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傲天的病美人男妻   作者:焚梦煮酒   文案:   苏沅因意外去世后穿进一本名为《龙傲天秘事》的小说中,成了书中龙傲天的协议男妻。   男妻一家反派,前期对龙傲天打压欺凌,折磨羞辱,后期龙傲天崛起,反派一家通通领盒饭下线,男妻因在国外养病逃过一死,但回国后却依然没能逃出龙傲天的魔爪,成为了他的协议男妻。   龙傲天将他留在身边的目地就是为了将当年自己所受的屈辱十倍百倍地还回去,防止苏沅逃跑,协议上规定了五亿元的天价违约金。   原主是位大美人,但却是病秧子,身娇体弱,一步三喘,话说多了都会嗝屁。   起初,龙傲天手拿协议,居高临下的睨着苏沅,目光冰冷骇人:“我要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苏沅被吓得一抖,咚得一声晕倒在龙傲天怀里。   龙傲天看着怀里呼吸微弱的人,邪魅冷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为了让苏沅活的久一点,受到更多的折磨与羞辱,龙傲天遍寻良医名药,大把大把地砸钱,终于将苏沅的身体养的好了一些。   但看着每月账单上数不清的零,龙傲天日日肉疼不已,几经思虑,对苏沅道:“往事恩怨我已经放下,你走吧。”   苏沅颤颤巍巍地拿出之前二人签下的协议念到:“协议期五年,如中途一方违反协议,需赔偿对方五亿元整。”缓缓抬头看向龙傲天,声音软软的:“协议双向约束,你违反协议,赔偿我五亿。”   龙傲天沉默良久:“没事了,你养病吧。”   他临走前,苏沅温柔提醒:“这个月的营养费,医药费,伙食费……”   龙傲天头疼:“我去赚。”   娇气病美人受VS龙傲天冤种攻   几点说明:   1,攻和受身心双初恋,1V1,没有副CP,不生子。   2,病弱受,身体很弱所以嘴替,会疯批式怼人,人设非常不完美,小可爱入坑请慎重。   3,攻有龙傲天属性,中二病患者,有异于常人的言行及思维,小天使入坑要深思。   4,受的身体会慢慢变好,不是晋江限定医学奇迹,是攻真金白银养好的。   5,本文病情相关部分资料是作者上网搜的,没搜到作者就自己编,架空现代背景,请勿带入现实。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沅、傅朔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点击就看龙傲天如何挖坑厚葬自己   立意:要信守承诺,做事要有契约精神。 第1章   《龙傲天秘事》第一百九十五章最最新评论:   是沅不是圆:我和配角重名了,连字都一模一样【微笑裂开.gif】   苏沅这条评论发出不久,底下很快出现其他读者的回复:   ——恭喜楼主达成穿书必备条件。   ——强烈建议楼主背诵全文。   苏沅对穿书没有半点兴趣,发这条评论是因为他和小说里的人物重名,看文时总觉得出戏,忍不住吐槽一下。   《龙傲天秘事》是同学最近推荐给他的一本网络小说。苏沅猜同学之所以把这本小说推荐给自己,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和书中角色重名,觉得凑巧有趣。   苏沅闲暇时会看看小说,口味很杂,没有固定喜欢的题材,每天睡前会看个三五章。   小说里和他重名的角色也叫苏沅,身份是龙傲天的协议男妻。全书颜值天花板,可惜是个病秧子,天热晕倒,天冷高烧,说话咳血,走路闪腰。   男妻不仅身体不好,还拥有一家子反派炮灰,前期各种作死骚操作,打压羞辱龙傲天。   龙傲天崛起后反击,一家人成了秋后的蚂蚱,没蹦几天就纷纷破产下线了。   男妻在国外养病躲过一死,但却没能逃脱龙傲天的掌心,被其保镖捉住,押到龙傲天面前,签下了一份‘魔鬼协议’。   起初男妻想为家人报仇,谋划反抗,但龙傲天主角光环太盛,男妻所有反抗都成了不自量力的作死行为,最终精神失常,惨死于精神病院……   苏沅捧着手机看过几章后困意来袭,虽然时间还早,他还是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明天是周末,别人的休息日,却是他最忙的时候,上午要去影棚给一家网店拍服装上新的样片,下午去舞蹈室给学生上课,结束后又要火速赶往酒吧驻唱。   清晨五点钟,天蒙蒙亮。‘勤奋打工人’苏沅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出门。他得在六点之前赶到影棚,尽早完成样片的拍摄,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耽误另外两份兼职。   这会儿时间还早,马路两旁的路灯投下一束束氲黄的光,街上基本没什么人,苏沅出小区后快步朝地铁站走去。   匆忙间,他完全没注意到后方胡同里蹿出一辆飞驰的轿车,车速快得犹如离弦的箭,径直向他冲过来。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苏沅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一阵悍猛的冲击力撞飞,又快速坠落,重重跌在冰冷的水泥路上,骨肉触地时砸起闷重的响声。   剧痛自胸腔开始蔓延,四肢完全不听使唤,身体无法挪动半分,他想呼救,可一张嘴喉咙里就涌出大口血沫,呛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在痛苦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周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医生和护士围在他床旁。   见苏沅醒来,他的主治医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苏先生,你终于醒了!”   他记忆还停留在被车撞飞的瞬间,顾不上回答医生的话,费尽力气半撑起身子查看,见自己的四肢都在,身上也没有包扎固定的绷带,他蹿到喉咙口的心才落回胸腔,又长又重地吁了一口气,脱力摔回床上。   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他抬头看向医生:“医生,肇事司机在哪里?是他送我来医院的吗?”话一出口,苏沅惊诧地愣了一瞬,是失血太多的原因吗?为什么自己说话的声音这样绵软无力?   医生看他的眼神更显复杂,面色严肃地打量他一阵,询问:“苏先生,你觉得头部不舒服吗?”   医生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让苏沅心里没底,找不到肇事者就意味着医药费都要自己承担,可是他现在口袋里只剩不到五百块,半天的医药费都付不起:“肇事司机逃逸了吗?医生,劳烦您帮我报警。”   医生凝重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欲言又止:“……”   见医生不肯帮忙,他牟足力气从病床上坐起:“医生我手机呢,我来和警察说明情况。”他找手机不仅仅是报警,还要联系兼职单位的负责人,说明原因,这几份工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苏沅没满周岁时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父母的生命,外婆照顾他到十岁时也因为操劳过度病逝,他几经周折辗转,被姨妈收留。   姨妈收留他完全是迫于无奈,夫妻俩千百个不愿意,花在他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加了利息记在账本上,平日里喋喋不休地催着他还钱。   他读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每月还给姨妈的钱,全都依靠这几份兼职的收入。   他和医生僵持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高大身影走进病房:“你要和警察说什么?送我去坐牢?”   听到来人这么说,苏沅猜他八成就是今早撞自己的肇事司机,急忙转头看过去。   进来的男人个子很高,苏沅转过头平视时,只看到男人挺阔的肩膀,没看到脸。他重新调整目光角度,将视线上移才看清男人的样貌。   男人眉眼浓隽锐利,五官轮廓深邃立体,透着英俊的异族风致。他样貌出众,身材悍利挺拔,从外形到气质都堪称完美。   苏沅兼职服装类平面模特,会经常看一些模特走秀或拍片的相关内容,毫不夸张地讲,这个男人如果做模特,他的外形条件绝对是压轴的秀霸。   不过男人的外貌如何苏沅并不关心,他目光下移,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看穿衣打扮男人的经济条件很不错,赔偿自己的医药费应该不成问题,遂安下心来,想和他聊一聊事故的处理问题。   他此时身体很虚弱,提不起力气,说起话来语速很慢,又轻又柔:“你在就不用报警了,我们谈一谈吧,尽快把事情解决。”   他的温柔口吻并没有得到相同的回应,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尽快解决?苏沅,想和我谈条件?你还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吗?”   苏沅被男人不讲理的语气震惊到,他是想耍无赖不负责吗?   自己遵守交通规则走人行道,明明是他违规超速驾车撞到自己,现在不仅半点歉意没有,态度还这么蛮横。   苏沅越想越委屈,忿忿地抬起头,想大声理论,可身体实在虚弱,凶也凶不起来,开口时声音还是软绵绵的:“我怎么看不清自己身份了?既然你是这个态度,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法庭见。”   男人噙着冷笑慢慢逼近,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苏沅,协议是你自愿签的,去法庭又能怎么样?”   面对越靠越近的男人,苏沅下意识地后退,被撞后他就一直没有醒来,哪里签过什么协议:“什么协议,我没签过。”   男人盯着他端详数秒,眼神里流露出的嘲弄神情愈加明显,半晌后轻嗤出声,站直身体对身后的人摆摆手:“邹律师,把协议拿来给苏先生看清楚。”   苏沅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男人身上,没留意到门口还站着其他人。   邹律师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走过来递到苏沅手里,同样态度冷漠:“苏先生,这份协议是我亲手拟订的,所述条款合理合法,您自愿签署后就已经生效,我站在专业律师的角度提醒您,现在反悔是十分不明智的。”   苏沅狐疑地接过协议书,看到扉页上印着‘婚前协议’几个大字时彻底愣住。   当看到甲方和乙方的名字时,苏沅瞳孔骤缩,犹如五雷轰顶。   甲方:傅朔寒   乙方:苏沅   他死盯着傅朔寒三个字,盯得出现重影了,才缓缓抬起头,重新打量面前的男人,苍白的唇瓣翕动半晌,才勉强吐出气音:“傅朔寒?”   男人不屑一嗤:“现在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   苏沅拿着协议书的手吧嗒垂下,陷入恍惚,心跳越来越重,胸.口鼓.胀发疼。   自己真穿书了?!   傅朔寒是《龙傲天秘事》的男主,按照书的描述来说就是个邪魅狂狷、冷酷无情,霸道狠戾的龙傲天。   傅朔寒居高临下的睨着病床上失魂怔愣的人,满意地露出一抹嘲弄:“转过来看着我。”   苏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苏沅现在心绪混乱,心脏抽疼,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虽然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生活的孤独又辛苦,但他也不想穿书,不想做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病秧子,更不想做被龙傲天疯狂报复的炮灰。   他不回应的举动惹恼了傅朔寒,大手握住他的胳膊,粗暴地将人拉到自己面前,染着怒气的黑眸死死盯着他,目光冰冷骇人:“苏沅,我要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苏沅被迫面对傅朔寒,他发火的样子很可怕,但他冰冷的声音却越飘越远。   苏沅眼神逐渐迷.离,视线越来越模糊,呼吸都变得困难,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身子一歪,晕在了傅朔寒怀里…… 第2章   昏昏沉沉间,苏沅听到身边有担架滑轮的刺耳声,也有医生护士的对话声。   这些声音时断时续,时远时近,吵得他头越来越疼,他想睁开眼,将这些吵闹的声音都赶走,可是身体不受他控制,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无论怎么努力他都醒不来,动不了。   烦躁与慌乱过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   医生和护士现在围着自己是在抢救,但如果抢救不过来,自己不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了?   经过医生数小时奋力抢救,苏沅还是没能醒来,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   傅朔寒站在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目光犹如暗夜下的湖水,沉冷深邃,窥不见一丝情绪。   他身旁的林医生一脸疲惫,小心翼翼地开口:“傅总,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苏先生他……他求生意志很弱,恐怕……”话说到这,林医生停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求生意志薄弱已经是很含蓄的说法了,苏沅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救醒他。”傅朔寒语调不高,声音平缓。   可即便如此,林医生的冷汗还是倏地就落了下来,一心求死的人要怎么救:“傅总,我……我……”   傅朔寒不耐,打断了医生的话,音调又降几度:“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去请谁来,一定要救醒他。”   林医生张口哑然,掂量半晌,把心一横,悲壮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傅朔寒这尊大佛他惹不起,不敢再辩解,只能硬着头皮回话。   走廊内又恢复安静,傅朔寒的目光重新投向病房,冷笑自语:“想死,没那么容易!”   ***   起初陷入昏迷苏沅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过了一会儿后,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他被困在黑暗空间里。   无声无息,漆黑一片,紧张压抑的环境使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摆脱黑暗,不停地走。   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他满心欢喜地向亮光跑去。   随着距离拉进,亮光逐渐扩大,将他笼罩,周围的事物飞速移动,转眼间他出现在马路边。   苏沅茫然地站在街口,半天才认出这是自己被撞的地方。   路边的绿化树旁站着两名环卫工,一边清理垃圾箱一边聊天:“今早这路口出车祸了,撞死的那个男生是C大的学生,才二十岁。”   另外一人意外地看向路边:“诶呦,那么小的年纪太可惜了,路上那摊血是不是他留下的?早晨看到还吓了我一跳。”   两人惋惜地聊了好一会儿,但之后具体说些什么苏沅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耳边只剩下那句‘撞死的那个男生是C大的学生,才二十岁。’   这句话在脑海里每重复一次,他的心就跟着下沉一分。   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无声无息地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路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身边路过,甚至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在路边,孤零零的身影呆呆地望着那个路口,眼泪决堤,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   ***   冰冷的触感拭过眼尾,激得苏沅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沉无波的眸子。   傅朔寒坐在病床边,食指微微蜷曲着,指尖上托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这滴眼泪是刚刚从苏沅眼尾揩下的,颤颤巍巍地停在他指尖,晶亮玉润,余温还未散尽。   苏沅沉浸在悲伤里,红着眼圈悲伤又无助地望着他。   知道刚刚的一切不是梦境,短短几瞬,苏沅迫于无奈和现实做了告别,从此以后,他不在属于那里了。   傅朔寒眼神里噙着嘲弄,在苏沅的注视下,将指尖上那滴泪送到唇边,抿进嘴里,哂然一笑:“味道不错。”   苏沅被他异于常人的举动吓到到,加之刚刚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又害怕又难过,围在眼圈的泪再也包不住,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   他越哭越凶,傅朔寒嘴角的弧度也随之越扬越高,大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苏沅和他对视,粗粝的指腹摩擦着颌骨上软嫩的皮肤,语调里裹挟着与动作不相符的寒意:“再哭大声点。”   苏沅被他阴恻恻的语气吓得寒毛竖立,想止住眼泪,奈何眼泪根本不听他的话,越想忍住不哭,眼泪就流得越凶。   傅朔寒坐在他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吧嗒吧嗒掉眼泪。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脆弱又无助,因为皮肤过于白皙,哭起来眼尾和鼻尖都泛着薄透的粉红,这种病弱的破碎感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傅朔寒心底的破坏欲。   大手松开苏沅的下颌,缓缓向下,箍住他颀秀纤弱的脖颈,虎口刚好扣住小巧的喉结。肌肤相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沅呜咽时带起的轻微震动。   被扼住喉结的压迫感迫使苏沅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傅朔寒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恐慌,眼中生出嘲讽:“害怕?不是求生意志薄弱吗?死都不怕却怕我碰你?”   谁会不怕死,苏沅之所以求生意志薄弱,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在书里死了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可是现在他回不去了,只能留下,当然不会再一心求死。   虽然是个病秧子,但活着总比凉凉好。   苏沅握住扼着自己脖颈的手,想扳开颈间的钳制,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他想象中用力甩开,到现实就变成讨好似的抚握。   苏沅哭声也随之一顿:“……”自己现在还没有一只猫的力气大。   傅朔寒垂眼看着苏沅轻轻揉揉地搭着自己的手腕,细白的手指根根纤秀,指甲饱满莹润,每一片都是水嫩的粉色。   他目光定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允许你碰我了吗?”   已经试过甩不开,苏沅很识趣收回手,刚刚眼泪流得太凶,目光流转时,湿漉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声音也被泪水给泡软了:“那你也放开我。”明明是拒绝的话,可句尾软乎乎的颤音听起来就有些变味儿了,更像是撒娇。   苏沅感觉到扼着自己脖颈的指节僵一瞬。   傅朔寒满脸厌弃地收回自己的手:“苏沅,撒娇卖乖那一套别用在我身上!”   苏沅低头把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拭掉,小声解释:“我说话就这样,没撒娇。”   傅朔寒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哼了声:“给你三天时间养好身体,出院履行协议,逾期后果自负!”   三天养好身体?这病秧子的身体三天怎么可能养好。   见他不出声,傅朔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中带着揶揄:“想违约?”   苏沅回想起小说中一些十分不美好的描写,心里不安忐忑:“我要怎么履行协议?”   傅朔寒拿过协议丢在他手边:“自己看。”   苏沅只是瞄了眼协议没有立刻翻开,在心里掂量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傅朔寒,认真道:“傅先生,我和你说实话,其实我不是苏沅。”   傅朔寒黑眸微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苏家还有其他儿子在国外养病?”   苏沅极认真地组织语言:“傅先生,我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很玄幻,但请你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穿书的外来者,我不属于这里,我……”   “呵。”傅朔寒冷笑打断了苏沅的话:“你的确不属于这里,对面就是沪城精神治疗中心,我现在安排你转院过去,怎么样?”   听到‘精神病治疗中心’几个字苏沅下意识瑟缩,原主就是死在那里的,打死他也不会去。   偷偷瞄着傅朔寒,见他面色严肃,不像开玩笑,苏沅默默把剩下的解释咽了,被迫改口:“我刚刚胡说的,我就是苏沅。”   “别耍小聪明,乖乖履行协议,否则后悔的是你自己!”傅朔寒撂下这一句话,长腿阔步离开病房。   小说正文中作者并没有具体写协议的内容,只说傅朔寒让原主不敢正面反抗,也不敢离开。   苏沅拿过放在床头的协议,仔细阅读上边的内容,越看脸色越白。   傅朔寒在苏家被折磨了整整五年,直到成年以后才彻底逃离苏家,为了报复原主,他也规定了五年的协议期,如果原主在这五年内做出违反协议的事,或者中途逃跑,将要赔偿五个亿的天价违约金。   整整五个亿!   苏沅盯着上边的数额,呼吸都快停了,五个亿??   原主家里的公司已经破产倒闭,而身体状况活着都难,怎么可能赔得起这么多钱。   赔不起,就不敢违约,只能老老实实听他摆布,即便侥幸逃了,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也活不长,余下的时间都要背负巨额债务东躲西藏,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苏沅把协议放在一边,在床上躺平,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喃喃自语:“我&¥#你他&%~&$¥*#哦……”   由于他现在身子虚得说话都费劲儿,暴怒之下发泄的脏话到他嘴里都变成了柔柔糯糯的低声喃呢。   病秧子,骂人都骂不爽。   苏沅不仅没骂爽,还把自己累到了,急喘几瞬调整呼吸,躺着休息恢复体力,过了好意一会儿胸口的涨疼才消失。   刚刚哭过,脸上有泪痕很不舒服,他攒了些力气撑起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脸。   病床到洗手间很短一段距离,他愣是走出了一种长途跋涉的艰辛。   这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弱得多,双脚沾地像不落根似的,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漂浮的状态,如果现在吹来一阵风,一定会随风摆起来。   苏沅脚尖接脚跟,一步步挪进洗手间,余光瞄见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地愣住。   扶住洗漱台转身,不错眼珠滴盯着镜子里纤瘦憔悴的男生,慢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沅眉眼生的精致美艳,凭着俊美的五官成为平面模特,这份工作是他主要的收入来源。   原主的五官几乎和他一模一样,但皮肤比他白了几度,摸着像软弹的奶冻一样细腻柔滑,镜子里的人就像是开了磨皮和滤镜的他,本就俊秀的眉眼变得更加美艳灵秀。   苏沅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自语道:“刮风天千万不能出门。”他原本的身形也不是很壮,身上覆着一层薄匀的肌理,现在这具身体更加纤瘦,轻飘飘像风筝似的。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护士端着一托盘的药进门:“苏先生,该输液吃药了。”   苏沅应了声稍等,洗把脸后走出洗手间,又经过一段‘长途跋涉’回到病床上,好奇地看着护士拆药盒,盒子上印着的都是医学方面的专业词汇,他多数都看不懂。   每种药的包装都极其繁复,护士拆的格外小心,很精贵的样子,苏沅看了会儿,忍不住问道:“请问这都是些什么药?”   护士将已经拆好的两种药递给他:“苏先生,这两个是治疗心脏的,先吃这个。”   苏沅接过药吞掉,喝水后又问:“剩下那些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了解这具身体的详细状况是很必要的事情。   护士逐一指着药,将功效说给他听:“这是治疗贫血的,营养神经的,养护血管的,促进吸收的……”   苏沅在心里默默重复护士的话,想尽可能的记住这些药的名称和作用,下次吃药时不至于手忙脚乱:“我每天要吃这么多种?”   护士点头,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还有几种现在不需要吃,我没拿过来,先输液吧,到吃哪几种药的时间,我会来提醒你先后顺序和用量。”   苏沅把埋针的那只手递给护士:“待会吃完药,我可以吃点东西吗?”他倒不是很饿,只觉得胃里空落落,而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吃点东西可能会好些。   护士帮他把输液线固定好,提醒道:“医生嘱咐暂时还不能进食,不过输液接瓶时会有营养液,苏先生不用担心。”   因为暂时无法进食,苏沅每天输液的时间最少要六七个小时,剩余不多的闲暇时间又被其他治疗和护理项目填满。   醒来后的两天他都没能吃上一口东西,第三天早晨,在苏沅万分期待中,护工给他端来了一碗糊糊。   苏沅看着让人毫无食欲的糊糊,问护工:“有粥吗?或者牛奶也可以。”   护工抱歉摇头:“苏先生,你的消化系统很脆弱,现在除了特制的营养粉以外,暂时不能吃其他东西。”   苏沅:“……”无奈舀起一勺糊糊放进嘴里,眉头紧跟着皱起来。   这糊糊的口感就像泡沫粉碎了以后泡在水里,寡淡涩口,难以下咽。   吃两口他就吃不下了,嫌弃地把碗推开:“我吃饱了。”   护工瞄了瞄剩下许多的营养粉,又默默把碗推回他面前,好声劝到:“苏先生,医生说这些营养粉最少要吃掉三分之二,否则早餐营养摄入不足,今天后续的用药都需要调整,况且就这样扔掉太可惜了,营养粉的价格很贵。”   苏沅很好奇这么一碗糊糊能有多贵,况且它还很难吃:“有多贵?”“四餐量,两万七。”护工如实报价。   苏沅被这碗糊糊价格的震惊到,四餐两万七,这碗将近七千?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全部收入。   苏沅拧眉又问:“那你知道我这些天的护理费和药费大概多少钱吗?”   “这几天的住院费和护理费要二十多万吧。”护工也只知道个大概。   苏沅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听到护工的话还是在心里嘶了口气。   他从病房的装修和设备猜到这里的费用会很贵,但没想到住五天就要二十万那么多。   苏沅又把视线移到高高矮矮的药瓶上,问:“那这些药呢?”   “一个月几十万。”护工注意到他神色严肃,以为他不满意物品的摆放,走过去把药瓶重新摆整齐。   “这些药要吃一个月那么久?”苏沅小心确认。   护工停下归置的动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苏先生,这些药不都是你常年服用的吗?”   高额的医药费暴击让苏沅陷入沉默与茫然,一碗营养粉七千,五天治疗费二十万,一个月药费几十万,还得常年服用。   自己现在岂不是没有富豪的命,却得了富豪的病。   护工将药重新排列,又开口催他:“苏先生,快点把营养粉吃了吧,凉了没法二次加热。”   看在价格的份上,苏沅又捏着鼻子吃了一口。   可价格依旧没能战胜味觉,咽下时引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转身趴在床边,全都吐了出来。   傅朔寒和医生进病房时,护工正在收拾垃圾桶,苏沅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呕吐时太难受,激得他脸色煞白,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傅朔寒看过来时,苏沅正巧抬头,浓翘的睫毛微颤,挂在眼圈的泪聚到一起,吧嗒落了下来。   “……”傅朔寒停住脚步,无声地看着他。 第3章   病床上的人皮肤白的近似透明,身体过于憔悴虚弱,让他精致的五官少了些许生气,若不是那滴刚好落下的眼泪,傅朔寒真的要把他当成一个瓷娃娃,精致漂亮,却也脆弱易碎。   瓷娃娃红着眼圈,神情透着浓浓的委屈,抿着淡粉色的唇瓣不出声。   一旁的林医生看出苏沅身体不舒服,出声询问:“苏先生怎么了?”   苏沅看看林医生,又看看傅朔寒,最后垂下了视线,语调里裹着难过:“营养粉太难吃,吃的时候吐了。”   傅朔寒哼了一声:“矫情,吐了就重新吃。”   林医生在一旁附和:“傅总说的对,苏先生你克服一下。”傅朔寒话虽然不好听,可意思没错。   这种特制的营养粉口感确实不好,但是以可以代替营养液,易消化好吸收,习惯它的味道以后,每天按时按量进食,苏沅就不用一直躺在床上输营养液了,每天大量输液会对他的血管会产生严重负担。   苏沅刚刚吐过,现在胃里很不舒服,不想吃,低着头不动也不吭声,无声反抗。   医生还想再劝,被傅朔寒抬手制止:“你们先出去。”   医生护士离开,病房里人变少,压迫感却越来越强。苏沅身旁一沉,傅朔寒坐在病床边,冷声命令:“吃,吃完了换衣服出院。”   苏沅本就不想吃,一听到吃完要出院就更抗拒了,默默把嘴唇抿紧。   他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傅朔寒:“怎么?想一直拖着不出院?”   心思被看穿,苏沅将头歪到一边,声音沙沙的:“我病还没好,不能出院。”   傅朔寒嗤了声:“没好?”   苏沅:“……”   傅朔寒靠的更近了,只要苏沅转过头和他面对面,鼻尖会擦着鼻尖。   为了不碰到他,苏沅尽力将头向一侧偏。   “我要毁掉的人永远逃不掉!苏沅,别白费力气了。”傅朔寒的语气阴寒刺骨。   苏沅下巴被捏住,傅朔寒强硬地掰正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我问你最后一遍,是选择吃完出院,还是选择让我现在弄伤你,继续留在医院养伤?”   苏沅无辜地望着他,暗自衡量自己现在的处境。半晌后,长长的睫毛扬起,看向傅朔寒:“选择吃完然后出院。”   苏沅现在从表情到语气都乖得不得了,傅朔寒嗤笑着松开他的下巴,坐在一旁监督他。   苏沅捧起装糊糊的碗,委委屈屈地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真难吃!想吐掉。   可是顶着傅朔寒刀似的目光,他又不敢吐,只能闭眼吞毒药似的把嘴里的糊糊咽了。   在傅朔寒迫人的逼视下再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一连吃了几口,碗里的糊糊却没见少,因为他一勺比一勺舀的少。   傅朔寒也发现了不对,在他把一咪咪糊糊放进嘴里前,抢过他的勺子,结结实实地舀了满满一大勺,怼到他嘴边:“吃。”   “唔……”苏沅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傅朔寒把勺子又向前凑了些,强硬地命令:“嘴张大点!”   苏沅也不敢反抗,把勺子含进嘴里,还不等他咽下去,另外一勺又凑到了嘴边。苏沅囫囵咽了几口,碗也见了底。   他记得护工说过吃掉三分之二就可以,急忙用手挡住嘴:“医生说吃这么多就可以了。”   傅朔寒将碗底搜刮干净,又凑出满满一勺:“我说把这些都吃了。”   苏沅真的吃不下了,赖着不吃:“我听医生的。”   “医生听我的。”傅朔寒霸道地拉开他的手,逼着他把最后一勺也给吃了。   终于全都吃完,苏沅小声开口:“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傅朔寒本来也没打算多留,把碗放在一旁,起身走向门口:“五分钟时间。”   “哦。”苏沅知道自己逃不掉,而且自身现在的情况也不能逃,乖乖换衣服。   换好衣服慢慢走向门口,不是他故意放慢速度,而是根本走不快。   只要做大的动作,或者走得快一些,心脏就跟着起哄,砰砰砰地跳得又快又急,紧接着呼吸会变得困难,胸口发疼。   他被迫一步挪一步地往外走。   傅朔寒和医生站在门口等他,推开门时,苏沅后背已经沁出一层薄汗,缓了几口气才将心跳稳下来:“走吧。”   出院相关的事宜傅朔寒都交给了属下处理,苏沅直接跟着他走VIP通道下楼。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门一打开,苏沅冷不防被呛了一口冷风,经不住咳起来。   这一咳就止不住了,原本苍白的面色因为呛咳透出点粉,唇色较之前重了些。   说起来也是奇怪,呛咳不止的时候都会让人显得狼狈,可换成苏沅就变得大不一样,不仅不狼狈,还显得脆弱惹怜,引人心生怜惜。   他一声叠一声的咳嗽,傅朔寒迈出电梯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紧接着一件外套劈头盖脸地罩在了苏沅头上。   虽然动作很粗鲁,但外套好歹挡住了冷风,苏沅咳嗽慢慢止住,微微喘息着平复过快的心跳。   这一等又是几分钟,傅朔寒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声音比刚刚的风还冷:“你打算在电梯里定居?”   苏沅咳得嗓子嘶哑,沙沙软软的声音隔着外套传出来:“衣服蒙住头我看不见路,我在等你领路。”   傅朔寒黑脸看着裹在自己外套里的人,满脸写得都是不耐烦:“麻烦。”   大手握住苏沅的胳膊,牵着他走出电梯。   地下停车厂的风很大,虽然裹着傅朔寒的衣服,苏沅还是冷得打颤,他本身走得就慢,看不见路就走得更慢了,被傅朔寒拽得跌跌撞撞。   走到一半,傅朔寒突然刹住脚步。   苏沅怕再被风呛得咳嗽,衣服把头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停下来,微喘着小声问:“怎么了?”   “磨磨蹭蹭,你不能走快点?”傅朔寒已经不耐烦到极点,语气都掺着冰。   裹在衣服里的苏沅委屈地垂着眼睫:“走快了呼吸困难。”   他没等到傅朔寒的回话,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腾空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苏沅慌了神,两只胳膊下意识地攀住傅朔寒的肩膀:“你要干什么?!”   傅朔寒:“走得比蜗牛还慢,我不冷?”   经他一说,苏沅抓住他肩膀的手指摸了摸,薄薄的一层衣料。   傅朔寒将外套脱下来给他,自己只剩下里边的一件衬衫,深冬气温低,医院停车场的风又格外大,只穿一件衬衫的确扛不住。   一层衣料无法在他们之间隔出距离,苏沅能清晰地感觉到傅朔寒搂紧自己时,胳膊上肌肉绷紧的弧度,精壮且有力,压迫感十足。   苏沅默默闭上了嘴,乖乖被抱到车里。   车里暖和,苏沅把头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傅朔寒:“衣服还给你,谢谢。”   傅朔寒黑着脸,抓过衣服嫌弃地丢到前边副驾驶:“你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   苏沅看着被丢远的衣服哑然,浓长睫毛缓缓眨了下,随即颔首低眉,往车门那侧挪了挪,安静的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傅朔寒觉得他现在委委屈屈的模样才顺眼,吩咐司机出发。   一路过桥穿街,苏沅歪头靠在车窗上,看外边的街景。   他来到这已经五天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病房以外的世界。   他依稀记得书中傅朔寒所在的城市叫沪城,同他曾经所在的城市比起来,沪城要繁华的多。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驶下一座桥后拐上了岸边的一条路。   这条路路口有岗亭,见到他们的车却没有截停,径直放行通过。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苏沅对这座建在江边的宅子并不陌生,龙傲天事业崛起后,作者曾经很细致地描写过他的豪宅有多么富丽奢华。   豪宅地处沪城最繁华市中心,临江而建,被沪城的热闹与繁华簇拥。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通往豪宅的专用通道。   龙傲天崛起以后就是这么爽,不仅能在城中心最繁华、景致最美的地段建豪宅,还能买下几公里的沿江路段,为自己修专用路。   车子速度降了下来,豪宅的大门缓缓打开,司机将车停在主宅前。   苏沅没有立刻下车,隔着车窗打量着外边的豪宅。   傅朔寒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十几年前,我被接到苏家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苏沅逡巡的视线登时定住,脑海里闪过傅朔寒少年在苏家受过的折磨和吃过的苦,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要把他曾经在苏家受得折磨在自己身上重来一遍? 第4章   苏沅记得《龙傲天秘事》开篇讲的就是傅朔寒第一天进苏家的情景。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日比今天冷得多。   傅朔寒的父母于半个月前因车祸离世,经过警察多方调查取证,确定该事故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傅朔寒的亲叔叔成为了这件案子最大嫌疑人,动机是为了争夺公司财产,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哥哥与嫂子。   父母离世,唯一的亲人成了害死父母的仇人,十三岁的傅朔寒无家可归,被父亲生前‘挚友’苏文淮收养。   北风挟起阵阵雪雾呼啸盘旋,雪花凝成又细又锐的冰晶漫天飞舞。   傅朔寒走下车,北风瞬时穿透他的单衣,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十多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本就纤细,立在灰蒙的雪雾中更显孤瘦。   他身后响起车门关阖的声音,苏文淮从车上下来,眼角余光瞥了眼瑟瑟发抖的男孩,勾着一侧嘴角,带出假笑:“朔寒,今天很暖和,是吧。”   傅朔寒将唇线抿得泛白,尽量让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嗯。”父母是孩子在外的底气,刚刚失去父母的傅朔寒沉浸在悲伤中,沉闷胆怯,明明冷得打颤,却不敢说出来。   成年人想要看透一个孩子的心思并不难,苏文淮很轻易地看出他是在顺着自己讲话,为的是让他看起来更听话懂事。   但并苏文淮没有一丝同情,嘴角反而扬得更高了:“难得今天暖和,朔寒你去把风刮到院子里的雪扫干净。”   傅朔寒怔愣地看着苏文淮,眼前的人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记忆力的苏伯伯温柔和蔼,每次到家里做客都会给自己带礼物,对自己嘘寒问暖十分关心。   可如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苏伯伯简直判若两人,傅朔寒好久才回过神儿,轻轻点头,转身去找雪铲扫把,苏文淮则大步进屋。   傅朔寒在呼啸肆虐的北风中扫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雪,握着雪铲和扫把时,两只手像被刀子割破后浸在了盐水里,钻心刺骨的疼。   一直到庭院灯亮起,苏家的保姆才将他叫进屋里。   客厅里,苏家的人已经吃过晚饭,苏家夫妇和两个儿子正在陪年龄最小的苏沅玩。   保姆将傅朔寒带进来就走了,他拖着冻僵的身体站在玄关处,静默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   时间慢慢流过,年幼的苏沅玩累了,被苏夫人带上楼睡觉,苏家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跑上楼,客厅里只剩下苏文淮。   站在门口的傅朔寒心里几次犹豫,终于鼓起勇气轻声开口:“苏伯伯……”   苏文淮淡漠地望向他,:“朔寒,我忘记给你准备拖鞋了,你今晚先在门口睡一夜。”   苏文淮随口编得荒唐借口,让傅朔寒进苏家的第一天,又冷又饿的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   苏沅一边回忆着原文的内容,一边偷偷观察着傅朔寒的反应,他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手背上的筋络绷起清晰的纹络,显然也在回忆。   苏沅被他身上迸发出的低冷气压吓得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   他和傅朔寒幼时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寄人篱下。   但他们又有很大不同,傅朔寒是带着一腔仇恨、蛰伏隐忍的豹子,待体格健壮,肌肉丰满就会暴起血刃仇人。   苏沅没有仇恨,更像是一只尝尽人情苦味的猫,他敏感机警擅长察言观色,在冷眼苛待中自保生存。   他清楚自己处境,身体病弱,境遇落魄,原身一家子炮灰招摇跋扈,仇人远比朋友多。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会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横竖都难脱身。   他现在如同身陷沼泽,挣扎反抗只会加速死亡,只能积蓄体力,静待时机。   傅朔寒止住回忆,转头发狠瞪着苏沅:“苏沅,今天很暖和。”   苏沅被他瞪着,紧张得手心浸出冷汗,手指不安地拢紧,小声回答:“嗯……还好。”   傅朔寒轻嗤,推开车门丢下一句:“下车!”   苏沅乖顺地应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裹紧,也跟着推门下车。   苏沅住院的那几天落了场大雪,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盖在雪下,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傅朔寒指了指花园的方向:“花园的雪……”   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话。   冷风中夹杂着冬雪的清冽寒气,旁人只会觉得些许凉意,但放在苏沅身上冷风就变成了锐利的冰刀,割刮着他病弱的身体。   苏沅双脚无法站不稳,身子不受控地打颤,唇瓣上原本透着的那点粉退了个干净,一张小脸白中泛青,一声叠着一声呛咳不止。   傅朔寒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苏沅178的个子虽然不高,可也算不上矮,但由于身形纤瘦,同190+的傅朔寒站在一起就显得很小只,整个人都笼罩在高大的阴影里,衬得他更加脆弱。   苏沅咳得越来越重,想拉起围脖掩住口鼻挡住冷风,可围巾刚刚拉到一半,喉间一阵铁腥味儿翻滚上涌,破口而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喷落在他脚前的雪地上。   在雪地的映衬下,血点格外显眼。   傅朔寒:“!”   苏沅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自己会突然咳到吐血。   两人无声对视数秒,苏沅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子挺不住了,眼前一黑,意识混沌,直直的向前栽去……   他是被输液的针头扎醒的,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挂在支架上摇摇晃晃的输液袋。   耳边响起林耀医生熟悉的声音:“苏先生醒了,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现在哪里不舒服吗?”   苏沅默了默,余光扫到坐在一旁沙发里,黑着脸的傅朔寒,眉眼瞬时垂了下去:“我……我浑身都不舒服。”   苏沅没有说谎,他确实浑身都不舒服,手脚绵软无力,经常头痛、呼吸痛,腹腔时而鼓胀,时而抽痛,全身各处没有一处舒爽的地方。   听了他的回答,林耀同情地叹了口气,身为苏沅的主治医生,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跟进病情,他很清楚苏沅的身体状况。   这位瓷娃娃般的小少爷能活到这般年纪也算是个奇迹,他像深秋里挂在枝头的一片枫叶,美丽耀眼,却已失去生机,随时都有飘落入土的可能。   短暂的沉默中,护士已经替苏沅固定好输液的针管,林耀严肃地同苏沅讲了许多注意事项,而后转头看向傅朔寒:“傅总,苏先生现在需要休息。”傅朔寒从沙发上起身,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出了苏沅的房间,傅朔寒脚步也没停,带着林耀径直走进同层的会客室。   林耀拘谨地停在他身后几步远,谨慎地看着傅朔寒的背影:“傅总,苏先生身体虚弱,多种疾病……”   傅朔寒站在会客室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眼睛注视着楼下的花园,听到林耀开口,眉峰蹙成了山,不耐打断:“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耀一哽,迅速更改谈话内容:“他需要尽快养好身体,接受肺部结节切除手术,不然咳血的症状今后会经常出现。   所以傅总,最近这段时间苏先生一定要细心照顾,否则迟迟不能做手术,对他的健康非常不利,极有可能再次出现危急生命的情况。”   “良性还是恶性?”傅朔寒转回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耀。   林耀深吸一口气,缓解傅朔寒所带来的压迫感:“初步判断是良性,但结节过大,压迫肺部其他组织,必须尽早接受手术治疗。”   林耀说话时傅朔寒的阴锐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看得他汗毛倒竖,硬着头皮补充道:“傅总,苏先生身体状况复杂,如果联系到他之前的主治医生,能更快确定治疗方向。”   傅朔寒静默片刻,随后点头:“联系他主治医生的事我会处理。”   ***   开门声打断了苏沅的思绪,他房间的门被推开,傅朔寒独自走进来,林耀医生已经离开。   苏沅的静点还没结束,人靠在床头,微干的唇瓣轻轻抿住,静默地看着傅朔寒走近。   傅朔寒冷脸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没好眼色地盯着他。   过了约莫有一分钟,苏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后脊梁嗖嗖冒冷风,搜肠刮肚地想了个话题,小声清嗓子:“傅先生,您刚刚在花园的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您想和我说什么?”   闻言,傅朔寒嗤了声,饱含不屑与嘲讽:“我本意是想以苏家的礼仪欢迎你。”   苏沅听出他说的不是好话,但毕竟是自己先开口问的,总是要继续聊下去:“什么苏家礼仪?”   “外人进苏家第一天,不都是要扫几个小时的雪吗?”傅朔寒语调里的寒意更浓了。   苏沅明白他记恨着当年苏淮文所做的一切,他要在自己身上报复回来,哑然半晌,幽幽道:“傅先生,我先在的情况扫雪恐怕是不太行,吐血可以吗?” 第5章   傅朔寒嘴角勾起的弧度僵住,又变成能冻死人的冰山脸:“你觉得呢?”   苏沅察觉出他非常不满意自己的提议,想着再补救一下:“傅先生您如果不满意颜色的话,吐白沫我应该也能行。”   傅朔寒蹭地一下火了,豁然起身:“苏沅,你以为自己很幽默?”   “当然不是。”苏沅被唬得向后躲,又乖又认真的解释:“我只是想尽我所能,让您满意而已。”毕竟住院买药花了他不少钱。   傅朔寒定定地瞪了他半晌,忽地笑了,一把扼住苏沅的衣领,粗鲁地将他拉回自己跟前:“你如果真想让我满意,那就把心吐出来给我看看,我很想知道,你们苏家人的心是不是黑色的!”   这个样子的傅朔寒又疯又恐怖,苏沅被吓得一阵瑟缩,无辜地望着他,薄软的唇瓣翕动半晌,勉强吐出几个字:“傅先生,我这边更建议您带我去做个心脏四维彩超。”   傅朔寒的眼神近乎要吃人:“苏沅!警告你不要惹怒我,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傅总被他的建议气得发出龙傲天警告。   苏沅乖乖点头,识趣闭嘴。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助理通知傅朔寒有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一离开,房间里的温度都随之升高了,苏沅静默地打量着自己现下所住的房间。   从装修到家具极尽奢华,龙傲天崛起后果然都是壕无人性的。   正打量着,房间的门又被敲响,医院里照顾他的那名护工出现在门口:“苏先生,我帮您拔针。”   苏沅配合地把手伸到他跟前:“赵辰,你是和林医生一起来的吗?”   护工赵辰对他笑笑:“不是,您出院离开以后,我和傅总的助理一道回来的,我还继续负责照顾您。”说话时他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利落地将针拔出,摁住止血棉:“我以后会住在傅宅,苏先生您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叫我。”   “辛苦你了。”   赵辰走后,苏沅起身下床,脚下踩着厚绒地毯,松松软软,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这间卧室宽敞到甚至有些空旷,比他曾经住的合租房不知大了多少倍,房间里配备了洗手间、浴室和衣帽间。   苏沅一一走过,在衣帽间前停下脚步。   衣帽间门边立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行李箱上的托运签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沅走上前,低头查看,标签上印着他的名字和航班信息,可以确定,这就是原主的箱子和背包。   他矮身蹲下,先拉开了双肩包的拉链,里边除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必须品以外,还有一部手机和身份证件,手机电量耗尽暂时无法开机。他又打开了行李箱,里边有两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他日常服用的药品再无其他。   在包里翻出充电器回到床头充电,开机过程很顺利,指纹解锁后取消飞行模式。   信号标识替换小飞机出现在右上角,紧接着通知栏开始弹消息,铃声震动接二连三,没一会儿聊天软件上显示了99+。   苏沅有些惊讶于原主的社交能力,关机几天就有这么多人找。   点开APP,一个备注名为“冠逸哥哥”,实际网名为“守护温柔”的人消息发的最多,有八九十条。   这位‘守护温柔’真名楚冠逸,是原主在国外的主治医生,他为原主的惨死做出了巨大贡献。   毫不夸张地讲,他就是原主死亡路上的领路人,他利用原主为家人报仇心切的心理,把原主当成棋子利用,没有他,原主不会死的那么惨,那么快。   苏沅收回思绪,再看屏幕上消息,后颈嗖嗖冒冷风。   这哪里是消息,分明就是催命符!   犹豫再三,苏沅才谨慎地点开消息,果然再催:   —小沅,你到了吗?   —小沅,一切顺利吗?   —你见到那个畜牲了吗?   —你怎么还在关机?看见消息速回。   诸如此类的消息,楚冠逸每天都会发送十几条,随着时间的变化可以看出楚冠逸那边耐心明显被消耗完了,态度越来越差,苏沅看到最后一条,恰好一条新的消息弹出:   —苏沅!你如果再不回消息,我真的要发火了。   苏沅琢磨着该不该回复,楚冠逸的电话又打进来,他迟疑一下后,点了接通:“喂。”   电话那端声音火急火燎:“你现在在哪?见到傅朔寒那个畜牲了吗?”   苏沅目光瞟过空着的房间,开口道:“见到了,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楚冠逸声音一哽,调子瞬时压低了几度:“你把通话声音调小些。”   “我开了免提。”苏沅简单回答换来那边的长久沉默。   虽然相隔万里,但苏沅透过手机仿佛看到了楚冠逸胀红的窘迫脸。   尴尬的沉默后,楚冠逸再开口时声音虚得像被嘎了腰子:“这么,这么巧……傅总他在你身边,你替向傅总解释解释,我刚刚不是在骂他。”   苏沅将声音压低了些,语调带着怯意:“傅先生现在脸色很难看,非常生气。”   楚冠逸并不知道苏沅在‘无中生傅’,他声音不仅虚,甚至有些抖:“小沅,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先挂了。”   苏沅手指拨动着床头柜上的插花,嗯了声。   电话挂断,楚冠逸转瞬又发来信息:   —小沅,傅朔寒发火了吗?   苏沅脱掉拖鞋,悠闲地靠在床头,打字回复:   —他说最恨别人骂他畜牲。   楚冠逸秒回消息,刚刚说有事不过是他的借口:   —你快帮我解释清楚,我们暂时还不能和他硬碰硬。   苏沅这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字:   —我刚刚替你解释,他反而更生气,已经派人去F国找你了。   一条消息发完,苏沅又补了一条:   —冠逸哥哥,你一定要小心,他太可怕了,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被他捉住,会没命的!   两条信息把楚冠逸那边吓得没了动静,苏沅也懒得再搭理,他永远消失才好。   继续翻看手机里的内容,在邮箱里看到了一封华大的录取通知书,瞬间勾起了他的兴趣。   原文中原主虽然被华大录取,但因为身体原因办理了休学,后来又因为被楚冠逸利用,一心想着给家人报仇,完全耽误了学业,最后连命也搭了进去。苏沅不想耽误学业,更不会走原主的老路,无论结局可不可逆,他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没穿进书中之前,苏沅生活也很苦,跌跌撞撞地长大,初中毕业以后,他的姨妈和姨夫怕花钱,不同意他再继续读书,一直催促他打工赚钱,甚至将他骗进工厂,得知真相后他和姨妈姨夫撕破脸皮,闹到了警察局,才又重新返校继续读书。   苏沅是无依无靠在困境中长大的孩子,他依旧善良,但不会懦弱任欺。   他又仔细翻看邮箱,找到华大批准他休学的邮件,时长为半年,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也就是说,再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要返校了。   想要不耽误返校,下个月就必须要做肺部结节的切除手术。   苏沅放下手机躺回床上休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体,尽快接受手术。   这具身体续航能力不行,闭上眼睛休息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卧室里暖气开的很足,苏沅睡得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赵辰敲响他的房门,提醒他该吃药了。   睁开眼,窗外漆黑一片,他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   吃完难以下咽的营养粉后,苏沅将药也都吃了。赵辰完成工作,端着空碗离开,房间里又剩下苏沅一个人,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打算上床继续睡觉。   可由于下午睡得太久,这次入睡十分困难,翻来覆去到半夜,也没能睡着。   时钟指针跳过十二,他精神还很足,口渴得厉害,起身穿上拖鞋去外边找水喝。   夜里走廊要比卧室的温度低,苏沅记得医生嘱咐,要注意保暖不能着凉,外套在衣帽间的行李箱里他懒得去找,捞起沙发上的薄毯披在身上,推门走出卧室。   傅朔寒的房子太大,走廊又长又远。白天时苏沅是昏迷着被送进来的,现在根本找不到下楼的路,一路走走停停寻找出口。   叮!不远处电梯门打开。   傅朔寒今晚有两场酒局,到家已经后半夜了。   他酒量不错,但经不住要应酬的人多,带着满身酒气地走出电梯,抬眼就看到昏暗地走廊里飘着一个白花花的毯子。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毯子’也看见了他,径直向他这边飘过来。   这处宅子建在江边,风景很好,但每年总有几个不慎落水或者是想不开的人把命留在江里。   傅朔寒平时是不信的,但经不住今晚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冗长昏暗的走廊,一张毯子撑成人形慢悠悠的飘荡……   眼见着毯子越飘越近,傅朔寒目光一凛,酒气散了大半,快步迈出电梯。   但由于动作过快,他没注意脚下,鞋尖恰好绊在地毯和电梯门连接的缝隙里。   瞬间身子失衡,猛地向前扑去,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滑跪,不偏不倚停在飘动的毯子面前…… 第6章   苏沅被突然扑跪到面前的人吓到失语。   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尴尬的气氛弥漫开,他俩谁也没注意到电梯旁边的楼道门被推开。   张管家刚刚在楼下遇到傅朔寒,知道他今晚喝醉了,特地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送上来。   他从门内走出,见到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了,视线停在傅朔寒跪得笔直的腿上,瞳孔地震了一次又一次。   先生这是跪着呢吗?   先生竟然跪着呢!   不是说把人弄到身边报复吗?怎么先跪了?   但张管家毕竟年长,阅历丰富,懂得人心是善变的,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适合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慢慢地将视线从傅朔寒的腿上移开,落到苏沅的脸上。   苏家小少爷看上去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想不到立家规竟然这么严格。   先生回来晚了,喝了酒,卧室都不让进,在外边走廊就开始跪。   张管家看了看特地为傅朔寒冲的蜂蜜水,转手递到苏沅面前:“苏先生,你喝点水。”   他觉得给傅先生醒酒的事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先让人从地上起来。   苏沅刚好口渴,接过水:“傅先生喝醉摔倒了,你快扶他起来。”   张管家没有戳穿,连连点头,伸手去扶傅朔寒,心里寻思苏小少爷还挺为先生着想的,怕他尴尬,特地编了个理由。   但是跪在地上的人根本不领情,保持着高傲的倔强,自己撑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   随着身体高度上升,傅朔寒特有的王霸之气也回来了,冷眼睨着苏沅和张管家,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苏沅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狠狠地赞同了他的反应。   果然是他!   龙傲天一生行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别说是区区一跪,就是笑着吃.屎了又能怎么样?   根本不屑解释,任何人都不配听他龙傲天的解释。   张管家看着傅朔寒回房,好半天才回神,转头面向苏沅:“苏先生,您不回房间吗?”   苏沅将蜂蜜水喝光,空杯子还给管家:“我这就回去。”   ***   经历那晚的突然一跪,傅朔寒连续消失了好几天。   他不在,苏沅的日子分外悠闲,每天吃药休息养身体。   医生上门采样回医院做了检测化验,又过了两天之后通知他可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穿进来这么久,他终于可以吃顿正经饭了。   早上赵辰没有再送糊糊过来,而是通知他楼下,已经准备好早餐。   苏沅开开心心下楼,一出电梯就瞄到了坐在餐桌旁的傅朔寒,他正在低头看文件。   苏沅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本来就不太快的脚步就变得更慢了。   傅朔寒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盯着自己的苏沅,像一只发现奇怪事物的猫,警惕又防备,眼睛睁得圆溜溜,轻手轻脚地慢慢向前凑。   四目相对,苏沅顿住脚步,迟疑后开口问好:“傅先生,早上好。”   今天是继滑跪后二人的首次碰面,现场气氛诡异而尴尬。   傅朔寒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今天格外又低了几度,垂着眼皮,凶得不得了:“身体养的不错?”   这里是他家,苏沅知道任何事都瞒不住,干脆回答:“是。”   傅朔寒意味深长地嗤了声,阖上手里的电脑递给一旁助理,霸道地命令道:“过来!”   苏沅垂下眼睫,走了过去。   傅朔寒将人叫到身边,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冷幽幽道:“苏沅,我突然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苏沅听出他话里有话,飞速回忆书中的内容,大概猜出傅朔寒口中提到的回忆。   傅朔寒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疤,是苏恒,也就是苏沅的大哥弄的。   那时候傅朔寒已经到苏家生活一段时间了,他一直不被允许和苏家人同桌吃饭。   每当苏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用餐,一家人其乐融融,傅朔寒就成了端茶布菜的仆人,所有的温馨幸福都与他无关。   这天傍晚,晚餐时间,傅朔寒照旧往来于厨房和餐桌间,将阿姨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苏家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围坐在餐桌旁。   苏文淮一脸期许地看着他的大儿子苏恒:“小恒,这次考得怎么样?”   听到他的问话,原本笑着的苏恒表情忽然僵住,随后目光转向正在端菜的傅朔寒,神情逐渐变得怨毒,傅朔寒走近时,猛地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餐桌上。   杯体破碎崩裂,玻璃渣碎落一地,溅起的果汁打湿傅朔寒的衣襟。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家人登时定住,纷纷错愕地看向苏恒。   苏文淮夫妇对傅朔寒狠心刻薄,但却很宠自家的几个孩子,苏恒突然发火砸东西,夫妇俩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关切地凑到他跟前安慰:“小恒,怎么忽然发这么大脾气,是谁惹你生气了。”   苏太太焦急地捧住苏恒的手查看:“宝宝,你伤到自己没有?”   苏恒根本不理会夫妻二人,依旧狠狠地瞪着傅朔寒,咬牙切齿地叫着:“都是因为傅朔寒这个畜生!都是因为他,我没有考进学年前一百名!一百零一名!只差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就能考进前一百名了!”   傅朔寒端着菜,错愕地听着他的控诉,震惊过后又觉得可笑,自己考的是年级第一名,和他之间隔着九十九个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恒会把没考进前一百名的错怪在自己身上。   然而更可笑的还在后边,苏文淮听了苏恒的话以后,转头看向傅朔寒时目光同样写满了愤怒与怨恨,恶狠狠地质问:“小畜生,你是故意羞辱小恒对不对?你就是一条丧门狗!竟然还想着在小恒面前作威作福!”   傅朔寒刚刚还想着解释,可听了苏文淮的话以后顿时明白,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   仿佛没听到他们父子的辱骂一样,将手里端着的菜放在桌子上,转身想走。   但已经气红眼的苏家父子哪里肯放过他,苏文淮扯住他的胳膊,瞪着他吼:“你必须给小恒道歉!立刻!”   荒谬又可笑的要求,傅朔寒当然不会道歉:“我没有错,是他自己没能力考高分,凭什么让我道歉,我不会跟他道歉!”   啪!一声脆响。   傅朔寒骨气硬,但年龄小,体力终究还是处于劣势。   苏文淮这巴掌用了全力,打得他头晕踉跄,摔倒在桌旁,手掌撑地时,掌心硌在碎杯片上,血瞬时氲红了地板。   苏恒近在咫尺看得清清楚楚,他年纪虽小但恶毒的心思一点也不弱,趁着傅朔寒没缓过神,一脚踏在他受伤的手上。   原本只是掌心被划破,但苏恒大力的踩踏令破璃碎片扎进掌心,豁穿虎口处的皮肤……   ***   傅朔寒右手拇指搭在左手虎口处,当年那处割穿的疤痕现在依旧清晰狰狞。   苏沅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薄削的唇瓣轻轻抿起,视线随着傅朔寒指腹的摩擦移动。   手指忽然停住,傅朔寒转而抬头看向苏沅,黑沉的眸子满是令人胆寒的恨意。   苏沅猝不及防与之四目相对,恨意似乎化成实质,紧扼住他的喉咙。   在苏沅的注视下,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尾端微微扬起,傅朔寒冷笑着开口:“吃饭。”   苏沅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点头:“好的。”   傅朔寒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着手,苏沅缓步走到他旁边拉开椅子,忐忑入座。   傅朔寒一边用毛巾漫不经心地擦手,一边转头看向苏沅,目光之中透着森森寒意:“我让你坐了吗?”   苏沅垂着眼睫没出声,默默站了起来。   不料傅朔寒又斥道:“我也没让你站着。”   坐着不行,站着也不对,苏沅无辜地抬起视线,静默地和傅朔寒对视,半晌后有了动作。   他走到桌边,把碗盘向一侧推开,踩着椅子借力爬到桌子上,在一众人惊诧地注视下,躺下了……   傅朔寒满是怒气的目光中生出诧异,看着坦然躺在桌子上的人:“你干什么?!”   苏沅转头刚好和他对视,真诚道:“我在按照傅先生您的吩咐做事。”   傅朔寒脸上已经不见怒气,只写满了离谱:“我让你躺桌子上?”   苏沅其实想过躺地毯上,但又怕傅朔寒抬腿踢自己,安全起见躺到桌子上:“您说不能坐也不能站。”   躺桌子上实属无奈之举,打不过,躲不开,只能另辟蹊径。   办法虽然沙雕,但效果是好的,傅朔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指也从虎口处挪开,一时语塞,两人四目,无声对峙。   气氛越来越僵,门口传来交谈的声音,愣着得一屋子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在前头的褚昱最先望见餐厅里的情景,惊恐急刹后又加速小跑到餐厅。   和他同来的两人见他动作反常纷纷跟上,三人冲进餐厅,看到桌子上躺着的苏沅均是一阵错愕。   半晌褚昱开口,问话时神情有些恍惚:“老傅,这是干嘛呢?”   傅朔寒沧桑地舒了口气,眼神转向苏沅,语气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洒脱:“你问他。”   苏沅在众目光的注视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平缓缓道:“呃……不知道这位先生有没有听过人体盛?” 第7章   为了增加可信度,苏沅躺得更安详了一些。   听过他的解释,褚昱神情愈加恍惚,瞥了眼苏沅旁边摆着的砂锅粥,热气腾腾餐点,真诚发问:“人体盛……早餐?不烫吗?”   苏沅如实回答:“我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会不会……”他嘴里突然被傅朔寒塞了个虾饺。   听到苏沅说出“惊为天人”的“人体盛”三个字时,傅朔寒就坐不住了。   傅朔寒原以为他会窘迫到无地自容,没想到他却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   防止他继续疯言疯语,也为了不让其他人误会自己是个有特殊爱好的变.态,傅朔寒将他挡在身后,隔绝了褚昱几人的视线,张口先转移话题:“事都办好了?”   褚昱得意扬眉:“老傅,事情交给我你就放心,妥妥当当,包你满意!”   傅朔寒嗯了声,随后将视线移向和他同来的两个人身上:“他们是量体师?”   褚昱摇摇头,将下巴扬得更高些:“不是普通量体师,是我店里最优秀的量体师。”   傅朔寒习惯了褚昱自卖自夸的口吻,冷声冷气的嗯了声:“吃完早餐,就开始吧。”   张管家按照他的吩咐把两名量体师带去客厅提前做准备,褚昱毫不见外地坐在餐桌旁:“正好我也没吃早饭呢。”   傅朔寒瞥了眼已经从餐桌上下来的苏沅,没出声,算是默许。   苏沅试探着坐下,傅朔寒没再为难。他暗自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夹起刚刚傅朔寒塞给自己的虾饺准备吃掉。   刚凑到嘴边,身后的赵辰低声提醒:“苏先生等等,不能吃。”   苏沅警惕地看着他:“我不是可以吃东西了吗?”这虾饺看上去很美味。   赵辰正在翻他手里的小册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虾饺暂时还不能吃,外皮不易消化吸收,吃了可能会胃疼。”   苏沅看着自己面前的虾饺:“可是这个我都夹过了,吃一个没关系吧?”   赵辰摇头:“苏先生,不可以。”   赵辰平时态度挺温柔的,照顾苏沅也细心,但是在苏沅饮食和吃药方面他会表现得格外谨慎,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   苏沅默默把虾饺放在了旁边的空碗里,没有再主动选吃的,而是转头问赵辰:“那我可以吃什么?”   “少食多餐,粥,面食每餐可以吃100克左右,最多不能超过150克,煎蛋可以吃蛋黄,蛋白暂时不可以,牛奶和咖啡都不能喝,果汁要喝温的。”   听着赵辰的话,苏沅表情逐渐变懵,自己从前吃饭都是按碗计算,突然以克论数,他一点概念也没有。   懵归懵,他却没反驳,毕竟赵辰是为了自己好,一旦吃出问题难受的还是自己。   吃过早餐后,苏沅起身欲走,傅朔寒开口叫住他:“去客厅量尺寸。”   苏沅惊讶止步:“是给我订衣服吗?”   傅朔寒转头看向他:“近期会筹办我们的订婚酒会,宣布我们即将要结婚的消息。”   “结婚?”苏沅哑然,回想起协议,的确有标明结婚的内容。   但原文中他们二人并没有结婚,婚期还没到,原主就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不久就死了。   想到原主的结局,苏沅心里忐忑,情绪也随之变得低落,小声应承,和褚昱一同前往客厅。   傅朔寒房子大得离谱,厅室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一路上褚昱走在苏沅身侧,时不时侧目看他。   苏沅心里在想事,并没注意到褚昱的目光。   完全被忽视褚昱也不在意,找了个话题开口:“听说苏先生常居F国,是在那边读书吗?”   思绪被打断,苏沅步子也随之慢下来,抬高眼睫望向褚昱,轻轻勾了勾嘴角:“在F国治病,我身体不大好。”苏沅眉眼生得秾丽精致,但却不具有攻击性,笑时尤显柔和俊美。   褚昱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细细注视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苏先生近期身体还好吗?最近有时间吗?”   褚昱的视线过于直白炙热,盯得苏沅有些不自在。小说里褚昱只是无关紧要的工具人,寥寥几句,苏沅猜不透他的性格立场,心里生出防备来,回答得分外谨慎:“时间倒是有,只是身体状况不是太好。”   听到他身体欠佳,褚昱一副惋惜的模样:“我最近定稿了今年秋冬样衣,一直没有找到气场合拍的模特,今天见到你觉得特别符合,想邀请你做我的新品模特。”   苏沅抱歉一笑:“褚昱先生,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胜任。”   “只需要占用你两天的时间,拍摄平面照片。”虽然被拒绝,但褚昱还是不想轻易放弃,新品模特他已经寻觅许久,难得遇到苏沅这样颜值气质都合适的人选:“虽然知道苏先生您不缺钱,但酬劳我愿意翻倍。”   酬劳翻倍的确是苏沅无法拒绝的条件,他检查过原主的账户只剩几百块,真的很缺钱!所以他犹豫了。   钱这东西可以存起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总要在能力之内存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褚昱见苏沅迟疑,猜到有商量的余地,趁热打铁:“六位的酬劳虽然不多,当零花钱也是不错的。”   苏沅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那两整天的拍摄可以拆分成四个半天吗?酬劳方面我可以不收那么多。”他担心自己身体经不住两整天的拍摄,提前和褚昱沟通好完成时间,避免影响他的工作进度。   听到苏沅这么说,褚昱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可以,下周可以吗?我通知工作室那边做准备。”   苏沅点头答应。   量体结束后褚昱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聊了会他们品牌的相关事宜,之后才带着两位量体师离开。   早餐见过一面后,傅朔寒又开启了隐身模式,一连几天苏沅都没有见到他,转眼到了和褚昱约定的拍摄时间。   早上九点钟,褚昱的助理闻杰来傅宅接苏沅,出门前他通知张管家自己有事需要出门,交代了回来的大致时间。   苏沅坐在后座,闻杰坐在副驾,一路上时不时就会回头盯着苏沅看上几眼。   几次过后,苏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请问,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他问出口,闻杰一哽,羞赧支吾道:“呃……没什么,就是……”   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笑着打趣:“沈先生,他不是有话说,是觉得你好看,一直在偷看你。”   苏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闻杰在一旁害羞地点了点头:“苏先生,你长得可真好看,是我见到过最好看的人。”   苏沅被夸得有些难为情:“谢谢。”   偷看的行为被戳穿,闻杰干脆转过身子,正大光明地看:“苏先生,您是不是每天都很开心?”   苏沅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为什么这么说?”   他憨笑:“我要是有一张这么美的脸,估计每天睡觉都会笑醒,早晨起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照镜子好心情就来了。”   闻杰嘴甜到没边,一路上对着苏沅不停夸夸,两人年龄相仿,聊了一路,很快熟悉起来。   到了拍摄影棚,苏沅先去见了褚昱和今天的摄影师米乐。   米乐转身见到苏沅时的神情和闻杰几乎一模一样,握手打招呼时眼神像长了钩子,紧紧落在苏沅身上:“苏先生,您好!”   褚昱大概是介绍过苏沅的身份,米乐虽然目光灼热,但态度一直很克制有礼,沟通工作时格外地温和有耐心。   苏沅也不是一味的被迁就照顾,工作内容是他熟悉的,完美的镜头表现力和极强领悟力令米乐十分惊喜,整场拍摄进行得非常愉快融洽。   很快一天的拍摄工作接近尾声,褚昱手机忽然响了,他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急急忙忙跑出影棚。   ***   二十分钟前,傅朔寒出差回到沪城,刚刚下飞机,就收到了褚昱的消息,一排图片后跟着一条消息:   —我捡到宝了!!!   从句尾的三个叹号就可以看出褚昱是发自内心地激动。   其实说实话,他邀请苏沅时是有私心的,一是满意于苏沅令人惊艳的样貌,二是想借助苏沅即将成为傅朔寒未婚夫的身份,在上流圈子扩大自己品牌的知名度。   苏沅今天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给了他巨大的惊喜,看过拍摄片以后,别说双倍酬劳,就是再多上两倍的钱他也愿意出!   傅朔寒对他发过来的图片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搭理褚昱,正想退出聊天页面,指尖无意碰到了其中一张图片,照片猝不及防地放大,铺满整个屏幕。   照片里的男生慵懒地躺在一张皮革沙发中,修长白皙的双腿交叠着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褐铜色的沙发皮革将男生纤长的小腿衬得白到发光。   他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西装,从脖颈到大腿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男生侧头将脸颊贴在西装的衣领处,微微阖着眼,神态充满依恋,仿佛依偎在恋人宽厚结实的怀抱中。   傅朔寒的目光定在男生脸上良久,一侧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车上晦暗的光线将他的神色遮去大半,辨不出阴晴喜怒。   车子驶进沪城市区,傅朔寒拨通了褚昱的号码:“他现在在哪?”   褚昱和他是高中同学,认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他冷声冷气的腔调,也没觉得不妥:“在我的影棚,拍摄还有半个小时结束,你要过来吗?”   傅朔寒:“嗯,过去。” 第8章   最后一组照片拍摄十分顺利,今天的工作顺利完成。苏沅和现场的工作人员道谢后由褚昱的助理带领着回化妆间。   化妆间和影棚有一段距离,回去的路上助理和苏沅交代了明天拍外景的工作内容。   虽然最近身体养得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经过几个小时的拍摄,苏沅还是会觉得累,拢紧裹在身上的外套,默默听着助理的安排。   化妆间终于到了,助理将他送到门口便离开,给他换衣服卸妆的时间。   苏沅走进房间,长长呼出一口气,摔坐在化妆椅里,弯腰按着酸胀的小腿。   这具身体底子不行,养得再好也很容易累,如果换成之前每天三份兼职,第二天恐怕就爬不起来了。   苏沅边回忆边揉着腿,意识到有人靠近时,那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以为是化妆师过来帮自己卸妆,遮掩住脸上的疲惫神色,抬头笑着打招呼:“麻烦您帮我卸……”   话说到一半,看清镜子里的人,他脸上的笑容随之僵住,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才错愕地转过身,和身后的男人对视:“傅、傅先生,您怎么来了?”   傅朔寒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里冰冷一片。   苏沅没由来地一阵心虚,瑟缩着躲进椅子里:“傅先生,我……我只是想赚点钱。”   听了他的解释,傅朔寒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赚钱干什么?想赚够钱,有底气离开?”   苏沅摇摇头:“不是。”五亿那么多,赚不够的。   “不是?”傅朔寒忽然弯腰,双手撑着扶手,将苏沅禁锢在椅子里,黑沉沉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苏沅,仿佛要将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苏沅被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紧紧包裹,心跳慢慢加速,跳得他心口鼓胀发疼,过快的呼吸令他唇瓣干燥,抿唇氲湿唇瓣,小声解释:“傅先生,我真的没想离开,前段时间住院和我最近每天的药物花销都很高,都是您在支付,我心里过意不去,想赚钱替您分担一些,不想给您太大的经济压力。”   经过他一番真诚解释,傅朔寒目光愈渐凌厉。   苏沅:“0。0?”怎么越解释他越生气?   傅朔寒抓着扶手的指节攥得泛白,阴恻恻恶狠狠地问:“我有经济压力?我穷到付不起你那点医药费?需要你赚钱接济我?”   苏沅先是皱眉,等他问完后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朔寒怒气反笑,捏住苏沅的下巴:“这次拍照褚昱给你多少酬劳?”   苏沅伸出一根手指,傅朔寒了然道:“一百万。”   苏沅纠正道:“十万,等酬劳到账都给你,我知道不够,但我会继续努力赚钱的。”   傅朔寒唇角又扬高了几分:“我会要你的钱?你想羞辱我?”   苏沅愣了有三秒才回过神,真诚保证:“我不想羞辱你,那钱我自己留着,我羞辱我自己。”   傅朔寒冷哼一声,松开了他的下巴,单手插兜向门外走。   苏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叹口气。吓死了,他刚刚以为自己的小钱钱保不住了呢!   起身打算锁门换衣服,已经离开的傅朔寒去而复返,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到他跟前,冷声命令:“手机拿出来!”   苏沅猜不出他想干什么,听话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给。”   “二维码打开!”   苏沅懵懵愣愣,乖顺地找到二维码递给他:“这个。”   傅朔寒拿出手机扫码后看着屏幕显示内容皱起眉头,狠瞪了苏沅一眼:“收款二维码!”   苏沅眼睛瞪大了一圈,他竟然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麻利找到收款码递过去:“好了。”   傅朔寒扫码转账一气呵成,苏沅手机响起收款提示音:   —到账100万元!   苏沅拿着手机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傅朔寒,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跟着发颤:“您给我转了一百万?!!”   傅朔寒垂眸睨着他,将他的反应一瞬不落地看在眼里,被气到手抖,听声音似乎快要哭了。   很好!非常好!这样就是傅朔寒想要的结果。   苏沅他刚刚想用区区十万块羞辱自己,现在一定要十倍的羞辱回去!如果他还不安分,下次就让他尝尝一百倍的滋味:“苏沅别以为你能赚到钱就了不起了,你依旧要花我的钱,要依靠我生活!记住了吗?”   苏沅低着头看不见神色,握着手机的双手骨节已经泛白,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翻涌的情绪。   傅朔寒嘲弄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留他一人屈辱难过。   门关上的刹那,苏沅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前方,几番深呼吸后,点开账户余额:“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货真价实的一百万乖巧躺在自己的账户里,这感觉简直爽到飞起!   若不是他身体太差折腾不动,这会已经高兴得上蹿下跳,满地乱爬,这可是一百万!货真价实地一百万!   苏沅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龙傲天’这种人设在小说里会受欢迎,他们的确可爱!   崛起后一路开挂,事业如日中天,进钱如流水,不高兴就用钱砸人,一百万一百万的砸。   苏沅激动的小脸红扑扑,回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每月为了几千块累死累活,每到月末或者姨妈姨夫催债他就要节衣缩食,时常以泡面度日。   可是现在,免费住江景豪华大别墅,一日三餐有营养师搭配,看病吃药全款报销,随随便便收到一百万的‘羞辱’。两相比较,傅朔寒时不时发癫发疯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   傅朔寒走出化妆间,迎面遇上站在门外的褚昱,对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傅朔寒不屑:“堂堂品牌首席设计师兼总裁,躲在门外偷听?”   褚昱尴尬一笑:“我是来找你的,不是故意偷听。”   傅朔寒未与置评,继续往前走。   褚昱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化妆室的方向,最后小跑着追上傅朔寒:“老傅,你和苏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朔寒脚步不停:“他是苏文淮的儿子,苏恒、苏盛的亲弟弟,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褚昱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这番话,还是一脸懵:“既然有仇,那你怎么还要和他结婚,刚刚还给他那么多钱?”   傅朔寒冷哼一声,并未解释。但褚昱不死心,一路追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我们十几年的老同学,跟我也不能说吗?”   傅朔寒走近电梯,视线落在跳动的数字上,眸色幽幽,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上兵伐谋,上谋伐心。”   褚昱默默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傅,你知道我上学时语文就不好,别跟我讲文言文。”   电梯停在一楼,傅朔寒昂首阔步,目不斜视走出电梯:“苏沅身体不好,想要报复他,暂时只能虐心不能虐身。”   褚昱更懵了:“那你刚刚就是在虐他的心?”给一百万算是虐心?不知为何,褚昱心里竟隐隐生出些不该有的期待,希望傅朔寒也能虐自己。   傅朔寒刹住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褚昱:“狠狠地虐了。”临走前苏沅已经要哭了,估计这会正一个人躲在化妆间哭得昏天暗地。   “哭得昏天暗地”的苏沅休息的差不多了,正哼着歌卸妆换衣服,然后被褚昱的助理送回傅宅。   由于苏沅极好的表现力和领悟力,原定四天的拍摄计划三天就完成了。   虽然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愉快,收工当天,褚昱做东,邀请大家晚上一起出去玩。   苏沅作为这次拍摄的主要人员,被大家极力邀请。   穿过来之前苏沅是喜欢热闹的性格,只是这具病怏怏的身体局限了他的发挥。   这几天一直在拍片工作,但工作量不大,周围的人又对他格外照顾,虽然有时会累,但整体并没有影响他的身体,大家如此热情,苏沅欣然答应。   收工后,他回傅宅换了身更舒适的衣服,因为是晚上出门,他怕风怕冷,苏沅特地给自己加了厚大衣、围脖、帽子、手套和口罩……   冬季天黑得早,苏沅傍晚时分下楼,外边已经亮起耀眼的灯光,他‘全副武装’走出电梯,正欲出门,刚巧和外边回来的傅朔寒走了碰面。   寒风似的目光自上到下地在他身上逡巡而过,随即响起一声极不屑的冷嗤:“哼!”随即与苏沅擦肩而过。   一旁的管家看看傅朔寒,又看看苏沅,有些为难道:“苏先生,您要出门吗?”   苏沅点头,嘴上遮着口罩和围脖,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嗯,出去一下。”   张管家看看外边的天色:“您要去哪,我叫司机送您过去吧。”   “不用、不用送!”苏沅也看向外边,想到大冷天要走几公里的‘傅朔寒专用路’挺难受:“张管家,家里有代步的小车吗?我自己来开。”   张管家顿了一瞬,见不远处的傅朔寒没表现出不悦,笑着做请:“苏先生,我带您去车库选。”   傅朔寒迈步走上电梯,对身后的二人完全不予理睬。   十分钟过后,傅朔寒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子。   一辆蓝色带车斗的电动小三轮颤颤巍巍地从后院的方向驶出来,突突突驶出门外…… 第9章   楼下张管家的电话响了,傅朔寒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刚刚出去的蓝色三轮车是苏沅开出去的?”   张管家顿了一下:“先生,三轮驾驶棚里只能坐一个人,派司机挤不下。”   电话那端默了一默:“我是问是他自己要开三轮出去的?”   “是的,苏先生说这会儿晚高峰会堵车,开车反倒耽误时间,小三轮走胡同能抄近路。”张管家清了下嗓子继续道,“苏先生临走前还说,开三轮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   “通知家里的护工,明天替他约个脑科医生。”傅朔寒十分嫌弃地挂断电话。   ***   苏沅开着问后厨借来的小三轮,突突突驶出傅宅。   大门到街口之间的这段沿江路是傅宅的专用路,没有其他车,他开着小三轮在路上横行霸道。   驾驶位有小车棚,挡住了寒风,坐在里边暖烘烘的一点不冷。   路口岗亭里值班的门卫认得小蓝三轮,并没有阻拦,苏沅一路畅通无阻驶向中央大街—旁边的小胡同。   只是刚开出没多远,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滴滴叫个不停。   苏沅望了望两侧小耳朵似的倒车镜,发现有一辆面包车也跟着他驶进了胡同。   同小三轮比起来面包车大了不止一圈,在小胡同里走起来十分拘束,行动缓慢。   苏沅看后视镜的时候速度降了些,面包车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去,一个人从车里伸出手,手里还抓着顶帽子,摇得十分卖力,朝他大喊:“前边开三轮的大哥!等等!等等我们!”   这条胡同挺偏的,此时就苏沅一个小三轮,也不清楚后边的面包车里坐着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   苏沅微微顿了一瞬,随即拧动油门,将速度开到最大,小三突地一下蹿了出去,颠得后边车斗叮当乱响。   面包车司机见他加速,也不甘示弱,拿出不追上他不罢休的架势,紧轰油门,奋力追上来。   狭窄的胡同里,一辆小三轮和一辆面包车展开了一场蹩脚的追车大戏。   突突突……   滴滴滴!!!   眼见着胡同口就在眼前,苏沅按照导航上的提示,一个加速摆尾转到了人多的路上。   这条街人多车多,面包车里人就算不怀好意也会收敛一些。   面包车紧随其后驶向大路,得以提速很快追上苏沅,副驾驶上的男人对着苏沅招手:“大哥,我们是好人,我们想问你点事而已!”   大路上车海似的,一辆接着一辆,车速比走路还慢。   面包车副驾驶的门打开,跳下一个男人,脖子上挎着相机包,同苏沅一样全副武装棒球帽眼镜口罩一样不落。   苏沅看着他这身打扮,锁住车门,拿出手机号码输入110,随时准备拨号。   那人小跑来到三轮前,看到苏沅和自己一样捂得严严实实,僵了一下:“大哥,你跑什么?我们是好人。”   苏沅依旧警惕:“你追我干什么?”   男人把眼镜摘下来,从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卡片递给他:“大哥,我是寻星娱乐摄影公司的拍摄记者刘志。”   苏沅看着男人把卡片递过来,却没有打开门锁去接,担心他万一早这个卡片上放迷、药做手脚。   刘志见他如此警惕,把卡片贴他车棚玻璃上开始自我介绍:“大哥,我真是好人,正规公司的,我主要工作就是拍摄一些明星名人的生活日常。”   苏沅将他打量一番:“你是偷拍记者,俗称……狗仔?”   苏沅说得过于直白,刘志墨镜下的目光透出一些不自然:“我们是正规公司。”   苏沅对他正不正规不感兴趣,只想快点摆脱他:“你找我有事?”   刘志不迭点头:“大哥,我看您是从傅宅出来的,您在傅宅工作吧?”   苏沅握了握手里的三轮把手:“嗯,……后厨负责买菜的。”   听了他的回答,刘志喜出望外,又往车棚前贴了贴:“大哥,那您知道关于傅总和他未婚夫的行程消息吗?他未婚夫您一定见过吧。”   苏沅战术性沉默,考虑该怎么回答让他不再纠缠自己。   刘志见他迟疑,立马补充:“大哥,我们征集线索是有偿的,而且报酬丰厚,还会替您保密。”   苏沅下意识问道:“还有报酬?”   “那当然。”刘志大方许诺:“您如果能提供些消息给我,酬劳五位数起,如果能随手拍些关于傅总和未婚夫日常照片报酬会更高。”   苏沅迟疑了,刘志顺势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贴在车窗上:“大哥,我们加个好友,您好好考虑,轻轻松松赚外快,机会难得。”   苏沅琢磨了一会儿,加了刘志的微.信:“我还赶时间,先走了。”   要到了联系方式,刘志痛快让路,热情嘱咐:“大哥您先忙,回头可千万别忘了联系我!”   苏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启动三轮继续赶路。   刚刚为了壮胆他拐上大路,晚高峰车时段,马路寸步难行,苏沅的小三轮变成小蜗牛。   走过一条街,苏沅重新设置的导航路线,在下个街口继续拐上小路。   七拐八绕,苏沅终于在约定的时间里到达了梵洛酒吧。   苏沅开着三轮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找到车位,停稳锁好车,走进梵洛。   褚昱开的卡位在二楼贵宾区,苏沅来时有几名影棚的工作人员已经先到了。   大家都知道苏沅身体弱,这几天在工作上格外照顾他,大概是习惯了和他的这种相处模式,出来玩依旧惦记着他,特地要了果汁和一些他能吃的食物,酒和辛辣刺激性的食物都放得远远的。   愉快放松的氛围里结束了今天的聚会,离开时,苏沅穿戴好他的出行装备,启动小三轮,这会路上的车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苏沅不用再走小胡同。   小三轮平稳行驶,苏沅开得不快,透过车窗沿途看着路上灯火繁华的街景。   两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这两辆车一看就价格不菲,苏沅瞄了眼默默绕开。   绕过后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从后视镜里多瞄了几眼,这时才看清,车内侧的花坛边上有三个人,一个坐在花坛边,另外两人站在花坛边守着他。   ***   傅朔寒挂了和管家的通话以后,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一个非常重要的酒局,宴请的是官方的重要领导。   他最近出差加班都是为了这个项目,如果能谈成,他公司的发展将完全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今日宴请的主要领导偏爱饮酒,酒量大得惊人,散局时,傅朔寒是唯一一个自己走出酒店的人,其余要么是被人扶着,要么是被两个人掺着。   傅朔寒也是强撑着送走了几位客人,上车时头晕恶心,胃里特别不舒服。   车子开出两条街,他胃里翻腾得厉害,平时明明闻不到车里有任何味道,可是今晚偏偏就觉得车里有好大的汽油味儿,越闻越恶心,不得不让司机停车。   坐在路边吹了一会儿风,胃好了许多,重新坐回车里却还能闻到汽油味儿,司机甚至叫来了另外的车来接,但依旧不行。   傅朔寒重重呼出一口气,吩咐司机:“我今晚不……”   滴滴!车笛声打断了他的话,蓝色小三轮停在他面前,从小车棚里探出一颗包裹严实的脑袋:“傅先生,真的是你。”   傅朔寒看着小三轮错愕一瞬,随即眉峰拢起:“苏沅?”   苏沅打开车门走下车,走到他面前,借着路灯弯腰看他:“傅先生这么冷的天,你坐花坛上不凉吗?”   傅朔寒头晕得很,用力捏了捏眉心,移开视线,显然是不想理他。   苏沅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扁扁嘴:“那你坐着吧,我先走了。”   一旁的司机只知道苏沅是傅朔寒的未婚夫,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具体情况,以为苏沅没说两句话就要走,是生气了,急忙替自己老板解释:“苏先生,傅总他喝醉了,坐车里有汽油味儿,恶心想吐,所以才坐在这里不上车的。”   听了司机的解释,苏沅多看了傅朔寒两眼,看样子倒是看不太出来他喝醉了,但刚刚他叫自己名字时,苏沅的确闻到了很重的酒味儿。   “哦,那你们在这等他醒酒吧,我先回去。”刚刚已经讨了个没趣,苏沅不想再讨第二个,开上小三轮回家舒舒服服地泡个澡不是更好,没必要在这一边吹冷风,一边看傅朔寒发疯。   苏沅果断朝着三轮车走去,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刚要启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冷幽幽地叫自己:“苏沅!”   叫他的人不用看也能猜到一定是傅朔寒。   苏沅透过后视镜看到傅朔寒站来了,正往他这边走,大概是因为喝醉了,动作跟放了慢镜头似的,特别特别慢。   苏沅见他这架势,估摸是要找自己茬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麻利启动小三轮。   “你敢走一个试试!”听到三轮启动的声音,傅朔寒对他发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但苏沅全当没听见,握住油门把手,手腕用劲,突突突突!小三轮重新启动…… 第10章   傅朔寒这么多年在沪城打拼,从任人欺凌的孤儿到杀伐果断傅氏集团总裁,凭的就是一股狠劲儿和不服输的韧劲儿,只要是他定下的目标,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达到目的。   五分钟前他看着苏沅不顾自己警告,开着小三轮离开,他就在心里定下了今晚的目标:定要活捉苏沅!   他是个实干派,有了目标就要付诸行动,于是,醉酒的他开始追三轮。   苏沅从倒车镜里看到傅朔寒越来越快的脚步,心狠狠地慌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   他犹豫的时间里,三轮的速度降下来,只听到傅朔寒愤怒到极点的死亡警告:“苏沅,今晚你死定了!”   傅朔寒吼得过于骇人,苏沅心头一慌,脑子一热,实现了完美的跨挡位提速,小三轮闷声一抖,弹出数米,向着一条又暗又窄的小胡同疯狂逃窜。   傅朔寒在寒风中奔跑,眼见着三轮越来越远,攥紧了拳头。   他的两名司机被眼前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自家总裁都跑出一条街了他们才回过神,开车追上。   司机老吴降下车窗,请总裁上车:“傅总,您上车吧。”   傅朔寒的倔是刻在骨子里的,摆手拒绝:“你们先回去,今天我必须追上他!”   傅总裁向来说一不二,司机不敢再多说阻拦,默默升上车窗。   苏沅绕过两条小胡同,回头看倒车镜,终于没有了傅朔寒的影子,长舒一口气,将车速慢下来。   一边开三轮一边琢磨着,待会自己得走后门偷溜进去,等傅朔寒明天酒醒了再见面比较安全。   正盘算着,胡同里忽然飞出一道人影横在车前。   傅朔寒双手撑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沅看清拦路的人是傅朔寒,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想调头转向,奈何胡同太窄,又不能从傅朔寒身上压过去,只能倒车逃跑。   胡同又黑又窄,苏沅技术马马虎虎,每隔几米就会撞一下墙,走到胡同一半,倒车镜就被一只手拉住。   手的主人平时强壮有力,今天却不停颤抖,刚才跑太猛,傅朔寒还没歇过来。   街头午夜逃跑宣告失败,苏沅盯着傅朔寒看了一会儿,眨眨眼,认命地扳开车门卡扣,不等他开门,傅朔寒已经火气冲天地拉开车门:“苏沅,你本事不小!”   大概是刚才跑的太猛,傅朔寒浑身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像苏沅的心一样,乱得七上八下。   意识到苏沅的目光,傅朔寒把垂在额头前的几缕碎发拢回原位:“下车!”   苏沅堪堪伸出一条腿,探出小半个身子:“傅先生咱们回去说呗,挺冷的。”   “冷?”傅朔寒嗤笑,食指摸过鼻尖上沁出的汗:“你也跑几条胡同就不冷了!”   苏沅尴尬一笑:“我跑几条胡同是不会冷,早就凉透了。”   “很好笑?让我追几条街你觉得……”   “等等!”苏沅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凝重地望着黑漆漆的胡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的反应不像演的,傅朔寒瞪着他屏住呼吸,静静听了会儿,只有远处主街上车子行驶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   他觉得苏沅是故意的:“苏沅你耍……”   “喵呜。”一声极虚弱的猫叫令他闭上嘴,转头向着声源望去。   苏沅走出车棚,放轻脚步,声音也不自觉压低:“好像有小猫在叫。”   傅朔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先一步朝着黑暗里走去,苏沅急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一段距离,一堆废弃的木箱后,叫声变得清晰起来,不过很虚弱,带着浓浓的怯意:“喵呜。”   苏沅蹲下身,轻轻地叫了声:“猫猫?”   叫声停了,剩下窸窸窣窣蹭木箱的声音。   虽然小猫没有回应,但苏沅已经可以确定,它就藏在木箱里,又试探着叫了一声:“猫猫,出来呀。”   小猫依旧没有回应他,就连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了。   苏沅换了个方向,继续耐着性子:“猫猫,猫猫,你出来呀。”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傅朔寒嫌弃地出声:“唤猫不是应该叫咪咪?谁会叫猫猫。”   苏沅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但为了能让小猫赶快出来,妥协道:“咪咪,咪咪,我在这儿。”   “喵呜。”小猫还真的回应了。   苏沅:“……”   黑暗的胡同里,傅朔寒无声地嚣张着。   这次不等苏沅再叫,小猫又接连叫了几声,伴随着爪子挠动木板的声音。   苏沅顺着声音来源,打开手机的灯,透过木箱缝隙,看到了正在不停挣扎的小猫。   他能看清猫猫的头和前爪,肚子和后腿卡在缝隙里看不到。   苏沅试探着把手伸进缝隙里,想帮忙把卡住它的木箱推开一些。   小猫似乎知道他是来救自己的,冲着他软软地叫了一声后停止了挣扎,等着苏沅帮自己把木箱推开。   可它卡的太深,苏沅伸直胳膊用力探出手,才勉强碰到卡住它的木板,木板压得非常牢固,苏沅怎样用力都推不动。   换了几个角度都没有效果,苏沅无奈地收回手,站起来,准备先把压在上面的其他箱子搬开。   傅朔寒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你要把这只猫带回家里?”   他突然问话让苏沅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如果是流浪猫我可以养吗?”   “不可以。”傅朔寒回答的冷漠又干脆,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苏沅放在箱子上的手收了回来,失望地解释道:“我……那我不把它带回家,猫猫好像卡住了,我把它救出来就走。”   傅朔寒看了看他,踏前一步:“让开,我来搬。”   苏沅刚刚试了试,他的确搬不动木箱,乖乖让到一边。   对于苏沅来讲如石如铁的箱子被傅朔寒轻松搬起,似乎不费力气一样。   箱子很快搬完,苏沅稍微用力就能推开隔板,拖着小猫的肚子把它捞出来。   它应该是只流浪猫,很瘦,灯光凑近了才能看清,它一身灰扑扑的长毛,很多地方都已经打绺结团。   苏沅没有嫌弃这只小脏猫,把它圈进胳膊抱在了怀里,小猫微微挣扎了一下,感觉到苏沅没有恶意,呜咽蜷缩起来。   苏沅安抚地揉了揉它头顶的毛,抬头看向傅朔寒:“谢谢。”   傅朔寒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他抱着小猫走到光线更亮的地方,想清楚地看看它。   傅朔寒跟在身后,胡同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来到胡同口的路灯下,苏沅看清了怀里的小毛团。   一只黑白相间的长毛奶牛猫,身上基本以白毛为主,背上带着几块黑色块,尾巴是全黑色,但它的脸长得很……霸气。   左眼上长了一个大大的黑色块,看上去像带着一只黑色眼罩,苏沅怜爱地挠挠它的下巴,问道:“船长,是你吗?怎么把船开到木箱子里去了?”   不等小猫有所回应,苏沅的拖着它下巴的手忽然顿住,路灯下,他看清了自己的掌心,一片氲开的暗红色血迹。   苏沅低呼一声,一手托起小猫的前爪,另一只手在猫猫身上和肚皮上翻找。   傅朔寒听到他的呼声,也看了过来,看清他手上的血迹不由得皱了下眉,随即也蹲下来:“猫受伤了?”   “嗯。”苏沅应了声,继续在小猫身上找伤口,这么大一片血迹,小猫身上的伤口一定很严重。   苏沅查看的动作大概牵到了伤口,刚刚乖乖缩在他怀里的毛团开始剧烈挣扎,苏沅一只手已经搂不住它。   知道它身上有伤,怕弄疼它不敢用力抓着,小猫几次挣脱差点逃走,苏沅小声安抚:“船长听话,你不要乱动,让我看看伤口,我好帮你。”   傅朔寒看着一人一猫拉扯对峙,不耐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别找了。”   苏沅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让它走,流了这么多血,放它走就活不成了。”   傅朔寒:“我没说把它丢掉,让你别找了给我抱着,你去开三轮,带它去医院。   你在这找到伤口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治。”   苏沅被说的哑口无言,看看他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怕傅朔寒嫌弃浑身是血的小猫脏,伸手去摘自己的围脖:“用这个包着它吧。”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解围脖很不方便,傅朔寒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以为他是怕猫冷才要包着。   又是一声不耐地呼气,随即解开自己西装的两粒扣子,拖着小猫的屁.股揣进自己怀里:“麻烦,快走,再磨蹭一会死了。” 第11章   苏沅钻进车棚,坐上驾驶位,傅朔寒在他旁边静立几秒,认命地走到车斗边。   苏沅透过倒车镜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因为怀里揣着小猫,怕压到它,需要一只手护着,傅朔寒上车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一身笔挺西装冷酷无情的男人,此时护着怀里的小猫,手脚并用爬上小三轮,画面十分违和,苏沅却看得勾起嘴角。   三轮很小,车斗也很小,傅朔寒站在车斗里左右看了看,靠近车棚的角落有条半新不旧的垫子,这会儿他也没那么讲究了,弯腰伸手抻平垫子,一屁.股坐到了上边,背后就是车斗和前边车棚的连接处,抬起胳膊敲了敲玻璃:“走。”   苏沅收到信号,应了声好嘞,启动小三轮按照导航的地址直奔最近的宠物医院。   临近午夜十二点,沪城大街上车很少,马路上基本看不到行人,一个男生表情严肃地开着辆蓝色小三轮,后边的车斗里坐着位冷漠西装男,怀里揣着一只受伤的小猫。   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目的地,苏沅看到却是宠物医院落锁的门,这个时间,医生和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   他又重新定位了其他宠物医院,时间越来越晚,街上营业的场所越来越少,苏沅跑遍了附近的几条街,终于找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宠物医院。   值班医生给小猫做了身体检查,伤口在后腿根部,由于毛长很不容易找到,而且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选择把它伤口附近的毛剃掉。   毛被剃光,宠物医生又发现它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不仅要缝合腿部的伤口,还要做其他进一步的检查。   小猫被医生和护士带进处置室,苏沅和傅朔寒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苏沅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拇指抵在食指腹上,慢慢摩擦,静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傅朔寒:“我在这里等着就好,天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傅朔寒正闭起眼睛后仰靠在椅背上,听到苏沅的话眼皮微微扦开条缝,冷漠地撇了一眼又重新闭上,没理会。   他抱着小猫在没遮没挡的车斗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在又要在这里一起熬夜等着,苏沅心里过意不去:“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行,你喝醉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别熬太晚。”   “哼。”傅朔寒闭着眼,张口时阴阳怪气:“我跑了三道街和四条胡同,又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早醒酒了。”   苏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今晚要谢谢你,还要谢谢船长。”   傅朔寒明白苏沅话里的意思,睁开眼看向处置室的方向:“要不是这只猫出现,你今晚死定了!”   苏沅深以为然:“嗯,船长是我的救命恩猫。”   傅朔寒哼了声,又重新闭上眼睛,等了几秒,幽幽道:“那也不能把猫带回去养。”   “哦,我知道。”苏沅失落地应了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很快缝合结束,检查也完成了,小猫被推出来。   苏沅看着小推车上的猫,一时竟没敢认,傅朔寒瞟了一眼,满脸的嫌弃:“更丑了。”   它身上的毛打结成团,医生为了方便检查,把身上的毛都给剃了,连头上的毛也没放过。除了腿根处的伤口,小猫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几处不同程度的伤口,是和其他流浪猫打架时留下的。   医生把小猫的基本情况和苏沅说了一下,由于腿上的伤口太大,缝合以后需要打两针消炎针,可以把猫猫先留在医院,明天打完针再带走。   苏沅自然是答应的,傅朔寒不同意把小猫带回去,暂时留在医院是最好的办法,等它伤好了以后再替它找好心人收养。   苏沅交费时把想给小猫找领养的事和护士说了一下,他们这边接触的宠主多,应该能更快找到领养的人。   护士听了他的话,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小推车上趴着的秃毛团:“它是个串串儿,长的吧……”她说话比傅朔寒含蓄些,丑字没有说出口,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比较有特点,不太好看……,估计不太好找领养人。”   苏沅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被护士给浇灭了:“哦,那我想想别的办法。”   处理完离开医院回到傅宅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苏沅又累又困,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礼貌地和傅朔寒道了声晚安,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因为睡得晚,早晨到了平时起床的时间他还没醒,护工赵辰来敲了两次门提醒他吃药,苏沅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起床后苏沅就发觉自己身体情况不对,头重脚轻,喘气时鼻孔像在喷火,这种情况他前段时间才经历过,知道自己又发烧了。   正巧赵辰送药进门,盯着他红红的脸颊,立刻警觉起来:“苏先生,你是不是又身体不舒服了?”   苏沅感觉冷,找了条毯子披上:“我好像在发烧,头也疼。”   赵辰不敢耽搁,替他测了体温,38.8℃,已经很热了:“我叫林医生来。”   苏沅点头表示同意,赵辰走后他去衣帽间拿出了自己的厚外套,这次没有晕倒,他不想在自己的卧室见林医生,于是下楼去客厅等。   苏沅穿着厚厚的外套窝在沙发里,腿上盖着张管家刚刚给他找来的毯子。   原本清闲的早晨因为苏沅生病又变得紧张忙碌起来,张管家安顿好他以后又觉得不放心,通知了正在晨跑的傅朔寒。   傅朔寒在江边晨跑,回来得很快,看到窝在沙发里的人,神色倏地一沉:“又病了?”   苏沅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不断升高,浑身骨头都被烧酥了,软乎乎地瘫在沙发上,人都快烧晕了,声音沙沙软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发烧。”   傅朔寒脱掉沾满寒气的外套丢在一边,走到他跟前,强势地把手贴在苏沅额头上,本就隆起的眉峰皱得更高了。   苏沅被他贴得一激灵,偏头想躲开。   傅朔寒有所察觉,凶巴巴地瞪他,指腹在他额头上抹了一下:“别动。”   苏沅像块烧透火炭,滚热滚热的,傅朔寒盯着打量他一瞬,转头问赵辰:“医生说什么时候到?”   赵辰说了大概时间,傅朔寒又吩咐管家:“拿温水和毛巾来给他降温,不然医生没等到他先把自己烧熟了。”   在苏沅觉得自己快要烧晕过去前,林医生终于来了,一面替苏沅检查,一面道歉解释:“抱歉,早高峰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   苏沅靠在沙发上听着他解释,真诚建议道:“林医生,如果你总遇到堵车可以考虑骑自行车或者小电驴。”   林医生还真考虑了一下苏沅的提议:“对啊,苏先生你这个办法真不错,回头有时间我去弄辆自行车。”   坐在对面低头看文件的傅朔寒抬起头,幽幽道:“三轮车更好,半夜去酒吧以后还能骑着三轮在沪城兜风飙车。”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沅尴尬地垂下眼睫,不再出声。   林医生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笑着转移话题:“代步车的事我们以后再说,苏先生您能和我说说最近这两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吗?”   他的本意是帮苏沅缓解尴尬,可话一问出口,明显感觉到苏沅神情更不自然了。   对面的傅朔寒兴致明显更高:“他昨天晚上骑三轮去酒吧,玩到半夜又开着三轮在沪城大街小巷兜风飙车。”   林医生听了傅朔寒的话后觉得意外又生气:“苏先生,您真的这么做了?”   从林医生严肃的表情里苏沅察觉出他已经生气,小鹌鹑似的缩在沙发里轻轻点头:“嗯。”   林医生被他气得心口一堵,语气变得严厉:“苏先生,您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负责了!马上就要进行肺部结节切除您是知晓的吧?因为这次生病手术又要延后半个月甚至更久,您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身体健康考虑吗?”   苏沅被训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甚至不敢和林医生对视。   同他相比,罪魁祸首傅朔寒的状态却截然相反,眼角眉梢都带着快意,林医生转头看到他这副样子,哽了一下:“傅总,苏先生昨晚去酒吧,甚至大半夜骑三轮车,您怎么不拦着他?”   ‘矛头’突然指向自己,傅朔寒得意地神色收敛了一些:“我当时在处理其他事。”   林医生了然,想嘱咐他平时要多多约束苏沅,不能因为贪玩不顾身体,正要开口,就看到缩在沙发里的小鹌鹑抬起头:“昨晚就是他吓唬我、追我,我才骑三轮跑的。”   那一瞬间,傅朔寒刀人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   听着他们相互控诉,林医生现在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意外和生气,而是心累,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表情看着傅朔寒:“傅总,苏先生年纪小偶尔贪玩可以理解,可您不应该由着他胡闹。”   傅朔寒从电脑屏幕上缓缓抬起视线,冷着脸,严肃道:“我是不该由着他胡闹。”   苏沅:“……”感觉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瞎胡闹的结果就是吃了药依旧高烧不退,前前后后折腾到下午,苏沅的体温才终于降下来,林医生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他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保暖,多休息。   送走林医生,苏沅打算回房,还没起身,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苏沅迟疑了一下,点了接听,那边传来温柔小姐姐的声音:“苏先生您好,这里是格兰宠物医院。”   苏沅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和宠物医院约好今天下午要去接小猫的,发烧给烧忘了。   挂了电话,苏沅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默地垂着眼睫,摆弄着手指,心里发愁小猫的去处。   傅朔寒从书房下来,正巧看到他坐在那发呆,他身形过于清瘦的原因,背影落在眼里显得格外孱弱落寞。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苏沅下意识回头,刚刚想事过于专注,抬眼看向傅朔寒时眼中还带着迷茫与无措。   傅朔寒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顿住脚步端详他:“你要哭?”   苏沅抿着嘴唇摇摇头:“没哭……刚刚宠物医院通知我去接小猫……”   “不准养。”还没等他说完,傅朔寒就已经干脆的拒绝。   苏沅眨了眨眼睛,眼中的失望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他抿着唇瓣,盯着傅朔寒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睛看了很久,懦懦地小声喃呢:“我知道,我自己都没有家,我不能养它。”   话说完又重新低下头,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寻找能寄养的宠物店。   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关门的动静,而是傅朔寒冷幽幽的声音:“你想要养个宠物也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苏沅划动屏幕的手指顿住,飞快转头看向门口,眼里的泪还没完全褪去,卷翘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泪珠:“傅先生,你同意我把小猫接回来养了?”   傅朔寒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突如其来的喜悦令他精神瞬间变得好起来,趿拉着拖鞋一路碎步小跑到门口,亮晶晶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傅先生,你太好啦,谢谢你。”   两人相对而立,很凑巧,门上风窗透进来的阳光刚好落在苏沅身上,像舞台上的追光灯,将他整个人都照得温暖而明媚。   被他带着笑意的眉眼望着,听他又乖又软的夸赞,傅朔寒板着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几秒,也笑了。   不过他的笑与苏沅不同,眼神依旧是冷的:“别急着谢我,我是有要求的。” 第12章   苏沅问得小心翼翼:“傅先生,您的要求是什么?”   傅朔寒踏前一步,遮住了落在苏沅身上的光,将他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声线压得极低:“不该问的不要问,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苏沅被他这一脸严肃的派头唬住,当即不再多说,乖乖答应:“好的,我不问。”   每当苏沅很乖巧地回答问题时,傅朔寒都会很受用,态度会好很多:“记住猫不能进我的卧室和书房,如果被我发现,会把你和猫一起关起来!”   苏沅连连保证:“我会看住它的。”   傅朔寒走后,苏沅就去找张管家帮忙,他刚刚退烧,医生嘱咐他不能出门。   张管家办事麻利,没出一个小时,小猫就被接了回来。   傅宅里所有人都知道傅朔寒不喜欢宠物,这么多年以来宅子里从没出现过任何小动物。   听说要接一只小猫回来养,大家都好奇这只猫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盛世美颜,能让傅朔寒破例养它。   下午时间不忙,家里的几个佣人和张管家陪着苏沅一起等在客厅,都想早些见到猫猫的绝世美貌。   派去接小猫的司机走下车,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提着个硕大的购物袋,里边是小猫用品。   张管家见保镖进门,急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猫包,振振有词地感慨着:“你是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小猫。”   苏沅听到这句熟悉台词,下意识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正好也将目光投向他,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苏先生,你是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苏沅无意于和一只小猫争抢先来后到的事,示意张管家把猫包打开:“张叔,把它放出来的吧。”   张管家在一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打开猫包。几秒钟后,一只小秃头怯懦懦地从猫包里探出来,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其他人。   除了苏沅,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光秃秃的头顶支棱着两只耳朵,眼睛倒是又大又圆,可瘦兮兮的脸上没有肉,这对大眼睛显得尤为突兀,甚至有点吓人。   赵辰弯腰向前凑了凑,盯着小猫看了又看,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半晌转头问苏沅:“苏先生,是不是拿错猫了?”   苏沅一直担心小猫的伤口,伸手把它从包里捞出来:“没有拿错,就是它。”   “这……”赵辰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它长得……真有新意。”   苏沅边检查小猫的伤口边解释:“它剃毛了,不然很好看的。”   小猫似乎听懂了苏沅在夸自己,细声细气地叫了声,用它的小秃头很卖力去蹭苏沅的掌心。   苏沅对它的讨好很受用,没有半点嫌弃,捞起它抱进怀里:“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猫抬头望着他,喵呜叫了一声,回应他。   苏沅看着他其中一只眼睛上的黑色块,觉得昨天晚上叫的船长就很贴切:“我就叫你船长吧。”   小猫这次没叫,而是低下头使劲儿往他怀里蹭了蹭,算是默认。   苏沅把船长带到了五楼,安顿在他卧室的隔壁,两间房的前阳台是相通的,船长可以自由进出苏沅的房间。初到新环境,船长有些怕生,逮到机会缩在椅子下不出来,苏沅也没勉强,由着它慢慢熟悉适应,他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临睡前,苏沅去看看它,小秃猫正在小心翼翼地巡视地盘,听到开门声又飞快地躲回椅子下,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苏沅。   苏沅蹲下指了指猫碗:“我要去睡觉啦,你自己在这乖乖的,别忘了吃饭。”   喵~呜,船长小声地回应,它是个有礼貌的小猫,苏沅每次和它说话,它都会回应。   大概是早上发烧的原因,苏沅觉得特别累,看船长以后就回房睡觉了。   今天他的身体状态又变回刚出院的样子,很容易累,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里赵辰来看过他几次,凌晨时候,赵辰轻声叫醒了他:“苏先生,苏先生,您醒醒。”   苏沅听见赵辰在叫自己,他下意识地回应,可是嗓子哑得没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开口:“赵辰,我嗓子好疼。”   他不仅嗓子疼,头更疼,情况比昨天更严重了。   赵辰把额温枪放在一旁,在床头找到退烧药递给他:“苏先生,您又高烧了,先把退热药吃了,我去拿冰袋和毛巾来给您降温,如果您还不退烧,我就去通知林医生。”临走前又递了杯水给苏沅,让他都喝掉。   赵辰很快带着冰袋和毛巾回来,张管家也来了,跟着他一起忙前忙后照顾苏沅。   苏沅的体温没有再继续升高,可也始终没降下来,并且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有些异常,阵阵钻心的刺痒,嗓子还是很疼,喝水像是在吞刀子,并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出声叫赵辰:“赵辰,我脸上、身上都很痒。”   赵辰立马打开卧室里的主灯查看他的情况:“糟了,苏先生你起疹子了。”   这下他和张管家彻底慌了,不敢再耽搁半分,急急忙忙联系林医生。   进进出出的声音吵醒了这层的‘其他住户’,隔壁的船长一路喵呜喵呜地跑来,从窗帘的缝隙探出脑袋,瞪着两只大眼睛,很仔细地看他的脸,半晌后拉长音叫了一声,像是再苏沅问脸怎么啦。   苏沅指腹轻轻搓了搓脸上刺痒的疹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船长,我生病了,脸上身上都痒痒。”   一个人影停在门口,苏沅注意力都在船长身上,而且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听不见脚步声,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来,他还在和船长碎碎念:“这是什么破疹子,好痒,全身都痒。”苏沅忍不住把手伸进衣服,脸上怕留疤不能挠,但身上的无所谓,没人能看到,最主要的是真的好痒,完全忍不住。   “呼!”挠过果然很解痒,但是没抓的地方就会变得更痒,他解开了几颗睡衣扣子,正打算脱掉,无意间余光扫到一道人影,扭头看过去,傅朔寒正面冷着脸站在门口,估计是因为大半夜被吵醒,心情很不好。   苏沅脱衣的动作顿住,抱歉道:“傅先生,吵醒您了,对不起。”   看着苏沅脸上的红痕,傅朔寒迈步走进卧室,停在床边,托住他的下巴打量一阵:“你这是过敏了?”   苏沅被托着脸,在他掌心上点了点头,顾不得形象又把手伸进衣服里抓痒。   刚刚衣襟被他解开大半,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大片肌肤,他身上的皮肤很白,透出的红疹格外明显,上边还遍布着他自己抓痒时留下的一道道红痕。   散乱的衣服加之他身上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莫名透出几分旖旎。   傅朔寒移开目光,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语气强硬:“别抓了,再抓就破了。”   他用的劲儿虽然不大,但苏沅力气更小,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小声解释:“可是傅先生,真的很难受,身上抓破没关系的,看不见。”   傅朔寒扫过他身上抓出的红痕,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很凶很大声地警告他:“说了不能抓就不能抓!再敢乱抓把你手绑起来。”   苏沅被吼得很委屈,想躲开离他远一点,但手还被他抓着不放,只能闷声闷气地答应知道了,然后侧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抿着唇,不动也不出声,硬挨着。   傅朔寒为了阻止他乱抓,索性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腕。   卧室里突然变得安静,只剩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渐渐地,其中一道呼吸声越来越重,傅朔寒注意到苏沅的气息不稳,掌心里握着的手腕也越来越热,低头去看。   苏沅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将脸又往枕头里埋了埋。   “护工通知林耀过来了吗?”傅朔寒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沅已经把半张脸埋在枕头下,闷闷地嗯了声。   虽然只有一声,傅朔寒还是听出不对:“哭了?”   他话音刚落,吧嗒一滴眼泪落在了枕头上,泪珠在灯光下轻轻颤了一下,转瞬氲到枕头里,只留下一小点深色的水迹,全都被傅朔寒看在眼里。   苏沅闭紧眼睛,抿着唇不出声。   傅朔寒没得到回答,烦躁地松开他的手,转而扳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从枕头上拨开。   被他压在下面的枕头湿了更大一片,看得出已经哭了好一会儿。   苏沅不想被他发现,倔强地又躺回去,想把泪痕遮住,可眼泪它不听话,越想藏住,它就流得越多,即使闭着眼睛,还是一颗接着一颗涌出眼角,氲湿的痕迹越来越大。   傅朔寒不由分说地捞起他的肩膀,把人从枕头上移开:“别藏了,眼泪湿那么大一片都看见了。”   苏沅被他的话气到,愤愤地睁开眼瞪着他,但满眼水光泪痕,看着一点都不凶,只剩委屈。   傅朔寒也看着他,声音比刚刚低了几度:“不让你抓是为了你好,哭什么。”   苏沅吸了吸鼻子,开口带出棉软的哭腔,全世界他是最委屈的那一个:“我难受。”他还发着高烧,皮肤热得烫人,疹子越冒越多,又疼又痒。   躲在窗帘后的船长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从窗帘缝隙里探出头,睁着大眼睛盯着。   傅朔寒瞪了它一眼,船长倒是没怕,大模大样蹲下身子,歪头蹭了蹭窗帘,发出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傅朔寒看着它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手覆在他的背上,上下搓了搓,问:“这样会不会好点?”   苏沅身上穿的是丝质睡衣,又软又滑的,他这样来回搓动并没有止痒效果。   苏沅烧得头晕,没坐稳栽回床上:“还是很痒。”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小声道:“你把手伸进我衣服里,大概会好些。” 第13章   苏沅说完,看到傅朔寒冷着的脸,立刻就后悔了,改口道:“我刚才随便说说,还是不麻烦傅先生了,我自己来。”   傅朔寒还看着他,苏沅以为他误会自己又要用指甲抓痒,解释道:“我不用指甲抓,就用手心搓搓。”   傅朔寒没出声,只是用动作回应了他的话。   因为发着高烧,苏沅后背皮肤滚烫,傅朔寒张开手掌,干燥粗粝的掌心贴上滑腻的皮肤,好似握着软滑的缎子,触感弹润细腻。   粗粝掌心搓磨过皮肤,极大缓解了苏沅周身刺痒的痛苦,他乖软的躺在床上。   由于发着高烧,也因为这会儿舒服了许多,苏沅越来越困,轻颤的睫毛越垂越低,昏昏欲睡。   傅朔寒看出他在瞌睡,停下手里的动作,拉过被子:“困了就睡。”   苏沅很乖地点了点头,盖好被子,却不肯闭上眼睛,还瞟着傅朔寒的手。   看出他眼神里包含的意思,傅朔寒不耐道:“快睡,别折腾人。”   苏沅眨眨眼,无视他的抱怨,抓着他的手带向自己的脖颈处:“傅先生,这儿特别痒,还有胸口,也痒。”   傅朔寒个子高,手也大,手指修长,大手张开可以完全包住苏沅的一侧锁骨和肩膀。   掌心下的身体纤瘦脆弱,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损受伤,于是将力道又收了几分。   苏沅这会儿闭起眼睛,已经快睡着了。   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异样触碰,苏沅倏地睁开眼睛,意识到是傅朔寒食指在点触,先是震惊,紧接着本就烘热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傅朔寒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他,眼中有疑惑:“你这里起了个比较大的疹子。”   疹子?比较大的疹子?   他没看见,此时苏沅眼中的疑惑更大,他以为刚刚摸过的地方是疹子。   半晌,苏沅从疑惑中回过神:“哦,知道了。”此时除了敷衍,苏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不解释,对他们彼此都好。   傅朔寒将自己的发现讲出来后,并没有多说,继续当工具人。   不多会儿,林耀鼎着鸡窝头出现在苏沅的卧室门口,看着傅朔寒盖在被子下的手,清了清嗓子:“傅总,苏先生,我来了。”   傅朔寒嗯了声:“他是不是过敏了?”   林耀走近询问他走以后苏沅的症状,结合疹子的性态给出了结果:“可能是猩红热。”瞄向傅朔寒放在被子里的手,提醒道:“有一定传染性。”   傅朔寒微微挑了下眉毛:“成年人也会得这病?”   林耀点头:“成年人患病率确实比较低,但苏先生体质弱,感染也不奇怪。”   傅朔寒收回自己的手,捏住苏沅的下巴打量一阵:“有没有能让他疹子消下去的药?”   “有。”他见傅朔寒对苏沅脸上的疹子这么在意,补充道:“用药以后疹子会消下去,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这张脸留下痕迹,确实太可惜了。   由于猩红热是呼吸道感染疾病,并且伴有高烧的情况,结合苏沅的身体状况,林耀建议他入院治疗,苏沅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病房。   好在猩红热不算什么难治的病症,治疗方法已经十分成熟完善,苏沅入院治疗的第三天,身上的疹子就已经消了,也不再高烧,只是喉咙还不太舒服。   傍晚输液结束,苏沅洗了个澡,准备涂药膏睡觉。   他身上的疹子基本看不到了,但是起过疹子的地方有些爆皮,还需要涂药膏。   这几天赵辰一直守着他,忙前忙后的,这会正在吃晚饭,苏沅不好意思打断他,想着自己先把能涂到的位置抹完,待会让他帮自己涂后背就可以了。   腿上的疹子比较少,主要集中在躯干上半身。   涂完药膏晾干后才能穿衣服,病房里暖气很足,苏沅索性把浴袍脱了,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给自己涂药膏。   涂到一半,病房的门把手转动,傅朔寒走了进来,见到赤着上半身的苏沅,两人均是一愣。   但两人又很快恢复如常,苏沅打了声招呼之后继续给自己涂药膏,傅朔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边看着他涂药膏,边开口:“我刚刚去见过林耀,他说明天你可以出院。”   “哦,知道了。”苏沅正在低头往自己肚子上涂药膏。   傅朔寒食指相叉放在身前,声音莫名透出几分嘲弄:“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急着让你出院?”   苏沅挤了点药膏在指尖,涂得很仔细:“贵吧。”   “什么?”傅朔寒没听清。   苏沅边涂药膏边解释:“医药费贵啊,我问过赵辰了,这家医院的病房每天房费五位数,加上其他的治疗项目,费用很高,要花不少钱。”   听了他的解释,傅朔寒极不屑地嗤了声:“这点钱我会嫌贵?给你治病花再多钱我都愿意。”   若是旁人听了他的话,恐怕会觉得感动,有人舍得给自己花钱治病,可说话的人换成傅朔寒,苏沅半点感动不起来。   他始终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第一次昏倒的时候,他说的话,“想死?没那么容易。”   苏沅回忆起‘傅傲天的恶魔低语’心里打了个突儿:“呃,让傅先生破费了,谢谢您。”   傅朔寒勾起嘴角,露出每个龙傲天都很拿手的邪魅冷笑:“不用急着谢我,等你身体好了,我花出去的钱、都会以我想要的方式偿还回来。”   苏沅怆然一笑:“我知道了。”答完又开始低头给自己抹药膏。   一会儿功夫,药膏摸得差不多了,只剩后背没抹,可赵辰还没回来,于是将视线放到了傅朔寒身上:“傅先生,请您帮个忙。”   傅朔寒漫不经心地撩了下眼皮:“说。”   苏沅把手里的药膏放在床头柜上:“傅先生帮我涂一下后背,谢谢您。”   傅朔寒不耐地吁口气,从沙发起身,拿起药膏不忘抱怨:“麻烦。”   他这副德行苏沅看得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爱听就听几句,不爱听就当他放屁。   苏沅人瘦背也单薄,但并没有到皮包骨的程度,薄匀的肌理包裹着骨架,精致纤弱却不露骨嶙峋,因为皮肤白皙,疹子留下的底印有些明显,但好在不多。   傅朔寒挤牙膏似的往手心里堆了一大截药膏,搓开后刷墙似的涂在苏沅背后。   苏沅求人帮忙,不好说什么,只提醒道:“傅先生,抹差不多就行,不用太仔细。”   傅朔寒这边倒是认真,还在查缺补漏:“起疹子的地方还痒吗?”   苏沅屈膝抱在胸前,歪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痒了,林医生说药膏再抹两天就可以停了。”   傅朔寒掌心抚过他的左侧的蝴蝶骨,药膏在皮肤间散开,让本就滑腻白皙的肌肤泛起珠光般莹润的光泽,涂药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随即拿开:“停药?身上的疹子都消了?”   “嗯,消得差不多了。”   傅朔寒把药膏盖好放回床头柜上,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油腻腻的手:“记得你身上有几颗长得比较大的疹子,也消了?”   “几颗比较大的?”苏沅放开膝盖,低头在自己身上找了找:“哪有几个比较大的?没有啊。”   “就胸口附近,有几……”傅朔寒探身把手伸过来,似乎是想指给他看,但不知为何,手伸到一半,身体瞬间石化。   苏沅顺着他指了一半的方向寻找,也被传染石化。   几颗比较大的?几颗?比较大的?   苏沅:“……”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算有比较大的,也就只有两颗而已,自己又不是人外生物,怎么会有几颗啊?!   尴尬如潮水般袭来,两人被呛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空气越是安静,尴尬的感觉就越令人窒息,苏沅在即将被尴尬死前,艰难地开口:“傅先生,有没有可能……你那天碰到的不是疹子……” 第14章   苏沅话说到一半,傅朔寒匆匆抬手,示意他别出声,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耳边:“喂,方便,讲。”边讲边走去阳台。   苏沅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生出疑惑,他的手机屏一直是黑着的,怎么接的电话?   身为龙傲天,处理起工作来必定是雷厉风行的,他回到室内时苏沅正低着头在系睡衣纽扣。   接过一通电话,傅朔寒神态比刚刚从容许多,倨傲地站在病床边睨着苏沅:“我小叔回来参加我们的订婚酒会,明天你出院回家会见到他。”   “你小叔回来了?这么突然?”苏沅意外地看向傅朔寒。   提起傅徊,傅朔寒脸上瞬间阴云密布:“怎么?你不敢见我叔叔。”话虽然是问话,但傅朔寒却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眼神都变得凶戾。   傅徊是傅朔寒的亲叔叔,当年苏文淮谋财害命,设计害死傅朔寒的父母以后,一石二鸟,把罪名栽赃给了傅徊,害其入狱,顺利领养尚未成年的傅朔寒,侵占傅氏夫妇留下的公司和遗产。   入狱时傅徊还在读书,失去亲人后又被冤枉送进监狱,葬送了大好前程,还在狱里伤了腿,直到傅朔寒长大,叔侄俩查出真相,齐心协力才扳倒了苏文淮。   仇虽然报了,可傅家受到的伤害却无法消弭,傅朔寒痛失双亲,傅徊失去大好前程,身体还落下残疾。   苏沅不禁为明天的见面感到担心,傅徊对苏家人的恨只会比傅朔寒深,绝对不会比他少,自己明天恐怕会没有好果子吃。   “你和我后天就要订婚了,不应该见一见我家里唯一的长辈吗?”傅朔寒勾起苏沅的下巴,强迫他仰头对着自己。   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去,灯光落在苏沅的脸上,小片阴影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这张脸精致完美,但傅朔寒看他的眼神却一片冰冷。   苏沅应了声,喃喃问道:“明天第一次见面,我准备什么见面礼比较好?傅徊先生喜欢什么?”   傅朔寒松开他的下颌,视线也跟着下移,最后定在他腿上,语气透着阴狠:“叔叔应该喜欢一双健全的腿。”   苏沅望向自己的腿,咕噜咽了一下口水,懂装不懂道:“那我明天把腿露出来,穿短裤和他见面?”   傅朔寒:“……”他脸上的阴狠神情瞬间僵住,半晌愤而转身,大步走出病房,骂骂咧咧:“神经病。”   苏沅当做没听到,礼貌道别:“傅先生慢走。”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二天上午,张管家和司机一同到医院,来给苏沅送前段时间在褚昱那订的衣服。   当时订了有十几身,张管家今天带来的是比较正式的西装和呢大衣。   苏沅没想到张管家会亲自送过来,有些意外:“张管家您怎么来了。”   张管家提着衣服笑容谦和:“衣服是先生亲自给您选的,他上午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嘱咐我把衣服给您送过来,帮您穿好。”   苏沅脱下病号服换上西装和大衣,整个人的气质外形都变得不一样了,从乖软柔弱的小漂亮变成了清韵矜贵的小少爷。   张管家一边替他整理衣服一边端详,忍不住夸赞:“苏先生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您穿上这身,把西装广告上的那些明星模特都比下去了。”边说边又帮苏沅把胸针给别好:“所以苏先生,您最近就多穿西装吧,别穿短裤,天还冷着,没到穿短裤的时候。”   苏沅:“……”   张管家原来是傅朔寒派过来监视自己有没有穿短裤的。   苏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敷衍着:“好的,我等天热再穿。”   穿戴妥当,苏沅离开医院回家。   回去的路上,苏沅一路心事重重,没留意时间,等他回过神,车已经停在傅宅门口,司机为他拉开车门:“苏先生,到家了。”   张管家先他一步进门,已经等在门口,趁着苏沅换鞋的功夫,小声提醒:“苏先生,傅徊先生独自在后厅,说是让您过去。”   苏沅将呢大衣脱下递给张管家,拍了拍衣襟,深吸一口气:“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苏沅穿过玻璃花房来到后厅,刚刚站定,面前就响起嘲讽的男声:“你就是苏小少爷?”   随着嘲讽声一同出现的还有冰冷刺骨的目光。   傅徊坐沙发上,正在修剪面前的盆景,苏沅望过去时他放下手里的修枝剪,冷冷地和苏沅对视,凌厉的视线似乎要将苏沅身上戳出几个洞才甘心。   他长得和傅朔寒眉眼间有几分相似,但个人整体气质更阴郁,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淬着毒,冰冷无情,此时却偏偏带着笑,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苏沅牵起嘴角,笑着问好:“傅先生您好。”   从他进门起,傅徊的视线就一直盯在他身上:“请坐。”   苏沅没敢离他太近,停在他左侧的单人沙发前。   傅徊重新拿起修枝剪,对着盆景的树冠咔嚓一刀,剪出了一个豁口。   苏沅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刚刚那一剪刀搞得他后颈发凉。   咔擦咔擦!又是连续几剪刀,苏沅看得心惊胆战,他总觉得傅徊不是在修剪盆景,而是在借着盆景泄愤。   傅徊意识到了他的目光,轻笑出声:“呵,这种体弱多病的东西,就应该去死,活着实在碍眼!”   苏沅:“……”他干脆指着自己鼻子骂得了。   傅徊刻薄的话并没有因为他不出声而停止,情绪反倒因为苏沅沉默而变得激动起来,握着剪刀的手已经迸起青筋:“这株盆景的根已经黑心腐坏,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不如早早死去。   苏小少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这样指着鼻子不依不饶地骂,苏沅实在是气不过。   他能理解傅徊对苏家人的恨,但是没办法容忍。这具身体现在是他的,而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傅家叔侄的事情,他总不能一辈子替原主背锅,委屈自己,任由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苏沅将目光也看向盆景:“傅先生,这株盆景是不是从来不出门也不晒太阳,你看它生长的状态都变了,这种情况就叫变.态吧?”   傅徊本就心思敏感,自然听出苏沅在讽刺自己,握成拳的双手微微颤抖,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出门不见太阳是不会长歪的,主要因为根不正,苗才不顺。”   苏沅了然点头,伸手拨了拨盆景的叶子,低呼一声:“傅先生,这株盆景不仅变、态,花芯还长得歪七扭八,它这应该叫做心理扭曲。”   啪得一声,傅徊将手里的剪刀大力拍在茶几上,整个人都被气得不停颤抖:“苏沅,你是在内涵谁?”   苏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傅先生,这颗盆景一定是桑树对不对?”   傅徊拢着眉峰,显然是没能赶上他的思路:“你说它是桑树是什么意思?”   苏沅解释道:“因为我刚刚在指桑骂徊。”   傅徊已经被气到发狂,他撑着两只胳膊奋力移到沙发旁,双手死死捉住一旁的雕花造型墙,凭着一股子被气到冒烟的蛮力,站了起来……   ***   会议结束,傅朔寒走出会议室,秘书急忙把手机递给他:“傅总,苏先生现在在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已经发到您手机里了。”   傅朔寒舒展的眉头瞬间皱到一处:“他又进医院了?”   他接过手机,没有打电话给苏沅,而是拨通了傅徊的号码:“小叔,你不是答应过我只是见他一面,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为什么要把人弄进医院?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插手这件事!”   电话那端静了大概有三秒钟,啪得一声挂断了。   傅朔寒深吸一口气,离开公司直奔医院。   按照病房号,傅朔寒来到了骨伤外科住院部,在病房外见到了张管家和傅徊的贴身助理。   两人见到傅朔寒纷纷问好,傅朔寒的脸色却不大好:“你在这,谁照顾小叔?”   助理指指病房:“先生在里边。”   傅朔寒有些意外,出狱这么多年,傅徊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个星期的康复训练都需要医生登门,这次却出门来医院了。   傅朔寒思索片刻:“伤的很重?”一定是苏沅伤得特别重,小叔才会破天荒的也来医院。   助理一脸愁容:“挺重的,医生说正在准备手术。”   傅朔寒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推门走进病房。   几位医生站在床头,正在嘱咐待会手术的注意事项。   苏沅则在窗边的角落里,像个闯了祸的小孩,无措地低着头。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向门口看过来,见到是傅朔寒进门,眼睛立马亮了一下,想迎上来,但刚走出一步,似乎想到什么,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怯怯地停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傅朔寒。   见他站在眼前,傅朔寒皱起的眉峰慢慢舒展:“伤哪儿了?”   他突然出声,正在说话的医生停下,纷纷看向他。   医生们转过身,将病床露出一小半,傅朔寒才意识到病床上躺着人,躺着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小叔。   猛然间,傅朔寒才察觉情况不对,受伤的不是苏沅,而是自己的叔叔。   傅徊听到傅朔寒的话,以为是在问他,脸色从铁青转为乌青,狠瞪着他:“你还有脸问我伤哪儿了?问你的好未婚夫去!” 第15章   傅朔寒目光投向窗边,冲角落里缩着苏沅招手示意:“过来。”   苏沅小跑到他身边,麻利的躲到他身后,拉着他西装边边儿,看样子被吓得不轻,说话时声音低得都快听不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傅先生会突然站起来。”   傅朔寒震惊转身,显然比他更没想到,声调不自觉提了几度:“小叔他,突然站起来?”   傅徊出狱后一直态度消极,自暴自弃,始终不配合治疗。腿伤恢复得很慢,这么多年过去,傅朔寒第一次听到他站起来的消息。   苏沅被他吼得一愣,无措地看着他:“我真不是故意的。”   傅朔寒望向傅徊求证,语气里包含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小叔,你今天站起来了?”   身为当事人的傅徊却一点不激动,愤恨地看着苏沅:“是啊,你的未婚夫伶牙俐齿,把我这个瘫子骂到站起来了。”   苏沅知道,傅徊这次受伤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待会还要手术接骨头,苏沅理亏,又乖又认真地道歉:“傅先生,你消消气,我在这守着,待会手术结束,我让你骂回来。”   听到待会还能见到他,傅徊激动地坐直身子:“你给我走,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傅徊情绪过于激动,主治医生忙上前安抚,示意苏沅先离开,不要再刺激患者。   苏沅会意,耷着肩膀走出病房。   赶走苏沅,傅徊还没消气,把傅朔寒也一并赶了出来。   被赶出来的两人坐等候室的沙发上,苏沅知道自己闯了祸,安安静静地缩着,成了一只蔫头耷脑的小鹌鹑。   傅朔寒则一直盯着他看。   苏沅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地往一旁躲,躲来躲去就把自己怼到了沙发边儿。   他已经躲无可躲了,傅朔寒还在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苏沅挨着沙发边又挤了挤,埋着头喃喃道:“我待会去跟傅徊先生道歉,你别瞪我了。”   傅朔寒看着快要缩成一团的人,觉得自己再看他一会儿人就要哭出来了,开口问道:“今天小叔真站起来了?”   苏沅不安点头:“就这样,这样站起来了。”为了解释得更清楚,苏沅回忆着当时傅徊的动作,有样学样地比划着。   傅朔寒面色严肃,看得很认真,又追问:“他自己站起来的?”   “嗯。”   “没用人扶着?!”傅朔寒开始激动。   他的反应看得苏沅有些懵,一时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只能如实回答:“当时我们聊得很不愉快……”话说到一半,对上傅朔寒冷幽幽的目光,苏沅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停了两秒,放弃掩饰:“是聊得非常不愉快,算是对骂吧,骂着骂着,傅先生……没骂过我,他特别生气,挪到沙发边双手抓着一旁的造型墙突然站了起来。”   说到这,苏沅停了下来,观察着傅朔寒的神色。   “继续。”傅朔寒目色深沉,辨不出喜怒。   苏沅只好继续开口:“我当时以为他是气不过想打我,就躲远了些,其实傅先生是想坐上轮椅离开,但当时我不知道,就没扶他,他自己很费劲地挪了几步,摔倒了,肩膀硌在台阶上,伤了骨头。”   听完苏沅的话,傅朔寒视线炙热得灼人:“你还看见他自己挪了几步?!”   “嗯,大概是被我气得太狠了。”苏沅知道傅朔寒待会一定还会调查当时的情况,他干脆就把实情全说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傅徊先生摔倒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也愿意承担这部分责任。”   傅朔寒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又看向苏沅,一脸严肃:“原来小叔刚刚说的不是气话,他真的被你骂到站起来了。”   苏沅双手指节交拢,不安地搓着指甲边,半是委屈,半是忐忑地望向傅朔寒。   傅朔寒这会儿没再盯着他,而是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电话接通以后,他起身出了等候室。   苏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傅徊是傅朔寒的亲叔叔,自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傅朔寒重新回到等候室,坐到苏沅旁边。   苏沅正了正身子,将腰背挺直了些:“傅先生,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就直说吧。”   傅朔寒手撑在他身侧,身子向前探近,幽幽道:“以后你能不能经常骂他?”   “我经常什么?”苏沅心里特别忐忑,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傅朔寒郑重其事,掷地有声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以后你能经常骂他吗?”   苏沅这次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听得清清楚楚,但人却更懵了,怎么还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苏沅僵着脖子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傅朔寒清了清嗓子:“我可以给你报酬。”   “报仇?你要报什么仇?”由于他的要求过于离谱,苏沅打脑飞速运转也没想清楚他的用意,觉得其中定然有诈,显得格外谨慎。   傅朔寒这边对他的理解能力有些无语,但是为了自己的叔叔,又不得不得努力解释:“报酬,钱,给你钱。”   苏沅神色恍惚,表情从开始的疑惑变为惊悚,一番激烈的头脑风暴以后还是不敢相信:“你花钱雇我骂你小叔?”   傅朔寒郑重点头。   说出这句苏沅都觉得离谱,可傅朔寒竟然点头了。   苏沅觉得自己见鬼了:“他知道了不会被气死吗?”傅徊的好大侄儿,花钱雇仇人骂他。   苏沅捋顺事情关系后甚至不敢细想,傅朔寒这番操作是让人想想就会心梗的程度。   心梗制造者脸上一片坦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你只管像今天一样骂他就行,其余的事都交给我处理。”   听他越说越离谱,苏沅始终没想明白他的真正意图,总觉得不踏实:“我能不能不骂他?”   傅朔寒眉峰上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有人能拒绝我!拒绝的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傅朔寒身子后倾,靠在沙发上,医院走廊里普普通通的沙发被他做出了龙椅的感觉,令人胆寒的威压在他周身环绕。   苏沅无声地打量着他,心里不禁感叹,这就是主角龙傲天的王霸之气吗?   但是他的王霸之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着自己显露?他要打脸自己?   苏沅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傅朔寒幽幽开口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腿伤自暴自弃,我请了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医生对他的情况也很有信心,只要他积极配合,是有希望恢复的。   但是他一直十分抵触,从不配合治疗,每次康复训练都把医生骂走。”   苏沅静静听着,似乎有些明白傅朔寒的用意了:“你是想反向刺激他?”   傅朔寒双眼一亮:“反向刺激,这个词很准确。   正确的开导鼓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起作用,你的辱骂似乎更能激起他的反抗意识,我刚刚联系了小叔的医生,他会和你一起定制一个治疗方案。   至于报酬方面,我会按次计费,如果你能让他恢复行走,我会出更多的钱。”   按次计费,更多的钱!   苏沅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不过他向来谨慎,并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不忘打听:“你刚刚说的按次计费是多少钱一次?更多的钱,又是多少?”   傅朔寒从容地伸出一根手指:“一次十万,如果你能让他恢复行走,我一次性支付你一千万。”   一千万!!!   刚刚还保留着一丝神志的苏沅彻底被金钱击昏了头脑:“傅先生,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这边刚达成协议,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傅徊躺在担架上,被护士推向手术室准备手术。   傅朔寒毕竟是傅徊的亲侄子,他不会真正生他的气,担架路过傅朔寒身边时,傅徊示意护士停下,抬手拍了拍傅朔寒的胳膊,安慰道:“小寒,别担心我,小手术而已。”   傅朔寒反握住傅徊的胳膊:“小叔,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对了,苏沅也有话要对你说。”   突然被点名,苏沅一时有些慌,但看到傅朔寒不经意间竖起的一根手指,他立马镇定下来。   提起苏沅,傅徊脸上长辈的慈爱瞬间消散,放开傅朔寒的胳膊,愤恨道:“让他滚,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他!”   苏沅走到担架旁,提醒:“小叔你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傅徊的脸气得涨成猪肝色:“你在诅咒我出不了手术室?你怎么这么恶毒!”   苏沅细心地替傅徊掖好盖在身上的毯子,好脾气地解释:“我是在担心你,不是诅咒,小叔你不要以己度人。”   掖好的毯子被傅徊一把扯开,他用自己仅剩的一只好手挣扎着想要从担架上起来,护士见状急忙将他摁住。   傅徊一路骂骂咧咧被推进了手术室。   傅朔寒和苏沅远远跟在后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傅朔寒不确定询问:“刚刚小叔的右腿是不是动了?”   看到傅徊刚刚快疯掉的模样,苏沅觉得这钱自己赚得丧良心,满含歉意:“他太生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刚刚右腿动了估计是想踢我。”   得到确切回答,傅朔寒拿出手机:“扫码。”   苏沅收起歉意,拿出手机:“好的。”   手机响起提示:到账十万元。   苏沅看着收款弹窗一阵恍惚:“谢谢老板!”   赚钱的喜悦淡下去以后,苏沅又隐隐生出些担忧:“傅先生,我以后这么骂……这么反向激励傅徊先生,他心脏和血压受得住吗?”   傅朔寒盯着门上的手术灯,平静道:“每年我都会让医生给小叔做几次体检,他心脑血管都很健康,没事。”   “您对傅徊先生真是关心。”   他的话令傅朔寒很受用,难得地语气变得和缓:“他是我的长辈。”   苏沅:“……”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心里默默为傅徊有这么个孝顺的大侄子捏了把冷汗。   傅徊的手术顺利结束,身为龙傲天的傅朔寒每天需要去商界叱咤风云,接到秘书的紧急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苏沅也没多待,紧跟着离开。   前几天生病住院,苏沅已经有几天没回傅宅了,刚一进门,拖鞋还没来得及换,一道黑影嗖嗖几个起落从二楼直冲他跟前。   因为跑得太急,一楼大厅地板又滑,船长刹车不及时,漂了个飞移,径直跌向苏沅。   好在苏沅正在弯腰解鞋带,顺势捞住了它。   船长似乎觉得自己刚刚有些丢面,冲着苏沅喵呜一声后从他手里跳出来,尴尬地舔了舔它的秃毛爪子。   张管家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啧啧感叹:“这猫真是奇怪,苏先生你这几天不在家,它见谁都躲得远远的,碰都不让碰,今天您一回来,它就撒着欢往你怀里扑。”   苏沅笑笑:“它这几天乖吗?”   张管家点头:“除了不让人靠近以外其他的都好,没有打翻东西也没捣乱。”   苏沅换好鞋,把船长捞进怀里,顺带察看它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几天没见到他的原因,船长身前身后围着他才,不停蹭蹭贴贴,苏沅给开了盒罐头,它才安生下来。   今天在医院守了那么久,苏沅体力有些跟不上,累到不想动,趁着船长吃罐头的功夫,去浴室放了一池子水。   这些天住在医院,只能淋浴,他总觉得身上的药膏没洗干净。   这会天快黑了,苏沅没什么胃口,打算泡个澡吃完药以后就上床睡觉。   他放好水,船长的罐头还没吃完,苏沅担心它一会儿找不到自己,就给浴室的门留了条缝儿。   苏沅躺进浴缸,浑身被暖洋洋的温水包裹,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约莫过了几分钟,浴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船长出现在门缝儿处,并没有进门,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昂着它的小秃头,扬着尾巴走了。   苏沅被它不屑的表情逗笑,听到他的笑声,船长又折返回来,依旧站在门口望着,似乎想进来,但又嫌弃苏沅泡在水里,在门口附近绕几圈就又回到门缝儿处看看苏沅洗完了没有。   如此反复几次,苏沅泡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船长听到他起身时哗啦的水声,小跑着走了。   苏沅从浴缸出来,擦拭身上的水珠,门外又传来声响。   苏沅知道是船长没走远又回来了,勾了勾唇角,边擦水边叫它:“我洗完澡了,你进来吧。”   船长没回应,门外的声音也消失了。   苏沅继续擦身体,笑着逗船长:“我身上的水都擦干啦,不会弄湿你的,你不信的话,进来看看。”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苏沅转身裹好浴袍走出去:“你不进来,那我出来找你吧。”   傅朔寒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第16章   苏沅裹着浴袍,不知所措地站在浴室门口,房间里早就没了船长的影子,他这才意识到站在门外的可能一直是傅朔寒。   联想到自己刚刚和船长说的话,被水汽烘成粉色的面皮又红了几度,磕磕巴巴:“傅……傅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傅朔寒原本复杂的表情忽然变得冷漠,反问:“你不知道我在这儿?那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苏沅想指船长,但当事猫不在:“我刚刚以为船长在,我和它在说话。”   他的解释似乎并没有让傅朔寒满意,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很久,不阴不阳地嗤了声:“你最好是在跟那只秃猫讲话。”   苏沅点头保证:“真的是和它说话,不然我在洗澡,怎么会叫别人进来。”   傅朔寒收回目光,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苏沅:“这个给你,后天参加酒会时戴着。”   苏沅接过袋子打开里边是一个皮质盒子:“这是……?”   “戒指。”傅朔寒转身离开,临到门口又停住:“记住我们的协议,酒会上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他和傅朔寒之间的协议自然是保密的,就像苏傅两家的恩怨一样,暗地里仇深似海,拼得你死我活,明面上两家却是两代交好,当年傅家遇难苏文淮‘感念旧情’,将挚友的遗孤抚养长大。   现在苏家逢劫,傅朔寒‘重情重义’,将落难的苏家小少爷庇护在羽翼之下。   商人大都如此,要脸面却不要脸。台面上,两家人都是诚信重义的大好人,是生意场上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实际上,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这些人的心究竟黑透了几分。   苏沅轻缓地舒了口气,小声感概:“黑,是真黑呀。”   “你说什么?”傅朔寒还没走远,听到他小声嘀咕,又停下脚步。   苏沅立马不再感慨,改口道:“没什么,没说什么。”   傅朔寒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上上下下地瞪了他一阵:“以后洗澡门关严,别留缝。”   苏沅惊恐地把浴袍领子拉高:“你看见什么了?”   傅朔寒对于他的惊慌表示出十二分的不屑,脸上写满嫌弃:“卡通浴巾,幼稚!”   苏沅:“……”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咆哮着打了一套组合拳,卡通浴巾都看见了,他到底在门口站了多久啊!   组合拳打完,苏沅心情好了一些,才想起打开傅朔寒送过来的戒指。   平平无奇的一颗戒指,除了上面的钻很大颗,再没有其他任何特点,甚至有些丑。   苏沅带在手上试了试,不仅丑,还有大,换了只手指试戴,还是大,稍不注意就会从指间滑落。   苏沅觉得还是和傅朔寒讲一下,拿回店里改下尺寸,这戒指丑归丑,但看钻石的大小应该不便宜,弄丢了他让自己赔怎么办。   苏沅擦干头发,提着戒指去找傅朔寒。   他和傅朔寒的卧室在同一层,只是隔得比较远,走到一半,船长不知从哪个房间里溜出来,亲热地和他贴贴,尾巴尖尖勾着他的小腿跟着他一起走。   一猫一人,很快来到傅朔寒卧室门口,苏沅还记得傅朔寒之前的警告,不许猫进他的卧室和书房。   弯腰揉了揉船长的秃瓢脑袋瓜:“这房间里边有吃猫的大怪兽哦,你不能进去的。”   船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蹲在他脚边,示意在这里等。   苏沅起身敲了敲门,里边传来傅朔寒的回应,他正在里间换衣服洗澡,叫苏沅进去等一下。   苏沅推开房门,刚要走进去,谁知船长说话不算话,嗖地一下从他两腿间钻进卧室。   苏沅心叫糟了,忙追进去,想趁傅朔寒还没发现把猫抓出来。   船长这只言而无信的小猫,似乎知道苏沅要抓自己,进门直奔傅朔寒的床,一个完美地滑铲躲进床底。   苏沅:“……”绝望又生气地蹲在床边,怕被傅朔寒发现,又不敢太大声叫猫,小声地哄着:“船长快出来,不然我们两个都会被关小黑屋的。”   船长这会已经躲进床底的最里边,尾巴垫着脚脚,坐的四平八稳,任凭苏沅怎么叫,它只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热闹,就是不动。   床底的缝隙太窄,人根本钻不进去,苏沅怕傅朔寒发现,又急又慌。   他正着急时,里间的门被推开。傅朔寒换了身深灰色丝质睡衣,他也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几缕碎发垂在额头前,神态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漠。   为了不暴露船长的存在,苏沅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傅先生,晚上好。”   傅朔寒嗯了声,走过他身旁,矮身坐在床上:“找我什么事?”   苏沅余光瞄了眼床底,又心虚地转开,把手里的戒指盒递过去:“傅先生,刚刚我试了下戒指,有些大,能拿回店里调一下尺寸吗?”   “不合适?”傅朔寒诧异地接过戒指盒:“助理是按照你的尺寸定的,你这些天又瘦了?”   说着打开戒指盒,把戒指拿了出来,看到戒指的瞬间,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嫌弃道:“这眼光……”他并没有继续说完,而是拿出戒指,示意苏沅把手递过来。   苏沅这会心思全在床底下,没接收到他的示意。   傅朔寒见他心不在焉,视线也瞄向床底:“你在看什么?”   苏沅猛然回过神儿,下意识地往床边靠了靠,想挡住傅朔寒的视线。   傅朔寒本就坐在床边,他靠过来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苏沅浴袍敞开的领口刚好怼到傅朔寒眼前。   傅朔寒原本放低的目光上扬几分,浴袍下裹藏着又白又细腻的皮肤,锁骨线条清晰漂亮,纤弱中透着丝丝撩.人的性.感。   黑沉的眸子定了一瞬,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一惊一乍的。”   苏沅笑笑,岔开话题,伸手接过戒指戴上,然后把手凑到他跟前:“大了一圈,不知道现在送回去改小还来不来得及。”   傅朔寒捞住他的指尖拉到自己面前,端详一番忽然又松开了:“你等我一下。”说完起身去了衣帽间。   机会难得,苏沅又飞快蹲下身子去看船长。   谁知他在这边心里急得冒火,船长却在床底悠闲舔毛,听到他又叫自己,只甩甩尾巴尖儿,又继续舔毛。   苏沅要被这只逆猫气死。   衣帽间就在隔壁,傅朔寒转眼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另外一个盒子:“你试试这个。”苏沅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接过戒指试戴,这次尺寸却很合适,看着傅朔寒时满满的疑惑:“变小了,怎么做到的?”   “刚刚那个是我的,这个才是你的,两个盒子都一样,我拿错了。”   “哦,原来是这样,这个尺寸正好。”苏沅把戒指摘下来放进盒子里收好,余光瞄了瞄丝毫没有动静的床底。   傅朔寒坐回床上,看了看还站着不动的苏沅:“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苏沅把拿起的戒指盒又放下了,溜着床边儿坐到他身旁,带着几分讨好:“傅先生,我们……我们聊聊天呗。”苏沅不敢一走了之,半夜傅朔寒睡着以后,万一船长出来跑酷,那明天自己和猫都会很惨。   傅朔寒看了看身旁笑盈盈的人,目光顺着苏沅的眉眼缓缓向下,慢慢打量。   他瞳仁乌黑,眼窝深邃,看人时又习惯压着眉峰,形成极强的压迫感。   苏沅笑呵呵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本就紧张,又被这样盯着,心里就更慌了,浓长的睫毛轻颤着垂下,半遮住眸子,很好地将心虚掩藏,只剩半遮半掩的羞怯。   他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傅朔寒的视线,他的紧张和羞怯都被他看在眼里。   同苏沅丰富的表情比起来,傅朔寒的神情则难懂多,他总是能将内心情绪藏得滴水不漏,声音都透着冷漠:“你想要聊什么?”   苏沅被他盯得心慌,本能只想逃走,可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聊下去:“傅先生你知道吗?你特别优秀,是个大好人。”   傅朔寒饶有兴趣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你人长得帅,身材又棒,事业成功,宽宏大量,如果有人犯错,你都会原谅。”苏沅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小点的距离:“就是小错,很小的错,你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罚的。”   傅朔寒不阴不阳地笑了声:“所以你犯了什么错呢?”   苏沅尴尬一笑,把两根手指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一个小错,很小很小的。”   “说。”傅朔寒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眼神又变得凶巴巴的。   苏沅扁扁嘴,低下头,指了指床底下:“我刚刚进门不小心,把船长放进来了,它现在躲在床底下。”   “弄出来。”傅朔寒声音很平静,没有苏沅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但苏沅依旧很愁:“它躲在底下不出来。”   “去拿吃的或者玩具骗出来。”   “哦,好的!”   苏沅拿了猫条和冻干还有小玩具,很快去而复返,但船长刚刚在他洗澡时吃了一整盒罐头,现在根本不饿,苏沅拿来吃的它和没看见一样,理都不理,玩具也不玩,大模大样地趴在床底,就是不出来。   苏沅急得都快哭了:“傅先生,我骗不到它。”   傅朔寒一副‘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的表情看着他。   苏沅试探着商量:“傅先生,要不我们换房间睡,你去我房间,等明天……”   “换了床我睡不好。”没等说完傅朔寒就打断了他的话。   傅朔寒不同意换房间,苏沅就没辙了:“那傅先生你先睡吧,我留下等猫出来再走。”   傅朔寒哼了声,没说不行,苏沅猜他大概是同意了。   看了看傅朔寒的大床,苏沅很识趣地坐到了床头的椅子上,傅朔寒关灯上床。   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苏沅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心里祈祷船长快点良心发现,从床底出来。   但事实证明,船长是个没长心的,趴在床底呼呼大睡,一个姿势睡累了还翻个身,四仰八叉翘着脚脚睡。   屋子里黑漆漆又静悄悄,很适合睡觉,苏沅也经不住犯困。   毕竟是夜里,人一犯困就会觉得冷,苏沅寻摸一圈,瞄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午睡毯,轻轻拿过来披在身上裹紧。   傅朔寒恰在此时转过身对着他。   五更半夜黑漆漆,一个人披着毯子直愣愣地坐在自己床头,傅朔寒怎么看怎么觉得后背冒冷风:“你这是等猫呢,还是给我守灵呢?”   苏沅困得眼皮打架,听到傅朔寒说话,勉强打起精神:“傅先生,我坐在这你害怕呀,那要不然我躺床上等?” 第17章   傅朔寒仰面躺在床上,睁眼瞪着天花板,听着身旁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越想越觉得离谱。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睡到了自己的床上。   刚刚说得好听,让自己先睡,他守着猫从床底出来带走,结果躺到床上,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傅朔寒转头看了看枕边睡得正香的人,脸颊枕着双手,呼吸声清浅,室内光线很暗,看不太清其他细节,只觉得他睡着的样子乖的不得了。   尽管看不清,傅朔寒的目光却还是一直停在苏沅身上。   喵呜!   一直躲在床底的船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傅朔寒不放。   它的出现成功吸引了傅朔寒的注意力,一人一猫,在黑暗之中对视,无声地僵持。   约莫过了有几分钟,傅朔寒刚刚移开目光,船长轻巧地跳上床,低头嗅了嗅苏沅,之后便亲亲热热地趴在苏沅枕头边,将二人隔开,还防贼似的看着他。   它不仅不让傅朔寒看苏沅,还伸着脑袋去蹭苏沅的脸,蹭了一会儿不满足,又要往苏沅怀里钻。   一边和苏沅贴贴,一边挑衅地看着傅朔寒,活脱脱一只绿茶猫。   傅朔寒将它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露出一个极其轻蔑的眼神,抬手在苏沅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同样挑衅地看着船长。   船长瞬间炸毛!   它从出生开始就闯荡江湖,经历大风大浪,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的,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喵呜一声,伸出圆手邦邦给了傅朔寒两拳。   傅朔寒被打,并没有收手,反倒是当着它的面,又拍了苏沅一下。   船长被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气到炸毛,拿出了拼命的架势,苏沅却被傅朔寒给拍醒了,恍惚地睁开眼:“谁打我?”看到船长就在自己旁边,一把将猫搂进怀里:“船长你可出来了。”   船长很恼火,冲着傅朔寒喵喵叫。   傅朔寒冷冷一笑:“你睡着它就出来了,趁你睡着打你,我拦着,它就冲我叫。”   苏沅揉了揉船长的脑袋:“船长,你怎么能打我呢,扣掉一条小鱼干。”   船长被傅朔寒气得拉长音大叫,显然骂得很难听。   傅朔寒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苏沅顶着困意抱猫起身:“傅先生抱歉,今晚耽误您休息了,我现在带船长走。”   船长不甘心,一路骂着脏话被抱出了傅朔寒的卧室。   苏沅一路安抚,它才安静下来,但看傅朔寒卧室的眼神却格外凶,显然,他和它在今晚结下了梁子。   苏沅困的头晕,回到房间,放下船长,到头就睡,船长受到了打击,缩在床尾,委委屈屈地趴着。   ***   明天就是订婚酒会了,为了能让酒会顺利进行,傅朔寒出门前嘱咐苏沅今天不要出去。怕出门万一那阵风刮得不对,又把他给吹病了。   苏沅闲极无聊,叫张管家找来鱼竿,去宅子后院的景观池钓鱼消磨时间。   一晃时间到了下午,傅朔寒的保镖带着一身腱子肉走到他旁边,开口中气十足:“苏先生,傅总让我带您去客厅见一位客人。”“见客人?我认识那个人吗?”苏沅诧异地看向保镖。   保镖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您的朋友,傅总和客人正在等您。”   听到傅朔寒也回来了,苏沅更加意外。   每一个龙傲天都醉心事业,没日没夜搞钱,傅朔寒也是如此。他平时很少在家,即便回来也基本是在半夜,今天竟然回来得这么早。   苏沅越想越不对劲儿,不仅傅朔寒反常,这个客人也很可疑,原身很小就出国,常年在国外养病,哪来的朋友?   他迟疑的工夫,保镖推了推自己大墨镜,催促道:“苏先生,傅总和客人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苏沅放下鱼竿,跟着他去客厅。   保镖把他带到客厅外停住,示意他自己进去:“苏先生请进。”   苏沅说了声谢谢,推门走进客厅。   奇怪的是傅朔寒并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坐在沙发上。   听到开门声,男人立刻转头看向他:“沅沅!”   这声呼唤含情量太高,听得苏沅头皮发炸,浑身肉麻,诧异地打量着向自己奔来的男人。   样貌长得倒是不错,眉眼深邃,身高腿长。   苏沅穿过来时并没有保留原身的记忆,一时也猜不出这人是谁。   他正琢磨的时候,男人已经来到他面前,张开胳膊要抱上来:“沅沅,好久不见。”   苏沅一惊,正要躲开,身后的门刚好被推开,打断了男人的动作,傅朔寒大步走进来,语气嘲弄:“楚医生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楚冠逸尴尬地放下自己的胳膊:“让傅先生见笑了,我见到沅沅一时高兴,失态了。”   傅朔寒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听说楚医生和苏沅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一定很好。”话虽然是对着楚冠逸讲的,可傅朔寒眼神却瞟着苏沅。   从二人的谈话内容中,苏沅已经知道了这男人的身份,他是楚冠逸,他竟然没被自己吓跑,贼心不死追到这里来了。   苏沅警惕地退后几步,和他们俩拉开距离,将嘴巴闭紧,不说不参与,做个局外人。   但傅朔寒不给他脱身的机会,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腰,把人硬扯进自己怀里:“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见了楚医生不开心?还是和我一起见楚医生不开心?”   苏沅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不开心。”   楚冠逸意味深长地看着傅朔寒搭在苏沅腰上的手:“傅总对沅沅真是关怀备至。”   傅朔寒敏锐地捕捉到楚冠逸的神情变化,搭在苏沅腰上的手扣得更紧了:“我们坐下聊。”   苏沅被他拥着走到沙发边,楚冠逸坐在他们对面。   苏沅弯腰打算坐下,忽然身子一轻,被傅朔寒掐腰放在了腿上。   苏沅:???!!!   这么长沙发坐不下吗?干嘛做腿上!他想挣扎起来,却被傅朔寒紧紧扣住腰身,声音宠溺,目光却满含警告:“坐好。”   苏沅挣扎不开,默默忍了,在傅朔寒怀里乖乖坐好…… 第18章   苏沅乖顺的模样令傅朔寒很满意,搂腰的手改成搂着肩膀,将苏沅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摆出一副防御保护的姿态,挑衅地看着楚冠逸:“感谢楚医生不远万里来参加我和苏沅的订婚酒会。”   苏沅心头一冷,他哪里是来参加酒会的,这只黄鼠狼是来给鸡拜年的。   楚冠逸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笑容古怪又违和:“傅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和苏沅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终身大事当然不能缺席。”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寒暄着,苏沅在一旁沉默不语,默默回想书中关于原身小时候的内容。   原主十岁出国治疗养病,楚冠逸的爷爷就是他的第一任主治医生。   因为原身体弱、年龄小,又孤身一人在国外,不需要住院治疗的时候楚老医生就把他安顿在自己家里。   所以原身很小就和楚冠逸认识了,算是一起长大的。   后来楚冠逸的爷爷去世,楚冠逸的父亲接替成为他的第二任主治医生,再后来楚冠逸长大了,也成为了一名医生,原身又被转给他负责。   想起这些,苏沅心里颇为感慨。听说过祖传秘方、祖传医术的,还是第一次听说祖传病人。   自己这个病秧子楚家三代传承。   感慨过后苏沅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楚冠逸不远万里追过来,一定不是为了完成家族传承大业的,他肯定还没死心,所以绝对不会只来参加酒会这么简单。   苏沅正琢磨着该怎么把楚冠逸赶走,肩膀被重重捏了下,傅朔寒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想什么想的这么认真,我叫你都没听到。”   苏沅收起思绪,转头看向他:“没想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   傅朔寒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他看楚冠逸。   苏沅抬眼看过去,楚冠逸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沅沅,刚刚傅先生说你下月初要做手术,让我决定留下来照顾你,毕竟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苏沅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目的,让他留下来照顾自己,死得更快,干脆地拒绝:“还是不麻烦楚医生了,毕竟你们家祖孙三代治了这么多年,我的病也没治好。”   楚冠逸没有想到苏沅会拒绝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再说话时竟有些哽咽:“如果祖父听到你的话,一定会非常伤心。”   楚冠逸不仅了解苏沅的身体状况,更了解他的心思,以至于让原主从小到大都对他言听计从。   他明白原身对他的祖父有很深的感情,自己在这时候提起,苏沅一定会伤感怀念,不会再拒绝自己的。   苏沅的确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那你祭拜楚老先生的时候,多安慰他几句。”   楚冠逸以为他的话没说完,还期待地等着,但半天没等到下文,心急追问:“然后呢?你真的不让我留下来继续做你的主治医生?”   苏沅再一次拒绝:“不用。”   苏沅的冷漠,是楚冠逸始料未及的,他又摆出那副伤痛欲绝的模样:“沅沅你变了。”   苏沅不想看他装模作样,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见面,撑着额头,倒进傅朔寒怀里:“我头疼,想休息。”   傅朔寒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目光对视时,已经猜出苏沅是故意装的,但是并没有拆穿:“楚医生,你刚刚下飞机也要休息,我已经让助理替你安排了酒店,离明天酒会的场地非常近。”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楚冠逸明白自己只能先离开,回去再从长计议,识趣地起身道别:“傅总,沅沅,那我就不打扰了。”   苏沅看着楚冠逸离开,苏沅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踏实。   自己上次竟然没唬住他,被他追到这来了,既然来了他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必须得想个办法尽快弄走他。   “人都走远了。”傅朔寒幽幽开口,气息洒在苏沅耳边激起一阵痒意,引得苏沅一激灵,碍于还坐在他腿上,苏沅也不敢用力挣扎。   傅朔寒目光落在他脸上,徐徐下移,抬手拂过他的眉梢眼角,划过脸颊,最终停在他的颌线处,用食指挑起他的下颌,道:“你看我头发。”   苏沅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头发,没发现异常:“乌黑浓密,挺好的。”   傅朔寒别有深意地啧了一声:“乌黑吗?没泛起微微绿光吗?”   苏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原来傅朔寒已经怀疑自己和楚冠逸关系暧昧,怪不得好好的沙发不让坐,非得抱着坐腿上。   傅朔寒挑着他下颌的食指微微用力,语气不善地警告道:“虽然我们的关系假的,但外人眼里你是我的未婚夫,若是因为你和别人不清不楚的关系传出风言风语,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苏沅正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既然他起了疑心,不如顺势借他的手把楚冠逸彻底赶走。   借刀杀人是妙计,更何况傅朔寒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刀,他是超级加倍的大砍刀,他要想赶走楚冠逸,那人就在沪城一天都待不下去。   求人办事,当然要先把人哄开心了,他不是喜欢看自己哭吗,那就哭出来给他看好了。   这样在痛斥楚冠逸一直对自己图谋不轨时也显得真情实感,傅朔寒更容易相信。   让那个人渣从哪来回哪去,别再想着算计利用自己。   苏沅心里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趁着傅朔寒没注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大腿狠掐了一把。   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地疼得哭出来,苏沅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嘶!”傅朔寒搂着自己的胳膊骤然收紧,眉头也拧成了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苏沅!你敢掐我!”   苏沅:“!!”震惊低头,自己的手还搭在傅朔寒的腿上。   他无辜又委屈,这可不怪自己,是他非让自己坐怀里的,两人的腿叠在一起,他刚刚怕傅朔寒发现,一着急掐错了。   正欲解释,苏沅身子一仰,被掀翻在沙发上,傅朔寒搓着被掐过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他,半晌忽然又笑了:“你为了楚冠逸和我动手?” 第19章   苏沅身子都来不及坐正,急忙解释,晚一秒都怕傅朔寒呜嚎一口把自己吃了:“不是!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是我……”   大概是他解释的方向不对,傅朔寒更气了,眉毛都立起来了:“还在帮他开脱了?你很喜欢他是吧?很好,我就让你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他丢下一句,暴怒摔门而去。   苏沅看着两扇打颤的门,愣了会儿,之后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暗戳戳地比了个耶。   虽然过程跑偏了,但结果是自己想要的,而且自己刚刚还少受了皮肉之苦。   扪心自问,刚刚那一下掐得是实打实地狠,换成他自己,一定会哇地一下哭出来。   ***   助理晓临按照傅朔寒的吩咐,负责送楚冠逸去酒店。   中途,手机忽然响了:“嗯、明白。嗯,好的。”挂了电话,晓临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后座的楚冠逸,不承想正好和他看了个对眼。   晓临礼貌地笑笑,并没说话,楚冠逸倒是找到了搭讪的机会:“酒会是明天晚上开始对吧?”   晓临的很冷淡地嗯了声,同时左打方向盘,拐上高架桥直奔机场。   楚冠逸对沪城不熟,并没有发现异常,还在想着从晓临嘴里套话,探着身子向前,问:“傅先生和苏沅的感情怎么样?我看订婚酒会准备得很隆重,苏沅很受宠是不是?”   晓临礼貌地笑笑:“我只是傅总的助理,他与苏沅先生的事情我不清楚。”   没有得到有用的回答,楚冠逸悻悻地靠回座椅上,但心里的盘算却没停。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了解到傅朔寒并没有向苏沅说的那样对他报复折磨,相反对他很好,负责他住院吃药和一切生活开销,订婚的酒会办得声势浩大,比好多人的婚礼还隆重。   想到此,楚冠逸眼中露出不屑来,传言傅朔寒有多么可怕,实际不过是个好色的俗人,见到苏沅那张脸,不还是把深仇大恨都抛一边去了。   不过这正合他意,他越是对苏沅着迷,自己以后的计划就会越顺利。   一路上,楚冠逸只顾着算计该怎么管教苏沅,让他变得和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完全没注意晓临走的方向不对。   直到车子停在机场前,他才发觉不对:“不是说去酒店吗?为什么把我送到机场来了?”   说着用力去推车门,但门早已被晓临锁住:“楚先生,稍等。”   他话音刚落,车窗就被人敲响,车外站着几名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车里。   晓临得到示意,把楚冠逸那侧的车窗降下来一些。   站在外边的保镖拿出两样东西递到楚冠逸面前。   楚冠逸不解地看着他手里的两样东西,一个是信封,另外是个挺有分量的盒子:“这是什么意思?”   保镖并没多说,而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傅总的电话。”   楚冠逸谨慎地接过电话,那端传来傅朔寒沉冷的声音:“楚医生,两样礼物都见到了,想好该选哪一个了吗?”   楚冠逸品出些不寻常的气息,假装镇定:“傅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电话那端传来短促的嗤笑:“既然楚医生不明白,我就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信封里装的是一个小时以后飞往F国的机票,你选这个我会让保镖送你登机。”话说到这,傅朔寒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另外的是骨灰盒,如果选了这个,我派去的人会负责把你装进去,埋好。”   听到骨灰盒三个字,楚冠逸吓得一抖,手机差点脱手掉落,急忙用两只手捧住才拿稳,支支吾吾地问:“傅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见面时明明……”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做选择。”傅朔寒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已经透出不耐:“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请楚医生立刻做出选择。”   一张机票,和一个骨灰盒,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就都会选机票,楚冠逸当然也不例外:“机票,我选机票。”   虽然他不知道傅朔寒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但傅朔寒的架势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眼下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犹豫。   “既然楚医生选择了机票,骨灰盒我就暂时替你保管,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让它派上用场。”   楚冠逸刚刚松了半口气,又被他的一番话给吓凉了:“傅总我懂您的意思,我永远不会再来沪城碍您的眼。”   傅朔寒满意他的回答,挂了电话。   楚冠逸在一众保镖的注视下,片刻不敢耽误,甚至来不及给苏沅打个电话问问为什么,就灰溜溜地登上了飞机。   ***   酒会定在晚上举行,早上苏沅醒来依旧很悠闲,中午时,张管家带着美容师找到苏沅,为他做皮肤护理和头发保养。   由于过程过于漫长繁复,苏沅没挺住,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临近傍晚,他才开始换衣服,做发型。   他的礼服和傅朔寒的是情侣款,傅朔寒不喜欢花哨艳丽的颜色,所以两人的礼服都选了黑色。   苏沅年龄小,所以褚昱设计他的礼服时在领子和袖口加了线绣和袖袢做装饰,显得更加精致贵气。   苏沅底子好,妆容和发型方面基本没怎么费工夫,用张管家的话来讲:“苏先生长得和画里的人似的,不打扮都比那些明星模特好看,打扮起来就更不得了了。”   赵辰一边替苏沅准备今天要随身携带的药,一边疯狂点头附和张管家:“张叔说得对,苏先生天下第一好看。”   说笑间,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傅朔寒身穿礼服走进来,停在苏沅身后。   苏沅在镜子里看到他和自己穿着同款礼服,微微怔了一下,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两套衣服上呼应的细节表明他和傅朔寒是一对情侣,今天是他们订婚的日子,今后他们俩将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亲密关系。   傅朔寒也透过镜子端详着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你今天很好看。但也很可惜,某些人永远看不到了。”   苏沅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吓到:“谁看不到了?”   傅朔寒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他永远看不到了。”   苏沅思维一时卡住,小脑瓜里一通头脑风暴,才大概猜到傅朔寒说的人可能是楚冠逸,轻声求证:“是楚冠逸吗?你把他赶走了?”   谁料,他话刚一问出口,搭在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镜子里傅朔寒的表情格外瘆人:“你心里果然在想着他!”   苏沅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感觉他在无理取闹:“我没有。”   傅朔寒也看着他,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一旁的张管家见事不妙,急忙笑着打圆场:“先生,苏先生已经都准备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出发去会场吧。”   赵辰在一旁打配合,拿过大衣替苏沅披好:“苏先生,可以出发了,药放在我这里,到会场以后我会提醒您。”   傅朔寒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苏沅跟在他身后。   司机老吴已经等在门口,见到他们二人急忙拉开车门:“傅总,苏先生请。”   冬季傍晚风很凉,傅朔寒余光扫过苏沅披着大衣仍显单薄的身子,侧身让开,别别扭扭地没和他说话,只眼神示意他先上车。   苏沅也没和他客气,这会儿真的很冷,风呛得他喉咙发痒,他只能尽量憋着气不敢正常呼吸,否则吸进冷气就又要咳得停不下来。   拢着大衣钻进车里,坐稳后想起来傅朔寒第一次接他回傅宅时,很嫌弃他的靠近,以防再次被他嫌弃,苏沅主动靠到车门边,中间空出好大一片位置。   傅朔寒探身准备入座,看到紧贴着车门坐的苏沅,微微皱了皱眉:“这车就我们两个人坐,你贴车门那么紧做什么?”   苏沅真诚回答:“给你让地方。”   傅朔寒阴森森地盯了他两秒,嗤了声,坐进车里:“嘶!”   苏沅诧异地看着傅朔寒:“你怎么了?”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倒嘶冷气的声音,但又不太确定。   傅朔寒被他问得脸色一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命令到:“你坐过来。”   苏沅觉得自己窝这里还挺舒服的,敷衍地动了动身子,心里还寻思着傅朔寒刚刚坐下时为什么要嘶一声,他仿佛是哪里疼。   苏沅自己浑身是病,已经有了很丰富的生病经验,身体不舒服,或者哪里疼一定要说出来,不能拖,会耽误治疗,于是又试探着问:“傅先生,刚刚是你‘嘶’了一下对吧?是哪里疼吗?”   傅朔寒还是不理他的话,又岔开话题:“你确定不坐过来?”   他刚刚在化妆室里生的气没消,心里还在较劲儿,见苏沅不动,他自己气哼哼地挪到了苏沅旁边,但由于动作过大,他又嘶了一声。   “又嘶了。”苏沅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目光慢慢下移,半晌后悟了,贴心地把靠垫递给他:“垫着吧,在车里没人看见。”   疑惑从苏沅的脸上转到了傅朔寒的脸上:“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沅本来不想把话说明白,但他非得追问,只能压低了声音说明原因:“你不是……那儿疼吗,给你软垫。” 第20章   来自苏沅的真诚关心,终于让傅朔寒的脸色缓和了些:“算你还有点良心。”他接过软垫准备垫上,只是刚一抬腿,又嘶了声,动作也随之停了。   苏沅在一旁也跟着嘶哈冷气:“诶呦,这么严重啊。”   傅朔寒最终还是放弃了软垫,还给苏沅:“你说呢?”   苏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这种难言之隐。   傅朔寒倒也不是真的让他说点什么,见他没作声,示意他坐好:“出发。”   苏沅坐好,不忘嘱咐:“你涂点药吧,别挺着。”   估计这会儿不疼,傅朔寒满不在乎:“不用,过两天就好了。”他的手机刚好在这时响了,苏沅就没再多问。   会场定在一处庄园内,这座庄园算得上沪城的地标性建筑。   听闻它的主人十分随性,对外承接活动和酒会全看心情,心情好就多要些钱,心情不好就要更多的钱。   这里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居多,场地费坐地起价,一翻好几倍也是常有的事,能在这里办宴请活动的人,要么是真的不在乎钱,要么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冤大头,反正二者不管哪一种,来到这里都要被狠宰一刀。   这庄园大到离谱,比傅朔寒江边那套宅子还要大,苏沅乘坐的车子从正门驶入,开出好远才能见到主堡,今天的酒会主场地就在那里。   苏沅隔着车窗,沿途看着庄园里的景色,不禁感叹,怪不得这里场地费高,真的好美啊。   大到城堡建筑,小到一花一草,都精致无比,晚上在这里举办酒会绝对是最明智的决定,灯光布景梦幻绚丽,完全复刻了油画里的童话城堡。   苏沅感叹的同时,心里更加好奇,在这里办一场酒会到底要多少钱,转头看傅朔寒,小声叫他:“傅先生。”   傅朔寒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怎么了?”   苏沅指了指越来越近的主堡:“听说这里费用很贵,要多少钱啊?”   傅朔寒漫不经心地靠在座椅上:“有一百万,也有两百万的时候,收费标准不一样。”   苏沅的眼睛像猫猫看到小鱼干一样,肉眼可见地瞪圆了:“用一次场地要上百万啊?”   傅朔寒眉峰微扬,绕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这还是折后价。”   苏沅看了看窗外夜幕中童话般美丽城堡:“看这里的建筑风格,主人年龄很小吧。”   傅朔寒表情古怪地看着他,慢慢露出不解:“张管家没跟你说过吗?”   车子离主堡更近了,苏沅还眼巴巴地看着窗外,他在数城堡最高那扇窗户上的星星:“说什么?”   车子停在正门,老吴回头提醒:“傅总,苏先生,到了。”   傅朔寒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看着苏沅:“张管家没跟你说,这庄园是我的吗?”   苏沅转过来时,满眼地意外,眼睛亮亮的,仿佛刚才他看过的那些星星都映在了眼里:“这里是你的?傅先生你好有钱呀!”   傅朔寒不咸不淡地哼了声:“我喜欢买一些比较有特点的房子。”   有特点又漂亮的大房子谁不喜欢呢?   苏沅承认,自己被他随意的语气装到了:“您的爱好颇具品味。”   傅朔寒推开车门:“下车,都准备好就等我们了。”   苏沅临下车前不忘嘱咐:“下车慢点,别又疼了。”   傅朔寒下车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峰不自觉地扬高了几分。   天气太冷,苏沅的身体状况不能在室外多待。   苏沅下车时关心他,傅朔寒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两人并排走的时候,他特地走在迎风那一侧,让小病秧子少呛几口冷风。   门廊里暖和了一些,傅朔寒步子慢下来,给苏沅留出平复气息的时间,等到苏沅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朝着苏沅甚至右手。   苏沅伸到面前的手,一时想不出他是什么意思:“手怎么了?”   傅朔寒嫌弃道:“牵手,没谈过恋爱吗?”   苏沅又乖又诚实地点头:“我没谈过,你谈过?”   傅朔寒哽了一下:“谈没谈过不重要,我们得牵手。”   “哦。”苏沅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装得像一点是吧,不能让外人看出来我们是假的。”   傅朔寒将指节收拢,包裹住苏沅的手,警告地看着他:“协议的事,和这里任何人都不能提。”   苏沅另外一只手比了个OK,又用手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链的动作。   主堡的正门缓缓打开,会场里热闹交谈的宾客们停下动作,齐齐看向门口。   在众人的注目下,苏沅和傅朔寒牵着手并肩走进会场。   迎着许许多多道目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声,矜贵漂亮的小少爷,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款步从容。   穿到书中之前,他曾经在酒吧驻唱过,虽算不上大红大紫,但也是小有名气,被人注视的时间多了,已经不会感到紧张无措。   傅朔寒牵着他走过人群,来到精心布置好的舞台上。   舞台背景是他们俩人的名字,被一大片红艳的玫瑰簇拥,苏沅打量一番,又美又俗的,应该也是选戒指的人布置的,出自同一种审美。   二人站在舞台中间,傅朔寒郑重其事地宣布,他和苏沅已经订下婚约,并准备在今年举行婚礼。   苏沅站在他身旁,听着他宣布婚讯,突然有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仿佛自己在梦里,完全以旁观者的视角在看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的融入感。   这里发生的一切,他入眼却没入心,只觉得热闹新奇,却没有喜悦,更没有紧张激动,心里波澜不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平静,如果非要找出点原因,大概是自己活得比较豁达通透吧。   傅朔寒讲话结束,到了现场媒体记者们最期待的拍照的环节。   他们是即将结婚的甜蜜情侣,照片自然要拍得亲密一些。   现场的闪光灯伴随着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但仅仅只拍到两人挽手而立的场面记者们显得很不满足。   换作平时专访拍摄,遇上这位冰山霸总,记者们是万万不敢提出其他的要求的,但今天人多嘴杂,便有人混在其中大着胆子提要求:“两位先生,不够亲密,贴得近一些吧。”   “互动!平时的日常甜蜜互动来一些吧!”   见同行都没有被发现,有些人干脆放开了胆子,要求越提越离谱:“亲一下吧。”   苏沅有兼职模特的经验,对摄影师的提议极为敏感,之前的提议他大都照做了,唯一这一条,害得他僵住身子,有些无措地看着傅朔寒。   傅朔寒也正看着他。   苏沅先眨了眨眼,眼神询问怎么办?   傅朔寒接收到他的示意,转而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助理晓临,示意他将记者引走。   晓临正弯着嘴角,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自家总裁和夫人的甜蜜互动,猛然见到傅朔寒示意自己,立刻会意,凭借着跟在傅朔寒身边多年的默契,咔哒!将冷焰火和粉红泡泡机的开关摁下。   泡泡伴随着绚丽的烟火漫天飞舞,甜蜜美好的气氛瞬间烘托到位。   苏沅傻了半天才回过神,看着满天飞舞的泡泡,以及在场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唇,想问傅朔寒,现在怎么办?   但这么多人盯着,他又没办法大声问,只能凑到他耳边:“傅先生,怎么办?”   傅朔寒怕被其他人看出端倪,微微迟疑了一下,哄着眼前的人:“亲一下,一百万。”食指托起苏沅的下巴,俯身凑近。   随着傅朔寒的靠近,刚刚还豁达通透、波澜不惊的苏沅先生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脸烧得比碳还热,张开的唇瓣微微颤抖着,轻轻哼出个鼻音:“可……我……初.吻。” 第21章   傅朔寒靠近的动作停止,自苏沅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眸子似星空一般深邃:“加十倍。”   十倍,十倍?一千万!   一千万,有钱不赚王八蛋!   苏沅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闭上眼睛,默许了他的动作。   灯光交替闪烁,傅朔寒附身凑近,苏沅鼻端弥漫着他身上的冷香,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心跳得又快又重,怦怦的回声震响在耳边……   额头上温软的触感令苏沅愣了愣,睁眼看傅朔寒时,眼中带着迷茫与窘怯。   傅朔寒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随即面向记者与观众:“希望诸位贵宾,今晚玩得开心愉快。”   苏沅晕晕乎乎地被傅朔寒牵着走下台,他脸上的热度非但没退下去,反而越烧越热。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误会,但他就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想捂脸逃跑。   来到台下,傅朔寒招手叫来助理晓临。   晓临小跑过来,看到傅朔寒阴沉着的脸,顿感不妙:“傅……傅总。”   傅朔寒冷笑盯着他:“你喜欢摁开关?”   晓临连连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傅总我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傅朔寒看了看还在满天飞的泡泡:“从今天起,你留在这里的灯光控制室上班,整个庄园的灯光开关都由你负责,下个月再回公司。”   晓临委委屈屈,但又不敢反驳:“好的傅总。”   傅朔寒非常人性化地为晓临安排完工作,冲远远看着他的宾客们示意,随即带着苏沅向后厅走去:“我送你去休息室,张管家和赵辰都在那儿,待会如果有人要见你,不用理会,等我处理完这边一起回家。”   苏沅低头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手背贴着还在发烫的脸颊。   傅朔寒余光扫到他的小动作,觉得很像动物园水里不停用小爪爪给自己洗脸的小水獭,干脆停下脚步等他。   苏沅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正在看自己,有些害羞地不敢看他,故意将视线放在别处:“到休息室了吗?”   傅朔寒目光落在他粉中透红的脸颊上,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戏谑,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转账。   苏沅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提示音:—银行卡2259,到账一千万元。   苏沅吓得差点把手机丢了,手忙脚乱地解锁:“傅先生,我给你转回去,你刚刚又没……没亲……”苏沅越说声音越小:“不要给我这么多钱。”   看苏沅窘迫害羞的样子,傅朔寒觉得这钱花得值,已经给出去,就没打算再收回来:“刚刚说好的十倍,不给岂不是言而无信。”   “可是你有没亲……没亲……”苏沅几番斗争还是没说出口,含糊不清到:“亲额头不算的。”   “本来也没说要亲.嘴,是你自己想偏了。”他忽然踏前一步,勾着苏沅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病秧子的初吻还是不抢了,以后你离开我,想起我的时候可以觉得我可恨,但是不能让你觉得我恶心。”   傅朔寒是个有原则的龙傲天,苏家欠他什么,他就拿回什么,不会少拿一分,也不会多要一厘。   苏沅抿着唇,心里琢磨了会儿,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收他的钱:“我还是把钱还给你。”   傅朔寒根本没理他的话,扳着他的肩膀转身,在他后腰上拍了一把:“前边第三个门是休息室,去。”   苏沅回过头还想再说,傅朔寒却已经转身回会场,他似乎知道苏沅在看他,没回头,只冷冷道:“赵辰在休息室等你过去吃药。”   傅朔寒走进会场,苏沅默默转身,按照他刚刚告诉自己的方位,推开休息室的门。   张管家和赵辰都在,他出门时还不到晚餐时间,现在时间刚刚好,休息室的矮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晚餐。   苏沅尝出都是熟悉的味道,他现在还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的吃喝,张管家怕他换了地方饭菜吃得不合胃口,特地从傅宅带过来的。   苏沅肠胃不好,吃饭慢,赵辰和张管家已经习惯了,两人在一旁陪着,时不时闲聊几句。   晚餐结束,苏沅开始吃他的药。   每一种药量和间隔时间都不同,全都吃完是一项很大的工程,苏沅每天的状态是吃饭三分饱,余下的用药补。   剩下最后一种药的时候,苏沅看着赵辰随身携带的小药箱若有所思,半晌问道:“赵辰,家里有药膏吗?”   “药膏?苏先生你要涂哪里的?”赵辰放下手里的东西,等着他回答。   苏沅支吾了会儿:“就是,治疗……痔疮的。”   赵辰皱眉头想了一会儿:“家里没有,苏先生是您用吗?我现在去药店买。”   “你就当做是我用吧,麻烦你了赵辰。”   赵辰穿上外套出门:“苏先生,你要哪种?内、外还是混合的?止血消肿还是止痛消炎的?”   苏沅被问住了,这种药还有这么大讲究吗,他也不知道傅朔寒到底是哪种,考虑了一下:“每样都买点吧。”   他这过于不专业的回答令赵辰很不放心:“苏先生,要不您去医院做个检查,别乱用药。”   苏沅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乱用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傅朔寒应该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用哪个他自己选好了。   临近十点钟,酒会散场,傅朔寒带着酒气回到休息室接苏沅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还是他们俩坐一辆车,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傅朔寒神情恹恹的,一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休息,苏沅也没打扰他。   到家后傅朔寒没在楼下停留,直接乘电梯回房了。   苏沅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一大包药膏,急匆匆跟了上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俩,苏沅把装药膏的袋子递给傅朔寒:“傅先生,这个是药膏,待会回房间你自己涂一下。”   傅朔寒垂着眼皮,盯着他手里的袋子,电梯刚好在这个时候到达,他没有接袋子,而是一把捉住苏沅的手腕,喝了酒的他嗓音比平时低哑:“懒得动,你帮我涂。”   说完拉着苏沅的手出了电梯,直奔卧室。   眼见着要被拉进门,苏沅才回过神,一手死攀住门框,惊慌且无助:“诶呦我的妈呀!我怎么帮你涂啊……我不行啊啊啊啊……” 第22章   苏沅的力气显然无法和傅朔寒抗衡,他手腕稍一用力,苏沅像个大号抱抱熊,被轻轻松松提进卧室。   由于他表现得过于抗拒,傅朔寒顺手还把门给锁了。   弱小又无助的苏沅扒着门板,可怜巴巴:“傅先生,这……这种事我来做,真的不合适。”   傅朔寒带着几分醉意,表情严肃地盯着他:“有什么不合适,我不是也帮你涂过药?”   “可……那……”苏沅垮着小脸,快哭出来了:“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啊。”   傅朔寒食指勾住领带扣,将其摘下丢在一旁:“不就是涂个药,哪有什么不一样。”   苏沅苦兮兮地看着他的动作和表情,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随意的。   犹豫再三,再三犹豫,闭眼深呼吸,努力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他内心极度挣扎,表情煎熬又痛苦,大概过了有一分钟,睁眼时带着豁出去的决然:“傅先生我……!”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睁开眼的瞬间崩塌。   短短的时间里,傅朔寒把裤子都脱完了。   平时被西裤包裹的长腿明晃晃地在他露在面前,腿型修长,肌肉匀称,再搭配他腿上的黑色皮质衬衫夹,画面忽然就变得有情.趣起来……   傅朔寒注意到他的目光,冷冷地问:“看完了吗?”   苏沅一定神儿,目光从绑着黑色皮带的长腿上移开,为了缓解尴尬,讪讪一笑:“你好.骚啊。”   话一出口,苏沅和傅朔寒的脸色同时变了,苏沅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立马改口:“你好高啊,我口音比较重,你千万别误会。”   傅朔寒一边觑着他,一边解开衬衫夹:“你好像很喜欢衬衫夹,改天我买些送给你,你也能变……”   苏沅耳根一热,很想冲上去捂他的嘴,但傅朔寒并没有给他机会,讲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停住了,并没有说出来,只递给苏沅一个‘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眼神。   他虽然没说,但是却比说了更令苏沅臊得慌,但偏偏又不能解释反驳什么,只能吃哑巴亏。   傅朔寒脱得差不多了,恹恹地靠在床头:“来吧。”   苏沅眉峰颦在一处,又是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支吾道:“我先去准备一下。”   傅朔寒这会儿头晕得厉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苏沅提着一包药膏直奔里间浴室。   这会酒劲上来,傅朔寒觉得头更晕了,昏昏沉沉地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间的门被打开。   这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傅朔寒懒得睁眼睛,只问了声:“涂个药而已,你准备什么这么久?”   苏沅带着口罩,声音闷闷地传来:“当然要准备。”   傅朔寒感觉他声音怪怪的,懒懒地将头转向他,漫不经心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儿:“哪有那么……”   他猛地坐正身子,酒瞬间醒了大半,刚刚只扦开一条缝儿的眼睛这会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沅:“你要解剖我?!”   苏沅两只手带着手套半举着,头上戴着在浴室翻箱倒柜找到的浴帽,身上穿着清扫大姐放在工具箱里的一次性蓝色罩衣,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手术室的医生。   苏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我第一次帮别人涂这种药,做好防护措施。”   傅朔寒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戏真多。”   苏沅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怪自己戏多,怎么不说是他事儿多呢?   “用哪种药啊?”苏沅低头在药袋子里翻找。   傅朔寒还在打量着他的一身行头:“消肿散瘀的吧。”   苏沅哦了声,在袋子里找到消肿散瘀的药膏:“撅起来。”   “撅起来?”傅朔寒看他像在看外星人:“我躺着不行吗?”   苏沅瞥了他一眼:“也行。”开始低头给药拆包装。   傅朔寒躺好:“行了。”   苏沅挤好药膏,看到傅朔寒还穿着短裤,伸手去拽:“上药,脱了吧。”   傅朔寒一把捉住他手腕,眼神少有地慌乱:“你要往哪儿涂?”   “当然是往那儿涂。”苏沅嗤了声,这会想起害羞了?   傅朔寒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自己很有必要强调一下患处,指着大腿上的瘀青:“这儿!你干的好事。”   苏沅看向他手指的地方,一片泛着青紫的皮肤微微肿起,由于刚好是领带夹绑住的位置,伤处还有两道清晰的血痕。   苏沅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今晚你在车上嘶冷气是因为领带夹勒得这儿疼?”   “不然呢?”   “不然……”苏沅看了看手里药膏上写着的‘痔必清’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朔寒也瞟到药膏的名字,呼吸一滞:“你想得还真多。”   苏沅尴尬一笑:“我也关心你嘛,只不过关心错了方向而已。”   被关心的傅先生心累地长舒一口气:“谢谢,以后再别关心我了,去休息吧。”   苏沅满含歉意地看着他大腿上的瘀青:“我还是帮你处理一下吧,看样子快要破了。”   傅朔寒戒备地看着他手里的药膏:“你想给我用这个?”   “当然不是,你等我一下。”苏沅将药膏放下离开,很快拿着根香蕉去而复返。   傅朔寒又看不懂他了,为了不再闹出误会,谨慎地先问明白:“香蕉又是干什么的?”   苏沅剥开香蕉递给他:“把这个吃了。”苏沅胃不好,不能吃香蕉,扔了又觉得浪费。   傅朔寒看着喂到嘴边的香蕉,虽然嫌弃但还是咬了口:“吃香蕉能消肿?”   苏沅摇头:“当然不能。”他把剩下的香蕉又往傅朔寒嘴边凑了凑:“都吃完,香蕉皮散瘀效果很好的。”   傅朔寒将信将疑地吃完香蕉,苏沅把香蕉皮撕下一段贴在他腿上瘀青的地方,轻轻按擦。   似乎看出傅朔寒不相信,他一边帮他按摩,一边碎碎念:“你别不信,真的有用,我以前做兼职舞蹈老师的时候,腿上经常会出现瘀青,我都是用这个办法的,一般敷两三次就好啦。”   傅朔寒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听他念叨,听着听着眉峰微微挑了一下:“你在做兼职舞蹈老师,你的身体状况能跳舞?”   苏沅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刚穿进来时苏沅坦白过他不属于这里,但当时傅朔寒一个字儿都没信,还警告他,再提这事就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至于现在……   苏沅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他也不会信,打哈哈敷衍到:“我是教年龄大的叔叔阿姨跳广场舞,动作节奏都很慢那种,我也能顺带锻炼锻炼身体。”   傅朔寒眉峰扬得更高了,握住苏沅的手腕,盯着他:“教广场舞?你跳一段我看看。” 第23章   苏沅幽幽怨怨地看着他:“就是广场舞嘛,没什么好看的,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动作我都忘了。”说完把傅朔寒腿上敷着的香蕉皮拿开:“好了,明早你记得再敷一次,我回房间了。”   他生怕傅朔寒逼着他跳广场舞,说完急急忙忙开门走人。   傅朔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拨通秘书的电话:“调查一下苏沅这些年在F国都做过什么。”   ***   订婚酒会的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苏沅和傅朔寒的消息。   傅朔寒作为沪城资.本圈新贵,短短几年时间就跻身顶层,他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昨晚的订婚酒会更是直接霸榜了各大平台热搜。   苏沅作为另一个主角又是首次在公众前露面,话题度同样惊人的火爆。   苏沅翻看有关自己的话题,在其中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词条#建.国后不许成精,为什么苏美人可以?#   他琢磨了半天也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好奇地点进去看讨论:   ——我说他是睫毛精没人反对吧,睫毛又长又密又翘,眨眼的时候简直扫在我心尖上了啊!   ——腰精!prprpr~   ——腿腿腿!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腿啊!   ——见了他,我才知道女娲偏心已经到了离谱的程度!   看了这些评论,苏沅才弄清楚词条的意思,原来是在夸自己。   之后又看了会其他内容,眼见着运动的时间到了,他放下手机,去找赵辰要今天的运动计划。   订婚酒会完成,他接下来就要专心为下月初的手术做准备,每天会按照医生的定的标准,做一小会运动。   如果这次手术顺利完成,他呛咳咯血的症状就可以治愈。   这段时间各种昂贵药品和营养品不间断贴补,还有赵辰每天的细心照顾,苏沅咯血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咳嗽每天折磨的他很难受,尤其是在夜晚时会加重,夜里总是会咳醒。   咳醒后他心脏就会不舒服,很难再次入睡,苏沅一直盼着能快点做手术,痊愈以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整晚觉。   他不仅仅只盼着身体变好,学校的休假期也马上要结束了,他希望早点完成手术,不延误返校的时间。   余下的一周多时间里,苏沅一直在积极配合医生做术前准备。   三月初,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基本达到了手术要求,提前两天住进医院,接受最后一次全面的术前检查。   自从订婚酒会以后,傅朔寒没日没夜地忙,听张管家说傅氏和官方合作的跨国项目已经敲定下来,傅朔寒为了这个项目去国外出差了。   他入院的第二天傍晚拿到了全部检查结果,虽然和正常指标比起来检查的结果不太理想,但是对于苏沅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讲,已经很难得了,林耀通知他明早一台手术。   傅朔寒不在,张管家和赵辰一直陪在他身边,怕他紧张有压力,一直在病房陪着他,直到他睡着了才离开。   病房的门刚刚关上不久,苏沅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眼睛慢慢张开。   其实他一点都不困,刚刚是在装睡,这几天张管家和赵辰为他跑前跑后很累,他不想再让他们熬夜陪着自己。   苏沅住的这间病房是套房,隔壁还有一间卧室,为了方便照顾,张管家和赵辰就住在隔壁。   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苏沅没敢下床走动,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手枕在脸颊下,眼神空空地望着窗子的方向。   刚刚张管家问他明天手术怕不怕,苏沅当时回答不怕。   其实,他是怕的。   但是他没好意思和张管家还有赵辰讲。   过了好久,苏沅睁得眼睛都有些酸,便轻轻翻个身,他仍旧一点困意都没有,摸到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看时间,快十一点钟了。   他始终觉得空落落的,心一直悬着,想找个人说说话。点开APP里的联系人,下滑翻动,看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聊天的人。   失落地熄灭屏幕,把手机重新放回枕头下,又翻了个身,变成仰卧,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苏沅知道很大可能是APP的推送,但他还是急忙把手机拿出来,万一有人找自己呢!   屏幕上显示一条消息:—傅朔寒(1)   苏沅盯着他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才解锁查看,消息内容很少,简单的三个字—睡没睡?   苏沅不假思索,飞快打下一行字:不困,失眠睡不着。   他太想找个人聊一会天了,聊什么都行。   可点击发送前,他又移开了手指,把刚刚打出的字全删了,换成了‘还没睡’   信息发过去以后,苏沅对着屏幕发呆,很快傅朔寒的手机号码跳跃在屏幕上。   大概是因为铃声突然响起,苏沅的心脏狠狠撞了一下,他做了个深呼吸,才勉强缓解心口的鼓胀。   安静的病房,将傅朔寒的声音衬得比平时更加低磁:“听张管家说,你明天八点手术。”   苏沅怕吵到隔壁的张管家和赵辰,声音压得很低,无意识地带出几分闷闷的鼻音:“嗯,是明早第一台手术。”   那端静了两秒:“又哭了?”   “没有。”苏沅清清嗓子:“我躺着呢,说话声音可能有点奇怪。”   “我明天会回去。”   苏沅睫毛轻轻眨了下:“……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傅朔寒顿了下:“明天还要手术,你早点休息吧。”   苏沅食指轻轻搓动着手机的边缘,很乖地答应:“嗯,好。”   “那我挂了。”   “嗯,好。”   苏沅手机还放在耳边,没有去点挂断键,他知道傅朔寒会点的。   过了十多秒,还是没传来挂断的声音,苏沅诧异地叫了声傅先生。   “怎么不挂电话?”傅朔寒还在听。   苏沅支吾了会儿,声音里带着点小失落:“我这就挂。”   “等会!”   “怎么啦?”   电话接通傅朔寒就察觉苏沅的情绪不对,刚刚说挂电话时失落更加明显:“你是不是害怕了?”   苏沅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但又发觉傅朔寒看不到,就扁扁嘴:“嗯。”   这次傅朔寒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声音里带着的哭腔,呼吸不由地跟着顿了半拍:“别哭,我让医院安排了最好的医生,不用害怕。”   小病秧子泪腺本来就发达,加之现在又是真的害怕,傅朔寒越哄眼泪就越包不住了,开口就带出颤颤的哭腔:“嗯,我知道了。”   “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手术很快就结束了。”   苏沅想了会儿:“你明天就会回来吗?”   “对,但是来不及送你去手术室。”   苏沅很认真听着,很乖地回应:“好,我知道了,那我挂电话了,你也早点休息。”   “别挂,你把电话放在枕头旁边,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傅朔寒今晚的声音要比平时温柔很多,甚至让苏沅有一种错觉,他们真的是很亲密的关系:“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不会。”   苏沅把手机放在枕头上,傅朔寒应该是在用电脑工作,那边会键盘和鼠标点动的声音,傅朔寒时不时地会和他轻声聊一两句,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苏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晨是被赵辰叫醒的。   醒来后,发现手机放在枕头边,点开通话记录,是昨晚十一点后挂断的。   由于是第一台手术,苏沅刚穿好衣服就被护士带去备皮,紧接着林耀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随后他由护士带去了手术室。   手术的过程对于苏沅和等在外边的人来说都是漫长的。   手术即将结束前,傅朔寒风尘仆仆地赶到,没来得及询问赵辰里边的情况,手术室的灯就灭了,手术结束。   苏沅被转入ICU病房,傅朔寒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   林耀换好衣服,也来到病房外,和傅朔寒并排而立:“苏沅的手术很成功,病理结果是良性结节,您不必担心。”   苏沅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傅朔寒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什么时候会醒?”   林耀:“麻醉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来,但还需要留在ICU病房里继续观察,体征平稳后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傅朔寒的视线在苏沅身上来来回回逡巡了无数次。   昏迷间,苏沅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自己的肩膀,在耳边叫:“苏沅,苏沅,醒醒,睁眼。”   苏沅晕得厉害,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眼中全是迷茫。   这是哪里?好奇怪啊,为什么所有物品都奇形怪状的,还到处都是水波纹儿。   有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苏沅的目光被吸引,顺着望过去,两个小绿人站在旁边,其中一个小绿人很温柔地对他说:“苏沅,醒啦。”   苏沅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绿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竟然会说话诶。   护士见他愣神不出声,又叫他:“苏沅,是头晕吗?”   苏沅满眼好奇,试探着小声问:“什么是酥圆?小点心吗?” 第24章   两位护士小姐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眼神示意搭档:“可能术后谵妄,我去叫聂医生来。”   苏沅好奇宝宝似的睁着大眼睛四处打量,看到小绿人拿出一个白白的果子,他口渴得厉害,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出声道:“请问能给我吃那个果子吗?”   护士看看自己手里的输液瓶,笑了:“不行哦,这个不能吃。”她猜苏沅现在应该是丧失了一部分环境感知力,看到的所有事物都是扭曲的,才会觉得自己手里的输液瓶像果子。   苏沅气鼓鼓地看着小绿人,不给吃就算了,她还把果子吊在眼前馋自己。   另外一名护士和医生很快赶来,医生走到苏沅身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轻声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沅听到新来的小绿人问自己名字,半点没犹豫,脱口而出:“傅朔寒。”   医生听到名字顿了一下,笑问:“不对,你再想想。”   苏沅抿抿嘴唇,皱起眉头,怎么不对呢?那自己叫什么?   苦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到其他的:“想不出来了。”   医生没再执着这个问题,换了个其他的:“那你知道这是哪吗?”   苏沅看看周围奇形怪状的事物,很像抽象的油画:“在画里吗?”   医生有笑笑,但没告诉他说得对不对:“你现在很累,好好休息吧,困了就睡。”   苏沅的确感觉到又困又累,而且觉得这里的小人都很温柔,对自己没恶意:“好,我睡一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吓得他立马睁圆了眼睛。   守在旁边的赵辰见他醒来,立马靠过来:“苏先生,你醒啦。”   苏沅防备地看着他,一脸警惕。   苏沅转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医生就嘱咐过赵辰,说苏沅出现了术后谵妄的症状,所以赵辰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并不慌,将声音放得很温柔:“苏先生,别怕,我是赵辰,你生病刚刚做过手术,我负责照顾你。”   即使赵辰解释过,苏沅对他依旧防备,他想坐起来看看周围,但刚一动,胸口处骤然传来剧痛,苏沅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人差点晕过去。   赵辰急忙扶住他肩膀:“苏先生,你现在还不能动,您如果不相信我的话,我去医生办公室叫傅先生。”   听到傅先生这个称呼,苏沅愣了会儿神,他觉得有些耳熟:“傅先生是我认识的人吗?”   赵辰点点头:“他是您的未婚夫。”   苏沅眼睛都瞪圆了:“我还有未婚夫呢?”   赵辰怕他还不信,立马拿出手机,找到网上关于他和傅朔寒订婚酒会的内容:“苏先生你看,你们刚刚订过婚。”   苏沅盯着配图再三确认,图片上的人确实是自己,而亲吻自己额头的男人看上去也的确眼熟。   他又仔细看过文字内容,向赵辰求证:“我叫苏沅,我的未婚夫是傅朔寒,我们两个感情很好,前段时间已经订婚了,对吧?”   赵辰欣喜点头:“对的,傅先生一直在守着,他见你一直不醒,着急去找医生了,马上就会回来。”   苏沅这会神情放松了些:“我是因为手术的原因,不太记得之前的事了,对吗?”   “对,医生说等你体内的药物全部代谢以后,就会恢复的。”   苏沅指指赵辰的手机:“我能再看看那些报道吗?”   赵辰把手机递给他:“可以,您慢慢看,我现在去通知傅先生。”   苏沅很乖地答应,赵辰小跑出病房,他点开手机继续看报道。   划着划着,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建.国后不许成精,为什么苏美人可以#   他再一次被这个话题吸引,只不过这次和之前的理解角度完全不同。   他心想,真有妖精啊?什么东西成精的啊?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点进去,一张他自己的高清美照出现在屏幕里,吓得他差点把手机丢了。   天那,那个妖精竟然是自己吗?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翻看下边的讨论内容,大家也都好奇他是什么东西成精的,纷纷在讨论,有说睫毛的,有说是腿的,还有说是腰……   苏沅越看越懵,迷茫两个字都印在了脸上,直觉告诉他这些人说得不对,但脑子又空空的,完全想不起来。   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成精的呢?   他正想得认真,病房门被打开,傅徊操控着轮椅进门。   其实傅徊早就可以出院了,但他不愿意回傅宅见到苏沅,就一直赖着不出院。   昨天他听到苏沅手术的消息,今天才兴冲冲地赶过来。   有句俗话说得好,‘趁他病,要他命。’今天傅徊来的目的很单纯,趁苏沅手术虚弱,把他骂自己的话骂回去。   他靠得近了,苏沅发觉有人来,放下手机,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傅徊被他问笑了:“真不记得我,还是装的?”   苏沅看看门口的方向:“我未婚夫马上就会回来。”   傅徊满不在乎:“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他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苏沅被他怼得没话说,只怂怂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傅徊绕有趣味地打量他:“你这是麻醉药劲儿还没过呢,不认人了?”   虽然不记得他,但直觉上苏沅就觉得他阴阳怪气,不像好人,不愿意搭理他,把头转到一边不说话。   傅徊哼了声:“不记得我,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沅全当没听见,直接把眼睛也闭上了。   傅徊碰了一鼻子灰,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别装出这副模样,你能骗得了小寒,可骗不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嘴脸,你个绿茶精,就知道……”   “等会!”苏沅睁开眼,灼灼地看着他:“我是什么精?”   傅徊被他问得一愣,脱口回答:“绿茶精!装模作样把小寒骗得五迷三道。”   “绿茶精。”苏沅小声嘀咕了两遍:“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绿茶精的?”   傅徊不屑且自信:“你骗得了小寒和骗不了我。”说完指指眼睛:“这就是照妖镜,你那点道行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苏沅看他一本正经,慷慨陈词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自己真的是绿茶精?!   ***   医生办公室内只有林耀和傅朔寒两个人,林耀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傅总,待会苏沅醒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话音刚落,傅朔寒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怎么了?你不是说他的手术很成功吗?”   林耀点头:“手术的确很成功,但刚刚重症监护那边的医生把苏沅的监护记录转过来,标注他出现了术后谵妄症状。”   “术后谵妄?”傅朔寒重复:“他手术中大脑受损了?”   “不是不是!”林耀急忙纠正:“苏沅的大脑和神经都没问题,只是手术中使用的麻醉药物,以及其他药物对他的大脑产生短暂的影响。由于他本身体质弱,身体代谢缓慢,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属于术后比较常见的现象,过几天就会好转。”   林耀一番解释,让傅朔寒的神情稍有缓和:“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耀翻开监护记录,道:“他现在的主要表现是意识障碍和自我认知障碍。”   “说清楚点。”   “说的直白一点,他现在糊涂了,对环境和自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昨天刚刚醒来的时候护士问他姓名的时候,他说自己叫……傅朔寒。”   傅朔寒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林耀无奈点头:“他的意识认知和记忆全部都是混乱的,他可能潜意识里比较依赖你,对你的印象比较深,所以医生的问他的时候他就随口说了你的名字。   他不会一直这个状态,也许今天醒了,又会是另一种状态,所以你要做好心里准备,除了积极的药物治疗意外,家属陪护也要多和他沟通交流,让他尽早下床活动,加速体内药物代谢。”   傅朔寒郑重地点点头:“我了解,我回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傅朔寒刚走出病房,就遇到急匆匆跑来的赵辰:“傅先生,苏先生醒了。”   傅朔寒眸光瞬间亮了一度,边走边问:“他情况怎么样?”   由于傅朔寒步子迈得太快,赵辰小跑才追得上:“我刚刚和苏先生聊了几句,他的情况和医生说的差不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傅朔寒吁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   傅徊在苏沅这发了一会儿癫,觉得和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人说下去浪费时间,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而刚刚弄清自己‘身世’的苏沅还在一门心思地琢磨自己绿茶精的身份。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苏沅看过去,正好撞上傅朔寒的视线。   苏沅心砰地颤了一下,他刚才在手机上看到傅朔寒照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眼光好,找了个这么帅的未婚夫,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而且网上每条报道基本都提起过他们感情非常好,已经同居住在一起了。   傅朔寒走到床边时,苏沅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对于苏沅突如其来的亲近,傅朔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被牵住的左手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僵了,试探着问:“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沅点头:“记得,我是苏沅。”   听到他正确回答自己的问题,傅朔寒暗暗松了口气,扫过他们相握的手:“那我呢?”   苏沅弯起眉眼,笑得又甜又乖:“也记得,你是我老公呀。” 第25章   苏沅嗓音娇娇软软,尾音透着撩人的甜腻。   曾经,自诩冷酷无情的傅大总裁,对这两个字毫无感觉的,认为不过就是一个称呼,和张三李四没区别。   但他今天才知道,这称呼,区别大了。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龙傲天,突然就被一个称呼束住手脚。   他极力将眼底暗涌的情绪掩藏,克制自己为了一个称呼就乱了阵脚。   内心风起云涌,几番挣扎,还是没能完全将心里的悸动压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   “老公呀。”苏沅回答得极其自然,仿佛他已经这么称呼他很久了。   在苏沅当下的认知里,他觉得这样的称呼理所当然。   网上那些关于他和傅朔寒的报道他刚刚都看过了,全网都在羡慕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夫,现场的配图他也逐张点开,仔细辨别。   自己依在傅朔寒怀里时神情幸福自然,傅朔寒亲吻他额头的时候目光深情专注,由此可见,平日里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既然他们感情好,都已经订婚住在一起,互相称呼亲密一点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但苏沅心里所想傅朔寒并不知情,他定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指指赵辰:“那你记得他吗?”   苏沅像个认真听讲的小朋友,傅朔寒指向赵辰,他的眼神就很乖地追过去看着赵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刚刚和我介绍过自己了,他是我的护工。”   傅朔寒又指回自己:“那你知道我和他有什么不同吗?”   苏沅的目光在他俩之间荡了几个来回,最终落在傅朔寒身上,很认真地回答他:“你长得好看一点。”   刚刚他进门,苏沅看到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心里夸自己眼光好了,身高腿长,肩宽腰窄,五官英俊帅气,找老公就应该找养眼的嘛。   被夸好看都是会高兴的,傅朔寒当然也不例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我是问你知道这两个身份哪里不同吗?”   他的这个问题,把糊里糊涂的苏沅给难住了,身份哪里不同?   傅朔寒没催,在一旁静静等着。   苏沅绷着一张小脸认真考虑了很久,心里终于有了点眉目,对傅朔寒勾勾手:“来。”   傅朔寒俯身凑到他跟前:“想明白了?”   苏沅嗯了声,抬起手勾住傅朔寒的脖子,仰起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没轻没重的一口,不是轻飘飘地扫过,傅朔寒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唇瓣间温软的触感。   脑子里有东西轰的一下炸开,这次的冲击显然比刚刚的还要大,他在苏沅病床前,僵成了一尊雕像。   苏沅搞完突然袭击跟没事人一样,还认认真真地给雕像讲解:“老公可以亲亲抱抱,护工不行喔。”   他回答完问题,很期待地等着雕像回应。   但雕像自己都懵着,暂时做不出任何回应。   他的脑子里惊涛骇浪荡了一波又一波,半天才回过神儿,开口时嗓子哑了:“你困了,睡觉吧。”   苏沅等了半天回应,就等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地敷衍,立马不开心了。   他从昨天在重症监护室就开始睡,一直到刚刚才醒不久,睡了二十几个小时,刚醒这么一小会儿,哪里会困,非常不高兴地拒绝:“我不困,我饿了。”   一直在旁边充当高瓦数灯泡的赵辰,终于找到退场的机会,兴冲冲地抢答:“我这就去给苏先生准备吃的。”   话说完,生怕被拦住似的,两步闪现到门口,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沅看了看还撑着胳膊,附在自己面前的傅朔寒,贴心地提醒:“老公你一直这样不累吗?坐下休息吧。”   苏沅这会身体特别虚弱,说话时语调很温柔,叫老公时带着点小亲密,听上去就更甜了。   傅朔寒脑子里勉强压下去的惊涛骇浪又开始荡漾,他感觉像被妖精勾了魂儿,怎么坐椅子上的自己都不知道。   还没恢复记忆的原因,苏沅很没有安全感,刚刚和傅朔寒闹小情绪的事他转眼就忘了,找到机会又去摸傅朔寒的手,声音软乎乎地问:“我们牵着手好不好。”   傅朔寒心里虽然兵荒马乱,但还是稳稳地握住了苏沅的手,以防被苏沅看出破绽,找话题掩饰尴尬:“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林耀待会就过来。”   “哦。”苏沅对医生的事一点不关心,随意应了声,把傅朔寒的手拉到自己的跟前,小猫撒娇似的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声音粘糊的腻人:“伤口疼,喘气都疼。”   “伤口疼属于正常现象。”傅朔寒刚提起林耀,人就进门了。   他的出现像是一记破阵的符咒,将傅朔寒被妖精缠住的魂儿给拽了回来。   魂神归位的傅朔寒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偷偷舒了口气。   林耀先检查了苏沅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没有出现渗液感染的情况,之后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苏沅现在只认得傅朔寒,和他之间的事也是刚刚在网上看到才知道的,其余的事一概不记得,对于林耀提出的问题,回答得乱七八糟,听得傅朔寒在一旁默默怀疑人生。   不过无论苏沅的回答有多离谱,林耀都表现得十分淡定,始终耐心地听着他的回答,时不时地做记录。   他填完查房记录,按例叮嘱术后注意事项:“要克服疼痛尽快下床活动加快代谢,还要做肺功能训练,饮食方面要以清淡为主,辛辣油腻的食物不能碰,多休息,不能吸烟、不能饮酒、不能同房。”   苏沅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反正听得很认真,还不忘虚心请教问题:“肺功能训练疼吗?”   林耀点头:“会有痛感。”   听到会疼,苏沅显得有些不高兴,想了会又问:“为什么不能同房?”   林耀知道他谵妄的症状还没消失,不太懂每个词的准确意思,会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笑着回答:“因为也会痛。”   苏沅听到会痛,表情果然变得凝重,不再瞎问,乖乖听话:“我都记住了。”   林耀嘱咐完注意事项以后并没有待太久,他离开后苏沅躺在病床上这瞅瞅,那瞧瞧。   他刚醒来那会慌忙起身,把伤口给扯疼了,他被疼出阴影,现在只敢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动不动。   但干躺着终究是无聊的,他看来看去视线就又转到了傅朔寒身上。傅朔寒正在处理秘书发过来的一份紧急文件,一时没留意到他。   苏沅也看出他有事情急着处理,没打扰他,只眼巴巴地等着。   不过他也没干等着,上上下下把傅朔寒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越看越满意。   傅朔寒处理完文件,抬头就看到苏沅神情又乖又可爱地在盯着自己。   傅朔寒:“……”刚刚被林耀破了的阵又把他困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傅朔寒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将神情放冷了些:“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好看。”苏沅躺得实在难受,动了动腿,但是又怕疼,不敢动身子,只能让傅朔寒帮忙:“帮我一下好吗?我想坐一会儿。”   傅朔寒先替他垫好靠枕,然后按下床边的按钮:“这个角度可以吗?”   终于换了姿势,苏沅舒服地吁了口气:“可以可以。”   坐起来以后他能更清楚地看到病房里的陈设,之后又伸胳膊比床的宽窄。   傅朔寒在旁边看着他比比划划,猜不透他想干什么:“比这个干什么?”   苏沅急忙竖起食指放在嘴唇边:“嘘!”说完指了指门口,一脸戒备:“靠过来我和你说。”   苏沅现在的神情很像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孩一脸严肃地要给你讲个惊天大秘密。   傅朔寒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正事要和自己说,但还是很配合地靠过去。   苏沅压着调子,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讲:“我在量床的大小,我今晚要和你同房。”   傅朔寒差点被他的这段话给吓个趔趄。   其实他心里知道苏沅根本不懂同房的意思,他的理解估计是两人在同一个房间睡觉而已。   但他不懂,傅朔寒懂,冷不防听到免不了心要跳快上一拍。   回过神儿后又觉得苏沅神神秘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有趣,情绪一时上头,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别胡说。”   苏沅脸皮粉薄粉薄的,又因为手术后身体虚,脸上一点点红痕都看得很明显,白里透粉的脸蛋很像甜甜糯糯的点心,引得人很想咬一口。   苏沅不满地抹了下被傅朔寒掐过的地方:“没胡说,我晚上就要和你睡。”   “医生不让。”傅朔寒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   苏沅看出他是认真的,也不笑了,拉着脸始耍小脾气:“我们偷偷的,他又不知道。”   傅朔寒今天的耐心格外多一些,跟他商量着:“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一起睡是为你好。”   苏沅把脸转到一边哼他:“我不管,我就是要和你一起睡。”   傅朔寒愁得叹气:“一起睡你伤口会疼。”   “那你轻一点,别弄疼我不就行了。”   傅朔寒:“……”   赵辰送饭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很安静,苏沅转头看着窗外,显然是在生气。   傅总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坐在病床边。   赵辰看了看两人,没多问,这是张管家教他的。只把苏沅之前吃过的米粉端到小餐桌上:“林医生说术后第一顿先吃这个。”   苏沅前段时间吃这个米粉都快吃吐了,他现在虽然不记得这是什么口感,但是闻到米糊的味道,本能地皱起眉头,加之心情不好,气呼呼地瞪着米糊:“我不想吃它,它看着就很难吃。”   平时赵辰会劝他的,但苏沅现在的脾气他根本拿不准,只能求救地看向傅朔寒:“傅总,我去趟护士站,去备注苏先生用餐时间。”   傅朔寒眼睁睁看着赵辰又一次找借口溜了,又没有其他办法,谁让是自己惹生气的。   端起米糊搅了搅,惆怅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回想自己把苏沅弄回来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觉得大方向是没问题的,做生意讲究目光长远,不能拘泥于眼前,所以选择先把他身体养好的策略没错,但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沅看着他搅米糊,满满地抗拒:“我不吃。”   傅朔寒没出声,而是舀了一勺自己尝温度,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不过味道确实不好,怪不得苏沅这么抗拒,但不吃是不行的。   他把碗往苏沅面前一放,面无表情,冷冷道:“吃完它。”   苏沅也板着脸,正要说不,他又补了后半句:“今晚我们一起睡。”   刚刚还板着脸的苏沅听到后半句,立马笑了:“好诶。”   虽然本能抗拒米粉的味道,但之前吃了那么久,也习惯了。   一碗米糊份量并不多,苏沅没一会就吃完了。   苏沅的体力跟不上精力,虽然不是很想睡觉,但吃完东西没一会还是禁不住困,睡着了。   他睡着了,傅朔寒一刻钟都不敢耽误,叫来赵辰守着,自己回公司。   但他并没在公司多待,简单开了个会,拿上电脑和重要的文件又赶回了医院。   苏沅睡得比较久,他回来时人还没醒,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睡醒。   傅朔寒暂时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想着让苏沅快点恢复,开始督促他下床活动。   苏沅自己也想快点恢复,忍着痛,被傅朔寒扶着下床。   第一下起身时爆疼,伤口从皮肉撕扯到内脏,那一瞬间苏沅感觉自己浑身力气都被瞬间抽走,靠在傅朔寒怀里紧紧咬着嘴唇,脸上疼到没有一点血色。   傅朔寒则像在怀里碰了个易碎的泡泡,紧张到呼吸都跟着放缓了。   看到苏沅靠在自己怀里,身子都疼得发抖,他下意识想说别练了,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他耐心地将苏沅拥在怀里,等着他慢慢调整气息,小心翼翼地配合他的动作,一寸一寸慢慢将人从床上扶了起来。   苏沅两脚落地时,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身体所有重量都依在傅朔寒身上。   傅朔寒一边要承受他身体的重量,一边又要非常仔细地托住他的身子,避免牵扯到他的伤口。   一圈走下来,苏沅才渐渐适应了伤口的存在,调整到合适的角度,迈步时不再牵扯伤口。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让他对下床活动产生抵触心理,傅朔寒一直在陪他聊天。   苏沅的意识认知没恢复,一些事情他自己说得一板一眼,可在正常人听来就没有一句正经话。   傅朔寒权当自己在哄小孩子玩儿,聊天时句句顺着他,跟着一起胡说八道。   苏沅有些走累了,停在窗边歇着,刚开始还挺开心的,看到外边光秃秃的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忽然就不笑了,心中一阵感慨。   他始终没忘了绿茶精的身份,同为植物,看到树在寒风嘚瑟乱颤,他竟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冷了,下意识地搓搓肩膀,忧愁万分地叹了口气。   傅朔寒身为拥有正常思维的正常人,自然知道他冷不是因为和树共情,而是因为冬天窗边本来就凉。   于是拿了条毯子给他披上:“窗边冷,要不你去里边歇着。”   苏沅看到同类受苦,心中正伤感,不想去里边,于是摇摇头。   摇头时余光扫到自己身上披着柔软缓和的毯子,又想到外边的树光溜溜在寒风里站着,心里更不是滋味,又叹了口气,心中满怀感慨,看来还是修炼成精好,成精能吃饱,能穿暖,不用大冬天的光.着身子站在外边被风吹。   他这一番长吁短叹,把一旁的傅朔寒看蒙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以为会看到医院里的人情冷暖,或者病痛无奈,但实际上,除了几棵秃树,什么都没有,于是问:“你在愁什么?”   苏沅目光又换到了另一颗同样啥也没穿,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小树上,怅然道:“还是修炼好。”   傅朔寒一听到修炼俩字,心里就明白了,他这是又开始云山雾罩地瞎聊天了。   但暂时没别的办法,只能顺着他聊,不然惹生气了还得自己哄,于是也跟着他一起感概:“对,只有修炼才是正道。”   苏沅:“!!!”惊讶转身,意外地看着傅朔寒,眼中隐约有光浮现:“你懂修炼?”   傅朔寒略略犹豫了一下,随后豁出去一点头:“懂。”   苏沅的意外一瞬间被欣喜取代,两只眼睛快亮得闪光了:“难道你也是……”怕被门口路过的人听去,于是他递给傅朔寒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傅朔寒接受到他的眼神,但却没接受到眼神里的深意,只能顺着他的话题继续瞎编:“对,我也是!”   听到傅朔寒亲口承认是自己的同类,还是修炼成精的同类,苏沅整个心都开始雀跃,要不是伤口疼,他高兴得都要跳了。   一把拉住傅朔寒的手,激动道:“我是绿茶,你是什么?”   傅朔寒面皮抖了抖,都聊到这了,明显把苏沅兴致勾起来了,不继续往下聊是不行的,他两眼一闭,开始瞎说:“我是咖啡。”   苏沅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挽住他的胳膊,兴奋道:“我们真的好有缘,快和我说说,是什么样的缘分让我们在一起的!”   傅朔寒稍稍琢磨了一会儿:“五亿元。”   苏沅默念五亿缘,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感慨颇深。这么大的一个缘分,怪不得他们能恋爱订婚呢。   念了一会儿,拉住傅朔寒的手,誓言旦旦:“让我们珍惜这段缘。”   傅朔寒跟着附和:“珍惜,一定珍惜。”   苏沅这会找到了更相近的同类,把窗外光秃秃的树都给忘了,下床活动得差不多了,又开始跟着赵辰开始做肺功能训练。   苏沅肯认真配合,今天的训练任务很快完成,傅朔寒把他扶回床上歇息。   刚刚训练时咳了几声,导致苏沅疼得比较重,也是走累了,这会精神状态明显不比之前。   他蔫蔫地靠在床头休息,忽然福至心灵,拉住傅朔寒手指轻轻晃了晃:“你修炼的方法能教教我吗?”   傅朔寒正在看一份报表,一时没能编出来,拖延道:“你自己的修炼方法呢?”   苏沅有些难为情:“我给忘了。”   傅朔寒松了一口气,忘了就好办多了:“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先让自己身体恢复,修炼的事先不着急,等你记起以前的事,修炼方法自然也就记起来了。”   苏沅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十分赞同。   但他还是闲着无聊,而且自从知道傅朔寒是自己的同类以后,就觉得他更加亲切,安静了一小会儿又跟傅朔寒搭话:“你是咖啡对吧。”   傅朔寒回应:“对,咖啡。”   苏沅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阵:“那你好喝吗?”   “加糖好喝,不加糖不好喝。”傅朔寒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得加奶,都加了才好喝。”   苏沅睁着两只大眼睛,听得认真极了,傅朔寒说完好喝,他还没忍住吞了下口水。   扭扭捏捏地往傅朔寒跟前凑了凑,深呼吸嗅了嗅,但并没闻到咖啡味儿,干脆挪进傅朔寒怀里,埋头在他脖颈上又闻又蹭。   温热的气息洒在皮肤上,苏沅像只小动物似的在怀里拱来拱去,闹得他不仅脖颈皮肤痒,心尖儿上像是落了根羽毛,挠的他更痒。   傅朔寒被他蹭得实在难耐,扣住他的肩膀,将人从自己怀里择出来:“别闹。”   苏沅鼻端还萦绕着傅朔寒身上的味道,他又用力吸了下:“我闻闻你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苏沅这种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状态,傻乎乎的,但又莫名可爱。   傅朔寒把他扶回床头靠好:“为了方便隐藏身份,我把身上的气味隐藏了,所以闻不到。”   苏沅听了有些失望,小脸都垮了,但是又不死心:“那你能让我尝尝吗?”   “尝什么?”   “你不是咖啡吗?给我弄出一杯来尝尝,是不是真的很好喝。”苏沅觉得傅朔寒能修炼成精,又长得这么好看,他一定是顶级咖啡,所以味道一定不错。   傅朔寒沉吟了一会儿:“现在不行,你还不能喝咖啡,等你出院以后吧。”出院以后人就正常了,这问题他也就不会再提了。   苏沅现在对他极度信任,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点都没怀疑,很开心地答应:“好啊。等我出院以后你一定要给我尝尝,是不是真的很好喝。”   约定愉快地达成了,傅朔寒以为苏沅能安静一会了,但是还没过五分钟,苏沅又来了,神神秘秘的:“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傅朔寒看了看表,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也有一个问题,咱们谁先说?”   苏沅考虑了一下:“你先说吧。”   傅朔寒举起带腕表的手,将时间指给他看:“现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待会八点有个非常重要的饭局,所以我要出去一会儿。”   苏沅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点头表示同意:“那你要出去多久?一个小时?”   这个饭局真的很重要,傅朔寒也说不太准时间:“我尽量快点回来。”   没得到具体时间,苏沅有些小失落:“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今晚要和我一起睡的。”   傅朔寒最看不得他这样又乖又失落的表情,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声音都放柔了:“放心,我都记得。你吃过晚饭觉得无聊就找赵辰或者张管家陪你聊天,我很快就会回来。”   苏沅乖得不得了:“好,我等你回来。”   傅朔寒:“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问你,是怎么变出来咖啡的,教教我,我不仅把修炼的方法忘了,法术也忘了。”   傅朔寒此时才意识到,这话题的走向似乎越来越离谱了。   但身为商界精英的他不会被这点小问题难倒,遇到越是复杂的事情,就越要简单化处理。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傅朔寒已经可以做到表情严肃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加水。”   过于简单的回答让苏沅有些懵:“都能加水吗?我也能加吗?”   “可以,我是咖啡,你是绿茶,都属于饮品,加水就行。”傅朔寒耐心讲解。   苏沅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司机已经到医院了,傅朔寒穿好外套,临走前揉了把苏沅软茸茸的头顶:“我很快回来。”   苏沅弯起眉眼,笑着和他拜拜。   傅朔寒走后没一会儿,赵辰和张管家就带着晚餐来了。   晚餐要比中午丰盛得多,苏沅很喜欢清炖燕窝,吃进嘴里甜丝丝的,比中午的米糊好吃一百倍。   傅朔寒临走前嘱咐过张管家和赵辰,收了碗筷他们也没有离开,而是留下和他聊天。   苏沅现在很依赖傅朔寒,所以三人聊天的内容也多数都和他有关。   张管家在傅宅工作七八年了,比赵辰更了解傅朔寒,只要是苏沅问的,他都能说出一二。   聊了一会儿,苏沅看向外边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偶尔有风声从窗外略过,有些担心傅朔寒出门穿得衣服薄。   张管家安慰他:“苏先生放心,先生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沅还是看着窗外,声音明显比傅朔寒在的时候低沉很多:“他之前晚上也经常出去吗?”   “是的,先生的工作一直很忙,需要经常出去参加酒会应酬。”   苏沅微微皱了眉:“那他经常都要忙到很晚,一定很累。”   看出苏沅很担心,张管家只能改口:“先生自己有分寸的,苏先生不用太担心。”   虽然得到安慰,苏沅还是放心不下,心事重重的模样。   张管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头看向赵辰。   赵辰和苏沅一起到傅宅,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为人机灵又细心,和张管家关系处得很不错。   张管家本能地把视线投向他,赵辰会意,接过话头:“苏先生你别发愁,我待会去问问护士有没有什么缓解疲劳的方法。”   苏沅觉得这个靠谱,很赞同:“好啊,你快去问问。”   赵辰出去找护士问方法,苏沅这边也没闲着,点开手机开始搜索。   缓解疲劳的方法有很多,但总共也就两大类,一类主锻炼放松,另一类就从吃得入手,养生养护。   搜着搜着,突然两个熟悉的字眼映入眼中——绿茶。   绿茶可以提神醒脑,延缓衰老,缓解疲劳。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赵辰那边也很快回来了,说的方法和苏沅在网上查到的差不多。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过得就要快一些,十点钟的时候,傅朔寒推开了病房的门。   苏沅一见到人,就想起身往身上扑,不过被傅朔寒给拦住了:“等会,我身上凉。”   一旁的张管家和赵辰完成任务,找了借口一起走了。   苏沅安分地坐在床上等,眼神却不安分,追着傅朔寒,片刻都不放。   即便傅朔寒是座冰山,被这么灼热的视线盯着,心里也刺痒地泛起莫名暖意。   脱掉外套,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主动走到床边。   苏沅亲亲热热地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蹭了蹭。   他皮肤白,又软又滑,擦着掌心的触感好似上好的缎子,滑腻又柔软。   傅朔寒实在难抵这样的诱.惑,指腹在他面皮上贪婪地蹭了蹭。   这一天的时间里,似乎把他们之前那么长时间的相处模式全都给推翻了。   苏沅在他怀里贴贴蹭蹭的撒娇,没注意到傅朔寒变了又变得表情。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苏沅才察觉他情绪不对,扬起脸看他:“你怎么了?晚上的事情不顺利吗?”   傅朔寒垂眸看着他,能在他漂亮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着看着,傅朔寒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轻推开苏沅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平静一些:“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今晚是林耀值班,我去和他聊聊,很快回来。”   苏沅看着他才刚刚回来就又离开了,跟着叹了口气:“他真的好累呀。”   他觉得自己不能只看着,一定要做点什么才好。   ***   傅朔寒出了病房,没有去找林耀,而是先去了露台。   烟夹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一根烟燃尽,傅朔寒脸上的神情才又恢复冰冷。   去找林耀时,他刚好查房回来。   两人坐在办公室,林耀翻看着苏沅的病程记录:“除了谵妄症状没有消失,苏沅其他情况恢复良好。傅总您可以放心。”   傅朔寒板着冰山脸:“他什么时候可以彻底恢复正常?”   林耀有些迟疑:“这个说不太准,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应该三两天的时间就差不多了。”林耀将记录放到一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傅总您是觉得苏沅现在这个状态太累人了吗?”   “不是。”   林耀每说一句,都会斟酌一会儿:“傅总,我说几句私人的看法,他现在记忆认知混乱,很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比较粘着您,这是他依赖您的表现。   比如他在重症监护室里,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您的,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说明他潜意识里将您看得很重。”   傅朔寒沉着脸没有即刻作答,沉默了好一会儿,起身告别:“林医生谢谢你的提醒。”   ***   苏沅刚刚让赵辰帮自己准备了几样东西,这会正坐在床上,双腿搭在床边,睡裤缩上去一段,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小腿。   等得有些无聊,苏沅轻轻晃动着小腿,在床沿边荡来荡去。   病房的门被推开,傅朔寒走进来,他看!到床边摆着的洗脚盆和热水壶时,左眼皮开始跳个不停,人也警惕起来:“你不睡觉,把洗脚盆和水壶摆这干什么?”   苏沅兴冲冲地招手:“你可回来啦,我给你泡了茶,再不回来都凉了。”   傅朔寒脑子里快速闪过今天下午时,自己和苏沅胡说八道的话,看着洗脚盆里的水,开口时调子发飘:“这是给我准备的茶?” 第26章   在苏沅满含期待的注视下,傅朔寒脚步沉重地走向那个为他盛着茶水的洗脚盆。   每走一步,他心里都是一场戏。如果拒绝,小病秧会闹脾气,闹脾气就得哄,想哄好就得顺着心意来,结果还是要喝。   傅朔寒是个极其理性的人,从不做徒劳之工,不做无效挣扎,再看向苏沅时眼神虽悲壮,但坚毅:“这么多?”   苏沅指指旁边的热水壶:“不够还可以再添热水。”   傅朔寒:“……”和洗脚盆相看两厌。   见他迟迟不动,苏沅怕水冷了,有些急:“你怎么一直站着不动?快呀。”   在他的催促下,傅朔寒像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沾了洗脚水马上就会报废。   他缓缓迈出一步,缓缓抬起头,缓缓看向苏沅,缓缓开口:“这茶你泡的。”其实他想问这茶是不是用你泡的。   苏沅见他实在太磨蹭,干脆自己下床:“我泡的。”拉着傅朔寒坐在椅子上:“快快快。”   傅朔寒隐有慌张之色,心里万般不情愿,但还是问出了口,逃避总归不是办法:“就这么喝是不是粗鲁了点?”   好歹准备个茶杯,让他催眠一下自己,也不至于慌得这么狼狈。   “喝?!”苏沅被他的无理要求吓到了,急忙拉住傅朔寒,怕自己拉得晚了,他真把头扎洗脚盆里畅饮:“不是,不可以喝,是让你泡脚的。”   不用喝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傅朔寒如蒙大赦,哽在喉咙口的一口气算是吁了出去:“好,泡脚,泡脚好。”他开心到语无伦次。   苏沅又坐回床上,一边看着他泡脚,一边和他聊天:“现在我身上有伤口不能沾水,所以只能泡脚,等我伤口愈合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泡澡。”   “咳!”傅朔寒咳出了声。   苏沅一直担心他今晚出门会着凉,见他突然咳嗽格外紧张:“好好的怎么突然咳嗽啦。”   傅朔寒摆摆手,清了下嗓子:“没事,突然呛到了。”   苏沅诧异地看着他,很不理解:“泡脚怎么会呛到。”   傅朔寒:“……”   苏沅不放心:“是不是今晚着凉了,让林医生也替你看看吧。”   傅朔寒不想再谈论有关于洗脚水的任何话题,匆匆收拾好准备睡觉。   苏沅在一旁看着傅朔寒整理床铺:“我平时睡在哪一侧?”   傅朔寒抖被子的动作一顿,指了指左侧:“你睡那边吧。”   苏沅听话照做,乖乖爬上床盖好被子,拍着身旁的位置:“来呀。”   傅朔寒捉住他不老实的手塞回被子里,又一声不吭地把被子边缘都牢牢地掖好。   苏沅不情愿地踢着腿:“你不和我盖一床被子算什么一起睡,我要和你……唔!”   傅朔寒顺手把他的嘴给捂住了:“别吵,林耀今晚值班。”   这招果然管用,苏沅不情不愿地把嘴闭上。   医院比不上家里物品齐全,病房里只配一条被子,给了苏沅,他冲完澡出来拿了沙发上的毯子凑合。   苏沅刚刚被吓唬过,这会儿很乖,不吵不出声,安安静静地躺着,因为身体虚弱爱犯困,没一会就睡着了。   医院即便环境再好,还是不如家里舒服,而且傅朔寒认床,睡得并不好,很早就醒了。   他去洗漱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吵醒了苏沅。   苏沅被强制开机,正蒙着,摸过手机也没看是谁的,接通了放在耳边,迷迷糊糊地开口:“你好。”   那边听到他的声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你是苏沅?”   苏沅嗯了声:“对,有什么事吗?”   听了他的回答,那边语气立马欢快起来:“没事,我马上就到,我们待会见!”   说完也不等苏沅回答,风风火火地把电话给挂了。   苏沅一脸懵,拿开手机才发现不是自己的。   傅朔寒刚好从洗漱间出来,看到他顶着几根呆毛,拿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有电话吵醒你了?”   苏沅有些抱歉:“抱歉,有电话打进来我以为是我的手机,就接了。”   “没事。”傅朔寒伸手把他头顶的呆毛给摁下去:“谁打的?”   苏沅把手机递给他:“他说要来医院,但我没来得及问是谁,你自己看吧。”   傅朔寒看过通话记录,就把手机丢一边了:“洗脸吗?”   苏沅点点头,下床去洗漱间。   因为伤口在腹部,而且还是两个,苏沅暂时还不能做抬胳膊、弯腰的大动作。   于是洗脸刷牙的任务就落在傅朔寒身上。   傅朔寒第一次伺候别人洗漱,挤好牙膏,一手托住苏沅的下巴:“张嘴。”   苏沅倒是听话,让张嘴就乖乖张嘴:“啊。”   头一次给别人刷牙,苏沅又娇气,傅朔寒小心翼翼地像在搞文物修复。   傅总正认真‘工作’着,身后病房门敲了两声,随即被人推开。   褚昱又是鲜花又是补品地带了一堆进门:“老傅。”   傅朔寒看过通话记录,知道是他,没出去迎:“在这呢。”   褚昱循着声音来到洗漱间,看到里边的场景登时愣住:“嚯!”   牙刷干净了,傅朔寒把水凑到苏沅嘴边:“漱口。”   苏沅原本还挺自然的,但一见到褚昱立刻就觉得有些害羞,含了口水把脸转到另外一边。   傅朔寒一边用水打湿毛巾一边问褚昱:“刷牙你没见过?”   褚昱眨巴眨巴眼睛,把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闭上:“刷牙见过,但没见过你给别人刷。”   傅朔寒不善地瞥他一眼,暗含警告:“他伤口疼。”说完等苏沅吐了漱口水,又捏住他的下巴给擦脸:“头抬起来点,闭眼睛。”   褚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笑到:“你们俩这出院以后就打算办婚礼吧?”   傅朔寒听出他在调侃,没搭理他。   苏沅听着却觉得很顺耳,傅朔寒又帅对自己又好,结婚是挺不错的,趁着傅朔寒给他擦额头的时候,回答褚昱:“嗯,是想快点结婚。”   褚昱完全没想到苏沅会回应自己,傅朔寒他太熟了,苏沅前段时间拍照片时也接触过几天,两人都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他刚刚就是纯纯地嘴欠调侃一下,没想到苏沅还真接话了:“老傅,听到没,快抓紧吧。”傅朔寒伺候完苏沅洗漱,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洗漱间,褚昱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俩。   傅朔寒坐到他对面,苏沅小尾巴一样紧挨着他坐下,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   褚昱不满地嗤了声:“过分了啊,我吃过早饭来的,怎么还一个劲儿往我嘴里塞狗粮呢。”   苏沅被他说得害羞,才松开了傅朔寒的手。   开过玩笑,褚昱言归正传:“我今天来找苏沅有点事商量?”   苏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找我有事?我们之前认识?”   他这一问,把褚昱给问懵了,眼神看向傅朔寒:“这……苏沅好像不记得我了呢?”   傅朔寒也看向苏沅,顺手把他一侧翘起的衣领压整齐:“术后谵妄,有事等过段时间恢复了再说。”   褚昱放下心来:“吓我一跳,那等他好了再说。”   褚昱待会还要去公司开会,没聊几句就要走:“老傅,你送送我。”   傅朔寒跟着他起身,拍拍苏沅的肩膀:“我很快回来。”   两人走出病房,褚昱并没有往电梯的方向走,而是示意傅朔寒去休息区,时间还早,休息区只有他们两个人。   褚昱刚一坐下,就忍不住开口:“怎么回事?”   “术后谵妄,意识混乱,过几天就好了。”傅朔寒不是对谁都有耐心,今天的耐心伺候苏沅洗漱的时候已经用完了,语调已经开始不耐烦。   褚昱摇头:“不是说苏沅,我是说你。”   傅朔寒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我怎么了?”   褚昱表情夸张地学着他刚刚给苏沅洗脸刷牙的模样:“宝贝张嘴,宝贝漱口,宝贝抬头闭眼睛,宝贝我……”   他一口一个宝贝听得傅朔寒拳头都硬了:“你想死了?我什么时候那么叫他了!”   褚昱表情贱贱的,十分欠揍:“你嘴上没叫,心里肯定叫了。”   傅朔寒脸黑得吓人:“我不可能那么叫他,永远都不会!”   “为什么不会?”苏沅的声音突然在他们俩背后响起。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聊天的,傅朔寒出门没拿手机,秘书刚刚打电话过来,苏沅怕公司有事耽误,就想着给他送过来。   走近这边就听到他们俩刚刚的对话。   褚昱先回过神儿,心知自己闯祸了:“我着急回公司,先走了。”他脚底抹油,眨眼就不见了。   苏沅还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傅朔寒,眼里全是委屈:“你刚刚提起我的口气,让我觉得你很厌恶我。”   傅朔寒完全没想到会被他听见,也懵了,看看来往的护士和医生:“我回去和你解释,先回去。”   苏沅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即使心里再委屈,也没有吵闹,还是很听话地和傅朔寒回了病房。   傅朔寒把人稳稳当当地扶回床上:“刚刚你听到了多少?”   苏沅低头摆弄着手指,声音也不甜了,哑哑的:“我都听到了。”吸了下鼻子:“褚昱说你叫我宝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反感?”   不用看,听声音傅朔寒就已经知道苏沅哭了。   矮身坐在床边,伸手去勾他的下巴:“别哭了,我……”   苏沅转头躲开他的触碰。   傅朔寒的手僵在原处,半晌收了回去:“我当时态度不好都是对他的,也不是对你,你哭什么。”   “可是你很反感很亲密的称呼我。”眼泪都围在眼圈,看东西很模糊,苏沅自己把眼泪抹掉了。   他一抹眼泪,傅朔寒就跟着慌:“我没反感,你想听什么我叫就是了。” 第27章   苏沅抬起头,睫毛上湿漉漉的,眼圈全是泪痕:“真的?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傅朔寒还真是骗他呢,就是想让他把哭止住,至于称呼的事,真叫不出口。   别说让他对着苏沅叫,一个人躲犄角旮旯没人地方,他也叫不出口。   什么宝宝、宝贝、老婆、乖乖……他只在心里想想人都激灵,要是叫出口,他下一秒就得尴尬而亡。   苏沅眼尾挂着泪,还在巴巴地等着。   傅朔寒心虚到不敢和他对视,甚至想抓耳挠腮,急得快返祖了。   苏沅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也觉出他是在骗自己,挂在眼尾颤颤巍巍的泪珠突然就断了线,吧嗒吧嗒地往下滚:“不叫就算了,我以后也不叫你老公了,叫你傅朔寒,叫你傅先生。”   说完赌气转身,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被子能盖住人,却盖不住抽抽嗒嗒的呜咽声。   他哭一声,傅朔寒心就跟着软一分,伸手去拉被角:“别哭了,我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苏沅连点反应都没有,不稀罕他的礼物。   “钻石、珠宝、车、房子、店铺,你自己选。”傅朔寒又伸手去拉被子,发现还是拉不动:“不选了,都买。”   苏沅还是不吭声,手紧紧拉住被子不让傅朔寒掀开。   两边僵持着,傅朔寒又不能真不管不顾地把被子扯开,怕伤到他。   苏沅在被子里捂着呼吸不畅,接连咳了几声。   傅朔寒心里急得像烧开的水,翻花冒泡,抓心挠肝,可不管怎么急,还是得先把人哄好了,再哭一会儿人哭坏了。   他弯下腰俯在床边,搓了两把脸,又一个深呼吸,喉结滚动几个来回,两眼一闭,压着调子凑近:“宝宝,不哭了好不好。”   他音色本就低沉有磁性,有意压低了调子,语气变得更缱.绻暧.昧,凑在近处,听得人心跳怦怦。   苏沅抽噎的声音轻了些,傅朔寒伸手去拉被子,但还是拉不开,明白小病秧还没消气,压低身子凑得更近了:“宝宝,松手。”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傅朔寒叫得比第一次顺畅多了,也觉得没想象当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他轻轻扽了扽被角:“乖,听话。”   拉着被子的力道终于松了,傅朔寒顺势把被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一个哭得汗涔涔的小脸。   苏沅蒙着被子哭得出了一层薄汗,贴着额头的碎发乱乱地打成了绺,脸颊和耳朵全都变成了粉色,娇弱惹怜。   傅朔寒指尖细致地擦过他的额头和鬓角,帮他把凌乱的碎发整理整齐:“不哭了?”   苏沅嗔怪地看他一眼,把头扭开了。   傅朔寒双手撑在他左右,把人圈在底下,不依不饶:“问你呢,不哭了?”   苏沅躲不开,只能看着他,瓮声瓮气的:“不哭了。”   “那笑一下。”傅朔寒得寸进尺。   苏沅当然不会听他的,板起脸:“不笑。”   “叫宝宝呢?嗯?”有些事尝试过第一次以后是会上.瘾的,刚刚死活张不开嘴的傅总,这会儿宝宝叫得贼六。   苏沅刚刚哭完一点都不想笑:“别欺负我。”   “宝宝,笑一下。”   苏沅双手撑着他胸口,想把他推开。   但他也就仅仅是想想,傅朔寒力气不知比他大了多少,这点力道撑在胸口和挠痒痒差不多。   “宝宝,笑一下,我……”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今天的罪魁祸首褚昱,戏剧般地又出现了,并且再次被惊呆,下巴险些掉地上。   刚刚某些人还横眉竖眼地叫嚣‘我永远不可能那么叫他’,结果转身就把人摁床上叫宝宝。   褚昱心中鄙夷,真不要脸啊。   心里骂归骂,褚礼表面上还是能维持礼貌的,用手把眼睛遮上。只是他遮得十分敷衍,手指缝宽的能跑马车:“我车钥匙掉这个装海参的袋子里,我来拿一下。”   傅朔寒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来不及起来,冷眼瞪着他:“拿了钥匙就滚。”   “滚滚滚。”褚昱从袋子里拎出自己的车钥匙,嘴里嘀嘀咕咕:“马上滚,立马滚,不耽误傅总正事。”   他临走前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苏沅看着还俯在自己身上傅朔寒,这个角度看,他给人的压迫感就更强,苏沅又推了推他:“赵辰马上就会来给我送早餐和药了。”   傅朔寒顿了两秒,站直身子:“待会让赵辰陪你吃早饭,今天公司有两个会要参加,晚上还有饭局,你自己先睡,别等我。”   苏沅闹小情绪都是有时有晌的,知道傅朔寒有正事要忙,很乖很懂事地不会添乱。   傅朔寒一走就是一天,但苏沅这一天也没闲着,上午给伤口换了药,做肺部功能训练,下午睡了一会,醒来以后下床活动。   他现在已经可以直起腰恢复正常走路姿势了,今天林耀给他换药的时候说他伤口恢复得很好,再过一个星期左右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吃过晚饭,苏沅在医院的走廊里溜了一圈,又和赵辰聊了会天,快十点钟时,苏沅有些累了,上床准备睡觉。   赵辰替他倒好温水放在床头:“苏先生,有事叫我,你摁这个按钮,我就可以听到。”   苏沅点点头:“好的,你去休息吧,晚安。”   赵辰走了以后,苏沅抖开被子盖好,准备睡觉。   正要关灯时,看到放在柜子上毯子,迟疑着停下了关灯的动作,想起这是昨晚傅朔寒盖过以后放在这里的。   他看看毯子,又看看身旁特地给傅朔寒留出的位置,掀被下床,拿起毯子在屋里寻摸一圈,塞到了窗帘后的角落里,塞完以后又把窗帘拉好,不留一点痕迹,任谁也想不到,毯子会被放在这里。   藏完毯子,苏沅重新躺回床上,再看向空着的半边床时,神情里藏着点小得意。   快十一点多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傅朔寒胳膊上挂着外套,进门后把西装也脱下来一并放在玄关处。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他估摸着苏沅这会已经睡了,直接进了浴室。   他今晚喝了酒,这会头有点晕,冲个澡刚好可以醒醒酒。   其实苏沅还没睡,门一打开的时候他就听到动静了,又听到浴室响起水声,知道傅朔寒去洗澡了。   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苏沅听到傅朔寒从浴室出来,脚步很轻地来到床边。   黑暗里,苏沅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小声开口:“你回来啦。”   “嗯,这么晚了还没睡。”傅朔寒伸手去拿今早放在柜子上的毯子,却发现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自己记错了,没放在这儿?   他又去沙发上找,发现也没有。   苏沅用被子遮着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默默看着傅朔寒的一举一动。   见他停在沙发旁不动,明知故问:“你怎么还不上床睡觉?”   傅朔寒又找了找其他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没找到,只能开口问苏沅:“你看到我昨晚盖得毯子了吗?”   “没有呀,我一直没留意。”小骗子上线。   傅朔寒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今早就是把毯子放在柜子上了,可是现在确实不见了。   苏小骗子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找不到就别找了,我都困了,过来睡觉吧。”   时间的确不早了,傅朔寒不想打扰他休息,走回到床边躺下:“睡吧。”   睡当然要睡,但不能就这么睡,不然藏毯子干嘛呢。   苏沅将手伸出被子摸了摸,装作不经意摸到傅朔寒的手:“你手好凉啊,不盖被子睡觉会着凉的。”   傅朔寒把他的手推回被窝:“你别着凉就行,我睡一宿没问题。”   苏沅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向他那侧推了推:“被子够大,我们一起盖怎么了?”   傅朔寒直往床边挪:“怕碰到你伤口,弄疼你。”   苏沅干脆拉住他的手:“我们不抱着,就并排躺着,不会碰到伤口的。”   傅朔寒还是犹豫:“那我们中间放个枕头隔开。”他是真的很怕睡觉时不小心压到苏沅的伤口。   “好好好。”苏沅满口答应,掀开被子示意傅朔寒:“快来,很暖和的。”   傅朔寒欠身躺进被子里,正想要拿枕头隔在中间,苏沅却没给他机会,攀住他的胳膊,将热烘烘的身子直接贴了上去,一本正经地警告他:“别推开我,会碰到我伤口的。”   傅朔寒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僵着半边身子:“别胡闹。”   苏沅才不管,脸埋进他颈窝蹭了又蹭:“没胡闹,我想和你抱着睡。”   他的头发擦着下巴,有些痒,但心更痒。   他想大概是自己喝醉的原因,突然就犯起懒来,不想推开怀里软乎乎的人,不想再折腾去找其他被子:“好,睡吧。”   得到允许,苏沅放松下来,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窝进他怀里,很是惬意满足。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苏沅想起今天白天林耀和自己说的话:“我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真好。”   “你很想回家?”问这话时,傅朔寒神情变得莫名复杂。   但苏沅并没有看到:“当然了,我不喜欢这里。”   傅朔寒默了默,他记得订婚酒会的时候,苏沅好像很喜欢那里:“那我在家附近建个城堡送给你,以后都不用来这里了。”   城堡哪能说建就建,苏沅以为他只是哄自己随口说说,便也随口答应:“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搬进去住。”   时间本来就很晚了,聊着聊着苏沅就不出声了。   傅朔寒替他把被子掖好,拥着他也很快睡着。   第二天,苏沅被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给晃醒,动了动身子,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被傅朔寒抱在怀里。   意识瞬间清醒,手术之后这两天发生的事全部涌现,一帧帧一幕幕在他脑海浮现,对于苏沅来说,堪称惊悚恐怖片。   这几天自己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都做了什么?!!!   苏沅现在迫切地想知道移居外星的事什么时候能实现,这个星球,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或许是他的祈盼过于迫切,把傅朔寒也给勾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他纠结痛苦的表情,傅朔寒急忙放开搭在他腰上的手:“怎么了?伤口疼了?”   现在对于苏沅来说,伤口疼不疼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没脸面见人,别别扭扭地转过头,躲开傅朔寒的视线:“没……没事。”   说完麻利地从傅朔寒怀里退出来,躲开老远,要不是他身上有伤口,这会儿人已经弹出八丈远了。   见他这样,傅朔寒以为又是哪里惹到他不开心了,出于昨天早晨新学到的经验,轻声细语地哄着:“宝宝?”   老天爷!宝宝……   苏沅又是尴尬又是害羞,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坦白:“傅……傅先生,我,我已经都……都好了。”   傅朔寒:“……”   空气突然好安静,刚刚一个人的尴尬瞬间蔓延到两个人…… 第28章   苏沅在心里反反复复想了无数个话题,但都无法打破现在这极致的尴尬时刻。   这场暴击傅朔寒也逃不掉,苏沅稍愣神儿,他已经掀被下床,直奔洗漱间,动作快得出了残影。   苏沅呆坐在床上,被这两天的回忆疯狂攻击,他觉得自己已经快不成人形了,变成猫,变成狗都行,就是不想做人了。   刚刚傅朔寒的那句‘宝宝’成功唤醒了这两天里他的所有回忆。   怎么可能只有宝宝呢,还有老公呢,还有搂着脖子主动亲人家呢,还有死乞白赖要和人同房呢,还有一起泡澡的约定呢,还有……   苏沅两眼一黑,跪俯在床上,把脑袋钻进枕头下,现在别说见人,见物他都觉得臊得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洗漱间的水声停了,傅朔寒换回他的板正西装,面无表情走出来。   看到床上头埋进枕头下的人,眸色暗了些,迟疑着开口:“苏沅,这两天我们……”   苏沅把头从枕头下拔出来,顶着满头乱翘的呆毛:“傅先生,这两天是我神志不清,给您添乱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他刚刚也想清楚了,这件事长尴尬不如短尴尬,尽快解决。   傅朔寒眉峰微微皱起,连带着口气也换了,冷冷清清的:“所以呢?”   苏沅只想把这件事快点翻过去,没顾上看傅朔寒的表情,心里想好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傅先生,你想让我怎么给您道歉我都接受,只是这两天的事……我们就当它不存在行吗?”   傅朔寒本就冷下来的表情瞬间降到冰点,语气里都透着森森寒意:“当做不存在?”   看出他的情绪不对,苏沅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天不仅黏人,还神神叨叨地无理取闹,傅朔寒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自己,医院公司两头跑,一定又累又无奈。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歉意,好声好气地商量:“您提什么要求都行,我一定会尽全力满足,为了咱们以后再见面不尴尬,我们就当做这两天不存在吧。”   他说这些话时,傅朔寒的视线越来越冷,压迫感越来越强,以至于说到最后,苏沅的舌头都快不听使唤了。   傅朔寒站在床边,压低眉眼觑着他,越是商量讨好,火气仿佛蹿得越高,最终无法遏制:“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们就当这两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苏沅心里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傅先生,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有……”   “我很忙,没时间记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傅朔寒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忙,不会再来医院,有什么事都和张管家说。”   苏沅被他凶得不敢出声,看着他推门离开。   傅朔寒说不来就真的不来了,转眼过了一个星期,苏沅不仅没见到他人,连点关于他的消息也没有。   赵辰和张管家都察觉出他们俩之间的情况不对,旁敲侧击地问过苏沅是不是和傅朔寒吵架了。   但每次问,苏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没吵,张管家和赵辰都不信。   不仅他们不信,林耀也开始打听:“傅总最近很忙?”   苏沅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林耀将检查的结果单阖上,放在一旁:“那你明天出院的事他知道吗?”   苏沅迟疑了一下:“大概还不知道。”   见他不想多说,林耀沉默了片刻,换了话题:“这次手术很成功,术后的恢复也很理想,但出院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注意饮食,而且有个好消息,一款针对你这类心脏疾病的特效药已经通过审批,要不了多久就能面市了。”   这对于苏沅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他的心脏问题还影响着身体的其他器官,引发多种并发症,如果有治疗心脏方面的特效药,那他每天服用的药量就可以减半了,再也不用拿药当饭吃:“太好了林医生,如果您说的药上市了,请通知我。”   林耀:“放心吧,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在林耀接触过的患者中,苏沅是属于听话省心那一类型的,医生嘱咐的时候他都会很认真地听话,也会严格按照医生说的做,态度总是温柔又有礼貌,所以林耀每次对他也格外耐心:“但拿到特效药之前,你还是要按时吃药,”   苏沅一一应承以后起身:“林医生,我先回去了。”   他现在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可以自如活动,自理也完全没问题,明天一早他就可以出院,赵辰这会正在病房收拾行李。   张管家则忙着给家里的厨师和清扫阿姨通视频,要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挂了视频以后,他看着苏沅若有所思。   苏沅看出他有话要和自己说:“张管家,怎么了?”   张管家指指自己的手机:“苏先生,我给先生也打个电话吧,您和他说说话?”   这几天始终不见他们联系,张管家比两个当事人还急。   苏沅明白他是好意,想缓和自己和傅朔寒的关系。虽然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张管家身边:“嗯,好的。”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现在苏沅回想起那两天的事,有一种恍惚的梦境感。   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面对了,况且明天就要回傅宅了,也是时候面对了。   张管家找到傅朔寒的号码发送了视频请求,提示音响了大概有四五声,视频被接通。   张管家急忙把屏幕偏向苏沅的角度:“先生,苏先生明天就出院了。”   苏沅顺势看向屏幕,但并没有看到傅朔寒,他应该是没有把手机拿在手里,而是放在了一边。   那端静了两秒,传来一声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沅低垂了眉眼,心里忐忑,他感觉这次真的把傅朔寒给惹烦了,他对自己好像比最开始时还有要厌恶。   明天就要回傅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要缓和一下才好,迟疑了会儿,小声打招呼:“傅先生,您忙吗?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回应依旧是冰冷的一个字:“嗯。”   一时猜不透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但觉得他没挂断视频,就继续说:“傅先生,我……”   “叮!”视频被挂断了。   苏沅刚刚在心里酝酿好的情绪瞬间降到了负值。   张管家原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会闹得这么难堪,干举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赵辰眼珠转了转,笑着打圆场:“傅总一定是有事在忙,您别放在心上。”   苏沅知道赵辰是在安慰自己,垮着肩膀坐回沙发里:“嗯,我知道。”   见他情绪这样低落,赵辰还想再劝两句,但苏沅放在茶几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傅朔寒发来的视频邀请。   赵辰急忙给张管家递了个眼色,俩人借口要准备晚饭,一起走了。   苏沅拿起手机,刚刚低落的心情好了些,暗自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把关系缓和下来,别弄得像现在这么僵,点下接听键,先开口:“傅先生您好。”   话说完他自己先皱了下眉头,刚刚的口气过于热情且官方,很像推销员在向客户确认签单。   傅朔寒这次倒是出现在屏幕上,不过手机依旧没拿着,而是立在一旁,他神情严肃地看着电脑,还在工作。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苏沅觉得这个角度也好看,人在认真做事的时候格外有魅力,更何况傅朔寒样貌本就优越,就更吸引人了。   看着看着,苏沅一时就忘了下句该说点什么,他对着屏幕卡住了:“……”   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傅朔寒漫不经心地朝着手机方向看过来:“你不是有话和我说?”   “嗯,是的。”苏沅把手机又拿近了些,试探着:“傅先生,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傅朔寒没回答,只给了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苏沅接收到眼神,仔细体会了下,可他阴晴不定的性格,苏沅有些拿不准:“我向您保证,上次的事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傅朔寒的脸好像更黑了。   他又补救道:“您如果觉得不平衡我可以补偿,您提要求,我一定尽全力去做。”   傅朔寒还在看电脑:“这几天我非常忙,没空和你生气,你也用不着和我道歉,就像你说的,我们当它没发生过。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挂了吧。”   傅朔寒都这样说了,苏沅也只能点头答应:“那傅先生,再见。”   挂断视频,傅朔寒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把桌上放着的镜子还有发泥发蜡通通收回休息室。   助理晓临准备这些乱七八糟东西时他还数落过人家,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接张管家视频的时候,他刚刚从项目工地视察回来,灰头土脸的,幸好有休息室里有晓临准备的这些东西。   ***   出院回家的路上,苏沅和赵辰还有张管家同坐一辆车。   一路上张管家和赵辰的心情都不错,尤其是张管家,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苏先生,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都等着你回家呢。”   苏沅也不喜欢医院,这会儿心情也不错:“傅先生他在家吗?”   “刚刚秘书说先生今天要去隔壁渝江市参加个活动,这会估计不在家,晚上才回来。”   苏沅抿了抿嘴唇:“哦,我知道了。”   一路十分顺利,才半个小时就到家了,苏沅刚一进家门,一道黑影自楼梯拐角处蹿出来,直直向他扑来。   苏沅住院的这些天,船长想他都快想疯了,冲到他面前喵喵叫了几声,尾巴绕着他小腿,疯狂蹭蹭贴贴。   苏沅也想它,鞋子都来不及换,先把它抱进了怀里:“我都想你啦。”   船长虽然是只风里来雨里去的流浪猫,但黏人撒娇的本事可一点不输其他其他家养小猫。   前爪两只软乎乎的小肉垫搭在苏沅脖颈上,将头埋进他颈窝边蹭边嘤嘤嘤。   任谁都无法拒绝一只夹子音小猫的喵喵攻击,苏沅心都被它叫化了,换鞋脱衣服时都没舍得把猫放下,一路带进电梯。   有宠物陪伴是件很治愈的事情,安顿好以后,苏沅抱着船长坐在顶楼花室的摇椅上,船长被剃秃的毛已经长得很长了,又软又滑,好摸到停不下来。   苏沅揉着他绵绵软软的身子,听着它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他人也处在放松惬意的状态。   但猫也不能一直抱着,船长跟他黏黏糊糊地腻歪了一天,傍晚时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罐头吃一半,脸怼在猫碗旁就开始呼呼大睡。   苏沅看看船长可怜样,觉得自己再撸下去就不人道了,把它抱回了窝里。   之后也差不多到了晚饭和吃药的时间。   苏沅吃药一直是个大工程,全部都吃完快晚上十点了,他上楼打算睡觉。   一出电梯,就见到船长神气地蹲在小客厅的沙发背上,热情地对他喵喵喵。   谁能拒绝小猫咪的邀请呢,苏沅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船长这会刚睡醒,精力充沛,在苏沅身边左右嗅嗅,喵的一声跳上他的膝盖,露出软乎乎的肚子,又开始撒娇。   苏沅边rua边和船长说话:“醒了就来找我,怎么这么黏人啊。”   他的注意力全被船长吸引,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电梯门开了,傅朔寒风尘仆仆地走出来,就听到苏沅的声音:“这几天没见到我是不是超级想我呀?一刻都不能离开我对不对?”   傅朔寒目光骤然一凜,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看向小客厅,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幻听。   苏沅软软糯糯的声音又响起:“我也想你呀,超级无敌想你。”   的的确确是他的声音,傅朔寒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脚步不受控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苏沅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微微拢着肩膀,大概是因为刚刚说了那些话有些害羞,低着头,声音温柔,带着甜甜的笑意:“要我亲亲吗?”   傅朔寒喉结滚动,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道纤秀的背影。   没得到回答,苏沅有些失望地嗔道:“不要亲亲啊,那抱抱好不好?”   “嗯。”傅朔寒极力克制自己的音调,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平静一些。   他这边倒是装的平静,苏沅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把船上抛出去。   惊恐回头,脖子快扭折了,看清是傅朔寒,想到刚刚他的回答,一时无言以对。   明明是不同的时间,不同地点,情景也不同,但这如海啸般铺天盖地的尴尬为什么这么熟悉!!!   这种让人尴尬到窒息的误会为什么总是这么轻易地在他们之间发生?   四目相对,想当做没发生显然是不可能了。   苏沅开启疯狂头脑风暴,最后掐着船长的胳肢窝把猫递出去当挡箭牌:“傅先生是要抱船长吗?给!”   傅朔寒压着眉眼瞪船长。   船长感受到了他的腾腾杀气,吓得变成了飞机耳。   傅朔寒看它的眼神嫌弃到了极点,甚至咬牙切齿:“谁要抱那只丑猫,以后别让我再见到它。”   船长虽然听不懂具体意思,但直觉傅朔寒骂的应该很难听,平白无故很伤猫心,从苏沅怀里挣脱,骂骂咧咧小跑着回自己房间。   苏沅也跟着站起身,偷偷瞄了傅朔寒一眼,支支吾吾:“傅先生很晚了……该休息了。”   傅朔寒这会火冒三丈,板着脸又凶又横:“跟我回房间。”   苏沅小声应了句好,小碎步跟在他身后,傅朔寒显然被气得不轻,长腿阔步走在前边,气势汹汹地推开卧室的门。   烦躁地扯掉领带丢在一边,矮身坐在沙发上。   苏则沅拘谨地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   卧室内没有声音,安静中透着压抑。   半晌过后,傅朔寒站起身:“我要去洗澡。”   苏沅抬头看向他,脸上写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傅朔寒看着他一脸讶然,冷腔冷调的:“你帮我脱衣服。”   苏沅愣然无措地望着傅朔寒:“我脱?我……”   差点被气死的傅总也睨着他,带着令人窒息压迫感向他走来:“我们互相帮助不可以吗?”   苏沅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动了动,轻呼一口气:“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半句咽了回去,他瞧见傅朔寒的右手抱着纱布,看样子伤口还挺大的。   苏沅捞起他的手:“怎么弄伤的?”   “划伤的。”傅朔寒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划伤的是假肢。   人都受伤了,苏沅不和他一般见识,抬手搭上傅朔寒衬衫扣,只是解得很慢。   傅朔寒也不催,垂着眼睫看他。   半晌后,他将傅朔寒衬衫的扣子全部解完,敞开的衣襟下是紧致的肌理纹络。   傅朔寒五官帅气,身材也棒,令苏沅羡慕不已,他现在的这副身板估计这辈子都练不出来。   他正看着,头顶突然传来傅朔寒冷飕飕的声音:“别看了。”   苏沅心下一窘,收敛自己的目光:“抱歉。”为了掩饰尴尬,他顺手给自己找了点其他事情做,窘迫间把手伸向傅朔寒的腰带。   咔哒,腰带扣被解开,苏沅才猛然回过神儿,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到家的事。   就算自己偷看他腹肌被发现,也不应该脱他裤子,裤子他自己也能脱啊。   手搭在腰带扣上左右为难,琢磨着给他再扣上行不行。   正犹豫不决时,头顶又传来傅朔寒的催促:“解都解开了。”   苏沅做了个深呼吸,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啊,解都解开了。   更何况脱个外裤而已,他堂堂龙傲天总裁,外裤里边一定会穿内裤的。   简单的心理建设后,苏沅坦然地解开他裤腰上的纽扣,只是指尖捻住拉链时手微微有些抖,几次都没能顺利拉开。   他有些着急,微微低下身,想看看是不是布料卡进了拉锁里。   傅朔寒放平视线,不去看自己小腹前窸窸窣窣的小动作。   随着视线抬高,看到的是一截雪白的脖颈,纤秀而脆弱,白腻的肤肉勾勒出迷人的线条,一小半露在外,更吸引人的部分隐于领口之中。   苏沅正在认真地解裤子拉链,完全不知道傅朔寒正盯着自己。   在不懈的努力下拉链终于被解开,他抬起头报喜似的:“解开了。”   傅朔寒身上该解得都解完了,苏沅觉得自己该功成身退了:“你去洗澡吧。”   但他万万没想到,傅朔寒会得寸进尺:“你和我一起去浴室。”   苏沅表情一僵,下意识地退后两步:“……我不想去。”   估计是刚刚被气得狠了,他很乐意见苏沅窘迫无措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不是说过,等伤口好了还要和我一起泡澡,现在去个浴室怎么了?”   苏沅登时红了脸,气呼呼地瞪着他:“傅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提那些事了吗?”   “我反悔了。”丢脸丢得多了,索性就不要脸了,傅朔寒把反悔都说的义正词严。   苏沅也是有脾气的,又退后了几步,将距离拉得更远,豁出去了:“你反悔什么意思?又要叫我宝宝了?”   每个龙傲天都有逆鳞,一戳就爆炸,傅朔寒作为龙傲天自然也不例外。   宝宝两个字就是他当下的逆鳞,现在苏沅戳中了它。   结果可想而知,傅朔寒怒气冲天地向苏沅大步走来。   怒火使他失去理智,忘了自己的裤子被苏沅解开了拉链,由于西裤面料太好,垂度绝佳,他朝苏沅一迈步,裤子顺着他的大长腿滑落,   扑通一声。   跪了。   苏沅这一下,似乎不是戳中了龙傲天的逆鳞,而是戳中了麻筋儿,跪在地上整个人都麻了…… 第29章   苏沅微微张着嘴,看着笔直地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像被点了穴,一动不能动。   这过于离谱的走向,让他愣了足足有十几秒才回过神儿。   自己以后要多多关爱他吧,不然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龙傲天,被裤子绊倒的心理创伤要怎么愈合呢?   苏沅觉得他这一辈子估计都无法和裤子和解了。   但是不和解又不行,毕竟以后还是要穿裤子的,龙傲天这忍辱负重的一生。   苏沅的小脑袋瓜里分析得头头是道,傅朔寒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来:“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   苏沅不敢开口说话,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就一定会笑到收不住,只能努力辛苦地憋着,点点头。   傅朔寒站起身,把滑落到脚踝的西裤甩脱,径直丢进垃圾桶,没半点犹豫。   这会也没心思逼着苏沅和他一起去浴室了,只顾着自己朝浴室走去。   浴室门关上,苏沅瞬间表情失控,笑到前仰后合。   但很快,浴室的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一条缝,傅朔寒半张脸出现在缝隙里,阴森森地盯着快要笑到变形的苏沅。   苏沅笑到第四次俯身弯腰时,余光无意间扫到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嗝!”笑止住了,小脸憋通红。   傅朔寒愤怒中带着些许委屈,拿出一只一次性防水手套:“帮我带上。”其实他刚刚也就只是想让苏沅帮忙戴一下手套而已。   当他说去浴室苏沅的第一反应太有趣,就没忍住逗了他两句,没想到后边发生的事会这样不受控制。   苏沅紧紧抿唇憋住笑,接过他手里的防水手套,手指不停颤抖,好一会儿才帮他戴好。   他的一系列反应都被傅朔寒看在眼里:“不许笑出声。”   “哈哈哈哈。”苏沅真不是有意和他作对的。   他不吓苏沅,还勉强忍得住,狠话一说出口,苏沅回想起他刚刚的动作,直接破防,哈哈哈到停不下来。   傅朔寒深吸一口气:“和你的丑猫一起从我眼前消失,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你们。”   “哈哈哈哈哈,好的哈哈哈哈哈。”苏沅也是今天才发现,不仅仅哭忍不住,笑原来也忍不住。   “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的,傅先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沅从傅朔寒的卧室一直笑到自己的卧室。   洗澡脱自己裤子时,想起傅朔寒又笑了一阵。   上床准备睡觉时,拿起手机刷了会大眼仔,发现好多条内容都和开学有关。   他才猛然记起,自己也马上要回学校了。   翻翻日历,还有剩下十多天的时间,原主被华大录取后,课一天都没上,直接办理了病假休学。   所以苏沅想要返校,流程比较烦琐,可能会需要降级入学。   而且除了返校手续,他住宿也成了一大问题,他所在的校区距离傅宅往返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每天通勤时间会很赶。   苏沅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申请住宿,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心里做好打算,他觉得应该尽快找个时间,跟傅朔寒打个招呼,说明一下。   苏沅本想早晨和傅朔寒见面的时候和他说,但很不凑巧,傅朔寒早晨有事,已经出门了。   好在他晚上回来得比较早,八点钟就已经到家了。   苏沅坐在电梯对面的小客厅一边看电影一边等他。   傅朔寒边走出电梯边扯松领带,见到苏沅在看电影,表情不咸不淡地向他那边看了几眼。   苏沅招手笑笑:“傅先生,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傅朔寒:“有事?”他对这个小客厅的印象不怎么好,板着脸,凶巴巴。   苏沅指指茶几上的点心和茶:“厨房刚刚做好送过来的,特别好吃,你来尝尝。”   傅朔寒并不领情:“无事献殷勤,茶是绿茶吗?”   苏沅被阴阳怪气地嘲讽,脸上笑立刻没了,讪讪地收回手,幽幽怨怨地小声念叨:“傅先生,你对那两天就那么意犹未尽吗?为什么总提起来。”   不知道他话里的哪个词戳中了傅朔寒的点,眉毛微扬,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苏沅觉得他整个人忽然就变得荡漾了起来,自己尴尬就这么值得开心?   苏沅:“……”要是能打得过,真想给他一拳。   “你这眼神是想打我?”傅朔寒俯身手撑着沙发,凑近了盯着苏沅的眼睛“来啊,打一下试试。”   苏沅分毫不让地和他对视,想到自己还有事和他说,把火气默默压了回去:“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   傅朔寒嗤了声,绕过沙发坐到他旁边:“又准备茶水点心,又不和我一般见识,说吧,什么事?”   苏沅也不绕弯子了:“我再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回学校上课了。”   傅朔寒前段时间叫秘书调查过苏沅的情况:“我知道。”   苏沅:“学校离这边有点远,所以我想住校。”   傅朔寒冰山脸终于有了反应,带着些玩味儿:“你要住学校?”   苏沅睨着他的表情,觉得他的反应还好,才继续开口:“这样每天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而且留校的时间多,我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住寝室可以,但周末节假日,寒暑假都要回来住,敢少回来一天、”傅朔寒把领带拽下来顺手搭在他脖子上,凶道:“弄死你。”   苏沅扁扁嘴:“知道了。”   傅朔寒哼了声,起身回卧室,快走到门口时,开口:“明天让张管家帮你准备东西。”   “哦,谢谢。”   傅朔寒瞥了他一眼,算作回应。   张管家的执行能力和办事效率是苏沅见过最快的,不仅办得快,样样都处理得完美得当。   他不仅帮苏沅准备了返校的用品,让苏沅比较头疼的手续也都办好了,甚至已经将行李生活用品全都送到寝室了。   苏沅只需要安安心心地等待开学,直接去上课就好了。   最近天气回暖,出门不用捂成粽子还担心着凉了。但是沪城的春天风奇大无比,穿书之前苏沅生活的城市偏南方,春季潮湿不会像沪城这样每天刮风刮到昏天暗地,空气也干得厉害,每天睡觉需要开加湿器才行。   他身体比前段时间好很多,但还是经不住外边扬沙爆尘的天气,他还是待在家里的时候比较多。他身后总是跟着船长这条小尾巴,一步不离。   苏沅在顶楼的花房看书,它就卧在一旁睡觉,苏沅去后边的观景池钓鱼消磨时间,它就在假山上蹿下跳地跑酷,跑累了就回来坐在苏沅身边。   观景池里的鱼有人按时喂,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根本不上钩。   由于长时间钓不到鱼,苏沅近几天又换了其他玩耍场地,盯上了傅朔寒的健身室。   傅朔寒会每周末上午固定的健身时间,其余时间不固定,有时间就会去练一会儿。   苏沅这几天总去健身室,也是为开学做准备,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求健步如飞,跑跳全能,只求每天从寝室到教室的这段路不会气喘吁吁就行。   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他会慢跑一会儿,或者游一会儿泳。   午睡后,苏沅又带上船长去健身室。   去换衣间时,听到里边运动器材在响,一人一猫停下脚步,他看看猫,猫看看他,神态同步。   苏沅悄悄走去器材区,船长也轻手轻脚地跟过去。   傅朔寒正在做卧推,因为在家里,他这会没穿上衣,身上的肌肉随着每一次运动清晰地展现出来。   苏沅早就知道傅朔寒身材好,但都是在静态的情况下,今天运动时完全不同,更有魅力。   苏沅低头戳了戳自己的胳膊,满眼的羡慕。   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法拥有这样的漂亮的肌肉了。   大概是苏沅羡慕的眼神过于热切,傅朔寒停下动作,准确地找到了苏沅和船长的藏身地点,直直地看过来。   墙边一人一猫,一高一矮,两个脑袋瓜齐刷刷地盯着他。   突然被抓包,苏沅下意识后退躲起来,船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藏起来,但在它心里苏沅做什么都是对的,于是也跟着做。   他俩的一举一动都被傅朔寒看在眼里:“都看见了,还躲什么?”   安静了几秒钟,苏沅的脑袋瓜又重新露出来,带着点偷看被抓包的羞怯:“我没躲。”   “出来。”傅朔寒站起身,抓过一旁的毛巾擦汗。   苏沅慢吞吞从墙后走出来,船长也跟在他后边。   傅朔寒坐在卧推架上,看到他身后的猫,很嫌弃:“长得丑还黏人,走哪都跟着。”   船长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却能看懂他嫌弃的表情,立马停住脚步,瞪了他一会儿,喵喵呜呜地跑开了。   苏沅停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幽怨地看着他:“船长长得很漂亮,你总说它丑,它会记仇的。”   傅朔寒满不在乎:“我会怕它记仇?”   打量一会儿苏沅身上的运动衣:“跑步?”   运动衣宽宽松松,苏沅穿着觉得挺舒服的,但被他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忽然有些不自在:“嗯。”   他皮肤白,被身上深蓝色衣服衬得更白了,术后要补充营养,这段时间气色养得不错,白白净净,嫩生生的,像雨后的挂在枝头的果子,鲜甜诱人。   傅朔寒忽然觉得有些口渴,抓起一旁的饮料,灌下几大口,视线从苏沅身上移开,指指一旁的跑步机:“你这体质,是应该跑跑。”   苏沅闷闷地应了声,走向跑步机,前两天都是他自己跑,最多船长在一边看着,可今天多了个大活人,苏沅越跑越觉得别扭,跑了十来分钟,按停了跑步机。   傅朔寒正望着他:“不跑了?”   苏沅点点头:“觉得累了。”   傅朔寒看看时间,冲他招手:“我也走,一起。”   傅朔寒去的是浴室方向,苏沅停在原地没跟着他走:“我先回房间了。”   傅朔寒将毛巾挂在肩上,打量他:“不冲澡?你衣服都是潮的,这么回房间会着凉。”   苏沅虽然只跑了很短的时间,但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出了一层薄汗。傅宅大到离谱,回房间要路过门廊才能到客厅乘电梯上楼,带着一身汗,的确很容易着凉。   平时苏沅是在这里冲澡的,可今天有傅朔寒在,这里又只有一间浴室,不大方便:“没事,我回房间洗。”   傅朔寒露出几分不屑:“我还能偷看你洗澡?”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沅只是单纯觉得不方便而已。   傅朔寒扯过柜子上的浴巾递给他,正人君子的模样:“我又不喜欢你,对你没那些想法,看你和看我自己一样,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偷看你洗澡。”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沅也不好再拒绝,接过浴巾:“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傅朔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先。”   苏沅抱着浴巾走进浴室,为了不让傅朔寒等太久,他动作很快地脱掉衣服,打开花洒。   这次是他洗过速度最快的澡了,十来分钟,就洗完了。   擦干身上的水,正要换上干衣服,打开柜子却发现是空的。   苏沅一慌,又找了其他隔层,也都是空的,多半是阿姨打扫的时候当做脏衣服都给收走了。   他对着空空的柜子叹气,阿姨收衣服的时候怎么不看看呢。   干杵在柜子前也不能变出衣服来,他只能围上浴巾去外间。   傅朔寒正在喝水,听到开门声向苏沅看过来,下一秒:“咳!”   呛了。   苏沅骨架纤细,所以只是看着瘦,实际并不柴,加上这段时间各种名贵补品不断,已经养出一点肉肉,整体身材骨肉婷匀,标致得很。   某人很没出息地看呛了。   他一咳,苏沅有些难为情,红着脸问他:“傅先生,你有换洗的衣服吗,借我一件,我放在里边的衣服都被打扫的阿姨收走了。”   “有。”傅朔寒拿过衣架上的衬衫和外套给他:“你先穿这个将就一下,别着凉,我让张管家送衣服过来。”   外间的确要比浴室的温度低,苏沅只在腰上围了条潮乎乎的浴巾,的确觉得冷,也没推辞,接过衬衫穿好。   傅朔寒要比他高出将近一头,苏沅穿上他的衬衫很像小朋友偷穿大人的衣服,袖子长,衣襟都可以遮到大腿了。   反正都能遮上,苏沅索性把腰上泛潮的浴巾摘了,丝毫没注意到某人变了又变得神情。   他身材很美,腿又白又长。   他穿自己的衬衫,松松垮垮、慵懒撩.人。   傅朔寒别开视线,把外套也递给他:“我去冲澡。”   苏沅点头:“好的,去吧。”   傅朔寒进了浴室,他坐在椅子上等张管家派人送衣服来。   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苏沅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送衣服的到了,走过去开门,却发现并没有人。   正诧异时,敲门声又响了,原来是淋浴间的门。   “傅先生,你叫我?”苏沅走到门口。   傅朔寒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声音闷闷的:“把纸巾递进来。”   “好的。”苏沅心理好奇他要纸巾干嘛,但是并没有问,把纸巾递到门口:“傅先生,你开下门吧。”   淋浴间的门打开,傅朔寒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接过苏沅递过来的纸巾,用脚把门给关上。   他整套动作非常迅速,看得苏沅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过神儿,隔着门问:“傅先生,你是流鼻血了吗?”   “……” 第30章   里边静了大概有半分钟,才有回应:“鼻血。”   苏沅轻轻推了推门,着急询问:“止住了吗?我进去帮你吧。”   傅朔寒嗯了声。   得到允许,苏沅推开门,还没进去,先看到地上落着几滴鲜红刺目的血,傅朔寒正用纸巾捂着鼻子。   苏沅眼睁睁看着纸巾瞬间被血湿透,快速散成一片。   苏沅:“我的天!”   他这个出血量太猛,苏沅有点被吓到,急忙扯了几张新的纸巾递给他,样子比傅朔寒还急:“怎么这么严重,我去叫人。”   说完转身就要跑,手腕被拉住:“回来,你穿这么少出去着凉。”   “那去医院吧!你流了好多血。”眼见着新换的纸巾又被氤红,苏沅一时想不出止血的办法,急到手抖。   傅朔寒一只手正抓着他的手腕,能明显感觉到他在抖:“怕什么,流个鼻血而已,你没流过?”   苏沅还真没流鼻血流到止不住,两只手去拉傅朔寒:“别等了,快去医院。”他这出血量太吓人了。   傅朔寒眼神示意他去拿毛巾:“用凉水打湿了给我。”   “哦!好!”苏沅慌慌张张拿着毛巾放在水龙头下,为了能快点打湿毛巾,他把水流开到了最大。   水流太急,四处飞溅,他衣服下摆和大腿都被打湿。   初春的天气,即便室内开着暖气,冷水落在皮肤上还是冰凉一片,苏沅由于太着急,根本没觉得冷。   傅朔寒看着他被打湿的衣摆和大腿,伸手捞了他腰一把,让他离水池远些:“别慌,又不严重。”   苏沅手忙脚乱地拧毛巾:“怎么不严重,你流了那么多血,又止不住,急死人了。”   傅朔寒收回搭在他腰上的手,垂到身侧时指尖还带着他腰间的温度,不自觉地轻轻捻了下:“担心我?”   可不是担心吗,按照他这个出血量一直流下去,苏沅很担心他晕过去,人急得不得了,心里想什么都脱口而出:“当然担心啊,你晕过去怎么办?”   傅朔寒目光在他侧脸上停了一会儿,语气倒是很轻松:“沪城春天太干燥,流鼻血不奇怪。”   “你总流?”苏沅听着他还挺有经验的。   傅朔寒:“小时候流的比较多。”问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忘了,你在F国长的,沪城这气候不适合养病。”   听他提起以前的事,苏沅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把打湿的凉毛巾拧到半干:“怎么弄?我帮你。”   傅朔寒退坐在一边的矮凳上,为了防止鼻血回流呛到嘴里,他只能微微低着头:“帮我把毛巾敷在额头上。”   苏沅完全没注意,他说什么就听什么,毛巾贴在他额头,用手摁住。   他和傅朔寒面对面,傅朔寒的腿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距离,他得弯腰才行。   傅朔寒视线无意间扫到对面镜子里苏沅的模样,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春光若隐若现,很是惹人遐想,目光被烫了似的从镜子上逃开。   将自己的腿挪到一侧,示意苏沅站得近些,别弯腰。   苏沅完全不知道镜子里的自己走.光了,自以为傅朔寒顾及他弯腰久了会累,顺着他的动作靠到他身侧:“这样真的管用吗?”   傅朔寒余光扫过近在咫尺,一双又白又长的腿,也不是很确定今天这鼻血还能不能止住:“大概……管用。”   门外传来赵辰的声音:“苏先生,衣服给您放在哪?”   傅朔寒被烫到的视线一直压着,没去看苏沅,只开口回应赵辰:“放外边。”   大概是没想到傅朔寒也在浴室里,赵辰应声时有点结巴:“啊……好的……我放椅子上,我去外边等。”   苏沅猛然想起赵辰是护理专业的,应该知道怎么止住鼻血,匆忙拦住:“赵辰,别走,你进来!”   刚刚镜子里的画面还在傅朔寒脑子里没散去,急忙制止:“不用进来,赵辰你去外边等就行了。”   苏沅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他进来帮一下,不然一直流血这么办?”   “都说了让你别怕,我能止住血。”   赵辰看不到里边的情况,但是两人的对话让他表情愈渐复杂,支支吾吾:“呃……苏先生,傅总,一直流血的话,我……要不我去拿瓶那个什么送过来?”   苏沅:“拿瓶什么?能止住血吗?快去拿。”   赵辰:“我……苏先生您再坚持一下,我快去快回。”   苏沅急到发昏,一门心思全在帮傅朔寒止血上,根本没注意到赵辰说的是让他坚持一下。   听到赵辰离开,傅朔寒接过毛巾自己摁着:“我自己来,你去把衣服穿好。”   苏沅这会看了看他捂在鼻子上的纸,没有再被氤成红色,血好像慢慢止住了:“等你好了我再去。”   “没事了,去穿衣服,我还要冲澡。”   “如果又流血了,你就叫我。”苏沅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淋浴间。   刚刚因为紧张,没感觉到冷,这会他才发现身上的衬衫又湿又凉地贴在腿上。   他才刚刚出院半个月,不想再进医院,急忙把湿衬衫脱下,换上赵辰送来的干衣服。   衣服都穿好了,身子暖和起来,听到淋浴间传来水声,猜傅朔寒的鼻血应该是止住了。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算缓缓神儿,赵辰却急匆匆地提着一个小袋子跑进来,见到苏沅好模好样地坐在那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苏先生……血止住了?”   折腾赵辰白跑了一趟,苏沅有些过意不去:“嗯,刚刚止住了。”   赵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袋子:“那……那这个……”   “给我留着吧,多少钱我转给你。”止血的药这次不用,以后留着也有用。   “不用,我去找张管家报账就行。”赵辰把小袋子递给:“那给您。”   苏沅接过袋子放在一旁,赵辰别别扭扭地指了指门外:“苏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赵辰刚走,里边的水声也停了,傅朔寒围着浴巾走出来,他已经恢复正常,看不出任何不妥。   苏沅指指一旁的衣服:“赵辰也送了你的过来。”   “嗯。”傅朔寒伸手去拿衣服,瞟见放在一旁的小袋子:“这是什么?”   “赵辰送来的止血药。”   傅朔寒穿好衣服:“走吧。”   苏沅随手拿起小袋子跟上:“这个放在你房间吧,你流鼻血的时候用。”   傅朔寒接过袋子看了看,什么字样都没有,顺手从里边拿出一瓶透明液体:“这个是止血的?”   苏沅瞄了眼,瓶子上包装也很简单,一排排小字看不大清楚:“像是凝胶,止血凝胶?”   傅朔寒没出声,在看瓶子上印着的透明小字。   苏沅还想着他流鼻血的事:“你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   傅朔寒看字看得很认真,表情愈渐古怪。   苏沅没等到回答,又见到他看字的那么认真,也凑了上去:“写了什么,你看得这么认真。”   他刚一凑过去,傅朔寒却突然抬起头,把小瓶子飞快丢回袋子里:“没什么,你别看了。”   见他把瓶子放回去,苏沅就没再追问,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题:“你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不用,空气太干的原因,过段时间就好了。”傅朔寒活得很糙,神经也粗,这些小事他都不会在意,也懒得多想。   边走边聊,路过门厅时,傅朔寒的手机响了,是褚昱:“老傅,忙吗?”   “不忙。”   褚昱那边贱贱一笑:“那你的宝宝呢?他忙吗?”   傅朔寒黑着脸,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苏沅没听到电话里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脸色很难看,有意放慢脚步和他拉开距离,以防被无辜连累。   毕竟他最近火气大到流鼻血,还是止都止不了那种。   褚昱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还是笑嘻嘻的,根本不在乎刚刚被挂了电话:“都不忙出来玩儿几天呗,最近沪城天气太差了,又干又燥,上火得都快流鼻血了,我在临海包了个小岛,机票我出,吃住我管,你带着你的宝宝来就行。”   傅朔寒默了默:“钱我出,换你把嘴闭严了。”   褚昱:“别别别,钱还是我出,嘴我也闭上!”   挂了电话,傅朔寒想和苏沅说话,却发现他躲得老远:“我能吃了你?”   苏沅笑笑:“我怕打扰你打电话。”   “还有几天回学校?”   苏沅伸出一只手比了比:“五天。”   “那时间来得及,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玩。”   听到要出去玩,苏沅眼里闪烁着小期待,但又很克制地小声问:“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声音小心翼翼,软乎乎的乖得不得了。   “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去换衣服。”   “好!”苏沅兴冲冲地回房间,为了节省时间,他换衣服,行李是赵辰帮忙收拾的。因为去玩的地方暖和,带的基本都是夏装,不占地方,赵辰把他和傅朔寒的衣服收在了一起。   苏沅换好衣服下楼,行李已经放到车上,傅朔寒在车里等他,一路畅通无阻到达机场。   褚昱先到一步,身边还围着几名男男女女,其中有好几个人苏沅看着都眼熟。   他们见了苏沅都显得很兴奋,尤其是褚昱的助理闻杰,兴奋到张着胳膊向他扑来:“苏先生,我超想你!”   可他连苏沅的边儿都没挨到,手里就被塞了个行李箱,傅朔寒冷着脸跟他说谢谢。   闻杰被他吓得不敢乱动,委委屈屈地接过行李箱,老实问好:“傅总好。”   同闻杰这个愣头青比起来,摄影师米乐就聪明得多,很客气地向他们俩伸出手问好:“傅总您好,苏先生好久不见。”   这些人里好多苏沅都认识,忙着打招呼聊天。   看出些许端倪的傅朔寒把褚昱挟持到一旁:“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昱跟傅朔寒交朋友,主打的就是没有感情全是技巧,厚着脸皮狡辩:“出来玩儿,不得拍照片嘛,我带专业摄影师给你们拍,化妆师、造型师、甚至连服装都带了。”   褚昱见傅朔寒脸色越来越难看,对他双手合十作了个揖:“放心吧,不会累到你宝宝的,苏沅换上我们的衣服以后,你们俩该玩玩,我们溜边拍几张,绝对不影响你们。”   傅朔寒依旧没答应,跟人群里的苏沅招了招手。   苏沅小跑到他跟前,见他脸色不太好:“傅先生怎么了?是有工作要忙吗?”   傅朔寒揪着褚昱领子把人推到他跟前:“你和他解释。”   有傅朔寒在旁边看着,褚昱把去临海的真实目的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从随身包里拿出份合同:“我真不是白.嫖,合同我都带了。”   苏沅的反应倒是没傅朔寒那么大,很平静地接过合同:“我还有五天以后得回沪城,不然会耽误上课。”   褚昱竖起一根手指:“两天,两天时间就够了。”   苏沅看了看合同的内容,要拍摄的衣服的确不多,两天的确够了。   但他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傅朔寒:“我和傅先生商量一下。”   褚昱心知和傅朔寒商量这事就没戏了,伸出一巴掌:“五十万,酬劳五十万,拍完现场打款。”   一组拍摄,五十万的酬劳,换作以前是苏沅想都不敢想的事。   虽然他现在不缺钱,但也没多到把钱往外推的地步,傅朔寒那么有钱了,还每天早出晚归地赚钱呢。而且马上就要开学了,赚点钱也不错。   苏沅看向傅朔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答应又觉得可惜:“傅先生……”   傅朔寒看出他的意思:“一百万。”   褚昱向被割了一刀,疼得差点跳起来:“什么一百万?老傅,你要我命得了。”   傅朔寒懒得看褚昱装模作样,借着他和苏沅订婚的机会发布了品牌秋季新款,苏沅给他带来的热度远远超过他上次付得拍摄酬劳。   他也是尝到甜头才会又来找苏沅合作。   “你不同意?那就二百万。”傅朔寒牵着苏沅的手,作势要走:“我们去玩,酬劳待会儿我补给你。”   褚昱一拍脑门:“行行行,一百,我答应一百万。”   商人在利益面前都是没有感情的,傅朔寒当然也不例外:“我刚刚说了,是二百万。”   褚昱都快被他给逼哭了:“老傅,你不能往死里整我,二百万我……”   “二百万你不同意,那就改成三……”   “同意!同意同意同意!”褚昱吃到教训,立马拍板:“二百万就二百万,登机!”   苏沅在一旁看着傅朔寒的讲价方式都看傻了,牵起傅朔寒的手,避开褚昱:“傅先生,你可真厉害。”   傅朔寒一脸平静,细看之下藏着点小得意:“是你对他来说有更大的价值,所以才能有恃无恐地加价。”   苏沅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可是你和他这么多年朋友,收他二百万真的合适吗?会不会因为我影响你们的关系?”   傅朔寒不屑:“我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已经给他打折了。”   “打折?”苏沅觉得他在驴自己,从五十万升到两百万,这是打得哪门子的折。   “四十折。”傅氏打折法,真折上折。   ***   经过将近五个小时的飞行,傍晚六点钟到达临海市。   一下飞机,扑面的热浪让苏沅倍感亲切,这里的环境和他之前生活的城市更像,沪城得冬天太冷,最近好不容易暖和些,又开始刮大风沙尘暴,苏沅很不适应。   由于到得比较晚,一行人决定明天再出发去褚昱说的小岛,今天他们先在临海城区暂住一晚。   临海的气候虽然好,但由于地处边界,经济发展程度远远不比上沪城。   主要发展旅游业,为了凸现地方景致特色,即便是主城区也很难见到繁华林立的建筑,多数都是具有当地特点的民族建筑,而且都有一定的年代感。   他们一行人来到临海城中心,先确定今晚的住处。   由于当地游客较多,他们来的时间又是住店高峰期,房间并不是很充裕。   毫无意外,苏沅和傅朔寒被安排在一间,还是大床房,褚昱和他助理的是两张床的标准房。   苏沅想跟褚昱换房间:“昱哥,我睡相不好,我们能不能换房?”   助理闻杰听到苏沅要和褚昱换房,他都快乐得开花了:“苏先生,我睡相好,你不跟我们老大换也行,你和我睡,咱俩睡一张床,我喜欢和你贴贴。”   闻杰的危险发言听得褚昱惊恐万分,一把捂住这个败家助理的嘴:“不换,我们先上去了。”   苏沅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感受到来自傅朔寒死亡凝视,不禁打了个寒颤,笑着转身:“傅先生。”   傅朔寒提着行李箱上楼,理都没理他。   苏沅一路小跑追上去:“傅先生,你听我解释,我想换房间真的是因为我睡相不好,我不是不想和你一间房。”   傅朔寒:“……”   无论苏沅怎么解释,傅朔寒就是不理他。   回到房间,傅朔寒把行李箱一放,推开拉门,去阳台吸烟。   苏沅觉得自己刚刚确实欠考虑,即便要换房也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面直接提出来,毕竟在外人眼里和他傅朔寒是订了婚,已经同居在一起的情侣,即便要换房,也应该趁没人时偷偷和褚昱说才对。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看了看在阳台抽闷烟的人,苏沅头疼。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天已经黑了,傅朔寒还站在阳台,苏沅靠过去,扒着门边叫他:“傅先生,我错了。”   傅朔寒终于有了点反应,回头看看他,苏沅趁热打铁:“我知道错了,我刚刚不应该当那么多人面提换房,差点暴露了我们协议的事,我应该趁没人的时候再跟昱哥提。”   傅朔寒眼睛眯了下,转身朝他走过来:“没人的时候提?还昱哥?”   他越逼越近,苏沅一步步后退,最后退无可退,咚!撞墙了。傅朔寒还在向前,苏沅只能伸手抵住他胸口,好心提醒:“傅先生,别再往前了,咱俩就要贴上了。”   傅朔寒低头看了看他抵在胸口的手,一把抓住举上头顶。   苏沅被他压得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不是小说中提到的“抵墙,掐腰、红眼、给命”桥段吗?   果然是他龙傲天,这种绝活他都会。   不过这些桥段土归土,真的摆出来,还怪让人脸红心跳,挺害羞的。   苏沅红着耳尖儿,不太敢和傅朔寒对视,说话有点小结巴:“傅……先生,我们坐……坐下聊好不好。”   傅朔寒:“叫我是傅先生,叫褚昱那货昱哥?”   苏沅抿了抿唇,被逼无奈:“我也可以叫你的,傅哥、朔哥、寒哥,我都行,你选吧。”   傅朔寒显然都不满意:“我是你雇回来修水管的?”   苏沅体力有限,手被他举得有点酸,苦着脸:“那叫哥?”   傅朔寒这个冷酷的龙傲天不为所动:“……”   苏沅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小声小调地问:“哥哥?叫哥哥行吗?”   按道理来讲这个称呼对于龙傲天来讲是有致命吸引力的,多数时候,被抵墙的人一叫哥哥,龙傲天就该给命了。   果不其然,傅朔寒刚刚还阴云密布的脸瞬间开晴了:“还换房间吗?”   苏沅只想快点把手放下来,胳膊酸得快抽筋了,句句顺着他:“不换不换。”   傅朔寒这会反倒拿起了乔:“真不换了?不是说睡相不好吗?”   苏沅是个诚实的人,觉得很有必要说明一下:“我确实睡相不好,满床乱滚。”   傅朔寒别有深意笑了:“满床乱滚?”   苏沅小鸡啄米。   “还能滚到我身上吗?”   “我也不太能确定。”   刚刚还心平气和说话的人转眼又变得阴森森:“所以你在说谎,就是不想和我睡一间。”   苏沅胳膊开始抖,实在受不住了:“哥哥,我睡着真的到处滚,今晚我就滚你怀里给你看看。”   傅朔寒眉头扬了下:“你自己说的,今晚睡觉要是滚不到我怀里的话,我就……”他越说离得越近,最后停在苏沅耳畔:“要你命。”   苏沅被他吹得耳根发痒,眼中却全是疑惑。   别的龙傲天是给命,他为什么是要命啊? 第31章   真要命啊,苏沅胳膊都没知觉了,傅朔寒还没放过他,还在举着他的手拗造型。   苏沅快哭了,红着眼眶妥协道:“不要你掐我腰吧,别举胳膊了。”   被抵墙是他,红眼眶的是他,给命的还是他,现在就连掐腰也是他主动要求的。   傅朔寒倒是配合,视线跟着移到他腰上。   临海气温高,苏沅下飞机换成了牛仔裤和T恤,白白净净,秀气漂亮,嫩到能掐出水来。   他胳膊被举起,连带着把T恤提起了一大截儿,细秀的腰线半露半掩,傅朔寒盯着盯着,眼中升起疑惑,其实之前在浴室他就已经开始好奇了,苏沅的腰为什么能这么细,巴掌横在他腰上刚好可以全遮住,就……很好握的样子。   傅朔寒正欲求证,突然有人敲门:“老傅,小沅,去吃晚饭了。”   傅朔寒眼神在苏沅露出的一截腰上停了会儿,还是把手放开了。   苏沅甩着酸疼的胳膊一脸哀怨,下次别来这种经典桥段了,身体受不住。   傅朔寒表情冷漠地拉开房门,褚昱没进门,只在门口向里望了望:“我刚刚问过了,这附近有一家特色烤肉很不错,我定了位置。”   傅朔寒微微皱眉:“苏沅吃不了那么油腻的。”   褚昱又露出欠揍的笑:“放心吧,不会饿到你宝宝的。”   苏沅就站在傅朔寒身后,他们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被褚昱说得脸颊发烫,有些难为情。   傅朔寒冷着脸,手抓着门板突然用劲关门,褚昱凭着和他多年相识的默契,抬腿抵住,才免于被门板砸脸,语气正经了些:“不只有烤肉,店里还有其他吃的,饿不着小沅。”   苏沅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吃的方面从来不贪嘴,而且他一直控制食量,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基本几口就饱了,捧着杯特地为他专门加热过的温果汁,小口小口地喝着。   傅朔寒吃得也快,其他人边吃边聊才刚刚开始,他们俩就都已经吃完了。   烤肉店里的客人爆满,桌桌摆着烤炉,店内的空气不大好,傅朔寒和褚昱打了声招呼,跟苏沅先回酒店了。   赵辰不在身边,苏沅就得自己记着吃药。   回酒店第一件事先翻行李箱,赵辰已经把药按时按量地放在分装盒里准备好了。   他只需要按照上边标注的顺序和间隔时间,依次吃下就行。   所有药吃完,也到了快睡觉的时间,傅朔寒先去洗澡了。   苏沅把其余的药收起来,然后去行李箱里找睡衣,待会洗澡的时候拿去浴室,直接换上更方便。   由于他和傅朔寒的衣物都放在一起,他打算顺便把傅朔寒的也找出来。   找着找着,忽然见到一个眼熟的小袋子。   是赵辰用来装止血药的那个袋子,苏沅感慨,赵辰还真是细心,出门用品准备得一应俱全。   又想起当时傅朔寒看这个止血药的说明时表情很古怪,有点好奇写了什么。   苏沅拿出袋子打开,原来里边不只有瓶止血药,还有其他的药。   苏沅一并都倒了出来,一瓶液体连带着几个小盒子全都散落在衣服上。   苏沅正要伸手去拿,但看清小盒子上的字时,动作猛地僵住。   超薄无感。   简单明了的四个字,里边装的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另外那瓶很可能也不是什么止血药。   苏沅拿起瓶子,看清了上边的小字,果不其然,是‘超薄无感’的配套使用品。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是赵辰误会了他和傅朔寒正在做某些运动,流血不止,所以才给自己送了这些玩意儿来。   苏沅满头黑线,把几样东西快速装回小袋子里,打算藏在行李箱最下边,不想让傅朔寒发现。   “往哪儿藏?”傅朔寒突然出声,吓得苏沅一抖,手里的袋子直接掉在地上。   傅朔寒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苏沅鬼鬼祟祟把东西往袋子里塞。   看到那个袋子的时候,傅朔寒也愣了一下,他当时把这包东西放在了衣帽间,想找个机会丢掉。没想到又被护工找出来还放进了行李箱。   护工细心周到是好事,但是太细心周到有时候也让人头疼。   苏沅知道瞒不住了,窘迫地指指袋子:“我想把它藏起来。”   “直接丢掉。”傅朔寒捡起来随手丢进垃圾桶:“去洗澡,早点睡,明天要渡轮去岛上。”   见傅朔寒这么坦然,苏沅也跟着放松起来,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好害羞的:“哦,好的。”   他拿起睡衣准备去浴室,看到孤零零躺在垃圾桶的小袋子,犹豫了一下。   傅朔寒打算等他去浴室以后穿睡衣,所有一直在看着他,见他不动:“怎么了?”   苏沅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垃圾桶:“傅先生,你用过吗?”   傅朔寒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沅腼腆地笑笑:“我有点好奇。”   傅朔寒越发看不懂他的意图:“你想用?”   苏沅被吓得一抖:“不是,不是!”把手里的睡衣放下:“我是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   他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外婆去世后他又寄人篱下在姑姑家,那时候吃顿饱饭都要看别人脸色。每天只想着怎么样好好学习,争取补助,争取奖学金,尽量不问姑姑要钱,否则又要挨打挨骂。   所以他是没有青春期的,没有懵懵懂懂的心头悸动,也没有张扬恣意、充满好奇心的叛逆期,一些少年时因为好奇就了解到的东西,他都没有参与,一片空白。   后来上了大学,大家的心智更加成熟,这些私密的东西不会再像初高中那样谈论。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会产生好奇心,苏沅也不例外。   傅朔寒大概明白的他意思,无语又无奈:“你是三岁小孩,什么都好奇?”   苏沅撇撇嘴:“我没见过里边是什么样的,反正都要丢掉,我拆开看一个又没什么的。”   他的话傅朔寒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长舒一口气,妥协道:“快拆,看完去洗澡。”   苏沅打开小袋子,把小盒子拿出来拆开。   傅朔寒懒得看他的幼稚行为,去浴室穿睡衣。   当他穿好睡衣,苏沅已经看过,都丢进垃圾桶里,乖乖听话去浴室洗澡。   傅朔寒点开邮箱,想睡前检查一下有没有加急的文件,但还来不及坐下,走廊传来谈话声,应该是其他人回来了。   房间门下一刻被敲响:“老傅,睡了吗?”   傅朔寒起身去开门,褚昱喝了酒,晕晕乎乎地站在门口,咧嘴冲他乐:“我方便进去吗?”   傅朔寒让开:“有事?”   他和褚昱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步入社会,十几年的交情了,褚昱跟他早没了见外的说法,大大咧咧地走进来:“没事,找你聊会天儿,咱俩有好久没一起出门了。”   傅朔寒这几年忙,出门的机会儿很多,但出来玩这却是唯一一次。   褚昱在屋里看了一圈,没见到苏沅:“你家宝宝呢?”   傅朔寒瞪他:“有事说,没事滚。”   褚昱脸皮厚,越骂越高兴,让滚非不滚,直接坐到沙发上,故意气傅朔寒:“你这该死的占有欲,护这么紧,别人提都不能提。”   酒后口渴,他伸手拿了瓶柜子上的水拆开,丢垃圾时,脸色忽然变了,抬头看傅朔寒:“老傅,你这着急回来就忙这事呢。”   “忙什么?”傅朔寒没明白他的意思,看他时余光扫见垃圾桶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别胡说。”   褚昱指指里边的东西,笑得意味深长:“怕什么的,你们都订婚了,在一起也正常。”   傅朔寒黑着脸,看了看浴室的方向:“嘴有个把门的,别乱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褚昱笑得很放肆“还嘴硬呢。”   傅朔寒明显急了:“我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褚昱像是听到了笑话,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不喜欢他?”   他越是笑,傅朔寒的脸色就越难看:“不喜欢。”   褚昱收了笑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嗯,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他话虽然是顺着说,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褚昱,少跟我阴阳怪气的。”   褚昱一摊手:“我多正常啊,哪里阴阳怪气了。”说完灌下几大口水,自言自语:“走喽,睡觉去喽。”   傅朔寒没理他,褚昱晃晃悠悠自己出门走了。   苏沅听到关门声,才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刚刚傅朔寒和褚昱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傅朔寒被褚昱惹得很不高兴,站在窗前,背对着苏沅。   苏沅擦了擦半干的头发,走到他旁边:“傅先生?”   傅朔寒回头看他,见到他头上支愣的呆毛,皱起眉:“你怎么没吹头发?”   苏沅像转拨浪鼓似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乱翘的头发晃趴下了:“举着吹风机很累,而且也快干了。”   傅朔寒看他晃脑袋的动作满脸嫌弃:“干什么干,去把吹风拿来。”   苏沅看出他心情不大好,也不敢惹他,听话地把吹风机拿来递给他:“那。”   傅朔寒找到插座插好后叫他:“过来。”   苏沅小跑过去,坐到他跟前,笑着问:“你帮我吹呀?”   傅朔寒没出声,把他脑袋扒拉摆正,开打了吹风机。   苏沅的头发很柔顺,摸上去又软茸茸的,傅朔寒虽然冷着脸,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一点都没有弄疼苏沅。   苏沅舒服地闭上眼睛,哼哼唧唧地小声说:“傅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傅朔寒摁停了吹风机,问他:“你说什么?”   苏沅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你真是个大好人。”   “呵。”傅朔寒口气很不屑:“我是好人?等你身体养好以后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苏沅转头看向他:“等我身体养好以后你就要开始折磨我了?”   “当然。”   苏沅:“……”闷声想了会儿:“你会怎么折磨我?打我骂我吗?”   傅朔寒冷笑:“比那些凶残一百倍。”   苏沅愣住,半晌幽幽道:“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好人,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傅朔寒握着吹风机的手紧了紧:“你现在就找打?”   苏沅把手放在嘴边比了个拉链的动作,转回身乖巧坐好。   临上床前苏沅又把自己嘴上的拉链给解开了,提醒傅朔寒:“傅先生,你有个心理准备,我睡觉真的不老实。”   傅朔寒已经上床躺下了:“在医院我抱着你睡得时候,没见你乱动。”   提起那两天,苏沅耳根还是会有些发烫,犹犹豫豫地爬上床,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身上伤口疼,不敢乱动,所以老实,现在伤口好了,就……”   “就放飞自我了?”   苏沅看着他一脸不信邪的表情叹了口气:“反正等我睡着你就知道了。”   时间转眼到了后半夜,傅朔寒望着天花板,把砸到自己脸上的胳膊拿开。   他在回忆,记得曾经见过苏沅睡觉,当时他枕着手睡得很乖,在医院时也老老实实窝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   今天才知道,那些都是假象。   怪不得他白天病恹恹地走路都没力气,谁晚上睡觉这样撒欢滚一宿,白天起来都会累。   他当时说的会滚到自己怀里实在是太保守了。   他不是滚到自己怀里,他是骑到自己身上。   傅朔寒不明白一个人睡觉怎么会奔放到这个程度,正想着,腰忽然被拱了一下。   一摸,是毛茸茸的脑袋。   傅朔寒不得不起身,把人抱起来摆正,防止他继续撒欢不让自己睡觉,只能把人搂怀里,手摁住,腿压住,不这样,他一宿都别想睡。   由于昨晚苏沅先睡得,醒也是他先醒的,一睁眼发现自己被人紧紧锁在怀里,傅朔寒头埋在他颈间,呼吸洒在皮肤上,有点痒。   但苏沅怕自己吵醒他,忍着没动。   直到门外有人说话聊天,吵醒了傅朔寒。   他睡得不太好,被吵醒后也没有立马睁眼,而是额头抵着苏沅后颈蹭了蹭,同时搂在苏沅腰上的手也收紧,伸了个另类懒腰。   苏沅被勒得很无语:“……”   又等了几秒,傅朔寒才睁眼,松开他起身:“今晚你自己睡。”   苏沅:“……哦。”   ***   因为要坐轮渡去褚昱租的岛,早餐他们是在酒店解决的。   上午十点钟,他们到达了小岛。   这里是一座外租的私人岛屿,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其他人。   阳光,海滩,椰林,整个小岛美成了一幅画。   所有人都很兴奋地跑下渡轮,除了傅朔寒以外。   他倒也不是端着架子,而是性格使然,毕竟每个龙傲天都要喜怒不形于色,高兴最多也就是勾勾唇角,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哈哈哈个不停。   苏沅开始也是跑着的,可还没跑出一百米就脱离大部队停下了,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他和傅朔寒,一个是想跑跑不动,一个跑得动却不跑,他俩理所当然地落在一起。   跑不动丝毫不影响苏沅的好心情,笑眯眯地弯着眉眼:“傅先生,这里好漂亮!”   傅朔寒微微侧头看着他,眼里没有洒满阳光的海滩,也没有生机勃勃的椰林,只有他一个人:“嗯,是很好看。”   摄影师米乐走在前边,回头看到走在阳光下的两个人,对着他们举起相机。   苏沅抬头刚好看到米乐在拍他们,欣喜地冲他挥手,随即配合地挽起傅朔寒的胳膊,笑得比刚才更灿烂。   苏沅的镜头感是毋庸置疑的,他的笑又甜又有感染力,随便几个动作,都能成绝美的照片。   拍好了一组照片,苏沅示意米乐等等他。   他在相机里选了几张和傅朔寒的双人照:“米乐老师,这几张一会能发给我吗?”   米乐欣然答应:“当然能,我待会发给你。”   跟米乐说完话,苏沅又快乐地回到傅朔寒身边:“我问摄影师要了咱们俩的照片,待会我发给你。”   傅朔寒:“我不要。”他是个没什么生活情调的人,当下很多人喜欢拍照片和小视频来记录生活。他却从没有过,手机里、电脑里、所有社交账号没有一张记录生活的照片,这么多年,日子过了,又好像没过。   被他这么干脆的拒绝,苏沅脸上挂着的笑消失,没了刚才欢快的模样,失落地耷着肩,委委屈屈地哦了声。   傅朔寒看到他不开心,又立刻反悔了:“要,发给我。”   但苏沅看上去还是很失落:“没关系,你不想要就不要。”   说完要走,被傅朔寒一把拉了回来,手捏住他的脸,给人家捏成了金鱼嘴,很认真地看着:“我要,待会发给我。”   苏沅被捏着脸,说话不方便只眨巴眨巴眼睛。   大概是从小寄人篱下的原因,苏沅负面情绪的表达很内敛,不高兴、不开心仅仅是安静下来,也不会发火发脾气。   傅朔寒又捏了捏他:“刚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看到他委委屈屈地模样,傅朔寒觉得自己确实挺扫兴的,人家本来高高兴兴的,被自己一句话给弄得不开心了。   他已经道歉了,苏沅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揪着不放耍小性子,于是点点头:“好,那我待会发给你。”   ***   因为时间很充裕,上岛的第一天,褚昱没有安排拍摄工作,而是让大家敞开了玩。   一群年轻人,玩起来疯得很,开始时他们忌惮傅朔寒那座大冰山,不敢找苏沅一起玩儿,后来还是闻杰趁着傅朔寒和褚昱聊天的工夫,把苏沅给偷过来了。   米乐拍拍闻杰的肩膀,半夸半开玩笑:“闻杰你行啊,傅总的人都敢抢。”   闻杰是苏沅的忠实颜粉,见了他这张脸就开心,看着苏沅嘿嘿傻乐:“苏先生,这里的贝壳很好看,我捡最漂亮的送给你。”   褚昱听到自己助理的话,随手捡了个小石子丢过去:“去,上那边玩儿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拥着苏沅跑远了,只剩褚昱和傅朔寒坐在遮阳伞下。   褚昱掏出颗烟丢给傅朔寒:“怎么了?闹别扭了?”   傅朔寒拢手围住褚昱打着的火,把烟点了:“我惹的。”   褚昱吸了口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惹了就哄呗,说点骚话,买点礼物,苏沅年龄小,还小孩呢,好哄。”   傅朔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向前方,幽幽骂道:“放屁。”   褚昱被骂得挺美,嘚瑟地抖了抖腿:“嫌我刚才说的办法俗?那咱就换文艺点的,浪漫点的。”说完探着肩膀往傅朔寒跟前凑了凑:“西边有片花田,夕阳时候贼美,待会我把公司这群小崽子都拦住,你自己带他过去,夕阳、花海,良辰美景都是你们的。”冲傅朔寒油腻地挑了挑眉:“这么样?”   傅朔寒这次没出声,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   褚昱一拍胸脯,保证道:“待会儿你只管去浪漫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我。”   玩玩闹闹,转眼时间到了下午,晚上场地方准备了篝火烤全羊,这会功夫大家玩累了,都去勾菜单,选食材去了。   苏沅吃不了什么,又有些累了,就没去。坐在别墅前的秋千椅上看捡回来的贝壳。   挑着挑着,身前落下一片阴影,傅朔寒弯腰拨了拨他面前的贝壳:“都是刚刚捡的?”   苏沅点点头,挑了个漂亮的拿起来:“好看吗?”   傅朔寒没接,看着拿着贝壳的他,半晌抓住他的手:“走,我带你去个更好看的地方。”   苏沅被拉着起身,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带我去哪?”   这会儿太阳离落山还有一点距离,已经看到花田的边缘,傅朔寒一手遮住苏沅的眼睛,一手拢住他的肩膀拥着他向前走。   苏沅有些懵:“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算很长的距离,但因为苏沅被遮住眼睛,走得慢了一些。   当他们到达花田高处时,刚好也是太阳近山,晚霞最绚烂的时刻。   广袤美丽的花田向远处延伸至天际,与绚烂的晚霞相连呼应。   苏沅感觉到已经停下脚步,可傅朔寒的手却还迟迟没有拿开,小声问:“傅先生,你说的地方到了吗?”   “到了。”傅朔寒低头看着他,他被手遮住眼睛,只有半张脸露出来,晚霞将他的脸映成粉红色,唇瓣也显得更加饱满莹润。   苏沅有些诧异:“到了你为什么不把手拿开?不是要带我看个很美的地方吗?”   傅朔寒目光还停在他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他格外诱.人的唇上。   没等到他的回答,苏沅有点着急,眨眼时睫毛轻轻刮擦过傅朔寒的掌心,带出一阵痒意:“这不美吗?”   “美,很美,特别美。”的确是良辰美景,美得犹如仙境。   苏沅被他说得十分好奇,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傅朔寒的手上:“那快让我看看。”   傅朔寒的手没有拿开,盖着他眼睛的力道反倒更重了一些:“别看。”   “为什么?” 第32章   “留着。”   苏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傅朔寒的语气有些失落,也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留着?”   傅朔寒拥住他肩膀转了个身,竟然是带着他往回走!   苏沅完全被他这波操作弄晕了:“怎么带我回去了?不给我看了?”   傅朔寒离开的脚步很坚决,开口时的声音却很轻:“这儿是褚昱告诉我的地方,说夕阳很美很……浪漫。”傅朔寒笑了下,可语气听上去并不开心:“今天上午惹你生气了,想带你来看看,哄你高兴。”   苏沅被他捂了这么长时间眼睛本来就发懵,现在倒好,听了他一堆解释懵得更彻底了:“可你也没让我看啊。”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夕阳也沉进了山里,傅朔寒慢慢挪开自己的手:“这里真的很漂亮,所以今天没让你看。”   他说这句话时,苏沅能明显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加重了。   他这模棱两可,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苏沅着急:“不能说完整话吗?”   “我想你应该留着这个机会,等我们的协议到期,你离开我以后,你可以和你喜欢的人,你的爱人一起看,而不是和我。”傅朔寒伸手拨了拨苏沅有些乱的额发:“和我一起看,浪费了这么美的景色。”   他说的每一句话,苏沅都听得很认真,一直盯着他,越看越生气,心口像堵了块棉花。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过,很想骂人,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你有病。”   傅朔寒被他骂得一扬眉,没还口。   苏沅转身就往回走,一路骂骂咧咧:“看个屁!神经病,还爱人,爱你大爷的!”   苏沅极少会这样骂人,上次这么骂还是刚穿来,看了协议以后,被五亿赔偿款吓的。   海滩上燃起篝火,旁边烤羊的炉子也已经架好,大家热热闹闹地准备晚餐。   褚昱这会儿正美滋滋地看着西边,就等着傅朔寒和苏沅甜甜蜜蜜挽着手回来。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脸一个比一个黑。   褚昱用力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苏沅的确是一脸不开心,绷着小脸,神情严肃。   傅朔寒跟在他身后两步远,拧着眉头。   褚昱顶着满脑袋问号,迎上去:“小沅,回来啦,好看不?”   苏沅瞪了一眼身后:“不知道,没看见。”说完走向秋千椅,把沿路的小石子都给踢飞了。   褚昱愣眉愣眼地看着他,一把抓住后到的傅朔寒,朝苏沅的方向努努嘴:“怎么回事?小沅说没看见,你没找着那边的花田啊?”   傅朔寒在他身边停下,也看着苏沅,语气倒是没苏沅那么冲,明显是惹事方的态度:“找到了,我没让他看。”   褚昱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他:“你怎么没让看的?难不成还能捂住他眼睛啊?”   “对。”   褚昱非常不可思议:“你把人领去了,然后捂住人家眼睛不让看?你是不是有病?”   傅朔寒:“他也是这么说我的。”   褚昱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也就是小沅脾气软,就闹点小情绪,要是换成我,骂死你,神经病吧。”   傅朔寒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站在原地。   褚昱跟他站了会儿,看他迟迟没下一步动作,用肩膀撞他:“还有心思搁这站着呢?去哄哄啊!”   傅朔寒被他撞得走出两步,犹豫了一下,朝苏沅走过去。   苏沅赌气坐在椅子上,抿着嘴唇,一脸严肃地摆弄着他刚刚放在椅子上的小贝壳。   刚才还觉得它们都长得很好看,这会再看,一个比一个丑,很嫌弃地扒拉着。   其中一个被扒拉掉下了椅子,刚要弯腰去捡,有人先他一步,替他把贝壳捡起来放回了椅子上。   苏沅认得捡贝壳的手,就是刚刚捂他眼睛的那只。   找到刚刚被捡起来的贝壳,用力丢了出去。   傅朔寒:“……”   他不出声,苏沅全当他不存在,继续扒拉贝壳。   傅朔寒看了一会儿,在他旁边蹲下来,明知故问:“还在生气?”   苏沅不想看他,但他蹲的地方偏偏就在自己眼前,想躲都躲不开,很烦。   苏沅绷起脚尖,用力蹬了一下地,秋千椅晃动起来,傅朔寒还蹲在椅子前,根本来不及躲。   吨!傅总被撞了个屁墩儿。   傅朔寒完全没防备,被撞翻在地,眼神很懵,一脸迷茫。   苏沅被他的表情逗到,没绷住笑了下,但是又怕被发现,扭头把脸转到另外一侧。   傅朔寒回过神儿,从地上起来,把苏沅的小贝壳们推了推,给自己腾了块儿地,也坐到了椅子上:“你要是真的着急想看,我明天再和你去。”   苏沅哼了声:“不去,等以后和我男朋友一起去看,和你看多没意思。”   傅朔寒:“……”   苏沅转过身,把小贝壳一个一个捡进口袋里,故意气他:“这些都留着,以后也给我男朋友看。”   傅朔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压着眼皮,盯着苏沅把贝壳一颗一颗捡起来。   贝壳很漂亮,捡贝壳的手颀秀细白,更漂亮。   苏沅完全无视他的目光,起身捧着小贝壳进房间了。   傅朔寒视线一直追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没一会儿苏沅又出来了,没继续坐在椅子上,而是从他身边走过,向不远处热闹的人群走去,期间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样。   傅朔寒压着眉眼,盯着坐在人群之中的苏沅,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窥视猎物的凶兽,周身透着森森凛冽的煞气。   “唉!”褚昱拍了拍他的肩膀,煞气被啪地一下拍散了,傅朔寒:“……”   褚昱眼神示意傅朔寒:“坐这干什么,去那边啊,别搁这坐着。”   苏沅坐在篝火旁,火堆里的木头偶尔被烧出炸响,大家这会正在分吃烤好的羊肉。   羊肉是异体蛋白容易引起过敏,苏沅不敢吃,怕吃后会不舒服,耽误明天的拍摄进度。   他的小迷弟闻杰注意到他没有去拿羊肉,立马把手里的羊肉塞嘴里,起身含糊道:“苏先生,你等等,我去给你端吃的。”   他跑进别墅,没一会儿端着个托盘跑出来:“苏先生,椰子鸡。”   苏沅有些意外:“你让厨房帮我准备的?”   闻杰摇摇头:“不是我,是傅总,他说你吃不了羊肉,叫厨房特地炖了椰子鸡。”   苏沅轻轻说了句谢谢。   闻杰把托盘放在他旁边,正准备坐下,屁股突然被踢了一下:“一边玩去!”   闻杰回头,褚昱和傅朔寒站在他身后,遂哀哀怨怨地捂着屁股走了。   傅朔寒走到闻杰刚刚站过的位置,坐下前回头看了看褚昱。   褚昱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坐啊,我敢踢你吗?”   苏沅没出声,默默往一旁挪了挪身子。   他这个小动作比什么都管用,傅朔寒知道他这是允许自己坐下来了,立刻矮身做到他旁边。   其余人吃的吃,喝的喝,玩的玩,热热闹闹。   苏沅看着他们大快朵颐,自己也有些饿了,扭身给自己盛了半碗汤和两块鸡肉。   感觉到傅朔寒一直在盯着自己,有些别扭:“你不去吃东西吗?”   “我不饿。”见苏沅吃鸡肉时得扭着身子蘸料很不方便,傅朔寒干脆把料碗端在手里举到他跟前。   苏沅看着凑到面前的碗,愣了一下,伸手去拿:“我自己来。”   傅朔寒躲开他的手:“吃你的。”   苏沅吃的东西少,再加上傅朔寒帮自己举着料碗他过意不去,很快就吃完了:“别举着了,我吃完了。”   “吃饱了吗?”   “饱了。”虽然傅朔寒刚刚是在向自己示好,可苏沅一想起他说的混账屁话还是生气,别别扭扭:“你去吃东西吧。”   傅朔寒把料碗放下,伸手去拿他用过的空碗,苏沅以为他是想顺便收走,要起身自己去端,却发现傅朔寒往碗里盛了两勺汤,凑到唇边。   苏沅盯着他把唇贴在碗边,把汤汁喝下,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脸颊发热。   这碗他刚刚用过,也是这样捧碗喝的,他觉得不太好,有必要提醒一下傅朔寒:“傅先生,这个碗我……刚刚用过。”   傅朔寒不在意道:“我知道。”   苏沅觉得他可能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我也这样贴着碗边喝汤了,所以……”   “所以怎么了?你用过的碗我用用也不行?”傅朔寒语气挺正常的,但苏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眼神似乎有点委屈。   苏沅一哽,刚想解释,傅朔寒又补了一句:“这破碗你也要留着,给你以后的男朋友看吗?”   苏沅也不解释了:“对啊,你说对了。”   苏沅说完扭过头,两人全程再没一句交流。   ***   酒足饭饱,大家也玩累了,围在一起聊天,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对未来满是憧憬,大家纷纷说出自己以后向往的生活。   聊事业时,苏沅没怎么说话,这其中他年龄最小,才刚刚上大学,他没怎么参与聊天,大家都觉得正常。   但聊到恋爱时,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年龄最小,却是所有人里进度最快的,这些人中一大半还没有对象,他已经订过婚了。   在谈论这个话题时,大家纷纷把注意力转向他,闻杰乐呵呵地看着他:“苏先生,你是不是快结婚啦?我要去参加你的婚礼。”   苏沅这会心情不好,勉强笑笑:“不会太快,等我大学毕业以后吧。”   傅朔寒和褚昱没跟大家为围在一起,但也坐得不远,聊天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苏沅说大学毕业,也就是四年以后,加上今年,刚好是第五年。   傅朔寒冷哼了声,算盘打得够响的,协议时间一到,立马就要结婚。   听他提起大学,闻杰恍然:“苏先生,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哲学。”原主身体原因,选了个比较佛系的专业,苏沅暂时也没有转系的打算。   闻杰很意外:“苏先生你是哲学专业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学表演类的呢,你这神仙颜值以后要考虑进娱乐圈或者做模特吧?”   苏沅:“都不考虑,如果以后身体养好了,我想做老师。”其实苏沅之前无论是做网店模特,还是在酒吧驻唱,他都是为了赚钱而已,没有往这些方面深耕的打算。   米乐在一旁点头附和:“做老师好啊,生活规律,光是每年寒暑假得多少人羡慕啊。”   “是,有更多的时间出去走走。”苏沅的确有想过,每年放假都可以去不同的城市旅居一段时间。   闻杰也来了精神:“到时候每年都可以和爱人出去旅游,走遍世界各地,真好!”   咔!傅朔寒刚刚随手在海滩上捡了个小贝壳,被捏了个粉碎,不仅毕业就要结婚,还年年出去旅游,还要走遍全世界。   傅朔寒把手里的贝壳碎片一丢,突然起身,朝着苏沅走去。   一道阴影落下,苏沅不用看也知道是傅朔寒,恹恹地抬头:“怎么了?”   傅朔寒伸手拉他:“很晚了,回去睡觉。”   苏沅拿出手机,才刚过九点钟而已,他不想回去。   傅朔寒看出他的心思,不等他拒绝,先搬出来一堆理由来:“你今晚的药还没吃,明天你还要拍照片。”   “哦。”苏沅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起争执,和大家告别,起身往别墅走,傅朔寒跟在他身后。   鉴于今早时傅朔寒就说过不和自己一个房间,苏沅选了个靠边的单人间。   他都走到房间门口了,傅朔寒还跟着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苏沅被他跟得有些烦了,转身回头:“傅先生,你可以回去了,我到房间了。”   傅朔寒也冷着脸,指指里边:“我和你谈谈。” 第33章   傅朔寒平时严肃的样子就够吓人了,现在冷着脸,看上去更凶了。   换作平时苏沅或许会有些怕他,但是今天很生气,不怕他。   绷起小脸,拿出比他严肃一百的表情:“我现在特别生气,不想和你说话。”说完拉开房门,闪身进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苏沅都忍不住想夸夸自己身手敏捷,一点都不像小病秧子。   等傅朔寒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只剩冰冷的门板。   苏沅闪进屋里以后,又咔咔上了两道锁,满意地拍了拍门。你说谈就谈?神经病。   砰砰砰,传来敲门声,傅朔寒音调低了好几个度,哄着他:“苏沅听话,开门让我进去。”   但苏沅并没有被他的轻声轻语骗到,非常果决:“不开,不想和你说话,你回自己房间,我要洗澡睡觉了。”懒得和他浪费时间,说完真的离开门口去洗澡。   自己身体要自己爱护,早睡早起对身体才好。   傅朔寒又敲了一会儿门,但苏沅进浴室洗澡,根本没听到。   玩了一天,也挺累的,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想到明天有拍摄任务,苏沅又给自己敷了个面膜才出来。   “小沅,沅沅……”门外传来傅朔寒的声音。   苏沅被吓了一跳,以为这么长时间他早走了,没想到还在。   傅朔寒靠在门板上,表情无奈又绝望。他刚刚创立公司那会儿,一次项目投资失败,亏了两个多亿,几乎是他当时的全部身家,那段日子是他记忆中最难熬的时光。   但都没有现在难熬。   那时候虽然难,但他有想法有目标,而不是像现在,面对苏沅,一点招儿都没有。   他想想也的确怪自己,明明是带人家出来玩的,一路也是高高兴兴的,结果自己偏偏扫兴惹他生气。   生气也没和自己闹,刚刚叫他回来睡觉,就又乖又懂事地和自己回来了。   傅朔寒越想越觉得自己错了:“小沅,听话,让我进去,我刚刚用词不当,不是和你谈谈,是我单方面认错,小沅。”   “小沅,小沅,小沅……”傅朔寒的声音忽然停了,随即变得焦急:“小沅我错了,快让我进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外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沅趴在门上听了听,有笑闹声越传越近,应该是其他人也回来了。   果然外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傅总,您怎么站在外边?”   傅朔寒转回身看向和自己打招呼的人,若无其事装得若无其事,开始编谎话:“我出来吸根烟。”被拒之门外的事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边说边把手背到身后,压了压门把手,示意苏沅给自己开门。   苏沅全当没看见。   一波人过去,傅朔寒急得快要挠门了:“小沅,让我进去,我给你赔礼道歉买礼物。”   苏沅哼了声:“我不要礼物,你也不用给我道歉,我要睡觉,别敲门了。”   傅朔寒贴着门板:“买辆车好不好?要不买个游艇?直升机喜欢什么颜色的?”   “不要。”苏沅根本不喜欢这些。   “那我给你转钱,喜欢什么你去挑。”傅朔寒找到之前给苏沅转钱的账号。   苏沅同时手机响起提示音——卡号尾数2259,到账一千万元。   他差点被提示音吓得跳起来:“你快撤回,我不要。”   ——卡号尾数2259,到账一千万元。   苏沅手机快要拿不住了:“傅朔寒,你再转我拉黑你了。”   又一次失败,傅朔寒感觉人生都变得灰暗了,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有一波人来袭,其中还有刚刚和他问好的那个:“傅总,您还在这呢?”   傅朔寒不仅面子挂不住,里子也变得破碎不堪,勉强维持体面:“嗯,我透透气。”   一群人走过,窃窃私语:“傅总不会是让苏先生赶出来了吧?”   好巧不巧,一阵风刮过,刚好停在傅朔寒耳边,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傅朔寒苦涩一笑,怎么可能被赶出来,根本就是连门都没进去。   巨大的心理打击令他沉默,但有句古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变坏,就会在沉默中变.态。’   他属于后者。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为了能让苏沅听清,他凑近门缝,恶魔低语:“苏沅你再不开门,我可不客气了。”   说实话,苏沅有点慌,变成小结巴:“你……你回自己房间,别……骚.扰我了。”   傅朔寒压了压门把手,见苏沅还是没开,清了清嗓子:“宝宝,你怎么还不给我开门?”   这一句音量不低,苏沅听得清清楚楚,平白打了个激灵。   “宝宝,你再不开门,刚刚过去那群人又会再回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听见我叫你宝宝。”傅朔寒又凑近了些:“今晚如果不开门,我以后都这么叫你。”   苏沅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明明身边没人,苏沅却偏偏有一种当众裸.奔的羞耻感。   傅朔寒真的没骗他,刚刚那群人是出去收餐具的,这回真的又回来了。   苏沅也听到了他们聊天说话的声音,傅朔寒趁热打铁,又开始了恶魔低语:“宝宝,开……”   苏沅嗖嗖解开两道门锁,猛地将门打开,傅朔寒只顾着变.态,一时没防备,直接摔了进来。   好在他腰好核心力量强,只踉跄了两步就稳住了身形,转头看到了红透脸颊的苏沅,正又羞又气地瞪着他:“傅先生,你不要脸了吗?”   傅朔寒努力了一晚上,千辛万苦终于得偿所愿进来了,奔着苏沅蓄力,揽住他的腰,径直将人扑倒在床上。   苏沅怕自己摔着,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把他也拉了下来。   两人一起陷进被子里,傅朔寒一手护住他的腰,一手撑住自己的身子,将人半压.在.床.上。   苏沅被吓得不轻,眼神慌乱无措,唇瓣微张着喘息。   傅朔寒居高临下,盯着身下的人,眼里不自觉地透出笑意:“宝宝?”   或许是傅朔寒的眼神过于热切,又或许是称呼过于亲昵,苏沅羞到脸颊通红,连耳朵都红了:“别叫了,闭嘴。”   苏沅不明白是什么让傅朔寒变得如此丧心病狂,之前他明明最受不了这两个字,现在为什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反过来恶心自己。   傅朔寒抽出护在他腰下的手,拨了拨他微乱了刘海,给人家扒拉成了中分,还恬不知耻地笑着问:“知道叫宝宝就会开门,我早点叫多好,是不是?”   苏沅烦躁地把自己的刘海弄好,用力推他:“起来,你压到我了。”   “压到了吗?”傅朔寒一本正经地问。   苏沅以为他要起来,还很认真地点头:“压到了,起来。”   傅朔寒应了声,下一刻却直接放开撑着的胳膊,真的压到了苏沅身上,把头埋进苏沅的脖颈间,呼着热气:“不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苏沅没见过这样耍无赖的:“傅朔寒,你是无赖吗?”   被关在门外的这段时间,彻底把傅朔寒的脾气磨没了。   无赖就无赖吧,宝宝都叫了,脸也不要了,犯错总要付出点代价的,这个道理他懂,骂就骂吧,忽略内容,只听声音,软软乎乎很好听。   又在他颈间蹭了蹭:“你好香,刚刚洗澡了吗?”   苏沅哪禁得住这样的撩.拨,心砰砰地都快跳到快出来了,叫他时声音有些发颤:“傅先生,我们这样不对,你快起来。”   傅朔寒顿了两秒,在苏沅还没完全想明白前撑起身,转移话题:“今晚的药都按时吃了吗?”   苏沅手背贴了贴热烘烘的脸颊,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发展有些不对,但是又一时理不清哪里不对。   傅朔寒揉了揉他的脑袋,企图阻止他长脑子:“我先去洗澡了,待会一起选礼物。”   果然,苏沅思维被带走了:“什么礼物?”   “向你道歉的礼物。”傅朔寒十分擅长浑水摸鱼,说话工夫已经走到浴室门口:“我洗澡的时候你想想要什么。”   苏沅不想要他的礼物:“我不要。”   “好,那就买两件。”不收那就是没选对,多送几件总会有喜欢的。   套路这方面苏沅自然绕不过他,最终傅朔寒以‘你上学以后有辆车方便’为理由,成功送出了道歉礼物。   ***   经历了‘被拒之门外’事件后,傅朔寒明白管住嘴的重要性。   剩下的几天时间,安分守己没再惹事,苏沅拍摄工作时,他努力扮演好一个优秀助理的角色。   拍摄的任务量并不重,可以说是边玩边工作。   傅朔寒照顾的很周到,苏沅玩的很尽兴,开学前一天,才不舍地返程回到沪城。   由于提前得到通知,张管家已经让人等在机场了。   苏沅和傅朔寒中午抵沪,下午就已经回到了傅宅。   船长作为他忠实的小尾巴,第一个扑进他怀里贴贴。   傅朔寒在旁边,伸手掸飞飘在面前的猫毛,嫌弃地看着船长:“那么丑还掉毛。”   船长有苏沅抱着,人壮怂猫胆,瞪着傅朔寒对着他狠狠挥了一拳。   不过可惜胳膊太短,只打到了空气。   苏沅急忙揉了揉船长的脑袋安抚道:“船长一点都不丑,不气不气。”   船长被rua的很舒服,把脑袋搭在苏沅肩头,轻蔑地看着傅朔寒。   因为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为了有充沛的精力迎接第一天的校园生活,苏沅比平时早上床一个小时。   这几天在临海玩得太疯,睡觉多数时候都比较晚,突然早睡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他精神还是很足。   傅朔寒在书房忙着处理这些天积攒下来的工作,苏沅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船长不知道跑去哪层巡逻了,并不在它的房间里,苏沅只能躺在床上数羊。   数羊数到口渴,起身去小客厅找水,路过傅朔寒书房时,发现门是开着的,傅朔寒还在看电脑。   苏沅看了看,怕耽误他工作,准备悄悄离开。   傅朔寒却像是有感应似的,抬头朝门口看过来,刚好对上苏沅小心翼翼的目光:“来。”   苏沅迟疑地停在门口:“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不会。”傅朔寒干脆把电脑关了:“处理完了,正要去找你。”   苏沅听到他这么说才走进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间书房,倒不是傅朔寒不允许,是他主动避嫌。   苏沅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前准备坐下,傅朔寒却冲他招手:“我有事和你说。”   苏沅走到他跟前:“什么事?”   傅朔寒起身把椅子让给了他:“坐下和你说。”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双手撑着两侧扶手,轻易地就将人困在了自己的包围圈:“明天去学校,是大学生了,又长大了一点。”   苏沅听的有点想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和我比,你就是小孩子,二十岁生日还没过吧?”   提起生日,苏沅迟疑了一下,实际上他二十岁生日已经过完了,但原主的生日在十月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他没给出回应,傅朔寒看出他似乎不想说这些,没再追问,回到自己想说的话题:“小沅,到了大学你会遇到许多同学和新的朋友。”   苏沅点点头,这些他自然知道:“嗯,我知道。”   傅朔寒目光变得幽深,屈指托住他的下颌,指腹在他颌线处轻轻抚擦:“人和人交往的时候是有标准线的,不可以越线。”   苏沅:“我知道。”   “小沅,你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傅朔寒说这些话时,语气很认真,表情也很严肃:“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苏沅侧头躲开他的手指,有些忐忑:“我会和他们保持距离的。”   傅朔寒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我没有要限制你的意思,但是你要懂得分辨,哪些行为是可以的,哪些是不可以的,正常相处可以,但亲密的动作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会有人不怀好意。”   苏沅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个事来:“那你在临海抱我,说我好香的时候,不怀好意了吗?”   傅朔寒站立不稳,差点摔了:“当然没有!”   苏沅恍然状点了点头:“傅先生今晚和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   苏沅返校上课,意味着赵辰要离开傅宅,穿进来这么久,他和赵辰相处时间最长,生病住院都是他照顾着,苏沅很舍不得。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时苏沅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赵辰年长几岁,比他理性,不想让他第一天肿着眼睛去学校报道,把他硬给推上了车。   上车开出一段时间,苏沅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一声不吭。进过一条车辆较少的路口时,车子慢慢停住,他才诧异地看向驾驶位。   一看吓一跳。   送他去学校的不是家里司机,而是傅朔寒。   昨晚临睡前傅朔寒和他打过招呼,说是要去L国出差,今天不能送他去学校。   傅朔寒也正从后视镜里盯着他:“下车。”   苏沅大惊:“这是哪儿啊?你把我丢这?”   傅朔寒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坐前边来。”   苏沅这才下车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你怎么送我了?昨晚不是说今天要去L国出差吗?”   车子重新启动慢慢汇入车流,傅朔寒淡淡到:“十点的飞机,送你还来得及。”   “你去L国出差要很久吗?”   傅朔寒等红灯的机会转头看他:“大概十天左右。”   苏沅:“哦,那挺久的。”   傅朔寒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语气严肃:“这周末虽然我不在家,但是你要回家。”   苏沅拽了拽安全带:“我知道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华大门口。   华大在沪城有两个校区,苏沅的专业在新校区。   新校区投入使用不过三年,建的宽敞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大,他现在在南二门,也就是正门,他的寝室东区男五寝,在东三门附近。   外来车辆不能驶进校区,傅朔寒将车停在路边,苏沅推门下车。   傅朔寒也跟着下车,径直走向后备箱,拿出行李。   手术以后他咳嗽的症状好了,但是体质依旧很弱,提行李箱对他来说很吃力,傅朔寒没让他动手,自己提在手里,苏沅跟在身后一步远的距离,前后走进学校。   苏沅之前做过攻略,弄了份新生地图,手指抵在地图上,从南二门出发,一寸一寸地寻找东三门。   他不想麻烦傅朔寒送他到寝室,怕耽误他航班:“傅先生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吧”   傅朔寒扫了眼身边时不时路过的学生,躲开苏沅拿行李的手:“我送你过去,时间来得及。”   自从进校门开始,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落在苏沅身上的视线就没断过。   甚至有几个人已经跟着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其中一个男生看苏沅的眼神,抹了胶似的。   真令人厌恶。   “同学,你是今天才报道的新生吗?”   苏沅寻声抬头,一个男生站在他们面前。   男生大概比他高了半头,一身运动装,五官长得很帅气,看上去年纪和他相仿,应该也是华大的学生。   只不过这男生呆呆的,苏沅抬头看向他时他像被勾了魂,愣愣地盯着苏沅。   苏沅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向傅朔寒身边靠近了些,礼貌地笑笑:“我想去男五寝。”   他这一笑,直接把男生的脸给笑红了,人也回过神儿,意识到自己失态,男生更害羞了,躲开苏沅的目光,和他道歉:“对不起,刚刚我走神了,你在找男五寝是吧,我送你过去。” 第34章   男生的靠近,像是打开了勇气开关,和他同行的另外两人也走了过来,自傅朔寒的角度看,他们的眼中似乎有绿光闪动。   另外一男生直接向苏沅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曹阳,大二哲学系的。”曹阳要比刚刚的那个男生矮了一点,白衬衫搭配休闲西装,带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长相秀气干净,和最先过来的男生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苏沅见遇到自己同系学长有些小欣喜,和曹阳握了握手:“好巧,我也是哲学系的,我叫苏沅。”   最先过来的男生也将手递到苏沅面前:“学弟,我叫韩明轩,和曹阳同班。”   剩下的另外一个男生名叫时牧,黑衣黑裤棒球帽,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旁边没出声,看着几人互相介绍,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简单介绍后,苏沅看向傅朔寒:“傅先生,我可以和学长们去寝室,你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傅朔寒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几人身上掠过,面色严肃:“我送你到寝室。”其实他更想说我带你回家,他突然很后悔答应苏沅住在学校,尤其是见到这几个人之后,把他带回家的想法愈加强烈。   苏沅看了看时间,距离十点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再耽误下去真的会来不及:“行李箱我可以的,你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   曹阳:“您如果赶时间行李我们可以帮学弟拿到寝室,我们也在五寝。”转而看向苏沅“学弟,你寝室在几楼?”   “3楼,312。”   韩明轩眼睛忽然亮了一个度,意外道:“竟然我们是寝室的!原来那个小少爷是你啊!”   “小少爷?”苏沅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见面就给自己取了个这样的称呼。   曹阳胳膊肘撞了一下韩明轩,笑着替他解释:“前几天有位叔叔带着几个人来过寝室,把寝室里从头到尾打扫过,添置了不少新的东西,我们和那位叔叔聊了几句,他说他是管家,提前来整理寝室。   我们随口开了句玩笑,说新室友家里还有管家,是个小少爷。”   苏沅其实不大喜欢这个称呼,但看他们主动帮忙带路,觉得他们又很热心,叫小少爷大概是出于一种调侃,并不是恶意嘲讽:“原来是这样啊。”   傅朔寒听到他们不仅和苏沅同专业还同寝时,本就冷着的脸又沉了一度。   让苏沅和这群眼冒绿光的家伙共处一室,是想想都要发疯的程度。   正想着,放在他手边的行李箱突然被韩明轩提走:“叔叔你放心,我们会把学弟安全送到寝室的,您去忙吧。”   “叔叔?!”   “叔叔???”   和傅朔寒对视的瞬间,苏沅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意。   苏沅急忙挽住他的胳膊,将人稳住,看到他刚刚的眼神,好怕他会发火,边说边拉着他往校门的方向走:“傅先生,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傅朔寒气到冒烟,咬着后槽牙说话:“我……老成这样了吗?!”   为了安抚老傅,苏沅只能说点好听的,攀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他瞎说的,你才不老,我觉得你比他们都帅。”   傅朔寒哼了声,还是很生气。   苏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软软甜甜:“别生气了,傅先生最帅了。”   傅朔寒脸色缓和了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苏沅给挡了回去:“这都过九点了,你赶时间开车我会担心你的。”   傅朔寒火气在缓步下降:“担心我?”   苏沅满眼真诚地看着他:“我不担心你还能担心谁呀。”   傅先生的火气就是这么不值钱,苏沅几句软话散的干干净净,但危机感还是存在的:“和他们保持距离。”   苏沅很乖地答应:“好的,我记住了,快走吧!”   傅朔寒也知道再留下去真的来不及了,他这次出差是和傅徊包机去L国,不仅有他们叔侄,还有公司里项目负责人和合作方的几位主理人,很重要的一次行程,不能耽误,他只能忧心忡忡地走了。   几位同学还在等自己,苏沅不好耽误太久,转身跟着曹阳他们往寝室的方向走。   韩明轩提着行李箱走在苏沅左侧,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没注意到刚刚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打听:“刚刚那人是你叔叔吧?”   苏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傅朔寒离开的方向,很怕傅朔寒听到会杀回来:“他不是我叔叔,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曹阳和韩明轩异口同声,就连一直没出声的时牧也看向他。   苏沅被人这么大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我们订婚了。而且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老,比我大几岁而已。”   苏沅觉得和他们是室友,以后要在一块生活很久,而且他和傅朔寒订婚的事情上过新闻,网上随便一搜名字到处都是,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现在说也没什么。   听了苏沅的话,韩明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称呼有问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说他长得老,是他气质的原因,他在那儿一站比咱们院长还严肃,我,我不尊称他点什么,张不开嘴说话。”   韩明轩性格直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问什么:“不过你这么早订婚?成年了吗?”   曹阳又用胳膊撞他,眼神示意他少说几句,别打听太过。   苏沅笑笑:“我成年了,其实如果不休学的话,我今年也应该读大二,和你们是同级。”   韩明轩好奇心极强,俗称八卦,曹阳刚刚提醒他的事,转头就忘了:“你休学了一整年?为什么啊?”   曹阳清了清嗓子:“韩明轩,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这个问题苏沅的确不想细说,含糊道:“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入学。”原主当时休学,身体不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当时苏文淮和他的两个儿子被执行死刑,苏太太大病不起,没撑过一个月也撒手人寰,当时的苏家可谓天塌地陷,原主伤心欲绝,同时也躲着傅朔寒不敢回国。   被曹阳连续两次提醒,韩明轩终于长了点记性,没再继续追问。   曹阳性格要比他沉稳的多,情商也高,回寝室的一路都没有冷场,沿途路过的地点都会和苏沅简单地说上几句。   为了尽快熟悉学校,苏沅听得很认真,他的记忆力不错,以后要经常去的图书馆、各科教室、食堂他基本都记住了位置。   很快来到寝室,里边的装修令苏沅很满意,四人间,上床下桌,空间很宽敞,有晾晒衣服的阳台,还有浴室和洗手间,电器也很齐全,经常用到的基本都有。   苏沅的床在左侧靠窗的位置,对面是曹阳和韩明轩,时牧和他在一侧。   但时牧一直没说话,苏沅还不知道他叫什么,而且他回寝室不久就又出去了,苏沅也没机会和他打招呼。   大部分物品张管家已经来整理过了,苏沅只需把带来的换洗衣服挂在衣柜里就可以了。   衣服刚刚收拾好,他的手机就响了,是傅朔寒打来的电话,但他那边马上要起飞,并没有聊太久,嘱咐几句后就挂了。   他们叔侄位置在贵宾舱,只有他们两人。   挂了电话,傅朔寒把手机切换到飞行模式,盯着苏沅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才熄灭屏幕。   坐一旁的傅徊看他的眼神都要喷火了,脸色铁青气,得咬牙切齿:“苏沅的迷魂汤就那么好喝,你喝不够了?”   傅徊上次摔坏的胳膊刚好没多久,还不能吃力,要不他非得把手里的杯子砸傅朔寒身上。   傅朔寒对危险的感知力很强,收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收走了他手里的杯子:“小叔,消消气,气大伤身。”   见了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傅徊不止眼睛要喷火,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这世上那么多人你不找,偏偏被苏文淮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我看你是疯了。”   提起苏文淮,傅朔寒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神色变得晦暗:“苏沅和苏家人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表面正人君子,实际却是卑鄙小人,做最阴损毒辣的龌龊事!当年大哥就是被苏文淮表面的样子给骗了,傅家为此付出的代价还小吗?你却一点教训都不长。”傅徊情绪很激动,握成拳的手还在抖:“我原本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做事有分寸,不需要我事事提醒管教,最开始你把他弄到身边才没有干涉,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   傅朔寒沉着脸色没有出声,半晌道:“我只是想等他养好身体,以后再……”   “住口!这么拙劣的借口你是在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傅徊气得几欲呕血,咳了好半天才顺过气:“你和他之间隔着几条人命你数过吗?你父母的命不是命?他父母和两个哥哥的命也不是命?   你要恋爱我很高兴,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不会干涉,但唯独和他不行!”   飞机开始滑行,平稳升空,傅朔寒的心里却风起云涌,好半天才开口,满满的失落与无奈:“可我不恨他。”   傅徊到青筋暴起:“你不恨他,他就不会恨你吗?别忘了,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是你送进监狱的,如果没有你暗中提供的那些证据,他们父子不会判死刑。他母亲也是因为这件事死的,你不恨,他能不恨吗?”   飞机还在不断攀升,傅朔寒的心却跌入了谷底,漆黑冰冷,面对傅徊的质问,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他这模样,傅徊也不愿意见,但有些错事如果不及时止损,以后只会更痛苦:“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他年龄小,苏文淮当年做的事不算在他头上,你们从此以后不互相干是最好的结果。   但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心狠,我反正已经是个废人,可以和他一命换一命,那样死后还有脸去见你父母。”   傅朔寒从窗外收回视线,目光冰冷一片:“我自己会处理,你不要动他。”   傅徊这次并打算轻易罢休:“时间呢?”   “我会尽快处理好。”   ***   苏沅整理好物品,休息一会到了午饭的时间,韩明轩和曹阳刚刚被同学叫出去了,时牧一直没有回来,这会只有他自己在寝室。   刚刚来寝室的路上,曹阳已经告诉他食堂的位置,苏沅记得很清楚,带上钥匙出门。   明天开学,学生已经基本都返校了,这会去食堂的人很多,由于苏沅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只能先买饭,再找座位。   站在食堂窗口前,他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吃什么才好,其实他不是很饿,但是待会要吃药,不能空腹。   犹豫间,胳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被撞过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疼,苏沅提着衣服转身,一个男生端着托盘正瞪着他:“你怎么回事?好狗还不挡路呢?你站路中间讹人吗?”   男生手里端着的大概是米线或者汤粉一类的东西,刚刚撞过来的时候洒了好些热汤,这会苏沅半边袖子都湿了,又烫又疼,他只能扯住衣袖,让它不贴在皮肤上,皱着眉头看撞他的人:“明明是你走路不小心撞到我的,怎么你还恶人先告状。”   “谁看到是我撞的你!明明是你故意撞过来想讹我,你想碰瓷讹我钱吧!”撞他的男生张口闭口都是讹人讹钱,不过是想堵苏沅的嘴,他心里自己清楚,这么热的汤洒到身上一定会被烫伤,少不了要去医院检查、赔偿医药费,所以他才要倒打一耙。   苏沅身体弱,但也不是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抖了抖湿透的衣袖:“这里是学校,我也是这里的学生,怎么会在食堂碰瓷讹人,至于到底是谁先撞的谁,待会一查监控就知道了。”   听到两人争执,有不少人围了上来,男生听到要查监控,要惊动导员老师,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我待会还有事,不想和你纠缠浪费时间!”说完放下手里的托盘,转身就想走。   苏沅上前拦住他:“你要是敢走,我立刻报警。”   撞他的男生虽然长得不高,但是很壮,根本不把苏沅放在眼里,抬手就要把他推开,苏沅后退两步躲开。   男生还想上前,胳膊却被人扯住,时牧抓着男生的胳膊,把人搡开:“事没解决别想走。”   苏沅回过神,看到时牧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男生见苏沅这边有了帮手,气焰顿时小了,支支吾吾,但还是嘴硬:“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凭什么不能走?你们想仗着人多一起讹人。”   苏沅听出他就是想耍无赖,明白和这种人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张口闭口都是我要讹你钱,那我们就报警吧,如果我真的是故意碰瓷,正好让警察把我带走。”   男生涨红着脸,为难道:“报警就报警,我又没错!”   毕竟在学校里,老师很快赶来,把报警的事给压了下来,查过监控以后,确定是男生撞的苏沅,带苏沅去了附近的医院看伤,男生也道歉赔偿了医药费。   但在衣服赔偿方面又产生了问题,原因很简单,男生赔不起。   苏沅今天穿的是件限量款外套,价格小六位数,被弄湿的袖子不仅染色还因为温度过高烫坏了面料,没办法送去修补恢复。   男生听到衣服的价格被吓到半天都愣在原地,老师叫了几次才回过神儿,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怂到哭着给苏沅道歉,说他家里穷叮当响,求苏沅放过他这一回。   如果一开始男生给自己道歉,苏沅不会非得让他赔偿,但现在情况不同,苏沅直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男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衣服的购买单据明天我会送给你,可以给你抹个零头,但剩下的十二万,你要一分不少地赔给我。”   男生见求他没用,又回过头去求老师,老师象征性地讲了几句情,但苏沅不肯退让,就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让男生联系家里,尽快筹钱赔给苏沅。   苏沅还赶时间吃午饭,不然会耽误他吃药,便离开了医院。   刚一出门,发现时牧竟然等在医院门口。   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他,苏沅走过去道谢。   时牧回了句不客气,打量他身上的衣服。   苏沅把外套脱给那个男生,就只剩下里边的一件单衣,虽说是春天,但只穿打底的单衣还是很冷。   时牧解开自己的外套拉链:“我里边有卫衣,外套给你穿。”   苏沅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一直戴着棒球帽,甚至都没看清样貌,不好意思去接他的外套:“谢谢你,不过我没有那么冷,回学校没问题。”   时牧脱衣的动作停住,看了苏沅一会儿:“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回学校的路上,苏沅顺便买了份粥回宿舍。   时牧一路像个隐形人跟在他身边,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全程无交流。   回到寝室,苏沅喝了半碗粥,之后开始翻出他的一大包药,时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游戏,偶尔会扫向他这边。   苏沅没有太在意,把该吃的药吃完以后,找到刚刚在医院拿回来的药膏带去浴室。   他胳膊被烫红一片,火辣辣地疼。   他身上衣服袖口比较紧,不能推上去,想要上药只能把衣服脱下来。   脱衣服的时候,衣料摩擦到烫伤的位置,苏沅皱眉忍着疼,才把衣服给脱下来。   苏沅先把烫伤的地方放在水下冲了会儿,然后慢慢擦干皮肤抹上药膏。   药膏涂上以后冰冰凉凉的,疼痛缓解了一些,等药膏吸收得差不多了,他才套上宽松的T恤从浴室出来。   时牧还在玩游戏,曹阳回来了,视线停在他的通红一片的胳膊上:“我刚刚听同学说了食堂的事,让我看看你烫伤的地方。”   苏沅只把胳膊抬起象征性地给他看了下:“不严重,已经涂过药膏了。”   曹阳表情显得很气愤:“去医院以后陈磊给你道歉了吗?那人平时就挺无赖的,蹭吃蹭喝还不讲理。”   苏沅也才知道那人叫陈磊,当时在医院老师好像叫过他两次名字,不过苏沅没仔细听,更没记住:“道过歉了。”   曹阳又看了看他的胳膊:“要记得按时上药,一会儿准备个冰袋吧,烫伤晚上会疼得严重,用冰袋敷一敷会好点。”   “嗯,我待会准备,谢谢你学长。”   曹阳说得没错,烫伤的地方到傍晚的确疼得严重了,涂上药膏只有开始的几分钟会舒服点,过一会儿还是火辣辣的疼。   苏沅把提前准备的冰袋包上毛巾,敷在红肿的地方,手摁着冰袋坐在书桌前,出神地看着桌上的小摆钟发呆。   大概是到了陌生环境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烫伤的地方不舒服,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坐在椅子上不动也不出声。   韩明轩回来得很晚,知道苏沅被陈磊烫了的事以后比曹阳激动得多:“艹,那逼狗着呢,他欠你的衣服钱你得催着他要,不然他一定会耍无赖拖着不给你。”   苏沅情绪不高,没和他聊太久,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又失落地放了回去。   上午飞机起飞前,傅朔寒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下了飞机会联系他的。   华国到L国坐飞机大概六个小时,他应该已经到了,估计是在忙工作。   不知不觉,苏沅在椅子上坐到了十点钟,敷在胳膊上的冰袋已经化成了水,但手机始终没有动静。   他把冰袋扔进垃圾桶,毛巾收好,拿起手机爬上床。   将近十点半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傅朔寒发来的消息,个字—睡了吗。   苏沅看到信息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握着手机,打字飞快—还没睡,你忙完了?   信息发过去不久,傅朔寒的电话打了过来。   苏沅没有接,而是下床披上衣服去了阳台,穿衣服时太着急,蹭到到了烫伤的地方,但他并没理会,甚至看都没看,关上阳台的门,点下接通的键,怕打扰到其他人,他将声音压得很地,向贴在耳边说悄悄话似的:“傅先生。”   电话那端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苏沅甚至以为自己的手机出问题了,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傅先生,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那端才传来傅朔寒的声音:“可以听到。”   苏沅愣了一下,傅朔寒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又落寞,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周末提前回国,有件事想和你说。”   听傅朔寒的语气,苏沅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低落的原因不是因为工作累,而是因为自己:“是关于我的事?还是关于我们的事?”   那端又静了几秒:“关于我们的事。”   苏沅:“不能现在说吗?”   “电话里说不清。”   苏沅没再继续追问,因为他已经隐约猜到傅朔寒要和自己谈什么:“好,我周末等你。” 第35章   这通电话很短,不到一分钟时间。   挂了电话,苏沅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   阳台的温度要比室内低很多,苏沅回来时脸色很苍白,没什么血色。   正要关灯的韩明轩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苏沅,你是病了吗?还是烫伤的地方疼?”   苏沅本来是想笑笑和他说没事的,但他失落地发现,自己现在笑不出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阳台有些冷。”   曹阳听了韩明轩的话也看向他:“大家都没睡,你以后接电话不用去阳台的,那边风大。”   苏沅很轻地说了声谢谢,上床将头埋在被子里。   住在寝室的第一夜,苏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没睡,被烫伤的胳膊一直疼,浑浑噩噩熬到了天亮。   开学这一周的课很少,前两天主要是熟悉校规校纪以及课程安排,还有一些日程规定,第三天才算正式开始上课,但课程安排依旧不多,导员通知下周才会正常排课和上晚自习。   周五苏沅只有上午一节专业课,下课后回到宿舍,他把刚穿了一节课的衣服换下来全部洗掉,后来又觉得课桌很乱,把所有东西都重新归类整理。   看着整齐干净的课桌,他才明白,桌子不乱,衣柜也不乱,是他自己的心。   自从那晚通过电话以后,傅朔寒就人间蒸发,苏沅心里始终不踏实。   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他就坐在书桌前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   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他一跳,迟疑了好一会儿,没有去看来电的人是谁。   寝室的门恰巧在这时被人推开,时牧回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苏沅手机的铃声,向他这边扫了眼。   苏沅缓缓呼了口气,拿起手机,是导员的电话号码。   手机铃声还在响,时牧放下背包,看苏沅对着手机发呆,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苏沅点下绿键,接起电话:“你好老师。”   苏沅应了几声,然后放下手机,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路过时牧卓前时,沉默寡言室友忽然开口:“你没事吧?”   苏沅一边拉衣服拉链,一边看向他:“我现在要去一下导员那里,待会儿没事,怎么了?”   时牧指指他:“我是问你人没事吧,刚刚看你一直在出神。”   苏沅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他的意思,觉得自己好呆:“我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时牧嗯了声,收回自己的视线拿出手机,继续打他的游戏。   他每天在寝室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打游戏,要么用电脑,要么用手机。   苏沅听韩明轩说过,时牧今年22,比他们大两岁,曾经是职业选手,后来伤病退役了才来华大读书的。   可能是比他们年长几岁的原因,时牧平时和他们交流很少,基本处于一个隐形人的状态。   苏沅见他没再出声,拿好钥匙开门,时牧又抬起头,这次微微皱了点眉头,似乎很犹豫,但还是在苏沅出门前叫住了他:“陈磊的家长来了,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苏沅意外于他竟然知道自己去见导员的原因:“你怎么知道的?”时牧放下手机:“我刚刚去办公室碰见陈磊的家长和你的导员。”说完这些他眉头皱得更紧些:“我和你一起去。”   苏沅来不及推辞,他已经走到跟前。   他个子比苏沅高一些,离得近了苏沅和他说话需要微微扬起头:“陈磊的家长看上去很凶吗?”   时牧对陈磊家长的印象全都写在了脸上,眉头快皱成山了:“和陈磊很像。”   苏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和陈磊像,就是也很难缠。   既然难缠,说话也一定不会好听,苏沅觉得还是不要让时牧跟着自己一起去,连累他被骂就不好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有导员在不会有事的。”   “我和你去。”时牧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侧身先出门,奔着导员办公室走去。   苏沅急忙跟上去,不能拒绝,只能追着人家说谢谢。   苏沅和时牧走到办公室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边乱得很,有哭声,有骂声,还有导员在劝架,已经乱成一团。   苏沅又有些犹豫,抓住时牧的胳膊拦住他,很担心:“还是我自己进去吧,万一他们骂你呢。”   时牧低头看了看被苏沅抓着的胳膊,目光又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满不在乎:“那就骂回去。”   他的回答给了苏沅提示,他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那我也骂回去。”   时牧先朝着办公室走去,不忘回头提醒他:“他们没骂的时候,你可不能先骂。”   时牧认真的语气把苏沅给逗笑了:“好,我记住了。”   苏沅敲了敲门,但是里边太乱根本没人听到,他也没再敲,直接推门进去,时牧跟在他身后。   他们俩进来,让混乱的现场短暂地恢复了安静。   办公室里比他想象的还要乱,陈磊被他爸怼在沙发一角,正举着拳头要揍他,陈磊他妈妈一边哭一边拉架,导员也在一旁劝和。   几人回过神以后改变了目标,齐刷刷地看向苏沅,陈磊他妈第一个发作,哭喊着朝苏沅扑来:“这位同学,你不能把我们一家往绝路上逼,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啊!”   为了躲开她,苏沅退后了好几步,躲开她的触碰,严肃地看着她,警告道:“别碰我,我手术过五次,心脏都是假的,我一激动会死的。”   刚刚还哭喊着的女人立刻止住了哭声,看他的眼神有些懵。   一旁被折磨到崩溃的导员见苏沅这招有效,能让这一家子安静下来,立马附和道:“苏同学的确身体不好,他已经休学了一整年。”   得到老师的确认,陈磊他妈妈立刻后退,和苏沅保持距离:“苏同学,我不碰你,只是想求求你放过我家,给我们家一条生路,这十二万就是我们的命啊,给了你,我们一家就都活不成了。”   陈磊他爸也上前,但苏沅刚刚的话让他比较忌惮,自动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这位小同学,你不能家里有钱就不管其他人死活,你这样丧良心!”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苏沅被陈磊他爸的话给气笑了:“损坏别人物品要赔偿是天经地义的,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至于你们的死活应该你们自己负责,我又不是菩萨,我怎么能管得了你们的死活。”   其实苏沅之前就打量过陈磊的穿着,算不上有钱,但也绝对称不上穷。   他脚上穿的鞋也要大几千,而且他妈妈身上带着金银首饰,他爸车钥匙还挂在腰带旁边。   这十二万他们家赔得起,但也确实会肉疼。   见苏沅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陈磊的父母对视一眼,又去求老师。   果然是一家人,他们的步骤和陈磊那天在医院的反应一样。但结果也是一样,导员已经被这家人磨没了耐心,最终一拍桌面:“既然你们没钱赔,那就让苏同学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吧。”   苏沅很配合地拿出手机来:“老师,那我打电话了。”   导员点点头,趁着苏沅拨号的时间又说到:“十二万不是小数目,估计要坐牢,学校这边的意见大概会做开除学籍处理。”   陈磊父母当时愣住,又是坐牢,又是开除学籍,俩人吓得眼睛都直了,陈磊被吓得缩在墙角边哭边叫他父母救他。   最终还是他妈沉不住气了,一边翻包一边跟苏沅说:“别!别报警,我们把钱赔你!赔你还不行吗?”   陈磊他爸狠狠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个处理结果,但又实在心疼,转身又去打陈磊。   这会儿他妈妈正在给苏沅转钱,疼得心都在滴血,见陈磊被打,连看都没看。   在陈磊的哭喊声中这件事被解决,一家人吵吵闹闹,导员懒得再管,跟着苏沅一起出办公室。   走开一段距离,导员才开口:“以后你和陈磊尽量少来往,如果遇到困难就来找我。”   苏沅:“谢谢老师。”   回寝室的路上,时牧像个影子一样跟在苏沅身后,苏沅走路慢,他也不急。路过人少的一段小路,时牧突然开口:“刚刚在办公室里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沅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觉得时牧可能是问自己心脏的问题。   苏沅因为说谎而感到有些尴尬:“不是,我刚刚怕他们过来拉我,胡说八道的。”   时牧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似乎在分辨苏沅这次有没有胡说一样:“但是你身体确实不好,我看你每天都要吃很多种药。”   因为聊天,为了稳住气息,苏沅脚步放得更慢了:“是身体不好,好多种病,所以每天要吃很多药。”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又走出十几米的距离,时牧这次开口时语气带着很明显的迟疑:“你不喜欢这个学校吗?”   苏沅有些诧异:“为什么说我不喜欢这里?”   “从来的第一天开始你就不高兴,这一周一直这样。”   听了他的回答,苏沅很意外,他和时牧说话的次数远远低于另外两名室友,他也很少关注时牧,但没想到时牧看出他心情不好。   苏沅又琢磨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其实不是不喜欢这里,是因为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时牧下意识地问出口:“感情问题?”   他们住在一个寝室,对苏沅的物质条件有一定了解,所以经济方面不会使他担忧问题,又刚刚开学,才上了几节课而已,学习上的更不可能,多半就是感情问题。   苏沅摇头:“不是。”他和傅朔寒之间不过是一纸协议,还谈不到感情的层面,深吸一口气,对上时牧不解的眼神:“不聊这个了,我晚上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今天和我一起去办公室。”   时牧并没有答应他的邀请:“我没有帮上什么,你不用客气,而且晚上我约了人,时间快到了。”   苏沅:“那等你哪天方便再去。”   时牧去找朋友了,苏沅一个人回的寝室。   回去的时候韩明轩和曹阳都在,不过两人也正要出门,见了苏沅很热情的招呼他:“苏沅,我们去食堂,然后去篮球馆,一起去呗。”   的确到了晚饭时间,但苏沅并不饿,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什么食欲,吃饭也只是为了应付吃药而已:“我和你们一起去食堂,但篮球馆就不去了,我不会打球。”   韩明轩歪着身子撞了曹阳一下:“他也不玩,就是去看个热闹。”   曹阳嫌弃地拍拍被韩明轩撞过的地方,笑着看苏沅:“我去当观众的,咱俩一起正合适。”   苏沅想了想,觉得去看看也不错,反正自己晚上也没事,正要答应,手机忽然响了,是张管家:“苏先生,司机已经出发去学校了,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在正门等您。”   “傅先生回来了吗?”苏沅脸上轻松的神情消失。   张管家:“先生今晚八点钟落地,九点左右就能到家。”   苏沅看了看时间,现在晚上七点,司机半个小时以后到的话,他和傅朔寒到家的时间不会差太多:“好的,我去正门等司机。”   一个星期没见,张管家很期待苏沅回家:“我让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菜,船长这会儿已经来门厅这儿等您了。”   挂了电话,苏沅没和曹阳韩明轩去食堂,和导员请过以后去正门等车。   司机到的很准时,只不过回去的路上遇到晚高峰,堵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车,到傅宅时,苏沅已经快九点了。   刚一进门,同每次回家一样,船长朝着他飞扑而来,张管家站在门口,笑着和他打招呼:“苏先生,饿了吧,餐厅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了。”   说着朝他身后的司机看去,发现他没带行李箱也没带包,有些诧异:“苏先生您的衣服呢?”   苏沅抱起船长,揉着它的蓬松柔软的毛:“大部分我自己洗了,外套和鞋子送洗衣店了。”   张管家听到他自己洗衣服嗔怪地看着他:“下周您不要自己洗了,沾水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   “有洗衣的。”苏沅小件的用手洗,大件的他洗不动,直接用寝室的洗衣机。   “下周我去寝室接您,您要是不拿回来,我自己装箱带回来。”张管家边说边让开位置:“快吃饭吧。”   苏沅抱着船长没有去饭厅,而是站在门口:“傅先生快回来了吧,我等他一起。”   张管家连连摆手:“不用,刚刚先生特地打电话嘱咐过,让您先吃别饿着。”   苏沅只是笑笑,并没有真的跟着张管家去,抱着船长坐在了沙发上:“我还是等傅先生回来吧。”   张管家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今天的苏沅态度不对,试探着问:“苏先生,您……和先生吵架了吗?”   苏沅正低头顺着船长的毛,听到他问,手顿了一下,轻轻摇头,声音也很低:“没有。”   张管家显然不信他的话,还想再问,院子里传来问好的声音,是傅朔寒到家了。   张管家身为管家,必须要在总裁回家时站在门口迎接,这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所以一察觉到傅朔寒回家,张管家几乎是瞬移到了门口。   苏沅:“……”放下船长,起身看向门口。   他见过傅朔寒无数次,但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紧张。   垂在身侧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掌心满是湿滑的冷汗,心跳随着忐忑的情绪逐渐加重。   门被打开,傅朔寒进门,张管家笑着同他问好。   苏沅站在原地,视线在和傅朔寒相交的前一刻躲开了。   傅朔寒看到他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之后目光有了归宿,一直落在他身上,上上下下,一寸一寸的打量。   张管家刚刚同苏沅聊天时就感觉到不对,现在见到傅朔寒,更加可以确定,确实是吵架了。   但一直僵着大眼瞪小眼的也不是个办法,张管家清了清嗓子:“先生,晚饭都准备好了,苏先生还没吃呢,一直在等您。”   傅朔寒这才回过神儿,视线挪开前,深深地望了苏沅一眼:“去餐厅吧。”   苏沅抿了抿干燥的唇,在傅朔寒走过他身边时,开口:“傅先生,你……”   傅朔寒停在他身前,垂在身侧的手捻着指尖,握了又握,终究还是把牵他手的冲动压了下去:“先吃饭。”   说完快步走向饭厅,苏沅微微迟疑了一下,才跟上他的脚步。   苏沅还是坐在他常坐的位置,傅朔寒坐在他对面,张管家说得没错,今晚厨房做了很多他喜欢的菜,但苏沅没胃口。   傅朔寒坐在苏沅对面,目光又落在他身上,一个看了许多次的人,今晚却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黑眸中浓烈翻涌的情绪藏也藏不住。   张管家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他们俩,跟着干着急,他平常不是爱掺和的性格,但今天真的忍不住:“苏先生,我给你盛碗汤?”   苏沅点点头:“谢谢。”   张管家又看向傅朔寒:“先生,我给您也盛一碗?”   话头已经起了,俩人也都应声了,张管家以为他们会顺着继续聊下去。   但偏偏今晚俩人的嘴都借出去了,谁也不出声。   一桌子菜,苏沅只喝了半碗汤,吃了两口菜。   傅朔寒的嘴彻底离家出走,话一句没说,饭也一口没吃。   一餐饭吃得少,但时间却很长,转眼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苏沅把筷子放下,深吸一口气:“傅先生,我吃好了,您之前说过,周末有事要和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傅朔寒似乎在挣扎,好半天才开口:“你先去书房等我一下。”   苏沅起身:“好。”   苏沅乘电梯上楼,没有去傅朔寒的书房,而是先去了他之前住过的房间,在床头柜的最底下,找到了那份协议。   他那晚问过傅朔寒,要谈的事是他自己的事,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傅朔寒回答是他们两人的事。   苏沅那晚站在阳台想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事好像只有这份协议,苏沅拿在手里,去了傅朔寒的书房。   傅朔寒还没来,他坐在沙发上,将协议放在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沅眼睛盯着前方出神。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锁转动,傅朔寒推门走了进来。   看向苏沅的同时也注意到放在桌面的协议。   迈出的步子顿了一下,轻声将门关上。   苏沅收回思绪,转头看向他。   傅朔寒没有避讳他的视线,盯着他的眼睛:“你好像已经猜到了我要和你说什么。”边说边坐到苏沅对面。   苏沅的声音很平静:“大概猜到了。”   傅朔寒:“最近想了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我之前的行为非常不妥,往事恩怨我已经放下,你走吧。” 第36章   苏沅之前在心里有预想过傅朔寒可能会说的话,其中就包含这句。   以为自己能平静地接受,但是听到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心还是空了一下。   想起他之前和他经历的种种,心头弥漫着铺天盖地的失望。   原来他们之间除了这一份协议,干干净净,真的什么都没有。   傅朔寒说完话后就没再出声,一言不发地坐在苏沅对面,等待着他的回应。   半晌,苏沅笑了下,既然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有协议而已,那今晚也就只谈协议好了。   苏沅伸出的手有些抖,颤颤巍巍地拿起之前二人签下的协议,缓声念到:“协议期五年,如违中途反协议,需赔偿对方五亿元整。”缓缓抬头看向傅朔寒,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软软的:“这份协议双向约束,现在你违反协议,赔偿我五亿。”   傅朔寒很认真地听他讲完,表情并没有变,答应得很干脆:“好,我会按照协议上说的做,你安心养病,以后……”   苏沅低垂着眉眼自顾自地把协议收好,随口道:“这个月的伙食费,医药费,营养费……”   “我来。”傅朔寒眼睛都没眨一下,很大方地承诺:“以后你花销都由我来负责。”   苏沅又笑了下,只不过这次带着几分嘲讽,分不清是对傅朔寒还是对他自己:“傅先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个月的花销从那五亿里边扣除。”   见他起身,傅朔寒失了魂似的也紧跟着起身,伸手想去抓他的手,但苏沅没站在原地,人已经走到门口。   停在半空中虚虚握了一下,最终又落了回去,语声低哑:“你不用和我算得这么清楚。”   苏沅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协议已经解除,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还是要算清楚的。”   没等傅朔寒再说话,快步走出书房,直奔电梯。   船长知道他在书房,一直等在门口。见他出来,看着他喵喵叫,围着他身前身后地蹭着他的小腿。   苏沅停下按电梯的动作,蹲下来摸了摸船长的头,小声商量:“你再等我几天,我过几天就来接你。”傅朔寒一直不喜欢它,苏沅不会把它留在这里,会尽快接走。   傅朔寒停在他身后,不想离得太远,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平时气场强大,冷漠孤傲的人,今天却显得手足无措,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小沅,你今晚留下,明天再走不行吗?”   苏沅没有看他,而是拍了拍船长的头:“我会尽快把它接走的。”   傅朔寒皱着眉头,想碰碰他,却不敢:“你不用这么急搬走,猫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你别……”   苏沅起身,按下了下楼键:“傅先生,再见。”   苏沅下楼时已经很晚了,其他人也都劝他今晚留下,但是没劝住。   傅朔寒像个迷路的哑巴,跟着他一起走出傅宅,走出好远,才憋出一句话来:“那我送你回学校。”   苏沅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还是之前那副乖巧的模样,但这次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听他的话:“我自己回去。”   “很晚了,让我送你。”傅朔寒说话时每个音都透着小心,他不放心苏沅自己一个人走。   但苏沅完全没理会他,走得很坚决。   傅朔寒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身体原因,苏沅走路向来不快,今天却格外急,傅宅大门外那条路,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   临近路的尽头,一直快步向前走的苏沅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影子一样的傅朔寒:“傅先生,收起你得关心,我不需要,并且觉得很厌恶。”   这么长时间以来,苏沅在他面前都是温温柔柔的,即使生气闹小脾气,最多也就是竖起圆乎乎的软刺,不会伤人。一直以来他都太乖了,今晚是他第一次这样带着锋芒和他讲话。   傅朔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喉结滚动几个来回:“我担心你的安全。”他软下语调:“今晚让我送你回去,以后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不会再做让你厌恶的事,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苏沅走这一段路很累,甚至腿都在微微发抖,不想和他再纠缠:“好。”   傅朔寒叫老吴把车开过来,自己开车把苏沅送到了学校。   车子停在校门口,傅朔寒手指搭在开锁键上,舍不得点下去。   他知道,这道锁开了,苏沅就要走了,走去他看不到地方了。   苏沅静静地等了两分钟,但也就仅仅是两分钟而已:“傅先生,请把车门打开。”   “小沅……”   “我要回去了。”苏沅声音升高了几度,虽然很平静,但却带着掩藏不住的厌烦。   终究还是开了锁。   苏沅没有半点迟疑,推门下车。   傅朔寒透过车窗,看着那道清瘦孤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苏沅起初走得很快,但他的体力就那么一点点,很快就耗尽了。   后半程路,他走走停停,觉得很累。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韩明轩正一边吃自热火锅,一边跟曹阳看电影。   时牧带着耳机在打游戏。   听到开门声,人齐齐向他看过来,韩明轩叼着藕片,异常惊讶:“苏沅,你怎么回来了?”   苏沅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声音很低:“嗯,回来了。”   “你不是去你未婚夫那儿了吗?怎么……啊!曹阳你干嘛怼我?”   曹阳瞪了他一眼:“瞎打听什么,吃还堵不住你嘴。”   苏沅看到韩明轩被曹阳怼得龇牙咧嘴,笑了下。   余光瞟到小摆钟上的时间,发现快关水了,急忙找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苏沅从浴室出来,依旧觉得累,胳膊都不想抬一下,囫囵擦了擦头发,爬上床倒头就睡。   ***   傅朔寒回到傅宅时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了,这一路他开得很慢,绕了大半和沪城。   张管家忧心忡忡地在门口张望,终于见到人回来,急匆匆迎上去,满眼期盼地看着副驾驶的位置,但是空的。   张管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苏先生他……真的走了。”   傅朔寒推开车门下车,面无表情走进电梯,全程一个字都没说,很像个没有感情,冷冰冰的机器人。   电梯停在五楼,傅朔寒走出来,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小客厅,苏沅有时会在这里抱着船长看电影。   但今晚那里没人,黑漆漆、空荡荡的。   傅朔寒手指勾住领带,左右扯松了摘下来丢在一旁。   领带落在地毯上无声无响,却吸引了蹲在角落里,船长的注意,它竖着尾巴颠颠跑过来,用爪子扒拉几下领带,又凑近闻了闻。   傅朔寒低头看着船长,这次没有骂它丑,也没有冷着脸瞪它,只是无声地看着。   船长又用爪子扒拉领带,但这次用的力气比刚才大,指甲被勾住,很用力地甩,也没甩脱。   傅朔寒矮身蹲在它面前,这次没再嫌弃,伸手托住它的肚子,带到自己跟前:“我帮你。”   大概是因为他今天说话的语气很随和,船长没有惊慌地逃开,默许了这个两脚兽帮自己。   领带摘下来,船长回头看了他,大摇大摆地朝走廊那端走去,它和苏沅的房间都在那边。   它和苏沅曾经是邻居,但是现在,船长的邻居走了。   傅朔寒停在原地,看着船长走向苏沅的房间,然后停在门口,门是关着的,它进不去。   船长回头冲他叫了一声,示意他帮自己开门。   傅朔寒今晚很有耐心,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帮船长把门打开。   房间里同样漆黑一片,但不是空荡荡的,有浅淡的橙花香飘来,是苏沅身上的味道,他很喜欢那款香水。   见门打开,船长小跑进房间,在床边绕了绕,灵巧地跳上床,卧在床中间。   傅朔寒始终站在门口,对着空房间站了好一会儿,最终握住门把手,缓缓将门关上。   在门阖上的一瞬间,轻声说了句晚安。   ***   因为是周末,312寝室集体睡懒觉,上午十点钟,苏沅是被电话吵醒的。   电话是傅朔寒的助理晓临打来的,约他在华大正门的一家银行见面。   苏沅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穿好衣服洗漱出门,来到晓临说的那家银行。   转账的过程很顺利,全程都是晓临和银行的工作人员在交涉处理,他只需要签字就行。   走出银行时,苏沅摸了摸自己放着银行卡的口袋,忽然就不那么难过了,主要是因为傅先生给得太多了。   五个亿,他都不敢太大声念出来的数字。   晓临处理完自家老板交代的任务,很有礼貌地和苏沅告别,随后穿过马路,走到停着的车旁,拉开副驾驶的门。   傅朔寒坐在后座,看着站在街对面的身影。   晓临把刚刚从苏沅那里取回来的协议装进文件袋递给傅朔寒:“傅总,都办好了。”   傅朔寒接过文件袋:“他怎么样?”   晓临视线也转向马路对面:“苏先生他……挺好的。”   傅朔寒眼底情绪难辩,直到街对面的身影消失,他才吩咐老吴回公司。   苏沅和晓临走了相反的方向,他要去重新办一张电话卡,之前的这个号码还是原主一直用的,他要换掉。   他现在没有任何约束,在这个世界里,他依然可以做回他自己,他是从小失去父母,被外婆照顾长大的苏沅,是被姑姑嫌弃,独自努力生活的苏沅。   尽管他的成长过程不是很美好,但这依旧是他的人生,他不用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他不仅换了新的电话号码,之前的所有社交账号也全都弃用了。   他回到寝室注册了新的账号,用回了之前的名字。   寝室名室友的联系方式,最先住进他崭新的通讯录里。   韩明轩昨晚被曹阳怼过,今天苏沅重新加他们好友的时候,也没问东问西。   一切都弄好了,苏沅点开网上的租房信息,他得尽快找个寝室以外能落脚的地方,把船长接过来。   大学附近房源紧俏,空房很少。而且多数都是拼租或者合租,房东和室友都标注了不许养宠物。   苏沅翻遍了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根本没有合适的房子。   租不到房,他只能考虑买房。   他在这里无亲无故,买一处房子其实是个不错的打算,学校会有节假日,寒暑假,他不可能只住在寝室里。   于是他又把网站页面切换到卖房区,但买房是大事,总得要多选选才行,不可能很快就定下来。   看他一脸愁容的,韩明轩悄咪咪地凑到他跟前:“苏沅,你看什么呢,怎么愁眉苦脸的。”   苏沅放下手机,靠在椅子上伸懒腰:“我想买个房子,把我的猫接过来。”   韩明轩瞪大了眼睛,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为猫买房子啊,苏沅你再养只狗呗,我想当你的狗。”   苏沅笑着推开他:“别开玩笑了。”   曹阳也放下手机加入聊天:“买房是大事,得好好选选吧,可千万别着急。”   曹阳说的正是苏沅发愁的原因,他想快点把船长接过来:“可是猫不能放在原来的地方养了,也挺急的。”   曹阳琢磨了会儿:“你可以找短期寄养那种宠物店,不过那里宠物比较多,环境不是很好。”   “可以放在我家。”隐形人时牧突然开口。   人纷纷看向他,苏沅小心翼翼地询问:“真的吗?你不用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吗?”   时牧这局游戏刚好结束,摘掉耳机:“我妈特别喜欢宠物,家里现在就有两只猫。”   苏沅太高兴了,抓住时牧的胳膊:“太好啦,时牧谢谢你!”   时牧垂眸看了看被他抓住的胳膊,视线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不过这周恐怕不能送过去,下周末吧。”   苏沅点头答应:“嗯,好的。不会麻烦阿姨养太久的,我买好了房子就把它接走。”   时牧:“好。”   周末很快过去,这周排课很满,而且还有晚自习,全天课程苏沅的体力有些跟不上,在网上找了几处房源,都约在了周末看房。   转眼到了周五,时牧晚饭时找到他:“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接小猫,然后直接送回我家,这样方便很多。”   苏沅愉快答应:“好的,我今晚请你吃饭吧,这次别推脱了,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心里过意不去。”   时牧还是犹豫,想推脱:“都是小事,你不用……”   见他又要拒绝,苏沅干脆拉着他出门:“走吧,也叫上韩明轩和曹阳,我们一起去。”   时牧被拉出寝室,便没再推脱,苏沅给韩明轩打了电话,他正好和曹阳在一起,约定好在正门碰头。   对于吃的方面,苏沅着实没什么发言权,最终还是曹阳提议,去商业街那边一家融合菜餐厅。   因为是融合菜,菜品比较丰富多样,口味选择也多。   这家餐厅的环境不错,味道也好,他们又是临时决定来的,没有订到包房,四人在大厅选了靠窗的位置。   点菜时,韩明轩被菜单上一道‘火树银花’吸引,非要见识这道菜到底长什么样。   在苏沅的印象里,这道菜好像是用金针菇做的咸鲜菜,但是这里的显然不同,它是一道甜菜,所以苏沅也有些好奇。   点完菜以后,其他的菜陆陆续续上齐,那道‘火树银花’才姗姗来迟。   这道菜造型非常漂亮,‘树’是由糖浆定型制成的,枝干上洒满了椰蓉,很像冬雪中的梅树,特别有氛围感。   韩明轩见了喜欢得不得了,拿出手机各种角度拍照留念,苏沅也觉得好看,顺手拍了几张。   重要的拍照环节结束,就到了品尝时间。   但这种造型漂亮的菜一般味道都不怎么样,这道也不例外,甚至它不仅味道不好,吃起来还很不方便。   糖浆完全冷却变得很脆,用筷子掰断时会碎裂,洒在上边的椰蓉就会崩得到处都是。   坐在韩明轩对面的曹阳最倒霉,崩得脸上衣服上都是椰蓉。   苏沅坐在曹阳旁边,情况比他好很多,但也沾上了一些。   曹阳一边瞪韩明轩一边抖掉自己身上的椰蓉:“别掰了,你看看我。”   韩明轩被吼得很委屈,但还是作死试探,嘎嘣掰了更大一块,结果可想而知,曹阳被糊了一脸椰蓉,苏沅也跟着遭殃,脸上头发上也沾了不少。   他们桌附近也没有镜子,苏沅只能大概掸一掸。   坐在他对面的时牧看到他头发上还有,冲他勾勾手。   苏沅明白他是要帮自己,笑着把头探过去:“谢谢。”   “不客气。”时牧很认真地帮他把头发上的椰蓉择掉。   与此同时餐厅外,褚昱漫不经心地走过窗前,过了大概几秒钟,他又一脸惊慌地跑回来,躲在一根柱子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餐厅里的人。   反复确认那人是苏沅以后,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咔擦咔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急急忙忙翻出傅朔寒的账号,把照片发了过去:   —【图片】【图片】【图片】   —老傅,你快来!有人撩你的宝宝。   —【定位】   信息发过去以后,褚昱又继续在暗中观察,顺便等傅朔寒回复。   但是左等右等,发出去的信息犹如石沉大海,傅朔寒迟迟没有回复。   褚昱沉不住气了,拨通了傅朔寒的号码。   接连响了几声,傅朔寒才接,他嗓子哑到快发不出声音了:“喂,怎么了?”   他的声音吓褚昱一跳:“老傅?是你吗?”   那边咳嗽了几声:“你有事说,没事我就挂了。”   褚昱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生病了:“你病啦?真新鲜,你都多少年没生病了。   我给你发的图片你看了吗?你的宝宝和别的男生吃饭呢,我看那男生可不像好人,他看小沅的眼神不对劲儿!   你快打个电话把你的宝宝叫回家,不然被人拐跑了,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褚昱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电话那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才觉察出来不对劲儿。   凭借这么多年对傅朔寒的了解,他那可怕的占有欲,和对苏沅的在乎程度来讲,听到这件事以后,冲过来把人抢走,带回家几天弄到下不了床才正常。   褚昱迟疑了一会儿,语气也变得严肃:“老傅,你和小沅怎么了?”   “分开了,你以后见到他,也别打扰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以后,屏幕弹出信息提醒,傅朔寒盯着那几个小字,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点开褚昱发来的消息。   餐厅里,苏沅和一个陌生的男生相对而坐,他微微探着身子靠近,男生带着点笑,眼神宠溺地看着他,帮他把头发上的东西拿掉。   傅朔寒觉得自己的嗓子更疼了,头也更晕了,握着手机的指节不受控地收紧。   现在满脑子都是苏沅的模样,他以后会很乖很甜地叫别人老公,会扑进别人怀里蹭着别人撒娇,某个狗.逼会抱着香香软软的他睡觉,甚至还会……   这些事仅仅想想都是会让人发疯的程度。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他,现在一分一秒都忍不了,起身下床,叫司机备车。 第37章   吃过晚饭,韩明轩提议回学校去篮球场,他想挥洒汗水。   但寝室四个人只有他热衷于篮球,另外三人对此均不感兴趣,所以他的提议被全票否决。   时间还早,他们又没想好去处,沿街溜达,慢慢走回学校,路过电子城,时牧提出想去买个鼠标垫。   时牧难得说次话,其余三人整齐点头,一行四人,浩浩荡荡直奔电子城,只为买个鼠标垫。   时牧在这方面是行家,挑选的时候不用其他人参与,于是苏沅他们就在店里左看看右看看。   这间店主要是卖一些电子产品的周边配件,店面很大,东西也很全。   苏沅看到门口的旋转货架上挂着好些钥匙扣,还挺好看的,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电子钥匙的保护套,他拿出宿舍的钥匙比了比,尺寸刚刚好。   招手叫来曹阳:“我们买这个吧。”   曹阳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还有这东西,他的钥匙已经用一年多,都磨花了,买个这个正好。   韩明轩也凑过来:“买什么?我也买一个。”三人聚在一起开始挑图案。   时牧选完鼠标垫,见到三人都围在这边:“这是钥匙扣……呃,钥匙套?”   苏沅让开一点位置,指给他看:“我们都选了,时牧,你也选一个吧。”   由于样式太多,韩明轩都挑花眼了:“哪个好看?我看看你们的。”   曹阳和苏沅挑了一样的图案,只是颜色不同。   韩明轩爱凑热闹,也买了这个图案,时牧选得更干脆,直接拿了个和苏沅一模一样的。   出了电子城没走多远,路过奶茶店,曹阳非要请奶茶,因为刚刚钥匙扣的钱是时牧和鼠标垫一起结的,晚饭又是苏沅请的,曹阳觉得不好意思,一定要请客。   但最终也只买了三杯,苏沅没喝,他今晚吃得比平时多一些,绝对不能再喝奶茶了,否则会不舒服。   奶茶店离他们学校很近,穿过一条街就是华大正门。   韩明轩和曹阳走在前边,苏沅走路速度一直很慢,时牧和他落后一段距离。   临近校门,韩明轩忽然停下,眼神瞟着一旁劳斯莱斯上琉璃女神,示意曹阳看:“我想买一辆。”   曹阳撇撇嘴:“买,今晚做梦的时候想买几辆就买几辆。”   走在后边的时牧发现自己的鞋带开了,把手里的奶茶递给苏沅:“帮我拿一下,我系下鞋带。”   苏沅接过奶茶停下等他,听到前边俩人在聊天,顺着他们俩的视线看过去。   这辆车和牌照都有点眼熟,好像在傅朔寒的车库见过。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傅朔寒每天那么忙,这个时间要么参加酒会,要么是参加饭局,这附近也没有适合办宴会酒局的场所,他不会来这里。   时牧系好鞋带起身,接过苏沅手里的奶茶喝了口:“走吧。”   司机老吴在车里兴奋地指着前边:“傅总快看,是苏先生!”   傅朔寒刚刚去了褚昱发定位的那家餐厅,发现人早就已经走了,电话微信全都联系不上,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学校附近等。   他这会还在发烧,温度一直没降下去,听到老吴提起苏沅,才勉强打起几分精神,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顿时瞳孔地震!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生神情极其自然地接过苏沅的奶茶喝了一口。   他竟然喝苏沅的奶茶!!!   瞳孔地震后引发情绪海啸,傅朔寒甚至想跳车,但车停着跳下去只会社死,经历过多次社死的傅先生吸取教训,忍住了。   可悲伤那么大,并且还在不断蔓延。这么久了他都没和苏沅同喝过一杯奶茶,疯狂地嫉妒令他失去理智。   嫉妒到变形的傅先生推开车门,化身成一只高度柠檬向苏沅走去,每一步都带着踩碎奶茶的坚定。   苏沅看着那辆眼熟的劳斯莱斯车门被推开,走下来一个更眼熟的人。   傅先生的身形依旧挺拔,但满身疲惫,脸色也憔悴得吓人。   盯着越来越近的人,苏沅下意识转身想走,却被傅朔寒叫住:“小沅。”   他的称呼令苏沅有些烦躁,微微皱起眉头。   其他三位室友纷纷看向他这边,苏沅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和傅朔寒起争执,压下心中不悦,尽量维持表面的平和:“傅先生,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您。”   苏沅的声音依旧温和,称呼也没有变,但傅朔寒还是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陌生与疏离,苏沅离他越来越远。   心中异常酸涩,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在这里等你。”   “有什么事吗?”苏沅眼里的防备更重了,他甚至下意识地靠近时牧的方向。   傅朔寒把他的反应一瞬不落地看在眼里,满眼哀伤,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别怕,我只是……”他被苏沅眼中的防备令他更加难过。   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实话,苏沅不会理自己的,于是他发着烧,说着谎:“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苏沅愣了一下,他的确还落在傅宅很多东西,本想接船长的时候一起带走,既然他给自己送过来,也不错,省得自己去收拾了:“好,在哪里,我去拿。”   傅朔寒眼睛都不眨,继续撒谎:“在我车里。”   苏沅看了看不远处的车,跟其他人示意:“我取点东西很快回来。”   三人互相对视,曹阳拉住韩明轩,指指前边:“我们在那等你。”   时牧却站着没动,看向苏沅:“我帮你。”   苏沅不好意思总是麻烦时牧,让人家当苦力帮自己搬行李,示意他也去和曹阳他们一起:“你也去那边等我吧,如果东西多,我再叫你们来帮忙。”   傅朔寒站在一旁,看着他和时牧说话时神情温柔,再回想他刚刚防备地躲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情绪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苏沅和时牧说完话,转身看到他阴沉骇人的表情,被吓了一跳,甚至不敢和他对视,避着他的视线:“走吧,我去拿。”   傅朔寒满眼哀伤,抿了抿微干的唇,深吸一口气,迈步先走到车旁。   老吴下车小跑着给苏沅开门:“苏先生,请。”   苏沅退后一步:“我来拿东西的。”   老吴看向自家老板,眼神询问,拿什么东西?也没带东西来啊?   傅朔寒目色幽幽,示意老吴离开。   老吴会意:“哦,拿东西的,您拿吧,我去买包烟。”   苏沅完全没看到俩人的眼神交流,回头问傅朔寒:“我的东西呢?”   傅朔寒拉开车门,扬了扬下巴:“在车里。”   苏沅向车里看了看,这会天已经黑了,车里没开灯,看不清楚情况:“在后座吗?”   傅朔寒跨前一步,将他的退路给截住了:“在里面,你上车看看。”   苏沅看他一脸严肃,不像是在骗自己,于是傻傻地探身上车,却发现后座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在哪……”   傅朔寒紧跟着上车锁门,动作一气呵成。   苏沅听到落锁,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竟然骗自己!   想下车已经来不及,傅朔寒扳过他的身子将人摁在座椅上,乌黑的瞳仁紧紧地盯着他。   苏沅被他压在身下,吓得心脏狂跳,甚至微微有些发抖:“你放开我!”   他越是挣扎,傅朔寒抓着他的手就握得越紧,身子也越靠越近。   苏沅的心快跳出胸口了,他推不开压在身上的人,只能将头扭到一侧。   傅朔寒停在他面前几寸远,哑着嗓子叫他:“小沅,看着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苏沅依旧偏着头:“你先放开我,我再听你说。”   “看着我,听我说完,我就放开你!”   苏沅不想和他靠得这么近,想尽快离开,不情不愿地转回头,看着他:“你快说。”   “奶茶好喝吗?”   “???”他这是问的什么狗屁问题,苏沅要被他气死了:“我不知道,要喝奶茶你去买啊。”   傅朔寒视线盯着他的唇不放,苏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你快放开……唔!”   他的唇很软糯,傅朔寒没有尝到奶茶的味道,只有他的香甜。   苏沅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愣住,睫毛颤了又颤,直到他越来越肆无忌惮,才回神想要推开。   尝到甜头的人很疯,苏沅避无可避,过快的心跳导致他呼吸困难,喘.息时给了某人可乘之机。   苏沅挣扎到没有力气,生气又无力反抗,就连啜泣声都被某个混蛋打乱,变得时断时续。   若不是苏沅眼泪流得太凶,他今天一定会被吃掉。   傅朔寒终于停住他的‘兽.行’,去吻他一颗连着一颗的泪。   苏沅哭得眼尾泛红,由于刚刚某人过于疯狂,软润的唇瓣有些红肿,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泪珠,还在轻声呜咽。   这声音听得傅朔寒心痒又心疼,松开他的手,想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哄哄。   但他没想到,手刚刚松开,一声脆响紧跟着响起。   苏沅这一巴掌用的力气不小,声音大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奈何某人早就把脸丢完了,不觉得疼,反而还去捉他的手,捏着他的指尖,细细查看有没有打红。   苏沅甩开他的手,带着满眼泪痕瞪着他,哭得抽抽嗒嗒:“你不是说过不会……不会抢我的初吻。”   傅朔寒看他哭成这样心疼,很温柔地揩去他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十分不要脸道:“我反悔了。”   苏沅瞪了他足足有十几秒,愤愤转身去开车门:“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好不容易把人骗上来的,傅朔寒哪会轻易放他离开。   苏沅今晚被骗上贼船,想下去就难了。   傅朔寒一手揽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带进自己怀里,为了防止挣扎,将他的两只手腕扣紧:“小沅,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后悔了,你别离开,我……”   苏沅被骗到车上亲,本来就一肚子气,听到他这么说就更气了“傅朔寒,你拿我当什么?路边随手捡回去的小狗吗?你高兴有兴致的时候就养我几天,逗逗我玩,不高兴了随便一句你走吧打发我。   现在你说后悔了就又要我回去,你说怎么样我就要怎么样?我没有自己的想法么?”本来眼泪止住了些,可是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傅朔寒被他刚刚的一番话说愧疚难当,他明明想认错把人哄回来的,现在却把人欺负得哭到停不下来:“别哭,我错了,我是狗,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苏沅啜泣着:“那你放开我。”   虽然不舍得,傅朔寒还是把手放开了。   苏沅又去推车门:“把锁打开。”   傅朔寒目光停在他的嘴唇上:“小沅,你的嘴唇有一点……今晚和我回去,明天消肿了我再送你回来好不好?”   苏沅轻轻抿了下嘴唇,也能感觉出来自己的嘴唇的确肿了一点,但谁会像他一样盯着自己的嘴唇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跟他回去:“傅朔寒,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的协议也结束了,我和你再没有一点关系,你现在的行为是纠缠,是骚扰。”   傅朔寒无措地看着他:“我们……”   苏沅打断他的话,也打断他的希望:“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别再来骚扰我。”他推了推还锁着的车门,用满是泪痕的眼睛,很凶很凶瞪着傅朔寒,用刚被亲得微肿的嘴威胁他:“你再不开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傅朔寒考虑了两秒,默默把锁解了:“小沅,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会换一种你能接纳的方式……”来向你道歉,求你原谅。   不过他的后半句苏沅根本没听到,人已经推门下车。   看到苏沅空着手,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三名舍友神色各异。   韩明轩一向嘴比脑子快:“苏沅你嘴怎么还肿了?”   苏沅愤恨地瞪了身后一眼:“被狗咬了。”   韩明轩疑问更重了:“你不是养了只猫吗?怎么还养狗了啊?”   这次没等苏沅回答,曹阳搂住韩明轩的脖子押着人走开:“我想起来宿舍里没水了,去买桶水,韩明轩你和我一起去!”   他们走开,时牧看向还停在原地的车,有些迟疑地开口:“明天还去接你的猫吗?”   虽然苏沅没和他们说过和傅朔寒之间的事,但大家也都猜出来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只不过是没有明说。   苏沅很干脆地点头:“要接。”   时牧视线在他嘴唇上停了两秒后移开:“嗯,好。”   老吴回到车上,看到傅总面无表情地靠在座椅上,迟疑道:“傅总,苏先生不跟我们回去吗?”   傅朔寒叹了口气:“他更生气了。”   “那我们回家吗?”老吴声音也很惆怅。傅朔寒感受到了他的惆怅:“你说他还会原谅我吗?”   老吴转回身:“傅总,追人是有技巧的,您学学吗?”   “技巧?”司机老吴勾起了自家总裁的兴趣:“哪里可以学?”   老吴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阅读APP,复制了自己的收藏目录发给傅朔寒:“傅总您看看这些,他们个个都成功了。”   傅朔寒迫不及待地点开自己的手机,查看老吴发来的消息:   —《盛宠难逃,霸总老公爱不停》、《家有甜夫,顾总的小娇夫》、《挚爱成瘾,老公轻点宠》……   傅朔寒看着长长的书单表情匪夷所思:“这些书,你都看过?”   老吴安利脸:“全都看过了,这是珍藏版书单。”   傅总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这能有用?”   老吴激动得快要指天发誓了:“有用,这些书一点都不假大空,非常贴近生活。”   傅朔寒将信将疑地点开其中一本,开篇就是:英俊霸道冷酷的男人,坐在他的限量版劳斯莱斯里……   傅朔寒看了看自己的限量版劳斯莱斯,陷入沉思。   ***   因为要去接猫,苏沅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和时牧一起出发去傅宅。   他出门前算过时间,到傅宅的时候大概早上九点钟,这个时间傅朔寒已经去公司了,他们不会遇到。   他接上船长就走,也不会耽误待会看房的时间。   张管家看到苏沅突然回来,眼睛瞬间亮了八度:“苏先生,您回来了!”   苏沅:“张管家,船长呢,我来接它。”   张管家脸上的笑僵住:“苏先生您……要把船长接走?”   苏沅点头:“嗯,我已经搬走了,船长继续留在这里不合适。”他看出张管家要劝自己,打断了他的话:“我待会还有事,接了船长就走。”   张管家为难地看了眼楼上:“它这会儿应该在五楼,我带您去找它。”   说罢注意到他身后的时牧,迟疑道:“这位先生,五楼是我家先生的卧房和书房,还麻烦您在楼下等一等。”   时牧点头答应,看向苏沅:“我在这儿等你。”   “好的,我很快就下楼。”苏沅不想让时牧等太久,换了鞋,匆匆和张管家乘电梯上楼。   电梯停在五楼,苏沅先去了船长的房间,猫不在,又去了他自己原来的房间,猫还是不在。   随后他和张管家找遍了这层的衣帽间和收藏室还有小客厅,都没见到船长的影子。   张管家也诧异:“刚刚小李给它开罐头的时候还在五楼呢,也就半个小时之前。”   苏沅看了看吃完的罐头,船长肯定刚离开房间不久,但房间都找过了,现在就只剩下傅朔寒的卧室和书房没看。   张管家看出苏沅的意思:“要不,我们去先生的卧室和书房看看。”   苏沅想着傅朔寒本来也不在,而且张管家跟自己一起,进去找找猫,也没什么的:“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向傅朔寒的卧房走去。   苏沅见卧室的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隙,船长真的很有可能在里边。   想着傅朔寒也不在,苏沅没有敲门,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张管家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但苏沅只想快点找到猫,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在卧室里走了一圈,突然听到里间的浴室里有人声,这声音无比熟悉。   猫没找到,苏沅自己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回头惊恐地看着张管家,压着音调问:“傅先生在家?”   张管也同样跟着压低声音:“先生这几天病了,在家休息。”   洗漱间镜台前,傅朔寒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昨晚老吴推荐给他的书,他看得眉头紧锁,自言自语:“我如果这么对小沅,他可能会觉得我脑子出了问题。”   船长蹲在洗漱台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台子,看着他。   傅朔寒看了看剩下的内容,都不满意,关掉电脑放在一边,学着苏沅那样,揉了揉船长的头:“小沅喜欢你,你去帮我求个情,我给你开个猫罐头厂,你也别出海做船长了,改做厂长。”   这段时间苏沅不在,船长和他相处的时间多起来,他们从最开始的相看两厌,已经变成了和平相处。   船长的耳朵突然动了动,警觉地将头转向门的方向,听了会儿,突然跳下台子,跑出洗漱间。   傅朔寒开始到是没太在意,只当它是跑出去玩了。   直到门外传来苏沅的声音:“船长,我们走了。” 第38章   听到苏沅的声音,傅朔寒本能地追出去,但刚走出两步,又犹豫着停住。   明明是心里急切想要见的人,现在仅一门之隔,可他却有些近乡情怯,昨天苏沅逃开的背影现在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   不过这些都拦不住他想见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再吓到他。   在傅朔寒调整情绪的十几秒时间里,苏沅迅速抱起船长,从卧室匆忙退出来,他根本就不想见傅朔寒。   抱着船长走进电梯,心有余悸地看着傅朔寒卧室的方向,直到电梯门阖上,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船长窝在他怀里,瞪着大眼睛,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它似乎真的记住了傅朔寒的话,对苏沅叫了一声,甚至想他从怀里跳下来,但苏沅心里紧张,抱得很紧,它没能成功。   电梯来到一楼客厅,时牧见到苏沅把猫抱来,打开航空箱:“小心。”   船长被放进航空箱立刻变得焦躁起来,在里边绕了两圈之后开始抓挠,急切地想要出来。   苏沅提起航空箱,想要安抚一下船长,电梯门在这时被打开,傅朔寒匆匆走来:“小沅。”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航空箱,明白了他今天来的目的:“你今天就要把它接走?”   苏沅嗯了声,避开他的视线,拉住时牧的胳膊:“我们走吧。”   时牧转身前和傅朔寒目光有短暂的交汇,两人的神情同时冷下来。   傅朔寒追出几步挽留:“小沅你等等,要去哪里?我送你。”   苏沅头也没回,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不麻烦傅先生了。”   出了大门,要走很长的一段路,船长在航空箱里一直叫不停,并且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嗓子都有些哑了。   苏沅不忍心让它一直叫下去,停在路边,把它从航空箱里抱了出来,轻轻挠着它的下巴:“船长,你怎么了?”   船长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傅宅,叫得更凶了,很显然不想离开。   苏沅猜到了它的意思,很为难:“你不想走是吗?可是他不喜欢你,你不能一直留在这儿的。”   船长变成飞机耳,看向苏沅,喵喵了两声,似乎在反驳他的话。怎么不喜欢呢,都要给我开罐头厂了!   时牧看出苏沅为难,伸手想摸摸船长,帮忙安抚一下。   船长根本不让他靠近,手还离得很远,船长就很凶地冲着他哈气。   时牧换了个策略:“我妈家里有只很漂亮的母猫,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船长一心只为罐头厂,根本不吃他的美猫计,变得更凶了,甚至还想伸手打时牧。   苏沅急忙拦住,但也导致一时脱手,船长趁机从他怀里跳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回跑,苏沅叫都叫不住。   傅朔寒开车到大门口的时候,见船长奔着这边跑来,车停在路边下车。   船长见了他,也刹住脚步,犹豫了两秒,扒着他的裤子往身上爬。   傅朔寒伸手捞住它的肚子,顺势把它抱起来:“逃回来的?”   船长看看他,又看看追过来的苏沅,喵喵回应。   傅朔寒给了它一个赞许的眼神:“身手不凡。”   苏沅走近看到被傅朔寒抱在怀里的猫,有些无奈:“船长它……”   “它不想走,就留在我这儿吧。”傅朔寒妥协道:“你以后可以随时来看它,如果你……不想见我,你来之前给我发消息,我会避开,不让你见到我。”   傅朔寒把话已经说到这儿份上了,船长又实在不愿意走,苏沅考虑了一会儿,也只能点头答应:“那……船长麻烦你照顾,我先走了。”转身要走。   “等等!”   “喵!”   傅朔寒和船长同时出声,他俩现在已经配合得相当默契。   傅朔寒揉了揉船长的头:“小沅,船长想让我送你。”   苏沅转身,用一种“你别太离谱”的表情看他:“不用,我们打车回去就行了。”   傅朔寒偷偷戳戳船长,船长立刻配合地叫了两声,然后用它又圆又亮的大眼睛,不舍地看着苏沅,变成夹子音撒娇。   没人能拒绝小猫撒娇,夹子猫就更让人拒绝不了,苏沅转头看了看时牧:“那我们坐傅先生的车回……”   时牧十分罕见地笑了一下,只不过笑容很短,带着点自嘲的意思:“我待会还要回家,让傅先生送你回学校吧。”时牧转身走得很干脆。   苏沅满是歉意地看着时牧走远,连傅朔寒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都不知道。   傅朔寒和猫都跟着他一起张望。   直到时牧走出路口,拐到看不见的地方,苏沅才收回视线,发现傅朔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旁边,戒备地退开一段。   傅朔寒当作没看到他眼里的防备,表情平静且绅士:“上车吧。”   苏沅指指船长:“不先把它送回去吗?”   船长这只小猫过于现实,听到苏沅答应让它继续留下,又开始和他亲近,蹭着苏沅的手,求抱抱。   傅朔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它很想你,你和它再待一会行吗?”语气小心翼翼地透着点可怜,仿佛说的不是船长而是他自己。   昨天刚被骗过的苏沅对他很防备:“等下次吧。”   傅朔寒也知道自己昨天太过分了,不敢太急进:“好,那把它放航空箱,一起带着,这样行吗?”   一听要进航空箱,船长嗖地一下从他怀里跳下去,刚刚建立起的人猫默契出现了裂痕,船长头也不回地跑进傅宅。   傅朔寒拍拍身上粘着的猫毛,拉开车门:“走吧。”   苏沅矮身坐进副驾驶,鉴于刚刚知道了傅朔寒在看霸总小说,并且还在深入研究,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近距离接触,他上车第一件事就把安全带给扣好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傅朔寒上车后,探身过来:“我帮你把安全……”   苏沅指了指已经系好的安全带:“不麻烦您。”   傅朔寒:“……”突然觉得老吴推荐的小说一点都不写实,书里坐副驾驶都是不系安全带的。   傅朔寒讪讪地靠回驾驶位,启动车子。   车子开出好一会儿,两人都一言不发。   其实傅朔寒很想说话,但碍于苏沅的表情严肃又冷漠,他敢轻易开口。   眼见着华大越来越近,傅朔寒正搜肠刮肚地想话题时,苏沅的手机响了。   是苏沅约好的看房中介:“苏先生,您出发了吗?我已经把房子的详细地址发到您手机上了。”   其实苏沅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和傅朔寒同处时,一直很紧张,脑海里总是出现昨天他亲自己的情景,心里乱得七上八下,以至于根本没留意到中介发来消息。   但为了不露出马脚,苏沅佯装镇定:“好的,我很快就到。”   现在已经离华大不远了,而他看得几处房子都在华大附近,所以离房子的地址也不会太远。   苏沅收好手机,语气冷漠:“我在前边下车,谢谢。”   傅朔寒顺着他的话,将车开到路边,却没有打开车锁:“小沅,你不回学校吗?”   苏沅解开安全带:“不回,我有点事情。”   傅朔寒看了看周围,挺冷清的一条路:“在这边?”   “不是。”   “那我送你到那儿吧,这边单行,不好打车。”   苏沅忙拦住他:“没关系,我走一段就行了。”   傅朔寒怕惹急他,只能停下动作,劝到:“小沅,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你不能生闷气。   明明是我做错了事,你现在却不用我帮忙,也不用我关心,只是不理我,这岂不是便宜我了?你说是不是?”   苏沅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琢磨了一下,但还是没猜透他的目的,转头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在聊一种什么天?他要表演一个背刺他自己吗?   面对苏沅眼中的疑惑,傅朔寒满满的真诚:“小沅,你不能太善良了。”   苏沅实在没忍住接下句:“所以呢?”   傅朔寒目光幽深地看着前方,缓缓道:“我昨天做的事有多过分你也知道,我现在想想还在替你生气,所以你应该报复我,不能只是不理我,应该惩罚,让我记住这次的教训,再也不敢犯同样的错误。”   “报复你?”苏沅想了会:“我也和你签份协议?”   “这个办法好!”傅朔寒眼中有光。   苏沅给了他一记白眼:“开门,我要下车。”   傅朔寒立马又改口:“不签协议还有其他办法,你使唤我,折腾我,别让我好过,这样也可以的。”   苏沅看出他是不打算让自己轻易走掉,不过细一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不理他算什么惩罚,凭什么便宜了他! 第39章   苏沅琢磨了一会儿,重新把安全带扣回去:“去新发路的天晟公寓。”   傅朔寒忙启动车子,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底透出的笑意藏不住:“好,马上到。”   苏沅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笑,希望他一会儿也能这么高兴。   新发路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遥远,穿过两个街口就到了,傅朔寒将车子停好,透过车窗扫过附近的街路,这一片的建筑最近几年才兴建完成的,年轻有活力的建筑吸引了大批的年轻人,虽比不上市中心那样富丽繁华,但却是新兴的潮人聚集地。   不过傅朔寒以傅朔寒的阅历与见识,这些在他眼里毫无吸引力,他的视线很快又落回到苏沅身上:“小沅到了,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苏沅解开安全带,但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要买房,中介推荐了一些房源,但是我觉得看房子到处跑很累。”   “我去看,我买房有经验。”傅朔寒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我替你去看,然后拍照录视频回来让你选,你那儿都不用走,歇着等我就好。”   苏沅挑挑眉:“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傅朔寒虽然表情很平静,但过快的语速还是暴露了他的殷勤的心理。   苏沅给中介发了信息,让他带傅朔寒去看房,并且把约到明天看的房源也尽量都排到今天来,让傅朔寒一并看了,省得自己东跑西跑、上楼下楼的,苏沅一想都觉得累得慌。   大半天过去,他一点没累着,傅朔寒看房的间隙把他送去了附近的一家养生馆会馆。   药浴加按摩,保健和足疗,一套下来苏沅舒服到不想离开,做脸的时候他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同他惬意的一天相比,傅总今天忙得脚下生风,和中介穿梭于各处房源之间,每到一处他还要拍照拍视频,归纳房子的优缺点,时刻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得回去向苏沅复命。   苏沅睡醒已经快下午五点钟了,傅朔寒还在被中介拉着看房。   看出工作不易,中介真的很拼,傅总也很拼。   快六点的时候,傅朔寒结束了一整天的看房之旅,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昨天刚退烧,今天折腾了一天不得闲,这会儿体温又有点高,但为了见苏沅,他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苏沅从养生馆出来径直上车,傅朔寒先觑了觑他的脸色,在外人面前冷漠孤傲说一不二的龙傲天,现在苏沅面前成了虫傲天,虽然周身气场还在,但却被对苏沅施压半分,甚至说句话都要看他脸色,左右斟酌:“小沅,可不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今天看房时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苏沅没有拉黑他的联系方式,只是把他连同之前的号码一起弃用了而已:“我换了新的号码。”   傅朔寒目光暗了暗:“那能不能……把号码告诉我。”   苏沅瞥了他一眼:“不能。”   被如此干脆地拒绝,绕是傅朔寒有心理准备,失落还是难免的,声音都跟着低了几个度:“那我以后想联系你的时候写信吗?”   苏沅这会正在和曹阳聊天,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颀秀的手指飞快地点动屏幕,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嗯,可以。”   傅朔寒事业上崛起,身价一跃而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焦点,任何场合都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这几年没吃到的瘪全在今天苏沅这儿补齐了,他自然是不甘心:“我回去再养几只信鸽?”   他得到的又是一句应付:“行。”   他的目光从晦暗改为幽怨,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默默启动了车子。   苏沅意识到车子启动,才抬起头:“你送我到千寻甜坊就行,不用送到校门口。”   苏沅已经和曹阳约好回宿舍和他们一起吃晚饭,而且听曹阳说时牧也在。   今天时牧好心好意地和他去接船长却跑了个空,苏沅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听曹阳说时牧喜欢学校附近的一家点心,他刚刚已经在网上订好了,回学校路过的时候刚好顺路去取。   刚刚启动的车子熄了火,傅朔寒心里的火却冒得有丈高,他之所以没找人替自己看房,而是顶着病忙忙碌碌地跑了一整天,就是为了能有个和苏沅一起吃晚饭的机会。   不承想竹篮打水,得了一场空。   但心里的火蹿得再高,也只能烧着他自己,纵然火大到七窍生烟,看着苏沅也发不出半点脾气,好声好气地商量:“小沅,最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很不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你自己去吧,我答应了室友回去和他们一起吃晚饭。”苏沅看了下点心店的位置离得并不是很远:“你不送我也行,我刚刚看了地址,甜品店就在下条街,我走过去。”   傅朔寒闭了闭眼,吁了口气,提醒:“小沅,医生说你不能吃太多甜食。”   控制饮食这方面,苏沅一直做的很好,所以他根本没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随口答到:“我不吃,给我室友买的,他喜欢。”   傅朔寒:“……”苏沅的每一句话都像浇在他心头的一瓢油,这种被忽略、拒绝、敷衍的感受,简直要把人折磨疯了。   傅朔寒双手扣住苏沅的肩膀,语态几近失控:“你能不能看看我?”   苏沅一直在和曹阳商量晚饭点餐的事,他忌口的食物比较多,点起来有些复杂,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到快被气到发癫的某人。   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傅朔寒黑泠泠的眸子深邃而幽沉,盈满复杂交错的情绪:“你能不能看看我,从上车起你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苏沅默了默,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遍,同他浓重的情绪对比,苏沅过于冷静,透着凉薄:“看完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我室友在等我。”   傅朔寒:“……”气结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沅挣开他的手,转身去开车门:“傅先生再见。”   苏沅下车,傅朔寒在车里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几番深呼吸,都压不下心里杂糅的情绪,整个心都空落落地坠在寒风里,另一头系在苏沅的身上,他冷漠的态度像是一把刀,随时都会隔断悬着心的绳子,让它坠落,摔得支离破碎。   苏沅走出一段路后,放慢脚步,脸上随意的表情淡了下去,有想回头看看他还在不在的念头,但念头并不强烈,一闪而过。   苏沅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清瘦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路人的重重身影之中。苏沅到甜品店时,他订的甜点已经打包好了,进出甜品店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这时间天色黯淡,已经擦黑,曹阳他们还在等自己开饭,苏沅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他穿过正门,走在廊道上,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竟然在半路遇到了时牧。   两人碰面,见到彼此均是一愣,时牧见到他手里提着的甜品袋子,目光顿了一下。   苏沅看到他抱着的电脑屏幕也很诧异:“时牧,你是要出去吗?”   时牧收回自己的视线:“嗯,显示屏出了点问题,拿去修一下。”   现在这个时间,附近的能修理的店都已经关得差不多了:“你要送去哪里修?我刚刚回来路过时附近的店基本都关门了。”   时牧扬了下下巴:“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去步行街那边。”   苏沅看他抱着那么大的显示屏实在很不方便,而且时牧帮过自己那么多次:“我和你一起去吧。”   时牧迟疑了一小会,点了点头:“那你和曹阳说一下,他还在等你。”   苏沅:“嗯好,我打电话跟他说一下。”   两人一起出了校门,苏沅小跑去路边打车,但出租车没等到,却等来了一辆迈巴赫,傅先生正坐在驾驶位。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戾气浓到快化成实质了。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他一瞬不瞬盯着苏沅,明知故问:“小沅,你这么快就吃完晚饭了?”   苏沅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淡淡地笑了笑:“没吃,时牧的显示屏出了问题,他一个人送修拿着不方便,我和他一起去。”   他的话音刚落,似乎听到了一声牙齿咬磨的咯吱声,惊诧地看着傅朔寒。   傅朔寒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自己带着病苦哈哈跑了一天,到处看房子,连个一起吃晚饭的机会都没得到。   苏沅为了这个叫时什么的家伙却可以连晚饭都不吃!   好,很好。   傅朔寒握着方向盘的手攥出了青筋,他打拼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但今天却还是露了端倪,压着眉峰,怒极反笑:“你刚刚很着急回去和室友一起吃晚饭?那么重要的事,说取消就取消了。”   苏沅扬眉道:“你说的对,晚饭的确很重要,不知道傅先生可不可以帮个忙?”   傅朔寒和他对视:“帮什么忙?”   苏沅比刚刚多了几分笑意,弯起眉眼:“傅先生可以帮我们把显示器送去修理吗,我们就可以回去吃晚饭了。” 第40章   一个车里,一个车外,四目相对,傅朔寒的脸像打翻了的调色盘,色调和此时黑压压的天色十分相称,阴沉晦暗,见不到一丝明媚颜色,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在教我做事?”   苏沅觑着他的神色,没有退让的意思:“生气了?”   上午抛出去的套路,如今牢牢勒在傅总自己的脖颈上,表情严肃,内心挣扎半晌,冷冷道:“教的好。”   苏沅:“?”看他的表情那么凶,以为会生气发火或者一踩油门,扬长而去,没想到他半天吐出这么一句来,苏沅猜他大概是狠话没说完,问道:“然后呢?”   “然后?这还用问?然后把显示屏放我车上。”傅朔寒绷着脸。   他如此痛快地答应帮忙,属实令苏沅意外,不放心地端量他一阵。他的表情很真实,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失落又隐忍的模样,未发现端倪。   苏沅和他对了瞬视线,开口:“辛苦你了。”   傅朔寒依旧神情落寞:“你不要和我客气。”   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苏沅拉车门的手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了,换作是自己被这样对待,心里会很难受的,心里挣扎好一会儿,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呃……你回去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傅总难受得可怜巴巴,很像一只没人要的大狗狗,远看威风凛凛唬人得很,实际凑近了,就会发现满眼的感伤和失落。   违和的反差感丝丝缕缕地绕在苏沅心头,扰得人意乱。   他发愣走神的功夫,时牧已经把显示屏放进了车后座,同傅朔寒道谢:“辛苦傅先生帮忙”   傅朔寒视线不冷不热地扫过他,又转回到苏沅身上:“小沅,椅背口袋里有个黑色方盒子,你递我一下。”   刚好车门还没关,不过一顺手的事情,苏沅应声好,拉开座椅口袋摸了摸:“我没找到。”   傅朔寒比了比大小:“大概这么大,挺薄的。”   傅朔寒比量的厚度和卡片差不多,座椅口袋是黑的,要找的盒子也是黑的,很不显眼,苏沅大半个身子探进车里,仔细地翻了一遍:“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傅朔寒拧眉指了指里边的椅子:“应该在那边的口袋里,我平时习惯坐那边。”   迈巴赫的车身比普通车要宽,座椅上又有显示屏隔着,即便苏沅探着身子还是看不清那口袋里到底有没有傅朔寒要找的盒子,索性坐进车里:“就只是一个黑色盒子吗?做什么用的?”   “骗你上车用的。”咔,一声不轻不重的锁响,苏沅猛然抬头对上傅朔寒似笑非笑的黑眸。   苏沅不甘心地推车门,但纹丝不动,瞬间明白自己又被他给骗了!愤而怒瞪着某人:“开门。”   傅朔寒自顾自地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你同学的显示屏我待会让人送个新的过来,我们回家。”   苏沅这段时间身子养得不错,但体力终究还是差了些,力气就那么点,傅朔寒真强迫他做什么,他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气鼓鼓坐在后面,不吭声瞪着某人。   被瞪了一路的傅总始终没敢和骗上车的人对视。将车停进自家车库,平时长腿阔步潇洒下车的傅总,今天却殷勤下车拉开车门:“小沅,到家了。”   苏沅将头转到另外那侧,不下车也不理他。   傅朔寒耐着性子转到另外一边:“沅沅,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和点心。”伸手去捞苏沅的肩膀,却被挥开:“这不是我家,我要回学校。”   被无情拒绝,傅朔寒怔了一下,收回被甩开的手,躬着身子僵在车门处,低声和苏沅讨商量:“你不是要买房子吗,我明天把这里转到你名下好不好?改成你的名字,这里就是你家了。”   “我不要。”苏沅从另一侧下车,直奔大门口:“我自己回去。”   傅朔寒两步追上,捞住苏沅的胳膊不撒手:“小沅,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一次,你说,我都答应。”   苏沅看了看被他握着的胳膊,知道自己挣不脱,就没白费那个力气,看着他:“傅朔寒,你是不是……”贱呢?   但最后那个字,苏沅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性格和教养使然,让他说不出这么伤人自尊的话,抿了抿唇瞪着他。   傅朔寒看不了他生气又委屈的眼神,被他这样望着,脑子都空了,心里火急火燎:“小沅,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你好的。”   苏沅睫毛轻轻颤了颤,盯着他的眼睛,声音虽然轻,却字字清晰:“你不恨我了?”   “我没恨过你。”傅朔寒回答得很坚定,这些天他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回想和苏沅在一起的日子。   恨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沅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问出了这么多天以来,心里反复琢磨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我走?”   “我……”傅朔寒深吸一口气:“大概是我贱。”   “……”苏沅怀疑他会读心术,不然自己刚刚没说出口的话他怎么会准确地讲了出来。台词被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眉愣眼地看他。   傅朔寒想抱抱他,但又怕唐突了他,最后也只轻轻捏捏他的胳膊,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愫,音调暗哑:“这些天我快死了。”俯身颔首,和苏沅额头相抵,轻声哄着:“你饶我一命。”   贴近的距离,他低磁的声音仿若有了实质,隐忍微颤的气音一下又一下地撩着苏沅的心尖儿,心跳跟着变重。   苏沅垂在身侧的手几番握紧,没回答他的话,皱眉推开了他:“你在发烧。”   傅朔寒怕他又走,手揽住他的腰锁进怀里:“没发骚,我认真的,句句都是心里话。”   苏沅刚刚紧张的情绪被他一个岔给打散了,左手撑住他胸口,防止他越搂越紧,右手抚上他的额头:“你正经一点,额头这么烫。”   苏沅的手心白白软软,微微凉地贴在额头很舒服,傅朔寒贪恋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没事,和我进去吧,都在等你。”   没等苏沅作声,某人趁机半搂半抱地把人拥进门。   张管家见到苏沅高兴到眉飞色舞,那么大年纪走路竟然还能带风,一路小跑着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从前吃饭时,苏沅和傅朔寒两人都是面对面坐着,今天傅朔寒发烧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给烧断了,非得挨着坐。   夹菜剥虾,去皮蘸料,要不是苏沅坚持拒绝,他就要喂着人家吃了。   晚餐结束,傅朔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试探着:“小沅,今天是周末,不回去了吧。”   苏沅警惕看向他:“你?你想做什么?”   傅朔寒忙起身解释:“不做什么,就想留你在家住一晚,明天我让助理准备房子转让的文件,你留下方便签字,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是你的家。”   “我不要。”苏沅买房子图得是在学校附近方便:“这离华大太远了。”   傅朔寒恍然:“你不要这里是位置问题?”说着伸手去牵他,但手抬到一半停住了,怕苏沅反感默默收了回去,规规矩矩地起身带路:“和我来,我有另外的礼物要送你。”   苏沅要开口拒绝,但看到傅朔寒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话到嘴边改口道:“是什么?”   “跟我来。”   电梯升到五楼,傅朔寒推开书房的门,冲他招手:“进来。”拉着他坐在椅子上,点开电脑,打开文件:“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   一张图片在屏幕上展开,是一张平面图纸:“送我的?”   傅朔寒点动鼠标,另外的图纸依次展开:“这两天我进度有点慢,不然初版早就做完了。”   依次看过图纸的内容,苏沅猜出大概:“这是个城堡?”   傅朔寒点头:“我在医院答应要送你的,现在是初稿,哪里不喜欢我再修改,你喜欢哪里我就买下来,把它建在那。”   苏沅收回放在图纸上的视线,开始打量他:“你都赶我走了,还弄这个初稿做什么?”   傅朔寒站在桌旁,微微垂眸就能和他对视,听到他的问题,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焦急,急着解释:“不是,我没那么想,那天我进门看到你已经把协议准备好,以为你想尽快解除,毕竟我们之间……你也是恨我的。”   苏沅回想起当天的情景和傅苏两家的恩怨,他这么理解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那你怎么又……忽然去找我了?”   傅朔寒的视线在身上扫过而后停在他的唇上,饱满软润的触感,带着丝丝绕绕的甜,意乱的思绪令呼吸重了几拍。   苏沅则被他的眼神勾起些不大愉快的回忆,当时哭得那么凶,他还不放过自己,脸色顿时冷了:“流氓。”   傅朔寒轻咳了下:“那天褚昱在餐厅遇到你了,拍了照片给我。”   回想起那天傅朔寒的态度,苏沅才和褚昱发的照片有很大关系:“他拍了什么照片。”   “你和你的同学在餐厅吃饭,举止……很亲密。”提起这个,傅朔寒还想起来苏沅和别人同喝一杯奶茶的事,阵阵心梗。   “哪有举止亲密?”苏沅好冤枉,他和宿舍的三名室友清清白白纯友谊,哪有什么亲密举动!   傅朔寒视线又绕回他的唇上,盯着不放:“我看见你和他喝一杯奶茶。”   苏沅满脸都写着离谱:“所以那天你把我骗到车里,冲我发疯,问我奶茶好喝吗?”越想越生气,把人推远了些:“那奶茶本来就是时牧的,他鞋带开了我帮忙拿一下而已,根本没有喝一杯的事!”   傅朔寒的脸色随着他的话逐渐回暖,嘴角不住地往上扬:“是我误会了,这样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以后?”苏沅却没有他的好心情,他和傅朔寒之间横着的问题不解决,怎么谈以后:“我们之间问题你想好了?”   刚刚被推开的人又厚着脸皮凑了上来:“我父母已经同意了,现在还差你的父母。”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听得苏沅毛骨悚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四位都已经不在了:“你父母同意了?”问时心里都毛毛的:“你怎么问的?去哪儿问的?”   傅朔寒指指宅子后院,正中间的屋子里供着他父母的遗像:“我把我们的事和他们说了,他们没反对。”   “你怎么知道没反对?”苏沅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们谁也没出声,默认同意了。” 第41章   苏沅搓搓胳膊上炸起的寒毛,一言难尽地看着傅氏大孝子:“你父母他们也给不出别的回答。”   见他搓胳膊,以为他冷了,傅朔寒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认真且严肃道:“我确实知道他们一定会默许,因为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苏沅:“……”莫非龙傲天的强大自信人鬼神三界通用?   自信傅总替他拢紧外套,弯腰凑近了些,宠溺安抚:“不要有心理压力,你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人说我们的事也没关系,我来和他们谈。”   虽然披着外套,但苏沅脑后还是莫名冒冷风。   龙傲天露出标准的漫不经心的一笑:“我会说服他们。”   苏沅手指屈了屈,忍不住摸向他的额头,这会他身上的温度没有饭前那么高了,但是人怎么越来越癫了:“你是不是没吃退烧药?”   傅朔寒顺势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凑到唇边,亲了亲指尖,持续宠溺道:“待会吃。”   苏沅指尖碰到他唇瓣酥酥痒痒,略油的语气闹得他心跳慌乱,瑟缩着想要抽回手。   傅朔寒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他了,毕竟年纪小又单纯,上次亲他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不能再吓到他:“别怕,我不做别的。”   没和人有过如此亲密暧昧的举动,苏沅心跳得又慌又乱,甚至刚刚微凉的指尖都变得灼热,悄咪咪靠后了一些,和他拉开距离:“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没等起身,傅朔寒先两手撑住椅子,把人困住。   他身上本就带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被困在椅子和他之间,这种压迫感更强了。苏沅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又乖又怕地紧贴着椅背,纤长的睫毛轻颤,虽然极力掩饰,但声音还是因为过分紧张而变得轻缓:“我真的要回去了……”   傅朔寒垂眸,仔细地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味儿。   身为全书颜值天花板,苏沅的五官经得住任何角度的打量,皮肤净白润透,五官秀美如精致的玉刻艺术品,傅朔寒越是盯着看就越移不开眼,他真好看,想……   猛然回神儿!打住心里种草的想法,换了个话题:“船长每天都会睡在你的房间,它一直在等你。”   “……”苏沅的心被撞了一下,虽然知道他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但听到了还是禁不住心软:“我去看看它。”   傅朔寒跟着他一起回卧室。   慢慢推开卧室的门,灯一亮,就看到船长把自己团成毛茸茸的一团,窝在苏沅常睡的那侧。见灯突然亮了,有些生气,摆出飞机耳看向门口。   苏沅看到它睡的位置,心尖儿软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不言不语的沉默比倾诉更令人眼眶发热,船长它不能说也不能问,只能一直一直等下去。   船长没下楼,并不知道他回来了,猛然间见到他,愣得半天才回过神儿。随后动作快出残影,苏沅甚至没看清它是怎么跳下床的,小腿就已经被抱住,尾巴扫着苏沅的脚尖,满眼的讨好。   苏沅弯腰把毛团抱进怀里,船长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在他怀里这儿蹭蹭那儿嗅嗅,甚至扒住苏沅的肩膀,想去贴他的嘴唇。一只修长的手出现,果断将猫头给包住:“罐头厂你不想要了?”船长拿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手,但听到罐头厂几个字以后又变得老老实实,喵呜一声放弃抵抗,软乎乎地倚进苏沅怀里。   苏沅空出一只手,把猫头从傅朔寒手里解救出来,抱着它坐在床上:“船长你睡这么早,吃晚饭了吗?”   船长用额角蹭他,嘤嘤喵喵地不停撒娇,想在他身上多留些自己的气味儿。   傅朔寒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苏沅旁边,适时开口:“小沅,要不你今晚留下来吧,船长它……”   苏沅闻声看向他,傅朔寒顿了一下:“是我,我想你留下来。”   苏沅抬头时脸色还挺平静的,只听了他的话,脸颊却开始发热,慌张地避开视线。   无意间扫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香水,他的东西他自然记得,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经常用的那只香,只不过余量少了很多,他记得离开时这瓶香刚开不久。   见他盯着香水,傅朔寒索性拿过来递给他。   苏沅抱着船长就没接,只问:“你用了?”   傅朔寒指腹摩擦着瓶身上的刻字:“嗯。”   这只香主调是明润的橙花香,带着清澈的皂感气息,味道飘过,让人立刻浮现身穿白衬衣的青涩少年,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整个世界因为他变得澄明干净。   很符合苏沅出尘明艳的气质,但是却不适合傅朔寒,所以他的回答令苏沅很惊讶:“你也喜欢这个味道?”   “是喜欢你,它是你身上的味道。”   眼底有笑意浮现,抿唇压住上翘的唇角:“改天我送你一款更适合你的香水。”   “好。”傅朔寒把香水放回去,顺带瞥了眼时间:“很晚了,你洗澡准备休息吧。”   傅朔寒语气自然的令苏沅产生错觉,好像自己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不曾离开一样,推辞的话反倒说得有些不顺口了:“我……”   “房间每天有人打扫,床单是新换的,除了这瓶香水以外,其他的东西还都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过,沅沅,留下来吧。”   被rua着的船长似乎听懂了傅朔寒的话,两只爪爪抱住苏沅的胳膊,又开始蹭蹭撒娇。   谁能拒绝小猫咪的请求呢,苏沅顺势捏捏他粉粉软软的爪垫,点了点头:“好。”   “喵呜!”船长先于傅朔寒给出回应,骨碌起身从苏沅腿上跳走,跑到床头的一侧,大模大样地趴下,眼神倨傲地看着傅朔寒,还带着几分警告,仿佛在说床的这一半是我的位置,这儿没你的地方!   对于船长猴急的占位行为,傅朔寒并未现场给予回应,而是催促苏沅:“快去洗澡吧。”   苏沅刚走进浴室,傅朔寒立马瞪向船长,小声嘀咕:“罐头厂项目延期建设。”   “喵嗷!”船长挥爪给了空气一拳,愤愤地瞪着傅朔寒。   人猫之间和平条约随之被打破,船长眼神轻蔑地跳下床,信步走向浴室,临进门前还不忘回头递给傅朔寒一个挑衅的眼神。   傅朔寒:“……”猫能在苏沅洗澡时随意进入浴室,但他不能,只能隔着门板干瞪眼,这一局,很明显船长胜了。   胜利船长昂着头走进浴室,没有注意到傅朔寒逐渐变冷的眼神。   苏沅躺在浴缸里泡澡,船长没打扰,只蹲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乖乖等着。   苏沅洗好擦干身体穿上浴袍,走出浴室。船长一步不离地跟在脚边。   傅朔寒站在床边,为难地看着他。   苏沅不明所以:“怎么了?”   傅朔寒指指床上的被子,装模作样,心累地叹了口气:“你别怪船长,人有三急,猫也有。”   船长头顶长出大大的问号,眼睛瞪得溜圆:“喵喵喵?”   苏沅顺着傅朔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被子上氲湿了好大一片,结合傅朔寒刚刚的话,很轻易地就能联想到弄湿被子的液体是什么。   苏沅苦笑着看船长,弯腰把它抱起来,指着湿乎乎的被面:“你在里边等我洗澡,是不是就想和我说这个呀?”   傅朔寒幽幽道:“必然是的。”   船长胡子都气翻了!猫不喜欢狗果然是有原因的。   苏沅一手揽着船长,一手掀开被子查看,被子正面湿透了,底下的床单和床垫也湿了:“船长,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在床上撒尿的小猫没有礼貌。”   船长:“……”想解释,奈何说不了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陷害。从苏沅怀里挣脱,骂骂咧咧跑到门口。   此时人猫位置调换,傅朔寒倨傲又得意地看着船长:“床垫也湿了,清洗烘干要弄到很晚,会影响你休息,今晚去我房间住吧。”   船长蹲坐在门外露着半张脸盯着傅朔寒,满眼凶光。   苏沅抖抖床单,确实湿得很严重,苏沅不太好意思麻烦佣人大晚上的收拾刷洗,于是同意了傅朔寒的提议。   他不是第一次和傅朔寒同床,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觉得莫名紧张,以至于半宿没睡着。   由于前半宿没睡,导致后半宿睡得过沉,他是个没有睡相的人,醒着时是斯文乖巧的小仙男,睡着了就是个左翻右滚的花果山泼猴。   傅朔寒的大床非常适合撒欢儿,他三颠两倒来回变换睡姿,最后滚累了,手脚并用地把自己箍到傅朔寒身上才算老实了些。   但也没完全老实,手还在乱动,一会抠抠傅朔寒的领口,一会儿挠挠他的侧腰,腿也不老实,膝盖抵在傅某的小腹上,上蹭下磨,闹得人身焦体躁。   睡着的苏沅对此浑然不知,这会儿正做着梦,他梦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黑屋,小心翼翼地左右摸索着,终于找到了门,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推不开。于是乎,他抬腿用力地踹了过去。   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惨哼,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第42章   苏沅初醒还有点懵,梦境和现实交错混乱,愣了几秒后,才意识到身旁的人正蜷缩着,似乎还在发抖。   苏沅:“!!!”蜷缩!发抖?   这两个词在傅朔寒身上出现十分违和,但现在却真实发生了。   “你怎么了!胃疼了吗?”总裁都有胃病。   傅朔寒疼得额角冒冷汗,手捂着巨疼的某处,摇头。   摇头是他现在仅能做出的回应,刚刚被苏沅乱摸闹得心猿意马,膝盖突然顶上来的时候,他完全没防备,两眼一黑,冷汗刷地一下冒出来了。   苏沅这会清醒了许多,脑海里闪过醒前梦里的一幕,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我刚刚踢到你了?”   傅朔寒痛苦点头。   屋里没开灯,昏昏暗暗的,苏沅探着身子凑近才看清傅朔寒捂着的不是肚子,而是更为敏感的地方。   难道自己刚刚踢到他那儿了?   梦里又慌又急,抬腿撞门时自己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一下……   光是想想,苏沅就不禁嘶了一口冷气:“对不起,对不起踢到你了,让我看看。”说着将手探过去。   快要碰到人时,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动作拦住。   傅朔寒这会额角还在冒冷汗,点头摇头还勉强能行,但是说话就有些费劲儿,吸气开口,被撞的某处抽疼的更厉害了,忍痛沙哑道:“别看!”   苏沅慢慢收回自己的手,他理解一个龙傲天极强的自尊心,于是退步道:“那我叫医生过来。”   ***   林耀今天不用值班,这会儿正准备睡觉,随意找了本小说做睡前读物。   他看小说的口味儿偏现实向,今晚看的是《霸道总裁的替嫁小娇夫》   林耀很喜欢这个作者的书,情节朴实接地气,特别贴近生活,他已经看到一百章了,今晚的更新内容是霸道总裁成功追回小娇夫,两人第一次酱酱酿酿。   小娇夫身娇体软,事后下不了床,霸总老攻情急之下半夜拨通了医生朋友的电话。   林耀正看得投入,手机屏幕一闪,弹出来电页面:傅总。   林耀盯着屏幕,又看看时间,小说照进现实!霸道总裁半夜给自己打电话了。   脑海里瞬间联想到小说的内容,电话还没接通,林耀就已经想了个大概,遂,自信接通电话:“傅总您好,我马上准备药膏。”   “林医生,是我。”那边是苏沅的声音。   林耀顿了一下,打电话的人和他的猜想有些许出入:“苏先生?”   “林医生,您能尽快来傅宅一趟吗?这边的情况……很急。”   林耀起身趿拉着鞋:“怎么了?”   苏沅看看傅朔寒,为难道:“疼、动不了、下不了床。”   “好,我马上到。”林耀镇定的多,身为医生半夜接到总裁电话并不意外,毕竟这类属于当下社会的高发性事件。   哪个霸总敢拍着胸膛保证一辈子不给医生朋友打电话要求急诊呢?   一个都没有!   今晚没下雨,林耀家离得也不远,很快赶到傅宅,张管家带他来到傅朔寒卧室门口:“林医生请进。”   见傅朔寒疼得不停冒冷汗,苏沅急得不得了,听到门外有声音,立马去开门:“林医生!”   见到开门的人还是苏沅,并且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林耀十分不可思议:“苏先生你……”   苏沅意识到刚刚自己着急在电话里说的比较模糊,可能让他误会了:“不是我,是傅先生。”   原来总裁本人病了,林耀试探着问:“胃病?”   苏沅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摇头:“不是,林医生你还是进来说吧。”   “好。”林耀走到床边,傅朔寒沉着脸,额头还带着冷汗,看样子疼得的确很严重:“傅总,哪里不舒服?”   傅朔寒对着站在门口的张管家和苏沅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苏沅对他难言的害羞表示理解:“那……我待会儿进来。”   检查的时间很短,苏沅进来时两人表情都很平静,林耀嘱咐苏沅:“傅总已经吃了止疼药,待会再冰敷一下,很快就会恢复。”   苏沅认真记下:“好的。”   林耀觑了眼傅朔寒铁青的脸:“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此地不宜久留。   苏沅客气地送他出门:“林医生,我送你。”   两人边走边闲聊了几句,离开前林耀提起苏沅的病情:“上次和你提过治疗你心脏方面的药物你还记得吗?”   “记得!”苏沅一直在等他的消息:“林医生,药还要多久才能获批应用?”   “不出意外,下个月初应该可以应用,这种药对你心脏方面的治疗效果显著,我已经向院里申请,你将会最先拿到药,不过……”林耀停住脚步:“在用药前可能需要入院接受全面的检查以及病情观测。”   “好,我会腾出时间来的。”苏沅心脏问题引起身体其他方面诸多并发症,如果心脏问题能受到有效治疗,他的身体状况会比现在好很多。   送走林耀,苏沅问张管家要了冰袋带回卧室。   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龙傲天。   苏沅停在床边:“傅先生,冰袋我拿上来了。”   傅朔寒:“……”   苏沅把冰袋用毛巾包好,轻轻拉了拉被角:“被子拿开,把这个敷上。”   但被子纹丝不动,半晌,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四处摸了摸。   苏沅忙把包好的冰袋递过去:“在这儿。”   手抓到冰袋,立刻拖了进去,随即被子里传来一声嘶冷气的声音。   苏沅矮身坐在床边:“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扒开一条缝儿,露出小半张脸,嗓子还哑得厉害:“当然不是,又不怪你。”   苏沅顺势探身过去,趴在被缝儿外边:“那你怎么躲着我?”   露出的一只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会儿,才对上他的视线:“丢人。”   “嗯?”   从被缝儿里伸出一只手,勾着食指刮过苏沅的脸颊,试探的口吻:“小沅,你会不会嫌弃我丢人?”   他的手指停在脸颊上,微微有些痒,苏沅一偏头,把他的指节刚好咬住:“我可没有一点嫌弃,把你踢成这样,只觉得很抱歉。”温软的唇瓣裹着指节上的皮肤,说话时软滑的舌尖会无意间触到指尖儿,酥.麻顺着指尖一路窜到胳膊,再到脑海,傅朔寒呼吸瞬间就乱了,亏得敷着冰袋。   苏沅稍用力咬了一下,松开他的手指:“别蒙着被子了。”   傅朔寒还蒙着,没反应。   苏沅当他是默认,伸手帮他把身上的被子拉下去,借着灯光,看到被子下红着耳尖儿的傅总,愣了一下。   这样害羞的傅朔寒他还是第一次见,强烈的反差不仅令人意外,还觉得莫名有点可爱。   虽然可爱这个词用在傅朔寒身上十分不贴切,但红着耳尖儿躲在被子里,小心翼翼怕被嫌弃的傅总很可爱。苏沅忍不住将手伸过去,捏捏他的耳垂儿,笑问:“傅先生,你害羞了?”   他一问,某人不只耳尖红,耳根也跟着发烫,盯着他几秒,忽然抓住他手腕儿,把人拉到怀里,牢牢圈住。   苏沅低呼一声栽到他怀里,怕会不小心碰到他敷着的冰袋儿,乖乖被抱着不敢动,但嘴却没老实:“你刚刚是不是害羞了?”   傅朔寒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在他颈间蹭蹭,含糊道:“睡觉。”   夜里睡得晚,苏沅醒的也晚,睁眼后看到身边是空的,傅朔寒已经起床。   浴室里有水声,应该是在洗漱。   苏沅整理好睡衣,傅朔寒的手机刚好在这时响了,是视频邀请。   苏沅匆匆走去浴室,把手机递过去,但傅朔寒正在洗脸,脸上的泡沫还没洗净:“小沅,帮我点一下。”   苏沅点接通时看了眼屏幕,是傅徊,他有些犹豫:“是你小叔,他见到我会不会发火?”   傅朔寒弯腰洗脸,满不在乎道:“怕他?接。”   苏沅点下接通键,迅速把手机对准傅朔寒。   傅徊的声音响起:“你刚起床?”   经历过上次飞机谈话后,叔侄俩的关系急转直下,主要是傅朔寒单方面不联系他,今天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嗯,有事?”   那边静了一会儿:“你在洗脸,谁帮你举着手机?”   傅朔寒冷着脸瞥了眼屏幕,不咸不淡道:“还能有谁?小沅。”   不出苏沅意料,听到是他,傅徊吼声快把屏幕震碎了:“你鬼迷心窍了?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当作耳旁风了?你这么做是对傅氏的不负责,是对你父母的不孝,是……”   傅朔寒抹了把脸上的水,对着镜头打断他:“和顾家联姻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手机里超大声叽哩哇啦的傅徊顿时没了一点声音。   苏沅甚至怀疑傅徊把视频给挂了。   好奇地瞄向屏幕,发现还在。不过幸亏有屏幕隔着,要不然他眼里射出的怒火能直接喷傅朔寒脸上了。   傅朔寒拿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打破‘火热’的沉默:“那我就替你做主吧,顾诚虽然又丧偶又离异还带着四个孩子,但顾家的背景不容小觑。”   “呸!傅朔寒,老子是你小叔!你办人事吗?我快四十了你让我去联姻?”   傅朔寒冷笑:“小叔,你才三十三而已,正适合结婚。”   “你反了!我结不结婚用你置喙?”   侄子给叔叔做婚配的主,听上去确实荒唐,但结合傅徊刚刚一番话再听,苏沅觉得傅朔寒做得没错,并且有点解气。   傅朔寒随手把毛巾丢在洗漱台,接过苏沅举着的手机,笑里藏刀:“你不答应和顾氏联姻,岂不是不顾大局?这是对傅氏的不负责,是对傅家先辈的不孝,小叔,你一直逼着我为傅氏放弃个人感情,你自己怎么不放弃?   火没烧到你身上你不急,刀没戳到你心口你不疼,是不是?” 第43章   这次通话,让傅徊损失了一部手机,一套茶具,外加一个半米高的花瓶和一盏水晶立灯。   如果不是保姆听到声音赶过来拦住他,还会损失更多。   摔茶具时,碎片将他的手割开了一条口子,血顺着指尖滴滴沥沥落在地上好大一摊。   保姆连忙摁住伤口帮他止血,傅徊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情绪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家里其他人也赶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都止住脚步,不敢吭声。   傅徊自从伤了腿以后性格古怪,暴躁易怒,他这样砸摔东西不是第一次,他身边的人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   虽然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但没有慌乱,分工明确,司机将车开到门口,保姆暂时帮他把伤口包住,推出门送上车。   或许是疼痛让傅徊清醒了些,很配合地上车去医院。   到了医院,还没进门,就遇到了熟人,林耀。   见他手受伤,林耀急忙带路去急诊:“傅先生,您的手怎么伤的?”   傅徊和林耀认识的时间不短,这么多年的两人的关系更趋近于朋友,这会儿傅徊正想找个人说出来发泄:“都是我的好侄子!”   林耀转头看他:“您见到他了?他能下床了?”   “??”傅徊一脸懵,又着急:“他怎么了?”   林耀看了看周围,确定没外人,压低音调:“傅总受了点伤。”   傅徊看向司机,司机摇摇头。   没有得到回答,他目光又看向林耀:“他哪受伤了?什么时候?”血浓于水,傅朔寒说的话再不是人,也还是他的侄子。尤其是哥哥嫂子都不在了,对于他的事,傅徊格外紧张。   林耀俯身凑近些:“昨天半夜,伤的……敏感部位。”   傅徊脸色复杂:“怎么弄的?”   “好像是苏先生。”   傅徊呼吸一滞,面色逐渐凝重,开始了头脑风暴,最后得出结论:   ——昨天半夜,苏沅弄伤了他侄子,情况严重到半夜把医生叫去家里,甚至今天还下不了床。   捋顺因由,傅徊两眼一黑,要不是坐轮椅,他这会儿人已经躺地上了。   林耀见他没说话,继续引路带他去急诊室。   缝针的时间里,傅徊像丢了魂儿,一声都没吭。   回去的路上,傅徊从惊涛骇浪的头脑风暴里猛然回过神儿,看向司机:“这是去哪儿?”   司机:“回家,傅先生,您有其他安排吗?”   傅徊单手抚额:“去小寒那儿。”   ***   苏沅这会儿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眼圈红红的,睫毛染着湿漉的水汽,唇瓣紧紧抿着,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   猛一看,他的模样很令人浮想翩翩,但实际他是笑到飙泪。   傅朔寒黑着脸站在一旁,瞪着那只名叫船长的猫。   但船长根本不在乎他是什么眼神,昂头扬着尾巴,岔着四条腿走路。   “哈哈哈哈”苏沅又没绷住,笑得比刚刚更放肆。   傅朔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腿始终定在原地没动。   船长完全不觉得自己很过分,继续岔着腿从他面前走过,眼神挑衅。   最终,傅朔寒终于忍不住了,找苏沅告状:“管管你的猫!”   也不怪傅朔寒生气,船长这只小猫确实做了过分的事。   今早它见到傅朔寒,就一直盯着他的腿看。   一名身高190+的挺拔男人,眼神犀利,表情冷漠,威压十足,但却岔着腿走路。   船长这么聪明的猫,一学就会,现在也岔着腿走路,并且学得十分带劲儿,根本停不下来。   苏沅捧着肚子,努力收住笑,嗔怪地看向船长:“不许学了,傅先生生气了。”   船长停下步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黑脸的某人,喵呜一声,似乎是答应了。   傅朔寒显然不满意,冷哼一声:“今天的罐头没有了。”   船长对罐头两个字格外敏感,听到傅朔寒的话,两只耳朵立起来,尾巴也竖得高高的,冲着他示威似地哈气。   一人一猫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完全忘记了统一战线时的情谊,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苏沅被他们对峙的模样逗笑了,拍拍傅朔寒的胳膊,又起身去抱船长,想劝劝它也别生气。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苏沅见到来人,不禁愣住。   张管家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傅徊,他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黑脸不善地瞪着苏沅。   傅朔寒见苏沅愣住,跟着也向电梯望去,张管家推着轮椅走出电梯。   叔侄俩目光相对,傅朔寒下意识地迈向苏沅,做出保护防御的姿态。   但奈何他某处还在疼,本应利落霸气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且怪异,动作像网络卡顿的视频,不过傅总是卡裆。   他不便的动作被傅徊看在眼里,复杂神情之中又添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傅朔寒把苏沅拉到自己身后:“小叔,你怎么来了?”   傅徊继续瞪他,眼球恨不得快飞他脸上:“哼,你还有脸问我?”随后示意张管家:“你去忙吧。”   张管家离开,傅徊操控轮椅来到傅朔寒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顺带也打量着苏沅,半晌道:“昨晚你们睡在一起的?”   面对他的明知故问,傅朔寒没作半点隐瞒:“是。”   “哼!”傅徊痛心疾首:“你这么轻易就把自己交出去了?”   傅朔寒转头看向苏沅,苏沅也正仰着脸看他,两人眼里均有深意。   苏沅小扇子似的睫毛闪啊闪,眼神询问,‘你小叔是不是用词不当?’   傅朔寒眨眼赞同,也觉得别扭。   两人眉来眼去的傅徊看不惯,尤其是苏沅,狐狸精一个!把他侄子的魂儿给勾走了!   “小寒,既然你是……为什么要喜欢这种弱不禁风,给不了你丝毫安全感的人?”   苏沅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板,这段时间身体养得不错,但天生体质原因,他和傅朔寒比起来,确实纤弱,傅徊的话令他无从反驳。   他没话反驳,但不代表傅朔寒没有,漫不经心地用挑挑拣拣的眼神打量傅徊。   在他的眼神下,傅徊只挺过三秒,第四秒就坐不住轮椅了:“傅朔寒!你什么眼神?你骂我?”   傅朔寒冷笑着嗤了声:“没有。”   傅徊被气得粗喘,经过极其激烈的心理斗争才勉强平复心绪,叹气道:“你被鬼迷心窍了,甚至还甘愿做……”下边的话傅徊难以启齿,重重锤了下轮椅扶手撒气,哀叹:“家门不幸!”   说罢,兀自控制轮椅,进了电梯,门关上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看着电梯上的数字缓缓倒数,苏沅问出心中疑惑:“你小叔干嘛来了?”   傅朔寒牵起他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他圆润透粉的指甲,不咸不淡道:“他是来通知我,以后不会再干涉我们了。”   苏沅惊讶回头:“你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傅朔寒捏完手指又揽住他的腰,把人圈进自己的怀里:“毕竟是我小叔,有些话他不说明我也懂,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同意了现在还不清楚,等我有时间再问。”   由于傅朔寒出行不方便,两人只能窝在家里,他多天没去公司,工作电话忙不停,苏沅喂饱船长以后,便离开了傅宅。   回去的路上,想起答应要送傅朔寒香水的事,路过商场的时候选了两瓶。   他回到宿舍时已经下午,大家都在,见他进门,韩明轩和曹阳对视后,一脸坏笑:“学弟回来了。”   时牧也从屏幕上抬起视线,和他打招呼。   苏沅刚刚去商场,不仅给傅朔寒买了礼物,顺路还带回来很多零食和小吃,把购物袋撑开,招呼大家:“快来,我买了吃的。”   曹阳和韩明轩放下手机,围过来挑吃的,时牧游戏还没结束,应了声等会儿去拿。   三人干脆把东西提到时牧桌边,一边看他打游戏,一边聊天。   这几天和时牧的相处多了,发现他人只是不爱说话,但是很好相处,韩明轩离他最近,一边聊天,还不忘热心投喂正在打游戏的时牧。   聊着聊着,韩明轩注意到苏沅桌上摆着的礼物袋子,又露出刚刚的坏笑:“和好了吧?”   苏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看向为傅朔寒准备的礼物,点点头。   韩明轩夸张地舒了口气:“终于和好了,这几天我都不敢乱说话。”说完放下手里的零食,拉起衣服下摆:“你看看,曹阳怕我说错话,总怼我,这儿都怼青了一块儿。”   他腰边还真青了一块,这一周苏沅心情不好,寝室的几位室友顾及他的情绪,很照顾他,苏沅正想道谢,曹阳毫不客气地给了韩明轩巴掌:“你省省吧,苏沅单纯脾气好你就来碰瓷,你腰上的伤不是打篮球撞的吗?”   被当面戳穿,韩明轩也不尴尬,嘿嘿傻乐:“你别戳穿我啊,再说你确实没少打我啊,刚刚还打我呢!”   这会时牧的游戏也结束了,转过来对着他们,和苏沅视线遇上的时候,顿了一下:“你和傅先生……和好了就好。”顿了顿看向显示屏:“替我谢谢傅先生。”   苏沅点头:“嗯。”   韩明轩嘴里吃了个小丸子含糊道:“苏沅,你换新香水了吗?怪好闻得。”   苏沅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嗯,好闻吗?”   三人都点头,苏沅回到自己桌边,拿出了两瓶Q版的香水小样,是买正装的时候送的:“是这个。”   韩明轩接过去,刚好这时候苏沅的手机响了,是傅朔寒的电话。   苏沅点了接通:“傅先生。”   傅朔寒处理完文件,第一件事就拨通了苏沅的电话:“到学校了?”   “嗯,刚刚到。”   傅朔寒顿了一下:“听老吴说,你刚刚去商场买了礼物?”   他老吴会告诉傅朔寒是苏沅意料之中的事,大方回答:“去选了送你的香水。”   这会韩明轩已经把小样拆开,拿在手里给大家看:“喔!这香水……玩捆绑的吗?真别致啊!”   韩明轩一直嗓门大,他的话傅朔寒也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端的傅总静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哑了些:“玩捆绑的香水?送我的?” 第44章   苏沅看向韩明轩手里的小样,大方道:“当然是送给你的,用带子绑着的那种。”   韩明轩手里小样和正装香水长得一样,破损不规则的瓶身被皮带捆绑束缚,第一次使用前,需要扯断瓶身上的皮带,露出瓶身上斑驳的痕迹,但也解开禁锢与束缚。   傅朔寒送过他很多东西,这是苏沅第一次送他礼物,选香水时,他是花了心思的。   这瓶香的味道很适合傅朔寒,前调是苦艾与冷杉的结合,苦味散去后雪松的傲然贵气显现出来,尾调橙花又透出纯粹与温柔。   除了香调以外,这瓶香的名字和包装设计也很吸引他,昭示。   扯掉束缚与遮掩,向所有人昭示满身伤痛,苦韵散去,纵使伤痕累累,却依旧傲然贵气、澄净温柔。   遇到这瓶香时,苏沅脑海里都是傅朔寒的影子。   虽然他和傅朔寒最初相遇不是很美好,可刨除他看书时留下的刻板印象不谈,苏沅对真实的傅朔寒印象不坏,甚至在之后的相处中,渐渐对他产生依赖,所以分开的那几天他才会那么生气。   苏沅心里清楚,如果自己对他没好感,完全没有理由生气,协议提前结束拿到天价赔偿,这是比中彩票还大的喜事。   但那几天,他一点都不高兴,甚至去银行存钱时连利率都没问,可见他当时的心情有多不好。   苏沅的回答戳中了傅朔寒的哑穴,好半天那边才传来傅朔寒不确信的声音:“小沅,你……你……”   苏沅听他支支吾吾的,心里有些忐忑:“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是,喜欢。”傅朔寒这会儿回答得很利落。   听到他回答得如此痛快,苏沅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你喜欢就好,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你。”   “好。”   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苏沅将礼物放进柜子收好。   傅朔寒这边却没有苏沅这么平静,得知自己即将收到一瓶捆绑香水的龙傲天有了心事,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的江面。   涛涛江水远不及他此时内心激荡,幽幽目色之中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傅总一浪高过一浪的荡漾思绪,助理晓临提着一个沉重的箱子出现在门口:“傅总,关于苏先生这些年在F国的所有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   傅朔寒浪荡的思绪被打断,冷眼瞥过他手里的箱子,足足有一个32寸行李箱那么大,诧异问:“这么多关于他的资料?他是潜逃18国,最后在F国隐姓埋名的传奇特工?”   晓临被问得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自家老板是不满自己的工作:“傅总,这些资料大部分是苏先生的病历,我觉得很重要,可能对苏先生以后的治疗有帮助,就都留下了。”   说完晓临打开箱子,把放在最上边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苏先生重要经历和喜好全都在这里。”   傅朔寒神色缓和了些,接过文件夹翻开,逐句逐行看得很认真,半晌抬起头,神色难辩:“他的这些经历和喜好你在哪儿弄到的?”   晓临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了,交代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得当,这次也不例外:“傅总,我带人去调查的,一小部分来自苏先生在F国接触过的熟人,一大部分来自苏先生那边的主治医生口述。”   本以为傅朔寒听过自己的汇报会放心,不想他眉头蹙得更紧了:“你确定他们和你说实话了?尤其是姓楚的。”   晓临立指保证:“肯定是实话,最开始他们的确不配合,但打折了两根棒球棍以后,父子俩就配合了,我能保证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晓临长得斯斯文文,但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方式很极端。   傅朔寒没表态,又翻开下一页继续看,手指着其中一条:“他特别讨厌香菜,不能吃所有与香菜有关的食物,闻到气味都不可以。”   这些资料都是晓临亲自收集整理的,所以对每一条都有印象:“是,楚冠逸说苏先生对香菜的厌恶已经到了病理过敏的程度,刚去F国的时候他家里人不知道这个事情,只用很少的香菜当配菜,苏先生闻到味道吐了好几次。”   傅朔寒从资料上抬起目光,看着晓临:“可是他吃香菜,我亲眼见过不止一次。”   晓临:“……”语塞半晌“可是傅总,我真的没胡写应付您,我一直……”   傅朔寒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想多了。”说完把手里的文件夹阖上:“这个我留下,剩下的病历全部送到林耀那儿去。”   晓临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想再解释,但被傅朔寒冷幽幽的眼风扫过,解释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好的,傅总。”   晓临提着沉重的箱子离开,傅朔寒坐在椅子上,重新打开文件夹。   不知不觉间,他将资料全部看完,再抬头看向窗外时,天已经黑了。   此时他的脸色和外边的天色一样晦暗,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摁在突突发疼的太阳穴上。   晓临跟在他身边快五年了,他相信晓临不会瞎编敷衍自己,但资料上描述的人和他认识的苏沅出入太大,从行为习惯到厌恶喜好都相差甚远。   傅朔寒甚至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认错了人。   踌躇间,他的手机响了,是林耀。   接通电话,那边的声音同样严肃:“傅总,您有时间吗?有些关于苏先生病历的事需要和您详谈。”   与苏沅反常的行为习惯相比,傅朔寒更关心他的身体:“我们在哪里见面?”   “我去您家吧,事情有些复杂。”   林耀家离傅宅并不远,很快便到了,他手里提着晓临中午时送过去的箱子。   见面以后林耀直奔主题,将事情和傅朔寒一一说明。   傅朔寒的脸色随着他的话逐渐变冷,阴云密布:“你是说苏沅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很大一部分是人为造成的?”   林耀阖上可疑的病历,扶了下眼镜:“从这些存在问题的病历上看,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但病历我还没有全部看完,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傅朔寒靠回沙发上,努力回忆着有关于苏沅的记忆,但能想起来得却少之又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苏文淮一家虽然恶毒,但对于小儿子的宠爱是真的。   他曾经调查过苏文淮的资金流向,每年都会有近千万的花销用于支付苏沅在国外的治疗费用,在苏家破产后,苏文淮还曾四处借钱用于支付药费。   所以苏沅的病一定不是苏家人在做手脚,而苏家的仇人想要报复,不至于把目光放在一个边缘化的透明人身上。   傅朔寒面色凝重地看着林耀:“是他的主治医生?”   林耀迟疑了一下:“这么做的原因我不得而知,但他的主治医生一定脱不了干系,病历从几年前就有端倪,那边的主治医生一直在运作这件事。”   想到楚家对苏沅做的一切,前段时间竟然还敢到国内来继续纠缠,傅朔寒屈指轻叩桌面,眼底一片寒凉:“林医生,我的律师明天会联系你。”   林耀明白傅朔寒所指的意思:“傅总,您是想送他们去坐牢?”   “那种人不适合再继续当医生。”   林耀痛快答应配合。   傅朔寒又将目光转向办公桌上的那份文件:“林医生,一个人会因为生活环境改变而性情大变吗?”   林耀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您指的是苏先生?”   傅朔寒忧思半晌:“是,他回国以后的很多习惯甚至是厌恶喜好发生了很大变化。”   林耀很清楚苏沅在傅朔寒心里的位置,并没有唐突解释:“傅总,行为习惯这方面的情况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建议您还是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傅朔寒点头:“我会联系心理医生,不过今天的事暂时不要让小沅知道,等一切安排好了再和他讲,免得他焦虑担心。”   送走林耀,傅朔寒片刻都没耽搁,吩咐晓临联系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   ***   时间转眼到了周五,苏沅这个星期课程排得满,傅朔寒因为前段时间生病没有去公司,工作也很忙,两人只能每晚抽空在电话里腻乎一会儿。   由于在宿舍,还有其他室友在,苏沅也不能表现得过于腻乎,多数时候都是傅朔寒沅沅宝宝地叫他,苏沅红着耳根偷偷答应个一两声。   终于到了周末,傅朔寒昨晚在电话里说好今天下午来学校接他。   最后一节课结束,苏沅还没走出教学楼,傅朔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已经在校门口等快一个小时了。   苏沅带上要送给他的礼物,地赶到校门口。   傅朔寒的车很好找,苏沅一眼就看到了,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傅先生……”   “我在后边。”驾驶位是空的,傅朔寒的声音在后座传来。   苏沅有些诧异,关上副驾驶的门,又拉开后座的门:“你带司机来了?”   “没有,只有我。”傅朔寒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捞进怀里,随即关上车门。   苏沅被他急迫的样子吓到,手撑在他胸口:“你很着急,待会有工作吗?”   傅朔寒压下他的手,把人禁锢在怀里,头埋进他颈侧,深深嗅着他的味道:“急,急着见你。”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他说话时唇瓣擦着皮肤带起一阵痒.意,苏沅下意识想躲,但大手紧扣着他的腰,根本逃不掉。   过于亲密的动作令苏沅心跳加快,呼吸跟着变重,轻喘着和某人商量:“痒,放开我一点。”   搂着他腰的手松了些,但蹭他脖颈却更用力了:“宝宝,我好想你。”   苏沅紧绷着的身子被他这声宠溺称呼给叫得软了下去,卸了所有力道,软软地依在他怀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瓣翕动半晌,最后只嗯了声。   其实苏沅远不如表面平静,心跳快到像在打鼓,他想给傅朔寒平等回应,也想亲密的称呼他,但是话到嘴边就羞到舌头打结,最后只能怂怂地嗯了声。   扣在腰间的手缓缓上移,隔着衣料擦过他的胸前又升到耳边,微凉的指尖捻住他热烫耳垂,轻轻搓捻着:“就只有嗯吗?没有其他的吗?”   苏沅这棵小铁树书里书外活了一十年,没对其他人心动过,更没和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紧张到手脚发麻,木木呆呆的由着人家撩.拨,大眼睛无措地眨呀眨,无辜又单纯:“我……也想你。”   傅朔寒得逞地勾了勾唇角,在他耳边吐气低喃:“想亲亲你。”他懊悔没有给苏沅一个美好的初吻回忆,即便现在苏沅原谅了他,但他仍顾及苏沅的感受,不想贸然吻上去,怕再吓到他。   苏沅脑海里的确想起傅朔寒第一次亲自己的情景,本就过快的心跳变得更重了,抿了抿唇瓣,软软地支吾着:“那你……你别太凶。”   得到允许,傅朔寒依旧没有妄动,轻轻吻过他的眉眼,慢慢向下,即便思念牵动情愫,即便再急不可待,他的动作都是温柔的,侵占与掠夺都小心翼翼。   苏沅渐渐腰身发软,不自觉地躺在椅子上,傅朔寒顺势俯身……   车内缱绻的气氛升温浓郁,苏沅睁开湿漉的双眼,抓住摩挲在自己腰.间.的大.手。   傅朔寒停下动作,黑泠泠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浓重的欲.念.在翻涌,语气依旧是温柔的:“不做什么。”   苏沅这段时间身体养得不错,但依旧纤弱,腰细到一只手就能遮住,傅朔寒舍不得折腾他:“别怕,你身体没养好。”   傅朔寒捞着他的肩膀把人扶起坐好:“是坐副驾驶还是坐后边?”   苏沅这会儿才察觉出不对,开口时嗓子哑哑的:“你刚刚为什么会坐在后座?”   傅朔寒迎着他询问的视线笑了,伸手揩去他睫毛上的细碎泪珠:“坐前边亲你不方便。”   苏沅:“……”   擦完眼泪顺手托住他的下巴,凑过去在微微红肿的唇上啄了口:“送我的礼物呢?”   苏沅指指副驾驶:“在前边。”   傅朔寒瞟了眼副驾驶上的手提袋,露出一瞬别有深意的笑:“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苏沅下意识问。   “可以和你的礼物配合使用。” 第45章   回去的路上,苏沅坐在副驾上琢磨,可以和自己的礼物配合使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要么是香薰灯,要么是扩香石。   不过这两种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傅朔寒为什么要露出那么难懂的笑?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瞄了瞄他的侧脸。   这会儿傅朔寒正专注地看着前方,完全看不出一点儿端倪,但苏沅总觉得他笑得没有那么简单。   注意到他的视线,趁着等灯的工夫在他腿上捏了把:“礼物回家给你,先带你去看几片地。”   苏沅一直琢磨他的笑,没跟上他的思路:“看什么地?”   红灯变绿,车子重新启动:“建城堡的地。”这会没到晚高峰,马路上的车不多,沿途顺畅,傅朔寒绕过一条街指了指路边的几幢楼:“这边喜欢吗?离你的学校很近。”   苏沅透过车窗看去,是几幢半新不旧的居民楼,并不是闲置的空地,按照傅朔寒的图纸建,这些原有建筑都要拆掉,一拆一建,少说也得一两年的时间,苏沅摇头:“我想在这附近买房子,只是为了方便节假日休息而已,真的没必要买地新建。”   这样大肆铺张,让苏沅有一种昏君为祸水败家灭国的感觉。   傅朔寒注视着他的表情,确认道:“是不满意这片地,还是不喜欢我设计的房子?”   苏沅记得傅朔寒说过那张图纸他准备了很久,而且样式自己见过了,很漂亮:“我喜欢,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把它建在这边。”   傅朔寒琢磨了一会儿,重新启动车子:“好,那我们今天先回家。”   这次没有再弯弯绕绕,一路直奔傅宅。   车子停在门口,苏沅推开车门,下意识地想和张管家问好,抬头却发现人不在。   傅朔寒先他一步下车,走到他旁边:“欢迎回家。”   苏沅下车才发现不仅张管家不在,门卫和保镖也都不在:“家里的人呢?”   傅朔寒替他摆好拖鞋,接过他的外套:“我给他们放了二天假,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苏沅打量着偌大的房子:“那船长呢?”   他话音刚落,船长就从二楼的楼梯口飞奔而下,撒着欢儿地奔向他,由于跑得太猛,刹车不及时撞在苏沅腿上。   苏沅伸手将他捞住抱进怀里。   傅朔寒挂好衣服转身看到他怀里的猫,幽幽道:“灯泡,下次你也放假。”   苏沅一手抱着猫,一手提着要送的礼物有些拿不稳,干脆把袋子递给傅朔寒:“送你的礼物。”   傅朔寒顿了一下,笑着接过去,却没有拆开,而是很珍重地拿在手里:“晚上一起拆。”   苏沅一直好奇他准备了什么礼物,又忍不住问:“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傅朔寒瞥了眼他怀里的猫:“不行。”   苏沅觉得一直追问不礼貌,抱着船长坐在沙发上,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有些不惯:“厨师也休假了吗?我们晚上吃什么?”   傅朔寒俯身亲了亲他额头:“我来做。”   “你会做饭?”   傅朔寒站直身子,提着礼物往楼上走:“你可以期待一下。”   如此自信的龙傲天让苏沅安心:“哦,那今天的晚饭就辛苦傅先生了。”   傅朔寒上楼把苏沅的礼物放好,换下西裤衬衫,穿了身休闲的运动装下楼,直奔厨房,系上围裙:“做好了叫你。”   苏沅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放开船长也走进厨房:“我给打下手。”   傅朔寒像模像样地拿起一旁的围裙,颇具大厨风范地抖了抖,系在身上:“想吃什么?”   “嗯……”苏沅一时被问住了,他最近身体养得好了些,能吃的菜式也多了,但不了解傅朔寒擅长哪些菜,只能说个大概:“两菜一汤可以吗?”   “两菜一汤?”傅朔寒觉得他的菜谱太寒酸了:“不够丰盛。”说罢打开冰箱,挑挑拣拣,翻找食材,不忘征求苏沅的意见:“鸡汤可以吗?”   苏沅看着他手里的食材,好心提醒:“这个是鸭。”   傅总仔细看了看,改口道:“那鸭汤可以吗?”   “可以。”   傅总把被选上的鸭子放到一边,又转向冰箱鼓捣:“清淡的炒菜也要做一个,西芹百合怎么样?”   苏沅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香菜和大蒜,刚刚的安心被不安取代:“傅先生,你真的会做菜吗?”   “我学了!”最近城堡的设计图纸完成,傅朔寒偶然间看了篇情侣相处的心灵鸡汤‘抓人先抓胃’,之后就开始研究食谱,但由于时间太短,他的厨艺还太娴熟。   苏沅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那你继续。”   被质疑后的傅总举一反二,不再报菜名,而是把自己需要的食材一股脑地拿出来。   苏沅一旁看他大刀阔斧地摘菜洗菜,翻炒放料,表情逐渐痛苦,惋惜地看着锅里痛苦挣扎含冤而亡的食材们,变成一锅黑黢黢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忍了又忍:“傅先生,要不还是我来吧。”   傅朔寒铲子一挥:“我不累。”   苏沅语气委婉地劝道:“但是你这么做菜……锅会恶心吧。”   傅朔寒翻炒的动作停下,凝重地看着一锅散发着烟熏火燎味儿的‘菜’默不作声……   苏沅趁机将手伸向炉灶,把火给关了,再不关火要发生核反应了:“我来吧。我会做些简单的菜。”   傅朔寒的沮丧被诧异取代:“你会做菜?”   晓临的资料里说过苏沅体质弱,从小娇生惯养,自理能力很差,在F国这么多年一直有佣人和保姆照顾,他甚至连用洗衣机洗衣服这样简单的家务都不会。   苏沅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不仅会做菜,而且还色香味俱全。   傅朔寒在一旁看着他娴熟地切菜翻炒,表情逐渐变得深邃,但苏沅转向他的时候,又很快恢复如常,并进行夸夸。   但龙傲天夸人的经验不足,听上去怪怪的:“小沅,你好厉害,所有菜都乖乖听你的话。”   砂锅里老鸭汤炖得差不多了,苏沅打开锅盖看火候,奶白的汤汁在锅中翻滚,香味四溢,傅朔寒凑过去学习:“小沅,你也学过做菜吗?”   也?苏沅诧异地看向他:“还有谁学过?”   “还有我。”傅总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不明糊状物,底气明显不足:“你是和厨师学的?”   “不是厨师,我外婆教的。”苏沅没多想,随口回答。   苏沅父母早逝,他跟着外婆一起生活,老人家的身体不好,眼睛基本看不见,苏沅从小就很懂事,洗衣做饭这些事他很小就学会了。   傅朔寒又露出颇有深意的眼神,因为他记得,苏文淮的岳母去世几十年了,苏家的二个孩子,都没有见过他们的外婆。   苏沅正忙着调味,并没有注意到傅朔寒的神情,舀了勺汤汁尝了尝,咸淡适中,汤鲜味美,关火完成。   二菜一汤上桌,傅朔寒负责盛饭拿餐具,开动前苏沅不忘给船长也开了盒罐头。   傅朔寒身为冰山霸总,平时吃饭时都会板着一张脸,全程不会多说一句话,但今天他的话尤其多,尝这道菜要夸夸,尝那道菜也要夸夸。   苏沅显然很受用,边吃边笑眯眯地听着他夸自己,好久没人这么夸他了。   以前外婆吃他做的饭菜会夸他懂事,自从外婆离开,以后的好多好多年,他只听到嫌弃和谩骂。   傅朔寒说的话虽然和外婆不同,但苏沅却同样感觉到了熟悉和温暖。   吃过饭,苏沅被傅朔寒哄去客厅和船长玩儿,餐桌的碗筷和厨房都是他收拾的。   由于是第一次做,进度拖得比较长,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苏沅等得有些无聊,这会正靠在沙发上打瞌睡,船长卧在他脚边,也在呼呼大睡。   傅朔寒怕他在楼下着凉,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起,带回五楼卧室。   苏沅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黑漆漆的一片,他下意识地想起身,手却被拉住,傅朔寒的声音就在耳边:“睡好了?”   苏沅嗯了声:“几点了?”   傅朔寒看了看时间:“快十点半了。”   “这么晚了!”苏沅起身看了看窗外映进来的灯光:“你怎么不叫醒我。”   傅朔寒在身后拥住他,额头抵在他后颈上,喃喃道:“你睡得太香了。”他才不会说自己像个变.态,人家睡觉他在旁边盯着看了好久,舍不得叫醒。   苏沅转过身回拥住他,贴着他的侧颈:“礼物拆了吗?”   被拥住的瞬间脊背绷紧着,苏沅的气息近在咫尺,傅朔寒呼吸渐重:“还没有,等你一起。”   搭在他腰上的手拍了拍:“现在拆开吧。”   傅朔寒有些不舍地松开手,起身去拿礼物。   这次不只是一个礼物袋子,而是两个,连带着他要送给苏沅那份。   苏沅开了灯在等他,傅朔寒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放在一边:“先拆你的。”   “好”苏沅蹭过来和他排排坐好,看着他撕开包装,打开盒子,拿出里边的香水。   他指腹摩挲着瓶身,而后转头看向苏沅,正对上一双澄明干净的眸子。   苏沅笑得单纯,细看之下还带着些小羞怯:“遇到这瓶香水我就想到了你,它很像我认识的你。”   苏沅示意他把瓶身上的绑带撕开,傅朔寒照做。   每扯下一道绑带,都会露出瓶身上破损的痕迹,或深或浅,斑驳不一,随着绑带被拆开,瓶身的束缚也被卸下,按动喷口,馥郁四溢,苦调很快散去,紧随而至的是雪松清冽矜贵的气息。   苏沅攀住傅朔寒的胳膊满眼期待:“喜欢吗?”   傅朔寒自然是喜欢的。   见他点头,苏沅眉眼笑得更弯了一些:“这瓶香前调的苦散得很快,现在是雪松的味道,还很浓郁,身边人都能闻到清清冷冷的味道,很像你。”话说到一半,苏沅搂住他的脖颈,靠进他怀里。   傅朔寒张手便抱了个满怀,香香软软的人埋在胸前,小声喃呢:“它还有一部分后调,是很温暖的橙花,气味比较淡,贴得很近才能闻到,这也像你。我可以在你怀里,只有我能闻到。”这份温暖的味道就像傅朔寒的爱意与温柔,都给了苏沅,也只有苏沅一个人可以体会到。   傅朔寒听得心动,托住苏沅的腰,把人放在腿上,细细慢慢地吻过他的眉眼:“只有你。”   苏沅捧住他的脸,满眼真诚地望着他:“我的傅先生。”   无数次听过他叫傅先生,但没有哪一次这样让人心动,想吻他是忍也忍住的冲动……   若不是船长经过门口时喵了一声,苏沅的嘴唇还要比现在更肿些。   苏沅微微向后想拉开点距离,但刚刚挪了半寸,人就僵住不敢动了。   傅朔寒今天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裤,毫无束缚感,某些变化就越发地明目张胆,想藏也藏不住。   苏沅害羞地躲开他的视线,搜肠刮肚地想话题转移注意力,余光扫到傅朔寒准备的礼物,开口:“我们现在拆你的礼物吧。”   他的转移法果然有用,傅朔寒表情立刻冷了。   说冷其实不准确,而是慌,是十分害臊的那种慌。   傅朔寒看着苏沅细心挑选的香水,脑海里是他认真讲送这瓶香水的意义,耳边还是他真诚又单纯地说‘我的傅先生。’   可是傅先生的思想却不单纯,他……他TM听到捆绑香水脑子里就浪到没边,去橙人店买了捆绑的玩具。   在单纯面前,黄色废料无地自容,如果苏沅拆开礼物,问礼物的意义,他总不能回答“我的小淫、娃”   苏沅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却看到他脸色一分钟变八个色,很诧异:“能拆了吗?” 第46章   傅朔寒脊背绷得笔直,买玩具时内心有多荡漾,现在就有多煎熬。   苏沅一直看着他,还在等回答,他心虚地看向苏沅:“……小沅。”战术性清嗓子,眼神开始飘忽:“这个……它比较,比较特别。”傅总吸取上次“看花捂眼睛”的教训,不敢拦着不让看。   “特别?”他越是这样,引得苏沅越好奇,追着他的视线:“那我拆了?”   傅总深吸一口气,在苏沅伸手去拿礼物前,使劲儿抱了抱他:“有些事我先和你说清楚。”头埋在苏沅颈窝:“遇到你之前,我没喜欢过别人,没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是你的初吻也是我的初吻。我身体健康,心理正常,没有特殊变.态癖.好。”   这种玩具,你情我愿的时候是情调,但苏沅完全没那方面想法,傅朔寒觉得自己把这个送出来显得太唐突了。   他和苏沅还没进展到彼此坦诚,探索新乐趣、新玩法那一步,他怕吓到苏沅,觉得解释一下很有必要。   他前半段的话苏沅还当作在和自己表白,但是后半段越听越不对,捧起他的脸和他对视:“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一套&%*#&$。”傅朔寒头埋得更低了,含糊道。   苏沅没听清后边的字:“什么?一套什么?”   傅朔寒深呼吸,两手对捧搓了把脸,生无可恋道:“你自己看吧。”   苏沅从他腿上下来,拿过礼物:“我拆了啊。”   傅朔寒没出声,默许了。   他的礼物盒要比香水盒子大得多,苏沅撕掉绑花,打开盒子,一个黑色皮卷躺在盒子里。   苏沅伸手把皮卷展开,里边长长短短摆着好些皮带,绳子,穗子,蜡烛,还有一把拂尘不拂尘,鞭子不鞭子的东西。   苏沅诧异拿起其中一条皮带,研究了会儿,依照长短尺寸下意识地往自己手腕处比了比,刚好合适。   随即他又翻看其他物件,恍然明白了它们的用途。耳根瞬间爆红,下意识去看傅朔寒。   傅总这会儿他尴尬到想钻地缝,很怕苏沅问他这份礼物的意义,一把拉过那摊东西胡乱塞回盒子里:“扔掉,我去扔掉,小沅抱歉,我明天选其他礼物重新送给你。”   苏沅恍惚眨眨眼睛,耳根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颈,但语气听上去还挺平静的,还是软软糯糯的温柔语调:“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傅朔寒看向床头柜上的香水,拿起从瓶身上拆下来的绑带:“”我以为你说的捆绑香水,是那种香水,为了应景,我就买了这个东西。”谁知这份礼物没应景,倒是快把他搞应激了。   苏沅根据他的话回忆了一下,上周通电话的时候,他的确问过是不是捆绑香水,苏沅根本就没想到那方面,还觉得这个用词没问题,瓶身的确是绑着的。   傅朔寒拿着盒子出门:“我去丢掉,马上回来。”   某些不和谐的物品被清除以后,两个人都自在多了,傅朔寒陪着苏沅把药吃完,两人都没有困意,去楼下的放映室找了部电影。   电影结束,已经接近凌晨,今晚傅朔寒被捆绑玩具事件弄得心力交瘁,没机会对苏沅的床垫和被子下手,这会只能不甘不愿地和苏沅道晚安。苏沅睡醒时天已经大亮,起床洗漱后去找傅朔寒和船长。   五楼没猫也没人,苏沅只好去一楼。   刚一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人一猫在楼梯口僵持着,船长想上楼,但是被傅朔寒拦住:“去,不许上去,小沅还在睡觉。”   船长拖在地上的大尾巴摆了摆,正在伺机寻找机会。   “我醒了,让它上楼吧。”苏沅出声。   傅朔寒扬眉让开位置,走向苏沅,船长比他还快,已经哒哒跑到苏沅脚边,仰着脸对他喵喵喵。   谁能拒绝一个夹子小猫的早安问候呢?   苏沅熟练地把船长抱进怀里,晚到一步的傅总幽怨地瞪船长:“下个星期你必须放假,一根猫毛都不许出现!”这只灯泡猫比家里的任何人都碍事。   苏沅手里抱着猫,空不出手去抱抱安慰傅总,只能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亲亲他嘴角,笑弯着眉眼和他打商量:“我替船长道个歉,傅先生大人大量,不和小猫一般见识。”   苏沅不能拒绝撒娇的小猫,傅朔寒也同样不能拒绝香香软软的苏沅。   大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带进怀里,把刚刚蜻蜓点水般的吻加深。   船长眼睛瞪大了一圈,看着傅朔寒咬苏沅的嘴巴,吓得毛都炸了,从苏沅怀里跳出去,慌不择路嗖嗖蹿上二楼。   苏沅这会儿腰根发酸,腿软得站不稳,两手紧攥着傅朔寒的衣襟,无暇顾及船长蹿去了哪层楼。   气氛逐渐升温,想要更紧密地贴近,傅朔寒托着腿根儿把人抱起抵在落地窗上,苏沅的两条长腿环在他腰上,胳膊紧搂住他的脖颈。   呼吸困难,头脑发昏,苏沅完全无力招架,被逼红了眼尾,呜呜咽咽地予取予夺……   一大早就吃得这么激烈,导致傅总胀到没法吃早餐,把人放在餐桌旁,先去冲了个冷水澡才回来吃饭。   苏沅胃口小,傅朔寒吃到一半他就已经饱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我们待会儿做什么?”   傅朔寒自己的粥不喝,伸手把他剩下的大半碗端走:“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记得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苏沅一时懵住,他穿过来时这具身体没保留原主的记忆,并不记得一些特殊日子:“不记得。”   最近没什么节日,而傅朔寒今年的生日在他穿过来之前就已经过完了,原身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傅朔寒咀嚼的动作顿了下,看向他:“马上五月初二了。”   虽然傅朔寒提醒,但苏沅依旧没想起那天是什么日子:“五月初二怎么了?”   傅朔寒脸色跟着变得严肃:“是你父亲和两个哥哥行刑的日子。”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苏沅被他看得头皮发炸,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视线。   书中作者并没有明确地写出原主父亲和哥哥的行刑日期,他又没有原主的记忆,也怨不得他不记得。   苏沅想着想着不禁皱起眉头,之前相处的几个月时间里,傅朔寒很避讳谈及苏家有关的事,苏沅想不通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来:“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傅朔寒神情似乎比他还要纠结:“小沅,我只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虽然傅朔寒语气很委婉,但还是让苏沅立刻生出警觉,下意识地靠在椅背上,与他拉开距离:“所以你刚刚是在故意试探我?”   苏沅没有继续避讳他的目光,更没有否认或者解释,因为他根本没想过否认和解释。   穿到这里不是他本意,他本身就是受害者,来到这里以后也从没利用这个身份图谋过什么,所以他觉得自己不欠任何人解释。   傅朔寒心思都系在他身上,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的警惕和防备,拉开椅子走过去,去拉他的手:“沅沅。”   苏沅本能地想躲开,但看到他眼底的急切时,动作顿住了,由着他牵住自己:“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怕是我想多了。”   苏沅坦然地看着他:“你的感觉没错,我的确反常,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他的神情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反倒是傅朔寒局促又紧张,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你生气了?我们不谈这个了。”   苏沅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今天不谈你想什么时候谈?还是你觉得今天试探得不够,以后再找机会继续试探我?”   苏沅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傅朔寒很清楚他现在生气了,俯下身抱住他:“沅沅我不是试探你,我是担心你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变故打击太大,心理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和以前不一样?”苏沅揪出一个可疑词:“你知道我以前什么样?”   苏沅记得原主和傅朔寒只有小时候短暂地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原主被送到F国治病。   因为沪城气候不适合养病,两国又相距遥远,原主极少回国,基本上都是苏文淮夫妇带着两个儿子去F国探望,后来傅朔寒和苏家撕破脸,更是没有机会再见。   他和原主几乎没有交集,所以他刚刚说的和以前不一样是怎么回事?   苏沅推开身前的人,正色问:“你一直怀疑我?偷偷调查我?”既然他明确表示喜欢自己,为什么不问自己,非要背着自己去查,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傅朔寒被推开:“没有一直,只是前段时间让晓临查了那一次,就一次,我可以让晓临现在过来向你证明。”   “……”苏沅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浓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吁出一口气,平复情绪。   年幼寄人篱下的原因,苏沅的负面情绪表达一直很内敛,并且很小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有着和实际年龄不符的理性,只要他不想,就一定不会做出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事,从小到大,他拥有的很少,所以即便在生气的情况下,他也会忍不住对比衡量。   比如现在,他清楚自己生气的程度没有超过傅朔寒在他心里的位置,他不想因为一时生气说重话伤人。   苏沅抿唇沉默着。   傅朔寒见不得他隐忍又委屈的模样,看着心疼。弯腰蹲下身子,伸手安抚地捻了捻他柔软的耳垂,温柔又耐心地哄道:“沅沅,我那时让晓临调查你,只是想了解你更多一点。”   苏沅偏头躲开他的手:“你想了解我,为什么不问我?”   “我……我调查惯了,我……”傅朔寒明显地底气不足。   “借口。”苏沅打断了他的话,落寞地看着他:“你真让人生气。”   傅朔寒急急地去捞他的手:“对不起,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傅总没想到自己的手又扑空了,苏沅又躲开他:“生气了,不给你碰。” 第47章   “好好,不碰,我不碰。”傅朔寒满口答应,苏沅生气他是领教过的,立刻收回自己的爪子。   苏沅不理人,将椅子往后蹭了一段距离,起身走去客厅。   傅朔寒定在原地愣了几秒,回过神儿后迈开长腿跟上去,不懈解释:“没不相信你,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苏沅气呼呼坐在沙发上,冷眼瞥着他:“你是不是还打算送我去精神病医院?”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的剧情苏沅一直记得,虽然现在没有按照原剧情发展,但在他心里还是很忌惮这一点。   傅朔寒迈出的步子一顿,难掩意外:“当然不是精神病医院,我怎么会送你去那种地方!我只是联系了心理医生。”   这会儿已经走到他身边,想要握他的手,但是被瞪了一眼,又默默地把手缩回去:“沅沅你不要乱想,只需要做个非常简单的检查,我会陪着你。”   苏沅抿着唇,眼中依旧有防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去看心理医生呢?如果我说自己的精神和心理都没问题呢?”   苏沅坚决态度令傅朔寒一时语塞,半晌转移话题:“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今天先不聊这个了,待会想去哪里玩儿?”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苏沅静默半晌:“你会再找其他机会说服我,是吗?”   放在平时,苏沅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反感与排斥,傅朔寒早就已经妥协了。   但这件事关系到苏沅的健康,而且他现在也可以确定苏沅的确存在问题,至亲的忌日都会忘记,情形显然已经很严重了。   傅朔寒没再回答他的话,两人均沉默不语,无声地僵持着。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过,苏沅收回自己的目光,两只手的指节交叠,拇指相抵,他心里犹豫,要不要跟傅朔寒坦白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苏沅……   沉默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生气归生气,他心里也清楚,以自己的情况来讲,傅朔寒会觉得反常也属正常,要想打消他的怀疑,只能证明自己心理没有问题。   缓缓呼出一口气,看向傅朔寒:“我答应去看心理医生。”   傅朔寒猛然抬头,十分意外于他会松口答应自己:“沅沅你答应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   “停!”苏沅打断了他的彩虹屁:“等检查结果出来,如果真的是我出了问题,我会配合治疗。但,如果我没有任何问题……”话说到他一半停住了,清冷的眸色变得犀利。   可他清清秀秀的样貌配上这样的眼神并不吓人,反倒是奶凶奶凶,细细白白的手指戳着傅朔寒胸口:“以后不许再怀疑调查我。”   傅朔寒低头看了看戳在胸口的手指,没控制住去握他的手,满口答应:“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   苏沅同傅朔寒坐在同一侧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将手里的测验以及检查结果又翻看了一遍,做最后的确认。   苏沅目光落在医生身上,语气很平静,丝毫担忧:“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苏沅,微笑着回应:“苏先生,根据各项检测结果来看,您不存在心理问题。”   对于检查的结果,苏沅毫不意外,但还是意有他指地强调了一遍:“精神方面呢?”   医生略略沉吟了片刻:“拿到结果后我已经同精神科的医生开了会诊,精神科的医生也诊断您并无精神方面的疾病。”   苏沅目光顿了下,转而看向傅朔寒,没出声。   傅朔寒原本听到医生说苏沅没事时,明显松了口气,一瞥到苏沅的目光,刚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好在苏沅并没有看他太久,收回目光前瞪了他一眼,和医生道谢道别。   走出诊疗室的瞬间,苏沅走前,傅朔寒犯了错的大狗狗,屁也没敢放一个,夹着尾巴默默跟在他身后。   从医院到车旁,苏沅停下,傅朔寒立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瞥了瞥周围路过的人,干脆认错:“我错了。”   苏沅不咸不淡地哼了声,转身坐进车里。   从工作室出来的这段路苏沅在心里做了选择,他还是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再和傅朔寒坦白自己的情况,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朔寒绕过去坐进驾驶位,等了几秒,见苏沅不开腔,他先开口:“宝宝,我们……”   苏沅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叫我什么?”解释的话以后再说,但气还是得撒一下,不然憋得慌。   “宝宝……”傅朔寒支吾着:“这么叫亲近。”   苏沅扭过身子正对着他:“你看我的表情,想和你亲近吗?老傅先生?”   “老傅先生?”傅朔寒把对这个称呼的嫌弃都摆在了脸上。   苏沅才没管他嫌不嫌弃,继续戳他肺管子:“怎么?你不老吗?”说着还探身凑近了些:“你是不是隐瞒年龄了?今年快四十了吧?”   “四十?”傅朔寒差点跳起来:“我小叔才二十二,我四十岁?!”   “我觉得你谎报年龄了。”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睨着老傅:“我也得找人查一查,顺便还帮你约个医生查查身体,毕竟年纪大了患病概率高。”   傅朔寒黑着脸:“小沅,你不相信我。”   苏沅勾勾唇角,把他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没不相信你,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傅朔寒:“……”   苏沅把安全带扣好,说得起劲儿:“老傅你放心,如果你身体真的不好,我会联系沪城最好的养老院,雇八个护工照顾你。”   傅朔寒抓着方向盘,盯着前方,半晌后,忽地笑了:“我终于知道小叔当时是怎么被你气到站起来的了。”   苏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还有你气人吗?”   抓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力道,笑容也收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有疑问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和你沟通。”   苏沅却没接他的话,只冲前边扬了扬下巴:“走吧。”   没得到原谅,傅朔寒心里很没底,试探着去握苏沅的手,只是边儿还没挨到,苏沅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林耀打来的。   苏沅一边示意傅朔寒别打岔,一边接通了电话。   通话时间并不长,林耀通知他治疗心脏的药院里已经审批完成,通知他去院里商量进一步的治疗方案。   每天把药当饭吃的日子苏沅早就过够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入院治疗做准备,为的就是全面配合治疗,早一点摆脱自己的病秧子属性。   傅朔寒半刻都没耽搁,驱车赶往医院。   这次的治疗院方也格外重视,他们赶到医院,不仅林耀在,院里的领导和心内外两科主任也都在。   林耀简单介绍后,安排他和傅朔寒入座。   主要发言的人不是林耀,而是心内外两科的主任医师,医生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次治疗疗程复杂,会承受很大的痛苦。   苏沅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听,越听脸色越冷,他下意识地看向傅朔寒,刚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傅朔寒的目光远比他要复杂的多,有担忧,有顾虑,有心疼,多种情绪交错,他的心情明显要比苏沅乱的多。   最终还是苏沅打破了沉默,视线却转向主治医师:“成功治愈的概率很大,只是治疗的过程中要受些苦对吗?”   医生斟酌良久,点点头:“因为苏先生您之前有很长时间的不规范治疗和用药,导致您的身体对普通药物以及治疗方法产生了耐药性,所以这次的用药与治疗,只能选择一些非常规方法。”   “很长时间的不规范用药和治疗?”苏沅问出这个问题时,脑海里忽然闪过楚冠逸的名字。   看来这具身体这么差不仅仅是自身原因,苏文淮在世时每年都会支付数额巨大的治疗费用,苏沅之于楚冠逸来说无异于一颗摇钱树。   苏沅心中有了答案,没有继续追问医生,将话题拉回到病情治疗上:“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第一阶段的治疗?”   “如果今天苏先生今天可以接受检测,等结果出来后各方面数值条件达标,这周就可以入院接受第一阶段治疗。”   检测的过程并不复杂,验血和几项仪器检测很快完成。   回去的路上,苏沅沉默一会,忽然开口:“傅先生,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自从听说苏沅这次治疗会很痛苦以后,傅朔寒一直阴沉着脸:“楚冠逸?”   苏沅意外于傅朔寒能第一时间猜到楚冠逸的名字:“你猜到了?”   “敢动我的人,他害你受的苦,我一定让他百倍千倍地换回来!”傅总目光坚定,霸气外露。   经典的霸总语录加上龙傲天桀骜不羁的神情,虽然令人尴尬的脚趾抠地,但作为受害者,能让迫害自己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苏沅心里还是挺爽的。   令人又尬又爽,这大概就是龙傲天独有的示爱方式吧。   ***   苏沅在两天后接到了入院治疗的通知,入院一周后需要进行一次手术。   他的心脏问题病因复杂,用药前需要先做心脏介入手术,修复瓣膜。   手术前夜,按照医嘱苏沅需要禁食禁水,早点休息。   刚过九点,苏沅就被傅朔寒催促上床,屋里的主灯关了,只留了床头灯。   苏沅这会状态很放松,靠在床头,看着傅朔寒。   他的紧张情绪完全过渡到了傅朔寒身上,龙傲天紧张到坐立难安。   苏沅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打趣道:“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紧张?”   傅朔寒握住他的手,缓缓吐了口气:“我怕你疼。”   苏沅抽回自己的手,在自己胸口上比了比:“我问过林耀了,微创伤口很小,大概这么大。”   傅朔寒看了看他比的大小,满眼的心疼,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落到一侧脸颊,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面皮,似乎有很多话要和他说,但又一个字都没讲。   苏沅点了点上次手术留下疤痕的位置:“我身上留下了好多疤痕,不好看。”   “好看。”傅朔寒嗓子有些哑。   苏沅揪起自己的衣领,往衣服里看了看:“别安慰我啦,你是没见过,真的不好看。”   傅朔寒抓下他的手,握进掌心:“你怎么样都好看。”   苏沅撇撇嘴,忽地抽回自己的手,撩开了衣摆:“现在呢?”   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苏沅不想让傅朔寒哄自己:“等这次手术以后,或许我可以考虑去做个纹身。”   苏沅点了点上次手术时留下的几个圆点疤痕:“有四个圆,你说纹什么图案好?”   傅朔寒看向他胸口的位置:“你要是真的想纹也可以。”修长的指节拨了拨衣襟,让苏沅的皮肤露得更大一些,认真构图:“可以纹个满腹的飞龙在天,或者双龙戏珠也行。” 第48章   苏沅:“……”   “不纹了。”苏沅拍开他的爪子,欻地把衣服拉上,遮得严严实实,滑进被窝,转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傅朔寒:“我说的图案不喜欢吗?”边帮他掖被子边试探“那你喜欢什么图案?”   苏沅:“……”   傅朔寒撑着胳膊看他:“喜欢什么图案都可以,我请最好的纹身师。”   苏沅回头瞪了他一眼:“沙雕,我要纹个沙雕。”   “沙雕?”傅朔寒平时上网不多,没get到沙雕的另外意思:“是大图吗?”   “嗯,纹个全身的超级大沙雕。”苏沅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扯过被子要把头遮住,却被傅朔寒先一步抓住被子:“全身图会不会太大了?”   “啊呜。”苏沅一口咬在傅朔寒的手上,含糊着:“别烦我,我要睡觉了。”   傅朔寒不躲也不挣,任由他咬着,甚至嘴角还带了点笑:“好,那先不说了。”   嘴上不说,他心里却想很多,他觉得既然苏沅想纹个全身的沙雕图也没什么不行,只要是他喜欢,怎么样都行。   龙傲天的宠溺都会付诸行动的,安抚苏沅睡下,他去阳台拨通助理晓临的电话,嘱咐晓临安排纹身师的事情。   此时睡在床上的苏沅还不知道,傅总已经为他请了纹身界泰斗,满足他全身沙雕的愿望。   一夜无梦,苏沅睡得很好,他被安排首台手术,早早就有手术室的护士来接他。   手术室门关上前,苏沅看向傅朔寒,他也在看着他。   目光来不及交汇太久,门缓缓关上,苏沅似乎看到傅朔寒的眼圈有点红。   手术室的温度要比外边低得多,苏沅配合护士脱掉身上的衣服,躺在手术台上。   输液针埋进皮肤,冰凉的消毒棉擦拭着胸口处,一切感官都在这时被无限放大,苏沅甚至清楚地听到消毒棉擦过时发出的沙沙声。   麻醉师拿着同意麻醉的签字单进门,准备为苏沅麻醉。   苏沅侧头看着医生戴上橡胶手套:“麻醉会疼吗?”他这次手术的麻醉方式和上次的不一样,苏沅忍不住想问问。   麻醉师插着手指让手套更贴合,顺带看他:“不疼,你待会数三个数,睡一觉手术就完成。”   苏沅乖乖答应:“好的。”   麻醉师笑了下:“心态挺好,比你家属好。”   苏沅想起刚刚看到傅朔寒眼圈似乎有点红:“他怎么了?”   “他太紧张了,签字手都抖。”麻醉师将注射器连接到输液线上:“开始数数吧。”   苏沅还想问问傅朔寒的情况,但是话到嘴边没来得及问出口,忽地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许多年没见到的外婆,只是这个梦并不美好,外婆又一次离他而去。   雨天,他站在姨妈家门外,敲了好久好久的门。   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湿了,紧贴在身上,冷得打颤。   门忽然被打开,姨妈抱着一堆衣服,破口大骂着把衣服砸在他头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给我滚!”   苏沅张开胳膊接住砸过来的衣服,但大部分还是掉在地上,落在泥水里,我紧紧攥着手里的衣服,盯着姨妈:“我没有吃里扒外,我只是想把蛋糕给外婆尝尝。”   今天是苏沅的十三岁生日,他用偷偷攒下的钱买了两块蛋糕。   不是香甜的奶油生日蛋糕,而是点心铺里最便宜的槽子糕,老板告诉他,这个也叫蛋糕。   苏沅很宝贝地揣在兜里,顺着小路去了外婆坟前,他自己吃了一块,留给外婆一块。   却没想到被表弟看到了,回家和姨妈告黑状,说苏沅宁愿把吃的丢在地上,也不肯给他吃一口。   苏沅弯腰把泥水里的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蜷缩在门前的树下。   那天的雨下得又绵又密,没完没了,天都黑了,还下个不停。   苏沅浑身湿透缩在树下,眼皮越来越沉……   “苏沅,苏沅。”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浑身冷得发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叫自己。   “苏沅,醒醒,苏沅,回答我。”   苏沅牟足力气睁开了眼,看着面前身穿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眼中慢慢浮现惊恐神色:“你们是谁?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主刀教授看向麻醉师,麻醉师耸耸肩:“病人有术后麻醉谵妄病史。”   苏沅顾不得浓重的困意,想起身,但发现自己身上连接很多管子和电线,护士看出他的意图,防止他乱动,暂时用上了绑带:“别怕,你生病了,我们再帮你治疗。”   苏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的家人……”他话只说到一半,便顿住不出声,他的家人只剩姨妈一家,但姨妈刚把他赶出门,不会管他的。   护士听到他说了一半的话,安慰他:“想见你的家人是吗,他在外边等你,你要听话配合治疗,才能快点见到他。”   苏沅不再动,乖乖被护士送进ICU病房做术后监护。   他本想多问几句自己的情况,可是术后虚弱,又耐不住麻药残留的困意,短暂醒来后,他很快又睡着了。   傅朔寒站在窗边,看着浑身插着管子和仪器线的人,看着看着,忽然撇过头,重重捏住自己的眉心,好一会儿,眼眶的酸涩才退下去一些。   林耀将头转到另外一侧,假装没看到傅总差点飙泪的动作。   回想起几个月前,他也和傅朔寒这样站在监护室外,那时的傅总有多冷酷无情,此时的傅总就有多难过心疼。   傅朔寒清清嗓子,让自己的哭腔听上去没那么重:“我多久可以碰他?”   林耀也望着监护室:“主刀的老师说手术很成功,大概两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只不过……”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周身一凉,林耀转头对上傅朔寒的目光:“只不过什么?他怎么了?”   林耀极强的求生欲迫使他加快语速,把话说完:“只不过刚刚麻醉师通知我,苏先生可能又出现了谵妄症状。”   傅朔寒默了默:“这次多久可以恢复?”   林耀有些为难:“现在还无法判断他恢复的具体时间,不过这次手术采用了静脉和吸入联合麻醉,比上次用药时间长,所以代谢的时间多半也会比上次时间长。”   “好,我知道了。”傅朔寒目光又落回苏沅身上。   ***苏沅一直在睡着,可是却一直睡得不好,每次护士进出,操作仪器他都有意识,但就是累到睁不开眼。   这种昏沉感持续到第二天才有所缓解,随之而来的是疼痛。   终于熬过两天时间,恢复良好的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苏沅回到病房,就看到一名个子很高,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苏沅和男人的目光对上,立刻逃开,心里讶异,这个男人是谁?他看着自己,难道自己和他认识?   不过苏沅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敢问,因为这个男人虽然很好看,但看着挺凶的。   傅朔寒早有准备,发现苏沅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立刻放柔了神情,轻声问:“沅沅,记得我吗?”   苏沅啪地定住,又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遍,懵懵地摇头。   林耀在傅朔寒耳边小声提醒:“两天前醒来说自己十三岁,一天长一岁,今天十五岁。”   傅朔寒俯身撑在床边,看着苏沅瘦了一圈脸满眼心疼,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摸他,但却被警惕地躲开。   苏沅满眼戒备:“你是我姨妈和姨夫的朋友?”   傅朔寒愣了一下:“我是……”想起刚刚林耀提醒自己,苏沅以为自己只有十五岁,如果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夫肯定会吓到,只有暂时顺着他的话题聊“嗯,我是。”   苏沅眨了眨他纤长的睫毛,眼神逐渐变得冷漠:“他们怕花医药费,不要我了是不是?”   苏沅今天醒来时脑子乱得很,不大记得昨天的事,但他已经问过护士了,姨夫和姨妈从他住院开始就没露过面。   他们一直想丢掉自己,这次终于逮到机会了。   已经猜到答案,苏沅不再执着于傅朔寒的回答,落寞地垂下眼睫,抿着薄薄的唇不出声。   这两天他被手术折腾得受了不少,现在又小可怜似的委屈不出声,傅朔寒看着他,心软成一团,掌心托住他巴掌大的小脸:“别难过,还有我。”   苏沅被他摩挲着脸颊,又羞又怕,狐疑地看着他:“我都不认识你,你要我做什么?”   “慢慢就认识了。”傅朔寒耐心又温柔地解释:“你现在还小,有些事长大就会明白。”一天长一岁,五天后就是二十岁,他应该就会想起自己了。   苏沅没做声回答,但眼神里的防备没有减。   傅朔寒也不急于让他接受,他刚刚做完手术,情绪不能激动,一切都顺着他的意来。   护士将苏沅身上连接的仪器都安置好以后离开,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苏沅变得更加不自在,小兽怕人似的,总想躲起来,自己偷偷摸摸地拉住被角,趁着傅朔寒不注意,就悄悄挪一点,慢慢地,把自己大半张脸都给盖住。   傅朔寒其实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一直假装没看到而已。   眼见着他就要把自己盖起来,怕他呼吸不畅,傅朔寒不得不清了清嗓子看向他,缓声道:“沅沅,被子拉得太高了。”   苏沅立时不敢再动,长睫毛眨呀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敢反驳傅朔寒,吓得他把好不容易盖到头上的被又拽了下去。   看他又怕又委屈,傅朔寒心尖跟着发紧,想要哄哄他,尽快和他熟悉起来:“沅沅,我们聊聊天吧。”   苏沅心里说不聊,但却点了点头:“嗯。”没办法,苏沅真的好怕他,不敢反驳他的意思。   傅朔寒将椅子拉得近了些,状似无意地问:“你今年十五岁了?”   苏沅乖巧回答:“对,十五岁。”   听到回答,傅朔寒哽了一下,他太久没接触这个年龄段的人,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但又怕随便问惹了苏沅不高兴,每一句都试探着:“上高中了吧?学习累吗?”   “上了,不累。”   苏沅的回答挑不起任何话题,傅朔寒只能继续找补:“平时除了上课,你还有什么爱好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十五岁的小孩子买些他喜欢的东西应该很开心。   苏沅:“没有。”   傅朔寒追问:“那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学习。”苏沅回答得走心且认真,学习对于苏沅来说是最轻松的事情了,其余时候他不仅要负责姨妈家里的家务,还得想办法打零工赚生活费。   傅朔寒又问了一遍确认:“只喜欢学习??”   苏沅点头。   傅朔寒默了默,拿出手机给晓临发了条消息:   ——去书店多买些高中习题册,送到医院。   想了想又觉得普通习题册不够贵重,补了条信息:   ——要典藏精装版。 第49章   等礼物送来的这段时间里,傅朔寒给自己编了个合理的身份,并且安慰苏沅自己会一直照顾他。   出于对他本能的信任,苏沅对他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乖乖地由他照顾。   病房门被敲响的时候,苏沅警惕地看向门口。   傅朔寒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他是我的助理,我让他带了礼物来送给你。”   晓临提着两个精致礼盒走进病房:“傅总,苏先生,习题册买好了。”   苏沅呐呐道:“习题册……”   傅朔寒接过礼盒,提到苏沅跟前:“喜欢吗?”   “喜欢。”苏沅露了点笑,他真的喜欢,平时都是借同学的誊写到本子上。   晓临杵在床尾,听着俩人的对话,脸上带着一言难尽的懵逼表情。   大房子,直升机,定制跑车送腻了?   手术后送高中习题册?这是什么新式情侣互动情.趣吗?   懵逼的不仅仅有晓临,还有林耀。   他查房推开门,病房里苏沅口述,傅朔寒代笔,俩人正配合着做练习题。   从配合的默契程度来看,至少已经写了好一会了。   林耀越看,越看不懂,咳了下:“傅总,苏先生……”   听到他的声音,苏沅立马抬头,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的主治医生,但还是很防备,下意识地去拉傅朔寒的衣角。   林耀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冲傅朔寒扬了扬眉,看来傅总还是有些办法的,才不过半天时间,苏沅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过其他人。   傅朔寒放下笔和习题册,非常自然地握住苏沅的手。   苏沅没挣,很乖地让他握着。   “我来看看拔管后的创口情况。”林耀走到病床旁,仔细查看了一番:“情况很好。”转向苏沅,体谅他谵妄的情况,放轻了声音:“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或者胸闷的情况。”   “没有。”苏沅把手又往傅朔寒掌心贴紧了些:“都挺好的。”   林耀欣然点头,阖上记录本:“傅总,有份通知书需要您签字。”   ***   医生办公室,林耀递给傅朔寒一份文件:“傅总,这个是药品使用通知书,需要您签字。”   傅朔寒接过翻看其中内容,林耀把下一步的治疗计划说给他听。确认没有异议,傅朔寒才签下了字,把文件和笔还给他,不经意开口:“林医生,有没有人能拥有两个灵魂?”   “两个灵魂?”林耀文件都忘了接。   傅朔寒踌躇片刻:“或者说会不会存在镜像世界?”   “镜像世界?”林耀又重复。   傅朔寒还是不满意自己的问题描述,又换了个问法:“或者说借尸还魂,有没有可能?”   “借尸还魂!”林耀像个复读机似的。   他半天没说句有用的,傅朔寒有些后悔问他,把文件放在他桌上:“算了,你当我没说,我走了,沅沅在等我。”   回病房的路上,傅朔寒心里还在琢磨,但始终没想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停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护工正在摆放午餐。   床头升高,苏沅靠坐着等护工拿午餐。午餐打开的瞬间,苏沅脸就垮了,这份黏糊糊的东西他只看到就觉得不好吃。   小声开口问护工:“我中午要吃这个吗?”   护工摇摇头:“是的,先生。”   苏沅看了看他手里另外提着的餐盒:“哦,好的。”   傅朔寒推门进去,护工问好后询问:“傅总,您的午餐现在拿出来吗?”   苏沅刚刚看的餐盒里装的午餐是为傅朔寒准备的。   但他看也没看:“午餐撤走,给我一份和他一样,以后不用单独为我订餐,我和他吃一样的。”   “好的傅总,稍等。”护工离开,苏沅用探究地打量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敢问的模样。   傅朔寒矮身坐到他对面,拿起他的特定午餐,试了试温度,送到苏沅嘴边:“吃吧,不热了。”   苏沅没被别人这样照顾过,意外又害羞,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碗:“我自己来。”   傅朔寒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手,重新把勺子送到他嘴边:“你手上带着监护器,不方便。”   苏沅小小地纠结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他曾经也这样喂过自己吃东西。   见他迟迟不张嘴,傅朔寒把勺子又向前递了些:“乖,听话。”   苏沅被哄得耳根发热,张口吃掉了面前的米粉。   傅朔寒很有耐心,一勺一勺地喂着,午餐很快吃完。   吃饱后苏沅在床头靠了会儿,觉得无聊,目光又瞟向习题册。   傅朔寒这次没由着他,而是把习题册拿远了些:“今天题做得够多了,还是要多休息。”   苏沅收回目光,点头答应:“好。”   傅朔寒帮他把微乱的刘海拨整齐,微微踌躇后,试探着问:“刚见面时说你姨妈和姨夫不要你是怎么回事?”   提起他们,苏沅怯怯的表情渐渐变得冷漠:“他们早就不想要我了,上次还把我骗去黑厂打工,这次住院治病要花好多钱,他们一定早就躲起来了。”   傅朔寒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找不出一点编撰的痕迹,这一瞬间,他竟然真的相信苏沅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他们对你不好,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父母呢?”   他把苏沅问得愣一下,随即更委屈,眼眶都红了:“我没满周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后来外婆也不在了,除了姨妈,没有其他亲人了。”   “你姨妈对你不好,那她会骂你和打你吗?”听到苏沅说这些遭遇时,傅朔寒的心鼓胀发疼。   有个奇怪的现象,人在委屈和难过时是不能被关心询问的,如果不闻不问,当事人或许可以假装的很好。   一旦有人关心,眼泪必定会止不住,苏沅也不例外,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张口带着颤颤的哭腔:“嗯,他们不喜欢我。”   他哭得傅朔寒呼吸发滞,俯身轻吻着他脸上的泪痕,心疼又克制地叫他:“宝宝,不哭。”   唇瓣擦过面皮的瞬间,苏沅大脑一片空白,无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唇瓣翕动半晌,却连个气音都没发出来。   傅朔寒的吻落在唇角,他才回过神:“不要……”   他的拒绝打断了傅朔寒动作,猛然记起苏沅现在意识还没恢复,自己这样做会吓到他,立马停住动作,轻声哄道:“我不碰你了,别紧张。”   苏沅躲着他的目光,刚刚被他碰过面皮这会热烘烘的,烧得厉害,难为情地抿着唇瓣,半天才开口:“你……怎么亲我?”   还没等傅朔寒回答,苏沅脸颊不仅仅是发热,红彤彤地烧成了一片。   傅朔寒没回答他问题,而是满眼心疼地求证:“沅沅,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他的声音又哑又闷,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沅。   苏沅抬起头对着他,很认真地保证:“都是真的,我没说谎,他们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非打即骂的日子苏沅过了五年,这五年里他每时每刻都在盼着长大,早点离开姨妈家,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状态。   傅朔寒疼惜地握住他的手,怪自己之前发现他反常为什么只想着带他去看医生,而没有体谅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没先和他好好谈谈。   如果不是这次术后谵妄让他把这些说出来,那他还要委屈地生活多久,越想越后悔,握着他的手郑重承诺:“有我在,以后没有人欺负你。”   “那你呢?”苏沅眨着大眼睛看他:“你会欺负我吗?”   “当然不会。”   苏沅将身子坐直了些,盯着傅朔寒不放:“那你刚刚怎么亲我?”   “……”换成手术前,苏沅无辜又单纯地问为什么亲他,傅朔寒只会把人抓回来再亲一次。   但现在怕吓到他,装作一本正经回答他的问题:“我是心疼,想抱你,但怕碰到你手术的伤口,只能换成亲。”   苏沅没受他骗,撇嘴道:“我十五岁,上高中了,不是五岁,上幼儿园大班。”   见没糊弄过去,傅朔寒倒也没慌,反问:“我说的话不信吗?”   “你说的半真半假。”苏沅一副你根本骗不了我的表情。   傅朔寒将双手撑在他身侧,凑得更近了一些:“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过近的距离,令苏沅脸上褪下去的红晕又飘了出来,无意识地抿住唇瓣:“你是好人,也许真的会可怜我,但……唔!”   傅朔寒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打断他的话:“说了心疼就是心疼,我没有可怜你,是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心疼你。”   ‘喜欢你’这几个字把苏沅给砸蒙了,满脸不可思议:“你喜欢我?”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开些:“可是……可是你都多老了。”   傅朔寒:“老???”一口闷气梗在胸口,差点呕血:“我老?!”   见他这反应,苏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我刚刚说错话了,你不老,只是不年轻而已。”   傅朔寒嚯地站起身:“我不年轻。”人被气到破防,在病房里踱步。   他在病房里绕来绕去半天,看的苏沅头晕:“傅先生,你在找什么?”   傅朔寒:“找青春。” 第50章   傅朔寒有没有找到青春苏沅不是很清楚,因为他看了一会儿没禁住困,睡着了。   在ICU的两天身上插着管子和各种电线,他一直睡得不好,这会儿难得睡了个好觉,睁眼时天都已经黑了。   “苏先生您醒了。”一旁的张管家笑呵呵地冲他打招呼。   苏沅对着张管家露出慈祥微笑:“小张,你来了。”   “是,我来……”张管家笑容僵在脸上,嘴角险些抽筋儿:“苏先生,您叫我小张?”   苏沅慢吞吞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握拳掩唇轻咳了两声:“不然呢?”   张管家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附和着:“您随意,叫什么都行。”   苏沅嗯了声,瞥过窗外时脸色沉了些:“老傅呢?他去哪儿了?”   说老傅,老傅到。   病房的门被推开,傅朔寒身穿连帽卫衣加牛仔裤,一身穿搭减龄又帅气,说是在校的大学生也丝毫不违和。   苏沅盯着来人,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刚好与傅朔寒投过来的视线撞上,索性笑着招手:“小寒,你怎么来了?”   小寒?   傅朔寒诧异停住脚步,上上下下地打量苏沅,半晌恍然,看来是自己的这身打扮的确显得年轻了,苏沅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   随即也回了笑:“沅沅,睡得好吗?”   刚刚还一脸慈爱的苏沅听到他的话,脸吧嗒撂下,嗔道:“你叫我什么?没大没小的!”   “?”傅朔寒看苏沅板着的脸心里咯噔一下,眼神询问张管家。   张管家也一脸懵,两人对视半晌,谁也没摸透苏沅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被教训的傅小寒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时,苏沅舒了口气“也怪我平时太惯着你了,以后要待你严厉些才对。”   傅朔寒开启头脑风暴,但也没弄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试探着问:“你还记得我吗?”   苏沅面色严厉:“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我还没老糊涂呢。”   傅朔寒顶着一头雾水追问:“那我是谁?”   苏沅被气到,咳了两声后,小脸板得冷冰冰地:“你是傅朔寒三世。”   张管家震惊:“!!!”不可置信都写在脸上。   “!!!”傅朔寒也同样震惊,脱口而出:“我是什么玩意儿?”他对这个名字的嫌弃已经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苏沅则坦然道:“傅朔寒三世。”   傅朔寒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被他的思路带走:“那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苏沅一本正经,甚至还扬了扬下巴。   听他的口气,傅朔寒一时竟分不清他是谵妄引起了意识混乱,还是在故意占自己便宜。   张管家默默移到门旁,用手指指门口,小声说了医生两个字。   傅朔寒示意他快去,自己留下来,又上上下下地打量苏沅:“你是我爷爷?那我是谁?”   “你当然是我孙子。”苏沅对他进行批评:“你现在太不像话了,这样很没有礼貌,你祖父知道要打你的!”   还有祖父?一个祖父一个爷爷,自己真孙子啊。   傅朔寒理了理逻辑:“那我祖父是傅朔寒一世?”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总说糊话,不然还能是谁?”苏沅更生气了。   见他情绪激动,傅朔寒不敢再问,怕惹他生气,只能等林耀来。   张管家很快带着林耀赶来,傅朔寒刚刚没同苏沅交涉清楚,辈分还平白降了两代,只能默默退到一边,不打扰林耀问诊。   林耀先检查了检测仪器的各项指标,数值都是正常的。   刚刚来的路上,他简单问了张管家几句,大致了解苏沅现在的状况,亲和地笑笑:“苏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苏沅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   苏沅伸出一只手,先比了个八,又比了九,一本正经地回答:“八十九岁。”   傅朔寒险些没站住。   林耀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那您还记得傅总吗?”   苏沅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年纪大,但记性不差,和我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我怎么会忘。”   傅朔寒站稳身子,看向苏沅时,眼神变得深邃而专注,慢慢有喜悦和感动浮现,刚刚被当成孙子的憋屈瞬间消失。   他刚刚说和自己过了一辈子,自己是他认定了要过一生的人!   林耀指指傅朔寒:“苏先生,那这位你记得吗?”   “我孙子。”回答的干脆利落。   林耀眼里多了几分兴味儿:“你和傅总生孩子了?”   “生了,仨女儿俩儿子。”   生了五个?有儿有女?傅朔寒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好感动,一会儿好离谱。   听到仨女儿俩儿子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插嘴:“谁生的?”   “你祖父生的,不然你怎么会和他那么像。”   “他能生?他怎么生的?”这个离谱程度已经让傅朔寒陷入自我怀疑,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苏沅用看笨蛋的表情看自己的孙子:“你上课是不是没认真学习,人工孕育器都普及几十年了,你还不知道?”   苏沅说得一板一眼有理有据,众人一时无法反驳。   林耀忍着笑,替他把病床角度调低了些,以免他老人家抻到伤口:“苏先生,问题问完了,您注意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我送送医生。”傅朔寒找了个借口和林耀一起走出病房。   走廊里,林耀打量着傅朔寒的运动装:“怪不得苏先生会将您认错成晚辈,您的这身衣服确实显小。”   傅朔寒抻抻自己的衣服,很是无奈:“沅沅他午睡前嫌我老,我特地趁他睡觉时换了身运动装,想看起来年轻点,没想到他睡醒了说自己八十九岁,不是说一天长一岁吗?”   林耀扶了扶眼镜:“抱歉傅总,我们也只能根据他每天的反应推测,无法确定苏先生具体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   傅朔寒舒了口气:“这样一直意识混乱会不会对他身体造成伤害?”说一千道一万,当不当孙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所谓,他最担心的还是苏沅的健康情况。   见他担心,林耀这会儿也严肃起来:“我们正在积极用药对苏先生的谵妄症状进行治疗,不过在恢复前,病人情绪方面还是要多顾及,不要让他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心脏手术的恢复。”   他话里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大概就是提醒傅朔寒尽量顺着苏沅的意思。   其实林耀不说,傅朔寒也不会去惹病房里那位爷爷的。   两人没聊太久,傅朔寒担心苏沅,赶回到病房。   苏沅这会正在和护工说话,但两人沟通的不是很愉快,苏沅皱着眉,一脸焦急:“智脑,智脑你不懂吗?”   护工脸上写着为难两个大字:“苏先生,我……”求救地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一脸茫然地摇头,苏先生说的东西,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开启智脑,我用什么和老傅联系?”苏沅从醒来就没见到傅朔寒,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不仅仅生气,他还担心,毕竟他自己八十九岁,老傅已经快百岁了,虽然现在科技很发达,但到了这个年岁,每天都在倒数过日子,见不到人他就不踏实。   越解释越急,苏沅干脆起身掀被子,打算下床。   傅朔寒两步跨到病床边,挡住他的动作:“沅……”刚说一个字,被苏沅瞪的卡住,改口到:“您别急,有事跟我说。”   苏沅犹豫了下,收回自己的腿,靠回床头:“我想跟你祖父通话。”   傅朔寒支吾道:“呃,我祖父他……”他就在你面前,托你的福,现在我是我自己爷爷。   “他怎么了?”苏沅又急了。   傅朔寒怕他情绪激动,忙编了个理由:“他这么多天担心你的身体,一直失眠,你情况稳定了他才休息,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再打给他。”   听到傅朔寒好好地在家里休息,苏沅放下心:“那别打扰他,明天再联系。”说完将注意力放在傅朔寒身上:“今晚你留在医院”   傅朔寒点头:“是的。”   批评归批评,苏沅心里还是很宠这个孙子的,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父母就知道忙生意,让你受累了。”   傅朔寒顺势坐在一旁:“小……您准备休息了吗?”   苏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叫我爷爷?” 第51章   “……”傅朔寒嘴唇动了动,又紧抿住,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见他这态度,苏沅拿出做长辈该有的威严:“你对长辈是什么态度?让你叫我爷爷,委屈你了?”   傅朔寒做了个深呼吸,又长长叹了口气。   苏沅板着脸,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叫爷爷。   两人僵持半晌,迟迟没等到傅朔寒开口,苏沅脸沉了,生气道:“我想听你叫声爷爷这么难?”   见他要生气,傅朔寒挣扎半晌,最终把心一横:“爷爷,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吧。”   终于听到他叫自己,苏沅心满意足,摆摆手:“我刚睡醒,不困。”   “那……我陪您聊会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张嘴叫了爷爷之后,傅朔寒觉得自己说话变得拘谨起来。   苏沅瞥了眼床头放着的练习册:“聊什么天,别偷懒。”   傅朔寒觉得很委屈,他回公司处理完工作,急急忙忙换了身衣服,风风火火地赶来医院:“我没偷懒,一分钟都没耽误。”   听他这样说,苏沅态度缓和了些:“没偷懒就好,学习嘛,要努力,爷爷读高中的时候,生病住院还在做练习题。”   偶然回忆起高中时期的事,苏沅颇为感概:“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   傅朔寒:“……”哪里是昨天发生的事,分明就是今天上午发生的。   苏沅随手拿过一本练习册,语重心长道:“我不用你照顾,正好今晚有空。”   “……”看着他递过来的习题册,傅总眼皮突地一跳,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要我做吗?”   苏沅:“不然爷爷帮你做?”   傅朔寒默然,满脸无奈接过习题册:“写一页?”   “嗯,写一夜。”   傅朔寒被摁着写了大半夜的练习题,苏沅才终于睡了。   傅朔寒累到头疼,沾床就睡了。   但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看窗外,天已经亮了,不过时间还早。   苏沅刚走到一半,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停下脚步转头,刚好对上傅朔寒的视线。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后,傅朔寒开口:“要去哪……”   苏沅回身弯起眉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早,宝安!”   傅朔寒原本也想回他一个微笑的,但听到他的话,笑愣是被吓没了。   早,保安?   短短几秒钟,傅朔寒大脑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他把自己当成了保安?说明‘爷爷孙子’的阶段过去了?   经历内心的惊涛骇浪以后,傅朔寒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立刻下床,学着傅宅门卫的样子,对着苏沅行了个礼:“早上好,业主沅沅。”   “别动!你快躺下!”苏沅一惊,忙示意他别动:“我刚刚说错了,我其实想说宝,早安。”   傅朔寒被他一惊一乍地吓到,僵在床边:“怎么了?”   “你快躺下,快躺下休息。”苏沅拖着自己的小身板,试图把傅朔寒摁回床上。   怕他抻到伤口,傅朔寒只能顺着他躺下,打量着他:“你刚刚要去哪?”苏沅细心地帮他掖好被子,又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脸:“老公,你辛苦了。”   老公?傅朔寒心里一喜:“沅沅,你恢复了?”   “我?”苏沅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递到手里:“是你恢复。”   “我恢复什么?”傅朔寒接过水凑到嘴边。   “产后恢复”   “噗!”一口水喷了个干净,原神深邃锐利的眼神此刻无比震惊,瞪圆了的眼睛让傅总显得有些不太聪明。   苏沅替他拍拍背:“慢点,怎么还呛到了,水太烫吗?”   傅朔寒捏着水杯的指节泛白,情绪激动:“我怎么的?产后恢复?产后?”   苏沅认真地点头:“老公你辛苦了,不仅要注意恢复还要注意产后护理。”   傅朔寒表情堪比变脸表演,从激动震惊逐渐转为无奈费解:“沅沅。”   “我在,我在。”苏沅这会乖得不得了,很是殷勤。   傅朔寒摸了摸他软绒绒的脑袋瓜:“你每天都想些什么?”   苏沅害羞地笑笑:“现在我的心里只想你,还有我们的五个孩子。”   抚在他头顶的手瞬间石化:“五个?!”傅朔寒在震惊中再次被震惊,甚至破音了:“一下生五个?!”   苏沅点点头:“一胎五宝,你是总裁嘛,现在总裁界都流行这么生孩子,还有一胎十宝的呢。”   “呵呵。”傅朔寒嘭地一声摔回床上,无奈望天:“沅沅……”快撑不住了,求求意识快点恢复。   傅朔寒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等苏沅恢复意识,他自己的精神已经先错乱了。   一会儿男高中生,一会儿高龄爷爷,现在更离谱,成了一胎五宝的陪产男妻。   不敢想象,明天又会是什么身份。   苏沅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你辛苦啦。”   傅朔寒眼带祈求地看着他:“沅沅,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快睡一觉,把一胎五宝这页翻过去,不然他待会要看孩子,上哪去找五个宝宝给他看啊。   苏沅怜惜他产后虚弱,只以为他还没睡好,柔声安慰:“你要是困了就睡吧,孩子我来照顾。”   傅朔寒:“……”反手抓住他胳膊,以防他去找孩子:“我们一起睡,孩子交给育婴师照顾。”   苏沅弯起眉眼,打趣他:“怎么这么黏人啊。”嘴上这样说,还是俯身躺在他身边:“行吧,我陪你。”   苏沅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傅朔寒可没忘,小心翼翼地让开位置,避开伤口,轻轻地环上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侧颈,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沅沅。”   苏沅嗯了声,等他的下言,傅朔寒偏偏不出声了。   见他不开口,苏沅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怎么不说话了?”   喷洒在颈间的热气重了些:“等出院以后,我们就筹备婚礼好不好?”   苏沅谵妄症状虽然离谱,但傅朔寒心里还是感动的,也是欢喜的,苏沅心里的未来一直都有自己,他亲口说过,自己是和他生活一辈子的人。   苏沅好笑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怎么还办婚礼。”   傅朔寒没有纠正他的话,颔首吻住他的耳垂儿,含糊地重复着:“沅沅,我爱你。”   苏沅脸上的笑凝了一下,旋即露出更浓的笑意,转身捧住他的脸,弯着眉眼看他:“我也爱你。”探身向前,主动吻住他。   软软糯糯的触感,险些令某人失控,呼吸沉了又沉,乌黑的眸子浸染着占有与掠夺,但对苏沅的疼惜还是战胜了欲念,傅朔寒极力克制,只敢轻浅地回应着。   怕伤到他,舍不得让他疼。   但苏沅现在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把自己手术的事给抛到了脑后,浑然不知某人忍得有多辛苦,愈加放肆主动。   他的热情带起炙烈的欲.念,不断地冲刷着傅朔寒的理智,即将崩溃的边缘,傅朔寒低喘着躲开,指腹压住他的唇瓣,叫停他的危险动作:“沅沅。”   苏沅脸颊酡红,不满地咬住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惩罚性地磨了磨他的指腹:“等你恢复了的。”   傅朔寒压着气息:“等恢复了你要做什么?”   苏沅像一只嚣张却傻乎乎的小兔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迈进狐狸布下的陷阱:“当然是做更深入的交流。”   傅朔寒的眼神暗潮涌现,像要把他吞了似的,明知道他意识混乱这样做是乘人之危,但他还是做了。   手指勾开苏沅衣襟上的扣子,拉开布料,埋首在他肩膀处。   苏沅肩头一阵麻.痒,待傅朔寒放开时,白皙的肩上多了一块暧昧的红痕。   苏沅懵懵懂懂地看向他:“这是做什么?”   傅朔寒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又在他圆润的肩头上啄了一口:“留个证据,以防某人不认账。”   小兔子掉进陷阱还浑然不知,这会还翘着短尾巴嚣张:“这算什么证据,我给你留个更清楚的。”   在苏沅这会儿的认知里,他们已经是结婚生子的夫夫了,深入交流算什么,根本不够看。   于是拿起傅朔寒的手机示意他解锁,找到录音APP,清了清嗓子:“我是苏沅,等出院以后我要和傅朔寒解锁一百种姿势,还有各种玩具我们都要……唔!”   傅朔寒捂住他的嘴,拿回自己的手机:“可以了。”   苏沅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把剩下的话补完:“都要体验一下。”   虽然傅朔寒比他大了几岁,但在这件事上还是个嘎嘎新的零经验小白。   苏沅意识错乱强装老司机,起步直接奔高速,飙得傅朔寒耳根通红,全无睡意,索性起身:“我去洗手间。”   看着他匆匆躲进洗手间,苏沅自以为大获全胜,很是傲气地扬起下巴。   傅朔寒不比他这般从容,进了洗手间,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冥想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平复,只能在大清早冲了个凉水澡。   洗好澡走出洗手间,刚一出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望过去,临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万分焦急地对着他挤眉弄眼。   刚刚还和他黏黏糊糊高速飙车的苏沅这会寒着脸,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瞪他。   傅朔寒已经敏锐地嗅到危险气息,怔忡片刻后,试探道:“沅沅?”   苏沅冷哼一声,把一个文件夹拍在桌子上:“说!你在外边是不是养狗了!” 第52章   根据这两天的经验累积,傅朔寒已经学会以不变应万变,他清楚自己的思路追不上苏沅现在的脑回路,决定求稳,不动声色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晓临找准机会,想借着解释的机会给傅朔寒透个话儿,可没来得及张嘴,苏沅先质问道:“这个是什么?!”   他气鼓鼓地把一个文件夹拍在病床上,傅朔寒拿起来翻开,原来是他买岛的合同。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物色适合的场地修建送给苏沅的城堡,筛掉无数候选,最终定下了这座海岛。   其实这座岛苏沅不陌生,就是他们前段时间去过的那座,有一大片花海的海岛。   上次苏沅没有看到那片花海,傅朔寒心里始终觉得遗憾,为了弥补这份遗憾,他把整座岛给买了下来。想城堡建成以后,连带岛屿一同送给苏沅,这是为他准备的惊喜,不想却被提前知道了。   在苏沅面前傅朔寒会退让妥协,但在外人和下属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龙傲天,沉着脸看向晓临,眼神凌厉。   晓临平白打了个寒颤,强压下本能的逃跑冲动,支支吾吾:“傅总,那边催得急,我就把合同送到医院来了……”迫于傅朔寒骇人的威压,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不经意和傅朔寒对上,登时吓得一哆嗦。   傅朔寒冷着脸拿起笔,刷刷签下名字,压着声线道:“回公司去。”   晓临早就想跑,听到傅朔寒放话,半刻都不敢耽误:“好的傅总!”出门的动作快出了残影。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苏沅还气鼓鼓地瞪着他:“晓临都和我说了,你别想瞒着我。”   自从上次因为没张嘴,差点失去苏沅以后,傅朔寒就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和苏沅坦诚相待,不让他们之间再产生一点误会隔阂。   傅朔寒实话实说:“是为你准备的,本来是想作为一个惊喜送给你,没想到被你提前发现。”   “送给我的?”苏沅意外,微微张开了嘴,刚刚气鼓鼓的表情瞬间失神,呆呆的。   傅朔寒放轻动作在他的头顶rua了一把:“不然还能给谁?”   苏沅没有躲开,兀自琢磨了会儿,也意识到是自己刚刚太激动,没问清就发脾气,小声小气地道歉:“刚刚误会你了,对不起。”   他现在还病着情况特殊,傅朔寒当然不会怪他,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亲:“不用道歉,我又没怪你,饿了么?我让护工准备早餐?”   苏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先去看看孩子,然后再吃早餐。”   傅朔寒一惊僵在原地,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还来得这么快。   他踌躇的时间里,苏沅已经起身准备下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傅朔寒猛然回过神,扶住他的肩膀:“我不去,你也别去。”   苏沅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不去看孩子。”   “因为……因为孩子……”傅朔寒脑细胞瞬间死了数以万计,但凭借他龙傲天的出色应对能力,硬是咬着后槽牙编出个理由来:“孩子上学了。”只是这几个字一出口,他差点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上学了?!”苏沅震惊:“孩子上学了?”   “对。”傅朔寒心一横,硬着头皮道:“上学了。”   苏沅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像在看外星生物:“孩子昨天出生,今天就上学?谁家孩子刚生下来就能上学??”   傅朔寒又两眼一闭,决定胡说到底:“因为咱们的孩子……比较早熟。”   “早熟?早熟……”苏沅念念叨叨半天,忽地恍然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早熟了。”   傅朔寒眼睛睁大了一圈,他没想到苏沅竟然还能帮自己编出理由来,反问道:“你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   苏沅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赞许道:“还不是因为你基因好,一胎五宝,按照总裁界的规矩来讲,他们一定是天才宝宝,三岁考大学,五岁读博,七岁就会成为各个领域的精英大佬,上学早也不奇怪。”   听完苏沅一番解释说完,傅朔寒有些懵,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编得如此离谱的借口,可以被苏沅合理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句,只觉得他好厉害。   苏沅没注意到他欣赏的目光,自顾自地一脸欣慰:“按照这个进度走,我们很快就能过上退休养老的生活。”   “退休生活?”这个话题触及了傅总的人生规划盲区,28岁的他还真没想过什么退休生活,好奇问:“你想过什么样的退休生活?”   苏沅憧憬:“出去玩,我们去好多好多漂亮的地方。”   “你最想去哪里?”对于傅朔寒来说,出去玩根本不用等到退休。   苏沅琢磨好一会儿,嗔怪地瞪他一眼:“想去临海的那座小岛,去看一看那片花海到底有多美。”   傅朔寒脸色沉了一瞬,脑海里闪过自己那时的一言一行,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有病。   自我攻击过后,抓住苏沅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好,我们一起去。”   傅朔寒把最令人头疼的‘看孩子’问题解决,接下来苏沅乖得很,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时间安稳度过。   临睡前,傅朔寒盯着他的眉眼,问:“沅沅,你今年几岁了?”   苏沅笑笑回答:“当然是25岁了,你怎么忘记了?”   傅朔寒俯身亲了亲他额头:“你好25岁的沅沅,晚安。”   他知道明天再醒来,苏沅的意识很可能又发生改变,他想和25岁的他提前打个招呼,道一声晚安,贪心地提前享受一会儿他们以后的时光。   苏沅也笑着和他道晚安,很快睡去。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苏沅先醒的,不过这次睁开眼,他却迟迟没有起身的动作,只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   他谵妄的症状消失了,正在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随着回忆闪过脑海,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逐渐皱成了一团。   自己这几天竟然把藏在心里地秘密在傅朔寒面前毫无保留地演出来了……   发愁一阵后,他想通了些,既然自己已经接受了和傅朔寒的这段感情,那趁这个机会说清楚也不错。   苏沅转身面向傅朔寒的方向,这会儿人还没醒,目光在他的脸上慢慢逡巡着,忽然想起自己逼着他叫爷爷时他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下。   傅朔寒向来浅眠,幽幽睁开眼睛,刚好对上苏沅带着笑意的视线,微微怔了两秒,试探着叫了声:“沅沅?”   “嗯,我在。”   听到他的回答,傅朔寒心落了地,起身确认到:“你今年几岁?”   苏沅知道他这几天被自己折腾的不轻,带着歉意:“我已经恢复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傅朔寒舒了口气,看向苏沅时,似乎有话想问。   苏沅看出他的想法,也大概猜到他想问什么,也深吸一口气:“我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唯一能和你坦白的是,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苏沅。”眨了眨眼,又觉得自己解释的不够准确:“我也是苏沅,但不是这里的苏沅。”   傅朔寒听得认真,眉峰皱在一起审视着他:“你是说你和苏文淮的小儿子同名同姓?”   苏沅正要回答,他却否定了自己问题:“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楚冠逸都没认出你不是他。”   “我是他。”苏沅搜肠刮肚地想了好半天:“身体是他的,但意识不是。”   傅朔寒怔忡一阵,忽地笑了“我猜对了。”他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借尸还魂。”   虽然这个词不太好听,但形容苏沅现在的情况却挺贴切的,苏沅点头赞同他:“嗯,差不多,我们那里对这种情况还有个专有名词,叫穿书。”   “穿书?”傅总敛下眉眼,琢磨了会儿问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提起这个苏沅可以就有话要说了:“穿书就是穿越到小说中。”   傅朔寒半懂半恍惚地看着他:“你穿越到书里,这里是一本书?”   既然决定实话实说,苏沅干脆不再隐瞒,但是为了照顾傅朔寒的世界观认知情绪,他委婉道:“嗯,是一本书,很受欢迎的一本热门小说,你是主角呢。”   身为临危不乱的主角龙傲天,苏沅担心的事并没有在傅朔寒身上发生,他平静的很:“是你看过的小说?书的名字是什么?”   苏沅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其实很嫌弃,《龙傲天秘事》听上去很像某些伪装成普通小说的小黄说,名字里就带着股一本正经的骚气。   见苏沅迟疑,傅朔寒凑近了些,屈指抬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为什么不告诉我书名字?”   苏沅被迫和他对视,长睫毛小扇子似的眨了眨,支吾道:“叫……《龙傲天秘事》”   “《龙傲天秘事》?”傅朔寒目光暗了又暗,越品越觉得这本书不寻常,定定地盯着苏沅,求证问:“这本小说的名字……难道我是一本黄、文男主?” 第53章   傅朔寒的大胆言论令苏沅大为震惊,一时竟忘了回应。   见他这反应,傅朔寒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原来是这样。”说完目光又扫向苏沅:“那我们……”   苏沅回神,起身捂住他的嘴:“不是。”哪来的黄.文男主!这人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以防他再胡思乱想,苏沅把手捂得死紧:“你别瞎说……”正要解释,却被走进病房的林耀打断:“傅总,苏先生,早上好。”   苏沅只能先把解释的话咽回去,递给傅朔寒一个警告的眼神,才把捂嘴的手拿下来,对着林耀笑了笑:“林医生,早上好。”   一见他的语气和神态,林耀猜到他已经恢复了:“苏先生,您恢复了是吗?”见苏沅恢复,林耀显得比他本人还高兴。   他的谵妄症状消失,代表可以接受下一步的治疗。   林耀一番检查询问后离开,苏沅看向傅朔寒,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傅朔寒这才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沅沅,我们什么时候会进入正式剧情?”   苏沅呆住:“……”他心里有一点点猜到傅朔寒说的正式剧情是什么,但不敢接话,只能装糊涂。   “等你病好以后吗?”傅朔寒伸手去扶他,自问自答:“等病养好了才行。”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苏沅就在他身边,听得清清楚楚,又是无奈又是害羞,耳根发烫:“不是你想的那样,《龙傲天秘事》是一本爽文。”   “爽文?”傅朔寒目光转向他,眼神意味深长。   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和色迷心窍的人,他脑子里黄色废料被激活,荷尔蒙躁动,眼神逐渐幽深。   苏沅被他看得不自在,想把刚才的没说完的话给补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一本很正经……”   “傅总,苏先生!”刚刚离开的林耀去而复返,风风火火回到病房:“刚刚我去找主任说明了苏先生现在的情况,主任下了医嘱,今天下午就可以第一次用药了。”   解释的话又一次被打断,苏沅认命地叹了口气:“谢谢你,林医生。”   林耀并不知道他叹气的真正原因,只当他在担心用药疗效的问题:“苏先生放心,这次心脏介入手术很成功,会大大降低用药风险,增加治愈概率,不需要担心。”   “好的林医生,我相信你。”苏沅也没办法和他解释,只能顺着他话里的意思聊。   林耀安慰他几句后,又匆匆离开。   苏沅想着这次再不会有人打扰自己,再一次解释到:“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一本……”   偏偏护工在这时端着餐盘走进来:“苏先生,早餐时间到了。”   “……”又被打断,苏沅气得小脸通红,处在即将抓狂的边缘,接连深呼吸安慰自己,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忍耐一下。   护工倒也没留下太久,摆好早餐后就走了。   苏沅逮住机会,做最后的挣扎:“《龙傲天秘事》这本书……”   护工去而复返,带着些歉意:“苏先生,这个我刚刚忘记交给您了。”   苏沅愣了两秒,摔回到床上,彻底放弃挣扎。   不解释了,黄文就黄文,随便吧。   傅朔寒拿过早餐吹凉,凑到他嘴边,试探问:“沅沅,你刚刚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苏沅撇撇嘴,吃掉他喂到嘴边的米糊,摆烂道:“说完了。”   傅朔寒微微挑眉,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再追问。   ***   苏沅麻醉谵妄的症状彻底恢复以后,他的治疗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他对新药的接纳情况良好,没有出现强烈的副作用反应。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这段时间他服用其他药物的种类在逐渐减少,现在的他只需要服用治疗心脏的特效药以及另外两种药物,就已经能基本维持正常的身体机能,虽然身体比手术前弱了些,但还在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   身体状况稳定以后,苏沅便提出出院,毕竟还有课要上,而他已经降级一年,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   他要出院傅朔寒倒是没反对,但继续住宿舍的事情却被拒绝,两人因为这件事,第一次起了争执,闹了好久。   船长察觉出气氛不对,都不敢靠近他们俩,把自己团成了一个毛团,缩在墙角偷偷观察战况。   自从两人心意互通后,傅朔寒基本事事依着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严厉拒绝他,冷着脸,一双黑眸目光犀利:“不行,不能再继续住学校了。”   苏沅这段虽然健康状况在恢复,但毕竟做了手术,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白着一张小脸,委委屈屈地窝在摇椅上,满脸的不高兴,软声抗议:“可是……不住宿舍真的很不方便,我在学校里会处处小心的。”   傅朔寒根本不吃他示弱这一套,依旧眉眼冷漠,不容反驳:“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见他这模样,苏沅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气呼呼地把脸别到窗户那侧,不看他。   傅朔寒这次没再顺着他,伸手捏住苏沅的下巴,扳过他的脸:“别躲,转过来。”   苏沅皱着小脸,和他对视,两人谁也不让谁。   张管家端着水果进门,看到僵持着的二人,停在门口,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到小桌旁,把水果放下,轻声劝道:“傅总,苏先生,有话好好说。”   苏沅拍开傅朔寒的手,更委屈了:“是他先和我吼的。”   傅朔寒脸色比刚刚更黑了,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寒气:“我担心你的身体,是替你着想。”   眼见着火药味越来越重,张管家急忙打圆场:“傅总,你消消气。”转而看向苏沅,把水果递到他跟前:“苏先生,您才刚刚出院,身体要紧,也不能生气。”   张管家年纪和苏沅父亲同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面子,苏沅接过他递到跟前的果盘,小声解释:“我也不想生气的,可是和他怎么都说不通,张管家你帮我劝劝他。”   张管家瞄了眼正在气头上的傅朔寒,立刻收回目光。   他在傅宅工作有六七年了,对傅朔寒的脾气十分了解,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而且今天这架势……   想要说服他,简直不可能,只能把注意力转回到苏沅身上:“苏先生,傅总的确是为了你好,不如……不如您就搬回来住吧,家里的饭菜更可口,而且也方便照顾您。”   苏沅见张管家没有帮自己,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傅朔寒递给张管家一个赞许的眼神,趁热打铁:“嫌堵车耽误时间可以坐直升机,如果你喜欢热闹,可以经常邀请你的室友和同学来家里。”   苏沅看了看他,还是不作声,但眼神里依旧有些犹豫。   “我也不是限制你的自由,等你的病痊愈,身体养好了,你再想住学校我不会再拦着。”   苏沅抿着的唇瓣松开,翕动半晌,还是妥协了:“那……好吧。”   听到他的回答,傅朔寒和张管家同时松了一口气:“苏先生,学校那边我去和寝室管理员说明情况。”   苏沅点点头,不忘嘱咐:“张管家,不是退寝,等我病好了以后还要住原来的宿舍。”   苏沅很喜欢他的三个室友,不想再换去其他的房间,前几天他们来医院看望自己,还约好了等他回寝室以后要庆祝一下呢。   张管家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苏先生放心,我会按照您说的做。”   张管家办事苏沅还是很放心的:“嗯,那就麻烦您了。”   张管家应承,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苏沅等了会儿,发现他还在,诧异道:“张管家还有其他事吗?”   张管家一哽,看向傅朔寒,纠结了好一会儿:“苏先生您已经答应了回家住。”   苏沅点头:“嗯。”   张管家深吸一口气:“那你和先生的争执也解开了,就别和先生生气了。”   “他刚刚很凶,一直对着我大声说话。”苏沅不忘瞪傅朔寒。   这会儿傅朔寒的目的已经达到,脸色早已经回暖:“刚刚是我不对,我情绪太激动了。”   苏沅:“哼!”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   “沅沅,你原谅我这一次,刚刚是我昏头了,我错了。”   张管家也在一旁赔笑:“苏先生,您就原谅傅总这一次吧,刚刚褚昱先生来过电话,要来家里探望您,人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听到有客人要来,苏沅态度才缓和了些,毕竟歉也道过了,错也认了,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那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过下次你要是……”   “没有下次,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傅朔寒忙保证,就差立指发誓了。   苏沅微微挑眉:“原谅你了。”   见二人终于和好,张管家也跟着高兴。   傅朔寒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捏了捏自己已经跪麻的腿:“那……我能站起来了吗?” 第54章   自从苏沅搬回傅宅以后,上学都是傅朔寒亲自接送,他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才会让司机老吴代替自己去学校。   这段时间苏沅恢复得非常不错,身体状况比手术之前改善很多,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不再是每天把药当饭吃的小病秧子了。   盛夏如期而至,苏沅顺利通过考试,开启了愉快的假期生活。   只是最近傅朔寒特别忙,每天早早出门,又很晚才回家,时不时地还要出差。   转眼假期过半,沪城以及附近能玩的地方苏沅和他的室友们基本已经都去过了,最近几天天气又特别热,苏沅窝在家里没出门。   他在家的时间多了,船长开心得不得了,每天翘着尾巴乐呵呵地跟在他身边。   身体恢复以后,苏沅的精力也比起以前旺盛,渐渐地没有了午睡的习惯,这会正在顶楼的泳池边乘凉。   他刚刚游了个来回,躺在摇椅上休息,船长蹲在他脚边,尾巴一下一下扫着他的脚踝,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苏沅伸手想把他抱进怀里,身后传来脚步声,船长警惕地看过去,立马变成了飞机耳。   苏沅见它这样,也转头看过去,傅朔寒风尘仆仆地向他走来。   他上个星期出差去了国外,刚刚到家,衣服都还没换,听到张管家说苏沅在顶楼便找了过来。   这段时间苏沅不仅身体在逐渐变好,他们的感情也在升温,这么久没见,苏沅其实很想他。   但为了不打扰他工作,苏沅一直忍着没说,现在终于见到人了,收回抱船长的手,站起身,急急向傅朔寒跑去。   跑到近前也没停,环住他的脖颈扑进怀里,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满眼笑意:“欢迎傅先生回家。”   香香软软抱了满怀,傅朔寒对他的思念只多不少,大手拖住他的腰,没言语,霸道地吻住他。   被冷落地船长满眼幽怨,看着两人亲热得难舍难分,喵地叫了一声,拖着大尾巴跑走了。   傅朔寒的吻强势又霸道,苏沅渐渐招架不住,软着腰身依在他怀里,细白的手指攥着他衣襟,眼尾微微泛起潮意。   傅朔寒弯腰揽住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轻啄着他的嘴角,声音低沉嘶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想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格外撩人心弦,苏沅红着脸颊,氤氲着雾气的双眸望着他:“我也是。”   搂在身上的力道加重,傅朔寒呼吸变沉,抱着苏沅进了电梯。   直到走进卧室,苏沅才惊觉气氛暧昧得过了头,本就发热的脸颊烧得更加烫人,眼神飘忽着不敢去和傅朔寒对视。   将人轻柔地放在床上,傅朔寒俯身逼近,视线灼热地打量着身下面颊粉润得人:“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苏沅指尖贴了贴自己发烫的面颊,小声回答:“恢复得很好,还长胖了些。”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腰间一凉,惊得他睁大了眼睛:“你干嘛?”   傅朔寒动作没停,并逐渐变得放肆:“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说谎。”   苏沅不信他的话,抓住他作乱的手:“你摸哪里?”   虽然最近身体恢复得很好,但苏沅的那点力气在傅朔寒面前还是根本不够看,轻易地扳开他的手举到头顶:“全身检查一下。”   苏沅还想反抗,但傅朔寒没给他机会,只能小声抗议:“检查就检查,你怎么还脱我衣服?”   傅朔寒没给他回答,继续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地对他进行全面检查。   苏沅害羞到不仅脸颊发烫,连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晕出淡淡的粉来,手被按住,他只能挣扎:“不可以,裤.子.不可以。”   傅朔寒暂停了动作,黑眸中浓烈的情绪翻涌,俯身凑过来吻住他的耳垂儿,轻声哄着:“沅沅,我好想你。”   苏沅完全被他的话蛊惑,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不再推拒。   微风拂动窗纱,细碎的光斑摇曳闪烁,飘荡沉浮,又破碎消失……   光溜溜的苏沅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瞪着衣着整齐的某人,疏解后意识回笼,揩掉睫毛上的泪珠:“你……你哪学来的那么多花样?”   苏沅这会才明白,傅朔寒根本不是回家就去顶楼找自己了,而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他甚至已经在卧室里准备好了那么多东西。   傅朔寒抿去嘴角的刚刚残留的痕迹,带着得逞的笑:“你忘了,我是可是黄.文男主。”   苏沅:“……”   傅朔寒停在床边,把刚刚用剩下的布丁和冰淇淋什么的通通收进垃圾桶,转身去浴室。   “我也要洗澡。”虽然傅朔寒已经把弄到他身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但刚刚紧张又害羞,出了一身的汗,不洗不舒服。   傅朔寒推开浴室的门,深呼吸道:“沅沅你等会,我先冲个凉。”   苏沅打量他整齐的衣服:“你又没出汗,你……”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目光落在他腰间又迅速别开:“哦,好。”   刚刚被他弄得来来去去,苏沅一时忘了他自己还没……   浴室里响起水声,苏沅穿好睡袍左等右等,还没听见水停掉。   虽然是夏天,但凉水冲太久了对身体还是不好,苏沅站在浴室外敲了敲门:“还没……还没冲好吗?”   水声停了,浴室里再没有其他声音,傅朔寒才开口:“再等我一会儿。”   苏沅踌躇了一会儿,红着脸颊小声问:“你怎么冲那么久?别感冒了。”   “你忘了,我是黄.文男主。”傅朔寒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苏沅听得一阵无语,这种事怎么一直挂在嘴边,这是什么津津乐道的趣事吗?   无语归无语,他也是真担心这个显眼包冲冷水冲到着凉:“要不……我帮你?”   浴室里面彻底没了声音,半晌后门被打开,一只大手扣住他的腰,将人带了进去。   湿漉漉的水汽将他包围,苏沅只瞄了身前的人一眼,便惊呼着闭上眼睛:“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啊。”   傅朔寒把人抵在洗手台上,环着他的腰不松手:“我洗澡为什么要穿?”指腹扫过苏沅透粉的面颊,停在他软润的唇瓣上:“真的要帮我?”   苏沅被他问得心虚,但也没反悔,红着脸小声说:“嗯,我可以帮你的。”   傅朔寒的目光染着浓重欲.念,灼热烫人,一寸寸逡巡过苏沅的眉眼,似盯着可口的猎物一般:“真的准备好了?不害怕?”   说实话,苏沅其实有些怕的,但不是怕和他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而是单纯地怕疼。   见苏沅没出声,傅朔寒看出他的纠结,揉了把他软绒绒的头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皮肤上,小声在他耳边说:“别怕,逗你的,出去等我。”   ***   苏沅这会儿正枕在傅朔寒腿上,由着他给自己吹头发,他的头发又软又顺,和他的性格很像。   头发被细致地吹干,清清爽爽的很舒服,苏沅不愿起,眯着眼睛赖在他腿上。   傅朔寒也不催促,并且很享受苏沅的贴近,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头发,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沅沅,我前几天出差还去了F国。”   “去了F国?”提起F国,苏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冠逸那个渣渣,他为了骗苏文淮的治疗费,在原主身上乱用药,这具身体这么差,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他。   提起这个话题,傅朔寒的眼色也跟着变冷:“出席他的审判会。”   “他被抓了?”苏沅换了新的号码和联系方式,完全和楚冠逸断了联系,不知道他的近况。   “嗯,他被判十七年刑罚,并且吊销了他的医师资格。”虽然楚冠逸是对原主用药,但也害苏沅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的苦,但凡伤害过苏沅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得知楚冠逸入狱的消息,苏沅心里松了口气,不然他还要一直提防那个渣渣贼心不死,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傅朔寒手指搭在他小巧的喉结上,轻轻摩挲着,开启龙傲天式宠溺语录:“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中二归中二,但这话听起来还是很让人安心的,苏沅拉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谢谢。”   傅朔寒怔了一下,指节不自然地蜷起:“亲亲我就好,你跟我不用说谢谢。”   苏沅被他的话逗笑了,转过脸看着他,小扇子似的睫毛颤了又颤,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我身体最近恢复得很好。”   傅朔寒比他更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我知道,我问过林耀,他说下个星期你就可以停药了。”   苏沅抿了抿唇:“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我可以的,下次你可以不用忍着的。” 第55章   傅朔寒像被点穴了似的足足愣了有十多秒。   苏沅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红着耳根看他。   半晌,傅朔寒终于回过神儿,捞着他的肩膀把人提起来,很重很急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苏沅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没想到他开口却转移话题:“下周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将他打量一通,听话地点点头:“嗯,好。”性格使然,多数时候苏沅都是懂事又乖顺的。   他想着既然自己需要做心里建设,那傅朔寒大概也是需要的,这事不能急,水到才能渠成。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他们这次出行乘坐的是傅朔寒的私人飞机。   直到上了飞机,苏沅都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其实他也不在意,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一切事宜全都交由傅朔寒打理。   下飞机看到周围的环境,苏沅愣了一下:“这里……有点熟悉。”   傅朔寒揽住他的腰,边走边给他提示:“这里你来过。”   苏沅认真打量了一番,看着不远处高大漂亮的城堡,忽然灵光一闪:“这里是你画的那副设计图,你把它建好了?”   两人停在一片椰林下,傅朔寒指了指不远处的几颗椰树:“猜对了一半,那里你还有印象吗?”   苏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下飞机就觉得这里熟悉:“我想起来了,这里是临海的那座海岛,我拍照片的时候来过。”   苏沅边说边往前走去,停在两颗交错生长的椰子树下:“就在这里,我还拍过一组照片。”他无意间看到椰树上挂着一簇气球,指给傅朔寒看:“那里有好多气球。”   傅朔寒带着他走到树干旁。   走近了苏沅才发现,树干上缠着一道线连着气球。   收到傅朔寒的眼神示意,他伸手拉住线的一端轻轻扯动。   气球随着动作被拉下来,他在底端发现了一把钥匙,抓住钥匙,转头看向傅朔寒:“这是……”   傅朔寒看向身后的城堡:“送给你的礼物。”牵着他的手向城堡走去。   看着城堡离越来越近,苏沅猜测:“你和岛的主人买了这片地吗?”   “你忘了?不是买下这片地,是买了整座岛。”两人停在城堡的大门前:“你现在是这里的主人。”   虽然苏沅早就已经知道城堡的存在,可那时看得只是图纸,没有丝毫真实感。   但现在不同,一座精美恢宏的建筑就矗立在自己面前,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实实地存在。   而且之于苏沅来说,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傅朔寒承诺的兑现,答应过他的事,没有敷衍,精心准备。   苏沅握着钥匙走到门前:“我可以打开门吗?”   “当然,它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大门缓缓打开,城堡的主体完全展现,它比苏沅想象中要大的多。   傅朔寒没有催促,而是随着他一起打量:“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苏沅说的是真心话,整座建筑的风格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进去看看。”他们到岛上已经是黄昏时候,夕阳在他们二人身上渡了层金色的光,两人并肩的影子被夕阳的光晕拉长,静谧而温馨。   二人走近,主堡的正门缓缓打开,苏沅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   傅朔寒绅士地牵着他的手,穿过宽敞的主厅:“跟我来。”   当城堡的后门打开,苏沅愣在原地,惊喜地看着眼前景象:“这是那片花海?”   傅朔寒握着他的手沿着甬道走进花田:“它现在是你的花园。”   苏沅一路兴致勃勃地看着被风吹起的花浪。   甬路的尽头是花田中心,苏沅走进了才发现那里放着一方精致的礼盒。   抬头看向傅朔寒的时候,刚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沅沅。”   苏沅应了声,看着他将那个礼盒拿起,缓缓打开,同时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看到礼盒的时候苏沅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猜想,但傅朔寒真的捧着戒指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苏沅的心还是宕了一拍,紧接着又不可控地加快。   虽然周遭有风拂过,带着满园的花枝簌簌作响,但傅朔寒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苏沅,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很土很俗的一段话,在电视剧和小说里苏沅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次。   但当心里最特别的那个人,拿着戒指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无比真诚地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圈还是不可控地发烫。   我们结婚吧。   这次不再是傅朔寒单方面的给予承诺,而是对他发出共度余生的邀请。   四目相对,苏沅没有丝毫的迟疑,干脆的回答:“好。”是傅朔寒的真诚,换来苏沅毫无犹豫的托付与信任。   礼物盒打开,落日时阳光并不烈,但戒面上的钻石却亮得晃眼睛,傅朔寒托着他的手,将戒指缓缓套在他的中指,随后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他们并肩站在花田中央,眺望着被风拂动的花海。   苏沅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时傅朔寒说过的话,他说这里很美。   他没说谎,这里确实美的如画一般,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傅先生。”   傅朔寒应声看向他:“我在。”   夕阳的余晖应在苏沅的侧脸,迤逦精致的面容中添了几分柔暖,眉眼弯弯带着笑意:“是你。”   傅朔寒愣了一下。   苏沅明白他没懂自己的意思,遂学着他那天的样子,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示意他:“和我一起看这片花海的人是你,我的爱人是你。”   说完又拿开自己的手,满是笑意的眸子望着他,对着他晃了晃带着戒指的手:“不是别人,只会是你。”   晚风吹过,花枝摇曳,花田里相拥的人久久才离去。   重新回到城堡,傅朔寒没有带苏沅去一楼,而是乘电梯直达顶楼,带他走进衣帽间。   他们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生活用品,衣服鞋帽准备的一应俱全。   傅朔寒选出一套西装给苏沅看:“这套怎么样?喜欢吗?”   苏沅有些诧异:“换西装,我们要去参加宴会?”   傅朔寒笑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宠溺:“我们的宴会。”   苏沅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可是刚刚除了你,我没见岛上还有其他人。”   傅朔寒将西装放在他身前比了比:“待会你就能见到了。”   傅朔寒挑了身和他相趁的西装,衣服的诸多细节都和苏沅这套呼应,显然是特地定制情侣款。   苏沅换好衣服和他一同下楼,刚刚还安静地大厅此刻却欢快热闹。   苏沅向下望去,好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他的三位室友和一些要好的同学都在,还有褚昱和他工作室的员工,都是苏沅相熟的人。   见他们二人下楼,众人停止交谈,目光纷纷投向他们。   傅朔寒握着他的手走下台阶,停在人前。   刚刚求婚成功的傅总一改往日严肃冷漠的神情,笑得春风和煦:“感谢大家远道而来。”   褚昱和他认识的太久,今天又都是他们相熟的朋友,没有外人,笑呵呵地打量今天的主角,调侃着:“今天把我们都找来不只是为了让我们参观新房子吧?是不是还得宣布点其他事。”   傅朔寒微微挑眉,看向苏沅。   苏沅被问得懵住,诧异地回看着他。   韩明轩在一旁给提示:“都是成年人了,结个婚不过分吧?”   经他这么一说,苏沅才跟上思路,下意识地看向傅朔寒:“结婚的时间,我们……”   “我还没催呢,你们倒是我比还急。”人群里一道男声接过了他的话。   傅徊坐在轮椅上,缓缓来到人前,他身后还站着个高大英气的男人,看年龄与他相仿。   傅朔寒与男人目光对上,双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顺势揽住苏沅的腰,开口介绍:“沅沅,这位是顾氏集团的顾总。”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但很快我们就要改口叫顾小叔了。”   顾诚和傅徊一起出现,傅朔寒又介绍要改口叫小叔,苏沅立刻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了然一笑:“小叔好,顾小叔好。”   傅徊听他的称呼,半嗔半怪地哼了声,轮椅向前划了段,压低声音道:“我来参加你的宴会,你倒反过来打趣我?”   苏沅无辜道:“小叔,你冤枉我了。”   和苏沅斗嘴傅徊是吃过大亏的,知道说不过他,识趣地转移话题。   宴会的嘉宾基本到齐,这次来的没有外人,都是他们两个的好朋友,现场气氛轻松活跃。   朋友聚会,又是今天这样高兴的日子,总少不了要有酒助兴。   但傅朔寒今晚却一反常态,滴酒未沾,临近午夜,玩累的人被这里的管家安排休息,傅朔寒借机带着苏沅回了顶楼。   这座城堡要比傅宅还高一些,站在城堡顶楼,可以俯瞰整座海岛。   这里白天的景色很美,夜晚时同样很漂亮,苏沅站在阳台上,看着岛上的景色。   傅朔寒在身后拥着他,轻吻他的发顶:“满意这里吗?”   “满意。”   傅朔寒俯身吻过他的耳垂儿,停在他侧颈:“沅沅。”低缓地叫着他的名字:“那天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气息撩洒在颈间,苏沅无意识地瑟缩:“什么话?”   傅朔寒深吸一口气,轻咬住他的肩颈处:“你说不用我再忍着。” 第56章   苏沅早晨醒来,下意识往身旁摸了摸,腰间一紧被拉进怀里:“醒了,还疼不疼?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苏沅被他问得一阵脸红,昨夜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羞得脸颊滚热,没好意思去看他,声音也低:“还好。”   其实苏沅倒不是很疼,傅朔寒开始时怕弄疼他特别温柔,没有伤到他,后来等苏沅渐渐适应,他才开始折腾人。   由于昨晚运动过量,他只是觉得累:“我不想动,能在房间吃早餐吗?”   “当然可以。”傅朔寒痛快起床忙前忙后,照顾得无微不至。   海岛远离喧嚣,放松而惬意,但清闲的时间终归有限,朋友们陆续离岛,最后留下的只剩傅徊。   临行的前一晚,傅徊单独约苏沅来到海边。   两人一站一坐,不约而同地看着远处的海水和天际融为一线。   晚风吹过,傅徊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和小寒的婚期想好了吗?”   这个问题前几天褚昱和韩明轩也问过,当时苏沅没有回答。   不是没考虑,傅朔寒为他戴上求婚戒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等我过了二十二岁生日。”   傅徊从远处收回视线:“那时你大学还没毕业吧。”   “在读大三。”   傅徊的目光追着他的视线,带着几分试探:“毕业以后你会接触到更多人,这么早结婚,不怕遇到比小寒更优秀的人而后悔吗?”   苏沅笑笑:“他不是我挑挑拣拣、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我答应和他结婚是因为我爱他。   我了解我自己。我很清楚我对他的爱会与日俱增,而不会日渐稀薄。”他的音调很轻,但却字字清晰。   傅徊与他对视了片刻,恍然一笑,低头喃喃自语:“老天总是要开眼的,不能只让小寒吃苦,总归要有苦尽甘来的一天。”说完指指轮椅后的夹层:“有份文件你拿出来。”   苏沅按照他说的,从夹层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傅徊却没有接,示意苏沅拿好:“回到沪城以后做个公证,都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苏沅意外傅徊会送自己东西,甚至有些怀疑他不怀好意。   傅徊看出他的小心思,不以为意地嗤了声:“补给你的见面礼,小寒已经被你勾得五迷三道,我还能害你吗?”   心思被戳穿,苏沅倒也没觉得太难为情,只讪讪地笑了下:“那谢谢小叔。”   “哼。”傅徊自顾自地调转轮椅:“走了。”   苏沅拿好文件,追上去帮他推轮椅:“小叔,时间还早,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傅徊不领他的情:“你管我回去做什么。”   苏沅小声嘀咕:“急着回去谈恋爱。”   傅徊猛地停住,回头瞪着他:“你和小寒一个德行,没大没小。”   苏沅根本不怕他骂,坦然承认:“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嘛。”   傅徊一时梗住,指节抓住轮椅:“不知羞。”   苏沅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正大光明地谈恋爱羞什么?”   “你……”傅徊向来是说不过苏沅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叔侄俩正僵持着,傅朔寒伴着顾诚向他们这边走来。   走进了看到傅徊冷着脸,傅朔寒下意识地把苏沅护在身后:“小叔,你怎么了?”   傅徊转头操控轮椅:“问你的好未婚夫去!”   顾诚冲苏沅点头示意后跟着傅徊一起离开。   苏沅笑呵呵看着二人离去,故意提高了音调:“小叔急着回去找顾先生谈恋爱,被我看出来害羞了。”   傅朔寒听出他在故意调侃傅徊和顾诚,也没觉得不妥,由着他说。   原本傅徊只是佯装生气,这点小事他不至于和苏沅计较,但现在顾诚在场,他真的有些害羞了,红着耳根催促:“快走。”   两人走远,傅朔寒搂住他的腰把人带进怀里,顺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明天就回去了,我们走走。”   苏沅指指更远处的海滩:“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我还没去过。”   重修这座海岛时傅朔寒不仅花了心思,也花了大价钱,每一处都用心设计修建,整座岛上没有荒滩也没有修建死角。   每一处每个时间段都可以美成一幅画。   微荡的海浪映照着岸边的彩灯,两人并肩沿着海岸慢步。   傅朔寒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袋:“这个是小叔给你的?”   听到他问,苏沅干脆把文件袋递给他:“小叔说送给我的见面礼。”   傅朔寒笑着接过:“应该是他在旺角的那家商场。”   苏沅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十分意外:“他送了我一家商场?”   “小叔的产业不比我少。”傅朔寒替他把文件收好:“你和他都说什么了?看来聊得很满意,不然今天怎么会这么大方。”   苏沅想了想他和傅徊的对话,也没瞒着傅朔寒:“他就问了我打算什么时候和你办婚礼。”   正走着的傅朔寒停下脚步,灼灼地看着他:“你……回答他了?”   苏沅点头:“嗯。”   “什么时候?”浓重的夜色遮不住傅朔寒眼底的迫切。   苏沅也停下来对着他:“我说等过了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苏沅主动挽住他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说这句话时,傅朔寒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越扬越高。   苏沅注意到他的神情:“你笑什么?”   “没笑。”傅朔寒还在嘴硬。   苏沅指尖点了点他的嘴角:“你笑了。”   傅朔寒侧身躲开:“小沅”拍了拍他的发顶:“快点长大。”   他不给碰,苏沅也不让他碰,转身向前跑去。   从前一步三喘的小病秧子现在已经能跑得很快了,傅朔寒追出好远才把人捞回怀里。   苏沅还是不安生,在他怀里左躲右藏,一个没小心,双双跌在沙滩上。   细沙被晒了一整天,这会还带着温热,倒下去前傅朔寒把人护得很好。   苏沅摔进他怀里,一撑胳膊,跨坐在他身上得意问:“还追我吗?”   傅朔寒只笑看着他没出声。   苏沅佯装威胁:“不回答我,不让你起来。”   话音刚落,傅朔寒便掐着他的腰向下移,顺势坐起把人锁在怀里。   突然呈现的动作过于暧昧,苏沅想到他们昨晚还用过这个姿势,立刻红了脸,手脚并用,想逃。   不过傅朔寒锁得很紧,他根本逃不掉:“快放开。”   傅朔寒环视周围:“这是我们家里,怕什么?”   “万一有人路过呢。”苏沅还想推他,手却被捉住剪在身后,傅朔寒低头吻他前,在他下巴上咬了口:“别怕,我让其他人去休息了。”微凉的海风没能吹散他们之间攀升的暧.昧热度。   苏沅水似的软在他怀里,傅朔寒才放过他,替他理顺汗湿的碎发:“你出汗了,别吹太久海风,我们回去吧。”   “还不是因为你。”苏沅耍赖不走:“你背我回去。”   傅朔寒的背宽厚结实,满满的安全感,苏沅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头枕在他的肩上,乖得不得了。   回去的路上傅朔寒故意放慢速度,走得很慢。   苏沅在他背上感受到满满的安全感,傅朔寒也同样的踏实安心。   他们是互相依赖的,给予彼此承诺与未来。   苏沅抬头回望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夜色茫茫,身后的路逐渐变得模糊。   但他们的前方灯火璀璨,是家的方向。   苏沅重新俯在傅朔寒的背上,轻声叫他:“傅先生。”   “我在。”   苏沅扬起嘴角:“哥哥。”   “我在。”   苏沅满眼笑意:“老公。”   “我在。”   “我们回家。”   “回我们的家。”   正文完。 第57章 番外   雨越下越大,苏沅站在屋门前,垫起脚向外张望。   平时外婆傍晚就会到家,可是今天天已经黑了,还迟迟不见她回来。   张望得累了,苏沅还是不肯回屋,两只小手抻着衣角,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他在心里做了决定,等心里数到一百外婆还不回来,他就出门去找。   就在他数到一百,即将要冲进雨里的前一刻,院门被推开,外婆撑着伞出现在大门口:“沅沅,我回来了。”   苏沅急急迈过门槛,想冲出去抱住外婆,但看清外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时,脚步登时停住了,只站在原地叫人:“外婆,你今天回来得好晚。”   虽然是跟外婆说话,但苏沅的眼睛却一直停在男孩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   外婆把伞收好,拉着男孩进屋:“小寒,快进来。”   外婆冲一旁忙着打量的苏沅招手:“沅沅,他是小寒哥哥,来打招呼。”   “哦。”苏沅应了声,颠颠小跑过来,但因为跑得太急,脚尖踢在了门槛上,一个俯冲撞在了傅朔寒的肚子上。   短手短脚的小团子力气却不小,愣是把傅朔寒给撞了个趔趄,小手扯住他的裤子才站稳没摔了。   苏沅虽然年纪小,但也是知道羞臊的,他刚刚出了丑,红着脸退开几步,不敢再盯着人家看,小声小气地说了句哥哥好。   外婆拍拍苏沅的背,嘱咐他:“小寒哥哥以后会住在我们家,和你住在一个房间。”   苏沅点头:“好。”说完去拉傅朔寒的手:“哥哥,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五岁的苏沅长得奶呼呼,手像嫩豆腐,又软又滑,怯生生地拉着傅朔寒去他的房间。   可走到一半,傅朔寒停住不走了,还想甩开他的手。   苏小沅回头看他,抓着更紧了些:“别松手,还没到呢。”   苏沅的房间不大,床也很小,小手拍拍床边:“哥哥晚上睡这里。”   傅朔寒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指着床对面放杂物旧单人沙发:“我睡那。”   苏沅眨巴眨巴大眼睛:“那不舒服哦。”   “别管我。”傅朔寒根本不领情,语气也凶巴巴的。   苏沅被他凶得一愣,随即跑出去房间去厨房找外婆。   他走过去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外婆煮面:“外婆,那个哥哥是谁?”   “他是你傅叔叔的儿子。”外婆年纪大了,屋子里灯光又暗,动作很不灵便。   苏沅点点头,手指拨了拨掉在桌子上的花生豆:“那他怎么来咱们家住了?”   外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卧室的方向叹了口气:“他父母出了意外,没人照顾,先住在咱们家。”   苏沅坐正身子,一脸严肃:“他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外婆示意他说话小点声,随即点了点头。   “他听到会哭是吧,那我不问了。”苏沅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   但小孩子藏不住事,只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听:“他多大了,晚上和我一起睡会不会尿床?”会不会尿床这件事对于五岁的苏沅来说很重要,他不喜欢尿床的孩子。   外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寒都十三岁了,是个大孩子,怎么还会尿床。”   苏沅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我不想要个尿床的哥哥。”   面煮好了,外婆关了火,盛面给他。   苏沅人小饭量也小,吃了小半碗面条就饱了。   傅朔寒被他带到卧室以后就没出来,外婆送进屋里一碗面,没过一会儿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小孩子不能熬夜,九点钟苏沅就已经困了,洗漱以后老老实实地爬上自己的床,准备睡觉。   外婆铺了床新被子在他旁边,叫傅朔寒也来睡觉。   傅朔寒这会很听话,板板正正地躺在床边,外婆替他们盖好被子关灯出去。   身边躺着傅朔寒,苏沅不太敢翻身,小身子也挺得直直的,不动也不出声。   好在小孩子困意来得快,没出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沅被尿给憋醒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正要起身下床,却听到沙发那边有很轻很弱的啜泣声,他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人。   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面朝沙发看去,小声叫人:“哥哥。”   啜泣声停了,但却没人回应他。   苏沅又叫了声:“小寒哥哥。”   还是没人回应。   苏沅有些着急,手脚并用滑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光脚跑到沙发旁,软乎乎的小手一通乱摸。   摸到湿湿的一片,紧着手就被人甩开,苏沅在黑暗里撇撇嘴:“丢我手干嘛?”   静了几秒钟后,傅朔寒带着很重的鼻音回答:“你手指戳我眼睛了。”   一听自己戳到别人眼睛,苏沅吓得不轻,也不管黑不黑的,手脚并用往沙发爬:“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傅朔寒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起身嫌弃地躲开:“别碰我。”   苏沅这会满心歉意,也不计较傅朔寒态度恶劣,被赶也不走,张着小手摸到人家脑袋就不松开:“吹吹吧,我给你吹吹。”   傅朔寒还是躲,苏沅始终抓不住他,情急之下一把揪住他头发不撒开:“你别动!别动啦。”   别看苏沅人小,手劲儿还挺大的,傅朔寒头皮被揪得生疼,气急败坏:“吹,吹完你快走。”   苏沅摸黑凑到他面前,嘟起嘴巴对着他脸颊吹了几下,末了还满意地拍拍:“好了,不疼了。”   头发一被放开,傅朔寒立马又躲他很远,催他:“回你床上去。”   苏沅只当没听见他在赶自己,自顾自地说话:“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哭了?”说完还摸摸身下的沙发垫:“是哭了,我都听见了。”   黑暗里他也看不见傅朔寒是什么表情,絮絮叨叨的:“你是不是想你爸爸妈妈想哭了。”   嘭!沙发上放着的纸箱子被人踢到了地上,紧接着傅朔寒也跳下沙发,气呼呼地大步走。   但由于是第一天住在这里,傅朔寒找不准方向,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嘶~”苏沅给他配了个音,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以防傅朔寒再撞到墙,苏沅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哥哥,别乱跑。”   傅朔背对着他捂住额头,一声不吭。   苏沅又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到傅朔寒身边扯他衣角:“又疼了吧,我再给你吹吹。”   傅朔寒从他手里抽出衣服,不耐烦:“不用你吹,别和我说话。”   苏沅讨了个没趣,咂么咂么嘴:“不说就不说,我去尿尿。”   苏沅去厕所回来,看到傅朔寒又回到沙发上坐着。   忘了刚刚自己被他嫌弃的事,贴心地递过去一个瓶子:“给你。”   傅朔寒推脱不要:“我不渴。”   “给你接尿的。”苏沅又把瓶子塞回他手里:“怕你夜里去厕所找不到门又撞墙了。”   傅朔寒拿着瓶子,无语地看着他。   苏沅冲他笑笑,转身爬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闭眼前不忘嘱咐:“哥哥,尿完来睡觉。”拍拍身旁特地给他留得位置:“等你。”   傅朔寒看了看拥挤的沙发,犹豫了一会儿,把手里拿着的瓶子放下,最后还是躺回了床上。   苏沅关了床头的小灯,轻轻翻身面向傅朔寒,小手拍拍他:“别哭了,睡觉吧。”   傅朔寒又一次丢开他的手,转过去背对着他:“别碰我。”   苏沅对着他模模糊糊的背影哼了声:“你不坚强哦,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我都不哭。”   傅朔寒的背影僵了下,好一会儿转过头:“你也没有爸爸妈妈?”   小孩子的困意总是来得很快,苏沅这会眼皮又开始打架:“嗯,他们离开好久了。”   苏沅还没满周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双双去世了。   苏沅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傅朔寒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苏沅锲而不舍地又朝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哥哥不要怕,以后你住在我们家,你还有外婆和我。” 第58章 番外   五年后。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老屋,苏沅跪坐在外婆的遗像前,哭成了红眼睛的小兔子。   邻居张爷爷看得心疼,伸手去拉苏沅:“小沅,地上凉,你快起来和你姨妈和姨父走吧,不然天都黑了。”   苏沅哭得一抽一抽的,死命抓着桌腿不肯起来:“我不走!我等我哥!”   张爷爷蹲下和他打商量:“你哥回来你也得和你姨妈走,他上大学,你也得上学,他哪有时间管你。”   苏沅抽噎着说不出完整话,拼命摇头:“不!我等我哥!”   院门被打开,浑身湿透的傅朔寒出现在雨里,看到屋内的遗像,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婆婆,我回来晚了。”   其实也怨不得傅朔寒赶回来迟,苏沅外婆走得太突然。   前一晚她还和傅朔寒通电话,嘱咐他在学校里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都好,不用他担心。   挂了电话以后她还拉着苏沅说了一会儿话,夸傅朔寒学习努力有出息,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让他以后也努力学习,长大了也考上那所大学。   苏沅虽然长大了,但毕竟才十岁,临睡前他没看出外婆有任何反常。   等他发现外婆去世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姨妈和姨父不想操办外婆的丧事,借口工作忙,当天就将外婆火化下葬。   下葬以后他们想一走了之,但碍于其他邻居和老街长的说和,才不情不愿地同意带上苏沅一起走。   可没想到苏沅人小脾气却倔,怎么劝都不和他姨妈走。见到傅朔寒回来,才松开攥着桌腿的手,扑进他怀里,两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傅朔寒一手搂着他,一边弯腰给外婆磕头。   苏沅就像涂了强力胶沾在傅朔寒身上,任谁也不能让他松手。   他姨妈和姨夫本来就不愿意接收他这个拖油瓶,见傅朔寒回来顺势甩锅:“既然苏沅不和我们走,那就让哥俩一起生活吧,天都黑了,我们先走了。”   邻居看着两个半大孩子不忍心:“小寒他今年刚上大学,怎么带着沅沅嘛,你是沅沅亲姨,你不能不管。”   母亲刚刚去世,苏沅的姨妈却看不出一点悲伤,翻白眼瞪着众人:“那我妈还能白养他五年啊?他带着苏沅不是应该的吗?”   众人还想再劝,傅朔寒擦掉眼泪将苏沅弯腰抱起:“是应该的,苏沅是我弟,我应该照顾他。”   姨妈和姨父听到他的话十分满意,生怕他反悔,两人冒雨走了。   送走邻居和街坊,傅朔寒又为外婆续了香,这才抱着苏沅回房间。   苏沅这会眼泪不流了,但哭得太久,时不时地还是会抽哒。   傅朔寒给他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到他面前:“把湿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   苏沅抽哒一下,看看傅朔寒,刚停下的眼泪又开始流:“哥。”   外婆去世,傅朔寒的心里和他一样难受,五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就已经成为了一家人。   他眼眶发热,也很想哭,但他明白从今以后他就是这个家的家长了,他得照顾苏沅,不能只想着哭。   忍着泪水,低头给苏沅解扣子:“换上衣服睡觉。”   苏沅抬起手乖乖配合,眼睛一直不离他的身:“哥,你呢?”   傅朔寒看了看外间:“我去再给外婆上炷香,然后就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苏沅一时一刻都不想和傅朔寒分开。   不想再把人惹哭,傅朔寒只能答应苏沅像个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傅朔寒和苏沅一起躺到床上,苏沅在被子下蹭到他旁边紧紧贴着,哑着嗓子叫他:“哥,外婆也走了。”   他们俩唯一的亲人走了,从今以后他们就只剩彼此了。   傅朔寒深吸一口气,转身把苏沅严严实实地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你有我。” 第59章 番外(完)   要把苏沅带在身边生活很难很复杂,但傅朔寒没有一次想过放弃。   时间转眼而过,苏沅和傅朔寒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但他们之间相差八岁,十八岁的苏沅上了大学,二十六岁的傅朔寒已经是年轻有为的商界新贵。   这几年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年龄并没有拉远他们的距离,每周苏沅都会回家过周末,傅朔寒工作不忙时,会来学校接他,如果忙得脱不开身,才会让苏沅自己回家。   又到了周五,苏沅提着背包出了宿舍,边走边给傅朔寒打电话:“哥,你到了吗?”   电话那端传来傅朔寒沉稳的声音:“在东门。”   “我五分钟就到!”挂了电话苏沅加快脚步,他哥现在事业上升期,每天忙得不得了,不想让他等太久。   眼见着到门口了,身后有人叫他:“苏沅!等等我!”   苏沅诧异回头,原来是大二的学长叫自己。   这位学长是学校舞蹈社团的,开学迎新仪式上,苏沅代表新生上台表演节目,跳了一段舞蹈。   从那以后这位学长就缠上他了,一定要他加入舞蹈社团。   但舞蹈只是苏沅众多爱好当中的一个,并且随着其他新爱好的增加,舞蹈已经失宠了,他不想参加。   “学弟,你这么走得这么快。”   苏沅瞟向门口:“我哥在等我。”   学长顺着他瞟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学长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学弟,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   苏沅不想加入舞蹈社团,所以不想和他走得太近:“我明天没时间。”   “那后天呢?”虽然被拒绝了,但学长却没打算轻易放弃。   “后天也……”突然一只手揽住苏沅的肩膀。   彼此过于熟悉,苏沅不用转头看就知道手的主人是谁,很自然地靠近了些,把刚刚的话说完:“后天也没有时间,周末我都很忙。”   学长看着他们二人的动作,脸色僵了一瞬,戒备地看向傅朔寒:“他是你哥哥?”   苏沅点头:“对,介绍一下,这是我哥。”说完笑看着傅朔寒:“哥,这是我的学长。”   简单地介绍后,几人寒暄了几句,学长就识趣地走了。   苏沅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哥,我们晚饭吃什么?”   他问过以后却没得到回答,傅朔寒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苏沅愣了一下,品出点不寻常的气氛,表情也跟着变严肃,小心翼翼地试探:“哥,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傅朔寒启动车子,依旧目视前方:“刚刚那人周末约你出去?”   “是啊,他约我去看电影。”苏沅边系安全带边回答:“其实最近有部电影我还挺想看的,但是不想和他去。”   说完眼巴巴地盯着傅朔寒:“我想和你去看,哥,你和我去呗。”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要求傅朔寒基本都会满足,回家的路上,苏沅已经订好明天的票。   ***   傍晚临睡前,苏沅抱着枕头杵在傅朔寒的卧室门口,又软又娇地喊他哥哥。   傅朔寒站在阳台吸烟,心事很重的模样,听到他的声音才回头。   苏沅小跑进房间,把枕头丢在他床上:“哥,我和你睡。”   傅朔寒指尖夹着烟,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衣领处扫过:“回你自己房间睡,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苏沅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头:“哥,你都多久没和我一起睡了?像躲我似的。”   说完把他夹在指尖的烟抽出来摁灭,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和他撒娇:“哥你说,你是不是躲我?”   傅朔寒脸色沉了些,别过脸:“你都多大了,不能和我一起睡。”   “十八了,谁规定我十八岁就不能和你一起睡了?”苏沅开始耍赖,搂着傅朔寒的脖子,脸埋进他颈窝蹭来蹭去就是不松手:“我要和你一起睡。”   傅朔寒板着脸把挂在身上的人推开,声音带着寒气:“苏沅,你不是小孩子了!”   苏沅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吓得愣住,无措地放下自己的手,原本满是笑意的眼睛慢慢变红,唇瓣抿得紧紧的。   傅朔寒瞧见他发红的眼尾瞬间就后悔了,伸手去抓他的肩膀:“沅沅,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   但他并没有碰到人,苏沅后退躲开了他的手:“不睡就不睡。”   苏沅摔门走了。   傅朔寒追出几步,发现他是往门口的方向,顿时急了:“你去哪?”   苏沅踢掉拖鞋,换上运动鞋,但刚穿到一半,胳膊就被人抓住:“这么晚了,要去哪?”   苏沅挣扎想甩开他的手但是却甩不开,开口时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不用你管。”   “你不用我管用谁管?”他一直不老实,傅朔寒干脆把人抵在门上:“老实点,别动!”   “我就动怎么了,傅朔寒你还要打我吗?”从小到大,傅朔寒早就把苏沅给惯坏了,即便发火,苏沅只会和他硬碰硬,根本不怕他。   苏沅说得没错,傅朔寒不会打他,但又不能真的由着他,让他大半夜出去乱跑:“你不能出去。”   苏沅甩不开他的手,又气又急:“我要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傅朔寒只能妥协:“我走,你留下。”   傅朔寒甚至连外套都没穿,推门就走了。   可傅朔寒走了,苏沅也没高兴起来,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愣愣地发呆。   时间有时过得很快,有时又很慢,苏沅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傅朔寒最近是怎么了。   其实如果没有今晚,他们也还是会吵起来的,苏沅能明显感觉到傅朔寒最近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他最近在躲着自己,苏沅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但今晚他好像抓住了线索。   刚刚傅朔寒吼他的时候说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想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他恋爱了?自己打扰他谈恋爱了?   苏沅越想越伤心,从小到大他们都是一起生活的,他不想让傅朔寒恋爱结婚,他想和哥哥一直一直在一起。   越伤心眼泪就越绷不住,一个人在家里哭得稀里哗啦。   凌晨,傅朔寒估算着苏沅应该睡着了,才带着酒气推开家门。   刚一迈进屋里,却见到沙发上坐着个红眼睛的小可怜。   傅朔寒瞬间僵在门口:“沅沅……你还没睡。”   苏沅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哑着嗓子叫他:“哥。”   傅朔寒心都跟着颤了一下:“很晚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沅已经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哥,你能不能不恋爱不结婚。”   苏沅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他就是打心底里不愿意让傅朔寒恋爱结婚,一想到他以后会和别人亲密无间的生活,苏沅的心都要炸了。   那是他的哥哥,怎么能不理自己和别人生活,只是想想他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傅朔寒被他的一句话砸懵在原地,无声地看着他。   苏沅以为他是不同意,更伤心了,将额头埋进他的脖颈,讨好似地蹭着他:“哥,你能不能不和别人结婚。”   苏沅见他还没有回应,以为蹭蹭是不行的,大着胆子用嘴唇去碰他的下巴和侧脸,哭腔更重了:“你答应我。”唇停在他嘴角:“哥,你不能喜欢别人。”   傅朔寒还是无动于衷,苏沅又慌又急,轻轻蹭咬着他的唇,呜呜咽咽的,眼泪流个不停。   他舌尖擦过傅朔寒的嘴唇时,冰雕终于有了反应:“那你呢?”   苏沅放开他的唇,泪眼婆娑:“我也不结婚,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大概是傅朔寒今晚喝了酒的缘故,苏沅和他对视时,在他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那情绪浓重又炽烈,看得苏沅心慌慌的,他第一次见傅朔寒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即便心慌,苏沅也没躲闪,那是他的哥哥,苏沅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不会伤害他,不代表不会欺负他,苏沅被傅朔寒扣紧后颈吻住的时候,脑海里轰然炸开,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像个娃娃一样任由傅朔寒抱起择剥,欺负占有。   疼痛让苏沅回过神,但一切都晚了。   苏沅被欺负到哭不出声音来,折腾的没有一点力气,腿被压在胸口时他有些不舒服,也仅仅是脚跟无力地蹬了下傅朔寒的肩膀,再做不出其他动作。   临近天亮,傅朔寒才抱着他去浴室。   苏沅靠在浴缸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清理擦洗全都交给傅朔寒。   洗完后裹好浴巾,傅朔寒把人抱回卧室。   苏沅红着脸钻进被窝,将自己的头给蒙上了。   傅朔寒冲完澡回来时,躲在被子里的人因为被折腾的太累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掀被上床,把人搂进怀里。   苏沅睡到中午才醒,想翻身起床,却发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里。   回头正对上傅朔寒的视线,昨晚的画面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苏沅的脸瞬间红到要滴血。   像个小鹌鹑似的不敢抬头,半晌憋出一句话来:“哥,你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我是喝酒了,但没有醉,我很清楚昨晚自己在做什么。”   傅朔寒的回答和苏沅想像中的不一样,一时不知道还怎么接下句,只能呆呆地等着他继续说。   傅朔寒栖身压在他身上,捉着他的视线:“沅沅,昨晚我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什么荒唐的酒后乱.性。”   苏沅被他严肃的口气吓到,忘了害羞,等着大眼睛,乖乖听讲。   这会傅朔寒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沅沅,我爱你,所以……”   “所以我以后就是哥的爱人了,哥会和我恋爱,和我结婚对吗?”苏沅打断了傅朔寒的话。   傅朔寒深吸一口气,郑重且坚定的承诺:“是,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十三岁失去父母的傅朔寒有了可爱的弟弟和善良的外婆。   十岁时失去外婆的小可怜苏沅,有一位不离不弃守护他的哥哥。   命运坎坷,生活苦难,但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苦尽甘来的甜。   IF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