折站在门的开合处,余光正巧瞄见了门外秦烨的衣角。   秦烨眼里带着几分恳求,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萧玖毫无发现:“刚谈恋……刚被包养的时候,他总逼我说喜欢他,我那时候很扭捏的,觉得自己是直男,只是报恩,付出身体就算了,再付出感情算怎么回事?”   燕折嘴角一抽。   直男在这都得求求萧玖别膈应我了。   “大概也就六七个月吧,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喜欢他,会吃醋,每天会想着给他分享日常,跟他待一起除了做|爱的时候都很放松——”   萧玖补充道:“他欲|望特别强。”   燕折想起只会骂他孟浪的白涧宗,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上次说过了,不用重复。”   “哦,说过了?”萧玖遗憾地叹了口气,“但发现归发现吧,我还是挺扭捏的,不乐意承认被他掰弯了,除了做的时候没说过喜欢——他逼的。”   燕折简直脚趾抓地——秦烨就在门外啊!!   他警告道:“你再说你们的床事我就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萧玖从善如流地道歉。   他突然放低声音,有些失落:“现在我倒是能坦然地说出喜欢他了……但好像也只剩喜欢了。”   也许以前,能称得上是爱。   燕折瞄了眼门外,秦烨僵在那里,说不出的沉默。   “其实说起来很复杂,我们之间的隔阂不完全因为包养合同和他白月光,还有很多枝梢末节的小问题——”   “嘶……燕折,你今天眼睛抽筋了?怎么总是乱瞟?”   门外的秦烨绷不住了,一把推开门:“那张照片是我弟弟!亲弟弟!”   “卧槽!跟鬼一样!!”萧玖吓得蹦到燕折身后,“你不是在跟你那白月光聊天吗!?”   老实说,听到刚那一番话秦烨该难受的。   但现在表情抽搐也做不出别的反应了:“你睁大眼睛看看,那张照片和燕颢有哪一点相似?”   燕折也想笑,但忍住了。   在萧玖的认知里,那张照片上的背影和他十分相似,但怎么看燕颢都和他不像啊。所以白月光存不存在另说,但肯定不是燕颢。   萧玖底气不是很足:“那你说说,你珍藏你弟照片干什么?”   秦烨沉默了会儿:“他死了。”   萧玖一怔。   燕折倒是猜到了,只是弟弟的话,为什么会说那句“我就这一张照片了”?   说明弟弟出事了,所以唯一的照片才弥足珍贵。   他甚至隐隐猜测,秦烨会跟燕颢接触也和弟弟有关。   “抱、抱歉……”萧玖彻底懵了,“我不知道。”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撞死的。”秦烨叹了口气,“他生前不爱拍照,成年后就没留下什么照片,后来爸妈去世,我们搬家路上出了车祸。”   燕折眉头一蹙,怎么又是车祸?   有钱人车祸频率这么高的?   他车祸……算了,他不是有钱人。   燕颢车祸、白涧宗车祸、秦烨跟他弟也车祸?   “我当时晕了,我弟还清醒,他坚持让路人先救我,结果我刚被路人拖出去汽油就爆炸了……全家福相册还有所有值得纪念的东西,全都烧毁在那场车祸里,家里那张还是我弟放在皮夹克里的,车祸的时候皮夹克揣在了胸口,才没被烧毁。”   突然摄入这么大信息量,萧玖有些反应不过来:“你……”   燕折犹豫了下,问:“你弟是车祸什么时候?”   秦烨闭了闭眼道:“跟老白差不多时间,晚一点点。”   那场车祸在真正意义上让他一无所有了,父母的骨灰、亲弟弟的生命,还有承载着他家所有记忆的家具、照片。   全都没了。   “……肇事司机找到了吗?”   秦烨恨道:“肇事司机是刚出狱的刑满犯,故意报复社会,当时受害者除了我和我弟还有几个行人,他肇事逃逸后就回家自杀了。”   萧玖眼里划过愧疚:“对不起啊,我还逼你扔照片……”   秦烨:“怪我,没跟你说清楚。”   燕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俩问题在哪了。”   秦烨:“嗯?”   “八年,整整八年,你都没跟他聊过你家里的事?”燕折猛拍萧玖胳膊,“你也是,你一个人谈了八年的恋爱,都不问对方家里的情况!?”   萧玖:“……”   秦烨:“……”   “两个呆子。”燕折光明正大地骂人,转身摆摆手,“你俩聊聊吧,我得上课了。”   萧玖跟燕折其实同一节,经过白涧宗的同意后,王旺教练的课从一对一变成了一对二。   但是刚得知这么震惊的过去,萧玖是真没心思练散打,他犹豫道:“聊聊?”   秦烨深深点头。   萧玖问:“那燕折他哥又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勾搭上的?”   秦烨无语:“什么叫勾搭,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也和我弟有关,说来话长……”   萧玖:“那你长话短说。”   秦烨提议:“找个隐秘的地方?”   “……”萧玖警惕道,“不去车上,也不去开房,更不回家。”   秦烨答应得爽快:“好,都不去。”   -   王旺早早等在练习场地,招呼道:“燕少爷。”   燕折随口问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多?不热吗?”   王旺不像初见那天穿的背心和紧身短裤,反而一身宽松的武打白褂,每一粒扣子都严丝合缝。   王旺欲言又止: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燕折心里发乐,面上还要作出惊讶姿态:“不会是白总要求吧。”   王旺叹了口气,默认了:“我们开始吧,学散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先练基本功。”   燕折点头,思绪还在“白涧宗是不是在吃醋”以及“为什么有钱人总能遇到车祸”之间徘徊。   王旺问:“您平时运动吗?”   燕折想了想:“和未婚夫的夜生活算吗?”   王旺头皮一麻,可别和他聊这些敏感话题了!   他硬着头皮回答:“也算吧。”   燕折:“那没有。”   “……”   王旺想笑又只能憋着,十分抓狂,那你问什么啊!   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备注显示白先生。   不小心瞄到的王旺环顾四周,十分震惊——难道白总还在监控偷窥他们?   他看向燕折的目光难免透露出几分同情,和占有欲这么强的控制狂结婚应该不好受吧。   燕折完全没注意他表情的变化,实在是白涧宗百年难得一见主动打电话,十分不对劲。   他今天没干什么坏事吧?喝的奶茶也征求同意了。   犹犹豫豫点开接听,燕折没过大脑地不打自招:“是那碗牛肉面勾引我,不是我主动去吃的!”   “……”   办公室里,双眼布满血丝的白涧宗闭了闭眼,紧绷的肩膀蓦然一松,已经濒临失控边缘的理智勉强召回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52个红包,二更晚上更吧,撑不住了,有丢丢卡,因为这本的剧情伏笔较多,得整合下。 第35章 姜天云   燕折惴惴不安地等待回应,戒糖这种事吧,多吃碗面应该不算。   但话筒那边一直安静,只有时隐时无的呼吸声。   燕折不自觉地放低声音,警惕道:“您被绑架了?”   “……”   “您旁边有人吗?”燕折十分讲义气地说,“您小声地把地址告诉我?或者唠点家常,把信息藏进话里?”   那边终于出声了。   白涧宗声音低哑,几分阴狠未散,嘲弄随之而来:“藏在话里,你听得懂?”   “……”瞧不起谁呢。   燕折感觉不像有危险的样子,放下心道:“不是有警察吗?”   白涧宗没继续这个话题,心情显然欠佳,阴郁道:“你太放纵了。”   是在说牛肉面的事。   燕折主动道:“下不为例。”   白涧宗冷哼:“还有不到十天就订婚宴了,别到时候体脂飙增,还得临时找礼服。”   虽然中午确实吃了两碗饭、一碗牛肉面,但燕折还是觉得白涧宗纯粹心情不好来找他茬。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攻略者,他当然得顺着毛撸:“不会的,我保证不给您找麻烦。”   “你的保证没用。”   燕折刚想问“那什么有用”,就被挂了电话。   他一脸莫名,白涧宗打这个电话来到底是干嘛的?   王旺还在一旁等着,燕折冲他一笑:“不好意思。”   在王旺眼里,这就成了被掌控的可怜男妻为体面装出的故作洒脱。   真惨呐,还是个私生子,在自己家估计也没话语权。到夫家,更只能任凭掌控。   “我们先感受一下标准的姿势,双手握拳,举高。”王旺戴上手套,抬眼一看,哽住,“没让您投降!”   “哦。”你说要举高的哇。   “举到胸前,但不要过肩,手肘呈夹角,护住肋骨——对对,就这样。”   作为一个完全没有了解的外行来说,靠口头指导来标准姿势,着实有点困难。   他委婉道:“你可以上手纠正一下我。”   “那不行!”王旺大声表忠心,“我热爱我的生活,热爱我的工作,热爱明日俱乐部,我不想离开这里。”   燕折:“……你上司不在,不用这么忠贞地宣誓。”   白涧宗在外到底是什么魔鬼形象。   “好了,双腿一前一后,前膝微曲……您您您用不着下跪!”王旺总觉白某还在某个监控的后面盯着他们,嘴都磕巴了,“膝盖微曲,微曲!”   燕折无辜。   “好好,保持这个姿势,先站个二十分钟。”   王旺比燕折这个初学者还紧张,汗流浃背,他走到一边灌了大半瓶水,仰头的瞬间突然灵机一动,马不停蹄地放下水杯,冲去仓库拿了根教棍。   嘿嘿,这下就可以纠正错误姿势又没有肢体接触了。   他用棍子前端敲了下燕折的背:“脖颈微倾,但别弓腰,重心下沉,眼神——”   王旺突然卡壳。   站得腰酸背痛的燕折顺着视线看去,一道身影坐在轮椅上,从门口缓缓驶入。   “……”   他忽然知道白涧宗说“你的保证没用”下一句是什么了。   是“我亲自来监督”。   “别乱动。”白涧宗来到燕折身边,对王旺伸手。   “……”燕折疯狂眼神暗示,别给,别给啊,你才是教练!   然而事与愿违,王旺双手递上教棍,毕恭毕敬:“您拿好。”   他甚至识趣走远,帮忙关上门,给他们留下独处空间。   燕折:“……”   白涧宗一棍抵来:“膝盖抖什么?”   燕折委屈:“我都站二十分钟了。”   “体质太差。”白涧宗眉眼间有着散不去的阴沉,“不锻炼千重山的猴子都能给你一拳。”   燕折诧异:“您听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哪只猴子敢打您啊?”   白涧宗:“……”   燕折扭头,装作什么都没说。   白涧宗冷道:“从今晚开始,每天跑步半小时,半个月后开始叠加。”   燕折一呆:“……”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最难以忍受的两大痛苦是什么?   一是眼前有美食,但有人逼着你戒糖。   二是眼前有张柔软的大床,但你却不能躺上去,有人逼着你迈开双腿。   白涧宗扬起棍子,但又顿了顿,给杨薇打了个电话:“关掉散打馆3号练习场的监控。”   燕折声音一颤:“您要干嘛……”   白涧宗阴郁着脸道:“想被外人看到你被我训?”   燕折脑子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俱乐部的监控肯定有人看着,其中控股人也十分复杂,这里本来就是世家子弟获取消息的重要通道之一。   包括八卦。   谁都知道监控后面躲着多少窥伺消息的人?本来只是两人之间玩玩的场面,但传出去燕折或许就成了世家圈子里的笑话。   既然这么为自己考虑,燕折委婉道:“您完全可以不训我的。”   “不能。”白涧宗面无表情,往后一靠,“我今天累了。”   “您累了就要训我!?”   这是什么道理?   “你不犯错又怎么会被训。”确定监控关掉后,白涧宗一棍敲在燕折臀部,“别翘屁股,腰绷直。”   痛倒是不怎么痛,但敏感是真的敏感。   燕折直接浑身一颤,腿差点都软了,眼里瞬间蒙起一层水雾。   和昨天一样,屁|股挨打莫名奇妙戳中他的泪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挂在下巴上。   白涧宗阴骘的面孔突然浮现一抹微笑,抬手接住那滴眼泪,指腹相互摩擦着碾去。   他好整以暇道:“哭,继续哭。”   燕折呆住了,这话跟“你哭啊,你越哭我越兴奋”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不仅一个人出门很无助,两个人会更无助。   “您……您这癖好是不是有点特殊……”   “没关系。”白涧宗眼尾微垂,眼眸抬起,声音竟有几分阴柔,“家门一关,只有我们知道。”   燕折莫名想起了古时候位高权重、但被净身了的太监。   白涧宗幽幽的声音响起:“在腹诽我什么?”   “没有。”燕折坚强地挺住了,没有掉下第二颗眼泪。   绝不能让白涧宗爽到!   又是“啪”得一声。   燕折甚至能想象得到臀|肉在空气中回弹的慢动作回放。   他之前怼燕颢真不是吹,原身屁|股是真的翘,全身的肉都长这了。   “不是我在翘!是它本来就翘!”燕折泪眼朦胧,控诉不公,“你再打我就要报警说你家暴了!”   白涧宗只吐出一个字:“报。”   “……”   眼前雾成一片,燕折看不到白涧宗的表情,更不知道白涧宗下一棍会落在哪,全身的神经都崩得很紧,特别是屁|股。   偏偏这时候白涧宗又不纠正他的动作了,只嘲弄:“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   啊对,你不会吃了我,你会玩死我,看着我哭就兴奋。   后面基本都在训练站姿以及扎马步,燕折底子实在太差了,除了男性基因自带的肌肉外,几乎找不到一点后天形成的肌肉痕迹。   王旺道:“所以燕少爷回家也要多锻炼。”   “比现在的高中生都不如。”白涧宗冷道,“后面不用太教他形式上的动作,实用为好。”   王旺:“好的,白总。”   燕折:“……”   那白涧宗刚刚让他站这么久姿势干什么!?   终于能休息了,三小时的课他硬是把整个夏天的汗都落在这了。   白涧宗扔给他换洗衣服,头也不回:“臭死了。”   燕折:“……”   俱乐部每个娱乐版块都有沐浴区,冲澡倒算方便。   温热的水流冲过皮肤,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他回身看了看,挨过教棍的皮肤并没有留下印子,白涧宗下手是真的不重……纯粹就是戳中这具身体的敏感点了?   但挨一下就控制不住掉眼泪是什么鬼啊!   白涧宗好像还发现了这个点,并有以此为乐趣的打算。   可恶。   淋浴隔间外传来一些声音,燕折以为是白涧宗,连忙加快速度:“我快好了。”   “嗒、嗒……”   燕折正在洗头,闻声警惕一顿,白涧宗怎么可能发出脚步声?   他双眼紧闭,快速冲洗掉头顶的泡沫,几秒的时间思绪乱成了一锅粥——   来人是谁?想干什么?   刚还把手机当时丢给了白涧宗没带进来,白涧宗就在门口,现在立刻大声呼救外面应该能听到……   他睁开眼,外面动静又没了,磨砂玻璃后的隔壁淋浴间响起了水流声,隐约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燕折松了口气,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了。   俱乐部又不止他一个客人,有人来沐浴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快速擦干水珠,套上浴袍,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张脸陡然放大在他眼前,他吓得呼吸一窒!   麻蛋!鬼啊!!   “嘘。”   燕折定睛一看,是姜天云。   还不如是鬼呢。   姜天云撑着淋浴间的门,来了个暧昧的壁咚:“你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不回我信息,也不接电话,到底想做什么?”   燕折下意识屏住呼吸,神经紧绷。   他还记得那个梦,暴雨,夜晚,无人的工地。   这具身体被姜天云掐着脖子,一步步在雨珠的冲刷下到窒息,最后被扔进还未凝固的混凝土里。   “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点在乎你了。”姜天云凑近,挺了挺腰,“天天待在白涧宗那个残废身边干什么,他能给你幸福?不如看看我的大宝贝——”   燕折一脸惊悚:“白……”   “别叫。”姜天云拉了下他浴袍的领子,低笑,“你也不想你以前发给我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被白总知道吧?乖点。”   “——白涧宗!!”燕折扯起嗓子,叫得嘶声力竭,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魔鬼。   “……”姜天云咬牙,“你踏马!!”   堵嘴已经来不及了,淋浴间门口已经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白涧宗语气阴冷:“你在干什么?”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但姜天云没有注意,他将计就计道:“您来得真不是时候,再晚一点我们就干——”   “干起来了”还没说完,燕折就一胳膊肘怼向姜天云肋骨,趁后者吃痛头也不回跑到白涧宗身后,控诉道:“他下贱,他不守男德,他和燕颢搞一起还想非礼我!”   “……”白涧宗看向姜天云的眼神瞬间森冷,“非礼到了?”   “还没有。”燕折气晕,连尊称都没了,“你放这玩意儿进来干什么?就为了吓我吗?”   白涧宗有过铺垫很久、结果就给他测个血糖的前科,燕折觉得白涧宗干得出来只为了吓他这种无聊的事。   白涧宗阴郁地瞥他:“我没放任何人进来。”   “……哦。”   燕折迅速理清了事情经过,他来的时候碰到了燕颢和秦烨,并搅和了他们俩,所以燕颢把他在这的消息透露给了姜天云,后者也配合,早早就来埋伏在淋浴间,就等着他来呢。   姜天云还在演:“小折还真是会倒打一耙,我们不是约好的在这见面吗?”   燕折要吐了:“谁和你约啊,我就算偷情找王教练也不会找你啊!就凭你那九九归一的腹肌!?”   姜天云:“……”   白涧宗:“……”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这我信。   王旺打了个喷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52个红包,还有一章大家上午再看捏(被锁的那章解锁啦,没有什么太多变化,大家可以看辽)。 第36章 心脏病   姜天云显然十分火大,但介于白涧宗在场,他只能压住。   “燕折,你以前可是说很喜欢我的。”   “我以前说过喜欢的人多了去了!”   反正白涧宗也知道原身以前那些破事,燕折心一横,干脆快刀斩乱麻:“再说谁没个年少不懂事的时候?眼瞎不行啊?”   姜天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随后又重新拾起微笑:“是吗?那可得让白总欣赏欣赏你以前喜欢我时候的样子。”   “……”   燕折心里有点没底。   原身那部手机还没打开,他并不知道原身都和这些男配聊了些什么,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们没做过。   反倒是白涧宗讥讽道:“跟对方现任暴对方和你在一起的细节,会很长你那没处安放的脸面?”   “……”   姜天云笑意尽敛。   燕折直接炸了:“我没和他在一起过。”   姜天云阴沉道:“希望白总看到那些聊天记录后还能这么洒脱。”   白涧宗冷嗤了声,调转轮椅:“走了。”   燕折马不停蹄地跟上。   他都有点想把白涧宗栓裤腰带上了,白涧宗栓他也行。   但凡有白涧宗在的场合都很有安全感,从不在外人面前落他面子。   前提是不和白涧宗独处。   两人以上就是多余的人倒霉,独处就是他倒霉。   燕折到更衣室换衣服,白涧宗扔给他的那套还是新的,吊牌都没摘,应该是来的路上顺道叫人买的。   这是预料到他会出很多汗,需要洗澡。   本来都做好被审讯的准备了,可白涧宗竟然没问他都和姜天云聊过什么。   他犹豫道:“您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从表面来看,白涧宗好像每天心情都欠佳,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可怕的不是阴郁,是安静。   “嗯。”   燕折闻声一顿,白涧宗竟然承认了。   他蓦然惊悚,这心情得是有多不好!?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   燕折更方了,白涧宗竟然在好好回答他的话,不带嘲讽、不带感情。   没等他想出下面的话题,白涧宗倒是主动开口了:“那几个小混混警方审问出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燕折麻溜地提起裤子,“他们受谁指使绑我?”   也许是燕颢,也许是燕驰明,还可能是姜天云或者杨家的人。   这事不像是燕颢干的,燕驰明都拿无血缘关系的亲子证明和白涧宗谈判了,应该不至于再冒风险绑架他,也不是。   那就剩下恋爱脑上头的姜天云和杨家了。   更衣间外,白涧宗迟迟没有出声。   他想起俞书杰几个小时前说的话。   “这个幕后人特地提议要给燕少爷面前杀只猫,是不是说明这个情景曾经在某个时间段发生过?”   俞书杰迟疑道:“如果燕少爷真的忘记了十四岁以前的一切,也许可以通过虐猫的视频影像刺激燕少爷的记忆……让他想起夫人在哪儿。”   不可能不心动的。   白涧宗语气森然地叫俞书杰滚出去,可手指却控制不住点开网页,搜寻着相关视频。   那是他母亲。   生他养他、教他做人的母亲。   只要有一丝找到的机会,他就该尝试。   他该尝试。   -   白涧宗缓缓拿起放在轮椅一侧的笔记本,点开刚在网上下载的视频。   他开着静音,只能看见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猫,兴奋地对着摄像头说着什么。   随后男人拿起刀——   白涧宗蓦然按下暂停。   视频里的男人应该是个虐猫熟手,再多播放一秒,他手里的刀子就会捅向猫咪的肚子。   昏暗的画面倒映出白涧宗冷漠的面孔。   身侧就是更衣室隔间,只要垂眸,就能看到燕折暴露在门缝的白皙脚踝,凝神就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他问:“你喜欢猫?”   听到问题的燕折一愣,心脏冷不丁地一抽。   他愣了会儿才说:“还好吧,您想养猫吗?我不介意的。”   白涧宗没有嘲讽他“我管你介不介意”,而是平静道:“你都不记得我会弹钢琴了,想来也不记得你在山庄喂的那只流浪猫了吧。”   燕折心脏猛得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白涧宗不是不问,只是在等着秋后算账!   白涧宗会不会逼问他为什么失去这么多记忆,会不会已经猜出他不是原身?   他努力镇定道:“确实不太记得了。”   白涧宗说:“你给它取名叫白白。”   燕折:“哈……”   那原身十几岁的时候胆子还挺大,也不全然是乖巧。   白涧宗继续道:“它脾气坏得很,全身稀稀疏疏没几根毛,不摸它要打你,摸久了它也要打你,也就你惯着它,天天蹲在那哄。”   燕折其实已经穿好衣服了,他握住门把手,迟迟没有推开。   “那……后来呢?”   外面很久没有回声,燕折差点以为白涧宗已经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白涧宗就在外面坐着,面朝隔间,腿上还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   白涧宗面无表情道:“后来,它老死了。”   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五年前的那天晚上,他拨开灌木丛里,里面猝不及防跳出一声“surprise”!   以及血淋淋的猫咪尸体。   燕折没想到白涧宗只是想和他说这个,他安慰道:“也正常……猫会死,人也会死的。”   白涧宗眼神淡漠而空洞,指尖微动,在燕折看不到的视角里,鼠标指针移动到删除键上,点下确认。   那份准备播放的虐猫视频彻底消失在了电脑里。   一如当年——   已经和白涧宗逐渐熟悉的燕折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偷跑出来找他。   少年燕折还是很喜欢走山林后面的灌木丛,细长的胳膊在燕家养了大半年也没胖,他拎着一小袋猫粮,乖乖走过来:“哥哥,我长高了一厘米。”   白涧宗面上平静,可藏在毛毯下的手还在发抖:“嗯。”   “白白去哪里了?我找它好久了。”   “找人领养了。”昨天刚目睹过血淋淋场面的白涧宗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天天叫,挺烦的。”   同样寄人篱下的少年燕折呐呐地愣在原地,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也很招您烦吗?”   ……   “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燕折探头,试图窥屏。   白涧宗猛得拍下笔记本屏幕,面无表情地调转轮椅,道:“燕折,和你订婚、结婚并不符合我惯来判断商业价值的决策标准。”   燕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白涧宗已经移动到更衣室门口,门外就是等候的保镖。   他微微回首,眉眼微垂,表情晦暗不明,声音也染上了嘶哑:“我让步很多了,燕折,你也需要给出一点诚意。”   燕折下意识咬了下唇:“您是指……”   白涧宗:“去看看心理医生,找回属于你的记忆。”   燕折一怔。   白涧宗推开门,最后道:“绑架的案件你不用再操心,我不会再让相同的事情发生。”   —   “干嘛呢,吃个饭也发呆?”萧玖在燕折眼前挥挥手,“十分钟了哥!”   燕折回神,吐出两个字:“思春。”   “……白总是不是满足不了你?”萧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毕竟腿都那样了,你想来点别的姿势,他都做不到……但你既然选择和他结婚,还是忠诚点好。”   燕折瞟了眼手机,问:“为什么?”   “命重要!”萧玖十分严肃,“跟别人结婚,出轨的代价最多净身出户,和白总结婚,出轨保不准要丢小命。”   “你太夸张了!”燕折也十分严肃,他特地把手机挪近了些,再说,“白先生是个很好的人,温柔又善良,你们对他误解很深。”   萧玖惊悚地环顾四周:“白涧宗又不在这,你说瞎话也不能瞎到这种地步吧?”   燕折郑重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   萧玖十分震撼,竖起大拇指。   燕折喝了口果汁。   本来他以为要和白涧宗一起吃晚饭,没想到白涧宗跟他待一下午又回公司了,难不成突然跑来就真纯粹为监督他练散打?   这不科学。   但燕折也确实没琢磨明白白涧宗的意图,满脑子都是他最后那句“去看看心理医生,找回属于你的记忆”。   燕折知道白涧宗不是在跟他商量,是通知。   保不齐哪天醒来,就有个心理医生坐在他床边说:“您好,我来帮您催眠寻找记忆。”   他倒是想找回记忆啊!可这身体不是他的身体,脑子也不是他的脑子,去哪找啊?   人都麻了。   虽然做过一些相关的梦,但真假都不好说,搞不好是他潜意识结合小说剧情以及在这边遇到的人脑补出的梦。   “又来了又来了。”萧玖受不了,“一直发呆!和我吃个饭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排队想跟我吃饭!”   “知道知道。”燕折敷衍道,“在粉丝眼里你就是黄金,在我……在路人眼里你就是金沙里的傻子。”   “……”   “沙子。”燕折真诚道,“口误,信我。”   萧玖:“……”   信不了一点儿。   燕折问:“你跟秦烨说开了没?”   萧玖点点头,又摇摇头,下巴上的牙印十分瞩目。   燕折长叹一气:“你们聊着聊着,又睡了?”   萧玖疯狂甩锅:“我提前打招呼了,不去车上不去酒店也不回家——”   “那你们最后在哪做的?”燕折胡猜一气,“不会是野|战吧!”   “卧槽你声音小点!”萧玖差点蹦起来捂燕折的嘴,“这虽然是隔间但隔音也没那么好!”   燕折瞳孔地震:真是?   萧玖连忙否认:“怎么可能,在俱乐部卫生间。”   燕折十分震撼:“和野|战区别很大吗?”   萧玖心虚不已:“那还是有的吧……”   燕折一个只咬过男人嘴巴的人,着实不好参与这个十八|禁话题。   他低头,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问他燕颢的事?”   “哦,问了。大误会我们都说开了,但你要说复合……”萧玖沉默了会儿,“我心里这个坎暂时还过不去。”   “理解。”燕折问,“所以他为什么要跟燕颢搅和在一起?”   “他弟是个浪漫的悲观主义者——秦烨是这么说的。”萧玖大致复述了一遍,“所以他弟在生前签过一份遗体捐赠书。”   燕折一顿:“这和燕颢有什么关系?”   萧玖道:“你哥不是有心脏病吗?他做过心脏移植,那颗心脏就是秦烨他弟的。”   燕折满脸错愕。   “这世界真小。”萧玖感叹道,“所以你哥回国不久就约了秦烨,大概也是想让秦烨安安心,比如‘你弟弟虽然死了,但他的器官救了很多人’之类的感觉。”   轮到燕折给萧玖竖大拇指了:“你和秦烨还是别复合了。”   萧玖不知道怎么跳到了这个话题:“为什么?”   燕折真诚道:“复合了也迟早被燕颢撬走,你还得给他数钱。”   难怪原书里萧玖和秦烨都能被燕颢收入囊中。   两个24k金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晚上继续。 第37章 不太直   萧玖默然:“你跟你哥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还是纯粹因为你们的身份问题互相看不顺眼?”   他还不知道燕折不是亲生的,只以为是私生子。   “我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看不惯人家正宫的小孩?当然不是这个原因。”燕折一边咀嚼牛肉,一边翘起手指数数,“一、二……五、六,光据我所知,他至少和六个……”   燕折一顿,他本来想说燕折至少跟六个男人有染,但转念一想,因为他的出现,已经搅黄三个了——   于是改口道:“他目前正在脚踏三只船,你和……你家秦烨也是他预备攻略的鱼之一,别觉得体弱多病的人就善良。”   这一次燕颢应该不会再攻略萧玖,两人彻底成了情敌关系。   萧玖震惊,嘴巴张大:“三、三个?”   燕折昂了声。   按照原著燕折已经看到的剧情,燕颢同时跟六个人在一起:苏然、姜天云、萧玖、秦烨,还有一个苏然回国那天在飞机上互留过联系方式的金发男。   这个金发男跟他们圈子没什么关系,纯纯就是燕颢想体验……粗俗点说就是,他想感受一下国外的是不是真比国内大。   第六个人自然是白涧宗。   但亲自和白涧宗相处了这么久,燕折感觉书里的白涧宗和燕颢也不算在一起。   最多因为燕颢和他做了母亲相关的交易,以及所谓的商业价值判断,最终才选择了结婚,但一点感情都没有。   白涧宗现在对燕颢的嫌恶比最初对他还明显。   而他穿到这个世界后,还发现了一位看小说时不知道的男配——那天在商场厕所和燕颢do爱的人。   这么算的话,就是七个。   如果去掉根本不喜欢燕颢的白涧宗,每周一人陪一天,那燕颢还能休息一天,堪称996。   哦,差点忘了柳子晔,如果这位“姐夫”真和燕颢有一腿,那就是997。   太敬业了。   可惜燕折并没有看到小说的最终结局,不完全确定燕颢到最后勾搭了多少人。   这些人能满足他吗?   不可能的。   他不仅想要钱与地位,随处发|情已然成为本性,几乎每看到一个各方面不错的男人都会“鸡”动。   萧玖自叹不如:“那他怎么分配时间?”   燕折耸耸肩:“不知道。”   萧玖咂摸道:“一个对象我都受不了了,他还接待三个,菊花不是得烂?”   “接待”这个词多少有点抽象了。   燕折一边吃一边乐:“他肯定没有痔疮。”   “你有啊?”萧玖问完又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难怪你会做1!不然做零每次都得案发现场!”   燕折一巴掌拍在手机上,牢牢捂住,嘴角抽搐。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郑重声明道:“第一,我没有痔疮。”   萧玖将信将疑:“哦。”   燕折慷锵有力道:“第二,白总才是家里当之无愧的1。”   说完,他把手机扔远了些。   萧玖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挤眉弄眼道:“我懂,你是生理上的1,白总是精神上的1。”   燕折:“……”   萧玖又问:“话说你怎么总是叫他白总白先生的?多生疏啊。”   “你和秦烨之间就没什么特别的称呼吗?”燕折神秘道,“这是情趣。”   脑子里却是俞书杰不久前叮嘱的他那句“老板不喜欢他的名字”。   燕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好好活下去,远离燕家,远离危险因素,而不是真的需要白涧宗多爱他,自然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但他也叫过几次名字,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比如今天碰到姜天云。   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神经绷紧,根本没心思演戏,好在白涧宗没追究。   但很奇怪,白涧宗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因为被改了姓?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白涧宗明显跟祖母和母亲的关系更亲近,不可能喜欢父亲的杨姓。   不解之谜。   燕折安静了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灵光一现——   这次没忘,抓住了。   他疑惑道:“器官移植不是有什么保密协议吗,捐献方和被捐献方都不可能知道对面是谁吧?燕颢怎么找到秦烨的?”   萧玖一懵,眼里透露出清澈的愚蠢,诚恳道:“知识盲区。”   燕折十分迷惑。   他咬着勺子,细细思索:“难道他父母用不正当的法子查了?”   “什么叫‘他父母’,不也是你父母吗?”萧玖的重点总是很歪,“难道真跟秦烨说的那样,燕家夫妇对你不好?”   “……你!”燕折指着他,“你在背后和秦烨聊我八卦!”   萧玖哎呀一声,干笑道:“那时候咱俩不是很熟,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问了下你的事。”   燕折冷哼。   和萧玖成为朋友是意料之外的事,虽然他一开始多半不是真心,但相处下来倒觉得交交朋友也不错。   就是傻了点。   燕折突然捂了下头,眉头不由自主蹙了起来。   自己从前有朋友吗?   他忽然意识到,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从未挂念过上辈子的任何人。   也许他活得和原身一样失败,没有人爱他。   如果有人爱他,他一定会挂念的。   萧玖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坐过来轻拍燕折的背:“你这么不喜欢别人背后聊你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打听了——没事吧?”   “……没事。”燕折推他,嘀咕道,“你离我远点,白先生之前还怀疑我俩有一腿。”   萧玖立刻蹦远了,捂着胸,满脸惊恐:“我不喜欢你这样的1。”   “……”燕折咬牙,“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0!”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主要是一直在聊天。   燕折有些逃避心理,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白涧宗。   有一说一,白涧宗目前为止对他还算可以,从没亏待他,除了时不时发神经,使他羞耻。   骗白涧宗说知道白茉的踪迹,总归是他理亏在先。   回到山庄,燕折在车里坐了会儿,长叹一气。   张三道:“您要在车里休息会儿吗?”   燕折点头:“你先走吧,我坐会儿就上楼。”   “好的。”   车棚离主楼不是很远,燕折眺望过去,白涧宗卧室的窗口还亮着灯。   他莫名有些心虚,有种结婚后不想承担家庭责任就躲在车里抽烟打游戏的渣男既视感。   啧。   他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掏出手机搜寻八|九年前的车祸案件。   这么严重的报复社会案件,肯定会在网上留下痕迹。   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查到什么报导。   是因为当年网络还没如今这么普遍,所以传播不广?   想了想,燕折又跑去一些论坛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些记录。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原身和燕颢的车祸、秦烨弟弟的车祸、白涧宗的车祸虽然不是发生在同一年,但前后其实只相隔大半年。   特别是燕颢车祸后不久,秦烨弟弟就出事了,相隔不到一个月。   燕折喃喃自语:“太巧了……”   车祸视频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找不到了,但论坛里还残留一些像素不高的照片——   比如肇事车辆闯红灯直冲秦烨与弟弟车辆的照片;   比如车辆爆炸前,秦烨弟弟目睹哥哥被拖出车子、半张脸都被血糊住的照片,周围还有几个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路人。   从这些模糊的照片来看,好像真的是一件报复社会的恶性案子,大家也都众说纷纭,一看评论时间,都来自八|九年前。   ——被撞的这辆车一看就很贵。   ——撞得好,资本都该死!就是可怜那几个路人了。   ——大家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人得经历了多少崩溃的事,才能不顾后果在路人撞人?   ——说不定就是被老板拖欠工资还要养一家老小的可怜人。   ……   这些言论看得燕折血压飙增。   他又查了秦烨的父母,一个是重病去世,一个是在火宅中救人而死。   而且秦烨其实不是世家子弟,他父母是普通人白手起家,开厂的,后来因生意上的事跟白家产生了供应关系,这项合作以后,才彻底步入上层社会的世界。   秦烨也因为和白涧宗在同一个学校,成为了朋友。   燕折还看到一些榕城历届慈善名单的照片,上面赫然就有秦烨父母的名字,几乎每年都有。   “好人不长命……”   不过也并不是做过慈善的就都是好人,燕驰明和好友苏友倾的名字也在上面,白家和杨家也有不少人。   越是有钱,就越想要名,想要光鲜亮丽的外表。   他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十分昏暗,燕折望着二楼还亮着的窗口,发了很久的呆。   时间一天天过去,订婚宴悄然而至,在白家老宅举行。   燕折忧心忡忡,总觉得会出事。   燕驰明似乎被白涧宗唬住了,这段时间没再发难。   但燕颢呢?其他人呢?以及说要把原身聊天记录发给白涧宗的姜天云呢?   一大清早,宾客们都还没到,燕折就被萧玖拉走了。   “干嘛?”   “化妆啊!”   “为什么要化妆?又不是结……”   一转弯,白涧宗蓦然出现,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化妆箱的人。   “……婚。”燕折立刻道,“你说得对,订婚宴怎么能不化妆呢!那必须以最好看的样子面对心爱的人!”   萧玖:“……”   白涧宗冷笑。   燕折好几天没见着白涧宗了,直到昨晚。   自从那天说要他去看心理医生以后,这事就没了下文,白涧宗也没再理他,就算在家也几乎不跟他碰面。   燕折怀疑白涧宗在躲他,于是昨晚直接把人堵在卧室门口:“您是不是在躲我?”   白涧宗面无表情:“订婚前两个新人不宜见面。”   燕折被哽住了。   这什么旧社会风俗——而且人家说的也是成婚前两位新人不宜见面,而不是订婚吧?   -   萧玖有点怂白涧宗,但还是唯唯诺诺道:“白总,不如用我的化妆师?”   白涧宗瞥他,阴冷道:“你觉得我找的化妆师不好?”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萧玖对天发誓,随后小声道,“可我的化妆师年薪两百万。”   燕折一呛:“多少?两百万?”   他现在去学化妆还来得及吗!   跟在白涧宗身后的化妆师深吸口气,也听过萧玖化妆师的名头,自觉道:“白总……我可能确实没万老师技术好。”   白涧宗阴阴地盯了会儿萧玖,摆摆手让化妆师离开。   随后他冷漠道:“从今天开始,燕折就是有夫之夫了,你应该学会保持距离。”   萧玖差点被口水呛死:“我也是有夫之——”   白涧宗嗤笑:“没有订婚戒指,算什么有夫之夫。”   萧玖:“……”   燕折憋笑憋得很辛苦。   不过说起来,他都不知道白涧宗准备了什么款式的订婚戒指。   白涧宗头也不回地走了:“七点半之前打理好,礼服在房间。”   “想笑就笑,别憋着。”萧玖眼皮抽搐不断,“你平时到底怎么跟他处下来的?”   燕折立刻表忠心:“是你不懂他的好。”   “狗腿。”萧玖哼了声,“走,给你体验一下我年薪两百万的化妆师,看看值不值!”   老宅管家昨天就腾出了个客房供他和白涧宗整理装扮,很贴心。   萧玖的化妆师姓万,还带了一个助理,大家都叫他万老师。   “哦哟,这底子好的!”万化妆师按住燕折的肩膀,仔细端详,“脸小,五官精致……就是鼻子不大。”   燕折:“?”   他疑惑地看向萧玖。   “哈哈哈哈……”后者笑得前仰后合,感觉燕折的目光逐渐危险,才道,“也不能完全靠鼻子判断大小。”   燕折一枕头砸过去,这破路也能开!   “找我有点大材小用了。”化妆师这么说,但还是翘起兰花指认真地给燕折打了下底,让轮廓更为立体。   白家独生子订婚,媒体肯定会大肆报导,肉眼看起来好看没用,得上镜好看。   燕折闭着眼,任他捣鼓,痒的时候睫毛直颤。   “好了,看看。”化妆师把刷子放进箱子里,扭着屁股离开,“我去个卫生间。”   燕折睁眼,肉眼感觉没太大变化,主要被修了下眉毛,简单做了个发型。   因为怕遇到危险,上次说安全回家一定理发的燕折也食言了,好在头发没长到那种地步,看起来依旧清爽舒服。   萧玖小声道:“怎么样?值不值?”   燕折诚恳道:“不太直。”   这位全身上下,应该只有脊椎骨是直的。   萧玖没领悟到这层意思:“你要求也太高了吧!你本来就长得好看,放娱乐圈怎么说也是花瓶级别,没什么可修饰的地方,变化不大很正常啊!”   燕折摆摆手,起身走了。   他有点想去看看白涧宗在做什么,会不会化妆?   估计悬,白涧宗最不喜欢别人碰自己。   “你说他性取向?”嚎叫了半天的萧玖后知后觉,窘迫一笑,“他最开始就以为我是1才跟我签约的。”   “看来他不仅不直,眼神还不好——”   燕折推开门,冷不丁对上一道目光,白涧宗不知道等多久了。   燕折心脏猛得一跳,足足愣了半分钟。   白涧宗面部显然经过修饰,眼下的青黑被尽数遮掩,挺鼻薄唇,一身完美修饰身形的西装更显端庄矜贵,连病气都掩去很多。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白涧宗是站着的。燕折要抬头,才能对上他淡漠阴郁的视线。   “你的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白总的腿还没有好啦,是一些科技手段,下章会解释。   以及,看到有小伙伴问为什么秦烨弟弟在爆炸中死亡还能捐献器官——我写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想当然地觉得是可以的,这点是我不严谨了。   不过我去查了下,车祸这种程度的爆炸只要器官检测符合标准,捐献是没有问题的,我也找到了因爆炸而死但捐献了器官的真实案例,一具躯壳,救了很多家庭。 第38章 订婚宴   问完燕折就知道自己犯傻了,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康复。   目光下移,只见白涧宗拄着一根黑色拐杖,腿上捆着与黑蓝色西裤相辅相成的绑带,修长笔直的双腿外侧是充满科技感的机械设备。   白涧宗五官凌厉而精致,配合着苍白的肤色,仿佛是从赛博朋克世界走出来的科技人。   三个字:帅毙了。   “这是……”   “动力机械外骨骼。”   燕折一愣,知识盲区。   他抿了下唇,胆大地去掀白涧宗的西服扣子。   身后冒出一个头的萧玖:“卧槽!这么开放!?”   燕折头也不回:“哪有你和秦烨开放。”   萧玖尴尬一笑,定神一看:“卧槽,华佗再世了!?”   白涧宗怎么站起来了?   燕折还在专心解扣子。   白涧宗垂眸就能看见弓起的白皙脖颈,还有乌黑蓬松的发顶,几根呆毛随风摇曳,戳到了他的嘴唇。   最后一颗扣子解开时,他抓住燕折没几俩肉的手腕,眸色郁郁:“干什么?”   “我就看看。”燕折真诚道,“就看看,不干什么。”   萧玖嘀咕道:“就蹭蹭,不进去,你怎么跟秦……”   “你闭嘴!”   燕折和白涧宗同时开口,一个语气激动,一个语气低冷。   萧玖默默退走:“好的。”   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在板凳底。   见白涧宗没表现出明显的阴鸷,燕折便放心地将手伸进外套。   隔着衬衫,他并没有摸到肌肉,而是一层薄薄的束腰,身后还有暴露在西服外的主动力装置。   燕折大概明白了,这是以感应腰身肌肉的动向使绑在腿侧机械做出正确方向决策,带动双腿行走。   纯科技狠活。   不过摸都摸了……手指悄咪咪地往上挪动,试图在抽走前摸一把胸肌。   今天白涧宗的衬衫比较紧,胸肌形状若隐若现。   奈何目的被发现,白涧宗抓住他的手扔出来,语气低沉:“手不老实就剁了。”   燕折咕哝道:“你都是我未婚夫了……”   白涧宗眸色冰凉:“你别忘了,我们只是——”   燕折偏头看着他。   无辜的眼神仿佛在问只是什么。   目光触及到放里的萧玖等人,白涧宗倏地收住口:“换好衣服和我一起去迎宾。”   燕折莫名有点想笑。   反派如白涧宗,也摆脱不了这些世俗礼节。   燕折的西服是浅灰色,穿上身简直完美契合,连大腿与臀部都刚好包裹,不紧不松,完美凹显曲线。   他摸摸耳根,有点烫。   中药昏迷那天的他肯定很磨人,白涧宗得一边忍着烦躁,一边摆弄这具不着寸缕的身体,测量肩宽、腰围、胸围、腿围乃至臀围。   这都能什么都不做,不愧是活阎王啊。   他离开卧室,状似淡定地说:“很合身,谢谢白先生。”   白涧宗:“走了。”   燕折握住他的手,明显感觉白涧宗僵了下。   很奇妙,刚开始想要利用白涧宗脱离燕家的时候,他没想过白涧宗还能站起来,更没想过会有和白涧宗手挽手接待宾客的一天。   白涧宗订婚,圈内大大小小的世家、企业都来人了,基本都是大人物。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或穿礼服或穿正装,但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奢靡,什么贵气逼人、华丽配饰,反而都很低调,态度也温和。   这倒是减轻了燕折一些紧张感。   他还看到一些地位较高的老牌明星,本来不认识,但谁让萧玖对这些人的态度太狗腿。   虽然是娱乐圈顶流,但论资历与地位,萧玖在这些人面前仍是没得看,他耐心且礼貌地候在一边,一直笑脸相待。   私下是沙雕,但事业上还是很正经的。   “哟,涧宗和燕折出来了!”   白涧宗和燕折站一起格外的般配,身高有十来厘米的差异,但并没有差太多。   燕折不是世家长大的孩子,气质要差一点,但胜在白涧宗这段时间让他去学散打,反倒让体态自然了很多,看起来很舒服。   很多人都注意到白涧宗脱离了轮椅,面色惊色,随后才发现白涧宗拄着拐杖,腿上有辅助机械,又各自不动声色地松口气。   ——莃俞   没有人希望白涧宗真正地站起来,正如没有人希望他长命百岁。   燕折噙着乖巧笑意跟在白涧宗身边,白涧宗叫人他就叫人,白涧宗不理他也不理。   跟着反派混,不会少饭吃!   “涧宗,小折,来这边。”说话的是燕驰明。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此刻燕驰明的态度十分温和,正笑着朝他们朝手,身边还站着白老太太与燕颢。   “祖母。”燕折和白涧宗同时唤道。   “不错,般配。”这是燕折第二次见白老太太,对方依旧给出了赞许,“和小折在一起,涧宗气色都好了很多。”   燕折注意到,白老太太对白涧宗有两个称呼,涧宗、阿白。但后者只有在第一次见面、且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叫过。   他没好意思接这个话。   想要气色好,得娶化妆师!   燕颢显然跟他想一块去了,眼里透着一股哀切的意味,望向白涧宗的眼神像看负心汉。   他柔柔笑道:“涧宗哥哥可得给化妆师发奖金。”   燕折依旧没说话,脸上礼貌的笑意一点没少。   但心里却快乐翻了,燕颢那点小计俩对付那些没脑子的男配还可以,但在场谁不是人精啊?特别是白老太太。   在人家亲孙子的订婚宴上茶言茶语,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是想膈应谁。   白涧宗难得耐心地重复了遍之前说过的话:“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小叔。”   燕驰明脸色微变,却没阻止。   燕颢咬了下唇,只能唤道:“……小叔。”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问:“那你应该叫阿折什么?”   燕折的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一首歌——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爸爸的哥哥叫叔叔,叔叔的老婆叫婶婶……   操。   有种脚趾抓地的酸爽。   燕颢的柔弱人设再也维持不下去,脸都绿了。   要真喊了婶婶,辈分可就乱套了,法律意义上,燕颢和白涧宗并没有辈分之差,他反而是燕颢的亲弟弟。   燕驰明笑着解围:“涧宗越来越会开玩笑了,这么叫可不乱套了?”   白萍瞥了眼燕颢,冷淡道:“你叔婶们还有几个大哥都要到了,带小折去认认人吧。”   白涧宗嗯了声   一转身,燕折便光明正大地说起燕颢坏话:“我哥想撩拨你,你可别入套。”   白涧宗嘲讽道:“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天天和别的男人鬼混。”   “什么叫天天和别的男人……”   不就一个萧玖吗,还是个坚定不移的零。   白涧宗侧眸,看着燕折和自己眼睛齐平的发顶,冷不丁地问:“穿了几层增高垫?”   “三……”燕折瞬间反应过来,死不承认,“什么增高垫?哪来的增高垫?我没穿,您别瞎说。”   白涧宗冷笑了声。   燕折装没听到,虽然白涧宗让他什么都不用管,老实等订婚宴到就行,但他很难这么坦然啊。   这些天看了很多视频、攻略,其他小情侣的订婚流程,才能纾解心里越来越强的紧张。   订婚宴这种事,对他来说也许一辈子就这一次。   虽然他和白涧宗不是基于感情走到这一步,但将来结婚后,白涧宗病逝,他拿着人家的遗产再和别人结婚得多没良心啊。   他燕折定要做个有良心的寡夫。   绝不把遗夫的遗产给任何野男人共享!   想到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燕折体贴道:“这个什么外骨骼用久了会难受吗?”   必然会的。   双腿残疾会产生高肌张力,通常躺在床上,自己想要挪动双腿都会有些困难,机械的存在等于强行抵住肌张力,使人的走路姿势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他心疼地说:“其实坐轮椅也可以。”   “别多想,不是因为你。”白涧宗冷淡道,“动力机械外骨骼是清盛近几年刚进军的新领域,今天会有很多媒体到场,刚好打个名号出去。”   “……哦。”燕折冷漠脸。   不愧是商人,订婚宴都不忘生意。   “小叔。”   许久不见的白成柏迎面走来,他应该不知道上次俱乐部下药的事,神情自然地为燕折和白涧宗拿了两杯酒,碰完杯后,他含笑地看向燕折,喊:“婶婶?”   燕折差点一口酒喷出去。   没听到燕颢叫婶婶,倒是听到了白成柏叫,这可真是蛋疼。   换作旁人这么叫,可能让人感到侮辱,但白成柏还是有点门道在的,全然没给人带来负面情绪。   燕折深吸口气:“你……”   白涧宗眉眼间一片冰冷:“怎么叫我就怎么叫他。”   白成柏从善如流:“小叔。”   燕折第一次到这个辈分,着实有点尴尬,他强装淡定:“嗯。”   转一圈下来,燕折叫了不少人,也被不少年轻人叫了小叔,但记住的没几个。   这人际关系实在太复杂了,有最初白萍母家的人、杨家的人、还有白茉母家魏姓的人,以及杨家姓白后、为利益改白姓的新白家人。   总之,脑瓜子嗡嗡的。   白涧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平静道:“这里没多少人为祝福我们而来,都是利益使然,就像我们。”   “不是的。”燕折有些伤心,“我真心喜欢您,您怎么不信呢?”   白涧宗冷嗤了声。   燕折适当转移话题:“您知道我哥身体里的那颗心脏是秦先生弟弟的吗?”   白涧宗眼里染了几分阴郁:“前段时间秦烨和我说了。”   燕折感叹道:“世界真小啊,我哥命真好。”   他们穿梭在宾客之间,时不时的耳鬓厮磨倒是显得很恩爱。   白涧宗一眼看穿他的目的:“想说什么就直接点,别拐弯抹角。”   燕折凑近白涧宗耳朵,外人看来就像是在羞涩地说悄悄话。   “我哥前脚车祸,后脚签过器官捐赠协议的秦先生弟弟就出事了,您不觉得有点巧合吗?”   白涧宗完全没在意这句话的重点,阴鸷道:“再叫秦先生我就把你嘴用胶水封住。”   “……”   虽然白涧宗这种语气听得多了,但燕折还是不由腿软。   平时是用针线缝嘴,但今天是订婚宴,为了不影响形象,所以用胶水糊住。   你人还怪贴心的。   “您吃醋了?”   “我只是希望你注意身份。”白涧宗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表面在搂燕折的腰,实则牢牢把控。   他冷声说:“你现在是有夫之夫了,别再用那种不知无畏的语气乱喊。”   “……”先生加姓的称呼组合不是很常见?   怎么感觉到白涧宗眼里,这种称呼就成了不可言说的禁忌了?   白涧宗冷笑,掐了把燕折的腰:“就算他弟弟的车祸有蹊跷,也轮不到你来关心。”   燕折敏感得浑身一颤:“……”   他是关心秦烨吗?他明明是因为燕颢才关心这件事!   只要能让燕颢不好过的事,他都想掺和一脚。   “您能不能把手往上挪点……”   “怕痒?”白涧宗嘲弄道,“就不。”   “……”   于是接下来,燕折一边要忍耐腰身被人触碰的痒意,一边还要噙着笑意配合白涧宗和其他人打招呼。   幸好白涧宗话少,每段谈话持续时间都不长。   一直到上午十点,宾客们陆陆续续来差不多了,燕折才有了喘息的空档。   此时他脸上已经浮起一层不知道是闷热出来、还是痒出来的红晕,小声地对白涧宗说:“您能不能先松开,我去下洗手间。”   白涧宗不动如山,手上的力道甚至更紧了。   燕折在心里唾弃了一万遍,嘴上却只能服软:“求求您了。”   白涧宗勉强恩赐:“十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吃醋的男人真可怕。最可怕的是他还嘴硬不承认。   (今天有二更,还在码) 第39章 你疯了   庭院里,白萍看着独身的白涧宗,问:“那孩子呢?”   白涧宗:“去卫生间了。”   白萍面部神经抽动了下:“是不适应这场面吧,可要和你结婚,将面对的可不止这些。”   白涧宗面无表情:“他不用面对什么。”   白萍微微摇头,她看向白涧宗的腿,平日侵略性极强的视线略显温和。   “好些年没见你站祖母面前,都快忘记你十八岁就比祖母高一个头了。”半晌她才问,“……累吗?”   “不累。”   “你本不用这样。”白萍转着佛珠,“练习这么多天站立都是为了小折吧,怕坐着轮椅的你和他被媒体拍出去,有人笑话他。”   虽然使用机械外骨骼也不算真正站起来,但和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还是有区别的。   “您想多了。”白涧宗眉眼淡漠,“只是为宣传而已。”   “是吗?可你之前那么抗拒使用外骨骼。”   白萍没听到白涧宗的回应,也没追问。   她看着满院的荷花怔怔出神,叹息道:“之前是我错了,还想让你和燕家老大成婚,可那孩子从根子里就歪了,换了颗心都没用。”   白涧宗:“您明白就好。”   白萍面上没什么情绪,眸里却都是沧桑:“可当那天寺庙路上遇到的道士和我说,这个生辰的人与你结好,不仅能为你带来福泽、归远之人也会回来的时候,祖母是真心动啊。”   白涧宗没出声。   “也许是我老糊涂了吧。”白萍洒了把鱼粮,“可我这一生风风雨雨,走到如今,回头一看能交心的依然只有你母亲。”   白涧宗指尖微颤,语气却平静:“我会找到她,哪怕是具尸体。”   白萍摇摇头,眼角的褶皱很深:“这几年我很寂寞……人老了就是这样,希望身边有人陪着,可我的女儿又在哪儿呢?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白涧宗周身郁气凝聚,眼底黑如深海,暗涛汹涌。   “我说这些,不是希望你继续活在过去……你还年轻。”白萍侧身,拍拍白涧宗的胳膊,“既然都要成立自己的小家了,就好好的,活得像个人。”   她逐渐消失在转角,唯有白涧宗还留在原地。   人样?   白涧宗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他微微偏头,望着盛满荷花的池塘,生不出一点欣赏的心思。   摔下去吧。   由着那双无能的腿将自己拉入泥底,溺毙。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你就能见到母亲了。   是你害了她。   你死了,她就解脱了。   解脱了……   他毫无情绪地迈开步伐,膝盖磕到栏杆,却毫无痛感。就像在发布行走命令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被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拐杖抬起,就要迈过栏杆时,手机响起“叮”得一声。   白涧宗保持这个动作,顿在原地将近十分钟,死气沉沉的眼眸终于汇聚了星点情绪,他掏出手机,看到一条微信信息。   白上加白:您今天很帅。   白上加白:当然您之前也很帅,但今天有特殊的日子加成,更帅。   白上加白:猫咪打滚jpg.   他的眼神在那只黄色猫咪表情包上停留许久,没有回复。手机扔回兜里,他拄着拐杖朝长廊左侧离去。   “涧宗哥哥。”有人叫住了他,会这么喊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白涧宗动都没动,只是瞥去余光。   “你今天很帅……但我却很难过。”   燕颢说了和燕折相似的夸赞,他望着前方的侧影,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学那年,我对你告白、你却鼓励我先好好学习的时候——”   “我以为你会等我的。”   “以为我会等你?”白涧宗讥讽道,“怎么,一定要我说很厌恶你,你才能听得懂人话?”   如今的白涧宗和九年前的白涧宗截然不同,就像一具身体里滋生出的两个人格。   燕颢脸色一白,摇摇欲坠,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   他哭着说:“你别这样,我好难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可以改的!”   “昏迷了这么多年,醒来一切都变了,突然就多了个弟弟和争夺父母的爱,连你也被他抢走了……我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很多罪,我不是要故意错过你最难的日子,我不是故意的,涧宗哥哥……”   白涧宗满眼不耐,抬腿就要离开。   突然,他又停下,在燕颢满是希望的眼神中冷不丁地问:“既然你十八岁车祸,昏迷这么多年未经世事,为什么身上看不到一点少年人的青涩,相反还很快适应了二十七岁的生活,声色犬马……淫|乱不堪?”   大抵是那句声色犬马没听懂,燕颢愣住了,但淫|乱不堪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他像是吓傻了,不知道从小认识的世家哥哥为什么会把这么严重的词安在自己身上。   “我没有……”燕颢眼泪掉个不停,口不择言,“明明,明明弟弟才是那个……”   “我最厌恶哭哭啼啼的人。”白涧宗语气冷漠,“别在我这里装,只会令人作呕,就像被苍蝇盯上的东西。”   -   发完信息撩拨了下,燕折坐在马桶上,长舒一口气。   他忍不住摸了下侧腰,感觉这里还能触到另一个人的体温。   太烫啦!!   一定是夏天太热。   快煮熟的燕折尽力淡定,踮脚坐着,掩饰焦灼。   手机叮得一声。   燕折点开一看,发现是一条好友请求,不知道是谁。想到自己四面楚歌的境地,他干脆了当地点了拒绝:不好意思,不加陌生人。   等脸上的热度下去,燕折才起身,意思意思地洗了个手,整理了下仪表。   刚转身推开门,又被人按着肩膀推进来:“我是陌生人?燕折,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操,啊!”   被人碰到的那一瞬间,燕折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顶去一脚,来人连躲避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白涧宗说的,让王旺教实用的格斗技巧,于是这些天学的都是下三滥招数。   只听一声压抑的痛嚎,对方弓着腰,不可思议地抬头,咬牙切齿道:“燕、折!你怎么敢!?”   看清了这张脸,燕折满身抗拒:“姜天云,你怎么跟条狗似得追着人吠?”   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姜天云堵着门,缓了好一会儿痛感才下去。   他在燕折警惕的目光中直起身体,掏出手机,一句废话没有,扯起嘴角播放了一条录音:“天云哥,我好想你……”   “……”   是燕折的声音,但和他现在的语气有很大差别。   原身模仿得还挺像,跟燕颢语气神似。   如果说第一句还算正常,那接下来就不是炸裂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别他妈学你哥撩我!”   “可我真的好想你,想的都痒了,我幻想*****,****,****”   燕折瞳孔地震,脑子嗡得一声。   三|级片的台词都没这么炸裂。   “我特意把我们以前的聊天记录整合成录音,好帮你回忆回忆你曾经都说了些什么。”   姜天云冷笑:“燕折,以前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什么骚话都敢说还不给碰,感情是在为一个残废守身如玉啊?”   在听到录音之前,燕折都没觉得原身能离谱到这种地步。   一股说不清的怒火涌上心头,不知道是因为原身说得那些放浪的话,还是因为姜天云所言。   姜天云凑近:“你说,这要是让白总听到,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燕家私生子订婚宴当天因品性不端被退婚?还是白总为利益忍下,把你锁在家里好好折磨,乱棍皮鞭伺候?”   “这样吧,你跪下,给我弄出来,我就放你一次。”   下巴被手指勾起,燕折终于回神,恶心得想吐。   他一把抓住姜天云大臂,反手一扭,随后又给他兄弟来上一膝盖,梅开二度。   姜天云顿时跪在地上,痛苦呻|吟:“啊——!!”   “燕折!你疯了!!”   燕折感觉不够解气。   趁姜天云倒在地上,他环顾四周,寻觅着能打人但不至于坐牢的“凶器”。   姜天云一边捂着弟弟一边骂:“我.操.你.妈的!”   “你一个gay要骂也应该骂草你爹的!”   很快,燕折的目光捕捉到挂在墙侧的小型马桶刷,他一边往外抽一边愤然道:“燕驰明随你草!!”   姜天云抬头:“我操|你——”   燕折将马桶刷捅进了他的口腔。   世界瞬间清净了。   被捅人与捅人者都很安静。   燕折本来没这个意思的,但是姜天云跪在那,刚好抬头,张嘴骂他,不捅捅有点可惜……   他松开马桶刷把手,一腔怒火终于平息,脑子里就一句话——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条疯狗。   他也顾不上会不会造成过度伤害了,毫不犹豫抡起洗手台上的花瓶砸过去,试图在姜天云反击之前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随后又呸了一声:“你这样的废物怎么有脸骂他残废的?再骂一句我就让你成真残废!”   姜天云没追他,连滚带爬地走进卫生间,手机摔在地上都没管,拿起淋浴间的花洒就往嘴里浇,疯狂漱口。   燕折压下门把手,准备离开。   身后的姜天云一脸水渍,投来阴暗的目光:“燕折,你会后悔的。”   燕折微微一顿。   姜天云出奇地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咬牙道:“我一定、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燕折心口一突,但没后悔。   他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就算今天不把姜天云得罪死,将来姜天云还是会用这些聊天记录胁迫他做其他事。   他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白涧宗会怎么看?   现在放弃遗产买机票跑路会被白涧宗追杀吗?   腿软。   低头走了没两步,他就撞上一个温热的怀抱。   说来奇怪,虽然白涧宗不喷香水,但燕折总能闻出他的气息。   他秒掐屁股,抬头的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白、白先生……”   白涧宗:“……”   “姜天云又来找我了,他骚扰我……”燕折一哭眼睛就红,加上肤色白皙,格外惹人怜,“他还想让我给他、给他……”   欲说不说,更惹人联想。   他一头撞进白涧宗怀里,一边吃锁骨的豆腐一边控诉:“您要为我做主啊!!”   “……”   白涧宗推开燕折,嫌弃地擦掉锁骨上的不明水渍,来到卫生间门口。   和他想的略微有点不一样。   被燕折控诉要欺负自己的姜天云正一脸狼狈,疯狂往嘴里灌水,额头的血液顺着脸颊滑落,凶器显然是地上花瓶碎片的前身。   昨晚刚到的新鲜玫瑰花瓣落了满地,一支格格不入的马桶刷旁落着一部停留在录音界面的手机。   姜天云听到脚步,冷笑着抬头:“后悔了?现在可不是口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了,得让我干——”   白涧宗俯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干、谁?”   对上来人比自己阴冷百倍的目光,姜天云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   但下一秒他就露出一个来得正好的笑容,爬起来去够地上的手机:“白总,您来得刚好,我这里有条录音给您听听——”   话没说完,白涧宗就抬起拐杖,对准手机狠狠捣了下去,屏幕顿时如蜘蛛网一样四分五裂。   姜天云猛得收回手,身体跟着一抖。   白涧宗后退一步,直接带上卫生间的门,对赶来的俞书杰说:“在这守着,让管家把东侧楼客卫的钥匙送来,就说抓到了一个流氓,警察不到不放人。”   俞书杰应声:“好的。”   白涧宗转身,看向装哭装忘了的燕折:“就算流氓他爹来了也不许放。”   俞书杰:“是。”   作者有话要说:   燕颢哭得梨花带雨:涧宗哥哥……   白总:我最厌恶哭哭啼啼的人,像坨shi。   燕折哇得一声,眼泪加口水蹭一身:您要为我做主啊!   白总:演技比燕颢还浮夸,嫌弃,但忍了。 第40章 两戒指   瞄见姜天云的手机被捣烂,燕折松了口气。   不过他没想到白涧宗会报警,被那句“流氓他爹”给逗乐了,眼泪戛然而止。   转而他又有点心虚:“报警会不会不太好?我好像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非礼我,他就碰到了我下巴……”   反倒是他把姜天云揍了一顿,头还破了。   一旦报警,白涧宗百分百会听到录音的内容。   白涧宗脸色一沉:“嘴碰的?”   燕折:“……手。”   白涧宗脸色一点没缓,薄唇刚启,就听“砰”得一声。   燕折看向被俞书杰死死扣住的卫生间门,应是里面的姜天云不知道白涧宗要做什么,心慌意乱到极致,只能意图靠踹门引起动静。   “你们想干什么?”   “放我出去!”   手腕被人拉起,燕折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拉着离开了。   淫|乱的录音、还有把姜家少爷揍一顿的后果本都该让燕折紧张,可被白涧宗握住手腕,他又莫名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脑子里只剩下手腕被触碰的那片皮肤,烫得厉害。   他想起一句至理名言——   再冷漠的人,口腔都是热的。   换而言之:再阴间的人,体温都是热的。   燕折吭着头憋笑,脸上肌肉直抽抽。   白涧宗松手,阴森森地问:“很爱笑么?”   “没有!”   燕折立刻平复嘴角,抬眸看着白涧宗。配合着泛红的眼尾,好像真没笑似的。   白涧宗掏出手帕,细细擦拭刚刚抓过燕折的手指。   燕折:“??”   不是大哥,抱都抱了,亲也勉强算亲过了,还在这装什么嫌弃?   白涧宗将手帕塞回兜里,别有深意道:“晚上让你笑个够。”   燕折:“?”   订婚宴,让他笑个够?你说哭个够都能解释,笑个够算怎么回事?   咋的,肠道里还有痒痒点?   白涧宗:“别想那些龌龊的东西!”   燕折一秒乖巧:“我没有。”   虽然出了个小插曲,但订婚宴还要继续,就快到新人致辞了。   宾客们都聚集到了老宅的草地上,前方台上有一道水幕投影,播放着白涧宗和燕折的合照。   燕折傻眼:“这,这什么时候拍的——”   他自知失言,立刻闭嘴。   照片里的他明显比现在青涩很多,带着浓浓的少年感。   其中竟然有张照片,白涧宗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头顶一朵很小很小的黄花,旁边就是笑得狡黠的“他”。   燕折甚至能想象的出当时的场景。   “他”偷偷采下一朵小花,鬼鬼祟祟地放在白涧宗头顶,然后装作乖巧的样子:“我们拍张合照吧?”   咔嚓一声,时间定格。   这张照片里的“他”要比十四岁成熟,应该已经十六七岁了,个子也高了些,不至于再长得像十岁小孩了,只是依旧单薄。   类似的照片还有不少,几乎记录了一个少年十四岁到十八岁前后的所有成长时刻。   白涧宗身边的燕折并没有甘静眼中的那么内向腼腆,反而有些装乖、捣蛋。   台下宾客看到这些照片都很愕然,低头窃窃私语,很多人都没想到燕折和白涧宗感情竟然真的很好。   燕折也没想到。   原来白涧宗和原身的接触竟然持续了好几年?   这些照片里,原身最大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后,原身开始变了,荒唐,跋扈,各种勾搭野男人。   燕折难以想象,照片里狡黠笑着的少年会变成后来给姜天云发淫|乱语音的人。   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说不清楚。   燕折抿了下唇,问:“您那时候就喜欢我啦?”   白涧宗瞥来的眼神仿佛在骂他蠢。   他嘲弄道:“你十八岁看起来连别人十五岁都不如,我很像恋|童癖?”   燕折磨牙。   白涧宗说话怎么这么欠揍呢。   但听完回答,心里莫名其妙舒服了点。   至少白涧宗对原身没有爱情。   台上主持人竟是白成柏,他一身白色西装,倒也温润帅气:“非常感谢诸位长辈诸位朋友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白涧宗先生于燕折先生的订婚宴。”   “今天是7月1号,是两姓联姻的黄道吉日,白涧宗先生与燕折先生走过相识、相知、相恋……”   燕折和白涧宗并肩站在台下,心情有些特别。   宾客满席,配合水幕投影中的合照,加上主持人缓缓道来的致辞,竟让他真的有和白涧宗相知相恋的错觉。   他悄悄挪动手指,戳戳白涧宗的掌心。   白涧宗说:“再乱动手给你剁了。”   燕折一本正经:“我们要做守法好公民,这种事做不得。”   白涧宗冷笑。   下一秒,他垂在身侧的手就被燕折扣住了。   十指相扣。   白涧宗压低声音:“燕、折!”   人太多,他不好甩开,只能阴着脸由燕折去牵。   “如果,我说如果啊。”燕折深吸口气,“——我真和姜天云聊过一些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藏着掖着没用,除非姜天云死了,否则他就算口述白涧宗也迟早有一天知道。   白涧宗冷漠道:“切片凉拌。”   燕折试探地问:“切姜天云?”   白涧宗勾起一抹冷笑:“当然是切你啊!他剁碎了喂狗。”   燕折:“……”   还真是谢谢您的偏爱。   他不吭声了,白涧宗倒开始追问:“聊了什么?”   燕折一时卡壳。   他随便说一句不太骚的骚话白涧宗都说他孟浪,要是知道“他”和姜天云聊的那些不能入耳的玩意儿,得气到怎么抨击他?   感觉淫|荡都算轻的形容词。   “晚上再说吧……”燕折轻吐一口气。   宴会结束就买机票!   得找个远方的大都市,人多眼杂,让白涧宗不好找。   然后在上飞机前和白涧宗坦白他都聊了什么,等下飞机再感觉一下白涧宗的愤怒程度。   轻度愤怒他就回来。   如果是极度愤怒……燕家私生子从此退出榕城的舞台,在某位反派心中留下“浓(yao)墨(ya)重(qie)彩(chi)”的一笔。   还得规划一下逃跑路线。   本来在老宅、加上要接待宾客的缘故,今天并没有保镖跟着他,但刚出姜天云的事,张三李四估计会在宴会结束后对他进行寸步不离的保护。   必须找个机会溜走。   不知道老宅的围墙有没有燕家好爬。   白涧宗阴恻恻地问:“都要上台了,还在这想别的男人?”   沉浸在大逃杀路线里的燕折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颤了下。   白涧宗嗤笑:“越活越过去,胆子也就二两重。”   “……”燕折转移话题,“姜天云被关在卫生间,应该没机会搞事了吧?”   白涧宗扫了眼宾客席,姜天云的父亲坐在第二排最右侧,还不知道儿子被锁起来了,正皱着眉头打电话。   他前方和左前方分别是燕驰明和燕颢,儿子电话没打通,他拍拍燕颢的肩,凑过去说了几句什么,应该是在问燕颢知不知道姜天云去哪了。   燕颢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台上的白成柏。   有一瞬间,他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不过两秒,他又回到那种看谁都柔弱深情的眼神。   白涧宗眸色骤沉,突然挣开燕折的手。   快到他们上台了,燕折越来越紧张:“你去哪?”   “在这站着,别乱跑。”   白涧宗没解释去哪,背影缓缓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也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没说话。   趁身边没人,燕折快速掏出手机买了张去京城的机票,然后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   幸好他还保留着之前的习惯,身份证银行卡都在身上。   “期待能和各位一起见证者美好的时刻,现在我宣布,订婚仪式正式开始,请白涧宗先生与燕折先生上台——”   他目光投向台下,原来的两位新人就剩下燕折,白涧宗不知道去哪了。   宾客们倒没有哗然,依旧噙着得体的笑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们的眼神逐渐微妙,各有心思。   “看来白先生有点事要处理,我们不妨再等等。”白成柏看向音响师,示意他播放事先准备好的背景轻音乐。   音乐的前奏很好听,应该是精心挑选过。   燕折跟着节奏轻敲腿侧,脑子里全是等会儿坐地铁去机场安全还是打车更迅速。   突然,音响里的声音画风突变,先是一阵杂乱的电流声:“天云——”   “!”   猛然听到自己的声音,燕折心跳骤停!   他瞬间想起姜天云刚刚放给他听过的录音:天云哥,我好想你……后面全都是淫|乱不堪的语句。   原来在这等着他!!!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台下的宾客们都还没什么反应,燕折本能去看燕颢的表情,燕颢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他,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不屑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   完了!   场地里分布两个音响,一前一后,就算燕折先去砸掉就近的那个,宾客座位后方的音响也会完完整整地播放那段糜烂淫|秽的录音。   从今天开始,他就会成为榕城最大的笑话。   走在路上连狗都要呸两口的程度。   也许现在跑还有机会。   燕折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就在他即将转身的刹那,听到最近的宾客低声和伴侣说:“音乐怎么没了?白家请的音响师有点不行啊?”   燕折一愣,理智回归。   不知道什么时候,轻音乐和录音都戛然而止了。   由于只播出了“天云”两个字,其他人根本没认出这是燕折的声音,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还以为是有歌词的音乐。   燕颢的表情也变了,蹙起的眉头伴随着疑惑。   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调整出柔弱又愤然的表情,掏出手机站起身:“大家——”   众人刚被这两个字吸引注意力,就见一位端着一托盘红酒的服务生从燕颢身边经过,却由于没站稳,所有酒水都洒在了燕颢身上。   他一身白色西服瞬间布满红酒渍,手机也没能幸免。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响,酒杯相互碰撞着碎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惊慌道歉。   托盘失去平衡,瞬间倾倒,刚好砸掉燕颢的手机。   正想由自己公布淫|乱录音的燕颢还是懵的,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去捡手机,但身边的甘静却一把拉过他:“颢颢小心!别踩到玻璃渣。”   周围人的反应各不相同,与燕颢暗通款曲的苏然下意识站了起来,却被父亲苏友倾拉住,对视一眼后不得不坐下。   “喜欢颢颢?”   “爸,我……”   “多大点事,让你藏着掖着畏畏缩缩?”苏友倾淡道,“喜欢的东西就要勇于争取,这才是我儿子。”   苏然愕然。   他从前一直以为,作为独生子的自己被发现喜欢男人,父亲一定会大发雷霆,没想到苏友倾并没有,反而鼓励他勇敢去追。   可苏然不但没有开心,反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他勉强地“嗯”了声,没再看燕颢那边。   ……   手机摔在地上,下面一层是草地,不至于会碎,只要酒水进的不多应该不会有问题。   服务生就像眼瞎了一样,看也不看地一脚踩下去,还有意无意地碾了几下,才掏出手帕,手忙脚乱地给燕颢擦拭。   燕颢愕然:“……”   这一变故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其他人难免窃窃私语:“这是外包的服务生?也太不专业了……”   坐在第一排的白萍皱了下眉。   不用她示意,管家老刘便快步上前,他并没有厉声呵斥那个服务生,只让他先下去,然后揽下所有责任说:“抱歉,是我监管不周,让诸位受惊了。”   这处理得没什么问题,如果当众呵斥服务生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老刘微笑着和燕颢周围一圈宾客弯腰道歉,并邀请燕颢先离开,去更换一套礼服。   燕颢勉强嗯了声,下意识弯腰捡手机,但一只纤瘦且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   是坐在甘静另一侧的燕随清,她揽起裙摆弯腰捡起湿漉漉的手机,淡淡道:“你先去换衣服吧,手机我让子晔帮你看看,他会修。”   柳子晔也温和道:“放心吧。”   燕颢迟疑一瞬:“好,谢谢姐……谢谢姐夫。”   走之前,燕颢恨恨地看了眼燕折。   可他对外的人设一直都是柔弱懂事,只能硬挤出笑容装大气,跟着管家离开。   一场小闹剧就这么收尾了。   燕折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勉强落下,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长出一口气,低声说:“刚刚发生了点意外。”   姗姗来迟的白涧宗嗯了声,眉眼间一片阴郁。   燕折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意外,音响里突然中止播放的录音应该就拜白涧宗所赐。   包括突然在燕颢面前洒酒的服务生,也一定是白涧宗安排的。   为什么?   白涧宗猜到这两人会在背景音乐里搞事了?   既然猜到,说明白涧宗也一定知道录音的内容了,却仍然这么帮他……   也许是不想白家因为他燕折的原因也跟着成为笑料的一环。   台上的白成柏再次拾起笑容:“我们的白涧宗先生回来了,看来是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新人上台吧。”   还未完全平缓的心跳再次急促起来,燕折甚至能听到它撞击胸腔的声音。   “砰,砰,砰……”急促且激烈。   他随着白涧宗的脚步上台,面对面的时候,心虚到眼神乱飘。   白成柏道:“请一号新人为二号新人戴上订婚戒指。”   白涧宗和燕折同时掏出戒指盒。   “…………”   燕折:“?”   为什么白成柏沉默了?   白涧宗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更为阴郁,还好他平时脸色就坏,没人觉得奇怪。   理论上,按照传统,同性婚姻与异性婚姻一样默认男方给女方准备婚戒、或上位者给下位者准备婚戒。   白成柏救场道:“看来我们的两位新人都准备了戒指?那就互相为其戴上吧。”   燕折有些懵,订婚戒指难道不是双方都要准备?   即便事前查过订婚流程,难免还是有所遗漏。   但台下众人都没露出什么异色,他也准备戒指这一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由于白涧宗依靠机械外骨骼才能站立,不方便单膝跪地,便站着为燕折的中指套上订婚戒指。   戒指大体是银色,但朝上的一侧由黄金勾勒出了一道金山,山底还有一个小小的金色人影,一看就是经过设计的款。   随后,白涧宗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   燕折准备的戒指简单粗暴,黄金,白涧宗躲他那几天路边金店买的,10.1克,目测的尺寸刚刚好。   “请两位给对方一个拥抱,然后在订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白涧宗上前,勾着燕折的腰往怀里一带。   燕折被抱得很紧,他甚至分不清耳边的心跳是白涧宗的、还是自己的。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急促。   腰间的那只手勒得很紧,燕折腰都要断了,只听白涧宗在耳边阴恻恻地问:“戒指都准备了,还说你不想上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无辜:我哪知道订婚基本都是1给0准备订婚戒指的,我又没订过QAQ   迟到52个红包。 第41章 当替身   要不是现场人太多,燕折真想大喊苍天啊、冤枉呐,他真没惦记白涧宗的屁股。   “我没有……”燕折的吐息洒在白涧宗颈侧,颇为委屈地说,“我只是很喜欢您,所以才想为您戴上戒指,向所有人宣告您也是有夫之夫的人了,不要惦记。”   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   燕折以同样的姿势反抱住白涧宗的腰,只是侵略性没那么强:“不可以吗,白先生。”   白涧宗没说话的期间,燕折都感觉白涧宗要讥讽他“你也是这么撩拨姜天云的吗”的了。   但并没有。   白涧宗只是冷冷地在他耳边说:“燕折,别真把我当你丈夫了。”   燕折不置可否,乖乖没反驳。   周围媒体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陆续拍下这场持续了一分钟的拥抱,甚至有显眼包记者将镜头放大至燕折的腰。   燕折的腰线本就清瘦,臀|部被西裤包裹着,圆润挺翘,下面就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而白涧宗拥住燕折往怀里带的时候,不知道是力道太重,还是太紧张,导致燕折的腰线更为内收,腰臀比拉到最大,线条流畅优美。   光是看着都十分勾人的地步。   似乎察觉媒体的镜头聚焦,白涧宗一手罩住燕折的后脑,同时瞥来阴鸷的视线。   记者们的镜头纷纷若无其事地下移,聚焦在白涧宗穿戴机械外骨骼、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双腿上。   ——白家合作过的媒体都知道白涧宗事多、不好惹,能得罪也别得罪。   腰上手松开的时候,燕折浑身一松,却有些遗憾。   为什么交换戒指后的流程不是接吻?   他咂摸了下嘴巴,为提升气色,化妆师特地给他涂了唇膏。   本来还挺期待白涧宗吃到一嘴唇膏时的表情。   真遗憾。   接下来就是在订婚书上签字、压手印。   这份红底黑字的婚书没有太特别,誓词也很常见: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白涧宗微微弯腰,快速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指腹轻触印泥,在名字处按下手印。   燕折虽然没有订婚的经验,但也学得有模有样,就是字不太好看。   相反,白涧宗的字迹锋利有形,十分出彩,且与右边的誓词笔迹一模一样。   这意味着,这是一份白涧宗一笔一划亲自手写的婚书。   意识到这一点,燕折的心轻轻地跳了下。   他按了下胸口,默默对心脏说:你别瞎跳!这是个短命鬼!   你只是为遗产罢了!   —   接下来的流程多且杂,又是交换礼金,又是给长辈沏茶,忙得眼花缭乱。   两家的礼金全部换算成现金,足够燕折三辈子衣食无忧了。   眼红。   在燕折第n次朝房产合同投去目光的时候,白涧宗忍无可忍勾过他的腰,一边用力握住一边咬牙道:“你没见过钱是不是?”   “谁不爱钱啊。”燕折咕哝了两声。   “……两套房子都是你的。”   燕折双眼瞬时亮了,满心惊喜:“我的!?”   白涧宗面无表情:“你声音可以再大点。”   “对不起对不起。”燕折从善如流地道歉,压低声音问,“您之前和我说的礼金里不是只有现金和股份吗?怎么多了房子?”   白涧宗冷哼:“不想要明天就拒绝在合同上签字。”   “想要的。”   自重生起,燕折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脸颊上浮现出若隐若无的两个小窝:“谢谢白先生。”   两套房子,一套是燕家出的,一套是白家出的。   虽然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大钱,可要知道原身在燕家混了快十年,身上也才几万块钱存款,其他花销都被牢牢把控在燕驰明的副卡中。   这说明燕家根本不想让燕折有自己的立足能力——   自然也不太可能在已经闹僵的情况下,主动赠予燕折婚前房产。   结合上次白涧宗说的礼金内容里根本没有房子,燕折猜测白涧宗故意的。   他在礼金里添了套单独给燕折的房子,燕家为了不落面子,也只能咬牙给白涧宗一套。但后者拒绝了,说给燕折就好。   燕驰明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窝火。   毕竟宾客、媒体不明其中真相,依旧认为燕折是燕家血脉,他必须对外表现得体。   “切蛋糕。”   燕折噢了声。   蛋糕很大,切起来怪麻烦。   燕折还没谈过恋爱就要体会这么冗长的繁文缛节,已经有些累了,额角也在阳光的映射下冒出细密的汗珠。   白涧宗从身后拥住他,语气冷淡:“从明天开始,除去每天跑步半小时,再增加四十分钟的锻炼时间。”   “……”   燕折笑容瞬间消失。   身后就是白涧宗温热的胸膛,他偏头,刚好撞到白涧宗的下巴:“您36摄氏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白涧宗:“我唇温35.9℃。”   “……”   6。   燕折哽住,在一众记者的拍摄下,只能压低声音说:“每天去健身房多危险啊,万一姜天云和燕颢又派人害我……”   白涧宗握住他的手,切进蛋糕:“家里有健身房。”   “…………”   燕折麻木地将蛋糕分给众宾客。   白涧宗冷不丁道:“喂我。”   燕折:“您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白涧宗:“喂不喂?”   “……喂。”燕折舀起一勺蛋糕,喂到白涧宗嘴边,后者尽管面无表情,却微微低头,欣然吃下这块蛋糕。   这一幕被照片定格,倒显出几分纵容的意思。   订婚宴还未结束,各大媒体就已经编辑好即将发布的新闻标题,比如什么“白家独生子订婚大喜”、“白家独生子与未婚夫感情甚笃”、“白家新婚夫夫订婚宴上互喂蛋糕,恩爱有佳”之类的。   本身名声不好的私生子与世家继承人的婚姻,会很容易让人联想男妻、金丝雀这类备受掌控的字眼,但没有一家媒体标题敢提。   就像没有一家标题上敢提“残疾”这两个字。   ……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四五点都没完全结束,大多数宾客心情都很愉悦,除去燕家与少部分人心思复杂。   燕随清松开柳子晔的胳膊,端着酒杯朝燕折走来,并对白涧宗说:“我想和小折单独聊聊。”   白涧宗瞥了眼身边已经晕乎乎的傻子:“还认识吗?”   敬酒敬了一下午的燕折已经醉得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白涧宗让他干嘛他就干嘛,让他说话他就说话。   “认识。”燕折满脸红晕,乖乖道,“是姐姐。”   燕随清一顿。   白涧宗松开燕折,撑着拐杖朝不远处的秦烨走去。   这片空地顿时只剩下姐弟两人。   燕随清张张嘴,又闭上,很久之后才道:“看来我当初没看走眼,白总对你还念着旧情。”   “嗯……”   燕折左耳进右耳出,感觉世界都在旋转,每一个人都出现了重影。   燕随清又说:“既然订婚了,就好好和他生活下去,别回燕家了。”   燕折废了好半天劲才理清这句话的含义:“可他、他拿我当替身。”   燕随清眸色一沉:“替身?”   燕折咕哝道:“他只喜欢小时候的……燕折。”   燕随清脸色微缓,今天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白涧宗和燕折以前关系不错,但燕随清是知道的。   她曾数次目睹十几岁的燕折从假山那边爬出去,不确定这个突如其来的私生子想干什么,有次便跟了上去。   少年燕折不太聪明,被人跟了一路也没发现,燕随清亲眼看着他溜进静水山庄的范围。   怕被发现,她没再上前。   只是掏出相机放大数倍后瞧见,几十米外,瘦瘦小小的燕折扑进白涧宗的怀抱,看口型应该是叫了声两字的称呼。   那会儿白涧宗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以至于燕随清还误以为他是变态。   她并不讨厌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便在某个周末直接戳穿了两人的“私会”,并问:“白涧宗有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   年少的燕折懵懵懂懂:“什么是奇怪的事?”   还没谈过恋爱的燕随清一顿,面无表情地问:“比如,逼着你叫他哥哥、老公,要你每周出去找他。”   “不是的,他没有逼我,是我想去找他,叫哥哥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大,做人要讲礼貌……”燕折疑惑,“他为什么要逼我叫他老公?”   “……”燕随清转移话题,“为什么想去找他?”   少年燕折也说不清楚,小声道:“想去就去了。”   燕随清虽然做了快二十年姐姐,但她从小就不太喜欢燕颢,并没有教导弟弟的经验。   从未恋爱过的她只能沉默了会儿,艰难问:“他有没有亲你的嘴或其他地方,摸你的隐|私部位……做一些会让你疼的事?”   少年燕折直接呆逼了。   他呐呐问:“什么是让我疼的事?”   “停。你不用知道了。”燕随清严令警告,“如果他做了上述任何一件事,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青春期的燕折只会乖乖答应:“知道啦姐姐。”   然而转头就去网上搜索,“什么是一个男人让另一个男人疼的事”。   夜里,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少年燕折通红的脸颊,热气仿佛要从头顶冒出来,单薄的胸口、脖颈都熟了个透。   ……   燕随清从记忆里抽回思绪。   可约莫从十八岁开始,燕折就性情大变,总在家说燕颢的坏话,甚至用一些十分拙劣的技巧去争夺一切喜欢燕颢、或属于燕颢的人或东西,惹得燕驰明夫妇十分不悦。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她和白涧宗都与燕折渐渐疏远了。   所有人都开始讨厌燕折,他的名声也随着一些荒唐的行径越来越差。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面无表情:好的,我是变态。今晚订婚夜不干点变态的事都对不起我自己。   (有二更,晚上更) 第42章 别想逃   甘静一身浅蓝色礼服,独身一人端着酒杯,微笑着和朋友们聊天。   “恭喜啊。”一位保养得当的女人打趣道,“你们两家结为亲家,东利的项目该顺利上了吧?”   甘静笑而不语。   余光里,燕随清和燕折站得很近。后者脸颊微红,目光纯净,看起来就是个乖乖纯情大男孩,对姐姐的问题有问必答。   气氛十分和谐。   甘静倏地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   燕随清作为养女,性子孤傲,并没有寄人篱下的自卑感。   而燕颢作为燕家亲子,燕随清不仅从未讨好他,反而对其冷淡,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不喜欢这个弟弟。   有些人认为燕随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把自己和燕颢摆在了竞争对立面。   但甘静不这么觉得。   她试图沟通过,但燕随清性子太冷淡,什么心事都藏着,沟通起来很费劲。   所以后来时间一久,她就不太在意这个养女了,毕竟亲儿子更重要,偶尔也会觉得养女不知好歹。   反而燕驰明对养女越来越上心,各种培养扶持,让她产生些许危机感。   后来,“私生子”燕折被接回家,燕随清对他倒是态度温和,有了姐姐的样子。   时不时带点好吃的、外出回来会带礼物,闲暇时间还会耐心地教燕折课业,对当时失去十四岁之前记忆的燕折输入一些常识。   甘静理解。   就像她最初也不讨厌这个孩子,安静、内敛,会害羞、也很乖。   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喜欢。   可那又怎么样,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甚至都不是燕驰明的孩子。   ……   不远处,燕驰明正和老友相谈甚欢,仿佛从未发生过龃龉,很为燕折与白涧宗成功订婚感到高兴。   “双喜临门啊老燕!小儿子和白家结亲,大儿子也醒了,算不算老年来福?”   燕驰明哈哈一笑:“颢颢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偏头搜寻着,在不经意间对上了甘静的目光,微笑微微一滞。   随后扬起若无其事的笑容,继续和老友们谈天说笑:“颢颢好不容易醒了,我只希望他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小折也是,家业还是得靠我们随清啊。”   “……”   甘静在心里冷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从她上次擅自放走燕折以后,燕驰明的冷暴力就开始了。   在外,燕驰明依旧会对所有人笑脸相迎,但一回家,就会无视她的存在,仿佛面对的是一团空气。   在订婚宴这个特殊的场合,她难免生起一股失望。   联姻就是这样的后果,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她不知道自己打乱燕驰明对白家的图谋是对是错,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跌入火坑。   白涧宗性情本就残暴,一旦燕驰明的图谋曝光,白涧宗又会怎么对待自己体弱多病的男妻?   甘静不敢想,也不敢让燕颢踏进白家的漩涡。   哪怕丈夫和儿子都不理解她。   -   燕颢找半天没找到姜天云,只能回到宴会场内。错过今天,他们很难再有机会将燕折拉入泥底。   到了婚礼,白涧宗只会更警惕。   是的,燕颢已经意识到了,今天的背景音乐突然暂停,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服务生,都源自白涧宗的手段。   白涧宗能阻止他们,说明已经知道录音的内容了,但还是选择站在了燕折那边。   燕颢恨恨低骂:“恋爱脑!”   瞥见不远处怔怔出神的母亲,他走过去,哪怕语气很轻,也还是暴露出了几分不甘:“如果不是妈那天放他离开,今天和白总订婚的就是我。”   甘静:“……”   “妈,弟弟那么荒唐,为什么你也向着他?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儿子!为什么不能成全我呢?”   甘静垂在身侧的手一颤。   “颢颢,你真喜欢白总?”   燕颢一怔,正要反驳,甘静又道:“或者说,你对他真的有那种相伴余生的喜欢?”   燕颢:“我……”   利用的心当然更多,可人又确确实实都有慕强心理。   他一边爱慕白涧宗哪怕坐在轮椅上,也能只手遮天的强大实力,一边又膈应那双不能动的腿。   甘静步步紧逼:“你觉得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很好?”   燕颢:“我……”   “你以为白涧宗是什么人?”甘静平静道,“他能在这个年纪让大多在商场打滚多年的老狐狸都心生忌惮,你以为凭的是什么?”   “妈能看透你,他也能。”   燕颢想反驳,甚至生出了一点怨恨。   对燕折的怨恨,对甘静的怨恨。   凭什么一个私生子鸠占鹊巢,就连被戴绿帽子的母亲都帮着那个贱种!?   “你以为去了白家还能全身而退?”甘静对上儿子的视线,“你爸要死了,他还……”   甘静闭了闭眼,把“他还”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他急了,他利用你,利用你大姐,利用身边能利用的一切保住他燕家。”   “不是这样的。”燕颢急切道,“妈,你和爸是夫妻一体,应该团结的!爸从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也没利用过我什么,是我自己想和白总在一起。”   “是吗?”   甘静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他,片刻后轻声道:“那只能说明他看透你了,知道你们父子连心,有着一样的图谋,所以他对你连诱导都不需要。”   “……妈,不是这样的。”燕颢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看我?”   甘静沉默不语。   燕颢咬了下唇,眼眶红了,平白生出几分委屈。   他搜寻着想要被安慰的身影,却瞧见身为裤下之臣的苏然也满面愁容,望着不远处的燕折发呆。   就连平日对他不假辞色的大姐,也正耐心地和燕折说话。   指尖掐入掌心,牙关也不由咬紧。   燕随清注意到侧面的目光,收回余光,淡淡地对燕折说:“燕颢就是个蠢货,除了耍些小伎俩之外不足为惧。”   喝醉的燕折看起来清醒,实则是懵的:“那要惧谁?”   燕随清没说话:“燕折,你知道的,对不对?”   燕折知道,却也不知道。   他看谁都可疑,看谁都想害自己,如果不是看过一点原著,他甚至连燕随清也不能相信。   他看不懂她。   “你要小心,身边人。”断断续续说完,燕折又有些懊恼。   燕随清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身边人?”   “我喝多了。”燕折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我要去找白总了,他很黏人,不能离我太久。”   “……去吧。”   离开了燕随清,燕折并没有去找白涧宗。   迷糊的脑子隐约记得,他今天要跑路来着。   虽然白涧宗在订婚宴上帮忙解了危机,但难保是在强忍怒火,等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折腾他。   先拍拍兜,检查一下身份证与银行卡。   “ok。”他小声安慰自己,全身家当都在身上。   身后一直有道身影跟着,燕折知道,苏然在宴会上盯他一下午了,一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又不直接表达。   燕折不想理他,就故意走进一间客房,锁门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摆脱掉苏然,燕折弓着腰在花园里穿梭,试图找一处可以爬出去的矮墙。然而深墙大院,想翻出去还真不容易。   正沮丧着,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张架起来的梯子。   燕折大喜,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大步上前,又倏地停住,狗狗祟祟地躲在蹲下来,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以后才爬上梯子,晚风吹过,喝多酒的脑袋更晕了,爬得很费劲。   好不容易坐上墙头,燕折望着三米高的距离又有所迟疑。   如果直接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   理智与跑路的信念拉扯着,燕折不知不觉在墙头坐了很久,都快打瞌睡了。   他的脑袋摇摇欲坠,忽然,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怎么不跳?还需要我在墙外也给你搭张梯子?”   燕折一个激灵,蓦然睁大眼睛,呆呆地望向墙外——   夜色将至,不远处的树下,白涧宗坐在轮椅上,不知道阴冷地盯了他多久。   燕折满脑子就四个字:钓鱼执法!   太犯规了!   “我……”   燕折跨坐在墙头,屁股硌得生疼。他双手撑在身前,眼眶后知后觉红了。   “……别哭。”白涧宗移动轮椅,靠近,语气幽幽地蛊惑道,“大好的日子,哭什么?要笑。”   他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燕折头皮一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激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白涧宗,觉得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他好像在哪见过。   一个深不见底的噩梦里。   他不记得从墙头下来的过程了。   好像是一个保镖搬来梯子,他颤颤巍巍爬下去,摔进了白涧宗怀里,然后被抱着从侧门回到老宅。   白涧宗已经脱下了机械外骨骼,说明宴会差不多结束了。   明明刚刚被吓到,燕折却并没有很怕白涧宗。   他本能地在怀里拱:“您不要生气。”   白涧宗冷笑:“我的未婚夫在订婚之夜想要跑路,但我不能生气?”   “能气一点点。”   燕折比划着拇指与食指,捏出一小段距离。   “……”白涧宗掐住他的腰,将人紧紧桎梏,“燕折,除非有一天你履行了交易,否则这辈子都别想掏出我的手掌心——”   “就算我死,你也得陪葬!”   轮椅移动的时候,连带着他们的身体也会晃动。   燕折呆呆望着白涧宗鼻侧一直摇晃的黑痣,感觉很诱人,根本没仔细听在说什么。   “好哦……杀我的时候,您能温柔点吗?”   “……”   每每路过路灯下,鼻侧的黑痣就会浮现,但步入夜色时,又会隐去。   燕折撑起身体,经不住诱惑,弓着白皙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轮椅倏地停下,身后的保镖们目不斜视。   白涧宗握紧扶手,语气森然道:“撒嘴!”   燕折乖乖撒嘴,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他一向听话。   “您可以生气,但是不要生我的气。”   然后他捧起白涧宗的脸,顶着满脸红晕,认认真真地说:“阿折有什么错呢?只是世界那么大,想去看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来捏,迟到52个红包,最近睡眠质量有点太差了,总是睡不好,耽搁码子了,对不起大家。 第43章 动私刑   他有什么错呢?要经历这一切。   ——迷迷糊糊的颠簸里,燕折的潜意识一直在质问自己。   可自己又经历过什么?   他想不起来,便无法为过去寻得公正的结果。   意识在温暖的怀抱里一点点沉沦,他听到白老太太的声音:“小折醉了?”   白涧宗嗯了声。   好丢脸啊。   燕折缩头乌龟地把自己埋起来,好像这样就不被看见了。   白老太太的声音再次传来,一向果敢利落的老夫人、在此刻竟然透出一点欲言又止的意味:“听管家说,你从山庄带来一把椅子。”   “……”   “这些年你压抑,祖母理解。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新鲜玩意儿,但凡事有个度。”白萍的声音逐渐远去,“温和点,别伤了这孩子。”   什么椅子?   什么叫别伤了他……   燕折浑浑噩噩,因贪念另一个人的体温,失去了最佳逃跑时机。   等醒来,他就发现自己正以一个羞耻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准确来说,是双|腿岔开,架在椅子上。   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限制级。   好像是某些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唯一的区别是,电影里的主角必然不着寸缕,但他穿着完整的睡衣,减轻了些许羞耻感。   “…………”   燕折悲痛欲绝:又是哪个刁民想害朕!   “嗒”得一声,灯亮了。   三米之外,刁民白涧宗置身黑色的机械轮椅,靠着椅背,托着下颌,目光幽冷地注视他。   燕折竟然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么变态的姿势,也就白涧宗想的出来了。   虽然酒醒了,但脑子还未完全清醒,他瞄了眼窗外的夜色,不确定地问:“白先生……到第二天晚上了?”   白涧宗看着他不说话,拿着一支羽毛笔敲击轮椅扶手,眸色幽幽。   燕折对这个姿势感到万分不自在,可手腕被绳子绑住了,高高吊起,完全无力逃脱。   身下的椅子也十分眼熟,好像是他第一次去山庄被滴蜡的那个房间的一把奇怪椅子,当时还有些好奇。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它的作用——   这是一把情|趣椅。   “你!”燕折羞愤欲死,“您不是说您没那个癖好吗!”   没癖好为什么有这种椅子!   白涧宗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幽冷,也漫不经心:“什么癖好?”   燕折怂了。   还好脚踝没被绑起来,他试图合并敞开的腿,动了两下没被阻止,左腿便胆大地挪下扶手——   以为白涧宗和以前一样,只是吓吓他。   结果腿伸直后根本触不了地,脚趾绷直了也只能勉强感受到地毯毛的蓬松。   而身下的凳子窄到只能托住他三分之一的屁股,双|腿不架着,只会让手腕成为身体唯一的支点,勒得生疼。   燕折默默把腿架了回去。   不就是敞下腿吗。   多大点事,又不是没穿衣服。   白涧宗发出一声嘲弄的嗤笑。   “……”   狗东西!天天说他孟浪,明明自己才最放荡,最不知羞!   白涧宗好整以暇:“说说吧。”   燕折装傻:“您要让我说什么呀?”   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已经开始哆嗦了,白涧宗肯定是因为聊天录音动怒!   那些对话确实太惊世骇俗了些。   如果他只是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恋情,反而没多严重,可录音却暴露了这具身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换成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未婚夫如此淫|乱、下流都不可能接受,何况这个人是白涧宗。   “燕折,你有病。”   “那些话不是我说——啊?”正要辩解的燕折愣住,“什么病?”   见白涧宗不言,燕折有点慌,身体一晃,绑在一起的手腕瞬时勒出红痕。   “我,我患肿瘤了?”   白涧宗吐出两个字:“绝症。”   “……”   见白涧宗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或捉弄他,燕折眼眶顿时红了,盛满泪水。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结果又患绝症,老天就可着他一个人霍霍吗?   苍天不公。   两行热泪无声流下,燕折委屈又难过:“我都要死了,您还要欺负我……”   “死?”白涧宗幽幽否认,“不会,你会好好活着。”   他播放了一段录音。   听到录音惯有的嘈杂背景声,燕折呼吸一窒,还以为都要死了,白涧宗还跟他算撩骚的账。   直到听见一段陌生的对话——   【“您不要生气。”   “我的未婚夫在订婚之夜想要跑路,但我不能生气?”   “能气一点点。”   “……燕折,除非有一天你履行了交易,否则这辈子都别想掏出我的手掌心——就算我死,你也得陪葬!”   “好哦……杀我的时候,您能温柔点吗?”】   白涧宗按下暂停键。   喝醉后,燕折说得每句话都带着撒娇的感觉,和平常的装模作样很不一样。   燕折吸吸鼻子:“您不喜欢这样吗?我下次不喝……”   “了”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白涧宗打断:“知道自己得什么绝症了吗?”   燕折更呆了。   这就是成为反派老公的代价吗?生病了都没有医生来治,还得靠自诊?   哦不,是吊在情|趣椅上自诊。   他万念俱灰:“不知道……”   白涧宗冷冷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哈???”   垂死病中惊坐起,燕折不敢置信地反问:“您再说一遍?”   白涧宗不说了,只盯着他。   燕折大脑彻底宕机了。   这个夜晚为什么完全没有按照他想象的方向走?   他既没有逃到机场,也没被白涧宗刑讯逼供姜天云聊天记录的事,反而被吊在这里说自己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斯什么摩?   综什么合?   一定是还在做梦。   燕折不耻下问:“您说的这什么综合症……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觉得呢?”白涧宗冷笑,“自己身上出了什么症状自己不知道?”   “……”   燕折真不知道。   “我说让你陪葬,你就答应!?”白涧宗阴晴不定地沉下脸色,拿起抱枕狠狠砸他,“你今天想要跑路的勇气呢!”   枕头砸在身上,跟挠痒痒似得。   燕折好半天转过弯,因为他喝醉答应陪葬,所以狗东西觉得他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你说绝症吧,好像没太大毛病。   可他得了吗!!   这不是指“在被伤害的过程中,受害人爱上加害人”的心理疾病吗!?   谁加害谁了?   燕折两眼望天花板,人是麻的。   但思绪转了个弯儿,他又懂了。   白涧宗只是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夜晚发疯而已,至于理由合不合理都不重要。   就算他不答应陪葬,白涧宗就会放过他了?   不会的,最多换一种方式折腾他。   “嗒——嗒——”   燕折看向墙上的闹钟,已经晚上八点了。   部分宾客会在老宅留宿,因此屋外隐约还能听见一些人声。   他宁愿去面对和姜天云撩骚的问题,也不想面对这个已经超乎碳基生物能控制的场面了。   “您是不是把姜天云忘了?”燕折闭眼道,“万一他爸先报警,您就成非法拘禁了……”   “闭眼干什么?”白涧宗幽幽道,“想他的脸?还是不想看我?”   燕折:“……”   神经病啊!!   这破日子过不下去了!   有谁!就问有谁刚订婚就被神经病未婚夫逼得想退婚!!   他深吸口气:“我,我只是不敢面对您失望的目光……”   双手被吊着,都不好掐屁|股或大|腿。没有眼泪的加持,有点演不下去。   实、在、太、智、障、了。   白涧宗冷声问:“买机票连夜跑路,也是怕面对?”   燕折:“……啊。”   白涧宗嘲讽道:“不是因为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   燕折卡壳了。   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有点扯淡。   “姜天云那份录音我也听了。”白涧宗冷不丁地说,“让人想吐。”   燕折十分感动!   难得和白涧宗英雄所见略同。   白涧宗操控轮椅,来到他面前,喃喃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比较好呢?”   燕折瑟缩了下。   他的双|腿分别架在两侧扶手,脚趾刚好落于白涧宗肩膀两侧。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姿势。   如果是个不阳痿、是gay、且精神正常的男人在这里,燕折都会觉得对方随时能掏出一把剪刀,划开他的睡裤,玩他,捅他。   但这是白涧宗。   于是燕折根本无从猜测。   他紧张地说:“动、动私刑是犯罪……”   白涧宗往后一靠,一下、一下地敲击手中的羽毛笔。   “嗒,嗒,嗒……”   清秀的喉结在空气中上下滚动着,燕折心跳加快,不自觉地咽口水。   明明他才是视线中的上位者,但坐在轮椅上仰视他的白涧宗好像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燕折视死如归:“您能最后帮我个忙吗?”   “说说看。”   “我的机票快到点了。”燕折惨兮兮道,“能不能帮我把机票退掉?很贵的。”   万一他活过今晚了呢?   只要活着,就还需要钱。   白涧宗阴恻恻地说:“好啊。”   燕折长舒一口气。   下一秒,脚底的异样触感直接让他惊喘了声:“啊……哈!”   如果不是双手被高高束缚,他能和青蛙一样直接蹦起来。   定睛一看,白涧宗正用羽毛笔挠他的脚心。   ——这就是今晚的酷刑。   其实早有提示,白涧宗不止一次说过要让他笑个够,是他没警醒。   “哈哈哈哈哈白,白先哈哈哈哈……”   燕折笑得停不下来,腰不住地往前挺,后腰凹出一个勾人的弧形:“不要,不要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身体不停扭动,手腕的红痕也越磨越深。   白涧宗如活阎王化身,在他的笑声中刑讯逼供:“我已经帮了你很多忙,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骗我。”   “我错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   “今天有没有垫增高垫?”   “垫、垫了——”   “是不是想上我?”   “不,不是!”燕折一眼眶的泪,脚掌都弓成了月牙形状,脚趾也深深蜷缩,“哈哈哈别,不要挠了!”   白涧宗冷哼一声,勉强满意。   他停下,眯起眼睛,不放过燕折的任何一丝表情:“今天之前,你知道自己和姜天云的具体聊天内容吗?”   燕折还在平复喘气,闻言不由呼吸一窒——   白涧宗果然察觉到了。   他不确定该怎么回答。   回答知道,那就等于承认那些骚话是他本人说的,只会引起白涧宗的憎恶。   回答不知道,那就得好好解释为什么不知道,是借口失去了今年以前的所有记忆?还是坦白穿书的事?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等于承认自己一直在欺骗白涧宗。   “不说?”   白涧宗换一只脚底,继续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皙秀气的脚完全蜷起,燕折感觉自己快笑断气了,这个死法也太丢脸了吧!   “我说,我说——我不知道聊天记录!”   “为什么不知道?”   “因、因为哈哈哈哈哈哈!”燕折笑得忍无可忍,“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燕折,我是外来者,是穿书的!!”   脚底的瘙痒戛然而止,燕折的笑声却仍有余韵,白皙的脸蛋被泪痕糟蹋得一塌糊涂,别提多可怜了。   “哈,哈……”他一脸呆滞,心如死灰。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到底是谁发明的挠痒痒酷刑?给我站出来!!   卧室里一度十分安静。   白涧宗明明白白地听到“穿书”两个字,他阴郁地盯了燕折半晌,突然拨了个电话出去:“来我这一趟,对,现在,立刻,马上。”   燕折脖子一缩,白涧宗不会是想把他卖给实验室吧!?   挂掉电话,白涧宗突然面无表情道:“两小时前,我亲自帮你换的睡衣。”   燕折不确定地回应:“……谢谢?”   白涧宗又说:“内|裤也是。”   燕折差点一口水呛死。   白涧宗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身上有毒虫或蛇咬过的痕迹,我肯定会发现。”   “啊……?”   燕折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提这茬。   正迷茫,他便听到了敲门声:“咚咚。”   白涧宗移动轮椅,给来人开了门。   门口响起管家的声音:“少爷有什么需要?”   燕折神经一紧,生怕白涧宗让管家进来看到他这个羞耻的姿势。   还好,白涧宗只是问:“今天宴席的菜色里有菌子吗?”   管家回答:“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白涧宗又问:“今天的订婚蛋糕是菌子做的?”   管家一时卡壳,严谨道:“确实有植物奶油做的蛋糕,但厨房订的是芝士奶油蛋糕,应该与菌子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完了。没吃菌子、也没被毒虫咬,老婆却开始说疯话,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臆想自己穿书……治疗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44章 名张伟   燕折:“……”   吃菌子可还行。   余光里,白涧宗“啪”得一声带上门,轮椅缓缓在地毯上移动,直到两人面对面。   寂静在空气中弥漫,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撞击着胸腔,吊起的双臂挤压着燕折耳朵,指尖止不住地颤。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说白了,真正的他和白涧宗才认识不到两个月,能有多少情分?   哪怕这两个月里,白涧宗并没有对他造成过实质性伤害,可在小说中,白涧宗曾真实地把燕颢关在地下室,经历非人的折磨。   短短一个多月,燕颢瘦了二十斤。   但话都到这份上了,逃避也没意义。   “我没病,也没吃菌子,不是疯话不是臆想。”燕折缓缓道来,“您应该能感觉到,我和一个多月前的燕折性格截然不同。”   白涧宗无动于衷。   燕折呐呐道:“我没有二十二岁以前的所有记忆,不记得小时候和你关系不错,也不记得十四岁之前经历过什么,并不是因为我忘了,而是因为我根本不是真正的‘燕折’。”   “……”   燕折闭了下眼:“更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念着几分旧情的弟弟。”   他尽力无视着心里那股微妙的难受,早知道就不招惹白涧宗了。   就算刚醒来的那天,因为爬床未遂被白涧宗扔斤鱼塘也没什么,大不了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以后低调做人、再离燕颢远点。   可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我和九年前也是完全两个性格。”   白涧宗冷冷看着他:“经历过不同的事,或因为身边旧的人离开、新的人到来,性格变了很寻常。”   “您是因为车祸和……”燕折倏地闭嘴,道,“您对我不是了如指掌吗?那您应该知道,我这几年并没有遭到重大变故。”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燕折?”白涧宗眯起眼,“又怎么知道他这几年没遭遇过重大变故?”   燕折一哽:“您知道穿书是什么意思吗?”   “……”白涧宗漠然问,“哪个chuan,哪个shu?”   燕折彻底噎住。   这个反派是不是一点不上网?之前骂他茶艺精湛不是挺顺溜!?   “穿越的穿,读书的书。”   堂堂清盛大老板打开度娘,搜索“穿书是什么意思”。   【穿书是一个网络流行词,一种小说的背景设定,意思是穿越到某本书里,成为书里的某个角色。】   白涧宗阴阴抬头:“你跟我编小说呢?”   “……我没有。”   白涧宗捏着手机敲击轮椅扶手:“你的意思,我在的这个世界是一本书?”   “啊。”燕折缩缩脖子,“我穿成‘燕折’之前看过这本书,所以知道一部分剧情……”   “比如?”   “比如主角是燕颢,他跟很多男人都有一腿,在书里你们还结婚了……”   白涧宗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恶心谁呢?”   “……”心情突然愉悦,燕折带着微妙的不爽嘴欠说,“可您就是结了呀。”   虽然婚后没睡过,估摸着也没同床过。   不然燕颢早被半夜惊醒的白涧宗掐死了。   看得出来白涧宗是真恶心,一羽毛扫在燕折脚底板,疯狂报复。   燕折脚趾一缩:“哈哈哈哈哈……别!我错了!”   白涧宗勉为其难地收手,靠着椅背冷冷问:“既然你说自己看过这本书,那预知未来不难吧?”   燕折:“……”   白涧宗单手握拳,撑着下颌,问:“比如清盛未来的股市走向。”   “……”   白涧宗又道:“再比如,杨家后来有没有闹幺蛾子?”   燕折委婉道:“书里的主角是燕颢,不是您。”   “……”白涧宗眉眼森然,半晌又问,“那这个问题你总该知道。”   “……什么?”燕折问得迟疑,直觉白涧宗是要问自己的母亲有没有被找到。   但是白涧宗没有:“我什么时候死的?”   白涧宗问得随意,就好像在问今晚吃什么一样随意。   他说得笃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白涧宗:“如果这么大的事书里都没写,我就可以合理怀疑你在骗我。”   “……”   书里确实写了。   和如今的走向不一样,书里,燕颢和白涧宗结婚并没有办订婚宴,只办了婚礼。   甚至婚礼当天白涧宗都姗姗来迟,连戒指也忘了带,令燕颢在宾客面前丢尽颜面。   后来燕颢才知道是燕折设计缠住了白涧宗,一向“柔弱善良”的他气到当众扇了原身一耳光。   而婚后不久,白涧宗就被发现死在山庄里,和平常一样坐在轮椅上,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脸色苍白且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那是12.31日晚,跨年夜。   燕折对这本书的剧情了解也到这里戛然而止。   可白涧宗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死?难道他真得了绝症?   可据燕折这段时间观察,除去他上次遭绑架受伤,白涧宗没去过一次医院,平日会见的医生也只有董华。   这不像是一个绝症患者的态度。   他沉默了会儿,试探道:“您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死?……是生病了吗?”   璵锡佂立□   白涧宗面无表情:“与你无关。”   燕折在心里冷哼,不说拉倒,遗产是他的就行。   他没说实话:“您怎么会死呢?您会长命百岁的。”   白涧宗眉眼间一片阴郁,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骗子。”   “……”   说你长命百岁你还不乐意了。   燕折不动声色地磨了下牙:“是真的,您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和从前的燕折性格截然不同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人性格的组成主要源于三部分。”白涧宗淡淡道,“基因、生活环境与激素水平。”   “……”说点人话!   “你既然说自己不是燕折,可你又是你自己吗?”白涧宗掀起眼皮,“你换了具身体,受与你自己完全不同的基因与激素水平影响,你真的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短短一段话,给燕折cpu干烧了。   他呆呆望着白涧宗,半晌发出了一声:“……哈?”   没听懂。   但反派就是反派,听到自己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也没有太大情绪波动,毫不在意。   “所以别编故事了。”白涧宗冷漠道,“就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燕折,我也不可能放你走。”   燕折:“……”   他不是这个原因想跑啊!他想跑是因为那段聊天录音啊!   麻了。   沟通真难。   突然理解萧玖和秦烨为什么能误会八年了。   “我从来没有想逃离您,只是那段录音实在太惊世骇俗,怕被您误解,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而已。”   燕折不明白,明明白涧宗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为什么还不相信他是穿书的?   他大脑快速旋转,搜索着自己能预知的一些剧情。   这还真让他想起了几个。   “虽然我不知道清盛的股市走向,但有个事我倒是知道,过段时间,可能有个清盛高层会自杀。”   白涧宗眸色微动:“谁?”   “书里主角又不是您……没细说。”燕折咕哝道,“就在‘我’死掉的前三个月左右。”   白涧宗眸色骤沉,他抓住了重点,反复碾磨这几个字:“你死掉?”   燕折啊了声:“在书里,您和燕颢结婚后不久,您认识的那个燕折就死掉了。”   “……”   燕折有些惴惴不安,他瞄了眼,没在白涧宗脸上看到明显的情绪波动。   “怎么死的?”   “被姜天云掐死的……”燕折语气低落了些,“但他也是受人指使,我一开始以为是燕颢想杀我,但现在又感觉不是他。”   白涧宗满眼阴鸷。   半晌,他弯腰抽开实木桌腿上的绳子:“下来。”   手腕上的绳子倏地一松,燕折终于重获自由。   他抬起酸麻的腿,踩上柔软的地毯,可刚刚羞耻的姿势维持太久,腿软到站不稳,直接摔进了白涧宗怀里。   白涧宗指尖微动,没扶,只漠然俯视。   感觉坦白后白涧宗并没有很生气,于是燕折小声抱怨:“手腕好痛,都红了。”   白涧宗漠然道:“你又不是燕折,跟我撒什么娇?”   燕折:“……”   呵,男人。   白涧宗突然捏起他下巴:“这么说,你喜欢我也是装的?”   “那,那当然是真的!”燕折悄悄掐屁股,眼里慢慢涌上委屈的泪水,“我看这本书的时候就很喜欢您,所以穿到燕折身上我开心都来不及……”   “——可您眼中就只有少年燕折,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影子。”   “呵。”白涧宗眼皮一抽,“茶,继续茶。”   燕折失落地垂眸:“您果然一点都不喜欢我。”   “要不退婚吧”还没说出口,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白涧宗松开燕折的下巴:“滚下去。”   燕折老老实实地直起身子,坐在地上,不知道这个点来的会是谁。   门一开,竟然传来了燕颢的声音。   “涧宗哥……”   白涧宗一个字都没回,就要不耐地摔上门,却被燕颢拦住。   他咬了下唇,以退为进道:“你不喜欢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跟我有关系?”   燕颢这次没失态,他红着眼眶,轻声道:“我是来送您订婚礼物的,希望您收下,余生珍重。”   他递来一个礼盒。   白涧宗还没说话,卧室里就传来一声撒娇的咕哝:“老公,谁啊?”   “……”白涧宗手臂上的青筋跳了跳。   只见刚刚还一脸难过的燕折不知道什么时候扒光了自己,钻进被窝,露出白皙光洁的肩膀,一边还一个吻痕。   燕折问:“谁家好人会在一个男人订婚夜敲门呀?”   他裹着被子爬下床,看清燕颢的那一刻茶言茶语道:“哦,原来是我哥呀。”   他特地把有吻痕的肩膀露在外面,因冷空气而泛起了些许鸡皮疙瘩,眼尾也红红的,头发凌乱,就好像刚刚do过。   燕颢捏紧拳头,脸色一变再变。   本想着以退为进,男人么,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结果还是被气破了相。   “回床上去。”   “哦。”   燕折乖乖爬回床上,安静看着他们。   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肩、膀、盖、上。”   燕折一怂:“好哦。”   白涧宗竟然出去了,“砰”得一声将门关上。   燕折一懵,不知道今晚的坦白是对是错。   不至于因此回到原本的剧情线,让白涧宗被燕折勾搭上吧?   但白涧宗又不蠢,也没有因为他鸠占鹊巢发怒……   -   门外,白涧宗语气冰冷:“带着你的礼物滚。”   燕颢顿在原地,有些难堪。   白涧宗转身朝长廊的另一个地方移动,但没两步又微微回首,语气森冷:“燕颢,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身边的人远点。”   “我……”   燕颢都来不及回应,轮椅就已经远去了。   白涧宗来到白天关姜天云的卫生间,一个保镖守在门口,见他来微微颔首:“老板。已经按照您说的报警了,那边十分钟到。”   白涧宗:“开门。”   保镖打开锁,将门推开。   里面的姜天云瘫坐在地上,一天没吃饭,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听到动静,他眼皮抬了抬,视野里出现一辆黑色的轮椅。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白涧宗一拐杖捣在他裆上。   “啊!”姜天云捂住裆面色痛苦,“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杀了你。”白涧宗眉眼阴冷,不像是玩笑。   姜天云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问:“就因为我和燕折曾经撩骚过?那也是他主动的!他勾搭过的人又不止一个,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该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白涧宗直接无视他的话,“警察很快就到,你最好慎言。”   “凭什么——”   “凭什么?凭你爸在外的私生子数都数不过来!”   白涧宗嗤笑一声:“更凭如今房产市场下沉,你家朝我售出了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没有我的支持,你还想继承家业?”   “……”   姜天云从未想过和白涧宗站在对立面,他咬紧牙关,一万个不理解:“以您的地位想要什么人没有,为什么会看上燕折?他真不是什么好东——”   白涧宗一拐杖甩在他嘴上。   姜天云被打得头一偏。   脑瓜子嗡嗡的。   白涧宗又说:“以后再在他面前出现一次,我就让你和我一起坐轮椅,好不好?”   姜天云打了个寒颤,这个“他”自然是指燕折。   他清楚,白涧宗真干得出来。   “那份录音你还给过谁?”   “……只给过燕颢。”姜天云闭了闭眼,“没别人了。”   轮椅掉了个头,白涧宗离开卫生间,原本都移动好几米了,却因为回忆起燕折那句“是姜天云杀了我”,感到一股无端的烦躁。   明明觉得燕折在编故事,却还是……   他顿了顿:“打一顿。”   保镖有些迟疑:“警察快到了。”   “他不敢乱说。”白涧宗面无表情,“打一顿,哪里疼往哪里打,够不成刑法上的轻伤就行。”   “是。”   回到房间门口,白涧宗迟迟未进。   片刻后,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里备注的“叶医生”,拨了通电话出去。   那边传来一道女声:“……白总?”   白涧宗冷淡道:“是我。”   叶医生习以为常地问:“最近又出现幻听幻视了吗?”   “没有。”白涧宗垂眸,“是我未婚夫有点心理问题。”   “这样……”叶医生有些意外,问,“你上次和我说他失去了十四岁以前的所有记忆,心理问题和这个有关吗?”   “无关。”白涧宗面无表情,“他疑似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还有人格分裂。”   话筒里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叶医生似乎被呛到了:“人格分裂?”   “他十八岁的时候性情大变,让人不喜……你知道的。”   叶医生当然知道。   她全名叶岚君,是白涧宗的心理医生。   ——他和白涧宗的医患关系就始于燕折性情大变的那一年。   白涧宗望着远方,道:“但一个多月前,他性格又变得和少年时极其相似,喜欢装乖、演可怜,爱撒娇,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叶岚君:“你的意思是,他在十八岁的时候分裂出了一个不好的人格,但这个人格又在一个多月前消失了?”   白涧宗:“嗯。”   “在没有确切的诊断之前,一切都是猜测。”叶岚君的声音微顿,“我们见面后再详细聊聊,让我和他接触一下。”   白涧宗:“好。”   叶岚君又问:“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是怎么回事?他遭遇过什么?绑架?囚禁?”   “都没有。”   “那造成他出现这个病症的对象是?”   白涧宗:“我。”   “……?”   叶岚君沉默了,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很危险。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基于伤害之上产生的感情……白涧宗对他的小未婚夫做了什么?   如果真做了犯罪的事,那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白涧宗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又怎么会想要治疗未婚夫?   处处古怪。   “这样吧,我们见面聊。”她说,“我明早还有一场讲座,今天需要早点睡,也顺便在睡前消化一下你说的事。”   ……   燕折都快等睡着了,坦白后他竟然没产生太多焦虑,反而有些放松。   唯一担心的就是白涧宗别被燕颢勾搭走了。   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燕折肩膀一抽,清醒过来,看见白涧宗坐着轮椅缓缓驶入。   “您回来啦……”   白涧宗的目光落在他肩上:“吻痕怎么弄的?”   燕折坐直身体,眨了下眼:“自己吸的。”   左肩一个,右肩一个。   “……”白涧宗眯了下眼,“以后别用这种无聊的伎俩气燕颢。”   燕折磨了磨牙,气得要打人,真就被勾搭走了?没用的狗东西——   “他不配。”   燕折瞬间乖巧:“好哦。”   白涧宗幽幽道:“再叫我老公,我就割掉你的舌头,切片煮锅子。”   “……”   燕折下意识闭紧嘴巴,舌根一紧。   自动带入了牛舌的口感……操啊。   白涧宗:“以后私下里叫我小叔就行了。”   “……???”燕折有些呆逼。   我当你是未婚夫,你却想当我叔??   白涧宗并不在意燕折怎么想,他操控轮椅移动到床边,背对床、面朝木窗外的夜景,道:“既然你是穿书的,那就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吧。”   “……”   白涧宗:“从名字开始。”   燕折冷漠地哦了声:“说来您可能不信,我也叫燕折。”   白涧宗回眸,递来一个“你逗我玩呢”的森然眼神。   燕折脖子一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跟您开玩笑呢,小叔。”他撇撇嘴,“其实我叫张伟。”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以后请叫我小叔。   燕折:原来他喜欢这挂……啧,玩的花啊。   白总内心os:老婆太喜欢我了,得制造点距离感。   (虽然有点迟,但是是二合一的肥章~) 第45章 早上好   “耍我?”白涧宗的声音与深冷的夜色格外相配。   “……”   说真话不信,说假话也不信,这磨人的狗东西到底想要怎样!   燕折深呼吸,安慰自己成大事者总要劳其心。   成为亿万寡夫难道不要付出代价的吗?   必然不可能。   “不说了,反正我说什么您都不会信。”燕折第一次耍脾气。   “……”   他躺进被窝,裹紧自己的身体:“也许等清盛的某位高管自杀,您就会相信了吧。”   白涧宗不置可否,冷淡道:“从明晚开始,你每周见一次心理医生。”   “您不仅不信我,还把我当精神病!?”   燕折猛得坐起来,被子从肩膀滑落,上本身乃至腰胯都暴露在空气中,上半部屁股也没能逃离冷空气的临幸。   白涧宗幽幽道:“如果我把你当精神病,你现在应该躺在精神病院的单人床上,而不是躺在我从小睡到大的被窝里。”   “哦。”燕折又躺了回去,“那为什么……”   白涧宗阴冷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和你结婚?”   “……”   燕折想起来了,订婚前些天白涧宗就说让他见心理医生,想办法记起十四岁之前的事情。   老实说,这事有点靠谱。   虽然他不是这个世界的燕折,但根据白涧宗的什么基因激素说法,这具身体很可能遗留着原主的记忆。   来场催眠什么的,说不定真能想起来。   “我会听您的一切安排,但您得给个小报酬。”   燕折蹬开被子,一骨碌爬下床。   白涧宗直接拒绝:“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   燕折:“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报酬,您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   白涧宗不理他。   燕折:“我就当您默认了。”   “……”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涧宗微回首,冷不丁瞧见两颗圆润的屁|股蛋子,其主人正弯腰捡地毯上的睡裤。   他猛得收回视线,背对燕折,咬牙道:“我之前说过什么?”   “别在您面前遛鸟?”燕折爬下床,捡起地毯上的睡裤套上,“您都帮我换过几次衣服了,又不是没见过。”   白涧宗冷声点评:“没皮没脸。”   套上裤子,燕折把上衣也捡起来放在沙发背上,但没有穿。   裤腰将腰勒得十分清瘦,更显臀胯的诱人。   可惜唯一的观众不肯回头,燕折只好送上门了。   “我要讨要我的报酬了。”   白涧宗没有动,只是眼神微微往后一瞥,阴郁而冷淡:“我没答应你。”   话音刚落,燕折就已经在他身后站定,状似淡定道:“回头。”   白涧宗不理,漠然看着窗外。   卧室在一楼,老宅大多数楼都是砖块的古建筑风格,连窗户都是木质的半落地窗。   风涌动的时候,草木都会晃动,影影绰绰,不知道背后藏了多少人。   身后许久没动静,白涧宗以一个很小的幅度微回首——   还没看到人影,就被吻住了。   他瞳孔猛得一缩。   刚抬手,就被另一只稍小的手掌按住了。   燕折掌心很热,也许是因为太年轻,火气过旺。   唇也是。   相反,白涧宗的唇和掌心都凉。   亲上去之前,燕折考虑过要用力一点还是轻柔一点,哪种能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但真正碰到的时候,他反而才像是突然被亲的人,大概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甚至刚刚有一瞬间,白涧宗下意识想要呵斥他,唇齿微启,尽管很快反应过来闭上嘴巴,还是被他下意识深入地舔了口。   全程不过五秒的时间。   燕折见好就收,很快撤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过他的脸很红,耳垂也是,仿佛周围所有的血液都凝聚在这两处了。   “是你在非礼我,别一副自己被占便宜了的表情!”   “什么非礼……”燕折辩解道,“订婚夜亲一下不过分吧?”   白涧宗盯着他,缓缓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的婚姻基于交易,没有感情。”   “可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喜欢您。”燕折说,“而且您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把这把情趣椅搬到老宅折腾我,很容易让我误会您想和我发生些什么的。”   白涧宗脸色一沉:“你果然喜欢这些。”   燕折撇嘴:“看起来是您比较喜欢,又是蜡烛又是情|趣椅子……”   “只是买错——”白涧宗倏地闭嘴。   “买错?”燕折诧异道,“您原本想要买什么?”   “……刑椅。”白涧宗面无表情,“如果你骗我,就把十大酷刑在你身上都上一遍。”   “唔……我明白了,蜡烛是赠品。”   白涧宗冷哼一声。   燕折这次真没忍住,笑场了。   现代法治社会,哪里还有刑椅这种东西!   他甚至能想象出来,白涧宗在网上搜索着刑椅,看到有网页售卖就直接下单了,结果到家后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时的脸色有多美妙。   说不定还是保镖帮他取的货,以为自家老板竟然还有这等爱好。   “笑,继续笑。”白涧宗阴恻恻道,“虽然买不到,但我可以定做。”   燕折瞬间收敛,疑问:“字母店应该挺好辨别的吧,里面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又没那个爱好,怎么会知道。”白涧宗满眼不耐,“店里明明全是刑具。”   “……您在这之前不会不知道字母游戏是什么吧?”燕折嘶了声,“之前还说要给我介绍……”   白涧宗语气冷冰冰的:“你想都别想。”   燕折乖乖道:“没想,只想您。”   “更别想。”白涧宗阴郁道,“最后说一遍,我们之前只有交易。”   “那没问题呀。”燕折诡辩道,“这个吻也是交易,是让我听话的报酬。”   白涧宗:“我没同意。”   “那您可以躲开的。”燕折真诚道,“虽然我按住了你的手,可你的脑袋和脖子都很自由。”   “……”   燕折怕白涧宗恼羞成怒再次折腾他,连忙若无其事地爬上床,仿佛什么都没说。   空调温度太低,没穿上衣的燕折有点冷,他像个好孩子一样盖好被子,捋平每一条褶皱。   躺下前,他认认真真地叮嘱:“顺便记住哦,亲你的人是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燕折。”   “……”白涧宗收回视线,不看他,“上衣穿上。”   燕折装没听到,闷头盖上被子。   这时候,他才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不知道是害怕多些,还是初次接吻的紧张多些。   再多站一会儿,腿就要软了。   他清楚,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   但白涧宗近些天来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机会。   在白涧宗那里彻底特殊的机会。   被优待总不会是坏事……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燕折都想要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他背对白涧宗,尽可能表现得平静:“晚安,您也早点睡。”   手指摸上自己的嘴唇,仿佛还残留着微凉的温度。   这一天先是订婚宴上站了一天,又是喝酒又是一直和人说话,晚上回来还被白涧宗架椅子上拷问,简直疲惫不堪。刚躺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但没一会儿,白涧宗又开口了。他依旧坐在轮椅上,背对床,面对窗外夜色。   “我不会在婚前做财产公证。”   迷糊的燕折发出了声“嗯”?   “只要你老实点,等一切秘密明朗,我会和你离婚,你会得大笔财产和自由。”白涧宗绝情地重申,“前提是你足够听话,不去妄想不该有的关系。”   “嗯……哼……”   没听到回应,白涧宗回首,只看见燕折裹在被褥中一动不动的背影。   “……”   他操控轮椅,移动到燕折面朝地床边,发现人早就睡着了。   睡得还挺香,若有若无的鼾声不停,看来是真累了。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录了个音。   ……   “爸,爸,让我出去——”   “让你出去做什么?在你哥新婚当天勾搭他的丈夫?”   燕折急切道:“我不会的,我不是……”   “那你去做什么?”燕驰明冷冷道,“你和你哥关系不好,白涧宗也厌恶你,你去婚礼讨晦气吗?”   “爸……”   “别叫我爸!”燕驰明甩开他的手,讥笑道,“不会真以为我是你爸吧?”   燕折呐呐地问:“……什么意思?”   “你只是那场车祸里的另一个倒霉蛋,我带你回来把你当我儿子,只是想给颢颢祈福,可你这几年都做了什么!?”   初知真相的燕折一下子瘫坐在地,失了魂一般。   燕驰明啪得一声锁上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应该是去参加婚礼了,白涧宗和燕颢的婚礼。   呆滞的目光触及桌上的电脑,那几个加密文件夹已被破解。燕折愣了许久,陡然回神——   他们不能结婚!   燕颢不怀好意,所有人都不怀好意……   燕折立刻冲向书桌,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见一只钢笔,毫不犹豫地攥在手心。   他冲到房门口,将钢笔帽拔下,笔尖颤抖地对准手腕,狠狠割下。   他将伤口朝下,两边的血液汇聚在一起,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再顺着门缝慢慢流出去。   快啊,快发现……   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头晕恶心的感觉接踵而至。   “咚”得一声,他直接倒在门后,晕了过去。   “什么声音?”刚下楼的甘静皱眉看去。   管家低声道:“小少爷被先生关在房间了。”   甘静顿了顿,脚步一转,往燕折房间那边走了两步,瞬时看到顺着门缝流出来的鲜血。   她脸色骤变:“叫120!”   昏昏沉沉的燕折被抬上担架,血被止住、点滴打入身体,他渐渐恢复了些意识,挣扎着想爬起来:“哥哥……”   护士却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   一直到医院,那边正筹备着给他紧急缝合手术,他却趁甘静在责任书上签字时偷溜出了急救室。   他踉踉跄跄地冲进电梯,倚靠在角落等待到达一楼。   有进来的护士疑惑道:“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低血糖而已……谢谢。”他遮掩着手腕的纱布,在电梯门开时跑了出去。   纱布还在渗血,这样不行……到不了婚礼现场他就得挂。   “您好,能借我用下手机吗?”他四处寻觅着帮助,“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可出现在医院的又怎么会有闲人呢?   大家都行色匆匆,不等听清就直接拒绝。   燕折无助地站在医院大厅中央,直到一转身,视野里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哥……”他及时改口,“白,白先生……”   “你又做什么!?”一身西装的白涧宗坐在轮椅上,满眼怒意,“你是个成年人了燕折!”   “我知道,我错了……可您不能和我哥结婚,他接近您是为了……”   “为了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白涧宗打断燕折,冷冰冰道:“你应该听进我的忠告,滚去另一个城市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在我婚礼当天玩割腕!”   -   燕折直接被吼醒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真实得不像话。   这应该是原书的剧情。   更是原书没写出来的剧情……   原来,书里的白涧宗在婚礼上迟到,真的是因为燕折。   还是白涧宗主动去的。   在婚礼当天抛下未婚夫跑去找自杀未遂的弟弟,说是关心则乱都不为过。   为什么?   燕折有些迷茫,如果如今白涧宗对这具身体态度转变,是因为他穿越导致这具身体的性格没那么讨人厌——   那书里呢?   书里的白涧宗为什么也会突然转变态度,对二十二岁的燕折这样“特别”?   明明在燕驰明大寿、燕颢回国那天,白涧宗还让人把爬床未遂的燕折扔进鱼塘,导致后者丢尽脸面,步入了炮灰之路的开端。   明明那时候还十分憎恶。   ……   燕折没由来地有些心悸,他对梦里白涧宗的脸记忆尤深,消瘦、苍白,也比他认识的白涧宗更加阴郁。   燕折捂住脸,没睡好与想不出头绪的双重折磨、导致他恨不得一棒子把自己打晕,再吃个不会做梦的药好好睡上一天!   “现在知道没脸见人了?”   “……”闻言,燕折倏地抬头。   房间靠小客厅的那个角落,白涧宗坐在轮椅上,脸上的每个细节都在说“我很不爽,我要发疯了”。   “昨晚疯狂叫我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人?”   “……我只是梦到燕驰明了,不是叫您。”燕折小声嘟囔。   闻言,白涧宗脸色更黑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他都不认你!”   “我知道……但梦到什么又不是我说了算。”   燕折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白涧宗竟然还穿着昨晚那套居家服,而不是睡衣。   他瞄了眼自己身侧的床铺,依旧和昨晚一样平整、冰冷。   他愣了愣,试探道:“您不会在轮椅上坐了一晚上吧?”   “……”   白涧宗抠动轮椅方向键,阴着脸掉头就走。   联想到之前在市区住宅那一晚险些被掐死的经历,燕折琢磨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白涧宗的背影唤道:“早安,白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第46章 在聊天   订婚后的第一顿早餐在老宅进行。   早餐厅不像上次的会客餐厅,只有一条长桌,两排椅子,上下各一个主位、一个副主位。   阿姨拉开主位右下方的第一把椅子,方便白涧宗的轮椅驶入。   燕折边在他下方入座,礼貌道:“妈。”   甘静就坐在对方,正在出神,好半天才回应:“……嗯。”   至于她上下两侧的燕驰明和燕颢,直接被燕折无视了。   奇怪……   作为父亲的杨岁安就昨天订婚宴出现了一会儿,再后来就不见了,现在早饭也没来。   但其他人好像都没表现出异议,燕折自然不会主动提。   不一会儿,白成柏也来了,在燕折下方入座,并主动招呼:“四叔,小叔。”   燕折一呛,四叔又是谁?   白成柏这一晚似乎没睡好,眼下有些许青色,这家人一脉相承,皮肤都白,因此脸色的瑕疵也格外明显。   他知道燕折在想什么,笑着回答:“小叔说怎么称呼他就怎么称呼您,但你们一起出现不容易分辨,小叔自然就升级为四叔了,而你就替代了小叔的称呼。”   “……”燕折桌下的手悄悄伸向旁边轮椅,勾了勾白涧宗的手。   后者直接抽走。   “之所以叫四叔,是因为前面还有三位叔叔,你昨天都见过。”   燕折郑重地点头。   见过了,就是一个都没记住。   他转移话题:“你昨晚没睡好?”   白成柏眼神黯淡了些:“是啊,没睡好,梦到了很多从前的事。”   燕折没追问:“你爸不一起吃早餐吗?”   白成柏一顿,重新拾起笑容:“我爸没留宿。”   燕折哦了声。   他也就跟白成柏客气地唠两句,说完就就换了一面,捧着下颌看向白涧宗侧脸:“早餐还没来,我给您讲个故事好不好?”   “闭……”白涧宗瞥了眼对面整整齐齐的一家三口,极度不情愿地改口,“说。”   燕折抵唇忍笑。   白涧宗冷笑了声。   燕折立刻敛去笑容,清了清嗓子,说:“从前,山谷里有条恶龙,他酷爱亮闪闪的漂亮东西,私藏了很多从世界各地挖掘出来的水晶、宝石与黄金。”   白成柏:“所以?”   燕折:“所以山谷附近王国的国王想要掠夺他的宝贝们,便试图将王子嫁给恶龙,与其联姻。”   燕驰明垂眸喝了口茶。   燕颢想说什么,但强行咽了回去。   倒是白成柏忍俊不禁道:“谁家的童话故事是王子和恶龙在一起?”   燕折反驳:“我家的。”   “行吧。”白成柏疑惑地问,“把王子嫁给恶龙,恶龙就会分享宝物?”   “那当然不。恶龙如果会主动分享宝物,干脆改名叫好龙算了。”燕折笑眯眯道,“国王只是想要王子找机会杀死恶龙,然后就能将宝物据为己有了。”   燕颢猛得抬头,一脸震惊,随后勉强掩饰住表情:“你胡说什么!”   “哥可真是聪慧过人。”燕折夸赞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故事,自然是胡说的。”   “你分明是在——”含沙射影。   “颢颢!”燕驰明冷声呵斥,“白总和小折说话,你插什么嘴?”   燕颢只能忍住,沉默地闭嘴。   白涧宗显然觉得这个故事属实无聊,但还是嗤笑了声,说:“恶龙要是能被人类杀死,那也太蠢了,它难道毫不反抗任人宰割?”   “当然没有,他们连婚都没结成。”   燕折眼都不眨地胡诌:“前面说啦,恶龙喜欢漂亮的东西,结婚前夕,他的山谷里出现了一位因中蛇毒而欲|火焚身的人类。”   “恶龙和人类发生了关系,但这个人类天生善妒,绝对不愿意二人共侍一龙,所以王子和恶龙的婚礼取消了。”   白涧宗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呵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没说完呢!”   燕折喝了口水,继续:“但恶龙最后还是死了,您猜猜为什么?”   白成柏十分捧场:“怎么死的?”   燕折没说话,期待地看着白涧宗。   足足盯了十秒,白涧宗才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   “因为人类过于貌美,恶龙每晚都要盯着他,舍不得入睡——”   燕折神秘兮兮地说:“最后它猝死了。”   众人:“……”   白涧宗就知道。   他深吸口气,只想缝上燕折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白成柏摸摸自己的黑眼圈:“没了?”   燕折:“没了。”   他有些意犹未尽。   但如果这个故事有番外,一定是那个人类独享恶龙的所有宝物远走高飞了,嘿嘿。   白涧宗冷笑:“那个人类不会还是王子的弟弟吧?”   “当然不是。”燕折诚挚道,“人类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貌美平民罢了。”   “……”   白涧宗克制着出言嘲讽的冲动,还好白萍来了。   “聊什么呢?”   “祖母。”燕折站起来,回答说,“在聊恶龙和王子终成眷属的故事。”   “坐坐。”白萍摆摆手,在主位入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谢谢祖母。”燕折向来是会装乖的。   厨房的人依次端来粥、面、饺子,都是用超大号汤碗装的,十分朴实,想吃什么就自己捞。   唯独白涧宗会有阿姨询问后帮忙,但今天不一样。   燕折小声地对阿姨说:“谢谢,我来吧。”   白涧宗目光没有落在食物上,反而一直盯着离白萍最远的座位——   餐桌副主人位。   一直到所有服务人员都离开,那里都空空如也。   白涧宗闭了闭眼,平静道:“今天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我吩咐的。”   白萍显然知道白涧宗在说什么,垂眸时,她脸上的皱纹堆砌在一起,显得苍老且淡漠。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说,“既然订婚了,就好好开始新生活。”   “……”   燕折一边捞面,一边疑惑地看向副主人位,不知道这祖孙俩在说什么。   他将十分诱人的阳春面推到白涧宗面前:“要多点汤吗?”   白涧宗脸色极差:“我说要吃面了?”   “您没说,但我喜欢呀。”燕折表情无辜,小声嘟囔,“给你捞其它的也不见得喜欢。”   白涧宗:“……”   他冷漠地捞了一筷子面,吃进嘴里。   白萍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扯了扯,淡道:“今天的面条不错。”   燕折第一次见白涧宗吃饭这样快,一分四十六秒。   他掐着时间注视了全程,惊讶到嘴巴就没合上过,还顺手在白涧宗放下筷子时递去一张纸。   斜对面的燕颢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哼”,显然觉得燕折行为十分狗腿,对此很看不起。   白涧宗神色冰冷,偏头对燕折说:“我吃完了,你和祖母慢慢吃。”   “您去哪?”   “公司。”白涧宗调转轮椅,微回眸,“吃完回山庄——晚上有客人。”   “好哦。”   白涧宗离开后,燕折也没了太多兴致。   但他不是白涧宗,没有在白萍面前任性的资本,还是等老人家吃完才放下筷子。   路过时,白萍拍了两下燕折的肩膀:“以后有空可以多来祖母这住。”   燕折应声。   目睹着白发苍苍的身影远去,他回眸微笑道:“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快步回到房间,他往床上一瘫。   白涧宗看到估计得气死,他自己必须要洗完澡才上床,就也要求燕折这样。   昨晚喝醉后,白涧宗换睡衣前绝对帮他洗了澡……也不知道一个双腿瘫痪的人是怎么独自完成这一切的。   又费力又耗时间,何必呢。   如果换作别人,燕折大概会觉得对方图谋不轨,意图占自己便宜,但白涧宗就算了吧。   送上门的便宜他都不一定占,还主动。   要不是上次按摩,燕折都以为白涧宗那玩意儿也瘫了。   晚上还得见白涧宗找来的心理医生,虽然他也很想知道关于这具身体的回忆,但感觉很容易被心理医生戳穿谎言。   人活着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他叹了口气,脑袋一偏,一眼瞧见导致他现在两腿酸软的罪魁祸首,还有落在地上的羽毛笔。   许久,一双白皙的脚踩上地毯,其主人弯下腰,给羽毛笔拍了个照。   白上加白:我可以带走留个纪念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闪而过。   燕折翘了翘嘴角,边走边低头发去语音:“我就当您同意了。椅子要给您带回去吗?万一阿姨进来搞卫生,看见了影响可不好。”   过了两秒,手机“叮”得一声。   白: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懂?   白上加白:略有了解啦。   白:啦什么啦,幼稚。   燕折也不生气,白涧宗今天吃早餐时就明显情绪很差,这会儿能怼他说明至少没那么糟了。   被心里的“满意”惊到,简直抖m!他眼不见心不烦地扔掉手机,哼了声。   手机刚落到床上,弹出一道圆滑的弧线,房门在同一时刻被人敲响。   “叩叩。”   “……谁啊?”   燕折没有贸然开门警惕,虽然这是老宅,但难保燕家人狗急跳墙……虽然现在跳墙也没什么用。   木已成舟,订婚已成事实。   就算他死了,白家也绝不可能不顾脸面再让白涧宗和燕颢联姻。   燕驰明显然已经看明白了,只有燕颢还心有不甘。   “是我。”白成柏的声音。   燕折犹豫地开出一小条门缝:“有事吗?”   “想找你聊聊。”白成柏笑了笑,“可以进吗?”   “不行。”这毕竟是白涧宗的卧室,小气鬼要是知道得气死。   “出去聊吧。”   介于上次在俱乐部,白成柏说了很多关于白涧宗的事,燕折并不讨厌这个人。   白涧宗的卧室外四面都有房子,中间是一个庭院。   “去看看荷花怎么样?”白成柏建议,“现在估计还能看到花季尾巴。”   “我没什么欣赏水平。”燕折直白地回应,“就在这吧。”   “好吧。”白成柏也坐下,目光落在三米外的保镖身上,开玩笑道,“四叔控制欲这么强?家里人聊天都得找人看着?”   张三和燕折对视了眼,解释道:“老板并没有要求我监听燕少爷。”   他退回长廊,刚好处于一个出事能及时赶到、但又听不清两人对话的距离。   燕折说:“他控制欲是挺强……”   但他思考了下,自己好像不讨厌白涧宗的“控制欲”……   他当然向往自由,但白涧宗的控制并没有让他感到不自由。   很奇妙,说不清楚。   “——但我挺喜欢的。”燕折真诚地说。   白成柏的眼神倏然复杂,随后又笑道:“你应该不知道四叔刚刚为什么突然心情变差吧?”   燕折:“你知道?”   “老宅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白成柏摇摇头,“自姑祖母失踪后,老宅依旧会给副主人位摆上一日三餐,持续了足足十几年。”   “……”   “太祖母始终觉得,只要家里还有人惦记,姑祖母总有一天会回来。”   但今天没有的副主人位上却连一杯水都没有。   结合白萍说的“开始新生活”,燕折大概明白,白萍放弃了。   或者说,老太太希望白涧宗放弃,希望自己的孙子不再深陷于未归人的执念中,好好生活。   可燕折却隐隐觉得,白涧宗这么多年越来越偏执不完全因为母亲的失踪。   车祸失去双腿,肇事司机疑似是带走母亲的人派来的,这些事都深深写在了这些年里的梦魇里,随着时间发酵,逐渐成为深入骨髓的执念。   甚至原身也是原因之一。   按十四岁相识、十八岁原身性格大变收尾计算,足足四年。   白涧宗能和原身相处四年之久,绝对是在乎的——   不管是当作弟弟还是朋友。   可某一天,身边这个有点在乎的少年突然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于是只能疏远、分道扬镳,再次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   白涧宗这些年失去的太多了。   燕折:“谢谢你告诉我。”   白成柏没说话,两人对视了会儿。   燕折疑惑道:“你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啊。”   又对视一眼,白成柏叹口气,挫败道:“其实不是。”   燕折体贴道:“这么难开口,也不是一定要说。”   “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噎人。”   白成柏有些无奈,半晌后问:“你和白总在一起……真的幸福吗?”   “?”燕折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其实昨天订婚宴上,我篡改过主持人手册的台词……就两个字。”   “??”燕折迷惑。   白成柏沉默了会儿,说:“交换戒指后的下一流程是接吻,但被我改成了拥抱,很抱歉。”   “我可以祝福你们,但亲眼看着你们接吻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燕折张大嘴巴。   “这段时间你装作不认识我,我几乎都要以为那段感情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白成柏微叹:“你觉得小叔才是你的归宿,我愿意放手。”   燕折大脑彻底宕机。   怎么回事!白成柏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又是原著没提的剧情??   而且白成柏好像不一样。   其他男配都把燕颢当白月光,把燕折当消遣,白成柏却好像是真心喜欢燕折本人。   燕折后悔没把手机带出来了,他紧绷着神经站起来,只想跑:“我感觉我们私下见面好像不太合适——”   “别紧张。”白成柏低迷的情绪持续不到五分钟,就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   可燕折能不紧张吗!   一个疑似前任的男人出现在眼前,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多说一句话都感觉会出错!   最要命的是,白涧宗好像也不知道这件事!   否则三番五次地和白成柏撞面,白涧宗早开始嘲讽了。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小叔。”白成柏无奈一笑,加重了“小叔”二字的语气。   “你你你别乱叫……”   白成柏哭笑不得,随后严肃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在白总那过得不好,或者他让你感到难过……随时可以找我。”   “我愿意当你倾诉的对象,只要你回头,我一直在。。”   “不不不不,婚内出轨要不得,知三当三更要不得!”燕折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都要做个有道德的三好市民!”   白成柏:“……”   -   “叮”得一声,轮椅离开电梯,顺滑地滚向办公室,白涧宗冷淡地问:“曹德华的事查怎么样了?”   俞书杰道:“因为还在整合证据,所以他还没被警方关押……但有一点很奇怪。”   白涧宗:“什么?”   俞书杰说:“这段时间他去过六次赌场,四次会所,其余时间都在情妇家里厮混,工作日还送私生子上学。”   白涧宗讥笑一声:“他儿子为了他给我磕头求情,他倒是在外面花天酒地。”   俞书杰道:“奇怪就奇怪在这,他老婆和儿子为了不让他坐牢都急疯了,到处求人,但曹华德本人却好像一点都不慌,周末还有闲情逸致带私生子去水上乐园。”   白涧宗垂眸,问:“还有吗?”   俞书杰回答:“没有了。”   白涧宗:“出去。”   “是。”   俞书杰欠了欠身,脚步一转,背影随着关门声一同消失在门口。   白涧宗的眼神逐渐失去聚焦,像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直到手机响了一声。   他瞥去眼神,没有回复的打算。   但发来信息的人并不是燕折,而是叶岚君。   叶岚君:我十点的飞机,下午到,见一个病人后去酒店修整一会儿,晚上七点能到山庄。   白:好,我派司机去接你。   叶岚君发来一个笑的表情:我们认识也四年了,还是第一次有这个待遇。   白涧宗无视了她的调侃,只盯着屏幕,直到上方的“正在输入中”都消失,才又打字。   白:如果面聊过程中他和你说了明显是胡话的胡话,别直接戳穿,别刺激他。   叶岚君:我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有证。   白涧宗盖上手机,目光移至笔记本上,许久后,他打开一个程序。   里面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的沙沙背景声。   他给张三拨去一个电话,直奔主题:“燕折在做什么?”   “燕少爷在和小白少爷聊天。”   “聊了什么?”   那边张三迟疑了会儿:“对不起老板,我站得比较远,听不清。”   “小白少爷以为我是受您命令在掌握燕少爷的一举一动,而您又说过,不能让别人觉得燕少爷在您这受了轻视,所以我就……”   白涧宗面无表情:“他手机没带身上?”   张三:“是的,燕少爷手机在房间,人在屋外庭院。”   “他平日手机都不离身,跟白成柏聊天竟然不带身上?”白涧宗自言自语了句,冷不丁道,“去给我把他们拆开!”   这语气活像不讲道理、棒打鸳鸯的父母。   张三:“是。”   白涧宗冷哼一声,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道欣喜的叫唤:“是白总的电话吗!?”   语气中的惊喜呼之欲出,仿佛白涧宗就是救世主。   白涧宗:“跟他说不是——”   张三根本来不及说。   燕折被白成柏一番话惊到不敢多说一句,瞄见张三接电话直直就冲了过来,拿走手机放到耳边,十分刻意地说:“您想我了吗?”   “……谁想你?”   庭院里的白成柏跟着站起身,注视着燕折的背影。   燕折如芒刺背,自说自话道:“啊,才分开这么一会儿您就这么想我了吗?其实我也很想您……什么?让我现在就去找您?好的,马上就来。”   “您想喝奶茶吗?芋泥波波奶茶?不要芋泥,不要奶茶,只要啵啵?您口味真奇怪,但我这么喜欢您,都会满足您的。”   “还想要一束玫瑰吗?好哦,就来。”   “……”白涧宗面色阴郁。   一直到燕折挂电话,他都没插上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白成柏深情:我愿意为爱做三,小叔。   燕折:救命!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由于国内并没有心理医生这个说法,所以本文关于心理医生的大多数设定都是私设。) 第47章 大秘密   燕折真被这段突然爆出的过往吓到了,继续发展下去,岂不成了叔侄不伦恋?   他捞起床上的手机就想跑,但刚抬腿又是一僵,手机跟烫手山芋似的被扔远。   ——昨天在订婚宴上,他还和白成柏当着白涧宗的面加了微信。   当然,昨天他加了不少人,白成柏夹在其中并不起眼。   救救救!现在删掉还来得及吗!?   燕折像走在热锅上的蚂蚁,往前一步会烫熟,往后一步会焦得体无完肤。   白涧宗显然还不太信穿书的说法,依旧认为他是原身。这种情况下,如果白成柏真是“他”前任就完了。   燕折自认为挺了解白涧宗。   狗东西之所以没有太计较“他”过去勾搭的男人们,是因为这些事都在掌握中。   包括最初决定和订婚的时候,白涧宗对他的过往都了如指掌。   可白成柏貌似是例外,白涧宗八成不知道原身和白成柏的“奸|情”,等后面查到估计要气死。   至于瞒住更不可能,狗东西的手段神出鬼没,鬼知道哪天就从哪个渠道知道了一切。   燕折更不信任白成柏。   既然决定祝福,为什么又要在订婚第二天跑来说这些?已经选了,过得好不好都是“燕折”自己的事,白成柏难道不知道自己白涧宗是什么人吗?   也不知道万一被白涧宗知道这段过往、“燕折”会面临什么吗?   说不定这位好侄子哪天就把他卖了……不靠谱。   还有最讨厌的,为什么要把订婚宴上的接吻改成拥抱啊!   想想就气,他当时可期待看白涧宗被迫跟他接吻时的表情!   可恶的白成柏。   燕折跪床上拿起手机,很想把白成柏微信删了,但又担心万一真是前男友,以原身前几年的尿性,保不齐还有黑料在白成柏手中。   他游移不定地盯着屏幕,最终还是放弃了。   房门没锁,门口的张三敲了敲门:“燕少爷,老板让我给您带句话。”   燕折回首:“什么?”   张三模拟着白涧宗的语气:“我讨厌玫瑰。”   燕折浑身一震,莫名有种被捉奸的心虚感。   “我明白了。”半晌他才领悟,“不喜欢玫瑰的意思是喜欢我上次的扶郎花?爱好还挺清纯……”   清盛大楼的办公室里,回荡着燕折这句带点磁音的“还挺清纯”。   白涧宗对着空气冷哼:“是没有你放荡。”   要说白涧宗这个年纪,没谈过对象不太实际,但偏偏命运弄人。   成年之前,白涧宗被家里教导的太好,很规矩,从未产生过早恋的心思。   成年当日,母亲又失踪了。   白涧宗大学四年一边忙于学业、一边兼顾家里生意,年少时曾计划毕业后出国读博,却因为母亲失踪不得不搁置。   白涧宗放弃了学业,放弃了爱好,坐上原本母亲的位置,替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祖母管理清盛。   好不容易接受母亲彻底失踪的事实,一场车祸又将他重新拉回了地狱。   ……   燕折没溜成功,但不是因为白成柏。   今天轮到李四开车,燕折刚到车库,就看到管家等在车边,笑着招呼:“燕少爷。”   他手里还有一个十分古朴的木质盒子,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金手链加一支翡翠镯子。   手链很细,克重应该不多。   但哪怕那条镯子哪怕燕折不懂翡翠,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他有种预感:“这是……”   “这是老夫人替夫人给您的一片心意。”管家说,“手链和镯子是一套,是当年老夫人为刚入清盛的夫人准备的贺礼。”   燕折一顿。   老夫人是指白萍,那夫人自然是指失踪的白茉了。   “夫人戴了几年,后来越来越忙,难免磕碰,便摘下来保存在盒子里,说要等将来送给儿媳。”   “……”   预感成真了。   虽然燕折很爱钱,这条镯子保不齐比白涧宗给他准备的那套房子还值钱……   但他别有目的,和白涧宗也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走到一起,贪走失踪之人的“遗物”实在过于黑心,会让他那残留的丁点良心隐隐作痛。   “夫人如今不在,老夫人便替夫人做了主。”   管家很会说话:“它本该成为首次见面的见面礼,但老夫人没想到少爷会和男人成婚,一直担心这份礼物有所冒犯,才拖到今日。”   这话就是托词了,第一次见面送担心冒犯,现在就不担心了?   无非是上次没对燕折完全满意。   如今送了,也并不就是满意的意思,只是白涧宗在明面上对燕折有所不同,老夫人看在眼里,爱屋及乌罢了。   “没有冒犯。”燕折摇摇头,“从没哪条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戴镯子,只是……”   管家耐心地听他说话。   燕折抿了下唇:“只是我受之有愧,还请祖母先收回去,等时间见证了一切再给我也不迟。”   他真是胆子大了,敢拒绝白老夫人送到手的东西。   但他心里虚,更没有接下的底气。   管家也不强求,正准备说“我会转告老夫人”,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朝燕折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随后接起电话,唤道:“少爷。”   “……”   竟然是白涧宗。   白涧宗不知道说了什么,管家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稍稍放下手机,对燕折说:“少爷想请您接电话。”   白涧宗原话肯定没这么客气,燕折想也想得出来。   他接过手机,放在耳边,那头传来白涧宗的声音:“拿着。”   燕折:“……”   短短两个字,要不是他聪明,都不知道白涧宗在说什么。   “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涧宗:“那两套房子也很贵重,你干脆也别要了。”   “那不行。”燕折嘟囔道,“您的房子可以还你,但燕驰明给的不要白不要,我才不还他,但这么特殊的镯子……”   “先拿着。”白涧宗冷道,“不想要就带来给我。”   这倒是一个办法。   管家刚才就走远了,一直等燕折接完电话才再次走近。他好像知道燕折会改变主意,没做询问就双手递上木盒。   燕折也双手接过,认真道:“麻烦帮我转告:谢谢祖母。”   管家:“好的。”   张三替燕折打开车门,就在他准备上车、以为可以走了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猛冲过来,直奔怀里的木盒!   那一瞬间,燕折的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   他还以为是燕颢或姜天云,这些人都已经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了吗?就不怕被老宅保镖扔出去!?   幸好李四给力,直接将人拦住了,燕折受只是到惊吓,胳膊撞到车门,疼得嘴巴一咧。   但只要怀里的木盒没摔,一切都好说。   他心有余悸地打量来人,竟然是杨岁安。   他一身酒气,身上再沾点灰都能称得上是“蓬头垢面”。   虽然没见两次,燕折却对这张脸印象深刻,杨岁安的样貌无疑也很优越,老夫人就很好看。   但他一点没继承到老夫人的气质,反而有股装正经的油腻。   被拦住,杨岁安的身体也依旧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吼道:“一个□□挨操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拿它,啊!?”   管家上前,安抚道:“先生是喝多了吗?可以回房稍作休息,我让厨房煮碗醒酒汤。”   “滚啊!你也敢在我面前甩威风??”借着酒劲,杨岁安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当初如果不是我爹把你招进来,你能有今天?结果现在倒好,你成了白家的一条狗!”   管家脸色不变:“这里是地库,风凉,先生上去再说?”   “狗屁的先生!你叫那女人夫人,叫我先生?”   杨岁安挣扎着,骂骂咧咧:“你应该叫我老爷、老爷懂不懂!我才是老太太亲儿子!!”   “你说可不可笑!她亲自把亲儿子从清盛除名,让那个贱女人顶替我的位置,还天价拍下这镯子送给那个贱女人!对我弃之如敝履,结果呢?”   杨岁安呕了声,浑身散发着宿醉的恶臭,但还是要继续发泄:“结果老天看不过去,把那女人弄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天有眼!”   管家蹙眉:“先生慎言,夫人只是失踪了。”   燕折:“……”   他之前其实怀疑过,白茉的失踪是不是和杨岁安有关。但查过一些杨岁安的生平,又觉得这人没那个脑子。   杨岁安可能干得出来杀人灭口,但策划不了那么精细的失踪案。   要么不是他干的,要么有人和他合谋。   管家已经打电话叫人了。   他对燕折说:“燕少爷先走吧,这边交给我处理就好。”   燕折莫名感觉,管家并不希望他和杨岁安相处太久。   虽然很好奇,但燕折知道这时候最讨喜的做法就是不闻不问,尽快离开。   他正准备和李四上车,杨岁安又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我看谁敢走!你个狗崽子也敢无视我?”   “别说你不是燕驰明亲儿子,就算你是也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爷爷!”   “……”   杨岁安竟然知道他不是燕驰明亲生的,是燕驰明告诉他的,还是白家的人都知道?   不过按圈内辈分,白涧宗是燕折小叔,那白涧宗的父亲可不就是爷爷辈的吗?倒也没什么问题。   “爷爷好。”燕折真诚道,“我可以走了吗?”   他都叫白涧宗小叔了,叫声爷爷算个鸟。   管家:“……”   杨岁安拿手指着他,身体歪歪扭扭,一字一顿地说:“我在你这声爷爷里——”   他打了个臭烘烘的酒嗝,补充道:“听到了浓浓的蔑视!!”   燕折:“……”   杨岁安恶狠狠道:“别以为你和小杂种订婚就可以踩在我头上了!”   管家脸色骤变:“先生!!”   燕折一只脚刚踩上车,闻言脸色也变了。有一说一,他不太喜欢别人骂白涧宗。   之前姜天云骂白涧宗残废就很令人不爽,现在作为亲生父亲的杨岁安竟然骂自己儿子小杂种!?   还是一个劣迹斑斑的赌狗爹。   眼看保镖还没到,杨岁安越闹越凶,甚至试图砸车。   管家竟直接越矩地捂住他嘴,强行将其带离。   燕折有些诧异,杨岁安再不讨白萍喜欢,也到底是亲儿子。   再怎么样,也算管家的半个主子,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还是说……杨岁安刚刚那句话并不只是字面意思?   燕折没多探究,对张三道:“走吧。”   管家和杨岁安差不多年岁,都六十岁前后,但杨岁安天天醉生梦死,自然弄不过每天操劳事务的管家。   可哪怕嘴巴被捂住,杨岁安还是拼尽全力掰开他的手,一边被拖着走一边回头:“老子才是亲生的唔唔——”   杨岁安再次挣开,示威道:“他一个野种迟早要滚出我杨家!滚出清盛!!!”   “到时候老子要把你这个狗崽子送去鸭子店,****操|烂!!”   整个车库都回荡着他的咆哮。   燕折愕然回眸,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生气被骂,还是该深究这段话背后的深意。   一个父亲什么情况下会骂自己儿子是野种?   回顾已知的信息,燕折得出了一个令人惊愕的事实。   白涧宗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只有自己人的时候,老夫人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叫“涧宗”,而是喊“阿白”。   白涧宗也曾说,杨岁安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想要他死……   理智告诉燕折,他应该快点离开,深宅大院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可脚就是挪不动。   白涧宗竟然不是杨岁安亲生的……   也就是说,白涧宗和白萍之间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白茉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听杨岁安这意思,他们甚至不知道白涧宗亲爹是谁。   眼看燕折已经听明白了,管家深吸一口气,松开杨岁安,任其醉醺醺地瘫在地上。   他掏出手机拨通白萍的电话,低声道:“夫人,给燕少爷送镯子的时候出了些意外……”   “先生回来了,喝了很多酒,在燕少爷面前说了些不太合适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五十二个红包   今天就不双更了,通宵到现在没睡,又是白蚁把门框啃空了在换门又是修冰箱,眼皮直打架,明晚更。 第48章 情人节   这句询问给燕折一种将要被灭口的错觉。   但管家甚至没有叮嘱他别往外说,只微笑着目送他上车、离开。   一直到车子驶离老宅,燕折的心都提着,感觉路上随时会像电影里那样来场车祸或大爆炸来杀死他。   老太太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狠人,否则很难在那个年代替代丈夫东山再起,甚至改了世家的主姓——   这可是史前头一例。   他回头望去,老宅的门匾上还写着白宅二字,过去第一个字是“杨”。   心情有点复杂。   白涧宗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在幸福美满的年少时,还是母亲失踪之后……   更甚者,可能是在车祸后双腿残疾的最低谷时期,知道了自己不堪的身世。毕竟对于大众来说,不论父母亲是怎样的人,婚内出轨都是不该的。   那一定是重重一击。   所以白涧宗如今和白萍的相处那样客气、疏离,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已经十多年了无音讯。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孑然一身了。   知道的越多,燕折就越能理解白涧宗为什么会从昔日的骄阳似火变成如今阴郁冷漠的样子。   燕折托着脸,叹了口气:“三哥、四哥。”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后视镜:“您有什么吩咐?”   燕折不放心地叮嘱道:“今天的事情你们别往外说。”   “这不会,请您放心,我们签过保密合同,也有职业素养,您可以当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话这么说,但人心难测。   杨家那边的亲戚肯定还不知道白涧宗不是亲生孩子,不然早拿这事做文章了。   这个消息真要卖出去,拿到的钱够保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谁不爱钱呢。   前提是他们承受得住白涧宗的报复。   本来今天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和白涧宗顺利订婚,并且签完两套房产合同后,他就在榕城拥有两套不动产了。   加上手里的两百万,这一辈子如果不太贪,基本处于可以躺平的地步。   可早上白成柏那一茬、加上白涧宗突然被爆的身世让燕折意识到,身边还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了解的剧情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燕颢那些小把戏算什么?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才是重头戏。   也许未来某天,他不知道的某件事、某个人就会暴雷,波及到自己。   难道他以后要时时刻刻胆战心惊地活着吗?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比如,除了已知的这些男人,原身还和别人勾搭过吗?   再比如,十八岁那年到底是什么导致了原身性情大变?十四岁之前失去的记忆是什么?秦烨弟弟的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燕家有意策划?   白涧宗的母亲会不会就是身边人绑架的、甚至早被杀害了……   还有很多很多小问题,都被燕折选择性忽略了。   他只想待在白涧宗身边,活得没心没肺一点。如今想想,在这种圈层安稳就是奢望。   “路边停一下。”   “好的。”   燕折还是去了上次的花店,老板对他还有印象,笑着说:“我记得你上次买的是扶郎花?”   “是的。”   “长得好看的人我都记得住。”老板笑起来还挺年轻,估摸着只比白涧宗大一些,“今天还是要扶郎花吗?”   燕折犹豫了下:“不了。”   ……   清盛CEO办公室里,一片乌云笼罩。   燕折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实时播放,包括在老宅停车场遇到的一切。   白涧宗如一座雕像,沉寂了足足半小时,才嘲弄地嗤笑一声,重复道:“野种?”   笔记本里没有画面,只有声波的波动。   “今天还要扶郎花吗?”   “不了。”是燕折清脆的回答。   白涧宗一顿。   “叩叩——”   他猛得盖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说:“进。”   俞书杰推门进来,道:“老板,查清楚了。”   “杨先生昨晚在天堂酒吧通宵酗酒,开了十多万的黑桃A,早上才被司机送回来,从酒吧监控来看,他没和任何可疑的人接触。”   白涧宗往后一靠:“他在燕折面前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俞书杰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家老板在监听未婚夫的保镖。   也许是出于不信任,也许出于病态的掌控欲,这一行为并不值得鼓励。但他只是个保镖头子,不好多言。   “我觉得,杨先生在燕少爷面前揭露您的身世可能只是醉酒使然。”   “您和燕少爷结婚打乱了燕家和杨家的所有图谋,但杨家真正想捧的人是您的侄子白成柏、而不是杨先生,因此并没有太慌张。相反,杨先生却把和燕家合作当成自己唯一的出路,您顺利订婚,他自然……灰心丧气。”   “酒精上头加上心里有气,确实容易让人说出不理智的话。”   白涧宗面色阴翳:“没让你说这些。”   “……”俞书杰揣摩着老板在意的点,喉结滚动了好几番才开口,“我私以为……通过这么多年对杨先生的‘观察’,大白总的失踪很可能与他无关。”   如果顺着白涧宗的心,他应该要说杨岁安当年绑架白茉的动机充足,十分可疑。   但俞书杰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他始终不觉得杨岁安有这个脑子能策划当年的失踪案,并且这么多年毫无破绽。   “……”白涧宗眼皮微抬,阴暗的瞳孔藏在眼皮之下,“更没让你说这个。”   俞书杰有些迷茫。   气氛急转而下,俞书杰一动不敢动。   许久,白涧宗阴郁着脸,喃喃道:“他不会再给我买花了。”   俞书杰:“……”   在白涧宗手下干事,就是得时刻担心自己跟不上老板的脑回路。   燕折在停车场被杨岁安拦下的那段监听俞书杰在场,因此知情,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但大致能猜到老板说这句话的原因。   他没做无谓的安慰,老老实实地说:“老夫人能放弃儿子让大白总上位,足以证明她不是在乎血缘的人,燕少爷是聪明人,不会因为您不是老夫人亲血脉而离开您的。”   白涧宗:“你在说他势利?”   俞书杰百口莫辩:“我不是个意思,老板……”   “那你应该告诉我,他爱我爱到死去活来,没有我一秒都活不下去,无论我是什么身份,贫穷还是富贵——”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他、都、不、会、离、开、我!”   “……”俞书杰深吸口气,很想问“我需要把以上重复一遍告诉您吗?”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老板真挺无助的。   白涧宗冷着脸:“算了,你出去。”   “……是。”   随着关门声响起,办公室里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最好做个聪明人。”   ……   大聪明本人燕折没说话,指了指桶里的新鲜玫瑰:“能给我包一束吗?”   老板有些迟疑:“这些都是顾客预定的,今天日子特殊,本来就难进货,附近的清盛你知道吧?光他们公司就包了几万支作为员工福利。”   “……”   燕折可太知道了。   不过这绝对不是白涧宗的主意,狗东西没这个情商。   燕折想了想:“那给我包一束向日葵吧,来点别的花点缀下。”   “可以的——”   话音刚落,花店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老板抱歉地一笑,先去接个电话:“喂,您好,这里是罗曼花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板语气变得为难:“啊,好的,这种情况定金是不退的,您可以理解吗?”   “好,好。”   “你还需要吗?”挂断电话,老板指了指还未包扎的玫瑰,“有客人退订了九十九束。”   燕折眼睛一亮:“要。”   九十九束比燕折想象的大,更比他想象的贵,这么一束花,要两千多块钱!!   燕折肉疼得付了款。   老板莞尔,笑道:“这样吧,你可以加我一个微信,我朋友圈时不时会发一些花的折扣活动,要比直接来买优惠很多。”   燕折瞄了眼老板的脸,长得不错。   他又瞄了眼老板的腰腹,衣服比较宽松,看不出有没有腹肌。   大概率属于白涧宗会找他茬的类型。   “不了,我未婚夫见不得我好友列表有他以外的任何男人。”燕折坚定拒绝,“他是个醋桶,一点就炸。”   “好的,没关系。”搭讪失败,老板也不尴尬,“您需要帮忙配送吗?”   燕折尝试抱起,很重。   因为昨晚被折腾过,四肢还有点酸,他犹豫了下:“需要。”   “送到哪里呢?”   “很近,过两条街就到。”燕折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送到清盛前台,就说给他们老板的。”   “……”   老板猛得一呛,咳嗽起来:“哪个老板,是白、白……”   “白涧宗。”   “……”   虽然听说过清盛老总订婚了,但还真没想到会是眼前的年轻人。   “好的,等我店里的员工回来就帮您送。”老板表情严肃,“需要写贺卡吗?”   “写。”   燕折纠结了半天,提起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白先生亲启……】   燕折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非常满意。   这绝对能表现出他深刻的爱意!   临走,老板还是没忍住八卦:“您未婚夫脾气真的很差吗?”   这些年,一些小道媒体把白涧宗渲染得就跟神经病一样。   “……”燕折义正言辞道,“怎么可能?他可温柔了,体贴又周道,脸一级帅还有腹肌。”   就是不给摸。   ……   这是清盛前台今天收到的第N束花,这年头已经没什么人纯送玫瑰了,还九十九束,多少有点老土。   “请问送给哪一层的哪一位员工呢?”   配送员说:“你们老板。”   前台表情一凝:“哪位老板?”   “姓白的那位,办公室在十九楼。”   “抱歉,我们白总已经订婚了,不接受外来花束。”   前台都习惯了。   这些年白涧宗虽然双腿残疾,但是想要上位的男人女人一直都有,送花使者十分常见,俗称烂桃花。   “就是你们白总未婚夫送的。”配送员慎重地补充,“他自称未婚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前台说,“那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好的。”   电话拨到十九楼招待台,对方也不确定要不要收,犹豫地敲响办公室门。   “进。”   她推开门,只站在门口:“白总,有一个自称您未婚夫的人送来一大束花,想和您确认一下要送上来吗?”   “……”白涧宗脸色一沉,“连他都不认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招待员背着手,低头道:“是配送员送来的,自称您未婚夫的人并没有亲自到。”   “……送上来。”   “好的。”   过了十分钟,花被俞书杰送进来了。   作为贴身保镖,他得时刻提防安全隐患,检查花没有问题才拿进办公室,放在了茶几上。   俞书杰和白涧宗一起看着这九十九朵玫瑰相顾无言。   他谨慎开口:“燕少爷还是给您买了花。”   白涧宗冷哼:“你就知道一定是他买的了?”   俞书杰闭嘴。   “贺卡拿来,我看看。”   俞书杰发誓不是故意偷看的,但贺卡两面都被写满了,洋洋洒洒一大篇,不可否认,他看到内容时表情管理不到位,僵了好几秒。   “……拿来!”   俞书杰毕恭毕敬地递去。   白涧宗接过,一目十行:   【白先生亲启:   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有我陪在您身边,爱您哦。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一共520个啵。   “……”白涧宗脸黑如炭,冷冰冰道,“是他,字丑得天下独一份。”   俞书杰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奈何另一位当事人不肯放过他——手机叮得一声。   白涧宗仿佛长了透视眼:“他发了什么?”   “……燕少爷问我,您收到花了没有,心情怎么样。”   白涧宗没出声。   俞书杰试探地问:“老板,我应该怎么回复?”   “这还要我教!”白涧宗冷笑,“怎么,你天天板着脸就真成老古董了,连打字都不会?”   俞书杰:“……”   是他想板着脸吗?难道不是因为您自己脸色太差吗!   还有,保镖不板着脸难道嬉皮笑脸吗!?   俞书杰心里吐槽,面上依旧沉稳地接收了一切攻击,并默默给老板的磨人未婚夫回复,十分严谨——   【可能是高兴的。】   徘徊在清盛地下停车场的燕折愁啊。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如果俞书杰说白涧宗不高兴,他就不上去找折腾了,但偏偏回答得这么含糊。   再怎么纠结,燕折还是在十分钟后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刚准备敲门,里面的俞书杰就出来了,对视一眼后擦肩而过。   白涧宗一眼看到他,冷漠道:“丑死了。”   “……”燕折很有自知之明,“您是在说花丑还是字丑?”   “有没有可能能是说你丑?”   “不可能。”燕折想不想地说,“我不丑。”   “……”   燕折琢磨着气氛还行,拎着奶茶走进去,一杯递给白涧宗一杯留给自己。   “是不是说过要戒糖?”   “我都好几天没喝了,再说,订婚宴不是过了吗……”   白涧宗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还偷吃了好几块蛋糕。”   燕折:“……”   昨天下午一直跟人敬酒,燕折实在太馋,白涧宗和其他宾客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装透明人,悄咪咪拿起旁边的西点小口小口吃。   燕折若无其事地说:“这是我特地点的口味,您尝尝看?”   白涧宗将吸管插进奶茶里,biu得一声:“没事别给我送花,丑得出奇,丢人现眼。”   燕折不以为意,那你别收啊。   “今天是七夕,我们过的第一次情人节。”他佯装羞涩,“因为没准备礼物,所以给您送束花聊表心意。”   “情人节?我们是情人?”   “名义上是。”燕折真诚道,“不管您对我如何,我对您的喜欢都坚定不移、宁死不屈!”   白涧宗盯着燕折,面无表情喝了口奶茶。   下一秒他就猛得地咳嗽起来,冷漠的半天瞬间破功,好半天才缓过劲,咬牙切齿道:“你是哪家派来的间谍?”   燕折眼神迷茫。   “你们换新战略了是不是?想通过让我喝奶茶喝成糖尿病生不如死是不是!?”   “……”您脑洞真大。   “喝奶茶不会得糖尿病,您不要瞎听专家科普。”燕折在线辟谣,“我只是让奶茶店稍微多加了那么一点点糖……”   他捏起手指,比了个一丢丢的手指。   “亿点点?”   “一点点。”燕折确信,真诚道,“感觉您今天可能会心情不太好……糖分使人心情愉悦。”   “你的给我。”   燕折已经喝过两口了,他没提醒白涧宗,爽快地递过去说:“我和您一样的甜度。”   白涧宗显然不信,喝了一口,脸瞬间绿了。   “真是一样的甜度。”燕折十分自然地就着白涧宗的奶茶猛喝一大口,“您要相信爱情,就如这杯奶茶一样甜。”   “没事少上网,学这种恶心的话。”白涧宗yue了下,冷冰冰道,“没事也别往我这跑,不觉得看你像——”   “像什么?”   “像倒贴。”白涧宗漠然道。   燕折悟了:“您是怕别人看轻我吗?能看出这些说明他们眼神不好!”   “而且我现在不是无业游民吗?很闲,又很想您,就来了。”   白涧宗皱了下眉,若有所思:“你确实太闲了。”   燕折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就听白涧宗铁血无情道:“书法课和钢琴课选一个,明天开始上。”   燕折瞠目结舌。   他委婉道:“您是真把我当侄子养吗……小叔?”   “你想得美。”白涧宗冷笑,“只是给你找点事,让你没空想男人。”   燕折走近:“我想的男人只有您。”   他刚抬起一条腿,还没跨到轮椅上,就见白涧宗用眼神震慑住了。   “好吧,其实我有事。”燕折罢休,眨了眨眼说,“我今天看到一则新闻,说您手下的黑客比不过姜氏集团。”   “他在放屁。”白涧宗冷嗤了声,“放眼国内,没有谁家的网络安全团队能比得过我。”   “哦~”燕折拖着尾音,小鸡啄米地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白涧宗敏锐道:“你想干什么?”   燕折顺势提出要求:“能借个黑客给我用用吗?”   “……”白涧宗满眼阴鸷,“他们都没有腹肌,你不要指望一群天天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会去健身——”   燕折差点呛死:“不是这种用法!!”   他掏出一部手机,是原身死机的那部:“我真是穿书来的,当初换手机不是因为想要新的颜色,而是因为我不知道旧手机密码,打不开。”   他星星眼,满脸期待地看着白涧宗:“您手下的员工那么厉害,一定能在不破坏数据的情况下帮我打开手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他好爱我,他还特地数了贺卡是520个啵~   来捏来捏,52个红包。 第49章 他的家   白涧宗问:“手机里有重要东西?”   “……”要换做没坦白以前,燕折就信口拈来了,比如“有珍爱的您的照片”之类的。   燕折恹恹道:“可能有罪证。”   白涧宗:“罪证?”   “是啊。”燕折拖了张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昨天那个姜天云搞了个录音,差点让我身败名裂,再来一次真吃不消……”   白涧宗:“按照你说的时间,你替代过去的燕折也已经两个月了,现在才想着掌控信息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燕折放低姿态:“我是不太聪明,但不是还有您吗?”   白涧宗冷哼:“姜天云的录音已经解决了,不用操心。”   “怎么解决的?”   燕折有些诧异,难道去一次警局就老实了?   他忧心道:“万一他还有备份录音怎么办?”   白涧宗面无表情:“你在质疑我的办事能力?”   燕折瞬间放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除去对白涧宗的性格不信任外,其他方面还是非常信任的。   “可是您报警说他猥亵我,警察都不需要找我做笔录吗?”   燕折疑惑,有钱人都这么权势滔天的?   “……”   对视半晌,白涧宗挪开视线,冷淡道:“你不用管。”   “哦。”燕折没想太多,摆弄着桌上的钢笔,“但万一以前的‘我’还跟其他人聊了不好的话呢?”   “……”   “所以还是得打开手机,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燕折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以前的燕折不好,也许他有苦衷的。”   ——苦衷个屁。   能说出那些话,燕折才不信什么苦衷。   半晌,白涧宗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手下最菜一位网络安全员什么身价吗?”   什么网络安全员,黑客就黑客嘛……   被白涧宗盯着,燕折正色道:“一个月一千万?”   白涧宗:“……这老板你来当,钱你来赚,工资你来发。”   燕折咕哝道:“不是你让我猜的……”   他当然往高了猜。   这让白涧宗原本的答案说不出口了,只得冷冰冰道:“总之,你请不起。”   “不是还有您吗?”燕折十分上道,双手合十,“求求您了。”   “……没皮没脸。”   燕折都听腻了。   下次骂他换个词吧。   “手机拿来。”   “哦。”燕折补充道,“您看到手机内容后可不许生我气哦,那些都不是我干的!”   白涧宗接过手机,哼了声。   “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燕折起身,一拍手,“需要我帮您把花插起来吗?”   “干好你自己的事。”   燕折现在很会听白涧宗的言外之意,这话不是嫌弃他,只是在说插花不是他这个未婚夫该干的事。   “那我走了。”   “别乱跑了,叶医生晚上到。”   心理医生姓叶吗……   燕折不由自主碾了下指尖,只听到姓氏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口一动。   “知道了。”   燕折走到门口了,想了想又折回去,拔了支玫瑰,背在身后绕到办公桌里。   白涧宗早有防备,捞起靠在桌角的拐杖顶住燕折的腹部。   燕折身体微倾,腰一软。   白涧宗的力道不多不少,刚好让他停住,又不会受伤。   ——差点把肚子里的生命之源顶出来。   他伸手,无辜道:“只是想给您送朵玫瑰而已。”   白涧宗冷冷接过:“你可以走了。”   燕折:“……”   怎么躲流氓似的躲他,切。   他叮嘱道:“您要喝完奶茶哦,浪费粮食不好。”   白涧宗:“这么甜要齁死谁?”   嘴上这么说,白涧宗还是在燕折转身往门方向走的时候,端起奶茶杯喝了口。   还没来得及放下,又正好被回头的燕折抓了个正着。   他红着脸,问:“您喝了我喝过的奶茶,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白涧宗:“……滚!”   燕折麻溜地跑了,他招呼着电梯口的张三:“快走快走——”   张三疑惑:“……您在被老板追吗?”   燕折怀疑自己说“是”,张三能毫不犹豫把他绑回白涧宗办公室。   “没追没追,逗上火了而已。”燕折见张三表情一言难尽,努力解释,“情趣,情趣懂吧。”   “……可能懂。”   谁会把逗老板上火当做情趣啊?   可能真爱就是不一样吧。   电梯“叮”得一声,门开了。   燕折和一个抱着资料的男人撞了个脸对脸,互相都愣了一秒。   对方率先反应过来,招呼道:“燕少爷。”   “……你好。”   燕折见过这个男人,是白涧宗的助理,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能礼貌性回应。   还好,电梯门很快合上,隔绝了两方视线。   助理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看到门没关又是一愣。   他犹豫上前,不可避免地看到自家老板坐在办公桌前,幽幽地盯着手里的玫瑰。   除此之外,玻璃茶几上还有大一束红玫瑰。   这审美……   助理敲了敲门。   白涧宗转动椅子,将玫瑰随手放在桌上,道:“什么事?”   助理道:“下午开会的资料整理好了,会议版本已经发送到您的Email。”   “放那。”   见助理目光落在玫瑰上,白涧宗冷漠道:“看什么?没人给你送?”   助理一哽:“……”   白涧宗揽过资料,翻看起来,冷淡道:“我没有要求,他还是送了。”   “……”助理只能说:“燕少爷很贴心。”   白涧宗嗯了声:“插起来。”   “啊?”   “你最近耳朵不好?”白涧宗头也不抬,冷道,“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医生,一周以内还不治好就拎包走人。”   助理早就习惯白涧宗的性格了。   但也只有燕折会只当做嘴毒,白涧宗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做。   助理默默将桌上花拆解,插了起来。   上次白总让他插扶郎花就已经很意外了,这次竟然要插玫瑰……   估计从今天开始,每一个进办公室的人都要合不拢嘴一会儿,然后被白涧宗怼一通,才反应过来讲正事。   玫瑰还算新鲜,但想要插得好看,就不能摆太满。   可九十九朵实在太多了,就算这一层楼的花瓶都拿过来也不完全够放。白涧宗从来不喜欢这种不实用的东西,所以十九层层的装饰一直很少。   “我现在去买花瓶。”   助理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   说好不乱跑,燕折还是在外面浪了一天。   倒不是为别的,一方面想去看看白涧宗给他的那套房子,另一方面……他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得根据已知的信息获取更多的情况。   请白涧宗帮忙破译手机就是他主动出击的开端。   不管是秘密还是真相也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牢固。   燕折先来看了房子:“嗯……是这一栋没错。”   他抬头,这栋高楼莫名眼熟……像极了白涧宗市区那套房的小区。   “不会吧……”   不过手里的权限卡卡只能上二十一层,白涧宗那套在二十楼。   上下楼的关系。   最没想到的是,房子没装修过,是毛坯。   格局与白涧宗那套一模一样,这个面积装修起来都得上百万。   “……”   燕折搬出来住的想法戛然而止,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可握住门把手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这里燕折就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有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家就好了。   他可以任意地选择客人,将讨厌的人拒之门外,只和喜欢的人相处。   毛坯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就可以随意地选择装修风格,摆上自己喜欢的家具,想留几间客房就留几间客房,只做一个主卧、一个客厅都没问题,然后每天从他的十平米大床上爬起来,下床都得一分钟。   燕折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如果他将来真的会留在榕城,也许真的会花很多钱装修这里——   卖掉燕驰明给的那套就有钱装修了。   那套别说住,燕折都懒得去看。   他站在客厅中央,呆呆站了好久。   忽然,他就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躺下,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地上全是灰尘,偏头还能看见工人落下的水泥袋和一些沙子。   看起来某一任房主有准备装修,但是装到一半就放弃了,甚至部分内墙体都只砌了半截。   自穿来开始一直有些空落的心忽然满了些。   上辈子他有家吗?大概也是没有的。   所以才这样渴求。   心里五味杂陈,他忍不住给狗东西拨了通微信电话。   ……   会议室里,白涧宗正在电脑投屏:“这次和燕氏的合作——”   一道十分有节奏的“咚咚咚咚咚咚咚”响了起来,是微信来电铃声。   白涧宗深吸口气。   他回首,不出意外看到大屏幕上出现了偌大的语音电话界面,来电人的备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装乖,孟浪,有点演技但不多的笨东西】   白涧宗:“……”   众位高层:“……”   白涧宗咬牙道:“低头,闭眼,合上耳朵。”   众人默契地低下头,闭上眼睛,动作整齐划一堪称军训。   就是这耳朵要怎么合?   就算捂住也会声音也会从缝隙里冒进脑子啊。   “他不孟浪。”   白涧宗闭了闭眼,忽然说:“他只喜欢我,我们至今都止步在……接吻的阶段,发乎情止于礼,备注是我乱打的。”   “…………”静止般的沉默。   “明白明白,只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称呼,我跟我老公结婚之前也……”   在白涧宗冷漠的目光中,解围的高层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闭嘴,低头不言。   “他也不笨。”白涧宗毫无感情地澄清:“是我在造谣。”   “…………”   一个高管突然起身,“不好意思白总,我这几天不太舒服,想去喝杯热水。”   白涧宗:“……去。”   大家互视一眼,纷纷拉开椅子效仿:“我我我中午不该去外面吃的,肚子现在疼得要死——”   “白总您明白的,我这把老骨头坐久了就腰疼,得起来转转……”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女儿家长会,我想电话问问她爸情况怎么样了,白总可以吗?”   “……”白涧宗冷漠道,“可以。”   一直走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借口都被前面的人找完了,他磕巴了几下,指指门口:“……我,我去呼吸一下新鲜的冷气?”   “滚。”   “好勒!”   白涧宗退出笔记本微信,面无表情地用手机接听:“燕折,你最好有事。”   几乎没什么人会给白涧宗打语音电话,因此他也没料想到今天的翻车。   燕折躺在地上,四肢放松。   “没有事……只是想你了。”   听到后半句,正欲挂断电话的白涧宗动作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   52个红包,还有一章,晚上更。 第50章 小黑猫   燕折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抬手遮住眼睛,闷闷地说:“我看到您给我的这套房子了。”   声筒里,白涧宗的声音一顿:“所以?”   “谢谢您。”称呼又从“你”变回了您。   白涧宗漠然:“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个——”   “其实还有别的事。”燕折抿了下唇,“今天早上,我在祖母那碰到了您父亲,他喝了很多酒……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白涧宗嗯了声,听起来并没有太意外。   燕折:“那些话听起来的意思是在说……您不是他亲儿子。”   “所以?”白涧宗冷淡道,“我是不是亲生都影响不到你,如果你是担心我能不能继承家业,那你操心太多了,我们走不到那一天,离婚时光我分给你的个人财产都够你十辈子大富大贵。”   燕折磨了下牙,谁家未婚夫订婚第二天就开始讨论离婚的事啊!   不过听白涧宗语气并没有发疯的征兆,燕折心里微松,打断道:“您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知道了您的秘密,应该和您说一声。”   白涧宗说:“没别的事就挂掉。”   燕折:“我想知道……您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白涧宗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燕折紧追着问:“是车祸之后吗?”   理智来说,他不该对白涧宗的私事紧追不舍,但情感上莫名就想知道。   白涧宗没说话,燕折明白这是默认了。   这件事的知情者应该只有三个人,荒唐的杨岁安,失踪的白茉,以及帮忙隐瞒的老夫人。   不会是老夫人。   老夫人不可能在白涧宗双腿瘫痪后,告诉他这么残忍的真相。   那只能是杨岁安说的,也许跟今日的情形十分相似。   葈雨   很可能是杨岁安发现,哪怕白茉失踪、孙子车祸双腿残疾,白萍也没打算将清盛交给他管理,便彻底疯魔了。   俗称无能狂怒。   他开始酗酒,也许和昨晚一样喝了整个通宵。   然后回到老宅,冲已经坐在轮椅上的儿子大喊大叫:“你一个外面的野种凭什么抢走属于我的位置!?”   在失去母亲、失去双腿后,又得知了自己不堪的身世,白涧宗的性格彻底朝极端的方向发展了。   他可以不在乎和杨岁安有没有血缘关系,但绝对在乎和祖母有没有血缘关系。   二十多岁的白涧宗该是十分骄傲的。   可那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世家正统诞生的孩子,他甚至比不上圈内那些沦为笑话的私生子。   “您难过吗?”   回应燕折的是似是而非的回答,十分淡漠:“我并不真的是你丈夫,你不需要了解我,别入戏太深。”   随后嘟嘟两声,电话挂了。   燕折不算意外,哼了声。   扭捏的男人。   他放下手机,在地上瘫了好久才起身,背后全是泥尘。   要是白涧宗看到,估计得老远就嫌弃得不许他靠近,车都不给上。   “走吧。”   燕折灰头土脸地走出来,守在玄关的张三一愣:“您这……”   燕折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小心摔了一跤。”   反正楼下就是白涧宗的房子,去洗个澡就好。   但到门口才想起来,他上次来没录入指纹,于是只能给白涧宗拍了下楼下大门的照片。   白上加白:[照片jpg.]   白上加白:我想进去洗个澡,可以吗?   白:926943   白涧宗只发来密码,没有一句废话。   燕折翘起嘴角,打字:谢谢白先生~   这套房子还和上次来的布局一样,只是睡过的卧室又恢复了整洁,被褥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地上连根毛发都找不到。   燕折摸摸脖子,对那晚的经历多少还有点阴影。   谁会喜欢被掐脖子的窒息感呢?   特别是他有过被姜天云掐死的梦的前提。   姜天云……   老实说,昨天燕折还担心自己把姜天云打成那样,报警后被抓的会不会是他而不是姜天云,结果警察连笔录都没找他做。   原来有钱有势,这种程序都可以省略?   燕折快速地洗了个澡,又给白涧宗拍了张衣柜的照片——   白上加白:我的衣服脏了,可以选一套您的衣服穿吗?   白:不想走在路上裤子掉地上你就穿。   燕折:“……”   他不服气地回复:我前凸后翘,能卡住。   “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但白涧宗也没发来一个字,估计是打了“孟浪、放荡”之类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发过来。   衣柜里的衣服基本都是正装,休闲款式很少。   要不说白涧宗是个骄傲的人呢,这种双腿不便的情况下,他依旧比所有人都穿着得体,甚至不肯依仗任何人的照顾。   好不容易在旁边叠层理发现了一套休闲装,尺寸意外得小,燕折套在身上竟然刚刚好。   可能是白涧宗年少时的衣服。   他没逗留太久,直接和张三乘上电梯离开大楼,回到了车上。   驾驶座上的李四问:“您还要去其他地方吗?还是回山庄?”   燕折深吸口气:“我想去一下梦海路。”   “是。”   燕折一路上都很紧张,一只捏着手观望窗外。   梦海路不算远,四十分钟的车程。   “就这里,停一下。”   这一片灰尘很多,无他,只因为对面是一片正要开发的荒地。   四周都已经围了起来,贴着姜氏集团的广告语。   【质量,是企业永恒的主题,与姜氏工程一起打造文明家园。】   书里,原身就死在了这里面。   他搜了下这片土地的招标时间,正是他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如果早一点,也许他还能想办法阻止,哪怕是螳臂挡车。   可惜太晚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哪怕拥有第二次人生,也依旧不能面面俱到。   燕折鬼鬼祟祟地绕了半圈,试图溜进工地,奈何周围都是铝合金钢板围起来的墙体,很难破坏。   张三看出了些门道:“您是想进去吗?”   燕折点点头,提议:“要不,你把我托起来,我跳进去?”   张三猛得后退一步,肢体动作和表情都在说:您可别害我!   他委婉道:“您可以走正门进的。”   燕折:“哦。”   工地里已经在施工了,但估计因为三伏天的缘故,工人们都在休息,里面空无一人,门口只有一个保安在睡大觉,根本没发现他们。   工地灰尘很重,地面凹凸不平,阳光下望去十分空旷。   正在建的没几栋楼,因为是要建娱乐场所,所以楼房不需要很多,右面的几栋商铺楼已经用钢筋、绿网、木板搭起了初始轮廓。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零散的集装箱,以及堆积的沙子水泥等材料。   没什么可看的。   如果按照小说的剧情轨迹,燕折将在几个月后,埋葬在这片工地的某处。   燕折甚至无法确定是哪个方向。   他不由自主瑟缩了下,身体有些发冷,本能地抗拒这个鬼地方。   “走吧。”燕折小声说,“万一被保安抓到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藏着躲着、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   燕折头皮一麻,和张三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我们包抄过去。   张三奇迹般地看懂了,他们一人一边,各自围着集装箱绕了大半圈,直到在另一头汇合,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燕折正要说话,张三嘘了声,指了指半掩着门的集装箱。   他示意燕折后退,然后靠边猛得推开集装箱门,发出了“哐”得一声!   “喵!”   一道黑影蹿了出来,躲在燕折身后——   是只很小很小的奶猫,黑色的。   它甚至不敢跑,只瑟缩在燕折脚后跟,身上没几根毛,颤颤巍巍的感觉一戳就倒。   燕折浑身一震,一动不敢动:“快拿走!”   张三笑了,弯腰拎起小奶猫的后颈:“燕少爷,只是只牙都没长齐的奶猫,您别怕。”   燕折咽了下喉咙,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额头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应该是不怕猫的,偶尔短视频刷到别人家的猫咪还能津津有味地看几眼。可刚刚小奶猫朝他靠近的那一瞬间,他头皮像炸开了一般,有种刻在本能里的恐慌在心里蔓延。   “你……”   燕折本想想说你把它扔下,可环顾四周都是工地,小猫留在这估计得饿死。   他犹豫了下:“带出去吧,找个宠物医院。”   张三:“是。”   燕折抗拒道:“你用那只手拿,离我远点!”   “……”   张三不懂,这么小的猫有什么好怕的?但燕折脸色苍白,鼻尖全是汗,看起来是真的怕。   他是不太理解。   两人快步离开,他们本来就是违规进入,连安全头盔都没带。   刚走到门口,燕折就被一个行色匆匆的黄毛撞到肩膀,对方也是一个趔趄,双手合十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急事,不好意——”   两人对上视线,都认出了彼此。   “……曹安?”是清盛那个泄露标书的高层的儿子。   燕折对他给白涧宗下跪磕头、苦苦哀求印象深刻。   “燕折?”曹安勉强笑了声,“改天有空我们聚聚?现在我有点急,撞到你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掉头就走,脊背微弯。   原书里对曹安的描述不多,但燕折依稀记得曹安是个张狂跋扈的性子,如今却为父亲变成这样……   甚至习惯了低声下气。   有点惨,听那天白涧宗说的,曹德华在外面还有一个养了很多年的情妇和私生子,真是不值当。   “诶诶,你们怎么回事?这里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保安被声音吵醒了,怒气冲冲地跑出保安亭:“都给我出去!!”   燕折来得及多想曹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我家猫跑进来了,我是来找它的,我们现在就走。”   保安虽然很生气,但阻止正往里冲的曹安更重要。   他来不及管燕折和张三了,连忙追上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知不知道工地很危险!?无法无天了这是,赶紧给我出去……”   燕折看着他们的背影,松了口气:“走吧。”   他没再回头。   不管如何,既然他替代了原来的燕折,就绝不会再走上原书的老路。   -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粗长的鞭子甩在身上,姜天云痛得龇牙咧嘴。   他刚被父亲捞出警局,在里面关了十几个小时早就腰酸背痛了,正想着到家能休息会儿,就见父亲掏出了祖鞭。   姜父愤怒到了极点:“警察给我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你他妈胆子大了啊!什么人都敢肖想了!?”   又是一鞭子甩在姜天云身上,他像个猴子一样东躲西藏:“爸,你别打了,别打了!”   “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逆子!!”   姜天云越跑,姜父怒火越盛,祖鞭追着撵上去:“你个混账东西!给我站住!!”   姜天云哪敢停,只是三两鞭子,他身上几乎已经皮开肉绽了,一旦停下他估计能被怒火中烧的父亲活活打死。   他一边跑一边祈求地喊:“妈,妈!救我!”   姜母就在二楼,确实于心不忍,但一向最溺爱孩子的她这次都没劝阻。   她红着眼眶,别开视线,狠心地说:“我看你是欠一顿打,不然怎么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眼看鞭子越来越近,姜天云想从沙发上跳过去,奈何晚了一步,姜父的鞭子还是落在了背上。   姜天云痛得一踉跄,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还好地上有毯子,才避免了下巴骨裂的结局。   “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姜父仍未消气,气得头晕,咬牙切齿道:“你平时跟男人玩玩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昨天在干什么?”   “你真的是熊心豹子胆,你敢在白家老宅的订婚宴上猥亵白老夫人的孙子!?”   “你连白涧宗都敢肖想?你真以为他腿废了就能任人折辱了!?”   “我……”   姜天云有苦说不出,他怎么可能去猥亵白涧宗!   他脑子又没病!   分明是那个活阎王为了维护燕折的声誉,才报警说自己猥亵他!   颠倒黑白,扭曲事实!   草他妈的!   姜父再次扬起鞭子,刚挥到一半,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响了。   他气冲冲地接起:“什么事!”   “……”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姜父怒气一收,皱起眉头:“谁在我们工地跳楼了?你说谁?”   姜父一头雾水:“曹安是谁?”   “曹德华儿子?清盛的那个曹德华?”姜父愕然,“他儿子怎么会在我们家工地跳楼!?”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有钱人真好,笔录都不用做。   姜天云气晕:废话,白涧宗报警说我猥亵他!你当然不用做笔录! 第51章 见医生   “哈嗯……哈……”   燕折撑着膝盖喘粗气,缓了会儿才起身,将腿架在一旁的栏杆上进行拉伸。   连续跑步将近半个月,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跑个十分钟就气喘吁吁了,身体素质确实有变化。   不过每天一到运动时间,他还是会习惯性拖延,直到在家的白涧宗发现他还没出门、或者在公司的白涧宗通过监控发现他还没出门,直接一个电话播过来又秒挂断,以作“威胁”的催促。   今天不一样,燕折难得主动围绕山庄大道跑了一圈,刚好四十分钟。   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和心理医生见面了。   跑完步心率会飙增,这样就算等会儿聊天的时候医生发现他有撒谎的“显症”,也能解释成刚跑完步。   他可真聪明。   燕折一边往回走一边给白涧宗拨视频,这个点应该已经下班了,但谁让他亲爱的未婚夫是劳模呢,经常比员工还晚退。   那边过了几秒才接通,看背景竟然不是办公室,周围声音有些嘈杂。   “什么事?”   屏幕里出现了白涧宗冷漠的面孔,不知道是是因为视频还是夜色的问题,显得更消瘦了。   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和人视频、对象还是白涧宗,燕折感到十二分的新奇。   “你……”白涧宗蹙了下眉头,“怎么穿的这套衣服?”   这语气仿佛在说,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燕折低头看了看,又朝屏幕一笑,无辜道:“在您衣柜里找的,就这一套我穿着刚刚好,不会走在马路上裤子突然掉下来。”   白涧宗冷笑:“你不是前凸后翘?”   他特地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格外嘲弄。   燕折红着脸,小声说:“前面一直凸着是不是有点变态?那可能得时时刻刻想着您才行——”   白涧宗咬牙:“孟!”   还没说完,又因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忍了回去。   燕折忍着笑,正儿八经地问:“您下班了吗?”   白涧宗:“嗯。”   “我今天有乖乖跑步。”天已经黑了,燕折站在路灯下,整个人都是暖色的,笑容也是,“好累的。”   白涧宗面无表情:“半个月乖这一次也好意思邀功。”   燕折嘿嘿一笑,汗津津的脸蛋反着光,他眨了下眼问:“您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白涧宗:“办完事。”   燕折哦了声……既然说的是办事,说明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神秘道:“早点回来哦,我给您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白涧宗依旧不近人情:“别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上。”   燕折充耳不闻,补充道:“不许问张三李四是什么。”   “……”白涧宗冷声道,“还不回去洗澡换衣服,打算这样见医生?”   “那多没礼貌啊。”燕折狡黠一笑,“当然要郑重打扮,穿得得体。”   “叶医生是不婚主义,也不喜欢小的,别招蜂引蝶。”   白涧宗说完秒挂。   燕折一懵,什么小的?他一时没分清白涧宗是在开车还是在说他年纪。   还有……白涧宗怎么知道叶医生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他莫名有种危机感,却故意发去一条语音:“您不要有危机感,我的性取向是您呀。”   白涧宗没回他。   但从屏幕上方一闪而过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来看,白涧宗应该是听了语音的。   这反派真扭捏啊……   看在他过去经历挺惨的份上,宠着吧。   燕折快步回到主楼,顺着楼梯跑回卧室,冲了个热水澡。   他一边擦着头发,犹豫再三还是换了套日常的居家服,努力让自己自然些,显得没那么紧张。   吹干头发,燕折走下楼,端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地等着,一会儿捞过抱枕、一会儿朝门口眺望。   最后被自己整得焦虑了,赶紧掏出手机刷小视频静心。   小视频果然很能消磨时间。   门口很快响起车子马达声,燕折连忙放下手机,端正坐姿,有种见教导主任的紧迫感——   虽然他没有见教导主任的经历,但能想象出来。   车子停下约莫半分钟又开走了,门口很快响起高跟鞋的声音,燕折连忙站起来,拘谨地看向来人:“您好。”   “你好。”女人靠近,笑道,“我是叶岚君。”   她和燕折脑补的样子完全不同。   燕折以为她会是利落、成熟、充满洞察力的风格……   但实际上,虽然叶岚君一身女士西装,也化了妆,但五官柔和,声音也听着很舒服。   就像春天的风一样,感受不到侵略性。   这让燕折放松了少许:“我叫燕折,是……”   “燕家的小少爷,白总的未婚夫,是吧?”   叶岚君放下包,轻笑:“你和白总订婚的消息已经传遍全网了,我自然知道。”   燕折莫名窘迫:“我、我们在这聊?”   “都可以。”叶岚君语气温和,“选一个你觉得舒服的环境?别紧张,我们今天就随便聊聊。”   燕折脱口而出:“不催眠啊。”   叶岚君没忍住笑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催眠,也不是一上来就能催眠的。”   燕折干脆坦荡承认了:“我不懂这些,太专业了。”   他干脆带着叶岚君换了个地方——   三楼的大露台。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叶岚君突然道:“是不是只有和白总相处、对话的时候比较自在?”   燕折撇撇嘴:“才没有……”   就那阴晴不定的性格,谁能自在啊。   叶岚君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燕折推开露台门:“他有和您说我的情况吗?”   “嗯,说你丢失了二十二岁以前所有的记忆,还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叶岚君隐瞒了白涧宗对燕折人格分裂的猜测。   “他瞎说!”   燕折差点崩溃,羞耻到无以复加:“我才没有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就是想太多!”   叶岚君看他这状态就不像是被“虐待”过的样子,也大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不由笑起来:“大概是关心则乱。”   燕折在心里哼了声。   露台上有沙发、茶几,还有燕折最喜欢的藤椅秋千,晚上坐在这里吹风总是很舒服。   但白涧宗时常不给他上来,因为蚊子过敏的缘故,夏天不论防蚊措施有多好,永远都是空调房里最安全。   燕折和叶岚君面对面坐下,后者问:“泳池竟然还没放水吗?”   燕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第一次上来就注意到了这个露天泳池,外墙都是加厚的透明玻璃,在夜色中畅游其中应该很痛快。   他对里面没水也并不意外,毕竟白涧宗的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游泳的样子,一直放水也很浪费。   但叶岚君的问题有些奇怪。   “以前有水吗?”   燕折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山庄是之前一个富豪买下来做避暑山庄的,结果意外破产了。   榕城有钱人对这块山地都不是很感兴趣,加上之前建设到一半,不论是改造还是继续建设都要投入不少钱,便一直没人接手,荒置多年。   直到白涧宗遭遇车祸一年后,将这里改造成了私人山庄——   漂亮安静、像没有坟墓的墓园一样。   “不记得了吗?”叶岚君笑着说,“白总曾告诉我,是因为你喜欢游泳,所以临时改造的泳池。”   燕折愣住了。   不是因为白涧宗为原身建泳池,而是叶岚君那句“白总曾告诉我”。   曾……   燕折试探地问:“您和……”   他卡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对外人称呼白涧宗。   我老公?没到那种地步,也很奇怪。   我未婚夫?又有些生疏……   称白先生就更奇怪了,也只有萧玖那个憨憨会信是情趣。   至于叫“涧宗”……   目前燕折只见过长辈这么叫过,再者白涧宗也不喜欢这个名字,“阿白”的话……太亲昵了,又是外人不知道的昵称,更不合适。   苦恼。   还好叶岚君猜到他想问什么,开口道:“我和白总也是医患关系,他是我的病人之一,现在依然是。”   燕折五指一紧……   也是,白涧宗明显心理状态不正常,但他那个性格肯老实看医生也真是出乎意料。   “很奇怪吧?他会看医生。”叶岚君语气平和,仿佛所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再不看医生,他真的会死。”   燕折:“……”   叶岚君道:“他这几年的个人名声越来越差,传闻满天飞,有些是空穴来风,有些毫无依据,但这都不是他状态最差的时候。”   燕折顿有所感,许久没吭声:“……最差的时候是‘我’性格大变的那年吗?”   叶岚君点点头,嗯了声:“大概是你们关系淡了的半年到一年之间,他严重到整宿整宿无法入睡,一直觉得腿痛,消瘦得不成人形,脸色惨白发青,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   晚风吹动了燕折的头发,他怔然道:“自残?”   露台门口,管家敲敲门,给他们端来水果与果汁:“有其他需要都可以致电我。”   叶岚君微笑道:“好的,谢谢您。”   “是的,自残。”管家走后,她才继续,“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你性格突变的缘故,算是那些年发生的变故积压在一起,他心里的气球终于膨胀到扛不住气压了。”   于是“砰”得一声,爆了。   燕折呐呐道:“他有过实际行动吗?”   “你是指自残?当然。”   一句当然,让燕折的心跳升到了嗓子眼。   “有一次,他失手划破了腿上的大动脉。”   “大动脉!?”   燕折有些失声,就算他不懂医学,也知道划破大动脉有多严重。而且大动脉应该很深吧?   这是能“划破”的吗!?   “那次差点死掉,还好管家及时发现才抢救过来。”叶岚君缓缓道来,“醒来后,他便找到了我。”   “但他求医并不是想自救,只是觉得自己暂时不能死而已,因为他还想找到失踪的母亲。”   “……”   燕折莫名有些反胃、作呕的感觉,叶岚君这句话像是突然触碰到他某根敏感的神经,脑子里晃过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苍白且晃动,让人头晕。   只见白涧宗靠躺在床上,脸色惨淡且平静,面容消瘦,眼下是挡不住的青黑,看起来就像一个睡着的病人。   他的腹腔不再起伏,脖颈的脉搏也已然停止跳动,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支针管。   画面不停晃动,燕折作为第一视角,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幕,他想大声呼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去触碰白涧宗,却在刚碰上的那一刻——   所有画面烟消云散。   “燕折?没事吧?”   燕折呆呆地看着叶岚君,他尚处于夜色之下的露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忽而明白,为什么之前他和白涧宗坦白自己穿书,白涧宗能那么确信地问他:“我什么时候死的?”   也许不是因为白涧宗得了绝症,而是因为他清楚自己不想活,一定会在将来选一个日子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五十二个红包,还有一章。   这两天状态有点差,睡眠质量快把我逼疯了,叹息。 第52章 大惊喜   心脏随着猜想一阵收缩,燕折呆愣很久。   书里的白涧宗真的是病逝吗?   他之前有猜测会不会是燕颢或者杨家的人害死伪装成病逝的,但独独没往自杀这一方面想。   为什么?   是因为书里死亡的那段时间已经找到白茉了?甚至找到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白涧宗没了念想,没了活下去的欲望,所以哪怕身居高位、家财万贯,也不想要继续活在这人世间吗?   所以……有他存在的情况下,这个真实世界的白涧宗依然会自杀吗?   从上次白涧宗的话来看,他似乎依旧确信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选择死亡。   燕折安静了很久。   叶岚君试探道:“真的没事?”   燕折摇摇头,他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坐到露台边的高脚凳上,吹了很久的风。   他闷声问:“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病人隐私吧?告诉我没问题吗?”   白涧宗要是知道这事,指不定得犯病。   “当然有问题。”叶岚君笑了,“但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告诉你?”   燕折懵懂地摇摇头。   因为得到了当事人的许可?还是想要他帮白涧宗走出心理问题?   如果是后者,未免太偶像剧了。   叶岚君这次没为他解惑,反而聊起了正题:“你对以前的事完全没有记忆了吗?”   燕折含糊地嗯了声:“偶尔会梦到以前的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思来想去,燕折觉得想要理清真相,还是得尽量把事实和盘托出,而不是一直说谎,只要藏住穿书的事实和未来的剧情就好。   “一般都会梦到什么呢?比如什么人、什么时间?”   “梦到的人很多……时间的话,应该都是十几岁的事。”   当然,燕折还会梦到书里关于未来的剧情,这个他就没说了。   叶岚君若有所思:“完全不会梦到十四岁以前的事吗?”   燕折嗯了声,随后又犹豫地驳回:“也不是完全没有……我曾梦到过一个女人,叫我崽崽。”   “你觉得那个女人是谁呢?”   “我觉得……是白茉。”   叶岚君问:“能记起来当时处于什么样的场景吗?例如环境是什么色调,有风吗?有别的人吗?”   燕折摇摇头,有些出神:“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女人一直在呐喊“快跑”。   她叫他快跑,为什么呢?   “除了这个梦,就没梦到十四岁以下的任何事了吗?”   “没有了。”   叶岚君道:“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其他梦的内容吧。”   “等我一下。”   燕折给白涧宗发了条信息。   白上加白:我可以像信任您一样信任叶医生吗?   白:没看出来你对我有信任。   白:所有话都可以对她说。   白上加白:[我冤呐jpg.]   白上加白:我还不信任您吗!连穿书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您了!   白涧宗只回复了他一串省略号。   有白涧宗的首肯燕折放心多了,他理了理思绪,准备将和过去时间线有关的梦境都说一遍,从十四岁车祸躺在病床的那个梦开始。   反正他也想和白涧宗坦白的,通过叶岚君告诉白涧宗也一样。有白涧宗帮忙,谜团可能会破开得更快。   叶岚君意外地哦了声:“你和燕氏夫妇竟然没有血缘关系吗?领养啊……”   这其实有点没道理,燕家不是普通人家,会为了所谓“祈福”就领一个记忆全失的陌生孩子回家吗?还安一个私生子的身份?   对于有钱人来说最简单有效的祈福方式,难道不是捐款?   不过叶岚君不是来破案的,她笑着说:“你好像有点紧张,来杯酒吗?”   “好啊。”   燕折都不知道山庄的酒在哪,但好在管家帮忙送来了。   叶岚君鼓励道:“其他的梦呢?也说说。”   燕折一一道来。   ……   风在夜色中涌动,有了酒精的加持,燕折的回忆十分流畅,对梦境的描述也很清晰,防备感也少了很多。   叶岚君抿了口红酒,突然问:“除了过去的记忆,你还会做其他梦吗?”   燕折结巴了下,严谨道:“你是指……”   叶岚君微笑道:“什么梦都可以,包括春梦。”   燕折脸红了。   风也没能吹散他脸上的热度。   他坐在露台边的高脚凳上,也因此看见了远方大道上的白色车灯,在夜晚十分晃眼。   白涧宗回来了。   他咕了口酒:“很少做其他梦……但有时会梦到白先生。”   叶岚君:“可以和我说说吗?”   燕折惊恐地看着她。   这么羞耻的事要说吗?他要怎么说?他梦到过白涧宗滴蜡滴到他私密部位?还是说梦到过白涧宗亲他、弄他?   已知他性取向男,正值年轻火气旺的时候,身边可以亲昵的男性又只有白涧宗,梦到他很正常好吧!   叶岚君询问:“不可以吗?”   燕折吸吸鼻子。   他其实能区分出原身的记忆和纯粹的梦,只是不清楚记忆里有多少他自己加工过的痕迹。   除记忆以外的梦,他好像真的只梦到过白涧宗……几乎都是春|梦。   燕折心虚地往楼下瞄了眼,白涧宗的车已经停了,俞书杰从后车厢拿出轮椅,穿着单薄的白涧宗正借用拐杖的力挪到轮椅上。   他赶紧趁白涧宗上楼之前,将春|梦说了个大概。   叶岚君却对细节很感兴趣:“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呢?”   “……”燕折除了床,一问三不知。   露台门很快被敲响了。   叶岚君回首:“好久不见。”   坐着轮椅的白涧宗问:“聊完了吗?”   叶岚君放下酒杯,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都快三小时了——我们出去聊聊?”   白涧宗看了燕折一眼:“好。”   叶岚君起身,不忘对燕折眨眨眼:“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和他透露你的隐私,只是白总也是我的病人,今天顺道回访一下。”   白涧宗:“……”   燕折:“好的……”   到了三楼走廊内部的阳台上,白涧宗才问:“怎么样?”   叶岚君:“细节就不和你说了,不过首先可以确定,他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点你可以放心了。”   理论上确诊心理疾病还需要科学诊断,比如脑补CT之类的。   但否认心理疾病却很简单,燕折没有一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症状。   白涧宗冷漠地哦了声。   叶岚君靠着半墙:“不过有点奇怪,他不像有失忆症的样子。”   白涧宗一顿:“什么意思?”   “至少不像是失去了二十二岁之前所有记忆的样子。”   叶岚君道:“现实生活中的失忆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实际上病人会很混乱,并可能伴随着情绪失控、反应迟钝、思想迷惑、逻辑混乱等症状,但燕折恰恰相反,他更像一个正常人。”   白涧宗眸色微沉:“你是说他在装?”   “也不像。”叶岚君否认了,“怎么说呢,很矛盾的感觉。”   “他逻辑自洽,记忆清晰,能分清梦到的回忆和虚假的梦,言行协调……总之不像是失去了二十二岁前所有记忆的样子。”   “人格分裂呢?”   “更不像。”叶岚君确定地说,“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带他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包括脑补CT看看有没有异常。”   “……”白涧宗并不质疑叶岚君的专业能力,垂眸喃喃:“穿书吗……”   叶岚君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失忆可能只是心理问题,但如果跟一个心理医生说穿书,那指不定得成精神病。   “总之,今天只是和他随便聊聊,他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看后续会诊。”   白涧宗操控轮椅,冷淡道:“下次会诊别让他喝酒。”   叶岚君莞尔:“喝了几口而已。”   白涧宗:“他酒量差,几口就够他满嘴胡话了。”   “好吧,先不说你的小未婚夫了。”叶岚君看着轮椅上的背影,问,“你呢?最近怎么样?”   轮椅没有丝毫停顿,渐行渐远,只留下白涧宗漠然的声音:“司机在楼下,我双腿不便,就不送了。”   叶岚君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所有病人中,白涧宗最坦率、却也最封闭。   完全不听医嘱、我行我素,想见医生了才见,不想见你去他家门口堵着他都不会吐出一个字。   她捏捏眉心,跟上轮椅的速度回到露台,对微醺的燕折说:“下周见。”   燕折机械点头:“好哦。”   叶岚君拿起沙发上的包,顿了顿又回头:“你害怕猫吗,燕折?”   “……”   酒精熏得脸颊发烫,燕折想了好一会儿。   白涧宗眉头皱起,收回视线,说:“今天就到这——”   “我不知道。”燕折语气茫然。   今天之前,他一定会回答不怕。可有了白天在工地上的经历,燕折反而无法确定了。   他好像是有点怕的。   是他自己在怕……还是这具身体在怕?   叶岚君没有追问,给了白涧宗一个“我心里有数”的眼神便走了。   偌大的露台顿时安静下来,只剩燕折和白涧宗两人。   “要喝一杯吗?”   问完燕折又咕哝道:“病人不能喝酒……”   白涧宗:“……”   以燕折的酒量,这会儿已经后劲上头了。   燕折跳下高脚椅,径直走向白涧宗,在后者冷漠的眼神中脚一崴,摔在了白涧宗腿上。   “您都把我吓软了。”   “……无中生有。”   白涧宗没扶燕折,却也没推,漠然俯视着。   燕折撑着他的腿坐上来:“您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   白涧宗幽幽盯着他,答非所问:“你的预言有一点偏差。”   “什么?”   白涧宗道:“清盛确实有高管想要跳楼,可惜坠楼的却不是他本人。”   燕折拖着尾音嗯了声:“那是谁?”   白涧宗躲开燕折不老实的手:“想跳楼的是曹德华,出事的却是曹安。”   燕折迷茫地看着他。   白涧宗今天晚归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去了一趟警局。   警方收到报案,姜氏工程正在开发的土地项目有人跳楼,经查是曹安,且是清盛高管曹华德的儿子。   并且,曹华德当时也在场。   由于现场没有任何监控拍到那里,所以事情经过都只能依靠曹华德口述——   据曹华德说,清盛对他泄露标书的证据已经收集齐全、包括他之前一些违纪的行为,按照经济罪的量刑,他估计得做不少年牢。   因此他心灰意冷,不敢面对,准备一死了之。   没想到儿子偷偷跟在身后,拉住了将要坠楼的他,曹安自己却因为建筑只有不牢固的木头围栏摔了下去。   白涧宗审视着他:“你说你是穿书,在你看到的书里的剧情,跳楼的难道是曹华德?”   燕折懵了,本就醉酒的脑子更加茫然。   他搂住白涧宗的脖子,拱了拱:“或许是吧……”   白涧宗推他,眼神冷冰冰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和一个醉鬼说这些?   被推开燕折也没不高兴,只是凝视着白涧宗的眼睛,语气认真:“你有病,真的。”   白涧宗冷笑:“这会儿不‘您’了?”   燕折一巴掌拍在白涧宗脸上,“啪”得一声,清脆响亮。   白涧宗脸一歪,眼底的阴郁仿佛要溢出来:“燕、折!”   “你好好听我说话就不用挨打了。”燕折凶巴巴地说,“我没病,但你有病——”   “绝症。”   白涧宗:“……”   “有病就要治。”燕折又去拱白涧宗的脖颈,“知道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白涧宗推他脑袋,不耐道,“你是狗吗?拱来拱去。”   燕折嘀咕:“您不仅喜欢字母游戏,还喜欢人兽cosplay吗?”   白涧宗:“……滚下去!”   喝醉的燕折怎么可能听话,他声音和身体一样软:“给我一个亿,我就当您的小狗。”   “……”白涧宗阴鸷道,“谁给你一亿,你都当他的狗?”   “当然不是啦。”燕折亲了亲白涧宗的脖子,“只当您的,小气鬼,别生气。”   白涧宗掐住燕折脖子推远,却没用力,闻言气笑了:“我小气鬼?”   “好好好,您最大方。”   晕乎乎的燕折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继续在白涧宗怀里蹭。他话锋一转:“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呀?”   “你能生?”白涧宗讽刺道,“都不喜欢。”   燕折理解能力满分:“所以你只喜欢我生的吗?”   “……自作多情。”   燕折软塌塌地埋在白涧宗身上:“虽然我不能生……但是我给您带回来啦,就在一楼尽头的房间,是个儿砸。”   “……”白涧宗危险地眯起眼睛,“这不会就是你说的惊喜吧?”   燕折点头:“对啊!”   “……”   白涧宗快速思索着自己的调查中,燕折前四年有和哪个女人交往甚密……答案是没有。   还是说意外,是他没查到的某次一夜情?   燕折比了个烟花绽开的手势,讨好一笑:“是个big big big的惊喜!”   白涧宗闭了闭眼,语气阴冷且缓慢:“你把自己和别人的儿子带回来……给我养?”   “——你管这叫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第53章 是报酬   这个问题的成分太复杂,燕折微醺的脑子一时理解不了。   他被白涧宗的脸色吓到,惴惴不安地问:“不是惊喜吗?”   “……俞书杰。”白涧宗都顾不上此刻两人不雅观的姿势了,他掐着燕折的腰,脸色沉得可怕,“去把一楼尽头房间里的小孩带上来,再把张三找来!”   “是。”   俞书杰转身的时候还有些迷惑,什么小孩?   等待的过程中,燕折终于老实,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动不动。   他松着腰,柔韧的大小腿折叠跪在轮椅两侧,屁|股贴着白涧宗的膝盖上沿,时不时会因为不舒服扭两下。   “对不起。”燕折小声道歉,“您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往家带了。”   “…………”   白涧宗冷冷盯着燕折:“还有下次?到底有几个?”   白涧宗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倒不是相信燕折前四年的人品,只是燕折不可能做到瞒着他发展那么多次一夜情。   再者,燕折就是个怂包,就算婚前真搞出了个没名分的私生子,也没那个胆子把人往家里带。   但白涧宗还是没明白这个“儿子”是怎么回事,喝多了说胡话?   直到俞书杰拎着一只黑猫的后脖颈,走进露台,试探地问:“老板,您说它吗?”   “喵……”小奶猫有气无力地叫了声。   “……”   白涧宗呼吸一滞,那只被虐杀的白猫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   “我也不想带回家的。”燕折咕哝道,“可是宠物医院不收它。”   俞书杰没说话,轻轻看了眼老板。   有之前几年生日被送死猫的经历,老板会留下这只猫的概率很低。   白涧宗是在心智成熟时遇到的那些事,不至于有很深的心理阴影,但也并不意味着能完全不在意。   张三也到了,刚进来就看到两位老板亲昵的姿势,他连忙收回视线,目不斜视道:“老板,您找我有事?”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今天都干了什么?”   “今天……”   张三刚张口,燕折突然愉悦,表扬道:“您好听话。”   他让白涧宗不要问张三李四是什么惊喜,白涧宗就真的没问。   俞书杰和张三都是心口一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缄口不言。   “听话”这个词其实很具有掌控性,一般来自长辈对晚辈,主人对宠物,或金主对金丝雀……冒犯且令人不适。   但白涧宗并没有发怒,只是十分冷漠:“今天很忙,谁有兴趣知道你在干什么。”   “哦。”燕折嘀咕道,“那你别偷听我了。”   “……”白涧宗盯他,“谁偷听你了?”   燕折哄小孩一样,说:“好好好,你没偷听。”   燕折太聒噪了,白涧宗直接捂住他的嘴,看向一边的张三:“说,从离开公司开始。”   张三事无巨细地说:“从公司离开以后,燕少爷先去了新房子,摔了一跤——”   白涧宗冷不丁地打断:“摔了一跤?”   张三啊了声。   当时他看燕折身上除了灰尘也没什么伤口,就没说什么。   燕折挣开白涧宗的手,悄悄凑到白涧宗耳边,小声说:“我骗张三的,他有点笨,真的信了。”   “……”   张三面无表情,我都听见了。   燕折继续自以为小声地解释:“我只是有点高兴,在地上躺了会儿——呜。”   嘴又被捂住了。   张三接收到示意,继续说:“然后燕少爷去楼下房子里洗了个澡——”   被捂住燕折也要发表言论:“泥有没有头听握稀糟……”   白涧宗不耐地加重捂嘴巴地力道,不想听了:“你们出去。”   俞书杰请示道:“猫怎么办?”   白涧宗冷漠道:“扔回去。”   燕折在白涧宗的桎梏下伸出一条胳膊抗议:“不可以!它会饿死的!”   俞书杰十分严谨:“是扔回碰到它的地方,还是一楼房间?”   “……房间。”   白涧宗看傻子一样看着俞书杰。   随着不安的“喵喵”声远去,露台上又只剩下了两人。   白涧宗:“再不下去别逼我扔你。”   燕折不是很想下去,虽然屁股有些硌,但贴贴很舒服,和另一个人体温交融的感觉会让人慰藉。   “是因为我生的是儿子您不高兴吗?”燕折很体贴,“您要是不喜欢儿子,也可以把它变成女儿的。”   直接蛋嘎掉。   “……”白涧宗嘲弄道:“你可真是个好爹。”   燕折十分认可:“虽然我有点怕它,但我会当个好爹的。”   白涧宗:“怕它为什么还要带回来?”   燕折也不知道。   最开始找了三四家宠物医院都不收,一方面因为不是品种猫,不好找领养,二是太小了,照顾起来需要很多精力,宠物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   张三倒是查到二十公里外有一个流浪猫站点,燕折感觉太远了,犹豫再三还是带了回来。   燕折问:“我可以留下它吗?”   白涧宗:“下去。”   燕折自动忽略,选择性听力:“可以吗?”   白涧宗眸色沉沉:“你滚下去就可以。”   燕折犹豫了下:“真的要用滚的吗?”   话音刚落,他就被托了下去。   燕折懵了,朝白涧宗竖起大拇指:“好臂力。”   白涧宗调整了下腿上的毛毯,调转轮椅转身就走。   燕折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直跟回了主卧。   白涧宗头也不回:“出去。”   燕折摇摇晃晃地说:“我要睡这里。”   燕折最近胆子大多了,喝酒之后更甚。   他直接忽略白涧宗的意见,掀开被子躺下,连嘴巴都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白涧宗。   “燕折,出去!”   燕折自顾自地闭上眼睛:“燕折睡着了。”   白涧宗阴恻恻地说:“别逼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燕折闻言顿时坐起身——把自己衣服扒了。   他坦荡荡地说:“你叫吧。”   白涧宗气得发昏:“燕、折!”   燕折不听,燕折就要在这睡。   酒精模糊了那道如针一般的视线,眼睛刚闭上,意识就逐渐沉去。   睡着的燕折安静多了,小臂折在胸前捏住被角,生怕白涧宗掀被子扔他似的。   很久之后,白涧宗才收回目光。   浴室渐渐响起了水声,今晚因为曹安跳楼的事情耽搁了,导致白涧宗洗完一小时的澡出来,已经过了零点。   可白涧宗却很清醒。   燕折有一累睡觉打呼噜的毛病,声音不大,和以前那只白猫的呼噜一样,哼哼呼呼的。   轮椅越过床来到窗边,白涧宗调整好轮椅靠背的弧度,将毯子盖至腹部,面色冷淡地望着窗外。   夜色已深,手机仍然时不时发出声响,有些是新消息,有些是新闻推送,偶尔会提到“豪门”“定婚”“私生子”等字眼。   短短两天时间,白涧宗和燕折的名字就登上了各大头条,还占了不少热搜位置。   白涧宗从不理会这些,负面报导自有公关部门处理。   他打开静音,划掉推送的消息,点开刚跳出来的新消息——   助理:老板,曹安出手术室了,但生命体征不稳定,还在icu里没醒。   白涧宗放下手机,没回复。   一闭眼,脑子里都是那只剥了皮的、血淋淋的猫咪尸体。   他控制不住地想,没能护住当年的那只,就能护住楼下的那只黑猫吗?   又能留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到生日那天?幕后主始者就会控制不住地跳出来利用这只猫刺激他或燕折?   “哼……”   床上的燕折突然坐起身体,诈尸似的。他呆呆坐了很久,像是被某个梦境或念头惊醒了。   白涧宗回首,眉眼阴郁:“你又干什么?”   “我还是不要在这里睡了。”燕折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白涧宗的床都太高了。   白涧宗以为燕折怕被自己掐脖子,嗤笑了声:“现在知道怕死了?”   “是啊。”燕折充满困意,眼睛都睁不开,“我怕您一晚上不睡,会猝死。”   “……”   几乎是下意识想到燕折昨天早上瞎编的恶龙的故事,白涧宗冷冷道:“穿上衣服!”   “哦。”   燕折上身赤|裸,捡起衣服胡乱套上。   他揉着眼睛,一回生二回熟地走到白涧宗面前,捧过活阎王的脸亲了一口:“晚安。”   “燕折!”白涧宗气笑了,“我最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没关系,您就当您给的太多了,这是报酬。”燕折指的是那套房子。   真的很多!那个地段,那么大的平层,普通人努力七八辈子都未必买得起。   白涧宗:“……”   好像没问题,又好像很有问题。   明明一脸占到便宜的表情的人是燕折……到底谁给谁报酬!?   燕折见白涧宗一脸不爽地盯着自己,犹犹豫豫地说:“还要亲吗?还是要摸?要快点哦,我好困的。”   白涧宗:“滚。”   燕折麻溜地滚了,回到房间倒床就睡。   让他睡不好的梦又来了。   他缩在角落里,房间里一片黑暗,耳边是暧|昧的杂音,他捂着耳朵,一点不想听。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只让我想毁了你、你的一切。”   不是对他说的。   燕折抱着瘦小的膝盖,迷茫地想,那是对谁说的?   头顶逐渐传来水流涌动的声音,他像被困于深海,暧|昧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忍受,伴随着厚重的水流灌入他的耳道。   简直要爆炸了。   许久之后,声音平息,他颤着眼皮睁开双眼,眼前一片煞白。   逆着光的男人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猫:“喜欢它?”   “也喜欢妈妈是不是?”男人残忍地旋转刀尖,剃下猫咪的毛皮,“不要想跑了好不好?你乖乖的,我才不会像杀掉它一样杀掉妈妈。”   猫发出了尖锐的、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凄厉惨叫。   燕折捂住耳朵,也想尖叫!想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咽喉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制住,连呼吸都困难。   他无法动弹,完完全全被男人的影子笼罩,永远地困住了。   被困住地不止是他。   还有远处那个、黯淡的长发背影。   ……   燕折摔下了床。   他好半天才爬起来,直接疼懵了。心口还弥漫着痛苦与绝望带来的麻木,好半天他才辨认出这是静水山庄,是白涧宗的家。   还好不是那里。   这个念头刚冒起,又有一道声音问:不是哪里?   燕折不知道。   他呆呆地站起来,几乎无意识地走到主卧门口,刚想推门,就看见门上贴了张条——   【燕折与狗不能入内】   “……”   燕折盯了会儿,抬手撕下门上的纸回到房间。   老实睡觉?不可能的。   他找了只笔,将纸上的燕折两字划去,全凭本能地替换成狗啃的两个字——   【大白与狗不能入内】   然后重新贴到主卧的门上,感觉没粘牢,还抬手拍了两下。   燕折盯了会儿纸条,脑子一点都不清醒,很久才认清自己写下的“大白”二字,确定不再是“燕折与狗不得入内”后才推门而入。   床上的白涧宗瞬间惊醒,投来阴冷的视线。   以门口那道黑影的身高,显然是燕折。   白涧宗几乎是挤出的这句话:“你又干什么!?”   燕折不回答,木偶人一般地走到床边,掀开白涧宗的被子。   尝试爬上床的时候还滑下去一次,又立刻锲而不舍地爬上来,并抬起一条腿横跨到另一边,像只青蛙一样趴在白涧宗身上。   他面朝下,脸埋在白涧宗的脖颈,甚至不忘反手盖被子,但抓了几下也没抓到被角,随即放弃,再次睡去。   不到一分钟,房间里就响起了浅淡的呼噜声。   白涧宗:“…………”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不好意思,梦个游。   (还有一章捏。) 第54章 钢琴课   燕折后半夜睡得挺不错,一个梦都没做。   等他迷迷瞪瞪地睁眼,看到活阎王发青的面孔时才想到:应该的,有尊活阎王在身边,哪个恶人敢往他梦里跑?   只是活阎王现在的表情仿佛要刀了他。   “您的黑眼圈好像又深了。”燕折谨慎地撑起身体,“是没睡好吗?”   他脚趾紧绷,只要感觉稍有不对就跑。   白涧宗苍白的眼睑下是挡都挡不住的青黑,他闭上眼睛:“滚。”   燕折大惊!怎么“滚”字说的这么虚!   不会昨晚又一晚没睡,要噶了吧?   这可不行啊,领证前噶了他可继承不到遗产!   燕折一边退下床一边试探道:“我帮您叫董医生?”   白涧宗幽幽道:“你离我远点就够了。”   燕折:“哦……”   昨晚燕折跑来趴在身上,白涧宗自然不可能纵着,推开好几次,但根本没用。   一推开燕折又会重新爬回来,继续以同样的姿势趴着,极其执着。   他甚至清醒地感受了下燕折从软变硬的全过程。   白涧宗兀自冷笑了声。   燕折有些心虚,悄悄低头瞄了眼自己。   奇了怪了,他昨晚喝得不多,没怎么断片,清楚记得自己亲了白涧宗,也清楚自己有回到小房间,怎么在这醒了?   还以这么……狎昵的姿势趴在白涧宗怀里。   手脚的角度都和青蛙一模一样。   一下床,燕折就感觉浑身酸胀,骨头都疼。   小说果然是骗人的,这种过于贴近的睡姿不仅不甜蜜还很累人。   白涧宗积压了一晚的怒火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不是不想发火,而是因为很疲惫,所以忍着。   燕折溜得贼迅速,一点没拖延,还贴心地、轻轻地带上门。   听到关门声,房里的白涧宗睁开眼,一手扶着腿,一手撑着床往下移动,准备躺一会儿,却忽而一僵。   有反应。   白涧宗忍无可忍,暴躁地拎起一旁的枕头,猛得砸向门口。   “咚”得一声,枕头与门来了个亲密接触。   但声音太轻了,甚至没将怒火传入燕折的耳朵。   ……   燕折轻手轻脚地回去洗漱,他今天有散打课,等会儿就得出门。   但低头看了眼,感觉还得洗个澡。   这不是燕折第一次晨bo了,正值火气最旺的年纪,没反应才奇怪嘛,但今天大有不摸就不下去的架势。   燕折只能去冲半小时的澡,还得把白涧宗的脸摒弃脑海——不然容易萎。   白涧宗那张脸好看归好看,但气质实在太阴间了,所以只想想身体就好了。   ……有点渣怎么回事?   燕折穿上衣服,砸摸了下,外面那么多腹肌帅哥他都没想,宁愿摒弃脸也要靠代入白涧宗的身体弄出来,也算很专情吧。   收拾完,燕折精神十足地下楼吃饭,白涧宗竟然已经坐在了桌前,周身气场极度阴间。   燕折瞬间萎靡,在白涧宗阴郁的视线中僵硬入座,小声建议:“您确定……不补个觉?”   白涧宗将一张纸条拍在桌上,冷笑着问:“大白是谁?”   哈?   燕折怎么知道大白是谁。   他懵了会儿,一些零碎的记忆窜入脑海,他昨晚好像是篡改过某张纸条来着……   大白,大白……   这屋里就一个姓白的,大白能是谁。   总不能是燕折一片空白的大脑。   他颤颤巍巍了会儿,直到一声猫叫传来,他瞬间找到借口,真诚道:“是我昨天带回来的那只猫。”   燕折放猫的房间离厨房不远,是空置的。   奶猫咻得一下窜出来,身后还跟着无奈的管家:“对不起少爷,我去喂吃的,但没关好门——”   白志吉平时不会出现在主楼,但早上白涧宗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看看那只猫,别饿死了,晦气。   他跑去一看,小家伙果然饿得喵喵叫。   奶猫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白涧宗盯着它身上稀稀疏疏的毛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幽幽道:“你管一只黑猫叫大白?”   燕折强装镇定,确信:“是啊,它姓燕,名大白,这样取名才有反差萌嘛……”   在白涧宗的目光中,他声音越来越虚,越来越小。   “喵~”   惊慌的黑猫闻到熟悉的气息,一下子窜到燕折腿上。   燕折比它还惊慌,昨晚梦境的记忆瞬间回笼,他唰得一下跳起来,不顾掉在地上的猫,直接窜到白涧宗身后:“吉伯您快抓住它!”   白志吉乐呵呵地笑了:“您刚开始养白白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开始很怕,但又很想接近,熟悉了好久才敢用棍子撸猫,最后也勉强是喂喂猫零食,很少上手抚摸,更别说抱了。   白涧宗脸色不太好看,但身后的燕折看不到,他猜“白白”应该是指上次白吉伯说的、原身以前养的白猫。   白志吉把黑猫抱走以后,燕折才心有余悸地坐回原位,脑子里时不时晃过昨晚梦到的画面,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燕折没话找话地说:“您让管家给大白喂的什么呀?”   白涧宗漠然:“你的脑子。”   燕折:“……”   白涧宗喝着寡淡的粥,连咸菜都没有:“从下周开始,一周三节钢琴课。”   “……”   燕折张着嘴巴,很久没合上。   他不确定地问:“我、我上?”   白涧宗冷笑:“难道是那只猫上?”   燕折哽住。   不是!他都二十二岁了,为什么还要感受小学生每周在兴趣班里连轴转的痛苦啊!?   哦,他这比兴趣班高级一点,是私教,估计还是很贵的私教。   白涧宗昨天确实提了一嘴,可他还以为白涧宗只是吓唬他,没想到玩真的。   而且今天周六,两天后就是下周了。   燕折蔫吧地搅弄面条:“老师好看吗?”   白涧宗面无表情:“好看,有气质。”   燕折提了点兴趣。   白涧宗继续道:“女,五十八岁,已婚,军婚。”   燕折:“……”   还特地强调军婚,勾搭军哥军嫂犯罪是吧。   燕折埋头苦吃,如果记得没错,昨天白涧宗还提到了书法课,现在最好别贫嘴,不然狗东西一不高兴再给他找个书法老师,简直绝了。   然而已经晚了,白涧宗又说:“我在网上买了字帖,到货以后每晚练十张。”   “……”燕折欲言又止。   白涧宗仿佛真的会读心术,他擦擦嘴巴,漠然道:“狗刨得字都比你好看,请老师教你我怕他觉得我在折辱他。”   “……”   狗东西骂人是有一套的。   燕折能怎么办呢,燕折只能接受现实。   他安慰自己,十张字帖有什么,唰得一会儿就写完了。   今天起得算晚了,白涧宗吃完饭便要离开去公司,然而他刚调转轮椅,客厅里的座机电话便响了起来。   管家很快接起,不一会儿就挂了,快步走进餐厅,看了眼燕折,犹豫地说:“少爷,有警察来找燕少爷。”   白涧宗目光转向燕折:“你干什么好事了?”   燕折懵圈,举起双手发誓,掏心掏肺地说:“我没嫖|娼没赌博,没杀人没抢劫……”   白涧宗冷笑:“那警察找你干什么?”   燕折有些心虚,不确定地说:“可能是订婚前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就找萧玖教我爬墙……看了部轮椅play的片子?”   这个世界禁|黄力度这么大的吗!?   看个片都会被警察找上门?   一把年纪的白志吉猛得咳嗽起来,差点呛死。   白涧宗咬牙切齿:“你就那么、那么——”   “饥|渴”两个字没说出口,因为白志吉在一边,他又转头试图把人支走:“让司机接警察进来。”   “好的。”   白志吉快走几步,犹豫了下还是回头劝诫道:“少爷也别太生气,燕少爷这么年轻,想要这些是正常的,您作为年长者,应当多包容……多满足。”   白涧宗脸黑如炭。   白志吉不好意思回头,老脸通红地走了。   白涧宗视线一转,只见燕折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附和道:“吉伯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燕折:阿折有什么错呢,只是太年轻罢了。 第55章 像不像   来的警察有两个,亮完身份燕折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基层民警,而是刑警大队的人。   燕折双手放在膝盖上,和两位警察相对而坐。   轮椅上的白涧宗远远处在一边,垂眸玩着手机,仿佛并不在意刑警为什么来找燕折。   管家端来茶水,警察道谢后直奔来意:“请问你昨天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在哪?”   燕折一愣,不确定地说:“好像在路上。”   “去哪里?”   “工地……”   警察道:“是梦海路上正在开发的那片工地吗?”   燕折:“是……”   他有些懵,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名警察低头记录着对话,另一个人继续问:“你为什么突然要去一个还没建起来的工地?”   燕折:“……”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总不能说他想去看看书里“自己”死掉的地方吧?   不远处的白涧宗突然开口,语气淡漠:“那片地我有股份。”   两位警察同时投去目光,白涧宗看了燕折一眼,继续道:“之前说过婚后会把那片地的部分股份转到他身上,所以他想去看看吧。”   警察狐疑道:“是吗?”   “是啊。”燕折忙不迭地点头,惨兮兮地说:“我是个私生子,你们应该也知道,父母对我不真心,一直防备我,白先生是第一个说要给我股份、让我有立身之本的人,我很激动,兴奋之下就跑过去看了看。”   白涧宗:“……”   这话一出,警察倒是信了一半,继续问:“你到工地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燕折一顿,大脑飞速旋转,意识到一定是那个时间段工地发生什么事了,甚至很可能是人命,否则不至于让刑警大队的人千里迢迢来找他问话。   再联想到昨天明显神色不对劲的曹安……   燕折没隐瞒:“就碰到一个保安,还有曹安——他是我以前一个朋友。”   警察对此毫无意外,显然是已经查到了,之所以问他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撒谎。   “据他爸曹华德说,你以前和曹安的关系好像还不错,但最近却断了联系,能问问为什么吗?”   “……”燕折抿了下唇:“曹安是出事了吗?”   警察没再隐瞒:“他坠楼了,现在还在icu里躺着没醒。”   一些破碎的画面闪入脑海,燕折突然想起来,昨晚白涧宗回来后好像对他说过什么“你的预言有一点偏差”、“想跳楼的是曹华德,出事的却是曹安”这种话。   但在酒精的催化下,早上醒来的燕折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燕折思绪有点乱:“其实我最近和很多人都断了联系,是因为觉得以前活得太胡闹了,想摒弃过去重新开始。”   两位刑警显然不相信什么纨绔子弟突然转性变好的戏码,但也没有逼问,不置可否道:“你们昨天有交流什么吗?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燕折:“昨天碰到他挺意外的,他很慌张,只说了句有时间聚聚就进工地了,我当时正要离开。”   “至于不对劲……”燕折看了白涧宗一眼,犹豫道,“他最近因为他爸的事,一直都很反常,也给我发过消息想让我求情,但我没有回。”   “了解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工地上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燕折心里一突。   他突然想起昨天之所以抓到小黑猫,就是因为感觉集装箱后面有人,但最后却只发现一只猫,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可这个疑点实在太模糊,他摇摇头:“没有看见别人。”   两位警察起身:“好的,谢谢你的配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想起其他不对劲的事,请及时电话联系我。”   燕折收下名片:“好。”   管家请司机送两人出去,汽车发动机声音响起,白涧宗的手机也跟着叮了声,是条信息——   【因为现场发现了第三人的痕迹,所以警方判断曹安坠楼不是简单的意外,已经并为刑事案件调查了。】   燕折乖巧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谢谢您帮我解围。”   白涧宗收起手机,阴森森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去工地?”   他偏头看着燕折,仿佛不给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要直接刀了。   曹华德想要跳楼,正要对应燕折说得清盛未来会有高管跳楼的事,白涧宗应该有点相信他说的“穿书”了。   他直接坦白:“因为我看得那本书里,您认识的燕折就是被姜天云掐死在工地里的,所以我想去看看,避免重蹈覆辙。”   白涧宗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燕折感觉奇怪,问:“为什么曹华德会专门去姜家的工地跳楼啊?”   “你不是穿书,这都不知道?”白涧宗嘲他,“还在人跳楼当天往工地跑,差点成嫌疑人,蠢死算了。”   “……”燕折嘟哝,“都说了主角是燕颢不是您,哪里会写那么详细……”   白涧宗冷哼一声。   “因为这块地本来应该被清盛拿下,但由于他泄露标书,导致姜氏工程中标,所以他去那里跳楼,也是想减轻对清盛的愧疚——”   “他这么对警察说的。”   但这话鬼才信。   曹华德又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家有重病的亲人、极度缺钱才不得已泄露标书,他要是会感到愧疚的人,又怎么会干这种事?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燕折咋舌道:“有点可惜,感觉曹安比他爹好点。”   曹安跋扈归跋扈,之前也干过一些在道德边缘游走的坏事,但最起码他是真心把爹当爹。   可爹却不把儿子当儿子。   但不管怎样,燕折不是原身,对曹安没什么感情,比惋惜更多的是疑惑。   原著里跳楼的高管十有八九就是曹华德,但为什么现实里出事的却是曹安?   如果说是他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可他好像没和曹华德曹安有太多接触,怎么就改变了这两人的命运线呢?   百思不得其解。   “您去公司吗?”燕折眨眨眼,“送我一程吧。”   白涧宗:“不。”   “您还在记恨我看轮椅play的事吗?”燕折欲盖弥彰,“我只是看看,又不会真的对您做什么。”   不说还好,说了白涧宗更气。   他冷冷注视着燕折,突然道:“你是不是有恋残癖?”   燕折一呛,蒙了:“恋残癖?这是什么?”   白涧宗不理他,直接往外门外移动,燕折一边跟上一边打开游览器搜索“恋残癖”的意思,输入了几遍才输入对。   【恋残癖是指对自己或他人残疾状态的一种倾慕心理。】   “……”   燕折加快脚步,怜爱道:“原来您这么没自信吗?”   白涧宗头也不回。   燕折大胆表白:“我就不能是只喜欢您这个人吗?因为喜欢才想和您发生关系,才对您有欲望,也愿意接受所有状态的您……”   轮椅在车边停下,白涧宗双臂撑起身体,挪上车,直接就要关门,燕折手比脑子快一步,直接就伸过去挡他。   “你嫌手多是吧?”堪堪收住力道的白涧宗语气冰冷,“没人教你不要用手挡门吗!?”   “我又没爸没妈,谁教我……”   燕折嘀咕了句,眼看白涧宗脸色不对,连忙转移话题:“我昨晚好像梦见妈妈了。”   白涧宗一顿。   燕折趁机挤上车,一屁股坐在白涧宗腿上。   “啪”得一巴掌,屁|股一抖。   白涧宗冷漠道:“你别太放肆!”   燕折浑身一麻,直接软在了白涧宗怀里,眼泪潸然落下:“您,您干嘛呀——”   白涧宗嗤笑:“只允许你打我,不许我打你?”   燕折一边控制不住地哭,一边想起昨晚他好像确实给了白涧宗一巴掌来着……真是酒壮怂人胆啊。   不过白涧宗竟然没把他切成肉片……   燕折确信:一定是已经爱他爱到不可自拔了!所以舍不得!   他自动忽略白涧宗刚打他一巴掌,在车子启动前及时搂住白涧宗的脖子,才没被惯性甩出去。   白涧宗握住燕折后颈,拖远,阴冷对视:“别逼我把你扔出去。”   “您不想知道我昨晚梦到什么了吗?”   “……”   燕折一边哭,一边委屈道:“我梦到自己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有人威胁我,不听话就杀掉妈妈。”   白涧宗脸色骤沉,如有暴风雨来临。   他手上力道发紧,一字一顿地问:“哪个妈妈?”   燕折和白涧宗已经订婚,除非其中一方身亡或出现极其影响声誉的大事,否则结婚都是铁板钉钉的事。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白茉对燕折来说也算是母亲。   致命的脖颈被人抓在手里,燕折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   白涧宗见状,阴着脸松开手。   燕折抹了把眼泪:“您要不再抓抓?挺舒服的,就是有点痒。”   “……”   燕折见白涧宗没有满足他的意思,才嘟囔着说:“我不知道妈妈是谁……”   他看了眼白涧宗的脸色,小声道:“但感觉和之前在梦里喊我崽崽的是同一个人。”   他其实没跟白涧宗说过梦到一个女人喊他崽崽,但白涧宗却并没有对这句话表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绪。   狗东西,还说没偷听。   白涧宗闭了闭眼,压抑着情绪问:“还有呢?”   可能是时间比较久远,又或许那段记忆是原身最不愿想起的回忆,因此十分模糊,细节也很少。   但燕折还是详细地把每一道感受都说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做梦,感觉环境很封闭,也很压抑,又有点像在海里面……”   白涧宗并没有制止燕折的胡言乱语,静静听着。   “威胁我的是个男人,他在我面前……”燕折的眼神不自觉染上了些空洞,“杀了一只猫。”   白涧宗呼吸一滞,眉眼间尽是阴郁。   许久之后,燕折才回神,打开手机给白涧宗看了张照片:“大姐发给我的,说是我以前画得画。”   白涧宗垂眸:“……这什么?”   燕折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他揉掉下巴上的泪珠:“您仔细看看,这上面像不像一张巨大的嘴?”   白涧宗:“……”   燕折努力道:“这像不像一个桌子,桌子上像不像有个女人?”   白涧宗:“……”   燕折:“不像吗?”   白涧宗周围的氛围更压抑了:“我妈长得没这么……抽象。”   “……反正这就是我的梦了,不知道和十四岁以前的记忆有没有关系。”   燕折决定换个话题:“您父……杨先生和您做过亲子鉴定吗?”   “……没有。”   燕折一愣:“那他怎么确定您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白涧宗眼底黑沉:“因为婚礼当天,他喝得烂醉,在休息间沙发睡了一夜,但第二天早上却发现……”   燕折心脏猛得一跳。   “却发现我妈的脖子上都是吻痕。”白涧宗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我妈那晚也喝了酒,一直以为和自己在婚房睡觉的人是杨岁安。”   杨岁安大发雷霆,他那不值钱的尊严自然无法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简直比婚内出轨还让他感到耻辱。   他一直没再碰白茉,可不久后,白茉竟然查出怀孕了。   这个孩子就是白涧宗,根本无需做亲子鉴定。   燕折很错愕,呐呐道:“那……那个闯进婚房的男人没查到是谁吗?”   白涧宗平静道:“没有。”   白茉和杨岁安结婚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根本没有在家里装监控的说法,当晚留宿的宾客又非常多。   就像十几年前白茉失踪、九年前白涧宗车祸一样,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的安排巧妙,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城市设备不完善,很难得到完整的证据链,才一直没查到幕后真凶。   现实里查事情并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简单地和下属吩咐一声就能大海捞针了。更没办法像悬疑小说那样,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发现线索。   所以至今才有那么多未破的悬案。   如果那些事发现在当下,恐怕早就真相大白了。   燕折沉默了会儿,抬手抵住白涧宗心脏的位置:“会找到的……”   白涧宗面色依旧阴郁不散,他余光看见了什么,立刻扯过燕折的手,正要把人掀到旁边座位上的时候,俞书杰突然一个刹车。   燕折往后一倾,还好被白涧宗及时捞住,又撞回了怀里,他紧紧搂住白涧宗的脖子,趁机拱了拱。   白涧宗扯了下没扯开,冷道:“下去。”   “不。”   燕折拒绝,他哪里会放弃这种感情升温的好时刻。   余光里的身影越来越近,白涧宗咬牙道:“下、去!”   “我不要……”   燕折还没说完,就有人敲响了车窗。   偏头一看,竟是交警。   白涧宗摇下车窗。   交警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微笑道:“这位公民,乘车的时候可以坐在他人腿上吗?”   燕折:“……不可以。”   交警哦了声:“那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不要学阿折~要注意乘车安全哦(狗头) 第56章 技术好   燕折老老实实下车道歉,感觉丢死人了,头缩得像个鹌鹑。   看在他道歉态度良好的份上,倒也没什么大处理。   这个交警很年轻,虽然觉得这个车很贵,但并不认识是谁家的,该拦就拦,该训就训。   他先是对俞书杰说:“你可以让车上的乘客这么坐吗?”   俞书杰嘴角抽抽:“不可以。”   他就一司机兼保镖,能左右老板的言行吗!   交警又对白涧宗说:“你们是男男朋友吧?热恋期?”   白涧宗面无表情。   燕折睁大眼睛,委屈道:“我们好几天没见了,所以才这样,对不起啊。”   “……”交警叮嘱道:“就算再想黏着对方,也不能在开车时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发生事故会出大问题,知道吗?”   “……”   白涧宗看向燕折,眼神像是要刀了他。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燕折连忙道歉,“是我的错,只想黏着老公,我太黏人了,没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   交警:“……”   白涧宗:“……”   “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话很不得劲,但你们这个事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知道吗?”   交警不吃这套,他看向白涧宗,十分严肃:“要不是你纵容,你男朋友能坐你腿上?”   燕折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压下自己想上扬的嘴角。   怎么不能,一个巴掌当然拍得响。   白涧宗双腿不能动,就算手臂力量再强,他死赖着白涧宗短时间内也没办法。   不过交警要是知道白涧宗双腿不能动,估计会絮叨更多。   白涧宗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下次了。”   交警:“……”   明明是他在训话,怎么白涧宗一开口就有种位置调换的感觉。   “你也是,别动不动就没有谁活不下去了,谈恋爱也要保持自我,知道吗?”   燕折:“……知道了。”   “再有下次就要罚款了,注意点!”   交警发现了下一个目标,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俞书杰连忙启动车子,窗外的风景开始飞速倒退。   燕折坐在白涧宗旁边,扭扭捏捏地说:“我错了。”   白涧宗直接无视,漠然看着窗外。   燕折自知有错,努力宽慰:“别气了,气坏身体多不好……要不再给您打一下?”   他不自觉地红了脸,打屁股什么的还是挺羞耻的。   白涧宗冷冷道:“下车。”   燕折:“……”   驾驶座的俞书杰停车,直接拉开后车门。   燕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就因为刚刚的事,您要把您的未婚夫轰下车,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大马路上?”   俞书杰提示道:“燕少爷,明日俱乐部已经到了。”   燕折收了戏劲儿:“哦,好的。”   俞书杰又说:“张三和李四就开车跟在后面,您想去其它地方可以吩咐他们。”   “好吧。”   下车前,燕折勾勾白涧宗的手,不放心地叮嘱:“别气了。”   白涧宗抽回手,在燕折完全下车后直接无情地带上车门,“砰”得一声!   看得出来很恼火了。   燕折目送着商务车远去,他舔了下唇……刚刚差点起了。   其实想想,白涧宗这样的性格,如果强迫他来场轮椅play什么的,也挺带感不是?   可惜只能想想。   不过,虽然他暂时搞不过白涧宗,但是人就要有梦想!他不是在锻炼学散打吗?   总有一天他能把这盘肉吃到嘴里!   燕折动力十足,突然觉得散打课也没那么煎熬了。   “终于来了?”萧玖正在训练馆内拉伸身体。   燕折奇道:“你怎么还没进组?”   萧玖:“还有半个月剧组才开机,不急。”   萧玖这段时间挺忙的,终于有了个顶流的样子,又是跑通告又是拍广告,连着跟燕折吐槽恋情的时间都没有,前两天订婚宴都是挤出时间参加的。   萧玖八卦道:“一夜暴富的感觉怎么样?”   燕折:“啊?”   萧玖说:“你不知道吗,现在网上都在传你们两家联姻是天价礼金。”   燕折道:“又不是给我的。”   什么天价礼金,本质就是一场商业利益置换。   不过说起礼金,燕折突然想起那个镯子还没给白涧宗。   他本来打算收了之后直接转交给白涧宗,但昨晚从叶医生那听到白涧宗那么多事、又猜到白涧宗很可能会想自杀,他又有点犹豫。   至于为什么犹豫,说不清楚。   换好衣服的王旺走过来,说:“都到了就开始吧。”   他特地离燕折远远的,避免直接接触。   燕折已经过了纠正姿势的阶段,又刚好是两个学员,王旺教练干脆让他们俩互相演练。   结果这俩一边练一边聊天:“你跟秦烨咋样,复合了没?钱要回来没?”   “没复合,最近太忙了哪有空想这事。”萧玖轻咳一声,“不过他把钱转我了。”   燕折也没太把那四千八百万当真,切了声:“赖账是吧?”   他朝萧玖裆|部挥去一拳——   “卧槽,你玩赖的!”   萧玖往后一弓,勉强躲过下面的攻击,结果就被燕折一脚踹到肩:“你订婚我可是出了大钱的!你就这么对我!?”   燕折还真不知道萧玖包了多少礼金,钱都在白涧宗那,还没点清。   屿E   緆E   他乘胜追击,毫不留情地把萧玖掀翻在地。   “不错!”   王旺鼓励道:“但是燕折力量太差了!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平时还得多锻炼,最好上点机械。”   萧玖:“……”   这叫不错?散打里哪一招要往裆|部揍的!   怎么感觉他们学得不是一个东西。   燕折本来打不过萧玖,力量和身体素质都比不过,奈何招数比较下三滥。   萧玖一周就一节课,他一周三四节,学的招数都很“实用”。   两人中场休息了会儿,燕折浑身汗湿,猛灌了口水。   萧玖说:“知道吗,你哥上节目了。”   “我哥?燕颢?”燕折被水呛到,咳了半天,“什么节目?”   “一个真人秀。”萧玖说,“主题大概是走进明星的生活,节目组会请六个明星、再找六个素人一起生活一个月。”   燕折:“……”   对于燕颢来说,进娱乐圈确实可能是他捞钱、并满足表现欲的唯一出路了。   “本来节目也给我发了邀请函,我拒绝了,那时候怕秦烨吃醋。”   萧玖说:“我当时要是答应了,可能就不让节目组要燕颢了。”   “有家里捧他,不让有什么用。”   “也是。”   萧玖到底只是个签在秦烨公司名下的演员,还算不上资本,人微言轻。   他八卦道:“这六个素人里面,四个家里都挺有钱,另外两个虽然是小康家庭,但也不是纯素人,从小到大上过不少电视台节目。”   燕折懂了。   说是六个素人嘉宾,实则是借着节目捧新人。   萧玖道:“这节目过两天就要播第一期了。”   这档节目一直这样,边拍边放,所以热度挺高。   燕折若有所思……难怪除了前两天订婚宴,燕颢都没怎么找他麻烦,原来是在忙节目的事。   “他的身份肯定很快被网友扒出来,有家里人捧他,他大概率会红——”萧玖忧心道,“我怕他到时候引导舆论搞你。”   燕折眯起眼:“有本事他就引导。”   萧玖啧了声:“你和白总越来越有夫夫相了。”   “是吧?我们天生一对——”   燕折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原书里,那个外国金发男快要再次和燕颢见面了,就在下周。   要不是萧玖突然说起这茬,他都没想起来。   心里的小恶魔突然升起,燕折冒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他愉悦地勾起嘴角,给白涧宗发了条消息——   白上加白:我们下周三去约会吧。   白:钢琴课。   燕折翘起嘴角,白涧宗没有反驳他的约会耶。   白上加白:上完钢琴课去约。   白:没空。   燕折视若无睹,发出一句语气状似乖巧的语音:“记得排上您的日程哦,千万别忘了。我给您准备了超大超大的惊喜。”   放下手机,萧玖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怎么了?”燕折理直气壮,“我们谈恋爱都这样的。”   萧玖百思不得其解:“你这到底是怎么当1的?”   燕折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了。   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伸得老远,然后凑近萧玖,小声地神秘道:“因为技术好。”   萧玖:“……”   难以想象。   感觉燕折是一、白涧宗是零就跟武侠小说一样奇幻。   “技术好虽然也很重要,但大小更重要——”萧玖嘀咕道,“要不是秦烨够大,我会这么念念不舍吗……”   “……”感觉尊严受挫,燕折强词夺理道:“你好污啊!我说的是谈恋爱的技术高超,不是那方面。”   “——而且你又没见过,怎么就说我小?”   “……”萧玖掩面咳嗽,实在不好意思说看燕折这张脸就大不起来。   他起身,若无其事对远处的王旺说:“王教练,我们开始吧。”   燕折:“……”   万恶的gay!凭什么假定他的大小!   “哦对了。”萧玖回头,“你们明天注意点,我这边有媒体朋友的小道消息说,很多记者已经准备好去蹲你们了,看看能不能扒出一点豪门恩怨。”   燕折茫然:“明天有什么大事吗?”   萧玖无语凝噎:“你和白总刚订完婚,肯定要一起回燕家送点礼、一起吃个饭啥的呀。”   燕折:“……”   怎么跟订婚一样,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你这两天没上网吧?”   萧玖突然想起来,宽慰道:“媒体就是喜欢乱写,白的能写成黑的,黑的能扭曲成白的,网上有些评论是难听,但你别往心里去,都是被误导过的。”   说实话,燕折知道自己和白涧宗订婚的事有很多人讨论,但他还真没怎么关注。   毕竟隔着网线,他离那些网友太遥远了,又不熟,何必关注这些人的评价。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干点饭。 第57章 回燕家   一个穿着卫衣的男人敲响办公室的门,胸口的工作牌上写着“翟奇”二字。   “进。”   翟奇推门而入,落地窗边的轮椅上坐落着一个寡淡的背影。   “老板,我尽力了。”他说,“这牌子的手机防密等级挺高的,虽然打开了,但损失了一些相册数据,可能恢复不了原图。”   白涧宗:“放那。”   翟奇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好的。”   前两天老板刚吩咐他黑了姜天云和燕颢的所有电子产品,昨天又让他破解被锁屏的手机,简直大材小用。   他犹豫了下,低声问:“需要监控那两个人的动向吗?”   毕竟是不太合法的事,总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大肆宣扬。   白涧宗依旧看着窗外:“不用,删除掉所有录音备份就行了。”   虽然白涧宗背对着看不见,但翟奇还是点了点头:“我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边,他们手里总共就三个相同的录音备份,没发给过别人,这三份也都被我删了。”   “嗯。”没听到身后离去的脚步,白涧宗冷嗤,“还不走是等着我给你发奖金?”   翟奇倒是没这么想,老老实实地说:“还有一件事……之前不是和您说,当年那个肇事司机的老婆重病住院了吗?”   白涧宗眸色蓦然一深。   一闭眼,耳边仿佛就回响着肇事司机带着万分恶意的那句“崽崽”。   翟奇不敢拖延,直接说了结论:“但因为没有钱治,她刚刚被医院宣布死亡了。”   白涧宗的背影纹丝不动。   感觉周围气压都低了几个度,翟奇犹豫很久才说:“那个司机这么多年都没回去过,母亲死了也没回去,儿子结婚也没回去,老婆快死了要钱治病他也没反应……会不会早就被灭口了?”   这些年,肇事司机家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白涧宗的眼皮底下,却依旧没有捕捉到肇事司机的身影。   当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后却依然查不到行踪,大概率就两种可能,要么死了,要么偷渡出国了。   翟奇觉得大概率死了。   就算当年那个司机被幕后人的帮助下成功偷渡出国,但周边这几个国家可都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出去很可能也是一个死字。   等不到回应,翟奇有些焦灼,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留下来。   白涧宗冷不丁地问:“你觉得一个可以呼吸,但很压抑很黑暗、却又像被水包裹住的会是什么地方?”   “啊?”翟奇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了,这个描述也太笼统了。   白涧宗问完就闭上眼睛,掩去眼里深不见底的阴冷:“算了,出去。”   “是……”翟奇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您这描述的,有点像七夕那天我跟女朋友去的海底世界!”   白涧宗睁眼,深黑的瞳孔微微偏去。   翟奇努力描述:“您去过海洋馆吗?很多海洋馆为了让游客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左右两边和上面是超厚的环形玻璃,隔开海水和海洋生物,人就走在椭圆形的通道里。”   “很多人都喜欢这种置身海底的真实感,我倒是觉得挺压抑。”   但这显然不是白涧宗想要的答案,他只吐出毫无情绪的两个字:“出去。”   翟奇摸不着头脑:“是。”   关门声响起很久,白涧宗才脱离了静止状态。眼底的负面情绪如墨一般浓稠,他无意识地划刺着大腿,却因为手里没有刀片,只能听到指尖与布料摩擦的刺拉声。   直接手机响了一声,是燕折发来的消息。   白上加白:散打课要结束了,我去给大白买点猫粮猫罐头。   “……”   白涧宗调转轮椅,慢慢滚动到茶几旁边。   他拿起燕折的旧手机,并给俞书杰播了个电话:“把三十年前的那份宾客名单再排查一遍。”   “是。”   白涧宗垂眸,按开燕折的手机。   燕折手机已经没密码了,微信图标上的99+十分显眼,白涧宗盯了会儿,点开。   这两个月以来的新消息很多,通讯录界面还有不少新的好友申请,沉在最下面的赫然是昵称“白”的微信号。   白涧宗自顾自地帮燕折旧微信通过自己的好友请求,又仿佛不经意地划开消息界面。   新消息多归多,但没什么重要的。   燕折勾搭过的那些男人们多在质问燕折为什么要勾引白涧宗、让体弱多病的哥哥难堪,或劝他有自知之明,不要总想抢燕颢的东西。   剩下就是一些狐朋狗友恭贺燕折订婚、巴结着约燕折出去玩。   总之全都是未读的状态。   白涧宗嘲讽地吐出三个字:“瞎了眼。”   也不知道在说燕折还是谁。   也有一些人追问燕折为什么不回消息,群聊里还有人讨论燕折是不是被白涧宗控制住了。   明则订婚实则金丝雀,连聊天出门的自由都没有。   白涧宗脸色变都没变,目光扫过几个置顶的好友:天云哥、然哥、姐夫……   还有一个明显是小号的“亲爱的”,不知道是谁,只发过两条朋友圈,都是看起来含蓄的情话。   从燕折和白涧宗订婚的消息散出去开始,这个人只发了两条消息,时间间隔了半个月——   亲爱的:燕折,你真想好了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在他身上也适用的。   亲爱的:如果你真觉得他能带给你幸福,我会祝福你。   白涧宗的视线在“伴君如伴虎”上停留了会儿,嗤笑了声。   他直接长按调出删除键。   但最终还是没点下确定,只是退出去,面无表情取消掉了所有人的置顶。   取消的最后一个人是苏然——   和其他男人不同,苏然并没有太责怪燕折抢燕颢的未婚夫,更多的好像是“关心”。   然哥:结婚是人生大事,你要想清楚了。   然哥: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   ……   然哥:白总不算一个好的归宿,他腿不好,性格也有争议,一旦白老太太去世,白家肯定要陷入夺权风暴,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然哥:燕折,恭喜你得偿所愿了,祝你后半生幸福。   最后一句是订婚宴当天发的,也就是前两天。   白涧宗一视同仁地取消了他的置顶,刚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经意划动的屏幕就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名字。   曹安。   他给燕折发了很多条消息,都是好些天前的——   曹安:燕折,我爸出事了,你帮帮我!   还有很多语音:“你爸宴会上的事我都看到了,白总那么护着你,应该很喜欢你吧,你帮我跟他求求情好不好?”   “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可我真没办法了。”   “只要你能救我爸,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   可惜,打不开手机密码的燕折根本没看到这些。   大概半个月前,曹安又发来语音:“燕折,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只要你能让我爸不坐牢,我就告诉你!”   语音戛然而止,白涧宗眸色漆黑摄人。   不稍片刻,下一条语音又紧接着响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其实你不是什么燕家私生子,你跟燕家根本没血缘关系。”   曹安应该是想钓钓燕折的胃口,但一直没等到回复,他耐不住了,于十天前直接甩来一张照片。   但因为太久未读,加上手机是强行破开的,这张照片根本下载不了原图,只能在聊天界面看看,十分模糊。   这是张大合照,隐约可见右边墙上有XX孤儿院的字样,前面两个字被曹安刻意打了码。   白涧宗的目光直接锁定了合照中的一个男孩,瘦瘦小小,双手乖乖地立在身侧,像站军姿似的,看起来有些腼腆。   大拇指抚过照片上的小小人影,哪怕模糊到看不清脸,白涧宗依旧能断定这是燕折,幼年的燕折。   他往后一靠,口中碾磨着这几个字:“孤儿院……”   照片上的小小人影看起来最多五六岁,那时候白涧宗还没成年,白茉也还没失踪。   -   第二天一早,燕折和白涧宗便要前往燕家,哪怕他们私下里关系很僵,表面的礼仪还是得做到位。   否则难免有人对名声本就不好的燕折说三道四。   燕折:“这套衣服可以吗?”   白涧宗冷道:“你回去相亲?”   燕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看归好看,但是太正式了,显得好像他有多重视燕家似的。   他又换了一套偏休闲风的,嘟囔道:“您早和我说今天要去他们家,我就买套情侣装了。”   不为别的,就为气死燕家的人。   他和白涧宗感情看起来越好,某些人就越生气。   白涧宗看了眼时间:“最后三分钟。”   系好扣子,燕折又抓了两下头发,连忙跟上白涧宗一起离开电梯,上了车。   有了昨天的教训,燕折不敢再坐白涧宗腿上,只帮白涧宗系上安全带,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   车子驶出山庄,沿着盘山公路下行。   燕折问:“我们要在燕家过夜吗?”   “你想?”   “不想。”燕折补充道,“但如果您陪我,那也是可以的。”   “别做白日梦。”   这意思就是不用过夜了——燕折阅读理解满分。   他往白涧宗那边挨了些,仗着白涧宗的腿没知觉,悄悄咪咪地勾勾画画,恨不得能把手伸进裤子里摸摸。   他突然想起来:“我手机破开了吗?”   白涧宗一顿,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手下的人很闲?”   燕折噢了声:“也不是很急。”   来日方长。   燕家今天很热闹,不过都是些熟人。   燕驰明表面工作依旧到位,他十分热情地迎上白涧宗的车,还在燕折下车时拍了拍他的肩,感叹道:“白总把我们小折照顾得很好啊,感觉都胖了。”   燕折确实胖了。   尽管他这段时间一直跑步、练散打,但是依旧不影响他的体重增长,不知道是因为有肌肉了还是因为吃得太多。   “胖了吗?”燕折悄悄问白涧宗,“你捏捏我屁股,看看有没有长肉。”   白涧宗脸色一青:“光天化日——”   燕折退一步:“好吧,那回去捏。”   不远处的燕随清走来:“白总,小折。”   燕折连忙收起浪荡,乖巧道:“姐。”   “嗯。”   燕随清已经有些显怀了,人也胖了些。柳子晔一直跟在旁边,生怕老婆磕着碰着,简直无微不至。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人好似也消瘦不少。   燕随清道:“我和弟弟聊聊天,你去帮帮爸吧。”   柳子晔一顿:“也好。”   他没急着走,从过路的服务生托盘里拿了杯果汁给燕随清,然后又端下两杯红酒,给燕折、白涧宗各递了一杯。   随后他自己也拿起一杯,敬了下白涧宗,抱歉道:“随清有身孕,不好喝酒,我替她敬您一杯。”   柳子晔一饮而尽,白涧宗只抿了口。   柳子晔也不在意,转身离开时依旧满眼只有燕随清,一步三回头,十分关切,谁看了不说句恩爱。   清盛最近和燕家有新项目上的合作,燕家这边就是燕随清负责的。   按理说,柳子晔这番话挺周到,也很体贴,但燕折就是莫名不舒服。   他抢过白涧宗手里的酒杯,也换成果汁:“你是病人,也不要喝酒。”   白涧宗:“……最不该喝的是你。”   燕随清注视着这一幕,忽然问:“不喜欢姐夫?”   燕折抿了下唇,反问:“你喜欢吗?”   燕随清没在白涧宗面前避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挺好用的。”   这个回答就很微妙,“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用法。   燕折没有柳子晔是gay的确切证据,只能含蓄提醒:“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白涧宗想起燕折旧手机上,置顶的“姐夫”微信,垂眸不语,抿了口果汁。   燕随清说得风轻云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   “咔嚓”一声,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他们偏头,发现拍照的人是苏友倾。   苏友倾笑道:“白总和小折站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燕随清语气淡淡:“友倾叔什么时候玩起摄影了?”   苏友倾笑道:“最近突然就想试试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平心而论,苏友倾和苏然长得挺像。   但和傻白甜的苏然不同,苏友倾是看着温和、实际城府很深的那种人,虽然永远笑意吟吟,却始终不达眼底。   燕折下意识往白涧宗身后挪了挪。   “你们年轻人聊,我就不掺和了。”拍完照片,苏友倾就摆摆手,走了。   他儿子苏然也在不远处,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燕折,被人发现时又会慌乱的移开目光。   燕折撇嘴,小声道:“这两家不会真要结亲吧?怎么哪都能碰到苏家人……”   白涧宗忽然嗤笑了声:“你猜上次在医院碰到苏友倾,他口中苏然怀孕的女朋友是谁。”   这怎么猜?   燕折问:“我认识吗?还是哪个明星?”   白涧宗给出提示:“你见过。”   燕折唔了声,大脑快速检索自己两个月以来见到的女性:“……不会是段淇吧?”   白涧宗嗯了声。   燕折:“!”   难怪要解雇段淇。   这事往轻了说,就是白涧宗的康复师刚好是苏然女朋友,但往严重了说,就是苏家故意安插段淇到白涧宗身边,别有图谋。   可段淇只是个康复师,翻不起大风浪,故意安插的意义又是什么?   旁边的燕随清听着,眸色微动。   她似乎十分笃定:“燕驰明绝对不会让燕颢和苏然走到一起,苏然会结婚生子也是必然的事。”   燕折不明白。   燕驰明之前算计白涧宗,试图让白涧宗扶持燕颢,但找身为好友的苏家不是更合适吗?   刚好两家彼此信任,苏家同样家大业大,又在上升期,还没白家那么多糟心事。   既然已经不可能和白家结亲,燕颢和苏然又算是“两情相悦”,要说苏友倾不同意还能理解,为什么燕驰明会绝对不同意?   百思不得其解中,燕驰明走来,领着他们见了些旁支亲戚。   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众人坐在餐桌前,有老人有孩子,看起来好不热闹。   在录制节目的燕颢竟然也抽空回来了,他坐在甘静身边,柔柔地和长辈们打招呼,与燕折这个木头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燕折张开嘴巴,示范道:“啊——”   他不顾白涧宗想要杀人的目光,体贴地咬掉草莓尖尖,将草莓屁屁送到白涧宗嘴边。   跟长辈打招呼哪有惹白涧宗生气好玩。   “您吃。”   “……”   白涧宗冷冷张口,仿佛口中嚼得不是草莓而是燕折,十分用力。   燕折胆大包天,仗着白涧宗不会在外面面前落自己面子,又喂了一颗。   他期待地问:“甜吗?”   白涧宗从喉间挤出一个字:“甜。”   苏友倾笑眯眯地说:“小情侣就是腻歪。”   在场人神色各异,有人表情微妙,有人绷不住难看的脸色。   在燕驰明六十大寿之前,燕颢可能会和白涧宗订婚的小道消息就已经传得风风雨雨了。   不管怎么样,燕折一个私生子抢了正牌少爷的未婚夫,多少让燕家脸面上过不去。   这些天燕家人在外面也时不时收到一些明嘲暗讽,特别是瞎写一通的媒体,什么恩怨情仇都敢编。   燕驰明忽然说:“说起来,涧宗也到该考虑孩子的年纪了。”   燕折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咬碎草莓,上下牙挤得嘎嘣响。   有人附和:“是啊,趁着年轻,赶紧生一个。”   燕折转身面对众人,诧异道:“还是长辈们厉害,原来你们还能让男人生孩子?”   “哪里是这个意思。”有人暗笑燕折故意装傻,“找个女人不就行了?白老太太就这一个孙子,没有后怎么行?”   白涧宗眼里浮出一丝嘲弄,正欲说话,突然一僵。   在众人看不见的视角,燕折抓住白涧宗的手掐了下自己的屁股。   眼尾瞬间红了,两行热泪潸然落下。   “你们嘲讽我生不出孩子就算了,还要给我老公塞女人?”燕折哭得梨花带雨,白皙的鼻头都染上红晕。   “不,不是这个意思……”   燕折声音哽咽:“你们要塞也得背地里塞,当着我面说算怎么回事?”   苏友倾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家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燕折吸吸鼻子:“我没办法不往心里去,阿白可是和我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况且谁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愿意没名没分给别人生孩子?”   大多数人不以为然。   “我人微言轻,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没关系。”   刚刚下手重了点,燕折眼泪止不住了,哭得着实有点惨,配合毒誓显得十分阴间——   “但你们谁给阿白送人,我就半夜三更穿着红大褂吊死在你家门口!化为厉鬼诅咒你们生生世世!”   众人瞠目结舌:“……”   燕折一屁股坐下,在白涧宗肩上蹭掉眼泪:“而且阿白只能对我硬|起来,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白涧宗两眼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这张嘴还是缝上吧。 第58章 也能生   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   白涧宗偏头,燕折因震慑住众人而志得意满、带着些许小骄傲的表情映入眼帘,他闭了闭眼,这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要担心燕折因礼仪不周到留下诟病而来奔赴这回门宴!?   一切都是该的。   一切都是自找的。   他早知燕折不太聪明,早知那张嘴有多孟浪。   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思!虑!不!周!   不是燕折的错。   白涧宗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说不出附和燕折的话。   但没有责怪,在众人眼里未尝不是另一种附和。   几乎都能想象,今天一过,白涧宗只能对燕折硬|起来的谣言将会传遍整个圈子。   “真的假的?从哪听说的?”   “他老婆亲口说的!”   “天呐,我可能参悟白涧宗和燕折结婚的真相了!”   “快说说!”   “因为白涧宗阳|痿,只有面对燕折的时候不阳|痿,所以才要娶他!”   ……   白涧宗拿起筷子,近乎漠然道:“吃吧。”   众人纷纷动起来,如释重负:“这牛蛙不错,都是新鲜现宰的,随清尝尝——”   燕驰明:“……”   到底谁才是坐在主位上的人?   燕随清吃掉盘子里的牛蛙腿,对燕折的发言感到意外,但不算特别意外。   毕竟是青春懵懂刚开窍、就敢去网页上找成人片看的小崽子。   “继承人可以培养旁家的孩子,倒不碍事。”燕随清突然开口,“白曾祖母也不是那么在乎血脉的人。”   燕驰明皱了下眉,瞥来一眼,似在责怪燕随清为什么要这么说。   其他人表情各异,清楚燕随清说的是实话。   白萍若是在乎血脉,就不会同意孙子和一个男人结婚。   燕折腼腆一笑:“都怪我,不能生。”   众人:“……”   为什么说骚话的是燕折,脚趾抓地的却是他们啊!   白涧宗尽可能心平气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你真的很想生,也不是不可以。”   燕折警惕了一秒,但他确定这个世界没有男人生子这一说法,于是又放松了警惕。   “怎么生?”   “心脏能移植,子宫自然也能。”白涧宗道,“只是想要胎儿存活,最好先阉割,再服用大量雌激素。”   燕折下意识捂了下裆。   随后又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太雅观,又若无其事地挪开,埋头苦吃,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白涧宗冷笑一声。   燕颢看着他们的相处,眼里划过嫉妒。   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如今他却要矮这个便宜弟弟一头。   凭什么?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和他争抢一切?   他心里产生了浓浓的恶意,要不是那份录音突然找不到了,他就直接在今天的家宴上放出来!   即便如此,燕颢也没放弃:“听说天云哥前两天进警局了,因为对白总做了不礼貌的事。”   他竟然说到做到,没有再喊什么涧宗哥哥。   闻言,燕折偏头看向白涧宗,不明白姜天云进警局的理由怎么是对白涧宗做了不好的事……不应该是对他吗?   他还以为燕颢在胡扯,但看其他人表情,应该确有其事。   除他以外,大家其实都有所耳闻,这种事本来也瞒不住。   只是他们对“姜天云猥亵白涧宗”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再喜欢男人,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对白涧宗下手吧?   倒不是说白涧宗有多差,相反,从容貌上来看,白涧宗和谁比都是上上等,毕竟他母亲白茉可是榕城出了名的美人。   传言当年白老夫人就是嫌弃儿子颜值不够高,才选了白茉当儿媳,以改善孙子的基因。   只是白涧宗常年阴郁、且充满攻击性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就忽视了那张堪称瑰丽的脸庞。   但即便如此,也得多色胆包天才敢招惹白涧宗?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果然,燕颢下一句就是:“可我听天云哥说,其实他没有对白总做什么,只是想跟弟弟讨个说法。”   柳子晔问:“天云和小折还有过节?”   燕颢柔声道:“天云哥说,之前被弟弟那样热情追求,他都已经被打动了,提出了在一起,可弟弟转头就选择了白总,他实在是意难平,这才在订婚宴那天对弟弟做了不理智的事,但不知怎么……却以那样的理由进了警局。”   燕折拆螃蟹腿的动作一顿,投去幽幽的目光。   燕颢心里一毛,还是尽量保持柔和的表情:“小折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会不会只是天云哥误会了?”   燕折还没回答,白涧宗突然放下筷子,啪得一声。   众人心口一跳,投来若即若离的视线。   白涧宗本就胃口欠佳,被燕颢的小把戏弄得毫无食欲,他忍着反胃,恹恹地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听说燕家的家族群人数众多,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话题的突然跳跃,让众人以为他只是想给燕折解围,都没有想太多,甚至是不满燕颢挑起矛盾的燕驰明亲自把白涧宗拉进了群。   左右群里人多眼杂,也从不聊重要的事,加个外人没什么,包括苏然都在群里。   然而,白涧宗转头就发了两条消息。   在场不少人都没白涧宗微信,纷纷掏出手机,正想趁着他进群加一波好友,结果就看见了两条新消息。   放大点开,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满眼震撼。   不知道哪个年轻人“卧槽”了声,以至于没看手机的其他人也都打开了家族群一窥究竟。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大家表情精彩极了。   燕随清皱起眉头,瞥了眼燕颢,眉眼间尽是厌恶,柳子晔错愕难当、还有一丝愤怒,但很快掩饰住,又一副温和如玉的样子。   燕颢脸色惨白,看向燕驰明夫妇,试图解释:“爸、妈,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   燕驰明猛得拿起杯子砸过去,燕颢下意识躲开,杯子撞到椅子,啪得一下落在地上。   燕驰明愤怒到了极致,他一把挥开桌上的餐盘,陶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颤抖着,指着管家说:“去,给我把戒尺拿来!”   “是……”   燕颢两眼一黑,看向母亲:“妈……”   甘静脸色发白,但还算平静,没有和任何人对视,只交代了句“身体不舒服”便离开了现场。   燕折快急死了。   他没有原身的旧微信,自然不在家族群里,此刻就如被挡在瓜田外的猹,明明近在眼前却吃不着,堪称急急国王。   他扒拉白涧宗:“给我看看。”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   燕折抢到了手机却不知道密码,他丢下尊严,央求道:“求求您了。”   今天这招没用。   眼看燕驰明都接过管家手里的戒尺,要往燕颢身上抽了,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折彻底急了。   “白总?老公?”燕折拉过白涧宗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好阿白,就给我看看吧!”   白涧宗差点吐出来。   他掏出手帕擦擦嘴角,低着声音森冷道:“谁允许你这么叫的?我是不是说过私下叫小叔?”   “是是是。”燕折毫无骨气,“好小叔,我错了。”   “……”   手机顺利照到白涧宗的脸,面部解锁了。   屏幕赫然停留在家族群聊界面,白涧宗发的是两张照片。   燕折终于吃到了瓜——   两张照片里都有燕颢这个主角,且十分露|骨。   一张照片背景在地下车库,苏然坐在一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燕颢则跨坐在苏然腿上,两人衣衫|不整地热吻。   燕折抬头,瞄了眼苏家父子,苏友倾虽然不在家族群里,却从儿子手机上看到了一切。   笑容第一次从苏友倾脸上消失,他面无表情地抿了口酒。   苏然脸色不比燕颢好看,一样惨白,眼里还透着不可置信的伤心。   因为下一张照片的另一位主角就不是他了。   这是一张从监控里截出来的照片,右上角还标有时间。   背景是昏暗的电影院里,姜天云坐在最后排的角落位置,身前还蹲着一道身影,正吞|吐着什么。   就算别人认不出来,最熟悉燕颢的燕驰明夫妇以及苏然都一眼认出,这是燕颢。   最戏剧的是,苏然也在这张监控照片里,他坐前面三四排的位置,正往门右方的位置观望,似乎在想身边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燕折发出一声惊叹,骚还是燕颢骚啊。   如果他没记错,这张监控照片右上角的日期,就是他上次在商场撞到燕颢和神秘人在厕所do的那天。   那天明明是燕颢和苏然约会,结果在厕所跟人来了发,又在影厅里给姜天云……   啧。   苏然闭了闭眼,对那天的情景记忆尤深。   燕颢约他出去,说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补回来,像两个寻常小情侣一样去看电影,吃爆米花,抓娃娃。   他欣然同意。   可在看电影中途,燕颢突然对他说:“然哥,我肚子有点疼,去下卫生间。”   看电影之前燕颢就肚子疼过一次,在厕所待了二十多分钟,所以苏然有些担心:“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然哥。”燕颢捧过他的脸,柔情道,“你留在这里看,等我回来给我讲讲剧情。”   他只好答应。   可等了二十分钟还没见燕颢的身影,他正准备出去找找,燕颢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他有些惊讶:“你走哪里的?我都没看见。”   燕颢说:“影厅上面也有出入口,离卫生间更近,我就从那回来了。”   他信以为真,和燕颢你侬我侬地看完电影,然后走向地下停车场准备离开。   这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很大,他们的车停得较偏,左边和后面都是墙,因此当燕颢垮坐到他腿上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   在世家子弟里,他算是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他都没谈过对象,一心只有燕颢。   以至于明知道在车里乱来不对,还是拒绝不了这样的刺激。   他碰到那处时,还有些疑惑:“怎么肿了?”   可燕颢害羞地对他说:“然哥,其实我骗你的,刚刚看电影的时候去厕所不是因为肚子疼,是自己清理了下,方便你……”   ……   苏然现在想想,原来都是谎言。   燕颢消失的那二十分钟,是去给后排的姜天云“放松”了。   -   燕折还想放大看看,被白涧宗一把夺过手机。   “……”   看看怎么了?真的是小气鬼。   白涧宗看着燕驰明,漠然道:“别误会,这可不是我找人偷拍的,只是恰巧有人拍到卖给了记者。”   “我为两家声誉着想,才花大钱买下这两张照片,可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总想把自己做过的脏水往阿折头上泼,这就不能怪我了。”   燕折耳根子一臊。   每次听到白涧宗叫“阿折”,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酥麻,还有种脚趾抓地的窘迫感。 第59章 和姐夫   燕驰明拿到戒尺,却没有揍燕颢,而是第一时间解散了家族群。   燕家内部还算团结,不至于把照片放出去,但燕驰明还是不敢赌。   他丢不起这个脸。   这些年他引以为傲的事情之一就是与甘静“伉俪情深”的婚姻。   他从不屑于在外面乱搞,无论有没有感情,既然走到了同一个户口本上,就该齐心协力朝着一个目标努力,而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一个被几|把寄生的野兽。   可他的好儿子呢?   不仅乱搞,还是跟男人乱搞,还让他丢尽脸面。   他一戒尺抽在燕颢腿上,随后又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他忍住心里的暴戾,抓住燕颢大臂往外扯,任谁劝阻都没用。   燕颢都快吓哭了:“爸,爸……”   苏然于心不忍,却被苏友倾瞥了眼,刚到嘴边的求情又咽了回去……等回家,他恐怕不会比燕颢好过。   “大哥,你轻点,颢颢身体本来就不好……”   这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   燕颢踉跄地磕到门槛、摔倒在地,燕驰明直接拖着燕颢走:“能在外面这么乱搞,我看他身体好得很!”   “是准备得病传染给别人,还是准备老了兜不住屎被护工骂恶心!?”   能这么说,可见燕驰明有多愤怒。   确定白涧宗只会和燕折结婚的时候他都没这样失控过。   声音越来越远,燕折继续解剖之前没吃完的螃蟹,并小声说:“我要向燕颢学习。”   白涧宗猛得转头,阴恻恻地说:“你再说一遍?”   燕折认真道:“他的时间管理能力真的超强,我上个散打课,吃个一日三餐,晚上再跑个步就感觉很忙了,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他却能在短短三小时内和三个人约会。”   如果燕家人知道在看电影之前,燕颢还在厕所跟人来了一发,估计会更震撼。   白涧宗冷漠道:“别学乱七八糟的东西。”   “您放心,我不学他乱勾搭人。”   燕折为自己正名:“可见您之前错怪我了,我一点都不孟浪。”   白涧宗冷笑:“和垃圾比?”   燕折红着脸说:“可我只想和您做|爱,心里脑子里…哪里都容不下其他人。”   白涧宗闭了闭眼:“闭嘴!”   燕折翘翘嘴角:“好哦。”   有了刚刚的瓜,他食欲大开。   其他人多少有点倒胃口,就算想继续吃,也得装出担心、或没胃口的样子,离开餐桌。   苏友倾十分平静地起身:“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好好,开车小心点。”   大家都还没从震撼中回神,有点胡言乱语,在场谁没个司机,哪里会自己开车。   苏友倾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怔然的儿子,眼里不由划过一丝从未表露过的阴翳,恰巧被一边干饭一边抬头观察的燕折捕捉。   他心里一突,下意识抓住了白涧宗的手。   白涧宗:“……你在干什么?”   燕折回神,看到自己沾到白涧宗手上的油,不好意思地说:“没看到纸巾,用您擦擦。”   “燕折。”白涧宗深吸口气,“你总是这样惹我,会让我觉得你很喜欢我折磨你的那些手段。”   燕折迷茫看去。   白涧宗折磨他什么了?   苏友倾的声音响起:“还不走,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苏然整个人一颤,如梦初醒般起身,失魂落魄地跟上苏友倾的脚步。   桌上顿时没剩多少人了,柳子晔也对燕随清说:“我去看看爸,别气坏了身体,你多吃些,别饿着自己和孩子。”   燕随清:“嗯。”   她慢悠悠地喝着鸡汤,心情看起来不错。   喝完汤,她也起身:“我出去透透气,你们慢吃。”   燕随清一走,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圆盘上的二十多个菜几乎没动过,还热腾腾地冒着气。   燕折干脆站起来捞菜,有种一个人享用满汉全席的爽感,还有燕颢若隐若无的惨叫声当背景音。   好开心好满足!!   白涧宗幽幽道:“别等会儿回去,车超重没法启动了。”   “哪有那么夸张。”   白涧宗冷哼:“知道你锻炼这么多天都没瘦的原因了吗?”   燕折捋起袖子,展示了下自己单薄的肱二头肌:“是因为我长肌肉了,肌肉比较重。”   白涧宗嗤笑了声,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燕折:“不信你捏捏。”   白涧宗直接转过轮椅,背对着他。   燕折:“……”   虽然嘴上说着燕折胖死,但燕折吃了一个小时,白涧宗便也陪了一小时,包括燕折偶尔投喂的食物也都吃掉了。   燕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想起昨晚刷的短视频博主称呼男朋友为傲娇小狗。   如果别人是傲娇小狗,那白涧宗就是傲娇老狗。   哦不,傲娇老祖宗。   白涧宗又开始展示读心术了:“骂我?”   “我哪里舍得骂您。”   燕折伸了个懒腰,望着一桌子菜念念不舍,但还是起身撑住轮椅背:“我推您出去消消食吧。”   说是消消食,其实是想去看燕颢笑话。   白涧宗没说话,燕折就当他默认了,推着轮椅离开餐厅。   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不少人,燕颢的惨叫已经结束了,想来也是,打一个小时估计得要了燕颢的命,毕竟他体弱多病倒是真的。   恰逢燕驰明走下楼梯,边整理衣领,捋下袖子。   见白涧宗和燕折往外走,还以为他们要离开,立刻沉声挽留:“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白总帮我燕家拦下这件丑闻,中午没能好好招待,留下吃晚饭再走吧。”   白涧宗不置可否,燕折还挺想知道燕驰明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也没太抗拒。   有今天这出好戏,留宿都行!   燕折脚尖一转:“带您去看看我的房间吧。”   白涧宗微微回首,瞥他。   燕折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虽然按了去三楼的电梯,却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您知道燕颢房间在哪吗?”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书里,原身的房间本是燕颢的,但原身到燕家后,这个房间便腾给了燕折,即便后来燕颢回国,房间也没还给他。   白涧宗:“我为什么会知道?”   燕折唔了声,只能给燕随清发信息。   燕随清:二楼左边第三个卧室。   白上加白:谢谢。   燕折先回房间悄咪|咪拿了卷胶带,然后推着白涧宗直奔三楼左边的第三个房间,这里是间活动室,没有人。   白涧宗幽幽注视着,看燕折到底要干什么。   燕折细心地将胶带搓成卷,再将其中一头缠在手机上,然后拨通白涧宗的视频通话:“快接。”   白涧宗:“求我。”   燕折很上道:“求您了!”   白涧宗冷漠地接通视频,燕折一把抢走,冲白涧宗嘘了声示意不要说话,就跑到窗户旁将手机吊了下去。   因为胶带太软,手机镜头有些晃动,可它还是在降落二楼窗户的那一瞬间,拍到了里面的场景。   只是想看热闹的燕折差点卧槽出声。   已经挨完打的燕颢并不是一个人。   视频里,柳子晔的脸一闪而过,看那一瞬间的动作似乎在扒燕颢裤子,随后镜头就因为晃动而朝向了其他方向。   尽管如此,视频通话还是传达了声音。   柳子晔问:“疼吗?”   “对不起,姐夫……”燕颢哽咽着说,“谢谢你给我上药。”   柳子晔又说:“我以为你只有我。”   “我,对不起……”燕颢难过地解释,“都是天云哥胁迫我的……他还拍了我的照片,一直威胁我跟他在一起……”   “那苏然呢?”   “然哥,然哥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他等了我这么多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三楼的燕折气得磨牙,他打开录制,顺便用白涧宗的微信给燕随清发了条消息。   花园里,燕随清正悠然地浇着水,一旁的花匠欲言又止。   燕随清瞥他一眼:“怎么了?”   花匠提醒道:“大小姐,中午炎热,浇水会把植物烧死。”   燕随清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描淡写道:“死了再种就是。”   花匠愣住,可这不是姑爷特地为大小姐打造的小花园吗?   燕随清并没有在意花匠的目光,她轻抚着肚子,听到手机叮得一声。   白总:速去燕颢房间,放轻脚步,别敲门,直接进。 第60章 太放肆   楼下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毕竟手机在窗口,距离床还有一段距离。   令燕折意外的是,和“他”的卧室相比,燕颢的房间竟然不算大。   “姐夫,我知道错了……”   “……”   镜头晃动,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柳子晔的手置于燕颢胸前,捏住了右边一点。   这两人也太嚣张了吧,燕颢可是刚因为乱交挨完打!   燕颢也就算了,他在原著里就和各路男配有所勾搭,除去想利用这些人得到资源以外,估摸着也是享受刺激带来的快|感。   那柳子晔呢?   他毫无家庭背景,说好听点是靠自己努力飞黄腾达的优质年轻人、说难听点就是上门女婿,他哪来的底气跟妻子的弟弟瞎搞?   燕折着实不能理解。   或许“凤凰男”都是这样的,一面想要靠伴侣实现阶层越级,一面要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找点存在感。   但找谁不行,偏偏找燕颢……   是因为燕随清能力强,又不好拿捏,所以才暗中勾搭弟弟,两边都吊着,就看将来继承权花落谁家?   或许他不该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人渣的想法。   门口传来脚步声,白涧宗回首瞥了眼,与前来的燕随清对上视线。   燕折还在专心吃瓜,听到身后的轮椅声头也不回,摆摆手示意别耽误自己看戏。   一只手冷不丁揽过燕折的腰,他浑身一软,直接一屁股瘫坐在白涧宗腿上,红着脸小声说:“您干嘛呀?”   下面玩刺激的,上面也要玩刺激的吗?   白涧宗:“……”   有旁人在,他忍住嘲讽,就着燕折的手把下面的手机吊了上来。   燕折一懵,一股淡淡的花香传入鼻间,余光里多了道黑影。   定神一看,不是燕随清是谁。   “姐……”燕折磕巴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啊?”   燕随清淡道:“从花园回来的时候看到了。”   燕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外最右边那有条小路可通花园,燕随清应该是经过了这里。   燕随清问:“叫我去燕颢房间做什么?”   燕折迟疑了,视线正好落在燕随清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之前不说柳子晔有问题是没证据,万一便宜姐夫真是个好人,等于在破坏别人婚姻,可刚刚已经确定柳子晔和燕颢关系暧昧,生气之下,第一想法就是让燕随清看清渣男面目,便冲动地发去信息。   但他忘了燕随清已经怀孕,万一气急动了胎气什么的……   虽然他觉得有柳子晔一半基因的胎儿也没必要留下来,实在膈应。   但万一燕随清不这么想呢?   燕折不觉得燕随清会恋爱脑,但万一她想要这个孩子呢?   假设燕随清突然得知真相,动了胎气,导致孩子没保住,会不会怪他……   好像怀孕前三个月最危险了。   燕随清突然问:“犹豫什么?”   她拿过燕折手上的手机,结束录屏后一边回看,一边问:“怕我动胎气?还是怕知道他的真面目后不肯割席?”   “……”   燕折呆住。   再傻他也发现不对劲了,燕随清太淡定了。   “你知道啊?”   “知道什么?知道他是gay?还是知道他是燕颢学长,早在燕颢出国之前他们就有暧昧?”   燕折:“……”   等等,他都不知道这些!!   燕随清加速看完录屏,眉头微挑:“我还以为你拍到了他们上|床。”   燕折:“……”   燕随清的态度仿佛在说——就这屁大点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燕折磕巴道:“你不想下去揭穿他们吗?”   “笨蛋。”燕随清叹了口气,敲了下燕折脑袋,“他们的气氛这么暧昧,怎么会不反锁门呢?”   “……”   确实思虑不周了。   燕折冷哼:“可惜家族群解散了,不然我就把视频发家族群里去。”   “别。”燕随清轻描淡写地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   燕折迷茫地“啊”了声。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情况下燕随清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理由。   要说利益,在没有家庭背景的情况下,柳子晔的存在最多算是锦上添花,即便割除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趁着柳子晔根基不深一次性铲除,还要等着他彻底在公司扎根吗?   燕随清随口问:“关心我?”   燕折:“……”   他耳根红了,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人有慕强心理,他一边觉得燕随清很厉害,一边又觉得燕随清是他穿书以来遇到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对自己也还可以,所以不希望对方被烂泥纠缠耽误人生。   身后,白涧宗目光幽幽,眼见燕折皮肤从白皙到泛起红晕,耳边是姐弟俩侃侃而谈的声音。   “别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燕随清本来没打算说这些,可眼前的燕折莫名和四五年前的少年面孔重合,让她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信任与心软。   “看着一个人因为做贼心虚,只能不断讨好你以安抚自己的内心,为你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他反复琢磨,如同惊弓之鸟,也很有意思是不是?”   “……”   燕折眨了下眼,不是很明白。   “上次给你看的画,是画给他看的。”燕随清漫不经心道,“那天他一晚没合眼。”   “……”   燕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突然有些好奇,燕随清是什么时候知道柳子晔和燕颢有染的?   应该不是婚前。   如果婚前就知道,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发展到今天……还有了孩子。   如果是婚后才知道,就算和柳子晔感情不深,那也一定受到了伤害。   “我得回书房了,下午得开个视频会议。”   燕随清抬手,刚好触到燕折发顶,她浅揉了下,说:“你现在挺好的,别再变回以前一样,燕颢是个蠢货,和他没什么好比较的。”   燕折:“嗯……”   燕随清还以为他是原身,是因为羡慕妒忌燕颢,才有那四年的性情大变。   他注视着燕随清离开的背影,感觉事情好像解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解决。   “姐——”   燕随清回首:“怎么了?”   燕折磕磕巴巴地说:“燕颢和很多人有关系,柳子晔又和燕颢有关系……”   燕随清等着他说完。   燕折眼一闭,道:“你、你最好别和他发生关系了,保护好自己,万一他染病了会传染给你的!”   “……”燕随清感慨道:“长大了,懂得挺多。”   说完她就走了。   燕折十分抓马,不管是他还是这具身体都二十二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不跟死gay分开!”   耳边突然传来白涧宗幽幽的声音:“坐完了就滚。”   燕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坐在白涧宗腿上。   “……”   他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转而一想都坐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燕折苦恼地问:“大姐是不是很想要小孩啊?”   “既然她知道所有真相,那怎么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别人无权干涉太多。”白涧宗意有所指,“除非有些人有恋姐情节。”   燕折腼腆道:“我不恋姐,我恋叔。”   白涧宗:“……滚下去。”   燕折耍无赖:“腿麻了,起不来。”   白涧宗眯起双眼,透出危险的信号:“我数三声,你再不下去就——”   “就怎么样?”燕折胆大包天地挑衅,“要把我扔进燕驰明新建的鱼塘吗?”   “……”白涧宗盯了会儿燕折,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我曾经这么想过。   “我也有读心术……”   燕折逐渐心虚,撇撇嘴道:“因为在我看的那本书里,‘燕折’就是在燕驰明寿命那天被您扔进了鱼塘,我当时刚穿过来,很害怕,才下意识说了您母亲的事周旋。”   “……”白涧宗阴恻恻道,“你觉得我现在就不会扔你进去了,才敢天天这么放肆!?”   燕折:“……”   他又不是木头桩子,一个人对自己态度的好坏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恃宠而骄可能就是这么来的吧。   白涧宗不废话,直接倒计时:“三。”   “二。”   “一!”燕折抢答,并转移话题,“您为什么报警说姜天云猥亵您啊?”   白涧宗:“跟你没关系。”   燕折嘀咕道:“我也没说跟我有关系……”   在傲娇老狗恼羞成怒前,他瞬间起身,绕后推着轮椅往卧室走:“我们去睡觉吧。”   白涧宗冷漠地哼了声。   白涧宗晚上休息不好,所以一直有下午小憩的习惯,这都是燕折从俞书杰那打听到的。   既然要在燕家吃晚饭,那下午还是得睡一觉。   燕折的卧室还在,布置也还是从前的样子。   “您自己上床,还是我抱您?”   白涧宗瞥他:“你?”   “我怎么了?”燕折往床上一扑,“我现在也有点肌肉了好不好?”   他好歹成年了,要说公主抱起白涧宗有点难,但把人挪上床还是可以做到的。   白涧宗嘲弄道:“省点力气吃晚饭吧,没睡衣,我躺会儿。”   他说的躺会儿,自然是指躺轮椅上。   “您真讲究,在外面还要换睡衣。”燕折说:“万一我们分开睡被人发现,他们还以为我们感情多不好呢。”   白涧宗漠然:“谁会发现?”   燕折信口胡扯:“比如我起床后,阿姨来搞卫生,发现床上只有一道人印,会不会揣测其实我们床上生活并不和谐,只是在燕家面前装装样子?”   “然后这群别有用心的人就会想很多,决定找人测试你是不是真的只能对我硬|起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见缝插针地给你塞小男生,甚至是女人,万一你没把持住,硬了,岂不是啪啪打我的脸……”   白涧宗忍无可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燕折拍拍床:“您上来,我就不胡说八道了。”   两人僵持了足足一分钟,轮椅终于移动到了床边。因双腿残疾,白涧宗上床的姿势其实并不体面。   “闭眼。”   “哦。”燕折用手捂住眼睛,只是悄悄的、悄悄地露出一条指缝。   等白涧宗投来阴冷的目光,他又秒合上指缝。   “……”   白涧宗的上身和双腿仿佛是割裂的,肌肉的张力使两条腿很不听话,挪动起来也很艰难。但白涧宗显然习惯了,约莫两分钟后,他才以与平常人一般无二的姿势躺在床上。   燕折也跟着侧躺下,空调温度很低,他将被子盖在自己和白涧宗身上,不一会儿,被褥下的体温就开始交|融。   不算前晚喝醉酒,燕折已经很久没跟白涧宗同床共枕了。青天白日的,白涧宗应该不会做噩梦、掐他脖子吧……   他有点睡不着,但又怕白涧宗睡着了,没敢挪动,只好小声唤道:“白先生?”   “阿白?”   “大白?”   见没反应,燕折往白涧宗那边靠了靠,就差睡身上了。   他想摸白涧宗的胸肌,但又不敢,手是欲摸又止,嘴里还嘀咕着:“做|爱是不是很爽啊,不然燕颢怎么那么上头……”   白涧宗睁开眼睛,忍无可忍:“别发|骚。”   燕折吓一跳,没想到白涧宗嘴里能吐出这个字眼。   “小叔。”他眨了下眼,不耻下问,“我都叫您一声小叔了,您为我答疑解惑也是应该的吧?”   “到底爽不爽啊,小叔?”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没do过,真的很好奇啊,星星眼 第61章 弄脏了   等了很久也没得到答案,燕折盯着白涧宗的侧脸,在他耳边咕哝道:“您怎么不说话?”   白涧宗阴阴地反问:“我怎么知道?”   燕折眼前一亮,品出了言下之意。   这说明白总和他一样,对这种事一知半解啊!   虽然吧,白涧宗这个年纪谈过恋爱、上过床很正常,燕折也不是很介意,但没谈过不是更好?   什么反派,什么变态,分明是世家子弟中的一股清流!   不仅没对象,连床|伴都没有过。   燕折为自己的眼光点了个赞,不愧是他看这本书时就最喜欢的角色。   他悄悄咪咪红了脸,试探地问:“那您不想知道吗?”   白涧宗:“不想。”   燕折不信:“您骗人。”   他突然伸手,直奔目标而去,却在半路就被拦截住了。   白涧宗抓着他的手腕,阴沉道:“别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燕折委屈:“我这个年纪想什么都是正常的,作为已经订婚的夫夫,您却不给看也不给碰,还要我忍着,这简直是人间第十一大酷刑!我……”   白涧宗:“燕折,我们不是恋人,更没有在谈恋爱!”   燕折油盐不进:“我明白了,您就是要折磨我,要把我憋坏,要我后半生再无x福!”   白涧宗冷笑:“你不是零吗?有后面不就行了,要什么前头?”   燕折脖子和耳根都泛起了红晕,脸上臊得不行,嘴上还在发骚:“都会憋坏的。”   他愣把自己说出感觉了,扭捏地翻了个身,又翻回来。   白涧宗咬牙:“光天化日,你怎么!”   燕折无辜道:“我怎么了?”   对嘛,他怎么了?   他对自己的未婚夫散发春天的气息,又没对别人,犯了哪条法律法规?   可能真被燕颢影响了,这两个月以来时不时就发现燕颢在和谁乱搞,不仅勾起燕折作为青年人最坦荡的谷欠望,还让他迫切地想要挑开白涧宗看似自持的面具。   热血直冲脑门,理智什么的全烧没了。   燕折干脆翻坐到白涧宗身上,被褥从肩头滑落,暖气一哄而散,但更为隐mi的热度逐渐升腾。   白涧宗的声音染上了一分不自知的哑:“下去。”   “不要。”   燕折本来没想这样的,他就是想犯犯贱,没想到把自己惹出火了。那咋办,得灭掉吧?   心跳快得要命,砰砰砰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更多点,燕折秀气的喉结滚动着,掏出平生最大的胆子,抓起白涧宗的手:“您帮帮我吧……”   “小叔。”   燕折在白涧宗身上趴下,又轻又软的一句“小叔”好似世上最要命的c药。   还是有点怕的。   怕这么多天感知到的“特殊”都是自己的错觉,怕白涧宗真的会恼怒之下把他扔进鱼塘。   但要不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燕折没好意思白涧宗的表情,只拉着白涧宗的手,一步步挪下去。白涧宗的手很僵硬,僵得仿佛没有主人。   突然,燕折一个激灵,大脑一片空白。   碰到了。   他感受着独属于一人的刺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醒僵硬的白涧宗,下一秒就会被扔下去。   门把手突然动了。   沉迷的燕折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推门而入,同一时刻,白涧宗如梦初醒,猛然用另一只手拎起被子,将自己和燕折盖住。   燕折:“别——”   白涧宗拎被子的时候,他还以为白涧宗要抽手不给用了,下意识就想挽留。   那一瞬间像烟花炸开,意识与灵魂全都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全身发麻。   “……”   白涧宗握了满手,彻底僵住,他张嘴,似想训斥,可又因为有人到来不得不忍住。   燕折艰难偏头,和门口的燕随清对上视线。   燕随清冷静地走进来,将手里的水果托盘放桌上:“我以为你们还在活动室,曹叔说要给你们送水果,我怕他发现你们在观察燕颢,就替他送来,这才没敲门。”   白涧宗脸色不好看。   燕折反手掀起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发出一声难为情的“嗯”。   燕随清放下水果便转身离开,并贴心提醒:“下次记得反锁。”   原来真有人在办事的时候不锁门。   燕折:“……”   白涧宗:“……”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冷空气重新找回主场。   燕折趴在白涧宗身上,敢开始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只能装死。   耳边传来白涧宗平静的声音:“三分五十五秒,不到四分钟。”   这语气,和直接嘲讽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点时间还要用我的手?   简直大材小用。   燕折:“……那是因为刚刚大姐进来吓到我了!”   白涧宗抽|出压在自己和燕折身体之间的手,冷道:“爽完了就滚。”   燕折现在是又怂又跃跃欲试:“我也帮您?”   白涧宗就一个字:“滚!”   刚干完这么僭越的事,燕折实在没有多余的胆量干坏事了。他怂怂地从白涧宗身上翻下去,老老实实躺在一边。   白涧宗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纸。”   “……哦。”   燕折连忙爬起来,他没去拿纸,而是去了一个卫生间。   他拧开热水龙头,打湿一条干净的毛巾,拧干后才回到床边。   他双手捧着,十分恭敬地双手递到白涧宗面前:“对不起,弄脏了您的手。”   “……”   其实衣服可能也脏了。   但燕折不敢提,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刚刚干得事可真够jing虫上脑的。   他偷偷瞄白涧宗的表情,欲言又止:“您……您不会想不开吧?”   总觉得白涧宗平静得过分,怎么有一种被霸王硬上弓后、因清白被玷污便想要自缢的感觉……可他也没硬上啊,这不是只借用了下手吗。   白涧宗没回答,细细擦完每一根手指,将毛巾还给燕折。   燕折眨巴了眼睛,也没敢再问一遍,转身走去浴室。   他自己也黏黏糊糊的,得清洗下。   等回来,白涧宗已经闭上眼睛了。   燕折不懂,就算他俩只是交易,但do这事吧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不聊感情,为什么白涧宗宁愿忍着也不碰他?   燕折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躺到床另一边。   然而刚躺下,白涧宗就睁开了双眼。   “手给我。”   燕折脸一红,还是忍不住了吧!装什么正经人!   他挪近了些,乖乖把手递了出去。   白涧宗握住他手腕,言简意赅:“另一只。”   “……”   有必要用两只手吗?但一想到上次做康复训练时比划出的尺寸,又感觉有点必要。   燕折又乖乖地把另一只手送了出去。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白涧宗用皮带将他两只手腕绑在一起,并牵住了皮带另一头,命令道:“闭眼,睡觉。”   燕折:“……”   他这是被当变态了?   燕折脸都憋红了:“我、我不会趁着您睡觉猥亵您的。”   白涧宗冷漠道:“难说。”   燕折:“……”   你才是书里的变态反派好不好!为什么表现得这么纯情啊,受不了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有什么啊……审核 第62章 买过了   晚饭,众人如约而至,只是少了燕颢与苏家父子。   所有人都对中午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但燕驰明却亲自为白涧宗倒了杯酒,酒杯相碰时主动落低了些。   他放下姿态,说:“是我管教不方,今天总算明白,你看不上颢颢是应该的,之前多有纠缠,还望白总别放心上。”   燕驰明能伸能屈,不惜贬低儿子来博得好感。   虽然那也是事实,但大多数父母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孩子的丑闻,维护孩子的声誉是他们的本能。   主位旁边的甘静脸色难看,却也没出声。   燕驰明将红酒一饮而尽,而后看向白涧宗下方的燕折:“小折这孩子,大概是我们对他缺乏关心,前几年才走歪了些。如今有白总的看照,倒又回到了我记忆中的样子,乖……”   燕驰明突然卡壳——   只见所有人都没动筷的情况下,燕折偷偷夹了片海蜇塞嘴里。   “……乖巧听话。”燕驰明说完前言,“中午说生孩子的事是我唐突了,以后想要再去外面找个代孕机构也不迟。”   众人汗颜,纷纷想起中午燕折“他只能对我硬|起来”的发言,这叫乖巧?这叫听话?   即便被假爹夸了,燕折也不给面子,提醒道:“代孕违法。”   燕驰明脸色未变:“国外有些地方合法。”   燕折有些诧异:“您在国内呢,还是您什么时候改国籍了?”   燕驰明:“……当然没有。”   “那就是了。”燕折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微笑:“某些国家吸|毒还合法呢,您也要去国外买些回国内来吸吗?”   燕驰明被呛得脸色越来越沉,他看了眼侧对着自己的白涧宗,白涧宗眉眼微垂,面色淡淡,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算了。”燕驰明后退一步,“要不要孩子也是你们俩的事,我们就不多掺和了,只要你们过得好就好。”   燕折不以为意。   说白了,就是因为燕颢今天当众爆出丑闻,燕驰明清楚,就算自己解散家族群让大家没机会保存照片,消息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   家族群里上下那么多张嘴,这个跟朋友说说,那个跟情人聊聊,很快就会传闻满天飞,甚至会出现更离谱的谣言。   这种情况下,就算燕折死了,白家都不可能让白涧宗和燕颢扯上关系。   燕驰明看清了局势,这才演出一副老父亲姿态。   毕竟事已至此,再继续得罪白涧宗对他毫无益处,倒不如处好表面关系。   “大家开动吧。”   和中午一样,只有燕折在专心干饭。   柳子晔照例鞍前马后地给燕随清舀鸡汤,夹菜,全都是营养丰盛的菜品。   不经意对上白涧宗的视线,柳子晔微微一滞,随即避开……他总觉得白涧宗看他的眼神仿佛要刀了他。   是他不经意间得罪了白涧宗,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毕竟白涧宗平时就一副阴郁森冷的样子,跟阎王似的。   燕随清喝了口汤,突然轻笑了声:“白总是不是换了件衬衫?”   白涧宗:“……”   燕折低头,用干饭掩饰自己的心虚,余光就是被皮带勒出红印的手腕。   白涧宗确实换了衬衫,因为燕折不仅射他一手,还蹭到了衬衫上,偏偏燕折房间的衣服都太花哨,尺码也小,只能让保镖临时买了件送来。   白涧宗很敷衍地找了个借口:“那件扣子坏了。”   有人打趣:“哪家品牌质量这么差?”   白涧宗面无表情:“不记得。”   经这一茬,又有有心人发现了在场人与中午不同之处,揶揄道:“子晔怎么也换了衣服?也是扣子坏了?”   柳子晔温和道:“下午给花园移植了些新盆栽,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燕折:“……”   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   衣服换了,说明柳子晔和燕颢大概率做了全套,这是不是嚣张过头了??   身在岳父家,老婆和众位宾客也都在的情况下,就敢明晃晃地和岳父儿子偷情?   何况燕颢才挨完板子,这屁股还能用吗?   燕折摩拳擦掌:“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燕驰明嘴角一抽,脑子里立刻冒出燕折上次胡扯八道的恶龙与貌美人类的故事。   “对了,涧宗啊!”他装没听到,打断道,“怎么听说你们清盛曹总的儿子出事了?”   白涧宗第一次配合燕驰明,冷淡道:“曹华德要自杀,曹安救他的时候不慎坠楼。”   燕折:“……”   可恶,为什么都不想听他的故事!   晚饭吃得勉强还算融洽,燕驰明试图留燕折与白涧宗留宿,自然被拒绝了。   燕折和白涧宗一前一后坐上车,随着车速加快,窗外的夕阳也逐渐沉没在高楼大厦间。   燕折不由想起晚饭前、刚睡醒那会儿,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自己紧紧贴在白涧宗身边,一片温热。   因窗帘没拉,暖色的夕阳不断拉伸,为白涧宗的侧脸渡上了金色的轮廓。   他当时鬼使神差的想——   如果白涧宗没得绝症,那只要不自杀就不会死,他也不可能得到巨额遗产。但是白涧宗承诺过,将来跟他离婚的时候会分给他很多钱。   这样好像也不错。   他拿着大额财产,等万一将来某天白涧宗破产了,就把人包养回家,天天霸王硬上弓!   燕折幻想着自己练成散打,将双腿不便的白涧宗困在轮椅上、擒住手腕强上的样子……   简直美滋滋。   白涧宗阴着脸:“又在想什么脏东西?”   燕折手动拉下自己的嘴角,尽可能真诚道:“什么都没想。”   白涧宗显然不信,嫌弃道:“离我远点。”   燕折装没听到。   他一边玩手机一边问:“燕驰明应该不会管我了吧。”   “嗯。”白涧宗说,“他也没空管你,都要死了。”   “嗯?”燕折抬头,“死?”   白涧宗看着窗外:“他得了尿毒症。”   燕折啊了声,愣了会儿,倒是没什么感觉。   尽管燕驰明一直瞒着,尿毒症的事还是不胫而走,在公司里传了个遍。   他一边忙着做各种检查,等医疗团队出治疗方案,一边还要防着甘静趁机夺权。   自他硬要把燕颢往白家塞之后,甘静就已经和他离心了。   燕折在想另一件事。   他还记得之前做过一个梦,梦见燕驰明掐着他脖子,愤怒到极致地说:“你真该死啊,我的好儿子!”   他之前推断,这应该是小说里未来剧情上会发生的事。   但他想不出来,什么事情能让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燕驰明这样对他。   还是说原小说里的一些剧情因为他的穿书,已经在不经意间改写了?   想不通。   燕折有些疑惑:“这是去哪儿?”   好像不是回庄园的路。   白涧宗:“医院。”   燕折唔了声:“您要检查身体吗?”   白涧宗:“去看曹安。”   燕折:“哦。”   对于正常的老板来说,手下高管家里出事,去看望一下挺正常,但对白涧宗来说却不正常。   特别是曹华德还是个背叛公司的高管,白涧宗可没有这么礼貌。   icu外,一个女人双眼红肿,面色憔悴。   她似乎正在和曹华德打电话:“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姜家工地!?”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歇斯底里道:“别把你应付警察的那一套拿来应付我!你把儿子害成这样,他要是醒不过来,我一定要你的命!!”   周围的病人家属纷纷投来目光,一个护士提醒道:“这位家属,您打电话的话声音小点,别影响到别人。”   “对不起。”女人挂断电话,尽可能保持冷静,超周围鞠了几躬,“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落了下来:“安安……”   视野里突然出现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泪眼朦胧地确认:“白总……”   白涧宗嗯了声:“汪太太。”   他示意俞书杰将提前准备好的黑包递给女人。   汪会灵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摞钞票。   “这、这不合适……”   白涧宗说:“一点心意,和曹华德无关。”   汪会灵咬咬牙,还是收下了。   家里最近的经济情况很差,但这不是因为清盛对曹华德追责的错,她心里清楚,曹华德就是因为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才干出泄露标书这种蠢事。   如今曹安住在icu里,一天就要五位数,她实在缺钱。   “曹安怎么样?”   “医生说,不一定能醒过来……”   曹安坠落的地方太高,虽然工地大楼四周的防护栏给他泄了几道冲力,但坠地的时候还是撞到了脑袋。   手术虽然结束了,生命体征也趋于平稳,可就是没醒。   这里是家属室,不方便聊天。   他们来到医院走廊上,汪会灵几乎是瞬间泄力地瘫在公椅上,泪流满面。   “警察说现场大概率有第三个人,安安坠楼可能不是意外,可老曹他就是不肯说为什么去那儿,又是要和谁见面……”   白涧宗:“会查出来的。”   汪会灵抹了把眼泪:“可能是追债的人吧,他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白涧宗冷不丁道:“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及时止损。”   “我倒是想,可……”汪会灵扯了扯嘴角,“我早就咨询过律师,老曹这些年赌钱输输赢赢,有些用于家用,有些被挥霍了,很难证明他那些欠款全是赌债,离婚我很可能要分摊大几十万的债务……”   “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实在没能力负担。”   汪会灵脸上露出了些难堪,不忍再说下去:“何况安安又出了这事,我没心思想这些了。”   白涧宗没劝,递给她一张律师名片,冷淡道:“有需要可以找他。”   汪会灵一怔。   她不傻,白涧宗是什么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哪里会专门来看望一个背叛公司的高管家属。   “我是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她有些紧张,怕白涧宗是希望她能拿出曹华德背叛公司的罪证,可她哪里知道这些?   她焦虑地等待回应,只见白涧宗拿出一部手机,如果燕折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原身的手机。   白涧宗调出曹安十天前发给燕折的那张模糊的照片,问:“这张照片你有印象吗?”   “太模糊了……”汪会灵接过,仔细端详,“都看不清脸。”   白涧宗说:“这是你儿子发给我未婚夫的。”   “安安发给小折的吗……”汪会灵突然啊了声,“这照片有些年数了,您看,第一排最中间这孩子就是我儿子,他后面这个人应该是年轻时候的我。”   连年轻时候的自己都认不出,却能一眼辨认出十几年前的儿子。   白涧宗脸色微缓,直奔主题:“我需要这张照片的原图,有吗?”   “有,有!应该在家里的相册里。”汪会灵起身,犹豫道,“不介意的话,您跟我走一趟?”   ……   燕折没上医院,他留在车上,趴着窗户看风景,远远就见一辆轮椅从大门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他们很快靠近,中年女人看到他时,勉强挤出笑容:“小折也在啊。”   燕折对这个女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脑子转得飞快,既然白涧宗是来医院看望曹安的,那这个女人大概率就是曹安妈妈了。   “阿姨好。”   总归不管是谁,叫阿姨总没错。   白涧宗和燕折前排,汪会灵坐在后排。   路上,她说起那张照片的事:“刚结婚那几年,我经常带着安安去孤儿院做志愿者,有时候会给那里的孩子捐点生活用品,合照应该是某次志愿者活动的时候拍的。”   燕折凑到白涧宗耳边,小声问:“什么照片?”   白涧宗按下他的脑袋,问汪会灵:“这家孤儿院还在吗?”   汪会灵说:“应该还在,但是十几年前因为那一片要拆迁,搬了地址,离这边特别远,我就没再去过。”   “你对照片上的孩子还有印象吗?”   “这……”汪会灵苦笑了声,“安安今年二十四,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六年了,哪里记得住?”   白涧宗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汪会灵家的小区,白涧宗没下车,只让副驾驶的保镖陪汪会灵去取照片。   燕折的脑袋还被按着,起不来。头顶的那只手有如钢铁,无法撼动分毫。   燕折眼前就是白涧宗并拢的两条腿,他突然哼笑:“您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您想要我给您……”   白涧宗猛得收回手。   “——口。”   但来不及了,抬头的燕折还是小声地说出最后一个字,露出标准的微笑。   白涧宗闭了下眼,平静道:“我会想办法满足你,别在外面乱发|情。”   “!!”   燕折震惊,白涧宗开窍了?觉悟了?想跟他玩轮椅play了??   他想追问,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白涧宗不理他的时候他就想撩欠,白涧宗说要满足他,他反而有些羞涩。   胡思乱想间,保镖很快回来:“老板,拿到照片了。”   燕折想瞄一眼,白涧宗确认照片没问题后,就无情地塞给俞书杰:“收好。”   “是。”   “……”小气鬼。   不过燕折对白涧宗要怎么满足他更感兴趣,其他事全都可以抛之脑后。   他胡乱脑补着今晚可能发生的事,脸红了一路。   路上看到成人|用品店,燕折还含蓄道:“不买点东西吗?”   比如油啊,小雨伞啊之类的。   “买过了。”   “……!”   燕折震惊。   竟然买过了,什么时候买的?难道白涧宗早就想和他亲密了?   白涧宗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幽然道:“昨天买的。”   “噢……”   燕折脸上的红晕逐渐染上耳根、脖子,整个人都在热腾腾地冒气,这会儿反而不好意思往白涧宗身边贴了。   一直回到山庄,燕折几乎同手同脚地跟在白涧宗身后,却在进主卧前被拦住:“东西在你房间。”   燕折:“?”   白涧宗驶入卧室,绝情地关上门,里面甚至传来反锁的声音。   “……”   燕折迷茫地回到房间,只见床边摆着一个大箱子。   他试探性地打开,直接呆逼地愣在原地,脸色在红和绿之间反复横跳。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感叹:“……操!”   只见箱子里装着很多礼盒,盒子表面的图片都十分……直白。包装上的字已经表明了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震*”、“*蛋”、“自*神器”、“极致仿真***”……等等等。   静默许久,燕折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白涧宗。   白上加白:[图片jpg.]   燕折按下语音键,幽幽地问:“这就是您说的满足我?”   白涧宗也回了句语音:“一天用一个,够你用两个月不重复,还不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大白想要,阿折微笑:“没事的,您不用劳累,我的玩具多到可以一天用一个,两个月不重复!”   回房,反锁房门! 第63章 不可以   燕折气死了。   他恨恨地呢喃:“老古板,老变态,老封建余孽!”   骂完也没解气,他看着一箱子的玩具,随手翻了翻,又给白涧宗发去一条语音:“为什么你买的玩具都是后|入的?”   许久,白涧宗才回复四个字:你不是0?   “……”0前面就不用爽了!?   燕折更生气了,打字:你干脆给我买个等比娃娃算了——   郁曦   打完最后一个字,他在原地驻足许久,又全部删除,没发出去。   燕折心里陡然生出一个想法,兀自笑了声。   他随手拆掉一个仿真***,触感很奇特,软,但又没那么软。他红着脸捏在手里,带着手机走向浴室。   ……   主卧,白涧宗坐于轮椅,面前桌上有一台笔记本:“今天会议就到这。”   “好的,白总早点休息。”   “白总晚安。”   白涧宗直接切断了会议室,所有声音都在顷刻间消失。   房间又恢复了宁静,只有窗外夜风萧瑟的声音。   今年冷得挺快,按照这个温度发展下去,很快就没蚊子了。   想到蚊子,自然会想到某个对蚊子过敏的人。   安静了半晌,白涧宗又打开笔记本,点开一个程序。   耳边先是传来一阵水声。   但下一秒,一道低低的喘|息就闯入耳畔,像是有在努力克制,但收效甚微,耐不住地发出迷离的声音。   白涧宗的十指几乎是瞬间收成拳头,小臂平直地落在轮椅扶手上,衬衫下的青筋鼓动地跳起来。   他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眼底却黑沉如墨。   此时,独自欢|愉的燕折和下午在燕家卧室时很有不同。   下午大抵是紧张,怕被拒绝,所以燕折用白涧宗的手时很小心,很内敛。明明手要小上一圈,还要固执地裹住白涧宗的手,就像大人教小孩写字那样,手把手地控制白涧宗的手抓握,每一个动作都很试探,大胆又怯弱。   那时,燕折脸贴着白涧宗锁骨,不敢发出声音,于是白涧宗耳边就只有其主人自己都未察觉的、从喉间发出一阵阵低哼。   以及如擂鼓一般的急促心跳。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只一声声地撞击着胸膛,像要蹦出来。   电脑里的水声还在继续,白涧宗转身,轮椅十分顺滑地离开主卧,朝着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驶去。   他抬手,在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又都静止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他才收回手,碾碾指尖,死死盯着面前这道单薄的门。   明明只要转动把手,就可以推门而入,哪怕门里的人反锁,只要叫管家送来钥匙,一样可以通畅无阻。   可白涧宗什么都没有做,就好像面前有道看不见的结界挡住了他的去路,将门内与门外的世界完全隔开来。   他进不去,永远都进不去。   -   燕折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他赖了会儿床,玩着手机,看到萧玖给自己发了微信——   萧大帅哥:你哥那个综艺的第一期今晚播,等我看完给你总结下。   燕折正要回复,就听到敲门声:“叩叩——”   他跳下床准备开门,转而又想起昨晚的事,感觉这动作太利落了。   于是他故意摆出别扭的站姿,好像昨晚真被玩具后|入了,才按下门把手,羞涩道:“白先生,您买的玩具——”   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挺好用”三个字瞬间卡回嗓子里。   “少爷还给您买玩具了?少爷还是很疼您的。”白志吉笑眯眯道,“不过他已经走了。”   燕折窘迫地问:“走了?去公司了?”   白志吉回答:“应该是的。”   燕折皱了下鼻头,小声嘀咕:“跑得倒是挺快。”   白志吉说:“少爷走之前让我把字帖交给您。”   厚厚一摞字帖压到手里时,燕折整个人都往下一坠。   这么多,白涧宗这是想让他练到明年啊!   “少爷还说,让您先练最下面的那一本。”   “哦?”   白志吉走后,燕折狐疑地抽出最下面的那本字帖,看清楚内容的那一霎那嘴角一抽。   全本都是《心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燕折气急败坏,什么意思,要他清心??   这个死傲娇,玩具可不是他买的!   下了楼,白涧宗果然不在餐厅。   燕折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他觉得自己对白涧宗来说特殊、是从很多难以描述的细节里感受到的。   就拿吃饭这个事说吧——   明明以前九点就已经到公司的人,在他住近山庄以后,大多数时候都会等他起床一起吃早餐。   且从不催他起床。   再比如两个人单独吃饭的时候,白涧宗吃得少,因此每餐都结束得很快,但他从不提前离桌,不管怎样都会等燕折吃完。   但是!今天竟然跑了。   竟然跑了。   跑了。   了。   燕折拍了个照片给白涧宗:早安。   那边没回应。   燕折继续发:您买的玩具挺好用的[羞羞.jpg]   白:字帖抄十张,晚上回来我会检查。   白上加白:您让我抄心经,万一我抄到想出家怎么办?   白涧宗又不回了。   不正面回应问题的狗东西。   燕折大半天都没收到白涧宗的回信,倒是马上要见钢琴老师了。   他的生活被白涧宗安排的满满当当,一三五练钢琴,二四六七练散打,空余时间要健身、跑步、练字帖。   看起来好像还挺空的是不是?   可从山庄到俱乐部就要一个多小时,因为这座山在市中心,附近又算是景点,下山后堵车堵得要命。   来回差不多就要花三个多小时,出趟门都很麻烦。   说起这燕折真的很佩服白涧宗,能在这只有鸟愿意拉屎的地方住十年,还不许山庄的工作人员自己面前晃。   据管家说,自己来之前,连管家都很少出现在主楼里,白涧宗看见会发火。   狗东西是真孤僻。   自顾自地把自己和世界完完全全隔开。   钢琴老师来得很准时,就像白涧宗说的,是个很有气质的老人。   燕折站在白涧宗昔日使用的钢琴面前,有些拘谨:“您好。”   来人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姓米,叫名梅骄。”   她是一名大学音乐教授,也是白涧宗从前的钢琴老师。   “我们先彼此熟悉一下。”米梅骄道,“也熟悉一下钢琴的基础知识。”   “好哦……”   “坐。”米梅骄示意燕折在自己身边坐在,“钢琴有52个白键、36个黑键,你划动一下琴键看看。”   燕折迟疑地划了下,钢琴发出一道短而急促的音律。   米梅骄道:“从左往右一次划到底试试。”   燕折照做。   米梅骄问:“有什么感觉?”   燕折迟疑:“右边的声音好像比较高?”   “是的,这叫音高。”米梅骄边说边划动钢琴,“我们可以以此把钢琴大致分为三个区域,低音区,中音区,高音区……”   燕折慢慢放松下来。   他对音乐不算有天赋,很多地方懵懵懂懂的,听不太明白,但米老师一直很耐心,他便渐渐起了兴趣。   等学会了,可以弹给白涧宗听。   ……   第一节钢琴课结束,也差不多傍晚了,他回到主楼的时候,厨子刚做完饭,正要离开,看到他时打了声招呼:“燕少爷。”   这意味着白涧宗快到家了。   还行,至少没像之前一样躲着他,还知道回来吃晚饭。   “大白。”   燕折蹲在地上,给角落里的小奶猫撒了一把猫粮。   这是他前天在宠物店买的,老板吹得天花乱坠,又是进口又是营养多好,不黑下巴不软便……   总结四个字:贵得要死。   燕折一开始没贸然买,他完全不懂养猫,搜了下什么牌子的猫粮好,结果好家伙,他刚觉得这款猫粮不错,紧接着就有人说它暴雷、这里有问题那里也有问题。   每个牌子都是这样。   看得燕折是头晕眼花,只好买了宠物店老板推荐的这款。   不管怎样,总比流浪饿着肚子好,这么小的猫抢吃的都抢不到。   猫粮天女散花般地落在地上,小黑猫颤颤巍巍地走近,吃了一颗。   燕折说:“我跟你说,虽然我把你带回来了,但这个家我说了不完全算,所以你要乖一点,知道不?”   “喵~”   燕折:“以及,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咱井水不犯河水,我是不会撸你的,更不可能抱你,你要做一只精神独立的小猫咪,不要祈求人类的抚摸,知不知道?”   “喵~”   小黑猫一直在低头吃东西,顺道叫两声应付这个聒噪的人类。   “还有哦,你不要招惹那个看起来很阴间的人类,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趁我不在把你送给别人,你就从豪门太子打入凡尘……”   燕折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安静下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一瞬间,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就好像“白涧宗趁他不在把猫送给别人”这个事发生过,是被他忘却的、某个时间段的亲身经历。   出神了好一会儿,燕折都没发现小黑猫已经把地上的猫粮吃得七七八八,已经来到他的脚边。   直到暴露在空气里的脚踝被柔软之物蹭了蹭,燕折头皮一炸,猛得起身连着后退好几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小黑猫不知道面前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害怕,它喵喵叫着,迈着四条腿直直地朝燕折冲来。   燕折抵着墙,浓郁的恐惧在眼里弥漫。   眼前仿佛多了道男人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脸。男人拎起小黑猫,高大的阴影将角落的燕折完全笼罩。   “看到这只猫了吗?”或许是画面太久远,男人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你再耍小心思,再想跑出去通风报信——”他拧断了小黑猫细瘦的脖子,“这只猫就是她的下场。”   燕折浑身颤抖。   “你不过是我带回来供她消遣的一个玩具,还真把她当妈妈了?我才是掌握你这条贱命的人……”   男人转身,就要将失去呼吸的小猫随手丢弃——   不要!   燕折猛得向前扑去,不要这样……   为什么又这样!   为什么?   不可以……   “燕折!!”   一声怒唤惊醒了燕折。   他呆呆地回首,看见刚回来的白涧宗坐在轮椅上,又惊又怒地看着他。   燕折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赫然发现,哪有什么男人,只有他。   小奶猫最脆弱的脖子正被他抓在手里,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将其拧断。   小奶猫挣扎着,无力地蹬腿:“喵……”   “我……”   燕折想解释,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轮椅上的身影快速靠近,一边接过他手里的黑猫,一边朝他的脸抬起手。   燕折没有躲,只是神经绷紧,下意识闭上双眼,等待着预料中的疼痛。   一个巴掌如期而至地落在脸上——   但不痛。   白涧宗宽大的手掌轻易裹住燕折的半张脸,替他拭去脸上湿润的痕迹。   燕折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些,52个红包~还有一章 第64章 他是谁   “别哭了”这三个字对正在哭的燕折来说没有任何作用,白涧宗早有体会。   清醒的燕折都止不住,何况不清醒的。   于是他收回手,将刚接过来的黑猫递给俞书杰:“先带走,带远点。”   “是。”   白涧宗正回视线,脸色沉沉,心里升起了一股难言的烦躁——   不是因为燕折哭,而是针对自己。   明明,明明昨晚才决定和燕折拉开界限,他用玩具还是用手都和自己没关系。燕折是个成年人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他作为一个各方面都不健全的人,应该远离。   可看到人掉眼泪、满眼恐惧的那一瞬间,轮椅就像被踩住了刹车,怎么都去不了别的地方。   好半晌,他又抬起左手用力抹掉燕折右脸的泪痕:“好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猫,猫死了……”   “它没死。”白涧宗尽可能耐心地说,“它好好的,就掉了几根毛,俞书杰只是把它带远点,等你好了就可以去看它——你看,它刚叫了,听见了吗?”   燕折哭着摇头:“它怎么叫的?”   “……喵。”白涧宗面无表情,“这样叫的。”   “骗人。”燕折说,“好难听。”   白涧宗阴着脸,却没出言训斥。   燕折就站在轮椅前,哭得没什么声音。他好像一直这样,从不嚎啕大哭,只会默默地掉眼泪,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   白涧宗盯了会儿:“为什么觉得猫死了?”   虽然在哭,但燕折还是有好好回答问题:“被,被他杀了。”   白涧宗:“他是谁?”   燕折:“不要问,不要问……”   这句话很熟悉。   和之前俱乐部那次一样,燕折哭得休克,嘴里只一直重复着“别问了”。   那次白涧宗真的没再问。   这次,白涧宗直视燕折惊惶的眼神,追问道:“为什么不能问?”   “被知道,会死。”   “谁会死?”   一阵很久的沉默后,燕折呐呐的,恍惚道:“妈妈会死。”   “……”   一股说不出的热气从胸腔上涌,堵在喉间。脑子里有两股声音同时响起,错乱得仿佛要把白涧宗撕裂。   一道是祖母的:“小折是个不错的孩子,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好好生活,别为远去的人伤了身边人的心。”   “别找了。”   “阿白,这么多年了,别一直陷在里面,再久就出不来了……”   还有一道声音不知道是谁的,也许是他自己,也许十字路口随意的一个路人——   “那不是意外,不是普通事故,是有人故意带走你的母亲,毁掉你的骄傲与生活,要让你活在炼狱之中!”   “他如愿了。”   “可你怎么能不把他也拖进这炼狱之中呢?”   “你得让他死,让他生不如死!”   许久没出现的混乱感再次涌上心头,白涧宗赤红了眼,几乎认不出来眼前的人。   这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是说过自己在家的时候不许有人出现吗!?   不,别人没那么大胆。   是那个带走母亲、弄废他双腿的人!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   可同一时刻,另一道声音也响起耳边:“不是的。”   “这哭得一脸狼狈的笨蛋不可能是那个凶手。”   这是燕折,差点被你掐死还傻不拉几往你身边贴的燕折。   你让他住进山庄,让他和你同床共枕,收了他的花,被他亲了都没弄死他,还给他买了一箱玩具。   你从来没给别人买过玩具。   燕折还是个非说自己穿书了的蠢蛋。   连他那个没脑子的哥哥都能欺负他。   所以你不能疯。   你疯了,所有人都能把这个蠢蛋撕成碎片,吃得连渣都不剩。   白涧宗眼眶通红,看着眼前的人说:“你是燕折。”   燕折哭着重复了一遍:“我是燕折。”   “你是燕折。”   “我是燕折。”   “你是燕折。”   “……嗯。”燕折呆呆的,还是在哭。像是不知道面前的男人为什么一直重复一个问题,已经不想回答了,只能敷衍地应付两声。   几秒间,“他是燕折”四个字已经在白涧宗心头飞跃了无数次,才让他控制住自己没去伤害面前的人。   指尖深深地抠进大腿,那种自我摧残的熟悉感勉强拉回了白涧宗的理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依旧布满血丝,只是有了几分清明。   他咽了好几次喉咙,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语调缓慢:“你叫的妈妈,是谁?”   “是妈妈。”燕折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他,他把我带回去,让我叫她妈妈。”   “我没有妈妈……我喜欢妈妈。”   “可是他总要抢走妈妈,我,我……”   白涧宗再次问:“他是谁?”   “我不知道……他刚刚就站在那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扭断了大白的脖子,还说我只是玩具……”   “我,我不是玩具!”   燕折一下子就崩溃了,泪如雨下。   白涧宗:“……什么?”   “大白给我买了一箱玩具……”燕折哭得够呛,说话都打结,他不敢置信地问:“我,我竟然是那种放荡的玩具吗?”   “…………”   白涧宗彻底清醒了。   他不可控地产生了些恶劣的联想,暴戾的情绪陡然升起,可随后想到燕折对猫明显有应激反应,但对性|事却没有抵触感,甚至很想和他do爱,才勉强按下不好的想法。   白涧宗说:“你不是玩具,你是人。”   燕折:“可他说我是玩具……”   白涧宗:“但我说你不是。”   “……”   燕折本就混乱的大脑彻底宕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眼泪还掉个不停,仿佛脑子里装的全是水。   ……   俞书杰安置完猫,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知道刚刚老板支走自己是不想外人看见燕折难堪的一幕,但此刻这两人的精神状态明显都有问题,他不得不顶着被训的风险给叶医生拨了个电话。   “叶医生,您还在榕城吗?”   “在,怎么了?”   “您最好过来一趟。”   白涧宗听到俞书杰在打电话,但没阻止。   他眼里全是骇人的血丝,神色阴郁,换谁在这里都不会愿意靠近,可偏偏某个人对外胆小如鼠的人对他却胆大包天,哭着哭着就跪坐在了他腿上,要抱他。   白涧宗气极反笑:“那么怕他,就不怕我?”   “我、我不能抱吗?”   燕折用那双哭肿了的眼睛看着白涧宗。   白涧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能。”   然后就被燕折抱了个满满当当,满得有点窒息。   全身上下,就剩一只眼睛和两条小腿没被燕折裹住。   “老板……”   俞书杰靠近,又看见了轮椅边缘的红色液体,他脸色微变,连忙又给董医生发了条信息让他过来。   “需要我把燕少爷——”   “不需要!”   回答俞书杰的不是白涧宗,而是燕折。   他搂得更紧了,以至于白涧宗只能微仰着头与俞书杰对视。   俞书杰默默退开。   虽然老板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但比燕少爷应该是好点,至少人是清醒的。   一个是平时看起来就不正常,发病时更不正常的人。   一个是平时看起来正常,偶尔发发病就沉浸在哭泣中不可自拔的人。   也不知道哪个好一点。   最惨的是,这两人还是夫夫,还一起应激了。   董华先到的,他是家庭医生,大部分时候都住在山庄,因为白涧宗用到他的机会还挺多。   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白涧宗会自残的人。   但这次他却对伤口毫无办法,因为有只大型“树袋熊”牢牢抱住了白涧宗,还一屁股坐在了伤口处。   没有老板的准许,他们也没法拉开这只“树袋熊”。   董华和俞书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   按照这个流血速度,伤口应该挺深,看燕折的浅色裤边也都被血打湿了,董华只能低声道:“老板,您得处理伤口。”   白涧宗:“没伤到动脉。”   董华:“……”   没伤到动脉就不是大事了吗!而且你怎么知道没伤动脉,你是医生吗!   别人久病成医你久残成医是吧!   但董华只敢在心里咆哮,面上依旧是那个低调无比的医生。他把医疗箱打开,准备好等会儿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   结果叶岚君没等来,倒是把燕小祖宗等睡着了。   白涧宗阴郁地问:“确定不是休克?”   “确定不是。”董华擦着汗,“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只是睡着了。”   白涧宗操控轮椅回到二楼主卧,强行拉开燕折圈住自己脖子的双臂。   被放到床上的那一瞬间,燕折又醒了,开始哭。   他惶然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就像脱离父母怀里的婴孩,一落地就感到不安。   他哽咽着问:“您又要把我扔进鱼塘吗?”   “……我没扔你。”   白涧宗不知道怎么又跟鱼塘扯上关系了,哪怕他依旧不信穿书这档子事,也不得不顺着燕折说:“是书里的人扔的,不是我。”   燕折哭得眼睛都花了,特别固执:“就是你,你还不要我,你要跟燕颢结婚!你还要我走远点,也不给抱!”   “……”   白涧宗右腿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大片,只是深色看不太出来。   董华和俞书杰都在门口。   他闭了闭眼,用双臂撑起身体,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以与常人不同的狼狈姿态艰难地靠躺到床上。   床单上蹭得到处都是血渍。   他一手把哭瞎了的燕折拉进怀里,另一只手将不听话的右腿搁置在床边,并对门口不敢抬头的董华说:“过来处理。”   董华连忙拎着医药箱过去。   燕折终于慢慢止了哭,安静地盯着白涧宗受伤的大腿,眼底倒映着一片血红。 第65章 找医生   叶岚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她和俞书杰在门外交流了会儿情况,才朝卧室里走了两步,但没靠近。   白涧宗对外界的隔绝心理很严重,所以哪怕叶岚君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这么多年,大多数时候也都在山庄进行诊疗,却从未进过白涧宗的卧室。   她和床上的白涧宗对视一眼,心里微松。   白涧宗状态看起来很差,但没她想象中的差。   相反,真正需要注意的是燕折。   从表面来看,燕折只是哭肿了眼睛,好像没其它不对劲,但叶岚君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些细微的违和感。   燕折几乎把自己缩到原有的一半体积,紧紧依偎在白涧宗臂弯……这个姿势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实在有点怪异。   董华剪开白涧宗的裤子,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白涧宗之所以能用手指扣破大腿,除去用了狠劲以外,还因为他前些天自残过,伤口还没愈合。   这个画面似乎刺激到了燕折,他直勾勾地盯着,身体僵硬地一动不动。   董华不敢多话,只能尽可能小心处理,欲言又止:“老板,伤口有点深,需要缝合……”   又是在床上,腿又没平放,怀里还抱着个人,实在不是个好的缝合环境。   白涧宗:“就这样缝。”   董华只能照做。   唯一的好处是,白涧宗双腿没有知觉,不需要打麻药。   正准备动手,燕折突然倾身,猛得敲打董华的脑袋,然后又秒缩回白涧宗怀里。   “啊!”   董华痛蒙了,下意识想揉,但由于已经戴上手套,双手只能无措地僵在半空:“怎么了?”   燕折厌恶地看着他:“你走开,你不要欺负他!”   “……”董华解释道,“我没有欺负他,我是医生,他受伤了,再不处理会感染。”   燕折不听。   白涧宗面色苍白,语气冷漠:“伤口感染了我就会死。”   “……”燕折像只警惕的小狗,“那他为什么没有穿白大褂?”   董华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他是家庭医生,白涧宗对他的穿着并没有硬性要求。   白涧宗道:“因为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穿白大褂。”   燕折哦了声,说:“那您有点矫情。”   众人:“……”   白涧宗一点没惯着:“没有你矫情。”   天天哭天天哭,打一下屁股都要哭。   董华试探地拿起镊子与剪刀,清除伤口周围已经失活的皮肤组织,见燕折没有再打自己的意思,才开始专心缝合伤口。   熟悉的碘伏味引起了燕折的不适,他缩得更厉害了,小心翼翼地问:“他又弄伤你了吗?”   白涧宗:“……”   这个“又”字实在敏感,引起了叶岚君的注意。燕折好像辨识不了周围的人,一直处于混乱之中。   她用眼神和手势示意白涧宗,顺着燕折的话应下去。   白涧宗收回目光,嗯了声:“那要怎么办?”   “我、我们跑掉。”燕折鼓足勇气,很小声地说,“如果被他发现了,我就抱住他的腿不松手,您不要回头,找警察叔叔回来救我。”   白涧宗喉咙泛起一阵干涩,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见叶岚君绕到了床另一边,用手机给他打了一行字。   【问他:“我们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出去呢?”】   白涧宗照读。   燕折凑到白涧宗耳边,悄悄说:“我今天碰到一个哥哥,他说会想办法救我的。”   “哥哥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燕折突然激动起来,有些惶然,“他、他会不会在骗我?和之前一样,故意这样说,然后惩罚我……”   在场除叶岚君以外,其他三人几乎同时想起燕折对止疼类药物有抗性的事。   可如果关住燕折的那个人那样可恶,又怎么会在打了燕折以后又给他用止疼药呢?   再接着就问不出什么了,燕折状态很差,越来越混乱,几乎语无伦次。   只能从他的话中隐约拼凑出一个恐怖的轮廓——   十四岁以前,燕折很可能和白茉被关在某个地方,两人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折磨,经常受伤、见血。   并且,关住他们的人还曾设下陷阱,故意找人引诱燕折逃跑,等年幼的燕折照做、感受到希望以后,再突然出现,将燕折抓回去一顿惩罚。   想想都绝望。   气氛一下变得沉默,只剩下燕折默默流着眼泪、偶尔才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董华缝好最后一针,打完结便站起身,大气都不敢出地处理医疗废物。   “都出去。”   叶岚君没说什么,跟在董华身后离开,俞书杰在最后,并关上了门。   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低哑的声音:“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燕折当然不会因为白涧宗一句话就不哭。   哪怕好几年前,白涧宗也没见过这样的燕折,他也没再出声。   老实说,燕折除了正常的时候,什么时候都很乖。   被捏住下巴也会顺从地抬头,由着白涧宗抹掉泪痕,然后继续掉眼泪,哭得皮肤白里透红,像个漂亮安静的瓷娃娃。   白涧宗只能回忆年幼时母亲哄睡自己的画面、那已经十分久远,远到他都记不太清夜深人静时母亲哄他睡觉的低语。   他只能生疏地,一下又一下,轻拍燕折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安抚起了作用,燕折很快睡着了。   有前车之鉴,白涧宗没有贸然把燕折放在床上,只僵硬地保持着怀抱的姿势。   直到半个多小时过去,燕折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他才艰难且缓慢地撑离自己的身体,将燕折平放到床上。   回到轮椅上,他盯着床上的燕折半晌,又给盖上毯子。   不管从前经历过什么,燕折都已经跑出“那个地方”八年了,他有未来,有新的希望。   可白茉呢?她还有活着的可能吗?   白涧宗红了眼,指尖几乎嵌入掌心的血肉中。   ……   叶岚君坐在露台上,正在看她没来之前,白涧宗和燕折在走廊上的对话录像——   那会儿有个监控正对他们,刚好拍到了燕折应激的全过程。   叶岚君已经在本子上写写圈圈了很多东西,听到身后的轮椅声也没有回首,只问:“哄睡了?”   “嗯。”   叶岚君道:“我收回之前的话,燕折确实有点分裂的症状……但完全不符合典型。”   她蹙起眉头,站起来,转身看着白涧宗说:“最好还是先带他去做一次全身体检,看看有没有异常。”   “嗯。”   白涧宗垂眸。   没让燕折去做体检,是燕折坚信自己穿书,贸然带去可能会有所刺激。   “高管自杀”的预言本让白涧宗有所动摇,甚至看了几本以穿书为背景的网络小说,但其内容无聊至极、毫无道理。   但经过刚刚那一切,白涧宗彻底不信了。   什么穿书能让燕折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甚至不仅是记忆,还有感情与阴影。   何况如今的燕折和白涧宗记忆里的燕折并无太多区别。   无非是性格递进上的差异。   十几岁的燕折也喜欢装乖演戏,但是要更内敛,如今的燕折更加放飞自我。但从饮食喜好上来看,几乎完全一致。   “他口味重,秋葵是他为数不多喜欢的蔬菜,现在和以前都很喜欢。”   叶岚君靠在露台边缘,听着白涧宗描述种种。   晚风并没有吹走白涧宗身上的病气与憔悴,从眼下的青黑来看,昨晚应该就没睡好,不知道是因为幻肢疼还是其它原因。   眼里的血丝也没有散去,裤子依旧是被剪破的那条,上衣也沾了星点血迹,唇色苍白。   白涧宗是个骄傲的人,哪怕心里有病、双腿残废,也从没在别人面前不体面过……   这么狼狈的样子,叶岚君第一次见。   “但是前四年,他的性格和我所熟悉的完全不同,饮食习惯也不一样。”白涧宗掀起眼皮,“除了人格分裂,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叶岚君没有妄下断言:“先去医院做检查。”   白涧宗说:“明天。”   “明天也得先看看燕折情况,有没有恢复……正常。”叶岚君道,“他之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白涧宗顿了顿:“有过一直哭,但没说过这么多话,也没把我认成过别人。”   叶岚君若有所思:“你认为他刚刚是什么情况?”   白涧宗顿了顿:“像变成了小时候。”   这个小时候是指燕折十四岁以前,没有人了解的一个阶段。性格上仍有如今的影子,只是多了份稚嫩的固执。   叶岚君喃喃:“不仅像小时候……”   燕折的状态不太符合叶岚君所了解的任何一项心理病症,毕竟平时太正常了。   刚刚就好像突然受了刺激,脑子里的所有记忆全都碎片化了,他没有能力将记忆碎片组合起来,所以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   一会儿把白涧宗当做“大白”,一会儿把他当做可依赖的陌生人,一会儿又把白涧宗当“妈妈”。   可这份混乱又保有理性,燕折没有发疯发癫,没有伤害别人,只是语言上颠三倒四,总体是可控的。   叶岚君慎重道:“这可能是他记忆恢复的一个征兆。”   白涧宗蓦然抬眸。   叶岚君觉得,燕折的情况固然离奇,但白涧宗的状态显然更危急,更需要解决。   母亲的失踪、九年前车祸现场的那句“崽崽”已经成了白涧宗的心魔,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就能轻而易举被治愈的。   年少时疼爱自己、朝夕相伴的祖母都没能让白涧宗走出来,“重归于好”才两个月的燕折又怎么能做到?   太难了。   他已经不单单是心理问题了,已然成了“病”。   叶岚君每个月都给白涧宗开药,但她猜白涧宗一定一颗都没吃。   既然母亲是心结,那查出当初的真相,找到白茉或许才是打开心结的关键,哪怕这并不能让白涧宗痊愈,但至少能让他配合治疗。   之前叶岚君想帮忙,但没有信息,如今倒是有了一点突破口。   她突兀道:“你可能需要找到一名医生。”   白涧宗的声音很哑:“什么?”   “只是一个猜测。”叶岚君说,“刚刚董医生给你缝针,燕折为什么会却误以为他在伤害你?”   白涧宗缓缓道:“……因为董华没穿白大褂?”   “从燕折言行的前后逻辑来看,是这样。”叶岚君逻辑清晰,“如果燕折真的……曾和你母亲被困在同一个地方,还经常被折磨,那么除了伤害他们的人,他最经常见到的应该就是医生。”   一个每次都会穿着白大褂去的医生。   不然白茉和燕折早就死了。   阴暗逼仄的环境里,伤口感染最为致命。   这个信息听起来重要,却又带来新的问题。   世上医生那么多,到底要从哪找起?   白涧宗注视着浓郁的夜色,眼底泛起了比夜色还要浓郁的恨。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还有一章(之前没发的章节红包都发完啦,有收到站内短信就是有红包,没有就是没有捏) 第66章 加个蛋   燕折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记不清梦里的画面,只记得自己置身于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场景中,被恐惧、痛苦所裹挟……   渐渐的,迷茫、麻木将其取而代之。   他被厚重的水流层层包裹,无法呼吸,听不到声音,耳边却又传来违和的水声,他试图挣扎,却越坠越深,怎么都无法触到水面。   “跑,快跑!”   “崽崽……你要躲起来,活下去。”   躲起来。   活下去。   燕折迷迷糊糊地醒了,下意识去摸手机,然而伸胳膊的举动拉动全身的经络,酸痛疲惫的感觉瞬间让他懵了,困意全无。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这并不是他的小房间,而是白涧宗的主卧套间。   房间光线很暗,且只有他一个人。   他怎么到这来的?   脑子里闪过几幅画面,却并不连贯。   燕折下床,想去看看白涧宗在不在卫生间,刚张口准备喊一声,就发现脸颊疼得要命,有种使用过度的酸胀感,眼睛也不太舒服。   有种不好的预感。   燕折推开门,卫生间没人,却被斜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不仅脸色惨白,双眼浮肿,就像哭了一整晚,身上的衣服还都是昨天的,最惨的是裤子上还有一大片血迹。   “!!”   不好的预感好像验证成功了。   燕折悲痛欲绝,给白涧宗打了个电话。   楼下,白涧宗正在和叶岚君还有医院那边商讨燕折今天具体的体检流程,看到来电提示后立刻就接了,并操控轮椅移进电梯。   叶岚君示意白涧宗打开免提,她需要判断一下燕折现在的状态。   “燕折,你怎么样?”   燕折怎么样,燕折很不好!   白涧宗的语气夹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试探意味,这下更佐证了燕折的猜测。   他悲愤道:“你,你始乱终弃!得到了就不珍惜!!”   电梯里的三人:“……”   白涧宗昨晚几乎没睡,脸色本就差,这会儿就更阴了。   燕折这是又拿到了哪个剧本?   白涧宗率先进入卧室,叶岚君和俞书杰留在外面,不清楚情况便没有贸然接近。   他一眼看见气红了脸的燕折:“我始乱终弃谁了?”   “还问始乱终弃谁?”燕折不可置信,质问道,“您昨晚是不是逼我给你口,还在没有充分润|滑的情况下,下……”   “进入了我!?”   是的,燕折发现自己浑身酸痛,双眼红肿有如哭了一整晚后,又接连发现身上和床单上都有血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白涧宗强了自己。   他甚至感觉不到屁|股痛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了!说明昨晚弄得得有多严重啊!   他都不敢检查。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的第一次就这么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失守了!?   虽然,虽然燕折不介意跟白涧宗睡,可前提是自己清醒啊!   “您是不是给我下药了?您知不知道违背少男意志强|迫发生关系是违法的!?”   “……”白涧宗有一瞬间的凌乱,甚至有些自我怀疑,“我强po你?口?进入?”   “你还不想承认吗?”燕折羞愤欲绝,“我嘴巴这么酸,床上还有血……以前我们没睡觉的时候,你都会帮我洗澡换睡衣,可昨晚弄成这样竟然都没给我清理!”   “——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涧宗眼皮直抽,阴郁道:“想象力真不错。”   燕折:“这不是想象,这全都是罪证!”   白涧宗尽可能不发火,反问:“我怎么强|迫你?”   燕折哑火了。   是啊,白涧宗连最基础的姿势都完不成啊。难道……难道真相是反过来的,是自己逼迫白涧宗?   这个猜测直接让燕折瞳孔剧缩。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自己跪坐在白涧宗身上摇晃的画面——他昨晚这么猛的?   有点合理怎么回事……   面对白涧宗的目光,燕折有些心虚。   很可能昨晚他喝了酒,酒壮怂人胆的情况下,他还真不是没可能干出这种事。   先把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逼到角落,用嘴……然后再骑到身边,由于喝醉了也没好好给自己润那啥,直接就莽入了,所以才出这么多血,后续就是疼得一边哭一边那啥啥。   很合理。   再看看白涧宗憔悴苍白的脸色,更合理了。   他磕巴道:“是,是我主动的吗?”   白涧宗忍无可忍,拎起床尾沙发上的枕头就砸过去:“这是我的血!你身上的床上的都是我的血!”   燕折全身都麻了,瞳孔地震:“我……强行进入了您?”   配合白涧宗憔悴苍白的脸色,好像更合理了。   白涧宗表情难看,看燕折的眼神也一言难尽,几乎是咬出这句话:“那你已经死了!”   燕折脖子一缩,终于看到了白涧宗的腿伤。   他讨好一笑:“您的腿怎么了?”   白涧宗气得头发昏,嘲讽道:“你怎么不问是不是你用那戳的?”   燕折脸一红,撇嘴:“这也太蠢了……”   白涧宗:“之前问的就不蠢?”   燕折辩解:“那是合理推测……”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燕折恢复了,白涧宗好像也正常了些。他嘲弄道:“真做了,你现在还能站在这指着鼻子骂我?”   燕折嘀咕道:“怎么不能了。”   白涧宗可是一个双腿不便的人,再天赋异禀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吧。他对那方面的厉害程度也没有太追捧,不会拿白涧宗跟别人攀比的。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只能转移话题:“而且我也没骂您啊,那不是推测吗……昨晚我怎么了?喝酒断片了吗?”   他闻闻身上,也没闻出什么酒味。   白涧宗:“一点都不记得?”   燕折迟疑地摇摇头,脑子里闪过几个零星的碎片,却难以拼凑成完整的场景。   刚刚在楼下,叶岚君的建议是,如果燕折忘了,可以尝试直接给燕折看监控录像。但造成的结果也可能有两种,一是燕折毫无感觉,二是再次应激。   白涧宗看着面前满脸写着笨蛋两字的燕折,并没有拿出监控视频,而是说:“去洗澡,等会儿出门去医院做体检。”   “哦……”燕折没问为什么,“所以您的腿到底怎么了?”   不会是自己弄伤的吧?   燕折有些惴惴不安,感觉昨晚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他还从来没看过白涧宗如此破碎的样子。   脸色苍白不说,眼里还有掩不住的血丝,白色衬衫上印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整体就萦绕着一股惨烈的美感。   燕折真的很想再问一句:我真没强迫你吗?   “跟你没关系。”   在白涧宗阴沉不爽的目光下,燕折老老实实进了浴室。   白涧宗正要出去,身后的燕折又扒着门探出脑袋:“您不洗吗?我可以帮您的。”   白涧宗冷道:“少操心,把你自己洗干净就行了。”   燕折也就客气客气。   他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卷过皮肤,驱散了不少疲惫感,检查了下身上没什么印子,肛men也好好的一点伤没有。   看来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事。   燕折又感到有些遗憾。   万事开头难啊!有第一次才可以有第二次。   由于体检不能吃早餐,所以燕折洗漱完就要出发了。   上车前,他发现白涧宗也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虽然脸色仍旧很差,但至少整体看起来舒服多了。   白涧宗眯起眼睛:“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燕折坐到白涧宗旁边,含糊地嗯了声。   白涧宗扯了扯嘴角:“可你好像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都不好奇。”   燕折愣了会儿,一声不吭。   他应该好奇的,好奇得要死掉才对。   刚刚起床的情况那么怪,不说好奇得像吃不瓜时上蹿下跳的样子,至少也得抓心挠肝吧?   可他完全找不到感觉。   后座的叶岚君给白涧宗发了条消息。   【可能是在下意识逃避,先等检查结果出来吧。】   体检程序很长,其实燕折有猜测白涧宗是带自己来检查心理相关的问题,然而不全是,白涧宗直接给他来了个大全套,心肝脾肺肾都查了个遍。   燕折快饿晕了:“要不要再去个男科?”   “忘了安排。”白涧宗考虑了下,“你确实需要检查一下,让医生开点清欲的药。”   看白涧宗真意动了,燕折连忙阻止:“不用,不用!”   白涧宗冷哼。   燕折腹诽:老古板!你才该看看男科!最该生龙活虎的年纪这么禁欲,怕不是不行!   白涧宗阴阴地说:“再骂。”   燕折无辜:“我没说话。”   还是个会读心的狗东西。   一套体检下来,半天过去了。   叶岚君要留在医院和其他医生一起分析燕折的拍片结果,没和他们一起离开。   燕折推着白涧宗的轮椅走在阳光下,周围来来往往的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个个行色匆忙。   白涧宗:“干什么?车在那边。”   燕折:“我要饿死了!”   医院周围没什么餐厅,要么去食堂吃,要么吃点包子。   燕折眼睛转了转,准备带白涧宗去体检新奇的环境,随手指了家路边的小破店说:“我想吃那家!”   白涧宗看了眼门面,点评:“乱七八糟。”   话这么说,但两分钟后还是跟燕折一起走进了店里。   燕折松开轮椅,往外面走:“我去前面买奶茶,帮我点份三鲜锅巴汤!”   白涧宗微微回首,一个眼神便让店外的保镖会议,分开一个跟上燕折。   老板问:“要点什么?”   白涧宗看着墙上充满油污的菜单牌,问:“三鲜锅巴汤里都是什么?”   “哦!”老板介绍道,“汤里有猪肉丝、猪肝、蔬菜,鲜滴很!”   白涧宗道:“来两份,一份少放猪肝。”   老板:“还要其他什么吗?”   白涧宗顿了顿:“少放猪肝的那份多加点肉丝,加个蛋。”   “煎蛋?”   “嗯。”   老板问:“堂食还是打包?”   这家店很小,视线朝着一个方向便可一览无余,狭小又逼仄,看起来也不是很整洁,在这吃还不如去车上吃。   白涧宗面无表情:“堂食。”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下章凌晨见。 第67章 冒汁儿   白涧宗的身体不太适合喝太多奶茶,燕折给他买了份鲜榨西瓜汁,等他回到店里,两份锅巴汤也都陆续上了。   老板问:“少猪肝的是哪位的?”   白涧宗言简意赅:“他。”   “好——那这份就是你的,两位慢用。”   燕折眨了下眼,不知道白涧宗怎么知道他不吃猪肝……山庄厨子好像也没做过猪肝,是巧合吗?   不管了。   燕折先喝了口汤,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看着碗里的荷包蛋,眨了下眼道:“我碗里怎么有蛋?”   白涧宗想也不想地说:“老板送的。”   燕折拖着尾音哦了声:“怎么不送你?”   老板还怪奇怪的,送蛋就送一个?   白涧宗眼皮抬也不抬:“食不言,寝不语。”   燕折只当没听见。   见白涧宗一直盯着碗,却始终没动筷子,他又问:“您怎么不吃?”   难道是介意这里的环境?   白涧宗平时确实怪讲究的,从上到下的气质都和这家店格格不入。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有钱环境下长大的人,都会有种由内而外的松弛感,普通人很难拥有。   在燕折的注视中,白涧宗拿了块锅巴放入口中,硬得眉头直皱:“……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燕折第一次看白涧宗犯傻,乐得不行:“那是放汤里泡软后再吃的。”   “……”   白涧宗将锅巴扔进汤里,拿了张纸巾接过口里吐出的锅巴片,好似无事发生地喝起汤。   “您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不然?”   燕折就知道。   白涧宗破天荒地展开说道:“不安全。”   燕折一愣。   出生豪门的孩子都会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来自家族的过度保护。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有保镖跟随,吃饭、出去玩……再离谱一点,上学都有保镖跟着。   这种情况下,带着保镖来这种市井气十足的小店未免太显眼,出事的概率也比较高。   对盯着他们的对家、仇人、媒体,甚至包括想要一夜暴富的绑匪来说,子女都是最好搞小动作的对象。   就像今天燕折体检,去的都是白家的医院——   作为世家与商业巨头的白家,名下产业涉及多方领域,自然也包括医疗。   体检这种对普通人来说是小、但对他们来说需要严格保密的行为,自然得在自家医院进行。   不然万一去了其他医院,查出燕折脑子有问题,不用一晚白家独孙未婚夫有精神病的事就能传遍全网。   到时候标题可能都不是“神经病”,而是“脑瘫”。   燕折记得之前还在网上看过流言,说白家肯定不止一个直系孙子,只不过是保护起来了,白涧宗只是个暴露在明面上的傀儡。   这种猜测也是合理的,在如今一夫一妻的社会制度下,世家里重男轻女的情况依旧十分严重,偏偏又很好面子,觉得私生子上不得台面,便要求作为联姻工具的女儿、儿媳多生多孕,以确保直系香火的传承。   即便有手段强硬、家庭背景也硬的儿媳不肯做生育工具,却也经不住丈夫在外面到处留情、散播子孙。   不过有点奇怪,燕颢、苏然包括白涧宗都是独生子,苏友倾有没有私生子不知道,但燕驰明应该没有,杨岁安竟然也没有吗?   他不信杨岁安是那种耐得住的人。   燕折吞吞吐吐地问:“杨岁安在外面没有孩子吗?”   白涧宗垂眸,漠然道:“以前妈在的时候,会在他出去乱搞后给他擦屁股,后来妈不在,便是祖母给他善后。”   燕折:“那……他知道吗?”   白涧宗喝了口汤:“你猜。”   杨岁安当然不知道,唯一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他恨不得多弄出点私生子、私生女出来威胁白涧宗的地位。   然而婆媳两人虽然无所谓杨岁安在外面乱来,却绝不允许有私生子威胁继承权。   杨岁安又有赌博的恶性,往往赢钱了就大方,输钱了就抠搜,因此外面的那些情人也很乐意接受白萍或白茉递来的钱吃下避孕药远走高飞。   简单来说,杨岁安只是一个立住白茉身份的工具而已。   对于那些盯着继承权的亲戚来说,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如果连儿媳妇都不是,想握家族大权未免太荒谬。   所以随便杨岁安在外面怎么乱搞,白茉都不会和他离婚,在白老夫人的影响下,她深知和谐的婚姻、所谓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钱与权才最重要。   -   燕折问:“下午您要去公司吗?”   他今天本来有散打课,但现在去已经来不及去了。   燕折跃跃欲试:“我陪您去上班吧。”   白涧宗显然吃不惯这种会塞牙缝的食物,锅巴几乎没动,一直在喝汤。   “不去公司。”   “那去哪?”   白涧宗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巴,甩给燕折一张照片:“去这。”   燕折咀嚼的动作逐渐停下,有些怔然。这是张合照,照片右边墙上赫然刻着“德善孤儿院”五个大字。   白涧宗喝了口汤,注视着燕折的反应:“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燕折眨了下眼,“这是您上次在曹安他妈那拿到的照片吗?”   “嗯。”白涧宗说,“你手机修好了,这张照片是曹安发给你的,太久没接收导致原件损坏,所以我找汪太太拿了原片。”   燕折的重点不是曹安发这张照片给自己干什么:“您怎么偷看我信息!”   白涧宗嗤笑一声:“你不是穿书的?这是你信息吗,能叫偷看?”   “那也是这具身体的……”燕折嘟囔了句,转而又星星眼地吹捧道:“您公司的黑客那么厉害,不如再帮我破解几个电脑文件吧!”   白涧宗瞥他:“别得寸进尺。”   燕折:“您不想知道原来的燕折为什么会性格大变,还突然消失了吗?”   “所以?”白涧宗掀起眼皮,“找到他消失的原因,你再把他找回来给他让位?”   燕折:“……”   白涧宗总有办法堵他的嘴。   他双手合十,使出绝招:“求求您了。”   大多数时候白涧宗都吃这一套。   果然,白涧宗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半是默许了。   燕折吃了块泡软的锅巴:“那,我的手机呢?”   白涧宗:“没带。”   燕折表示怀疑。   不过穿书这么大的秘密都坦白了,他也没什么可瞒着的,白涧宗想翻手机就让他翻呗。坦诚才能让关系顺利发展下去,不易产生矛盾。   照片就这么被搁置到一边,燕折没落几眼。   等最后一块肉片入肚,燕折吃的发撑,心里直泛嘀咕:“怎么感觉我这边的肉好多……”   他瞄了眼白涧宗碗里星星点点的几片肉,还没来得及问,白涧宗就先发难了:“别装,不要告诉我你没发现照片里有个人是你。”   燕折被汤呛着了:“咳咳……哪个是我?”   白涧宗狐疑地眯起眼。   燕折拿起照片,仔仔细细地观摩。   照片很旧,能看得出来有些年数了,地址应该是这个什么德善孤儿院门口,共有四排人,一二两排多是孩子,高矮不一,后排多是大人。   他指了一个,不确定地说:“这个,是我?”   白涧宗:“……不是。”   燕折唔了声,又指了指第二排右边的小男孩:“那是这个?”   白涧宗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该去看看眼科了。”   “可能是我没那么自恋吧。”燕折腼腆道,“我都认不出自己,您却能认出来,您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胡说八道。”白涧宗面无表情地调转轮椅,“吃完就走!”   看他转身,燕折终于忍不住笑了——   其实这具身体小时候和现在长得挺像,他第一眼确实没看出来照片上有他,但多看两遍就发现了。   走之前,店老板刚好经过身边给其他顾客上三鲜锅巴汤,燕折看了眼,惊奇地耶了声:“他们也点了两份,怎么没送煎蛋?”   白涧宗的轮椅离开得更快了。   顾客还疑惑地大声询问:“老板,点两份送煎蛋吗?”   老板一脸蒙圈:“不送啊。”   往外走的燕折狡黠一笑,解释了句:“不送煎蛋的,老板也是小本生意——是我未婚夫给我点了煎蛋,还骗我说送的。”   顾客:“……哦。”   医院门口吃个饭还要吃狗粮。   燕折追上白涧宗的脚步:“白先生,老板说不送蛋诶。”   白涧宗头也不回:“闭嘴。”   燕折差点没憋住笑,在白涧宗回首瞬间变得乖巧:“我扶您上车吧?您腿上还有伤,万一崩裂了我会心疼的。”   白涧宗撑着俞书杰递来的拐杖,慢慢往车上挪:“不盼我死就不错了。”   燕折没想太多,以为白涧宗就是日常傲娇。   “我怎么会盼您死呢?”虽然白涧宗不需要他帮忙,燕折还是虚虚搀了把,“所以我们现在是去孤儿院吗?”   “嗯。”   孤儿院离这里很远,俞书杰上车后就道:“大概需要三小时到目的地,要和孤儿院院长提前通个气吗?”   “不,直接去。”   燕折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如果原身小时候在孤儿院生活,那后来把他带走的人是谁呢?   孤儿院院长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又是否知情?   一旦提前联系,院长知道白家要来人,可能会毕恭毕敬,也可能会提前销毁一些资料、甚至通知当年带走燕折的人,倒不如直接去打个措手不及。   燕折看白涧宗眼下青黑,提议道:“您要不要睡一会儿?”   白涧宗没说话。   前座的俞书杰看了眼后视镜,虽然后排也有安全带,但对双腿残疾的人来说仍然不好在车上睡觉。   一旦出现急刹车或小车祸,完全没有支配下肢的能力,会很危险。   哪怕只是一点晃动,上身都可能倾倒。   白涧宗这样瘫痪了都要坚持自理的人,又怎么会把安危交到别人手里?   在白涧宗闭眼小憩后,俞书杰委婉地解释了句:“燕少爷,老板不方便在车里睡觉。”   燕折愣了会儿,明白了。   他悄悄地伸出手,戳戳白涧宗的胳膊,正义凛然地说:“您可以靠我身上的?就算摔死我也会保护好您。”   白涧宗自然没有理他。   燕折眼珠子一转悠,干脆背对白涧宗,往人身上一靠。   “……”   直接被挤到角落的白涧宗睁眼,身体完完全全被固定再车门与燕折之间,他垂眸看着燕折柔软的发顶,幽幽道:“让开!”   只见燕折更紧密地贴住他肩膀,脑袋一歪,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白涧宗冷笑:“再装我就把你扔下去。”   好巧不巧,俞书杰方向盘一转,车直接开上了高架:“老板,现在不好停车。”   白涧宗:“……”   他盯了眼驾驶座——今年奖金全扣掉!   白涧宗最初还僵着身体,坚持盯着燕折的脑袋,目光幽幽,后者浑然不觉。   可也许是身体确实到了临界点,也许因为燕折就跟个小暖炉,贴在身上热烫且慰藉……白涧宗的眼皮竟然真的慢慢垂下了,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久违地做了一个不算噩梦的梦。   ——是十八岁时的燕折。   那时他们关系还不错,燕折高兴地跟他说:“妈妈说,我高三可以去学校读。”   因为失忆的缘故,加上老师测试过,同龄孩子知道的知识燕折所知甚少,所以这四年燕氏夫妇一直请家教给燕折补教育进度,课程比学校里紧得多,导致燕折从未去过学校,也对学校的生活充满好奇。   “不错。”彼时的白涧宗也没那么吝啬赞扬,“想要什么成年礼物?”   少年燕折却莫名脸红了。   白涧宗不明所以,冷淡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不缺钱,想要什么都可以说,觉得亏欠就等以后再还。”   面前的少年红着脸确认:“真的……什么礼物都可以?”   白涧宗莫名觉得此时不应该回答“是的”,而应该框选出一个框架,比如说“能用钱买到的礼物”。   可没等他的回答,燕折就高兴地跑开了。   他沉默地注视着,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可他还是很快知道了燕折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他坐在窗边,管家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轻声道:“好像是燕少爷写的。”   展开一看,纸条上写着狗啃般的几个字——   【白白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他说多少钱的礼物都可以。可他不知道,我只想要一个吻。】   在生意场上向来雷厉风行的白涧宗第一次失去果决,他坐在窗边,看着楼下又一次偷偷跑出来找他的少年,半晌只说了句——   “他还小,不懂事。”   但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再见到的燕折,都不似燕折。   白涧宗酝酿许久的拒绝也没能说出口,因为“虚假”的燕折自然没有勇气向他讨要一个青涩的吻。   梦里画面一转,到了燕驰明六十大寿。   白涧宗看着不着寸缕的燕折躺在客房床上,他是真的、真的厌烦极了,只想把这个人彻底地丢出去,扔进鱼塘。   丢尽脸面才好,少来烦他。   他曾纵容过的不是这具身体,而是那道不知所踪的灵魂。   可那天,床上的少年睁开眼,清澈透亮的眼神竟一如初见。   ……   指尖微微颤勒颤,白涧宗睁开眼,疲倦的血丝终于散了些。   原本装睡的燕折真睡着了,贴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叽里咕噜说着梦话:“白白,喝酒……吃垃圾……”   也不知道“白白”是在叫当初的那只白猫还是在叫谁。   白涧宗垂眸,嗤笑了声。   见鬼的穿书。   俞书杰没想到白涧宗真的会睡觉:“老板,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孤儿院了。”   白涧宗抽了下自己酸麻的胳膊,冷漠道:“起了。”   燕折拖着尾音嗯了声,揉了下眼睛。   窗外,“德善孤儿院”五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燕折微微一愣。   看照片的时候毫无感觉,这会儿到了实地,脑海里反而出现一个画面——   纷飞的大雪落在牌匾上,他穿着棉裤,拿着鸡毛掸子踮脚扫着积雪,只是脑海中的孤儿院大门要比眼前的更为破旧,“德善”的德字双人旁甚至少了一撇。   突然涌上头的熟悉感让燕折有些恍惚,眼睛酸涩得紧,他拿起手机,照着屏幕揉起眼睛。   身后响起白涧宗的声音:“……又哭什么?”   燕折吭着头:“没有哭。”   白涧宗盯着他的后脑勺,不信:“那你在干什么?”   燕折揪了半天终于揪下来了,他将好大一片放在手心,大大方方地展示:“眼睛冒的汁儿,干了,沾到睫毛上了。”   白涧宗咬牙,一巴掌掀翻燕折的展示品:“下、车!”   “好哦。”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燕折对眼屎的雅称:眼睛冒了汁儿。   (今天比较迟,52个红包,下一章晚上发,加不加更看今天的睡眠质量qaq) 第68章 孤儿院   燕折犯完贱就很开心,甚至是依依不舍地扔掉那片干涸的分泌物。   孤儿院是个像厂房一样的地方,铁栏杆与墙柱依次排开,能清晰看到里面的草地上有孩子追逐玩耍。   能看出这家孤儿院条件并不好,首先这个位置就很偏僻,周围设施并不便利。其次一眼看去,内部除了正面的招待办公楼外,其它楼房连白墙都没刷,灰色的水泥墙光秃秃的,因常年被雨水冲刷而凹凸不平。   白涧宗坐上轮椅,燕折立刻扶住椅背,殷勤道:“我推您。”   白涧宗头也不回:“滚。”   燕折充耳不闻:“您好凶哦。”   铁门内,一个年迈的妇人疑惑道:“你们是……”   俞书杰上前道:“我家老板想资助一些孤儿,所以来实地考察一下。”   “哦这样!”老妇人的视线在燕折脸上停留了几秒,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没怎么在意地移开,喜悦道:“快进快进。”   一旁跑过来几个年纪大点的小孩,帮着一起拉开沉重的铁门,燕折跟在白涧宗后面,推着轮椅背往里走。   不远处,两栋楼房的夹缝里又跑出来一个年纪小些的男孩:“黄妈,黄妈,小二拉裤子里了!”   老妇人回首驱赶:“你先去给他换条裤子!我这里有贵客要接待!”   燕折又是一阵恍惚,男孩的身影与一道瘦小的身影重合,隐约呼唤着“黄妈,我,我裤子湿了……”   要年轻一些的中年女人上前:“怎么尿裤子了?是不是他们又吓你了?”   “嗯……”   “等着,黄妈替你教训教训他们!叫天天吓唬我们小宝……”   -   “我姓黄,这里的孩子们都叫我黄妈。”老妇人意识到一直不语的白涧宗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她笑问,“几位贵姓啊?”   燕折在出神,俞书杰的姓名无关重要,于是只有白涧宗回答:“白。”   “哦……这姓好,少见。”   普通人不上网也就不了解白姓的概念,黄妈脊背佝偻,在前面带路:“怎么没提前联系啊?这都没准备招待的东西,还请见谅啊。”   正常想捐款或资助一般都会提前联系,要走个过场拍拍照片,捐助者好对外宣传自己的慈善行为,而孤儿院这边也好提醒孩子们礼貌点,打扮得干净些。   俞书杰道:“临时想来的,不用准备什么,和平常一样就好。”   “条件比较简陋。”黄妈热情地将三人迎进简陋的招待室,又烧了壶水:“一会儿就开了,你们坐会儿啊,我去叫院长。”   接待室也很简陋,就一个三人位沙发,加两个小单人沙发,中间放着一个很老气的玻璃茶几。   周围有几个柜子,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资料。   白涧宗操控轮椅来到窗边,外面的小孩正在抢玩脏兮兮的足球,虽然条件不太好,但氛围还不错。   俞书杰低声道:“这个黄妈至少特意看了燕少爷六七眼。”   燕折亦步亦趋地跟在白涧宗身后:“可能我长得比较好看。”   白涧宗调转轮椅,伸手掐了把燕折的脸。   燕折疼得一懵:“您干嘛……”   白涧宗碾了下指尖,冷笑:“我看看你脸皮有多厚。”   “我本来就不丑,干嘛妄非自薄……”燕折揉着脸,看向俞书杰,“杰哥,白总所有的烂桃花里,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俞书杰不用看都知道老板的脸色有多阴沉。   人在旁边站,祸从天上来。   “白总向来洁身自好,不会让无关人士近身,何况您也不是烂桃花,无需比较。”   俞书杰回答地十分严谨,并快速撇清关系:“另外,您只要和白总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俞书杰特意避开对燕折样貌的夸赞,否则以老板多疑的个性,可能半夜三更都会从梦中醒来,阴恻恻地想自己的保镖头头是不是在觊觎自己的未婚夫,思考是剁碎还是跟石头包一起扔大海。   好在燕折没多纠结,他弯着腰,小臂撑在轮椅背上托住脸,侧对着白涧宗的耳朵唔了声,突发奇想:“您平时参加宴会,会不会有莺莺燕燕故意往您身上摔呀?”   白涧宗耳朵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冷漠道:“少看点电视剧。”   这世上大多数人还是要脸的,也并非所有人都想靠亲密关系往上爬,世家圈子里玩得野的男男女女不敢招惹白涧宗,除此之外的人教养都还不错,不会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至于燕颢那样的……是真少有,一代人难出一个。   白涧宗:“滚一边坐着去,别跟个背后灵一样站我后面。”   燕折:“坐多了,站会儿。”   白涧宗的耳朵很白,和玉一样。   燕折盯了会儿,莫名想咬上去。   “呜——呜——”   烧开的水壶声打断了燕折的坏心思,却也给他创造了机会。   白涧宗朝俞书杰投去目光,后者快步走去,弯腰去拔插头,色胆包天的燕折趁此机会,直接歪头咬上白涧宗的耳垂,还用齿尖磨了下。   白涧宗浑身一颤:“燕、折!”   听到老板的怒吼,俞书杰迅速回头,只见燕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到五米开外,十分无辜地说:“我在呢,您不用叫那么大声,别伤了嗓子。”   白涧宗阴阴地盯着燕折,直到黄妈带来了孤儿院院长。   院长是个老头子,他笑着走进来,脸上的褶皱都堆积到了一起。接待室虽然有三个人,但谁掌握话语权一目了然。   俞书杰板正地站在一边,一看就是保镖之类的角色,至于燕折,气场太弱了。   只有坐着轮椅的白涧宗,气质阴郁矜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何最重要的是黄妈告诉他,来的人姓白,偌大的榕城,姓白的人家可不多。   黄建庆直接认出白涧宗,伸出右手,殷勤道:“真没想到清盛的董事长会亲自来我们这个小孤儿院,幸会幸会!”   燕折抿着唇,朝轮椅后挪了一步。   察觉到燕折的动作,白涧宗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怎么称呼?”   “哦!我姓黄,名建庆,是德善孤儿院的院长。”没能握手成功,黄建庆有些尴尬,但也没想太多。   有钱人嘛,总是这样高高在上的。   “黄妈——”黄建庆也跟着孩子们一起称呼,“快把我珍藏的茶叶拿出来招待白总!”   “来喽。”   黄妈端起烧开的水壶,从一旁的玻璃柜子最上层小心翼翼端下一个盒子,从中取出几小捧茶叶放进一次性水杯,倒入滚烫的开水。   茶叶看起来并没有多好,茶泡得也很粗糙,但这应该是孤儿院能拿得出手的唯一招待品了。   黄妈将四杯茶都端到茶几上:“小心烫啊,我去切点水果。”   走之前,她的目光还从燕折身上扫过。   燕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直躲在白涧宗的轮椅后,一声不吭。   黄建庆问:“白先生想对我院进行什么方式的资助呢?”   白涧宗再次看向窗外,道:“这得看你。”   黄建庆一愣:“什么?”   大多数时候,白涧宗都不喜欢歪歪绕绕,黄建庆知道他的身份,这会让谈话顺利很多。   白涧宗直接拿出照片,按在茶几上,淡道:“我要这上面所有孩子的资料。”   黄建庆看了眼照片,没伸手,语气为难道:“这不合规矩啊!先不说都是孩子们的隐私,要保密,照片看起来年数也不少了,我哪里能记住所有孩子的……”   白涧宗直接打断:“在贵院没有涉及违法犯罪的前提下,一百万,明天之前到账。”   黄建庆脸色一变。   他顿了顿,委婉地拿起照,仔细端量:“这照片应该是在老院拍的,十几年了,我没法保证资料都还在,只能尽量——”   目光触及到左下角的小小身影,黄建庆一顿,声音戛然而止。   白涧宗注视着他:“有什么问题?”   黄建庆调整好表情,说:“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能保证所有孩子的资料都全,您看行吗?”   “先看看。”   黄建庆深吸口气,看了眼照片反面的编号,甚至都没带上照片,就撑着大腿起身:“那我去找找,几位稍等。”   白涧宗用眼神示意俞书杰,说:“去帮院长一起找。”   黄建庆张张嘴,想拒绝,却被白涧宗漠然的眼神震慑住,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俞书杰顺势道:“请。”   黄建庆:“……这边。”   看着他们离去,燕折身体微松。   一低头,他便看见白涧宗的发顶,忽感安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像只有和白涧宗单独相处时他才能真正感到放松。   哪怕白涧宗总是表现得阴郁刻薄,还总想折腾他。   白涧宗冷不丁地问:“没有熟悉感?”   燕折嘟囔:“我又不是您认识的那个燕折,为什么会对这里有熟悉感……”   白涧宗不语。   燕折说:“而且孤儿院搬到这里的时候,我应该……”   他算了几遍,也没扯清楚自己当时几岁。   白涧宗来之前查过这所孤儿院,包括这里每一个员工的资料,没发现任何异常。而孤儿院确切的搬迁日期是十二年前,那时候的燕折才十岁左右。   白涧宗道:“看来你还需要一位数学老师。”   燕折:“……”   什么鬼啊!一言不合就给他找课上!   “我又不参加高考,补什么数学……”   “你可以参加。”白涧宗铁血无情,“你难道高考过?”   灵魂一问。   燕折茫然地愣了很久,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遗憾:“好像……没有。”   也许是成为“这个燕折”太久了,上一世的记忆都已被完全磨灭,甚至笼统的人生框架都没有。   这让燕折有些不安。   黄妈回来了,将果盘放到茶几上,恰巧看到桌上的照片,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是在老院拍的吧……”   目光触及到左下角,她愣了会儿:“小宝……”   燕折头皮一麻。   白涧宗眸色微动:“小宝?”   黄妈回神,抚了下照片左下角的男孩,笑道:“小宝是我们这以前的一个小男孩,比小女孩还要秀气,特别乖,所以我印象很深——”   黄妈拿起照片,指给白涧宗看:“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白涧宗垂眸:“……是。”   黄妈手指的人,和白涧宗辨认出的年幼版燕折赫然是同一道身影。   “他后来被人领养了吗?”   “被领养过一次,但是那是对同性夫妻,有点不好的癖好……”黄妈难以启齿,含糊带过了,“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又舍不得又高兴,还是后来警察给我们打电话,才……”   身后的燕折完全僵住了,有点懵。   白涧宗声音冷得掉渣:“他们侵……猥亵了他?”   “没有没有!”黄妈连忙摇头,“按警察说的,应该是没来得及,小宝聪明,抢了他们的手机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报了警。”   “这是几岁的事?”   “你说小宝?”黄妈估摸着,“四五岁吧,后来小宝对领养这事就抵触得很了。”   “但其实想领养他的家庭挺多的,有一对外国夫妻特别喜欢小宝,条件也很好,但小宝怎么都不愿意,一直哭,一直哭,哎哟,哭得我心都化了,我们哪里想他走,还不是希望他能生活得更好一点……”   从小就爱哭的爱哭鬼。   白涧宗问:“那后来呢,没人领养就一直待在孤儿院吗?”   黄妈摇摇头,有些遗憾:“后来拖得年纪大了,条件好的家庭看不上小宝,就只能给一对普通夫妻领养了去。我当时生病了,一直在医院,没能好好把关。”   白涧宗和燕折都是一顿。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黄妈目光扫过燕折,突然呀了声:“我说呢!看你那么眼熟,你和小宝长得还有点像,他现在应该也和你一般年纪了。”   燕折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朝轮椅靠拢,去拉白涧宗平放在轮椅扶手上骨节分明的五指。   后者一僵,但没甩开。   黄妈还想说什么,但俞书杰跟着院长回来了。   黄建庆有些紧张:“资料都在这了,您看看?”   白涧宗单手翻了翻资料:“确定都在这?”   俞书杰朝白涧宗点了下头,表示黄建庆拿资料的时候没动手脚。   黄建庆无奈道:“当初孤儿院搬迁的时候,有一两个小孩的资料弄丢了,这真没办法。”   白涧宗看着这些陌生的资料上,上面配着陌生的孩子照片,忽而就没了耐心。   他将照片扔到黄建庆面前,冷冰冰道:“这个叫小宝的资料也丢了!?”   燕折一颤,死死抓住白涧宗的手。   黄建庆也吓了一跳,年迈的身体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也、也丢了……”   他看看照片,再看看白涧宗身后的燕折,忽然见鬼了似的,彻底愣住:“小宝?”   黄妈连忙拍他:“你可别瞎喊,人就是有点像……”   “是小宝……”黄建庆起身,走到轮椅侧边,仔细端详燕折,“你脚底板有颗黑痣,对不对?”   勾住白涧宗的那只手突然绷紧,昭示着主人的紧张——   燕折脚底真的有颗黑痣,还是他订婚前剪脚指甲的时候发现的。   白涧宗一把将燕折拉到自己另一侧,再调转轮椅挡住黄建庆的视线,面色阴鸷:“离他远点。”   “啊……不好意思,是我激动了。”黄建庆坐回单人沙发,颇为紧张地搓着手。   “如果你是小宝,怨我也是应该的……”他忍不住絮叨,“但你现在看起来过得挺好,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没错……”   黄妈彻底蒙了。   她怕得罪好不容易送上门来捐款的白涧宗,让孩子们失去更好生活的机会,发自内心地责怪道:“老黄你瞎说什么,小宝当年不是被送去了一个普通人家吗,哪怕能跟白董事长沾上关系……”   燕折紧紧抓住白涧宗的手,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随着黄妈的话音落下,他脑海里窜出一幅久远到有些失真的画面。   是一个夜晚,下着暴雨,瘦弱的身影躲在瓦檐下,听到窗边两道黑影的交谈声。   “五十万,这孩子我带走,不走领养程序。”   “不走领养程序怎么行!?”   “这房子不是你的吧?马上就要拆迁了,你们难道想让其它孩子漂泊无依吗?”   “还有政府补助……”   “那又能补多少?你们很久没受到捐助了吧?”暴雨的背景音下,其中一个男人缓缓蛊惑道,“我不想走领养程序,是想告诉家里人他是我在外面和女人生的亲儿子,不是亲生的我怕他们不同意,倒不是为了别的。”   对面的人沉默了,似乎有所松动,男人继续道:“我是个医生,家里条件也还不错,就是不打算结婚,除了没法给孩子母爱,但物质条件绝不会差。”   “你让我想想……”   窗外,被暴雨打得透湿的男孩踩到石子,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小宝?你在这做什么?”   ……   看燕折和白涧宗从始至终没否认,黄建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面前这个漂亮的青年就是昔日的小宝,完全继承了小时候优越的五官。   他不再隐瞒,苦笑着对黄妈说了实话:“小宝的领养资料没丢,因为根本没有领养资料,我给你看的那份是假的……”   黄妈哑然:“你在说什么啊……”   “当时老院要拆迁,我不能让这些孩子出去流浪吧?”黄建庆缓缓道出当年的事,“你又得了乳腺癌住院,化疗手术都要钱……”   黄妈看看一脸僵硬的燕折,再看看认识大半辈子的黄建庆,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就把小宝五十万卖给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的!?”   “也不算不知底细,他是医生,家庭条件不错……”   黄妈声音尖锐:“那都是他说的,是一面之词!你知道他家住哪吗?在哪所医院上班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还娶不到老婆,你就不觉得有问题!?明明之前都有教训了,那对领养小宝的同性夫妻就是变态,你还——”   怕刺激到燕折,她堪堪止住,气得捂住心口直发抖,苍老年迈的身体仿佛随时会倒下。   黄建庆慌了,连忙给她递水:“你缓缓,缓缓。”   白涧宗厌烦地收回目光,转过轮椅,将面前僵到完全不能动的燕折拉进怀里,往外驶去。   靠着熟悉的体温,燕折僵直的身体才缓缓融化。   黄建庆又站起身想挽留:“白总,小宝——”   俞书杰拦住他,面色微冷:“老板带燕少爷出去透透气,建议您最好在我们失去耐心之前,好好想想当初领养燕少爷的那个医生是谁!”   黄建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燕少爷”指的就是小宝,他有些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初那个人是说自己是医生的,小康家庭,怎么小宝就成少爷了,还跟白涧宗扯上了关系?   他不太关注上层人士的生活,能认出白涧宗已经实属不易,自然不知道白涧宗和燕家私生子订婚的消息,否则只怕会更懵逼。   黄妈用皱巴巴的双手蒙住脸,疲惫不堪:“你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我大不了不治病,你也不能卖小宝啊……你这跟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黄建庆张张嘴,想说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点了根烟。   不管怎样,迫于无奈也好,昏了头也好,当初确实是用小宝换了五十万。   一面是面临拆迁后就居无定所的孤儿们,一面是在医院等待救命钱的黄妈,他能怎么办?   于是当那个男人提着一袋钱出现,他狠狠心动了。   他不知道对方可能是坏人吗?可能和之前那对同性夫妻一样有恋|童癖吗?他都想过,想的比谁都多。   可心疼抵不过现实。   他永远记得那个晚上,是个暴雨夜,电闪雷鸣。   他和那个男人发现在窗外偷听的男孩,被发现了也不跑,就呐呐地问:“您要把我卖掉吗?”   虽然小,但他懂领养和卖之间的区别。   单薄的身体被雨水打得透湿,黄建庆心一狠,直接扛起不断挣扎的男孩,跟上男人的步伐,把男孩塞进后座。   男孩哭着喊着,他都纹丝不动。   直到男孩扒住车门,哭得直抽抽:“我要黄妈,我要黄妈……”   “黄妈生病了,就要死了!”雨水砸在脸上,黄建庆红着眼道,“你乖乖跟着新爸回家,黄妈才不会死!”   他一根一根地掰住车门的手指,男孩是真的极度恐惧了,爆发出的力气让他这个成年人都掰得有些艰难……也许也是没能彻底狠下心。   一道雷声忽然炸响,银白的闪电撕开的夜空,男孩吓得一颤,松开了最后一根手指。   他趁此机会将瘦小的身体推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   汽车卷雨而去,黄建庆站在暴雨中,不敢往那边看。   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男孩敲打着车后玻璃泪流满面的样子。   孤儿院有很多孩子,可他和黄妈却最见不得小宝哭。   小宝皮肤白,一哭起来鼻子跟脸就都红了,看着就让人受不了。平日又很乖巧懂事,看到你拎东西回来会蹭蹭跑来帮你,看到黄妈洗衣服会陪着一起搓,厨房烧好吃的了,也会想着给大人留一份。   黄建庆喃喃念着,不知道是说给空气听还是在给自己洗脑:“小宝乖,他会对你好的……跟其他人一样有爷爷奶奶、有爸爸,会上好的学校,交到好朋友……考上大学,成家立业……”   那晚,他在暴雨中站到大半夜,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到小小的孤儿院。   他不知道,他自欺欺人念叨的那些,燕折一个没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本章二合一~明天见。(孤儿院是本文私设,正常国内都是福利院,由gj相关部门管理,不会出现拆迁了就没地方去的情况。) 第69章 他嫉妒   轮椅缓缓驶离屋檐带来的阴影,阳光洒了全身。   燕折贴紧着白涧宗的锁骨,逐渐放松。   但抱着他的这具身体并不放松,反而有些绷紧,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的力度。   听说肌肉放松的时候是软的,Q|Q弹弹,可惜小气鬼不给摸,还不许他摸别人。   趁着现在的距离,悄悄咪咪捏一下腹肌怎么样……会被赶下去吗?   算了算了,再抱会儿,怪舒服的。   不远处,四五岁的小孩子们还在嘻嘻打闹,时不时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现在八月,阳光下待久了仍然会热,燕折看不清白涧宗的表情,只感觉和白涧宗肌肤相触的位置烫得厉害,鼻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莫名不想下来,却也不好出声让白涧宗到阴凉地去。   怕出声会惊扰到傲娇老狗难得的体贴,会被赶下去。   不过难得,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白涧宗对上了他的脑回路,轮椅缓缓移动到了树荫下,微风吹过,神清气爽。   孤儿院大门处传来了欢声笑语,是年纪大些的几个孩子放学回来了,看到树荫下的他们都是一愣,小声议论。   “那是谁啊?”   “他们干嘛抱着?”   “好像都是男的……”   一个小女孩大胆发言:“是不是一对儿啊!”   “我知道!黄妈说过,这是同性恋夫妻,很多这种夫妻来领养小孩!”个子最高的男孩神秘兮兮、自以为小声地说,“黄妈让我们遇到这种夫妻就表现得调皮一些、坏一些。”   “为什么啊?”   “不知道,反正黄妈说的肯定没错。”   里面的大楼里,一个穿着围裙的瘦弱男人走出来:“聚在那干嘛呢?赶紧去写作业!写完吃饭!”   小孩们一哄而散,飞奔回楼里。   其中个子最矮的小男孩听进了同伴的建议,进楼前故作凶恶的瞪了白涧宗一眼。   白涧宗回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小孩脖子一缩,瞬间溜回了楼里。   燕折没看到傲娇老狗恐吓小孩的表情,脑子里全被乱七八糟的想法塞满了。   他们大庭广众之下抱着,算不算带坏小孩?这些小孩嘴怪碎的,懂的还挺多。   可白涧宗难得主动抱他,就这么结束好可惜啊。   崳=譆F   为什么主动抱他呢?   是不是以为他会哭?   可那悲惨的童年又不是他经历的事,他没什么好哭的。   白涧宗果然还是不相信他穿书吧,哼。   嘴里一套心里一套的狗男人……   算了,也不是很狗。   燕折低迷的情绪又莫名高涨起来,能容忍他在自己面前蹦跶这么久,白涧宗一定很喜欢他了!   嘿嘿。   听到怀里的人突然发笑,白涧宗冷声道:“坐够了就滚下去。”   燕折拱了拱:“是您主动抱我的哦,不许生气。”   白涧宗脸一黑。   燕折抬手搂住白涧宗的脖子,借力坐正身体,看着白涧宗的眼神道:“本来有点难过的,但被您抱着,心情就好啦。”   对视半晌,白涧宗幽幽道:“你不是穿书吗?那又不是你的经历,你难过什么?”   燕折反问:“您不也知道我穿书吗?为什么安慰我?”   白涧宗握住搭在颈间的手腕,直接把燕折推了下去,十分冷漠:“谁安慰你了?”   燕折拍拍屁股,小声嘀咕:“那你干什么抱我……”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白涧宗今天穿的也较为休闲的原因,细碎的阳光穿过树荫,零星地打在白涧宗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倒不是说白涧宗之前老,而是过于锋利的气场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对很多人富二代来说,还是放荡不羁、肆意潇洒的年纪。   白涧宗眯起眼:“看什么?”   燕折很直白地说:“看您帅。”   他走近,在白涧宗“我倒要看看你还敢干什么”的阴冷眼神中,弯腰凑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撩在皮肤上有种细微的痒意。   白涧宗的嘴唇总是两个极端,要么极度殷红,要么就因为睡不好而苍白,并不是那种饱满到一眼就想让人亲上去的唇形。   但燕折还是想亲。   他偏过头,错开鼻梁的接触,在白涧宗越来越沉的眼神中逐渐靠近,睫毛向下倾斜,微微颤着。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都已经接触到了,若即若离的触碰让人有种被电了一下的感觉,掀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   原本静静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曲起,白涧宗紧紧扣住扶手,小臂上的青筋暴起,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准备推开燕折,然而手刚抬到一半,面前那张过于靠近的脸蛋却冷不丁地撤离。   燕折直起身,拿掉落在白涧宗发间的发黄树叶,笑得乖巧:“有叶子掉您头上了。”   白涧宗冷冷盯着他。   燕折满血复活,若无其事地朝远处走去,摆摆手:“您去找院长吧,我随便转转。”   白涧宗盯着燕折的背影,半晌,抬手碰了下嘴唇。   大抵是因为触到的时间太短,属于另一个人的唇温已然消散。   ……   直到感觉背后的视线消失,燕折才飞快地闪到建筑后,脱力地靠着墙,捂住狂跳的心脏。   刚没亲下去真不是故意欲擒故纵,只是感觉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了,怕亲下去会因为心跳过快猝死。   “跳个屁啊,不许跳了!”燕折拍着心口,暗暗唾弃自己。   你可是要做快乐小寡夫的人!   “叔叔。”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燕折差点吓得跳起来,一偏头就看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从旁边的窗户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叫哥。”燕折说,“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小孩。”   “好的,叔叔。”   “……”绝对故意的。   男孩问:“叔叔,你和那个坐轮椅的大叔是一对吗?”   燕折:“是啊。”   男孩问:“那你们是来领养孩子的吗?”   “不是。”燕折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养我一个就够了。”   小男孩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望。   这个年纪的小孩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小孩努力咽下失望,嘲笑道:“叔叔你还要靠人养啊?我都已经可以靠捡瓶子赚零花钱了。”   “……”燕折鼓掌,“你真厉害。”   男孩看他这么真诚,莫名伸出一股不自在地愧疚:“有人养也很厉害啦。”   燕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这句话听起来不像嘲讽,带着一丝丝羡慕。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孤儿,都是没父母看顾的孩子,全靠政府给的补贴挤牙膏一般地过日子。   “在跟谁说话呢!”里面传来一道女声,“作业写完了!?”   男孩吓一跳,匆匆说了句“王老师叫我写作业”就把头缩回去了。   不一会儿,一道脚步声来到窗口,这个王老师以为和男孩说话的是院里年纪小些的孩子:“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哥哥姐姐写作业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们——”   看见是张陌生的面孔,她一愣,随即温和笑道:“是刚刚来的客人啊,欢迎来参观。”   王老师特意从里面绕了出来,殷切地要领燕折去转转。   盛情难却,燕折没好意思拒绝。   “您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十来年了。”王老师说,“孤儿院刚搬到这儿的时候,我路过,就进来看了看,发现里面就院长和黄妈两个人,却有将近二十个孩子,根本忙不过来,就过来帮忙了。”   一帮就是十来年。   不过孤儿院搬迁后才来,那就是不认识“小宝”了。   燕折安静了会儿:“黄……院长对这里的孩子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即便处于年长的一方,王老师也对燕折用了敬称,“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孤儿院的固定工作人员就四个人,都没工资,有时候还得趁空闲出去打份散工补贴孩子们,不然光靠政府补贴、偶尔好心人的资助根本不够用。”   “听说没搬到这里之前,孤儿院受到的资助还挺多的,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后就不行了,院长都已经到了的退休年纪,还时不时去工地当小工,一天赚个两三百块,特别辛苦。”   有点卖惨的成分,却也是实话。   王老师感慨道:“他是真把这里的孩子当自己孩子的,我才来十年,他都付出大半辈子了。”   “……”   想到院长用五十万把这具身体卖给了别人,燕折就说不出话。   如果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拯救了很多条生命,活了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只为他人,从始至终只做过一件坏事,到底算好人还是坏人?   燕折不知道。   也许黄建庆对于其他任何人、甚至包括旁观者来说都是好人吧……   是只属于燕折一个人的坏人。   燕折轻声问:“如果黄院长做过不好的事,您还会觉得他是好人吗?”   “不好的事?”王老师有点想不出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可能都能理解吧,院长有时候确实表现得很圆滑,但确确实实是个好人。”   燕折:“……”   王老师没想太多,带燕折参观了下孩子们生活的地方。   孤儿院几栋楼房的外面虽然没刷白墙,但里面倒是刷了,没什么娱乐设备,显得很空旷。   “这是两岁以上七岁以下孩子们的房间。”   是个大通铺房,也是孩子最多的地方。四周有精心绘制的墙画和装饰,看得出来虽然条件不好,但很用心。   王老师说:“婴幼儿在单独的房间,一般这个年纪是最好被领养的,都不记事,所以现在也就剩三个身体有点小缺陷的婴儿,大多数领养人都不太看得上。”   燕折问:“七岁以上的孩子呢?”   王老师叹了口气:“七岁以上的就更难被领养了,年龄大,身体又有一定的缺陷,大概率是要在孤儿院生活到长大成人的,所以有单独房间,两人一间,上下铺。”   “目前还长期住在院里的大孩子有六个,刚刚和您说话的三宝就是一个。”   王老师补充道:“三宝是后天性失聪被父母遗弃的,院长攒了很久的钱才给他戴上耳蜗,还欠了银行贷款,所以院里最近两年特别穷。”   燕折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   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酸涩的情绪,让他有点难以维持平和的表情。   他有些嫉妒。   院长遗弃了他,却掏心掏肺地对待这些被父母遗弃的小孩。就连讨人厌的燕颢,也有甘静殚精竭虑地为他好。   为什么他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是因为他不够好吗?   燕折被突如其来的怨愤所怔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些想法。   受到不公待遇的人又不是他。   而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燕折”。   他将满腹的情绪咽下,努力克制酸涩的眼睛,找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得去和我未婚夫说一声……您先忙吧。”   他低着头快速离开,没有回应王老师的道别。   他突然很想见到白涧宗。   寻着过来的路往接待室走,刚靠近一点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那个医生来找我的时候,大概已经四十多岁,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比当年的我小不了几岁,现在粗摸估计也五六十了。”   “瘦瘦高高的,有点秃顶,下巴这有个很大的肉痣,我印象特别深!”   白涧宗冷冰冰的声音格外有辨识度:“我会找个画像师来,届时需要你再重复一遍那个人的外貌。”   “好,好……没问题。”   黄建庆一直不敢问,为什么被领养的小宝就在这,却还要靠他去回忆当年领养人的样子。   是当初五十万带走小宝后就弃养了?   这不太可能……毕竟花了这么多钱。   还是说带回去是为了摘器官,比如摘一个也看不出来的肾脏?或者满足了虐待欲或什么恋|童癖后,发现小宝长大了,不符合条件就遗弃了?   他惴惴不安,却还是艰难地问出了口:“那个医生……没把小宝养大吗?”   白涧宗语气森冷:“卖都卖了,就别惺惺作态了。”   黄建庆一时哑然:“……是我对不起小宝。”   燕折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感觉招待室里寂静了好一会儿,许久才传来白涧宗阴冷的声音:“我不会捐助孤儿院。”   “我明白……”   黄建庆早就有心理准备,白涧宗和小宝的关系这么亲近,知道他五十万卖了小宝,怎么可能再捐助。   “但我可以直接对孩子进行必要的个人捐助。”白涧宗显然了解过这里孩子的情况,“有病的治病,有缺陷的填补缺陷。”   要知道,还能留在孤儿院的小孩大多数有很严重的病或缺陷,类似于心脏病、失明失聪这种极其棘手的问题,不论是耳蜗还是器官移植,都是孤儿院根本负担不起的费用,也没有家庭愿意领个麻烦精回去。   燕折也明白,所以哪怕心里酸涩得厉害,他也没在这个时候进去说什么。   那些小孩也很可怜。   如果没有白涧宗,他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好心人的捐助,遥遥无期。   黄建庆也万分惊喜,没想到会峰回路转,说话都结巴了很多:“您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下一秒,白涧宗的声音就阴郁了好几个调:“前提是你去警局自首,告诉警察——你在十二年前花五十万卖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黄建庆瞬间失声。   门外的燕折看不到黄建庆什么反应,只听到白涧宗的轮椅声越来越靠近门口。   不一会儿,他们便四目相对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涧宗的身影有点模糊,就像被雾住了。   白涧宗一顿,蹙起眉头:“又哭什么,不是都抱过……”   他倏地闭嘴,随着轮椅的缓缓靠近,燕折只感觉一只手落在脸上,重重擦掉了面上的湿漉。   耳边传来白涧宗比平日要缓和一点的声音:“迟早把眼睛哭瞎。”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心里:要对老婆恶劣点。   实际上:烦死了,怎么总是让人心疼。   (52个红包,还有一章捏,明天上午发。) 第70章 幕后人   “别哭了。”白涧宗眉头紧锁,“你要是不想让他坐牢,那就算了。”   “我没哭。” 燕折拒不承认。   明明泪水都挂一下巴了还要倔强。   见白涧宗没了后续动作,燕折偏过脸。   “这边脸——”他克制哽咽,“也擦。”   “……不是没哭?”白涧宗抬手,抹掉燕折右半张脸的湿润,又拿出随身手帕捏住燕折的鼻子,“蹭。”   呼吸不畅的燕折颤声道:“太、太奢侈了……蹭鼻涕,浪费。”   等他蹭完鼻涕,白涧宗肯定不要这个手帕了。   “……纸。”   白涧宗抬手,向后摊去,俞书杰立刻抽来几张纸。   燕折这才肯狠狠地蹭了下鼻涕,鼻子通红。   “您觉得……他是好人吗?”   白涧宗莫名:“谁?”   燕折:“院长。”   “当然不是。”   白涧宗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燕折跟傻子似的,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也哭坏了!?他五十万把你卖了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燕折眼泪掉得很快了,“可他救过很多人,这些小孩没有他,可能早都死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白涧宗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燕折,你别真把以德报怨当美德——”   他还没说完,就被燕折抱住了。   “……撒什么娇?”   脖颈间一片湿热,虽然听不到哭的声音,但还是能从急促的呼吸与剧烈滚动的喉结感受到其主人的委屈。   白涧宗不欲让外人看了笑话,他提起燕折卡在轮椅边缘的腿,再揽过软而清瘦的腰,操控轮椅往外驶了一段。   但还是没能忍住。   他一手按住燕折的脑袋,一手捂住燕折暴露在外的另一只耳朵,回首瞥向发愣的黄建庆,讽刺道:“不是把那些孩子当宝?那用坐几年牢的代价换他们的健康与平安,很公平吧?”   甚至很划算。   黄建庆本来就做错了事不是吗。   外面传来脚步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黄妈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们要走时一愣,小心地说:“要走了吗?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用。”   “好。”   白涧宗拒绝的同时,燕折闷闷的声音就响起了。   白涧宗气笑了,在燕折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还打算上演一场和解原谅、阖家团圆的戏码是吧?”   “没有,我不原谅他。”燕折吸了下鼻子,语气很轻很轻地补充:“我替您认识的那个燕折不原谅他。”   白涧宗:“……”   死鸭子嘴硬。   燕折又小声说:“我饿了。”   白涧宗:“……”   黄妈没听清他们的小声耳语,极力挽留:“你们是住市中心吧?回去得好几个小时呢,留下来吃个晚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白涧宗只能冷冰冰地说:“快点。”   “好好,菜已经在烧了。”黄妈搓搓手,“你们随便转转,要觉得热就去孩子们那边,有空调。”   她转身小跑着回到厨房,大门口,白涧宗和燕折之前见过一面的围裙男正拎着一手菜回来,显然是临时去买的。   燕折没看到这一幕,还埋在白涧宗颈窝,闷闷地说:“去没人的地方……”   白涧宗不再理会身后的黄建庆,驱使轮椅往院子里去。   俞书杰没有跟得太近,他远远看着,从燕折肩背起伏的弧度来看应该是还在掉眼泪。   他从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感觉都要把体内的水流干了;也从没见过哭得这么汹涌、却还这么安静的人。   不怪老板总是心软。   就是真阎王在这里,也狠不下那份心。   大院空旷,孤儿院四周除去高厂房,就是空旷的马路以及还未开发的荒地,因此夕阳得到了很好的延展。   暖色的黄昏笼罩在亲密无间的两人身上,远远看去,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   俞书杰觉得这样挺好的。   虽然老板经常因为燕少爷生气,但好歹是有了些人气。   他低头发了条信息:画像师还有多久到?   那边回复:在路上了,不堵车的情况下还有两小时。   ……   怀里人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白涧宗没什么情绪地问:“哭够了?”   “我也不想的……”燕折觉得有点丢脸,闷声道,“我控制不住。”   白涧宗说:“以后都不会和他们打交道了。”   燕折拖着尾音嗯了声,终于肯抬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他将下巴搁在白涧宗肩上,望着远方楼房里玩闹的孩子们:“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什么?”   “不相信我是穿书。”   “很重要?”   燕折没有回答,心里却只有四个字:当然重要。   他想知道,白涧宗对他的好是源自他自己、还是源自对原身这些经历的怜悯。   不过没关系,明天他就有机会证明自己真的是穿书了。   燕折眼神闪了闪,坐正身体,看着白涧宗的眼睛说:“您还记得上周答应过我明天的约会吗?”   白涧宗:“……我没答应。”   燕折嘟囔:“您也没拒绝,那不就是答应吗?”   白涧宗提醒道:“我拒绝了。”   燕折也提醒道:“我当时说第二遍的时候,您没拒绝。”   “……”   看着燕折哭红的眼睛,白涧宗面色冷淡,到底没再说什么:“仅此一次。”   “就一次。”燕折敷衍地点点头,心情好了点:“去转转吧?”   得让眼睛吹吹风,恢复正常一些。   他推着轮椅随便溜达,声音还隐隐有些哭过的颤音:“当初带走‘我’的那个医生是假医生吗?他会不会就是把我和……关在一起的人?”   “也许是真的医生。”   白涧宗脑海里浮现出叶岚君昨晚说的话:如果燕折真的曾和你母亲被困在同一个地方,还经常被折磨,那么除了伤害他们的人,他最经常见到的应该就是医生。   你需要找到一个医生。   白涧宗对燕折复述了一遍。   燕折微愣:“那有没有可能……困住我们的和给我们治疗伤口的就是同一个人?”   说不定幕后主始者就是个医生。   白涧宗:“也许。”   燕折再次看到了那个女老师,对方正在活动室教年纪小的孩子玩拼图:“好,你看,这块碎片上面有蝴蝶的一半,应该拼在哪里?”   小孩子们趴在地上,苦思冥想:“放这里!”   王老师鼓掌道:“对啦!真棒!”   燕折有些恍惚,也许他上辈子也和原身一样,在孤儿院长大,否则为什么没有对家庭与父母的记忆呢?   为什么会对原身的这些经历感到愤然与委屈呢?   王老师听到声音回首,看见燕折红肿的眼睛一愣,但没多问,识趣地装没看见,只招呼小孩们:“叫叔叔。”   “叔叔们好。”   燕折:“嗯……”   白涧宗没出声,目光锁定在活动室的西面墙上。   王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孤儿院历来孩子们的照片,还有一些志愿者的合照。”   没等燕折推行,白涧宗就驱动轮椅,看向第二排的第三张照片,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女生与孤儿院内孩子们的合照。   “这是谁?”   “您是问这个女孩吗?”王老师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听说是孤儿院比较早一批的孩子,这张照片是她大学时候拍的,那会儿她受到好心人资助,早早搬到外面住去了,但还经常回来陪孩子们玩,不过搬到这边后,她就没来过了,可能是离得远吧。”   燕折也看清了那张脸,愕然:“这不是……段淇吗?”   段淇竟然和原身来自同一所孤儿院!?   燕折有些不安,头晕得厉害:“段淇还是苏然怀孕的女朋友……”   可他明明记得原著里,苏然是燕颢勾搭的所有男配中品行最好的一个,也最专情。为什么他会和段淇扯上关系,还让段淇有了身孕?   是自愿还是被人设计?   他还没想清楚,白涧宗的目光已经被另一张照片吸引了。   这是一张合照。   看背景应该也是在孤儿院的旧址所拍摄,黄妈和黄建庆都在其中。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段淇也在其中,还挽着一个气质雍容的女人胳膊。   白涧宗死死盯着这个女人。   燕折心一颤,差点以为是白茉,但凑近一看,这个女人的脸和他在网上看到的照片并不一样。   白茉长相明丽,是一眼叫人惊艳的气质,照片中的女人清瘦,整体氛围显得冷清得很。   燕折看着莫名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王老师啊了声,可惜道:“资助那女孩的好像就是这个女人,听老院长说这个女人身价千亿呢,有钱得很,叫什么我忘了……不过孤儿院还没搬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资助也就断了。”   白涧宗闭了闭眼,浑身发抖。   燕折连忙抓住他的手:“怎么了?她是谁?”   白涧宗抓住扶手的双臂与额角都爆出了青筋,脖侧的脉搏剧烈鼓动着,好半天才道:“是我太蠢、太蠢了……”   “瞎说,您不蠢。”燕折不安地问,“到底怎么了?”   白涧宗咬紧牙关,颤声道:“既然燕驰明领养你的时候你已经失忆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你生日和燕颢是同一天?”   “……”燕折迟疑道,“是不是图方便,随便登记的?”   “是随便登记、还是真知道你的出生日期,问问黄妈就知道了。”此时的白涧宗就像一片压抑的黑海,随时会汹涌喷发。   眼看轮椅已经朝外驶去,燕折犹豫了下,对王老师说:“照片我拿走用一下。”   “啊……好。”   王老师不明所以,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疑惑地摇摇头,继续陪小孩们玩拼图。   “两个叔叔好帅。”   “哈哈是吧,你们长大以后也会和他们一样帅。”   小女孩们道:“那我们呢?”   “你们长大以后肯定很漂亮,也可以很帅啦……”   -   黄妈听到问题时愣了一瞬,不需要回忆太久便回答道:“是二十二年前的12.31号,一年的最后一天,当时有人把小宝放在孤儿院门口,襁褓里塞了张纸条,写了出生日期和时辰,还是我亲手抱回来的呢,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和燕折身份证日期上登记的时间一模一样。   白涧宗闭了下眼,所有已知的信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片赤红,脖侧张脉偾兴。   燕折还没想明白,他连忙捧过白涧宗的脸,冒着被白涧宗发疯误伤的风险问:“您冷静一下,这个去世的女人是谁啊?”   “华安彤——”   白涧宗的指尖掐进掌心,所有的字眼都仿佛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森冷无比:“她是苏然的母亲,苏友倾的亡妻!因二胎难产于我母亲失踪前一年抑郁,吞、药、自、杀。”   “……”   燕折看看手里的照片,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了……她的五官与苏然出奇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今天正常日六,后面正常码。 第71章 苏友倾   燕折脑子有点乱。   华安彤是苏友倾老婆,已经死了。   她曾捐助过德善孤儿院,甚至对也是孤儿院出生的段淇进行过个人资助,而段淇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成了她儿子的女朋友,甚至怀孕了。   这听起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好像只是一个被捐助的女孩知恩图报、又恰巧与恩人儿子喜结连理的感人故事。   但如果把燕折和白茉插入这段故事,就颇让人寒毛倒竖了。   华安彤死于白茉失踪的前一年,两年后,华安彤资助的孤儿院资金链断裂,十分缺钱,恰巧她曾资助的孤儿院院长将院里的一个孤儿、也就是小宝,五十万卖给了一个陌生人。   在经历了四年折磨后,小宝车祸失忆,又恰巧被华安彤的丈夫、也就是苏友倾的好友燕驰明领养,以私生子的名义成为“燕折”。   这样想来,未免太微妙了。   以及生辰的问题——   最开始燕颢之所以能和白涧宗订婚,就是因为白老太太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说燕颢的生辰与白涧宗八字相契。   燕折还记得白涧宗当时突然把他拉下水,回怼燕氏夫妇的话:“要说冲喜的话,和燕颢同月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燕折是不是更适合冲喜?何况他身体健康,阳气充足,我们彼此也互有兴趣。”   白涧宗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   当年,他们关系还不僵的时候,白涧宗曾问过十四五岁的燕折“生日什么时候”。   少年燕折是这么回答的:“我不记得了,不过爸妈跟我说,我是12月31号晚上出生的,是个跨年夜。”   那时候的白涧宗以为燕折是燕驰明的私生子,爸爸知道儿子的出生年月份、乃至出生时辰是很正常的事,他当时便没做多想。   可如今知道了真相,却陡然生疑——   燕驰明收养燕折是在车祸之后,那时燕折已经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燕氏夫妇又怎么知道燕折的出生日期的?   如果说出生日期是故意登记成和燕颢一样,那年龄呢?   “黄妈……我今年刚好二十二岁吗?”   “是啊,我不会记错的。”   听到熟悉的称呼,黄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每年到你生日,我都会想,等小宝长大了,是不是就会回来看看了?”   “……”   “是黄妈没用,用你的卖身钱活下来,却还在心里埋怨你怎么从不回来看看……”   燕折的情绪不在黄妈那里,他手脚冰凉,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十四岁失忆时的燕折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看起来就跟十岁小孩差不多大,燕氏夫妇为什么能精准地在户口本上为燕折登记的十四岁?   说明燕氏夫妇本来就知道燕折的生辰。   他们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他们的?   ……   在发生这段时间的事之前,以上种种皆不足以成为疑点。但从今天往前看,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蛛丝马迹。   十分可疑。   甚至不只是可疑。   白涧宗眼底布满戾气:“苏、友、倾!”   燕折心一颤:“也许不是他……”   “不是他?”   白涧宗自顾自地说起故事:“华安彤死后,苏友倾绑架了妈,逼疯了她,也许苏友倾口头上说过‘再反抗我就弄死你儿子’之类的话,以至于妈疯了以后,仍然惦念着我——”   “所以苏友倾需要一个‘玩具’去安抚被他囚禁的女人。”白涧宗自问自答道,“哪里找孩子方便呢?当然是孤儿院。”   这个作为玩具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和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必然要和白茉关在一起。   那为避免东窗事发,怎么才能不走程序地带走一个孩子呢?   白涧宗说:“作为丈夫,苏友倾必然知道自己的太太曾资助过一家孤儿院,而自他太太死后、失去资助来源的同时又陷入拆迁困境的德善孤儿院,就成了他最好下手的目标。”   “也许他亲自来看过,也许没有。总之他挑选了你,并在某个晚上派人来和院长交易,他将你——”   白涧宗的声音突然消失,燕折怔然抬眸,只见那双原本漆黑摄人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理智,堪堪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为什么?   燕折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是怕你哭。   心陡然一颤。   黄妈早被俞书杰请离了这里,周围已无旁人。   燕折没什么顾忌地跪到轮椅两侧,抱住白涧宗,低声说:“你继续说吧,我想听。”   白涧宗浑身僵硬,半晌,才机械地继续说下去:“他将你和妈关在一起,妈精神错乱,时不时将你认成我,所以她会对着你叫‘崽崽’。”   燕折张张嘴,无声地吸了口气。   “但在第四年,也就是你十四岁那年,你和妈策划了逃跑……”白涧宗喃喃道,“对了,你昨晚说过,当初有个哥哥说要帮助你逃跑……也许这个哥哥就是苏然。”   燕折:“……”   他不知道自己说过,他对昨晚的事一点印象没太多印象,只有一些零碎的画面。   他突然有些心慌,难道是原身的灵魂又回来了,占据着这具身体做了那些事?   他以后会有可能被原身取代、踢出这具身体吗?   有这个猜测以后,燕折的第一想法竟然是:那就再也见不到白涧宗了。   白涧宗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不管有没有人帮助,总之妈没跑成功,但你跑掉了,还在半路出了车祸。”   “我当年和燕颢出了同一场车祸,是意外撞上吗……”   “未必是。”   白涧宗眼里突然泛起寒意:“没错……如果当年苏然真的想帮你逃走,才十八岁的他要怎么瞒过自己的父亲和家里的仆人放走一个人呢?”   燕折顺着他的思路问:“找燕颢……帮忙?”   白涧宗说:“燕颢不一定知情,如果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一定会帮……”   他闭着眼睛,尽可能完善这个故事:“苏然可以借机说和燕颢约会,把人约来家里,再提前把你从某个黑屋放出来,然后告诉你躲进某辆车的后备箱,而燕颢对此毫无察觉,等你躲进后备箱后,苏然便可以找个借口让燕颢赶紧离开——”   燕折突然有些头痛,他身体一软,下意识捂住太阳穴。   眼前忽然晃过一些零散的画面,脚底不由冒起一股身临其境的寒意、直窜头顶——   苍白的阳光打在身上,眼睛刺痛无比。   他跌跌撞撞地往某车库跑,惶然地四处寻觅,许久之后才看到一辆开着后备箱的车,他爬进去关上门,瑟缩地等待着,心里满是恐惧。   他不知道下一次打开后备箱,迎接自己的究竟是阳光还是那张魔鬼一般的面孔。   只能赌一把。   哪怕被抓回来也许会被打死,也要试一试——   要救妈妈。   ……   “当年那场车祸的报导里说你是路人,但未必是这样……”   白涧宗极尽可能想象着当时的情况:“也许是你半途打开了后备箱导致车祸,也许是燕颢突然发现了你,惊慌之下导致车祸……”   “不对,不对……”   “应该是苏友倾发现你跑了,派人来追。”白涧宗的手搁在燕折腰上,眼神却森然无比,“但他很难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你抓回去而不被发现,也不清楚燕颢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燕折忍着头痛,颤声道:“所以干脆制造一场像意外的车祸,让我和燕颢都死掉……他的事就不会暴露了。”   “但我们都活下来了,虽然燕颢成了植物人,可我醒着,并失忆了。”   燕折喃喃道:“可他为什么没有继续想办法杀我,而是放纵我被燕驰明领养?”   就因为他失忆了,所以苏友倾就放过了他?   没有道理。   “为什么放过你……”白涧宗闭上眼睛,捋着每一条信息,“燕颢成为植物人后不久就被送去了国外,为什么?”   “也许就是苏友倾撺掇的燕驰明领养你……但要以什么理由说服燕驰明?”   “燕驰明知道让自己儿子成为植物人的就是他吗……”   “不,不可能知道,如果知道,如今他们两家的关系不可能还这么亲密……”   白涧宗几乎魔怔般地自言自语,卡在这里如何都想不通,额角的青筋几乎要爆出皮肤,他扶住燕折额的肩膀,低下头,另一只手狠狠摁向头痛欲裂的太阳穴。   “别这样……”燕折身体在颤,心也跟着颤,“如果不是他呢?”   “如果是,我们想办法调查就好了……总比之前毫无线索的好。”   白涧宗此时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重重拍打着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死死盯着前方的空气,从前总是一片虚影的梦魇仿佛有了清晰的五官。   “苏友倾……”这几乎让他睚眦欲裂。   垂落在燕折腰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是恨不能将其掐死的力道。   “我、一、定、会——”   唇上突然传来温热,白涧宗的森冷呓语戛然而止,“杀了你”三个字就这么被堵回了嗓子眼。   燕折微颤的睫毛闯入白涧宗的视线,将一切噩梦都驱散了。   他清醒了些许,猛得松开燕折的腰。   燕折浑身一松,险些瘫软在白涧宗腿上,他不敢说“一定会找到白茉”,只能抵着白涧宗的唇轻语:“会查清楚的,会的……”   “……”   白涧宗的手缓缓上移,握住燕折清瘦脆弱的后颈,可僵持许久,也没有将其拉开。   燕折吻得毫无旖旎之感。   他怕得要死,也许后颈的那只手下一秒就会用力,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让他窒息。   可他只是闭上眼睛,颤抖着,啄吻白涧宗冰凉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感慨:突然想起这本文的原名是《再生气我就要亲你了》,以及白妈的真相没有部分小伙伴猜的那么复杂啦,并没有特别多的玄幻元素,不用脑洞开那么大(主角穿书或重生元素还是有的)。   (下章明天中午更,我早点睡捏。) 第72章 不吉利   外面传来黄妈的声音:“饭做好了,来吃吧。”   始终静止的白涧宗终于有了动作,他刚往后撤去,燕折就跟着贴上来,吮了下他的上唇。   爆炸一般的酥麻感以唇部为中心散开,以至于白涧宗再度静止了几秒。   不等放在后颈上的那只手将自己拉开,燕折便率先松开白涧宗,眼睛红红的,先发制人道:“你刚刚吓到我了,这是报酬。”   “……”白涧宗声音喑哑:“去吃饭吧。”   黄妈等了会儿,就见燕折与白涧宗一前一后出来。一个面色阴郁,一个眼尾发红。   她关心道:“白先生脸色好像不太好。”   白涧宗不发一语。   身后的燕折解释道:“他累了。”   “啊好……”   黄妈看了好几眼燕折红肿的眼睛,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了,却没立场说什么,只能按捺住担忧,“来吃饭,吃饭。”   桌上没有小孩子们,只有大人。十菜一汤,非常丰盛。   黄妈端了七碗饭,见俞书杰没有坐下,疑惑道:“这位先生不吃吗?”   黄建庆刚走进来,步伐有些拘谨缓慢。   他知道俞书杰是保镖,闻言,正准备低声告诉黄妈,就听白涧宗开口了:“坐。”   黄建庆下意识往椅子上一瘫,随后就意识到白涧宗不是对他说的,因为俞书杰同步坐在了对面。   他苦笑了声。   真奇怪啊,有钱人的下属好像总是这么厉害,能准确地察言辨色,知道上司每一句话的含义,对谁所说。   黄妈给每人都发了筷子:“来来,都坐,吃吧。”   桌上除了已经认识的王老师,还有买菜烧饭的那个男人,比较寡言,不爱说话,只听黄妈简单介绍说是姓张。   黄妈一直给燕折夹菜:“你小时候就爱吃海鲜,也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谢谢。”   燕折是挺喜欢的,原身很多喜好都与他有所重合。   不过燕折这会儿注意力都在白涧宗身上,他舀了碗热汤:“吃不下饭就喝点。”   他实在有些担心。   白涧宗昨晚的情绪就有过波折,一夜没睡,刚刚又经历了大起大伏,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差。   好在白涧宗还会回应他的话,嗯了声,拿起调羹。   燕折没什么心思吃饭,低头给俞书杰发了条消息——   【叶医生今晚还有空吗?】   俞书杰: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问问。   燕折放下手机,偏头看去,只见白涧宗眉眼低垂,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口一口抿着汤,看不清表情。   气氛实在压抑。   黄妈说起了一些燕折小时候的事:“都说刚出生的孩子丑,但小宝不一样,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很漂亮,白白净净的,也不知道你父母怎么舍得……”   白涧宗忽然开口:“如果你想找——”   燕折打断:“不想。”   白涧宗没再说话。   先不说自己不是原身,就算是,燕折也无所谓亲生父母。   能将刚出生、且并没有隐疾的孩子抛弃在孤儿院门口,并没有多少可能性。   要么是单身女性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怀孕、却并不想要孩子;要么是贫困夫妻意外怀孕,家里经济情况又太差,无力抚养多余的小孩。   不论什么情况,都没有找回对方的意义。   黄妈连忙岔开话题:“我那还有小宝小时候的照片呢,等会儿可以拿给你们看看。”   白涧宗:“好。”   黄建庆一直在专心干饭,没插话,仿佛这就是最后一餐。   白涧宗只吃了两口饭,喝了小半碗汤,便全然失去胃口。   一闭眼,就是苏友倾那张脸。   王老师问:“白先生不再吃点?”   “不了。”白涧宗语气还算平静,他擦了擦嘴角,“他小时候也爱哭?”   黄妈愣了下,反应过来白涧宗问得是燕折。   她笑了声,脸上的皱纹堆到一起:“也不能说爱哭,就是太乖了,总被其他小朋友欺负。”   白涧宗的眉眼又阴翳两分。   黄妈连忙解释:“倒也不是那种欺负,就是抢不过玩具啊,被办鬼脸吓哭之类的……”   “……”   白涧宗的情绪与肉|体似乎已经分离了。   他曾以为,真有找到凶手的这一天,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将对方控制到自己手里,叫对方生死不能。   可看似平静的肉|体压抑着仇恨火焰的同时,他竟然还能听进黄妈的话,想起燕折之前给自己的那个装着鬼片的U盘。   这么胆小,还敢吓他。   “小宝胆子一直都小,我记得有次其他孩子抓了蜘蛛放盒子里养,结果没关住,爬到了小宝头上,直接把小宝吓得尿裤子了……”   燕折:“……”   原身还有这么丢脸的黑历史呢。   他实在不忍直视,但这个话题确实吸引住了白涧宗的注意力,他便没再吭声,低着头装自己不存在。   白涧宗问:“他以前哭,会出声吗?”   黄妈一愣:“什么?”   白涧宗:“哭的时候会不会发出声音。”   黄妈听明白了,陷入了回忆中:“会啊,要说哪个孩子掉眼泪不出声?要是周围没大人,小宝就哭得小声些,有大人了,那委屈劲挡都挡不住,叫人心疼的哟……”   燕折吃着米饭,暗戳戳地想:他就不哭出声。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真的不是原身。   他瞄了眼白涧宗,后者或许也发现了他和原身的差异,脸色更差了些。   就这么希望他和原身是同一个人吗……   然而,白涧宗想的却不是这些。   被囚禁的那四年究竟要遭受怎样的对待,才能让一个孩子克制住哭出声的本能、以至于长大后哪怕失忆,掉眼泪也始终是悄无声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燕折尚且如此,那白茉呢?   记忆里的母亲坚强、理智,要经受多少折磨才能疯到神志不清?   黄妈没发现他们的异样,继续回忆着以前的事。   大多数时候是她在说,王老师接话,白涧宗偶尔应声。   一顿饭结束的时候,画像师也到了。   “需要多少时间?”   “半个小时就够了。”   白涧宗留了个保镖在这:“画完第一时间拍照给我。”   保镖:“是,老板。”   夜色已深,他们走出孤儿院的大门,黄建庆和黄妈出来送他们,后者踌躇许久还是问:“我能和小宝单独说句话吗?”   白涧宗看向燕折。   燕折犹豫了下,还是应了。   他们走到一边,黄妈应该是想握握燕折的手,但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去,双手交叉在身前搅弄半天:“能和我说说你现在的名字吗?”   “燕折。”   黄妈问清楚是哪两个字后,眼里的忧心几乎化为了实质:“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多不吉利啊……那个医生是不是对你不好?”   “医生没有养我。”面对不知情的黄妈,燕折还是说了实话,“这个名字是我现在父母取的,说来话长。”   从当初那个医生到现在的养父母手上,这其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波折。   但黄妈听出燕折没有细说的意思,只能掩住忧心忡忡,迟疑地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黄妈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问这句话,无非是让自己心里有个底,良心好受点。   燕折发誓自己真没什么情绪,可眼睛就是莫名一酸。   他违心道:“挺好的。”   怎么可能好,被院长五十万卖掉后,这具身体至少经历了四年的折磨……可他又想着,没必要再让眼前的老人后半生都活在愧疚里。   “那,他对你好吗?”   “白先生吗?”燕折低头,无意识地笑了下,“好的……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黄妈放下心,张张嘴,似还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晚上凉,回去早些休息。”   “好哦。”   燕折转身,朝车走去。   黄建庆在车门旁,正和已经上车的白涧宗聊着什么,听不清楚。   燕折猜应该在说自首的事,但并不想管……他不想做一个宽容的人。   这会让自己难过。   “等画完当年那个医生的雕像,我就去警局。”黄建庆张张嘴,难以启齿道,“希望您说话算数。”   他知道自己去坐牢是罪有应得,说这话未免太不要脸,可他得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搏条出路。   “不。不要在这个辖区的警局自首。”白涧宗冷漠道,“结束后你上画像师的车,保镖会把你送到该去的警局。”   “好……”   窗外,燕折已经朝他们走来了,白涧宗余光看去,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以前也怕打雷?”   “这倒不怕……”   黄建庆刚说完,就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他现在……怕吗?”   白涧宗阴冷地反问:“你觉得?”   在市区的那套房子,燕折有险些被白涧宗掐死的经历。那晚他们之所以同床共枕,就是因为燕折怕打雷,不敢一个人入睡。   “……”   黄建庆重重地吐了口气。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晚上,他把小宝硬塞进陌生人的车里,狂风暴雨,雷声不断。   白涧宗问之前就猜到了,燕折是因为小时候被卖掉的那天晚上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哪怕失忆,也依然怕打雷。   但他偏偏要在黄建庆面前戳破。   他不是良善之辈,不仅要黄建庆坐牢,还要黄建庆在牢狱里寝食难安,夜夜难寐。   燕折到了车前,与眼眶发红的黄建庆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晌,他越过黄建庆上车,坐到白涧宗旁边。   俞书杰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上。黑色商务车绝尘而去,逐渐与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黄妈红了眼眶,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们和小宝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下一章零点之前更新。 第73章 你俩过   一上车燕折就困了。   但他强撑着,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白涧宗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果不是颈侧的脉搏还隐约在跳动,燕折都要以为他噶了。   离市中心越来越近,燕折的心跟着慢慢揪起,每近一点,他就更紧张一点。   和孤儿院那片区域的空荡不同,市中心的夜晚并没有多安静。大厦全都在彩色霓虹灯的笼罩下 ,红绿灯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眼看车子上了左转车道,燕折下意识抓住旁边的手,神经一紧——   这不是回山庄的路。   白涧宗睁眼,垂眸看向被扣住的五指:“做什么?”   燕折小声道:“我们去哪儿啊?”   白涧宗反问:“你觉得?”   燕折嘀咕地说出心里话:“我怕您直接冲到苏宅去把苏友倾给弄死。”   “弄死?”白涧宗嘲弄道,“我这幅样子,到底是他弄死我,还是我弄死他?”   燕折看了眼白涧宗的腿,转移话题:“不是去苏宅,那去哪?”   白涧宗:“你今晚住海勒公馆。”   燕折一愣,转而想起海勒公馆就是白涧宗市区那套房子的小区名。哦,他在那也有一套,纯毛坯。   燕折一个翻身坐到白涧宗腿上,这套动作已经十分熟练。   他按住白涧宗肩膀,警惕地问:“那你去哪儿?”   白涧宗道:“哪也不去。”   燕折不信,盯着白涧宗的眼睛执着地等一个答案。   “……我回老宅。”白涧宗别开燕折的脖子,“下去。”   燕折双手也撑在腿侧,不动如山:“带我一起。”   白涧宗秒答:“不行。”   燕折:“那你就是骗我。”   白涧宗:“骗你又怎样?”   燕折眯起眼,气得牙痒痒。   驾驶座上的俞书杰第三次回首,白涧宗和燕折听起来像吵架,又像调情,他真不是故意要打断,但——   “老板,燕少爷,前面有交警。”   燕折一秒翻回原位,快速插上安全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最离谱的是,交警还是原来那个交警,他们开的还是同一辆车。   不出意外被拦下了:“靠边停一下,测酒驾!”   俞书杰朝酒精测试仪吹了口气,交警朝车内瞄了眼,很快认出了他们:“又是你们啊?”   燕折矜持地嗯了声。   交警打量了一下笑道:“这次不错,还系了安全带。”   燕折:“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早十秒你就能看到我坐他腿上了。   俞书杰自然没有喝酒,顺利地被交警放离。   后视镜里,交警的身影逐渐变小,不断拦车测试酒精度数,直到在霓虹夜色下成为一个不起眼的芝麻点。   白涧宗冷不丁出声:“苏友倾可能是带走妈、当年那场车祸主始者的推论,祖母需要知情。”   燕折:“……”   白涧宗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错觉:“家里在医疗行业和他们家有不少合作,不论是不是苏友倾谋划的,家里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说是“做点准备”,燕折却感觉下一句就是“赶尽杀绝”。   苏友倾要解决,苏家也要解决。   “那带我一起回老宅不行吗?”   车子已经驶入了地下车库,缓缓停在一栋居民楼前。   俞书杰下车,帮燕折拉开车门。   燕折和白涧宗对视了会儿,明白了。   他看看俞书杰又看看白涧宗,将无理取闹发挥到了极致:“带他都不带我?”   白涧宗油盐不进:“张三李四在电梯那,不用担心安全。”   燕折甩手下车,头也不回道:“你俩过日子去吧!”   俞书杰沉默一秒,目前这辆车上就他一个保镖,另一个留在了孤儿院。不出意外的话,燕少爷口中的“你俩”指的就是老板和他。   ……一个人上班真挺无助的。   白涧宗冷冰冰道:“还在那杵着干什么?开车!”   “……是。”   听到车子离开的声音,燕折也没回头,张三李四果然在电梯口等着:“燕少爷。”   燕折摆摆手,一进电梯,便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   脑子都是恍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孤儿院的事?   白茉?苏友倾?   还是随时可能失控的白涧宗?   好像都想了,又好像都没想。   他缓缓走到大门前,打开聊天记录找前些天白涧宗发给他的密码:926943。   输入到一半他便停下了,犹豫地给叶岚君发去信息。   白上加白:叶医生,明天有空吗?   叶子: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燕折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就打来语音电话:“俞先生和我说了今天的事,本来今晚要走的,但现在机票取消了——你怎么样?”   “我还好……”   “那就好,先好好睡一觉,明早见。”   燕折安静了会儿,迟迟没挂电话。   叶岚君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还有别的事吗?”   燕折突然道:“叶医生,给我催眠吧。”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催眠——”叶岚君还是那句话,“你的意志并不脆弱,并且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接受催眠这件事,本人抗拒的情况下,治疗效果不会好。”   这都是在第一次接触中做出的判断。   抛开燕折会突然流泪、陷入年少时的处境与人格外,他比任何人都正常,性格也较为坚韧。   从经验上来看,他并不是一个需要催眠治疗的人。   “我现在不抗拒了。”燕折一边输入最后三位密码,一边问:“今天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我有什么问题吗?”   叶岚君:“没有,你很健康。”   各种意义上的健康,脑部CT、内分泌、包括心理量表都太正常了。   “可我一点都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燕折打开门,屋内的陈设还和之前一模一样,他换上拖鞋,“您能告诉我吗?”   叶岚君反问:“白总没告诉你?”   “没有。”想到白涧宗不肯带自己回老宅,燕折就来气,“我对这件事应该有知情权吧?我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好吧。”   叶岚君如他所愿:“你昨晚在逗猫的时候出现了明显的应激反应,有幻听幻视的情况,并掐住了小猫的脖子。”   燕折呼吸一滞:“大白被我掐死了!?”   “大白?”叶岚君迅速反应过来这是猫的名字,她安抚道:“没有,大白很好。”   燕折掐入掌心的指尖这才缓缓松开。   就知道,白涧宗避而不谈,肯定没好事。   叶岚君问:“你还好吗?”   燕折缓缓走到沙发边,无意识地窝了进去:“我没事……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算什么?”   “符合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状。”叶岚君没有隐瞒,“但你的身体检查很健康,内分泌情况也很正常,所以你并没有被确诊。”   “……”燕折想,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是原身。   叶岚君手里其实有监控视频,但不确定视频会不会再次让燕折受到刺激,只能口头描述后面的事情。   “后来白总就回来了,俞书杰从你手里接走了猫,你一直掉眼泪,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处境,说了些疑似与白女士关在一起时候的事。”   燕折一怔,几乎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半晌才问:“我有说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有一点,但不多。”叶岚君说,“比如,当初可能有一个年长于你的男生想要帮你逃跑。”   燕折几乎是立刻回忆起白涧宗傍晚的推论……如果苏友倾真是幕后主始者,那刚好对得上号。   他儿子苏然年纪确实比自己大,叫做哥哥也没问题。   燕折闭了闭眼,他只见过苏友倾几次,每次确实好像有种若有若无的不适感,不太真切。   他最初以为,自己只是不喜欢所有和燕家沾边的人。   还有那次在商场,苏然用很复杂的情绪对他说“你过去那样讨人喜欢,是我害你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当时他大为不解,如今再回忆,每个字符都好像夹带暗示。   但为什么?   如果十四岁那年苏然确实救了他,为什么要说“是我害了你”?   最近几次碰面,苏然的状态好像确实都很差,总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苏然想挑开他父亲的犯法行径,不必等到今天,是什么让苏然发生了变化?   不能细想,越想头越痛。   耳边还有道声音:“燕折,燕折?”   模模糊糊的,仿佛隔着一层薄膜。   直到“轰隆”一声,银色的闪电照亮了黑夜,将一切映得煞白,燕折才倏然惊醒,坐起身抱着膝盖缩在沙发角落,神经绷紧。   许久,第二道雷电也没降落,只有耳边属于叶岚君的呼唤:“你还好吗,燕折?白总今晚没有和你在一起,是不是?”   “我听到你那边打雷了,需要我去陪你吗?”   燕折轻声回应:“不用的,我可以。”   叶岚君没有质疑:“好,我相信你。”   燕折低声问:“那我可以催眠吗?我想看看能不能回忆那几年的事情。”   虽然一旦回忆起,白涧宗肯定会坚信他就是原来的燕折,而不相信他是穿书,但燕折还是想试试。   也许这能救出白茉,也许这能让白涧宗回归正常。   叶岚君:“这样吧,明天见面后我评估一下,好吗?”   燕折:“好的。”   他快速挂掉电话,没有挪窝。   又是一道雷声响起,大雨倾盆而下,砸在落地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响。   张三李四都在门口的小卧室守着,燕折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紧紧抱着膝盖,出奇地安静。   这个暴雨夜似乎来得恰到好处。   没有白涧宗陪在身边,燕折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梦魇中。   起初,梦是寂静的,即使车外狂风暴雨,也像被消了声的电影,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捶打着车后窗,试图用哭声让远处那道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心软,叫他看看自己。   可是没有。   昔日信赖的人没有施舍他一个眼神,随他被一个陌生人带走。   他哭得喘不过气,直到那道身影彻底被暴风雨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又或者过了一整晚,总之他并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被带到了一个与夜色一样昏暗的地方。   身后有只手落在肩上,他能感觉出来,手的主人并不是一开始开车带他离开孤儿院的人。   手的主人说:“我带来了,你的孩子。”   他面前有张床,有个女人坐在床角,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和他一样无助,但声音出奇的平静。   女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他不是我的孩子。”   他身后的人却道:“他是。”   女人道:“不。”   随后,他便被身后的人踹歪了膝盖,跪在地上,原本已经停歇的眼泪再次决堤,铺了满脸。   他哭着地喊:“黄妈,黄妈……”   “没有什么黄妈。”男人蹲下身,语气透着诡异的温柔,“你看,你妈妈不正在那儿吗?快去抱抱她。”   “她不是!我没有妈妈!”   “她是。”男人又踹了他一脚,正中腹部,痛感几乎要让年幼的他陷入昏厥,哭到呛气。   男人微笑地看向床上的女人:“亲爱的,你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是不是你的孩子?”   “不——”   女人话音未落,男人就掐起了他的脖子,就像提着一只无力挣扎的幼猫:“既然不是,那他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逐渐无力垂下,男人却没有一点放过的意思。   床上的女人终于无法忍受:“够了!你放开他!”   “哦?我以为他不是你的孩子。”   “他是……他是!”   ……   窗外雷声轰轰,闪电照亮了白涧宗阴鸷苍白的面孔:“我会查清楚的,还望您做好准备。”   白萍面朝佛像,闭眼转着佛珠:“苏友倾……苏友倾。”   “他继位那年,弟妹都因意外死亡,只有一心搞科研的大姐躲过一劫。”   “继承家业后,他又和华家联姻,稳住了不看好他的董事会,之后更是对外称只要一个孩子,不想自己的孩子为继承权手足相残。”   白萍倏然睁眼,眼底落着狠意:“但他这些年不争不抢,生意场上处处温和,倒让人忘了,他最初可是踩着姊妹血肉上位的人!”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窗外的花草被大雨砸得东摇西摆。   白涧宗眉眼间染上躁意,半晌,还是道:“我来这一趟就是想叫您心里有个防备,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白萍道:“这么晚了,明早再走吧。”   “不了。”   白涧宗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驶去:“他怕打雷。”   白萍脸色微缓,但没有回头。   她再次闭眼,给佛像上了柱香:“保佑茉茉……活着。”   只要活着。   -   回到海勒公馆时已是凌晨,一推门便见燕折抱着膝盖,蜷坐在沙发角落,摇摇欲坠。   靠近才能发现,燕折额间鼻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白涧宗将人拉近,托着腿弯抱进怀里。   刚调转轮椅往房间方向去,燕折就突然睁眼,愣愣地看着他。   “……燕折?”   一道惊雷响起,燕折浑身一颤,猛得一缩,小声呢喃道:“崽崽……妈妈爱你。”   白涧宗僵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待雷声彻底散去,才声音喑哑地问:“你说什么?” 第74章 都遗忘   “崽崽,妈妈爱你……”   闷闷的雷声震得耳膜疼,噼里啪啦的雨水有如密集的鼓点,砸在头顶。   女人将他搂进怀里,声音温柔地呢喃:“别怕,妈妈爱你……”   他颤抖着说:“你不是,不是我妈妈。”   “我是,傻崽崽。”   “骗人。”   这晚的雷声格外响,就如同他被带离孤儿院的那个夜晚。他依然恐惧,却逐渐意识到是因为身后的女人需要,他才被抓到了这里。   他难免生出讨厌。   可对方也很可怜,还会在每个暴雨夜抱着他说:“崽崽……妈妈爱你。”   他每次都会回答:“我不是你的崽崽。”   他又有些羡慕,他猜测女人真的有过一个孩子,被女人视若珍宝、即便处于这种恐怖的境地也依旧惦念不已。   于是在又一次惊雷响起的时候,他唤了声“妈妈”。   他轻声说:“妈妈,我在这里。”   没有妈妈的他并不知道,亲昵的母子关系间并不需要敬称:“您不要怕,我过得很好——”   “每餐都能吃上肉,周末能喝好喝的饮料,夏天不会被蚊子咬,冬天有暖暖的棉袄,晚上不会做噩梦,白天有很多朋友……”   他用天真的语气描述自己眼里的幸福。   每每这样,女人都能从迷失的不安中平静下来,不再发抖。   他还试图振作起来,鼓动女人:“妈妈,你想要我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吗?我们一定、一定要离开。”   要跑掉。   ……   暴雨下了一夜也没停,以至于第二天的清晨昏暗无比,压抑的云层笼罩着繁华的都市。路上行人匆匆,溅起无数雨点。   位于市中心二十楼的大平层里,白涧宗坐在落地窗旁,盯着雨水划过玻璃的痕迹。   “他昨晚和我说,想要尝试催眠。”   “……”   叶岚君坐在客厅里,说:“虽然他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但我们都清楚,他的情况不太对劲,对吧?”   落地窗倒映着白涧宗凌乱的额发,以及青黑的眼睑。   叶岚君说:“之前我认为他不适合催眠,一方面因为他意志健康,另一方面他潜意识在抗拒催眠这个事,但如果他不再排斥,倒是可以试试。”   “他……”   应该是许久没说话,白涧宗说出口的第一个字直接散在了空气中,调整好呼吸后才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你认为他失忆的原因是什么?”   叶岚君本以为是大脑受损,或出现了血块压迫的情况导致失忆,但既然脑部检查一切正常,就可以排除了。   “应该是PTSD导致的选择性失忆。”叶岚君说,“之前不这么觉得,是因为几乎没出现过十四年这么长的‘选择性失忆’症。”   “但如果说他在孤儿院长大,又被孤儿院抛弃,紧接着就被囚禁四年……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白涧宗:“……”   叶岚君轻叹道:“他那十四年都没过过好日子,也许孤儿院的生活还不错,可却是亲近的院长抛弃他,才导致他经受四年的囚禁加虐待——”   “以至于从出生开始、十四年以来的一切都成了创伤。”   “都想要遗忘。”   白涧宗依旧面对落地窗,看不清表情,扶手的五指却不断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叶岚君看在眼里,继续道:“国内外都出过很多非法拘禁的例子,大多数的受害者都是女人和小孩,一个成年女人在这种环境都未必能坚持一年,何况心智不全的孩子,没有精神失常已经是奇迹了。”   说这话,也是为了给白涧宗打预防针。   白茉大概率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应该疯了。   白涧宗闭上眼睛,半晌,哑声问:“如果想起这些事情,他会怎样?”   “我给燕折做过心理量表,他给我的感觉很健康、很坚强。”叶岚君不是安慰,说的是实话,“他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所以?”   “所以我觉得可以试试,哪怕他一切检查正常,从最近的情况来看,那四年的记忆依旧是地|雷一样的存在,即便未必能回忆起,能主动面对治疗也是好事。”   “……”   见白涧宗不说话,叶岚君心里有些惊讶。   作为心理医生,她最清楚,母亲的事已经成了白涧宗的心魔。   她本以为燕折如果能回忆起那四年的一切,白涧宗应该会不惜一切代价,然而并没有。   她笑了声:“你应该对他很好吧。”   白涧宗眼皮动都没动,看着地面的眼神没有虚焦。   叶岚君说:“从前的那一切对他来说之所以是创伤,大概是因为一直在被抛弃、被伤害,可你对他的好就像肥料。”   只要有一个人爱他,他就能从腐烂的泥生根发芽,绽放璀璨的花。   叶岚君又想起一个细节。   之前白涧宗认为燕折对他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般的情结……   白涧宗这是觉得,自己对燕折很坏?   可以肯定的是,燕折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倒是有点好奇白涧宗平时是怎么对待燕折的了。   “还有,即便你找到了绑架你母亲的人,完整的证据链才能让他牢底坐穿,燕折是受害者之一、也是人证。”   “牢底坐穿?”白涧宗终于开口了,他掀起眼皮,“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让他后半生都在牢里衣食无忧?”   “……”   叶岚君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她知道和这个时候的白涧宗谈法律没用,换做任何一个人经历这些,恐怕都恨不得把幕后主始者抽筋拔骨。   “你要向前看。”叶岚君说,“如果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后半辈子就都毁了。”   心理学上有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说法。   想要脱离梦魇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造成梦魇的源头,而不是一直纠缠。   白涧宗调转轮椅,搁在轮椅扶手的手朝外摊开,身后是被玻璃隔绝的狂风暴雨。   他看着叶岚君,神色比外面的乌云还要压抑阴沉:“我毁得还不够彻底?”   叶岚君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从知道“白涧宗知道了幕后主始者”的消息开始,她一直有所担心,但见面后才发现,白涧宗的状态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没有自残,也没有发病。   当然,排除这两点,状态还是很差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燕折看起来不太好,所以连带着扼制住了白涧宗的病情。   他如果失去理智,谁来安抚燕折呢?   叶岚君缓缓道:“那燕折呢?”   “你也要抛弃他吗?”   -   这一晚睡得跟没睡一样。   燕折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耳朵嗡嗡的,跟失聪似的,窗外阵阵雷声,但仿佛隔着一层棉花,听不真切。   ……淦,真隔着一层棉花。   燕折掏掏耳朵,确定没棉花以外的东西了才开始打量四周,自己显然处于海勒公馆房子的卧室里。   谁给他耳朵里塞了棉花?   白涧宗回来了?   低头一看,身上已经被换了睡衣,还是他之前在这住了几晚特意买的短款睡衣——   白涧宗的睡衣都是长衣长袖,他穿不太习惯。   果然是回来了。   就算白涧宗通过监控发现他在沙发上睡衣,让保镖把他抱进房间,也不可能让保镖帮他换衣服。   这里的卧室是个比山庄主卧小一些的套间,不过床的位置能一眼看到门口。   房门没关,客厅里隐隐传来人声。   一道惊雷炸响,燕折浑身一抖。   他一边下床一边唾弃自己,不就是打个雷吗,不至于不至于。   刚走到卧室门口,他就听到叶岚君那句“那燕折呢?你也要抛弃他吗?”   心脏隐隐一颤。   燕折没听到白涧宗的回答。   但他不准备憋在心里,像电视里的主角一样因为没嘴产生各种各样的误会。   就算白涧宗真不要他,那也要问清楚。   于是,他一掐屁股,红着眼睛走出去:“您不想和我结婚了吗?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白涧宗远远地看过来,脸色阴晴不定。   经历了这两天的事,燕折看起来瘦了点。这会儿头发凌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卑微可怜、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还真分不清是演的还是真心流露。   白涧宗拿不定,只能阴着脸说:“没有。”   燕折追问:“没有什么?”   明明神色阴郁至极,白涧宗还是说出口了:“没有抛弃你,没有不想和你结婚,没有喜欢别——”   他立刻反应过来,猛得闭嘴。   燕折笑得贼甜,“没有喜欢别人”,前提不就是喜欢他吗?   叶岚君握拳抵唇,忍笑。   “袜子穿上!”   “哦。”之前住过这里一直穿的白涧宗袜子,燕折特地找了双白的,坐在沙发上往腿上套。   白涧宗脚码大,他的袜子燕折能一路拉到小腿,配合着白皙的肤色,这场面怎么看怎么看不对劲。   白涧宗看了眼叶岚君,又看看目不斜视的俞书杰,目光再回到燕折身上,眉头越皱越深——   “叮咚。”   有人摁响了门铃,俞书杰确定是保镖后,就打开了房门。   进来的保镖正是昨天留在孤儿院的那位,看到燕折也在,他微微一顿:“老板。”   燕折拒绝回避:“我也要听!”   白涧宗:“……说。”   保镖这才道:“按照您说的,医生画像也给了警察一份,不过他们只说会作为参考。”   “黄院长全都交代了,目前已经拘留,后续可能需要燕少爷配合调查。”   叶岚君若有所思。   她本以为,白涧宗报警会是为了用黄建庆买卖人口的案子引起调查,最后利用燕折这个枢纽,将警方的视线再次引到白茉的失踪案上,重启调查……   但从刚刚的对话来看,白涧宗逼黄建庆自首,约莫只是想给燕折出口气而已。   保镖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这是黄院长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是燕少爷小时候的一些照片,给您留个纪念。”   燕折其实不太想看。   但白涧宗已经打开了袋子,他就走过去,背着手站在白涧宗后面,时不时瞄一眼。   叶岚君夸赞道:“小时候就很好看。”   孤儿院条件虽然不好,但没亏待过燕折,没法大鱼大肉,量却管够。   所以小时候的燕折瘦归瘦,但没有到十来岁营养不良的地步,清秀又漂亮,简直雌雄莫辨。   现在的燕折已经成年,有了明显的男性特征,例如喉结,骨架……倒没了小时候中性的感觉。   因为在孤儿院长大,个人照片很少,因此黄院长挑挑拣拣,给了很多燕折和别人的合照。   “等等!这张……”   白涧宗和燕折的目光同时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年幼的燕折正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抱着,背景就在孤儿院门口。两人面朝镜头,一个十分腼腆,一个笑容灿烂。   “这是……苏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迟了,52个红包,还有一章。 第75章 倒霉蛋   “妈!我喜欢这个弟弟,我可以带他回家吗?”他想要一个弟弟很久了。   “然然,不可以随便带别人的孩子回家。”   “可是他又没有父母。”他对母亲说,“孤儿院其他小朋友都欺负他。”   清瘦的女人看向儿子旁边的男孩,乖巧腼腆,只一眼就让人心生疼爱。   母亲伸手,想摸摸眼前的孩子,却又止在半空:“领养孩子是大事,得你爸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同意才行。“   “好吧。”   男孩听懂了他们的话,小声道:“我不想被领养。”   他蹲下身,认真道:“不要这样说,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弟弟,就可以和我一样住大房子,穿漂亮的衣服,去哪里都有司机接送,再也不缺零花钱用,知道吗?”   男孩懵懂摇头,挠着手背上的红疹,天真地问:“大房子会有蚊子吗?”   “……不会,我保证。”   画面一转,他回到家里,拿出照片兴冲冲地问刚回家的父亲:“爸,我想要个弟弟!”   “我和你妈没空生。”   “不用你们生,现成的。”他拿出照片给父亲看,“他是孤儿院的小孩,还没被领养,是不是很乖?”   父亲随意地瞥了眼,就将照片甩到一边:“我们有你一个就够了,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养第二个孩子,明白吗?”   “……”   一旁的女人听着父子俩的对话,神情复杂地摸摸腹部,突然道:“可我怀孕了。”   他全然没注意父亲难看的脸色,惊喜地站起身:“你们不是没空生吗?好哇,骗我是吧!”   他转头便忘了那个孤儿院的男孩,满心期待地迎接将要出生的亲弟弟。   和男孩的合照就这么留在家中的相册里,直到母亲流产抑郁自杀、他都快遗忘了这件事的某一天,照片里的男孩突然出现在了家中某处。   ……   “嗬——”   苏然猛得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房门口,缓缓握住门把手,咔次一下到底,门却不出所料没能打开。   自从上次白涧宗放出了他和燕颢在停车场做|爱的照片,他就被苏友倾关在了家里,没断网没断电,只是不给出门。   用苏友倾的原话说,你现在就是想玩男人,我都可以找人送来,但绝对、绝对不许再和燕颢搅在一起。   苏友倾以为他郁郁寡欢是因为燕颢的背叛,但其实不全是。   在燕颢真面目被揭穿前,苏然就有点察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燕颢十八岁昏迷,二十七岁醒来,整整九年。   苏然本以为自己迎接的是纯白月光,事实上,醒来的是一个心思很多欲望很重、且并不怎么聪明的蚊子血。   不过如今看来,他自己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苏然苦笑了声,走到床尾的沙发上坐下,蒙住脸沉默许久。   房间乱糟糟一片,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不过没关系,再过一小时阿姨就会进来打扫了。   苏然平时不会起这么早,虽然要去公司上班,但一般八点十分起,吃个早饭,九点之前刚好能被送到公司。   “叮——”   苏然浑身一震,从凌乱的地上摸索着找到手机,是微信消息。   姜天云:我听说照片的事了。   不仅姜天云听说了,他爸也听说了。   于是刚因为猥亵白涧宗被打半死,现在又因为跟燕颢乱搞男男关系、影响三家感情被打了个半死。   加一起,就死得差不多了,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苏然:“……”   他早知道这个事瞒不住,燕驰明解散群最多能禁止照片传播,但当天家宴上那么多人,不可能个个都能憋住。   这个回去跟老婆说说,那个回去跟兄弟八卦八卦,兄弟再转头告诉爸妈、告诉朋友,朋友再……   这圈子就这么大。   姜天云又发来一句语音:“这事不能怪哥们给你带帽子,你明知道我也喜欢他的,读书时候就是,他主动贴上来,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吧?”   苏然举起手机,按下语音键:“白总拒绝了。”   姜天云讥笑道:“他那是拒绝吗?是没能力吧,就他那腿……”   苏然懒得听下去了,虽然他和白涧宗关系生疏,但并不讨厌对方。   主要白涧宗和他们不是一个辈分的人,加上车祸后,白涧宗就活得很孤僻,除了工作都闷在山庄不出来,从不参加“年轻人”的社交活动,比如酒吧、俱乐部,久而往之,就彻底和年轻一辈脱节了。   苏然打字:闭嘴吧你,我现在就可以把这条语音转发给白总。   姜天云:[跪下.jpg]   “……”   苏然无语地捏捏眉心,真不知道姜天云这个傻逼怎么有胆子在订婚宴上猥亵燕折的。   背地里这么嚣张,真跟白涧宗对上就连个屁都不敢放。   想到白涧宗,想到燕折,他不由自主地揪住头发,从上捋到下。   耳边的微信提示声还叮叮得响个不停,吵得头更痛了。   突然,他连喘了好几口气,就像刚从深水中挣脱的窒息者,双目无神。   他冲动地拿起手机,无视姜天云一系列的挽尊消息,发去一条:你有燕折的新微信号吗?   那边久久没有动静。   就在苏然准备放下手机的那一刻,对方发了张截图过来,并发来很长一段语音。   姜天云:“咱不愧是兄弟啊,口味都差不多,以前燕折舔咱的时候觉得他太浪了,结果现在看来,他哥更浪,我就不懂了,一个十八岁就在床上躺着的人,怎么一觉醒来能变得这么放荡呢?他在国外那些年其实是不是一直醒着在乱搞,玩够了才回国?还有燕折这小东西,以前那么骚,现在倒是收心了开始装纯……你是不是也打算吃回头草?我跟你说他难搞得很……”   他又发来一句短的:“你有没有在听?”   苏然当然没在听。   他照着截图上的微信号添加,申请消息几乎是打一段删一段。   我是苏然,想和你聊聊……   我是苏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你是真的完全失忆了吗?燕折,你不能就这么跟白总结婚……   苏然抓抓头发,全部删掉后又编辑了很长一段:   ——我是苏然,通过一下好友,我想跟你说些事,很重要,事关你的过去和白总,我都不知道你对过去还记得多少,但   苏然没打完,因为好友申请只能输入50个字。   最后,他将这些话全部删除,输入道:“我是苏然,见面聊聊吧。”   但犹豫良久,他迟迟没有点击发送。   “叩叩。”   苏然吓了一跳,手机滑落砸到脚,他以为是阿姨,忍着痛说:“卫生等会儿再弄。”   门外传来苏友倾的声音:“我。”   苏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冷:“爸……有什么事吗?”   苏友倾用钥匙打开门,站定在门口。   与儿子的颓废相比,他衣冠楚楚、光鲜整洁,是一些想走捷径的男孩女孩们最喜欢的大叔款式。   可自妻子死后,他就好像彻底无欲无求,从不碰那些莺莺燕燕,富豪们特殊癖好他更是丝毫不沾,成了外人眼中对亡妻深情不二的好男人。   苏友倾道:“我可以给你自由,但你要跟淇淇交往、结婚。”   苏然有些崩溃:“我跟她根本不熟、那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喝醉了,根本硬不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苏友倾冷冷地问:“你和燕颢在外面乱来过几次?你能确保每一次精ye都清理干净了,没被别人收集起来!?”   苏然从沙发滑落,彻底瘫在了地上。   “既然她怀孕了,你就要负责,至于婚后你们俩想怎么过那是你们的事。”   “……”意思就是必须结婚,但婚后各玩各的也没关系。   苏友倾瞥了眼地上的酒瓶:“我劝你振奋点,一个燕颢也值得你要死要活?就算我同意,燕家也不可能让你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苏然咽了下喉咙,“……是因为造成颢颢变成植物人的那场车祸吗?”   苏友倾眯起眼睛:“我说过,那是意外。”   “只是新闻这么报道而已。”   苏然别开目光:“我们和燕家关系这么好,您却觉得燕叔宁愿把颢颢塞给白家,也不愿意我们两家联手……是因为燕叔已经知道车祸的真相了吗?”   “他不知道。”苏友倾冷视着自己的儿子,“我劝你最好也、别、知、道!”   苏然一颤。   苏友倾握住门把手,准备关门:“如果你是对燕颢抱有愧疚才和他搅和在一起,那你是真蠢得可以。”   “爸!”   苏然叫住了将要摔门离开的苏友倾,却好半天才说道:“妈以前常和我说,您当初追她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本来外公外婆并不好看你,最后却也为你的真诚打动……”   苏友倾打断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的手缓缓垂落,正过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然。   “快到妈的忌日了,我就想问问……”苏然试图从苏友倾的表情中得到答案,“你对妈真的动过感情吗?”   然而他没有得到答案。   苏友倾甚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砰”得一声摔门而去。   苏然手一软,无力地垂在身侧。   手机叮得一声。   偏头一看,在众多姜天云的二逼发言中,竟然夹着一条好友申请。   白上加白?这是谁?   下一秒,又一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我是燕折。   苏然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打翻。   姜天云那个二逼还在发:你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燕颢影响我们之间深厚的友谊,我爸真会把我打死的,我觉得燕折你也别想了,白涧宗就是一丫变态,他相中的东西谁动一根手指头都得被他玩死,燕折现在抱住了他的大腿,更不可能搭理我们,他不仅拒绝我的好友申请还他妈敢对我动手——   苏然:他主动加我了。   姜天云:???   姜天云:他凭什么加你不加我???   -   凭燕折猜到苏然那天在商场为什么说“是我害了你”。   其实苏然出现在合照里并不奇怪,毕竟他母亲生前是孤儿院的资助者,不论是真心还是作秀,带儿子到孤儿院都是非常寻常的事。   但燕折突然聪明了回,说:“曹安妈妈不是也有孤儿院的合照吗?”   叶岚君问:“什么意思?”   燕折说:“孤儿院孩子和外人的照片应该都有好几份,一份孤儿院留着,另外的给资助者或志愿者带回家。”   “有没有可能不是苏友倾选中了我,而是苏然选中了我?”   众人不语。   眼看白涧宗脸色不对,燕折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苏然也参与了的意思,他可能只是将这张照片带回了家,给苏友倾留下了印象,然后在苏友倾需要一个‘玩具’安抚……的某一天,他就突然想起了苏然说过的我。”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真是纯纯倒霉蛋。   白涧宗掀起眼皮:“所以?”   燕折不满:“……鼓励式教育,懂吗?”   白涧宗:“我是你爹?”   燕折张嘴就喊:“小……”   白涧宗眼皮一跳:“闭嘴!”   燕折慢悠悠地把“叔”字咽了回去。   他提到曹安,倒是提醒了白涧宗:“曹安的案子还没有进展?”   俞书杰说:“我现在去问。”   俞书杰离开的功夫,燕折刚好吃了顿早餐,是保镖从附近餐厅打包回来的,味道很不错。   叶岚君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正在客厅整理资料。餐厅就只有燕折和白涧宗面对面坐着,后者看起来毫无胃口。   燕折说:“我喂您?”   白涧宗眼皮抬都没抬:“我手没废。”   “腿也没废啊……还是会变|硬的。”   燕折突然抬腿,短裤与袜筒之间的腿部晃得很勾人,不过白涧宗只能看见他套着白袜的脚趾穿过桌底,踩住了自己的裆|部。   “……”白涧宗阴森道,“燕折,我不介意以养你后半辈子为代价,砍掉你作怪的脚。”   燕折秒怂:“我只是觉得您神经太紧绷了,给您放松放松。”   可是白涧宗说要养他后半辈子诶!   燕折又雄起了,收回之前还要踹踹白涧宗无知觉的大腿:“您的腿不也有痊愈的可能性吗?段淇之前还说国外有什么治疗方案呢……”   他试图在网上查,但可能是跨国的原因,根本查不到。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打了个电话:“把段淇最近的行程发给我,要事无巨细。”   燕折:“……”   白涧宗离开餐厅,俞书杰也回来了,说:“警方那边已经确定那天有第三人在场了,但曹华德还是死咬着不松口。曹安还是没醒,医生判断他有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并且已经照您安排的转到了我们的医院,他母亲汪女士很配合。”   “医院那边看好,不要让可疑人员靠近。”白涧宗说,“曹华德也盯紧,他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我要知道。”   “是。”   外面依旧雷声不断,雨珠砸在落地玻璃窗上,绘制出一幅幅透明的画作。   叶岚君缓缓转动咖啡勺,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吗?”亦步亦趋跟着白涧宗的燕折实话实说,“有点困。”   他想让狗东西陪自己补个觉。   但还没想好怎么把狗东西哄上床。   叶岚君笑了笑:“要现在试试吗?催眠。” 第76章 一扇门   燕折抿了下唇,十指交握,有些犹豫。   滪口爔口铮口哩U   他还没说话,白涧宗就冷淡道:“明天吧。”   大概是相处久了也有点默契的底子,燕折一秒就领会到了白涧宗为什么说“明天”。   叶岚君无奈:“我今晚的飞机。”   白涧宗无动于衷:“从现在开始到你进行下一份工作,我可以按小时给你付双倍费用。”   “……”叶岚君倒没生气,只是有些无奈,“这次真的不行。”   燕折白涧宗的肩膀,对叶岚君说:“就现在吧,您等我一会儿。”   叶岚君:“好,我也需要准备一下。”   燕折推着明显不愉快的白涧宗进入卧室:“您昨晚是不是又没睡?”   白涧宗:“睡了。”   “真的?”燕折表示怀疑,“给我看看监控。”   白涧宗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瞥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你是变态?卧室里还要装监控?”   “……”被真变态骂变态,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床这边明显没睡过人,您又在轮椅上睡的?”   白涧宗冷哼了声,没说话。   燕折是真忧心:“您别这样,万一猝死了……”   白涧宗神色阴郁:“放心,跟你离婚前死不了。”   燕折:“……”   这话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还没结婚就想着离婚……   他把白涧宗搀扶起来:“您现在要好好睡一觉,下午我们才能好好约会。”   “谁要跟你约会?”   “不是要跟我约会,那您为什么说明天再进行催眠?”   “我不能有事?”   燕折眨了下眼,说:“要催眠的是我,又不需要您有空。”   “……”白涧宗抓住燕折的胳膊制止他的动作,嘲弄道:“我现在睡觉,等会儿谁有耐心去哄你?”   燕折一点不以成年人还要被哄为耻,甚为愉悦:“您承认在在哄我啦?”   白涧宗:“……”   “但还是您睡觉比较重要。”燕折说,“我查过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到催眠状态的,我也不一定会怎样,就算哭了,也是这具身体想哭,不是我想哭。”   白涧宗盯着他。   燕折补充道:“毕竟那些记忆不是我的,而是这具身体的。”   半晌,白涧宗移开视线,没说话。   燕折感觉白涧宗不信他,但他也无可奈何,穿书这种事确实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吗?何况他好像还能感知到原主的记忆,就像融合了一样诡异。   都什么事啊这是。   不过进步很大的是,白涧宗第一次接受了他的搀扶。   燕折费力地把白涧宗两条腿搬到床上,盖上被子:“等会儿不许偷偷下床。”   白涧宗冷漠道:“管好你自己。”   燕折没生气。跟一只傲娇老狗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望着病气萦绕、苍白憔悴的白涧宗,竟生出一股诡异的怜爱之心,不由咕哝道:“你要是猝死了我怎么办呀?”   白涧宗皱起眉头:“你……”   燕折没给白涧宗说话的机会,直接趴在他宽阔的胸口,沉闷的心跳声响起耳边,燕折轻声说:“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正要推开燕折的那只手一顿。   叶岚君的话不断在白涧宗耳边重复:那燕折呢,你也要抛弃他吗?   燕折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早有体会。   一个四肢健全、脸蛋漂亮,有点财富又不是很聪明的笨蛋,最最容易吸引人渣了。   也许燕折的后半生里,有很大概率会被隐藏在社会角落的渣滓吞噬干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燕折不知道白涧宗在想什么,只知道还没结婚就丧夫实在太亏了!   他撑起身体,凑近白涧宗的嘴唇,在某人要训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白涧宗下巴一口。   偷亲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睡吧,我出去了。”   燕折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微哑的声音:“不要关门。”   燕折想了想,将门半敞。催眠治疗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不至于吵到白涧宗。   其实他也有点困,但比起睡觉,显然解决事情更重要。   原身那四年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也许都会在催眠中找到答案。   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过白涧宗,会帮他找到母亲。   虽然这场交易的本质是欺骗,但白涧宗并没把他怎么样,他自然要尽可能地帮忙。   “你好像很紧张。”叶岚君道,“不用这么防备,催眠其实没有电视剧里描述的那么神奇,只是让你放松下来,与自己潜意识进行连接而已。”   燕折“哦”了声。   “你并不会被我控制,全程都是清醒的状态,甚至比大多数时候都要清醒。”叶岚君开了个玩笑,“也不会出现银行卡密码被我套走、或自愿给我转账的情况。”   燕折窘迫地笑了,不了解之前他真觉得可以这样。   “他进行过催眠治疗吗?”   “白总吗?没有。”叶岚君摇头,“我建议过,他不愿意。”   “大多数人对催眠治疗都是两个认知,要么是觉得被催眠后就成了心理医生的傀儡,要么觉得催眠是骗术。”   白涧宗显然不是这两类人,否则不可能同意燕折催眠治疗。   “催眠治疗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患者的配合,也是一个向外人袒露心扉的过程,你觉得他是一个愿意袒露心扉的人吗?”   “……”显然不是。   白涧宗就像一只封闭的蚌,就算用刀子也很难撬开内心。   叶岚君建议道:“你现在可以随便做点让自己放松的事,坐着也好,看会儿风景也好,直到你感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为止。”   “好……”   燕折不知道应该干嘛,犹豫了会儿,他给燕随清发了条消息。   ——姐,你知道苏然的微信号吗?我之前的手机坏了。   原身的旧手机还没拿到,明明已经破开了密码,狗东西还压着不还他。   燕随清很快回复,直接甩来一张好友截图,甚至没问他为什么要加苏然好友。   燕折顺便关心了下,毕竟距离捉奸柳子晔没多长时间。   还好,燕随清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她毫不在意,甚至在怀孕的状态下照常强度的工作。   白上加白:别太累,身体重要。   许久,燕随清回复道:只有工作到最后一刻,我才能保证我的位置不会被他替代。   燕折抿了下唇。   意识到“身体重要”就是一句虚话,谁不想轻轻松松健健康康地活着呢?   可燕随清只是养女,别有用心的丈夫、虎视眈眈的股东们,所有人都在盯着她,随时准备拉她下马。   她不能放松。   燕折难免想到了自己。   他现在的生活很轻松,根本不需要考虑生存压力,一切都因为有白涧宗挡着。   他其实知道,自订婚以来世家圈子里不少人单独给他发过请帖,邀请他参加一些社交晚宴,但都被白涧宗拦下了。   一旦去了,难免遭受一些明里暗里的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包括亲戚那边,白涧宗没让他感受到一点压力,难道是白家、杨家的人都很和蔼可亲吗?   当然不可能。   普通人订婚结婚尚且还要面对一些乱七八糟的家长里短,何况是豪门。   燕折是有点没心没肺,但不是缺心眼,他知道白涧宗都做了什么。   抱着这样微妙的心情,燕折给苏然发去好友请求,准备试探一波。   手机还没放下,就响起“叮”得一声。   苏然: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一秒通过。   就好像苏然一夜未睡,大早上醒来就为了等他这道好友申请。   燕折咂摸了会儿,打算钓钓鱼,先晾会儿。   如果苏然当真知道苏友倾的所作所为,又是当年放走他的人,突然收到他的好友请求,必然会心里不安。   等苏然先开口也比较保险。   万一这俩父子齐心,他一试探就暴露自己了,被灭口可不划算。   大雨磅礴,没有停歇的意思。   即便是雨景,市中心二十楼大平层的落地窗也是最佳观赏位。不过燕折比较怂,万一刚走过去就惊雷炸响,他怕直接被吓软。   燕折走向叶岚君:“我们开始吧。”   “好,在那边躺下,选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叶岚君选择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能听见雨声、但又不至于太嘈杂。   燕折躺在可活动的单人沙发上,椅背的高度刚好贴合他的腰背,身体率先一步放松下来。   叶岚君的声音要比平时轻柔一些:“看着我的眼睛,深呼吸……在我数到十的时候,闭上眼睛。”   “一。”   “二。”   “三。”   “四。”   ……   白涧宗游走在群魔乱舞的人群中,斑斓的灯光时不时从身上扫过。   这显然是个酒吧。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地方,吵闹、浮躁、混乱。   直到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白涧宗投去目光,只见酒吧最中央的桌上站着一个戴着兔耳的男生,正背对着他。   很奇怪,周围所有人的脸都是虚化的,只有这个男孩的形象十分具象。   对方穿着修身短背心、工装风格的短裤,白袜拉到小腿,没有穿鞋,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肤泛着粉红,看起来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大白兔,任谁都可以咬上一口。   同时,蓝紫色的灯光打在男生内收的后腰上,若隐若现的腰窝为这具身体增添了几分涩情的味道。   无数双手朝这具白皙脆弱的身体伸去,或想要钱,或想要色。   男生无措而害怕,想后退却险些跌下桌沿,掉入渣滓们的怀抱。   因无处可去,他只能回首,朝白涧宗投来含泪的目光。   很熟悉的脸。   哦……是他那个分到离婚财产、就在外面放纵自己的笨蛋前夫。   白涧宗盯了半晌,还是挤进人群,朝燕折伸出手,就要把人拉入怀抱的那一瞬间,燕折收回了手。   白涧宗下意识去捞,可却抓了个空。   燕折泪流满面,哭得停不下来,转身就扑向另一个张开双手的男人怀抱,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他胸肌比你大,腿子也比你粗……呜呜呜……”   “……”   胸膛剧烈起伏着,白涧宗直接气醒了。   他睁开眼,神色阴郁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挪到轮椅上,朝门口驶去。   绵绵不休的暴雨仍旧没停,半敞的房门外,燕折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叶岚君轻柔引导的声音响起。   “现在,你的面前有一道长而狭窄的走廊,周围昏暗逼仄,沉闷的暴雨声砸落在前方,你慢慢地向前走,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扇门。”   “——你推开了这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52个红包。下一章在下午发。 第77章 缝嘴怪   燕折不是走进那扇门的。   他是被扔进去的。   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就本能地抱住头部,硬邦邦的鞋尖踹在身上,痛彻心扉。   “胆子大了……”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感叹道,“我买你回来,是让你带着我太太逃跑的?”   他鼓起勇气:“他不是你太太。”   男人显然被激怒了,又是一脚踹来。瘦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男人拿起一根木棒,并拖来一张椅子坐下:“爬过来,跪下。”   “……”   “三。”   不用数到一,他就拖着膝盖颤抖地爬了过去,倔是没有好处的,逃跑失败必然要受到惩罚。   和小孩手腕一样粗的木棒打在背上、屁股上,他最初还能忍耐,可越来越密集的疼痛已经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阈值,几乎叫他摇摇欲坠,眼泪唰唰地掉下来。   “敢哭出声试试。”   他猛得一颤,抑制住了即将出口的啜泣。   还记得第一次嚎啕大哭的时候,不仅被打得半死,还被断了三天食物。   太饿了,饿到想死。   那种感觉比疼痛更难以忍受。   “不错。”男人的声音仿佛被消磁过,有些失真,语调慢条斯理,“驯养孩子就像驯养狗,只要控制住食物与棍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让他变乖。”   他确实变乖了。从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如今能违背哭出声的本能也不过184天。   男人扔掉木棒,扯了扯衣领转身离开。   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他颤颤巍巍伸手,试图抓住男人的脚踝,他知道,对方要去找妈妈了。   可他阻止不了,没力气了,只能目睹着男人模糊的背影远去。   腿动不了了,好像断了。   他会这么死掉的吧,等不到医生了。   好像也不错。   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只有痛苦与饥饿围绕着自己,倒不如现在就去见阎王。   可妈妈怎么办呢?   他死了,谁来替妈妈挨打呢?   神志不清的妈妈总会惹到魔鬼生气,可她的身体已经很差很差了,受不得惩罚,所以男人每次和妈妈见面后,都会把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一道沉闷的雷鸣炸响,他浑身一颤,死死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   今晚不会有人抱住他说“妈妈爱你”了。   因为妈妈自顾不暇。   墙壁遮挡了他的视线,却无法隔绝他的听力。他松开膝盖,无力地捂住耳朵。   死掉吧。   都死掉吧。   “起来,燕折。”有道声音对他说。   谁是燕折?   他依旧蜷缩在地上,只是睁开了眼,麻木而茫然。   “该起来了。”那个人说,“放松,吸气、吐气……”   “痛苦逐渐离你而去,先是你的胳膊,它感到了无与伦比的轻松,紧接着是你的腿,最后是你的躯干……”   他好像真被治愈了一般,竟然缓缓爬了起来。   “看到你面前那堵墙了吗?那里有面镜子。”   “你可以走近一些,再近一些,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拖着断掉的左腿走过去——   这道声音只说痛苦已经远离,但没有说断掉的骨头也复原了。   他在镜子前站定,只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穿着破碎的衣服,布料黏着血,身体表面到处都是伤口和淤青,沾着灰尘的脸颊上方是一双黑而无神的眼睛。   还有断掉的、挂在大腿上的小腿,就像被弄坏的娃娃。   这是我吗?   他控制不住地想。   这不是我,不应该是我。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现在,你抬起右手,碰碰镜子里的自己,会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他僵硬地抬起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听话,却在即将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刹那浑身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断往后挪蹭,一心想远离。   不,不要。   这不是他……凭什么是他?   镜子里的小小身影一直注视着自己,他恐惧地摸索着,随便捞到一个东西就砸向了镜子,哗啦一声,镜子里的身影也随着镜子的四分五裂而破碎。   他这才看清,自己砸去的武器是那根无数次打在他身上的木棒。   他用坏人的武器,杀死了自己。   “深呼吸,放松……我数到五,你就会睁开眼睛。”   “一。”   “二。”   “三。”   “四。”   “五。”   燕折的眼皮颤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神还有些涣散,还在无意识低喃:“那不是我……”   “你还好吗,燕折?”   耳边传来叶岚君的声音,可燕折的眼里却没有她,直直看向距离十几米的主卧门口。   白涧宗就在那里。   燕折站起身走过去,直到距离轮椅前半米停下。   白涧宗抬眸,问:“想起什么了?”   燕折紧紧抿着唇,脸上全是泪水,好像委屈到下一秒就要死掉。   “……”   因梦而起的闷气瞬间散了,白涧宗指尖微缩,难得耐心问:“为什么要一直说‘那不是你’?谁不是你?”   燕折不说话,只有眼泪一直掉。   对视两秒,白涧宗蹙起眉头,操控轮椅往前驶了半步,将燕折拉进怀里:“别哭得这么……”   他停住,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我没说过嫌你吵要把你嘴缝上的话。”白涧宗说,“你可以哭出声。”   “我在这里。”   “谁都不能控制你。”   “你可以哭出声。”白涧宗又重复了一次。   闷在他颈间的人一颤,半晌,终于溢出了一丝抽泣。虽然微弱,但两个月以来史无前例。   白涧宗一手揽着燕折的腰,一手轻抚背部:“就是这样……”   燕折带着哭腔控诉:“您只说过,再叫您的名字就缝上我的嘴……我建议您给我手机装个定位的时候,也不许我说,还说我再说奇怪的话就缝上我的嘴……我没有说奇怪的话,那明明是话……”   “……”   白涧宗忍了,没出言嘲讽。   燕折的眼泪打湿了白涧宗的衣领:“您是缝嘴怪。”   白涧宗:“……你清醒吗?”   燕折哽咽道:“您放心,我就算不清醒也不会掐您脖子的。”   白涧宗忍了又忍,合理怀疑燕折是故意在催眠结束、哭得不能自理的时候跟他算这些账,好让他不能反驳。   “我困。”   “……”白涧宗深吸口气,移动轮椅来到卧室床边。   燕折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被白涧宗抱上床,虽然腿不能动,但白涧宗的手臂非常有力,动作也还算温和。   仿佛瘫痪的不是白涧宗,而是他。   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动,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一片浑浊。   他好像还沉浸在属于这具身体的痛苦回忆中,又好像已经抽离,混乱的思绪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之前几次昏迷的时候,白涧宗肯定没这么温柔,大概率直接粗鲁地把他扔到床上,就不管了。   “您……”燕折吸吸鼻子,脸已经哭花了,“您陪我一起睡。”   “……”白涧宗缓缓道:“你是来挑战我耐心的?”   燕折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三分钟后,白涧宗躺在了燕折身边。   燕折翻身,捞过白涧宗的一条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背,头枕在白涧宗的腋窝上方,贴着胸膛闭上眼睛。   “您也睡,晚安。”   “手、拿、出、去!”   燕折睡着了。   真睡着了,没装。   白涧宗气得头疼,他试图把燕折钻进自己衣服里的手扔出去,但只要一有这个动作,燕折就有转醒的架势。   叫他处处投鼠忌器。   手机响了声,燕折这倒是没反应,但不给摸腹肌就立刻醒。谁惯的臭毛病!   白涧宗忍受着腹部的手,面无表情地给手机调到静音,盯着燕折头顶半晌后拿出手帕给燕折擦掉泪痕。   随后,他才打开叶岚君发来的消息。   叶岚君:虽然燕折表面很主动,但他潜意识是抗拒回忆那几年的。催眠治疗的前期引导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中间也不是非常顺利,他应该回忆起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场景,但未必会对你有用。   什么记忆能九年过去,也依旧印象深刻呢?   自然是疼痛。   而那四年,燕折最不欠缺的感受应该就是疼痛,相关记忆可能多到数不胜数。   叶岚君:但催眠过程中他全程没喊过一声疼,只一直掉眼泪,也不哭出声,这些大概都是被“规训”的结果。哭喊会受到更猛烈的殴打,时间久了,自然就不敢发出声音了。   可这很难。   人类哭的时候会发出声音看可是来自人体器官的本能啊。   白涧宗早猜到燕折哭的时候从不出声的原因,因此并没有太意外,只是脸色一沉再沉,眉眼间的阴翳越来越深。   白:他说“那不是我”,什么意思?   叶岚君:目前我认为这是他对过去的一种逃避,也是PTSD的一种,抗拒并回避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否定自己曾是受害者,并通过遗忘来构造一个并没有受到伤害的人生。   “……”   缩在臂弯里的燕折不安地动了动。   白涧宗手臂一收紧,燕折就感觉到安全感似的,顿时不动了,乖乖睡熟了。   ……睡着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醒的时候有多欠。   白涧宗安静了很久,他编辑着消息框,难得删删打打,但到最后,也只给叶岚君发去简洁的一句话。   白: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燕折,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叶岚君:?   白:他觉得我们现在所属的世界是一本书,而他是看过这本书且穿到这本书里的人。   叶岚君:……???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单手打字:如果你有办法治好他那最好,如果只能建议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我也建议你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立刻删掉这段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叶医生:你问问他,明天彩票开奖号码多少   晚了晚了,52个红包,明天见。 第78章 不要急   白涧宗靠坐在床上,没有睡。   这两天处理的私事太多,耽误了公事,现在都要扎堆处理。看完最后一份邮件,他捏捏眉心,肩膀微微松懈。   卧室是两面半落地窗,窗帘半拉半敞着,能清晰看到繁华都市的高空雨景。   白涧宗注视了许久,左手指无意识抖动,被压住的手臂已经麻木,感受不到太多知觉。   和那两条没用的腿有些相似。   但不一样。   只要他愿意,依然可以自由地抽出手臂,却无法挪动双腿。   腿上的笔记本滴了一声,出现了一封新的邮件。   一个名为sam的人发来英文讯息:您应该再考虑考虑,我们有很大把握治愈您的腿。   白涧宗垂眸,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像过去数次一样——   已阅,删除。   怀里的燕折突然发出一声呓语:“哼……”   白涧宗手一抖,笔记本险些滑落在地。   偏头一看,才发现燕折没醒,只是蜷得更深了些,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的腋下,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   白涧宗单手拎开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提了提被子,闭上眼睛。   枕边没有关闭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叶岚君的聊天界面:我需要理一理思绪,如果他的穿书不是在开玩笑,那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更严重。   “叮”得一声。   叶岚君发来新的信息:心理疾病与身体上的问题不一样,你也是患者,应该清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急不来。解决掉在幕后伤害他的人,你还有大把时间陪他治愈不是吗?   白涧宗瞥了眼。   叶医生:我得去机场了,一切等下次见面说,好吗?你需要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耐心,他需要陪伴、温暖和爱。   白涧宗:“……”   俞书杰出现在门口,亮了亮手机屏幕,屏幕正处于通话界面,备注是汤助理。   白涧宗没动,回以一个无动于衷的眼神。   俞书杰明白了,转身出去,低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会议先推迟。”   “好……”那边又传来些许消息,“小白总说……他可以主导这次的会议。”   白成柏?   俞书杰皱了下眉:“稍等。”   他快步走进卧室,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白涧宗眸色微动,单手输入:让他主持,打开会议室的监控。   俞书杰走出去,如实转告。   助理道:“好的,会议会如期进行。”   俞书杰从不置疑老板的决定,但想想老板现在在干什么就不由有些感慨,恋爱耽误事是真的。   这么多年,就算双腿不便,白涧宗也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到的和员工一样早,走的比员工还要晚。   直到燕折出现,这些常态都被打破了。   还有所谓的“小白总”,虽然白成柏改了姓,但到底流着杨家的血,即便算老太太半抚养大的,心也未必真就在白家。   这么多年,老板却从未打压过白成柏的发展。   -   燕折一觉补到下午一点,睡得很不安稳。这会儿似乎要醒了,无意识呢喃着:“疼……”   “哪里——”   白涧宗还没问完,脸绿了。   原来搭在他腹部的手不断上移,似乎新奇于腹肌硬起的手感,蹭了好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地移到胸肌上,捏了把。   “燕、折!”   燕折迷迷糊糊地嗯了声,仰起脑袋看着白涧宗。因为没睡醒,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睫毛一直颤,嘴巴迷茫地张开。   “白白……”   白涧宗一滞:“你叫我什么?”   燕折愣了下,缓慢地眨了下眼,好像清醒了。他在白涧宗怀里蹭了蹭:“几点了?”   “一点十分。”   “还来得及……”燕折睁开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感觉手下的触感有些奇特,下意识捏了两把。   两具身体同时僵住。   白涧宗压下怒气,一遍遍地深呼吸,告诉自己,医生让你对他耐心点。   耐心,耐心。   燕折默默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把脑袋埋进被窝。   原来胸肌真是软的!   “您觉不觉得……”   “说。”   燕折闷声说:“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真情侣?”   窗外大雨绵绵,凉意四散,可他们躺在被窝里,紧贴在一起,被暖意萦绕……这让燕折有种幸福的错觉。   好像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夫,正处于热恋中。   “但我们不是。”白涧宗闭了下眼,还想说什么,可叶岚君发的信息在眼前一闪而过,使他咽回了后面的话。   再等等。   “所以只是‘觉得’嘛。”燕折倒也没不开心,他和白涧宗本就始于交易,更遑论自己的目的就不单纯,没有生气的立场。   而且说归这么说,白涧宗也没推开他。   那就再赖会儿床。   白涧宗突然问:“约会内容是什么?”   燕折呀了声:“您没有监视我啊。”   白涧宗冷漠道:“你有什么好监视的。”   燕折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真的吗?我不信。   白涧宗冷笑:“别装深沉。”   “提前透露就没有惊喜了……”燕折爬起来了些,倚在白涧宗肩上,“再躺会儿,一点出发。”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停留着萧玖发来的新消息:人呢?被吸干了?不回消息?   燕折心虚地瞄了眼白涧宗,压低手机翻看历史信息。   萧大帅哥:你哥那节目播了。   萧大帅哥:啧,有点做作。   萧大帅哥:哟哟,手割伤了?这么点伤口再不去医院都要愈合了。   ……   萧玖实时吐槽着燕颢在节目里的所作所为,时不时配上一些截图。   燕折看得直乐,能让萧玖这个马大哈看出“做作”真不容易。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你哥都上两次热搜了,吹他是什么一推就倒的柔弱病美人、是大明星都喜欢的素人嘉宾,荣获团宠之位,各大平台粉丝量两天之间就突破了五十万。   燕折鸡皮疙瘩起了一地直接回复:看来这些明星眼神都不太好。   萧大帅哥:哟,我还以为你精尽人亡了。   白上加白:滚吧。   萧大帅哥:想多了,都做戏呢。这几个演员都是一线,在娱乐圈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全是人精,肯定是被打过招呼了要照看燕颢。   燕家产业虽然每况愈下,但到底算是豪门,对于娱乐圈的很多演员来说依旧是需要仰望的存在。想要捧红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燕折正要回复,听到头顶传来一句:“起来。”   他吓得手一滑,手机直接砸鼻子上,痛得眼泪一冒:“呜……”   白涧宗:“……”   燕折被拎了起来。   他顺势跪坐在白涧宗身上,捂着鼻子眼泪汪汪。   “就那点胆子。”白涧宗嘲弄道。   燕折痛得说不出话。   白涧宗拨开他的手,看了看:“没出血,也没破相。”   他张开手掌,掌根贴着燕折鼻头揉了几下。   燕折心脏重重一跳,老实没动。视线穿过眼前的指缝,白涧宗和平时一样阴郁病气的脸庞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如果只听狗东西说什么,估计得气死,可狗东西总是言行不一。   这该死的、不争气的心脏!   白涧宗拿开了手,视线重新清晰,燕折扇了扇脸上的热气,咕哝:“叫我起来干嘛?”   本来是手臂麻了,叫燕折换一边手臂枕。   但白涧宗改变了主意。   他揉了下肩膀,面无表情道:“洗洗你眼睛冒的汁儿吧。”   “……!!”   燕折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不要脸的吗!他要脸的!   他捂着眼睛爬下床,直接往卫生间冲,身后传来白涧宗的嘲弄:“走路不看路,摔倒了别哭。”   洗了把脸,燕折撑着洗手台,才发现自己状态也不怎么样。   一看就是哭多了,眼睑红红的,眼皮也有点肿,头发凌乱,双眼无神。   但至少很健康。   他注视着镜子,愣了好一会儿。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幻化成了那道十来岁的身影,瘦小、绝望,满身伤痕。   卧室里,白涧宗在吩咐俞书杰:“备车备伞。”   俞书杰:“是。”   燕折听到了轮椅的声音,越靠越近。   直到身后出现另一个人的气息,他才怔怔回神,随口道:“您……方便吗?”   这套房子应该不是白涧宗车祸后装修的,洗手台都是正常高度,而山庄主卧是双洗手台,一高一低,低的洗手台刚好与轮椅高度适配。   燕折第一次和白涧宗一起洗漱,十分体贴:“我给您热毛巾吧!”   白涧宗拒绝:“不用——”   燕折已经动了,他打开水龙头,将白涧宗的毛巾打湿、拧干:“哝。”   白涧宗:“……”   他勉为其难地接过,擦了把脸。   反复来了两遍,燕折突然说:“我以为您会问我有没有想起什么。”   白涧宗放好毛巾,问:“有想起什么?”   “没有很有用的线索……我都没有记清他的脸。”燕折有些出神,“他抓回了我和……妈妈,在我们尝试逃跑的时候。”   白涧宗并没有反驳燕折的称呼,静静的。   燕折继续道:“我和妈妈应该是被分开关起来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那个人打断了我的腿,就去找她了。”   白涧宗视线下移,指尖一抖。   还算幸运。   那些痛苦并没有在燕折身上留下不给磨灭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不可挽回的创伤。   但白茉呢?   或许早就化为一堆白骨,被可恨之人埋葬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白涧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绝对不会。   燕折吸了口气,说:“您不要急。”   “……什么?”   “如果真的是苏友倾干的,太急会打草惊蛇吧?”燕折小声说,“万一妈妈还活着,我怕他会……”   怕他会杀人灭口。   燕折没说出口,怕白涧宗发病:“我们可以暗地里调查,明面上继续像往常一样。”   但还好,白涧宗没什么反应。   只是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漆如点黑。   “走了。不是要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还有一章。 第79章 去救人   走之前,燕折还不放心地看看镜子,确保脸洗干净了。   还不错,怪好看的。   白涧宗已经离开了卧室:“再不走别走了。”   “等等——”燕折马不停蹄地打开衣柜,“我还没换衣服呢!”   昨天换下的衣服忘了烘干,现在没得穿,只能找上次落下的一套衣服。   白涧宗已经等在了门口,看他出来微微一顿,又转身进了卧室。   两分钟后,一件白色夹克外套迎面扔在燕折脸上。   “嗯?”燕折眼前一黑,扒开衣服,“给我穿的?”   “不。”白涧宗否认,“给你吃的。”   “……”   燕折敞开外套打量了下,款式很年轻,假两件,外边白色,里面还有一圈黑色领子……xl码。   “这不是您的衣服吧?”燕折追上白涧宗,好似无意地说,“有别人在您这留宿过呀?”   白涧宗进入电梯,控制轮椅掉头:“跟你有关系?”   燕折抱着外套站到一边,低声咕哝:“不说拉倒。”   电梯到了车库,他往外走了两步,冷风迎面吹来,今天温度降得厉害,冻得他直打哆嗦。等半天没听到身后动静,他疑惑回头,看着电梯口不动如山的白涧宗。   白涧宗幽幽道:“想冻死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给你买个冷柜。”   燕折也傲娇:“我才不要穿品如的衣服!”   “你是不是有——”白涧宗硬生生把“病”字吞了回去,忍气吞声道,“外套是你自己的!”   “哦~”品如竟是我自己。   燕折套上夹克,顿时暖和多了。   看来这件外套是原身十七八岁时的衣服,在这边留宿过落下的。   他心里有点犯嘀咕,白涧宗真没对原身动过心思?这两人也太亲密了……   不远处,白涧宗已经上车了,是辆新车,牌子不认识。   想起白涧宗过户给自己的那套房子,燕折快步跟上:“您当初为什么要在这买两套房子啊?”   “手滑。”   “……”燕折也上车,“您可真会开玩笑。”   车子驶出车库,今天开车的是另一个保镖,也不知道张几还是李几,俞书杰坐在副驾驶上,回首问:“燕少爷,现在要去哪儿?”   “鸿沢公园。”燕折说,“在公园旁边那个大拱桥停一下。”   “好的。”   即便是暴雨天,路上的车依旧不少,堵得要命。雨刷快速摆动,车流以龟速前进。   燕折靠在白涧宗身上:“我们不去看惊喜了。”   “随你。”白涧宗抽出手臂,“离我远点。”   燕折惨兮兮地贴着:“打雷呢,我害怕。”   白涧宗冷笑:“这雷声都吓不死蚂蚁吧。”   这会儿雨虽然大,但雷声很小,偶尔才轰隆一两下。   “万一它突然来个大的怎么办?”燕折转移话题,“您会不会有点失落啊?”   白涧宗面无表情:“我失落什么?”   燕折说:“惊喜没有了。”   白涧宗冷嗤:“你能准备什么惊喜?”   “您真是慧眼识珠。”燕折竖起大拇指,“您这样的地位、这样的身价,还有什么值得您惊喜呢?”   “再阴阳怪气——”想到燕折那句“缝嘴怪”,白涧宗硬生生把后面那句“缝上你的嘴”咽了回去。   他沉着脸思考,为什么自己最近需要憋回去的话这么多。   “就是知道您什么都不缺,所以我原本准备的惊喜是带您去看点乐子。”别人约会摩天轮,燕折约会去吃瓜。他无聊掰着手指头:“后来又觉得,把这么宝贵的二人时光浪费在别人的乐子上未免太可惜了。”   白涧宗眉头微动:“谁的乐子?燕颢?”   燕折认真称赞:“您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白涧宗:“……”   燕折凑到白涧宗耳边,小声说:“您一直不信我是穿书,我本来想用这个给您证明的——我知道燕颢今天会在哪和谁见面,并干什么。”   他在“干”字上加重语气,等着白涧宗追问。   然而并没有。   “笨死了。”白涧宗冷漠道,“知道蝴蝶效应吗?”   “……”   白涧宗冷道:“燕颢原来的人生是这样的吗?你都出现两个月了,坏了他那么多事,他还会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节点和同一个人见面?”   燕折不服:“我想到了!”   白涧宗垂下眼皮:一如既往的不聪明。   燕折哼了声。   没关系,他本来就不打算去看燕颢的乐子了,还有另一件事能证明自己是穿书的人。   一直没停的暴雨为城市蒙上一层压抑的色彩,手机还弹出推送,说是某某小区和某某大学被水淹了,昨晚因暴风雨倒了不少树,甚至有年轻瘦弱的人被风吹倒,受了重伤,在医院接受治疗。   燕折愣了会儿,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道萧瑟的身影在暴雨中躲躲藏藏,似乎在跟着谁,即便雨伞被狂风吹跑也不甘心,雨水有如石子一般地砸在身上,吹得头发都往后跑,冷得浑身颤抖……   燕折回神,感同身受地哆嗦。   白涧宗看都没看他,对保镖说:“开空调,暖风。”   燕折:“……我不冷。”   白涧宗:“你除了嘴硬还有什么?”   燕折啊了声,脸红了,嘀咕道:“您不是见识过吗?”   白涧宗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燕折嘴欠的代价就是,白涧宗一路上没理他,他说什么都不接话。   鸿沢公园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加上堵车,一直没到。   燕折有些着急:“两点半之前能到吗?”   俞书杰说:“应该可以。”   经过漫长的等待,车子终于开到了鸿沢公园,路的左边便是因暴雨而湍急的河,再往前一些,燕折想去的拱桥就映入眼帘了。   俞书杰面色不动,心里却在迷惑:燕少爷心思可真是奇特,是准备大暴雨和老板在桥上雨中漫步?   直到他看见远处的拱桥上,一个没有打伞的女人正试图翻过栏杆。   燕折说:“她要跳河!拦住她!”   保镖一个急刹车,在老板点头首肯的情况下,俞书杰快步下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桥上的女人根本没发现他大步跑来,直接翻过栏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燕折探出车窗,甚至没听到噗通声,只能看见女人本能在水中挣扎的身影。   白涧宗眼里难得露出微微愕然,眉头锁成川字,有些惊疑不定。本来已经确定燕折根本不是所谓的穿书了……但燕折怎么知道今天有人在这里跳河?   燕折快速报警,并打开车门,却被白涧宗一把拉住:“干什么!你嫌命多?”   “……我不是要跳河救人。”燕折迎着狂风,对不远处已经脱掉外套和西裤要往下跳的俞书杰大喊,“水太急了!你别跳,我报警了!”   燕折有些懊恼,没想到这么堵车,应该再来早点的。   原书里,燕颢今天和人约在鸿沢公园见面,偶然撞见了这个准备跳河的女人,并成功阻止,随后被人拍到发网上,成为燕颢明星之路上的一大亮点,并为他增加了不少路人粉。   但就像白涧宗说的,现实已经和书里的剧情产生了差异,燕颢并没有像书里一样参演一部电视剧里很吸粉的路人角色,而是托家里关系参加了综艺节目,他还会在今天来这个公园吗?   如果燕颢不来,这个跳河的女人还会被救下来吗?   燕折不确定,所以即便不准备看燕颢乐子,也想过来看看,不然万一明天看到xx跳河自杀的新闻,心里难免产生负罪感。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早知道就提前报警了,就算警察白跑一套,也好过失去一条人命。   车子跟上女人飘走的方向,并接上俞书杰。   燕折说:“太危险了,等救援人员到吧。”   别人的命是命,保镖的命也是命。   水流这么急,搞不好就会买一送一。   俞书杰有些意外,心下一暖。他衣服还没穿上,捋了把头上的水:“我泳技还不错,应该没问题。”   他看向白涧宗,等待示意。   燕折:“可是……”   白涧宗思绪飞转,还在考虑燕折可能提前获知这个女人跳河的所有可能性。他碾了下指尖:“能救就救,不行就回来,别逞强。”   “明白。”俞书杰盯住河里的女人,对驾驶座上的保镖说,“开快点,超过她。”   “好!”   差不多超出十米后,俞书杰紧急道:“停车!”   他拉开车门,以极快的速度跳进河里,双手快速向女人的方向划动,对方已经不怎么挣扎了,身体逐渐下沉。   暴雨砸在河面上,溅起一道道水花。水流都是黄色的,湍急无比。   万幸,俞书杰没有夸大,他泳技确实不错。   在被对方本能地抓住以后,也依然将其拖拽到了岸上,跪在地上做起心脏按压,不一会儿,女人就开始咳水,恢复了神志。   她呆呆地看着四周,突然一把抓住俞书杰,顶着暴雨都睁不开眼睛,嚎啕大哭。   燕折松了口气。   白涧宗收回目光,并示意保镖关上车窗——燕折半边衣服和头发都被飞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   燕折商量道:“我们等会儿警察?”   白涧宗看似波澜不惊:“嗯。”   警笛声越来越近,燕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现在您相信我了吗?”   白涧宗:“……什么?”   燕折小声提醒:“穿书。”   白涧宗喉结微动,余光往后瞥,被救上岸的女人还在持续地情绪崩溃,俞书杰被她抓住,无奈地动弹不得。   白涧宗避开燕折的视线,冷漠道:“我从来没说过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刚跟叶医生说过“他有病,以为自己是穿书”的白总:死不承认。   迟到52个红包,今天睡过头了qaq,至少还有一章,凌晨之前发。 第80章 好备注   白涧宗说完就不理燕折了。   他胳膊肘撑着车窗握拳抵唇,望着窗外思索燕折认识这个女人的可能性。他皱着眉头思虑片刻,垂眸给俞书杰发了条信息:查查。   燕折对驾驶座上的保镖说:“你要不把衣服给你们老大送去?顺便帮忙打下伞。”   保镖看老板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便直接应了燕折:“好。”   他拎着俞书杰湿透的衣服,撑着伞来到岸边。   俞书杰脱衣服是为了减少游泳的阻力,但这会儿已经有路人围聚过来了,再光着腿多少有点不雅观。   不过作为保镖,他的身材十分给力,大腿肌肉看着就十分具有爆发力。   白涧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了,阴恻恻地说:“要不要把他绑在家里供你二十四小时欣赏?”   “小心眼儿。”燕折托着脸,“我没看他,我只是在想这位姐姐为什么自杀。”   “你不是看过书?”   “……不记得了。”燕折愣了会儿,不清楚是不记得还是书里也没有深入描写。   女人还在哭,声音穿透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传到车里。俞书杰穿上裤子,将西装外套披在湿透的女人身上。   警察到得很快,只是救护车还得一会儿。   其中一人先把跳河的女生扶上警车,另一位撑着伞与俞书杰站在一边了解情况。   “是你报的警?”警察问,“有没有开车?需不需要我们送你到哪?”   “不用,不是我报的警。”   警察顺着俞书杰的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的昂贵商务车。从这款车的价位和车牌号来看,里面坐着的恐怕是大人物。   警察问:“报警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俞书杰顿了顿:“是我的小老板。”   这么说也没错,白涧宗和燕折会结婚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白涧宗对燕折怎么样俞书杰也看在眼里。   燕折不是小老板又是什么?   警察因“小”字挑了下眉。   他踌躇几秒,并不想惹麻烦,但看看车里伤心欲绝的女人,还是出于职业素养问了句:“这位女士和你的小老板什么关系?”   俞书杰略一思索就知道警察在想什么。   榕城的老牌家族挺多,稍微上年纪一点的警察恐怕都听过不少有钱人玩弄情人最后出事的案子。   但早年监管不力,黑白勾结得多,很多事都被压了下来,直到近些年这种情况才好一些。   “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偶然路过。”   警察点点头,就算有关系他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女人是自杀,没有出现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报案。   他扬扬伞,示意道:“我得让你的小老板在单子上签个字。”   他们一起走到车旁,车窗也顺势滑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俞书杰感觉白涧宗看自己的眼神很不愉快。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不上老板的脑回路。   总觉得自从老板跟小老板谈恋爱以后,脑回路就被带得有点歪。以前老板十个眼神他至少能领会九个,现在一半一半吧。   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得奇怪。   燕折在单子上签了个字,还给警察。   警察又确认了一遍:“你们是路过?”   一直没出声的白涧宗淡漠道:“可以给你看二十分钟以内的行车记录仪。”   二十分钟之前,他们在几公里外,不可能和跳水女人扯上关系。   “不用。”警察笑了笑,“谢谢你们的仗义之举,开车慢点。”   解决这个事,燕折心里算是落下了大石。   车窗关上前,他往公园里看了眼,雨势太大,瞧不见一个人影。看来燕颢今天不会跟那个人见面了,这会儿可能在录制综艺节目呢。   他说:“走吧?”   然而白涧宗却让俞书杰下车:“去后面的车,换张一过来。”   俞书杰明白老板是在给他时间换下湿透的衣服:“是。”   燕折迷惑地回头,目光追随者俞书杰走进雨幕的背影……什么后面的车?   白涧宗:“念念不舍?”   燕折没有回头,幽幽道:“您总这样吃醋,会容易让我误会您也真的很喜欢我。”   “吃醋?”白涧宗没按套路出牌,“我需要吃醋?”   “?”   白涧宗平静道:“我如果喜欢你,就会把你关在地下室,锁上链子,断掉网络,让你接触不到我以外的任、何、人。”   “……”   好家伙,直接不给自己吃醋的机会是吧。   燕折完全没被吓到,他双手握拳,并着手腕递到白涧宗面前,羞涩道:“如果别人这样我肯定就报警了,但如果是您,倒也不是不可以。”   ——全然不复最初对白涧宗的害怕。   那会儿还很担心和原书的燕颢一样被锁在地下室喂狗呢。   不过燕折现在已经无法把眼前的人和书里的变态反派联系到一起了。   白涧宗看燕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眉头紧锁,脸色沉了些,第一次有点质疑叶岚君的专业水准——燕折真没ptsd以外的其他病?   最终,他只是拍开燕折的手,冷声道:“少自恋。”   燕折可不觉得是自己自恋。   他继续看车外,只见俞书杰的身影被路边的灌木丛挡住,那里停了一辆白色轿车。没一会儿,一个比俞书杰还要高一些的卫衣男接过伞,朝这边走来。   “那上面……”燕折震惊,“都是保镖??”   白涧宗:“你真以为我每天出门只带两个人?”   燕折:“……”   和白涧宗出行这么多次了,他真的从来没发现过后面跟着车。   “就这点警惕心,被人卖掉都不知道。”   “……我又不傻。”   白涧宗没说话。   燕折重申:“我不傻!”   白涧宗不愿意接话,转移话题:“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今天约会的全部内容。”   “……”   张一已经上车了,燕折只能把话憋回去。不愧是按身高排列的名字,张一估计和站起来的白涧宗差不多高,可能还要高点。   燕折说:“我买了两张电影票。”   其实挺俗气的。   但以燕折的见识,真不知道只有几个小时的约会可以干什么……可以干他,但估计某人只会骂他孟浪。   白涧宗大概也没想到约会内容是看电影。   他在后视镜里和欲言又止的保镖对视了眼,问:“所以,你有给保镖买票?”   “……啊?”谁家约会还要给保镖买电影票啊!   但白家确实需要。   毕竟白涧宗身份在这,想他死的人可不少,去看电影肯定提前包场或者去私人影院比较安全。   但由于看电影是燕折今天的临时主意,那只能给保镖也买几张票了。   燕折看了眼,还有位置:“所有保镖都要进去吗?”   白涧宗:“两张。”   燕折又花了八十块大洋。   “看完电影,我们去吃个饭,然后再去明日俱乐部。”   虽然约会的项目毫无新意,但燕折还挺开心。   白涧宗:“去俱乐部干什么?”   燕折下意识回答:“之前白成……”   这个名字还没说完,他就想起了原身和白成柏的奸情,倏地闭上嘴巴。   犹疑了会儿,他又理直气壮起来,都已经证明自己真的是穿书,和原身毫无关系了,有什么好心虚的?   “之前白成柏和我说,您射击很厉害。”燕折抱着白涧宗胳膊,故意软着声音说,“教教我吧?”   白涧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抽出自己的手:“有教练。”   “可这是约会,教练教我还叫约会吗?”燕折敲着白涧宗的腿,“而且您以后可能都不会和我约会了。”   白涧宗冷哼:“知道就好。”   “看吧。”燕折委屈道,“如果这就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约会,您也不肯满足我吗?”   “……”   白涧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在燕折看来就是默许了。   手机响了声,白涧宗微微垂眸,看着俞书杰发来的信息。   【刚刚跳河的女人叫刘妙,就住这边,很普通的家庭背景,自杀是因为抑郁症,加上最好的朋友昨天去世了,和现在的燕少爷几乎不可能有认识的机会。】   在燕折偷瞄之前,白涧宗摁灭屏幕,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浪,发病时都没怀疑过的唯物主义观第一次受到冲击。   燕折不认识这个女人,就意味着不可能有提前获知她跳河的机会,除非这是燕折请来的演员。   白涧宗按住疑问,问了另一个问题:“刚刚提白成柏的时候为什么沉默?”   “哦……”   燕折犹豫了下,还是把上次的事说了,主动坦白总比被发现再说好。   说完他就立刻叠甲:“只是有可能、有可能!”   “就算真的和你大侄子有奸情,那也是原来的燕折干的,不是我!不许迁怒!”   白涧宗眸色渐深,念着这个名字:“白成柏……”   燕折表忠心:“那天早上之后,我就离他远远的了,再也没有理过他,我清白得很!”   白涧宗说:“手机给我。”   燕折犹疑地递了出去。   白涧宗接过手机,点开绿色的软件图标。那一瞬间,燕折大脑一片空白。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果然,打开微信的那一瞬间,白涧宗肉眼可见地僵住,脸色又青又白,额角青筋跳了又跳。   燕折绝望地闭上眼睛。   救命!!   他忘了给白涧宗的备注!!!   “您要干什么?”他尽可能装作无事发生,虚弱地说:“您要不给我,我来操作?”   白涧宗勉强记起原本想干的事情,从燕折微信里找出白成柏的账号直接删除,随后才退到消息界面盯着唯一的置顶。   他闭了下眼,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点开聊天记录,也许只是和他撞了头像呢?也许这么孟浪的备注对象不是他呢?   然而,熟悉的聊天记录,熟悉的微信号。   “靠边,停车!”   一个急刹车响起,两位保镖听到老板冷得掉冰渣的声音:“你们下去。”   “是。”   开门的那一瞬间,外面的暴雨声音骤然响亮起来,又随着保镖们的关门而变得沉闷。   燕折咽了下喉咙,抓住门把手:“要不……我也下去吧……”   暴雨打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可惜门才打开一条缝,他就被宽大的手掌握住后颈拎了回去,车门也随着惯性被带上。   白涧宗说:“解释一下。”   他脸色阴沉,却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将手机扔给燕折,风骚且熟悉的备注映入眼帘——   【放荡又矫情、嘴硬弟弟更硬的狗东西】   满满十六个字,除了标点符号,字字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燕折吸吸鼻子:“我……”   解释不了,还是埋了吧。   “我给你找个理由。”白涧宗握着燕折脖颈,迫使他面朝上仰视自己,语气阴鸷且危险,“就说燕颢看你不顺眼才找人黑进你手机,给我改的这备注陷害你——怎么样?”   燕折心一横,拿出十二分真诚:“其实是姜天云找黑客干的!是他报复上次订婚宴上我暴揍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白自我安慰:也许这备注的不是我。(猫猫吐槽:有没有可能备注的不是你你就要疯了) 第81章 手废了   燕折想死。   就那种背后做坏事结果还因自己的愚蠢而暴露,简直又害怕又尴尬,脚趾抓地。   白涧宗:“你觉得可信?”   “我觉得……”燕折试探道,“还行?”   他此刻就像被揪住后脖颈的猫,身体软了,腿也软了。   “呵。”备注的几个字被白涧宗纳入口中,反复碾磨:“我矫情?”   燕折仰视着白涧宗,咽了下喉结。   白涧宗:“我放荡?”   “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您就在我身上滴蜡,可不是放荡吗……”燕折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   “那是为了——”   白涧宗没说话,阴郁地盯着燕折。   燕折眨了下眼:“为了什么呀?”   白涧宗冷道:“为了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痣。”   燕折突然单手掀起衣服:“哪里有痣?”   “放下去!”   白涧宗第一时间看自己身后的车窗,又去看前车玻璃,确定没人看到才猛得盖下燕折衣服。   “一个肚子有什么可看的。”燕折差点笑出声,“您还没说呢,哪里有痣?”   白涧宗才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胸口。”   像怕燕折当他面伸手去摸,他还警告道:“回去再看!”   “哦~”   燕折还真没怎么注意身上的痣,竟然都没白涧宗了解。   只能说明在那四年里,白涧宗和原身的关系还要亲密。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您跟我玩滴蜡之前就怀疑这具身体换人了?”   他心里微悸,说不清的感觉。   原来白涧宗那么快就认出他不是原身,只是没往灵魂调换上想,而以为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白涧宗冷漠道:“漏洞百出,谁不怀疑?”   但其实白涧宗认出的时间比燕折以为的还要早,燕驰明六十大寿的那天早上,燕折久违地醒来,对视的第一眼白涧宗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即便是一模一样的皮囊,也能瞧出不同之处——   这是他曾认识的那个燕折,而不是这四年荒唐放浪、胡作非为的燕折。   “反正,这您不能怪我……”燕折没多想,“谁家根正苗红的好孩子突然被您那样玩弄,都会觉得您放荡吧……”   白涧宗被燕折的用词气到语塞。   “好,好——”他气极而笑,“那后半句也是我的错?”   燕折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也没说错啊……”   白涧宗:“大点声。”   “可是您本来就硬啊?”燕折理不直气也壮,“您要是软的岂不是出大事了……”   白涧宗胸口剧烈起伏:“你怎么这么,这么——”   燕折怕白涧宗气厥过去,连声安抚:“好好好,我孟浪,您别气了。”   白涧宗恨铁不成钢:“明明正上大学的年纪,你脑子里就不能纯洁点吗!”   “谁告诉您大学生就纯洁的……”   燕折不信,大学生读书多,最多脏得比他有文化,纯洁是不可能纯洁的。   他的腰快撑不住了,上身悬空,全靠他撑着座椅边缘的手和白涧宗托住后颈强撑在那儿。   但他手臂有点乏力了。   “您要不要先放开我,我们坐正了聊?”   白涧宗咬牙切齿:“想得美。”   燕折劝过了。   下一秒他就没绷住,撑着座椅的那只手一滑,直接仰躺了下去,连带着措手不及的白涧宗也跟着栽下来。   因无法控制自己的腿,白涧宗只能一手托住燕折的脑袋防止摔下去,一手撑住座椅外侧做围挡。然而还是没能挡住惯性,白涧宗的嘴唇在燕折脸上一蹭而过。   两人都顿住了。   难言的酥麻在心里散开,燕折躺在车座上,注视着白涧宗的眼睛,喉结上下浮动着。   “我……”   说完一个字,燕折就没再出声了,一时之间没想出此刻该说什么。   白涧宗很快回神,就要抽手撑起上半身,燕折突然产生一股冲动,抬手搂住白涧宗的脖子。   一切都像被慢放了,亲上去的那一刻,燕折清晰地看见白涧宗深邃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并划过一丝愕然的迷蒙,像是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不可置信,没想到燕折如此荒唐,能在车上和他行这种事。   燕折也没想到。   他不自觉地蹭了下腿,舌尖挤进口腔,触及齿尖与柔软黏膜,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进攻的是燕折,颤栗的也是燕折。   白涧宗像未这么深入地接过吻一般,整个都僵住了,又因为无法控制腿,难以推开燕折。   他最初还在抗拒,甚至试图按住燕折的肩将其剥离,却在那一瞬间听见了身下人低低的喘,使得他眸色骤深。   只一瞬间,局势就逆转了。   白涧宗钳制住燕折下巴,反客为主地反侵入口腔,不带任何技巧全凭本能地掠夺每一寸空气,力道重到像是在撕咬与发泄,如同蛰伏许久方才苏醒的野豹,全盘失控。   燕折开始缺氧,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血液都要烧起来了,像触电一般颤抖不止,发软的手臂从白涧宗的脖子上滑下来,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胡乱地揪住衣角。偶尔,唇齿间才能溢出一丝呜咽。   一直到燕折蜷曲的膝盖顶到不该顶的地方,白涧宗才倏然清醒似的,猛得松开燕折。他撑起手臂就要起身,还好燕折一只手仍挂在他的脖子上,于是被一并带了起来。   燕折心有余悸,完全没想到白涧宗接吻是这个架势……刚刚都感觉要死掉了。   嗯,符合反派的调性。   燕折坐在白涧宗腿上,故作深沉,仿佛自己一点都没被亲到瘫软。   然而在白涧宗眼里,就是一种名为害怕的信号。他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并拿出手帕擦拭嘴角:“之前不是闹得很欢,现在倒是——”   声音戛然而止。   燕折被白涧宗说的话和擦嘴角的动作激怒了,再次吻上来,白涧宗呼吸一滞,第一反应不是推开燕折,而是用余光去看车窗外。   两位保镖背靠背,都没看着车的方向,目不斜视。   燕折看他还不专心,恨恨地按住白涧宗肩膀,管他三七二十一,报复性地胡啃一通。   “够了——”   白涧宗往后仰着,抬手试图拉开燕折,却被燕折从中阻拦,一把摁在车窗上,“砰”得一声。   两位保镖同时警觉地看过来,只见老板的掌心朝外撑着车窗玻璃,看得出来很用力。透过指缝,只隐约看见燕少爷坐在自家老板身上。   被老板凌厉的余光一扫,他们立刻正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燕折!”   硬是把白涧宗苍白的嘴唇啃红了,燕折才满意住嘴。   他得意一笑,贴着白涧宗的脸小声说:“您前不久还在燕家家宴上发燕颢和苏然在车里乱搞的照片呢,现在我们也——”   白涧宗打断:“你非要把自己和燕颢类比?”   燕折觉得也是。   他和白涧宗好歹是一对一,自己也许是浪了那么一点,但对象都不是白涧宗吗!也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了。   白涧宗深深吸了口气,抬手遮住眼睛:“下、去!”   “您确定?”燕折凑近白涧宗耳朵,悄声说,“真的不能怪我那么备注,您明明都这样了,还要叫我走开,真的是……”   嘴硬。   白涧宗突然一僵,蓦然抓住燕折的手腕:“燕折,你别太放肆!”   燕折单手搂住他的脖子,消失的另一只手不知道干嘛去了。他笑得狡黠:“您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放肆吗?”   “……”   白涧宗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燕折已经恢复全部记忆,身影逐渐与最懂怎么拿捏他的、十七八岁的少年燕折重合在一起。   燕折完美钻了白涧宗恍惚的空子。   “咔哒。”是皮带解开的声音。   ……   雨更大了,城市完全被雨雾包裹,灰蒙蒙一片,路上行人罕见,偶尔有一两位经过红绿灯,也只会朝不远处停靠的黑车随意地瞟去一眼,便撑着伞抵御狂风行色匆匆地离开。   他们并不好奇车主人是否在其中,又在做些什么。   暴雨猛烈地敲打车顶,两位保镖被寒风裹挟,伞被吹到变形,地上溅起的雨花已经将裤腿打湿,他们也毫无怨言地等待着。   积水淹没了轮胎底,而车内的两人毫无所觉。   一直到四十分钟后,保镖们才被允许上车,他们默契地没看后视镜,保持静默。   后面传来燕少爷的轻咳:“去电影院吧,还来得及……”   “是。”   这段路偏,路上没什么车,因此倒是畅通无阻,约莫半个小时就到了燕折订票的影院。   保镖撑着伞,先等待白涧宗挪上轮椅。   燕折没有帮忙。   不是他不想,是他帮不上,手臂酸痛地使不上一点力。   等白涧宗下完车,他也跟着蹦下去,结果一摸口袋,手机不见了——应该是刚刚乱来时掉车地上了。   车底盘高,燕折只得抓住车门再次上车,结果手软,整个人险些向后倒去,白涧宗下意识操控轮椅上前,但还是差了一步,还好张一眼疾手快地托了把,燕折才勉强站稳。   “谢谢。”   燕折弯腰捡起手机,看到了车座椅下方的小垃圾袋……里面装的都是纸。   他佯装淡定地下车,跟在白涧宗身后进入电影院。   从取票、买喝的到检票进影厅,燕折和白涧宗都没说一句话。   今天天气不好,加上这个时间点都在上班,影厅里没什么人。燕折和白涧宗的座位在中排,而保镖在上两排,离得够近又不会有所打扰。   直到电影开场,燕折才小声说:“我要喝可乐。”   白涧宗木然转头,看他。   “没长手?”   燕折低声控诉:“还不是怪您,非要我用手,我都撑不住了也不许我用嘴帮您,手都没有知觉了!”   “闭嘴。”   白涧宗手臂上的青筋都要跳不动了……今天未免过得太荒唐。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可乐,横起手臂喂到燕折嘴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升温,又要走剧情捏。 第82章 说以后   燕折啄了几口可乐。   白涧宗忍无可忍:“别发出声音!”   “哦。”燕折安静了会儿,又说,“好累哦。”   “……”   燕折比划了下:“一只手都握不——”   白涧宗:“闭嘴。”   “哦。”燕折盯着大屏幕,电影什么剧情根本没看进心里。过了五分钟,他又小声地征求意见:“真的很硬诶,备注还用改吗?”   白涧宗一巴掌拍在了燕折嘴上,狠狠堵住。   “闭、嘴。”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燕折感受着白涧宗掌心的温度,眨了下眼。   白涧宗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刚刚在车上也是,他一开始用手来着,以为会很快,以白涧宗禁|欲程度突然被别人碰,最多也就十来分钟吧?   结果好家伙,三十分钟都没结束,燕折实在没绷住,想着要不牺牲下动个嘴,结果白涧宗还不许。   以至于从开始到结束,加上还需要散散味儿,直接把两保镖撂外面近五十分钟——着实有点过分。   他们会猜自己和白涧宗在车里干了什么吗?   保镖团会不会互相吐槽今天的所见所闻?   跟在后面那辆车上的保镖们会不会奇怪老板的车为什么突然在路边停了这么久?   燕折表情平静,其实心里亢奋极了,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搅得他根本静不下心看电影。   也许是因为在车里做这种事带来的刺激,也许是因为和白涧宗突然又亲密了一步,让燕折忍不住想和白涧宗贴贴,但又有点不好意思。   两保镖就在上面呢。   不过都到这步了,他俩算什么关系?   以后想亲亲抱抱,白涧宗还会推开他吗?   燕折迫不及待地想寻求答案,可场合不太适宜。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白涧宗的手心,燕折有点喘不上气了,他干脆伸舌头舔了口。   白涧宗跟触电似的浑身一震,猛得收回手低声呵斥:“别胡闹。”   燕折拖着尾音:“您放心,我不是会在影院干那种事的人。”   白涧宗:“……”   燕折试探地往白涧宗身边靠了靠:“那袋‘垃圾’为什么不扔啊?”   白涧宗的脸被电影光照亮,不动如山:“还有活性。”   燕折没懂。   白涧宗说:“你要想哪天突然被我的私生子找上门喊爹,你就扔。”   “……”   燕折懂了,偷|精怀孕,借子上位。   要是燕颢能怀孕,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燕折伸手去够爆米花,却被一巴掌拍开。只见白涧宗面无表情地拿起一颗,喂到他嘴边。   燕折受宠若惊:“您怎么突然这么好?”   白涧宗直接把爆米花强塞他嘴里,又嫌弃地捏起一颗:“你洗手了?”   燕折:“……没有。”   本来电影就要迟到了,他又不想错过片头,就没去洗手直接进来了。   怎么还有嫌弃男朋友用刚弄过自己的手吃东西的人啊。   他都没有嫌弃。   等等,他们还不算男男朋友关系。   燕折一口一口嚼着爆米花:“您手可不干净吗?您全程可是一点没纡尊降贵,连擦都是我动的手——唔唔。”   一把爆米花塞进了燕折嘴里,堵住了他将要出口的骚话。   白涧宗警告道:“再不好好看电影以后都别看了。”   瞧这意思,还有下一次?   燕折嘴里塞得满满的,咀嚼的时候腮帮子也跟着鼓动,眼睛一直往白涧宗那瞟,试图从他脸上窥得一丝暧昧的踪迹。   然而没有。   可当电影光线骤亮时,他却看见白涧宗泛红的耳根。   燕折心里像炸开了花!   白涧宗竟然害羞!害羞!!!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狗东西皱着眉头掏出手帕,擦干净被他嘴唇碰到的每一寸指尖。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狗东西永远都是狗东西,怎么会变呢。   一场电影下来,燕折完全没看懂剧情。不过他竟然看到了萧玖出演的角色!   燕折拍了张照片,给萧玖发去,有种突破了次元壁的感觉。   萧玖秒回:靠!你怎么在看这个!黑历史啊黑历史。   萧大帅哥:这电影好几年前拍的,因为一直没过审就压着没上映,当时的导演根本看不上我的演技,但秦烨投资了,导演就问他有没有推荐的演员,其实也就客气客气,因为当时这种事很多。秦烨想了想,不推荐白不推荐,就把我塞了进去,据说当时导演脸都绿了。   萧大帅哥:[捧腹大笑.jpg]   燕折:“……”   真是个单纯又憨批的娃。   突然,前排一阵低呼。   燕折抬头一看,发现电影里萧玖的cp自杀了。对方躺在摇椅上,鲜血顺着纤细的手腕流了一地。   燕折整个愣住……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白涧宗注视着大屏幕,没有任何反应。他照例捏起一颗爆米花喂去,但燕折竟然半天没张口。   白涧宗偏头,看见燕折眼里有隐隐泪光。   再看看大荧幕,里面的一个女角色因为剧情设置家里所有人都死了,她接受不了正在割腕自杀。   “……”   就燕折这样三心二意地看电影,都能共情到哭?   白涧宗实在感到匪夷所思。   他冷静地缓了会儿,得出一个结论——爱哭鬼升级了。   燕折从前爱哭只限于疼了、做恶梦吓醒了……或者屁|股挨了巴掌。   认识的那四年,白涧宗打过燕折三次。   第一次是刚认识不久,燕折不吃饭就跑来找他,路上还闯了红灯差点被车撞。   那时白涧宗完全无法理解这小孩为什么要缠着自己,想教育但又无从下手,打脸不合适,打别处稍微用点力就能把瘦不拉几的燕折掀翻。   最后只能选了燕折全身上下唯一有肉的地方——屁股。   一巴掌下去,燕折的眼泪顿时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到停不下来。   害得二十二三岁的白涧宗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是不是真的下手太狠。   后来燕折自己解释了下,他的屁股痛感比一般人要强。白涧宗记住了,没再动过他。   第二次挨打的原因就比较离谱了。   燕折偷钱给白涧宗送了生日礼物,是一根价格较为高昂的拐杖,一千多。   自母亲失踪,白涧宗就没再过过生日。   但他没把对生日厌恶的情绪投射给燕折,只是平静接过礼物,对燕折说下次别送了。   一千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对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孩子来说应该都不算什么,可能都不够一顿饭钱。   但燕折毕竟是个未成年的私生子。   于是白涧宗问燕折平时的零用钱够不够,怕这个笨小孩省吃俭用给他买的礼物。   可燕折吞吞吐吐回答没有零用钱,白涧宗看他表情不对劲,立刻问买拐杖的钱哪来的,几番逼问下终于得到了实话。   ——燕折捡了甘静收拾口袋时落在地上的一千两百块钱。   说是捡,其实这个行为和偷没有太多区别。   尽管后来燕折极力解释只是先用一下,自己有在网上找兼职,过两天就会赚到钱还给甘静,但白涧宗还是打了他一顿。   那次燕折是真被白涧宗吓到了。   “偷东西对吗?”白涧宗冷冰冰地说,“我和你才认识多久?需要你突破道德底线也要讨我的好?”   燕折哭了大半个晚上,又疼又委屈,觉得自己送礼物并不是为了讨好白涧宗。   但后来还是想通了,难过地给白涧宗道歉。   白涧宗倒没有因为这个事厌恶燕折,燕折年纪太小,如果在来燕家之前没受到良好的教育,会做出一些错误的事也正常,需要的是及时引导。   白涧宗后来给了燕折一千两百块钱,让燕折主动去跟甘静承认错误。   毕竟燕家有管家,有下人,甚至还有监控,难保谁看到燕折这个行为捅给甘静。而燕折本就是私生子,甘静知道他偷东西的行为后恐怕只会更厌恶。   不讨女主人喜欢,燕折在这个家的日子会寸步难行。   而第三次挨屁股巴掌和第二次没隔几天。   因为燕折前面没撒谎,他真在网上找了什么兼职,对方说什么未成年没关系,十四五岁也可以,工资三百块日结。   燕折信了,想着只要去两个周末,就可以把白涧宗替他还的钱赚回来,再还给白涧宗。   结果线下和人见了面,发现对方是给KTV拉人的,专门诱骗缺钱的男孩女孩下海。   燕折不懂这些,就是看环境有些奇怪很害怕,想走但对方不让,他跟条鱼似的滑溜得很,躲着一群打手跑进了人KTV的卫生间,反锁门哭着给白涧宗打电话。   白涧宗当时刚进入清盛不久,正需要绩效来树立威信,刚好那天又碰到一个难缠的合作对象,迫不得已去了场酒局。   对方倒是没灌酒,就是明里暗里嘲讽白涧宗瘫痪的腿,暗示他已经不可能成为白家继承人了。   恰巧燕折打来电话,两方齐下,直接把白涧宗引爆了。   白涧宗这边泼了合作方一脸酒,转头就去KTV把燕折带了出来,刚拎上车就给揍了一顿。   燕折以为白涧宗嫌自己烦人,总惹麻烦,就就抱着白涧宗的脖子哭,说对不起,说以后再也不会麻烦他了。   眼看燕折没明白自己生气的点,白涧宗又打了他几巴掌。   再后来,燕折营养起来了,个子长高很多,也有了些肉,终于和一般少年没太多区别,不再像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白涧宗就刻意避免了和他肢体接触,就算燕折干了蠢事,也只是口头教育,没再打过他屁股。   毕竟这个年纪太敏感,所有成年人都应该有和少年少女保持安全距离的自觉。   以至于后来看到燕折写着十八岁生日愿望的那张字条,快奔三的白涧宗反思了很久很久——   是不是自己没把握好相处的分寸,才在无意间诱导了心智还未成熟的燕折。   ……   影厅的大荧幕上,自杀的角色被人发现,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别人全神贯注看剧情的时候,白涧宗脑子里却全是别的事情。   同样是在车上,同样是坐在他腿上搂他脖子的场景,十四五岁的燕折跟十岁没差的小孩子一样哭得不行,而二十二岁的燕折在解他皮带。   白涧宗闭了闭眼,想起鸿沢公园因燕折的预知而救下的女人,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躁意。   他绝对没有对少年时期的燕折产生过越界的想法,因此十八岁以前的燕折和现在的燕折不是一个人这件事,他并非完全无法接受。   可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这世上当真有灵魂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吗?   燕折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汪汪让白涧宗想了这么多,他吸吸鼻子,说:“割腕看起来很疼。”   白涧宗收回发散的思绪:“……嗯。”   燕折看着大荧幕,说:“您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第83章 成年否   “哪样?”   燕折没吭声,他怕聊到“自残”这个事白涧宗会生气。   燕折并不觉得白涧宗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自残过的事。叶岚君能说出白涧宗的隐私,说明至少得到了默许。   但把这么私密的事放到明面上敞亮地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白涧宗语气听不出喜怒:“我有病?没事割腕?”   燕折小声嘀咕:“你确实不割腕,你割腿上大动脉……”   “说什么?”   “没什么。”燕折坐端正了,都没意识到脸上有些湿润,“您如果受伤了,我也会疼的。”   大荧幕上的光暗了下去,连带着白涧宗和燕折的脸都藏进了阴影里。   白涧宗没说话。   燕折也没有。   耳边是电影里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夸张提示声,滴……滴……滴……   连着燕折的心跳也急促起来,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心理医生时突然记起的、和原小说有关的画面——   白涧宗就像电影里的这个角色,躺在床上,面色平静地选择了死亡,面色苍白,毫无生机。   燕折怔神地想,如果原著里白涧宗的结局真是自杀,那如今呢?白涧宗还会走向一样的结局吗?   如果白涧宗喜欢上他,也依旧觉得死亡才是归宿吗?   燕折想知道答案。   或者说,他只想要其中一个答案。   但燕折清楚,如果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就不能像对白涧宗说“我想跟你做|爱”一样莽撞,需要来回试探、迂回拉扯。   电影不长,一百多分钟。   结束后,影厅的灯亮了,很多人都站了起来,但白涧宗和燕折还坐着。   订票之前,燕折特地打电话问过,这家影院对残疾人士很友好,台阶很宽,且有斜梯,轮椅也能通畅无阻,而不是只能坐在最不舒服的第一排。   只不过燕折清楚,以白涧宗的骄傲,必然不愿意将自己的脆弱赤|裸裸地暴露在大众面前。   一直到观众都快走完了,候在不远处的保镖才展开轮椅放到白涧宗身边。   从一个座位移动到另一个座位上对白涧宗来说不算难事,几秒钟的事。他还顺带拿起了吃剩的零食饮料垃圾,以至于燕折为自己的涵养羞愧了几秒。   燕折抢过可乐杯:“可乐好像还有。”   白涧宗微微弯腰解开轮椅手刹,嗤笑道:“现在手有力气了?”   燕折眨了下眼:“您可以试试。”   “这是在外面!”白涧宗看了眼周围,放低声音,“你适可而止。”   燕折憋不住乐。   还没出影厅,就见一个西装男人和几个工作人员点头哈腰地进来,迎着白涧宗喊了声白总,问今天体验怎么样。   听了半天,燕折懂了,这是白家产业下的连锁电影院,来人是这家影院的负责人。   见白涧宗一脸不耐,燕折好心道:“我们单纯来看个电影,不用紧张。”   “哦哦,好!”负责人奉承道,“那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白总和夫人可真是般配,祝百年好合!”   “咳,咳咳!!”   燕折刚吸完最后一口可乐,呛得嗓子眼疼。   “乱叫什么?”白涧宗抬手拍着燕折的背,冷冷盯着负责人,“不会说话就把嘴巴捐掉!”   负责人大概是太紧张了,被呵斥得满头大汗,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连忙改口:“对不起对不起,是先生,先生……”   即便是合法的,豪门男妻难免还是在一些刻板印象下叫人看不起。甚至一些高攀的男妻会被夫家看低,冠以“我夫人”之类的称呼。   夫人这个称呼本身没有问题,但男女有别,大多数时候男女各个场合的称呼都是区分开的,这种时候特意混在一起,就有种别样的侮辱意味了。   燕折倒没生气,反而因白涧宗的维护有些愉悦。   “走吧?我饿了。”   “……”白涧宗看了燕折一眼。   要不是有外人在,燕折都怀疑白涧宗是想骂自己猪。他嘀咕道:“爆米花只是零食,不饱腹……”   白涧宗没再跟负责人计较,操控轮椅往出口去。   负责人连忙跟上,然而没走两步,白涧宗突然又停下,先对燕折说:“洗手去。”   “哦!”燕折恍然,脸有点红,他将可乐杯扔进保洁大叔带进来的垃圾桶里,小跑去了洗手间方向。   白涧宗示意张一跟上燕折,随后微微回首,问负责人:“你叫什么?”   负责人心跳骤停,以为白涧宗还是要算账。他一脸完蛋了的表情,恨自己刚刚的嘴欠:“我、我……我叫张见。”   “看过这场电影的监控了?”   “是检票员认出了您,我才知道您过来了。”张见恨不得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在监控里窥伺您和先生——”   白涧宗打断:“没看就现在去看。”   张见:“……啊?”   “剪辑一下,以工作人员的视角发到网上。”白涧宗再次控制轮椅前进,头也不回地说,“网上有些不好的言论,明白?”   “明白,明白……”   其实张见没太明白,但是大脑一片空白,只会应付了。   他亲自送洗手回来的燕折和白涧宗去了隔壁商场,还推荐了几家餐厅,等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算松了口气。   “这是……”他不确定地说,“逃过一劫?”   旁观的工作人员也擦擦头上的汗:“应该是吧。”   “不过白总叫我剪辑什么啊……”   “我大概知道!”另一个盯监控的工作人员说,“他们看电影的时候可恩爱了,白总全程喂对方吃爆米花,连可乐都是他端着喂到嘴边的。”   “有钱人也喝可乐啊……”   负责人若有所思,再联想网上的一些言论,恍然大悟,他一巴掌呼在工作人员脑袋上:“我懂了!”   “您懂啥了?”   负责人一拍手:“白总是让我帮他秀恩爱打脸网友啊!”   ……   网上确实有很多不好的言论。   如今不像以前,以前豪门的生活普通人接触不到,谁家联姻了,谁家闹出了丑闻,跟普通人没什么关系,也没人关心。   但如今媒体时代,网络发达,谁都能在手机上见证别人的生活,再点评一两句。   只不过豪门圈子的事热度较低,大家最关注的还是明星的私生活。即便如此,也不妨碍有些躲在键盘后面的人发现了白涧宗和燕家私生子订婚的事,上来就是抨击与嘲讽。   例如说燕折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或者说白涧宗和燕折订婚只是作秀,其实没有感情,再比如信誓旦旦地说白涧宗有怪癖,燕折只是家族献祭给白涧宗的玩物……   还有嘲讽燕折一个男人又留不下子嗣,迟早是要被放弃的,搞不好还要给诸多私生子当“男妈妈”。   诸如此类的发言,数不胜数。   当然也有很多人反驳,“吃饱了撑着在这叭叭叭”、“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合着和女人结婚就是要女人给生孩子的?傻缺玩意儿”……   但那些攻击燕折的言论依旧点赞很多。   虽然有公关部门处理新闻下的评论,但却管不到网友主页或发在一些小平台上的八卦贴。   只不过燕折从来没关注过这些,他只看过订婚宴的新闻报导,那条新闻的配图是穿着机械骨骼的白涧宗与他在订婚宴上拥抱。   燕折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翘臀,就再没关注过相关信息了。   “您刚和负责人说了什么啊?”   白涧宗面无表情:“没什么。”   燕折:“不会把他开了吧?”   白涧宗冷漠地反问:“我那么闲?”   “不闲,您最忙~”燕折捏着嗓子说,“您能抽空出来陪我约会可真是我的荣幸!”   头皮发麻的白涧宗一拐杖扫在燕折小腿上,挨揍的燕折跳着跑开,不可思议地干嚎:“您打我?您之前都舍不得打我的……”   白涧宗靠着椅背,冷笑道:“等回去你看我舍不舍得。”   燕折下意识捂了下屁股,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吃那家牛蛙火锅吧,刚刚电影院的负责人说是网红店,很多明星来打卡过诶。”   白涧宗没发表意见。   他依旧对事物提不起太多欲|望,不至于厌食,但也确实丧失了喜好。   燕折让服务员开了两桌,一桌在最里侧的隔断,一桌就在隔断旁边,是个大桌,刚好够保镖们坐下,也能让他们看清楚每一个路过的人。   燕折特地没聊任何沉重的话题,关于记忆,关于苏友倾。   毕竟约会么,轻松点才好。   可他本以为抛开这些就很难找到新的话题和白涧宗聊下去,气氛就会变得沉默而尴尬,毕竟他们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白涧宗就算是个反派,是个极其优秀的反派。   公司的一切、家族的事务燕折都不懂,他并不能完全进入白涧宗的世界。所以婚姻这种事,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   然而他担心的并没有发生。   他给白涧宗分享在俱乐部听到的八卦,白涧宗并不会觉得不耐,只是安静听着,然后就着某件他知道的事聊下去。   白涧宗也会主动问燕折第一堂钢琴课上的事,或聊起后面的一些安排。   这种相处让燕折觉得很安心,也很熟悉。   就好像记忆深处,他曾经历过很多次类似放松的场景。   “米老师说我的手不够大。”燕折挑出来块很肥美的蛙腿放白涧宗碗里。   “吃你的。”白涧宗大概是第一次吃牛蛙,盯了会儿才下口,“再小能比女人小?”   燕折:“嗯?”   白涧宗冷淡道:“女人骨架天生比男人小,但历史上并不缺乏厉害的女钢琴家。”   燕折看看自己的手,懂了:“所以学不好就是我自己的问题呗。”   吃了会儿,白涧宗蓦然说:“又没让你去当钢琴家。”   “噢……”燕折砸巴出了味儿来,这是特属于白涧宗的别扭的安慰。   他突然好奇,问:“您以前喜欢什么样的人啊,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伴侣是什么样的?”   如果白茉没有失踪,白涧宗的腿完好无损,他和白涧宗就不会遇见。   届时能和白涧宗走到一起的人得有多么优秀?   白涧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白涧宗吃饭的时候总会进行很多次擦拭嘴巴的动作,以至于不管吃什么样的食物,他的嘴角永远都不会油腻,干净且清爽。   燕折觉得这个习惯很不错,但他学不来。最开始提醒自己的时候还会抽纸巾擦擦,但吃着吃着就忘了。   白涧宗:“想过。”   燕折一脸好奇:“说说?”   白涧宗慢条斯理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燕折撇撇嘴,“讲话讲一半的人最讨厌。”   白涧宗冷哼:“反正和你完全不一样。”   “哦。”燕折阴阳怪气道,“完全不一样呢。”   白涧宗垂眸,吃着清淡的娃娃菜:“十八岁以前想过一次,那时候喜欢一个外国乐队——”   “您还追过乐队呢?”燕折差点惊掉下巴,满脸震惊。   “……还听不听了?”   “听。”燕折闭嘴。   “当时对乐队主唱有过一点朦胧的好感——”白涧宗看着燕折的表情嗤笑了声,“不用这副表情,她今年五十岁了。”   燕折酸溜溜地说:“如果她二三十岁,和你结婚的就是她了是吧……”   “放心,不会。”白涧宗面无表情,“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通常现实要比想象残忍得多。”   燕折狐疑地眯起眼睛,怎么感觉白涧宗在损自己?但找不到证据,只能按捺住听下去。   “我和她见过一面,简单拥抱了下,拍了张合照并要了个签名——那之前对未来伴侣的模糊想象差不多就是以她为标准的。”   “然后呢?”   白涧宗平静道:“没有然后了,只是好感而已,都不能算是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感情。”   燕折低头拆解着第四只牛蛙:“男的女的啊?”   白涧宗:“……最开始以为是女的。”   “啊?”信息量太大,咬着蛙腿的燕折还没咽下,呆呆抬头。   “我没有追过那个乐队,高三很忙,没有时间。”白涧宗说,“只是会在舍友那看到海报。”   “后来毕业了,才知道那个乐队主唱是男的,只是喜欢穿女装而已。”随后,对伴侣的假想就破灭了。   燕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白涧宗拿着筷子,盯着燕折:“好笑吗?”   “不好笑。”燕折正襟危坐,忍得脚趾都要抽筋了,“多可惜啊,这令人惋惜的初恋。”   “不、是、初、恋。”   “好好好,不是。”燕折顺毛撸了会儿,突然悟了:“他不是您初恋,那我不就是您初恋了吗?”   白涧宗差点捏断筷子:“说过很多遍了,我们的婚姻始于交易,我并不真的是你先生!”   燕折静静听完,叹息一声,眼神忧伤。   白涧宗:“……想说什么?”   燕折:“我们都在车上这样——”   “闭嘴。”白涧宗额角青筋一跳,“跳过这句。”   “好好。”燕折换了个说法:“除最后一步我们都什么做了,您再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这话不觉得虚吗?”   白涧宗眯起眼睛。   燕折补充道:“还有点渣。”   白涧宗:“……”   燕折眉眼间染上了些许难过的意味:“不过没关系,人总要经历这一遭的,谁年轻时候还没被渣过呢?割几次腕、跳几次楼就熬过来了。”   “你——”白涧宗气到郁结,他放下筷子,忍了:“你二十二岁了,思想该独立了。”   “嗯?”   “感情有那么重要?”白涧宗恨不得把燕折脑子里掰开看看装的是什么,“你有钱有房子,管好下半身、把感情放一边会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活得都好!被渣了就值得你要死要活?”   “哦,思想独立的人确实不会因为一段感情要死要活。”燕折吃掉最后一只蛙腿,露出一排整齐白皙的牙齿,伤感地强颜欢笑,“可谁叫我从小离开了妈妈,没人教我思想独立。”   白涧宗气笑了,他靠着座椅,胸口剧烈起伏:“燕折,你故意的是不是?”   燕折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啊?”   白涧宗盯了燕折半晌,猛得拍下筷子,“啪”得一声,惊到了周围一众人,保镖们也纷纷看过来。   虽然他们的座位有隔断,但却是镂空的,哪怕只能看到白涧宗的背影和侧脸,还是会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   白涧宗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松弛感,如果不那么阴郁,就算只坐在那儿都很撩人。   燕折其实有点怂了。   他老老实实看着白涧宗,有种面对班主任的感觉。   然而白涧宗只是阴着脸说:“我去趟洗手间,别跟着我。”   燕折一脸警惕:“您不会把我丢在这儿吧?”   白涧宗再次被气到:“你是成年人了燕折!有钱,腿没断!就算我把你扔这你也可以自己回去!”   燕折还是一副将被抛弃的小可怜儿样。   白涧宗烦躁得很,干脆眼不见心为静,转头就坐上轮椅离开了。俞书杰和几个保镖跟上去,还留了一半人陪燕折。   在留下的张一视角里,就是老板突然生气转头走了,而燕折在老板走后也不太开心,不仅吃不下饭,还把碗推到一边,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他惊了一下,给俞书杰发去信息。   实际上,埋头的燕折憋笑憋得好辛苦。脸疼,肚子也疼。   怎么会有白涧宗这样的反派啊!   ……   俞书杰收到张一的信息,转告给正要进残障卫生间的老板。   白涧宗驻足,深深再深深地吸口气:“你找过对象吗?”   俞书杰提醒道:“上个女朋友因为我太忙不能提供情绪价值把我给甩了,打电话的时候您也在场。”   他特意提了上个对象的性别,暗示老板自己不是gay,永远不可能觊觎小老板。   “你前女友听起来也像个……恋爱脑。”白涧宗眉头皱得可深,“分手后,她有闹自杀吗?”   “……我不知道。”   其实俞书杰可以肯定没有。拜托,前女友也是个事业批,恋爱脑怎么可能主动甩他?   但考虑到老板跟小老板在一起的时候脾气就没那么坏了,他决定还是助力小老板一把,为了自己后半生的上班生活好过些。   “在感情中相对依赖对方的人,分手后确实更容易接受不了。”俞书杰道,“您可以上网看看,有很多分手后闹自杀的新闻。”   白涧宗:“一群蠢蛋!”   俞书杰默然。   白涧宗调转轮椅,突然道:“你是不是被燕折收买了?”   俞书杰心一跳:“没有,老板,我说的都是实话。”   白涧宗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俞书杰尽量镇定,直到一分钟后,白涧宗勉强放过了他,直接就要回火锅店。   俞书杰一愣:“老板,您不去卫生间了吗?”   白涧宗:“不。”   俞书杰欲言又止:“我……”   白涧宗:“憋着。”   俞书杰:“……”   接上燕折,车开向了俱乐部的方向。即使刚刚生气地拍案离席,白涧宗也仍在履行燕折今天的约会计划。   白涧宗冷不丁地说:“你二十二岁了,不要动不动就哭。”   “嗯?我没哭。”   燕折脚边就是装满纸巾的垃圾袋,他有点脸红,突然不太好意思跟白涧宗对视。   但这样的反应在白涧宗眼里,就是燕折哭了但是不承认。   也许这个年纪的男孩都这么倔强。   白涧宗握紧拐杖,闭眼思考自己的同龄人二十二岁都在干什么。秦烨二十二岁……秦烨二十二岁一个月换一个对象,二十四的时候都包养萧玖了。   算了,没有哪个人二十二岁和燕折一样笨。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倏地睁开眼睛,吓了凑近的燕折一跳。   白涧宗的表情太凝重,以至于燕折也怂了两分:“怎么了?”   “跨年夜才到你生日。”   “嗯?”   白涧宗喃喃道:“但你是三年九个月前左右突然变的性格……”   白涧宗始终不是特别相信穿书、灵魂穿越这种事,宁愿相信燕折是做梦预知到了那个女人跳河而前去营救。   但假设燕折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燕折——   就如他推断的一样,燕折是将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才突然性格大变、叫人生厌,而两个月前主人格燕折才有机会回到身体里,那岂不是说明燕折的心智还没满十八周岁!?   破案了。   十八岁都没满,傻点也正常。   车子转进俱乐部门口,俞书杰说:“老板,到了。”   白涧宗没动,脸色阴沉切复杂。   他白天到底干了什么!?   不仅在马路边的车里和可能心智未满十八岁的燕折接吻,还放纵燕折解他皮带帮他纾|解,最后扔了一垃圾袋的纸巾?   这跟犯罪有什么区别!?   好死不死,燕折极其小声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垃圾袋里的……还有活性吗?要不要带出去扔掉啊?”   白涧宗僵硬地抬手,抵住人中,下巴下的喉结剧烈滚动,脸色铁青。   燕折吓到了,试探地问:“怎么了?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和苏友倾有关?”   “没有,下车。”白涧宗生硬地说,“垃圾袋不用扔。”   “哦。”   燕折不明所以,狗东西怎么又心情不好了?反复无常的。   他乖乖下车,俞书杰已经拿出轮椅撑起了伞,俱乐部经理杨薇也出来迎接:“燕少爷,当心脚滑。”   但好的不灵坏的灵,燕折刚说了一嘴苏友倾,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不是小折吗?”   燕折僵了下,缓缓转身,只见苏友倾站在七八米外的黑伞下,含笑看着这边。   燕折不自觉地一颤。   直到身后伸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燕折心里的压力陡然一松,他尽可能不露出破绽,招呼道:“好巧啊,倾叔。”   作者有话要说:   白总麻木:那该死的负罪感。 第84章 掐死我   “小折气色不怎么好啊?”苏友倾玩笑一般地说,“要是白总对你不好,可要说出来,倾叔替你做主。”   燕折有点生理性的反胃。   “气色不好吗?”白涧宗半边身子探出车门,冷淡道:“可能怀了吧。”   “……”   燕折的心简直跳到了嗓子眼,倒没想别的,就怕白涧宗突然发疯,被苏友倾看出来,一切未查明之前,贸然打草惊蛇很可能会引起证据的毁灭。   他肩膀被捏得有点疼,白涧宗另一手撑着拐杖,将身体挪到轮椅上。这场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冲击雨伞的声音很有节奏,哗啦啦一片响。   白涧宗移动轮椅,来到俱乐部的前厅屋檐下。   俞书杰收起伞,右手抱住左手腕,平静站在白涧宗身后。   从始至终,白涧宗和保镖都没怎么去管屋檐边缘被雨水溅湿的燕折,态度有些轻视。   其实燕折还没和白涧宗结婚,一直住在静水山庄就很奇怪了,显得燕折很上赶着,不受重视。   圈子里也早有不少流言蜚语,还好燕折除了白涧宗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   “白总说笑了,小折怎么会怀孕?”苏友倾目光透着几分打量,但很快收敛,“不会是吵架了吧?”   鳿X铣X蒸X荔—   白涧宗掀起眼皮:“苏总觉得我已经无聊到要和人吵架找乐子了?”   “怎么会?小情侣吵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吵吵闹闹,慢慢就老了。”苏友倾轻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就像我和我太太,只是可惜……”   白涧宗睫毛微颤。   “爸!”   苏友倾一顿,他身后,苏然和一个女人撑着伞走来,有种既亲密又生疏的感觉。   ——是许久不见的段淇。   看到燕折时,苏然面色一滞,段淇倒是没什么反应,她肚子微微隆起,看起来要比燕随清的月份还大一些,怡然自若地招呼道:“白总。”   苏然收了伞,勉强笑了笑:“白总……小折。”   “……”一阵沉默。   前些天燕家家宴上照片的事还历历在目,大家相处尴尬也很正常。   苏友倾遗憾道:“要不是和老燕约好了,还能和白总聊聊医疗合作的事。”   苏然和燕颢的地下恋情刚揭开,苏友倾和燕驰明竟然还能和谐地坐在一起?   白涧宗:“这个板块向来是白成柏负责。”   苏友倾唔了声:“好吧,那就等下次和小白总面聊?”   他示意苏然与段淇跟上,走了几步又好似才想起来似的,回首说:“忘了介绍,这位是段淇,我的准儿媳,白总应该认识的。”   白涧宗没出声,燕折却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我哥还在拍摄节目吗?今天也过来了吗?”   “颢颢啊?”苏友倾脸色未变,“节目组好像给他放了个假,不过今天没和我们一起。”   他说完,就带着苏然与段淇离开了。   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燕折紧绷的神经才松懈,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一旁的杨薇连忙扶住:“没事吧?”   “没事……低血糖。”燕折快速走到白涧宗身边,有些担心,“您没事吧?”   白涧宗眉眼低垂,手指动了动。   燕折聪明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推着白涧宗进入俱乐部,朝着他们约好的射击馆走去。   “去室外射击贵宾休息室。”白涧宗声音很哑。   杨薇与燕折对视一眼,立刻带路。   贵宾休息室是没有监控的,一进去,白涧宗笔挺的肩膀才猛得松懈,他闭上干涩的眼睛,满脑子都是苏友倾带笑的那张脸。   为什么从前一直没发现?带走母亲的人就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察觉,任由对方在身边大摇大摆这么多年!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如果早一点发现,也许……   也许就能救回母亲了。   “白涧宗!!”   一道大喊惊醒了白涧宗,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见燕折正在用力掰他嵌入掌心的手指。   白涧宗缓缓松开。   他的指甲很圆润,并不长,却仍将掌心掐出了血痕。   燕折见他有了回应,松了口气,一把抱住白涧宗:“没事的……一定会查清楚。”   白涧宗说:“是我的错。”   燕折否定:“不是,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他的错。   白涧宗被弯腰的燕折抱住,下巴牢牢卡在燕折肩头,眼眶赤红,充满恨意。   对苏友倾的恨意,还有对自己的恨意。   自双腿残疾后,他就鲜少参加无用的晚宴、聚会,以至于除去工作时间,他几乎不会与世家的人碰面。   如果他没有这么固步自封,也许早能发现苏友倾的不对劲。   被年轻温暖的身体拥抱,白涧宗并没有感觉更好受,突然干呕了声。   燕折:“……??”   白涧宗是因为应激反应干呕还是因为自己碰了他?   白涧宗还在持续性地反胃。燕折试探地放开白涧宗,果然,白涧宗不再有干呕症状,并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淦。   “你不会怀孕。”白涧宗突然哑声道,“那样说,只是为了证实苏友倾心里的猜测。”   “什么猜测?”   “我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的猜测。”   燕折大概能明白,如果让苏友倾认为他们已是一心,很可能会做出一些“应激”反应。   “那实际上呢?”他还是没忍住,抱着答案问问题,“我对您来说,有没有一点特殊?”   白涧宗没说话。   燕折也不追问,他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时候。   白涧宗再次干呕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并挥开了试图靠近的燕折,俞书杰快速拿来垃圾桶,白涧宗却没有制止他的靠近。   燕折抿了下唇:“还好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味,白涧宗晚餐没吃多少,吐不出什么,只有黄水。   许久,他才擦干净嘴,抬头道:“很好。”   他与燕折对视:“从没有这么好过。”   燕折:“……”   白涧宗脸色也从没这么差过,阴郁而冰冷,苍白且病态……   这样的白涧宗和苏然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燕折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咽了下喉咙,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白茉在三十多年前的新婚当夜,被一个陌生男人侵|犯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十三年前带走她的人。   如果幕后主始是苏友倾,岂不是意味着苏然和白涧宗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苏友倾是白涧宗的……   燕折下意识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   “才意识到这些?”白涧宗再次看透了燕折的心思,嘲弄道:“现在感觉恶心了?对一个可能是伤害你四年的人的儿子说喜欢,和他拥抱,接吻,还……”   白涧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倏地住嘴,再次干呕起来。胃彻底被掏空,黄水都没有了。   但他还没抬头就被抱住了,他试图推开,却被搂得更紧。   “没有恶心。”燕折只是有些难过,不,很难过。   他好像一直在逃避,逃避和这具身体相关的回忆,逃避探究有关原身的真相。白涧宗什么都意识到了,却从不和他说,不仅压抑在心里,还要安抚他,陪他约会。   他声音有些打颤:“你再这样说话,我就哭给您看。”   “……”白涧宗没什么表情,“果然是个笨蛋。”   “你才是。”燕折反驳,他不明白:“苏……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绑架你妈妈,还试图制造车祸谋杀你,难道他不知道你是他的——”   白涧宗嗤笑了声,打断道:“我不是他儿子。”   燕折以为他是不愿意承认,只能顺着他的话含糊安抚:“没关系,血缘不能代表什么。”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啊?”   白涧宗平静道:“昨晚我就找人取到了他的dna样本做了检测,检测报告显示,我和他不可能是父子关系。”   燕折大脑要宕机了,顾不得白涧宗欺骗自己的感情,呆呆地问:“所以,他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主始?”   白涧宗却说:“他是。一定是。”   燕折缓缓松开白涧宗,彻底懵了,半晌再次发出一声疑惑的“啊”。   白涧宗看向俞书杰:“问问苏友倾今天有没有预约。”   “是。”   杨薇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候在门口。俞书杰打开门,低声问:“苏先生今天有预约吗?”   杨薇掏出平板,查看了下:“嗯……没有预约,好像是临时来的。”   门关上。   白涧宗往后一靠,闭眼道:“我预约了,所以他才临时过来,甚至特意带上了一直被关禁闭的苏然……以及从未在公开场合承认过的儿媳段淇。”   燕折:“是故意来试探我们反应的?他怎么知道……”   白涧宗:“家族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畸形,排外的同时相互扶持,却也相互监视。大家是合作伙伴,有共生的情谊,却也是竞争对手,更是虚弱时可以分食干净的可口蛋糕。”   所以之前发现段淇是苏家派来的人,白涧宗并不是很意外,他安插在别人那的眼线要比别人安插在他这里的要多几倍不止。   有人想掌控他腿部的恢复状态、是否还有站立的可能性很正常。   于是只是解雇段淇,没有做更多处理。   燕折好像明白了:“所以我们去孤儿院的事苏友倾已经知道了……”   不仅如此,还知道了孤儿院院长黄建庆自首的事。   苏友倾不确定白涧宗对真相知道了多少,所以才过来试探,以作准备。   燕折其实有点害怕。   可看着白涧宗,他几乎都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要远离燕家,远离漩涡中心。   “我们会查清楚的,好吗?你别……”燕折捧起白涧宗削瘦的脸,放低声音说:“别伤害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发凉的脸逐渐被掌心捂热,但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   白涧宗拿开燕折的手,用尽全力克制才没太用力扔开:“先离我远点。”   “?”   “等你过完生日再靠近我。”   燕折哽住,这又是闹哪样?   “为什么?”   白涧宗移动轮椅朝室外射击场去,冷漠地扯了个很合理的借口:“你还没到法定婚龄。”   “??”燕折都要装不下去了,白涧宗是今天才知道他没满二十二周岁吗?都订婚了在这说个鬼啊?   燕折第一次吼道:“白涧宗你有病就去治病!!”   白涧宗头也不回:“有病的是你。”   “扯淡!”燕折追上白涧宗,掐他耳朵:“我就靠近,我就碰你!”   白涧宗深吸一口气:“燕折,你太放肆——”   燕折一巴掌拍在他嘴上:“啊对,我放肆,你掐死我吧。”   白涧宗深吸口气,原本被恨意占据的大脑完全被几个词汇占据,反复盘旋——   未成年,叛逆期,很正常。   干什么都正常。   都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捏。 第85章 还我吧   大棚挡住了暴雨的袭击,但地面仍因溅起的雨水而湿润。而大棚下,每隔两米就有一个射击台。   白涧宗唇周一圈皮肤都红了,隐约可见是个巴掌印,他拿起一把步|枪,面无表情地上弹。   而某叛逆期“少年”正唯唯诺诺、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   白涧宗插入弹夹便将枪支放在腿上,抬手抹了把下巴,掀起眼皮道:“打完就认错,这就是你拿捏我的办法?”   燕折嘟嘟囔囔:“怎么能叫拿捏呢,是您大人有大量,宽恕我吧。”   白涧宗冷笑了声。   燕折关心地问:“痛不痛啊?”   白涧宗:“打一棒再给个甜枣?”   燕折试图靠近:“怎么会?我真心的,刚刚就是气急了……”   他被一根拐杖顶住了小腹,前进被迫中止。   白涧宗:“别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我,没用。”   燕折哽住了,狗东西怎么这么难哄啊!天天发神经,白天刚撸完就不给靠近,搞得好像他是恶霸似的。   反派之良家妇男白涧宗。   看在最近发生的事情上,燕折决定原谅白涧宗的阴晴不定。   他放软声音,哄道:“您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原谅?”白涧宗又组装起一支步|枪,垂眸道:“一天不许说话,怎么样?”   燕折垂死挣扎:“半天?”   白涧宗:“两天。”   “到明早也行——”   眼看白涧宗启唇,“三”字都要冒出口了,燕折连忙道:“好好好,两天就两天!”   白涧宗装完一支枪:“看懂了吗?”   “啊?”   白涧宗抬起拐杖:“伸手。”   燕折:“?”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在白涧宗打下来的那一瞬间试图收回,然而没成功,反而因此让受力面积更广了。   痛死。   “说一句,打一下。”   “我——”   白涧宗的拐杖再次举起,燕折连忙后退,敢怒不敢言。   以前不是挺喜欢打他屁股吗?每次看他哭都挺满足的,现在怎么改打手心了?害得痛又痛,哭又哭不出来。   可恶。   燕折掏出手机,快速打字:我不说话,您要怎么教我射击?   白涧宗瞥了眼:“学习靠的是悟力,不是提问。”   燕折走近一步,正要把刚打完的话给白涧宗看,就再次被拐杖顶到肚子。   “……”   他删掉刚刚输入的“你别把对苏友倾的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这句话着实有些过分。   虽然白涧宗经常生他气,但确确实实从没真的对他怎么样过,除了时不时的恐吓之外。   自己选的未婚夫还能怎么办,宠着吧。   燕折重新输入:那我能靠近您吗?   “一米。”   燕折撇撇嘴,拿起枪,快速地卸下弹夹并装弹。在和平时代,学会枪击并没什么卵用,纯粹就是有钱人的一个爱好。   燕折虽然没钱,却也觉得很不错,能在必要时候发泄心里的郁气。   特别是白涧宗。   狗东西真不该放弃这项爱好的,多发泄发泄,说不定就不是这样了。   白涧宗看着燕折的动作,点评道:“很熟练。”   燕折当然熟练。   其实他每次来这练完散打后,都会玩会儿射击,某种程度上也不算完全的新手了。   但这是他第一次来户外射击馆,还是暴雨天。   他单手拿枪,单手打字:我还以为我做的所有事都在您掌控之下呢。   白涧宗睫毛一颤,朝不远处扔纸飞盘的工作人员抬了下手,随后正回视线,道:“我那么闲?天天管你做了什么?”   燕折不置可否地翘了下嘴角,却也错过了半空的飞盘。   白涧宗单手拿枪,朝着那侧即将落地的飞盘扣下扳机,“砰”得一声——   虽然只打到了边角,却足以燕折嘴巴张成O字了。   要知道现在是雨天、大风,还是只比巴掌大一点的移动标靶,在好些年没碰过射击的情况下命中,真的非常厉害。   白涧宗也为此付出的代价,因为姿势没摆正,枪把抵住的肩膀被震得发麻。   “专心点。”白涧宗说,“别让任何外在因素分散你的注意力。”   燕折试图瞄准第二个飞盘,还是空了。   他空的飞盘,白涧宗会开枪补上。   “我可以把禁言推迟到明早开始吗?”没等白涧宗答应,燕折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您应该多来来的。”   白涧宗放下已经举起的拐杖,淡漠地问:“来做什么?”   燕折:“来释放压力。”   白涧宗扣下扳机,解决掉燕折遗漏的标靶:“没必要。”   燕折继续瞄着,他根本就没指望打移动飞盘,一直在瞄远处的静止标靶。他再次扣下扳机,也不知道打中没有,反正打就对了。   燕折认真地说:“以前可能没必要,以后多来来吧。”   白涧宗没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   燕折:“因为我喜欢。”   “……”白涧宗冷冷道:“你还是从现在开始闭嘴吧。”   燕折笑了起来,乐得不行。   他突然说:“借我一个人吧。”   白涧宗问:“干什么?”   从棚檐坠下的雨珠已经打湿了燕折的手,他放下枪,回答道:“去拍点照片。”   “谁的?”   “燕颢的。”燕折说,“本来好些天前,我找萧玖要了一个专注豪门八卦的狗仔电话,告诉了狗仔燕颢今天会去做什么,让他拍点照片曝光让燕颢身败名裂。”   “让张三去。”   燕折放下枪,问:“您为什么不问我已经给狗仔爆料了还要找您借人?”   白涧宗面无表情,说了很长一段话:“因为你现在知道了当年很可能是燕颢帮助你离开了苏家,尽管他并不知情,但他确实因为你才做了这么多年的植物人。”   “——所以你愧疚。”   “您可真是好蛔虫!”燕折赞美着,安静了会儿又说:“燕颢除了想抢走您以外,他好像也没对我做过什么。”   燕折对燕颢的讨厌源于自己看过的小说剧情,当然,燕颢本人也很讨厌,可那并没有影响到燕折太多。   如果不是燕驰明,如果不是苏友倾,燕折和燕颢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互不干扰。   白涧宗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那是因为他蠢,也没能力做什么。”   “所以我决定还是先拍点照片握在手里,以防万一,不过燕颢今天不一定和我看过的小说剧情一样会去那个地方见那个人。”   燕折想了想,问:“燕驰明支持他去拍节目,当明星……他是不是不可能继承家业了?”   白涧宗“嗯”了声:“没有谁会让一个在外抛头露面的戏子当继承人。”   他的语气毫无歧视的意思,但这句话本身就带着浓浓的轻视,也是实话。这个圈子最看不起当代的明星、歌手、模特等职业。   燕折说:“我有点想不通。”   白涧宗:“什么?”   燕折:“不管燕驰明知不知道苏友倾的真实为人,他都一定不是好人……他真的会让大姐继承公司吗?”   白涧宗平静道:“直觉告诉我不会。”   “我也这么觉得。”燕折很疑惑:“可他好像并不急,他都要死了,如果没打算让大姐和燕颢继位,为什么不抓紧在亲戚里挑选新的继承人……”   “也许是因为甘静还年轻,也许是他不愿意接受现实。”   “燕折。”白涧宗打空一弹夹了,他重新装弹,说:“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燕折“哦”了声,想法很多:“您说,如果我们告诉燕驰明是苏友倾害燕颢成植物人的,他们会不会反目成仇?”   “不会。”白涧宗没有批判燕折天真:“首先燕驰明未必不知道真相,燕颢也已经醒了。”   “其次呢?”   “燕驰明都没打算让燕颢做继承人,又能有多在乎这个儿子?对他们来说,利益大过一切。”   燕折安静了会儿,问了一个可能不太恰当的问题:“妈失踪后,苏家得利了吗?”   “当然。”天气变凉了,白涧宗吐出的热气在空气中仿佛有了实质,“那会儿祖母刚正式宣布要让位给妈妈,很多人不服,因为妈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她做生意的风格也与常人不同,她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优先选择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盘根交错、相互吸血的家族合作,而更倾向于一些没被污染的新兴企业。”   燕折:“……”   白涧宗讥讽一笑:“你不会以为苏友倾绑架妈是因为爱情吧?”   燕折确实这么想过……   在他时不时闪现的记忆里,苏友倾表现出来的确实是浓浓的占有欲。   白涧宗眉眼森冷,说:“也许有他那变态的感情作祟,但更多的是利益。妈死掉或失踪,对除我与祖母之外的所有人都有好处。”   燕折没说话,他扣下扳机。   “砰——!!”   燕折第一次击中了飞盘,虽然是凑巧:“会找到妈妈的。”   白涧宗看了眼燕折,想说什么,但看燕折努力积极的表情,即将出口的话又收回了腹中。   ——别抱希望了。   他也这样对自己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十几年了,白茉还活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可能性有多少?   雨声渐大,夜色渐沉,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雨幕,射击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阻碍。   白涧宗眼底盛着浓稠的黑,毫无情绪。   没关系,就要结束了。   突然,“轰隆”一声!   白涧宗原本清凉的怀里顿时多了具温热的身体——   燕折几乎是本能地窜到白涧宗怀里,牢牢搂住脖子,等雷声散去,才抬头对上白涧宗幽幽的视线,干笑两声。   白涧宗一字一顿地说:“一、米、距、离。”   又是轰隆一声。   燕折缩了下脖子,但在白涧宗怀里,又没那么怕了。   他理直气壮道:“谁让您在暴雨天带我来室外射击场,这怪您!”   白涧宗握着燕折的腰把人推开,操控轮椅远离了些:“你得克服。”   燕折:“……”   “燕折,我不可能在每一个雷雨天都陪你睡觉。”   “你得靠自己,只有你自己克服了以后才不会恐惧。不管是怕打雷,还是关于那四年的事,逃避都没有用,你要面对。”   白涧宗看着远方的夜色,背影在雨雾里显得十分疏离。   “我不需要你任何都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很忙。”燕折缓慢地说,“只是需要我想你的时候,可以看见你,或者一个电话都可以。”   白涧宗没有说话。   燕折轻声问:“这也不可以吗?”   “我们没有以后。”白涧宗搭在轮椅扶手上的五指逐渐收紧,“你最初和我交易的目的也不单纯,只是为了脱离燕家吗?不见得吧。”   “……”燕折一颤。   “燕折,保持初心。”   燕折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半晌才执拗地说:“你看着我,重复一遍,看着我的眼睛说。”   白涧宗依旧面对暴雨与千疮百孔的标靶,侧脸削瘦俊美,昏黄的灯光更显得他时日无多似的。   等了一分钟,白涧宗也没动。   燕折微微抬起下巴,说:“我克不克服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等解决苏友倾,我们就结束了对吧?你其实已经不打算和我结婚了是不是?”   “毕竟我这么烦人,结婚了再想离还挺麻烦的,不如早早甩开。”   白涧宗不动如山。   燕折道:“随便你吧。等我们结束,我就去找个七个腹肌帅哥,一周七天一天一个不重样,不会缺人陪我的,我就算被雷劈死也跟你没关系。”   燕折转身就走。   一旁的俞书杰有心想拦住燕折,但没立场。他看看老板,又看看燕折的背影,在心里叹息了声。既然这样打算,为什么白天还要让那个影院负责人上传什么秀恩爱视频为燕折正名呢?   燕折走到场馆入口,身后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没有挽留。   但他还是回头了。   他回到白涧宗旁边,突兀拿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白涧宗抽手之前捋下了自己亲手给对方戴上的订婚戒指。   “还我吧,我挺穷的。”燕折在白涧宗身上擦干净戒指,“您家大业大,应该也不在乎这点东西。”   转身的瞬间燕折眼眶就红了,他轻轻地抽了口气,克制住将要落下的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大棚里雨雾弥漫,白涧宗的左手仍僵在半空,保持着被摘戒指的姿势,中指上还有一圈显眼的红痕。   这是订婚以后,戒指第一次被摘下。   作者有话要说:   88个迟到红包庆祝下大白把老婆气跑了(dog),其实是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啦。   最近今天迟到是因为还在缓慢的调作息,其次是因为中秋到了,跟家里搞得不太愉快,有点影响心情,希望大家长假快乐,每天都开心。 第86章 遛狗绳   “跟着他。”白涧宗声音又哑又轻,“解决苏友倾之前,他不能脱离我的视线。”   这是俞书杰被雇佣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开白涧宗身边被指派保护别人。   他走到射击馆入口,想了想又回头叫了声:“老板。”   白涧宗:“闭嘴。”   俞书杰这次没有听话:“您想过换一种方式生活吗?”   白涧宗闭上双眼:“闭,嘴!”   俞书杰犹豫了下,继续说:“等该死的人落网,一切真相大白……您就可以抽出时间去国外治疗,燕少爷也会陪在您身边,不管治疗结果怎么样,你们都能相伴到老……”   “而且恕我直言,燕少爷太天真烂漫,他没法一个人在这圈子活下去。”   “滚!”   “……是。”   俞书杰只能大步离开,他知道自己越界了。   但他跟其他保镖不一样,他不仅是保镖头头,偶尔也会替白涧宗去干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小事。   他是知道白涧宗最多隐私的人,可能比白老夫人和燕折知道的还要多。   所以俞书杰很清楚,燕折彻底离开的那天,很可能就是他失去一个虽然阴晴不定但挺大方的老板、失去这份多金铁饭碗的一天。   俱乐部门口,一道单薄的身影面临着暴风雨。   俞书杰用插在腰间的迷你对讲机招呼同伴:“张一李一去保护老板,张四李四跟着我。”   “是。”   交接完后,俞书杰便走到燕折几米外,问:“需要我开车送您回去吗?”   燕折听见了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   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金戒指,安静了很久才说:“能给我把伞吗?我想随便走走。”   “好。”   燕折等待伞的过程中,也摘下了白涧宗给自己戴的那枚戒指,他看着戒面站在金山之巅的小人,沉默了好久。   既然没打算真的和他在一起,又为什么这么认真地设计戒指呢?   他拨弄了会儿,将戒指塞进口袋,并掏出手机删掉“矫情放荡、嘴硬但弟弟更硬的狗东西”的备注,改成了三个字。   【胆小鬼】   燕折不喜欢胆小鬼。   身侧传来脚步声:“您的伞。”   “谢谢。”燕折放下手机,撑开伞朝雨中走去。   “燕少爷,我得跟着您。”俞书杰说,“这两天暴雨,外面不安全,不少地方都被淹了。”   “随便你。”   地上的积水已经淹没了鞋底,燕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高帮短靴,鞋底很高,皮质的防水性很好,积水没能渗透进来,被袜子包裹的脚依旧干燥暖和。   其实他的鞋都是运动鞋,并不能防水。   这双鞋是下午出门时在玄关鞋柜发现的,是他的鞋码,他猜是白涧宗给他准备下雨天穿的。   白涧宗永远言行不一。   燕折沿着路边,边踢着水边走。   因为暴雨,城市很多地方都停电了,变得灰蒙蒙的。   他看到一个地铁口,很多人在那躲雨,想等雨小一点再走。   燕折走过去,买了糖葫芦大爷的一串草莓糖葫芦串,便逆着人流走下步梯。   他咬下第一颗草莓,糖纸被雨打得有点湿,草莓也不怎么甜,酸酸的。   燕折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吃到糖葫芦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要给白涧宗尝尝,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肯定没吃过糖葫芦。   没救了简直。   步梯两边的上行扶梯上有不少情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好不甜蜜,甚至在扶梯上都要搂着对方的脖子秀恩爱。   燕折用伞尖拍拍男人搭在扶手上的手,十分煞风景地劝说:“这样不安全。”   “……关你屁事?”   扶梯在上行,燕折只能扭头看向女方:“你应该把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面朝上方,抓住扶手,重心朝下。不然摔倒了,你下面的人都会倒霉,你这么长的头发,可能还会被卷进扶梯里。”   “……”   女方搓搓鸡皮疙瘩,看燕折的眼神像看神经病。但最后还是转了身,面向地铁出口。   燕折满意地收回伞,扫码进了地铁。   等车的时候,旁边又有一对异性小情侣卿卿我我,倒也没有太过分,就是拉拉小手、时不时羞涩地对视一眼。   燕折和白涧宗更过界的事都做了,唯独牵手上街这种事可能永远也做不到。   地铁列车到站,燕折搓着兜里的戒指,快准狠地挤进那对小情侣中间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一男一女同时投来死亡凝视。   燕折眼睛眨都不眨。   见燕折稳如泰山,男的耐不住了:“你好,我们能换个座吗?我想和我女朋友坐一起。”   燕折认真听完:“不能。”   “……”男的磨磨牙,但也不能干什么。   燕折坐完一站就站起来了。   因为即便被隔开,这两人还在用微信互发信息骂他、并顺便秀恩爱,情到浓时还要隔着燕折相视一笑,腻歪得叫人受不了。   燕折想了想,转身道歉:“对不起,我今天失恋了,看见好看的小情侣秀恩爱就很酸。”   男女本来还挺不高兴,但被夸了“好看”,简直又气又好笑:“要不是有这张脸你就挨打了。”   燕折看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男的说:我好想揍他一顿。   女的说:他脸有点好看,打坏了怪可惜的。   燕折认真地说:“你们以后在地铁上商讨打人,还是贴个防窥屏吧。”   不等那两人的反应,燕折就下车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又进了一个商场。这会儿已经九点了,商场里没什么人,也许消费可以排解烦闷的情绪。   燕折很少不高兴,但他一不高兴就有种想创死所有人的冲动。   他给订婚那天新加的燕驰明微信发去信息:爸,我是不配有零花钱吗?   燕驰明:……   燕驰明:[¥100000请收款]   燕折知道燕驰明会给的,燕驰明并不想和白涧宗闹太僵,而作为名义上的私生子,燕折也处于他需要维护关系的范围。   燕驰明又转了十万过来,并发了句语音:“给你卡里打了点钱,买辆车吧。吃白总的睡白总的、连出门都坐他的车,别让人真以为我燕驰明是在卖儿子,这点钱也算是这些年父子情谊的一点心意。”   燕折挑了下眉,诚挚回复:“钱领了,心意就不收了。”   燕驰明:……   燕折放下手机进了商场,开始疯狂购物。   俞书杰从最开始的远远跟在身后,慢慢演变成了满手都是购物袋,几乎拎不下了。   燕折一口气花了大几万,乱糟糟地买了一堆,还看见一个母婴店,觉得小孩衣服很可爱,于是买了两件,给燕随清发去照片。   ——给我外甥买的,男女通穿。   燕随清发来一串省略号:你在干嘛?   燕折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从占据这具身体的两个月以来,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有白涧宗的影子……他想找点没有白涧宗影子的事情做做。   “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家居商城?”   俞书杰点头:“是的,就在隔壁。”   燕折赶在关门前去了一趟。   等他再次从商城出来,总消费已经达到十万块。换做平时燕折断然不可能这么花自己钱的,但这是燕驰明刚转的,花起来毫无负担。   他双手插兜,朝俞书杰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现在要去酒吧了。”   “……好的。”俞书杰朝隐匿在路边的车招招手,将购物袋全部放进了后备箱。   他看了眼手机,和老板的聊天记录还在一个多小时前。   ——老板,燕少爷在坐地铁。   ——不用跟我报告。   俞书杰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打开车门:“燕少爷,请上车。”   燕折临时把萧玖约了出来,还是上次的小酒馆。   鬼鬼祟祟的萧玖全副武装,进了包厢才摘下帽子:“你怎么一脸死了老婆的表情?”   燕折已经喝好几杯了,他横躺在沙发上:“我心已死。”   萧玖摸摸鸡皮疙瘩:“咋了,你跟白总吵架了?难道是你满足不了他,他要去外面找别的1了?”   燕折指尖动了动,瞥了眼桌上的手机,只想把它砸了。   半晌还是没动:“骗你的,我不是1。”   萧玖一点没震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你一看就像那种在外面死鸭子嘴硬、回家就□□死的小零。”   燕折捏紧了拳头,叫萧玖出来就是个错误!   偏偏萧玖还戳到了他痛处,白涧宗倒是肯干啊!   他冷哼一声:“我是零,但他也未必是1。”   萧玖拖着音调哦了声:“咋说?”   燕折木然地喝了杯酒:“我们没睡过,而且刚分手——哦不,我们就没在一起过。”   萧玖惊了下:“什么意思?”   燕折坐起身,缩在沙发角落,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拿着酒瓶,直接对瓶吹:“我和他订婚并不是因为感情,说起来很复杂,就不说了。”   “总之我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大概不久的将来就会分道扬镳吧。”   萧玖愣了一下,随后坐到一边揽过燕折的肩,没多问,只是安慰道:“没事,就算你俩分道扬镳,咱也还是朋友。”   燕折嗯了声。   他又猛灌了一大口酒,很小声地说:“可是,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说完燕折就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   他沉默地喝了口酒。   “算了,反正我感觉白总也不是特别好的伴侣,脾气坏,嘴又毒……”萧玖大手一挥,“想想外面还有那么多帅哥等着你,你这样的身材长相绝对不缺1,干嘛非喜欢他?”   “我才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为什么想和他在一起?”   燕折不吭声了。   他其实没有细想过这个事,或者说不敢想。   喜欢吗?   燕折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他确实渴望亲密接触,每次看见白涧宗就像患上了肌肤饥渴症,恨不得长在白涧宗身上。   时不时还会心跳加速。   且之前意识到白涧宗很可能没有得绝症,原书里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自杀的时候,他竟然松了口气。   绝症无法扭转,因为只剩下几个月了。   但如果是自杀,也许还可以挽回。   也许他们会有未来。   也许他也没有很想做个小寡夫。   如果白涧宗愿意活着,也许他也没那么想继承遗产。   “我喜欢白狗……”   “哈?”萧玖惊了下,下意识观察周围,幸好,白涧宗不在,白涧宗的保镖也在包厢外候着。   “你是不是喝多了?”   “确实有点多。”燕折勇于承认。他又灌了一大口,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嘀嘀咕咕地说:“我怎么会喜欢狗?”   萧玖憋不住笑:“狗多可爱啊?”   燕折皱了下眉:“偶尔可爱,大多数时候都很讨厌。”   萧玖很有经验地说:“狗得训才行,不训不可爱。”   燕折若有所思。   一直在酒吧喝到凌晨,两个醉鬼相互吐槽。   萧玖和秦烨也没复合,他确实放不下这段感情,又不想藕断丝连,更不想扭扭捏捏,但要说这样复合又太快了,好像显得八年的误会和委屈不值一提。   “喂,燕折,回家了。”   “嗯……”燕折木木地坐起来,迟钝道:“回家了。”   萧玖经常喝酒,倒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你还清醒吗?”   燕折反问:“嗯,你呢?”   “我OK,OK。”   “好哦,你有司机送吗?”   “有,我经纪人在下面等我呢。”   燕折点点头。   萧玖感觉燕折还算清醒,打了个酒嗝就和燕折分头走了。   海勒公馆二十楼的屋门没关,亮着暖白色的灯光。   白涧宗坐在窗边,在凌晨三点的钟声里注视着窗外暴雨。   他听到“叮”得一声。   随后是智能语音在说“欢迎回家”,他指尖微动,没有回头,一串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一股带着湿气的酒味。   “你,转头。”   白涧宗没动。   某醉鬼不耐烦了,直接对着白涧宗的脑袋一套,快、准、狠。   “给你的、礼物。”   “……”   白涧宗低头一看,脖子上多了根皮质狗绳。   燕折正在不断收紧,直到完全套牢脖子后才罢休,并对白涧宗的不反抗表示很满意。   “good boy!好狗!”   “……”白涧宗面色阴郁,问,“谁教的?”   俞书杰轻咳一声:“不是字母游戏的意思……燕少爷喝多了打电话给宠物店老板娘,说要买狗绳。”   老板娘大半夜被吵醒本来很生气,结果燕折发挥了钞能力,说给两千块加班费。   老板娘半信半疑地让燕折先打钱,喝醉的燕折逻辑还挺清晰,说只能打一半,另一半得等老板来了再说。   老板娘收到钱顿时就敬业了,十分钟赶到自己的宠物店,开门拉闸一气呵成,还给燕折煮了碗醒酒汤。   看在钱的份上,她不仅给燕折推荐了最好最结实的狗绳,还细心地教了燕折训狗技巧——   比如要多夸夸狗,一般口令就是“good boy”。想要锻炼其他技能,就得用零食诱导。   回来的燕折活学活用,他拿出快化掉了的糖葫芦:“亲我一下,就奖励你吃。”   白涧宗:“……”   俞书杰握拳抵唇,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原来燕折没真把老板当狗啊。   老实说,他亲眼看着燕折到宠物店门口撒酒疯,买狗绳,跟老板娘牛头不对马嘴地学训狗技巧,心里竟有点幸灾乐祸。   是老板不让他报备燕折行踪的。   现在惊喜了吧。   “去睡觉!”白涧宗往上扯狗绳试图摘下,但燕折不乐意了,直接猛得一拽,白涧宗头一歪,闷哼一声,苍白的脖子上顿时多了圈暧昧的红痕。   他阴鸷抬头:“燕折!”   “这么凶干什么?还要咬人吗!”燕折用力拍了下白涧宗的头,“凶人就要挨打,知道吗?要微笑!”   白涧宗深吸口气:“燕折……”   燕折想了想,嘀咕了句:“算了。”   他想起宠物店老板娘说的,刚养狗不能操之过急,要温柔,要耐心。   “好狗睡觉,我也回家睡觉去了。”   燕折松开狗绳,转身离开,走的却是电梯方向。   白涧宗狠狠皱了下眉:“……他干什么?”   俞书杰默然:“燕少爷在家居商场买了张床送到了二十一楼。”   “……”   白涧宗无意识地摩挲着中指,戒指才戴不到几天就已经习惯,如今手指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叫住燕折略显迟缓的背影。   燕折进入电梯,按下了二十一楼。   他打开门,空荡的客厅里摆着他刚买不久的床。房子家徒四壁,建筑商留的马桶以外什么都没有,显得这张昂贵的床格格不入。   燕折往床上一躺,安静盯着水泥天花板。   一阵冷风吹过,他才迟钝地想,好像忘买被子了。   好冷。   但是不想动。   燕折蜷缩成一团,沉沉地闭上眼睛。   一旁的手机在夜色中赫然亮起,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豪门少爷深夜私会金发男模,于情趣酒店打得火热# 第87章 我是谁   梦里画面光怪陆离。   前面是一片工地,夜色浓稠,寂静无声。   燕折依稀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梦到过,又似经历过。   不远处的废砖上站着姜天云,而姜天云对面的中年男人也浮现出了真容。   姜天云问:“解决燕折我能有什么好处?”   苏友倾的面庞浮出夜色,他微笑道:“解决他,颢颢就是你的。”   “可颢颢都和白总结婚了……”   “放心,我会解决所有阻力。”   燕折脚下一崴,踩到了碎砖,发出咔嚓一声,随即夜空一阵轰隆,银白的雷电将燕折的面庞映得煞白无比。   浑身湿透的姜天云扑过来,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呜……”   燕折疯狂瞪着腿,电闪雷鸣间,暴雨砸在他脆弱的皮肤上,头发湿润润地贴在一起。他听见姜天云狞笑着说:“怪就怪你爹不护你,姓白的也看不上你,倾叔又想要你的命……”   窒息感让燕折大脑一片空白,画面天旋地转,他睁眼,突然发现姜天云不见了,他被燕驰明掐着脖子抵在墙上:“你真该死啊,我的好儿子!”   燕折挣扎不能,无力地垂下手臂,就在绝望之际,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   燕折跪在了地上,一抬头,周围的环境赫然变了,他出现在一个冷冰冰的卧室里。   白涧宗躺在床上,看着窗边的身影,说:“遗嘱已经拟好了,燕颢会死在我之后,所以我这边部分股份与财产会由燕颢继承,而他死后,因父母双亡也无子女,遗产将均分给燕家老人与……燕折。”   窗边的女人深深吸气:“你要做什么?弄死燕颢?我只是一个普通公民,你要我对着警察知情不报吗?”   “没关系。”白涧宗掀起眼皮,“你可以告诉警察,甚至现在报警都没关系,但他们绝对、绝对不会找到任何证据。媒体会在事后对外公布我的死因是病逝,而燕颢与我‘伉俪情深’,是因接受不了我死亡的打击‘殉情自杀’。”   “你还真是什么都安排好了。”女人苦笑道,“你死在燕颢前头,没证据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怀疑是你动手杀了他,再借燕颢之手让燕折获得部分遗产,这样不会显得太刻意,又足够燕折下半辈子无忧无虑地挥霍生活——”   “就连媒体……所谓殉情所谓伉俪情深,都是给燕折看的?好让燕折对你死心吗?”   “叶医生,我拜托你。”白涧宗答非所问,从未求过人的他说:“以后的日子麻烦多关照关照燕折,如果可以,别让他来参加我的葬礼,别让他再回这座城市。”   “当然,不会让你白干,一年后你就会收到律师打来的高额报酬。”   窗边的女人赫然是叶岚君,她闭了闭眼:“就算白夫人已经……你就不能为了燕折活下去吗?”   白涧宗无动于衷,抬眸:“为他?为什么?”   叶岚君怔了怔,有些啼笑皆非的荒诞感:“……你为自己死后安排的后事里几乎只有燕折一件私事,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白涧宗说:“当然不。”   “……”   燕折愣愣地听着,说这话时,白涧宗面色阴郁淡漠,好像是认真的,和他最近接触更多的那个嘴硬白狗完全不同。   房间里的两人好像都看不见燕折,他不知道在这里驻留了许久,白涧宗慢慢不见了,很久很久没回来。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过去,白涧宗回家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坐在轮椅上,不算轻松地褪去衣物,进入浴室洗个了澡。随后擦干水渍,垂眸摩挲着自己满是疤痕、几乎没有完好皮肤的大|腿。   最后,他撑着身体挪到床上,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针剂扎进手臂。   燕折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然而却没有接触到白涧宗,眼睁睁看着白涧宗将不明液体全数注射进身体。   燕折一下子瘫了,他哭着跪在床边:“白涧宗,白涧宗……”   白涧宗听不到,在一片寂静中闭上了双眼。   而床边的手机亮起,叶岚君的消息姗姗来迟。   ——我去了你给我的地址,燕折不在那儿。我找保安看了下小区进出记录,燕折一个月前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你最好查一下,燕折到底在哪儿,他的电话打不通。   床上的白涧宗指尖微动,却没能睁开眼睛,片刻后,颈侧的脉搏也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燕折跪在地上,弓着腰浑身发抖,哭得不能自已。   画面逐渐模糊,他隐约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对方没有说话,但掌心的温度很热。他本能地靠近熟悉的气息,身体不知道因冷还是痛苦而发抖。   一觉睡到中午。   燕折睁开眼,茫然地眨了下眼。他正趴在床上,一条胳膊和腿都搭在床边,踢着水泥地。   这哪?   燕折撑起身体,揉揉头痛的太阳穴,总算认出了这是白涧宗送他的那套房子。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燕折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刚准备下床就发现身上多了床被褥……他昨晚明明没有买被子。   不仅如此,原本敞开的窗户都关上了,屋里称不上暖和,但也不算冷。   一下床,燕折又看到一条遛狗绳散落在床尾,上面还挂着一个木质铭牌,刻着“白狗”两个字——   是他昨晚逼着老板娘现场刻的。   “您家狗狗叫白狗?”   “他姓白。”   “那名字呢?一般都是刻名字和电话的。”   “就刻‘白、狗’,他就叫这个名字!”醉鬼燕折执拗地说,“他主人是我,号码是他136……”   回忆起一切的燕折有点想死。   太特么丢人了。   如果说老板娘是陌生人、以后也不会再见面,那白涧宗和俞书杰呢?   他昨晚可是当着俞书杰的面给白涧宗套了狗绳!   感觉是白涧宗会杀了他的程度!   但看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   白涧宗只会不理他,然后半夜鬼鬼祟祟像只老鼠一样潜入他的房子,给他送被子。   “胆小鬼。”   毛坯房实在不好住,洗脸的地方都没有。燕折不太清醒地摸到卫生间,对着简易的马桶拉下裤子。   他闭着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得终止尿尿跑回客厅,从手机里翻找着支付记录。   ——操!   这张床三万八!却被他直接摆在了还是水泥地的客厅里!!   燕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拎起床角检查,果然,下面已经有所磨损。   简直心痛得难以呼吸。   喝酒误事啊!   燕折努力平复呼吸,没事,这是燕驰明转的钱,不心疼,不心疼。   可白涧宗很可能不会和他结婚了,也就是说他除了甘静给的两百多万,基本没什么钱存款,钱还是得省着点花。   “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吓了燕折一跳,这套房子还没装修,所以没有门铃。   他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是张三。   愣了会儿,燕折才想起昨晚在射击馆问白涧宗借了张三去拍燕颢的照片。一想到后面和白涧宗的对话,眼睛就止不住酸涩。   燕折装作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说:“拍到照片了?”   张三点头又摇头:“主要是来给您送早餐。”   燕折看了眼时间,都中午了,今天的散打课又错过了。   也好,昨天在俱乐部和白涧宗闹得那样不愉快,燕折短时间内也暂时不想过去。   “您要不要去楼下吃?”房子里都没有能吃早餐的桌椅,张三建议道:“老板已经去公司了,他晚上回山庄,您可以去楼下住……”   燕折这会儿出奇的冷静:“他让你说的?”   燕折明白白涧宗的意思,白涧宗说自己晚上回山庄,意思就是让燕折下去住,不用担心撞着自己。   但这件事的前提逻辑是什么?   是白涧宗觉得楼上这套房子太简陋,他不想燕折继续住下去。   换个恋人之间的说法,就是心疼。   张三说:“不算是老板说的。”   准确来说,是白涧宗吩咐他十二点准时去送早餐的同时,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两句。   这总不能是在跟他报备行踪吧?肯定是让他转告燕少爷的话。   作为白涧宗的保镖,这点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燕折突然说:“我晚上也回山庄。”   张三:“啊,哦,好的。”   燕折握着手机,很平静地说:“既然迟早和白总分开,我总不能一直怕猫,也好几天没见大白了,刚好回去培养一下感情。毕竟是我带回去的猫,总不好一直让管家照顾,以后还是得带走的。”   张三不敢吭声。   他当然猜到燕折和老板吵架了,但这段话不会也是想让他代为转告老板吧?   他可不敢。   燕折想了想:“我昨晚买的东西在哪?”   张三卖了个好,直接把白涧宗给卖了:“也在楼下。老板还亲自将您买的衣服过水并烘干慰烫整齐了,您可以直接穿。”   虽然有洗衣机,但让白涧宗干这种事确实算得上纡尊降贵了。   燕折突然觉得白涧宗真的很讨厌。   无比讨厌。   这算什么?   昨晚刚和他割开关系,结果又干这些让人心里发酸的事?   燕折几乎恨上了白涧宗,他掏出手机快速输入一行字——   你有本事就真什么都别管啊!   但最后还是没点下发送键,逐字删除了。   他走向电梯,去楼下房子吃早饭。   -   白涧宗坐在办公桌前,笔记本里传出燕折的声音——   “我晚上也回山庄。”   “既然迟早和白总分开,我总不能一直怕猫……毕竟是我带回去的猫,总不好一直让管家照顾,以后还是得带走的。”   ……   白涧宗的鼠标移动到那个监听|软件上,停留在删除键上,半晌,他松开鼠标猛得盖下笔记本屏幕。   他注视着窗外的风景,今天暴雨倒是停了,但是天还是很阴,好像永远不会亮起来了。   余光里是有点蔫儿的红玫瑰,在黑白风的办公室显得格外扎眼。   花也要谢了。   “叩叩——”   “进。”   俞书杰大步走进来,说:“已经打听过了,唐为不肯透露具体是谁请他去拍的燕颢照片,说给多少钱都不行,因为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这句话本身就是信息。   唐为是个名声奇臭的狗仔,每次的爆料都绝对真实,但大多数时候针对都是娱乐圈的人,这次却奇怪地爆料了燕颢和一个金发外国男模夜会的照片。   说不出的奇怪。   俞书杰说:“会不会是苏友倾?”   白涧宗垂眸:“有可能。”   “什么?”   正在家里吃饭的燕折也十分惊讶,他愣了愣:“燕颢和那个金毛的床照热搜了?白总让你爆的吗?”   张三摇头:“我昨晚去您给的地址时看到了唐为。”   燕折知道这个唐为,还是萧玖闲聊的时候给他科普的,说每个明星都讨厌唐为,因为寻常媒体还能靠公关解决,而唐为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收钱了事。   燕折看着热搜里的照片,嘶了声:“他拍的比你专业多了,又劲爆又高清。”   张三默然:“毕竟我不是狗仔。”   燕折有点不明白,一个专注明星私生活的狗仔怎么会突然爆料豪门少爷的私生活?唐为再牛逼,也得罪不起燕家吧?   而且唐为绝对知道燕颢的身份,因为标题里提到了“豪门少爷”而不是“综艺新人”。   刚出道就被爆约|炮,燕颢也怪倒霉的。   燕折边吃豆腐脑边刷热搜,一条微信突然弹出来——   是一条好友申请:燕折,你霸占我的父母,抢我的未婚夫,我都忍了,如今我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你到底是谁!?   燕折脊背一凉。   燕颢为什么要问这句“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88个红包祝大家国庆假期快乐! 第88章 不甘心   难道燕颢刚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私生子,只是燕驰明认养的孩子?但说不通啊,燕驰明肯定会跟燕颢解释清楚为什么要领养他的。   那这句问话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燕折盯了会儿手机,很久之后那种寒毛倒竖的感觉才消失。   他沉默了很久,通过了燕颢的好友请求。   燕颢:燕折,你回来,我们聊聊。   燕折:“回”哪?   一向没心没肺的燕折也自嘲地笑了笑,“回”这个字实在微妙。他现在还能回哪呢?   “回”这个词最常搭配的就是家。   可他的家在哪?孤儿院?燕家?静水山庄?   好像都是他的家,但又都不是。   燕折知道白涧宗想让他明白的事——   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想要的安全感,靠别人都没用。   可没人教一个婴儿时期被父母抛弃、童年时期又被孤儿院抛弃,最后被囚禁四年才勉强算是获得“正常生活”的人怎么独立,怎么靠自己在没有任何爱的情况下活下去。   唯一想教他的却是他喜欢的人,一个一心想死、想要抛下他的人。   燕折突然僵在半空……他为什么会把自己代入原身的人生?   张三试探道:“燕少爷?”   “……我没事。”   燕折低头看了眼手机,燕颢并没有回复。   也许是刚和白涧宗吵完架,燕折有些疲了,不想演,不想和任何人装下去。   他毫不迂回,直接拨去一个语音电话。但响了足足三十秒,就在他准备挂断的时候,燕颢那边先挂断了。   ——回家。你会来赴约的对吧?   燕折沉默地吃了口豆腐脑。   燕颢要和他说什么?他真的要回一趟燕家吗?   他突然感到痛苦。   也不算突然吧,其实早该有了,只是他好像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忽略。   最让他痛苦的是不知道怎么改变白涧宗走向原书的老路。   尽快解决苏友倾吗?   不,这只会加快白涧宗的死亡。   即便燕折确定白涧宗喜欢自己,哪怕白涧宗自己也确定这件事,却仍然无法改变什么。   “有情饮水饱”只存在于电影之中,事实上爱情无法救赎一个满目疮痍的人,是真相与恨让白涧宗撑过了这九年。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白涧宗就会离开。   燕折突然就红了眼眶。   张三慌了下:“豆腐脑不好吃?”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燕折哭着问:“他为什么让你买咸豆腐脑?”   张三犹豫地反问:“您喜欢甜的?”   眼泪掉进了豆腐脑里,燕折舀了口放入口中,其中的湿咸不知道是因为眼泪还是咸的口味。   他略带哽咽地说:“我喜欢咸的。”   张三:“……”   他瞄了眼燕折面前地豆腐脑,确实是咸口的没买错。   燕折平复了会儿心情,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教我哭出声音是正常的,是人的本能,可他却不想做那个帮我擦掉眼泪的人。”   “哭出声的时候得有人安慰才有意义。”   “……”   张三很少见到男人哭,或者说他也没怎么见到女人哭过。但在刻板印象中,好像女人情绪崩溃时都会哭,而男人都会冷静处理。   可根据张三的经验,男人情绪崩溃时的第一选择确实不是哭,而是暴力,是破坏,是通过情绪或物理伤害无辜的人发泄。   张三第一次见到燕折这样的男性。   内里敏感细腻,但表面看起来却没心没肺,情绪稳定,连哭的时候都很稳定,不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就连他一个直男都不得不承认,燕折哭起来很让人心疼。   张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燕折,只好给老板发去信息。   白涧宗没回。   不过他用行动做出了回应,不到一小时就出现在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燕折最初还以为是别人,却听张三开门后叫了声老板,才知道是白涧宗回来了。   “你多少是有点毛病的。”餐厅里的燕折听着轮椅移动的声音,在白涧宗经过岔开时准确无误地偏头看去,“回自己家还要敲门?”   白涧宗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哭?”   燕折食之无味地吃着豆腐脑:“跟你有关系吗?”   白涧宗:“……”   “不过是跟你有点关系。”燕折揉了下眼睛,低声说:“我刚刚想起了原本被我忘记的原书的一些剧情。”   燕折没说是梦到的剧情,他已经懒得和白涧宗掰扯穿书是真是假的事了。姑且当作是真的吧,至少他深以为。   白涧宗:“什么?”   燕折:“书里面你死了。”   白涧宗嗯了声:“我猜到了。”   燕折轻轻地抽了口气,尽可能平静地说:“所以你也猜到自己在书里是自杀的了吗?”   白涧宗一顿:“燕折……”   燕折直接打断:“你闭嘴,我不想听。”   白涧宗皱起眉头,下巴微微偏下一点,眼角因为上扬叠起一层褶皱,直接导致眼睑部分的皮肤绷直,没休息好的青黑显得格外明显。   燕折忽然意识到,白涧宗每次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时候都会露出这幅表情,昨天主动和他接吻之前也有这样的瞬间。   但是什么让白涧宗几小时之内就突然改变了想法?   还是说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时而感觉可以继续,时而陷入低谷?   燕折不知道。   他放下勺子,走到白涧宗面前说:“我还记起了书里你在自己死以后杀死了和你结婚的燕颢,并伪装成自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让俞书杰帮忙。”   白涧宗抓紧了扶手。   燕折抹掉眼泪,继续说:“不仅如此,你还在生前立了遗嘱,通过死亡顺序先将遗产过给燕颢,再通过燕颢给他名义上的弟弟我。”   白涧宗说:“燕驰明与甘静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有他们在你不可能通过燕颢继承遗产。”   燕折:“书里的燕驰明和甘静都死了。”   这是燕折推断出来的。   他不觉得昨晚梦到的一切只是梦,他记得当时的每一句对话,记得看到白涧宗自杀时他痛苦地想要死掉。   梦不会这样叫人刻苦铭心。   而书里的白涧宗对叶岚君说“临终遗言”时,明确提到当时的燕颢无父无母,这说明燕驰明和甘静死了。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确确实实是死了。   白涧宗皱了下眉:“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最多对燕驰明动手,但甘静……”   燕折:“我没说是你杀了他们。”   白涧宗:“……那是谁?”   “我不知道。”燕折安静了会儿,说:“死掉的不仅是你和燕颢、甘静和燕驰明。”   “还有谁?苏友倾?”白涧宗虽然不信穿书,可看着燕折的状态,还是尽可能耐心地顺着他的话说:“他被我弄死很正常,不解决他我不可能自杀——”   他心口一跳,倏地闭嘴。   燕折没追究白涧宗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除他们以外,死的还有我。”   白涧宗猛得抬头,手臂青筋爆起。   “我不是全部剧情都记得,但大致也能推测出你让我离开了榕城,但我不愿意,所以回来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死了。而你走的很安详,没有了任何遗憾,濒死前的最后一刻才收到叶医生发来的消息说我失踪了。”   “别说了!”白涧宗喉结剧烈滚动着,“别再编故事骗我!”   燕折在情绪这方面的领悟能力还不错:“你宁愿接受我在编故事骗你也不愿接受我在这本书里真的死掉了吗?”   “……”   白涧宗闭了闭眼。   在今天之前,他尚觉得燕折是因为应激反应编造出的这些故事,但现在却无法再坚信了。   燕折说的那些事,太像他会做的事。   就连委托叶岚君去照顾燕折的安排也是——   他所能信任的人不多,叶岚君勉强算一个。她也是唯一一个非此圈子里的人,可以尽可能保证燕折彻底地远离这些腌臜事。   如果说结束生命前他一定要找一个照看燕折的人,那一定是叶岚君。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你不是书里的那个燕折,也不是我曾认识的燕折,你不会重蹈覆辙——”   燕折微微歪头,看着白涧宗认真问:“你是在安慰你自己吗?”   白涧宗:“……”   “有意思的是,之前哪怕再想不起我上辈子的故事,我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穿书人,这具身体那倒霉催的人生并不是我的人生……”   燕折轻声说:“但我现在没那么确定了。”   白涧宗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燕折流泪之前将人拉进怀里,声音喑哑而偏执:“你不会死的。”   燕折推了下,没推开。   他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一如既往地安静,同时木木的,好似困惑地说:“我有点分不清了,不知道是我的灵魂与这具身体融合在了一起,还是我真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燕折本身。”   白涧宗搂紧燕折,他一向不回答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   “不论书的剧情是不是真的,我都保证你不会死。”   “可谁又能把未来说得那么准呢?”燕折跪坐在白涧宗腿上,下巴搭在白涧宗肩上。他出神地看着前方,好似完全没注意自己的眼泪。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白涧宗。”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没办法,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叫这个名字。我不想叫你白先生,也不想叫你小叔。”   “我一开始确实因为不好的目的接近你,我知道书的剧情,知道你会死,还会留下大笔遗产给燕颢。”   “我不甘心。”   “可现在想想,我不甘心的好像并不是遗产,而是你把遗产留给燕颢这件事。”   “白涧宗,我喜欢——”   白涧宗掐紧燕折的腰,打断道:“燕折!”   打断燕折抒发情绪的不止白涧宗的逃避,还有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叮咚——”   躲远的张三走过去看了眼监控显示屏,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走过来低声说:“老板,是警察。”   白涧宗下意识揽住燕折,没有回头:“问问来做什么。”   张三去开了门,简单地和警方交流了会儿,又回来说:“燕大少爷死了,他死前最后联系的人是燕少爷,所以警察来例行问话。” 第89章 随你吧   “谁死了?燕颢?”   燕折的眼泪戛然而止,懵了会儿。   张三:“按照警察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   白涧宗搂着燕折往卧室方向去:“请他们进来等会儿,就说我们在洗澡。”   张三:“是。”   燕折懵到都忘记难过了。   他从白涧宗腿上下来,来到主卧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水淋淋的自己说道:“刚刚吃早餐的时候,燕颢还在给我发信息。”   白涧宗在卫生间门口,坐着轮椅眸色发沉:“他说了什么?”   燕折抿了下唇,直接把手机递给白涧宗看了。他有些累了,不管燕颢那句“你到底是谁”是什么意思,他对白涧宗都没什么好藏的。   白涧宗的目光在聊天时间上停留片刻:“他一个半小时前约你回去聊聊,紧接着人就死了?”   燕折点点头,转身说:“我的右眼皮一直跳……”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左眼跳财,右眼跳……   “你确定不是哭抽筋了?”白涧宗掀起眼皮,操控轮椅转身道,“洗个澡再出去。”   “……”   燕折嗅嗅身上,一股臭臭的酒味。白涧宗也真是厉害,刚刚抱了那么久没露出一点嫌弃。   他自己都嫌弃。   热水浇在身上,宿醉的疲惫感终于散去了些,皮肤上附着的酒味也慢慢在空气中挥发,混合着香皂的气味,让人有种吸入酒精的错觉。   燕折关掉水龙头,不着寸缕地站在镜子前,他摸摸锁骨,又碰碰平坦的腰腹,感觉很神奇。   这具身体被折磨四年,竟然除精神上的应激反应外,不仅没断胳膊断腿,更没在身体上留下一点伤疤。   完好无损。   就像从没受到过伤害一样。   燕折轻吐口气,随意地吹了几下头发,然后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房门。   两位刑警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白涧宗坐着轮椅在一边,幽幽地盯着他们。刑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才回头:“燕先生?”   “嗯……”   燕折走过去,坐到白涧宗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白涧宗看了眼他头发滴下的水珠,不满皱眉:“怎么不吹干?”   燕折:“总不好让客人等太久。”   其中一个麦色皮肤的男刑警突然笑了笑,伸出手说:“第一次见,燕折,我是宋德。”   燕折迷茫地啊了声,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白涧宗截胡握住了。   宋德叹息:“……太小气了吧。”   白涧宗冷冷道:“直接说正事。”   宋德摇摇头:“是这样,你哥哥也就是燕颢突然溺水死亡了。”   燕折疑惑道:“溺水?在家里?”   宋德点了下头:“家里的鱼塘,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治并确认死亡了。”   白涧宗突然问:“才这么点时间,为什么直接刑警接手了?”   “因为燕颢的母亲也就是甘女士去机场出差的路上突然感觉不舒服,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己的儿子溺死在了自家鱼塘里,当即打了——”宋德指了指上面,颇为无奈,“的电话。”   普通民警根本都还没收到信息刑警们就已经到场了,恰巧看到了岸边的手机,发现最后和燕颢通信息的人是燕折,所以干脆就来跑一趟问个话。   “理论上来说,我们不用这么快走访证人,但没办法,现场实在没什么可勘探的信息,表面看起来不是失足溺水就是自杀。”   女刑警道:“唯一看起来有些微妙的就是你和燕颢最后的聊天。”   宋德接过话:“所以我就一拍手来找你们了,加上一直没见过你……”   燕折愣了会儿:“你为什么要见我?”   白涧宗的脸色已经很阴了,但握着燕折的那只手却没太用力:“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贴着乐队海报的舍友。”   燕折一秒想起白涧宗那个雌雄莫辩的乐队主唱“初恋”。   张三送来泡好的茶水,只有三杯,白涧宗却直接接过了其中两杯,一杯给燕折,一杯给自己。   “他不需要。”   张三识趣地将最后一杯递给女刑警。   “……”宋德双手交叉,胳膊肘撑着膝盖,呼出一口气许久才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和你家白总关系挺好的。”   燕折看了眼白涧宗,后者没否认。   “我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朋友,但因为我想做警察,他想出去留学,所以我们去了不一样的大学,直到……”宋德看了眼白涧宗的腿,“直到那场车祸。”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燕折看着宋德,不以为然:“我们的订婚宴他都没邀请你,说明你们现在关系不怎么样。”   宋德其实有些意外燕折和白涧宗的亲密。今天之前他本以为白涧宗与燕折只是一场商业联姻,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完全是这样。   宋德:“知道为什么吗?”   白涧宗道:“再说这些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开口说不了话。”   女刑警皱眉:“白先生,你在威胁——”   宋德拦住她,深吸口气:“九年前那场车祸里的肇事司机我们原本有机会抓到的。”   燕折一怔:“那怎么……”   宋德在白涧宗阴鸷的神色中,缓缓道:“但那个司机被我师父失误放跑了。”   白涧宗讥讽一笑:“你现在还觉得是失误?”   宋德沉默良久:“我会找到答案的。”   白涧宗看着他,突然嘲弄地说:“你动摇了——宋德,是什么让你终于开始怀疑你眼中那高风峻节的师父了?”   “你让黄建庆自首确实起到了用处。”宋德说,“我们没征用你找画师画的那副肖像画,找专业人士重新画了一副,两张相差无几,虽然过去了十几年,可能存在记忆误差,但我们还是找到了大概的人。”   白涧宗垂眸:“是吗?”   “那个人叫房安,曾是苏友倾的家庭医生。”宋德发现白涧宗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又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所以他在哪儿呢?”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宋德定定地看着白涧宗,“你能告诉我吗?”   白涧宗嗤笑了声,反问:“我怎么告诉你?”   宋德:“我亲自去了房安的老家,但他老婆说他失踪了,就在昨晚。”   燕折皱了下眉,宋德这意思是怀疑房安的失踪和白涧宗有关?   他警惕地看着宋德:“我们昨天在约会,一整天。”   “别这么紧张。”宋德说,“白家家大业大,是榕城最老的一批家族企业,你家白总想做什么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就像他当年‘逼死’我师父。”   燕折顿了顿。   虽然白涧宗面色阴郁,却没有阻止宋德说下去。   宋德低头搅了搅手,抬眸说:“但就像你家白总说的,我确实动摇了。”   “我开始不确定当年我师父跳楼究竟是因为……”宋德看了眼白涧宗,“究竟是因为你的逼迫多一点还是因为他的良心不安多一点。”   白涧宗没什么情绪:“叙旧叙够了吗?”   “够了,最后一句。”宋德说,“你知道的吧,仅凭一宗人口拐卖的案子与黄建庆的供述,我们没法把苏家和当年的事扯到一起,甚至都没理由问询苏友倾——”   “我们需要足够多的人证物证,比如房安医生,必须你这位未婚夫……如果他真的是被苏友倾买去囚禁的话。”   白涧宗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他晃了晃茶杯,垂下的眉眼尽显冷然:“找证据是你们警察该做的事。”   宋德皱起眉头,张张嘴,显得有些无奈:“你已经订婚了,带走你母亲致使你车祸的人我们会抓住,而你祖母还在世,现在又多了一个手无寸铁、没有家族作为倚靠的燕折……你该朝前看了。”   燕折突兀地开口:“作为一个不管不顾只相信自己师父的警察……你现在应该没什么资格和他说这些话。”   如果当年宋德师父放走那个司机不是意外,而是有意使然,这意味着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九年前就可以解决。   且九年前的白茉大概率还活着。   是宋德师父硬将白涧宗的痛苦延续了这么多年……本可以更早结束的。而宋德没有选择相信白涧宗,而是站在了他师父那一边,甚至在事后责怪白涧宗逼迫他师父太紧,造成他师父跳楼自杀的结果。   燕折也希望白涧宗向前看。   但宋德说这话确实没什么道理。   沉默良久,宋德道:“那就说说正事吧。”   女刑警问:“你知道你哥约你回去是想说什么吗?”   燕折说:“不知道。”   “你好像没打算回去。”   “我和他关系又不好。”   女刑警又问:“你哥艳照曝光的事你知道吗?”   燕折点点头。   女刑警问:“你觉得他因为颜面尽失而自杀的概率大吗?”   燕折有一瞬间的犹豫:“我不知道,我没那么了解他。”   原书里没发生这些变故,所以燕折并不知道燕颢遇到后会以什么反应面对。   “好吧。”宋德递给燕折一张名片,“如果想到什么可以联系我。”   宋德和搭档起身,走到门口。   前者单手插胯,想了想还是回首看向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说:“如果最后查出来我师父真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涧宗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正要走,燕折却叫住了他:“甘……我妈还好吗?”   “甘女士?看起来还好。”女刑警开了个玩笑:“很冷静,冷静地给我们上头施压一定要以刑事案件来侦办你哥溺水这件事、一定要找出一个凶手。”   燕折迟疑了会儿,不明白甘静怎么这么确定有凶手。他说:“可你们好像都觉得他的死是意外。”   宋德说:“具体是自杀是意外还是谋杀还得看尸检结果。”   燕折问:“一个会游泳的人会选择水来自杀吗?”   “……这可不好说。”女刑警眯了下眼,“可甘女士告诉我们,燕颢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一直没学过游泳。”   “我不是很确定,但他应该是会的。”燕折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原书里燕颢就会游泳。   书里的原主曾亲眼看到燕颢为了勾引后来的萧玖,下游泳池与苏然调情。   “好的,我们会记住这个信息,如果还想起什么记得联系我们。”   “好。”   燕折在这个事上没有嫌疑,这得归功于他没去赴燕颢的约,否则他就是第一嫌疑人。   他关上门回到客厅,往沙发上一瘫,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燕颢怎么会溺死在自己家的鱼塘里呢?”   白涧宗扣紧轮椅的手微松,他:“为什么说燕颢会游泳?”   “因为书里他就会。”燕折暂时不想谈什么穿不穿书的事,“我觉得燕颢是被人杀死的……也许是苏友倾。”   但按照他们之前推断的,燕颢应该不知道苏友倾干过的事,他当年只是被苏然利用带燕折离开的工具人。   而且昏迷多年醒来,燕颢也没表现出过什么异常,苏友倾有必要杀他吗?   “确实有可能。”白涧宗淡道,“刚刚他们有个问题没问你。”   “什么?”   “燕颢发信息问你的那句‘你到底是谁’他们连提都没提。”   燕折反应过来了,任谁看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很疑惑,但那两个刑警却没有对此提出疑问。   “有人在警察到之前删掉了那条信息?”   “可能。”白涧宗眸色沉沉,“如果燕颢溺水的时候有旁人在场,并且这个人删掉了燕颢发给你的第一条信息,足以说明他以为燕颢问的‘你到底是谁’与你的身世有关,他不希望警察因燕颢的死而查起你的事,从而查到苏家。”   燕折认同:“那就很有可能也是苏友倾做的。”   白涧宗略过了这个话题:“把头发吹干去吃饭,张三叫了外卖。”   中午的豆腐脑燕折没吃几口,早上因为宿醉也没吃饭,最近的一餐到现在已经十八个小时了,再不吃东西胃可能受不了。   “没胃口。”燕折起身,用掌根揉揉眼睛说:“我想回趟燕家。”   “……”   同时燕折的手机亮起,推送了两条信息——   燕随清:燕颢死了。   苏然:颢颢出事了……燕折,你注意安全。   苏然的这句话很快撤回了,不足两秒。   燕折没有回复,他走到白涧宗面前,跪趴在白涧宗膝盖上,说:“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吧,如果你不想要未来了,那就不要了。”   白涧宗喉咙一紧。   燕折轻轻摩挲着白涧宗毫无知觉的大腿,安静地说:“但作为代价,你也不要再管我。”   白涧宗抬手,似乎想碰碰燕折的头发,但抬起一半又放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皮一直跳,抽筋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还有一章,白天更。 第90章 想转转   燕家回是要回的,毕竟燕颢再怎么荒唐,他的身份摆在这,突然死亡是件大事。   他一走,燕家就剩一个养女和一个名声不太好的私生子了,处境实在微妙。前段时间燕颢回国,燕家股价涨了一波,如今这一死,股价指不定得掉回原来都不如的地步。   白涧宗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注意点舆论,别引到燕折身上。”   刚上车的燕折发出一声疑问:“嗯?”   白涧宗挂断电话:“燕颢一死,恐怕会有不少舆论的脏水泼到你和燕随清身上。不用放心上,都是胡扯。”   燕折哦了声。   燕折难得没有黏黏糊糊地靠着白涧宗,而是保持距离坐在一边,出神地看着窗外风景。他们到燕家时,里面已经停了不少外来车。   其中和白家相熟的人看来白涧宗到了,便走过来低声道:“燕颢的尸体已经送去尸检了,甘静交代完事情就把自己锁在了燕颢房间里,谁来都不见,也不吭声。”   白涧宗环顾四周,眸色微动:“怎么会闹这么大?”   按理说,作为亲子的燕颢出事势必会影响公司,肯定动静越小越好,但这才几个小时过去,燕家这边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外面甚至有媒体出没。   “据说是甘静特意联系的媒体。”这人道,“要我说啊,女人就是不理智,闹这么大对谁有好处啊?”   燕折心情不好,闻言就更不好了,没好气地怼了句:“希望你儿子死了你也理智点。”   对方一噎:“白总,你这小先生可真是……”   白涧宗操控轮椅往前走:“阿折说的有问题?”   “……情是这个情,但理不是这个理嘛。”对方连忙跟上,“燕颢这一走,燕家是彻底要变天了,要么随清做继承人,要么——”   他看了眼燕折,笑得意味深长。   “随清那孩子确实厉害,可惜没有血缘关系,小折怎么说也是燕总亲骨肉。”   燕折听了不太舒服,燕颢刚死呢,这些人就开始思忖这些了,未免太凉薄。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认识的、不知道名字的,无论身份大小,只要在榕城的,基本都第一时间派了人来慰问。   鱼塘那边还不能过去,燕家大半都被警戒线拉了起来,以防线索被破坏。   苏然就站在警戒线最边缘,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鱼塘。察觉到了什么,他缓慢偏头,对上燕折的视线,眼眶赤红,充满痛苦和难过。   不管怎样,苏然对燕颢的感情是真的。   杨家也来了人,不过不是杨岁安。自从订婚宴第二天杨岁安在老宅发疯,他就再没在公众场合出现过。   燕折之前没敢问,怕杨岁安被老太太噶了。   今天来的杨家人按照辈分,应该算是白涧宗的姑姑。她五十岁了,但看起来仍然年轻。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当着白涧宗的面感慨道:“说来挺神奇呢,也算是母子连心。甘静今儿个本来要去外省出差,都去机场的路上一半了,感觉身体难受得紧就回来了,刚巧就看到颢颢……”   “可惜了。”旁边的人燕折不认识,惋惜道:“但凡再早回来个一分钟,说不定都能救回了。”   “别这么说,人已经够难受了。”   燕折的手落在白涧宗肩上,安抚地摁了摁。   “说不好是因为早上那个新闻……也真是的,年轻人私生活有什么好关注的,还拍照片……颢颢脸皮薄,这可不就受不住了。”   “但他好像还跟苏家那小子在谈朋友吧?还有小天云……”   “姜小子还被老姜关在家里呢,估计还不知道这事。”   听着周围的议论,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   燕折干脆推着白涧宗进了主楼,来到二楼的客房。两个月前的他刚醒来,就是在这张床上看见了面色阴翳的白涧宗,那时候只感觉要死了要死了,可谁料想白涧宗对他还不错。   房间里还有刑警,管家曹叔也在,看到他们进来愣了下:“小少爷。”   刑警闻言回首:“这是你的房间?”   “不是,是客房,我来看看。”燕折说,“现在是不能进吗?”   “能,这里没什么东西。”   燕折推着白涧宗来到窗边,这里刚好能看到鱼塘。   “你之前还恐吓我,说要把我扔下去。”燕折没有抱怨的意思,平铺直叙道:“书里你已经扔了。”   “扔了之后呢。”白涧宗扣住扶手,问。   “之后?”燕折低头想了想,“之后就朝着很坏的方向发展了,所有人都讨厌我,而书里的燕颢没有露出太多马脚,大家都觉得他挺好……”   “中间过了多久?”   燕折愣了愣:“从我被扔进鱼塘到死掉吗?大概几个月吧,六月到十一二月。”   白涧宗冷淡道:“才几个月,他那智商能装半年就不错了,身败名裂是迟早的事。有时候别人讨厌你未必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受利益驱使罢了。”   “……”   也是。   书里原身本就名声不好的情况下,又被白涧宗扔进鱼塘出尽了丑,受到燕驰明的厌弃,大家心里的天秤自然更加倾向于燕颢,虽然燕随清很厉害,可大部分人依旧觉得燕驰明不太可能让一个养女做继承人。   所以他们打击燕折,对燕颢示好,就是变相地在讨好下一任继承人。   无关喜恶,只有利益。   白涧宗又冷不丁地解释了句:“我扔的也不是你。”   燕折懂他的意思。   白涧宗扔的既不是原身,也不是他,是那四年里奇奇怪怪的、仿佛另一个人格的“燕折”。   “嗯。”燕折说:“可书里燕颢没有死,死的是燕驰明和甘静。”   “这对夫妇在书里怎么死的你也不记得了?”   燕折摇摇头。   白涧宗注视着鱼塘,听到身后的刑警在和管家交流。   “鱼塘刚修没多久,所以还没来得及装监控,好几条路都能通这边。”   “都有谁知道这边没装监控的事?”   管家为难道:“那太多了,家里的员工应该都知道,经常来的客人也都清楚。”   刑警又问:“今天有访客吗?”   管家摇头:“没有。”   燕颢的这起事故怎么看都像是自杀或者因为艳照被曝光心神不灵失足的事故,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除了燕折说的燕颢会游泳这件事。   但燕折也不能确定书里的燕颢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指不定是后来学的呢。   刑警突然把话头对准了燕折:“你和你哥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燕折诚实道,“势同水火。”   “那他私生活照片的曝光和你……”   白涧宗打断:“和他没关系。”   燕折其实有点庆幸,原本他是打算找人曝光燕颢的,幸好后来放弃了。否则如果燕颢不是被谋杀而是自杀,那他身上等于背了条人命。   刑警的视线在白涧宗和燕折身上转了两圈,似乎在考量他们的反应是否合理。   “能告诉我你住哪个房间吗?”   “我住三楼。”   “好的,谢谢配合。”   突然,楼下一阵骚动。出了这么大事燕驰明终于姗姗来迟,眼眶赤红揪住一名刑警的衣领:“我儿子呢!?”   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宋德。   “已经送去尸检了。”   “谁允许的!?”   宋德挣开燕驰明的桎梏:“燕先生,您的情绪我能理解,但只有您配合调查,我们才能查出真相。”   燕驰明掀开警戒线,大步往里面走着,看到警察们手里拍的现场照片时就绷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颢颢,我的颢颢……”   突然“咔嚓”一声,沉浸在痛苦中的燕驰明猛得一回头,直奔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媒体,一巴掌将人掀翻在地。   “都给我滚!”燕驰明胸膛距离起伏着,愤怒极了:“我今天要是看到哪家媒体报导了这件事,谁都别想好过!”   记者磕磕巴巴道:“来,来不及了……”   已经有人报导出去了,这还要得力于甘静的推波助澜。   燕驰明直接拎住记者的领子就想揍人,被赶来的警察拦住:“燕先生,您冷静点。”   燕驰明深吸口气:“夫人呢?”   旁边的人说:“夫人在大少爷房间。”   燕驰明大步上楼,甚至看到白涧宗都没心情打招呼。燕折也瞧见了不疾不徐赶回来的燕随清,柳子晔照例跟在身后。   柳子晔的气色相较于上次见更差了,也不知道他最近都经历了什么。不过情绪上看不出什么异常,表情管理很到位,除了震惊和意外什么都没有。   燕随清随意道:“爸妈现在正伤心呢,你去帮忙待待客。”   柳子晔就像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吓人:“好……”   燕随清这才朝燕折走来:“没睡好?”   燕折摇头又点头:“昨晚喝了点酒……柳子晔才像真没睡好。”   宇I息.   “最近下城区那个妻子因丈夫出轨而将丈夫剁碎了冲马桶的新闻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燕随清气色挺好,“我昨晚半夜醒了想吃苹果,就拿了把刀坐床边削苹果吃,他起夜看到吓得够呛,后半夜都在装睡。”   燕随清倒不是故意吓柳子晔,她平时就这么吃苹果,削一块吃一块,从不用果盘。奈何有些人做贼心虚,自然备受折磨。   “……”燕折有些担心:“你注意安全。”   杀夫新闻有,可现实是杀妻更多。   “放心,他还指望这个孩子父凭子贵呢。”燕随清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燕折又想到燕驰明掐自己脖子的那个梦了,突然有些不适。   他知道这个剧情很可能因为蝴蝶效应不会再发生,却也意味着埋没了一些真相。   白涧宗突然说:“你好像对燕颢的死没有太意外。”   “白总别是怀疑我杀的吧?不至于。”燕随清第一次暴露自己的野心,“再给燕颢十年时间,他也争不过我。”   “外面那些人都觉得燕颢是自杀,你好像正相反?”   燕随清瞥了眼楼下:“一个刚被曝光脚踏两男没几天、就敢跑去和男模约|炮的人,你觉得他会是什么脸皮薄的品种?”   “自杀?太扯淡了。”   燕折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但最终还是得看警察的调查结果。还有,甘静的反应也很奇怪。   她为什么要选择把这个事闹大?闹大了对燕颢名声也不好。   燕随清对这件事并不关心,她看了眼眼神暗淡的燕折,问:“你们俩怎么了?”   白涧宗:“没怎么。”   燕折:“挺好的。”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燕随清没有追问,又说了一遍很久之前就说过的话:“离燕家远点,越远越好。”   “嗯。”燕折情绪不高,“我想一个人转转。”   “……好。”白涧宗并不担心燕折的安全,会有保镖在不起眼的地方盯着燕折。他转头看向燕随清:“我们聊聊。 ”   燕随清眸色微动:“燕驰明要是看到我们俩单独谈话,可就说不清了。”   白涧宗嘲弄道:“他现在还有空管你?”   “不好说,这会儿他指不定怎么敏感呢。”燕随清漫不经心道,“唯一的儿子死了,另一个名义上的儿子和你联姻,他眼中虎视眈眈的养女再和小女婿一起密谋,以后可就没一个好觉了。”   白涧宗陈诉道:“你知道燕折不是私生子。”   “知道,很早就知道了。”燕随清语气淡淡,“你不好奇燕驰明为什么不惜败坏名声也要领养燕折吗?”   “你知道什么?”   “不多,都知道一点点。”   白涧宗眯了下眼,忽然想明白了:“之前燕驰明找来蛊惑我祖母的算命先生失踪了——你动的手?”   “怎么说的跟□□似的。”燕随清笑了笑,“我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   燕折不远不近地在苏然视野范围内晃了两圈。   今天苏友倾不在,如果他能和苏然当面聊聊再好不过。但他又不想主动出击,还是得苏然主动开口才能知道更多。   果不其然,晃第三圈的时候,苏然绷不住了,发来信息。   ——别晃了,我爸虽然不在,但周围不是没人盯着我。   ——半小时后二楼卫生间见,我们聊聊,你一个人来。 第91章 心有愧   燕折犹豫地看了苏然一眼,将手机揣进兜里。   今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风很大,天色也很阴。燕折缩缩脖子,感觉温度越来越低了。   他裹紧外套,随意地走了两圈,却也没什么好逛的,燕宅大多地方都被警方封锁起来了,能活动的也就主楼周边。   他正要上楼,却见柳子晔鬼鬼祟祟地穿过楼梯,朝没什么人的厨房走去。   燕折迟疑地环顾四周,人群里没看到保镖的身影,但本着对白涧宗的信任还是跟了上去。   柳子晔走到厨房的角落,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说:“喂……燕颢死了。”   燕折从厨房旁边的杂物间窗户翻了出去,借着厨房窗户旁的墙壁遮挡偷听柳子晔的电话。   “我倒不是怕别的,燕颢死了,我们手里就只剩一张牌了。”柳子晔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我怕燕驰明会考虑培养燕折。”   那边应该是给了否定的答案,柳子晔松了口气:“我当然是信你的,这么多年了……”   燕折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只闻柳子晔用略带羞赧的语气说:“我从小就跟了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燕折搓搓手臂,只觉得腿上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低头一看险些尖叫晕厥,幸而在最后一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僵硬地如同一座雕塑。   他缓缓松开一只手,颤抖地给白涧宗发了条消息。   “我好希望这些事情早点结束……最近压力好大,你不知道燕随清她,她就像个女巫!我没一天睡好觉的!”   “我知道的,我会忍耐。”柳子晔轻吐口气,“只是没想到燕颢背后还和这么多人……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脸见人才自杀。”   那边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柳子晔突然表现得有些难过:“我知道我们不能多联系,可我最近过得真的很不好,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明白——”   突然,厨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柳子晔赶忙挂断电话,来人见他有些意外:“姑爷。”   柳子晔温和道:“这是要做什么?”   来人道:“要给客人们准备晚饭了。”   柳子晔恍然:“好,那你们忙,辛苦了。”   “应该的,不辛苦。”   家里员工对柳子晔的印象都不错,因此也没怀疑什么。柳子晔顺利地离开厨房,他看了眼手机里刚刚通话过的号码,眉眼间落着些失落,但还是把通话记录删掉了。   虽然燕随清总是表现得很大方,从不查他手机,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他走出长廊,重新挂上温和有礼的笑容去接待宾客,余光却瞥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正快速朝着楼外移动。   是白涧宗。   柳子晔心生感慨,白涧宗虽然失去了双腿,却依然成为了所有人都忌惮的存在。   他没有多想,转身迎上新来的宾客:“爸他们还没缓过来,不能亲自接您还请见谅……”   白涧宗顺着小路来到楼外,一转弯,只见燕折站在厨房外,草丛里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一看竟然是两条黑体白环的蛇!   听到熟悉的轮椅声,燕折僵硬偏头,都要哭出来了。   看清楚的俞书杰倒吸口气,弯腰对着白涧宗耳边说:“是银环蛇,剧毒,您最好先离开这儿。”   虽然环顾四周没发现第三条蛇,但不能冒险。   白涧宗狠狠剐了张三一眼,却没有后退,他紧抓扶手,语气冷静地说:“燕折,慢慢往我这边挪动,不用怕,这蛇毒性很轻。”   燕折声音打颤:“你骗人……”   地上的两条蛇配合着嘶了声,一直在燕折周围窜来窜去。   张三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一直保持距离跟在燕折身后,也知道燕折在厨房后面,但由于这块小花园是个角落,他所在的视角看不见燕折碰到了什么,又没听到什么响动,便一直没有上前。   这个月怕是要扣工资了。   “听话。”白涧宗沉声道,“先抬左腿,慢慢挪过来,对,现在迈右腿——”   燕折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体各关节都因为恐惧而僵硬不已,如同木偶。   “现在尝试转身,背对它们——”   然而,照做的燕折却因为太害怕而摔坐在地上,直接和两条蛇看了个对眼,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白涧宗呼吸都停滞了,几乎本能地抓住轮椅扶手撑起身体,却因双腿无力险些也摔在地上,却被鼓足全部勇气转身就跑的燕折撞回了轮椅里。   白涧宗接住燕折,胸口被撞得闷疼,他丝毫没有表露:“好了,没事了。”   银环蛇生性胆小,不太会主动攻击人,被这么一闹已经四散着窜开了。   白涧宗轻拍燕折的背顺气:“都跑了。”   虽然在孤儿院长大,但燕折其实挺娇气的。被蚊子咬会过敏,怕蛇、怕虫子、怕鸡鸭鹅猪,连狗都有点怂。   即便白涧宗说蛇已经跑了,燕折还是没敢回头。他跪坐在轮椅上良久,恐惧带来的僵冷才慢慢被白涧宗的体温融化。   “别说在厨房后面找到的,就说是在后花园发现的……”   “好。”白涧宗耐心道:“先下来。”   燕折抱着白涧宗,说什么都不肯动。   白涧宗拉了几下没拉开,手上力道没便强硬起来,直接生生扯开,捋起燕折的小腿:“让我检查——”   燕折低吼地打断:“你就这么烦我吗!”   他被扯得难过,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莫名的郁气,感觉全部委屈都涌上了大脑,眼眶控制不住地红了。   白涧宗呼吸有些抖:“没有烦你,让我看看腿。”   燕折:“……”   “银环蛇释放的是神经毒素,有时候被咬了可能没感觉,需要及时检查身上有没有伤口。”俞书杰替老板解释道,他观察着那两条已经缩进墙角的蛇:“很奇怪,这种蛇一般都在野外生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最好先远离这片区域。”   燕折吸了下鼻子:“我应该没有被咬。”   白涧宗搂着人,单手操纵轮椅回到楼里,顺着人少的长廊进入电梯。一路上倒也不是没人看见:“怎么了?”   “摔着了。”白涧宗面色阴郁,但搂着燕折的力度堪称温柔。   经过二楼时,燕颢没关的房门里依稀传来燕氏夫妇剧烈的争吵声,特别是燕驰明的咆哮:“是他自己干出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燕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我打他几下怎么了,我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白涧宗没有停留,直接带着燕折回到三楼房间,把人往床上一扔。   白涧宗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直接轮椅面对着床,拎着燕折的裤脚把裤子捋了下来。   “真没被咬……”   燕折个子不算很高,但身材比例好,两条腿又白又直,如果被咬了,蛇印应该会很明显。   白涧宗看完又把燕折翻了个面,检查后面。   小腿肚和大|腿后侧都没有咬痕,白涧宗却又盯上了燕折的屁|股和上半身。   “?”努力回头去看的燕折反手捂住屁股,有些崩溃:“蛇还能跳起来咬我吗?”   白涧宗犹疑不定地说:“短|裤脱了,我看看。”   “……”如果是别人,燕折一定会怀疑对方在故意占便宜或者调|情。可这是白涧宗,燕折清楚他没别的心思,只是担心。   心里莫名有点发酸,燕折慢慢跪起来,将短|裤拉到腿弯,忍着羞耻前后都展示了下:“够了吗?”   没发现咬痕的白涧宗眼神微微缓和,将燕折的裤子扔到床上,语气微松:“穿上,天凉。”   “你出去。”   白涧宗一顿,才注意燕折咬着唇,声音也有些打颤。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沉声道:“蛇会抓住的,如果还是担心以后不来了就是。”   燕折还是那句:“你出去!”   白涧宗皱了下眉,看了眼房间还是离开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燕折才拉上裤子,整个人都埋进了被窝里,眼泪唰唰而下。   不想再喜欢谁了。   总是被牵动情绪,对方哪怕再好,给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会觉得难过。   这不能说是白涧宗的错,但真的很难受。   燕折缓了会儿,擦掉眼泪又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后才深吸口气,准备出去。一开门,就对上白涧宗的视线。   白涧宗盯着燕折的眼睛:“你……”   燕折打断:“我刚刚是去偷听柳子晔打电话了,他偷偷摸摸地和一个人说什么燕颢死了,手里就只剩下一个筹码了。”   “他和电话那头的关系好像还不一般,有点暧昧……还说什么‘我从小就跟了你’。”   “我会查的。”白涧宗说,“你——”   “我没事,我去看看妈。”   燕折转身走了。   他倒没说谎,确实去找甘静了。燕颢房里已经没了动静,不知道燕驰明还在不在。   燕折有些犹豫,他虽然不是真的私生子,却也不是甘静的孩子,在人失去亲子的时候跑人面前晃,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他正想离开,门从里面打开了。   甘静看到他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了眼,语气还算平和:“刚刚管家说你在后院碰到了毒蛇,有没有事?”   燕折摇摇头。   甘静点了下头,左看看右看看:“进来吧。”   燕折第一次进燕颢的房间,没他那个卧室大。   他那个卧室原本是燕颢的,却在他被领养进来后腾给了他。   燕折一直不理解,燕驰明就算了,甘静这么在乎儿子,怎么会同意这样做?   “坐。”甘静摩挲着燕颢曾睡过的枕头,“我最近总想起颢颢小时候。”   燕折没吭声。   甘静说:“他小时候心脏不好,又经常生病,看着就像一碰就碎的陶瓷,脆弱得总让我忽略他的一些小缺点。”   燕折:“……”   甘静道:“他植物人醒来后,很多人都觉得是奇迹,我也觉得……但这两个多月我时常宁愿他没有醒来过。”   甘静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哀切,燕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没事吧……”   “没事。”甘静摆摆手,“我早该想到今天的。”   “或许在你们眼里,颢颢荒唐得很,但我明白这不能完全怪他。”甘静说,“他从小被燕驰明当工具人,一直被漠视忽略,久而久之自然想要和温柔沉稳的男性建立亲密关系,很容易被蛊惑。”   燕折不知道甘静是真这么觉得,还是在自欺欺人地给燕颢找借口,但他什么都没说。   “但这最多只是一个引子,错的还是他自己。”甘静看的很清楚,“我以为他醒来后会质问我为什么让你这个‘私生子’进入家门,占了他的卧室,占了他的一切,但他没有。”   “他只是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越来越荒唐,越来越让我心惊……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对我们抗议一样。”   燕折的日子并没有很好,燕颢却依然觉得委屈。但也正常,一朝植物人醒来,自己突然多了个私生子弟弟,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燕折想问甘静为什么不和燕颢解释清楚,他并不是真的私生子,也想问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在燕颢的房间里。   可甘静已经开口了,她苍白地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燕驰明对着干让你去白家吗?”   燕折一怔,一言不发。   “你肯定觉得我是为了不让颢颢进入白家的火坑,这确实是原因之一——”甘静缓缓道,“我和涧宗交道不多,这孩子自从车祸后就深居简出了,性子越来越孤僻,但他和你有点交情不是吗?”   燕折背后一冷。   “你以为你小时候总往他那跑我不知道?”甘静摇摇头,“燕驰明对你不上心,我最初却是上心的。你每次去静水山庄我都知道,你在那边过夜,是我反锁的你房间,告诉燕驰明你在睡觉。”   燕折呐呐道:“您为什么……”   “你前几次从他那回来,我还趁半夜检查过你的身体。”甘静回忆着,“那会儿我以为涧宗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才总哄着你往他那跑。”   “……”能看出来白涧宗在别人那的名声是真差,甘静和燕随清最初都以为白涧宗有恋|童癖。   “后来观察一段时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才算放心。”甘静抬眸说:“涧宗不喜欢颢颢,必然不会对他好,但对你却未必。”   甘静确实想对了。   白涧宗没对燕折怎么样,甚至养得好好的。   “把你往涧宗那送除了这方面的考虑,也是希望你远离我们家,远离燕驰明。”   “算是我的一份愧疚吧。”   燕折迷茫地看着甘静:“您愧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还有一章凌晨更新,大家早上再看吧。 第92章 对不起   “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为什么?”   “为了我的孩子。”甘静终于露出了丧子的母亲该有的神情。她抬起手,又放下,脸上的肌肉完全绷紧,强忍泪水。   可眼眶还是红了,仿佛充了血。   燕折犹豫了下,转身关上了门。   “您可以哭的,他们不会听见。”   可已经很久都没哭出声的燕折不会懂,一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哭泣会有多么猛烈。   甘静仰了下头,扼制住情绪,回忆着九年前的一切。   “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   “你和颢颢车祸那年,你不到十四岁,他不到十八岁。新闻报导说你是路过的受害者,一笔带过,但燕驰明动用关系查过了交通监控,你分明是从颢颢后备箱里出来的。”   “其实真相不难查,燕驰明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苏友倾,知道了那场车祸是苏友倾干的。”   燕折轻声问:“燕驰明做了什么?”   甘静嘲弄地笑了笑:“他但凡当初做过什么,苏友倾都不可能活到今天。”   燕折明白甘静的意思,但凡燕驰明去找苏友倾质问或者闹出一点小动静,都会被白家察觉,从而查到失踪的白茉。   甘静无声地吸了口气:“那时候公司和苏家有一项很重要的合作项目,只有成功了,燕驰明才能继续在榕城站稳跟脚。”   “所以他忍下了,并心平气和地去见苏友倾,和他谈了笔生意。”   “他以不曝光苏友倾的所作所为为筹码,要苏友倾给他让利那次项目的百分之五,并以低价买走了苏家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从此燕苏一家亲。”   燕折茫然地问:“那我呢?”   “你?”甘静是嘲弄地笑了笑,“你是燕驰明用来制衡苏友倾的筹码,是燕驰明给我勾勒的一个梦。”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燕驰明和苏友倾的交易,只以为你是个无辜的路人。你车祸做完手术都没人一直来看你,所以我帮你缴纳了欠费,我不缺这点钱,只是想着如果你能醒来,颢颢也一定能。”   但事实并没有朝着甘静希望的发展。   昏迷多天后,燕折醒过来了,燕颢是则被医院诊断为植物人。   “直到这个消息后我几乎是疯了,一夜白头。”   察觉燕折看向自己头顶的目光,甘静并不在意:“是染黑的,每个月都至少要染一次,以前是一个月两次,但现在我不怎么在意补发根了,我已经不年轻了,有点白头发也正常吧。”   甘静保养得不错,总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纪。   燕折张张嘴,半晌说了最无用的三个字:“对不起……”   虽然是苏友倾造成了这一切,但如果不是苏然想送他出去,燕颢就不会出车祸,甘静也不会痛苦。   “这不怪你,我得知真相的时间滞后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该恨谁了……就算当初知道真相也没法怪你。”甘静抬眼看着燕折,比划着记忆里的身影,“十三四岁的你小小一只,却跟十岁的孩子一样,很瘦很苍白,就像很久没见过太阳,严重营养不良。那会儿你性格腼腆,有些小心思,但很可爱。”   燕折眼睛莫名酸涩,他低下头,尽量不去看甘静。   “我被颢颢再也醒不过来的消息几乎折磨得快疯了,于是燕驰明和苏友倾找了个算命的和我偶遇,就像前不久对白老夫人做的那样。”   那时候甘静浑浑噩噩,突然被一个算命的神秘兮兮地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出了车祸?”   甘静素来不信这些,却在那天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算命的把什么都说准了,说是出车祸的是她儿子,车祸受害者有两个人,一个醒了一个半死不活。   甘静尚且保留了理智,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燕驰明却让算命的告诉我,你和燕颢的生辰除了年份不一样,日月时辰都一模一样,那场车祸死的本该是你,是你夺走了颢颢的气运,阎王杀错了人。”   燕折脑子轰得一声!   他张张嘴,有些瞠目结舌,想说什么却又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一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在眼前闪过,燕折……是zhe还是she?好像意义都差不多。   “算命的说,只要把你摆到颢颢的位置,你们的人生就会调转,而颢颢也会活过来。并且一定要给你取名为折……易折的意思。”   甘静不信这么巧合的事,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燕驰明。燕驰明装模作样地去查,然后从苏友倾那拿回了燕折的孤儿院档案,那份档案很旧,不像是作假的。打开一看,果然如算命的所说,燕折和燕颢的出生月份时辰都一模一样。   燕折的手有些颤抖,他咬住唇一声不吭。   天知道他刚刚还在想,燕颢死了,燕随清不太喜欢燕氏夫妇,他将来或许可以多回来看看甘静,不至于让甘静的老年生活太孤独,燕驰明就不管了。   是他太天真。   甘静擦了把将要夺眶的泪水:“怎么会这么巧呢?那时候的我很难不信所谓夺气运的说法。”   所以他们把燕折带回家,只是为了让燕折替燕颢去死。   虽然迷信不科学,可走投无路的人却把它当成唯一的希望。甘静也不是好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为了换他们的命。   “我不知道苏友倾囚禁了白茉、你是从他那跑出来的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往白涧宗那跑。”甘静道,“但现在大概想明白了,你是和白茉关在一起的时候听她说过吧。”   “虽然失忆了,却总还会记住一些重要的事。”   燕折一颤,电闪雷鸣的夜晚、棍棒砸在身上的画面,还有每跑一次苏友倾就在他面前杀一只猫的瞬间几乎都涌进了脑海,折磨得他都无法呼吸。   “妈妈”总念叨着“崽崽、崽崽”,偶尔病情严重的时候,还会疯了一样用桌腿,用肉眼可见的一切在地上或墙上写写画画——白涧宗。   年幼的燕折看着,心想,这就是她孩子的真正名字吧,比羞耻的崽崽要好听一些。   白茉大抵是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别真的疯了,别真的忘了。   可事与愿违。   燕折颤抖着,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这些……”   “颢颢死了,也许是报应吧。”甘静说,“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何况涧宗已经差不多查到了不是吗?你迟早会知道这些的。”   “妈……白茉还活着吗?”   甘静以为燕折的这声“妈”是叫自己,不由自嘲一笑:“叫不出口就别勉强,我不是你妈,一天都不曾是。”   燕折:“……”   “白茉应该死了。”甘静说:“完整算算,已经十三年零六个月了,你如果在苏友倾那儿也撑不了这么久。”   “我和白夫人曾经被苏友倾关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能确定燕驰明也不知道。”   燕折听完转身就走,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他被甘静叫住了。   “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小折。”   燕折咬紧牙关,用了十几秒才整理好声音:“……什么?”   甘静问:“你的出生年月份真的和颢颢一模一样?”   燕折嗯了声:“我去过我出生的孤儿院了,真的一模一样。”   甘静深吸口气,又问:“那你……有颢颢回国前四年的记忆吗?”   燕折不知道甘静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   但他还是说了实话:“不记得。”   “果然……果然是报应啊!”甘静脸上满是了然,突然大笑起来,她捂住嘴,眼泪彻底决堤:“偷来的时间总是得还的……”   “……什么?”燕折回头,只看到甘静又笑又哭的样子,像疯了一样。   “没什么……可如果这不是报应,如果这不是报应,颢颢是被人杀死的——”甘静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深吸口气说:“那你就告诉白涧宗,我要和他做个交易,是他不知道的事。”   “和苏友倾有关吗?”燕折平静道,“那他不会和你做这笔交易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不需要。”   甘静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她哑声道:“苏友倾这种身份无缘无故失踪肯定会被彻查到底,现在不是十年前,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燕折已经走了。   他不能待在这里,他怕自己绷不住会哭。   甘静没有挽留,一动不动许久才指尖微颤,安静摩挲着燕颢睡过的床单。   燕颢车祸昏迷的前两年,医生说他醒来的机会要比其他植物人都低得多,有些植物人会吃饭、会喝水,甚至睁开眼睛,做一些简单的肢体活动,但燕颢没有,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一具尸体。   甘静不敢奢求了。   脱离了最初的痛苦后,她大概也反应过来了算命的在骗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夺气运什么换命都是胡说八道。   她心里反而有了底,想着将错就错,就把燕折当亲生孩子养也不错。   结果燕折的性子开始变了,荒诞无度,很爱和她对着干。她不能理解,却也慢慢接受了现实,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都不是燕驰明的孩子。   他们夫妇给他名分,都是别有目的,没谁比谁高尚。   她与燕折之间注定不会有亲情。   -   燕折回到三楼卧室,一下子就瘫了。   所以之所以把燕颢的卧室给他住,也就是信了算命的说法,要倒换他们的气运?   太他妈扯淡了。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   许久他才感觉自己忘了什么,连忙打开手机看了眼,果然已经过了和苏然约定的半小时,苏然还于十几分钟前发了条新消息:敲窗户,三声。   燕折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按照原先说好的去了趟一楼卫生间,门开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苏然并不在这里。   燕折出神地看了好久,被手机发来的新闻推送震回了神。正要离开,却听见若隐若无的马桶冲水声。   混沌的脑子还没想出个什么理所然来,身体就先行一步敲响了卫生间的窗户。   “咚,咚,咚。”   不过几秒,楼上就吊了张纸条下来。   ——是燕折就给我发条语音。   燕折照做,给苏然的账号发去一句:“我是燕折”。   不一会儿,楼上又用细线吊了盘磁带下来,并夹着两张纸条。   ——磁带里是视频原件,你看了就可以知道当年都发现了什么,只是给你保管,不用做什么。我会在近些天带着复印件去警局报警,你不要乱来,如果我出事了,你再把磁带交给白总。   字迹还算工整,显然是提前写好的,刚刚短短几秒的时间不足以苏然写下这么多字。   另一张纸条上的话就很简短了,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在收尾啦。 第93章 肾移植   磁带这种东西燕折都不知道怎么用。   他把玩了两下,揣进兜里。用一团乱糊的脑子思考要不要交给白涧宗,里面的视频应该和苏友倾相关,万一里面出现白茉受虐的身影,那……白涧宗会做什么燕折都不敢想。   燕折打开门,就看到了几米外的白涧宗,他下意识捏紧了兜里的磁带,故作平静地问:“怎么了?”   “张三说你在燕颢房里和甘静聊了很久。”   “嗯。”   “聊了什么?”   “不是说不要管我吗?”   白涧宗眼里落满阴影,与燕折对视良久。   换做从前燕折可能会怕,但现在属实摆烂了,爱咋咋滴。只要抱着“有本事你就玩死我”的心态,根本无所畏惧。   “你和大姐聊了那么久,又聊了什么?”   白涧宗一顿,燕随清说的话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名字里的‘折’就是字面意思,代表折断、夭折。虽然是封建迷信,可顶着这样的名字生活也算是种恶毒的诅咒了,可以的话,别让他再和燕家接触了,燕驰明的狠不比苏友倾少一星半点。”   白涧宗面色不动,沉沉掀起眼皮:“没聊什么,一些针对燕家的合作。”   燕折也没追究:“那我也没什么,安慰了她一下而已。”   燕折莫名不想说那些事,燕氏夫妇对他没有感情也是众所皆知的事,没什么可矫情的。他不希望自己在白涧宗的印象里永远都是惨兮兮的、需要被保护的姿态。   可一旦发现他不需要被保护,也许白涧宗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简直是个死结。   燕折问:“晚上要留下来吃饭吗?”   白涧宗反问:“你想?”   燕折:“你不需要管我,别问我想不想。”   白涧宗:“……”   燕折身上仿佛长满了刺,靠近了就得戳一下,全是血,但没有声音。   两人很久没出声。   燕折却有些煎熬,讲生硬话的人是他,心里不安的人却也是他。怕白涧宗真的难过,又怕白涧宗真的不在乎。   矛盾死了。   早知今日,他就该在刚醒来的时候带着甘静给的两百万远走高飞,离白涧宗远远的,再多出去社交社交说不定现在都脱单了!   白涧宗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燕折顺着他微微向下的视线看到自己左手上的红印,是刚刚探出窗外拿磁带剐蹭的,隐隐有些破皮。   燕折将这只手也揣进兜里,小气地背过身不给看。   白涧宗:“……去涂药。”   “没出血。”燕折无所谓地说,“磕磕碰碰生活常有,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人提醒我涂药,我得提前习惯。”   白涧宗气得咬紧牙关:“燕、折!”   燕折抿了下唇:“你别生气了,生气容易命短。我也不是在说气话,这么小的伤没有人看到也就不算什么。”   “……”   白涧宗闭了闭眼,该死的,叛、逆、期!   不远处,燕家的园丁拎着一个大蛇皮袋跟在警察身后,袋子还一直在动,仿佛里面装着什么活物,隐隐约约能看出交缠在一起的细长弧度。   燕折一眼看出里面装的是银环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皮发麻地后退一步。   俞书杰还低声说了句:“里面有三条。”   白涧宗没忍住:“什么都怕,你以后怎么……”   “要你管。”燕折倔强地说:“你放心,我以后都不走草地了。爱护草坪人人有责。”   “……我没这个意思。”   “我有这个意思。”   “……”   还是不远处的警察打破了这边的沉默,他对燕驰明耳语了几句,随后燕驰明便拍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脸色难看地说:“感谢各位在今天这个难过的日子过来陪伴我们夫妇俩,但实在抱歉,晚上不能招待大家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明所以。   警察代为解释道:“有人在这里投放了毒蛇,目前是抓到三条。但由于最前两天的监控缺失,所以不确定具体有被投放了几条,大家还是先回家比较安全。”   “……”燕折浑身发冷,只觉得身边哪哪都有蛇信子的“嘶嘶”声。   白涧宗说:“走了。”   燕折自然没有意见,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见到燕家人了。   回去的路上很沉默,经过海勒公馆的时候白涧宗问:“晚上住哪?”   “你不是知道吗?”   白涧宗面色一滞,但没否认。车没有停,直接略过海勒公馆开往了市中心的南山。   燕折安静贴着窗户,看着纸醉金迷的夜色唰唰后退,慢慢被宁静的树林与晚风取代。   好几天没回山庄了,燕折下车的第一时间就去看了大白,管家吉伯正在投喂,听到脚步声笑呵呵道:“燕少爷回来了?”   “吉伯。”   燕折拘谨地点点头,没有靠太近。   “喵~”   大白发现了燕折,但舍弃不了碗里的零食,只能边吃边夹着嗓子“喵”,试图把人类勾引过来。   小奶猫三天一个模样,已然长大一圈。原本走路都不稳,现在倒是坐蹲地稳稳当当。   等吃完了,白志吉托着小猫腋下,慢慢靠近:“燕少爷可以摸摸它的脚垫。”   燕折犹豫了下,远远地伸手捏了捏,一碰即逝:“摸了。”   跟敷衍地交代任务似的。   白志吉笑了:“大白很想您呢。”   “才不想我呢,想吃的而已。”   燕折碾了碾指尖,小猫肉垫软软弹弹,手感很奇妙。   他又伸手捏了两下,大白“喵”了一声给他吓撤了:“不摸了!”   白志吉好笑地放下大白,黑不溜秋的小东西直接往燕折那冲,吓得燕折转身就跑,险些被门绊倒,好在刚到门口的白涧宗及时拉了一把。   “走路要看路。”   燕折这次没说“不要你管”,生疏地道了声谢谢,就看向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白涧宗动作一滞,缓缓松开。   燕折小声说:“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白涧宗没说话。   等身后的脚步远去,他才对上白志吉担忧的视线。   “您和燕少爷吵架了?”白志吉絮叨道,“燕少爷年纪小,有时候可能敏感点,您还需要多点耐心跟呵护。”   “没有吵架。”   “那是……”   “喵~”大白走到白涧宗脚边,黏黏糊糊地蹭着,时不时用豆黑的小眼睛瞄瞄白涧宗,像是在试探更近一步的可能。   就像之前的燕折。   “吉伯。”   “少爷有什么吩咐?”   白涧宗将大白捞起来放到腿上,轻顺着软乎乎的猫毛,阴郁道:“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事,希望您能跟着燕折照顾他。”   “这……”白志吉脸色微惊,“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能出什么事?”   白涧宗说:“经济上不会亏待您。”   白志吉简直要被自家少爷气乐:“我这个人没太大物欲,这些年少爷待我不薄,存折里也有不少钱,要说养老早就够了。”   “您想退休了?”   白志吉一哽,责怪道:“哪里是这个意思?您想让我去照顾燕少爷,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我更愿意一起看顾你们俩个。”   白涧宗:“……”   “燕少爷是成年人了,生活上又不拘小节,哪里有需要我照顾的地方?他需要的是您啊。”   “但反过来说,燕少爷虽然成年了,但还不够成熟稳重,心思敏感着呢,离了您他的生活可能会一团糟。”   “……”白涧宗有些烦躁,将猫放下,调转轮椅就走:“跟您说也是白说。”   白志吉也不生气,将要追出去的大白捞起来,不忘补刀:“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做什么事都得顾着点燕少爷。您也知道他小时候哭了我就哄不好,得您来才行,如今也一样。”   轮椅移动得更快了,白涧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电梯间。   白志吉叹息了声,将猫放了回去:“总这么想可怎么办哟。”   -   时间转瞬即逝,三天就这么过去了。   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   燕折虽然没太聪明,但也能猜到白涧宗其实已经在背后动作了。就如一直以来所说的,白涧宗从不需要证据。   这几天他做梦都是白涧宗当着他面把苏友倾给刀了,然后汗淋淋地半夜惊醒。   那天哪个刑警宋德还不知道从哪加上了他的微信,旁敲侧击地让他看着白涧宗,不要违法乱纪。   燕折都没有回。   他知道自己管不了白涧宗。   白涧宗能忍这么多天没对苏友倾动手,都是因为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安置他这个麻烦精。   但那个警方没找到、说是失踪了的家庭医生房安大概率就在白涧宗手上。   白涧宗什么都没说,燕折也就什么都不问。   问了白涧宗也不会告诉他。   他安安静静地生活,该去俱乐部的时候去俱乐部,该吃饭吃饭,该练钢琴练钢琴,晚上还是回照常跑步……区别就是不会实时和白涧宗分享自己在做什么了。   而苏然自那天说会去自首后就一直没动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折没因此干犯蠢的事,他从没脱离过保镖的视线,也没给苏然发过信息,万一被苏友倾发现就惨了。   他知道自己没多聪明,现在是特殊时期,属于苏友倾和白涧宗暗暗交锋的时候,没有白涧宗的庇护,苏友倾如果发疯想弄死他就跟弄死蝼蚁一样简单。   早餐时,白涧宗主动道:“那天的蛇是管家投放的。”   燕折一顿,抬头:“曹叔?为什么?”   “他想杀燕驰明。”白涧宗说,“他先从高价买回了四条银环蛇,分明投放在了燕驰明常坐的两辆车里。但他不知道银环蛇毒归毒,却不怎么主动攻击人,等好几天了也没咬着燕驰明,反而从车里钻了出来爬进了花园,第四条还咬伤了一个园丁。”   说完,白涧宗等待着燕折问管家为什么要杀燕驰明。   然而燕折只是哦了声,继续低头吃饭。   白涧宗:“……”   上一次有这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还是白茉刚失踪时却查无线索的时候。   白涧宗不由自主加重了语气:“燕折。”   燕折一颤,茫然抬头:“怎么了?”   “你……”白涧宗眉头皱得很紧,他努力缓和语气却仍然略带生硬地说:“晚上江北大剧院有场话剧表演,要看看吗?”   燕折没有高兴,也没有抗拒:“好。”   他又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不动了。   看着燕折碗里还剩一半的粥,白涧宗眉头再次蹙起:“……吃饱了?”   燕折面色如常地点点头:“饱了。”   白涧宗:“不合胃口就让厨房重做。”   “没有,挺好的。”燕折说,“你去忙吧。”   他起身离开,回到了二楼。   白涧宗操控着轮椅跟到楼梯口,眼看着燕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才垂眸看向手机亮起的屏幕界面。   搜索框显示着#抑郁症的表现#——   【情绪低落,思维迟缓,时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周围的感知力变弱,可能会出现爱哭、暴食或对食物兴致衰退、嗜睡或失眠、少言少行的情况,并伴随体重障碍及性功能障碍。前期症状未必统一,如有倾向,请及时就医。】   白涧宗深深地吸了口气,燕折符合绝大部分特征……这几天也没碰过那些情|趣玩具,甚至老老实实抄起了《心经》。   性|欲确实退了。   白涧宗不自觉地捏紧手机,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黑色小人说:他肯定是骗你的,演你玩呢。   白色小人说:万一呢?   黑色小人说:他没那么脆弱的,叶岚君也说了他很坚强。   白色小人说:万一呢?   黑色小人说:你昨晚不是去他房间看了吗?睡得挺好的,没有失眠。   白色小人还是那句:万一呢?   白涧宗颈侧青筋狠狠跳了两下,他闭上眼睛,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老板。”   “什么事?”   俞书杰的声音响起:“宋德警官来了。”   “让他滚!”   “宋德警官说山庄路长,他就不进来了,只让我把话带给您。”俞书杰低声道,“燕颢的尸检结果出来了,确实是溺死的,身上有很多瘀伤,应该是艳照曝光后被燕驰明打的,除此之外没有明显的谋杀痕迹。”   “但是,法医发现他鞋帮里挂了根不属于他的指骨。”   白涧宗猛得睁开眼睛,眸色骤深。   俞书杰道:“宋警官说他会尝试匹配当年那个致您车祸的司机dna,以重启那件案子。”   宋德听起来好像是好心,实则是在警告白涧宗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案件重启,配合着孤儿院院长黄建庆的证词,可能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身上。如果白涧宗这时候对苏友倾做什么,无异于让自己陷入众矢之的。   白涧宗毫不在意,问:“燕驰明找到了吗?”   燕颢死亡当天晚上,投放毒蛇的管家曹叔就去警局自首了。而燕驰明和甘静不知道因为什么在燕宅大吵了一架,甚至动了手,最后医生都去了,燕驰明则坐车离开,一直未归,直到现在。   “找到了。”俞书杰深吸口气,“他在隔壁市医院,刚做完肾移植手术。”   白涧宗讥讽一笑,毫不意外。   “肾脏是燕颢的?”   “是。”   “甘静同意了?”   俞书杰说:“燕颢死亡当晚,燕驰明与甘静大吵一架的起因就是这件事。最开始甘静是不同意的,但后面不知怎么的就签字了。”   白涧宗眯起眼睛:“肾移植要提前准备很久吧。”   俞书杰被问得头发发麻:“按照准备时间算,燕驰明至少在两三个月前就盯上了自己儿子的肾……警方只知道这夫妇俩捐了儿子的肾脏,但还不知道受捐献方是谁。”   白涧宗扬起一个冰冷的笑:“那还不帮宋警官一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是。”俞书杰道,“不过光靠这个还没法确定是燕驰明杀的燕颢。”   “定罪是警察该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白涧宗眼底一片阴冷,毫无笑意,他话锋一转:“——目前有人发现苏友倾失踪吗?”   俞书杰呼吸一滞,下意识看了眼二楼,放低声音说:“暂时还没有。”   “很好……”白涧宗脑子里划过燕折的身影,他闭了闭眼,说:“备车,去公司。”   话音刚落,楼上就响起了房门开合声,一道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愈来愈近。   燕折走下楼,也没问白涧宗怎么还没离开,只是愣了下说:“我出去一下。”   白涧宗:“一起。”   “不用了。”燕折略带抗拒地小声道:“我和张三李四一起去就好了。”   “……”   目送着燕折远去,白涧宗脸色奇差,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手背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的亏轮椅扶手质量好,否则迟早被捏变形。   俞书杰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白涧宗面色阴翳:“你感觉他瘦了没有?”   俞书杰琢磨了一秒,回答:“看起来好像是瘦了点,可能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情让燕少爷心神不宁了,您要不让燕少爷去看看医生?”   白涧宗脸色更差了。   燕折要是肯听话他还在这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套路的就是你,你就说入不入套吧。 第94章 他疼你   等上了车,燕折才偷偷回首,通过后车玻璃看到白涧宗刚出门,正坐在轮椅上往车边移动,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车门将自己挪上车座椅。   阴风阵阵,看起来很是寂寥。   理智上,燕折可以理解白涧宗的状态,他被折磨得太久了,即便大仇得报,也很难再回到常人的生活。   仇恨就是吊着白涧宗的最后一口人气儿。   可情感上燕折无法接受。他就喜欢过白涧宗这么一个人,结果这个人要抛下他去死。   可燕折也不想自怨自艾,怨天尤人……那就赌一把,赌自己在白涧宗心里够不够重要。   燕折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某人昨晚还鬼鬼祟祟地来他床边盯他睡觉,他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看见,差点给吓出心脏病,意识到是白涧宗后才假装翻身装睡。   白涧宗在床边坐了足足两个小时。   被这么盯着,燕折自然也睡不着,就背对着白涧宗闭目养神,还有点说不出的心酸……替胆小鬼心酸。   这段时间燕折也琢磨出一点味儿了,他们的关系发展成现在这样,除了因为白涧宗有强烈自毁倾向外,其实还因为白涧宗“不敢”和他在一起。   就像不觉得白茉还活着一样,白涧宗也不觉得自己的腿能治好。   燕折查过了,截瘫一年内是有可能恢复的,可白涧宗已经九年了,理性来说确实希望渺茫。   可燕折不在乎这个,他希望白涧宗去治疗是希望他向好的方向发展,就算失败也尝试过了,不至于遗憾。   而白涧宗大概觉得,他这样的身体无法给伴侣正常的陪伴。   不只不能进行正常的性|生活,即便像普通人一样手拉手雨中漫步都做不到,出门永远离不开轮椅,等年纪再大些情况会更加恶劣,各种并发症也会接踵而至……寿命都很难与常人无异。   燕折看到的是感情,白涧宗看到的是现实。   “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抑郁情绪。”电话里的叶岚君说,“当然,抑郁情绪随时有可能发展为抑郁症。”   车里的白涧宗皱眉问:“那怎么办?吃药?”   “不不,燕折应该还没到吃药这么严重的地步吧。就像我之前说他有点分裂的症状,但都不明朗,也没有影响正常生活。”叶岚君哭笑不得,“我们同行常说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   白涧宗直接挂断了电话,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前方,燕折坐的车正在通过绿灯直行,而他们要左转去清盛大厦。   左转车道上等绿灯的俞书杰问:“要问问张三燕少爷去哪儿吗?”   白涧宗:“不用。”   “老板……”俞书杰大概能猜到等一切尘埃落定,白涧宗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有些话想说,不知道您准不准。”   “不准。”   “……”俞书杰无奈,只能闭嘴。   绿灯亮起,俞书杰踩下油门,又听见白涧宗冷淡的声音:“一分钟。”   俞书杰连忙说:“您现在燕少爷的情况跟我和前女友有点像,我挺喜欢她的,但她想要出国深造、想要创业,想追求梦想……但这些我都给不了,就只能放手。”   白涧宗没说话。   俞书杰看着路,带着几分真情实感道:“但燕少爷又不太一样,他想追求的就只有您,您这时候放手,对他来说打击可能太大了。”   白涧宗睁眼,对上后视镜里俞书杰的眼睛:“他给了你多少游说费?”   俞书杰哑然:“没这回事……”   白涧宗嗤笑了声,再次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俞书杰都以为老板不耐烦了,又听到平日那道阴冷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哑,说:“我没想过这么快。”   俞书杰一顿。   白涧宗原计划里没有和燕折联姻这件事,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组成夫夫关系,太奇怪了。   但燕折在燕家过的好像不太好。   于是他想,先把人捞出来放身边观察一阵。   后来又想,燕折太幼稚太笨了,等燕折再聪明点成熟点、学会了最基本的生存技巧自保技能就离婚,再给一笔就算每天拿钱砸人也砸不完的财产,让燕折去迎接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烂在腐臭的豪门圈里。   可越来越不对劲了。   燕折黏黏糊糊亲过来,趴他身上央求帮忙弄弄,于车里坐腿上解开皮带的时候,好像哪里乱了套。   或者早就乱了套。   更没想到,燕折会让九年的毫无线索突然出现突破口,苏友倾就是幕后主始的真相步入眼帘。   这意味着一切都要结束了。   可给到白涧宗和燕折的时间太少。   本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全部的心思都会被怎么折磨苏友倾占据,实际上却不然。   脑子里全是某笨蛋早上为什么只吃了那么点,想的叫人烦躁。   几滴水珠砸在挡风玻璃上,下雨了。   很快,磅礴大雨砸了下来,白涧宗伴着雨声说:“他……”   停顿半晌,白涧宗才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语气毫无波澜:“他适合热烈的感情、热烈的生活。”   而不是待在死寂的山庄里,毫无热情地慢慢迟暮。   就像慢性自杀。   白涧宗平静道:“他正处于时常犯蠢的叛逆年纪,等十年后再回头看,一定会后悔。”   他现在对燕折还有吸引力或许是因为他还算年轻,他在进行自律的生活,有张与母亲给的好脸,有具和其他截瘫患者相比不算难看的身体。   可十年后再看看呢?   双腿的肌肉彻底萎缩,细到能见突兀的骨骼,丑到不能看。上身也因年龄的限制逐渐无法高强度锻炼,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再等等,可能还会伴随褥疮,各种感染、炎症等病灶,三天两头就要去一次医院……   而那时候燕折还年轻,还有活力。   他可以玩射击、约朋友跳伞,去徒步爬山、坐游轮看海,去地球的另一端感受不一样的风景……   白涧宗都没法陪他。   为年少的新鲜感而困牢在一个身体与心理都不健全的人身边,太没必要了。   俞书杰说:“燕少爷不一定这样想。”   白涧宗睁开眼睛,幽暗的瞳孔里看不到一点光亮:“如果你将来有了孩子,你愿意他和一个截瘫患者捆绑在一起?”   一句话把俞书杰给堵死了。   何况,即使双腿能治愈,心理问题也没那么好解决,短时间内可能没感觉,时间久了只会给身边人带来无限的痛苦与厌烦。   俞书杰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只希望自己失业的那天来的晚些。   ……   “你到了吗?”燕折坐在咖啡厅里,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   那边传来一道男声:“快了、快了。”   燕折给自己点了杯咖啡,乖乖坐在窗边等候。咖啡有点苦,他又加了一小包糖,才感觉口感好一些。   很快,他等的人就到了,带着一款价值不菲的磁带摄像机。   “哈喽。”对方也是年轻人,感觉介于燕折和白涧宗之间的年纪,样貌不错,脸上有点小雀斑。   看到燕折的脸时,他明显露出了惊艳之色。   “早知道我的买家这么好看,我就多打点折了。”   燕折诚恳道:“你现在打折也不晚。”   对方说:“那不行,已经给你很低的价格了,要不是我现在缺钱真舍不得出这款dv,已经绝版了。”   燕折是在二手网站上联系的对方,本来想买个便宜的磁带摄像机,但半天没找到同城的,最后才看到这款出价五位数的磁带摄像机,对面主页还写着同城可包教程,可线下交易,便心动了。   “我叫巴宸,怎么称呼你?”   “燕折。”   巴宸把摄像机放一边,对是服务生说:“来杯冰美式。”   他甚至没有加糖,服务生刚送上来他就咕噜咕噜灌了一半。   燕折:“……”   怎么有人宁愿吃苦也不喝甜的……就跟白涧宗似的,他这么一个就算称不上活色生香、也算半个活色生香的人天天搁家里,白涧宗还坐怀不乱总想着往外推。   哼。   燕折面无表情喝了口加了很多糖的澳白。   “你喜欢这个啊?”巴宸正要安利一番,就听燕折说了句“不喜欢”。   “我不喜欢咖啡。”   “这样……早知道就换个见面地点了。”巴宸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让燕折检查了下摄影机,并确定了下价格就直接交易了。   收到钱后,他就开始教燕折怎么用。   “你看啊,这里有个按钮,打开是磁带舱。”巴宸示范地放了个磁带进去,“这里别放反了,别硬塞。”   “哦……”   巴宸讲解的详细,让燕折这个不懂摄影的人都产生了一些兴趣。   “你平时用什么相机?”   燕折想了想:“手机相机。”   巴宸:“……你真幽默。”   燕折:“我也觉得。”   “……”   扯了半天巴宸算是懂了,燕折就是一纯小白。   “那你怎么突然对磁带dv感兴趣了?”巴宸好奇地问,“还买这么贵的。”   “我有一个磁带,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那没必要买个dv啊。”   “我不知道。”燕折眼里透着一股清澈的傻,“没关系,买了我也可以玩的。”   “……”   巴宸突然有些心疼自己的摄像机了,但很难再找到一个像燕折这样大方且没怎么还价的买家,最重要的是还很好看,有鼻子有眼的简直长在了他的心巴上。   “加个微信吧,后面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   “好。”   燕折没耽搁太久,知道怎么播放视频后他就准备走了,等会儿还有事。   巴宸念念不舍地问:“要不要去我家坐坐?一起吃个晚饭?”   这个邀请简直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燕折眨了下眼,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对戒指:“不了。”   巴宸一怔,脑子里的思绪百转千回,就差卧槽一声了。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把两个戒指挂脖子上?他也就电影里看过,一般都是戒指的另一方去世了。看这戒指还不是一对儿的,他又脑补了一场虐恋情深、最后遗憾而终的戏码。   巴宸一脸同情地说:“节哀。”   “?”燕折迷茫,怎么从戒指就看出他家的狗东西想自杀了?还带提前安慰的?难道也是和他一样穿书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人总得向前看。”   燕折赞同地点点头,这话应该给白涧宗听听。   ……也不知道狗东西在不在听。   “真的不去我家坐坐?”巴宸发出了最后的邀请,“我做饭很好吃哦。”   “不要。”燕折摇摇头,“我晚上想吃面……我未婚夫煮的面。”   后半句随口说的。   但说完还真有些想吃,之前在海勒公馆被掐脖子的那天,白涧宗就给他做过一次面条,虽然只有那一次,但燕折一直记得。   巴宸是个脑补帝,硬是从燕折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哀伤,一想到人家的未婚夫可能已经去世了,就没了撩闲的心思。   可惜了,完美小零一心栽在了死人头上。   “那我走了,祝你早日走出来。”   燕折不懂,但燕折点点头,并友好地说拜拜。   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燕折没在咖啡店里看苏然给自己的磁带,而是抓紧时间上了车,对张三说:“去老宅。”   张三一愣:“好的。”   早上燕折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本来接听之前他还做了很多思想准备,怕是苏友倾或者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打来的,但没想到是白老太太白萍。   白萍说想见见他,有些话想和他说。   燕折其实有点怂白萍,但还是同意了。   白老太太虽然没对他表露出过明显的喜欢,但也没什么厌恶感,应该就是字面意思想跟他聊聊,没别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不怀好意地对付他,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路上,燕折几次犹豫地想打开摄像机看看磁带里记录的东西,最后都放下了。他不知道自己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会是什么反应,等会儿要见白萍了,情绪还稳定点好。   “燕少爷,到了。”   “好哦。”   燕折下车,发现管家已经撑着伞等在门口:“燕少爷,这边请,老夫人在等您了。”   “谢谢。”   燕折拘谨地跟着管家来到厢房里,白萍又在上香。   “祖母。”   听到声音,白萍将香插入香炉,却没有拜,直接转身对燕折说:“来了?”   白萍面部神经抽动了下,她拿起一旁与屋内风格格格不入的奶茶,递给燕折:“听阿白说你喜欢喝奶茶,就提前买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的。”   燕折连忙接过,有一瞬间的羞愤,白涧宗为什么要在长辈面前说他喜欢奶茶啊!   “他还会和您聊我呀?”   “有时候。”白萍也给自己买了杯奶茶,微微皱眉吸了口,“现在年轻人好像都喜欢这个。”   燕折有些犹豫:“您喝这个没关系吗……”   白萍年纪大了,从医学角度来说该忌口了,很多食物都不方便摄入,奶茶真说不上多健康。   “能有什么关系?”白萍摇头,“都这把年纪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得抓紧点,别等躺床上动不了了再后悔。”   “您看起来很健康。”   “你也说了,看起来。”白萍踏出门槛,接过管家手里的伞,并拒绝了管家的陪同,“陪祖母出去转转?”   “手机就别带了吧,天天玩天天看,总得离会儿。”   “好的……”   来都来了,燕折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由于只有一把伞,他只能与白萍共打一把。   “我来吧。”   站一起的时候,燕折才发现老太太比自己还矮一点,但平时看着总觉得又高又有气势。   他发现白萍将胳膊往自己这边伸了些,怕是自己会错意,小心试探地挽住白萍胳膊,听到一道微不可闻的笑声。   因为白萍面部神经受损,即便笑也很严肃。   “阿白很久没这么挽过我胳膊陪我走走路了……快九年了。”   大雨声裹挟着苍老年迈的声音,显得有些孤独。   “知道清盛的小白总是谁吗?”   “白成柏?”   “是。”白萍道:“这些年白成柏起步很快,阿白从没打压过他,就因为他时不时会来老宅陪陪我走走路。”   “阿……”燕折一时不知道怎么在白萍面前称呼白涧宗,只能以“他”代替。   “他可能不是不想亲自陪您,只是……”   只是不想让昔日最熟悉自己傲娇模样的人天天目睹自己最狼狈的样子,怕不稳定的情绪伤到最亲的人。   “你懂阿白。”白萍拍拍燕折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又一次笑了笑。   “知道我女儿刚出事那会儿,我最怕什么吗?”   燕折摇摇头,一边听一边看路,就怕老太太滑倒了。   “我最怕生病,怕老年痴呆,怕死,怕阿白还没成长起来就失去了所有支柱会崩溃。”白萍眸色沉沉,“可这么多年的噩梦还是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会好的。”燕折小声说,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是啊,总算要有结果了。”白萍粗糙的手覆盖着燕折的手背,“那个算命先生倒也不全然是骗我,你确实给阿白带来了福泽。”   燕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走。”白萍说:“带你去看看阿白以前的相片,他都留在这了,一张也没带走。”   “好哦。”   到屋檐下,燕折收起伞,跟着白萍来到卧室。她打开上锁的古旧书桌。里面放着好几本相册,还有一些奖章。   燕折接过一本,小心翻开。   白涧宗小时候真的很好看,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前面的都是婴儿时期的照片,后面三四岁后的照片就很多姿多彩了,其中一张是小团子穿着白色的击剑服,和另一个小团子面对面,一副准备进攻的姿态。   “这是击剑?”   “是,阿白小时候兴趣很多。”白萍翻起了另一本相册,“和他母亲一样聪明,学什么都快。”   燕折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有些舍不得看太快,这种目睹白涧宗一点点长大的机会可不多得。   “我可以拍照吗?”   “不用拍,带走吧。”   燕折一愣。   白萍随意道:“相片这种东西,总得有人看才有意义。”   燕折感觉白萍话里有话,但没想出个理所然来就被白萍打断了:“这是阿白十六岁的样子。”   燕折从没见过这么多“站着”的白涧宗,一时不知道从哪里看起。   十六岁的白涧宗就已经比他高了,身形颀长,带着少年特有的意义风发,照片是在球场上和对面的白茉打羽毛球。   燕折手指碰到白茉面部的那一刹那,不自觉地瑟缩了下。   白萍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了燕折脸上,看了许久后突然说:“和阿白在一起委屈你了。”   燕折下意识说:“不委屈。”   确实称不上委屈,白涧宗从没亏待过他,除了不肯给他感情。   白萍道:“他那双腿我算是找遍名医都没治好,以后可能也就这样了,你接受得了吗?”   燕折毫不犹豫地点头。   但还是稍作迟疑地说:“现在国外好像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您不让他试试吗?”   白萍没说话。   被注视着,燕折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一定要他站起来的意思,只是觉得可以试试,能站起来最好了,不能也没关系,腿好了也许能改善他的心理…问题。”   白萍缓缓道:“我了解过这个治疗手段,成功率和治疗效果不好说……不过我支持试试,但得靠你去劝他。”   “劝不动。”燕折有些沮丧,“我试过了。”   白萍鼓励道:“再试试呢?”   燕折在试了,就怕来不及。   一老一少聊了很多,白萍说话的节奏缓慢但不拖沓,大多话题都和白涧宗有关。燕折感觉白萍没那么可怕了,距离拉近了不少。   “最近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白萍道,“在燕家委屈你了。”   燕折摇摇头:“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   甘静和燕驰明又没虐待他,虽然没让他奢靡人生,但物质上没有短缺,吃的用的都不差。   白萍的眼神略带缓和:“燕折,折……实在不算一个好的寓意,想改名字吗?”   燕折一怔,他还真没想过改名。   可如果说他的姓与名都带着浓浓的恶意,还留着干什么呢?   “白……大白没想过改名吗?”燕折心一横,干脆直接叫“大白”了,不然怎么称呼都奇怪。   “他不想改。”白萍回忆着从前,“小的时候阿白很想要爸爸的,知道名字是岁安取的,无论他母亲以什么理由劝他都不愿意改掉。”   “后来知道了名字由来,就更不愿意改了。”   刚经历母亲失踪的白涧宗又发现了自己身世的残酷,也总算知道了无论自己怎么优秀都得不到父亲关注的原因。   不改名,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记住。   燕折一时无法想象白涧宗小时候还有期待父爱的一面。   “放心,岁安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燕折浑身一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杨岁安不是真被老太太噶了吧?   “送去国外了。”白萍轻描淡写道,“这辈子都回不来。”   燕折拘谨地“噢”了声。   白萍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道:“想问什么?”   燕折吞吞吐吐道:“您知道大白和苏友倾不是……”   “他们不是父子关系?——我知道。”白萍扯了扯嘴角,“那天大…阿白告诉我苏友倾可能就是当年闯入婚房的那个人,我就第一时间找人做了亲子鉴定。”   燕折装作没发现白萍差点被自己带歪称呼的事,纠结地问:“难道当年的人不是苏友倾?”   “是他没错。”白萍说,“我翻了那年的宾客档案,第二天才离开的宾客名单上的确有他。”   “那——”   “想问阿白亲爹是谁?”   燕折点了下头,这件事一天弄不清楚就感觉一天是个雷,他想心里有个数。   “一个不重要的人。”白萍合上相册,将好几本摞在一起,用绳子绑好,“岁安的秉性在结婚前就有端倪了,那时候我和还没过门的茉茉说,我不希望白家继承人会有我丈夫和我儿子的影子。”   “子宫是女人最伟大的器官,哪怕不碰男人,女人也能拥有自己的血脉。”白萍说:“那会儿的茉茉不比后来,青涩懵懂的很,就比你比现在大几岁。但她很听我话,既然违背不了家族婚约,那选一个自己满意的精|子也不错。”   燕折直接懵了:“……精|子库吗?”   白萍嗯了声:“她算是国内第一批接受试管婴儿的妇女吧。”   燕折大脑有些宕机——   其实他对白萍的印象是有些古板在的,没想到老太太三十多年前的思想就这么超前了。   “胚胎植入的时间安排在了婚事前两天——为了让这个孩子正常长大,就要让岁安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洞房夜和植入胚胎的时间安排相近,即便白茉后期查出身孕,杨岁安也不会怀疑。   但偏偏出了意外,洞房夜那晚杨岁安喝得大醉,直接在休息室睡过去了,另一个不知名的男人闯入了婚房,迷|奸了同样意识不清醒的白茉。   “不久后茉茉就查出身孕,我建议她拿掉,但她想生下来看看。”   “因为不确定那晚闯入婚房的人是谁,我们也不好确定阿白究竟是试管婴儿的结晶还是个‘孽种’。”   “这些年我用尽办法,将阿白的dna比对过当年宾客名单上的所有人,但结果都不可能是父子关系。”   “这是姓苏的无能,也是他的幸运——”白萍的眼里划过一丝狠戾,声音陡然带起杀意:“否则他早该尸骨无存了,哪里还能让他带走茉茉、毁掉阿白的腿!?”   燕折抖了下,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他会付出代价的。”   “是啊,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白萍抬手,摸了下燕折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祖母希望你能好好陪在阿白身边,陪他一起向前看。以前的苦都过去了,你待阿白好,他也会待你好。”   燕折有些僵硬,怕有点怕,躲又不敢躲。   从没长辈这么摸过他的头,可能那些失去的记忆里曾有过,但他不曾得。   白萍收手,云淡风轻道:“刚刚的提议你可以考虑下,燕家小子很快就会倒台,想来也不敢对你改名字有什么意见。”   以白萍的辈分,燕家小子显然指的是燕驰明。   “姓白、姓别的什么都好,或者只改名不改姓,都随你。”白萍说,“想清楚了就和阿白说,他疼你,都会办妥。”   燕折鼻子一酸,险些红了眼眶。   也许是和白萍陡然拉近距离,他莫名产生了委屈的情绪,想告状、想控诉白涧宗的种种“恶行”。   疼个屁。   明明每天都只想着怎么抛弃他去死。   “相片你抱回阿白房里看,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就不叫你留宿了,等会儿让阿白来接你。”   白萍有了送客的意思,燕折也不好继续留在她房间。出门之前,燕折回首看了眼,老太太正在摘脖颈间的佛珠串,将其锁进刚刚放相册的抽屉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是大肥章! 第95章 抓到了   燕折老老实实抱着一沓相册回到白涧宗的卧室,这里虽然久无人居,但始终干净。   他往床上一扑,慢慢地翻起相册。   相册里不止有白涧宗,还有白茉。   燕折看着白茉那张明丽的脸发愣,手却先一步翻开了下一页……又是一张白茉的个人照。   其实看过照片,就有点能“理解”苏友倾囚禁白茉的举动了。   在那个没有美颜与科技的时代,明眸皓齿的白茉仿佛人间绝色,暖白色的皮肤与落肩的零碎黑发相得益彰。   这张照片应该是刚结婚不久拍的,白茉还没有被生意场训练出来的干练与利落,一身白色连衣裙,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羞赧,同时又存有世家子女的几分随性大气。   很矛盾的气质,也很有诱惑力。   燕折几乎都能脑补出一通狗血的爱恨情仇——也是苏友倾的独角戏。   他对白茉一见倾心、怦然心动。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不能追求已有婚约的白茉,只能转而投向能带来更多利益的发妻华安彤。   即便白茉即将嫁给一个他根本瞧不上的废物,他也不得不忍耐,专注于华安彤一人,扮演深情不二的伴侣。   白茉与杨岁安新婚那晚,或许是他唯一一次撕开伪装,是微醺之下临时起意的情不自禁。   然而华安彤没能发现这些破绽,她彻底沉浸在丈夫精心打造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苏友倾也一点点的温水煮青蛙,待所有人都相信他温和尔雅的面貌,再将华家的一切慢慢蚕食干净。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华安彤自然不再重要。   这时候苏友倾还愿意演吗?   不会的。   他肖想的女人是别人的夫人,躺在别人的床上,这怎么叫人接受?于是面对家里发妻的情感需求,他不再做出回应。   慢慢的,华安彤感觉到不安,情感索求越来越强烈,他便彻底撕开自己冷血的面孔,或冷暴力,或其它方式……华安彤逐渐发现真相,日渐抑郁。   或许华安彤吞药自杀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失去二胎,而是因为发现自己从没认清过自己相伴近二十年的丈夫。   “不不……”   本来青蛙一样趴在床上的燕折一个激灵坐起来,华安彤有没有可能就不是自杀?   苏友倾干过那么多坏事,还怕多发妻一条人命吗?   也许是被质问后恼羞成怒,也许是蓄谋杀害,总之华安彤死了,所以苏友倾才能无所顾忌地绑架白茉。   或许男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掠夺与独占就是本能,遇见美好的事物第一反应并不是欣赏,而是破坏或私有。   但华安彤是在白茉失踪前一年死的……为什么要等一年才绑架白茉呢?   燕折没想明白,下意识去摸手机想搜索一下华安彤的生平,又发现手机不在身边,落老夫人之前烧香的厢房里了。   没手机就没安全感,燕折忍不住地想会不会有白涧宗发来的信息?可转念一想,就算有又怎样,才晾一个小时而已。   磁带dv倒是一直挂在胸前,他犹豫了会儿,翻身做了个深呼吸,按下dv的回放键。   最初只有一片黑色。   燕折还以为是磁带坏了,莫名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抬手拍拍摄像机,下一秒屏幕里就出现了画面——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前方有一道模糊的背影。   燕折呼吸一窒,猛得盖上屏幕!   等他平静下来,才听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还有浮在脸上的细密汗珠。   他闭上眼睛,抬手抹了把脸,在心里对自己说:总要面对的。   不论是哪个燕折,都要面对属于他的真相才行。   燕折再次打开摄像机,注视着里面的画面。   磁带录制的视频有很重的颗粒感,如今不少人都喜欢这种做旧的复古风格,甚至会有导演专门模仿这种抖动的拍摄风格。   但视频里,躲在摄像机背后录制的苏然显然是因为慌张而抖动。   视频时间应该是夜晚,镜头跟着远处的背影进入了一道藏在假山后的隐秘石门,紧接着便是几乎没有边际的黑暗。   苏然不敢靠太近,一直小心跟着,磁带dv应该挂在他脖子上、并借衣服的遮掩在拍摄,因为偶尔会有摆动的衣服拉链闯入镜头。   走了一段很绕的路,视频里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一个巨大的金丝笼突然出现,周围都是黑暗的余韵。   而笼子中间赫然有个女人。   视频镜头被当时拍摄的苏然小心拉远,那个女人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安静地靠在床头注视着空气。   看清女人脸的一瞬间,录制者的呼吸陡然急促,连带着正在观看视频的燕折呼吸也急促起来。   燕折完全没有意识到眼角已经湿润,一滴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进了头发里。   是白茉。   是已经不甚清醒的白茉。   磁带特有的质感完美展现了白茉的易碎与凄美,就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致玩偶。   燕折好像明白苏友倾为什么要等发妻死亡一年后再绑架白茉了,因为他要给白茉打造一个精美的牢笼。   视频里的苏友倾走进金丝笼,点燃了桌台上的油灯。   暖黄的灯光倒映在女人眼底,下巴被一根粗糙的手指拨起,她依旧一动不动。   “别这样……”苏友倾叹息着,声音也带着沙沙的质感,“亲爱的,我给你带了礼物。”   “……”   苏友倾弯腰,额头抵住白茉的额头,并轻声呢喃:“我们亲爱的阿白即便没有你,也依旧很耀眼呢。”   他缓缓蹲下,将一张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的照片放到白茉腿上。   彼时白涧宗还没遭遇车祸,双腿完好,虽然冷淡,但不似如今一般阴鸷。   “要吗?不要我就收走了。”   一直沉默的女人终于动了,她一把攥过映有白涧宗照片的报纸塞到枕头下,全程眼神与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亲爱的,你很久没说过话了。”苏友倾背对着镜头,拿起兜里的指甲剪给白茉修剪指甲。   视频晃动了两下,拍到了这个金丝笼里的全貌,除一张床之外就只有栓着白茉脚踝的铁链,杜绝了可以使用外物自杀的可能。   苏友倾指甲剪得专注又细心,就像一个真的在呵护爱人的好伴侣。即便白茉一句话也不说,他也温和地说个不停。   说最近周围发生的事,说白涧宗初入清盛又有了什么作为,说哪家千金公开追求白涧宗被拒……等等。   “有这样好看的母亲,挑选配偶的目光自然高涨。”   “肚子好像涨起来了。”苏友倾自言自语地摸摸白茉小腹,“是不是想去厕所了?我抱你去好不好?”   白茉依旧做出任何反应。   躲在摄像机后面的苏然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整个人抖得不行,导致镜头也特别晃。   “亲爱的,你总是这样叫我很苦恼啊。”苏友倾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瞬间将白茉笼罩其中,他玩味一笑:“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就*在这吧。”   他将单薄的白色身影推倒,倾身压上去。   现实里的燕折猛得捂住耳朵,就像过去做过无数次一样,不想听、不想看。他甚至有些反胃,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边生理性呕吐。   刚抬起头,胃酸下去了些,一些恶心的画面就涌入了脑海。   “茉茉,你听话,别逼我在我们的崽崽面前碰你。”   “抱住我。”   “说声爱我吧。”   是裙子被撕烂的声音?还是床铺摇晃的吱嘎声?   不知道,不想知道。   燕折吐得天昏地暗,中午吃的豆腐脑早就消化了,这会儿出来的只有黄水和下午喝的那杯甜咖啡。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吃苦了。   可黄水混着甜咖啡逆反的味道又酸又苦,胃揪得疼。   燕折许久后才转身,坐在地上靠着洗漱柜打开摄像机,继续看未完的视频。他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就和视频里的白茉一模一样。   “张嘴,出声。”视频响起了一道巴掌声,苏友倾突然失控,“你为什么要忍着?你不舒服?和我做让你很难受吗!?”   录制视频的苏然再没控制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即便很快捂住了嘴巴,溢出的声音还是被苏友倾捕捉到了。   他从白茉身上起来,穿好裤子抽出皮带,拎起油灯走进黑暗里:“崽崽又不听话了。”   “镜头”开始狂奔,画面里一片漆黑,只隐约看出这里很绕,仿佛一个迷宫,到处都是岔路口。   带着镜头的苏然很快迷路,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可苏友倾仍施施然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这次再被抓到,要怎么惩罚你好呢?”   “嘘……说多少次了,跑的时候要放轻脚步,不然就会被听见。”   “要再快一点才行。”   ……   燕折仿佛魂穿了当时的苏然,大脑完全被恐惧占满,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但比苏然幸运,他已经习惯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黑暗的生活,还能看得清一点路。   不像苏然,跑都不敢太用力,就怕因为看不清撞上石墙,只能摸索着快步前进。   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视频里的苏然呼吸停滞了足足十几秒,几乎心脏骤停。   很久后,镜头才开始动,模糊的夜视里隐约可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拉着镜头后的苏然跑。   “嘘……不要说话。”   听见视频里的小小人影开口说话的一瞬间,燕折再也绷不住,眼泪直接糊了视线,即便眼皮的神经绷紧到抽筋也没控制住泪流满面的结果。   他仿佛还被困在视频里的地方躲着苏友倾,哪怕已经学会了抽泣,也还是极其克制地咬住嘴巴。   不能出声,会被发现。   没有人救他。   “你是谁?”   “我是小宝。你也是……他,抓的吗?”   “什么?我不是。”镜头后的苏然回答。   大概是不常说话,镜头里的男孩边跑边磕磕绊绊地问:“我每天都向出区,你为甚么要进来?”   “我跟着我爸进来的……”   男孩猛得松开苏然的手,惊恐地后退:“你也是坏人!”   “我,我不是!”苏然急促地呼吸着,听着苏友倾越来越近的声音,他只能哄道:“我不知道我爸干了这些事,你知道不知道哪里能躲一躲?”   “等我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好一会儿,面容都隐匿在黑暗里的男孩才说:“哥哥,你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我发誓!”   镜头再次狂奔,苏然跟着男孩的脚步来到一处石墙拐角,这里有一处凹陷,刚好够塞一个人进去。   “我经常躲在这里。”   “每次都躲掉了吗?”   “每次都被抓到了。”   “那怎么还带我来这?”   苏然一急,只想赶紧跑,不料被男孩拉住:“被抓到是因为没人来救我,但我会救你的。”   苏然:“什么……”   男孩慢慢消失在镜头里,但他的声音还没散去:“哥哥,你答应我了,以后要救我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视频里除了黑暗就没有别的画面了。   而镜头后的苏然屏住呼吸,听到苏友倾如恶魔一般低语:“抓到你了,崽崽。”   紧接着是皮带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却没有人喊痛,也没有人哭,以至于躲在石洞里的苏然都要以为刚刚出现的男孩只是自己的幻觉。   ……   屋檐下,雨声淅淅沥沥。   “可以考虑让他跟着你进清盛,以后你要是干够了,还能让位给他。”   “算了。”白涧宗面无表情地投喂鱼饲料:“他笨……”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较为挽尊的说辞:“他不怎么聪明,学习也不积极,满脑子都是情……三天就能给清盛败光。”   白萍眼里浮出一丝笑意:“他还年轻,有培养空间。”   “他没什么事业心,不适合生意场,开心就好。”白涧宗平静道:“拼搏半生最后得到的也不过碎银几两,这些我都可以直接给他。”   “……既然不怎么聪明,那你就得多费点心思守着。”白萍没再劝,“今天我和他说了改名的事。”   “随他。”   “祖母也是这意思。”冷风袭来,白萍拢了拢衣服,“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白涧宗垂眸:“您会长命百岁的。”   白萍道:“长命百岁还是罢了,祖母现在什么都不求,就希望你和那孩子平平安安。”   白涧宗沉默了会儿,避而不回:“他在哪?”   白萍说:“在你屋里。”   白涧宗解开轮椅刹车,走之前问:“厨房有面条吗?”   “有吧,阿白今晚想吃面条?”   白涧宗微微摇头,白萍明了,是那孩子想吃。   白萍提议道:“现在让厨房做一份,还来得及。”   “不用,我等会儿去做。”白涧宗顿了顿,“您想吃吗?”   白萍一怔,因失去脂肪而下坠的眼皮在这一刻倏然抬起。她面部肌肉抽动了下,哑声道:“好啊,我这把老骨头吃面正合适。”   白涧宗操控轮椅朝自己房间的方向移动,白萍注视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走向另一个方向。   还没到卧室,单手举伞的白涧宗就看见怔愣燕折朝着露天莲花池的另一头走去,没有打伞,浑身湿透,嘴里不断念叨着“手机、手机”。   一瞬间,白涧宗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好的想法,真的抑郁了?这是要做什么?自杀?还是太伤心了所以淋个雨玩玩?   “燕折!”   雨声中,燕折恍惚听到了想要寻觅的声音,他浑身一颤,转身看到不远处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模糊身影。   太好了,不用找手机了。   “白涧宗……”   燕折满眼都是白涧宗,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下意识要以最短路径跑过去,却没注意到白涧宗骤变的脸色:“燕折!!”   “噗通”一声,燕折脚下一空,直接摔进了水池里。   他大脑一片空白,很快呛了几口水,头发与衣服在水里漂散,他应该挣扎一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力气。   他甚至想,下面的水比表面看起来要清澈一些。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莲花了,从池底往上看,可以瞧见粼粼波光,以及雨水溅起的波纹。   老宅很安全,在没有宴会的情况下,白涧宗基本不会让保镖跟随。   以至于在燕折落水的那一瞬间,求助无门地白涧宗几乎本能地撑起身体,然而双腿无力,导致上半身直接摔在了石子路上。   顾不上狼狈与疼痛,白涧宗艰难地往前爬动,勉强够到了水池边沿,然而已经看不到落水的燕折在哪个位置了。   “老板!”   “少爷!”   闻声而来的俞书杰顾不上白涧宗,连忙跳进水里找燕折。白涧宗一把挥开下人的搀扶,失控地吼道:“都下去找!”   他眼眶赤红,狠狠砸了下自己的腿。 第96章 上辈子   “和照片上一样可爱。”男人弯腰,注视着他:“你叫黄小宝?”   他没有回答,害怕地想跑,可背后只有夜色下的陌生环境和噼里啪啦的暴雨。   男人道:“别怕,给你找个爸爸妈妈好不好?”   他胆怯地拒绝:“不……不好,我要黄妈。”   “我可不认识什么黄妈。”男人温和笑着,“听话,给你找个漂亮的新妈妈好不好?”   随后男人便递给带他来的医生一叠现金:“辛苦了,房医生,这是你的报酬……”   他害怕得厉害,却还是趁机鼓足勇气、转身就跑。   房医生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诶”了一声,正要追,却被苏友倾悠哉悠哉地拦住:“没事的,你走吧。”   确实没事。   他根本跑不出这里。黄小宝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大的花园与院子。   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暴雨打湿,头发贴着脸颊,鞋帮都无比沉重。   即使瘦小的手不断地去抹糊在眼上的雨水,努力睁开眼睛东躲西藏,躲在花坛后、趴在台阶下,都没有用。   男人总能追过来。   黄小宝好不容易看到围墙,只要爬出去他就自由了,可那道围墙足足有三个他一样高。   “小宝?”男人悠闲的声音紧随其后,“小宝在哪呢?”   黄小宝紧紧贴着墙,反手抓着墙面,恐惧在心头坏绕,昏暗的夜色下,他看不到男人的位置,却能瞧见扬起的黑色雨伞越来越近。   即便年幼,黄小宝心里还是有种感觉——不能被抓到。   否则会完蛋的。   也许会死掉。   就像黄院长每次杀死的鸡,刀一划,脖子一歪,血就蹭蹭地流。   虽然那只小鸡总咬他耳朵,很讨厌,但他并不想小鸡死掉。   小宝也不想死掉。   雨水已经糊了眼,他顾不得抹干净,冲着单一方向不管不顾地跑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胸口发闷他才停下。   这次好像成功甩掉了男人,雨好像停了,男人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他支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看周围,才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来到了一个黑到不见边际的地窖。   身后传来了口哨声。   他僵硬回头,男人正站在地窖的斜坡入口处,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再收起,随意地放在门边。   “跑累了?那我们去见妈妈吧。”   小宝真的太累了,两条腿都在打颤,身上都湿透了,寒冷与饥饿同时袭来。   男人点燃墙上的油灯,一手拎着,另一手轻易地夹起无力的小宝,朝地窖深处走去。   他努力记着进去的路,可哭太久了,又淋了雨,脑子越来越昏沉,他就只能偷偷掐自己的屁股,好让疼痛带来清醒。   许久后,男人放下了他。   周围的油灯一一点亮,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出现在眼前。牢笼的床上,坐着一个美到不像假的女人。   脆弱,刚强,就像破茧的蝴蝶,充满矛盾又极具诱惑的魅力。   他与女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半跪在他们旁边,捏过他的脸,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哭什么?从今以后你就不是孤儿了,你该高兴。”   男人将他脏兮兮的手擦干净,搁在女人冰凉苍白的掌心。   “从这一刻开始,这就是你的妈妈,我是你的爸爸,你不叫小宝,你叫崽崽。”   “崽崽乖,叫妈妈。”   ……   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他跑过,挣扎过,直到被打得不能动弹,恐惧深入骨髓。   妈妈越来越不清醒,迷怔的时候有时会把他当做崽崽,有时候却会推开他:“这不是我的阿白!”   于是他就要接受男人的惩罚。   “你看,我们崽崽又惹妈妈不高兴了。”   大多数时候,男人会用木棒打他。   偶尔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还会和他玩狩猎游戏,地点是这个如迷宫一般的地窖——   如果在十分钟内被抓到,就会接受更痛苦的折磨。   他必须忍受着黑暗与被追逐的恐惧逃跑,就连太快被抓到都要接受惩罚,或不给吃饭,或不许睡觉。   所以他身上总是有伤,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身体根本经不住折腾,经常被打到骨头疼,手臂也时常被拎得脱臼,整宿整宿睡不着。   那个把他接到这里的医生会出现,给他治伤,给妈妈治伤。也许是良心过不去,医生时不时会带一些止疼药过来给他吃。   可身上的伤能治好,心里上的伤怎么治呢?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是对于孩子来说特别特别漫长的时间,比他上小学在教室里坐着的时间还要难熬。   大概是39个暴雨夜吧,他能听到暴雨砸在头顶土地上沉闷的声音,很压抑,他只能这样算日子了。   可每一个暴雨的夜晚之间都隔得很长,所以不只是39天,是另一个漫长到小孩子无法想象的时间。   在这期间,他见不到妈妈、魔鬼爸爸和医生以外的任何人。   他每次逃跑都会被抓回来,然后经历可怕的一些事,周而复始。   最开始,男人当着他的面杀死一只猫:“再跑,我就会像杀死它一样杀死妈妈。”   “你想要妈妈死吗?”   后来,男人似乎在他的恐惧里品尝到了快乐,会将小猫脖子塞到他手里,并蛊惑道:“拧断他的脖子,接下来半个月你都不会挨打。”   挨打很疼,可掐一只小猫会更让他惊恐,哪怕被男人折磨到奄奄一息,他也不愿意对小猫下手。   有时候他会觉得,小猫不是小猫,妈妈也不是小猫,他才是。   他挨的打要比妈妈多得多,他永远是最痛的,随时可能会被拧断脖子。   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魔鬼的儿子,说要救他出去。   他终于重见天日了,却不再记得那之前的所有记忆。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燕折。我是甘静,以后就是你妈妈了。”一个亲和的女人牵着他的手,打开一道房门,“这就是你的房间。”   新一轮的噩梦开始了。   这次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他每晚都会做噩梦,害怕新妈妈和新爸爸也和那个魔鬼一样,好在并没有。他不会受冷,不会挨饿,更没有殴打。   新妈妈还会问他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淤青,是不是之前的孤儿院虐待他。   但每到这时,新爸爸燕驰明就会岔开话题。   甘静对他很好,会带他出去玩,会给他找医生治疗受伤的骨头、因过去生活环境潮湿而腐烂的皮肉。   他总是尽量乖巧地面对这些人,他害怕他们的突然抬手,害怕他们扔过来的球,害怕与周围人每一次出乎意料的行为举止。   好在新家真的不错,他好像变幸福了,可偶尔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经常梦到一个姓白的男人,模模糊糊的,戴着面具看不清脸,有时候是婴儿的样子,有时候和他一般年纪,有时候是个成年人。   直到有天他在燕爸爸的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照片,脑子一下子就嗡了——这一定是夜夜入他梦的那个人!   燕折想找到这个人,告诉对方一件事:“你的妈妈……”   妈妈怎么了?   他想不起来,却仍然付诸了行动。他跋山涉水,走了好远好远,他躲在树后悄悄窥伺着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可他很快被发现了。   轮椅上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冷淡:“你是谁?”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叫燕折,可他从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他一下子就哭了。   对方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哭的,便蹙起有些熟悉的好看眉头,像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燕折哭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涧宗。”   燕折哭着在心里给白涧宗取了一个别称:白白。   不过他没敢叫出口,只在心里叫。   白白是个好人,但不喜欢他经常往这儿跑。可他发现,白白对自己的眼泪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会故意掐自己的屁股,让疼痛带来眼泪,然后就能在白白这里为所欲为。   白白会抱他,会生疏地给他顺气,会生硬地哄说:“别哭了。”   白白治好了他对旁人的接触恐惧,他喜欢上了拥抱,喜欢上了人体的温度,让他恍惚觉得在过去某些难熬的日子里,好像也曾有一个和白白相似的人这样抱着他。   睮A趘A证A里3   后来他还遇到一只小流浪猫,虽然很害怕,可对方也很可怜。   如果没有人类救它,它就要死掉啦。   于是燕折查略网站:怎么才能让哥哥同意帮你养小猫呢?   网站回答:亲亲他,撒撒娇。   于是燕折生疏地撒着娇,一嘴亲了上去,但白白躲得很快,嘴唇只擦到了脸,还很生气地黑了脸。   燕折吓坏了,不知道白白为什么会生气。   “可以乱亲别人的嘴巴吗!?”   “不可以……”他哭着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人教他。   但白白教他了。   白白说,成年之前不可以跟别人亲嘴,也不能让别人触摸身体的私|密部位,更不可以随意地闯入陌生人家里。   燕折在心里狡辩,他没有闯入白白的家。   白白的家这样大,大得叫他分不清哪里是私有的土地,哪里是公共的土地。   白涧宗同意小猫留在山庄以后,他便借机给小猫取名叫白白。   他呼唤小猫的每一次,都是在呼唤轮椅上的身影。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喜欢白白。小孩子总是很敏锐的,燕爸爸并不喜欢他,甘妈妈对他的好总是抱有一些目的与愧疚。   只有白白不一样。   白白就像猫白白一样,对他的好纯粹且没有任何目的。   他喜欢白白。   想跟他亲嘴儿。   白白说,成年之前不可以亲嘴儿,那他就等十八岁。   可他没有等到十八岁。   他突然慢慢嗜睡起来,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醒,直到某天,他彻彻底底“睡”了过去,紧接着一个漫长的噩梦袭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声音也像隔着一层薄膜。   他仿佛被关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可是有一天,燕折忽然醒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昔日对他很好的白涧宗就会用冷漠阴鸷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燕驰明大寿当日、赤|身裸|体地躺在接待白涧宗的客房床上,更不明白白涧宗为什么要把自己扔进鱼塘、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原来白白这样不喜欢自己。   等回过神,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他从十八岁未满直接跳到了二十二岁,周围所有人都变得讨厌自己,包括甘妈妈。自己还多了一个哥哥,是爸妈的亲生孩子。   而他最喜欢的白白,要和他的哥哥结婚了。   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燕折永远地停在了十七岁,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对白涧宗解释自己一觉醒来就过了四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讨厌,他哭着说:“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白涧宗说不是,并相信他的说辞,但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漠,没有改善。   燕折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之中,他深觉这一切的变化都与燕颢有关,开始夜以继日地跟踪,也发现了燕颢与各方男士的奸|情,在即将和白涧宗结婚的情况下也没有收敛。   除此之外,他还逐渐知道了一些更不好的事,与燕家所有人有关。他不希望白涧宗和燕颢结婚,无论于公于私。   可无论他怎么劝阻,哪怕是在婚礼当天割腕,白白都没有回心转意,他说出关于燕颢想结婚的真相,白白也不予理会,还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叫他走,叫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后来,无力回天的他将燕家的丑事全部披露,燕驰明掐着他的脖子叫他去死,大姐燕随清态度冷漠,却给了他一笔钱,也让他有机会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   后来才知道,那笔钱也是白涧宗授意的。   在死后才知道。   在他想起一切,想要找白涧宗说出白妈妈的事、却在回榕城当天被苏友倾指使的江天云杀死以后。   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有事情都变得混乱起来,得知当年儿子车祸真相、以及丈夫对儿子对养女一系列举措的甘静因愤怒失手杀死了燕驰明,随后也因对醒来的亲子失望透顶、更不愿在牢狱里度过半生,最终自杀。   去燕宅调查燕氏夫妇死因的刑警宋德在鱼塘里发现了人骨,经确认是当年致使白涧宗双腿瘫痪那场车祸的司机。   肇事逃逸的司机又怎么会埋在燕宅?   除非当年的幕后主始者就是燕家人或是和燕家关系很近的人。   经过一层层抽丝剥茧,真相终于大白,而白母已不在人世,甚至迟迟没找到尸骨。   就在这期间,苏友倾突然失踪,警方以为他逃了,便发布了通缉令,直到一周后才在某个废弃工厂发现了被残忍虐杀的苏友倾。场面十分血腥,经勘察,苏友倾的死亡时间竟是警察到的前一小时。   也就是说,他失踪了多久,就被受到了多久的非人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定是白涧宗干的,可谁都找不出任何证据。   而因证据不足、并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的白涧宗竟选择在23年跨年夜当晚——注射药物自杀。   死去的燕折以旁观者角度目睹了这一切,在他生日这天。   他比从前的任一时刻都痛苦,他无能为力地看着白涧宗慢慢闭上眼睛、一点点的失去呼吸,无论如何呐喊都无法挽救。   他觉得自己要碎掉了,被所有人一起摔得稀碎,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而白涧宗摔得最狠,最残忍。   他在肉|体死后,精神又跟着年少时就喜欢的人死了一次。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再度睁开双眼——竟仍处于燕驰明六十大寿的客房床上,白涧宗好好地在他面前,面色阴冷,眼里盛着慢慢厌恶。   就仿佛上次在这张床上醒来后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虚假的梦魇。   “嗬……”   “嗬……”   燕折想喘气,却总觉得气短。身上湿湿黏黏的,冷得要命。   就在感觉要窒息的时候,唇上突然多了一抹温热的湿漉,为他渡进来一口热气,燕折一下子喘上了气。   他慢慢掀开眼皮,一眼看到白涧宗通红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   “白白……”   燕折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得抱住白涧宗,哭到哽咽。   “担架!”   白涧宗回头吼了声,随后在暴雨中紧紧回抱住燕折:“没事了,没事了……”   燕折哭得停不下来,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恨不得与白涧宗融为一体:“你不要死……我好疼。”   “好疼。”   白涧宗一怔,焦急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哪里疼?”   燕折额头细细的青筋因哭得太用力而跳起,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糊了眼,他拉着白涧宗的手去碰自己的心脏:“这里,疼。”   作者有话要说:   它要碎掉了。 第97章 不许提   白涧宗轻轻按了按,脸色微变:“肋骨断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燕折眼泪流得更凶了。   “……”   心肺复苏是俞书杰做的,他按了很久,确实有按断肋骨的风险。   担架早早准备在了一边,现在只需要把燕折放上去,但他死死抱着白涧宗,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听话,燕折……”雨太大了,即便有人打伞,白涧宗身上还是湿得彻底,他声音微哑:“我没法抱你。”   这话听起来很平静,却透着淡淡的无力。   哄了很久,陷入惶然之中的燕折才慢慢回神。他拒绝被抱,想自己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在老板的眼神示意下,俞书杰弯腰抱起燕折,快速放到担架上,随后又雨露均沾地扶起老板坐回轮椅上。   管家忧心道:“少爷,您身上都湿透了,先去换换衣服吧?”   白涧宗微微摇头,一直跟着担架握着燕折冰凉的手。   管家实在担心,其实白涧宗身体也不算多好,身上湿成这样再跟去医院,最后说不好病的要比燕折这个正常人还厉害。   一旁的白萍制止了管家,怅然若失道:“让他去吧,这么多年了……阿白第一次这么狼狈。”   管家怔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白涧宗骨子里就是个骄傲的人,双腿行动不便的近九年里也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不堪的一面,何尝不是在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体面。   白萍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下,许久才道:“有舍不下的人,才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救护车上,燕折也一直紧紧握着白涧宗的手不肯松开。护士感觉不太对劲,连忙问:“这只手痛不痛?”   一滴眼泪从燕折的眼角滑落,但他像是溺水溺傻了一样,怔愣很久后才回答:“痛。”   护士说:“应该是脱臼了。”   不过现在也做不了什么,燕折生命体征都正常,只能尽量脱掉湿漉的外衣,裹上保暖毛毯。   白涧宗身上也披了个毯子,他单手拎着毛毯的两个角在身前,而另一只手轻轻握着燕折的手,拇摩摩挲着燕折的手背。   燕折声音很轻很弱:“我要住院吗?”   “也许。”白涧宗说,“要看检查结果,如果不想住院,可以在家里配上医生和设备。”   “你脸色好难看。”   “嗯。”白涧宗看了眼燕折,“没有你难看。”   “我好看。”   “嗯。”   燕折不说话了,好像没什么力气。   忽然,周围传来“嗡”的一声,好像谁开了震动的手机来了消息。俞书杰与白涧宗对视一眼,得到首肯后,他掏出一部老旧的翻盖手机,看到里面的信息时脸色微变。   随后他弯腰,将信息送到白涧宗眼前。   【他醒了,没有尝试逃跑。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白涧宗眼里溢满阴狠之色,拉着毛毯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几乎一想到伤害母亲与燕折的始作俑者,他就恨不得把苏友倾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白涧宗闭上眼神,清瘦的脖颈间青筋剧烈鼓动着。   偏偏在这时,燕折微微偏头看向白涧宗苍白的脸。   感觉到注视,白涧宗睁开眼睛,对上燕折的视线。   燕折不说话、不犯贱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何况是这种刚溺水、身体与心理都处于双重脆弱之中的时候。   几乎是只要他开口,什么都能送到他眼前。   白涧宗几乎想,随他吧。   他要什么都给他。   想要你死的人那么多,唯有他想要你活着,又有什么可不给的呢?   不过是陪他走一遭,就算将来他后悔了,届时再放手就是了。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白涧宗捏了下燕折的手心,哑声道:“没事。”   燕折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总之安安静静的,也不叫痛。以至于护士十分担心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情况,比如因溺水太久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老宅附近就有一家白家名下的私立医院,人还没到,单人病房就已经安排好了。   到了之后也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检查,还好,燕折只是手臂脱臼加断了一根肋骨,只需要胸带复位即可。   换上病号服,燕折更像个小可怜儿了。   白涧宗抬手碰了碰燕折的脑壳,感觉有些发热,正准备抽手时,感觉燕折轻微地蹭了蹭。   白涧宗顿了下,没有抽开手,对护士道:“叫医生来看看,他在发烧。”   “好的。”   燕折突然说:“你回去换套衣服吧。”   白涧宗:“不用。”   燕折:“我饿了。”   白涧宗一顿,他看看时间,说:“我很快回来,困了就睡会儿。”   燕折小幅度地点点头:“我的手机,带来——不许看我的磁带。”   “好。”   白涧宗知道燕折今天买了个磁带dv,但并不清楚磁带的事。   而燕折注视着白涧宗离开的背影,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下来。   感应到了似的,白涧宗回首一看,眉头深深蹙起:“你这叫我怎么走?”   “你走吧。”燕折像是置气,又像是难过到不知道怎么难过了,默默流着眼泪:“不用管我的,你快走吧。”   “……”白涧宗对俞书杰说,“出去。”   “是。”   白涧宗调转轮椅折回来,一手撑床,一手撑拐杖,并闭上眼睛,尽可能不去想燕折心理年龄可能还未成年这件事,吻上燕折的嘴角。   燕折呼吸一滞,愣愣地睁着眼睛。   “我保证,很快回来。”   医生来的时候,燕折的眼泪还没收拾干净。医生有些诧异,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燕折摇头,也不说话。   医生只得把目光投向被白涧宗留下的俞书杰,后者也无奈,他总不能告诉医生,他家燕少爷是得了“离开老板就心疼”的病吧。   因为烧热还不明显,医生让燕折先好好睡一觉,做好保暖措施再等等看,如果还在上升就吃退烧药或者挂水。   燕折双臂折在身前握着被子,很快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   他梦到了很多人。   梦到在被黄院长卖掉后,黄妈把他忘了,梦见自己就像一只脆弱的猫被苏友倾拧断了脖子……梦到白涧宗杀死苏友倾并自刎而亡。   还梦到,重生的这两个多月才是他经历的一场梦,只不过是他在白涧宗注射药物自杀后的一场幻想,等梦醒,一切就都碎了。   -   白涧宗回到老宅,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和轮椅,又去厨房亲自下了一锅面条,给白萍端去一碗。   白萍正在厢房里,眼里隐隐有些反光。   白涧宗看到她手里拿的磁带dv,眸色微沉:“燕折的?”   “嗯,小折带来的,他先前应该就是在看这个。”   白涧宗接过,平静道:“别看了,吃点东西。”   “好。”白萍应允,“去陪小折吧,他可能是看到这视频想起来了那四年的经历,有点受不了。”   白涧宗心脏一缩,面上却不显:“您没事?”   “没事。”白萍摇头,“祖母只是遗憾……没能保护好你母亲。”   十三年了,总算要有个结果了。   回到医院是在一个半小时后,速度算是很快了,燕折都还没睡醒,看起来很乖。   白涧宗坐到床边,把燕折叫了起来。   一是燕折很久没吃东西了,中午那点东西对燕折的食量来说根本不叫吃。二者面条容易坨,还是尽快吃掉比较好。   醒了的燕折老实地坐起身,看到白涧宗打开的保温碗里是面条时,不由一怔。——他可没搁白涧宗面前说过自己想吃白涧宗亲手做的面条。   白涧宗说:“还有祖母让厨房炖的鸡汤,给你弄了块鸡腿和鸡翅,都很嫩。”   燕折嗦着面条,吃得很快,应该是饿了。   吃了几口他就停下,看着白涧宗问:“你吃了吗?”   “吃——”白涧宗刚说完一个字,就对上燕折的视线,“……没有。”   燕折没吭声,又嗦了几口面条就把剩下的递给白涧宗,然后自己吃起了大鸡腿子。   白涧宗没什么胃口,但没在这个时候拒绝燕折。虽然此刻的燕折好像能正常对话,但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对劲。通常有些“发病”的时候,燕折都是很执拗的。   白涧宗没嫌弃,就着燕折吃过的筷子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条,刚放下碗,就见燕折又把喝了一大半的鸡汤递给他。   “……”   白涧宗蹙了下眉,他是很不喜欢这种“又清淡又油腻”的东西,好在厨房考虑到是病号吃的,所以撇去了大部分油沫。   他忍着反胃喝下去,并解决掉燕折没吃完的鸡腿肉。   直到白涧宗展示了下空掉的碗,燕折才算满意地躺下去,闭上眼睛。   但刚把碗放下,燕折又睁开眼,伸出手。   “……”   白涧宗刚要握住,燕折想了想,又收回去,拍拍身侧的床铺。   单人病房的床很宽,确实可以两个人睡。白涧宗盯了燕折一会儿,还是妥协地撑起身体躺上去。   白涧宗无法控制下肢,燕折又因为骨折不能侧身,所以并不能抱着睡,只能尽可能地挨到一起。   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燕折空落的心总算满了些:“你再亲我一下。”   白涧宗就要拒绝,可燕折又用那种要碎掉了的眼神看着他。他第无数次深吸气,只能闭上眼睛亲上去。   “不要动。”   燕折很老实地没有动,没动手也没动舌头,只在白涧宗侵入时微微张了下嘴。这是一个很温和的吻,甚至没有太多情|欲。   分开时,彼此的呼吸也没什么变化。   燕折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掉水里了?”   白涧宗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为什么?”   燕折回答:“因为眼里都是你,没有看到有池塘。”   白涧宗嗯了声。   燕折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要自杀。”   白涧宗:“……”   “你都没死呢,我有什么好死的。”燕折的语气就像在说明天吃什么一样平淡。   白涧宗气到胸闷:“燕折!”   燕折现在不吃这套了,直接打断:“我的手机你带来了吗?”   “……”   白涧宗交出手机之前阴郁地说:“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死字。”   燕折仿佛没听到。   他打开手机,给床头柜上的面条碗拍了张照片,设置成头像,然后给白涧宗的胆小鬼备注加了个前缀——   【只敢偷偷监听的胆小鬼。】   随后,燕折收起手机问:“你看磁带了吗?”   白涧宗:“没有。”   燕折问:“磁带是苏然给我的,你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白涧宗:“不想说就不用说。”   燕折安静了下,又问:“我们是不是错过话剧了?”   白涧宗说:“可以改天。”   “好的。”燕折想了想,在被窝里拉住白涧宗的手,偏头问:“改到明年的今天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既然你怕我死,那我不是拿捏定你了!得意.jpg   (迟到52个红包捏) 第98章 时间线   燕折没有听到白涧宗的回答。   但是白涧宗回握了下他的手。   燕折不知道这算不算回答,但他想着,一个人是很难做出一步到位的改变的,得慢慢来。   随着体温的升高,困意也逐渐袭来。燕折无意识捏着白涧宗的手,然后又绞上手指,最后把自己的整只手都塞进白涧宗掌心,才安心睡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把医生都吓到了。期间来过无数波检查,以确定燕折只是在睡觉,并不是因为其他突发情况。   白涧宗一直没去公司,在医院陪护,办公也在这边处理。好在单人病房就像一个小公寓,有客厅有独卫,做什么都方便。   燕折醒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的,烧热已经退了,但还是顶着一头呆毛愣了好久。正在翻阅文件的白涧宗听到动静不由皱眉,过来探了下额温。   “哪里不舒服?”   “有点晕……”   白涧宗立刻就要叫医生,却听燕折呆呆地侧头,看着他说:“饿得晕。”   “……”   会感觉饿是好事,但为以防万一,白涧宗还是把体温计塞到了燕折腋下,说:“量完就可以吃饭。”   “好哦。”燕折说,“说话算数,骗人是狗。”   但量体温只需要五分钟,买饭的人就算开飞机来都来不及。   于是五分钟一到,饭没来,燕折就看着白涧宗说:“你是狗。”   白涧宗:“……”   燕折越来越像个未成年人了,还不如失忆的时候。   “你拿。”   燕折不想自己拿体温计,他微微探身,曲到一个白涧宗可以坐在轮椅上够到的弧度。   “燕、折——”   燕折就静静地看着白涧宗。   后者忍了忍,还是把手伸进燕折的病号服,探向腋下。   燕折又是个怕痒的主儿,白涧宗手刚伸进去他就扭起来了,被瞪了眼才老实。燕折第一次见白涧宗瞪人,有些新奇。   “你碰到我的点点了。”   “……闭嘴。”   “好的。”   白涧宗拿出体温计看了眼,体温已经回到了正常水准。不过看情况退的只有烧,没有骚。   抑郁情绪的状态也不妨碍某人发骚。   只不过平时发骚看起来比较犯贱,现在看起来比较无辜。   饭到的时候,燕折还重复了一遍:“小狗。”   “五分钟就到的食物你只能选择食堂的馒头。”   “是你说五分钟的。”   燕折一边顶嘴,一边下床——如果他在病房上吃饭的话,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就够不到了。   俞书杰将餐盒一个个拆开摆到桌上,很香也很精致,肯定是某个昂贵的餐厅出品。   即便白涧宗说自己吃过了,燕折也执拗地要他陪自己:“你随便吃点,我好下饭。”   白涧宗幽幽道:“我下饭?”   燕折恹恹地说:“是啊,不看着你吃饭我就没胃口,以后离了你可是要饿死的。”   白涧宗气笑了,但燕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着实拿他没什么办法。   他操控轮椅坐到燕折对面,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   燕折这才开吃。   幸好脱臼的是左手臂,并不妨碍他往嘴里送东西。   白涧宗显然十分了解燕折,这餐厅送来的每一道菜都精准地戳中了燕折的心巴——太、好、吃、了。   筷子一动就没停下来,燕折饿得厉害,这桌餐是按三个人的份量订的,在白涧宗没吃几口的情况下,燕折还是一个人干掉了大半。   “饱了吗?”   “嗯……”   燕折久违地打了个饱嗝,看到对面的白涧宗眯起双眼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危险。   ——好像忘了抑郁厌食的人设了。   可不吃饱真的好饿啊,这几天简直在承受反人类的痛苦。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只有这会儿满足了自己的嘴与胃,他才感觉到一股幸福感。   但很短暂。   不过,抑郁症好像也会暴食。   要不今天开始暴食吧。   燕折心思活络,脸上却不显。他低下头,学着白涧宗的精致样子擦擦嘴角:“几点了?你不去公司吗?”   “现在晚上——”白涧宗看了眼手表,“八点半。”   “……啊?”   燕折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   他愣了会儿,想起睡觉之前的经历。与之前几次完全忘记自己做了什么不同,这次有模糊的印象——   看完磁带里的视频后,他的情绪便有些失控,深深的绝望与无力笼罩心头,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找到白涧宗。   只想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白涧宗怀里。   这样才能感到安全。   可是白涧宗不在。   已经被痛苦完全侵袭的大脑用仅剩的理智思考:要先找到手机,才能联系白涧宗,才能钻进白涧宗怀里。   脑子里同时又冒出两种声音:你找他,他就会过来吗?   另一个声音说:会的,他爱你。   失去理智时的燕折竟要比清醒的自己更确信这一点,不仅仅是喜欢,还有爱。   随后便是眼瞎落水,那一瞬间虽然恐慌,却没感受到太多痛苦,真正痛苦的来源,是那些突然窜入大脑的记忆。   ……   燕折浑身一颤,放下筷子,眼眶迅速红了。   “……”   白涧宗明了,燕折这是缓过劲来了。   刚刚才醒,又饿又懵,脑子是晕的,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干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回忆起了什么。   “都想起来了?”   “也许吧。”燕折眼里划过怔然的迷茫,明明刚从还和正常人一样,此刻就像个无所适从的精神病人,不知道不正常的是世界还是自己。   “我有点分不清了。”燕折呐呐道,“……我是谁?”   “你是燕折。”   “我是小宝。”   “……也是。”白涧宗耐心道。   燕折整理着乱糟糟的脑子,说:“我好像经历过两次。”   白涧宗一顿:“什么?”   “我说的那些书里的内容,不是编的。”燕折怔然道,“算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你把我扔进了燕驰明的鱼塘里——”   “……”   白涧宗实在不想再重复一次:就算发生过,他想扔的也不是燕折。   “还当着我的面自杀了。”   上一次听到这些话,白涧宗因故事中“燕折的死亡”而有些失控,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逻辑上的问题。   这次他深吸口气,克制地问:“你不是死在我前面,我怎么当着你的面自杀?”   “我不知道……可能是执念吧,也许是别的什么,我死后,好像一直以不被看见的状态跟着你……”燕折有些恍惚,道:“你死了,我的执念也散了。”   白涧宗眼皮深深地抽动了两下。   燕折回神:“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你不仅和燕颢结婚,还不理我,我只能跟踪燕颢,我拍了好多他乱来的照片给你看,可你都不在乎,你还在我面前自杀!”   眼看燕折的情绪越来越失控,白涧宗只能呵止:“我不可能当着你的面——”   没说话他就闭嘴了,眉头皱的很紧。   燕折只是在宣泄情绪,辩驳下去毫无意义。毕竟燕折这个故事里的白涧宗并不知道燕折已经死了,如果知道,根本不可能立刻选择自杀。   白涧宗了解自己。   哪怕那个故事里的白涧宗对燕折没有越界的感情,也绝对做不到对燕折放任不管。   如果知道燕折死了,他一定会找到凶手。   “对不起。”燕折突然说。   “……对不起什么?”   “当年,苏然说要救我出去,妈妈……状态已经很不好了,我告诉她,我会逃出去,找警察救她出来,但她在我手心写下了你的名字。可是……”   可是苏友倾察觉到,派人追出来并制造了车祸,燕折也因此失忆。   “……不是你的错。”   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而燕折最无辜。他本与白茉与苏友倾都毫无根源,无冤无仇,却阴阳差错地被扯进这场深渊里,平白受了那么多折磨。   燕折看着白涧宗的腿,脸部肌肉已经绷很紧了,肩膀都在颤:“如果不是我失忆了,你的腿就不会……”   白涧宗直接打断:“和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   燕折直觉这样说。   他理了理混乱的脑子,尽量忽略自己经历了两辈子的事实,整理一切开始时的时间线:“最初是妈妈被绑架一年后,精神……失常,苏友倾需要一个孩子安抚她的情绪,所以找上了他夫人和他儿子曾说过想要领养的我。”   随后便是四年过去。   “四年后,苏然发现异常,跟踪到苏友倾到了我和妈妈被囚禁的地方……也许是觉得苏友倾这样做太可怕,也许是因为愧疚吧……我不知道。”   “总之他救我出去了,以骗燕颢去家里约会的方式,让我藏在了燕颢的后备箱然后带出去。”   其实这样想来,苏然记了燕颢这么多年,未必完全是因为喜欢,可能还有部分愧疚作祟。   当年如果不是他把燕颢骗来运燕折出去,也根本不会出那场车祸,燕颢也不会变成植物人昏迷多年。   “我跑出去了,但是妈妈没有……”   白涧宗面色阴郁。   “我失忆后,苏友倾没有直接弄死我或把我带回来,而是冒着我可能会想起一切的风险让燕驰明领养我,很奇怪吧?”   白涧宗眸色阴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妈妈怀孕了……”燕折极度克制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重复了一遍:“因为她怀孕了。”   白涧宗猛得抬头,森冷的恨意在眼里翻涌。   即便白涧宗的情绪不是针对自己,燕折还是狠狠一颤。   “我猜,她是以生下这个孩子为筹码,换我的自由和活着……”他小幅度地摇着头,“不,是换‘你’的自由和活着。”   那时候的白茉已经少有清醒的时候了,大多数情况都把燕折当做“崽崽”,当做自己的阿白。   燕折还在那里的时候,就经常听到苏友倾对白茉说“我们生个孩子吧”、或者诱哄“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就放你走”之类的话。   而在苏然帮他逃跑前夕,白茉检查出了怀孕。   所以燕折想象不到,除了白茉以腹中胎儿为要挟之外的可能性让苏友倾放过自己。   但失忆的燕折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苏友倾不可能放远,便干脆交给燕驰明安抚沉浸在儿子变植物人痛苦中的甘静,也算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白涧宗指尖抖得厉害:“苏家那年没有新生胎儿——绝对没有。”   燕折道:“因为孩子没了。”   “……”   白涧宗蓦然低头,看向自己无力的腿。   燕折轻声说:“你的车祸是在我跑出来几个月后,对吧?”   “也许是意外,但大概率是妈妈刻意为之,总之这个孩子没了,而当时甘静很在意我,苏友倾不可能在甘静的眼皮子底下把我弄死,所以你的车祸应该是他给妈妈想要逃跑、没保住孩子的……报复。”   这本是一个破绽,偏偏宋德师父放走了当年那个肇事司机,导致本该暴露的真相又继续淹没了九年。   时间都对得上。   燕折被燕家收养一段时间后才慢慢适应外面的世界,才与刚出车祸不久的白涧宗相识。   而囚禁了白涧宗母亲的苏友倾,不可能不盯着白家的动静——   所以发现燕折去找白涧宗后,就派人弄死了燕折求白涧宗收留的那只小流浪猫,是威慑,又或许是疯了,见不得白茉与他人的孩子好,想要白涧宗也彻底疯掉,才在白涧宗生日那天放白茉的录音在山庄——surprise。   病房窗外,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向下坠落,淅淅沥沥的。   一个苏友倾,毁了好多人。   燕折别开发红的眼眶,有意想把话题挪开:“再后来,变成植物人的燕颢被送去国外治疗……”   “不。”白涧宗声音冰冷:“如果是为了治疗,一开始就该送出去。”   燕折茫然地抬头。   “如果在燕颢尸体上发现的那根指骨真是当年撞我的肇事司机,说明当年这个司机被宋德师父放走后,落到了燕驰明手上,而燕驰明一定用他来要挟了苏友倾什么——”   燕折一怔:“秦烨弟弟的心脏!”   白涧宗也想到了。   燕颢心脏不好,又成了植物人,中途很可能出现过心脏骤停、需要移植的情况,燕驰明完全可能用肇事司机要挟掌控医疗行业的苏友倾帮自己弄颗心脏。   而签署了器官捐献书的秦烨弟弟就成了目标。   “有点不合理……”燕折说,“燕驰明好像没那么爱燕颢,都植物人了还要给燕颢弄颗健康的心脏吗?”   “合理。”白涧宗双手都紧紧握住了扶手,才勉强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苏友倾身上转移,克制住立刻将苏友倾千刀万剐的冲动。   “燕随清前几天告诉我,燕驰明在燕颢车祸之前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燕折愣住了。   所以才要给燕颢弄颗健康的心脏,万一燕颢醒过来了呢?   也只有燕颢醒过来,燕驰明才能拥有一个和自己有血脉关联的继承人,不至于真的把家业交到养女燕随清手中。   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后,燕驰明之所以快速把燕颢送去国外,一方面是接受更先进的治疗,另一方面,是燕驰明见证了苏友倾的残忍,不仅毁了白涧宗的腿、还直接导致秦烨弟弟的死。   而因为燕颢成了植物人,所以燕驰明和苏友倾都不清楚他对苏友倾囚禁白茉的事知不知情。   燕驰明不敢赌,他怕苏友倾对燕颢下毒手,所以才不放心燕颢留在国内。   ……   大部分事情好像都理顺了,可心情却一点都没轻松。   燕折感觉好多好多情绪积压在心口,泄不出去。他一边为自己遭受的一切感到委屈,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当年他没有失忆,也许白茉早就被救出来了,白涧宗也不会遭遇车祸。   想的几乎有些魔怔。   “燕折!”   一声呵斥让燕折惊醒了,他浑身一颤,听到白涧宗本来森冷却努力缓和的声音:“不是你的错,别钻牛角尖。”   燕折的眼泪说掉就掉。   他慢慢走到白涧宗面前,伸手道:“抱。”   白涧宗手紧了紧,习惯性地想叫人独立:“你——”   可对上那双眼睛两秒,便败下阵来,几乎是自暴自弃地丢盔弃甲,将人拉到腿上完完整整地搂住。   可嘴上还要冷冷地说:“你不能总一难过就找人抱。”   “那要干什么?”燕折哽咽道,“找人睡吗?”   “……要学会自我消化。”   燕折埋在白涧宗锁骨处,没说话,眼泪把面前的皮肤与衣服蹭得湿漉漉。   “如果你一直习惯这样处理情绪,以后一旦失去这种方式,就会无所适从。”白涧宗顿了顿,手在燕折背上轻轻顺气:“燕折,你要学会做一个独立的人……不论我在或不在。”   “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没人——”   “我会教你。”   “……”燕折噤声了会儿,几乎觉得自己会错了意。他缓慢且有条理地自我批评道:“我不聪明,学习很慢,理解能力也差,需要很多时间与耐心——”   “我有。”   白涧宗用意志强迫自己松开另一只因愤恨而握成拳头的手,转而托住燕折的细瘦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第99章 谁手里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燕折单手搂着白涧宗的脖子,没敢正起身:“你会一直陪我,跟我结婚吗?”   承诺总是难做的,特别对于白涧宗这样说到一定会做到的人。   他简单地嗯了声:“你想结就结。”   燕折没追究细节,原本陷入低谷的心情突然被高高扬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抱了白涧宗一会儿,冷不丁地蹦下轮椅,对上白涧宗的眼神,怕是在说谎哄自己。   但又觉得白涧宗不是这样的人。   “吃完了就叫人进来收,我还有工作。”   白涧宗别开视线,说完就要转动轮椅,然而燕折又冷不丁地蹦上轮椅,一屁股坐在了白涧宗腿上。   的亏白涧宗双腿没知觉,不然这一下得报废。   他额间青筋跳了跳:“你是要等腿也蹦断了打上绷带才高兴。”   “不会的。”燕折凑近,“等会儿再去工作吧,给我抱会儿,还有点想哭。”   白涧宗冷笑:“你哭一个。”   燕折眨了下眼,确实有点哭不出来。   原来当下的幸福真的能掩盖过去的苦难,白涧宗的承诺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满足感。   哪怕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哪怕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却已经觉得没什么可痛苦的了,就像刚发现自己重生时一样,只想找个地方扯着嗓子吼出内心的亢奋。   “你别凶。”燕折黏黏糊糊的,歪头就想亲上去,然后被躲开了。   “……”   两人盯着彼此,燕折慢慢眯起眼,狐疑道:“你说的跟我结婚,不会是什么没有感情的相敬如宾,然后吃一辈子素吧?”   白涧宗顿了顿:“别——”   燕折打断:“我喜欢你,白涧宗。”   白涧宗一滞:“……你说过很多遍了。”   燕折直白道:“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想跟你亲嘴儿、想跟你做|爱的喜欢,就算你身体遭不住也起码晚上能用手给我唔唔唔——”   白涧宗恨不得捂死燕折。   这张嘴真的是!   口鼻都被捂住了,燕折实在挣脱不开,因脱臼帮了绷带挂脖子的那只手不方便行动,只剩一只手更掰不开嘴上的手。   “唔别撕了唔唔——”   白涧宗勉强松了手。   燕折刚喘上一口气:“您进步是不是太快了点……这就玩起窒息play了吗?”   白涧宗眼皮直跳。   熟悉的“您”,熟悉的嘴欠。   没等白涧宗开训,燕折就安静了会儿,呆呆道:“我很早以前就想和你亲嘴了。”   “……”   所有记忆回笼,燕折并不全部都记得,只是某些印象深刻的瞬间实在难忘,比如被苏友倾关起来的那四年,比如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白涧宗的那天。   乍然回忆起这些较为深刻的片段,感觉恍如昨日。   “应该是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去找你,溜回家的路上被大姐抓包了,她问我你有没有猥|亵我的行为。”   “……”这话刚好戳中白涧宗的敏|感之处,他脸一黑,只想把燕折这个疑似心理未成年的人扔下去。   就算上一辈子真的存在,燕折的心理年纪也不过勉强刚成年。   “我那时候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就上网搜了下,结果点进了一个帖子,里面聊了好多深入的……知识。”   燕折继续说:“我还看到一部小电影,那是我第一次看……也是我第一次bo起。”   白涧宗一顿。   十五岁才来第一次其实有些晚了。但燕折被关了四年,常年不见阳光,极度营养不良,晚些也能理解。   燕折没说的是,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怦然心动的滋味,对着白涧宗的照片。他含蓄道:“我是想着你的脸弄的。”   “……滚。”白涧宗说,“下去。”   “你别装!”燕折哼了声,“上辈子就算了,这辈子你敢说你一次都没有想着我的脸唔唔唔!”   嘴巴又被捂住了,这次白涧宗格外用力。   燕折懒得反抗,直接放松身体,完全瘫软,白涧宗就不得不腾出手扶他。   白涧宗握正燕折的腰,青着脸说:“窒息也不反抗,你能不能惜惜命!?”   燕折嘟囔:“你又不会真的捂死我……”   白涧宗脱口而出:“那我发病了呢!”   “……”看得出白涧宗真的有些生气,燕折连忙顺毛撸道:“我会分辨的,不会让你做出后悔的事。”   白涧宗肩膀松了松,眼里染上淡淡的疲色:“对任何人都要保持最基础的警惕心和原则,燕折。”   燕折觉得自己还是有原则与警惕的,如果白涧宗现在想要他的命,他肯定麻溜地逃走,头也不回。   “你要真有点警惕心,上辈子怎么会被姜天云…弄死?”   “……”   燕折搂着白涧宗的脖子,一时尬住了。   他一直有逃避回忆上辈子的死亡场景……因为实在没过去多久,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还记忆尤深,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   “他给我发消息说‘我知道白涧宗为什么坚持跟燕颢结婚,你就不想知道吗’……”   白涧宗额角青筋跳了跳:“这样你就去了?你不能直接问我?”   “你那时候都把我拉黑了!”燕折说起来就来气,“我就算去蹲守你你都无视我,外面都在传我想插足我哥的婚姻,你又什么都不说,总叫我离开榕城,根本就不管我——”   白涧宗气笑:“要是知道你会因为这种原因给姜天云送人头我会不管你!?”   被吼了,燕折懵了下。   他嘟嘟囔囔:“你又没上一回的记忆,你怎么就知道那个你一定会管我……”   想起上一世最后一次见面时白涧宗冷漠的面孔,心脏还会隐隐刺痛。   燕折:“你对我特别冷漠,特别绝情,我都说了燕颢不安好心,你还要跟他结婚……”   白涧宗:“我对你热情点,好坐实你插足他人婚姻的事实?”   燕折:“……”   有点道理,但他就是不爽。   白涧宗冷冷道:“以后长点脑子,遇到麻烦事先告诉我,别赴这种莫名其妙的邀约。”   “哦。”   十五六岁的燕折被二十四五的白涧宗说教,可能会很乖地听话,但二十二岁的燕折再被身为伴侣的白涧宗教训,多少有点“尊严受损”。   燕折找准时机啃上白涧宗的嘴,白涧宗下意识别住他肩膀往一侧躲闪,而燕折早有预料,顺着力道啃了白涧宗一脸口水,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牙印。   “……燕折。”白涧宗心平气和道,“除了脑子,也长点心理年纪。”   “年轻多好啊,我们中和中和就是最配的!”   啃完燕折就舒服了,靠在白涧宗怀里安静下来:“原来上一个和你做交易的人也是我啊。”   燕折指的是自己在燕驰明六十大寿重生那天,因怕被白涧宗折磨脱口而出的交易“我帮你找到妈妈,你也要帮我离开燕家”。   说这句话的时候,距离性情大变已经没多少时间了,那时候的燕折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每天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梦越来越多。   他好像短暂地想起过被囚禁的四年记忆,在最后一次和白涧宗见面时提出了这个要求。   然而,没等继续,燕折就彻底“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四年以后。   “那时候你性格已经变了。”白涧宗冷淡道,“我和正常的你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你写小纸条的那次。”   燕折一愣,好像是的。   他写过一张纸条,是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想跟白涧宗讨一个吻。   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这张纸条大概率会被白涧宗看到,他想试探白涧宗的反应。但后面一两次的短暂接触,白涧宗看他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彼时还有些伤心,觉得是白涧宗不喜欢自己。   “我之前还以为,是燕颢和你做的交易。”   白涧宗:“那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燕折在白涧宗这里确实一直有优待的。   换做别人刚说完“我可以帮你找到母亲”这种话,又立刻一副我不知情、我什么都没说过的态度,早就被白涧宗弄死了。   而如今想想,确实不可能是燕颢做出的承诺,毕竟九年前燕颢就车祸变成植物人了。   “我说出那种话后,你没有严刑逼供我吗?”燕折没有之后四年的记忆,有些好奇,“你没调查吗?”   “……逼了,查了。”   白涧宗不愿多说。   那段时间对白涧宗来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   十七八岁的燕折与白涧宗而言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相反是真当半个弟弟看的。偏偏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突然一点点变成自己厌恶的样子,还是在说了“我可以帮你找到母亲”这种话之后,打击可想而知。   白涧宗几乎疯了,那段时间谁都不信,谁都怀疑。   他不明白,燕折之前的性格都是装出来的?活泼乖巧都是假象,而如今的恶臭跋扈才是真实的模样?   所以当已经有了性格变化的燕折突然出现、顶着一身酒意又说什么“我知道你母亲在哪儿”的屁话,可信度实在太低了。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种时候提?倒是更像真实面孔暴露后第二次耍他玩。   这些年白家为了找白茉对外放出了天价赏金,就出现过很多谎报信息骗取赏金的人。   但白涧宗还是查了,却没查出什么。   燕折的身份早在最开始就被燕驰明安排好了,他真的存在一个“母亲”,那个女人也确实在很多年前和燕驰明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至于是不是超越界限的接触,那就只有燕驰明和那个女人知道。   而白涧宗查到这里时,那个女人已经自杀了,生前确实有个和燕折一般大的孩子。   就此,白涧宗对燕折失去信任。甚至发病严重的时候直接吩咐人把燕折绑过来,想把人折磨至死,等清醒了又会出尔反尔召回下属。   这些都在燕折不知情的地方上演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多少次。   所以,当白涧宗在燕驰明六十大寿上再次认出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燕折”,他几乎是半逼着自己给燕折想了一个借口。   也许当年不是装的,只是精神病,只是人格分裂。   尽管那时他自己都不怎么信。   “难道我真有第二个人格?”燕折皱起眉头,弄不明白,“那些事真不是我做的……”   其它什么都想起来了,18岁到22岁之间的记忆却依旧缺失。他虽然是有点浪,但传闻中的那些事不是他能干出来的,至少不是他这个人格能干出来的。   特别是已经确定喜欢白涧宗的自己。   这事还是个未解之谜,叶医生也没能确诊他真的有病。   “滴滴——”   白涧宗的手机响了声,是个电话。他把黏糊的燕折推下轮椅,转身朝着病房的独立客厅移动:“我还有工作,叫张三进来收饭盒,脏死了。”   身侧陡然失去另一个人的体温,燕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也知道白涧宗很忙,但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只想赖在白涧宗身上,什么都不思考。   可他也明白,重生这种事情太魔幻了,即使白涧宗愿意相信他,也没法真的感同身受。   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中难言的滋味,很混乱。   他胡思乱想地打开病房门,正准备开口叫张三,就看到远处徘徊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苏然。   苏然面色憔悴,见自己被发现了,干脆直接大步上前,问燕折:“白总在吗?我想跟他聊聊。”   俞书杰抬手拦住苏然,不许他靠近。   都要这一步了,燕折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你不是要去警局报案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爸失踪了。”苏然眼下一片青黑,估计这段时间都没睡好,“其他人都还没发现,只以为他是在出差,但我现在很确定他好几天前就失踪了……他是不是在白总手上?”   燕折呼吸一滞,一转身,眸色晦暗不明的白涧宗就在身后。   他看着这个刚对自己做出“未来”承诺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涧宗对苏然说,目光却停留在燕折身上:“在我手上怎样,不在又怎样?”   “不怎么样。”苏然急了,扒拉着俞书杰的手臂,奈何后者纹丝不动,他只能探着身子喊,“您想怎么处理他都行,我不在乎,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问他一个问题!”   沉默的燕折问:“什么问题?”   苏然艰难道:“我要问他,我妈到底是自杀……还是被他害死的?”   “不用问,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答案。”白涧宗捞过燕折的腰拉进怀里,并甩上病房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苏然呆愣在原地,一阵恍惚。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白涧宗的这个回答很微妙。   苏然都不知道是不是亲爹杀了亲妈,白涧宗怎么知道的?除非他已经带走了苏友倾,进行了逼供之类的行为。   燕折呐呐道:“所以……苏友倾真的在你手上?”   白涧宗眉头锁紧,似乎在思量怎么回答,半天都没说话。   僵持了几分钟后,门外的俞书杰突然敲门进来,见老板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掏出一个老式手机递到白涧宗面前,上面有条信息——   【转告老板,人被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 第100章 宿命感   白涧宗皱起眉头,脸色阴晴不定。   燕折几乎笃定白涧宗已经对苏友倾动手了,他不知道短信里写了什么,伸手道:“给我看看。”   白涧宗一把拿过俞书杰手里的老式手机,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行!”   燕折真的是要气死了。   他单手扯掉挂在脖子上的戒指,猛得砸向白涧宗:“你就是哄我是不是!?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好好过!”   白涧宗一僵,目光随着戒指滚落的方向移动。   燕折气得想哭,他打开病房门,撞开还在门口发怔的苏然,头也不回地离开。   俞书杰欲言又止:“老板……”   他明白白涧宗为什么瞒着燕少爷——   虽然事情暴露的概率很低,但难保发生意外,只要燕折对所有事都不知情,就能始终保证无辜与清白。   另一方面……老板可能也并不想让燕少爷看到自己残忍的一面。   “随他去,让张三李四跟上。”白涧宗语气淡漠,“联系一下那边,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是。”俞书杰去窗边拨了个电话。   白涧宗则看着滚到角落的戒指,盯了好一会儿。   直到俞书杰那边通话即将结束,他才突然移动轮椅,依次捡起地上的两枚戒指,并在俞书杰逐渐靠近的脚步中,将金色那枚戴在中指上。   “老板。”俞书杰说,“来的人轻车熟路,看来您预料的没错,苏友倾确实和您自家人有勾结。”   “自家人?”白涧宗看着手上的戒指,嘲弄道。   “他们有按照您之前说的,如果有人来,不要阻拦太过,未避免动静闹太大引来警方。不过奇怪的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前后来了两拨人。”   “两拨人?”白涧宗转动戒指的动作一顿,“他被哪拨带走了?”   “第一拨。”   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突然,他脸色骤变,想起什么似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白涧宗随后又给老宅拨去电话,不等那边的管家开口就道:“祖母在哪!?”   “夫人下午便出门了。”管家温和道,“夫人叮嘱我,如果您打电话来问,就转告您不用担心,她只是在老宅待太久了,想出去活络活络筋骨。年纪大了,就算摔着了也不可惜。”   “……”   白涧宗一瞬间便明白了,带走苏友倾的人就是祖母。他选择安置苏友倾的位置,是只有“自家人”知道的地方。   电话里不好多说什么,白涧宗挂断电话,闭了闭眼。   一口郁气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俞书杰吸了口气:“要找老夫人吗?”   白涧宗声音喑哑:“怎么找?”   俞书杰哑然。   老夫人如果不想被找到,确实很难。   白涧宗那么快带走苏友倾,就是不想年迈的祖母涉险。   可如今……   俞书杰:“警方那边有宋刑警的推进,估计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身上,他的失踪也就瞒不住了……”   白涧宗搭着扶手,垂眸看着自己的腿:“叫苏然进来。”   俞书杰:“是。”   ……   大概是气得太狠,燕折胸口闷闷地疼。他无所目的地走在医院里,周围都是行色匆匆愁容满面的病人家属。   他知道苏友倾死有余辜,也明白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比白涧宗做地更狠。   可是他真的不希望白涧宗冒险。   为什么不交给警察呢?苏友倾犯了那么多罪,必然逃不过制裁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可这些话燕折说不出口。   失去母亲的不是他,双腿瘫痪的也不是他,再说这些未免太大言不惭了。   而且……白涧宗带走苏友倾在前,承诺在后,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没想好好和他过”。   他有些后悔,感觉自己脾气越来越大了。   都怪白涧宗。   举着手正要回头的燕折,余光却瞥见右侧走廊的窗边站着一个眼熟的女人,手里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是段淇。   察觉被注视,女人偏头道:“苏然和白总还没聊完?”   燕折抿了下唇:“我不知道。”   段淇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心。”燕折看向段淇手里的烟,“你不是怀孕了?可以抽烟吗?”   段淇今天穿得宽松,看着不太显怀。   “无所谓。”段淇叼起烟,垂眸看了眼肚子,“孩子出生后,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听这意思,苏然和段淇并不会结婚?   燕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走廊尽头,一个护士远远看来,还以为段淇在抽烟:“那边!那位女士,医院禁止吸烟!”   段淇摘下烟,扬扬手示意自己没有点燃。   她用胳膊肘撑着窗台,偏头问:“冒昧问问,你为什么和白总在一起?”   这是什么鬼问题。   燕折说:“因为喜欢啊。”   段淇点点头,正回视线:“如果白总已经年老色衰了,又大厦将倾,你还会喜欢他吗?”   燕折觉得这个假设很没必要。   “喜欢一个人肯定有原因啊,如果他身上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那怎么招人喜欢?”燕折很冲地说了句,“如果有人和老男人在一起,那只能说明他就是喜欢老男人。”   段淇笑了笑。   她下意识去口袋里掏打火机,随后又意识到这是医院才作罢,道:“也可能是知恩图报。”   燕折直白地戳破:“资助你的是华安彤,不是苏友倾。”   “都是。”段淇看着远方,“华阿姨去世后,资助我的就是倾叔了。”   “……你知道苏然今天来干嘛的吗?”   “知道。”段淇轻吐口气,“他来求白总让他再见倾叔一次,问问自己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借着孕检的理由和他一起避开盯梢来医院找你们。”   燕折问:“如果得到确定的答案,你打算做什么?”   段淇笑了,喃喃道:“我一介孤儿,身后无人,前路茫茫,又能做什么?”   燕折心里某处触动了下。   他也是孤儿,可在经历被院长卖掉、以及这些年波折的人生后,却依然没有身后无人、前路茫茫的感觉,大抵是因为潜意识里清楚,白涧宗会随时给自己托底。   明明有时候白涧宗的态度很恶劣,燕折却仍有这样莫名的底气。   如果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去掉白涧宗这一抹色彩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可以远离他们去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拘于烂泥里。”燕折轻吸了口气,倒退着说,“我要去找他了,再见。”   “再见。”段淇也说。   燕折转身,快步朝病房走去,与刚从病房出来、失魂落魄的苏然擦肩而过。   “燕折……”   燕折停下脚步,偏头看去。   苏然欲言又止:“你的伤是他弄的吗?”   救护车从老宅离开的事圈内不少人都知道了,也都清楚住院的是燕折。依旧有些人坚信白涧宗不正常,有些特殊癖好,燕折这次是被折磨狠了,以至于要叫救护车。   燕折想也不想地说:“他才不会伤我。”   至于上辈子扔鱼塘那事就暂且揭过吧。   他是个讲道德的人,虽然很难过,但白涧宗厌烦的确实不是“他”,也许是某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格。   除此之外,白涧宗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给他屁股扎针测血糖,用羽毛挠他脚底板……还有自杀。   苏然看燕折不像是勉强的样子,倒是信了大半,他勉强笑了笑:“那就好。对了,还没有当面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是为了哪次道歉?”燕折平和地问,“如果是为我因为那张照片被苏友倾选中而道歉……那不是你的错,不用对不起。”   可后来,已经身为成年人的苏然选择默许父亲的罪行、装作家里那个被囚禁的女人从未存在,就是他的错了。   做不到大义灭亲可以理解,甚至说苏友倾这样的身份地位,一旦倒台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从利益角度着想不去揭发也无可厚非。   可对于受害者而言,这就是不可原谅的包庇。   苏然张张嘴,没再说什么。   怔愣的片刻,燕折已经走进病房,一声不吭地站到轮椅跟前。白涧宗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面对他的时候缓和百倍。   此前,苏然一直对燕折抱有无限愧疚,从最初年少时对父亲说想要领养燕折开始,到后来想把燕折救出来结果却导致燕折和燕颢同时车祸,并陷于“私生子”的尴尬境地,落得名声狼藉,最后又掉进白涧宗这个火坑。   但如今看来,白涧宗并非火坑。   也算是有了个好结局吧。   燕折脚往后一踢,关上门,隔绝了苏然的视线,并朝白涧宗扬起下巴,倔强地动动被绷带吊在胸前的左手:“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戴上。”   白涧宗本将汹涌而出的负面情绪瞬间遏止,许久才松开拳头,将掌心的戒指套到燕折左手中指上。   看得出来他一直握着,掌心刻了个深深的戒指印。   燕折摸着戒指说:“随便你要做什么吧,我都陪你。”   白涧宗一顿。   燕折不等他说话,就问:“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白涧宗声音喑哑,“只是转移了。”   燕折一怔:“什么意思?”   白涧宗没说话。   “不想说就算了。”燕折没生气,“你刚刚和苏然聊了什么,也不能说吗?”   对视片刻,白涧宗别开视线,说:“我让他回去等通知,随时准备向警方揭发苏友倾,并在必要时候出庭作证,相对的,我保他无事。”   燕折愣住了。   这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其实回病房之前,他没想过白涧宗会放弃亲手复仇的机会。   谁都没立场劝白涧宗放弃。   可当白涧宗真的选择放弃的这一刻,燕折心里却没有放松,反而酸涩得紧。   他想抱抱白涧宗,但介于轮椅的存在,只能先跪坐上去,再抵着白涧宗的额头,声音随着交错的呼吸从口中吐露:“他犯了那么多罪,会死刑的。”   白涧宗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是不是……祖母带走了苏友倾?”   问出这句话时,白涧宗几乎要失控的反应就让燕折意识到自己猜对了。白涧宗不完全是因为他改变主意的,还因为白萍。   被燕折判为反派的白涧宗,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寡淡绝情。   “我联系不上她……燕折。”白涧宗闭了闭眼,理智在崩塌的边缘,“祖母如果不想被人找到,那永远不会有人能找到。”   燕折第一次在白涧宗身上感受到一丝清晰的“脆弱”。   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这些事,一切都被白涧宗独自解决,而等待白涧宗的结局是自毁灭亡。   突然想到什么,燕折说:“就算不接电话,祖母只要带了手机,就会看短信息的吧?”   白涧宗说:“宋德很快就会查到苏友倾,他失踪的事情也会很快暴露,如果不想被警方定位,就不会带常用的手机。”   燕折抿了下唇:“那通过新闻告诉祖母呢?”   白涧宗:“告诉什么?”   “造势说白家失踪多年的女儿即将回归什么的……”燕折道,“祖母会看见的吧?我们其实应该去苏宅看看的,妈妈也许还活着也说不好,就算真的…不在了,早一天离开那里入土为安也是好的。”   “她不在了。”白涧宗眼神毫无波澜,“房安在我手上,你逃出来的第二年他就被辞退了,那时候……妈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房安,苏友倾的家庭医生,那个花五十万从孤儿院带走燕折的人。   他被辞退,说明被关住的人已经不需要医生。   而什么情况才会不需要医生?只有死了吧。   燕折一时卡住了,呐呐道:“那也要去看看才行……你问过苏然吗?”   “苏然从你逃出来那天开始,就再也没进过那地方,也没见过妈。”   燕折心一颤,其实那道被囚禁的面孔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模糊,与新闻报导或者白家相册里的美丽面容都不怎么对得上号。   但此刻,过去的种种相处又在脑海中浮现,使他有些止不住的颤栗。   “崽崽,妈妈爱你……”   “你不是我的孩子!”   “你是他带来欺辱我的怪物!”   “崽崽,别怕。”   “崽崽……”   ……   “燕折?”   魔怔中的燕折茫然回神,他看着白涧宗与白茉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种怪异的宿命感在心里蔓延。   十几年前,他缩在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怀抱里,自欺欺人地维系那虚幻的母爱。十几年后,他却被十几年前那个女人的儿子抱在怀里。   这次的爱是真实的。   “去看看吧。”燕折语速很慢,“如果直接过去,苏家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我们搜索苏宅,拼死了也不可能承认绑架白家夫人的罪名,但如果有足够证据,警方就有权利对苏宅进行彻底的搜查。”   但在那之前,得让祖母从这件事中脱身。   一旦她动手了,八十多岁的高龄还得落得一项杀人的罪名,一世传奇的女人不应该以这样的名声落幕,哪怕那个人死有余辜。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迟到52个红包。 第101章 是他的   燕折跪坐起来,搂住白涧宗的头贴往自己的脖颈处,表情坚定,配合绑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的手臂,就像个身残志坚的勇士。   “你之前说我要面对,你也一样的。”燕折摸摸白涧宗的头发,说:“如果妈妈还在,就快点把人救出来。”   妈妈。   燕折在那四年里这么称呼过白茉无数次,但白茉并没有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每每窝在白茉怀里感受难得的温暖时,他都会想,这个女人的亲生孩子会不会正在某处思念自己的母亲?   如今和白涧宗订婚,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这么称呼了。虽然心里有些难言的微妙,却也想不到更好的称呼。   燕折说:“如果妈妈不在了,也要找到尸骨,尽快入土为安……她一定不想留在那里。”   谁会喜欢永恒的黑暗呢。   每每想到那四年,燕折都有些恍惚,那些暗无天日数不清的日子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油灯相伴。   逃出去的那天,阳光扑面而来,他没觉得温暖,只觉一片煞白,好像虚假的天堂。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陪你的。”燕折说,“你给我戴了戒指,就不能骗我了……也要一直陪我才可以。”   白涧宗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可眼皮贴着燕折的皮肤,暖意弥散。   突然想到什么,白涧宗推开燕折:“下去。”   “?”燕折懵了下,心差点给伤透,他竖起中指崩溃地说:“你刚给我戴的戒指!现在就出尔反尔!?”   “……”白涧宗只能搂着燕折的腰防止他太激动摔下去,并把俞书杰叫进来。   已经习惯了老板和小老板腻歪的俞书杰熟视无睹,静候吩咐。   “手机给我。”   俞书杰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手机是指那部老式翻盖手机。他立刻递上去,被燕折给截胡。   燕折一开始还觉得在外人面前赖白涧宗身上有点羞耻,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   果然,人的脸皮是一步步厚起来的。   他打开翻盖手机,问:“你要干什么?”   白涧宗:“短信息。”   燕折没用过这种手机,不太熟练地打开短信息界面,看到白涧宗的人之前发来的历史信息。   【他醒了,没有尝试逃跑。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人被劫走了。】   燕折突然有些担心:“如果苏友倾伏法,会不会供出你绑架他的事啊……”   白涧宗掀起眼皮:“谁绑架他了?他见到我了?”   俞书杰补充道:“苏总只是出差去谈生意,只不过地点是在深山老林的假日庄园,好巧不巧半途迷路了,山里信号又不好,在山里假日庄园等他的生意伙伴没见到人,便以为他不想合作没有多思而已。”   燕折:“……哦。”   多虑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人已经不在白涧宗的掌控中了,白萍会对苏友倾做什么谁都没法预料。   最初,白萍对儿媳妇白茉是利用的心思居多,让人另选精|子生育也是看上了白茉的基因,是为白家的将来考虑。   但后来又决定培养白茉,应当是真的当女儿看了。   自己的女儿被人囚禁折磨多年,心里的愤怨又怎么能轻易平息?   燕折回神,发现白涧宗很久没动,视线一直定格在手机屏幕的某条信息上。   【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怎么了?”   原本看到这句话只有恨与漠视,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经刚刚燕折的絮叨,白涧宗却不由开始多想。   “你会后悔的”……是无的放矢,还是别有深意?   “让房安去找警察,把这些年的事情都交代掉,加快那边进度。”白涧宗语速很快,“告诉宋德,真想给我一个交代就抓紧让上面下文件搜索苏宅!”   “是!”俞书杰立刻去办。   燕折心跳有些快:“妈妈……可能还活着吗?”   顿了许久,白涧宗才低哑地说:“也许,可能。”   燕折迟疑道:“我之前跑回去过,苏友倾还会把她关在原来的地方吗?”   白涧宗:“如果还活着,就一定在苏宅。”   这时候,关于各方的数据收集就起了用处。自发妻吃药自杀,苏友倾就极少在外逗留,除出差外基本天天回家,也不去其他住处。   对外宣称是没照顾好妻子已经让他内疚万分,所以要多多陪伴儿子。   所以白茉如果还活着,一定还在苏宅的某处。   但希望并没有燃起多久。   血液加速带来的热忱消散,白涧宗又回到了悲观消极的态度。   “你说上辈子我自杀了。”白涧宗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事,语气还算平静:“是因为确定妈已经死了,是不是?”   “……”其实上辈子苏友倾罪行曝光的时间段燕折已经死了,只是上辈子的白涧宗不知道。死后的燕折似乎尚存一抹执念,跟在白涧宗身边目睹了很多事,但基本都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最清晰的就是白涧宗自杀的画面。   但被白涧宗这么一问,好像有什么画面闯入了脑海。   耳边好像都是苏友倾痛苦的惨叫,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身影模糊,眼眶赤红,一字一顿地问:“再问一次,她、在、哪、儿?”   “她死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分开!”已经不成人样的苏友倾依旧笑出了声,“我早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我将她火化……吃掉了她的骨灰。”   ……   燕折动了动脖子,移开视线。   白涧宗手上一紧:“直说。”   燕折颤了下:“你没在苏宅找到妈妈,他说……他吃掉了妈妈的骨灰。”   白涧宗没出声,只是五指收紧,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血肉中。   燕折抱住他的头,努力宽慰:“也许他是骗你的,也许这一次可能结果不一样……”   “我需要回趟老宅。”白涧宗突然推开燕折,“你早点睡。”   “我和你一起!”燕折实在不放心,他真的怕白涧宗直接去把苏友倾宰了,重复上辈子的路线。   以他的角度自私地想想,祖母劫走苏友倾也许还是好事。   至少能制止白涧宗做错事。   燕折心跳又快了不少,感觉那天白萍把自己叫去老宅说的所有话都别有深意,就像在交代后事。   不行的!   如果确定母亲死了,祖母又再出事,白涧宗真的能撑得住吗?   白涧宗就要拒绝,可燕折执拗地看着他。他只能带着燕折一起离开,叫保镖去办理出院。   “今晚在老宅住吗?”   “嗯,住一晚。”   外面还在下雨,张三在一旁撑着伞,白涧宗和燕折轮流上车,都一样困难。一个腿不方便,一个手跟肋骨疼。   胸带还得背一个月,想想都折磨,可白涧宗已经双腿不便近九年。   坐稳后,燕折问:“警察找到燕驰明了吗?”   “找到了。”白涧宗道,“他不承认。”   不承认自己因为绝症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只为了一具□□。   明面上来看,确实不好让燕驰明伏法。   燕颢的死本就没多少人为痕迹,加上这事出在艳照曝光、社会性死亡的第二天,很多人包括媒体都在大肆宣扬燕颢是自杀。   而燕驰明对儿子的死、最多是打骂太过起了一些推动的作用。   燕折一开始还以为是苏友倾,但后来想想不对劲,苏友倾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地溜进燕宅?   反而是得益者最大的燕驰明最有嫌疑。   燕驰明原计划应该是趁着甘静出差杀死燕颢,自己再第一时间换肾,并在甘静回来之前火化燕颢的尸体,再告诉甘静儿子是自杀,好好安抚。   但他没想到甘静会在去机场的路上突然心慌回家,发现燕颢死后第一时间报了警,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以至于无法草草掩盖。   他已经也有想到,儿子刚死就换肾的自己很有嫌疑……   燕折瞳孔突然放大:“燕颢跟那个白男约会的床照不会就是燕驰明找人爆出来的吧?”   为了让人相信燕颢是因为没脸见人才自杀!   白涧宗说:“大概率。”   燕折有些不寒而栗,都说虎毒不食子,燕驰明真的够狠。幸好他早早住到了白涧宗这边,没怎么跟燕驰明打交道。   “但是他应该没想到,燕颢的尸体会带上来一截指骨。”   不出意外的话,当年撞到白涧宗的肇事司机就埋在燕家的鱼塘下面,这具尸体一旦被挖出来,燕驰明无论如何都要给个交代,没法轻易脱开干系了。   “你之前说上辈子燕驰明和甘静死了。”白涧宗突然问,“现在想起来他们怎么死的了吗?”   燕折一愣,突然想到什么,瞳孔猛得一缩!   他因为落水濒死猛然想起所有记忆,根本没法面面俱到,反倒被白涧宗的问题提醒了,连忙拿起手机就要给燕随清打电话,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只有燕随清的微信没有电话。   他在聊天框里输入半天,删删打打,最后发去一句:姐姐,有时间吗,我们能不能见面聊聊?   白涧宗垂眸瞥去:“……燕随清杀的?”   “不是。”燕折抬头,呐呐道,“是因为我捅出了一些事情,甘静知道后和燕驰明发生了争执,过程中失控杀死了燕驰明……然后自杀了。”   那时候的甘静应当是清醒且绝望的。   植物人中醒来的儿子在外人看来依旧乖巧柔弱,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明白,儿子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而自己又杀了丈夫,这事没法掩盖,她必定坐牢。   与其苟活后半生,倒不如了结自己。   白涧宗问:“甘静知道了什么?”   已经到老宅了,车慢慢减慢速度驶入车库,大雨砸在棚顶噼里啪啦地响。   “柳子晔是gay的事情燕驰明早知道,就是他安排柳子晔接近大姐的。”燕折深吸了口气,声音很轻:“燕驰明之所以一直对外宣称不介意养女成为继承人,是因为大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暂时把燕家交给养女又怎么样?   养女肚子里的孩子会在养女年迈让位后,重新代表他燕驰明的血脉继承“燕”姓,名正言顺。   这种位高权重又年过半百的掌权人怎么可能不在乎血脉?   太可笑了。   在秘密曝光后,燕驰明掐着他的脖子、几乎睚眦欲裂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时的场景,依旧在燕折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102章 不许动   车慢慢停稳,俞书杰下车打开车门在一旁静候。   白涧宗没动,燕折也没有。微信迟迟没等到燕随清的回音,让燕折的不安达到极致。   “我想给大姐打个电话。”燕折想见燕随清一面,当面聊聊,而白涧宗肯定有她号码。   白涧宗顿了顿,打开手机调出燕随清的号码,却在递给燕折的前一刻收回了。   “你见到她要说什么?劝她打掉这个孩子?”白涧宗缓缓道,“她既然怀到了今天,说明并没有这个打算。”   燕折愣了下:“你是不是误会了……”   对视良久,白涧宗才理清楚:“燕随清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燕驰明的?”   “大姐是那种人吗?”燕折震惊了下,有些不服,“她才不会跟养父乱来!”   白涧宗:“……”   换做任何人听到燕折这么说,第一反应必然都是燕随清和燕驰明发生过关系。   但燕随清不是这种人,燕驰明也不是。或者说,在性这方面燕驰明相当洁身自好,和甘静成婚多年从未有过第三者。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注重自身名誉。   和养女搞在一起这种有违伦理、稍有不慎就名声尽毁的事他才不干。   不过燕驰明的这番操作,在另一方面还是有违伦理了。   燕折脑子有点乱,一点点整理语言:“其实我不是特别清楚,大概就是柳子晔有先天的不孕不育,燕驰明利用他接近大姐,产生感情后柳子晔坦白自己不孕不育,希望大姐接受……试管婴儿。”   最后一句停顿,是因为燕折突然想起白涧宗也是试管婴儿。   他下意识勾住白涧宗的手,以作无声的安慰。   白涧宗显然对燕折的动手动脚彻底免疫了,只是垂眸看了眼,手动都没动一下。   燕折不知道白涧宗清不清楚自己是试管婴儿的事,只能先转移话题:“具体怎么操作的不知道,反而最后选择植入的胚胎精|子来源是燕驰明。”   上辈子的燕折知道这个事以后完全接受不了,在18到22岁的断层记忆之前,燕随清对他其实不错。   所以在请求白涧宗不要与燕颢结婚无果后,他毫不犹豫地捅出了这个事。   姐姐和喜欢的人,他总要救一个。   那时候他还很天真,又傻又蠢,不明白为什么都说燕颢别有目的了,白涧宗还要坚持结婚。   他以为白涧宗是受害者,是不知情,自欺欺人地以“为你好”的方式坚持劝说,甚至在婚礼当天以割腕的形式逃离燕家、试图大闹婚礼现场。   燕随清的事也一样。   这个事闹出来以后很快传到外面,但别人可不在乎燕随清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燕家养父女乱搞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一向骄傲的甘静根本无法接受,在与燕驰明争执后失手杀死对方而自杀。   至于名声尽毁的燕随清……她给了燕折一笔钱,叫燕折永远别再回来。   燕折这才懵懂地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自以为的善意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伤害,包括白涧宗与燕颢结婚的事也一样。   他带着不知所措离开榕城,郁郁寡欢。   “笨蛋。”白涧宗如此评价。只是宽大的手掌无声握住燕折小一圈的手。   一个失去了十四岁以前的所有记忆,又在十八岁后记忆断层四年的少年,又要他如何聪明、明白人情世故呢?   “……”   燕折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别开视线,略带倔强地咬唇看向窗外。   人真的很奇怪,独自回忆时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有人倾听时,心里的委屈就好像突然决堤的洪流,怎么都绷不住。   白涧宗以为燕折是被自己骂哭的,有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僵硬。   他抬手又落下,反复几次,确定燕折没哭后才生硬道:“以后不说你了就是。”   燕折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白涧宗皱着眉头,因为右手还和燕折握着,只能用戴着戒指的左手重重抹掉燕折脸上的湿润,说:“别哭了。”   某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他要真死了,燕折估计能在葬礼上哭厥过去。   戒指在脸上刮出了一道红印,燕折颤着声音问:“我怎么和大姐说比较好啊?”   他不想再像上辈子一样重蹈覆辙了。   “现在下车,回房间洗漱睡觉。”白涧宗道,“等明早睡醒,脑子清醒了再考虑这件事。”   “现在也清醒……”   燕折吸了下鼻子,低头下车,还拒绝了俞书杰的搀扶。太丢人了,为什么总是在外面哭啊。   老宅很安静。   看着推了个空轮椅迎接的管家,燕折控制不住地懵了下,还以为是白涧宗要换轮椅。   “燕少爷,请坐。”   “啊……?”燕折回头看向白涧宗。   “给你体验一下残障的生活。”一下车,白涧宗的脸色又阴了几个度,“你先回去洗漱,我和管家聊聊。”   燕折不愿意,红着眼尾说:“我不偷听,就在外面等你。”   “……”   换做一个月前,白涧宗就直接叫人把燕折扔回卧室了,根本就不会管他愿不愿意。偏偏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燕折心理状态不好,以至于处处投鼠忌器。   来到供奉佛像的厢房,留燕折在外面研究轮椅怎么操作,白涧宗面对佛像,背对管家,许久才道:“祖母一直很信任您。”   管家道:“能受到夫人的信任是我的荣幸。”   白涧宗垂眸道:“祖母年纪大了,再过两三年都能过九十大寿了。”   管家在心里叹息一声,很少见自家少爷这么迂回地说话:“您是想问我夫人在哪吗?”   白涧宗回首:“是。”   “我真的不知道,少爷。”管家顿了顿,道,“不过我可以联系上夫人。”   ……   燕折不知道白涧宗和管家聊了什么,只清楚白涧宗出来时眼尾红了,不是平日里那种愤怒的红,而是带着丝丝水汽儿。   他悄悄勾住白涧宗搭在扶手的小拇指,不安地问:“知道祖母在哪了吗?”   白涧宗微微摇头:“但她说不会冲动。”   就和白涧宗不想让燕折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样,白萍不想让白涧宗知道她在哪也是一样的道理,都是为了避免万一事发后受到牵连。   而白萍从白涧宗手里劫走苏友倾,也是因为她清楚白涧宗一定回报仇,为母亲,为自己。   可她的孙儿还这么年轻,刚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不该为仇恨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无论会不会被警方抓到,只要做了,都是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倒不如她这把老骨头替白涧宗去做。   年纪大了,摔倒也不可惜,不过早走几年罢了。   燕折不太熟练地操作轮椅,白涧宗瞥了眼,直接握住燕折的手腕带着他移动。   “那……那后面怎么办?”   “等。”   等警方的进度,等地毯式搜索苏宅,给失踪多年的白茉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也许有很小很小的可能是逗号。   回到卧室,燕折一眼看见自己之前遗落在床上的相册,而他摔在地上的磁带dv也被不知道是管家还是谁摆回了桌面上。   燕折怕白涧宗睹物思人,连忙起身抱住相册通通摆进柜子里,包括那个磁带dv。   碰到它的时候,燕折还不自觉一颤,那些黑暗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有刻意地不去回想,但恐惧还是会在特定的时刻倾袭大脑。   突然,一只手夺走了他手上的dv,燕折回神,只看到白涧宗将dv放入起居室保险柜的背影。   “去洗澡。”   虽然燕折从落水到现在没洗过澡,但……“怎么洗?”   “……”   他们出院出的临时,一些注意事项没来得及说。白涧宗给家庭医生董华打去一个电话,确定肋骨固定带可以自行取下后,才来到燕折面前慢慢解开胸前厚重的固定带。   并且董华建议,介于燕折一条胳膊还绑着绷带悬吊的情况,最好由他人帮忙洗澡。   白涧宗沉着脸,表情变化莫测,半晌才驶入浴室,命令道:“脱。”   燕折难过的情绪散了大半,还有些乐。   白涧宗宁愿帮他洗澡,也不愿意让不洗澡的他上床睡觉,真的是……   因为刚掉过眼泪,燕折眼周还红红的,犯贱也看不太出来,显得很无辜。   他说:“一只手,脱不了。”   白涧宗看着燕折的裤腰,深吸口气问:“你上辈子…几月死的?”   燕折:“十一月?”   白涧宗脸色青了点,就算算上上辈子和这辈子重复的时间,燕折心理上也才刚成年不久!   夸张点说,放古代他都能给燕折当爹了。   燕折不明所以:“怎么了?”   白涧宗用拐杖勾掉燕折的裤子,然后又打开花洒以十分潦草的手法把燕折浇了个透。   燕折嚷嚷:“短|裤还没脱呢!”   白涧宗:“……”   短|裤较紧,不好直接勾下,白涧宗只能借拐杖的力道把燕折勾近,然后手动褪|去,眼神一直平视。   奈何某个笨东西还没眼色:“你在脱|我裤子,为什么盯着我的胸看?”   白涧宗绷了下牙:“我哪都没看!”   “哦。”燕折问,“你是不是够不到我的上衣?”   白涧宗:“抽屉里有剪刀,自己拿剪刀剪掉——”   话音刚落,燕折就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剪掉也太浪费了,还是脱吧。”   并且贴心地补充道:“我坐着你就可以够到了。”   “……”   白涧宗轻吐口气,拿掉挂在燕折脖子上的绷带,再慢慢抽出燕折的手臂。偏偏燕折还不老实,时不时就因为痒了而扭动身体。   “再动给你绑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燕折一边乖乖被洗澡,一边问:“我前两个礼拜看到一个新闻,说是一对情侣在家里玩捆绑play结果着火了,结果那个1丢下0跑了,消防员来救人时那个0对着记者大哭特哭,控诉1的渣——你看过吗?”   白涧宗语气很不好:“没看过。”   “哦。”燕折单手抱住白涧宗的脖子,“你身上都湿了,不跟我一起洗吗?”   “不——”   燕折直接堵住了白涧宗即将拒绝的嘴,趁着张嘴说话的空隙钻进舌头,热烈地吻着。   从所有记忆归来后他就想这么做了。   原来没什么这个世界的燕折。   都是他。   被白涧宗特殊对待的,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曾经到现在,都只有他一个罢了。   燕折不着寸缕地坐在白涧宗怀里,身上又沾了水,滑溜溜的,白涧宗欲碰又止,偏偏还肋骨骨折,根本不能用力推开。   以至于面对接吻,白涧宗完全僵在了浴室轮椅上。   脑子的一半是燕折,另一半是道德。   刚成年。   刚、成、年。   “燕折——”   “我想……”燕折抵着白涧宗的额头,带着浓浓的鼻音羞赧道:“想你弄弄我。”   白涧宗原本想说的话直接卡了回去,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性经历和燕折一样约等于没有,好半晌才想出一个正当理由,嗓子喑哑地说:“骨折不能剧烈运动。”   “不剧烈。”燕折知道白涧宗误会了,含糊道,“就手……弄弄。”   许久,白涧宗才拉回摇摇欲坠的理智,艰难道:“不许动,不许大喘|气,违反一次就结束。” 第103章 你老公   燕折小鸡啄米:“好的。”   先承诺了把傲娇老狗哄上手再说,做不做得到另讲。   不过白涧宗最近好像不怎么傲娇了,就是有股别扭劲儿,燕折隐隐感觉和他上辈子什么时候死的有点关系。   但还没琢磨出个什么理所然来就被握住了,燕折直接一个激灵地弓起腰,扯得肋骨一疼。   对上白涧宗危险的视线,燕折连忙搂住白涧宗脖子,不肯放弃地讨好道:“下不为例,我再也不动了……你动动吧,求求你。”   “……”   白涧宗面无表情,麻木地像个工具。   一个小人在脑海里说“应该立个规矩,起码心理年龄满20岁了再进行x生活,免得将来后悔”,而另一个小人在说“他都遭这么多罪了,算了,都由着吧,不然又该哭了”。   燕折下巴卡在白涧宗的肩膀上,低低的喘,不敢太用力。不许动还好办,但是不能喘真的很难啊。   又不是那什么娃娃。   其实肋骨被喘|息扯得有些疼,但他不敢表现,怕白涧宗直接停手。花洒还卡在两人中间,淅淅沥沥的水流顺着白涧宗的手落在小小折上,酥|痒难|耐。   好像一场漫长的酷刑。   白涧宗的手法太温和了,燕折恨不得抓着他的手自己弄。   但铁定挨揍。   燕折捞了把,咕哝道:“你为什么不y摁啊哈……那儿不要!”   白涧宗无视燕折的疑问:“明天叶医生会来。”   “噢。”本来早该见了,但这两天在医院,就耽搁了,“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提别人…啊哈……哈。”   “嘴巴闭上。”   “……”燕折一口咬上白涧宗的脖子,还磨了两下,示意这样嘴巴才能闭得上。   白涧宗吃痛,手臂上青筋爆起,像扭动的青蛇试图跳出苍白的皮肤,根根分明。燕折仗着自己身上有伤不能被粗鲁对待就为所欲为,偏偏白涧宗还真被拿捏住了,除去呵斥什么都做不了。   “撒、嘴!”   燕折松开牙齿,小狗似的舔两下,感受到白涧宗浑身一颤直接起|立才满意。   这才对嘛,总不能他一个人有感觉。   接下来的对话基本在燕折锲而不舍地“我也帮你”和白涧宗冷酷无情地“不用”中进行,燕折一急,口不择言:“那你自己弄自己给我看——”   白涧宗瞬间五指一紧,燕折声音直接噎在了嗓子里,像被掐住了后脖颈的猫,世界顿时安静了。   白涧宗咬牙道:“年纪不大,脑子里废料挺多。”   燕折好半天才缓过来,埋在白涧宗脖颈闷闷地说:“什么呀,我们都订婚了,给我色一下怎么了……”   白涧宗脸黑了一个度,拿起花洒随便给燕折冲冲:“起开,滚蛋。”   “好敷衍。”燕折评价道,“皮里都没洗干净,会有细菌。”   “平时没看你这么爱干净。”白涧宗一脸冷漠,“太长了就去割掉。”   燕折瞪了眼:“你凶死了。”   不过舒服完他就无所谓了,白涧宗不让他帮忙刚刚好,还省得手酸。   白涧宗全湿透了,薄薄的布料贴着皮肤,勾勒出肉|色的轮廓。虽然燕折很馋,但白涧宗不给碰也没办法,黄花大闺男似的。   “再看眼睛挖了。”   “挖吧。”燕折老老实实站着,让白涧宗给自己穿衣服,“挖完了我就一辈子赖你身上,你就是我的腿跟眼。”   白涧宗:“无赖。”   “就无赖!为什么不给我碰,总不能真只想当我小叔吧?”燕折软着声音喊,“小叔。”   正在燕折套袖子的白涧宗手一抖,直接给燕折睡衣撕裂了,白皙的皮肤透出不规整的裂缝。   他捏着衣袖沉着脸,半晌才说:“别瞎叫——买的什么垃圾睡衣?”   燕折也被震住了,不知道白涧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穷,没钱买贵衣服。”这套还是上次落在这里的。   “拿套新睡衣过来。”   燕折哦了声,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回头问:“拿你的睡衣吗?”   白涧宗冷冷地嗯了声。   燕折现在是单手战神,从衣柜里翻出白涧宗上次穿过的睡衣,没忍住轻轻嗅了口,有股淡淡的清香。   輍2燨H   他没要裤子,只拿了上衣,裤子对他来说太长了。   白涧宗眼皮直跳:“你——”   “穿你的裤子我会绊倒的!”燕折睁大眼睛,“到时候又多几处骨折怎么办?”   白涧宗:“……”   忍了。   睡衣套在燕折身上宽宽松松的,刚好盖到屁|股,走起路来都是纯粹的勾|引。奈何白涧宗看也不看,只冷漠地叫他滚蛋。   见鬼了。燕折无法理解,在他看的那些小电影里,1要是看到对象这么穿,根本都忍不住的。你要说白涧宗不行吧,显然也不是,好大一坨呢。   不喜欢他?   肯定不是,燕折十分自信。   那是为什么?   燕折边听着身后的水声边往外走,许久才咂摸出了点味来,回头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小了?”   白涧宗褪去湿衣服的背影一顿:“确实不大,但不用比较。”   “你在说什么啊!”燕折羞愤欲死,“我说年龄!”   白涧宗冷淡地哦了声。   燕折拍拍脸,等热度下去才问:“你是单纯觉得我太小了,还是觉得我现在想法不成熟,想跟你结婚是年少冲动,将来会后悔?”   没听到白涧宗的回音。也许两者都有。   燕折基本确定了内心的想法,没有特意说什么好听的话:“先不说我是不是冲动,将来会不会后悔,就说做|爱这件事也没什么吧?我又没有乱来,只是当下喜欢你,所以想和你亲密,就算将来分开了,也不意味着我就脏了。”   燕折耳根有点红,但是语气很认真。   他关上浴室的门,听着里面的水流声又有些发怔。他喜欢白涧宗或许始于年少冲动,但绝不会终于冲动。   白涧宗很快出来了,换了套新睡衣,并让燕折坐轮椅上,找个毯子把他的腿裹得严严实实。   “干嘛?”   “老实点。”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白涧宗过去打开,进来的是名医生,大晚上来给燕折重新穿戴肋骨固定带。   “虽然这个晚上可以取下来,但我们是不建议频繁取的。”医生道,“一方面是晚上睡觉可能乱动,对肋骨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另一方面如果早上着急出门,自己可能戴不好。”   “好的。”   燕折乖乖点头,老老实实一动不敢动,就怕盖着大腿的毯子突然滑落——   他倒是无所谓别人看到,这医生看起来很直,就怕给白涧宗这个老古板气死。   戴好肋骨固定带后,医生离开,燕折才被允许上床睡觉。   见白涧宗没动,燕折问:“你不睡吗?”   白涧宗说:“有点文件要处理。”   “哦……”燕折狐疑道,“你别是又不睡觉。”   白涧宗头也不回:“睡你的。”   眼看白涧宗坐着轮椅朝起居室驶去,燕折急了:“天天不睡你想猝死啊,还是轮椅上躺着很舒服?以后你是不是只要跟我同处一室你就不睡了!?”   燕折早就发现这个事了。   白涧宗有时候不睡觉并不是因为失眠,而是因为和他同处一室。考虑到自己肤白脸靓、并非洪水猛兽,那只有一个可能——   白涧宗怕自己半夜从梦魇中醒来失控掐死他。   “你不睡,那我也不睡。”燕折也很倔,“刚好,你也不想跟我结婚,咱直接跳过结婚、相伴到老这一步骤,一起共赴黄泉,同棺而眠。”   白涧宗眼皮直抽,忍无可忍:“胡说八道什么!”   燕折拍拍被子,一副你不睡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你上不上来睡觉?”   “……”   白涧宗阴恻恻地盯着他,半晌还是妥协地上了床,只是跟燕折之间至少隔了一米。   这说明什么?说明白涧宗根本没有文件要处理,都是借口!   燕折直接挪过去,硬挤进白涧宗的指缝十指相扣。   他突兀道:“我不会后悔的。”   许久,白涧宗才嗯了声。   燕折闲得无聊地伸出脚,往白涧宗的裤脚里钻:“所以你也要配合一点呀,积极生活,才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和我一起到白头……我会努力锻炼身体的,争取以后能抱着你从床上到轮椅来去自如……”   白涧宗闭上眼睛,握了下燕折的手,没说话。   不一会儿,身边人的呼吸就十分平稳了。   大言不惭说“你不睡我也不睡”的燕折躺下不到五分钟就沉沉睡去,窗外大雨连绵,被褥里暖意融融。   窗帘没拉。   但白涧宗莫名不想动,窗外的植物因风雨的吹打化为黑影摇曳不止,看着看着,竟也逐渐有了困意。   放下吧。   让苏友倾死在刑场上,把剩下的时间给爱哭鬼,也陪陪时日不多的祖母。八十七岁的人了,总不好再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太残忍。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很熟,醒的时候,燕折下意识往白涧宗那边翻动想抱抱,但是肋骨固定带阻碍了他的举动。   不过手还握着,也算满意了。   燕折偏头数着白涧宗的睫毛,甚至想睡个回笼觉,但手机偏偏在这时候响了一声,以至于白涧宗也醒了。   “几点了?”   白涧宗声音喑哑,带着一股少见的懒意。   这样说话太烧耳朵了,燕折耳根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中气都不是很足:“还有十分钟到七点……”   白涧宗大概是还不怎么清醒,甚至揉了下燕折的手。   这下好了。   燕折全身都酥了,差点晨起。   随着手机的第二声提示响起,白涧宗彻底睁开眼睛,又恢复了一贯的阴郁,他抽出手撑起身体道:“我上午要去公司,不能跟你一起去见燕随清。”   “没关系——”手机提示音就是燕随清发来的信息,燕折正在回复,“我可以见完她再去找你。”   燕折一刻都等不及了,一想到燕驰明和柳子晔的操作就觉得恶心,势必要和燕随清说清楚。但他也一刻不想和白涧宗分开,才刚聊清楚承诺好未来呢。   燕随清:刚看到,孕期嗜睡,昨晚早早就困了。   燕随清:怎么了?   白上加白:有些事想和你说,能不能见面聊?   燕随清:好啊,你老公今天去公司吗?去的话我也过去清盛一趟,想跟他聊点合作上的事。   “你老公”三个字让燕折脸唰得一下红了,把手机递给白涧宗看。   白涧宗:“……让她来。”   “老公?”燕折红着脸凑到白涧宗眼前,“还是小叔比较顺口,你说是吧,小叔?”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剧情!迟到52个红包。 第104章 很有爱   白涧宗盯着燕折,已然清楚自己“大势已去”,威胁“再乱叫就把你嘴巴缝上”什么的已经不管用了。   当初就应该多给燕折点实质性的教训,省得燕折如今这样放肆!   “小叔亲一下。”   “滚!”   白涧宗想走,奈何双腿不便,逃跑的速度抵不过燕折的黏糊,嘴巴被亲了个正着。   他黑着脸抹掉嘴上的湿润,一秒都不停歇地挪到轮椅上,头也不回地往卫生间去。   燕折在后面乐得发笑,但很快,肋骨处传来的疼痛就把他拉回现实,吃痛地叫了声。   轮椅上的身影顿时从卫生间出来,手上还拿着牙刷:“怎么了?”   燕折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说:“笑、笑呛着了。”   白涧宗皱着眉头给他顺气,教训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语气有些生硬:“平时少大笑、多穿衣服少咳嗽。”   燕折疑惑地“嗯”了声,不明所以。   白涧宗没出声。   燕折落水住院后,白涧宗消极的人生态度有所转变,很大的原因来自于医生说的话。   燕折拍完x光片后,医生说燕折身体有多处陈年骨折的痕迹,包括手臂脱臼都可能也是习惯性脱臼。   看医生当时那表情,如果不是碍于白涧宗的身份、以及燕折的陈年骨折痕迹看起来很久远了,他都要报警白涧宗家暴了。   “你好严肃。”燕折嘀咕了句,哄道:“我会听话的,多穿衣服,尽量不感冒咳嗽。”   他没什么形象包袱,穿多穿少只要不过分丑都无所谓,舒服为主,干嘛折腾自己。现在温度越来越低了,确实该多穿点。   “你的衣服洗了,没干,自己去柜子里挑件外套。”   “好哦。”   老宅是没有烘干机的。   祖母还是保留着很多老一辈的习惯,觉得洗完的衣服得晒晒太阳才舒服。恰巧最近又连着阴雨天,再薄的衣服也难干。   燕折先在柜子里挑适合自己穿的衣服,他和白涧宗都不是一个尺码。但十八岁以前白涧宗都在老宅生活,最边上的柜子里有很多少年时期的衣服,燕折倒是勉强能穿。   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这些衣服的款式依旧不显老气,闻起来也没有霉味,很干燥的气息。   挑好里外穿的衣服,白涧宗也出来了。燕折过去刷牙,发现牙刷已经摆在了台面上,还挤好了牙膏。   他平时喜欢手捧着水漱口和洗脸,但现在单手不方便,所以牙刷旁边还有一个灌了温水的杯子。   虽然是很小的一件事,但燕折还是感觉心窝被戳了一下。   洗漱完,燕折光着腿走到白涧宗面前,让他帮自己穿衣服。   白涧宗:“左腿。”   燕折踩进拉起来的裤洞里,随后是右腿。白涧宗理好裤腰,道:“里面就穿睡衣,换掉还要拆固定带。”   “好。”燕折没什么意见,反正套个外套,谁也看不出他穿的睡衣。   打开门,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雨仍然在下,滴滴答答的。   燕折:“看新闻说好多地方被淹了。”   白涧宗嗯了声:“捐过款了。”   燕折一愣,有些好奇白涧宗捐了多少钱,边走边上网去搜捐款名单。万万没想到的是,名单上竟然有自己的名字。   捐款名单分为两种,一是企业捐款,清盛毫不意外地在列。   但个人捐款名单上,他的名字竟然和白涧宗放在了一起。   燕折肯定没交钱的,他都没太关注这些事,只能是白涧宗以他们俩的名义捐的钱。   “小叔——”   “闭嘴。”   燕折龇了下嘴,对白涧宗的后脑勺做鬼脸。   去清盛之前,他们得先吃早饭。然而进入餐厅的那一刻,谁都没想到会在主位上看见白萍。   两人都是一怔,异口同声地叫道:“祖母……”   两天不见,白萍看起来又老了些,面部的神经微微抽动,像是笑了一下:“坐吧,吃饭。”   “小折的伤怎么样了?”   燕折回答:“还好的,医生说戴一个月就差不多能摘下了。”   白萍点点头,目光停留在白涧宗的脖子上,那里有个牙印:“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养伤期间最好节制些,骨折不是小事。”   燕折闹了个大红脸,窘迫得要死。问题是他们没做什么,白涧宗根本不给碰,简直平白背负了这么大一罪名!   不等他回应,白涧宗就率先嗯了声:“不会了。”   等于把责任揽了过去。   白萍眼角的皱纹微微扬起,知道孙子在维护燕折。她不再言语,祖孙三人安静地吃完早饭。   刚发生这么多事,白萍劫走苏友倾又回来,这祖孙俩肯定有话要说。   燕折放下筷子,主动说:“我吃完了,你们慢吃,我去门口转转。”   白萍扬扬手:“去吧,下雨天小心地滑。”   燕折离开后,白涧宗就放下了筷子,擦擦嘴角道:“苏友倾呢?”   白萍避而不答,深深地看了眼白涧宗:“想好了?”   “嗯,想好了。”白涧宗闭了闭眼,许久低哑地说道:“对不起,祖母。”   白萍一怔:“和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一是对不起这么多年的疏离。   在母亲失踪、双腿瘫痪、又知道自己和祖母毫无血缘关系后,二十多岁的白涧宗实在太割裂了,完全无法自我接纳,只能试图远离所有人。   还对不起每次想死的时候,都没考虑到自己还有一个年迈的祖母。   如果真如燕折所说还有上辈子,那白涧宗成功自杀后,白萍得有多痛苦?   她在漫长的人生中打下事业江山,老了后,身边的至亲却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在最后的日子里始终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未免太凄凉。   有些话白涧宗说不出口,不是他的性格。   但白萍明白。   她放下筷子,迈开缓慢年迈的步伐,走到轮椅跟前张开双手,像年少时一样将白涧宗揽进怀里,轻轻安抚。   “经历这么多,我们阿白做的够好了。”   “解决你母亲的事,咱就都朝前看。”   “都好起来了不是?”白萍说,“能在入土前看到你找到喜欢的人,祖母很欣慰。”   白涧宗哑声道:“我们没法给您一个曾孙子。”   白萍扯了下嘴角,揽着白涧宗的肩膀轻拍了两下:“你和小折都还年轻,目光放长远,慢慢挑选,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过继一个好孩子,血缘没那么重要,只要清盛有人继承祖母就安心了。”   白涧宗消瘦的脸贴着白萍的腰腹,鼻间是一股并不太好闻的味道。   或许可以称之为“老人的味道”。   它也意味着,气味的主人已经大半截身子入土,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   白萍垂眸,摸摸白涧宗的头发道:“祖母永远支持你。”   ……   木质的走廊上到处都是湿漉的雨水,燕折被这天气感染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有时候他觉得,其实白老太太并没有很满意他这个孙婿。   要知道,当年的白茉可是白萍千挑万选出来的,及万千闪光点于一身,否则白萍也不会放弃儿子来培养儿媳。   燕折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一个普通人,除了脸好看点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和白茉根本不能比。   白萍不反对他跟白涧宗结婚,无非就是看中白涧宗喜欢他,能被他带着往前走罢了。   以至于燕折有些担心,等白涧宗状态好起来,白萍以后会不会逼着白涧宗要一个孩子,虽然白萍看起来对传宗接代没有太大执念,可清盛需要继承人。   而无论是违法的代孕,还是私下里去找个心甘情愿的女人弄个私生子出来,燕折都有点接受不了。   他对着湿漉漉的庭院发起呆,无意识地搅弄手指。   屋檐下的雨水“嗒、嗒”地滴落在眼前,轮椅声愈来愈近:“走了。”   “哦。”   “想什么?”   燕折想忍的,但是没憋住:“你以后会要孩子吗?”   白涧宗瞥他的肚子:“我能生?还是你能生?”   燕折:“……”   他搁这瞎操心什么。   他立刻转移话题:“苏友倾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白涧宗眸色微暗:“顺利的话,这两天就搜索苏宅了……警察很快会来找你,也许会让你详细描述当年发生的一切,甚至反复提问。”   燕折僵了下,但很快恢复自然,若无其事地应道:“好的。”   很残忍,但无法。   警察必须确认证词的真实性。   商务车在清盛楼底停下,燕折没打算下车:“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白涧宗皱眉:“让助理去买。”   燕折勾勾白涧宗的手:“我想自己去。”   “……”   白涧宗递给俞书杰一个眼神,后者明了,颔首表示自己会保护好小老板。   随后白涧宗便坐上轮椅,在其他保镖的看护下进入电梯,燕折则让俞书杰开车带自己来到之前光临过的花店。   “好久不见?”老板还认识燕折,“手怎么了?”   “脱臼了。”   燕折左右看了看,这个季节没什么特别的花,他想了想说:“给我包扎一束向日葵吧,可以配点别的,好看一点。”   “好,稍等。”   “我先付钱,麻烦给我送到清盛前台,就说给白总的。”   “行。”   燕折付完钱,又去买了块小蛋糕和三杯奶茶,实在有点馋甜的……但不知道孕妇能不能喝奶茶。   他搜了下,看大多数人都说偶尔喝一杯没关系才下单。   不过这会儿他才开始紧张,担心燕随清知道真相会不会遭受打击,电视剧里很多孕妇突然遭受打击流产的例子,很是吓人。   尽管怕,但还是得说。   总不能拖到生出来再告诉燕随清,现在说出口,知道真相的燕随清起码可以选择这个孩子的去留,不至于将来被膈应死。   坐着电梯回到清盛的二十一层,燕折先去瞄了眼白涧宗的办公室,里面没人,不过茶几和办公桌的花瓶里还插着红玫瑰,已经不怎么新鲜了——   显然还是他上次七夕节送的。   燕折意外地翘翘嘴角,在旁边的会客室里看到了燕随清和白涧宗的身影。   两人聊了应该有一会儿了,桌上还有一沓文件。   燕随清一席风衣,清爽利落。   燕折做足心理建设,才开口:“姐。”   “嗯。”燕随清回眸,“急着找我做什么?”   “你们聊。”白涧宗移动轮椅到门口,准备离开。燕折塞给他一杯奶茶,小声道:“花瓶里的玫瑰都要枯了,快换掉吧。”   白涧宗:“……换什么?”   燕折没回答,把白涧宗推离会客室并关上门。   燕随清眼里落了丝笑意:“很友爱么。”   燕折脸红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即将要说的事情就笑不出来了。   他试探道:“你最近心情好像挺好。”   燕随清肉眼可见地胖了些,虽然依旧身材匀称,但没之前那么苗条了,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好,笑意多了些。   “你心情不好?”燕随清毫不遮掩,“燕驰明这次怕是跑不掉了。”   燕折不懂这些:“鱼塘里的尸体已经挖出来了吗?这能让他判多少年?”   燕驰明设计好了燕颢的死,知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外界只会觉得燕颢是自杀,算不到自己身上。   但他大概没想到,燕颢的尸体会从鱼塘里带上了一节陈年指骨,就此将他拉进旧案之中。   现在燕驰明一边要住院疗养,一边要忙于应付警察,根本自顾不暇。   “挖出来了,dna都匹配上了,本来应该判不了多久。燕驰明年纪大了,又患有绝症,再找点关系说不定还能弄个监外服刑。”燕随清笑了笑:“可惜他是真的把妈逼到了绝境。”   甘静?   燕折一点就通:“他做了肾移植手术!”   燕随清喝了口奶茶,嗯道:“换完肾,他就是个健康的人了。”   这就是甘静忍着恶心同意将儿子的肾捐给燕驰明的原因。作为一个健康的自然人,再加上燕颢的死已经闹大,一旦查明,燕驰明将很难逃脱法律的制裁。   燕随清说:“就算燕颢的死落不到他头上,那个司机的死也能让他判个十几年了,以他的年纪再出来也是穷途末路,何况妈和白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翻不起什么大波浪,就是他入狱对公司影响很大。”   燕折犹豫了下,说:“我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讨厌燕驰明啊?”   按理来讲,燕氏夫妇对燕随清有养育之恩,但燕随清却表现得像个“白眼狼”。   “讨厌?这个词太轻了。”燕随清垂眸,搅弄着吸管,将问题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燕折不知道。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不该在这时候说出关于孩子的真相。   燕随清莞尔:“你抖什么?”   “抖了吗?”燕折嘴硬,“我没有。”   他感觉自己准备不够妥当。   应该提前叫个救护车备着,万一燕随清情绪波动太大晕倒了怎么办?   燕随清直接了当地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燕折把手机调到通话界面,按下120三个数字,随时准备拨通。   他心一横,眼一闭,一口气都不带停顿地说完:“柳子晔是gay就是燕驰明故意找到接近你的,他不孕不育就是为了让你接受试管婴儿但是试管婴儿的精|子来源不是柳子晔而是燕驰明的!!”   预想中的震惊与过大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发生。   燕折睁开眼,看到燕随清只是愣了一下,脸色随即变得冷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也不算撒谎,他确实刚恢复记忆不久。燕折怔了好一会儿,反问:“你知道啊?”   “刚知道?”   燕随清重复了一遍,脸色微微缓和,并嗯了声:“胚胎还没植入前我就知道了。”   “那……你没怀孕吗?”燕折不信燕随清愿意怀着养父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当工具人。   燕随清打量着燕折,似乎在考虑他是否可信。燕折忐忑不安的神色像极了年少时他们关系还好的那会儿,因为犯错了怕挨骂,就在她面前装可怜的样子。   半晌,她微叹一声,摸了摸肚子说:“没有,我真的怀孕了。”   “啊……”   “但胚胎不是燕驰明准备的那枚。”燕随清眸色很冷,“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生育,但为了将计就计只能顺便怀个孕……怀着孕工作比我想象的累很多。”   燕折提到嗓子眼的心跳猛得落下,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   起码这个孩子是燕随清自己选的。   只是不知道是以什么形式,难道也是买的精|子?   燕随清又问:“你说你刚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她自己以外,应该只有柳子晔和燕驰明才对。但燕驰明在隔壁市的医院,和燕折根本没空接触,而柳子晔全天候的行踪她又都知道。   所以燕折知道真相的来源就尤为可疑。   不可能是甘静,甘静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根本忍不了,早来找她了。   燕折面色一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声,低头一看,是白涧宗发来的消息。   白:说我查的。   ……哼。   偷听的老鼠。   燕折心里顿时有了底,抬头说:“是大白查到的。”   “大白?”燕随清好笑地重复了下这个称呼,信了一半。   燕折捏了下手,突然想,这一世的燕随清知道那枚胚胎的精|子来源是燕驰明,上辈子是不是也知道?   但他却为了揭开燕驰明的恶行把这件事捅大了,闹得人尽皆知,弄巧成拙毁了燕随清的名声……   燕折有些不安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因为想曝光燕驰明的所作所为,但不小心把这件事闹大了,你的名声都毁了,你会恨我吗?”   燕随清一顿。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假设……如果是在我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我会非常非常感谢你,让我不至于生下这么膈应的孩子。”燕随清语气淡淡,“但如果是我知道他们的阴谋、且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燕驰明的情况下被闹大——”   燕折呼吸一紧。   “可能会有点无奈吧。”燕随清拆开蛋糕盒,舀了一半放进盖里,将另一半分给燕折,“你早知道真相却不告诉我,我才会恨你。” 第105章 难圆满   燕折眼睛一酸,心里提着的气松了不少。   他无声地吸了下鼻子,说:“我会保守秘密的,你要小心。”   “我会的。”燕随清玩味地笑了笑:“这波过去,燕驰明注定掀不起太大风浪了。”   “他还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知道自己要垮台后,大概率会想办法和公司割席,不让自己的事影响公司利益,并尽快将继承权交到我手上,然后想办法减轻刑期,等数年后归来再感受孙儿实则是儿子怀抱膝头的‘天伦之乐’。”   虽然有燕随清肚子里的孩子作为后路,但燕驰明自然更希望自己掌握大权,让位给燕随清多少会不甘心。   但他没办法,他没有多余的选择,他更不敢在这时候让把手里的股份交给自己的妻子甘静。   一方面,甘静已经认定是他杀死他们的儿子,恨透了他。另一方面,甘静的娘家也较为强势,权利让继给甘静,几年后燕家可能就不存在了。   燕折有些担心:“那更要注意安全了,千万不能被他知道真相。”   “他会知道的,但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   燕折突然有些期待燕驰明知道真相后的嘴脸了,应该会像上辈子那样掐着他的脖子无能狂怒。   只是这辈子他知道真相的场合必然在牢狱里,再没机会掐住任何人的脖子发泄怒气。   “还要谢谢你。”   燕随清抬眸道:“你和白涧宗在一起,导致燕驰明联合苏家蚕食清盛的长远计划失败,又因为你引起了白家对…苏友倾的调查,作为知情人的他大概是急了,再看看燕颢又做了那么多蠢事,迟迟找不到合适肾|源的他才想到对儿子动手,从而暴露了窝藏当年司机尸体的事。”   燕折抿了口蛋糕。   虽然很讨厌燕颢,对燕颢的死也没太大感觉,但还是觉得不至于此。燕驰明真的太狠了,那是他亲儿子啊。   而燕折的疑惑也没了解开的机会。   燕颢死前发的那句“你到底是谁”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是他本人发的吗,还是别人?   “别去想了。”燕随清突然说。   她看着燕折低落的神色,误以为是燕折想起了被关起来的那四年:“虽然‘都过去了’这句话很苍白,但向前看确实是忘记过去最好的办法,有罪的人会得到报应的,而你还年轻,未来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还有白总陪你。”   燕折腼腆一笑,嗯了声:“你也是。”   “挺奇怪。”燕随清笑了笑,摸摸肚子:“原本知道燕驰明的恶心计划一直到植入胚胎,我对换掉的这个胚胎都是抱着利用的心思,但现在倒是真有点期待她生下来了……也许是被激素控制了吧。”   燕折犹豫地问:“我能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如果是试管,应该会提前知道性别。   “燕驰明计划中的胚胎是龙凤胎。”燕随清嘲讽道,“我本来对性别没太大感触,但为了膈应他特地要了女孩。”   “那生下来后燕驰明不就知道不是他的了吗?”   “嗯,就算生下来的是男孩他也会知道的,因为他一定会先去做亲子鉴定才会放心地把燕家交给我。”燕随清眼里划过一丝狠意,“原本我计划在这个孩子生出来之前彻底把他挤下去——”   燕折浑身一震,没问燕随清的原计划。   能在燕家的公司立足切掌握实权、这么长时间无人不服,燕随清必然不会只是在他面前表现的这样无害。   她足够强大。   燕随清往后靠了靠:“不过现在不用了——所以说谢谢你。”   “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成功的。”   燕折说的真心话,上辈子燕随清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对于燕驰明,因为燕驰明被甘静失手杀了。   不过他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确实改变了很多事,并且总体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特别是他最在乎的…傲娇鬼。   “哦,对了!”燕折突然想起来,“你知道柳子晔除了燕颢还有什么情人吗?”   燕随清有些意外:“还有?应该没了。”   燕折是突然想起来的,燕颢死亡当天,他偷听柳子晔和一个神秘人暧昧聊天还差点被蛇咬到来着。   他告诉了燕随清,后者眼里划过一丝厌恶。   “我尽可能查查看。”燕随清垂眸,“最初选择和他结婚,我是有感情的,可他……”   燕折连忙安慰道:“看清了就好。”   “是啊,幸好植入胚胎前看清了一个人……感情真的叫人盲目。”   燕随清自己都理解不了大半年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同意柳子晔试管婴儿的计划,明明这么伤身体。   一个真心在乎你的人,怎么会撺掇你去伤害身体?   “我可能不会再结婚了,这辈子也只会生育这一次。”燕随清平静道:“燕驰明不是想要亲生的男孩作为继承人吗?我偏偏都要不如他的意。”   她会培养肚子里的女孩,教她强大,教她全盘掌握燕家,叫牢狱里的燕驰明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回天。   “他知道估计能气到呕血。”   燕折感觉燕随清会成功的,因为她足够优秀,她的孩子也应该会继承她的基因。燕驰明之所以不去找别人代孕,必然不是因为代孕违法,一方面可能是甘静比较强势,不允许家里出现私生子,另一方面,燕驰明何尝不是看中了养□□秀的基因。   “我今天还有事。”燕随清看看时间,站起来说:“等一切结束,我们再好好聚聚。”   “好哦。”   燕折乖乖起身,靠近的时候却被燕随清轻轻抱了下,突入起来的暖意让燕折一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回抱。   等他抬手时,燕随清已经放开了:“苏友倾和燕驰明都会付出代价,而你和白总会好好地走下去,都过去了。”   燕折点点头,鼻子发酸。   他一时也有些期待起未来了,虽然在还没找到白茉的情况下有些不合时宜。   他想要和白涧宗结婚,想和他一起走下去,牵着手到老……就算是一个永远坐着轮椅、一个在后面推着,注定看不了太远的世界也没关系。   “大姐走了——”   燕折端着奶茶雀跃地跑进白涧宗办公室,最先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办公桌上的红玫瑰……等等,红玫瑰?   他脱口而出:“我买的向日葵呢?”   白涧宗移开办公桌正中央的花瓶——原本它并不在这里,显然白涧宗也以为燕折买了花,等着换等了好久。   他臭着脸说:“没看到!”   “可能是送迟了吧。”燕折摸不着头脑:“我真的给你买了花。”   他绕到办公桌里坐到白涧宗腿上,把自己的奶茶喂到白涧宗嘴边,并打开照片给白涧宗看:“选的这款,还让老板把配花换成了洋牡丹,很小一朵,特别可爱。”   白涧宗看了眼被燕折咬扁的奶茶,不动声色地往后让了让。   燕折在白涧宗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可能是订单太多了,再等等。”   “下去,我要忙了。”   “不要。”   燕折尽力表演着一个哄骗“君王”不早朝的“祸妃”,当然,“君王”有相当大的责任。   白涧宗深吸口气:“你真的很像个……小孩子。”   “……”   这句话简直是爆杀。   燕折低头看看自己的姿势,猛得从白涧宗身上跳下来,踉跄下甚至没能站稳,还是白涧宗下意识捞了一把。   跌回白涧宗腿上的燕折郁闷死了:“我也可以抱着你啊!但你愿意吗,你能——”   他倏地闭嘴,闷声不吭。   许久没听到白涧宗的声音,燕折不安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你没有。”白涧宗没推燕折下去,平静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很多,大多数伴侣直接能互相陪伴的事我可能都没法跟你做,你会羡慕那些正常伴侣,但无可奈何——”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燕折捂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燕折连着说了两遍,有些不高兴:“我都想过了,可能看到别人一起去爬山去旅行我会羡慕,会有些遗憾,但我不会后悔。”   “放过你我才会后悔。”   “你这辈子都要被我缠着,认命吧。”   燕折冷哼了声。   人生本来就是很难圆满的,有舍就有得,反过来说也适用。   能得到白涧宗,他已经很满足了。   白涧宗没再说话,两人保持着当前的姿势许久,白涧宗的手还没拿开,环在燕折的腰上,并微不可见地紧了一些。   半晌,白涧宗率先打破沉默:“花还没到。”   燕折看看时间,从白涧宗腿上跳下去,感觉不太对劲。   “这也太慢了……”他嘀咕着,从网上找到那家花店的号码拨过去,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一脸莫名地看向白涧宗:“他说四十分钟前就送到了。”   白涧宗不悦地皱起眉头。   燕折说:“给前台打个电话问问?”   白涧宗脸色变换莫测。   燕折暗笑,大概是觉得自己堂堂老板跑去问这种小事实在有损颜面。他主动将将桌上的座机电话挪到白涧宗面前,催促道:“快拨。”   “……”   拨通后,白涧宗生硬地问了句有没有收到花,今天当班的前台是个男人,愣了下说:“大概半小时前有收到一束,已经送到白总办公室——”   白涧宗脸色难看了下:“哪个白总?”   前台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结巴得不行:“小、小白总……”   白涧宗猛得盖下电话,啪得一声!   瞧这意思是送到白成柏办公室了?   凑到旁边听到全部的燕折警惕地后退两步:“这不是我的错!肯定是花店老板没说清楚,我上次就跟他说过我是你的未婚夫了!”   “今天这个不是上次的前台。”白涧宗脸色阴郁,“换班了。”   “……那咋办?”   白涧宗突然问:“你今天写贺卡了吗?”   上次燕折可是在贺卡上写了520个啵啵!   “今天没有。”燕折语速超快,自证清白:“我已经跟你坦白过白成柏的事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失忆的这四年会跟他扯上关系,自从上次以后就一直没跟他联系过,也没见过面!”   白涧宗气得直接说话不过脑子:“他前两天还给你发消息——”   “……”燕折问:“我怎么没看到?”   白涧宗:“……”   燕折恍然大悟:“你偷看我手机!你还删我信息!”   “我没偷看。”白涧宗冷哼道:“你睡着了,新消息弹出来我才看见了。”   燕折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那你为什么删掉,还不告诉我?白成柏发什么了?”   白涧宗:“你不需要知道。”   燕折其实能猜到发了啥,前两天他在住院,白成柏无非就是表达一下关心,也许会含蓄问问他的受伤和白涧宗有没有关系之类的。   但白涧宗这个小气鬼根本不想告诉他。   被问急了,白涧宗倒打一耙:“你为什么想知道他发什么了?”   燕折叹息,顺毛撸:“好好好,我不想知道了。”   白涧宗脸色微缓,但仍然有点阴晴不定。   燕折试探道:“他办公室在哪?我去把花拿回来?”   “不行。”白涧宗黑着脸,“你不需要知道他办公室在哪,这辈子都不需要!”   “好哦。”   表面乖巧听话的燕折在心里嘎嘎乐,吃醋的白涧宗还怪可爱。   白涧宗重新拨通前台的电话,正要叫人把花拿回来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燕折凑近瞟了眼,“我帮你接?”   他按下接听,打开免提,宋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苏友倾回来了。”   白涧宗和燕折都是一顿。   座机话筒里,前台没听到自家老板的声音,忐忑不安道:“白总,实在对不起,是我没问清楚,我已经叫人去取了……”   “苏友倾在山里摔下山崖,被巨石掩盖,身上还有多处骨折与外伤,奄奄一息,幸运的是被徒步爱好者发现并报警,已经在转移榕城医院的路上了。”   燕折没吭声,把手搭在白涧宗不自觉握起的拳头上。   白涧宗松了些,挂掉座机冷漠地反问手机里的宋德:“所以?”   “很高兴你回头是岸了。”   “你不用否认,我知道我未必能抓到是你做的证据。”宋德顿了顿,许久才道,“法律会给你和你母亲一个交代的……也许迟了些。”   白涧宗脸色冰冷,就要挂断电话。   宋德又说:“虽然你可能不想见我,但我现在就在清盛楼底。”   燕折手一紧,生怕下一句就是要传唤白涧宗去接受调查。   还好,宋德只是说:“我们还需要燕折对苏友倾的指证才能下来搜查令,如果顺利今晚就能进行动——”   “我能上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五十二个红包。 第106章 鞋穿上   燕折愣了一下,主动道:“你上来吧。”   白涧宗看了燕折一眼,挂断电话。   他打电话给前台让放人上来,随后坐上轮椅,陪着燕折来到会客室:“我就在旁边。”   “嗯……”燕折靠在椅子上,抓着白涧宗的手,“我们中午吃什么?”   “想吃什么?”   燕折趴到桌子上,玩着白涧宗的手指:“去吃食堂吧。我上次看到你的员工在网上晒食堂照片,说很好吃,真的吗?”   “不知道。”白涧宗说,“可以试试。”   “我不要吃送上来的,要下去吃。”   “……随你。”   白涧宗并不是一个很亲民的老板,自他进入公司以来从未亲自去过食堂,大多数时候都由助理或保镖送上来。   不一会儿,宋德和搭档就被这一层的前台带到了会客室,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白成柏以及那束送错了的花。   “四叔,小叔。”白成柏礼貌笑笑,“不好意思,前台误会了,送到了我那。”   燕折头皮一麻,白成柏的年纪比他大不少,叫“小叔”真的太奇怪了,特别还是知道白成柏“喜欢他”的情况下。   注意到白涧宗阴郁的神色,燕折连忙站起身准备接过花束,却被一只手臂拦腰捞回。白涧宗禁锢着燕折,操控轮椅往前移动了两步,一把夺过白成柏手里的花:“你可以走了。”   “好的。”   白成柏看了眼燕折吊在胸前的手臂,没说什么,走前还顺便带上了门。   “别气了别气了。”燕折顾不上宋德,他捞过花放在桌上,安抚道:“这束放办公室,下午再买一束放家里?”   白涧宗脸色略有缓和,但语气还很冷淡,仿佛并不在乎:“随便你。”   燕折也干脆:“那就不买了。”   白涧宗:“……”   女刑警笑了起来,宋德忍不住咳嗽两声,意图把燕折注意力拉回来:“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不能。”燕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白涧宗冷漠地回绝了。   “那就开始吧。”宋德说:“我们查到你在孤儿院长大,九岁那年突然人间蒸发,十三岁半的时候以私生子的名义出现在燕家,对吗?”   燕折:“对……”   宋德又道:“麻烦和我们说说你消失的那四年都经历了什么。”   燕折深吸口气,第一次开始从头回忆那四年。   “大概是我九岁的夏天,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雷阵雨,孤儿院的窗户漏水了,我的床就在窗边,床尾都湿了,我就想出去找黄妈……黄妈是孤儿院的负责人之一。”   “嗯,我们知道。”宋德示意他继续。   “但是我跑到那栋楼的屋檐下后,发现黄院长屋里的灯还亮着,我就偷听了会儿,他们提到了我的名字,那个人说已经带来了五十万,要院长把我交给他……院长同意了。”   白涧宗回握住燕折的手,脸色越发阴沉。   那时候燕折显然还没现在这么怕打雷,否则哪敢雷阵雨的大晚上独自跑出来找人?   “我不愿意,但被院长硬塞进了车里,那人开了很久的车,把我带到了苏友倾面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苏友倾……”   燕折说的很详细。   因为刚拾起前二十二年的所有记忆,那些痛苦与恐惧都恍如昨日,一切如新。   白涧宗几次想要打断,但燕折只是眼眶微红并没有哭,声音也还算平静,他只能按捺住烦躁陪在一边,冷冷地盯着宋德。   每听到燕折提一次自己“受罚”、说一次白茉所遭遇的事情,白涧宗的脸色都会阴翳几分,除去不能控制的双腿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脖侧的粗筋剧烈鼓动着,在两侧留下深深的凹陷。   “囚禁我和妈妈的地方在地下,很黑,没有光,只有一盏盏油灯……我尝试过很多次逃跑,但都失败了……”   燕折娓娓道来,将那四年自己所经历的、所看到的一一诉之于口。   宋德和他的女搭档听得很认真,脸色都不太好看。   虽然能猜到燕折失踪那四年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没想到这么不好过。   ……   最后,宋德深吸口气,起身道:“辛苦了,如果顺利今晚就能进入苏宅,到时候会通知你们。”   他伸出手,想和燕折握一握,还特意离白涧宗远了些,怕被打手。不过还好,白涧宗这次没小气阻止。   “手就不握了吧。”燕折一只手胳膊吊在胸前,手伸不开,另一只手和白涧宗握在一起,虽然没被紧扣,但他也没那么想挣开。   “希望你们尽快把苏友倾抓起来,别再生事端了。”   燕折说的很认真,他只想和白涧宗好好生活下去,不想再被这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人困住了。   他轻呼口气,有些庆幸自己落水想起了一切,否则进入苏宅搜索的事还得拖一拖。   “一定。”   宋德收回手,和搭档一前一后走出会客室,转弯时他没忍住偏头看了轮椅上的白涧宗一眼,神色复杂。   十八岁的白涧宗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的腿完好无损,身边还有很多朋友,也会时不时地聚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青春期的男孩都爱装|逼,出汗了还得故意面朝围观的女生、撩起衣摆露出腹肌擦擦汗水。   只有白涧宗不会。   白涧宗永远礼貌、得体,有分寸感,叫很多少年少女着迷,和如今的低沉阴郁判若两人。   而这些年的同学聚会上,白涧宗虽从不参与,却始终是大家热议的话题,从开始到结束,老同学们话里话外的惋惜几乎能溢出来。   “今年的同学聚会你来吗?”宋德突然开口,“就下个月,可以带家属。”   白涧宗没说话,一直盯着旁边的燕折,仿佛没有听到宋德的问题。   宋德吐了口气,抬腿大步离开。   “别看了,我没哭。”   人都走了,燕折揉揉眼睛,略显低落地说。   “嗯。”   燕折问:“你是不是从来没参加过同学聚会?”   白涧宗又嗯了声。   燕折点评道:“真不合群。”   白涧宗冷嗤:“你参加过?”   燕折哽住:“除了小学一二年级,我都没去过学校,哪来的同学哪来的聚会?”   九岁他就被苏友倾囚禁了,往后四年自然没机会读书,后来到燕家虽然没耽搁学习,但一直是请的私教,没去过学校,最后连高考都没来得及去,又意识“沉睡”四年。   燕折突然很担心:“如果前几年真的是什么人格分裂导致我性格变了,那那个人格会不会在将来某一天又突然出现,占据我的身体让我消失啊?”   白涧宗手一紧,冷淡道:“别一天到晚想些乱七八糟的。”   “反正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必须第一时间发现,不许跟他亲嘴,不许跟他睡觉,就算是我的其他人格那也不是我。”燕折还挺乐观,“然后你要对他很冷漠,不能让他产生误会的心思,但是要看住他,给他吃饱,不能断胳膊断腿,说不定哪天我就又回来了。”   “……闭嘴吧。”   “就不闭。”燕折嚷嚷,“我饿了。”   看看时间,他才发现和警察已经聊了两个多小时,都快过饭点了。   白涧宗和燕折乘着高层电梯来到清盛负一层,这一层都是食堂,分为abc三个区,一眼望不到头。   和燕折想象的那种学校打饭食堂完全不一样,下面还有外包餐厅。   即便已经十二点了,这里的人还是很多,时不时就有发现白涧宗的员工带着惊讶微微弓腰,招呼道:“白总,燕少爷。”   没人想到会在食堂看见白涧宗。   一连被招呼了十几声,燕折都不好意思逛了。他总算明白白涧宗为什么从不下来了,这不得耳朵起茧子。   还好,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在老板面前刷脸,大多数人都知道白涧宗的秉性,并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社恐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直接绕路走。   而燕折就跟逛美食街似的,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尝尝。   他要了些小吃,又去清盛正儿八经请的食堂团队的打饭口、拿着托盘跟随人群一点点挪动拿菜。   他一边选菜一边回头问:“大排吃不吃?”   白涧宗:“不吃。”   燕折:“蒸蛋?”   白涧宗:“不。”   燕折:“爆炒羊肚?”   白涧宗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休息不好让他面色苍白,眼下发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要吃就拿,别问我。”   燕折哼了声:“挑剔。”   他每一样都弄了点,结果又看上了前面的牛腩盖面。可他手上一托盘的食物,白涧宗手上还有一托盘。   白涧宗忍了忍:“你把自己当猪?养病期间别吃那么油腻。”   “哪里油腻了。”燕折想了想,转头问随行的俞书杰:“你饭量怎么样?”   “还可以?”对上老板的眼神,俞书杰又改口:“不是特别好……”   燕折才不管,又要了份盖面,这一顿总共花了近两百。听起来不多,但这可是公司食堂,也没什么大菜。   他们找了个空桌坐下,俞书杰本来应该要和保镖做隔壁吃的,奈何燕折想让他解决吃不完的菜:“你也坐。”   白涧宗扫了俞书杰一眼。   “要不这样——”俞书杰硬着头皮说,“您先吃,吃不完再端到我们这边。”   “那好怪的。”燕折勉为其难道,“我自己努力解决吧。”   他将菜品一一拿下托盘,摆到桌上,清淡的都往白涧宗那边靠:“你要多吃点,每天吃那么点东西怎么还能有肌肉的……”   “你长期锻炼你也能有。”   “哦~”燕折腼腆一笑,真诚道:“不是我不想锻炼,是骨头不争气,折了。”   白涧宗:“……”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燕折的肋骨固定带只需要戴一个多月,但起码段时间内没法再运动了,白涧宗又失去了一个折腾他的办法。   食堂的饭很好吃,但燕折还是有些神不思蜀:“晚上警察去苏家,我们也能进去吗?”   白涧宗垂眸夹菜:“你想就可以。”   “那你呢?”燕折抿了下唇,问:“你要去看看…这些年妈妈住的地方吗?”   白涧宗手一抖,一块口蘑被筷尖挑出盘子,掉在了干净整洁的地面上。   燕折有些后悔在吃饭时提这个事,但其实压在心里也没用。他们心知肚明,都这个时候了,根本没法放下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静心做任何事。   于是下午燕折干脆缠着白涧宗陪自己小睡一觉,他们躺在休息室的大床上,一侧是清透的落地窗,外面高楼耸立,雨势又大了起来,斜斜地洒在楼宇间。   燕折不安稳地进入了梦乡,过去的一切在梦里光怪陆离地展现,仿佛又快速经历了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漫长,他被过去的某个画面惊醒,睁开眼睛后就如同刚获救的溺水者,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涧宗?”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燕折下意识反手拍去,却没触碰到人体,只有一片温热的床单,昭示着另一个人刚离去不久。   他连忙爬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就衣衫不整地推门闯出去:“白涧宗!”   他对上了白涧宗的视线,后者坐在办公室前,眉头微皱:“……鞋穿上。”   燕折松了口气,还好,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白涧宗丢下他一个人去了苏宅,真的怕白涧宗看到那些场景控制不住发疯。   不过……   燕折僵硬偏头,另对上数道友好八卦的视线,不由讪笑两声:“对不起,打扰了。”   他默默后退,关上休息室的门。   白涧宗正在跟高管们谈事。   几位高管虽然已经听闻了今天中午老板陪未婚夫逛食堂的事,但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见到。   啧,这就是某位“装乖孟浪,有点演技但不多的笨东西”吗?   虽素未谋面,但有关燕折的传说已在清盛流传许久。   燕折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白涧宗那里有过一个羞耻的备注,他坐回床上,费力地单手穿鞋。刚直起身体,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不过它上午才给白涧宗来过电——不是宋德还能是谁?   “你们可以过来了。” 第107章 他的泪   夜色深沉,昂贵的黑商务车跟随霓虹灯下的车流龟速前进着。愈来愈大的暴雨砸得车顶噼里啪啦地响,前挡风玻璃的雨刷不断摆动,才能看清前方视线。   和车外的嘈杂不同,车内安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   本以为真到了这一刻,自己会紧张、会不安,会重拾当年的恐惧,但其实没有。   燕折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眼神放空,谁都没想,好像就只是在发呆。   此时是晚上,是榕城夜生活最多样的时间,又是暴雨天,路上的车很多,车开了足足一小时才到苏宅门口。   幸好,警方也刚到不久。   “到了,下车。”   燕折怔然回神,对上白涧宗的视线。这一瞬间,唯一冒出来的想法竟然不是对过去痛苦遭遇的难过,而是“请让白茉活下来吧”。   再给白涧宗一点走向未来的动力吧。   长时间没做出反应,白涧宗误以为燕折是恐惧,便不容置喙道:“在车里等着,我尽快回来。”   “……不。”燕折反应过来,抓住白涧宗的手说:“我和你一起。”   白涧宗皱了下眉,但在对视中很快舒缓,冷冷地说了句:“晚上做噩梦了别哭。”   “就哭。”燕折举着脱臼的胳膊跳下车,踩起一地雨花,“还要在你耳边哭,吵死你!”   大雨削弱了燕折的声音。   他偏头接过俞书杰手里的黑伞,替下车的白涧宗打上:“走吧。”   整个苏宅都已被封锁起来,外面除了警察还有不明所以、试图闯入或撬开警方嘴巴的媒体。   白涧宗出现时,媒体都愣住了,这不是苏家宅院吗?   但白涧宗丝毫没避讳,迎着一众媒体诧异的目光驶入苏宅,记者们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想要采访时已经来不及了。   “请问清盛白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说苏友倾遭遇意外目前生死不明是真的吗?”   “请问里面发生了……”   白涧宗和燕折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伞足够大,刚好能挡住两个人,只是地上溅起的水花还是打湿了燕折的裤脚。早知道今天这么大雨,就不穿这双鞋出门了。   他扶着白涧宗的轮椅背进入主楼,宋德几人在屋檐下,根据苏然的证词部署搜寻计划。   “除了房安医生和你,你们家里没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燕折知道是没有的。   那时候他和白茉被关在地下,每天的饮食都由苏友倾亲自送来,但苏友倾有时候很忙,不可能一日三餐都送,甚至不可能每天都准时回家,于是地下有一些储备食物,例如面包之类的干粮。   当然,这仅限于白茉的金笼子里。   燕折是没有这个殊荣的,如果苏然不来,他就只能饿肚子,所以才会在十四岁的时候还被人觉得像十岁小孩子,极度营养不良。   “应该是没有别人知道了,我爸很谨慎。”苏然听到身后的轮椅声,面色一滞地回头,“白总……小折。”   燕折看着这片地方,举着伞的手臂衣服微微下滑,暴露出一片寒毛树立的皮肤。   刚被医生带来的那天也是一个暴雨的夜晚,他试图逃跑,苏友倾却举着伞和他玩起了狩猎游戏。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叫他陌生又熟悉,如果不是周围咋么多人,真有种情景再现的感觉。   “出发!”   苏宅的员工都被警察控制了起来,苏宅地表已经排查完了,确定没有白茉的踪迹。目前的重点搜索方向就是地下。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没抱什么希望——一个失踪十几年一直被囚禁的人,真的有可能坚持这么多年活下来吗?   搞这么大排场搜查无非是走个过场,一方面给白家面子,另一方面找出犯罪现场、放大影响也好彻底坐实苏友倾的罪名。   戴着手铐的房安被带出来,他下意识看了燕折一眼,随后逃避地别开视线,引领警察朝后花园的假山走去。   燕折咬住唇,推着白涧宗的轮椅紧跟队伍。   说是推,其实轮椅是在白涧宗的操控下电动前进,燕折并不需要使力。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离白涧宗近一些。   石子路凹凸不平,一点点延伸到假山旁的花丛边。拨开花丛,就可以来到假山后面。   众人看着生长茂盛的花丛更是不抱希望了,如果有人每天都去假山,拦路的花丛怎么还会这么茂盛?   白涧宗眸色一暗,逐渐冰冷。   这时,宋德注意到了什么,蹲下身仔细地观察地面,突然抬头看向白涧宗:“苏友倾近期一定还经常往这里来!看地上的草!”   燕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上的草确实要比旁边稀疏一些。花丛可以拨开,但地上的草不行。   燕折攥紧了轮椅背。   在房安与苏然的指引下,假山一侧的石头竟然缓缓移开,露出足够成年人进入的下坡洞口!   甚至挺宽敞,就像一个地下车库的进口。   一片幽暗,毫无灯光。   燕折站在入口处,缓缓转身,愣愣看着下面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手上的伞不自觉地滑落在地,石沿上的雨水滑落,滴进了他的后衣领。   冰凉的感觉让燕折一个激灵,浑身一颤。   “燕折?”   “……啊。”燕折迟钝地回应着。   太顺利了。   顺利到他有些恍惚,曾经加害他的恶人之恶行就这样被公之于众,也撕开了他心里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如果……”燕折呐呐地问,“如果妈妈已经没了,也没找到尸体,还能给苏友倾判刑吗?”   “……过来。”白涧宗脸色并不比燕折好看,但还是一把将燕折拉到了身边,看他原本抬起的另一只手应该是想把燕折抱进怀里,但最终却放下了,只叫燕折站在自己身侧,并牵住手。   “放心,就算找不到尸体他也跑不掉。”宋德回答道,“人证物证都足够充分。”   “燕折,我必须要下去。”白涧宗双眼充血,语气却很冷静,“你可以留在这儿,或者叫俞书杰陪你回车上等着。”   “不。”燕折拒绝,“我也要必须要进去。”   他曾答应过“妈妈”,要救她出去的。   可他失忆了,也食言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会牵着“妈妈”亲儿子的手再走进这里,去兑现迟来的承诺。   随着一众脚步,大家都进入了这个仿佛地下迷宫一样的地方。宋德打量着周围的墙壁,皱了下眉道:“这里应该不是专门为了囚禁修建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苏然嗯了声:“我很早的时候听家里老人说过,宅子下面曾被挖空过。”   下来的路是斜坡,白涧宗的轮椅走得十分顺畅。   很多年没进来过,苏然和房安都有些忘记怎么走了,警察们便分为几个小队,分开探索。   “注意安全。”   众人手上都有手电筒,要不就是探照灯,黑暗一下子被驱散了。   光线下,白涧宗搭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一直在发抖,眼里慢慢充了血,一闭眼都是母亲在这种地方生活的画面,几乎叫他睚眦欲裂。   苏然拿出手机,准备播放之前给燕折的那盘磁带的备份,以观察前往金丝笼的准确路线,然而燕折却率先抬起了腿。   众人对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燕折本能地朝着右边第二个岔口走去,手上的力道也随着路线的深入越来越紧,以至于白涧宗手都被攥得有些发白。   白涧宗即将失控的理智被拉回了些,只是眼里依旧一片血丝。   燕折拉着白涧宗的手,带着他往里走,一幕幕的黑暗被手电筒光冲散,远处,金色的物体反着微光。   不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金色笼子赫然映入眼帘。众人呼吸一滞,然而笼子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丝人影。   燕折呆呆站着,心里的某处好像空掉了,呼呼漏着风。   而白涧宗的心已经破洞了很多年,呼啸的风在深渊里咆哮,得不到一点回响。   他的手从燕折掌心滑落,赤红的眼睛缓缓闭上。   宋德和警察们上前,金丝笼的门没锁,直接就能进去。里面空间很大,不过只有一张床,铺着破旧且带有一些灰尘的床单被褥,凌乱极了。   看起来很久没睡过人了。   警察们沉默一阵,宋德听到轮椅声,深吸口气,回头安抚道:“苏友倾早知道你发现了端倪,可能已经提前把你母亲转移了,我们会审问他的……”   宋德也知道自己这话太苍白,没说完就沉默了。   白茉活下来的可能太渺茫了,看这情况,大概率是没了……尸体还不知道在哪儿。   白涧宗没出声,轮椅沿着床铺移动,垂下的手抚过每一寸被褥。   他的母亲就是被苏友倾关在这里十几年,被禁锢,被羞辱,被欺凌。   也许死的时候,都是遍体鳞伤。   哪怕已经做出承诺……这一刻也依旧想将苏友倾千刀万剐、凌迟一万倍!   轮椅停在了床的另一边,白涧宗的眼神垂落,片刻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沓散落的照片——   照片里都是燕折,是自燕折十四岁逃出去后每一年的照片。   有些是偷拍的视角,有些是从报纸上截取的图片,只有最上面的一张是他和燕折最近在订婚宴上的合照。   白涧宗握紧拳头,越来越紧,捏得关节咔咔地响。   燕折还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他恍惚看到,曾经一个一席白衣的女人坐在床上,安静遗世,美得不可方物。   “妈妈……”   怔然许久,燕折眼里的幻象才逐渐化为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白涧宗不知何时已经离他远去。   燕折突然惊醒,剧烈地喘了口气。他毫不犹豫地上前,跨进曾经如梦魇一般的金丝笼子里,半跪在轮椅上拥住白涧宗。   他想说对不起。   还想说要向前看,妈妈一定不希望你沉溺在过去。   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一度哽咽。   白涧宗保持着抓住照片的动作,一动不动。   许久,他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消瘦的下巴滴在了锁骨沟里。 第108章 还活着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注视着白涧宗略显冷寂的背影。   宋德背过身,捏紧了拳头。   也许白涧宗是对的。   师父当年真的有问题。   哪怕还没开始审问苏友倾,可当年种种真的是巧合吗?在幕后主始者是这样的大人物的情况下,他师父当年真的只是失手放走了肇事司机?   情感上不愿相信,可理智告诉宋德,师父确实做错了事。   如果当年那个司机就被抓到,这一切可能早就水落石出了,白茉也能活着逃出这个空荡的金色牢笼。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毫无意义。   他师父死了……白茉也许也死了。   宋德缓慢转身,长吸口气道:“二位先离开这吧,我们的人马上开始采集证据。”   “嗯……”燕折环着白涧宗的肩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发顶,抿了下唇说,“你们可以先看别处吗?”   “……”   这不太合规矩,但宋德也没说什么,只道:“十分钟,别动多余的东西以防污染线索。”   “好的。”   等宋德和其他人都散开后,燕折才慢慢松开白涧宗。   对上那双通红空洞的眼睛,燕折顿时一怔。他像白涧宗平时给自己擦眼泪那样,生疏地用拇指抹掉白涧宗脸上的湿润。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很苍白。   因为燕折没法感同身受,他从小被父母抛弃,并不知道失去母亲到底有多痛苦。而类似于母亲的黄妈,也在九岁时就与他分开,早已疏离。   “我们出去?”燕折惴惴不安地说,“警察早点采集线索,苏……他就能早点付出代价。”   白涧宗眼眶赤红,却面无表情。   许久后他才缓缓有了动作,操控着轮椅掉头,手里还捏着一沓照片。   “你之前说得对。”   “什么?”   白涧宗语气冰凉:“她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还坚持活着,是为了让你……我们不受苏友倾的伤害。”   燕折心一颤。   他之前推测过,苏友倾之所以没杀了十四岁的他以绝后患,也许就是因为妈妈在拿命威胁苏友倾,要他活着才肯对当下的境遇妥协。   白涧宗手里的照片证实了这点。   燕折半跪在地上,将剩下的照片一一梳理。他看到了照片里的自己,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每年都有十来张照片。   穿着不同季节的衣服,扬着不同的笑容。   不论燕驰明是什么样的人,燕折在燕家的这些年到底没受到什么亏待。   而他在外面感受阳光、笑容洋溢的时候,白茉依旧被关在金丝笼里,处于黑暗之中,看着一张张恶魔带回来的照片,以确认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她依旧把他当做“崽崽”。   燕折眼睛一下子就酸了,眼泪滴在照片上。哪怕白茉的那份爱并不是给他的,也依旧叫他心脏都揪成一团,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了最柔软的地方。   而此刻,笼子里空荡荡的。   他们来晚了。   燕折泪流满面,视线模糊,听到俞书杰靠近后道:“老板,老夫人得到消息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半晌,白涧宗沙哑道:“先拦住,别让祖母进来。”   俞书杰:“是。”   白涧宗又道:“把外面的媒体打发走。”   俞书杰:“是。”   燕折明白白涧宗的想法。   他大抵是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留给世人最后的印象,是一个被囚禁、侮辱多年的可怜女人。   得到的不一定是同情与愤慨,还有一些闲人的肆意点评或恶意揣测。   她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白涧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上辈子他吃了妈的骨灰,也许这辈子也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   燕折摇摇晃晃站起来,还因泪眼朦胧踉跄了下,扶到旁边的墙才站稳。   他顿时一怔,迟疑地擦干眼泪,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墙,最后目光在墙与金色笼子间缓慢移动。   “怎么了?”   “这张照片……”燕折咬了下唇,“这是我们订婚宴上的照片,是不是说明那时候妈妈还活着?”   白涧宗没说话。   也许。   但更像是苏友倾习惯性带回了照片——毕竟以这个笼子与床上的灰尘程度,至少很久很久没住过人了。   “不不!你等一下!!”燕折看向远处的警察,大喊:“大叔——”   警察快步走来,听到声音的宋德也过来了。   “怎么了?”   燕折情绪有些激动:“苏然呢?叫他过来!”   宋德看了白涧宗一眼,摸不清这是要做什么,别是要把对苏友倾的恨撒在苏然身上。就是怕这个,所以他早叫先苏然上去了。   不过在场这么多警察,应该不至于做什么。   他拿出对讲机,和上面留守的警察说了句带苏然下来。   燕折焦急地等待着,心如擂鼓。但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确定是不是记忆出错,怕希望会再次落空。   苏然到了后,燕折却对白涧宗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白涧宗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眶,定定地与燕折对视。   燕折带着些许央求道:“一会儿就好,我很快出去找你。”   就在众人以为白涧宗不可能听的时候,他竟真的调转轮椅,什么都没问就离开了。与苏然擦肩而过时,苏然都能感觉到森森的寒意。   他完全不敢跟白涧宗对视,等人离开一段距离才咽了下喉咙,尽可能平复心情,问燕折:“找我做什么?”   “这里。”燕折的手穿过笼子栏杆,摸上里侧的墙,“这堵墙之前是不是没这么近?”   苏然一怔,不确认燕折是不是不想接受现实:“抱歉,我不是很记得了……”   燕折急道:“你不是有录像!?”   之前苏然给他的那盘磁带里有录到笼子周围的完整空间,只是燕折没有转存到手机里,现在只能靠苏然的备份作为参考。   “给我!”   宋德立刻反应过来,吩咐警察们前去观察,随后拿过苏然的手机往后退了两三米,仔细比对视频与现场的差异。   视频里传来苏友倾的声音:“为什么要忍着?你不舒服?和我做久这么让你难受?”   一道巴掌声响起,属于年少苏然的惊呼传来。   苏友倾叹息着:“崽崽又不听话了。”   ……   “太暗了——”宋德眉头皱成了川字,眼神在手机屏幕与里墙上来回转动,他将拍到金丝笼子的这段反复播放了五六遍。   “崽崽又不听话了。”   这句话也在燕折耳边回响了五六遍。   燕折脸色苍白,肩膀摇摇欲坠,却还是紧抿唇站在原地:“不管是不是我的错觉,砸开看看不就行了吗?”   宋德低头放大视频,说:“不是砸开就行的,如果真跟你想的一样,我们得考虑受害者是不是还活着,我们的行动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好像位置是近一些,老宋——叫上面的人带工具下来!”   话音刚落,另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道:“这面墙虽然也是石砌的,但夹缝里的水成色看起来新一些。”   宋德用强光手电筒仔细看了看,没瞧出什么门道。   不过他也决定砸开试试:“苏先生?”   苏然回神:“随便你们,砸吧。”   既然苏然同意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宋德冲墙内大喊:“里面有人吗?”   “有人出个声!”   大家屏住呼吸,但耳边一片寂静。宋德与同伴对视一眼,再次唤道:“白茉?白夫人在里面吗!?”   依旧毫无回音。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沉,燕折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再次跌落谷底。   “先弄开再说。”宋德看着这堵墙犯了难,“挺厚啊,弄开得费点功夫……要真是后砌的墙,苏友倾找谁干的活?后面得查查。”   搭档仔细检查着这面墙:“也可能是他自己砌的,看起来不是很平整。”   “真变态啊这东西!”   “这墙砌死了,他根本没想给里面的人留活路!”   很快,工具什么的都下来了。但给工具通电又是个麻烦活,这么多年苏友倾从没给地下通过电,一直用的油灯。   “淦!”宋德捏紧拳头,给了墙一拳,“想办法拉线试试!速度快点!顺便打电话给消防,说明下情况看看能不能给搞开。”   这要是在地上都好解决,偏偏是这么深的地下,离出口有百米以上的距离。   “定下位,从顶上挖呢?”   “太深了。”宋德摇摇头,“万一白夫人真在里面,从上面挖没法保证不会伤害到她。”   燕折就站在一边,单薄的身体显得格外无助。他希望一切过得快一点,又希望慢一点。   不过还好,白涧宗不在这里,否则只会比他更煎熬。   一切准备完毕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消防来了,工具齐全,所有人整装待发,墙内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得先松动缝隙里的水泥才行。”石墙并不是完全密不透风,部分里面有些缝隙,但高度也就比纸高一些。   不过起码说明里面能通空气,里面的人不至于窒息而死。   “你们专业,你们决定。”宋德严肃道,“但是得尽可能保证不伤到里面的人……或遗体。”   要知道苏友倾好几天前就离开本市“出差”去了,今天才因重伤转院回榕城。如果此前白茉就被关进了这里,不吃不喝这么久……也许他们真的只能见到一具尸体。   在漫长的“滋滋”、“哐哐”的声中,第一块大石头随着细碎的哗啦声落在了地上。   “手电筒!”   手电筒光打进石墙内部,一股难闻的骚腥味传来。但宋德不仅没捂住鼻子,反而脸色大喜:“手机给我!”   腥臊味说明有人在里面排泄,没有腐臭味意味着很可能没有尸体!!   手机跟着灯光探进墙内,摄像头从左往右开始转动,大概十几秒后,宋德收回手机,仔细看刚刚录下的视频。   其他人还在有条不紊地破墙。   燕折想过去看,但没敢。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宋德的表情,直到宋德猛得抬头:“快,砸开!里面有人!!”   燕折呼吸一下子松了,他快跑过去一把夺过宋德手上的手机,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摄像头略有晃动,加上手电筒光太强,拍的视频有些曝光过度。不过还是能看出墙内约莫是一个比家用卫生间稍大些的空间,逼仄狭隘,地上散落着一些饼干包装袋、矿泉水瓶,还有七零八落的蜡烛。   而视频的最后一幕定格在墙角,那里缩着一道白色身影,看起来肮脏凌乱,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燕折呼吸都要停了——   他简直不敢认,这真的是他记忆里的妈妈吗?   可那张苍白的五官正逐渐与记忆里的样子融合,即便被折磨这么多年,即便年纪已经大了,白茉依旧保留着一部分年轻时的明艳。   很长一段时间,燕折听不到别人的说话声,他耳边嗡嗡的,脑子是空白的,只有眼神一直盯着不断被凿开的石头。   他想找白涧宗,告诉他找到妈妈了,但又怕白茉其实已经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墙就被破了个大口子,消防们顾不得其他,捂住口鼻钻进去,先把角落的身影抬出来。   燕折一阵恍惚,那道消瘦的白色身影都泛起了重影,显得那样不真实。   他不敢动,有种动一下幻觉就会破碎的错觉。   “燕折!燕折!”   在宋德的吼叫中燕折才回神,对方语速很快:“快联系白涧宗准备医院准备病房准备检查和医生,她还活着!!”   燕折的五感猛得归位,往外走了好几步才想起给白涧宗打电话,又发现手机没信号,只能手忙脚乱地继续往外走。   最开始是走,后面变成了跑。   可不过几步,他就撞到了轮椅,被白涧宗拉进怀抱。   燕折闻到熟悉的气息,哽咽到说不出完整的话:“她,她还活着!”   “我听到了。”白涧宗将燕折勒在怀里,死死盯着远处的白色身影,他的视线一样模糊,竟好像看见那道白色身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是错觉吧。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听到了。”   燕折感觉自己要被勒断气了,但没挣扎,感觉自己就是白涧宗抓住的一根稻草。   “是真的。”燕折掐了下白涧宗的大.腿,“你看,你痛……”   想起来白涧宗的腿没知觉,他又转掐白涧宗的腰,下了死手:“很疼吧?是真的!”   白涧宗终于惊醒,他松开燕折,快速朝笼子那边移动。   不是错觉。   白茉真的站了起来,她不止活着,除了身上脏些生命体征竟然看起来还不错。只是瞳孔十分空洞灰暗,仿佛失去了灵魂。   众人想把她挪出笼子,但她只安静地坐到床边,怎么都不肯动。   对于出现在笼子门口的白涧宗,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有人急了,指着白涧宗说:“这人你认识吗?你儿子!你儿子来救你了!”   白茉依旧没有反应。   宋德犹豫了下:“先强行带上去吧。”   白涧宗没有拒绝。他头痛得厉害,每一根神经上都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依旧强撑着不眨眼,目光不曾从白茉的身上离开过一秒。   强行带走的方法也失败了。   “啊!啊——!!”   只要一靠近笼子边缘,原本安静的白茉就会发出嘶吼的叫声,和常人尖锐的叫不同,她更像是喉咙本能溢出的嘶鸣,眼里也第一次露出深切的恐惧。   “啊!!!”   宋德心里有了猜测。   苏然报案的那段视频里,白茉的脚踝上是锁着铁链的,她不愿意跨过的这条线,应该就是曾经铁链长度能到达的极限。   他不忍对视,转头跟白涧宗说:“这种情况下最好注射一针镇定剂,她生命体征暂时没问题,我们等会儿行吗?”   白涧宗紧紧盯着白茉,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去。”   宋德犹豫了下,让其他人照看着些,自己去联系人。   就在他走到这段通道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白涧宗越显颤抖的声音:“出来。”   宋德回头看去,只见白涧宗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跟床边的白茉说:“苏友倾就要回来了,你再不出来就没机会了。”   听到苏友倾的名字,白茉微不可见的一颤,嘴里似乎念叨了什么,但声音很轻,完全听不见。   “听到了吗?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白茉终于有了反应,她看向白涧宗,张了下苍白的嘴,微微摇了下头。   就好像在说她不能跑。   跑掉会更惨的。   她惨,她的崽崽也会惨。   “看着我,我是谁?”   白茉又没了反应。   白涧宗的眼睛已经完全充血,耳朵、脖颈、胸膛都已然赤红一片,他额角手臂上的每一根青筋都在剧烈跳动,如不是主人强烈扼制,怕是跳出皮肤。   “我叫你跑。”白涧宗突然提高声音,吼道:“你要跑!你要自己跑出这里!听、懂、了、吗!?”   其他人都被震住了,燕折也吓到了,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白涧宗……”   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白茉突然有了反应,她的目光猛得锁定在燕折身上,突然站起身,趔趄之下来到笼子边缘。   同时,她的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呓语:“崽崽……”   燕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才意识到不妥,僵硬地看向白涧宗。   然而谁都没想到,下一秒,白茉竟然迈出了笼子,踉踉跄跄地跑向燕折的方向。   白涧宗高声道:“燕折,往外面走!”   燕折瞬间明白了白涧宗的意思。   白茉的灵魂已经被这片地方禁锢了。   她必须自己跑出去。   否则即便肉|体离开,灵魂也会在无数个夜晚回归这里。看似被救赎了,实则永远地禁锢在了这个金丝笼里。   哪怕苏友倾被枪毙,被碎骨扬灰,他也会永远活在白茉的梦魇里。   无处不在。   燕折突然想起从前他也在这里时,苏友倾常念叨的一句话:“恐惧比爱意更长久。”   他忍着反胃想吐的感觉,连着后退好几步,确认白茉跟进后转身就跑。   中途白茉停停走走好几次,眼里有着清晰的恐惧闪过,然而却还是被前面那道单薄的背影勾住了心神,扶着墙狼狈艰难地追上去。   燕折一路跑到了假山出口处,大雨瞬间浇湿了身体,他挥开保镖打来的雨伞,试图让白茉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可白茉不动了。   她停在黑暗处,似乎对外面的光与雨没有丝毫兴趣,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节:“鬼来……黑来……”   仔细听,大概明白她说的是“回来”。   白涧宗已然跟到了白茉身后,然而白茉却对他没有任何反应,只一直看着燕折的方向。   雨水滑过燕折滚动的喉结,他轻声叫了句:“妈妈……”   白茉垂在身侧的手抬了下。   “妈妈……我在这里。”   白茉的指尖掐进了掌心,依旧试图叫回“叛逆”的孩子:“鬼来……”   然而燕折无动于衷,一直叫着“妈妈我在这里”,身后还有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走啊!苏友倾要回来了,再不走你和他都要死在这里!!”   白茉一抖,似乎在这道怒吼中听出了丝丝哀切。   她被“死”这个字触动了,眼看着十几米外的燕折又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管不顾地追上去,然而就在她跨出假山口的那一刻,在雨水打湿身体的那一刻,她怔住了,直接瘫软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夜色与远方。   白涧宗的轮椅也停了下来,他撑着拐杖试图支起身体,然而一步都没站稳就摔跪在了地上。   白涧宗挥开他人的搀扶,用尽全力支起上身,狼狈地搂住白茉单薄脆弱的身体,圈进怀里。   昔日的少年已长出宽阔的胸膛,却依旧无法为母亲挡住倾泻而下的暴雨。   夜色里,他们的衣服被完全打湿,白涧宗像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但他抱得那样紧,那样用力。   众人或沉默地注视着,或红着眼眶别开视线。   白茉就如一个抽干灵魂的木偶,再也没有任何反应。耳边是白涧宗嘶哑痛苦的低唤:“妈……”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52个红包捏,这章还算肥,明天也是这个点左右。 第109章 挺烂的   在暴雨的击打下,白涧宗头痛得更厉害了,身体扛不住地往一侧摔去,视线一片模糊,最后的画面是连成线往下坠的雨珠、以及和他一起摔倒在地的白色身影。   隐约有道慌乱的声音在叫他的大名:“白涧宗!”   他想挤出一句我没事,但苍白的嘴唇刚动了下,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做了一个久远的梦,是一个十分普通且平淡的正午,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莫名就是入了梦。   梦里一切都好。   经过繁忙的一段时间后,他和白茉久违地坐在一起吃饭:“崽崽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快了。”他叹了口气,“妈,别这么叫我了,我都快初中毕业了。”   “害臊了?”白茉哈哈笑了起来:“唉哟,除了祖母和管家没人会听到。”   他耳根微微发红,有些无奈。   白茉笑完,便正色道:“妈最近忙,好不容易在公司站稳跟脚,很多事要处理,没办法抽出时间陪你……”   “这样挺好的。”他道,“您忙点,比之前重心都在我身上好。”   白茉扎起过长的头发:“你能理解就好,你祖母年纪大了,我必须撑起大梁,否则公司迟早被杨家人瓜分干净。”   “您加油吧。我也在学业上加油。”   “你的学业我是不担心——”白茉试探道,“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白涧宗给她夹菜:“您说什么呢?”   白茉:“那男孩子呢?”   白涧宗淡定道:“您思想可真是超前。”   白茉笑了:“我儿子心思可真深,一点都试探不出来。”   “不存在的事,您当然试探不出来。”白涧宗一眼看透,“您是不是因为任叔家的事担心?放心吧,我保证不会。”   “我知道你不会,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白茉操心道,“任家那儿子也真是造孽,把人家女孩肚子弄大了,还闹出了一尸两命。”   白涧宗并不了解细节,随口问:“那不是要去坐牢?”   白茉摇摇头:“他还没满十六岁,也不是故意的,女孩子家里又没什么背景,估计是会找关系摆平。”   “……”   白茉对十几岁的儿子说:“社会阶层就是残酷的,没办法。阿白,你出生在白家是幸运的,但妈妈不希望你也变得黑暗。”   白涧宗点点头,做下保证。   白茉摸摸儿子的手,有些高兴。她的孩子并不像她的丈夫,那样令人生厌。如果她真的生出一个类似杨岁安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像白萍一样果断地弃号。   “不过真谈恋爱了也没事,但不该做的事一定不能做。”   “您都瘦了,多吃点吧。”白涧宗继续给白茉夹菜,保证道:“我发誓,如果谈恋爱了一定告诉您。”   白茉睨他:“发誓是三根手指。”   “别这么细节。”   “学会跟我玩心眼子了是吧?”   “有心眼子是长大的标志……”   母子两人拌了会儿嘴,白茉突然道:“你想有个弟弟妹妹吗?”   “怎么了?您谈恋爱了?”   “瞎说什么?”白茉哭笑不得,“我跟你爸这辈子都没法离婚……本来公司就很多人反对我,没有这层婚姻关系,我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就更名不正言不顺了。”   “他都在外面找多少个了?您也在外面找呗。”   “他堕落,我也跟着堕落吗?你这思想不正常。”白茉纠正道,“而且我也没空应付别人,算了。”   “那您怎么问我想不想要弟妹?”   “你要是想,可以给你领养个回来。”白茉怕儿子孤单,榕城以他们这种家世的独生子女真不多。   “前两天去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看到很多没父母的小孩子,挺可怜的。”   “好啊。”白涧宗脑子里莫名浮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我来选,行吗?”   “当然行。”   “不要给他取名叫折。”   “还没领养呢。”梦里的白茉诧异道,“哪来的名字。”   三十多岁的白涧宗像一个旁观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现实不是这样的。   现实里,白茉说那些孩子很可怜,要不要领养一个回来陪他时,他虽然也觉得家里有些冷清,但还是拒绝了。   “您能领养一个,还能全部领养回来吗?”当时的他摇摇头,“别了,您和祖母都没空教训小孩,我也没那么喜欢,万一长大后人品不行,还是个麻烦。您要是真觉得他们可怜,就多资助点?”   白茉尊重了儿子的意见。   白涧宗便没有弟弟,后来也在很多年里,没有了母亲。   ……   “白涧宗?”   “大白?”   “白白……”   “老公?”有道不满的声音在耳边念叨,“你怎么这么能睡?再不醒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喜欢听我叫你小叔!”   不用看,都能脑补出其主人张牙舞爪的样子。   可实际上,白涧宗睁开眼,却只看到燕折乖乖趴在床边,有点无聊却不玩手机,只拨弄着他垂在一侧的手。   “燕折。”声音如破风箱一般喑哑。   燕折惊了下,连忙起身摸摸白涧宗的脑袋,发现他试图起身连忙阻拦:“你还在吊水呢。”   “妈……”   “她没事……”燕折抿了下唇,还是照实说了,“她不认人,也不说话,我陪她做了全套检查,医生说有点营养不良、骨质疏松,视力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因为这些年被喂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身体各方面都有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不过最严重的问题还是精神上的,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吃药治疗,也不一定能治愈。”   白涧宗捏紧了燕折的手,平静道:“没关系,没关系……”   他重复了好几遍。   只要活下来了,一切就都有希望。哪怕是死,也不会葬于那漫无边际的幽暗里。   “……”   真的没关系吗?燕折看了下自己都快变形的手……那为什么这么用力?   “等你吊完这瓶水,就可以去看她了——”燕折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吼道:“不许拔针!”   白涧宗微微一滞,停下动作。   刚到门口的白萍看到这一幕,嘴角勉强抽动了下。她敲敲门,走进来道:“歇歇吧,发高烧呢。”   “祖母。”   “你母亲很安全,放心。”白萍坐到床边,拉过白涧宗的手拍一拍,“我们阿白辛苦了,抗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个好结局。”   白萍苍老的眼睛微微发红,显然老泪纵横过。   白涧宗说不出话。   白萍说:“祖母知道你恨,祖母也恨,当相比于之前所想的,已经好很多了是不是?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从小就懂事,你母亲总说你少年老成,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男孩女孩才会吸引你……”   “现在她能知道了。”白萍拉过旁边燕折的手,放到白涧宗手背上,“她还能参加你们的婚礼,难道不是好结果吗?”   白涧宗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艰难地别开头。   “真的。这么多年了,祖母从来没像这两天一样这么平静过。”   “那个算命说的也不算错,小折确实给咱家带来了福泽,归远之人也回来了。”   ……   白涧宗就像是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了一样,短短半个月反复发烧了好多次,状态一直很差,给燕折愁得不行。   他之前看到营销号说反复发烧会烧坏脑子……万一白涧宗烧坏脑子,他就得赚钱养家了。   半个月里也发生了很多事,燕驰明藏尸的证据收集齐全了,但审问无果,警方正愁怎么提起诉讼。   因为原本说要自首的苏友倾知道白茉被救出来的消息后,突然对一切闭口不谈了。   白茉还活着,意味着有关于苏友倾的刑期也会相对减少,想要他死刑,就还得调查别的事——   比如他和燕驰明联手制造秦烨兄弟车祸、造成秦烨弟弟死亡谋取心脏的事。   总之不管怎么挣扎,这两人在劫难逃。   而白家这边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白茉和其他所有人,以防苏友倾狗急跳墙。   燕折脱臼的手臂已经恢复了,不用再吊脖子上,只是肋骨固定带还得戴一段时间。   他也挺忙的,每天都在白涧宗和白茉母子俩间来回奔波——没办法,白茉不认白涧宗,只认他。   医生的建议是让白茉多接触接触愿意接纳的人,这样能让白茉更快熟悉外面的世界。   “您快吃饭。”   饭倒是不用燕折喂,老宅有阿姨是白茉嫁过来的时候陪嫁来的,以前和她很亲昵,也许是还有一点熟悉感,白茉并不抗拒这个阿姨。   白茉张开嘴,无意识地咀嚼了两下,突然冷不丁地问:“他死了没有。”   燕折惊了下,握着白茉的手一抖。   “他”是指苏友倾吗?   半个多月了,白茉第一次提起苏友倾。   她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地仿佛这里只有一具肉|体。   “我要他死。”白茉说完又立刻重复了一遍,语气缓慢:“我想要他死。”   她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燕折心脏颤了颤。   满脑子都是以前在那里时,白茉被折腾的画面。他逃出来后,苏友倾只会变本加厉地对待白茉。   “他一定会死的。”   燕折不敢提苏友倾的名字,一边安抚,一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也是这样吗?   苏友倾发现自己要暴露了,就把白茉锁在了密闭的空间里等死?   后来苏友倾在白涧宗的折磨下,说白茉已经死了,骨灰被他吃了。那时候的苏友倾几乎已经被折磨得要死掉,没人想过他还会说谎。   吃骨灰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变态事。   根据后来的结果推断,上辈子搜查苏宅地下的时候应该没人发现那堵墙。而白茉就在里面寂静地等待死亡,抱着浓烈的恐惧与恨。   而苏友倾绝对不会白干这种事,哪怕他已经被白涧宗弄死了,他也会事先安排好,想办法在一个月后、也许是两个月后让白涧宗知道真相。   告诉白涧宗,其实我没有吃掉她的骨灰。   你折磨我的时候你母亲还活着。   可惜因为你把我抓了,没人给她陪伴,没人给她送饭,她会满身污秽地、孤独地饿死在一个巴掌大的墙内。   是你!   是你害死了你母亲!   燕折突然就明白这辈子的苏友倾为什么会说那句“你会后悔的”了。   苏友倾故意的,他死到临头还怀揣着满满的恶意,他要白茉永远死都要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要白涧宗事后得知真相后一辈子活在痛苦中、追悔莫及。   可上辈子的白涧宗自杀了。   有那么一瞬间,燕折浑身发冷,突然庆幸白涧宗上辈子自杀了。   否则该有多绝望……   阿姨喂完饭,轻声细语道:“茉茉,该吃糖了。”   所谓糖其实是药,但白茉对吃药很抗拒,只能这么哄她。为什么对吃药抗拒呢?因为为了让她乖乖听话,苏友倾第一年的时候给白茉喂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   这是燕折后来推断出来的,否则不至于才关一年白茉就精神出了问题,需要孩子的安慰。   “我要去照顾祖母了。”燕折说,“妈妈,明天见。”   听到“祖母”两个字,白茉的指尖动了动。   只有这样说,燕折才能得到喘息的空档,否则白茉会一直要求他陪着。   ——玗晰   一转身,燕折就看见了门口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形单影只,显得有些寂寞。明明白涧宗才是真正的儿子,却只能躲在门外窥伺,得不到一点温存。   “过来。”   “你唤狗呢,过来过来的……”   燕折不满地嘀咕,但还是老实走到轮椅前。   白涧宗伸手将燕折拉近怀里,偏头看了白茉一眼,便移动轮椅往卧室方向去。   燕折自然地往白涧宗身上一靠,刚好懒得走路。   白涧宗握着他的手:“手太凉了。”   燕折:“衣服已经穿很多了。”   白涧宗:“脸色也差。”   “……”   燕折抿了下唇,没说出是因为刚刚对苏友倾所作所为的恶意猜测。但白涧宗可能也猜到了,只是压在了心里没有提。   ……骂苏友倾畜生,畜生怕都觉得冤枉。   燕折问:“今天工作很忙吗?”   白涧宗嗯了声,脸色有些阴郁。   燕折揣摩道:“你会不会吃醋啊?”   白涧宗:“……什么?”   燕折犹豫了下到:“妈妈……她其实很爱你,她只是把我当成你。”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燕折心里有数,白茉从来没爱过黄小宝,更没爱过燕折,她心里装的一直是白涧宗。   “没有,没有吃醋。”白涧宗闭了下眼,似乎已经忍了很多天,“倒是你——”   听到白涧宗的停顿,燕折迷茫抬头:“我?怎么了?”   白涧宗咬紧牙关,直接问道:“你真的喜欢和她在一起?喜欢跟她相处?喜欢她把你当成我吗?”   燕折呼吸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说:“这又没什么,妈妈只是精神状态不好,又不是故意认错的。”   轮椅在半路停下,白涧宗道:“之前从没跟你说过,你演技挺烂的。”   燕折:“……”   白涧宗看似平静,其实指尖已经掐进掌心:“燕折,她也打过你,是不是?”   “她和苏友倾一样,都经常虐待你,是不是?”   燕折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脑子有些空白,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细节,那些他在跟警察阐述那四年时光时刻意忽略的一些细节——   你指望和一个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的人朝夕相处,能得到多好的对待呢?   偶尔的温情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迟到52个红包。 第110章 逃走了   燕折安静了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过去了?   还是他并不怪白茉?   其实他不想让白涧宗知道这件事。   虽然白茉也是受害者,可对他造成的伤害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他却还要舔着脸和一个伤害了自己的女人的儿子在一起,怎么想都有些别扭。   可他真的不想离开白涧宗。   白茉是对他造成了伤害,可白涧宗的好也是真实的。   燕折没由来地有些埋怨白涧宗,为什么非要把伤疤揭开呢?   就算看破了装不知道不行吗?   一段长久的沉默。   经过半个多月,暴雨已经停了,但天气并没有完全晴朗,还有些许阴霾。   燕折的不回答已经给了白涧宗答案,他紧了紧手,道:“燕折——”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   燕折打断白涧宗,一通输出:“我去怨她吗?接下来放任她不管吗?她现在状态这么差,一直把我认成你,你又能接受我不再和她接触、让她情况恶化吗!?”   他从白涧宗腿上起来,挣开腰上那只手下意识的挽留,低着头往房间方向走,独自生起了闷气。   关上门,燕折抵着门往地上一坐,恨恨地想:不给你进来!   虽然这气生得很没道理。   而且这是老宅,生气了是不是应该回自己家比较合适?   可他家又在哪呢?   燕折失落起来,心里空空的,他没有家,没有归处。名下唯一的房子还是白涧宗送的,甚至家徒四壁没有装修。   如果哪一天白涧宗突然不要他了,他就只能去住酒店。   突然就理解为什么总有人说,不能盲目地相信感情,不能把感情当做一切,一定要自己有所倚仗才行。   手机突然亮起。   燕折瞥了眼,是白涧宗发来的信息:如果现在让你难受了,我能接受你们不再接触。   只敢偷偷监听的胆小鬼:总会有其他办法,她不是你的责任。   只敢偷偷监听的胆小鬼:她这些年是看着你的照片过来的,往后也一样可以。   燕折眼睛一酸,抬起下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不管怎样,白茉对他是有恩的。要不是他十四岁逃出来那年白茉以怀孕要挟苏友倾,也许他已经被苏友倾灭口了。   尽管白茉想保护的,只是十八岁的白涧宗。   阴阳差错吧。   谁都没错,错的只是苏友倾。   他们这些受害者凭什么要陷在过去的阴影里无法和解呢?最该好好生活的就是他们了。   燕折狮子大开口:给我转一千万。   只敢偷偷监听的胆小鬼:好。   看到白涧宗的秒回,燕折心里舒服了。他擦掉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既然不可能放着白茉不管,也不想离开白涧宗,那不如多弄点钱,反正白涧宗不缺。   万一白涧宗哪天变心,就花钱雇个杀手把他宰了!哼。   燕折撑着地面站起来,打开门,刚好与门口的白涧宗对上视线。   “我愿意陪伴妈妈,一小部分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她确实保护了我。”燕折吸吸鼻子,“但更多的是因为你,因为那是你妈,她变好你会高兴,我希望你高兴。”   白涧宗张张嘴,指尖慢慢嵌入掌心。   人真的很容易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可以说出让燕折选择是否继续接触的话,却无法像过去一样强硬地替燕折选下为他好的那条路。   一头是燕折,另一头是母亲。   和燕折脱离接触,白茉的情况必然会变坏。   燕折用笨拙的技巧认真地cpu白涧宗:“所以我也算对你有恩了,你要陪我到老,一辈子对我好,知道吗?在所有时候都要坚定地选择我,维护我——”   他卡壳了,一时想不到更多的。   “做不到你就是负心王八蛋!”   “……嗯。”   竟然嗯了。   燕折说:“给我转的钱要做公证,表明是自愿赠与不可收回。”   白涧宗又嗯了声:“好。”   燕折眼珠子转了转,得寸进尺道:“结婚后,你的收入得分我一半。”   “好。”   白涧宗眼皮抬都没抬,移动轮椅往房间里去,还顺道将燕折拉进了怀里。   燕折眨了下眼,难过的情绪顿时没了。   今天有点上道。   果然,男人的愧疚比爱靠谱。   这句话还是之前刷短视频刷到的,竟有那么一点道理。   燕折又道:“那等我骨折好了,你得听我的话,嗯……就一天。”   白涧宗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行。”   燕折幽幽抬头,注视着白涧宗的下巴:“为什么?”   白涧宗一眼看破燕折的心思:“骨折刚好也不适合剧烈运动。”   燕折气呛着了,麻溜地坐起身面对白涧宗,强迫他和自己对视:“那你说个日期吧,什么时候能做!”   白涧宗没吭声,似乎在思索合适的回答。   “……”   等半天没听到声,燕折一口咬上白涧宗的嘴,恨恨地磨牙。狗东西就是狗东西,不会变的!   现在白涧宗对接吻基本免疫了,不会躲。   燕折咬着咬着就亲了起来,白涧宗也有回应,不过相对克制,大概是怕燕折来感觉了大喘气伤到肋骨。   分开的时候,燕折气息还有急促。   他突然说起别的话题:“我要把燕驰明过户给我的那套房子卖掉。”   白涧宗道:“明天给你安排。”   燕折本来想拒绝白涧宗的帮忙,打算自己亲自去挂中介,感受一下卖房的快感……但转念一想,苏友倾和燕驰明的罪名还没敲定,不安全。   “好的。”燕折抠门得很,“多卖一点钱。”   白涧宗揽着燕折的腰,慢慢往卫生间去:“为什么突然要卖?”   “严谨点,是要卖房子,不是我要卖。”燕折懒洋洋地说:“我要装修一下你给我的那套房子。”   白涧宗眼皮一跳。   燕折又说:“等以后我不高兴了,就有地方去了。”   他想的很美好,燕驰明那套地段也不错,怎么也得卖个千万,然后他就可以拿这笔钱装修,想怎么装都行。   装修时间最多半年吧?然后再晾个半年,到明年的今天就可以入住了。   白涧宗没说什么,抬手脱燕折的衣服。   这些天洗澡一直都是白涧宗帮忙的,不过只洗下|半身,上半身用热毛巾擦。因为医生说最好不要频繁地脱肋骨固定带,能好更快点。   还好最近温度不高,燕折也不怎么动,不出汗身上就不脏。   “痒。”   “忍着。”   燕折恨不得扭成麻花,白涧宗每次给他擦身的时候都痒得不行。也许是他怕痒,也许是因为擦的人是白涧宗,没一个动作都像在调|情。   接下来的节奏发展得十分自然。   燕折有这个意图,白涧宗也有所预料。和上次一样,只说了句“不许动,不许大喘|气”。   区别在于,燕折这次比较清醒,没像上次一样被弄昏了头,他清晰地瞧见了白涧宗眼里的克制与隐忍,于他而言更像是一针强而有力的纯药。   燕折来劲儿了:“大白……”   白涧宗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手上力道都没变化。   燕折突然抱住白涧宗,喘着气趴在肩头,对着眼前的耳朵低低唤了声:“小叔。”   白涧宗猛得一抖,燕折差点缴械投降:“……你太激动了。”   白涧宗冷静了会儿:“想继续老实点,闭上你那张嘴。”   燕折的年龄配合着这个称呼,确实有股不一样的冲击力。   “小叔。”燕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思,咬着白涧宗的耳朵说,“我也帮你吧。”   ……   “天呐,他妈妈真的被姓苏的囚禁了这么多年?”   燕折慢吞吞地嗯了声,坐在他对面的是好久不见的萧玖。   萧玖已经进剧组了,是请假回来跟燕折吃饭的。   他从朋友那听闻了一点风声,又想知道秦烨弟弟的车祸是不是真和苏家有关系,但跟秦烨还没重归于好,于是只能拐个弯和燕折打听。   不过他显然不知道燕折也曾被囚禁过。   “白总他妈也太惨了吧。”萧玖表情扭曲,“真变态啊这。”   燕折闷声不吭地干饭。   在老宅吃的太清淡了,因为肋骨骨折,白涧宗不许厨房烧重口味的,刚好祖母、白茉和白涧宗都适合吃清淡,一拍即合。   今天和萧玖出来,终于能吃点味重的了。   “你这肋骨怎么搞的?”萧玖贼兮兮地问,“不会是运动的时候太剧烈吧?”   燕折瞥了眼手机,没好气道:“他怎么剧烈?”   “也是……”萧玖没怎么吃东西,这次演的角色需要保持身材,于是嘴一直在说,“豪门就是是非多啊,你说你哥也挺倒霉的,瘫上这么个爹最后命都没了。”   燕折认同地点点头:“投胎也是门技术活。”   他试图夹远处的排骨,结果因为手控制不住地抖,滑落了好几次。   萧玖看不下去了,帮忙夹起放到燕折碗里,并嘲笑道:“肌无力了这是?夹个菜这么费劲。”   燕折:“……”   他默默啃起排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昨晚帮白涧宗弄的太久了,以至于今早一起来,两只手的虎口酸得要命。   最过分的是,他想跑,或想换嘴,白涧宗还不允许,逼着他用手弄。   哼。   废物。   混蛋。   不知道装什么正经,明明说用嘴的时候那玩意儿又硬了一大圈,还故作冷静理智地说“不行”。   以后自己玩去吧不行!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的“大白”就像催命符一样抖个不停,燕折还是有数的,白涧宗一般没事不会给他打电话。   跟萧玖说了声嘘,就按下了接听,心里也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白涧宗的语速很快:“苏友倾不见了,在原地等我来接你不要乱跑!”   燕折心脏重重一跳。   其实今天来付萧玖的约他是有点犹豫的,感觉不太安全,于是就咨询了白涧宗的意见。   但白涧宗说,不可能因为顾忌苏友倾做坏事就不出门了,真想做什么,就算苏友倾死了也会安排人找机会做的。   白涧宗的原话是“想出门是你的事,安排保护措施是我的事”。   萧玖看燕折的表情,小声问:“怎么了?”   燕折脸色苍白:“苏友倾逃出医院了。”   “……”   恰巧这时,有人敲响了包间的门,两人对视一眼,寒毛倒竖。   对方推门而入,一身黑色,戴着口罩,黑色帽檐微压,看不清脸,只能从骨架看出是个男人。   他手上的托盘里还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碗碟,装的不知道是菜还是什么。   萧玖看看燕折的细胳膊细腿,还肋骨骨折了,真要出事了等会儿肯定逃不掉!   短短几秒,萧玖快速做出了决定,坐等出事不如抢先攻击!   他突然撑着桌子一个横扫过去,来人完全没预料到,直接摔得人仰马翻,抬头的瞬间还有些错愕,托盘和碗碟野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菜汁全部浇在了身上,一股白烟散在了空气中。   萧玖一把将来人按在地上,拎着衣领捂住口鼻,视死如归对燕折吼道:“外面的保镖很可能已经被解决了,你楼下还有没有保镖?没有就快报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来人的脸被压在地上,嘴巴都张不开,脸胀得通红。   目睹全程的燕折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苏友倾……”   “……哦,可能是苏友倾派来的杀手。”萧玖扒过这人的脸看了看,被自己的操作帅到了,“这杀手也太菜了,一点应急能力都没有。”   燕折默然:“这道菜是我点的,说是会有菜艺表演,冒的烟是干冰……”   萧玖松开口鼻:“哦……”   外面听到动静的俞书杰第一时间冲进来将燕折护在身后:“张三!”   萧玖呆了下,外面的保镖没被解决吗?   他老实地将黑人男交给张三,懵逼地和燕折对视。   黑衣男终于有了喘息的空档:“我不是什么杀手,我是这里的员工!”   “哦。”萧玖绝望地道歉,“对不起。”   也许不需要多久,#顶流男星于餐厅包厢暴打服务生#的词条就能登上热搜,小黑子们集体狂欢。 第111章 试试吧   萧玖已经预料到被经纪人狂喷的结局了。   他只能尽力挽留,一连说了三四声“对不起”:“有没有受伤?咱去医院看看?”   “没事。”服务生摇摇头,甚至反过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用餐了。”   地上铺了地毯,伤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尴尬和委屈。毕竟莫名其妙被打,身上又泼了汤汁,狼狈死了。   可他哪里敢摆脸色,能来这里吃饭的人都非富即贵,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丢掉工作。   俞书杰立刻感受到服务生的情绪,脱下西装外套披人身上,并掏出手机:“这是我的号码,你留下一下。”   “啊……”   “你先去换个衣服,我稍后联系你聊赔偿的事。”俞书杰沉声道,“这边是我们误会了,在这给你道个歉,实在抱歉。”   “不用,不用……”   萧玖没插上话,但明显感觉到服务生的情绪好了很多。他挠挠头,在服务生走之前又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片刻后,餐厅经理也来了一趟,正常来说肯定不管对错都要先揽下责任的,但萧玖率先开口解释了下经过,态度谦卑地说是自己的错,这让经理松了口气,笑着说给换个包厢,所有菜再上一遍。   也算是和平解决了。   燕折本来想拒绝,他已经吃饱了,萧玖在保持身材不敢多吃,再上一遍菜也是浪费。但白涧宗肯定还没吃饭,等会到了倒是可以坐下来一起吃。   燕折和萧玖一前一后刚出包厢门,走廊尽头就驶入一辆轮椅。   燕折眼睛一亮:“小……这里!”   见燕折完完整整的没什么事,白涧宗脸色才有所缓和,冲萧玖微微颔首。   燕折问:“你饿了没有?”   白涧宗:“不饿。”   燕折:“可我还没吃完。”   “……吃你的。”   餐厅经理识趣地打开旁边包厢的门,白涧宗操控轮椅驶入,萧玖也跟着入座,心情复杂。   他早前跟在秦烨身边的时候也见过几次白涧宗,但得到的基本是漠视,根本不存在白涧宗主动跟他打招呼。   那时候他以为白涧宗这样的身份瞧不上“戏子”,直到和燕折结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在外人眼中一直是“金丝雀”的身份。   确实,金丝雀又凭什么妄想他人的尊重呢?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去?”   听到燕折的问题,萧玖回神,想了想说:“我马上就走,开车回剧组。”   “这么快?”燕折一边给白涧宗夹菜一边问:“要开多久?”   原本是打算住一晚的,和秦烨见一面。   现在想想觉得没什么必要了,见了又得见床上去。   萧玖对自己的自制力有清晰的认知,但不想再和秦烨这么乱七八糟的下去了。   “还行,开三个小时的车就到了。”萧玖一边说,一边低头给秦烨发消息:我们今天不要见了,这部戏结束前都不要见了吧。我们都冷静冷静,想想过去,再想想未来是不是真的非彼此不可。你弟弟的事我很遗憾,祝你早日为他讨回公道。   真官方啊,都不像他的口气。   萧玖长出口气,抬头说:“车上还能小睡一觉。”   “太辛苦了。”某无业游民如是感叹道:“等事情都结束,我去给你探班吧。”   “行啊。”萧玖瞄了眼白涧宗,默然道:“你偷偷来,我不想跟你上热搜。”   他甚至想得出热搜标题:豪门男妻私会顶流小生。   或者再换个姿势上热搜——   等媒体发现白涧宗投资过他的电影,热搜标题就可以变成#豪门男妻私谈情敌,某顶流疑似豪门继承人的情人#   不管哪种,都够呛解释。   不仅他想起来了,燕折也酸溜溜地旧事重提:“大白还投资过你的电影呢。”   投资一部电影要多少钱?几千万打底吧?白涧宗都没给过他这么多钱。   萧玖警铃大作,都结巴了:“那、那那白总是看在秦烨的面子上投资的,而且钱又不是给我的,你别搁这阴阳我啊,我遭不住!”   当事人之一的白涧宗面无表情,吃着燕折夹的菜。   “开玩笑嘛,别紧张。”燕折乖巧一笑:“你和秦烨怎么样了?”   萧玖一下子蔫了:“就那样呗,我们双方都冷静下,等这段时间忙完再说吧。”   燕折唔了声。   他不想给别人的感情提建议,毕竟没办法感同身受。   “我也差不多走了。”萧玖独自一人,面对这对未婚夫夫简直浑身不自在,“苏友倾跑出来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路上慢点哦。”   燕折把萧玖送到了门外,后者戴起口罩和帽子,从后门离开上了助理的车。   燕折回到包间,继续给白涧宗投喂:“苏友倾跑多久了?”   白涧宗说:“四十分钟。”   警察发现的时候,病床上的苏友倾已经变成了一个昏迷的男护士。查监控一看,伪装成护士的苏友倾是跟着医生一起出去的,所以当时守门的人才没怀疑。   至于医生是被胁迫还是有所勾结,就得看后面调查了。   但燕折还是感觉有点怪,看着苏友倾的人可不止警方,还有白涧宗的人,怎么这么容易跑掉了?   不过可能是苏家人的安排,也说的过去。   燕折抿了下唇:“你要不把俞书杰重新带身边吧?他最恨的肯定是你。”   听到苏友倾跑掉的时候,燕折其实没太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白涧宗给他安排了很多保镖,连平日不离身的俞书杰都安排给了他,几乎是360度死守,除非苏友倾能搞个大炮来把他轰了,否则都难出事。   看得出来,白涧宗已经对当年母亲的突然失踪ptsd了。   “不用,人手够了。”白涧宗拒绝了,“你这几天别去人太多的地方,揪出苏友倾需要时间。”   “好哦……那我跟你一起上班吧。”这样保镖也不至于被分散。   “随你。”   “妈妈那边……”   “都安排好了。”白涧宗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擦擦嘴角道,“不用担心。”   燕折托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往嘴里塞:“大白……”   白涧宗嗯了声。   燕折见他不反感这个称呼,顿时翘起嘴角,但想到要说的事,嘴角又低了下去。   “上个星期我见叶医生的时候……她说,既然都到这地步了,希望你能配合治疗。”   白涧宗一顿,随即冷漠道:“治疗什么?”   燕折其实不想揭开白涧宗的伤疤,但他也知道逃避没用。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共见了叶医生两次,他的心理评估结果很好,只是有些阴影需要纾解,算不上多严重。   但白涧宗不一样。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不单纯是情绪上的问题了,已经成病。   “只是聊一聊,如果需要吃药的话就吃药。”燕折低下头,眼眶红了些,“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唯一有的只有你了,万一你出事,我……”   “……”白涧宗阴郁了一秒,“知道了。”   燕折松开掐屁股的手,高兴地往白涧宗肩上一靠:“叶医生过几天就回榕城了,让她来老宅跟你见面可以吗?”   白涧宗:“……”   燕折对心理疾病其实没有太多了解,之前也没想太多。但那天和叶岚君不小心聊多了些,比如白涧宗始终不肯和他do的话题。   而叶岚君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答案。   白涧宗腿上有很多自残的痕迹,也许他不想让燕折看到。毕竟这代表着白涧宗罪不堪、最丑陋的一面,叫人难以启齿。   燕折之前没想到这一茬,因为严格来说,他是见过白涧宗自残伤口的,在上辈子白涧宗自杀的时候。   ……   在所有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白茉的状态有明显好转。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白涧宗叫她亲自走出那栋地牢起了效果,总之发病的时候,她眼里的恐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也许终有一天,她也会走出阴霾。   不过这还是一条漫长的路。   白茉现在能接受的人只有三个,陪伴她长大的老阿姨,被她当成白涧宗的燕折,还有虽然认不出来、但是很依赖的白萍。   每次白萍从白茉房里出来,苍老的眼眶都会泛着红。   “以你母亲现在的状态,可以请心理医生尝试接触了。这方面我不是最专业的,可以给你介绍,你如果有关系也可以自己联系,不过最好找女医生。”   “嗯。”   亭院里,白涧宗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月亮,他的对面是坐在石墩上的叶岚君。   “那我们来聊聊你和燕折吧。”叶岚君看得出来,白涧宗肯见她纯是被燕折给哄骗了。但能被哄骗,就说明他在乎燕折的感受。   这是好事。   “燕折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了,他记忆已经恢复,应该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分裂的症状,至于觉得自己是穿书,大概率是失忆导致的记忆错乱。你可以再观察看看,有什么异样我们再联系。”   “好。”   “他其实挺乐观坚强的。”叶岚君笑了笑,“前两次见面我们聊了一些,他始终觉得未来会变好,包括你和你母亲。”   白涧宗漠然道:“你之前还说他可能是抑郁症。”   叶岚君面不改色:“再乐观的人受到致命打击都有可能陷入抑郁情绪,时间一长就容易朝病理性的方向发展。”   白涧宗面色郁郁,显然对被耍有些不爽。但他当时未尝不知道燕折在套路自己,只是不敢赌罢了。   “燕折上次和我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你去治腿,去好好吃饭睡觉,因为你总是不听。”叶岚君语速适中,不会让人感觉冒犯,“他很怕这样下去有一天你会比他先离开,他觉得接受不了,会活不下去的。”   “……他说的?”   “可以给你听录音。”   白涧宗别开视线:“不用了。”   “说这些只是想要你配合一点。”叶岚君略带无奈道,“你失去了很多,但如今也挽留了一些,虽然依旧叫人遗憾,可现有的身边人要珍惜,不是吗?”   “只有你的状态越来越好,才能更好地陪伴他们,不让他们担心。”   ……   这次还是比较顺利的,白涧宗终于被撬开了嘴。   叶岚君问:“上次伤害自己是什么时候?”   白涧宗沉默了会儿:“医院里,我妈回来的第三天。”   叶岚君一顿。   找到白茉那天,白涧宗因情绪过于激烈昏迷过去,紧接着就开始发烧,一直在医院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然而谁都不知道,白涧宗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卫生间,用刀一点点碾着腿上的旧伤。   直到新的血液渗出,心里猛然生出一股畸形的快感,压抑的情绪才勉强释放了些。   见到活着的白茉,他心里的那块荒地非但没有起死回生,狂风反而呼啸得更猛烈了。   他的恨与悔、痛苦与自我厌恶一步步加深,只有一道道新伤口的形成下才能有所缓解。   等有人敲门,他再从那种发病的情绪中抽离,冷静地穿好衣服,去面对浑然不知、黏黏糊糊的燕折。   前面大半个月反复发烧也有腿伤感染的缘故,都是背着燕折叫医生来处理的。   哪怕晚上帮燕折洗澡,燕折一屁.股压到他腿上的伤口也没表现出痛苦。   白涧宗确实不想让燕折看到,甚至都不想让燕折知道。   那双.腿实在不算好看,哪怕这些年一直坚持康复训练、按摩锻炼,小腿肌肉依旧萎缩得厉害,和上身完全不匹配,显得有些畸形。   再配合那些纵横交错、新旧交替的伤疤,更显可怖。   所以白涧宗拒绝燕折的鸳鸯浴,拒绝燕折想更近一步的意愿,拒绝出现除了用手互帮互助以外的过度亲密。   叶岚君直白道:“燕折这么年轻,有需求是必然的,你能一直不跟他坦诚公布、不进行性|生活吗?这不实际。”   “……”   叶岚君笑了笑:“交给你一个任务吧?让燕折看看你的腿伤,怎么样?”   “不行——”白涧宗秒拒,拒绝完才拧着眉说,“现在不行。”   “试试吧,燕折又不是不知道你伤害过自己,他只是没见过伤口。”叶岚君循循善诱,“你不让他看到,他只会放大了去想象,一天比一天更担心。”   不远处,燕折像是在散步似的,在石子小路上晃悠着。   叶岚君顺着白涧宗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向彼此袒露身体与缺陷,是走向未来的第一步。”   “试一试。”   叶岚君起身,关掉录音笔,带着资料和包离开。   燕折这才小跑过来,想问问什么情况,但又怕太操之过急引起白涧宗的反感。   他折中地问:“要散散步吗?”   “不用——”白涧宗说完又改口,“散。”   燕折没察觉什么,推着白涧宗在老宅乱逛一通。他们路过了白茉的屋子,从白茉娘家一起来的老阿姨只比祖母年轻一些,颤颤巍巍地坐在床边,乐呵呵地帮白茉回忆年轻时候的照片。   白茉不回应她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着。   “感觉妈妈好多了。”燕折说,“她今天叫我阿白。”   “她说,‘阿白,要好好吃饭’。”   “……”白涧宗透着半路地的窗看了会儿,随后别开视线:“走吧。”   一直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燕折绷不住了,第三次建议道:“我们回屋吧。”   白涧宗还想拒绝,却被燕折打断:“你在逃避什么呀!我又不是发|情的狗,刚摘下肋骨固定带酒就要扑你!腿都要走断了为什么不能回去!?”   没错,燕折的肋骨固定带拆了。   “……能。”白涧宗从齿间挤出一个字。   燕折满意了,推着白涧宗回到卧室。既然伤好了,就没理由让白涧宗帮忙洗澡了,他老老实实自己洗完,回到被窝里躺着。   白涧宗这才慢吞吞地驶入浴室。   燕折一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边跟萧玖聊剧组那边的八卦。   萧大帅哥:我前几天对几场戏不太满意,想让改改,编剧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我。   萧大帅哥:我就想着抓他一点把柄,女四是他养的小情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结果我跟了他几天,没抓到他和女四却抓到他跟男二在更衣间偷情!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要笑疯了!   萧大帅哥:抓包之前他冷酷无情,抓包之后他谦卑得要命,一口一个萧老师啊,前几天你说的剧本改动很有道理,你其实挺有做编剧的天分的,我们再好好商讨商讨?   燕折也乐死了,正想回复,就听到白涧宗在叫他。   他想也不想地扔下手机,往浴室跑去:“怎么啦!”   那头的萧玖看着“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却迟迟没等到回复,疑惑地丢了三个问号过去:人呢?   人在浴室,愣愣地看着坐在轮椅上、不着寸缕的白涧宗。   白涧宗面上平静,却将扶手抓得很紧。   燕折注视了会儿,慢慢走过去半跪在白涧宗面前。他分开白涧宗的腿,亲了亲那些错乱的疤痕。   其实已经比上辈子最后好看多了,疤痕的数量也少了至少一半。   燕折抬头,问:“它们都会愈合的吧。”   这个姿势实在微妙,燕折抬眸的眼神纯粹干净,更显诱|惑。白涧宗喉结滚动,有了将要充血的趋势。   他别开视线,嗯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52个红包。 第112章 懂得懂   第一次见这样毫无“防备”的白涧宗,真是有些稀奇。燕折猜应该是叶岚君跟白涧宗说了什么,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心里顿时软塌塌的,还有点心酸。   他依旧跪在地上,膝盖处的衣料都湿了也没在意,只摩挲着白涧宗满是伤痕的腿:“这几道什么时候割的?”   “……”   见白涧宗不说话,燕折也猜到了。   这几道伤看着就很新,透着刚愈合不久的粉色。   他有些难受,即便白茉刚救回来的那些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黏着白涧宗,却依然给了白涧宗伤害自己的空档。   从白涧宗的角度来看,燕折突然垂下眼眸,睫毛轻颤,眼里似乎还有些湿润润的,就像受了委屈、心情低落的小狗。   嘴先大脑一步做出承诺:“以后不会了。”   说完白涧宗就闭上嘴巴,拧起眉头,湛黑的眼里露出一丝躁意。   “你说的哦。”燕折很喜欢白涧宗做承诺,换做别人他不会有这么高兴。   每一次承诺,都意味着一次妥协、一次退让。   让白涧宗这种很有原则且偏执的人打破底线本就是很难的事,所以每一次承诺都显得难能可贵。   不过燕折一愉悦,就容易想一些废料,特别是那啥就在眼前,任由其主人极力克制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白涧宗预感不好,试图拎起燕折:“你可以走了——燕折!!”   几乎破音。   一瞬间血液从胸膛经过脖颈上涨至头颅,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烫。白涧宗喘着气,看着燕折柔软的发顶,一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理智试图拉开腿|间的人,谷欠望试图放纵。   “你小点声,等会儿要有人听见就不好了。”没一会儿燕折就感觉累了,他揉揉嘴角,耳根臊得通红。   怎么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有点羞涩的。   燕折膝盖发麻,抬头朝白涧宗张开双手:“抱。”   白涧宗已经快失去思考的能力了,麻木不仁地顺着燕折心意,将人抱到腿上……尽管还没解决。   燕折搂住白涧宗的脖子,压到了小白同志,他蹭了下,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白涧宗的耳际:“小叔,Have sex with me……”   尽管燕折的口音有些蹩脚,白涧宗还是听懂了,五指猛得收紧,就要把人推开:“别瞎闹,这里什么都没有——”   “谁说的?”燕折笑得腼腆,“有这个。”   ——明明还有白涧宗按摩腿部的油,堂堂清盛老板用的油自然是上上等的,没有什么地方用不得。   夜色微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屋外的植物在风雨中摇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换季的时候就是雨多,不过这次的雨没让人觉得压抑,反而有种心情舒畅的清爽感。   不过下雨带来的凉意仅仅终止于门外,屋内的热意层层高升。   “跟谁学的?”   燕折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腰也是软的,又哼又嗯地应付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涧宗问的是那句英文。   “跟营销号学的……”   白涧宗又问:“叫什么?”   燕折差点没坐稳摔倒,又被白涧宗拎了回来:“什么叫什么……”   白涧宗说:“营、销、号、叫、什、么。”   “叫,叫,叫……”燕折卡了半天道,“忘了……你、你好了吗?”   他根本没心思回答问题,满脑子都是闯入甬/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大了……这跟他最开始想象的过程有点误差。   “还早。”白涧宗将人拉近怀里,贴着燕折的耳朵用一种近乎病态的语气说,“燕折,是你要开始的,你没有跑的理由。”   “呃。”燕折都要哭了,“可是我已经没有了……一滴都没了。”   明明他想象的是自己占据主导位,怎么就变成白涧宗绝对掌控了?   燕折不知道。   脑子是晕的,身子也是晕的。从浴室到卧室,从轮椅到床上,燕折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小电影说得对,第一次不适合这个ti位,好他爹的痛。   “嗒”得一声。   和卧室只有一屏风之隔的起居室窗户被打开,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只苍白的手还有些发抖。   白涧宗坐在窗边吹着冷风,很想点根烟。   但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以至于此刻什么都做不了,一闭眼就是前两个小时发生的一切。   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来自骨子里的掌控欲被彻底激发,完全不容许燕折有一点逃跑的念头,稍有一点细微的动作就会把人勒进怀里。   燕折说了几次不|要也没有用,腰被双手禁锢着,从上到下,完全不由己。   床那边发出了一声响动,白涧宗顿时僵了下,一动不动,似乎怕燕折醒了发现自己不在睡觉。   好在顺着屏风的空隙看去,燕折只是因为不舒服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溅进来的雨花让白涧宗周身的热度下去了,他关上窗户,移动到床边。燕折肩膀露在了空气中,皮肤上还有星点吻痕,肩胛骨处有一指发青的印子。   很快,这些暧|昧的痕迹都被被褥掩盖。   白涧宗收回手,沉默看着燕折的侧脸,捏了下手,又松开,再捏紧,再松开。   肩膀上的咬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   燕折睡得挺安稳,只是大抵做了梦,嘴里还嘀咕着:“小叔你不做人……”   等他醒来,梦里的激烈与缱绻都已散去,仿佛只是黄粱一梦。他睁着眼睛愣了会儿,身上处处酸痛告示着那不是梦。   淦!   说好的他对白涧宗玩轮椅强|迫play的呢?为什么到最后完全是白涧宗握着他的腰猛灌,他喊停也不听,想走都会被强制捞回……简直是血泪的教训。   他只想着白涧宗的腿不能动了,却忘记白涧宗的手多有力。   现在,燕折躺在床上都不敢翻身,身体是痛的,人是懵的。   “白涧宗?”   没有回声。   燕折偏头,没看到人,他拍拍床的另一半,摸到清凉的触感,显然主人已经离开多时。   “??”   吃完第二天就把他一个人扔床上不顾死活了?这就是狗吗?   燕折磨了下牙,去够手机给白涧宗打电话,然而半天没人接。   不会是出事了吧?   燕折突然警惕起来,难道苏友倾在暗处蛰伏几天终于动手了?   他胡思乱想着,余光瞟见白涧宗给自己留的微信——   等会儿回来。   哦。   可能有事去了。   燕折放松下来,括|约肌一阵酸爽,表情都扭曲了。他有些洋洋得意,自己还是很爱白涧宗的,毕竟怀疑白涧宗出事都没怀疑白涧宗是不是睡完就始乱终弃。   电话一直没挂断,不稍一会儿,声筒里的铃声同步在房门口响起。燕折探起肩膀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白涧宗推开门,腿上端着一个银色托盘,放着热腾腾的早餐。   他无名指上还勾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沉沉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燕折转眼就把昨晚的“不愉快”忘了,用欠掩饰自己的羞赧:“扶朕起来用餐。”   白涧宗对燕折的自称不置可否,先将沙发上的靠枕塞燕折腰后,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床上折叠餐桌架在燕折腿上。   起来的时候,燕折龇牙咧嘴了下。   痛痛痛啊!   为什么昨晚没感觉这么痛!这就是运动的滞后性吗!   白涧宗拧了下眉:“我弄个病床回来——”   病床可以上下活动,燕折就不需要自己起身了。   “不不至于!”燕折差点被口水呛到,小声嘟囔着,“都说了不要来第二次还非要弄……”   白涧宗:“……”   对上视线,燕折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他拍拍架在床上的餐桌架,问:“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个?”   白涧宗将早餐一一摆上餐桌:“我刚车祸的时候用的。”   “……哦,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做了以后反而不知道怎么相处了,仿佛白涧宗是个刚约完|炮的陌生人。   饭菜很香,主食是面条。   燕折拿起筷子准备开吃,突然想到什么僵了下。   “等等,这些菜你不会是从餐桌上取的吧!?”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白涧宗昨晚睡了?   虽然夫夫有夜生活也正常,但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睡得下不来床啊!而且他只是睡过头了而已,绝对没有下不来床。   绝对没有。   白涧宗反问:“你觉得这个点还有谁在吃早餐?”   “……”   有道理。   “那……”燕折拧巴地问,“吃早餐的时候,祖母有没有问我为什么没去?”   白涧宗:“问了。”   燕折:“你怎么回答的?”   白涧宗:“说你肌肉有些劳损,不宜走路。”   这跟直接说被|干得下不来床有什么区别!?   燕折羞愤欲死,拿起旁边的枕头朝白涧宗砸去,“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白涧宗捡起地上的枕头,幽幽道:“骗你的。”   燕折刚腰松气,就听白涧宗说:“祖母没问。”   刚松到一半的气瞬间又提起来。   为什么没问?无非是白萍已经猜到昨晚发生什么了。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祖母知道……”   白涧宗指了指,心平气和地说:“你觉得看到的人有谁不知道?”   “……”   燕折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白涧宗堪称乱七八糟的脖子,简直两眼一黑。   ——全是他昨晚意识不清的时候啃的。有些啃咬是因为太难耐,有些是试图用啃咬的方式胁迫白涧宗停止动作。   燕折虚弱地说:“你今天不要出门了。”   白涧宗“嗯”了声:“吃饭。”   燕折嗦了口面条,瞄了眼白涧宗一直没放下的袋子:“这什么?”   “祖母给的药。”   “擦哪的?”   白涧宗面无表情,显然已经经历过一轮社死了:“肛|门。”   -   穿着低调、仿佛一个路人的苏友倾站在四条街外的巷口,看向微微突出一角的宅顶……他亲爱的就在那里。   身上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他没费力和警察说是白家人干的,没有证据,没人会信。   早就预料到有今天了,已经比预想的晚了很多年。   只是可惜,还是叫人找到了白茉。   他就不该试图设计让白涧宗自己害死白茉,应该在一切暴露之前就杀了白茉,如之前所想的一样吃掉她的骨灰,生生世世地融为一体才对。   他在想象中朝那处宅顶跨了一步,突然,身后一道黑影将他拉进了巷子里:“别乱来!你不想活了?”   “你是谁?”   “你应该知道。”黑影道,“他让我转告你,只要你乱说话,他可以安排你出国,资金都准备好了。”   苏友倾眯起眼,斟酌那个人会帮自己的可信度。 第113章 我买的   “我不擦我不擦!”吃完饭的燕折惊恐地压住被子,想死的心都。   一想到老太太特地去找人买了这种保养修复的药膏他就脚趾抓地,恨不能找个缝儿钻进去,甚至想立刻收拾东西逃出老宅,从此再无脸面见老太太。   白涧宗耐着性子道:“就擦一点点。”   “不要,你不如让我去死!”   听到死字,白涧宗眼皮一跳:“燕折!”   燕折就要往后撤:“你不要逼我——”   即便坐在轮椅上,白涧宗也能轻松抓住燕折小腿将其禁锢在原地,再用另一只手将燕折掀了个面。   “痛死了!”   燕折还跟毛毛虫似的誓死挣扎,宁死不屈,白涧宗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   “啊——!!”   惊叫之后,世界顿时安静了。   迎来的是燕折止不住的眼泪。   “睡完第二天,你就这么对我?”   昨晚结束后,燕折就没穿衣服,被褥一掀,什么都暴露在空气里了,包括白皙屁|股上的巴掌印。白涧宗黑着脸将药膏挤到手上,尽可能轻柔地涂抹至肿|胀的周围。   “痛痛痛!”燕折边哭边控诉,“你这是家暴你知道吗?”   白涧宗丢下一句“你报警吧”,便拎起被褥盖上燕折的肩背。   他将一旁的餐碗收拾好,递给屋外的俞书杰:“叫人送去厨房。”   俞书杰目不斜视:“是。”   床上的燕折还在抽噎:“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白涧宗当没听到,接过俞书杰递来的果汁:“那边怎么样?”   “夫人似乎还在等待燕少爷的出现。”   白涧宗沉默了会儿,平静道:“让张姨多安抚。”   俞书杰:“是。”   白涧宗关上门,轮椅朝着床边移动。燕折湿润的眼睛瞄了眼,一只大手将果汁放在了床头柜上,随后白涧宗冷淡的声音响起:“哪里疼?”   燕折吸吸鼻子:“哪里都疼。”   这倒没撒谎,不能说完全是疼吧,反正处处酸爽,有种运动过猛的感觉。刚刚被白涧宗掀趴下,现在凭他自己都不敢翻身。   不过在药膏的安抚下,辣辣的疼痛有所缓解。   “我是不是要去见见妈妈了?”   “理论上是。”白涧宗绕到起居室,“你还起得来?”   “也不是不行。”燕折双手撑起上身,每动一下都头皮发麻,满脑子都是昨晚白涧宗握着他腰往小白上撞的画面。   耳根和脸都不可控地红了,燕折赶紧将废料甩出脑海,慢吞吞地挪下床,穿上白涧宗给自己准备好的居家裤。   只是抬腿的时候,那滋味难以言喻。   上衣实在不想自己穿了,燕折捞着它一撅一拐来到屏风后的起居室。   “走路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燕折咕哝道,“你要一起去吗?”   白涧宗没有回答,而是挪上宽大的沙发靠躺下:“过来。”   燕折懵圈地眨了下眼,睫毛还湿润着,看起来很是可怜。他以为白涧宗不打算和自己一起去,只是要帮自己穿上衣,便将臂弯的衣服递过去。   白涧宗接过后,却只是扔到一边,并拉过他的手腕:“趴下。”   燕折一怔。   他横着趴到白涧宗怀里,只感觉一双大手按上自己的腰,揉着昨晚带来的酸爽。   “嗷嗷,轻点轻点……”燕折一边享受地扬起脑袋,一边撑着上身玩起手机,“不去看妈妈了吗?”   “你不用把它当任务。”   “可是……”   “晚上再去。”   “好吧。”那是白涧宗的母亲,再怎么样白涧宗也不会害她,燕折便也没说什么。   实际上,白涧宗在尝试让白茉戒断,让她明白,“阿白”没法做到每天准时三次地去陪她吃饭,“阿白”很忙,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十八岁,有很多工作要忙。   白茉需要知道,她很安全,阿白叶很安全,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了。   “再往下一点。”燕折第一次和白涧宗感受这样的温存时刻,有些新奇的愉悦,“你中饭吃了吗?”   “没。”白涧宗言简意赅,“早饭比你早半小时吃。”   这就是不需要吃中饭的意思了,加上白涧宗答应了今天不出门,那从此刻一直到晚上吃饭之前,都是独属于他们的二人时光。   昨晚聊到一半就把萧玖晾在那了,燕折回了几条消息就放下手机,大手一挥:“给我拿个枕头。”   沙发是有贵妃位的,白涧宗竖躺,燕折就横躺,彼此只有腰腹与胸膛重叠在一起,燕折便需要一个枕头搁置自己的脑袋。   白涧宗拿来枕头,燕折趴抱住并舒服地眯起眼:“再往下一点,大力一点……嗯……刚刚好。”   燕折没穿上衣,背很白,因此肩胛骨及腰上的指痕格外明显,微微露出臀线也有被掐出的痕迹。   白涧宗的喉结微不可闻地滑动两下,移开目光。   他拍了下燕折的屁|股,没太用力:“好好说话。”   “淫者见淫……”燕折撇撇嘴,“之前死活不给碰,还说什么肋骨刚好也不宜剧烈运动,昨晚还不是往死里做,怎么叫都不停——”   白涧宗面无表情:“我要结束了回到床上又死活不肯穿衣服趴我身上蹭的人是狗。”   燕折立刻驳斥:“你才是狗。”   白涧宗冷笑:“行。下次做一半了我叫停你千万别挽留。”   燕折:“……”   他回忆了下,昨晚两次,他好像都确实是在中途一半的时候拼命喊停的……毕竟那时候最难受,又爽又痛苦。   这时候他就不得不佩服燕颢了,之前应付那么多人岂不是每晚都不得休息?后腔岂不是要烂掉。   也许那些人的没白涧宗大。   所以燕颢最后才想找那个金发男,听说白人生来天赋异禀。   不不不打住!燕颢都死了,还在背后腹诽人家不太好。   燕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我不该想这些,口…心无遮拦,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报仇去找燕驰明……”   白涧宗:“……”   感觉身后的手停了,燕折不满道:“腿也按按,大|腿根酸死了。”   白涧宗:“不。”   燕折眼睛一转:“那我找个按摩店去,说不定还有男模——嗷!你轻点!!”   他愤而偏头:“你这是霸|权!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又不负责又不许我想别的办法缓解,你就是狗!”   白涧宗冷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以后你不要碰我了。”燕折冷哼,“我和你买的玩具过日子就好了,还有那么多没用过呢。”   话音刚落,身后的手又是一重。   白涧宗显然想起了某天晚上监听到的燕折“玩”玩具时哼哼唧唧的声音。他脸色越来越差,按着燕折腰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燕折:“嘶嗷——”   “还有那么多没用过……”白涧宗阴恻恻道,“所以你已经用过一些了?”   燕折嘴硬道:“对啊,比你好多了,它好歹听我的话,想重就可以重,想轻就可以轻。”   许久的沉默。   燕折心里一咯噔,埋在枕头里的眼睛微微抬起瞄了眼。白涧宗神色阴鸷,正幽幽地盯着他。   “你这么凶干、干嘛?东西不是你买的?”   燕折都结巴了,一瞬间想起上辈子燕颢婚后的待遇,生怕自己步入后尘……虽然可能性不大。   毕竟同样的时间线上,这辈子的白涧宗要比上辈子正常多了。   白涧宗阴郁地重复一遍:“我买的……对,我买的。”   他不再说什么,继续给燕折按腰按腿。   一开始两人还是纵横交错,后来燕折就直接叠白涧宗身上趴着睡觉了,胸腔里的心跳声就是最好的安眠曲。   一直到傍晚他才醒,白涧宗正在用手机回复消息。   燕折钻出臂弯,打着哈欠探头往手机屏幕上看:“干嘛呢?”   白涧宗一秒息屏,冷漠道:“工作上的事。”   燕折有几分狐疑:“真的?”   白涧宗顾左右而言他:“要去吃饭了。”   两人起来,白涧宗先走一步。燕折在后面穿衣服,越想越不对劲。考虑到睡下午觉之前跟白涧宗的对话内容,立刻拨了个电话给身在山庄的管家吉伯。   片刻后,连外套都只穿了一半的燕折姿势别扭地冲出卧室:“白涧宗你凭什么烧我的东西!”   不远处,轮椅上的白涧宗头也不回:“我买的。”   燕折:“但你送我了就是我的!”   恰巧白萍路过,闻声一愣:“阿白烧了什么?”   “祖母……”   燕折脸唰得一下红了,一看到白萍就想到她给的药膏,恨不得再跳一次荷花池。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白涧宗烧了什么,总不好跟一个年纪快过百的老太太说——你孙子给我买了情|趣玩具又因为吃醋给烧了吧。   “衣服也不穿好。”白萍道,“天凉了,别弄生病了。”   “好的。”   “怎么还这么拘谨?”白萍走过来拍拍燕折的肩膀,“已经是一家人了,怎么自在怎么来。”   “嗯……”   白涧宗的背影已经逐渐远去,白萍还在说:“阿白要是欺负你,你和祖母说。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性子自然没有当初好,他有时候脾气差,你受了委屈别憋着。”   燕折点点头。   白萍嘴角抽动了下:“那方面也别太由着阿白,他三十多岁了没有过别人,难免情不自禁。两个男人的床事到底有为常理,受伤就不好了。”   “……”燕折脚趾已经抠出一座城堡了,为什么要聊这种话题啊!!   整个人有如烧开的热水壶,再多待一秒就要炸了。   他连忙找了个借口:“祖母,我去看看妈。”   “去吧,等会儿要吃饭了。”   “好。”燕折落荒而逃,背影都写着匆忙。   一路来到白茉的厢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转弯的斜对侧传来白涧宗的声音:“都安排好了?”   “一定要确保他上船。”   “和他勾结的人我心里有数。”白涧宗语气冰冷,毫无感情,“本想让他死个痛快,可他偏偏要跑。”   “秦烨,他手上染着你弟弟的血,别让他有机会活着回来。”   白涧宗缓缓挂断电话,注视着一门槛之隔的白茉。   她背对着门口,静静看着窗外,身上穿着明黄色的衣服。自从被救出来,白色的衣服就永远地从白茉衣柜里剔除了。   她无比厌恶的反应告诉他们,被苏友倾关着的这些年,她一直身着白色扮演着恶心的白月光一角。   会好的。   已经是奇迹了。   白涧宗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他正要转身,却见白茉好像感应到他的目光似的,偏头唤道:“阿白。”   白涧宗心口猛得一跳,呼吸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白茉说:“阿白,十八岁生日快乐。”   白涧宗眼眶瞬间通红,麻痹僵硬的躯体许久后才缓解。他尽全力拉回理智,慢慢转头,果不其然在身后看见了燕折。   白茉看的人不是他,是燕折。 第114章 他要脸   燕折没想到白涧宗会突然回头,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下,走到说生日快乐的白茉面前,道:“妈妈,我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了。”   “是吗?”   燕折蹲下身,轻轻握住白茉苍白纤细的手,组织着措辞:“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妈妈……阿白长大了。”   白茉突然抽开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白涧宗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动作,心口一跳:“燕折!”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一秒的时间,白茉手里的遥控器就砸在了燕折额角,破了个大口子。   “你胡说!”   燕折傻在原地,两条腿彻底僵住了,动弹不得。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四年,苏友倾将怒气尽数发泄在他身上转弯离开后,他又要继续面对精神不正常的白茉。   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因为那是四年里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人啊,哪怕时有折磨,可偶尔的温情也叫他依赖。   最严重的一次,白茉误以为燕折是自己和苏友倾生出来的孩子,厌恶至极,将燕折重重摔在地上。   那不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绝对是对死亡有最清晰认知的一次。   “燕折?”   燕折脑袋嗡嗡的,感觉额角冰冰凉凉的,耳边有声音在呼唤“阿折”、“小宝”……小宝。   是幻听吗?   他愣愣回神,发现不是幻听,眼里藏着一丝痛苦与自责的白涧宗就在眼前,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你再叫一次。”   “什么?”白涧宗一怔,“小宝?”   燕折一下子扑到白涧宗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不说话。   旁边上药上到一半的医生两手顿在半空,白涧宗紧紧抱住燕折,偏头对医生说:“出去,我来。”   “好的。”   医生离开卧室,关上房门。   燕折埋在白涧宗肩窝,汲取着温暖。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白茉卧室,怎么回来这边的了。   “对不起。”他听到白涧宗说,“妈……这几天很喜欢看电视,就把遥控器留在房间了。”   其实这不是白茉回来后第一次发病,燕折也遇到过不止一次,但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不至于再像小时候无法反抗。   再者白涧宗对他的好也给了他足够的营养,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即便是折磨至死也依赖地叫着“妈妈”。   但之前房间里只有基础家具,没有任何白茉能拿动的东西,这次是因为白茉突然喜欢上了看电视,遥控器便没有拿出去。   “不是很疼。”燕折缓了会儿,倒是反过来安慰起白涧宗了,“就是有点懵。”   白涧宗拉开两人的距离,脸色还是不是很好看。他打开药水瓶,用棉签轻轻涂抹在燕折额头。   “有没有破相?”   “有一点。”   燕折哦了声,抬手撩了下白涧宗的头发:“留疤了你可不能嫌弃我。”   “你都没嫌弃我的腿,我有什么可嫌弃的。”   “……”   燕折眨了下眼,心里揪了一下,这句话随口应答其实也说明白涧宗远比表面在意残疾这件事。   “我不嫌弃。”擦完药,燕折赖在白涧宗腿上,“我们去治治看吧,腿。”   “好。”   白涧宗回答速度之快都让燕折有些意外。   “那什么时候去?”燕折兴致勃勃地问,“如果能在结婚之前就好了。”   白涧宗顿了顿,泼下一盆凉水:“不一定能治好,就算能,康复时间也至少一年起步。”   “也是。”燕折亲亲白涧宗的指尖,“还是早点结婚吧,省得你天天想东想西哪天又反悔了。”   白涧宗:“……”   燕折摸摸肚子:“去吃饭吧。”   白涧宗垂眸:“不怕尴尬了?”   燕折摇摇头:“反正桌上就祖母和我们。”   前段时间人倒是很多,白茉回来了的消息虽然没有被媒体大肆宣扬,但是圈子里瞒不住,各家亲戚或生意伙伴来了个遍,又是道喜又是送礼的。   白茉的娘家人也来过了,但当年他们关系本就生疏,因此也没有提出接走白茉,住了一礼拜就走了。   只要人少,基本都在小餐厅吃饭的。   燕折冒了个头,白萍还没开吃,应该是在等他们。   “祖母。”   白萍看着他头上的伤,轻叹一气:“刚刚在你们房外,医生说你俩想单独处处,祖母就没进去。”   “没事的,就破了点皮。”   老实说,燕折对白萍虽然感情不多,但感激是有的。   至少白萍没有阻止他和白涧宗在一起,也从未对他说过什么难听的话,比如“拿着五百万离开我孙子”之类的。   如果真在刚重生那会儿这么说了,燕折说不定真会拿着五百万走人,也就没有后面这一系列的故事了。   “是我们白家对不起你。”白萍突然道,没等燕折说什么就摇头,“吃饭吧,多吃点。”   因为骨折好了,餐桌上不再是清淡的饭菜,至少有一半都依着燕折的口味。   祖孙三人之间的气氛也算温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额角的伤在药水的作用下还有点辣辣的,让燕折止不住地去看白萍正对面的副主人位。也许有一天,白茉也能清醒地坐在这里,和他们一起谈天说笑。   白萍说:“最近他们都在问宴席的事,我想着就不办了。”   按照老一辈的习俗,白茉活着回家这么大喜事该大摆宴席才是,以表达对白茉归来的重视。   但白老太太都这般年纪了,不再想这些表面功夫,也不希望白茉彻底暴露在众人视野中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只希望她好好的,慢慢恢复,后半生平平安安。   “也好。”白涧宗没什么意见。   “明儿个我要出去一趟,家里你们俩多照看。”   “好。”白涧宗问,“很远?”   白萍摇摇头:“来回一个白天差不离。”   白涧宗没说什么:“您注意安全。”   吃完饭,燕折推着白涧宗散步消食。今晚的月亮很圆,星星也多,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想来也不会更坏了。   燕折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涂了药水的额头额外显眼,丑丑的。   “白涧宗。”   “嗯。”   白涧宗回首的刹那,燕折按下快门,将这一瞬间永久定格,背景里的月亮竟然衬得白涧宗有几分宁静温柔的感觉。   当然,这份宁静温柔是相较于以前的白涧宗。   “有什么好拍的。”   “就拍。”   燕折翻着相册,其实他偷拍了白涧宗不少照片,特别是白涧宗发烧住院那段时间,时不时就要来上一张。   还是帅的。   他快步跟上轮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白涧宗没回头:“我瞒你什么?”   “刚刚。”燕折逼问,“你跟秦烨打电话说什么?”   白涧宗:“……你不是听到了。”   “就听到一点点,不是很明白。”燕折说,“你给解释解释。”   “苏友倾和家里的人有勾结,昨晚发现他的踪迹后,就找人充当他勾结的那个人派来帮他的,送他去国外。”   “……偷渡?”   “苏友倾自己的路子,我只不过顺了他的心意而已。”白涧宗眉眼间一片阴翳,幽冷道:“秦烨会在中间掉个包……他最后上的那条船的终点,未必会是他想去的地方。”   燕折抿了下唇:“会有什么意外吗?”   “也许。”白涧宗道,“他已经不在榕城了,唯一可能出现的意外就是他还没跑掉就被警察抓到——那就算他走运。”   燕折不懂这些,但他猜如果秦烨要动手脚,唯一可操作的地方就是“船”。这种偷渡船他也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些,很恐怖的样子。   而秦烨和白涧宗绝对不可能给苏友倾找一个发达的国家为终点,最大可能性的就是周边的几个小国,其中混乱程度可想而知。   再花点钱,找点关系,苏友倾只会生不如死。   “不出意外,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那燕驰明岂不是要一个人坐牢?”   白涧宗嗯了声:“甘静不会放过他的。”   其实要进去的人很多,不止燕驰明,还有房安医生、孤儿院黄院长,他们的罪名已经铁板钉钉。   白涧宗也履行了承诺,孤儿院那些有缺陷的孩子他都会资助治疗。   燕折随口道:“没有了黄院长,孤儿院日常开销恐怕不够。”   “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涧宗是一个冷血的人,至少如今是。   “黄小宝”从来就没幸福过,那些用他卖身钱存活下来的孩子也没资格活得富足。   “你也不许给钱。”白涧宗阴恻恻回头,“给我发现了你就完了——”   燕折心里满得不像话,突然说:“我想跟你接吻。”   “你……”白涧宗环顾四周,咬牙低声道:“别这么浪,老宅到处都是人。”   “我就浪,你亲不亲?”   白涧宗阴郁着脸,感觉燕折下一句就是“你不亲我就去找别人了”。   白涧宗调转轮椅,一把将人拉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口就推开:“好了。”   “我还没尝到味呢。”   “我是菜吗还尝味——”   白涧宗没好气的话音刚落,就又被燕折堵了回来。   这次的吻持续了很久,唇舌交缠,呼吸湍急,白涧宗原本推拒的手很快失控地反过来禁锢燕折的腰,反客为主侵略燕折的口腔。   被顶到上颚,燕折忍不住发笑:“痒……”   嘴巴又被咬了下,舌头发麻,全身都酥了,燕折彻底倒在白涧宗怀里:“不亲了不亲了——”   白涧宗:“没用的东西。”   燕折:“我不是个东西。”   说完他感觉不对劲,怎么好像把自己骂了?   “你才不是个东西。”   白涧宗瞥他,往下推:“自己下去走,再不动动都要成猪了。”   “你放屁。”燕折底气不足地说:“我明明还很瘦。”   白涧宗嗤笑了声。   这段时间虽然燕折吃的清淡,但耐不住都是一些很有营养的昂贵食材,加上每天都不动,体重只增不减。   “我明天就开始跑步,去俱乐部打拳,腹肌迟早比你大。”   “随你。”   燕折有些担心:“和苏友倾勾结的人你套出来了吗?”   他怕还有危险。   “嗯。”白涧宗说:“不用提心吊胆,他不会在这个节点做打草惊蛇的事。”   燕折犹豫了下:“他会付出代价吗?”   白涧宗许久没说话。   燕折明白了——没有证据。   就算苏友倾在警方手上,并且供述了对方的名字,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可以被反告污蔑。   何况苏友倾绝对不会供述,他怎么会让白涧宗好过呢?   “既然是自己家的人,证据就不再重要了。”白涧宗眼里划过森森的寒意,喃喃道:“还有什么比失去如今的一切更让他们痛苦?”   燕折说:“我们活得开心如意,他们才会痛苦。”   “嗯。”   “我卖房子的钱到账了。”   “挺好。”   “我最近一直在看装修攻略。”燕折美滋滋地遐想着,“把非承重墙都砸掉,只留三个房间,主卧做成大套间,把书房包进去,你可以偶尔办公,剩下两个房间给大白……给猫住,还有一个做客房。”   其他都是客厅或者娱乐室,再设计一个开放式的健身房……哦不,还需要一个康复训练室。   白涧宗听着,脸色越来越阴郁,却不发一语。   燕折注意到了,连忙哄道:“我也不是要和你分居的意思,就是感觉山庄很远,我们可以半个月住山庄,半个月住市里。”   白涧宗半天才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随你。”   燕折笑得不行。   真傲娇啊白狗。   ……   时间晃眼就过去了,燕驰明的杀子案、苏家的绑架案交织在一起本就错综复杂了,结果苏友倾又突然失踪,弄得警方焦头烂额,侦查进度十分缓慢。   燕折的身体恢复后就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健身、学散打,练钢琴书法,不过还是要时不时回老宅陪陪白茉。   白茉有时候认识他,有时候不认识,会乱发脾气砸东西,还会惊恐发作陷入恐惧中。   她重复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要他死。”   但随着时间流逝,以及医生与药物的治疗,白茉的总体情况在慢慢稳定。   白涧宗越来越忙,要处理的事很多,燕折猜跟苏友倾勾结的人是杨家人,所以白涧宗想把他们挤出清盛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也能理解。   不过燕折也不闲,他的房子开始装修了。   他没寻求白涧宗的帮助,除了设计师是白涧宗找人介绍的以外,其他装修方案、风格,包括和设计师的沟通都是自己进行的,白涧宗没插手。   一套下来,燕折感觉自己都成长了很多。   每天练完钢琴和散打后,他还会时不时去监工,虽然有设计师在现场盯梢,但燕折还是很喜欢看房子每天一个变化的样子。   到了晚上工人下班,他就回老宅看看白茉,偶尔也会去清盛接白涧宗下班,日子过得充盈且富足。   燕折捧着相册,指着上面白茉和白涧宗的合照说:“这是以前的您,这是以前的我。”   白茉摩挲着照片,好一会儿才说:“不像。”   燕折一本正经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不像。”   白茉安静点评:“长缩水了。”   燕折:“……”   白茉已经不年轻了,头发白了很多,银丝黑发参半,给人的感觉就是岁月雕琢过的美人。   “他欺负你了吗?”   燕折心口一跳,以为她说的苏友倾,好半天才迟疑地问:“谁?”   “和你一起来,死气沉沉。”   燕折一时无言以对,白茉说的原来是白涧宗。那您儿子,死气沉沉可还行。   由于白茉很排斥“陌生人”,所以白涧宗就算陪燕折回来,也不会踏入这个房门,只偶尔隔着窗户或落地玻璃静静看着,如果意外和白茉对上视线,就会好似路过一样转身离开。   “他没有欺负我。”燕折说,“他就是嘴巴很坏,但对我很好。”   “坏、那不是爱。”白茉突然激动起来,“那不是爱,他不爱你!坏不是爱!”   燕折慌了一下,和角落观察情况的精神医生对视一眼,得到鼓励后立刻握住白茉的手,强行让她冷静下来:“我明白,我明白的妈妈。”   “他很爱我,他给了我绝对的自由,从来不拘束我,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也可以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就算我想去远方,他也不会伤害我……”   在燕折平和的声音下,白茉慢慢平静:“好好的。”   燕折鼻子一酸,抱住白茉:“我们会的。”   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白茉的身体这样单薄脆弱。   原来曾经护着他也虐待过他的女人已经老了,而他长大了,即便身体不够强壮,也能轻易桎梏或反抗。   那些阴影早已远去,梦魇都已消散如烟。   “我和他要结婚了。”燕折说,“您想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白茉的眼神没有聚焦,很久才聚起注意力地说:“好的。”   燕折说:“那您要快点好起来。”   走的时候,白茉依旧安静。   今晚燕折不住老宅,白涧宗要加班,他准备跟在俱乐部新交的几个朋友去吃顿晚饭,然后去接白涧宗下班。   一转弯,燕折就迎面撞上了白老太太,他愣了下:“您回来了?”   白萍这段时间一直在往寺庙跑。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夙愿的突然圆满让这个半辈子都活在腥风血雨中的老人觉得,一切真的有佛祖保佑。   “你没走刚好。”白萍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我在寺庙求了三个平安符,你戴一个,阿白戴一个,还有一个给你们母亲。”   燕折连忙双手接过:“谢谢祖母。”   “去吧,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燕折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去,白萍带着星点寒气走进白茉卧室,坐在床边和白茉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他收回视线,将盒子收好。   跟朋友们吃完饭已经七点了,燕折没禁住诱惑喝了不少酒,他们离开包厢来到停车场,燕折就坐在台阶上不动了。   白涧宗其实对于他交朋友有些不愉快,大概是占有欲作祟,不过从来不阻止,不愉快都藏在心里。   但是喝醉这件事……燕折迟钝的大脑快速想着解决方案。   “我们扶你去车上?”   “不用。”燕折看起来很冷静,“你们走吧,我没醉。”   “真的?”同行的几个人狐疑地挥挥手,“这是几?”   “是3。我真的没有喝多,就是想吹吹风。”   看燕折态度诚恳,面色清醒,确实不像喝多,一行人才分道扬镳,各找各家的司机去了。   倒是不用担心燕折安全,保镖就在不远处。   等人都走了,燕折顿时掏出手机捧在手上,仿佛在对阿拉丁神灯许愿:“我想喝大白煮的醒酒汤,还想吃蔓越莓饼干——要一整箱。”   俞书杰走近:“燕少爷——”   燕折抬头问:“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俞书杰摸摸鼻子,“也许。”   燕折手机里的监听还是他亲自装的,白涧宗一直没说拆掉,便一直放到了今天。他有时候感觉燕折知道监听的事,有时候又觉得燕折不知道。   上了车,燕折还在故作沉稳地说:“我还要去接大白——”   “老板已经下班了,在回山庄的路上,他在山脚下等着您呢。”   “他真是一点都不听话。”燕折皱着眉头点评,“叛逆。”   副驾驶的张三想笑,但不敢笑。   白涧宗果真在山脚下等着,燕折远远就看到路边有辆黑色商务车,待俞书杰打开车门,他立刻跑过去,马不停蹄地冲上后座将自己一屁股扔在白涧宗腿上。   “我想你了。”   白涧宗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些,但还是冷嗤道:“别一犯错就装乖。”   “我没有犯错。”   “我是不是说过不许在外面喝醉?”   “我没醉。”燕折黏黏糊糊地贴着白涧宗,“我很清醒。”   前排的两个保镖目不斜视,一路往山上开。   “立都立不起来还清醒。”白涧宗低声嘲讽,“还要喝我做的醒酒汤,你怎么不上天?”   “谁说的?”软在白涧宗怀里的燕折解着裤腰带,“我可以立的,不信你摸——摸摸就可以上天了。”   “燕折!”白涧宗猛得捂住燕折的嘴,咬牙切齿,“这是外面!”   白涧宗说的立不起来是指身体直不起来,跟没骨头似的,但燕折的脑子完全只有黄色废料。   保镖听到声音,车速有所减缓。   白涧宗深吸口气:“开快点!”   “是。”   “凶死了。”燕折咕哝道,“不许叫我大名,你要叫我小宝,小、宝。”   白涧宗脸色越来越青,只觉得这腿确实得治治了。   不然一被燕折黏住就跟口香糖沾了头发似的,扯都扯不下来。   燕折还在扭,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自己的裤腰带不给解,他就坚持不懈地解白涧宗裤腰带。   一边拨还一边用天真纯洁的表情说:“我想吃。”   白涧宗瞬间浑身麻痹,手几乎和瘫痪的腿一样产生了张力,不知道该推开还是该抱。   燕折不知死活地浪:“小叔,你可不可以满足我?”   车子停在了山庄主楼门口,真要在这做什么明天整个山庄都得知道。   白涧宗要脸。   他坚决地捂住裤腰,抵死不从,语气冷漠:“下去。”   “老公——”   “叫爹都不行。”   拉开车门,白涧宗一边捂住燕折的嘴生怕他当着保镖们的面口吐狂言,一边还要费力地往车下挪。   好不容易带着燕折坐上轮椅,身上已经一身汗。   他恨恨地锤了下腿,将燕折架在怀里。   “小叔,小叔……”   轮椅一路驶到玄关处,白涧宗试图给自己和燕折换鞋,然而软绵绵的燕折直接滑跪在他腿弯。   燕折盯了会儿,像讨要糖果一样抬头道:“我就吃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我吃了,你可就不能因为我喝醉酒罚我喽。 第115章 食知味   一口是不可能一口的。   被逼停在玄关处的白涧宗都要疯了,一米外的两扇大门还没合上,虽然山庄的员工没有准许不会前来主楼——   但万一管家路过、或是俞书杰折返……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偏偏当一个人喝醉酒后,身体会成几倍式地变沉,白涧宗双|腿无力的情况下,竟然有些捞不动燕折。   或许也是因为双臂早已被燕折的大胆行为撩到麻痹,根本聚不起力气。   “燕折——”   燕折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嗯?”   对视半晌,白涧宗说:“关个门。”   燕折:“你说,小宝请关门。”   “好好,不关是吧?”白涧宗气极反笑,“你今晚别睡了。”   燕折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随着“嗒”得一声,皮带被解开,燕折被突然弹到脸上的东西惊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舔了下。   白涧宗猛得往后一仰,一瞬间火气从腰身窜至头顶,麻痹的感觉从大脑中枢沿着各路神经传至每一根指尖,狠狠发颤。   “嗡——”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秦烨,坚持不懈地震动着,仿佛不接就不会挂。   白涧宗刚准备划掉,燕折就眼疾手快地勾了下,还吃着东西抬头看了白涧宗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多乖。   手机里已经传出秦烨的声音:“在?你那什么声儿?”   白涧宗快速捞起手机让它远离暧|昧声音源头,尽管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还是尽可能冷漠地说:“什么事?”   “事情都安排好了,他不会再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嗯。”白涧宗垂眸,喉结剧烈滚动着,“没其它事就挂了。”   “有倒是有——”秦烨犹豫了下,语气重透着些许慌乱,“你家燕折最近忙吗?我能不能见他一面?我不知道萧玖怎么想的,好像真的准备跟我断了……也许燕折知道点什么。”   “自己犯的贱自己受着,别来烦阿折。”白涧宗完全不近人情,说完就挂断电话,呼吸越来越沉。   夜色渐深,所幸由于燕折说要和朋友吃晚饭,白涧宗早已在公司草草解决了晚餐,这会儿不至于是空腹状态。   “好难吃。”燕折腮都累了,咕哝道,“我困了,大白……”   “喵~”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黑猫以为“大白”是在叫自己,对着许久不见的主人狂蹭裤脚,试图获得一点关注。   喝多的燕折没平时那么抗拒,他搁置了让两腮发酸的东西,迟钝地戳戳黑猫的脑袋:“大白。”   黑猫扬起脑袋:“喵~”   它黝黑发亮的皮毛已然不复最初的小可怜儿样,体型也翻了近一倍。被晃动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它伸着爪子就要开撩,幸好白涧宗眼疾手快地拉起拉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被猫看到这种事,真的是!   白涧宗捞起燕折往电梯移动,将大白绝情地关在外面,但大白锲而不舍地爬上楼梯,甚至比他们更快一步抵达二楼。   白涧宗冷漠道:“走开。”   燕折拍了白涧宗的嘴:“这是你儿砸,这么凶干嘛?”   白涧宗气笑:“我儿子?你生的?”   酒精的加持下,燕折底气足得很:“我生的,怎么了?”   白涧宗带着燕折进入卧室,猛得摔上门说:“你再生一个我看看!”   生是不可能生的。   燕折已经困到骨头全无了,满脑子就只想睡觉。然而犯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被|干到第n次哭着说“我要睡觉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睡着了——以不拿出来、并趴在白涧宗怀里的形式。   宁静总是短暂的。   惩罚不是不到,而是时候未到。后半夜,燕折在颠簸中醒来,还来不及想嘴巴为什么这么酸痛,就因身体不稳撑在白涧宗胸口,嘴里发出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lang荡声音。   “你……”燕折都要哭了,“大半夜的,你干嘛啊?”   “你说干什么?”   “我……”在强权的威势下,燕折颤抖着回答:“我,我行了吧……我要睡觉!明天还要上散打课,你这样我明天怎么练,哈……”   第二天上午,燕折顶着困意绵绵的眼睛爬下楼,浑身不爽地坐在白涧宗对面,一声不吭吃早饭。   白涧宗平静地喝着牛奶,目光仿佛钉在了对面的人身上。   “你这腿还是别治了吧。”燕折嘀咕道。   腿都不能动还能把他往死里搞,腿要是能动他岂不是永远下不来床?   白涧宗冷笑:“昨晚先动手的可不是我。”   “我那是喝醉了,喝醉了懂吗?”燕折据理力争,“放在外面你这叫什么?叫趁人之危,叫捡尸!”   “你倒是有个尸——”   本想说“倒是有个尸体的样子”,但白涧宗不喜欢这样比喻,到底还是收了口,不再和燕折争执。   “这不是你之前一直想要的?”白涧宗道,“满足你。”   “你装什么呀!”燕折才不惯着他,“整得你不想要似的,不想要还大半夜把我往死里搞,现在腿都抖,王八蛋……”   “喵~”大白跳到旁边的椅子上,吓了燕折一跳。   他犹豫了下,把粥里的肉丝挑出来,趁猫吃肉丝的时候,很小心地摸了下脑袋,秒收回手。   但感觉手感不错,又伸手继续摸。   白涧宗看着他们的互动,冷嗤道:“我想,但你不主动我会强迫你吗?”   燕折:“……”   什么跟什么,总觉得白涧宗这逻辑有点怪,必须要他主动的才不算强迫?   “等会儿上课我要是出丑了,都是你的锅……”   “给你请假了。”   燕折皱起鼻子,哼道:“你为什么不征求我意见?”   白涧宗打开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时间背景应该是早上燕折还没睡醒的时候,声音都迷迷糊糊的。   白涧宗:“你胸口脖子有很多印子。”   燕折:“嗯……”   白涧宗:“练散打的衣服遮不住。”   燕折又顶着困困的声音嗯了声。   白涧宗:“今天给你请假,你和我去公司。”   “好的宝宝。”   “……”   录音结束,白涧宗面无表情:“征求了。”   “……”燕折羞耻得想死。   他叫白涧宗宝宝!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酒精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燕折安慰自己,一定是酒精的锅。   白涧宗显然也不太愿意回首这个称呼:“吃完了就出发。”   “……”   燕折吭着头上楼换了套高领的衣服,堪堪遮住脖子上的痕迹。   其实继第一次到今天之间,他和白涧宗也做过几次,可如果不是被惹急了,白涧宗并不喜欢往他脖子和胸口处留痕迹。   无他,放出去被人看到,会让别人轻视的同时也会觉得白涧宗不够尊重他。   说明什么,说明昨晚白涧宗真被惹急了。   其实对于昨晚发生了什么,燕折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只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在玄关给白涧宗用嘴……还被猫给看见了。   他揉揉酸痛的腮帮子,出门上了白涧宗的车。   “请假就请假,为什么还要让我陪你上班?”   “不愿意随便你。”   燕折从白涧宗冷漠的表情看出一丝别扭的端倪:“你是不是离不开我了啊,小叔?”   白涧宗:“别瞎叫。”   都说和谐的夜生活会增加感情,营销号果然没骗人。燕折恍然惊觉,凑到白涧宗面前笑嘻嘻地问:“小叔,做过以后你食髓知味了是不是?”   白涧宗瞥着近在咫尺的脸,嘲弄道:“你以为自己是山珍海味?”   “也许不是吧。”燕折乐滋滋道:“但您也不爱山珍海味啊。”   吃得可清淡了。   白涧宗:“……”   对方的沉默仿佛给燕折打了鸡血似的,一路上他蹬鼻子上脸:“很正常的,毕竟您都三十多了,都没跟人睡过呜呜——”   嘴巴被捂住燕折也要说:“但泥不嫩窒息话我的身体,也要喜欢我的人……”   一直到燕折说要买束花,白涧宗才松开他那张嘴。   燕折下车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走进熟悉的花店,要了一束混搭的花。   老板远远地就看到燕折从豪车上下来,透过半敞的车门还隐约能看到车内人淡漠的侧脸。   “上次的事不好意思了,是我没说清楚。”   “没事,我要回来了。”燕折说,“但下次千万别送错了,他心眼子小,会把自己醋死。”   老板被这说辞逗乐了,不太相信清盛老板是这样的人,只当燕折恋爱脑。   接过花,燕折道了声谢就回车上了。   站在门口的花店老板隐约看见上车的燕折黏到车内人身边,好像是亲了一口,车内人表情依旧冷淡,却在后面搂住了燕折的腰,并接过鲜花。   确实恩爱。   花店老板羡慕地啧了声,便去接待其他顾客了。   由于燕折又要喝奶茶,又要吃甜点,白涧宗干脆从车上下来了,让保镖先去停车。   下车的后果就是白涧宗抱着花,当着一群路人的面替燕折排在奶茶的队伍后,有不认识他的人还想让个便利,让双腿不便的人插个队先买。   白涧宗只冷酷道:“不用。”   路人自讨没趣,只觉得真没礼貌。   还好买完甜点的燕折赶回来,对路人说了声谢谢:“我们不赶时间,慢慢排队就好。”   “哦哦……”   路人走之前还回头瞄了眼,那个跑来的男孩子撑着轮椅男人的肩膀说:“干嘛摆臭脸,人都被你吓着了。”   “没有。”   “您要点什么?”   燕折熟稔道:“一杯奶绿,一杯鲜榨橙汁,橙汁不要加糖,什么都不放。”   “好的,请这边等候。”   已经快十点了,拿到奶茶后两人就径直走进清盛大厅,俞书杰不远不近地跟着。   “白总……”   “白总。”   抱着花和燕折一起进入大楼的白涧宗仿佛什么稀缺品,前台与过路的员工无一不震惊。   还好,白涧宗冷漠的面孔也让人不敢多看。   燕折憋笑憋得辛苦,让白涧宗以这一面出现在员工面前,也真是难为他了。   他和白涧宗一起进入高层专用电梯,刚准备按关门键,一只胳膊突然伸进来拦住了门。   燕折一愣,抬头看去,是白成柏。   “好巧。”白成柏噙起一抹笑容,自然地站到燕折旁边,“小叔,四叔。”   “……”   燕折默不作声地绕到轮椅另一边,勾住白涧宗的手。   白成柏看见白涧宗怀里的花,抱歉道:“上次真的是不好意思了,前台没弄清楚才送到我那里,已经仔细叮嘱过他们了,以后一定不会再弄错,四叔可不要介怀。”   白涧宗脸色越来越沉。   燕折低头不语。   ——你再多说几句,他能记你一辈子。 第116章 文件夹   白涧宗回握住燕折的手,冷冷地掀起眼皮:“介意又怎么样?”   白成柏笑容不变:“如果小叔实在介意,成柏只好想办法致歉了。”   “比如?”   “小叔静静等候就是。”   燕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莫名。   白涧宗之前应该没有很厌恶白成柏。   白成柏能在清盛发展到今天的“小白总”自然脱离不了白涧宗的默许,上辈子白涧宗自杀后,应该也是白成柏揽了大权。   但燕折感觉着当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有种不好的猜想——白成柏也是勾结苏友倾的人之一。   可是白成柏比白涧宗小一岁,白茉出事当年他才十七岁,应该没能力做什么吧?白成柏的父母倒是有可能。   或者也可能是白成柏,但有所勾结和白茉失踪的事无关,而是生意上的事。否则白涧宗一碰到母亲的事就容易失控,哪里还能接受白成柏天天在面前晃?   如今冷脸,大抵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毕竟白老太太还挺喜欢白成柏的。   燕折心里有些打鼓,不敢确定。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了。白成柏抬手拦住电梯门,笑道:“我到了,先走一步。”   他看了燕折一眼,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越界的情绪便转身离去。   轮椅上的白涧宗伸手按下关门键,电梯门隔绝了白成柏的背影。   燕折欲言又止,电梯里有监控,有些话不太好问。   等二十一层到了,燕折才拉着白涧宗的手出去。前台唤了声:“白总,燕少爷。”   白涧宗心情不好,和没听到似的,前台早已习惯,并不意外,倒是燕折回了个笑:“中午好。”   白涧宗如今的办公室和曾经有很大区别,桌面上摆着一些明显不是白涧宗风格的摆件,还有每周一换的花,都是燕折的杰作。   “去哪里换?”   “让助理做。”   “没事。”燕折无所谓,“又不是多大事儿。”   白涧宗:“我怕你换的活不过三天。”   燕折:“……滚蛋。”   被招进来的助理默默拿走花瓶、还有白涧宗手里的新花束。等人出去,规矩的燕折立刻就不规矩了,长腿一跨坐在了白涧宗腿上,掐着他的脸说:“你让他给你换一辈子去吧!”   说完还不解恨,燕折使劲搓了下白涧宗的脸,嘀咕道:“一点肉都没有。”   将白涧宗阴鸷冷淡的面庞揉搓变形还怪有成就感的——只有他可以这么做。   果然,白涧宗并没有动怒:“下去,我要忙了。”   “等会嘛。”燕折犹豫地问,“白成柏也和苏友倾有关系吗?”   白涧宗阴阳怪气道:“这么关心他?”   “啪”得一声。   被打了下嘴的白涧宗脸色一黑:“燕折!”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燕折教育道,“都说了我不喜欢白成柏,从来没喜欢过,之前和他交流的那个人不是我。”   这就又回归到之前的疑问了——   在市区意识的十八岁到二十二岁之间,到底是谁占据了这具身体?是另一个人格还是别的什么吗?   他都能重生,发生更离奇的事也不足为怪。   “反正我第一次做|爱是跟你。”燕折底气不足地说,“但不管这具身体的第一次是跟谁,你都不许生我气。”   “不生气。”白涧宗阴郁道,“阉了你。”   燕折:“……”   阉了他也没用啊,除非之前占据身体的那个人格是总攻。   “离他远点,离杨家的人远点。”白涧宗正回椅子面对办公桌,拉过电脑打开,“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他的事。”   “这是命令?”   “是诉求。”   “……没见过你这么求人的。”燕折撇嘴,被这么一打岔,他也忘了自己最初想问的事。   百叶窗外,助理的身影越来越近。他连忙从白涧宗腿上下来,打着哈欠说:“我去休息室补个觉。”   “不行。”   “?”   白涧宗嗤笑了声:“陪我上班陪到床上去?”   “这话怎么这么擦边……”燕折拉了个椅子坐下,“那你办公,我干什么?”   白涧宗没有回答,因为助理敲了敲门,将新插完的花放到办公桌上。   “去翟总监问问电脑的进度。”   助理:“好的。”   燕折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这个事儿:“破开了吗?”   电脑是原身……也就是他自己的那台,但是在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失去意识的四年离多了一些加密文件夹。   本来去孤儿院的那天,他就拜托白涧宗帮忙破译,但由于后来在孤儿院发现了那么多冲击理智的事,导致燕折和白涧宗都把这事给忘了,前两天燕折自己想玩游戏的时候才想起来。   上辈子也有这茬,不过没有白涧宗的帮忙燕折一直没解开,到死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虽然记忆已经完全恢复,可前四年的记忆依然一片朦胧,有时候感觉真相很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却很难跨过那道坎儿。   不一会儿,助理就带回了电脑,还有帮忙破译的翟奇。   “这些文件夹被编写了如果以非法手段进入就会自动销毁的程序。”翟奇无奈道,“我已经尽力挽救了。”   燕折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快速打开第一个名为“sr”文件夹,看到里面的内容时顿时愣在原地。   没什么特别的秘密。   里面是一些苏然的照片和资料,写明了他二十七年以来的生平,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包括喜欢柔弱黏人的性格,讨厌他人死缠烂打。   尽管资料有丢失的部分,但仍然详细。   最离谱的是,编辑该文件的人还特地标注了,要按苏然讨厌的一切作为行为准则。   “…………”   燕折看看文件名,再看看文件内容……这么直白?   他震惊地打开另外几个文件夹,所以“bjz”就是白涧宗?“jty”就是姜天云?   燕折懵了下,这啥啊,人物攻略?还是反向攻略?   燕折的鼠标移动到命名为“ycb”的文件夹上,可这又是谁?   他琢磨了半天,自己知道的人里好像没有名字是这个缩写的。   他还没点进去,白涧宗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勾过笔记本直接点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白成柏的照片!!   白涧宗毫不意外,脸色铁青。   燕折愣住:“他不是姓白——”   他猛得一顿,想起来白成柏是杨家的人。可是白成柏刚出生不久就改白姓了,为什么编辑这个文件夹的人会给备注“ycb”?   巧合?   最最要命的是,前面几个人的资料中都特地备注了要按照对方讨厌的标准去执行,唯独白成柏这边的资料格式不一样,喜欢的标准才是着重标注的,甚至还有一些“爱心”的图标。   在白涧宗的视线扫过来之前,燕折警惕后退几步自证清白:“跟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涧宗握紧了拳头,脸色越冷。   “出去!”   燕折不可思议地吼回去:“就这个事你要吼我出去!?”   翟奇和助理的冷汗都下来了:“您误会了,老板应该是叫我们出去。”   “……哦。”燕折瞬间乖巧,“慢走。”   助理帮忙带上门,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留下燕折和白涧宗两个人对视。   燕折走了几步,凑到白涧宗面前:“别气嘛,这些文件真不是我搞的。”   他也很委屈啊,莫名奇妙丢了四年时光,还要背上一口跟多人乱搞的大锅。   “白成柏……杨成柏。”白涧宗脸色阴冷,呢喃道,“好样的。”   燕折细细一想,也明白了。   不管之前占据他身体的是谁,都必然和白成柏关系匪浅,甚至和文件夹的其他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唯独对白成柏是真爱。   那“他”为什么会给从小就改姓白的白成柏备注“ycb”呢?除非“他”知道白成柏打心底里不认同“白”这个姓,甚至有返祖归宗的想法。   燕折皱了下鼻子,不敢吭声。   那四年要真是什么另一个人格,那其实也算是他自己啊,白涧宗真的能大度到完全不介意吗?   还没来得及查看剩下两个文件夹,白涧宗的电话就响了。   燕折探头看了眼,是不认识的备注。   白涧宗划开接听,眉眼间阴翳未散:“什么事?”   燕折趁白涧宗接电话,偷偷把手塞到他另一只手里蹭了蹭,却意外地被顺势反握住了。   燕折顿时松了口气,他坐到白涧宗腿上,从白涧宗接电话的臂弯里钻出来偷听。   电话那头正说到最后一句:“就这样,曹华德跳下了情.妇家的窗户,当场死了。”   燕折一顿,曹华德不是之前泄露标书的那个高管吗?在工地自杀结果导致跟过去的儿子曹安失足坠楼、至今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据调查说现场还有第三人。   都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个案子还没结吗?怎么曹华德还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了,52个迟到红包,今晚多更点做补偿,抱歉(快完结啦,还剩几万字吧,没多少了。) 第117章 我也是   手机那边发来一些现场照片,白涧宗撇了眼就试图关掉屏幕,被眼尖的燕折拦了个正着。   “我看看——”   现场倒没什么特别的,曹华德面朝地面,鲜血从身下渗出,沿着马路的曲线朝低位蔓延。   他还睁着眼,似乎死不眠目。   白涧宗握着燕折腰的那只手微微收紧,面色不动。   这段时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一个多月而已,只是苏友倾的暴露导致他们无暇再关注曹华德。   燕折问:“他这次会是自杀吗?”   白涧宗反问:“你信?”   燕折当然不信,当初曹安闯进静水山庄给白涧宗磕头求放父亲一码的时候,作为父亲的曹华德可是在情妇家里醉生梦死。   这种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他会和杨家人有关吗?”   白涧宗嗯了声,眸色微沉:“大概率……他手里很可能还有一些能让人灭口的证据。”   不过由于曹华德的事大概率和清盛的利益有关,白涧宗这段时间便没太关注。杨家人私底下干了哪些事白涧宗心里都有数,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表面和谐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时候清理一波财务了。   不铲除大树腐烂的部分,迟早会把整棵树腐蚀至死。   “你要去看看曹华德吗?还有后面的葬礼什么的。”   白涧宗面无表情:“他算什么?”   那就是不去了。   燕折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死掉的是一个非亲非故、且人品还不行的坏东西。   只是他不想要白涧宗总因为这些讨厌的人烦神,能轻松简单点就好了。   燕折跳下来绕到椅子后,给白涧宗的肩膀左捏捏右按按:“不要太辛苦。”   颇为殷勤。   白涧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样子。”   “哦~”燕折直接压缩语段,腼腆道:“你喜欢我?”   白涧宗:“……你该多做做阅读理解。”   燕折伸出双手,威胁地圈住白涧宗的脖子:“难道你不喜欢我?”   “别闹了。”白涧宗拍开燕折的手,冷淡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燕折胡搅蛮缠,非要听个答案:“那你说,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又不是钱。”   “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钱。”   燕折嘴角翘了下,但还是不准备惯着白涧宗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他从后面一把抱住白涧宗的脖子,迫使他头往后仰,对上自己的视线。   “说不说?”   白涧宗脸一黑:“你不要太放肆——”   “我不给不喜欢我的人戴戒指。”燕折一把捞过白涧宗的手,“有本事还我——”   “喜欢!”白涧宗声音提高了些,猛得抽回手不给摘戒指的机会:“别再开这种玩笑。”   燕折耳朵一麻,心里痒痒的。   他其实也就玩闹,白涧宗真要死都不肯说也就算了,毕竟性格就这样,傲娇又别扭。   但白涧宗明知道他在玩闹,却还是对摘戒指反应这样大,莫名认真的可爱。   是因为之前被摘过一次戒指,所以有些“ptsd”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燕折一下午都在找机会接近白涧宗的左手,但只要一碰上,白涧宗就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燕折心里爽飞了都,面上还要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他舀下一块蛋糕喂到白涧宗嘴边:“尝一口。”   “腻。”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腻?”燕折专注地看着白涧宗:“尝尝嘛。”   白涧宗还是吃掉了。   燕折问:“腻吗?”   待口中的甜腻滑开后,白涧宗才张口,却不是回答腻不腻的问题:“燕折,我不会和一个讨厌的人接吻,更不可能跟他上|床。”   燕折眨了下眼,没想到白涧宗突然说这个。   “所以你不用觉得忐忑,或者没安全感。”白涧宗抽回被燕折摸到的左手,锁着眉头似乎在思索怎么说。   十八岁的白涧宗如果遇到心上人,大概能坦诚说出一切心意。   可自母亲失踪、双腿残疾,封闭了这么多年自我的白涧宗已经很难再坦率表达了。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   燕折没预料到会有这场对话,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地问:“你也不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准备订婚戒指吗?”   “当然不会——”白涧宗反应过来,话锋一转,“我那时候没有……”   燕折追问:“没有什么?”   白涧宗:“那时候没有喜欢你。”   燕折提问的逻辑就是,如果不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准备订婚戒指,那么说明当初特意去订制了婚戒的白涧宗是喜欢燕折的。   但白涧宗试图反驳。   “真的?”   “……”白涧宗别开视线,回归电脑屏幕,面无表情:“也许,大概,可能有一点。”   燕折乐得不行,在一旁拍腿大笑。   “要笑换个地方。”白涧宗黑脸,“去休息室!”   “就不。”燕折贱兮兮地凑上去,“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会不会给不喜欢的人准备戒指吗?”   “不想知道。”   “不,你想。”燕折捞过白涧宗的左手,枕在他的小臂上,将自己手上的戒指和白涧宗的戒指贴在一起,发出很清脆地一声响。   “因为上辈子你和燕颢结婚,省略了很多流程。”燕折细细数来,“你们没有办订婚宴,没有订婚戒指,也没有婚戒,婚礼上没有宣誓,没有交换戒指,没有接吻和拥抱。”   “……”白涧宗看着燕折的头发和黑长的睫毛,没出声。   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予   壐   燕折真的很开心,笑眯眯道:“你们结婚后也没同房。”   白涧宗看他一脸洋洋得意,忍不住打击道:“你怎么知道?钻床底了?”   “燕颢说的。”燕折说,“你们结婚后,我怕他和别人合谋算计你,加上受到很多打击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白涧宗指尖一紧。   “我就开始天天跟踪他。”燕折托着腮道,“然后我发现他结婚后过得不太好,还因为不知道什么事被你关地下室囚禁了。”   白涧宗:“……”   燕折神秘兮兮地说:“但我觉得他罪不至死,于是把他给救了。”   白涧宗:“……”   燕折:“燕颢被囚禁那么久早就崩溃了,看我都跟看亲人似的,疯狂跟我吐槽你的恐怖,说你是变态,还说你不举,活色生香在面前都没反应,还说结婚这么久都没成功进过你卧室。逃跑路上他还跟我保证以后一定待我如亲兄弟,保我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白涧宗:“……”   两个人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可惜荣华富贵燕折没享到,反倒是死于不多久后。   白涧宗用另一只手碰了碰燕折的头发,面色是一贯的冷淡,语气却要缓和很多:“过去就别想了。”   燕折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还不信有上辈子啊?”   “信七分吧。”白涧宗勉为其难道,“还有三分失于无法验证。”   燕折乐了。   他倒不纠结白涧宗一定要百分百相信自己,能走到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心头的阴霾好像彻底散了,幼时的、上辈子的梦魇,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终于真正地逃离了燕颢带来的阴影——   之所以重生并失去记忆的时候把上辈子当一本书,把燕颢当主角,大概就是因为燕颢的光环太强了。   表面来看,他刚从四年的断层里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哥哥,所有人都变得厌恶他,转而喜欢燕颢。   父母、朋友,包括最最依赖的白涧宗都要选择和燕颢结婚。   就好像燕颢才是世界的中心,是主角,被所有人捧着。   即便发现白涧宗囚禁甚至折磨侮辱燕颢,燕折也没有动摇燕颢的“主角”地位,一定是白涧宗发现了燕颢在外面多情滥交,而因为太爱太在乎才这样做。   燕折觉得这样不对,那么作为主角的对立面,白涧宗自然是反派。   而他是喜欢反派的、被所有人视为笑话的小丑。   “你忙完了吗?”   白涧宗瞥了眼电脑:“做什么?”   “抱一下。”燕折蹭到白涧宗怀里,黏黏糊糊地蹭着白涧宗的脖子,“我好爱你啊,大白。”   “……”白涧宗原本推拒的动作变成了收拢,“我也是。”   燕折猛得抬头,一个没收住撞到白涧宗下巴,两个人同时吃痛蹙起眉头,燕折更是眼泪都飙出来了还不忘追问:“你说什么?”   “耳朵不好就去看医生——”白涧宗掏出手机看了下自己口腔有没有出血,阴阴|道,“好好治一治。”   “给你揉揉。”燕折抬头搓着白涧宗的下巴,“什么时候下班啊?”   “又饿?”   “倒也没有。”燕折说,“如果你下班早,我们能不能出去吃个饭?”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燕折认真道:“上次的约会还是我们唯一的约会呢,就想和你出去约个会吃饭,不行吗?”   白涧宗看看时间:“选店。”   燕折立刻翘起嘴角:“好嘞!”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燕折觉得这姿势有伤风化,刚准备滚一边去看哪家餐厅东西好吃,腰就被白涧宗按住了。   “进。”   燕折疑惑地回头,看到了白成柏。   白涧宗搂着燕折的腰,冷漠地问:“什么事?”   白成柏看到两人姿势亲密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道:“曹总自杀的消息您知道了吧?”   “曾祖母想召集公司老人开个会议,刚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在会议之前跟主家谈谈,而您和曾祖母都在场比较好,则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怎么样?”   白涧宗还没说话,燕折就不高兴地拒绝:“不行!”   白成柏为难道:“可是我已经和祖母打过招呼了,老宅厨房都开始准备晚餐了。”   燕折脸色猛得垮了下来,幽幽地盯着白成柏。   作者有话要说:   阿折:大侄子除了让大白吃醋以外屁用都没有,生气[○?`Д?? ○]。   (今天下午临时有事出门了,所以欠一章,明天一起更,怕乱了作息qaq) 第118章 去抢吧   约会泡汤,燕折的脸色很不好看。   到了地下车库,白成柏还说自己的车拿去洗了,问能不能捎一程。   燕折抢在白涧宗前面生硬地开口:“我们车小,坐不下你。”   白成柏目光微暗,目光在偌大的商务车上扫了一圈,回到燕折身上时带了一些探究的意味。   随后他释然一笑:“我还是叫车吧,不打扰四叔和小叔恩爱了。”   燕折上车,不等俞书杰关门就猛得带上门,“啪”得一声。   这段时间忙死了,他和白涧宗的相处时间大大缩水,别说约会了,很多时候晚饭都不能一起吃。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约会机会,就被白成柏这么打乱了。   气急的燕折捞起白涧宗的手就啃了口。   吃痛的白涧宗低嘶了声,皱眉道:“我没打算让他上车,咬我干什么?”   “我总不能去咬他。”   “……”白涧宗抽回手:“下午解手后我没洗手。”   燕折先是一僵,随后不信地说:“你骗人。”   白涧宗虽然没有洁癖,却也是相当讲究爱干净的,上完厕所不洗手这种事不可能。   “会开玩笑了啊小叔。”燕折心情又好了,贼兮兮地凑上去,“有进步。”   白涧宗扭开他的脸: “坐好,安全带系上。”   燕折先快速在白涧宗嘴上亲了口,再拉过两人的安全带依次系上,余光瞥见白涧宗竟然擦了下嘴巴。   他眯了下眼,等白涧宗擦完又倾身亲了口。   “你再擦!”燕折抓住白涧宗的手腕,一副恶霸的样子。甚至犹觉不过瘾连嘴好几口,直到白涧宗原本苍白的嘴唇逐渐红润起来,才狰狞道:“你擦一下我就亲一下!给你亲烂!”   “……”   白涧宗轻轻抽了下手,没抽开,便随燕折去了。他靠在座椅上略显疲懒地说:“你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都没看。”燕折有点心痒痒,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强取豪夺的感觉了。   心里某些变态的欲望突然被满足。   他压着白涧宗的手腕,又在唇上碾了会儿,直到驾驶座上的俞书杰轻咳两声:“前面交警查酒驾。”   “哦。”   燕折立刻坐回原位,收起恶霸的神态,在前车窗下拉交警探头朝后座的他们看来时、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白涧宗冷笑了声。   “笑什么。”燕折用胳膊肘怼了下白涧宗,“你知道白成柏要干嘛吗?”   “不知道。”白涧宗语气淡淡,“我又不是先知。”   燕折真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哪怕白涧宗能应对,却也太耗神了。   老宅到了以后,燕折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没想到只是多了白成柏一个。至于什么“公司老人”连影儿都没见着,难道白成柏是要单独和白萍、白涧宗祖孙谈事情?   晚饭还没开始,白萍在亭子里和白成柏下象棋。暖白色的灯光散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   “小折来了?”白萍偏头看向夜色里的两道身影,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走在后面,“阿白这些天辛苦了。”   “还好。”   白成柏笑着走了一棋:“您这可处于劣势了。”   “是吗?”白萍喉间溢出了一丝笑哼,“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的思路,让你叔和你下吧。”   她站起身,由白涧宗接替了位置。   白成柏也不介意:“四叔可要手下留情。”   白涧宗没说话,拿起白子走了一步。   白萍坐在一边看着:“小折会下棋吗?”   燕折摇摇头,诚实道:“看不懂。”   “那改天让阿白教你。”白萍道,“或者多回来坐坐,祖母教你。”   “好啊。”燕折现在面对白萍时也放松了很多,开玩笑道:“祖母可别嫌我笨。”   白萍拢了拢衣服,拍拍燕折垂在身侧的手:“小折聪明着呢。”   虽然才十一月初,但是白萍年纪大了,受不得寒,石桌下面烧着炭火,整个亭子都暖融融的。   燕折小声问:“妈妈睡了吗?”   白萍道:“还没有。”   燕折:“那我去看看妈。”   闻言,白成柏眸色微动:“姑祖母好些了吗?”   白萍垂下松弛的眼皮:“暂时还见不得外人。”   白成柏对这个“外”字不置可否,他好似随意地说:“姑祖母也还见不得四叔吗?”   白涧宗落子的手一顿,眼底一片寒意。   “怎么会。”原本已经转身的燕折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妈妈每天阿白阿白地叫着,你四叔就是她最挂念的人。”   虽然以他的年龄端起长辈的架子很古怪,但不反击燕折心里真不舒服。白萍和白涧宗也许顾忌亲情或利益,但他没什么可顾忌的。   白成柏面色一滞,随后笑道:“小叔说的是。”   燕折大步离开亭子,小声对台阶旁的俞书杰说:“别让他靠近大白,讨厌死了。”   俞书杰:“……好的。”   燕折朝着老宅深处走去,白茉的厢房处于一个幽静的位置,房门开着,燕折轻叩了两下,床边的白茉并没有什么反应,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画本。   他走进去,坐到白茉旁边。   “妈妈。”   白茉没有回应,安静地摩挲画本。燕折也不说话,目光追随着画本里的内容。一时间,耳边就只有偶尔翻页的沙沙声。   “这是你。”白茉突然指着画本上的侧影说,“阿白……你瘦了好多,还没有长高。”   燕折一个没绷住,差点噎住。   他不是阿白,没有长高不是很正常!   这个画本应该是白茉的速写作品,记录了白涧宗从小到大的某些瞬间,虽然十岁以后的作品就少了,但每年还是会有个三两张,一直到十八岁。   每一页场景中,都有白茉曾经洒脱的签名——“茉”。   白茉,或者说曾经的魏茉在家里也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她的母家非常传统,兄弟姊妹很多,养儿子如养蛊似的,角逐最终继承人的位置,而女儿们是扩张家族人脉产业的手段,是联姻的工具人。   所以白茉年轻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五十多岁的白萍大抵是从“魏茉”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女人能将这些艺术类的东西学得精通,也一样能用同样的脑子专长生意,独挡一面。   所谓不行,不过是从小没人教她应该争抢权势与财富罢了。   所以白萍要魏茉改姓,要培养她替代亲子做继承人。   白萍尽思极心、殚精竭虑,她成功了,却被苏友倾这样一个变态人渣毁得一干二净。   如今的白茉什么都不知道,安静无知地像一张白纸。   “不仅没有长高。”翻到十八岁那几页时,白茉停住了,偏头说:“还变矮了。”   燕折:“……”   随便你,病人说什么都对。   白茉突然放下画本,轻轻将燕折搂进怀里,望着远方眼神空洞,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我的阿白一点都不强壮,能保护好自己吗?”   她呢喃着:“能对付那些豺狼虎豹吗……”   燕折靠在白茉怀里,生出了些许莫名的愧疚。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鸠占鹊巢了。   明明此刻改被白茉搂在怀里、细细关怀的人是白涧宗才对。   余光里的画本纸张膨起,燕折眼尖地瞄见下一页还有作品。他疑惑地伸手翻页,发现画本竟然还有后续。   ——素描笔简单勾勒的背景看不出来是哪,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蹲在地上,和不远处树下的小流浪猫僵持不下。   燕折怔了怔,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时候他和白涧宗刚认识不久,这只小流浪猫就和他一样,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也不知道怎么爬上了山,又怎么活到了这么大。   他偷偷投喂了一段时间,但不敢碰,就像只要接近了,就会有什么可怖的事情发生。   但不久后投喂流浪猫的事情就被发现了,原本白涧宗要叫管家扔出山庄,救猫心切的燕折上网去查怎么才能让哥哥同意自己养猫,被误导的燕折直接对着白涧宗的嘴亲去——   白涧宗完全没预料到平日里看起来很乖的小孩会这么做,措手不及地躲开,还是被亲到了脸。   白涧宗很生气,语气冰冷地教育燕折不应该对旁人有这样亲昵的行为。   十四岁的燕折吓哭了,也正因为这波眼泪,让白涧宗纵容了这只流浪猫的存在。   ……   画本里流浪猫身上的花纹和燕折记忆里的重叠在一起……那左边僵持的那道身影,是十四岁的自己?   怎么回事?   静水山庄是白茉失踪后白涧宗买下的,那么这幅速写也不可能是白茉画的。细细看去,和前面的速写画风也所有不同。   只能是白涧宗。   白涧宗一直带着母亲的画本,也许只是做个念想、从未想过续画,直到遇见十四岁左右的燕折,心里才燃起一丝对未来的淡淡希望,他将燕折画进母亲的画本里,作为一种特殊的“延续”,甚至签名都是模仿的“茉”字。   燕折一页页地往后翻着,速写不出意外地断在了他十八岁那年。   心口就像被锤了一下,闷闷地疼。   燕折突然想起叶岚君之前几次给他心理纾解时说的话,白涧宗之所以后来的状态越来越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初的他“变了”。   就好像一抹鲜艳的色彩闯进了荒芜的生活里,却在突然的某一天变得污秽又肮脏。   于是,燃起的最后一丝生活希望也熄灭了。   白涧宗的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阴鸷。   燕折仰了下头,将眼泪憋回去。他止不住地想,如果没有中间断层的那四年,他和白涧宗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呢?   白茉轻轻说:“阿白别哭。”   “嗯。”燕折吸吸鼻子,“没哭。”   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他偏头看去,瞧见了门口的白萍。   刚巧白茉松开了他,燕折便走到门口,问:“您要进去吗?”   “吃完饭再来。”白萍摇摇头,目光定格在床上的画本上,“那是阿白前些天送来的。”   燕折有些难受:“妈一直不认识他,他心里应该很难过。”   白萍拍拍燕折的肩膀:“别想太多。你觉得如今的阿白能像你一样被茉茉抱在怀里、完全依赖吗?”   燕折一怔。   “这其实也算是好事。”白萍道,“你们妈妈受了太多折磨,已经不清醒了,而阿白这些年一样煎熬,也不再是当初的阿白,他没法像你一样贴心。”   “走吧,去吃饭。”   “好……”   燕折回首看了眼,跟白茉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餐桌上,白涧宗和白成柏已经入座了,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白成柏依旧面带笑容,看起来似乎已经聊完正事了。   “祖母。”   “今晚好好吃,来点酒?”   “好啊。”白成柏率先答应,“每次回祖母这都食欲大开,厨房做的菜实在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白萍在主位入座,淡淡道,“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   白涧宗身体有恙,但并非滴酒不能沾,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   晚餐的气氛倒是还算和谐,都没聊公司的事,也没提曹华德的死。只是话家常一样想到哪说到哪,描绘着从前的日子。   “你姑祖母那会儿很喜欢你。”白萍慢慢咀嚼完菜肴,接着说:“她还提议过把你接到老宅生活,给你叔做个伴。”   “哦?”白成柏有些诧异,“倒是没听您提起过。”   “不提是不想你父母与我们心生间隙。”白萍将碗递给旁边的人,示意帮忙舀汤,“后来没真的把你接来,也是因为你父母不同意,大抵是怕我们给你灌输了什么不该有的思想、‘认贼作母’吧。”   白成柏的父亲是正统的杨家人,结果却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夺走了家业甚至改了姓,说不准在他眼里白老太太就是个“贼”也不为过。   “怎么会?我爸妈都是打心底里尊敬您和姑祖母。”白成柏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如果能在老宅长大,一定会很幸福的,他们也许是有其他考量。”   白萍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一顿饭下来,燕折酒喝得最多,主要是白成柏敬白涧宗的那些酒也都被他挡下了,醉得不轻。   等人散去,燕折就搂住白涧宗的脖子,栽进轮椅里。   “我们回家了吗?”   “嗯。”白涧宗说,“现在回。”   留宿老宅倒是也可以,但白涧宗明天要去公司,燕折明天也有课,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不用我开车。”   燕折咕哝道:“我没醉!我可以开车。”   白涧宗毫不留情地戳开幻想:“你有驾照?”   “……”燕折抬头,颐指气使道:“你去给我买一本!”   “想得美。”白涧宗把燕折推上车,自己才撑着身体上去,绝情道:“以后要给你找最严格的教练。”   “坏狗。”醉鬼被还要考驾照这件事打击得不轻,有钱都不能买驾照,那要钱干什么?都扔了吧。   因为是商务车,座椅右边是有一道狭窄通道的,平时都是燕折坐外侧,白涧宗靠窗,今天倒是反了过来。   “白成柏!”安静了会儿的燕折突然指着后视镜里的俞书杰道,“你为什么开我们的车?你是不是想谋害大白对我强取豪夺!”   白涧宗眼皮一抽,直接捂住燕折的嘴:“谁想对你强取豪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谋害你!”燕折挣脱束缚,“那你说,他今晚来找你和祖母说是什么事?”   虽然面对的是一个醉鬼,白涧宗还是回答了:“他要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   燕折看着白涧宗一开一合的嘴唇,耳朵只进了字,但没连成句。他还好似听懂了地问:“为什么?”   “他父母这些年贪了不少钱。”白涧宗道,“所以他想卖掉手里的股份和白家、杨家都割席,换一种人生。”   白涧宗往后靠了靠,闭眼小憩:“你怎么看?”   燕折以为在问自己:“骗人!不信。”   他往白涧宗身上一靠,嗅着淡淡的酒香。   俞书杰看了眼后视镜,道:“老板,如果小白总没什么算计,不论他出价多高,收回股份对您来说都是好事……但小白总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他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突然打算放弃了?”   白涧宗许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查查曹华德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才导致了他的死。”   俞书杰:“是。”   这边聊着正事,旁边的小烦人精还在借酒发疯:“你好香啊宝宝。”   白涧宗冷冷垂眸:“瞎叫什么?”   “你就是我宝宝。”燕折胡说八道,“我生的!”   俞书杰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被老板冷冷地瞪了一眼。   他连忙正色道:“前面的交警还没撤走。”   他们的车照例被拦下,交警让俞书杰吹口气,显示未酒驾后正准备放行,就见这辆昂贵商务车的后座车窗拉下,探出一颗脑袋:“给我也吹吹!”   白涧宗试图把人拎回来:“燕折!”   奈何喝醉酒的人格外沉,燕折坚持着朝酒精测试仪吹了口气,那玩意儿瞬间疯狂闪烁。   交警哭笑不得:“可以走了。”   燕折不乐意,还打算让白涧宗也试试:“给我宝宝也吹一个——”   白涧宗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拦腰把燕折拖回来并强行关上车窗,咬牙彻底:“还不走!?”   俞书杰连忙踩下油门,徒留马路后面的车主们目瞪口呆:不愧是豪车啊,关系就是硬,酒精测试仪都闪成那样了还给放行……   关系硬不硬不知道,反正白涧宗是挺硬的。   他烦躁地推开怀里的人:“再蹭今晚自己睡!”   “不、不行。”燕折对着白涧宗的颈窝又亲又咬,“你不爱我。”   白涧宗冷笑:“我又不爱你了?”   燕折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找爱我的人。”   没道理的,白成柏的身影在脑子一闪而过,白涧宗气笑了:“腿给你折了!”   “我要去找白白。”燕折说,“他给我画了好多画,但他没有给我说。”   白涧宗意识到燕折看到了画本,冷嗤一声:“又不是特意画你,还要和你说?”   “明明都是我。”燕折竖起手指抵住白涧宗嘴唇,“他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他得给我版权费!”   推也推不开,做也做不了。   白涧宗忍着躁意,顺着燕折的话问:“多少?”   燕折坚定地说:“一个亿。”   白涧宗推他,嘲弄道:“前面就有一家银行,我给你买个头套,路边小超市应该有仿真玩具枪——去抢吧。”   燕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犯法的。”   白涧宗捏住他嘴巴,一字一顿地说:“敲、诈、也、犯、法。”   “一个亿都不给我。”燕折又开始咕哝,“白白也不爱我。”   “你……”   白涧宗刚开口就听到燕折说:“——甚至都没有给我准备十八岁生日礼物!”   “……”白涧宗将怀里的身体搂紧,半晌才嘲弄道:“变得那样讨人厌,谁要给你准备礼物?”   埋在颈窝的燕折不吭声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受到了打击。   许久,车内传来白涧宗冷淡的声音:“已经给你了。”   海勒公馆二十一层的那套毛坯大平层原本就是给燕折准备的成人礼。但因燕折性情突变,原本准备的装修也中途停工,房子一直空置到今年。   直到熟悉的燕折再回来,白涧宗才借着订婚的由头将那套房子再送到燕折手里。   当年买下那套平层作为成人礼的时候再想什么?   似乎是觉得私生子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顺心,就算甘静没苛待燕折,那也是寄人篱下,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终归是不一样的。   毕竟燕折在燕家连一千多块钱都拿不出来,还偷钱给他买过拐杖作为生日礼物。   有自己的房子以后,燕折成年以后就可以选择搬出来住。   燕折可以考国内的大学,也可以去外面留学,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与人生,如果燕家不支持,他也可以私下资助。   可惜,计划就只是计划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 第119章 谁藏尸   燕折大概是没听见,酒劲彻底上头,晕晕乎乎地埋在白涧宗怀里。   白涧宗大抵也只有这时候实诚一些,紧紧圈着燕折的腰,使其完全与自己贴合在一起。   回到山庄,俞书杰下车拉开后排的车门,并提前准备好轮椅。   的亏白涧宗臂力强大,否则都没法把自己和燕折从车上拖下来。即便如此,坐到轮椅上的那一刻他还是粗粗地喘了声。   俞书杰眉眼低垂,对此习以为常。   他还记得老板车祸后一直躺在病床上,心灰意冷,某天试图自己爬上轮椅,却结结实实地从床上摔到地上。   他听到声音冲进去,只对上老板充血的双眼。   光靠自己上车下车这个动作,白涧宗就锻炼了无数次。   今晚星星很多,月亮也圆,夜色下的白涧宗搂着呼呼大睡的燕折、望向自己因肌张力而不受控制的双腿,许久没动。   “联系sam博士的团队,了解清楚临床试验的进展把报告整理给我。”白涧宗突然开口,声音与晚风一样清冷,“告诉她,我有意愿……请她做一做准备。”   “是。”俞书杰一震,这么多年了,终于愿意接受治疗了。   最初其实用过很多种办法,中医西医都试遍了,都说没有希望,直到近些年国外的一个医疗团队宣称在这个项目上获得了史诗性的进展。   但此时的白涧宗已经经历了太多,对未来毫无希望,也失去了配合治疗的意愿。   直到燕折出现。   白涧宗一手圈着燕折,一手操控轮椅回屋,心里竟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燕折不太聪明,有时候还很天真,缺乏社会经验与自我生存的能力,却又对新鲜事物具有强烈的好奇心……   而一个双腿残疾、出远门都成问题的人,显然无法成为最好的依靠。   不仅是燕折,还有母亲。   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无论过去经历了什么,都有机会走向未来……无论母亲是否能清醒、能认出他来。   就这样吧,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   已经很好了。   白涧宗进入电梯,怀里的人喃喃呓语:“大白……”   刚要关上电梯门,听到声儿的黑猫就窜了进来,也跳到白涧宗腿上蹭着燕折的腰喵喵叫。   白涧宗瞥了猫一眼:“他没叫你。”   “喵~”   “他叫的我。”   “喵!”   “蠢死了,出去。”   “喵,喵~”   大概是觉得和猫掰扯这些很幼稚,白涧宗冷冷地按下二楼键,进入卧室后就猛得摔上门,给猫吃了个闭门羹。   隔着门都能听到大白不悦的“喵喵”声,并坚持不懈地刨门。   白涧宗充耳不闻,把燕折放沙发上扒掉衣服,并打来热水擦身。   “不,不要……”燕折显然对前一晚的经历记忆尤深,睡着了还扭着身体抗拒,“不能做。”   “……”   身体不可避免地起了股难言的躁意,白涧宗耐着性子给燕折从上到下擦了个遍,也没有更多的自制力给燕折穿睡衣了,直接把人抱起来扔进被窝。   “就这酒量还敢在外面喝醉。”白涧宗也不开灯,在幽暗中盯着床上的人阴恻恻道,“被人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蠢死。”   燕折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被子滑落至手臂,单薄的肩背暴露在空气里。   白涧宗眼不见心不烦地拉上被子,顶着满心的躁意去了浴室。   ……   接下来的一切空前顺利,进行了肾移植手术的燕驰明已被拘留,即将面临起诉与审判。   原本的调查中,燕驰明的车早在燕颢出事之前就驶离了燕宅,中途还去了一家较为有名的早餐厅打包菜肴,大堂经理可作为证人。   但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没亲眼见到燕驰明本人露面,都是通过司机和保镖的口语确定燕驰明就在车上。   包括路上的摄像头,也只拍到有人坐在后座,但脸被前座所遮挡。   这样的不在场证明显然不够合理,但真要拒不承认也确实拿不到实质性证据。   直到燕随清见了一次燕驰明,他突然交代了自己以曝光苏友倾绑架白茉之事为要挟,要苏友倾替燕颢寻觅合适的心脏,最后酿成秦烨兄弟的车祸的惨状。   并且以此为借口辩解说自己愿意为儿子做任何事,又怎么可能舍得在儿子苏醒后杀了他?   如果他需要肾脏,大可以等待合适的□□,他有钱有势,不必做到食子这一步。   警方对此不置可否,可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也定不了罪,不过关于苏友倾的事,燕驰明却非常配合的尽数交待了。   但有件比较奇怪的事,原本鱼塘下的那具尸体燕驰明表现得对此毫不知情,甚至说可能是苏友倾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埋进的。但不到一天,燕驰明就翻供了,主动交代这是当年白涧宗车祸事件肇事逃逸的司机,为苏友倾所杀,由他来掩埋,以作为苏友倾替他获取儿子心脏源的报酬。   这场影响力巨大,事关多条人命、多项罪名的案件交杂在一起,令警方焦头烂额,还要为多方的压力头疼不已。   一是舆论压力,燕颢死前参加的综艺很有名,因此他死后身份被有心人扒出,在网上闹起了不小的风暴,网友们对这场豪门恩怨众说纷纭。   另外就是甘静、白家、燕家三方给齐的压力,每一方的目的都有所不同。   对外界来说最有意思的点还是,燕驰明被调查期间见过一次养女后,不仅承认了一部分罪行,甚至在拘留之前就对外宣布退出公司,将总裁之位让继给了怀有身孕的养女燕随清,甚至包括一大半股份。   尽管甘静对此表示反对,但也无法,因为燕随清是花钱购买的股份,并非直接继承他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股份换算成钱后,甘静依旧可以获得一半。   可她要钱干什么?   当晚,甘静在燕宅打砸了一晚上,包括燕家祠堂,直接把燕家老一辈的几个气进了医院。   关于这一情况,外界谣言纷飞,最过分的就是有网友揣测这对养父女有一腿,甚至养女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养父的。   否则为什么宁愿把继承权让给养女也不愿意给私生子燕折呢?好歹是自己的亲子。   尽管这都是不明内里之人的恶意造谣,但某种程度上确实无尽接近真相——包括被拘留的燕驰明也依然认为燕随清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他将会拥有一个优良基因的后代,会在几十年后还归本宗。   一切都计划好了,只要静静等待孩子长大。   警方打开门锁,对坐在椅子上的燕驰明说:“出来,有人要见你。”   燕驰明道:“如果是我夫人,就让她回去吧。”   “来见你的并不是一位女士。”   燕驰明皱了下眉,站起身,为了避开不好的影响,他特意叮嘱过家里人不要过多探望他,特别是燕随清。   那除了一心想要他死的甘静之外还会有谁来这里?   他慢慢走向接见室,里面空无一人。等待许久,门口才转入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燕驰明似有所感地抬头:“……白总。”   白涧宗直奔主题:“你一开始说你对池塘下的那具尸体并不知情,为什么后面又承认了?”   燕驰明反问:“进警局的人有几个一开始就坦诚交代的?总要挣扎挣扎才甘心。”   白涧宗冷冷地盯着他。   燕驰明:“你母亲的事还有当年的车祸我感到很抱歉,我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   许久,白涧宗开口:“如果司机真是你埋的,一年前你怎么会选在埋尸的地方翻修鱼塘?就不怕尸体被翻上来?”   燕驰明眼皮一跳。   “明知道那里有尸体,又怎么会选择池塘谋杀燕颢?就不怕警方调查的时候发现端倪?”白涧宗往后靠了靠,指了指脑子说,“看来燕总离老年痴呆不远了啊。”   “颢颢的死绝不是我做的,不管你们信不信。”燕驰明调整着呼吸,“当年撞到你的司机肇事逃逸后躲了起来,一个刑警追查到线索,却因为迫于苏家的恩情放走了该司机,最后被苏友倾杀人灭口,我为了报答颢颢那颗心脏的恩情、他也想拖我下水,便要求我把司机的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   “当年杀完就埋了?”   “不然——”   燕驰明感觉哪里不对劲,猛得抬头。   白涧宗眼里泛着冷意:“根据前两天警方的尸检结果,这司机确实死于八|九年前,但尸体却是以白骨的形态埋到地下的,最多不超过两年。”   燕驰明眼里划过一丝说错话的悔意,尽管掩饰得很快,却还是被白涧宗捕捉到。   “——你在保护谁?”   “我猜你对池塘下有尸体的事是真的不知情。”白涧宗垂眸,自顾自道,“但是连自己亲儿子都能杀的燕总,竟然有一个宁愿担上藏尸罪名也要保护的人……”   “不是为感情,那就是为利益。”   “好像就只有一个人选了。”   白涧宗一句接着一句,燕驰明的心防一点点崩塌。   燕驰明清楚地明白,尸体是不是他埋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旦白涧宗开始怀疑,就一定要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   “不是随清!”燕驰明脱口而出,随后掩饰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随清才多大,你应该清楚不可能是她做的。”   “我当然清楚。”白涧宗顺着他的话嘲弄地说,“你以为燕随清哪来那么多钱买你手里的股份?——我借的。”   燕驰明猛得一顿,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勉强一笑:“白总能和随清达成合作我很高兴,说明她的能力得到了你的认可。”   白涧宗不欲与燕驰明虚与委蛇,他眯起双眼,若有所思道:“你保护的人——是柳子晔。”   燕驰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慢慢消失地无踪无际。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连掩饰都不必要。就像之前说的,一旦白涧宗怀疑了,就一定要得到结果,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   燕驰明开始沉默。   但白涧宗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调转轮椅就要离开。   燕驰明盯着白涧宗的背影,惊疑不定地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柳子晔担下藏尸的罪名?”白涧宗微微回首,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燕总千算万算,就没算到自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燕驰明眼皮抽筋似的狂跳不止,甚至感觉心脏都在钝痛。他并不确定司机的尸体是柳子晔藏的,但除了柳子晔别无人选。   可柳子晔为什么会和当年车祸的司机有关系,是受谁指使他并不清楚。   至于为什么替柳子晔担下罪名?当然是怕柳子晔被抓后乱说话,暴露燕随清肚子里孩子的秘密。   但似乎来不及了。   燕驰明不知道白涧宗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他深吸口气:“随清知道了?”   “你告诉她了!?”   白涧宗调转轮椅,离开了接见室。   燕驰明猛锤桌子,咆哮道:“白涧宗!把我燕家逼到绝境对你没好处!!”   白涧宗头也不回,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他慢慢往前移动着,俞书杰跟在身后。   这些年来,因为车祸昏迷前的那句“崽崽”,他一直觉得车祸是苏友倾所为,但其实不是吗?   藏尸的柳子晔又是受谁指使?   是燕折那天碰巧听到的、柳子晔通话那头的暧昧之人?   白涧宗眼里一片沉寂,又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随着轮椅的前进,长廊尽头的日光慢慢闯入眼帘,而燕折就蹲在日光之下拿着手机群战舌儒。   “大白——”燕折逆着光抬头,“问完了?”   “嗯,在干什么?”   燕折背过手,悄悄藏起手机:“没干什么。”   白涧宗眯起眼:“手机给我看看。”   燕折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没背着你干什么,没撩骚也没外遇。”   白涧宗危险地眯起双眼:“拿来。”   燕折当然不肯,拔腿就要跑,被白涧宗一手捞回强制夺过手机。   “看守所门口你就抢劫啊!”   燕折知道白涧宗并不清楚自己的手机密码,跑也跑不掉只能双眼紧闭,怕被扫脸打开手机。   白涧宗强行撑开燕折的眼皮:“没做亏心事你心虚什么!?”   燕折被弄得发痒,横躺在轮椅上哈哈大笑:“我没心虚啊,别闹了求求你!我真没干什么……”   折腾了好久,总算解锁了手机,燕折生无可恋,脸色逐渐烧红。   白涧宗划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热搜下的实时评论,由于燕驰明杀子的舆论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榕城豪门的一些八卦一时间都被拿出来打口水仗了——   特别是白涧宗这个残疾继承人和燕驰明私生子联姻的八卦。   有一个人发起提问,如果你有白涧宗这样的伴侣你给打几分。   ——当然十分啊,虽然残疾但是有钱!   ——必须满分好吗!他不仅有钱还残疾,也就是说应该没什么能力去外面乱搞,这意味着物理意义上的忠诚。   ——八分吧,性|生活可能不太和谐。   网友的回答五花八门,但基本没有给低分的,都觉得残疾不是问题,有钱有势才是王道。   然后,一个叫“我超爱大白的”的id给出了这样一条回答——   【满分一百的话我只能给他打79.7分。】   有人问:怎么还能精确到小数的?   “我超爱大白的”id于两分钟前回答:因为还有20.3在我身体里。   ——卧槽,骚还是这届网友骚。   ——吃了几粒花生米啊,人家都订婚了还在你身体里呢。   ——怎么感觉这人像真的,不然长度怎么能精确到小数点的?   ——细思极恐!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白涧宗拿着手机的指尖微颤,对燕折投以死亡凝视。   燕折耳根通红,眼神却很无辜:“我只是想为你正名,你还是很行的,我们x生活非常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不确定什么时候写完,大家明早再看吧。 第120章 给狗的   即便在看守所,白涧宗还是气得翻过燕折身体,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嗷!家暴了!!”   一嗓门顿时吸引来了警察:“怎么个事!?”   燕折一看不好连忙爬起来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闹着玩呢。”   “闹着玩?”看到轮椅,再联想看守所最近关押了谁,警察顿时认出两人身份,便委婉道:“这种事最好还是回家玩。”   燕折嗯嗯嗯,一副纵容老公的姿态:“他不懂事,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白涧宗掐了把燕折的腰,牙关都咬紧了。   警察补充道:“主要是在外面影响不好,很多记者在外面蹲着呢。”   燕折连连点头:“明白。”   不等警察走远,白涧宗就捞着燕折往车上去,也管不了周围是否有记者蹲守,门一关就几巴掌甩在燕折屁股上,车内啪.啪.啪一阵响。   “痛,痛死了!”燕折飙出了眼泪,反手捂住,难过道:“我以后不在外面说你尺寸就是了,犯得着家暴吗!”   白涧宗气得发笑:“你挺委屈啊。”   燕折坐正身体,第一次和白涧宗中间隔了一个人的空距:“你被打你不委屈啊。”   白涧宗:“……”   燕折气哼哼的,看着窗外不理白涧宗。   “说你长不乐意,以后说你三厘米……”   白涧宗直视前方,充耳不闻。   燕折继续嘀咕:“喜欢sp,做的时候还喜欢控制我,平时也喜欢,第一次脱我衣服就滴蜡,还监听,很难说不是有什么癖好……”   白涧宗忍无可忍:“sp是什么?”   燕折哼了声:“不告诉你。”   白涧宗直接拿出手机查,结果就是燕折的屁股又挨了一巴掌:“白、涧、宗!你再打我我就不理你了!”   白涧宗也看窗外,不理人。   燕折看着他的侧脸气得磨牙,他暗自等待时机,车驶入清盛停车场后缓缓停下。   趁着白涧宗撑着身体下车的空隙,燕折以牙还牙地往白涧宗臀上甩了一巴掌。白涧宗一颤,差点摔倒。他怒而回头,只见某始作俑者一边嘀咕“一点都不翘”一边飞快地打开另一边车门逃逸。   “你中午自己吃饭去吧!拜拜嘞您!”   “燕折!”气得够呛的白涧宗还不忘指着俞书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着他!”   “是。”   俞书杰眼观鼻鼻观心,哪怕想笑也只能憋着——   等您治好腿,就能追过去把人捞回来“揍”了。现在可好,人一跑就毫无办法,还得担心人安全。   燕折在外面转了圈,吃了顿麻辣香锅,买了杯奶茶,还拍了张自己啄吸管的照片发了条仅白涧宗可见的朋友圈。   他回了趟正在装修的房子,设计师正在现场监工,十分严谨地对工人叮嘱细节:“这个缝隙大了。”   “OK,对,就这样。”   装修已经完成一大半了,房子的总体轮廓初具模型,和楼下齐刷刷的白墙黑家相比,楼上的装修风格要温馨很多。   燕折走进去:“杨老师。”   设计师回头,笑道:“您来了?最多再二十天就结束了,一些定制的大型软装也都能送到。”   “好。”燕折观察着四周,即便看过设计图纸无数遍,也没有亲眼目睹实物形成的震撼。   就好像亲手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家,心里很满足。   西厨是开放式的,中厨也很大,餐厅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朝西,有一扇已经装好的落地窗,傍晚的时候会有夕阳落进来。   虽然燕折不会做饭,但依然很喜欢这个角落。   因着软装没进场,此时的客厅宽而空荡,但燕折已经能想象出白涧宗躺在沙发上、自己压在他身上讲悄悄话的样子了。   屋外阴雨绵绵或大雪纷飞,屋内暖意融融。   就这样,一辈子。   “燕少爷,燕少爷?”   燕折回神,问:“怎么了?”   设计师道:“您今天有空的话,我们再敲定一些小的家具?”   “行。”   大家具都是要定制的,早就敲定好了,一些小的家具燕折没有太高的要求,买品牌的现货就好。   他现在也算很有钱了,因此对于装修的预算没有太抠搜。   上次随口跟白涧宗说的一千万,三天后竟然真的打到了他账上。为什么是三天呢,因为大额出账要走银行程序,很麻烦。   燕驰明原本给他的那套房子也卖了大几百万,还有事发前打给他的近百万买车钱……   总之——   “这个夜灯很不错,和主卧套间的风格也很搭,可以挂在去主卫的过道墙上。”设计师道,“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贵,我也挑选了别的……”   燕折大手一挥:“就这个吧。”   设计师笑了:“行,您放心,所有品牌我都会谈价的,不会买贵。”   “那劳烦你操心了。”燕折随意问道,“你是看在白总的面子上,设计费才给我折扣了那么多吗?”   设计师一愣。   燕折是前两天才发现的,他在刷小视频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博主家的房屋设计,找的也是这个设计师,一百多平房子设计费就小三十万了。   好巧不巧,那个博主请的设计师就是他面前的这个杨设计师。   这套平层近五百平,按照那个博主的设计价格估算一下,起码得百万了。但当时来看房子的时候,这个设计师只要了燕折十万。   当然,十万燕折当时也觉得很贵,但觉得是白涧宗介绍的,肯定物有所值就留下了。   犹豫了下,设计师试探道:“您四年前和白总认识吗?”   燕折点点头。   设计师又问:“白总那时候身边有别的男孩女孩吗?”   燕折都不用想,就确定地摇摇头。   设计师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白总没跟您说吗?”   燕折一愣:“什么?”   设计师道:“这套房子四年多前就开始装修了,白总请我做设计师,一开始就全款结算了设计费。不过刚开始改房屋格局的时候就突然被白总叫停了,理论上,我于情于理都得退一部分设计费,但我那时候家里遇到了事经济困难,白总就没让我退。”   燕折一怔,突然想起了前些天他在老宅喝多了那晚,以为是梦里的一段话——   白涧宗说,这套房子原本就是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巧合吗?   还是说不是梦?   设计师继续道:“我很感激白总,所以我和您签的十万合同是如果必要修改图纸的钱。当然,我不止是修改,还是给您重做了一版,和四年前的那版一起拿给您看,算是对白总当年的感谢。”   “……”燕折嘴巴张成了0字,难怪。   那天他还在想,十万块钱亲自监工至少三个月,还给出两版设计图,也未免太敬业了。   感情是大钱早就付过了。   某傲娇老狗藏着掖着,就是不说。   没错了,那晚的对话绝对不是梦。算算时间,四年前装修停工的时间就是他性格差不多“变了”的时候。   白涧宗应该是因为厌恶与失望才停下装修,直接让这套房子搁这落灰了四年。   设计师笑道:“这套房子应该原本就是留给您的,当年一直是白总和我沟通的,说是给一个男孩的成年礼物,希望风格不太冷清,我当时没敢多打听。”   刚刚意识到燕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设计师心里还脑补了一场狗血大戏,因和前任分手所以把原本留给前任的房子送给现任什么乱七八糟的……   燕折一方面为这个真相而高兴,一方面又有些难受。   白涧宗前四年应该过得很孤独吧。   所有人都在离他远去。   燕折定了定心神,认真地和设计师敲定了剩下的一些家具,然后就火急火燎地上车跟俞书杰说去清盛。   “白总这会儿应该在跟小白总签股份转让合同。”   燕折一愣,突然想到上午去看守所的事情忘了问,都怪白涧宗突然发现他在网上的狂野发言给打岔忘了。   “燕驰明有说什么吗?”   俞书杰也没瞒着燕折,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燕折脑子有点晕:“所以肇事司机的尸体真不是他埋的……也对啊,如果是他埋的,应该不敢利用鱼塘溺死燕颢的……也不怕被查出来。”   “是的。”   燕折抿了下唇:“那为什么要让柳子晔埋在燕家呢?为了陷害?”   按理说这具尸体永远不被扒出来才好,如果被扒出来……   燕折好像明白了。   这个制造白涧宗车祸的人很可能就是和苏友倾勾结的人,他甚至知道苏友倾绑架白茉的事,包括苏友倾和燕驰明的一些勾当,所以他利用柳子晔接近燕家,大概率也是图谋燕家财产,藏尸体可能只是顺便的事。   一旦尸体被发现,燕驰明也是百口莫辩,因为看起来很合理,燕驰明和苏友倾关系那么好,私下勾当又多,说藏尸不是自己干的都没人信。   现实也是如此。   一开始燕驰明否认的时候警方根本不信,后来他自己翻供了,警方也是一种“我就说吧”的态度。   还好白涧宗生性多疑,对燕驰明的两级反转态度表示怀疑,要求警方检测尸骨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好复杂。   燕驰明自以为自己掌控全局,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这么被人摆了一道,还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利用女婿坑养女的子宫诞下自己的孩子,结果柳子晔也是别人安排来故意接近他的。   燕折甚至能想得到,如果真相没被揭开会发生什么——   燕随清得到继承权后,很可能会在婚内“意外死亡”,柳子晔获得全部财产,装着和燕驰明一伙的样子在燕家节节高升,抚养燕随清生下的孩子。   实际背后里,柳子晔会伙同真正的合作者一起慢慢蚕食瓜分燕家。   这个套路有些熟悉。   也许当初燕驰明想让燕颢嫁给白涧宗也是这个想法,给双腿不便的白涧宗制造一场婚内的“意外死亡”。   燕折眉头紧锁,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柳子晔真正的合作方不是燕驰明,那燕颢真正的合作方就是燕驰明了吗?   要知道燕颢到死都觉得,自己亲爹给自己搞了个私生子弟弟。   燕折灵光一闪:“厕所……”   他想起来了,他一直不知道好几个月前、燕颢利用和苏然约会的空隙在商场厕所偷情的对象是谁。   燕颢当时那句黏腻腻的“你知道的,如今我只爱你”还挺真挚,令人印象深刻。   但好像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俞书杰误会了:“您要方便吗?是到前方的商场停还是等回清盛?”   “我不上厕所……”燕折突然一拍大腿,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快回清盛!”   俞书杰不知道燕折想到了什么,但还是一脚踩下油门。   “大白现在身边有保镖吗!?”   “当然。”俞书杰道,“您放心,白总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和白成柏在哪?”   “在会议室。”   燕折怎么可能放心,车刚停稳他就跳下了车,风风火火地冲进电梯焦急地等待,一分钟后,他不管不顾地推开会议室大门猛得冲进去,刚好看见白成柏站起来走到白涧宗面前伸出手。   “住手!”燕折脑子一热,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开白成柏的手,“啪”得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成柏的手都红了,可见燕折打得有多用力。   白涧宗皱了下眉,但很快松开。虽然燕折不知道在搞什么,但他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呵斥燕折。   白成柏只能收回手,微笑道:“小叔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想和四叔握个手,谢谢他这么多年的照顾与提拔。”   “什么我误会了什么,是他误会了!”燕折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如果突然变得反常可能会引起白成柏的警惕,于是他话锋一转,指着白涧宗红着眼眶说:“他非觉得我和你有不正当的关系我都说多少遍了没有没有,他还要跟我无理取闹,对我冷暴力连中饭都不跟我吃!”   一口气说完,燕折都不带喘的。   白涧宗不可思议地看向燕折,眉眼间一片阴鸷,燕折的厚脸皮程度在他这再次得到了刷新。   不肯一起吃中饭的到底是谁!?   白成柏被这突发情况打得措手不及,脸色一阵变幻,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道:“原来四叔都知道了吗?”   燕折心跳一滞。   等等,你咋不瞒了?   怎么就坦白了??   虽然他知道的白涧宗都知道,但难保还有一些他们俩都不知道的炸裂事情,万一白涧宗醋性大发把前四年的账算他身上怎么办!?   “对不起啊四叔。”白成柏好似诚心道,“一直没告诉您,我和小叔其实有过一段地下恋情……在你们关系确定之前。”   白涧宗脸色阴沉,不发一语。   白成柏又道:“但你们确定关系后,我和小叔就保持了距离,再也没发生过过界的行为,请您放心。”   瞧这意思,以前是有过过界行为的。   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更容易给人想象空间,有多过界?接吻?牵手?上|床?   毕竟在外人看来,白涧宗这样强势阴郁的性格,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伴侣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   何况伴侣的前任还是自己的侄子。   就好像捡了别人玩剩下的。   白成柏:“我选择脱离清盛,除了家里人确实做错了一部分事情以外,也有小叔的一部分关系。”   燕折有种微妙的预感。   果然,白成柏苦笑道:“我是白家人,只要一日留在清盛,就总会遇到小叔,尽管我已经极力克制……可情难自抑,也许远离才是最好的结果。”   燕折听得瞠目结舌,去你大爷的!!   不是,白成柏有这么爱他?他怎么没感觉到?   “我订婚你包了多少钱啊?”   白成柏面色一滞:“我是晚辈,礼金理应由父母包给四叔。”   “那你装什么啊!”燕折直接开嘴,“钱都不给一点还说喜欢我,喜欢你个大头鬼啊,咱俩的故事早就结束了,你还在这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膈应谁呢?巴不得我回去被他家暴是不是?合格的前任就应该是具死尸你知不知道!!”   白成柏:“……”   白涧宗:“……”   燕折指着门口:“你、赶、紧、走!”   白成柏沉默了会儿,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选择转身离开。   等确定人走远,燕折的神经一下子松懈,扑到白涧宗身上找夸:“我演技咋样?”   白涧宗抵住燕折肩膀,保持距离:“我冷暴力你?”   燕折:“哎呀,就是应付他说的……”   白涧宗眯起双眼:“我无理取闹,连跟你吃中饭都不肯?”   “是我无理取闹,不肯跟您吃中饭。”燕折从善如流,贴心地敲着白涧宗肩膀,“您可以原谅我吗?”   “不、原、谅。”   “那求求你,原谅我吧。”燕折拨开白涧宗的手,在他颈窝一阵拱,“不然我会茶不思饭不想,难过到吃不下饭的。”   白涧宗冷笑:“信你吃不下饭还不如信猪会上树。”   “我错了。”燕折顺着白涧宗的脖子亲到下巴,再到嘴唇,“今天设计师跟我说,那套房子你四年前就准备装修了?”   白涧宗一僵。   明知道答案,燕折还是想问:“是给我的吗?”   白涧宗冷哼:“给狗的。”   “……”燕折想了一下,以那套房子的市值,让他“汪”一声也不是不行。   汪十声都行。   太可惜了,年少的自己就这么错过了一次富贵!那该死的副人格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涧宗瞥他:“你跑进来闹这一出就为了问这个?”   哦,当然不是。   燕折犹豫了下说:“之前有个事忘了和你讲——”   白涧宗:“什么?”   燕折刚要说话,白涧宗的手机就响了。   他说:“你先接吧。”   白涧宗按下接听,因为离得近,燕折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板,曹安醒了。”   燕折一惊,曹安醒了??   这曹华德才死没多久,被诊断为很可能成为植物人的儿子倒是醒了。   “他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一直嚷着要见您,还说……”   “还说什么?”   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说您和您母亲都是被小白总害的。”   燕折呼吸都险些停滞。   他看着白涧宗挂断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顿时悬了起来。   白涧宗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只是猜测,和曹安想说的话差不多。”燕折迟疑了会儿,说:“我第一次去明日俱乐部的时候不是被人下药了吗?那会儿我和白成柏在一块儿,他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   还提到了“崽崽”这个称呼。   白涧宗之所以认八|九年前那场车祸是绑架母亲的人造成的,就是因为“崽崽”这个称呼除了他们母子以及老夫人和管家以外没其他人知道。   但白成柏知道。   当时在俱乐部,白成柏解释说“这个事我也是听到小叔在医院醒来后对警方复述的时候意外偷听到的”。   这样好像也能说得通,燕折一时无法确定,可如果曹安这个外人都说白成柏不是无辜的,那其中肯定有问题。   可以想得到,八|九年前那场车祸不是苏友倾对白茉的报复,而是白成柏想要上位、试图毁掉白涧宗的手段。   或者说,是两者的结合。   苏友倾与白成柏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他第一次去俱乐部就碰到白成柏应该也不是巧合,燕折甚至怀疑在商场卫生间里和燕颢偷情的人就是白成柏。   当时他让张三进去检查,没看到人,白成柏应该是发现他了。   所以才会去俱乐部,到他面前试探,看看他知道了多少。同时让人给两瓶矿泉水里都下了药,就算事后被发现,他也能脱离嫌疑,因为他也中了药,两人情难自禁。   这里应该可能出现两种发展,一是利用这低劣但有效的手段离间他和白涧宗。白涧宗这么骄傲的性子,肯定不会允许一个即将订婚却还在外面乱搞的人和自己结婚。   另一种,以发生关系的照片或视频胁迫他成为第二个“燕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洗脑他为自己所用。   想想成功率还挺高。   毕竟谁愿意忍受一个双腿残疾、脾气奇坏的丈夫呢?当然是温柔体贴、器大活好的情夫更暖心意。   但没想到,当时的燕折直接拿着两瓶水跑掉了,所以白成柏退而求其次,打算找人追上当时的“燕折”,以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来恶心白涧宗。   ……   捋清楚后,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包括当初曹华德都要起诉金融罪了还能在情妇家里悠哉悠哉地鬼混,就是笃定自己手里有白成柏的秘密,觉得他一定会帮自己,所以有恃无恐。   而白成柏必然不愿意被人威胁,所以约曹华德工地见面,试图弄死对方。   但没想到,爱父心切的曹安跟踪过来,很可能听到了他们的所有谈话,所以被推下了楼。   燕折拧着眉头:“所以他卖股份给你不是为别的,他是不是觉得都走到这一步了,留在清盛的风险很高,他也不可能再争得过你,所以准备带着卖股份的钱扔下父母做替死鬼跑到国外去?”   一直没说话的白涧宗抬手抚平燕折的眉头,嗯了声。   燕折看着白涧宗的表情,试探道:“你已经猜到了?”   “上午和燕驰明见过之后就知道了。”白涧宗眼底阴翳地仿佛能滴墨,“当时更以为是他和父母一起合谋所为。”   毕竟当年白茉出事的时候白成柏才十八岁。   白茉和白老太太都待白成柏不薄,谁能想到他能生出如此狠毒的心思呢?   但白成柏要演,白涧宗也能陪着。   如今母亲活着,燕折就在身边,白涧宗没什么不能忍的,就算要报复也得先把白成柏手里的股份收回来再说。   会议室外响起了脚步声,助理走进来:“白总,查到了!小白总今晚有一趟飞往北美的航班。”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大章,明天见。 第121章 谁推的   一旦放任白成柏抵达国外,那变数就多了,届时就算找到证据,也很难把人扣回来。哪怕白家动用人脉,也未必能顺利报仇。   对视的那一眼,燕折就意识到白涧宗在想什么。   他抿了下唇说:“想办法拖一拖不行吗?别动私刑什么的……我害怕。”   如今的社会要比过去透明得多,就算再有钱有势,真做什么要闹大了还是得付出代价,燕驰明和苏友倾就是例子。   抛开白涧宗的未婚夫这一层,燕折就是个普通人,他希望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而不是每天都担惊受怕。   白涧宗紧了紧燕折的手,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他偏头对俞书杰道:“跟宋德说一声,让他想办法卡白成柏出境,现在备车去医院。”   俞书杰:“是!”   曹安自从坠楼后就一直在白家名下的医院里进行治疗,安保各方面都不错,估计也没人想到他还能醒过来,因此一直没遇到灭口之危。   车辆快速朝着医院方向疾驰,但偏偏路上下起了雨,交通逐渐堵塞起来。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被不断摆动的雨刷扫开,连着人的心都跟着发紧。   燕折很忐忑。   他知道白涧宗如果现在对白成柏动手,肯定是能抓到人的——因为曹安的突然苏醒必然是白成柏没有预料到的,他不会这么快做好准备。   但警方名正言顺地抓人,就需要时间与证据。   真让白成柏今晚飞走,可真就天高任鸟飞了。   燕折有些疑惑:“白成柏爸妈知道他把股份卖给你、要远走高飞吗?”   “不会知道。”白涧宗说,“老一辈对根的执念很深,他们想要复姓,就一定会争到底,死都不会走的。”   “那妈失踪的时候……他爸妈参与了吗?”   白涧宗闭着眼睛,摇了下头。   大概是不知道的意思。   很奇怪,明明当初面对苏友倾的时候,一分一秒都不想等,恨不得直接把人千刀万剐。但如今面对亲人背叛的真相,恨有,愤却少了。   ——也许是手心始终被另一个人握着,也许是清楚母亲还活着,每天等着她的“阿白”回家。   一下车,燕折紧跟白涧宗身后,来到曹安居住的病房。   曹安这会儿应该是缓过来了,只是还缩在床上。   听到响动,他颤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道轮椅上的身影。   曹安僵住了,一动不动。   脑子里全是那天在静水山庄对着白涧宗跪下的场景,“求求您看在当年白总进入清盛、我爸是第一批带头支持的份上放过他吧”!   那天头还磕出了血,都没来得及去医院,就回到家和焦急等待结果的母亲相拥而泣。   那次哭得有多无助,就显得工地那天的遭遇有多讽刺。   白涧宗直奔主题:“警察快要到了,证据呢?”   曹安唇色苍白,嗫喏半晌才道:“我拍了视频,在我邮箱里……”   自从跟为父白涧宗求情无果、还被知父亲有情妇后,曹安对曹华德的滤镜就破碎了。他一直觉得无论从前的自己多荒唐,多能闯祸,父亲都是最坚强的依靠,可事实上,曹华德不爱他的母亲,也没多爱他这个孩子。   那天去工地,是因为发现曹华德鬼鬼祟祟的,曹安以为都到这个时候了,曹华德还要去见情妇安再看看蒙在鼓里到处找关系找律师的母亲,只感觉到一股史前未有的愤怒。   于是他跟踪过去,在工地门口意外撞见燕折,他没心思寒暄,甩掉保安后甚至提前打开了手机录像,就为了拍下证据让母亲死心。   但没想到却拍下了更为可怖的真相。   视频里,白成柏和曹华德站在还没建好的高楼里,连防护墙都没有,空荡荡的看着就很渗人。   曹华德道:“我就是想赚点小钱,也没想到会被抓到证据……”   白成柏一副温润尔雅的样子:“别说这些了,你在电话里头说,我有一个必须帮你不可的理由?”   曹华德看到白成柏这张笑里藏刀的脸就有点瑟缩,但赌徒的身份给了他勇气——以前赌钱,现在赌命。   “白总失踪的时候,你知道我说的哪个白总。”曹华德道,“你递给了她一杯咖啡。”   “……”   曹华德咽了下喉咙:“我听到你和那个人打电话了,说她喝下了,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他对那一幕印象深刻,茶水间里,白成柏洗着姑祖母刚喝完的咖啡杯,边洗边哼歌儿,甚至嘴角还露出了微笑。   他当时没想太多,直到第二天媒体大肆宣扬白茉被人绑架的消息才回过神来,一阵冷汗。   那年的白成柏才十八岁不到,就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城府与心狠。   “……”   白成柏依旧没有说话,眸色渐沉。   曹华德道:“我这里有视频和录音,你也不想被白家人知道吧?所以你一定得救我。”   “我怎么救你?”白成柏道,“你泄露标书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罪名,还指望我给你洗清?你太高看我了。”   “高看你?不不不,你一定比我想的更狠毒。”曹德华自以为看得很透,“就算罪名洗不清也没关系,你给我一笔钱,送我到外面去,我保证,白涧宗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和他妈的失踪有关。”   拍到这里,视频猛得晃动了下,大概是当时偷窥的曹安憋气太久了,止不住地震惊。   “如果白涧宗看到了,以他这几年的行事风格,你会生不如死的——就像那些还不起钱的赌狗。”   “你在说自己?”   “我不是还有你吗?”曹华德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显然准备狮子大开口,“我只要一个亿,一周内打到我海外的账户上。”   “这年头,谁家能轻而易举拿出一个亿的现金?”   “等你取代白涧宗,就有源源不断的钱了,还差现在这点?”   白成柏有些啼笑皆非,他慢慢靠近,“曹总,我敬您一声曹总——”   他抬起手,曹华德吓得往后直退:“离我远点!视频和录音我有无数备份,一旦我死了就会流到白家人手里!”   然而逼到墙角,白成柏也只是理了理曹华德的衣领。倒是窥伺的曹安被吓到,踩到了石子,发出响动。   接下来的一切就可以预见了。   曹安坠楼,楼下四处寻找的保安听到声响,报了警。   ……   白涧宗把视频拷贝了一份,平静地关掉手机,被燕折握着的那只手自然且放松,然而在不可见的角落里,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捏成拳头。   许久,白涧宗闭了闭眼道:“你爸没有证据。”   曹安迷茫地投来目光。   “他如果真有证据,就不会去找白成柏,而是来找我。”白涧宗讥讽道,“我不会杀他,但把白成柏逼急了可说不准,这笔账他还是会算的。”   “对不起……”曹安低下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也许是因为,当年不经意看到真相的曹华德如果选择第一时间披露出来,白涧宗的母亲就不会失踪这么多年,也不会有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但那年曹华德刚染上赌,被白茉发现了,即将面临辞退,所以白茉出事对他来说反而有利无害。   至于证据,曹华德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白成柏跟电话那头的苏友倾就说了一句话,哪里来得及录音或者怕拍视频。   要真有证据,早就在这些年赌博欠债无数次还不上的时候去敲诈白成柏了,哪能等到今天。   如今是真走投无路了,才跑来诓白成柏。   曹安说:“被他们发现后,我下意识把视频保存下来放到了邮箱里……还好他们没发现,只删掉了相册里的原份。”   白涧宗没说什么,轮椅一转,就要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燕折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谁把你推下楼的?”   曹安肩膀一颤:“……不记得了。”   话音刚落,闻讯而来的刑警推门而入,宋德也在,看到白涧宗还在这里时松了口气:“你别冲动,如果白成柏真有参与,我们一定会让他伏法。”   燕折抿了下唇,唯一看到过白成柏递给白茉咖啡的曹华德已经死了,可以说参与绑架这件事属于死无对证。   想让白成柏伏法,就必须找到他是白涧宗当年车祸主始者的证据。   可当年的司机死了,和白成柏合作的苏友倾也处于“失踪”的状态,无法提供证词——只剩下柳子晔。   可提审柳子晔也需要时间,而他和白成柏搞不好还有暧昧关系,如果今晚之前他咬死不说,那……   燕折也有些急了:“曹安,到底谁把你推下楼的?是不是白成柏!?”   只要曹安现在指认白成柏,警方就有理由卡白成柏出境,传唤白成柏去警局审问。   曹安张了张嘴,还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好半天才理清思绪:“白成柏…要跑了吗?”   “对。”宋德紧紧盯着曹安的眼睛,“你跟我们说实话就行。”   曹安看了眼白涧宗,又看看面前的刑警,低声道:“是……是白成柏推得我。我记得很清楚,被他们发现在偷拍后我慌了,我爸叫我过去,工地的楼还没有防护墙,白成柏就这么把我推了下去。”   宋德的搭档感觉不对,有所怀疑。   “如果说谎,你也会在未来的某天付出相应的代价。”宋德深深地看了眼曹安,和白涧宗擦肩而过,对搭档说:“申请传唤白成柏!”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四个人。   白涧宗,燕折,俞书杰还有曹安。   燕折刚刚吼得有点冲动,现在冷静下来才感觉有点不对劲。明明他第一遍问的时候曹安说的是不记得,现在却突然转了口风。   他犹豫地问:“真是白成柏推得你?”   曹安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眼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一头黄毛已经因为手术剔得一干二净,光秃秃的脑袋缓缓低下:“推我的人……”   “是我爸。”曹安声音轻到仿佛飘在空气中的烟,一吹就会散。   话音刚落,病房外传来“啪”得一声。   震惊的燕折转头看去——   还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又得知儿子苏醒、匆匆打包饭菜赶来医院的汪会灵听到了这番真相,喜极而泣的眼泪就这么僵在眼眶,缓缓转化为错愕与不可思议的痛苦。   白涧宗对此毫无意外,显然已经猜到了,所以刚刚才没开口让曹安指控白成柏。宋德显然也猜到了,但也许是介于对白涧宗的愧疚,所以顺着应下去,没有揭穿。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月经了有点点不舒服,今天少更点。 第122章 被挟持   病房门口,保温盒里的粥菜洒了一地,身为曹安的母亲、又身为曹华德的妻子,汪会灵顿在原地,双手僵在半空。   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丈夫的违法乱纪、赌博,还有背叛与死亡……   现在又得知,害自己儿子险些成为植物人的凶手就是丈夫本人。   一切都太残忍。   曹安呐呐开口:“妈……”   “难怪他什么都不肯跟警察说……”汪会灵含着泪水,呢喃道,“我跪下来求他,求他告诉我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愿意说一个字,还对我动手……”   “他对你动手了!?”曹安声音猛得提高,“他在哪!我,我现在就去——”   “他死了。”   曹安瞬间噤声。   说话的是白涧宗,他冷淡又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曹华德,死了。”   曹安愣住了,半晌,脱力地倒在床上。   第一次燕折问他是谁推的时候,他说忘记了,未尝不是不敢承认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他不知道该不该控告父亲谋杀自己,不知道该不该让母亲知道这个真相。   可突然有人告诉他,曹华德死了。   他的父亲死了,推他下楼的凶手也死了。   “好好休息。”燕折走过去,犹豫地拍拍曹安肩膀,“等你康复了再找我玩。”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燕折感觉曹安其实本性不算太坏。   如今遭遇了这么多,应该算是成长了一大步,咬牙撑过来就好了。   “……谢谢。”曹安失魂落魄地说,“你变了好多……现在挺好的,祝你和白总长长久久。”   燕折被白成柏搞得有点ptsd了,闻言第一反应就是以为曹安也和那四年的“自己”有一腿,差点噎死。   他礼貌道:“谢谢你祝福,那我们先走了。”   燕折和白涧宗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父母啊。”电梯里,燕折第n次叹息,“燕驰明是这样,曹华德也是。”   白涧宗往后瞥了眼:“你父母也是。”   燕折一怔,反应过来白涧宗说的是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们狠毒不是针对孩子,只是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电梯门开,白涧宗操控轮椅前行,“就算没有孩子,他们也会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其他人。”   燕折:“……也是。”   白涧宗:“不想找到他们,问问为什么放弃你吗?”   燕折立刻摇头,意识到白涧宗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以后,才开口道:“不要。不管这么做的是我爸还是我妈,是因为太穷还是未婚先孕或者其他什么理由,他们都已经选择放弃我去过别的人生了,那就没必要再扯上关系了。”   不论对错,是否有苦衷,他们都已经是两条毫无关联的平行线。   “嗯。”白涧宗拉了下燕折的手,“你先和俞书杰回老宅。”   “你去哪?”   “回公司一趟,开个会。”白涧宗回首,“白成柏这事一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忙,没时间去治腿……不是借口。”   燕折被逗乐了,白涧宗这是在向他解释?   百年难得一见啊。   “好哦,那什么时候有空?”   “年底。”   “一言为定。”燕折弯腰在白涧宗唇上落下一吻,“今晚能回来陪我吃饭吗?”   “吃饭不行,睡觉可以。”   “好。”   燕折虽然很想跟着一起,但也知道白涧宗要忙正事,自己跟着只会让他分神。   “你要注意安全。”燕折想了想叮嘱道,“不要乱喝乱吃别人送来的东西。”   “嗯。”白涧宗松开燕折的手,“你别乱跑。”   两人分道扬镳,燕折打开车窗往后看,直到白涧宗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目光。   雨水顺着车窗溅进车里,打湿了燕折的脸颊。   “如果等会儿碰到祖母,我要和她说白成柏的事吗?”   “老板应该已经说过了。”开车的俞书杰说,“老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就算没人说,心里未必没有猜测。”   “那就好。”   燕折的几段“家人”关系都比较畸形,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亲人相处沟通。   老宅很快到了,燕折下车,接过俞书杰手里的伞自己撑起来。   虽然他也挺喜欢享受生活,但是让别人给自己打伞还是有点不习惯,走路都拘束着了,万一走快了保镖没反应过来,伞上的水得洒自己一身。   老宅虽然没有山庄大,但也不小,建筑相对密集,走起来很像迷宫。   管家迎面走来:“燕少爷回来了?”   以前管家招呼燕折的时候,说的都是“燕少爷来了”,现在却是“燕少爷回来了”。虽然只差一个字,但含义却完全不同了。   燕折自然地问:“晚饭开了吗?”   “还没有。”管家笑道,“燕少爷要是饿了,我让厨房弄些点心来。”   燕折是有点饿了,但是没这么饿。   他摇摇头拒绝,准备去看看白茉。   今天下雨了,白茉显然很喜欢,一直坐在窗边往外看,细密的雨水打在脸上也觉得冷,甚至伸手去捞。   “妈。”   白茉没有回头,一直看着窗外的某个方向。   燕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什么吗?”   白茉不吭声,燕折干脆也不说话了,跟她一起看。   “妈。”   这声“妈”不是燕折叫的,而是源自白茉口中。燕折愣了一下,试探道:“妈,你想见见祖母吗?”   白茉注视着他。   燕折站起身:“那我去叫祖母?”   白茉点点头。   这是白茉第一次主动说要见谁,燕折赶紧出门,老太太平时这个点应该在供奉佛像的厢房上香。   厢房离得有些小远,燕折大步走过去,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   燕折推了下门,发现门没关掩饰,是虚掩着,感觉有些奇怪。但没等他多想,就感觉厢房屏风后站着不止一个人。   他想也不想地转身,立刻要叫人,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进来,不要声张,如果被跟着你的保镖发现,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淦。   是白成柏。   这狗逼大侄子没去机场,也没想着其他办法出国,更没被传唤去警局,而是偷偷来了老宅。   白涧宗疏远祖母的这些年,白成柏倒是常来,因为对老宅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躲着人进来不算难事。   燕折僵硬转身,关上门,走向了屏风后。   只见白成柏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坐在贵妃椅上,指着白萍的后脑。   “你哪来的枪?”   “这可不是我的枪。”白成柏笑了,“不如你问问曾祖母?”   白萍没有说话,眼神一片沉寂。   “这是她当初逼死自己丈夫的那把枪——”白成柏玩味道,“曾祖母还真是念旧,这么多年了还一直留在身边,甚至好好保养着,用起来一点都不卡手。”   普通人面对枪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害怕,燕折也不例外。   “你想干什么?”   “本来是想去见见姑祖母,毕竟自当年一别,我和她就再没见过面。”白成柏笑道,“我很好奇,如果让四叔在你和姑祖母之间选一个,他会怎么做。”   “……”   白成柏:“可惜姑祖母那边的保镖太多了,我实在进不去屋里,只好退而求其次来找曾祖母了。”   燕折:“你别冲动,不至于这样的。”   “当然至于。”白成柏微笑道:“我可不想去牢里度过余生。”   他杀了人,又参与绑架和车祸,怎么也会有个二十多年的无期徒刑,再出来恐怕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   燕折没忍住:“那你当初不那么做不就好了,祖母她们对你也不差呀。”   “你真天真。”白成柏道,“我是杨家的孩子,留着杨家的血,生来爸妈就告诉我,我要从曾祖母手里夺回清盛,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   “你放心,我来这儿也不是想来个两败俱伤,毕竟成王败寇,是我没争过四叔,没什么好埋怨的,我也不后悔。”   白成柏笑眯眯的,看起来就和平时一样温和:“倒是小叔你,实在叫我放不下啊。”   “……”燕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装了行不行?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小叔怎么会这么觉得?或者叫婶婶更合适?”白成柏笑弯了眼,“我对婶婶爱之深,外人恐怕很难感同身受。”   燕折不知道白成柏瞎扯这一通到底是想干什么,可白萍正被白成柏用枪指着,他都不好叫人,只能祈祷跟着他的俞书杰尽快发现不对劲。   白成柏道:“这样吧,你给我表演场脱衣舞,我就放过曾祖母,怎么样?”   脱衣舞?就这?   燕折毫不扭捏,就要解衣扣:“你撒谎你下辈子投胎是猪!”   “……”白成柏一时被震住了,没想到燕折这么干脆,“我开玩笑的,小叔怎么当真了呢?”   这种手段侮辱不了燕折。   脱衣服扭两下又不会掉块肉,就是身上还有白涧宗留下的吻痕与指印,被白萍看到多少有点尴尬。   白成柏兴趣盎然:“你过来,用绳子把你的好祖母绑起来。”   他扬扬下巴,用枪口指了指。燕折与白萍对视一眼,迟疑地照做了。   很快,白萍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绑了块布。   确保白萍无法出声后,白成柏一把扼住燕折脖子:“接下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了,我们换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聊聊。”   “——聊聊你身上的秘密。”   燕折浑身一震。   白成柏示意燕折从侧窗爬出去,一边用枪指着白萍避免燕折逃跑,一边说:“你就不想知道谁偷走了你四年的时光吗?” 第123章 你是谁   燕折脑子乱七八糟的,爬窗户的时候也几乎同手同脚,还差点摔着。   “别故意发出声音。”白成柏威胁道,“速度快点。”   燕折还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把白成柏和自己丢失的四年联系到一起。   白成柏知道什么?   “自己”和他之前真是情侣吗?   白成柏用枪顶着燕折的腰,说:“走快点!”   白成柏对老宅的熟悉程度实在惊人,每一条小路、路上的每一道掩体,哪里有花丛哪里有树木庭院,包括什么时间点会有下人经过,他都了如指掌,每一次都能提前规避。   也许他早就想过哪天事情暴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计划。   ……   “老板。”助理不顾会议正在进行中就闯了进来,在白涧宗耳边低语了几句,“警方传唤白成柏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家,第一次打电话过去说自己在一个咖啡馆,警方赶过去调了下监控发现人根本不在。”   “……”   “现在警方怀疑白成柏可能是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所以选择水路偷渡。”   如果走水路,还真未必能抓得住,口子太多了。   何况关于白成柏的罪名还都没有证据,也派不了太多警力。   白涧宗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正要拨电话出去的时候俞书杰的号码打进来,白涧宗立刻划开接听,那边传来俞书杰的声音:“燕少爷被挟持走了!”   白涧宗脸色骤沉:“什么时候?”   “刚刚,最多十五分钟!”   白涧宗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撂下了会议,一边联系自己的人一边找警方调监控。   老宅占地面积很大,要说全方面无死角防护基本不太实际,如今又不是以前能持枪的年代,即便白涧宗已经调派了很多保镖到老宅,却还是有空子给白成柏钻。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白先生,还请您先冷静些。”前来的警察安抚道,“那边监控很多,死角少,我们会尽快将嫌疑人抓获归案的。”   白涧宗脸色沉得可怕,随后又想起来什么,立刻折回办公室打开自己的电脑,点开那个熟悉的监|听软件。   监听可是违法的,警察脸色微变:“您这是……”   助理礼貌道:“这是我们老板和他先生之间的小情趣,有什么问题吗?”   警察:“……”   有问题也不能现在算,当务之急是要抓住白成柏,救回燕折。   电脑声筒里很快出现了两个人的声音,正在说话的应该是白成柏,他重复了一遍燕折的问题:“抓你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白成柏的声音是笑着的,“虽然在争清盛这方面我输给了四叔,但总不能事事都让他如意是不是?”   燕折声音有些虚:“你想干什么?”   白成柏:“姑祖母和你,他总得失去一个。”   “你不用这样的啊……”燕折都结巴了,“本来你做的事都未必能定罪,现在搞这一出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话还没说完燕折就噤声了,应该是后悔说没有“回头路”这句了。   “这个结局我是能接受的。”白成柏毫不在意,“输家总是要接受惩罚,但赢的人也不能什么都要吧?”   “其实吧……”监听里的燕折声音有些失真,“我跟你四叔在一起也是为了钱。”   电脑前的众人:“……”   白涧宗握紧拳头,脸色难看,不知道是为燕折的言论还是为燕折的安危而担心。   燕折还在提议:“要不这样,我已经在他身上捞了点钱了,你放了我,我远走高飞,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以为我死了,伤心欲绝、痛彻心扉、余生都活在浑浑噩噩中!”   “——这样你不用杀人,目的也达成了,何乐而不为呢?”   白成柏戏谑道:“你怎么就自信自己消失后,四叔是痛彻心扉而不是快速再婚两年抱俩呢?”   燕折:“那……那他要真是这样,你绑架我也无济于事啊,他也不会在乎的。”   “没关系,我只想把你大卸八卦、剁碎了寄过去看看他什么表情而已。”白成柏说,“就算四叔不爱你也多少会愤怒吧,毕竟他的‘东西’被人这样损坏折辱,传出去多丢人啊。”   燕折彻底噤声了。   白成柏暧|昧道:“小婶不如先休息儿,这张嘴留着等会儿干点别的,有大把大把时间让你叫……”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还是警察率先开口:“他们应该是在车上,还有鸣笛声……”   助理说:“前两分钟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广播。”   白涧宗眉眼间一片阴鸷,额间青筋暴起。   “手机没关机就好办,我们会尽快定位的。”   手机定位倒是没耽搁太久,很快便锁定了白成柏与燕折前进的方位——正在往南郊的方向前进。   警方立刻调派了大量人手,参与这次搜查围堵。并承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拦截白成柏的车辆救下燕折。   然而,当事人燕折此刻却非常绝望。   无他,那个装了监|听软件的手机根本不在他手里。   燕折一直都知道自己手机里有监听,之前还故意在浴室里演出用玩具弄自己的声音,试图气死白涧宗。   虽然他隐晦地嘴过白涧宗监听自己这事,但两人还没坦诚公布地聊过。   主要是燕折不太在意这个事,一方面有监听定位在他会更安全,自由和命,肯定是命更重要。   另一方面,白涧宗的性格偏执,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都喜欢掌控一切。   万一他提了要拆掉监听白涧宗却不同意,那岂不是很尴尬,于是这个监听就这么安到了现在。   他前面被白成柏带出老宅,还乔装打扮了一下,然后坐上了一辆老旧的车。   中途他想到可以利用监听提醒白涧宗自己在哪,就一直和白成柏瞎扯,有意无意地提起路途中的建筑物。   然而白成柏识破了他的意图,或者说,不管有没有识破他都不会让燕折带着手机——   毕竟有手机在,警方就可以直接轻松定位了。   但白成柏意识到手机里被装了监听程序后,立刻不动声色地录下自己与燕折的对话,然后将手机和录音留在车上,让人误以为他们一直在车上朝着南郊前行。   但实际上,燕折就在之前曹安被推下楼的工地大楼里。   这片工地因为曹安那起刑事案件一直停工到现在,周围荒无人烟,想溜进去再简单不过。   燕折双手被捆在了身后,整个人缩在角落盯着白成柏的一举一动。   白成柏戴起手套,看燕折怂得一声不吭的样子,绕有兴致道:“在把小叔大卸八块之前,我们再来拍段禁忌的视频发给四叔怎么样?”   燕折:“……”   白成柏:“四叔脾气那样坏,要是看到我们做|爱的视频,日后会怎么对待小叔你呢?”   “……”燕折燃起一抹微弱的希望,“要不,你试试?”   想知道答案,那就得做完把他放走,起码也是活着。   至于贞操算个鸟。   白涧宗要因为这事对他坏,那也刚好看清一个人。   经过之前让燕折跳脱衣舞燕折就能立刻解扣子的行为,白成柏对于燕折的“无下线”已经没那么震惊了。   他感叹道:“没有这次接触,我都不知道小叔是这么没有操守的一个人。”   燕折在心里骂了白成柏无数遍——命都要没了还要操守干什么?   想想都有点心酸。   婴儿时期的他在冬天熬了一夜被孤儿院捡回去、又在苏友倾四年的折磨中活下来,甚至经历了两辈子,可不是为了重蹈覆辙这短短一生的。   他想活下去,想去旅游、想吃遍美食,还想看白涧宗站起来,一起白头到老。   燕折仰了下头:“你之前不是跟我谈对象吗,怎么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白成柏笑了,意味不明。   “可那是你吗?”   燕折头皮一麻,终于到正题了。   白成柏绑燕折来,除了明白自己结局已定、不愿在监狱里操劳半生,宁死也要给白涧宗找点不痛快以外,也是对燕折身上的现象有所好奇。   燕折紧紧盯着白成柏的脸:“不是我是谁?”   “小叔自己就没有一点猜测?”白成柏在燕折前方坐下,把玩着手里的枪,“让我理理时间……唔。”   “燕驰明六十大寿开始,你就像变了一个人,我发给你的信息你也没再回复过,让我可伤心了。”   白成柏说得跟真的似的,脸上还有几分忧伤的意味。   燕折绷不住了:“你不应该和白涧宗争家产的,你应该去娱乐圈演戏,保准赚得比他多。”   白成柏竟然被逗乐了,笑出了声:“还别说,我还挺喜欢演员这个职业的,只可惜投错了胎。”   燕折:“……”   “小叔怎么爱打岔呢?”白成柏微叹,“总之,我很伤心。但没多久,一个人就给打来电话,约我见面,说他才是一直以来和我接触的人。”   燕折猛得抬头。   “哦,严谨点来说,是他一直在用你的身份和我接触——他占据了你的身体,整整四年。”   “换做别人这么说我肯定不会信,毕竟我和‘你’是地下恋情,很少见面,也许是有人在用你的身份诓骗我,还编出一个这么扯的理由。”   “可他的情况却让我不得不信。”   “小叔猜猜他是谁?”   燕折思绪已经乱了,却又好像很清晰。   白成柏可能和谁有奸情?   燕颢。   ——商场厕所偷情的那次。   基于以上猜测,为什么燕颢刚从植物人的状态醒来,就能跟昏迷前并不熟悉的白成柏搞到一起?   因为燕颢并不一直是植物人,只是植物人占用了他的身体与白成柏相识。   其实可以猜到的,但燕折一直避免自己把燕颢和自己失去的四年时间联想到一起。   “想来应该就是从他醒来那天起,你们的位置互换了吧。”白成柏充满好奇和困扰,“不过我不是当事人,实在很难理解你们的状态,我也不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你’有没有撒谎。”   “——你们到底谁是燕折?谁是燕颢?又或者都不是,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燕折:“……”   这个问题对于他这个当事人而言真的再简单不过,对于白成柏这个旁观者来说却是个匪夷所思、难以破解的谜团。 第124章 结局   “你开车注意安全。”   燕颢听着手机里的声音,露出一丝甜腻的笑容:“好,我知道了。”   今天的苏然态度有些奇怪,从约他去苏宅见面开始就很异常。苏然又一次叮嘱道:“你记得到我们的老地方,取一下我留给你的礼物。”   “你都说几遍了!到底要送我什么呀?”   “秘密。”苏然耐着性子说,“一定要快点去,路上别耽搁,知道吗?”   “好……什么声音?”   后备箱好像传来了一些声响,燕颢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却被有些慌乱的苏然哄住:“听错了吧?专心开车,别分神,安全最重要——”   电话那头的苏然话音刚落,正回视线的燕颢就看到一辆黑色越野冲着他以明显超速的状态疾驰而来。   他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去打方向盘,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结束了苏然这段通话。   手机那头的苏然怔住了,巨大的恐慌袭来:“颢颢?颢颢!?”   他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走,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父亲,站在大门口幽冷地盯着他。   “你不仅放走了那孩子,那险些让她跑掉——你不会不知道这事一旦暴露,我们家会遭遇什么吧?”   习羽   燕颢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沉,逐渐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好像有谁在哭,很多人在附近窃窃私语,但一个字都听不清。   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是他的房间没错——但是摆设全换了。   他喜欢的明星海报都不见了,起居室里手办柜也失去了踪影,地上精致的毛绒地毯从床边变到了沙发边。   衣帽间里的昂贵衣服都变成了平平无奇的‘便宜货’。   再看镜子——里面赫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燕颢吓傻了,呆怔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情况。   镜子里的男孩看起来还很青涩,最多十七八岁,长着一张漂亮但陌生的脸庞。   这谁?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燕颢呆呆转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折,醒了吗?”   小折?   燕颢看看镜子,直愣愣地走到门口,与母亲对上视线。怎么回事?妈怎么老了这么多?   ……   燕颢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接受自己变成了植物人、并穿到自己的私生子弟弟身上的事实。   私生子,弟弟。   他满心愤恨,只觉得恶心。   他的好父亲不仅在他还健康的时候跟别人的女人搞出了一个私生子,还在他植物人昏迷后就立刻将私生子接回了家,并昭告天下。   甚至让私生子霸占他的房间,他的朋友,还有父母的爱。   真让人作呕!   燕颢用着这具私生子的身体,感受母亲的关心,父亲的温和,还有曾经的恋人苏然的爱护,简直恨不得把这个私生子弟弟挫骨扬灰!!   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弟弟。   所有的评价都是正面的,乖巧听话,懂事漂亮,好像他才是正牌的燕家少爷似的,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一个私生子,怎么上得了台面?   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占据本属于他的一切!?   燕颢昏迷的时候,同样是十七八岁的心智,他唯一能想出的报复手段,就是搞臭这具身体的名声,恶心所有人。   不仅如此,他还要所有人都记得“燕颢”!   他故意在父母面前暴露出想要继承家产的贪婪模样,让父母厌恶这个私生子。   他特意偷穿自己曾经的衣服,对着昔日的恋人苏然以及暧昧对象姜天云投怀送抱……他甚至都不用学,他就是他,只要像曾经一样对他们撒娇,就会引起他们对“燕颢”的怀念。   越怀念,就反感面前这个模仿的劣质品。   不过燕颢从不和他们有过近的行为,因为这会让他觉得恶心。那都是属于他的人,绝不能让这个私生子沾染一点点,哪怕是他的灵魂、私生子的身体也不行。   他喜欢的人,都要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这期间,他无证驾驶被抓,要家里人去捞;喝得烂醉街头打人,等家里人去给对方赔钱私了;和一群吊儿郎当的人混在一起,每天不务正业,甚至大学都不上……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所以才不要给这个私生子混学历。   他借着这具身体,把曾经不敢干的荒唐事全都干了一遍。   曾经害怕父亲讨厌自己,想要寻求认同,所以每天都如履薄冰、一板一眼的生活,如今终于能放开手去干了。   就算真正的自己醒不来,也决不能把继承权让给这个私生子。   但很快,在刻意的安排下,燕颢就认识了白成柏。   他沉溺的很快,对苏然的爱意慢慢淡却,转而觉得白成柏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白成柏温润尔雅,幽默风趣,最重要的是很懂他,仿佛天造地设一般和他完美契合。   他们暗中联系,却苦于身份的敏感不能常常约会。即便偶尔碰面一次,白成柏也从不急于求成地要求做|爱。   这让他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可不能让这具身体爽到。   日复一日中,他想要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直到他身体二十七岁、这个私生子二十二岁这年,他梦乡成真了,一切都回到了原位。   可等待他的不是万人迷的耀眼人生,而是父亲的杀机。   ……   “我是燕折,死掉的是燕颢。”还被绑着的燕折叹息,“至于我们为什么会互换身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个算命的吧,反正很玄学……”   他还重生呢,都不知道原因。   也许这世上就是有一些神奇的事情吧。   “这样啊……”白成柏转了转枪,“这么说来,颢颢那么讨厌你,我应该多多折磨你让九泉之下的他多多开心才是。”   燕折:“……”   可拉倒吧。   燕折前后一联系算是明白了,白成柏接近前四年的“他”,只是看明白燕家大少爷车祸变成植物人、带回来的私生子又懵懂单纯的局势,想要利用他私生子的身份谋取燕家家产而已。   谁料刚好那四年燕颢穿到了他身上,而真正的他陷入了“昏迷”。   白成柏对燕颢有个屁的感情啊,葬礼都没见白成柏出现。   燕折在心里腹诽,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苦口婆心道:“你现在其实还可以跟白涧宗谈谈条件的,用我威胁他放你出境,再给你一笔钱,你走远点,下半辈子也可以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白成柏笑而不语。   “你真的不试试吗?”燕折循循善诱,“这样你还不用天天上班,清盛老总有什么好当的?你看看白涧宗,每天去的比员工早,走的比员工晚,比社畜还社畜,一眼日子都望得到头,枯燥又无聊——”   “那不是和小叔你在一起之前的日子?”白成柏戏谑道,“据我所知,你们订婚后,四叔一周五天至少迟到三天。”   “……”燕折虚虚道,“所以你更要试试了,万一我对他来说还算重要呢?搞不好就会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比如在你和姑祖母之间二选一?比如用他的命换你?”   燕折的笑容逐渐消失。   白成柏还在继续:“你觉得哪项条件他更能同意?”   燕折也不知道怎么拖延时间了,心里有点烦躁和难受。难道真要栽在白成柏手里?   如果他真死了,白涧宗怎么办?   傲娇又阴郁的白狗会不会再次回到以前的状态,甚至更严重……有白茉在,白涧宗不会轻易自杀,但自残肯定少不了。   然后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过完后半生。   最可怜的还是自己。   好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十四岁到十八岁期间倒是在燕家度过一段安宁的日子,可一想到成为“私生子”的原因,所有温情也都变得苦涩起来。   就只有白涧宗是毫无原因、没有索取地对他好。他好不容易黏上白涧宗,走到一起,甚至都要结婚了,却又要死掉吗?   老天给他重生的机会,结果还没上辈子活得久?   太扯淡了。   “好了,废话了这么多,我们也该干点实事了。”白成柏站起身,欣赏了眼夜色,“今晚景色不错,能死在今晚也是幸事。”   燕折小声地呸了口,你才死今晚!   白成柏走近,冰冷的枪口贴着燕折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握着锋利的匕首,顺着燕折的脸颊划开,鲜红的血液登时渗透出来。   燕折痛得往后一仰:“你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点?”   白成柏笑起来:“我们好歹也算‘情缘’一场,我总得尝尝味儿是不是?”   “那你是阳痿吗磨磨唧唧!”   白成柏并没有被激到,他在不远处的角落摆了台摄像机,随后再次回到燕折面前,单手割开燕折的脚绳。   他并不打算做什么,燕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叫人颇为无趣。   要是燕折求饶、哭喊,可怜兮兮地说“不要这么对我”,说不定还能提起一些兴趣。   毕竟这种恶心人的手段,还是得燕折和白涧宗都活着才有意思,在日后白涧宗每一次碰燕折的时候,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但他没有打算留燕折活口,那么做|爱就毫无意义了。死亡之前被人□□,只会让人同情和怜爱。   白成柏表情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转身,跪下。”   燕折慢腾腾地站起来,膝盖微弯打颤,好像腿很麻的样子:“你打算做的时候一直举着枪?”   白成柏顺着他的话随口应道:“总要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燕折就猛得朝白成柏撞过来!   白成柏身体一晃,直接朝前方开出一枪,尽管已经尽快稳住身体,却还是摔倒在地,手撑过地面磨了一掌心的血。   然而燕折却并没有被子弹击中,只是浅浅地擦过耳畔。尽管被枪响吓得一抖,他还是朝楼梯的方向踢开跌落在地的匕首。   楼梯没有防护,匕首似乎直接跌到了底,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间,燕折同样毫不犹豫地冲向楼梯,这是他唯一的求生机会了。   总不能每次都指望白涧宗来救他。   他会活下去的。   一定会的!   白成柏快步追上来,对着即将消失在下一层转角的身影开了一枪,脸上笑意全无。   还是没中。   燕折腿一软,弹孔就在身后。他不敢回头看,秉着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搏一搏的心态一股脑往下冲。   只要逃出这片工地,就算中枪也有活命的机会。   白成柏虽然经常去枪击馆,但在移动过程中命中移动目标的致命处概率有多高?   燕折思绪乱糟糟,什么都没想,又什么都想了。   途中,他看到自己踢掉的匕首,快速摔坐在地用绑在身后的手捡起,然后极力保持平衡朝门外扑去,“砰”!   又躲过一枪!   可冲出大楼的那一刻,绝望的感觉在燕折心头弥漫开来,工地实在太空荡了——   即便是夜晚,也足以白成柏看清他的身影。   今晚还下着雨,地上湿润润的,一踩一个脚印。   燕折只能转身朝墙另一侧跑去,意外的是,这边竟然有不少集装箱。   他在集装箱之间躲躲藏藏,尽可能不弄出动静。   “出来吧。”白成柏的声音在附近响起,“现在出来,我还能给你死个痛快。”   燕折充耳不闻,弯下腰走路。   突然,他听到“哐当”一声!不好,是白成柏跳上了集装箱!   站在集装箱上,就可以轻易看轻下面的人和脚印了。   雨水糊住了燕折的眼睛,没有手去擦,难以看清前方。   这像极了九岁那年第一次见苏友倾的暴雨夜、被苏友倾“狩猎”时无论怎么躲怎么藏都逃不掉的感觉。   难道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不可以!   燕折努力克制着恐惧,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个集装箱。借着虚掩的门遮掩,他倒抓住匕首磨手腕上的绳子。   这个姿势实在太别扭,使不上力,磨了好久才开一个口子。   可白成柏的脚步声已经传到了他头顶,哐当,哐当……   豆大的水珠从脸上滑落,不知道是雨还是汗,燕折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一刻不敢放松,心里越来越焦急。   忽然,他听到了白成柏跳到地面的声音。   周围顿时安静了,雨声掩盖了白成柏的脚步,燕折的惊慌也在慢慢放大,呼吸完全停滞——终于!   在窒息的前一刻他割开了捆住手腕的绳子,双臂重获自由!   但燕折还是不敢放松,紧握匕首守在门口,脑子里全是王教练教给他的格斗技巧。   这么逼仄的空间,白成柏也不好开枪的。   他就算戳死了白成柏,应该也是正当防卫。   燕折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可外面的白成柏就好像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声响。   燕折想,他在等我主动出去。   一定要耐住,一定要等白成柏先出现。   很快,集装箱外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像脚步声,又不太像,但是越来越近。   声音近在迟尺了。   燕折下意识想要猛推集装箱的门,这样可以撞倒白成柏,给他博得更高的胜率——却在动手的前一刻感觉到什么,颤抖地喊了声:“大白?”   “是我。”   燕折猛得喘了口气,紧抓着匕首就冲向门外的白涧宗,紧紧把人抱住。   白涧宗浑身都湿透了,眼眶赤红无比,同样紧紧回搂住燕折,身体隐隐有些颤抖,呼吸急促且粗重。   雨水将他们淋了个透湿,燕折腿软得动弹不得,完全瘫在了白涧宗怀里。   “弄清楚了,前四年是燕颢……”燕折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身体还是很干净的,没跟别人乱搞过。我前面也没和白成柏有什么接触,你要是嫌弃我你就是狗……”   “你……”白涧宗深深地咽了口气,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哑声道,“别抖机灵了,有没有受伤?”   燕折顿时安静下来,紧紧抱着白涧宗不说话。   周围都是白涧宗的人,即便燕折出来也没有停止搜寻,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了,才报告道:“老板,没有别人了。”   白成柏已经被控制住,白涧宗之所以没有出声,是不确定白成柏有没有同伙,怕同伙狗急跳墙率先伤害燕折。   “就脸上,被刀割了下。”好半天,闷在白涧宗颈窝的燕折才抬头,脸上一片湿润,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他哽咽道:“我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现在见到了。”白涧宗搂着燕折的手臂再次收紧。   “我还有点怕……腿软了。”   “嗯,刚好陪我坐轮椅。”   燕折几乎被白涧宗的语气哄得要哭出来了:“你怎么才来?”   白涧宗:“对不起。”   “原谅你了。”   燕折知道自己质问的没道理,但就是想无理无闹一下。   抱了很久,燕折才缓上劲,他感觉白涧宗的手一直在自己身上摸索,应该是还不放心寻找有没有伤口。   “真的没受伤,他没有打中我。就脸上被划了个小口子,你再来晚点可能都愈合了。”没了危险,燕折又能开玩笑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呀?”   “……定位。”   燕折一愣,手机不是被白成柏扔到车里被人开去郊区了吗?按照定位,白涧宗现在应该在郊区啊。   “你……”燕折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不会是趁我上次骨折在我肋骨里装了定位器吧!”   失而复得的气氛都被燕折的想象力扰散了,白涧宗别开视线,半晌道:“戒指。”   “???”燕折看看自己手上的订婚戒指,再看看白涧宗,不可思议道,“这戒指能装下什么定位器?”   “给狗用的。”白涧宗冷静地解释,“比大米还小,定制的。”   “……”   还不如不解释。燕折忍无可忍:“你真的是变态吧!”   “第一天认识我?”白涧宗紧紧抱着燕折,扶他上车后才说,“坐好,别乱跑。”   车里还有医生,要给燕折做检查。   看白涧宗没有上来的意思,燕折有些慌:“你要干什么?”   白涧宗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面向集装箱——   以及雨中已被完全控制的白成柏。   白成柏垂着眸,轮椅缓缓停在他的视野边缘。   一和燕折分开,白涧宗平缓的语气就变得异常森冷:“给你两个选择。”   “不用了。”白成柏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就这里吧。”   深夜刚刚来临。   这场绑架还未惊动太多人就悄然结束了,快得不可思议。   雨越下越大,黑色车辆缓缓启动,只是有些擦伤的燕折处理完伤口,裹紧毯子缩在白涧宗怀里。耳边略显急促、还未平稳的心跳昭示着其主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   在燕折消失的几小时离,即便能确定位置,在见到人之前,白涧宗依旧曾怀揣着失去燕折的不安。   燕折隐约听到沉闷的一声“砰”!就像有人从高处坠落的声音。   他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打算去细想。   终于都结束了。   结束就好。   白涧宗的怀抱很热,燕折原本被雨水浇得冰冷的身体也跟着烫起来。   “关于你在戒指里装定位——还是狗用的定位这件事。”燕折闷头伸手,“你得给我写一千字检讨。”   白涧宗:“好。”   答应这么爽快?   燕折咕哝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治腿。”   白涧宗:“嗯。”   燕折问:“是哪个国家来着?”   白涧宗回答了。   燕折道:“那你得放下工作,陪我在那儿玩几天——不,半个月。”   白涧宗没有犹豫:“好。”   看白涧宗这会儿这么顺着自己,燕折有些飘飘然了:“你再立个遗嘱吧,继承人是我。”   “这么盼我死?”   “你上辈子的遗嘱继承人还是燕颢呢!”燕折越想越委屈,两辈子都被燕颢占了四年,要不然他何必受这么多苦!   “我不管,你得给我立个。”   “嗯。现在叫律师,但至少两小时后才能到,还要准备文件。”   “倒也不用这么快……”   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冷意,黑色车辆背对荒凉的工地,朝着霓虹之下的市中心疾驰,好像也带着燕折远离了上一辈子的结局。   大雨逐渐停下,地上的积水缓缓淌进下水道。   夜色渐深,离天明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