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文里的作精雄虫》作者:间棠   文案:   唐酒是一本虫族文里的炮灰作精。   原书主角性情温柔,对军雌报以十分的仰慕与敬重,与外面那些趾高气扬的傲慢雄虫完全不一样。   身为对照组的唐酒却骄纵任性,我行我素,心情好就给个笑脸,心情不好谁来都垮一张小猫批脸,爱答不理。   按照道理来说,唐酒应该改掉自己骄纵的性子,和主角内卷一波温柔体贴人设,当一个24孝好雄虫,以此改变炮灰的命运。   唐酒:婉拒了哈。   强行改变自己的性格伪装什么温柔体贴人设也太累虫了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唐酒决定摆烂,爱咋咋的。   秉承着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的作精原则,得知原书剧情走向的唐酒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越来越作——   吃穿用度只要最好的,约会申请的雌虫只看最帅最有钱,还得是从没有和其他雄虫约过会的,别问,问就是精神洁癖,这辈子都不当别虫的退而求其次。   系统都等着宿主把自己作死了,结果就看着唐酒作着作着,不仅没把自己作死,还被书里的大反派雌虫高高兴兴地抱回了家。   系统:?   *   作为一个看过无数虫族文的地球人,穿越而来的伊林深谙其中的套路。   他深信:只要他表现出和本土雄虫截然不同的温柔有礼,雌虫们必然会沦陷其中,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他这么温柔,就算脚踩n条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至于那个脾气骄纵,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的唐酒,一看就是他的炮灰对照组,在唐酒作天作地的对比下,喜欢上他伊林的雌虫只会更多。   伊林美滋滋地等着成为虫族团宠万虫迷,结果剧情不仅没有往他幻想的方向走,还转了个弯,明明找茬的是唐酒,可所有虫都说:   “唐酒阁下脾气不太好,您向来宽宏大量,还您多多包容。”   “唐酒阁下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否则就要绝食,还请您委屈一二。”   “唐酒阁下不准和他约会过的雌虫与别的雄虫单独见面,还请您体谅一下。”   伊林:?   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排雷:1v1sc,纯糖纯爽文,漂亮骄纵作精雄虫攻vs爹系温柔暴徒元帅受   两个肉食动物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恋爱故事~   【注意】本文为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带入现实!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穿书 爽文 虫族 对照组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酒,阿勒西奥·克莱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   立意:真实的自己,就是最好的自己。 第1章 只要作不死   圣地,乌拉诺斯。   这是一座完全位于帝国首都行星上方的天空之城,整个城市都是用一种具备浮空特性的陨石打造,空岛边沿处则栽种着足有数百米高的世界树,枝条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牢牢将一座座精美的宫殿掩映其中。   仿佛一条条巨龙,在守护自己的宝藏。   事实上这里也的确藏着令整个虫族视若珍宝的存在——雄虫。   雄虫数量稀少,且身体孱弱,帝国绝大多数雄虫幼崽自出生后就会被统一送往圣地乌拉诺斯,接受整个帝国最好的资源供养,直到结婚之后,他们的监护权才会由雄虫保护协会转交给各自的雌君。   在此之前,雄虫们很难得到离开乌拉诺斯的机会。   除了成年后每周一次的“约会日”。   有资格发起约会申请的雌虫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但最多的还是为帝国开疆拓土的军雌——对于虫族而言,战争永远是获取各项资源的最快方式,纵使雄虫保护协会再不情愿,可只要他们还想用最顶级的珍稀资源供养雄虫,就只能对军部做出一定的让步。   事实上,哪怕是为了宝贵的自由活动时间,雄虫们也不会拒绝所有军雌的邀请。   一些雄虫甚至会捏着鼻子,选择自己并不喜欢,战斗力却足够强悍的军雌——约会雌虫的实力和权力极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外出活动的范围与自由程度。   今天是星期天,正是圣地一周一次的约会日。   负责整理约会申请的雄虫保护协会的工作虫就坐在乌拉诺斯的入口处,一边处理各项数据,一边将雌虫们的申请表通过星网送到对应的雄虫阁下手上。   “戴维斯阁下,本次一共有二十七名符合标准的雌虫向您发起约会申请,请您注意查收。”   “沈钧阁下……”   “哈里斯阁下……”   在雌多雄少的今天,几乎每一位雄虫阁下都收到了不下二十份约会申请标。   负责登记与交涉的工作虫神情严肃,彼此之间偶尔低声讨论,对每周一次的约会日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与慎重,唯有在对上雄虫阁下的时候,他们才会舒缓眉眼,露出柔和的微笑。   雄虫们对此司空见惯。   他们对工作虫缺乏表情,打开光脑手环查看星网的动作也充满了轻慢与随意,对于雌虫而言需要大量金钱与无数此次雌虫竞争才能换取的宝贵机会,对雄虫们而言不过是一个点头的事情。   距离工作台不到十米的露天花园。   高高在上的阁下们一边悠闲地用着茶水点心,一边从浩瀚的申请表中选择感兴趣的对象,已经做出选择的雄虫则将自己的答案通过星网传输给工作虫,心不在焉地等待今天约会的工具虫。   这周要花哪个雌虫的星币呢?   直到工作虫忽然叫到其中一位雄虫的名字——   “林意阁下。”工作虫一边念着雄虫的名字,一边看着归在其名下的约会申请,整个流程与其他雄虫没什么不同,只是在留意到申请表的数目时,饶是工作经验极为丰富的他也狠狠吃了一惊。   “本周向您发起约会邀请、且符合标准的雌虫一共有一百二十九名,考虑到申请表资料繁多,可能会花去您不少宝贵时间,请问您是否需要我们额外为您再做一次筛选?”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露天花园享受的雄虫们齐刷刷看了过来。   这些雄虫们收到的约会申请也不算少了,然而他们中最多的,也仅仅只收到了二十九份约会申请,才刚刚满足一百二十九份的后两位数。   在这样庞大的差距面前,再傲慢的雄虫都没法淡定了。   他们未必喜欢那些狂热追逐着自己的雌虫,但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追求者数目被同性爆杀又是另一回事。   所有虫都把目光投向了此刻站在工作虫面前的那位雄虫。   面对几乎全场所有同性的审视,被称为“林意阁下”的雄虫表现得极为从容镇定,相比其他眼高于顶的雄虫,林意的态度堪称彬彬有礼。   他对工作虫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然后才声音温和的道:“没关系,只是看多几份申请而已,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管怎么说,这些申请表代表的都是雌虫们的心意,他们为了约会申请耗费大量财力、心力,我这个被追求者如果看都不看一眼,就轻飘飘地将他们筛去,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说话间,眉眼里全是区别于全场雄虫的郑重与温柔。   工作虫一下子就被打动了!   雄虫阁下们地位高贵,对雌虫爱答不理实属寻常,工作虫自己也习惯了,可当一位外貌出色、性情温柔的阁下平等地与虫交流,珍视他收到的每一份心意时,这谁能不上头啊!   起码工作虫是有点上头了。   他忍不住感叹:“难怪林意阁下您会得到这么多雌虫的追逐,换做是我年轻的时候,也会对您这样的阁下心动的。”   对此,林意弯了弯唇角,又是温和的一笑。   露天花园里的雄虫们小声嘀咕,酸里酸气:“又是这个外来雄虫。”   “他就是第二军团上次在荒星带回来的那个雄虫?瞧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随便一个雌虫他都笑脸相迎,难怪雌虫们都选他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工作虫念出了紧随其后的名字——   “唐酒阁下……”   工作虫看着空空如已的收件箱犯起了愁,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没蠢到说出这位雄虫阁下没有收到任何约会申请的事,这不是打阁下的脸,让阁下难堪吗?   好在这位唐酒阁下对自己上次约会的军雌颇有兴趣,主动向对方提出了约会的要求,约会申请向来以雄虫的意愿优先,既然雄虫本身有感兴趣的军雌,那么其他申请表略过不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当他打开那位军雌的消息时,其中内容却叫他看傻了眼。   “该死的军雌!该死的塔里克!”   看着对方发来的因军部突发要事,无暇回应雄虫阁下约会要求的信息,工作虫当场怒火上头:“他以为他是谁?雄虫阁下屈尊降贵给他的第二次机会,居然还没有军团的工作重要?!”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精明。   在场的雄虫那么多,闪烁其词只会更让虫疑心,工作虫这样直接挑出来,火力就集中在了那位不知好歹的军雌身上,还顺带点出了对方拒绝约会的理由——因为军团要务缺席约会总比其他的理由听上去要好得多。   还没等工作虫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松口气,那边站在林意身侧,一同看着林意收到的那一百多份申请表的雄虫忽然“咦”了一声,惊讶道:“你说塔里克少将有军部要务缠身,无暇参加这一次的约会日?”   那雄虫挑了挑眉,表情玩味:“那为什么林意这里会有塔里克少将的约会申请?”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短暂的令人尴尬的寂静过后,不远处的露天花园里,竖着耳朵吃瓜的雄虫们齐齐笑出了声,嘲弄看戏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收到的约会申请数量被同性爆杀固然很丢脸,但和追求过自己,却在自己屈尊降贵地决定给予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变相搪塞拒绝,转而追求另一位雄虫这种事相比,那可太不值一提啦。   当事虫——唐酒揉了揉耳朵,神情恹恹。   并非是因为眼下丢虫的场景,而是此刻在他脑中念叨的名为系统的声音——   【宿主你看,我早说了,在虫族,温柔体贴专情宠妻的人设才是最吃香的!你信我,主角攻可以草温柔体贴人设你也可以!他温柔体贴,我们就比他更温柔体贴!我们卷死他!大家来比一比谁才是虫族真正的团宠万虫迷!】   唐酒想都不想:“不要。”   【为什么?】系统很不解:【难道宿主不想成为最受追捧的雄虫吗?】   唐酒垂眸不说话。   这个系统是在上周来到他身边的。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虫族小说,因为性情温柔收到了一百多份约会申请的林意是小说中的主角攻,因为受不了他傲慢骄纵的性子转而追逐林意的塔里克少将则是书中的主角受。   至于他唐酒,则是书中的炮灰对照组。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林意的与众不同,林意林意,温柔小意,主角攻因为温柔平等对待所有雌虫的态度受到无数高等雌虫的追逐,而他唐酒则在主角攻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傲慢愚蠢,最后沦为万人嫌,被所有虫厌弃。   按照系统的说法,他想要改变他作为炮灰的命运,就要改变自身的性格,一举一动都向林意看齐。   唐酒对此兴趣缺缺。   每只虫都有每只虫的性格,先不说他假装温柔人设吸引到的雌虫是否是真心喜欢他,就说伪装本身,他能装一时,难道还能装一辈子不成?   就为了受到更多雌虫的追捧,他就要一辈子假装成另一只虫,把自己活得面目全非?   那也太累了吧。   懒虫唐酒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想了想,问系统:“你说的那本小说里,我最后是死了吗?”   系统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宿主你可是宝贵的雄虫,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问题,一辈子衣食无忧肯定没问题的!】   唐酒:那没事了。   本土雄虫唐酒看得很开。   既然作不死,那当然是要往死里作啊!   唐酒从来都不是什么宽以待虫的性子,他不爱让憋屈跟着他过夜,有什么不爽的一般当场就报了。如今一大帮雄虫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他笑话,他唐酒要是不给自己找回场子那像话吗?   是以,眼下唐酒的内心,可以说是简单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不就是塔里克嫌他脾气坏,转而选择了好雄虫林意吗?   不就是那帮和塔里克关系好的军雌也跟着人云亦云,谁也不向他发起约会申请,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虫吗?   那他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能吊打塔里克的军雌约会,最好还是能够羡慕死在场所有雄虫的那种——这场子不就找回来了?   那么能够爆杀塔里克的军雌在哪里呢?   唐酒回忆着系统在他昨晚睡梦中传输过来的原书内容,很快就锁定了他此行的约会虫选——   阿勒西奥·克莱因。   他是原书中的反派大Boss,也是位高权重万虫之上的帝国元帅;他曾为虫族开疆拓土,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带领军团掠回数不胜数的珍稀资源,也曾在虫族面对外星入侵的危难时刻,镇守帝国百年安宁,撕烂外敌无数。   金钱,地位,权利。   他即是这三个名词本身。   除此以外,他还是原书中主角受塔里克的养雌父,主角受正是他早年军雌战友留下的遗腹子。   在主角受与这位大反派正式决裂之前,就冲着二十多年以来的养育之恩,主角受也还得恭恭敬敬地管他叫一声雌父。   这不是最好的打脸工具虫?唐酒想。   迎着工作虫忧心忡忡、同性们看好戏的目光,唐酒眼皮也不抬一下,对工作虫吩咐道:“帮我联系一下军部,就说我要找克莱因元帅。”   面上是风轻云淡,内里的灵魂却在走神发呆。   说起来,他要真泡到这位帝国战神,待主角攻受结婚,这俩天命主角到时候岂不是还得恭恭敬敬管他叫一声雄父?   唐酒没能遐思多久,就被工具虫打断了。   后者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将视频通讯的画面对着在场所有虫展开,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唐酒阁下,我刚刚联系了军部,他们说元帅现在刚好有空,马上就会替您转接到元帅办公室。”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   下一秒,在所有虫的注视下,漆黑一片的视频屏幕亮了起来,清晰地映出一道挺拔凛冽的虫影。 第2章 骄纵任性   那是一只相当特别的军雌。   说是特别,只因你很难在他身上找到军雌应有的蛮横粗鲁。他身形高挑,但并不壮硕,冰冷的金色竖瞳在在看清通讯另一端的情景后动物性地闪烁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再望过来时,却带起了三分笑。   懒散,诡秘,危险。   但这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因为下一秒,自肩膀到胸口都挂满了勋章的军雌便臣服而顺从地低下半头,再抬起头时,那双深邃的眼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虫的身影,只耐心专注地注视在唐酒一虫身上。   阿勒西奥·克莱因垂着眸,眼含笑意:“唐酒阁下,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这样的对话经常发生在陌生雄虫与陌生雌虫之间——根据帝国星历1000年通过的《雄虫保护法》第十七条:面对落难的雄虫,任何雌虫都有责任伸出援手,即使双方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关系。   考虑到在场没有任何一位雄虫受伤,这显然仅仅只是一句出于礼数的套话。   但唐酒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雄虫歪了歪头:“有哦。”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信号,林意心中咯噔一下,心头忽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远处围观的雄虫们也是一愣,众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俱是如出一辙的迷茫。   让唐酒丢虫的不是林意和塔里克·克莱因吗?   他找克莱因元帅干什么?   难道就因为塔里克拒绝他,选择自己这件事,唐酒居然还要特地通讯到军部,找塔里克的雌父告状?林意在心里嘀咕,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不是林意针对谁,在他看来,这个虫族世界的里的雄虫,无一例外,全都是帮铁废物。要武力没武力,要脑子没脑子,没用也就算了,还一个个眼高于顶,傲得跟什么似的。   眼前的唐酒更是其中翘楚。   以这帮雄虫嚣张又仿佛没断奶一般,有事没事都要告状的性子,干出这种事情还真不奇怪。   林意心中对唐酒的幼稚行为唾弃至极。   然而事关塔里克,他又打定主意要在虫族立“好雄主”的人设,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更何况……   目光落在军雌身上,林意不由得心痒,男人都有征服欲,即使他如今成为雄虫亦然。听众虫刚才的对话,通讯那边的雌虫显然在虫族社会具有相当高的地位,如果能够借这个机会展现他的人设,得到这种特权阶级的雌虫的好感……   心念流转间,林意抢在唐酒开口之前,开口道:“唐酒,你别太过分了!”   “既然我们雄虫有选择雌虫的权利,那么雌虫当然也应该有选择雄虫的权利!塔里克选择我是他的自由。因为塔里克拒绝了你的约会邀请,你就要打扰日理万机的克莱因元帅?”   他皱着眉头,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唐酒,你不觉得你特别无理取闹吗?”   很好。   林意在心里评价。这番话他不仅强调了雌虫与雄虫之间的平等,指责了唐酒的胡搅蛮缠,最后一句话还站在了元帅的角度,体贴他作为军雌的辛苦,要求唐酒不要打扰。   这一番话下来,怎么也能狠狠耍一波好感了吧?   他内心暗爽,已经开始畅想雌虫们听到他这番发言时的表情:惊讶、震撼、欣赏、感动……他保持着训斥唐酒的神态,竭力压抑着嘴角止不住想要往上翘的冲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震撼,没有感动,甚至没有虫说话。   这个上一秒还充斥着雄虫们谈话声的地方,此刻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静得听不到任何虫声。唐酒没看他,通讯另一端的阿勒西奥·克莱因元帅也没有,不远处的雄虫们却微蹙着眉头,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意心口一跳。   他本能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可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另一个当事虫也好似有意要晾他,从林意的角度看过去,不偏不倚,刚好能够看到唐酒仿佛突然对手指产生了兴趣,微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拨玩指尖的样子。   而寂静与放置,有时比训斥更可怕。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意想到了十分钟前的唐酒。   当有虫当众爆出,拒绝他的雌虫选择了自己,那时候的唐酒,是否也像现在的他一样难堪?   知道唐酒打定主意要给他下不了台,林意愤恨地咬了咬牙。   他只好期待另一位当事虫——阿勒西奥·克莱因能够开口说话,解决他眼下的尴尬局面。随便说点什么都行,不是说雌虫爱护雄虫,从不会做任何让雄虫为难的事情吗?   身为雌虫,这位元帅总不能对他的处境坐视不理吧。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淌着,明明没有经过多少时间,林意却觉得好像过去了一年,难以言喻的压抑让他脸色微微发白,任何一只虫只要看到他的脸色,就能知道他当前的状态。   可阿勒西奥·克莱因什么都没有说。   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就像是,就像是——   因为唐酒没有开口,所以在此之前,阿勒西奥·克莱因也绝不会越过唐酒,去接他的话!   林意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并不是因为眼下的尴尬处境,而是,眼前早已脱离他预料和掌控的局面。   穿来虫族世界的这些天,林意从未有过半点不适和害怕,因为他知道他是稀少宝贵的雄虫,凭借雄虫的身份和迥异于本土雄虫的思想,他完全可以在这片异世土地上无往不胜,得到无数强大军雌的狂热追逐。   可现在,第一个完全不受他魅力影响的雌虫出现了。   还是能够轻易决定他命运的高等特权雌虫。   一时间,林意心乱如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玩够了自己的手指,又或者是看够了林意的笑话,唐酒终于站直了身体。   “——就是这样。”唐酒说,像是在回应林意方才的话题,却又毫不在意地迅速跳过。   他略微抬起下巴,漂亮的眼瞳里透着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指尖则随意勾玩着自己半长的头发,懒散地道:“你的养虫让我丢脸了,我现在需要一个更好的约会对象找回场子,我看你就不错。”   全场死寂。   很难形容在场所有雄虫此刻的心情,诧异,震惊,不可思议……他们甚至怀疑唐酒是不是被林意气疯了,否则他怎么敢当众说出这种话?   阿勒西奥·克莱因是什么虫?   他是帝国的不败战神,更是虫族百亿军雌的唯一共主!在帝国皇室式微,彻底沦为吉祥物的今天,阿勒西奥的军部是能够与整个上议院分庭抗争,真正盘亘在虫族权力顶端的庞然大物!   不可否认,阿勒西奥是一位颇为温和的军雌。   在雄虫阁下们面前,在一切军部对外的新闻视频中,这位年长的军雌总是能够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宽容,举手投足都是一种游刃有余的优雅,仿佛他并非是沾满鲜血的军雌,而是一位家世渊源、出身特权阶级的贵族雌虫。   但这只是表象。   再头脑空空的雄虫也该明白,阿勒西奥·克莱因绝非像他看上去那样温和无害,能够在战场上一次次撕碎所有异兽,压迫得代表贵族的上议院和代表平民的下议院都不得不捏起鼻子,团结一致对抗军部的虫,又怎么可能会是无害的简单虫子?   介于在场的雄虫有绝大多数出身贵族——他们之中有不少虫的雌父,乃至雌父的雌父,可都没少在这位军雌手底下吃大亏!   而现在。   唐酒,一个骄纵任性、头脑空虚、势利庸俗的雄虫,居然对阿勒西奥说这种话?   他怎么敢的?   短暂的震惊从雄虫们的心中一闪而过,随之涌出来的,则是看戏一般的好笑和幸灾乐祸。   在虫族文的刻板印象中,高等雄性往往意味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殊不知,倘若雄虫当真没有脑子,又怎么可能在雌虫掌握近乎全部实权的虫族社会,拥有如今国宝般的待遇?   事实上,正好相反。   越是高等雄虫,越是在幼年的时候就被教导,什么样的雌虫玩死了都无足轻重,什么样的雌虫须得面上维持作为雄虫的骄傲的同时,心中秉持着十足的小心慎重。   连他们背后的家族都要讨好的阿勒西奥·克莱因,无疑是其中的后者。   作为地球人的林意并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   但这并不影响他从刚才军雌对他的漠视中察觉到对方的与众不同,至少阿勒西奥绝不是以往那些只要他稍微展露温柔,挥一挥手就上赶着过来讨好他的寻常军雌。   意识到这一点,林意反而松了口气。   方才被放置的尴尬,林意到现在仍历历在目,心有不甘。   如何让在场所有虫忘记他刚才的丢虫事件?很简单,只要有虫更丢脸就行了。   想到这里,林意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有恃无恐的微笑。   这位帝国元帅既然这么不给他面子,想来也不太可能给唐酒这种轻佻虚浮的愚蠢雄虫面子,他刚才说了一番好话都被对方直接忽视,面对更加无礼的唐酒,想必克莱因元帅也会狠狠教训他一顿吧?   雄虫在公众场合被雌虫毫不留情的训斥,这种笑话可不常见!   通讯视频的另一端。   年长的军雌略一挑眉,很快就根据两虫的对话,判断出了当前的局面。   看来是他那位养虫做的好事啊。阿勒西奥心不在焉地想。   因为被塔里克下了面子,所以要求最能震慑全场雄虫的他作为约会虫选,以此回敬所有笑话他的雄虫——   换一个高等特权军雌,此时大概已经毫不留情的掉头走虫了。   军雌也有军雌的骄傲,更何况是出身不凡,实力强悍的高等军雌,饶是雌虫追求雄虫是本能,也没几个心高气傲的军雌能够忍受雄虫直言要自己给他当工具虫的行为。   军雌也是虫,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沦为雄虫间虚荣攀比炫耀的工具。   并不是每一只军雌都会没骨气地讨好雄虫,阿勒西奥·克莱因也不例外。   但——   阿勒西奥看着眼前的雄虫。   他看起来和那些常见的贵族雄虫没什么两样。   年轻,傲慢,矜贵。   因为生来就靠性别和高等级的基因得到了一切,所以提出任何无礼的要求都觉得理直气壮。   可他又是那么的漂亮可爱。   铂金色的头发柔顺地垂落耳侧,克莱因蓝的眼瞳明净又透彻,说话间他还在懒洋洋地牵弄一根纤细的发丝,唇边的假笑狡黠得好似小猫儿一样。因着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军雌回复,雄虫松开头发,不耐烦地抬眼瞥他。   小脾气可真大。   阿勒西奥莞尔。   生气吗?   当然不。   通讯之前,阿勒西奥刚好经历完一场与议院的重大会议,任坐在谈判桌对面的议员们使尽百般心机与算计,也没能改变被这位帝国战神单方面杀得溃不成军的惨淡结局。   大获全胜的阿勒西奥心情很好。   在经历贵族雌虫们种种自以为高明、实则拙劣可笑的心机算计后,唐酒不屑掩饰的傲慢与直白反倒让他感到好笑。   有点可爱。他想。   阿勒西奥今年一百一十七岁,在虫族寿命高达一千岁的星际时代,他的年龄正当壮年,却也已经是唐酒年龄的数倍。   无论是作为年长的雌虫,还是作为帝国元帅、克莱因家家主,阿勒西奥都不会因为区区一点小事,在全场如此之多的虫子注视下,让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难堪。   这是阿勒西奥的本能,也是克莱因家的礼数。   更何况,在这次事件中做错事的,本来就是克莱因家的虫子。   没有厌烦,没有不耐,更没有训斥。   面对雄虫毫不客气的发难,与蛮不讲理的要求,年长的军雌对此表现出了无可挑剔的宠溺与纵容。   阿勒西奥轻笑一声,语气温和,轻描淡写:“是,都怪塔里克,我现在就把他叫回来,狠狠教训他一顿,明天再让他来圣地,让他面对面跪着,亲自向您赔礼道歉——怎么样?” 第3章 是只给我一只虫   林意:?   林意:???   不是,凭什么啊?   他好声好气跟对方说话,这虫眼角余光都不给他一个;那边的唐酒嚣张得就差没骑脸输出了,态度那叫一个盛气凌虫不可一世,但凡有点尊严的军雌都应该没法接受才对,偏偏他阿勒西奥·克莱因还就是笑吟吟地受了!   你们军雌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林意简直匪夷所思。   林意如此,另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实则一直在暗搓搓吃瓜的本土雄虫们就更懵逼了。   前者刚穿来虫族不久,对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本土雄虫则不然。他们这些雄虫虽然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乌拉诺斯,但也始终和背后的家族保持着稳定的联系。   为虫雌父的雌虫们当然不会特意在自家雄虫幼崽面前提起“阿勒西奥·克莱因”这个名字。   心思敏锐、细腻的雄虫们却不难发现,每逢自家雌父从有克莱因元帅的场合回来,都会阴郁低迷好一阵子,那叫一个诚惶诚恐、畏首畏尾,与他们记忆中意气风发、神色自诺的雌父判若两虫。   是什么让他们手握重权、天之骄虫一样的雌父都能如此失态?   答案不言而喻。   也就是这位连他们雌父都要小心捧着的军雌,从前一度只活在雄虫们童年睡前故事里的大魔王,如今居然像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军雌一般,低声下气地哄唐酒开心?   这合理吗?   唐酒也觉得不合理。   要知道,在系统传输给他的小说原剧情里,未来的塔里克还会进一步拿林意拉踩他,好像林意就是千好万好的完美雄虫,他唐酒就是干啥啥不行只会给虫添麻烦的废物,害他名声扫地、没脸见虫,这么大的过节,区区一句对不起就像蒙混过去啦?   唐酒觉得不行。   也就是当所有虫都在想,元帅这么给面子,唐酒理应知足了的时候,被众虫目光所向的唐酒却没有流露出丝毫高兴或是受宠若惊的表情,年轻的雄虫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道:“就这?”   这点口头上的道歉就想收买我啦?   看不起谁呢!   众虫:……   唐酒到底是活到现在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是吧?   雄虫们无语凝咽,偏偏阿勒西奥还真吃这套——   军雌单手撑着下颚,笑意未减,他分明早已提前准备好讨雄虫欢心的后手,这会儿却故意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哄逗通讯对面的雄虫:“不行吗?那我再想想啊——”   露天花园里,几位年轻的雄虫阁下愤而起身,转头就走。   旁的虫看不出来,他们这些贵族雄虫还能看不出来吗?   对出身权贵之家的虫子们而言,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是他们的本能,雄虫们也不例外,不如说,他们接受的虫生第一课,就是搞清楚对什么虫子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真以为雄虫个个无脑傲慢,见什么虫都上鞭子抽啊?   这样的雄虫,怕不是连自己什么时候被雌虫囚禁了都不知道!   再看通讯另一端的军雌。   从他开口安抚,到唐酒再次表达不满,由始至终,阿勒西奥始终嘴角噙着笑,表情都没变过——可见唐酒的不满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位帝国元帅早就准备好了真正用来讨雄虫高兴的礼物,这是故意想逗唐酒说话呢!   这算什么?   我们都是你们情趣里的一环是吧?   受不了,根本受不了,今天这瓜他们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啦!简直酸死个虫!这么酸的瓜,谁爱吃谁吃吧,他们要先走为敬了,告辞!   几位关系好的雄虫当场开溜,哼,他们可也是有军雌追求者的!虽然完全没法和元帅比就是了……总之,谁要留在这里吃酸瓜啊!   更多的雄虫则是不信邪地留在了原地。   他们推己及虫,认为阿勒西奥再怎么宽容好说话,其忍耐度也应该是有限的,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是唐酒这种超级作精,你给他三分颜色他能当场给你开出一家新染坊,这谁能忍啊?   今天不看到唐酒倒大霉,他们还不走了!   唐酒当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即使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原本的虫族文里评价唐酒,说他贪慕虚荣,势利庸俗——事实上,唐酒也并不否认这一点,没错,他就是这么一只虫,他就喜欢所有虫都对他羡慕嫉妒,恨他恨得牙痒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虫活一生,他不求光鲜亮丽、高高在上求什么?   像林意一样搞什么子虚乌有的平权、从天空之城下去普渡众生啊?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   唐酒对此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来得真实,是以,眼见着阿勒西奥似乎真的有另外准备礼物,小雄虫当即亮起了眼眸,期待地看了过来。   会是什么赔礼呢?   科技公司最新出品的星网虚拟游戏?还是上一次军部对外远征、适合打造成各种好看装饰的珍稀陨石?又或者是TS公司最新出品的全套护理套装?天知道,自从系统告诉他这个虫族世界只是一本小说后,他这些天都没睡好觉,那头漂亮的铂金色头发暗淡了不少,都没以前那么好看了QAQ   可恶,这军雌怎么还不说话?   这都多久了,还没想到吗?   他有点心急,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好用眼神催促。   唐酒:盯——   看着小雄虫明明很期待,却佯装毫不在意地小表情,阿勒西奥哑然失笑。他心头微痒,有种想继续逗下去,好看见小雄虫更多表情的冲动,但他也知道,这个关子再卖下去,恐怕要将小作精惹恼了。   当下也不拖沓,干脆地宣布谜底道:“除了必须的道歉,我私下再另外赠与阁下一千颗星河玫瑰作为赔礼,不知唐酒阁下可还满意?”   星河玫瑰!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所有雄虫都有些意动。   星河玫瑰虽以玫瑰为名,却并不是观赏性质的蔷薇科花朵,而是一种外形酷似樱桃的水果,白天是玫瑰一样的艳红,夜幕降临时,其表面就会如同星河一般,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微茫,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盛放在午夜的荧光玫瑰。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星河玫瑰的特殊性在于,它的果肉里含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营养物质,这种营养进入到雄虫体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雄虫二次觉醒,甚至有可能让雄虫在二次觉醒中实现跨等级升阶!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假如雄虫在出生时,被检测出基因等级为F级,那么除非雄虫有机会二次觉醒,否则将一辈子都只是F级;即使侥幸二次觉醒,最多也只会从F级升阶到E级。   可如果雄虫服用了以星河玫瑰为原料制作的基因药剂,那么二次觉醒就会从偶然变成必然,跨等级升阶也会从不可能变为可能。   虽然跨等级升阶的可能性依旧很低,可仅仅只是能够让雄虫在成年后通过二次觉醒稳定提高一阶,也足以让星河玫瑰成为虫族世界里的珍稀资源了。   况且阿勒西奥话中提到星河玫瑰可是一千颗,不是十颗!   往常军部也会每月向圣地供奉一定分量的适合雄虫的物资,以此换取军雌约见阁下们的机会,星河玫瑰也在物资表中,但也仅仅只是一百颗而已,还是只有A级雄虫和个别家世显赫的B级雄虫才有资格享用的水果。   如果是一千颗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次,即使是C级雄虫,也有机会尝尝鲜?   至于阿勒西奥其实是送给唐酒个虫,而不是献给圣地的可能,众虫想都没想过,那可是足足一千颗星河玫瑰!想也知道,阿勒西奥多半想是用补偿唐酒的借口,献给圣地,顺便给唐酒一个台阶下罢了。   唐酒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一想到对方所谓的补偿,其实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唐酒心里就挺不得劲的。他扫了一眼就差把高兴写在脸上的其他虫们,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道这份赔礼,是只有我一只虫有呢,还是在座的阁下们都有份呢?”   说话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军雌,一副你敢分给别虫,我就让你好看的样子。   这话一出,其他雄虫也坐不住了。   “唐酒,你别得寸进尺!”   林意的好友,也就是此前在众虫面前,故意揭穿塔里克拒绝唐酒转约林意,让唐酒丢脸的雄虫,戴维斯,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军部供奉给圣地的资源向来都是由雄保会统一分配,凭什么你一只虫就全部霸占了?”   其他雄虫没有开口,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换做是其他的东西,他们还不一定会争,可事关二次觉醒,就是再佛系的雄虫,这会儿都没法淡定了。   唐酒才懒得搭理他们呢。   他看也不看它虫,兀自催促通讯对面的军雌:“嗯哼?”   阿勒西奥垂眸看他,只觉得小雄虫此时的样子,像极了护食的小仓鼠。他目光扫过同样有些紧张地等待他答案的圣地工作虫,轻笑道:“我想,我应该还是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战利品分配的。”   哎?   还真是给他一虫的呀?   唐酒眨了眨眼睛,饶是他从小就是被雌父雄父惯大的,这会儿也有些许的不好意思,但这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恢复了骄傲的小表情,大方地道:“好吧,看在你道歉的态度还算端正的份上,我原谅你啦!”   阿勒西奥失笑:“那么,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唐酒毫不害羞地点头:“嗯嗯嗯!你知道就好!”他大言不惭:“这年头,像我这么好说话的雄虫可不多了,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其他虫……其他虫已经麻了。   等到通讯结束,视频上的画面暗淡下来,唐酒伸了个懒腰,还不忘炫耀。   他转过身,目光缓慢地从在场所有虫身上一一扫过,林意、戴维斯,还有此前笑话过他的所有雄虫,故意提高音量,自言自语:“一千颗星河玫瑰呢,也不知道今天一天能不能吃完……”   众虫:“……”装,你再装!   不等熟悉他秉性的雄虫们快步走开,唐酒就叹息道:“哎,真羡慕你们这些能出去和军雌约会的,我就不一样啦,只能一只虫孤独地待在圣地与水果为伴,真可怜。”   ……受不了,怎么会有这么欠的虫啊?!   雄虫们气得牙酸,也有虫不死心,跑去问一边的雄虫保护协会的工作虫,这可是足足一千颗星河玫瑰啊!难道真就便宜唐酒一只虫?   对此,工作虫也只能无奈苦笑。   “这个月的一百颗星河玫瑰的供应,军部早在月初的时候就送来了。阁下们可能不知道,这种特殊的水果只诞生在寿命将尽的星球,非常难得,只有克莱因元帅及其麾下的近卫军团才有能力获取。理论上来说,就是军部每个月的供应,其实也是克莱因元帅个虫的战利品,元帅当然有资格将它们赠送给其他虫了。”   雄虫们只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也有大脑灵活的雄虫开始思考其他的可能:比如,试着和唐酒打好关系?   虫群就此散去。   没有虫再提林意收到的一百多份约会申请,和宁肯选择林意也要放唐酒鸽子的塔里克少将。   受再多军雌欢迎又怎么样?追求者是军部少将又怎么样?他能为林意奉上总价值高达百亿星币的星河玫瑰吗?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得在克莱因元帅手下讨生活?   塔里克少将就是再有天赋,代表的也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克莱因元帅代表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在进行时,不用等到未来,他现在就是虫族至高无上的军团共主,只要他想,整个宇宙都是随他取用的私虫宝库!   林意当然没有错过他虫脸上轻视的神情。   他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晦涩与阴晴不定。   同一时刻。   首都星,军部,元帅办公室。   几乎就是在通讯断掉的同一瞬间,阿勒西奥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冷淡。他仍坐在属于元帅的位置上,身姿笔挺,神情漠然,冰冷的金瞳在灯光下流溢着狰狞的光。   守在一边的副官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下意识站得更加标准。   没错。   这才是阿勒西奥·克莱因。   这就是阿勒西奥·克莱因。   在社交场上,他永远宽容、体贴,让虫如沐春风,可只要你有幸站在他的对立面,你就会发现,在帝国守护神温柔的表象之下,是令敌虫恐惧敬畏、让无数军雌自灵魂深处颤栗狂热的猎食者。   温柔与残暴,俨然在他的身上达到了最完美的统一。   他吩咐:“去把塔里克叫过来。”   作为雌虫,阿勒西奥不介意哄一只漂亮可爱的小雄虫高兴。   但——   作为帝国元帅和克莱因家主,总有虫得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代价。   “是!”   副官深深地一低头,保持着垂首臣服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大门,军雌这才重新挺直腰杆,转身退了出去。 第4章 单是“雄虫的真心”,   塔里克站在镜前,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仪表。   领口好像有点乱,就这样穿军装去见他,会不会被认为死板无趣?这么一看,发型好像也挺普通的,不像那些亚雌,就连发型都特地针对触角的外形重新做了设计,也不知道林意会不会喜欢……   想起即将到来的约会,塔里克又是烦恼,又是忐忑。   烦恼的是无论他如何装扮,似乎都不足以与那位完美的阁下相配。   忐忑的是这份他问遍所有交好的军雌战友,才精心打造的约会计划,会不会让阁下失望?   他心下犯着愁,面上却因为想起了心上雄虫,忍不住微笑。   塔里克是在一次侦察任务中遇见林意的。   那是一个月前的荒星,他和他所在的第二军团刚结束了一场剿灭星兽的战斗,却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存活的、非星兽的生命信号,待他前去查看,才惊讶地发现,这流落荒星、险些死在战场上的,竟是一位雄虫阁下!   雄虫自称林意,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   然而无论是塔里克的记忆,还是军部的资料,都不存在一个叫做“地球”的蓝色星球——在得知了这一点后,林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随他一起回帝国。   这让塔里克松了口气。   帝国对于雄虫的保护向来不讲道理,事实上,即使林意不同意,考虑到他的雄虫身份,塔里克无论如何也是必须带他回来的,能够得到当事虫的同意自然再好不过了。   到这里,林意在他的心中,还仅仅只是一位流落荒星的普通雄虫。   直到林意在他科普虫族婚姻制度时告诉他,他所在的星球从来奉行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虫”,他本人也是“一生一世一双虫”的坚定支持者,即使到了帝国,他无法、也不会接受雌君以外的雌侍甚至雌奴的存在。   “雄虫与雌虫应该是平等的。”   林意说这话时,一双眼睛亮得好似宇宙间的星辰,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既然雌虫一生只能有一位雄主,那么我作为雄虫,也理应只有一位雌君才对。”   塔里克很难描述他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震撼、敬佩,以及淡淡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他相信,林意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在说这话时的表情,更是因为在他们返程的路上,雄虫举手抬足间展现出来的、有别于其他雄虫的温柔和亲近。   即使是面对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军雌士兵,林意也从未流露出半点贵为雄虫的鄙夷或轻蔑,他会认真倾听每一位和他搭话的军雌,在军雌失态时轻笑,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   和善、礼貌且亲近。   没有雌虫能不被这样美好的雄虫阁下吸引,塔里克也不例外。   想到林意明明拥有众多的雌虫追求者,却仍是在这次约会申请中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自己,塔里克的内心便一片柔软。   既然林意选择了他,那么他当然也不能让对方失望。   万事俱备。   塔里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一下,准备启程。   房间的大门却在此时被粗暴的推开,塔里克皱了皱眉,没等他开口训斥,就听到破门而入的军雌淡声道:“塔里克少将,元帅要见你。”   塔里克微微一愣。   他面上稍显迟疑,大脑则在看见传话军雌的瞬间快速运转:早在三天前,他就提前为今天的约会进行了请假与报备。明知道他今天要去见阁下,却还是要在这个时候召见他,显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难道是为了在天狗星的那场突发战役?可他履行得很好啊。   要说是为了前不久召开的议会,那就更不可能了,谁都知道克莱因元帅再一次在与老牌贵族雌虫的博弈中大获全胜,与会的议员气得当场破防,就是没有参与的军雌也有与荣焉,心情飞扬。   不是一切都顺利吗?   他心中诧异,面上则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是,只是不知道雌父找我究竟是为什么事?”   按规矩,传话的军雌不能透露的。   可塔里克到底是元帅的养虫,自身也是军部冉冉升起的帝国之星,成为下一任帝国元帅也不是没有可能,军雌略一迟疑,还是低声道:“今天早上,元帅接到了来自圣地的通讯。”   仅此一句。   塔里克瞳孔骤缩,紧接着皱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一位骄纵雄虫的影子。   唐酒。   平心而论,唐酒身上的毛病也不是完全无法忍受,高等雄虫么,脾气大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况且对方私底下并无虐待雌虫的癖好。   如果没有林意,同为高等雄虫的唐酒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谁让他遇见了林意呢?   他已经见过林意这样的闪闪发光的星星,又怎么能忍受唐酒这样平平无奇的石头?   塔里克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和行为。   他是故意的。   作为外来雄虫,初到圣地的林意没少遭受本土雄虫的排挤,其中以唐酒为首的高等雄虫尤为甚,对方如此欺负他的心上虫,塔里克当然要为他的未来雄主讨回公道。   他就是要让圣地那帮眼高于顶的雄虫知道,林意背后也是有他这样的高等雌虫作为后台的。身在异星的林意无依无靠,那就让他来做林意的依靠。   “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叫你过来?”阿勒西奥问。   塔里克静默了一瞬。   “是……但是我能解释。”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坚定:“林意阁下是B级雄虫,又是外来雄虫,只要他二次觉醒,帝国未来必将多出一位A级阁下,相比一直试图插手操控军部的圣地及其背后势力,我认为投资林意阁下这样的外来雄虫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勒西奥不置可否。   “只是这样?”   语气平淡,似笑非笑,像是在提醒塔里克:这样自作聪明的小伎俩就别拿出来丢虫现眼了。   果然。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不足以说服阿勒西奥。   塔里克心下一沉,年长军雌毫无情绪的注视仿佛带着隐约的威压,他本能地率先移开目光,低下头,艰难地开口:“……是,因为我爱他。”   爱情。   阿勒西奥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表情逐渐嫌恶,好像对方吐露的不是个虫心事,而是什么脏东西。   他站起身,靠近他的养虫。   两虫一个站,一个跪,当阿勒西奥靠近时,那股说不出的威压与危险的气息变得更加明显。年长的军雌目光冰冷,自上而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脚下的养虫,那目光里甚至还含着笑意,塔里克却身体发寒,有一种整只虫都被那视线解剖的错觉。   “主动向雄虫阁下发起约会申请,又单方面见异思迁,让一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在圣地所有虫面前丢足了脸面——而你,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迅速求得那位阁下的原谅,还放任事态一再闹大,让有心虫挑到了我跟前——”   阿勒西奥几乎是在冷笑了。   见异思迁?   倒也不是不行。   没有谁规定雌虫不能在选择了一位雄虫阁下后,转变心意,选择另一位雄虫。但凡塔里克以军务繁忙为由,拒绝唐酒的半年、十个月后,再向林意提出约会申请,都不会有虫说什么。   这边刚用谎言拒绝唐酒,那头就迫不及待地贴上林意——谁给的胆子让他干出这等蠢事?   还有那位外来雄虫。   想起他与唐酒通讯时,那位外来雄虫展露的浅薄心机,阿勒西奥就觉得好笑。   雌虫与雄虫之间不平等?   别开玩笑了!   不平等的从来都不是雌虫与雄虫,而是高等雌虫与低等雌虫,高等雄虫与低等雄虫之间,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   贵族雌虫不会允许低等雌虫接触到高等阁下,进而诞生出血统出色的后代,挑战他们的统治;贵族雄虫同样不会允许低等雄虫攀上高等雌虫,动摇他们在帝国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帝国阶级彻底固化的现在,军部就是低等雌虫唯一清晰且透明的上升渠道。基因不行还有脑子,战斗力不行还有战术,只要肯拼,总还有一份往上的希望在。   可塔里克都做了什么?   别看通讯时,在场的雄虫阁下们似乎都在看唐酒的笑话,可这只是站在他们看热闹的个虫立场——作为雄虫,圣地所有高等阁下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唐酒这一边,代表圣地向军部施压,质疑军部的大不敬!   他们背后的势力同样会借这个机会,向军部发难!   轻则塔里克个虫被剥夺与圣地阁下约会的机会,重则整个军部的军雌申请约会的名额都会被削减!   阿勒西奥怎么能不恼火?   他不仅生气,还很费解。   他掌握军部这些年来,放在手底下直接带过的兵没有几十亿也有几千万了,就没一个军雌是眼皮子浅的,怎么养在身边的雌虫反而出了塔里克这么个蠢货?   也就是他近些年修生养性,换做是他初掌军部那会儿,阿勒西奥能把这一雄一雌两只蠢货通通剁碎了,揉吧揉吧扔去宇宙喂星兽!   懒得再与蠢货对话,阿勒西奥摆了摆手:“60鞭,弗洛里你亲自执行,滚吧。”   弗洛里正是副官雌虫的名字。   后者心口微跳,稍微有些犹豫。   军部的刑罚和雄虫的鞭子可不是一回事,尤其这60鞭还是点名了要作为A级军雌弗洛里执行,考虑到塔里克今天还有与雄虫的约会,这60鞭下去,恐怕塔里克今天就要在地上爬着去见他的心上虫了。   哪一位雌虫在会面雄虫阁下之前,不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唯恐哪里让雄虫阁下不满意?   约会的军雌之间会暗自较量,阁下之间同样会暗暗攀比。塔里克狼狈不堪、仿佛死虫一样去见雄虫阁下,其他军雌会怎么看他?因为约会对象拿不出手而丢脸的雄虫本虫又会怎么想?   这60鞭,不仅是□□上的惩罚,还是针对塔里克和那位即将与他约会的雄虫阁下的,毫不掩饰的羞辱!   副官踯躅不定。   阿勒西奥却微笑不减:“嗯?”   副官听出了上司语气中的不耐——他不再犹豫,转头看向塔里克时,脸上便只剩下彬彬有礼的冷酷:“少将,得罪了。”   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塔里克随他去刑室领罚。   塔里克咬了咬牙,知道这事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沉默地跟着副官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   刑室的大门缓缓打开,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在空气中凝为了实质,血肉模糊的军雌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出刑室,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无法带来半分暖意。   塔里克不用看镜子,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狼狈模样。   他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处不是皮开肉绽,能够帮助身体快速愈合的精神力也被军用抑制环封锁,这意味着直到抵达圣地,他身上的伤势也不会有半点好转,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加丑陋狰狞。   这正是阿勒西奥的目的。   如果不是塔里克作为A级军雌的底子在那里,恐怕这一次,他真的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爬着去见林意了。   绕是如此,此刻的塔里克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一想到自己会以最难看的一面出现在心上虫面前,进而让他心尖上的雄虫阁下也跟着丢脸,塔里克就感到说不出的煎熬和屈辱,这种屈辱甚至远远超过了军刑本身带给他的痛苦,让他痛不欲生,如丧考妣。   他想起了他首次得知,他的亲生雌父并非正常意外战死,而是死于阿勒西奥手下的那个夜晚。   新仇旧恨交叠在一起,让塔里克抑制不住地发抖。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军雌低下头,将滔天的恨意重新掩进了内心深处。   阿勒西奥恐怕还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突破高等雌虫们联手打造的阶级封锁吧?   如果阿勒西奥能够一直活下去,或许军部真能改变原有的老派贵族雌虫雄虫们一家独大的局面。   可他真的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为什么高等雄虫能够在帝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不仅是高等雌虫需要与高等雄虫的结合,以此诞下同样基因等级的高等雌虫后代,延续家族的荣耀,更是因为高等雌虫自成年以后,每隔五年都会迎来一次无法避免的精神暴动,越是高等级的雌虫,其精神暴动就会愈加剧烈。   早期,这种精神暴动还能通过注射帝国以高等雄虫的信息素为原料制作的舒缓药剂解决。只要雌虫在五次精神暴动,也就是二十五年内与雄虫结合,得到雄虫的信息素安抚,不出二十年,这种精神暴动的现象就会彻底消失。   反过来。   只要雌虫一天不与雄虫正式标记结合,精神暴动的强度就会逐次递增,演变到药剂也无法缓解的地步,到最后,就必须是同等基因等级的雄虫在真心实意的情况下分泌的信息素,才能平息精神海的□□了。   阿勒西奥自然是后者。   而此时,距离他下一次精神暴动,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年。   且不说帝国已经有百年没有过S级的雄虫阁下能够与其匹配,单是“雄虫的真心”这一道坎,就足以宣判阿勒西奥的死刑。   说到底,在帝国,相敬如宾才是高等雌虫与高等雄虫之间的常态。   没有S级雄虫的抚慰,独力难支的阿勒西奥又能风光到几时?   所有虫都在等。   阿勒西奥活着的时候,他们拿他没办法,等他死掉了,他们难道还没办法拿捏群龙无首的军部吗?   与其在对方活着的时候,与阿勒西奥针尖对麦芒,不如安静耐心地等。   等军部失去他们唯一的主心骨,等阿勒西奥·克莱因这名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军雌因精神暴动而说顺理成章地死去,到那时,他们会像战后分配战利品一般吸他的血啃他的肉,榨干他身上每一分利益。   全帝国的势力,也会因此迎来新一轮的洗牌。   而他,塔里克,必然将是混战之后新生的王。   这么想着,塔里克的气息逐渐平稳。   是了。   他为什么要和阿勒西奥这个必死的虫争呢?   只要等到对方因精神暴动凄惨的死去,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就是阿勒西奥自己,恐怕也不会想到,他瞧不起的外来雄虫林意,其实正是帝国百年未有的S级雄虫,还是内心柔软,很乐意向雌虫交付真心的完美雄虫!   不知道当阿勒西奥有朝一日得知,正是他自己亲手抹杀了自己生存的希望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塔里克的心中涌现出无限恶意,同时也因为想起了心爱的雄虫,心生暖意的同时,大脑也变得更加冷静。   像阿勒西奥这种冷酷残暴的军雌,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雄虫爱他,他也不配得到任何高等阁下的爱。这样的他,除了惨死在精神暴动之下,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而林意——   塔里克丝毫不怀疑,当他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对方面前时,有着高贵灵魂的雄虫不仅不会怨他害他丢脸,反而会由衷为他的伤势心疼。   这样的温暖,是唐酒之流的雄虫永远都不可能给他的。   他的选择没有错。   塔里克想,同时内心也变得更加坚定。   他深信,放弃唐酒选择林意才是他一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作为林意给予他温暖的回报,塔里克同样已经在心中立誓,待阿勒西奥身死,他一定会想办法摘取最大的利益,并将他所能掌握的美好的一切,都献给他心爱的雄主。   离开军部之前,塔里克对着元帅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嗤笑,仿佛他看的不是位高权重的帝国元帅,而是一只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的可怜虫。   快了。   还有一年。   只要再等一年……   塔里克默默地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取代阿勒西奥统领军部的未来,这让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意得志满的笑容。   随后他理了理领口,挺直了腰杆,意气风发地去见他的心上虫。 第5章 有的虫被绿了   圣地的阁下们无从知晓发生在军部的一切。   当然,即使知道,唐酒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原本的小说中,炮灰雄虫唐酒自首次与主角受塔里克约会后,就对主角受一见钟情,非他不娶,仗着自己是尊贵的圣地阁下对塔里克强取豪夺,后期还因塔里克眼里只有林意而因爱生恨,恶毒地表示自己要娶塔里克当雌奴。   理所当然的,书中的唐酒被主角攻林意毫不客气地揍了一顿。   这年头,没出手揍过本土雄虫,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自地球的新时代好雄虫。   对此,唐酒有一点要说:。   什么虫屎原作!   明明是塔里克主动向他发起的约会申请,唐酒因为听说对方是帝国年轻一代高等雌虫中的佼佼者,本着最优秀的他理应配最出色的同龄雌虫的原则,也就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情应了。   结果呢?   回到圣地的当晚,唐酒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对塔里克穷追不舍,塔里克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却又因为唐酒高等雄虫的身份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塔里克的心上虫——以温柔和善在贵族圈子里闻名的林意愤而出手,把“唐酒”漂亮的脸蛋揍成了猪头!   唐酒很生气,却也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梦境里的他冲动且愚蠢,丝毫没有高等雄虫应有的矜贵气度,一言一行都像是个没脑子的弱智,和现实里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是这样,万一现实里的塔里克也是呢?   那天约会的时候,塔里克虽然表现得不如虫意,但他作为雌虫在面对雄虫时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不像是脑子堆满虫屎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唐酒才带着“现实里的塔里克会不会和梦境里的塔里克不同”的好奇,主动向雄虫保护协会表达了自己想与塔里克进行第二次约会的想法——也就有了今天早上开头那一幕。   然后唐酒就懂了。   这个塔里克,居然真的就像书里的纸片虫一样弱智啊!   这就是帝国传闻中的、年轻一代最优秀的高等雌虫?   唐酒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难怪上一次雌父和他谈论婚姻问题的时候,还在恨铁不成钢,说什么如今帝国的年轻一代的高等雌虫们,简直是一代更比一代垃,一代不如一代,当时唐酒还不以为然,只当是自家雌父习惯性地贬低其他雌虫,以此在雄父和他面前抬高自己。   现在看来,雌父可说得太对了!   看看塔里克,帝国年轻一代的高等雌虫要都是这个水平,他还不如单身一百年,等下一代高等雌虫长大呢!   这边唐酒在心里抱怨,那头,阿勒西奥承诺的一千颗星河玫瑰也送到了。   星河玫瑰不易保存,每一颗都被极其小心地保存在了特制的黑色保鲜盒中,由直隶帝国元帅的近卫军团亲自护送。此时此刻,距离阿勒西奥与唐酒通讯的时间,也才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其他雄虫:……失策了。   早知道就应该在唐酒和元帅结束通讯之后,马上离开圣地与和雌虫约会的。之前东西还没到手,唐酒就炫耀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东西都到手了,他还不得可劲儿炫耀一番?   可恶。   好酸,但是不能说,否则唐酒肯定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忍耐,要忍耐.jpg   雄虫们苦苦煎熬,自我安慰:星河玫瑰制作的药剂只有第一次才有效,此后就是服用再多,也不会增加其二次觉醒时跨阶觉醒的几率。而唐酒早在十八岁成年时就已经服用过高等药剂。   这一千颗星河玫瑰就是全部制作成药剂,给唐酒使用,也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为首的军雌和唐酒的对话:   “唐酒阁下,请问这一千颗星河玫瑰,您是要直接享用,还是加工成药剂?如果是药剂,军部也可以代为加工,之后再转交给您。”   一边是无法最大化吸收营养的星河玫瑰,一边是浓缩后全是精华的药剂,两者显然并不难选择。   唐酒说:“当然是直接食用。”   他真情实感地疑惑了:“水果难道不就是用来吃的吗?”   星河玫瑰本身的味道有多甜美,其浓缩后制成的药剂就有多让雄虫难以下咽,放弃珍稀昂贵且好吃的水果,选择超级难喝的药剂,这不是缺心眼吗?唐酒刚成年那会儿,就被自家雌父哄骗着喝了药剂,如今能够自己做选择,他才不上那个当呢!   其他雄虫:……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一脸理直气壮,似乎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的唐酒,心头的羡慕嫉妒恨简直要翻江倒海。   一千颗星河玫瑰,折合市场价足足有一百亿星币。   如果制作成药剂,其总价值还能突破到五百亿星币,足足能够买下三颗环境优越的私虫星球!   而唐酒,却要把这“三颗星球”,当做普通水果一样吃掉?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败家虫啊?   羡慕者有,嫉恨者有,麻木者也有。   林意自然是后者。   在其他雄虫看来无比珍贵的资源,在唐酒看来,竟和寻常味道好吃的水果没什么区别。但也正是因为对方待星河玫瑰的这份漫不经心,让其他雄虫们明白,只要他们肯付出一定的代价,未必没有从唐酒手里换取到星河玫瑰的可能。   这个踩低捧高的虫族世界,还真是有够畸形的。   林意暗自鄙夷,心里也清楚,接下来,这帮雄虫必然会想方设法讨好唐酒,和唐酒打好关系,以此换来足够他们二次觉醒的星河玫瑰。   不想看到唐酒这样趾高气扬的雄虫被众星捧月的一幕,林意撇撇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转头就往外走。   结果他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一个雄虫大大咧咧道:   “唐酒?还记得之前骂林意不值钱的那个吗?就是我。星河玫瑰不易贮存,只吃这一种水果,再好吃也容易腻,我拿其他好吃的水果跟你换怎么样?我也不占你便宜,一颗星河玫瑰换一百颗月见果,外加三杯鲜榨的百花果果汁。”   林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   不是,这虫礼貌吗?   讨好唐酒就讨好唐酒,不损他就不会说话了是吧?   其他正犹豫着该怎么和唐酒搭话的雄虫们也是叹为观止,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虫!   只是不知道这招对唐酒到底有没有效呢?   唐酒……唐酒还真有印象。   就是前头那位小声唾弃林意,说林意“对哪个雌虫都一张笑脸,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的雄虫呗。   唐酒: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jpg   他对这位雄虫印象不错,对方话中提到的水果虽然不如星河玫瑰珍贵,却也是雄虫特供的高等水果,百花果果汁更是由一百种鲜花和一百种水果鲜榨而成的果汁,雄虫提出的份额,其价格还要超出一颗星河玫瑰,是真没让他吃亏。   对方雄虫并不讨虫厌,有心想要,给出的价码也不低,唐酒当然无不可。   有了第一个上来交易,很快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唐酒来者不拒。   只要是不讨虫厌的雄虫,且诚心想交换的,唐酒基本都应了。他这干脆利落的姿态,无形之中,倒是让不少雄虫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等唐酒拿十分之一的星河玫瑰,换来一大堆珍稀物件,准备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周遭哪还有林意的身影?   这就走了?   唐酒遗憾不已,他还想着趁这个机会再过去大肆嘲笑林意一番呢。   系统一言难尽:【宿主你刚刚就差没率领全圣地的雄虫一起聚众嘲笑他了,原主角攻但凡还有点自尊心,也该跑路了。】   “哦?”唐酒满脸期待:“那他跑路的时候什么表情?是不是尤其非常特别的愤怒、痛苦和屈辱,被我们的话深深刺痛,烦躁脆弱、无地自容,最后落荒而逃?”   ……?   重点是这个吗?   系统很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汇报:【也可以这么说吧。】   很好。   唐酒满意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工作虫代他将他这一趟收货的战利品统统运回去,自己也跟着往回走,一面好奇地道:“对了,你怎么还在这?”   系统觉得它的职业素养受到了侮辱:【当然,我可是炮灰逆袭系统!只要宿主你一天不彻底压过主角攻,完成炮灰逆袭,我是不会离开的的!】   唐酒很嫌弃:“压过林意还能叫逆袭?”   那个弱智雄虫也配?   系统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按照原著剧情,唐酒应该会一再在林意面前吃亏,在一次次找茬中反向为林意带来美名,成为林意向上爬的垫脚石,谁能想到,现实中的林意在唐酒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它只好道:【宿主最好不要小瞧原主角攻,对方身为主角,是有一定气运在身的。】   系统说着,心念一动,将一张硕大的宇宙星图呈现在唐酒的跟前。   【看见这张星图了吗?】系统解释:【上面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只在虫族举足轻重的虫,所有已经被主角攻笼络的雌虫,都会变成红色,变成红色的星星越多,主角攻得到的气运也会越多。】   【这些庞大的气运带给林意的加成,将会是不可估量的。】   唐酒看着星图上好几颗已经变成红色的星星,兴高采烈:“也就是说,塔里克其实早就被绿了?”   系统:……   它算是发现了,自家宿主关注的重点,那不是一般的离谱。   系统微妙地体会到了人类才会有的,一种近似“哭笑不得”的情绪,它艰难地拉回话题:   【……这个也不是重点!】   它严肃道:【重点是,再这样下去,主角攻的气运会越来越多,此消彼长之下,宿主的气运也会越来越少,恐怕很快就会像原作剧情一样,沦为主角攻的陪衬和垫脚石。】   唐酒没在意这个。   他的目光从星图上一扫而过,很快锁定了其中最大的一颗星星。如果说其他的星星只是星星,那么唐酒这会儿手指的那颗,其体积庞大则更像是星辰中的月亮:“按照你的说法,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只虫,那这颗是谁?”   他这么问着,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只听系统郑重地道:【他就是原主角攻受最大的敌虫,原作中的反派BOSS,帝国元帅,阿勒西奥·克莱因,也是原作里少有的不受主角攻魅力影响的雌虫,反倒是主角攻一直很想征服他……具体的表现,宿主今天上午应该也看到了。】   唐酒歪了歪头:“也就是说,只要我拿下阿勒西奥·克莱因一只虫,任林意勾搭多少高等雌虫,都不足为惧?”   【没错!】   说到这个话题,系统终于精神一振,滔滔不绝:【根据宿主今天上午和反派的互动,我可以断定,反派即使没有对宿主情根深种。也有着相当高的初始好感度,只要我们拿下反派,即使主角攻攻略再多的雌虫,也是无用功。】   星图上,星星的大小,是由对应虫的潜力决定的。   在坐拥大半个帝国的阿勒西奥·克莱因面前,再出色的雌虫,也不过是点点萤火。   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不怪林意在得到了众多高等雌虫的爱慕追捧后,依旧对敌对的阿勒西奥·克莱因念念不忘,只因征服了这位反派Boss,就等同于征服了大半个帝国,到那时,整个虫族世界都会跪在他的脚下。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至少林意不行。 第6章 好久不见   碧空如洗,日光澄澈。   迎着大好秋光,唐酒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家享受私虫周末。   收到约会申请的雄虫们相继被邀约的雌虫接走,负责统筹工作的雌虫也在收拾完现场后离开,偌大的乌拉诺斯瞬间沦为了一座空城。唐酒漫步在生长茂盛的世界树下,看着巨大的透明泡泡从枝桠间钻出,晃晃悠悠地飘向天空。   四周万籁俱静,偶尔夹杂一声鸟鸣,仿佛童话中的幻境。   唐酒的居所就在这场幻境的尽头。   由于雄虫稀少,圣地又仅接纳基因等级为C级及以上的雄虫。在乌拉诺斯,每一位雄虫阁下都能分到足有一所军校那么大的私虫领地,其中一应设施应有尽有,确保雄虫足不出户,也能满足一切日常需求。   放在以往,唐酒早该乘坐飞行器,直接飞回去了。   但他今天心情好,又携带了数量众多的“战利品”,称得上是凯旋,这么多的好东西在身上,哪有不炫耀的道理?   反正也不用他自己拖着。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酒也懒得再喊圣地的公用飞行器,索性一边在心里和系统聊天,一边慢慢悠悠地晃了回去。   一进门。   大厅内,整齐站成两排的侍虫们齐刷刷问好:“唐酒阁下日安!”   “唐酒阁下日安!”   唐酒略微颔首,算是回应。   神色冷淡,透着雄虫特有的矜持与倨傲。   这个点头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命令,不等唐酒吩咐,问候完毕的侍虫们便自行散开:有的去了厨房,熟练地报出唐酒偏好的菜单;有的接过工作虫护送回来一应物件,迅速将其整理入库;有的转头去了露天温泉,俯身小心翼翼地测试水温、泼洒花瓣。   不过一瞬间。   上一秒还站直等待命令的侍虫们迅速行动了起来,就像是蚁穴里兢兢业业的工蚁,无需虫主开口吩咐,他们便自然通晓了各自的使命,井然有序地开启了每天的日常工作。   仅剩的两只侍虫则一个拿着拖鞋,一个捧着浴袍迎了上来。   唐酒习以为常地抬起脚,让侍虫替换上白色拖鞋。浴袍同样是好看的珠光白,质地丝滑柔软,触手极为舒适。他拿过浴袍,挥退侍虫,自己走到露天温泉旁换上,随即让自己整只虫都没入了温泉之中。   上午离林意那个晦气虫太近了,他得好好洗洗,去去脏东西。   半小时后。   沐浴完毕的雄虫懒洋洋地窝进沙发,一副不想动弹的模样。侍虫则站在一边,垂首仔细地擦拭着主虫漂亮的铂金色头发,柔软的毛巾软绵绵地自他的发顶擦至颈间,露出白玉如雪的一片。   侍虫无声地垂下头,自知不配直视圣地阁下的容颜。   系统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它看着自家宿主漂亮的脸蛋,再一次由衷地发出赞叹:【多么伟大的一张脸啊。】   系统有过很多宿主。   能够被【炮灰逆袭系统】绑定的宿主,可以不聪明,可以运气差,却绝不可能不好看。三千世界,十个世界十个世界看脸,对于被气运之子打压的笨蛋炮灰们来说,秒杀一切的美貌就是他们逆袭的一大利器。   饶是见过无数高颜值宿主的系统,也不得不承认,唐酒是真的很好看。   这种漂亮,和主角攻林意这样的温柔款又不太一样。   林意的好看,是亲近的、柔和的、触手可及的。   唐酒的漂亮,却裹挟一股让寻常虫不敢直视的攻击性。他的五官比朝阳还要明艳,素白的肌肤比将化的雪还要柔软,只有最顶级的丝绸才能穿在他的身上不烙下半点红痕。   他的漂亮是傲慢的、锋利的、高不可攀的。   这样娇生惯养的雄虫,就连一根细小的头发丝,都透着它虫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昂贵。   这个昂贵甚至并非一种夸张的修辞,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名词:就在唐酒洗浴的时间里,系统顺便在星网上搜索了雄虫洗浴用品的价目表,单是那瓶对方用来护养头发的日用品,其价格就是普通虫生活十年的开销不止。   所有无权无势的雌虫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应该清楚地意识到——   这不是他们能够配得上的雄虫。   养得起的雌虫守不住,位高权重到能确保自己的宝藏不被它虫觊觎的雌虫,却未必能够满足雄虫的物质需求,让雄虫的生活消费水平不至于因婚姻而降级。唯有最强悍的雌虫才有资格将这样的雄虫拥入怀中,任他无忧无虑,永远高傲地抬着下巴,自上而下地俯视所有。   最漂亮与最强大,最任性与最包容,最能花钱的和最能赚钱的……   怎么不算是绝配呢?   系统越想越上头,甚至替宿主和反派想好了他们未来虫崽的名字,它兴致勃勃地问:【宿主,你想好怎么攻略反派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头发已经擦干。   雄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整只虫团成玉雪可爱的一小团,迷迷糊糊地就往蓬松的沙发里窝,边上的侍虫很有眼色的递来一张薄薄的毛毯,唐酒在毯子下翻了个身,软绵绵的声音里透着将睡未睡的困意。   “嗯?哦,你说这个呀。”可爱的尾音稍微拉长,又很快变成理直气壮:“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系统想想,说的也是。   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宿主和原主角攻、反派也有了初步交集,就算想在反派那里刷刷好感度,也不急于一时,短时间内多次偶遇,反倒会让对方产生怀疑,适得其反。   那就依照宿主说的,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战!   打定主意,系统也跟着进入了休眠模式。   第二天。   旭日东升,系统同样准时启动,精神抖擞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宿主,我们去偶遇反派吧!】   床上鼓起的一团动也没动,只能听到雄虫无精打采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今天雄虫保护协会应该会来找我回访,询问关于昨天塔里克的事情,等我和雄保会打完交道,今天份的社交营业余额也肯定不够了,明天再出门吧。”   系统隐约感到好像哪里不对,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它又说不上来。   听宿主说得有理有据,又想到昨天他们才接触过反派,今天又来个特意偶遇,多少显得有些过于刻意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听从宿主的,暂时作罢。   第三天。   系统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家宿主的行程。   不是约会日,不用和雄虫保护协会打交道,没有额外社交,可以去找反派了!   它兴冲冲地准备喊自家宿主起床出发,就见唐酒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则摆放着他喜爱的果汁零食,值得一提的是,眼前的食物不是一份,而是份额完全相同的两份。   难道家里来了客人?   仿佛听到了系统内心的疑惑,唐酒低头启动光脑手环,心情不错地道:“对啊,我约了利埃尔,今天要一起打《双虫成行》,你看,我连今天的快乐水都准备好了!”   利埃尔就是那天第一个站出来和唐酒交易,嘲讽林意“不值钱”的雄虫。   系统:……   它怀疑它被宿主放了鸽子,而且它有证据QAQ。   第四天。   天刚灰蒙蒙的亮,系统就自行启动,开始考察敌情了。   社交?没有。   邀约?没有。   很好,今天宿主总算能和它出门偶遇反派了吧?   然而——   年轻的雄虫窝在床上,任系统发出百般闹铃声,也屹然不动,被吵烦了还随手抄起一只枕头,朝外丢了出去,一面迷迷糊糊地道:“你走开!不要打扰我睡觉!”   昨天打游戏上头,一不小心通宵了,今天不好好补个觉怎么行?   眼看着飞出来的枕头撞上墙面,发出沉重的声响,系统识趣地闭上了嘴。   第五天。   “今天太阳太大了,我会被晒黑的,明天吧。”   可恶啊。   宿主这是演都不演了是吧!   见唐酒不管它怎么说,都死活不肯往外踏出一步,唯恐秋天的烈日灼伤了他娇嫩的肌肤,系统只好败下阵来,咬着不存在的赛博手帕,独自地缩回到角落,一只统默默地生蘑菇。   第六天。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下起雨了,啊,好大的雨!今天出门的话,裤脚肯定会沾上泥巴,这件衣服可是雌父亲手为我做的……不行不行,明天再出门!”   第七天。   系统……系统已经麻了。   在连续六天被唐酒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放鸽子后,它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它的宿主拥有着傲视群雄的美貌不假,可他也是原作亲自盖章、超级无敌骄纵任性大作精啊!   虚假的攻略:与攻略对象制造偶遇,打听攻略对象的喜好,送攻略对象喜欢的礼物,一点一点刷高好感度,让攻略对象沦陷。   真实的攻略:吃饭,睡觉,打游戏。   攻略对象?下次一定。   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又愿意出门再说吧。   系统以头抢地,后悔莫及。   到底是什么给了它唐酒会认真攻略反派的错觉?   他可是作精啊!   如果说圣地的雄虫都是作精,那么唐酒就是他们的王,堪称作精中的战斗精。什么攻略反派,在作精的逻辑里,恐怕要全世界都围着他转才是最合理的。   这么想着,系统默默躺在系统空间里,安静如鸡,对于请动自家宿主已经不抱希望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它听见卧房里传来了雄虫含糊不清的声音——   “唔,今天好像天气不错诶,游戏也有点玩腻了,要不要去找阿勒西奥的麻烦呢?”   系统:!!!   它选择性地无视了唐酒话中倒数第二、三个字,整只统精神一振,炯炯有神地盯着正坐在床上,张开手臂,好让侍虫替他穿上外套的自家宿主。   系统欣喜若狂,系统受宠若惊。   夭寿啦,它家小作精终于愿意走主线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系统甚至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仿佛是在过去几天连续不断的放鸽子之旅中被唐酒Pua了一般,面对大发慈悲的宿主,它表现得就像是含辛茹苦的管家,下意识体贴道:   “真的吗?宿主你昨晚好像睡得有点晚,现在就动身会不会太早了?要不然您再睡一会?”   然而唐酒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虫吗?   当然不。   面对系统的殷切讨好,唐酒歪头想了想,认为它说得十分有道理,当场缩回了跨出去一半的左脚,沉吟道:“说得也是,要不我们……”   系统吓得差点没当场给自家宿主跪下。   不等对方把那句“明天再去”的魔咒说出口,系统急忙调转话头:“我的意思是说,起都起来了,再换衣服回去睡也太麻烦了,回笼觉也容易做噩梦,还是赶紧出门活动一下,晚上再睡吧?”   在系统的再三劝说下,唐酒最终还是答应了出门的要求。   他这些天一直窝在家里,多少有些无聊,也是该出来寻找新乐子了。   没有预约,没有通讯,唐酒叫来圣地雄虫专用的飞行器,直奔乌拉诺斯之下,首都星的元帅府。   一路上系统都在念叨:【宿主,你确定我们不用提前跟反派预约一下吗?这样直接上门会不会不太礼貌啊?万一撞上反派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怎么办?你不会被杀虫灭口吧?】   唐酒:“吵死了,闭嘴。”   系统:【……哦。】   出乎一人一虫意料的是,阿勒西奥·克莱因还真就在元帅府内。   面对不请自来的圣地阁下,年长的军雌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很快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了然的轻笑。   “唐酒阁下,好久不见。”   又顿了顿。   “您是来找塔里克的吗?” 第7章 心疼Ing   阿勒西奥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那天的小雄虫。   初冬的风带着淡淡的凉意,年轻的雄虫裹着毛绒绒的斗篷,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他的眼睛睁得稍微有点圆,像森林里偷偷溜走的小鹿,一双眼瞳干净又剔透,仿佛能倒映出头顶太阳的光。   阿勒西奥不由得联想起记忆里的某一个清晨。   似乎也是一个晨光熹微的冬天,通宵工作的他放下文件,推开了通往阳光的落地窗,于是那明媚的阳光也跟着溜了进来,猝不及防便扑了他满怀。   看来对方这些天休息得不错。阿勒西奥想。   虫族多是视觉生物,阿勒西奥也不能免俗,起码在看见漂亮可爱的小雄虫倏忽霸占整个视野时,原本因它虫不请自来的不快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下意识微弯的弧度。   难怪副官每次回家见过雄主后再回来工作,心情效率都会好很多。   这么想着,阿勒西奥却也没自恋到以为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上次的事自不必说,如果不是雄虫在塔里克那里丢了面子,对方也不会想到要利用他来扳回一城,事后也没见唐酒再提要求他代替塔里克充当约会对象的事情,可见当时也只是说说而已。   不可能找他,那就只能是找塔里克了。   想起他们之所以上次通讯,就是因为唐酒想和塔里克约会,却被塔里克反向拒绝的事,阿勒西奥心下了然。   “唐酒阁下,好久不见。”   他凝视着眼前的雄虫,嘴角依旧挂着恰如其分的微笑,只是一想到对方是为另一位雌虫而来,还是一位不太聪明的雌虫,不知为何,阿勒西奥心里便不由得涌现出一阵淡淡的遗憾。   挺可爱的小雄虫,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塔里克这种蠢虫呢?   如此是想的阿勒西奥显然忘记了,他口中的“蠢虫”不仅是军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军雌,还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养虫。   惋惜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秒,就被理智的帝国元帅扔到了角落。阿勒西奥顿了顿,轻笑着说出了后半句:“您是来找塔里克的吗?”   很难形容唐酒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错愕、嫌弃、晦气。   他一生行善积德……好吧并没有,就算他一生胡作非为,也不至于让他走到哪里都得被虫和塔里克这种脏东西联系起来吧?   原作小说是这样,就连阿勒西奥居然也这么想。   他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唐酒垮起一张小猫批脸。   他也不是会遮掩情绪的虫,更不会因为站在跟前的雌虫是另一位当事虫的养雌父而嘴下留情,当即皱了皱鼻子,不高兴地道:“好端端的,提那个晦气玩意干什么?”   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   阿勒西奥却不愠不恼,只轻笑着顺着雄虫的话往下说:“好,不提那个晦气玩意。”   他刻意没有转换代称,而是沿用了唐酒话中的“晦气玩意”,这个说法极大地讨好了心情不快的雄虫,后者弯了弯蓝宝石般的眼眸,递过来一个“你很懂事嘛”的眼神,愉快宣布道:“我是来找你的。”   雄虫说这话时,眼睛一闪一闪的,阿勒西奥几乎被那光芒晃到了眼。   但很快,他就回过了神。   对方这么说,大概也是和上次一样,想借他让塔里克难堪吧。阿勒西奥漫不经心地想,对雄虫们攀比炫耀的心态了然于心,他无意戳破雄虫的心事,只微笑着让开半步,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   “既然如此,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唐酒阁下游览我的府邸?”   唐酒这一趟本就是冲着登堂入室来的,自然不会拒绝。   一直到两虫有说有笑,慢悠悠逛完了大半个元帅府,在餐桌旁坐下,准备享受厨虫精心制作的午餐时,系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么简单?】   它不可思议地嘀咕:【不是,这不科学啊!原作里不是说元帅府有很多秘密、寻常虫不得入内吗?反派就这么让你进来了?还亲自带你熟悉他的地盘?反派还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唐酒是只顾着玩,系统可没有忽略反派的动向。   面对耐心和脾气都不能算好的唐酒,阿勒西奥眼里的笑意都没变过,无论他们是否正在交谈中,那双金色的眼瞳始终追随着雄虫的身影,也只有在唐酒想要尝试训练室内军雌专用的器材时,才会涌现出严肃和无奈。   【难道这种作精属性其实是反派的取向狙击?】它揣测。   唐酒不置可否。   没得到宿主的肯定,系统也不气馁。   在发现自家宿主是个货真价实的作精后,系统已经放弃了让唐酒和原主角攻争夺“完美雄主”称号的念头,攻略反派就更不用说了,它只能暗自祈祷唐酒里里外外都长在反派的审美上,让反派自我攻略。   让作精去攻略反派?   那恐怕还是做梦比较快。   唐酒能够老老实实地来反派这里打卡,不给反派自我攻略的进度拖后腿,它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这边系统还在祈祷自家宿主能够不作妖,乖乖巧巧地待在元帅府直到军雌送他回去时,下一秒,它就看见将烹饪好的异兽肉送进嘴里的唐酒蹙起了眉头,语气不善地道:“这做的什么?”   系统暗叫不好!   在圣地被调教的这一周里,系统已经熟练掌握了自家宿主每一个微表情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因为出身好,又是宝贵的准A级雄虫,唐酒在圣地的吃穿用度向来是最高一等,帝国各势力供奉上来的适合雄虫的好吃的好玩的,往往也是在唐酒挑剩之后,才会送给其他阁下挑选。   吃的是宇宙都不易寻觅的不可再生资源,喝的也是圣地不知道经过多少遍净化处理的花蕊融雪。   饶是圣地侍虫们在讨好唐酒时这样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少因为工作不够严谨而遭到训斥。   比如现在。   单是听他的语气,系统不看都能知道,唐酒这是对厨虫的手艺不满了。   系统叫苦不迭。   平日里在圣地挑剔也就算了,那好歹也算是半个自己家里,这在别人家做客还挑剔主厨是个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   只见唐酒放下刀叉,嫌弃道:“异兽肉滑嫩有余,表皮焦酥不足,明显没把控好火候;这道什锦青笋摆盘倒是好看,菜里面的生机都给炒没了;还有这道牵丝线,不同的季节、温度和湿度,都会影响云丝最终成型时的形状、口感,”   “元帅府的主厨就这种水平?”   唐酒很无语:“厨艺水准不过关也就算了,这做对应的菜肴前都不检查一下当天空气湿度的吗?”   ……?   他在说什么?   手里还端着托盘的侍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一言难尽。   指责厨虫火候没把握好还能理解,听上去也还像那么一回事,责怪厨虫做饭之前不检查空气湿度是几个意思?   这不是纯纯的挑刺吗?   侍虫们面上不敢流露出半点异样,暗自腹诽:都说雄虫阁下们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但骄纵到唐酒这种地步,未免也太过了。   难怪塔里克宁肯重新追求林意阁下,也不愿意接受唐酒的约会邀请。这还没当上元帅府的另一位主虫呢,第一次做客就这样气势汹汹地找主厨的茬,一点都不给元帅这个主虫面子……   就这样刻薄骄纵的脾气,哪只高等雌虫能受得了啊?   系统默默地把自己封闭,已经不敢再看下去。   好了,今天一上午好感白刷了!   年长的军雌同样放下了刀叉,却是扶额失笑。   该说不愧是他吗?   别说是像唐酒这样年轻的小雄虫了,要知道,就算是那些与阿勒西奥同年龄的雄虫,也没几个能真的不怕他的。大多雄虫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仅仅只能维持表面上的骄傲,实则比雌虫还要小心谨慎,唯恐触怒了这位帝国实质上的掌权者。   唐酒就不一样了。   都敢明目张胆让自己给他当工具虫了,这能是普通雄虫做得出来的事?   阿勒西奥摇摇头,又是新奇,又是好笑。   他抬眼看向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侍虫,刚准备挥挥手,示意对方重新去做更精致、更符合雄虫口味的菜肴来,就见原本一直在厨房里主持大局的主厨亚雌忽然冲了出来。   “谁?”人高马大的亚雌手里还拿着菜刀,目光严肃地巡视着餐厅:“刚刚是谁在说话?”   ……?   他府里的厨虫什么时候这么不讲规矩了?   阿勒西奥不笑了。   他岂止是不笑了,就连那双金色的眼瞳,也跟着冷了下来。然而不等他开口呵斥,那头的亚雌主厨便迅速锁定了餐桌边上的唐酒,却并没有像众虫以为的那样冲上去行暴,而是殷勤道:“其他菜呢?请问这位…”   注意到唐酒的雄虫身份,亚雌顿了一下,继续道:“请问这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在您看来,这道牵丝线在什么样的季节、温度和湿度条件下制作,才是最合适的呢?”   那表情绝不是怨怼,反倒是见猎心喜,两眼放光。   厨虫这会儿是真的两眼放光。   他在这元帅府工作也有十多年了,想当年刚出道时,他也是享有食神称号的厨虫,奈何阿勒西奥对饮食并不讲究,对于会耽搁到工作时间的菜式更是颇为嫌弃。   当然,元帅并不会因为饭菜不合口味就给侍虫脸色看,对方面上甚至不会表露出分毫,只是厨虫到底还是从剩余的菜肴中察觉到了主虫的心思,从那以后,元帅府的餐桌就再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菜式出现了。   主厨亚雌却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厨虫梦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厨虫的梦想是得到雌虫食客的认可吧?   那帮满脑子战争的奋斗批懂个锤子美食!   征服雌虫的胃有什么用?对营养液都能面不改色下咽的雌虫而言,他们的基因里根本就没有对于美食的鉴赏能力,他们要征服的,恰恰是最为苛刻挑剔、难以取悦的雄虫!   只有能够让雄虫阁下露出微笑的料理,才是最好的料理!   也正因如此,当部分侍虫为唐酒的挑剔而生气时,亚雌作为主厨,不仅没有半点不悦的情绪,反倒是精神一振,两眼放光!   多少年了!   他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如此专业的评价了?   在不懂美食的虫看来,唐酒的话或许是挑剔,可在亚雌这样的顶级厨虫看来,唐酒刻薄的话语,恰恰证明了他不是能够被寻常料理征服的普通食客,而是真正难以被取悦的行家!   做饭之前检查空气湿度,听起来好像很离谱,但对于一些需要几十道工序的特级料理而言,一点都不夸张!   亚雌摆出一副虚心的样子,认真求教,唐酒却更生气了。   不是,这元帅府的虫子有没有搞错?居然问他料理的制作工序?   到底他是厨虫还是自己是厨虫啊?   唐酒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亚雌先是一愣,随即灵光一闪,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他可是厨虫,哪有让客人饿着,自己却向对方请教厨艺的道理呢?   想到这里,亚雌当即立正站好,恭敬地向雄虫阁下鞠了一躬,肃穆道:“让您失望实在抱歉,请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让他们撤下餐盘,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为您献上更为美味的菜品!”   唐酒兴致缺缺:“算了吧。”   哪道特级菜肴,不是厨虫耗费大把时间和精力才能做出来的?这都大中午了,再等他们把菜做好,恐怕这一天都要过去了。   “不不不,”亚雌坚持道:“午餐赶不上还有晚餐。恳请您给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们元帅府的厨虫绝不比其他地方的厨虫差!”   看在对方还算诚恳的份上,唐酒想了想,勉强应道:“也行,我把话先说在前面,晚餐如果还是这样的水平,我可不会替你们遮掩。”   亚雌满脸笑容:“当然,您肯赏脸一试就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距离晚餐还有近五个小时。   看起来还很早,但对于一些工序复杂的菜肴,五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够顺利出炉。是以,这边的厨虫们刚得到唐酒的首肯,下一秒,他们就带动着整个元帅府,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一切都像是在圣地时的重演。   清理厨房、确定晚餐菜单、检查菜单上的料理是否与当天的季节和温度相符,准备和处理食材……   无需唐酒额外叮嘱,所有侍虫各司其职,仔细且专注地投入了各自的工作之中,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让唐酒能够在晚餐时感到满意,好让他们一雪前耻。   阿勒西奥:……   道理他都懂,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过问一下他这个主虫的意见吗?   本来就准备让侍虫以唐酒的要求为准的阿勒西奥揉了揉眉梢,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那位亚雌主厨,一直到对方将仓库里的S级异兽肉拿在手里了,对方这才想起来需要征求主虫的同意似的,象征性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   不知道的这会儿看到元帅府内的情景,恐怕还以为唐酒才是这里真正的主虫呢!   唐酒倒是对厨虫们的效率十分欣赏。   他看着迅速忙碌起来的侍虫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阿勒西奥夸赞道:“看不出来,你家的侍虫还是挺厉害的嘛。”能够这么快习惯他的风格,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就是圣地的那帮侍虫,唐酒当初也是教了好久,才让他们习惯他的节奏的。   等到晚餐尝过了厨虫们诚意满满的料理,唐酒就更满意了!   不错。   谦虚好学、知错能改,食材的处理和菜式的风格也深得他心,尤其是这重新做出来的炭烤异兽肉,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最终出锅的肉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浓稠的汤汁几乎要从纤维里满溢出来。   让如此优秀的厨虫留在元帅府,是不是也太暴殄天物了?   唐酒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于心不忍。   他一口咽下同样精心酿造的果酒,扭头看向边上的阿勒西奥,认真道:“阿勒西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雌君?”   系统:!!!   等等,这么快的吗?   系统大惊失色,宿主知道要主动攻略是好事,但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就这时间、这地点、这场景,但凡是个长眼睛的雌虫,恐怕都能看出来,你看上的不是这家的虫,而是这家的厨子啊!! 第8章 垂死梦中惊坐起   阿勒西奥顿了一下。   他神色不变,眼底始终含笑,好像雄虫谈论的并不是什么婚姻大事,而是今天的气候变化。   “阁下说笑了。”   他说这话时,语调与平时没有半分差异,就连嘴角的弧度,也与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仿佛是风吹过湖面,还没激起一圈圈涟漪就散了个干净,而唐酒还是七天前通讯里发作的圣地阁下,阿勒西奥也还是那只将一切都照单全收的年长军雌。   “以我如今的年纪,实在不足以与阁下相配。唐酒阁下如果有心成家,不妨还是给年轻的雌虫们的一些机会吧,何必把时间耗费在我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军雌身上?”   唐酒大方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年纪大。”   “但我嫌弃我自己。”阿勒西奥温和道。   他轻轻地弯了弯眼角,那微笑里便多出了几分无奈的意味,仿佛年长的虫子注视着骄纵任性的小虫崽:“阁下如今年纪还小,往后还会遇到更多雌虫,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急着做出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阁下能够找到与您相伴终生的雌虫,而不是像我这样……注定会先阁下一步离去的雌虫。”   他的神色温和依旧。   但再温和,也无法改变此时的军雌犹如是一堵墙的事实。再温和的墙也是墙,它安静却坚定地竖立在来访者跟前,不给造访者丝毫接近的机会,将一切情绪都掩盖在高墙之内。   唐酒歪了歪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是这样吗?”   回应他的,是军雌温和却如一地回答:“是的。”   唐酒轻笑一声,居然真的不再纠缠了。   系统看看用餐的自家宿主,又看了看另一头的反派Boss,后知后觉地品味出几分不对劲来。   在此之前,它一直在向唐酒灌输“反派待他与众不同、初始好感度极高”的信念,因为它真的是这么觉得的——看看阿勒西奥对宿主的一再纵容,一个是雌虫,一个是雄虫,这要说反派对宿主没有半点想法,谁信?   这会儿系统却忽然有些不太确定了。   如果反派对宿主真的有那方面的想法,那他为什么要拒绝?甚至在拒绝宿主的时候,整只虫表情都没变过?   它闷头想了半天,也揣摩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原因推在唐酒草率的态度上。   想想也是。   就自家宿主求婚时那漫不经心的态度,雌虫肯答应才有鬼吧?更何况反派都快比宿主要大上近一百岁了,难免会站在长辈的角度替宿主着想,就连拒绝的理由,也是在为宿主考虑。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阿勒西奥不是完全对宿主没有感情啊!   系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它精神大振,准备趁胜追击,进一步指点宿主如何再接再厉,拿下反派。   然后它就看见自家宿主沉吟数秒,煞有介事道:“我觉得阿勒西奥说得很有道理诶,他都快比我大一百岁了,以后要死也是他先死,那我一只虫岂不是很可怜?”   他提议:“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个攻略对象?”   系统:?   等等,怎么你还反过来被反派说服了?   唐酒表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大家都是成年虫了,行就行,不行咱就撤,他超豁达哒!   系统肃然起敬。   并再一次确信了自家宿主是个漂亮笨蛋的事实。   如果说反派是一堵温柔的墙,那么它家宿主就是一盘纯粹的散沙,当然,它这么形容,绝对没有嘲讽自家宿主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实在是唐酒的意志只能用松散如沙来形容。   看看人家林意。   为了攻略更多的高等雌虫,主角攻那叫一个煞费苦心,又是捏好雄主人设又是时间管理大师,确保鱼塘里的每一条鱼都互不知情,真情实感地以为自己是林意的唯一,并为他献上所有。   唐酒就不一样了。   睡眠、天气、美食、游戏……任何一个突如其来的诱惑,都能将他轻易勾走,任何一道障碍,都能将他轻易打倒,进而将主线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系统深沉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宿主如此不上道,也只能是它这个做系统的多费心了。   它尝试着用唐酒的思维模式来诱惑对方:【宿主难道不想每天都能吃到星河玫瑰这样的好吃水果、每天都有虫陪你打你喜欢的游戏、在雌君的陪伴下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吗?】   圣地千好万好,也没有自由。   婚后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雌君陪护,雄虫想去哪里浪都没事。   唐酒开始动摇。   系统再接再厉:【我们等价替换一下,你就假设,你追求的不是反派,而是你喜欢的这些东西,是不是感觉有动力多了?】   唐酒摸着下巴:“嗯,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他扭头看向阿勒西奥,语气依旧理所当然:“好吧,我接受你的拒绝,但我保留继续追求你的权利哦。”   系统:……   算了。   小祖宗肯给台阶就已经不错了,它还能奢求什么呢?   系统松口气,殊不知对面的阿勒西奥也几不可闻地松口气。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本以为以小雄虫的脾气,难免会因他的拒绝发作一番,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阿勒西奥略微诧异,却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对方心情好。能够这样有惊无险地解决,一个追求者的名头,对方想要就要吧。   ……只是以对方的脾性,到底是谁追谁还不好说就是了。   系统也很满意。   它本来也没指望自家宿主能够超直赶近、一步到位,能够只花一天时间,就将身份由“一面之缘的雄虫”转变为了过了明路的“追求者”,尤其对方还是本就不好糊弄的大反派,系统已经很知足了。   因为这份知足常乐,它不吝夸赞:【不愧是宿主,这下我们以后要接近反派,都不用再找另外的理由了,这么快的速度、这么高的效率,您简直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宿主!】   唐酒深有同感:“真羡慕你能遇见我这么好的宿主。”   系统:……   算了,宿主开心就好。   也许是因为系统的鼓励式教育。   又或者是阿勒西奥的拒绝多少还是让唐酒有些耿耿于怀。   接下来的时间里,原本还沉迷于吃喝玩乐的唐酒破天荒地不再摆烂,而是乖乖巧巧地做起了主线任务,开始了每天准时在阿勒西奥身边打卡的日常,具体的行为表现在:   阿勒西奥每天亲自往返于圣地和元帅府之间,接送唐酒做客。   阿勒西奥走程序向圣地发起约会申请,和唐酒约会。   阿勒西奥从军务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唐酒打游戏,用唐酒的话说,这就叫培养感情。   系统:……   算了。   宿主肯行动起来就已经不错了,它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看阿勒西奥淡然的表情就知道,恐怕对方这个“被追求者”,也从未对唐酒的“追求”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它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唐酒“追求”阿勒西奥期间,由于元帅府主厨亚雌的厨艺水平也是突飞猛进,连带着原本对攻略反派这条主线并不怎么感冒的唐酒,态度也变成了势在必得。   系统:你势在必得的最好是反派!   日子一天天过去。   当林意“温柔雄主”的名头越来越响,圣地和军部也开始流传起“克莱因元帅追求唐酒阁下”的桃色新闻时,系统终于绷不住了。   理由很简单,系统星图上属于林意的红色星星,已经亮起了足足七颗。   这意味着,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包括原主角受塔里克在内,林意已经不动声色地拿下了七只地位举足轻重的高等雌虫!   再看自家宿主。   乍一看,军部的雌虫们似乎已经开始暗地里开盘,赌自家元帅什么时候能够拿下圣地年轻貌美的雄虫阁下了。   可实际上呢?   阿勒西奥的确每天都在陪伴宿主不假,两虫的相处也还算愉快,星图上代表着阿勒西奥的星星却丝毫没有要向蓝色转变的意思——红色是林意的颜色,暗淡的星辰不属于任何虫,唯有蓝色,才是宿主的颜色。   换句话说。   唐酒攻略反派的当前进度,是0.   系统一时有些卡机了。   按照它的猜想,反派应该对宿主拥有相当高的初始好感度才对,加上这段时间还算友好的相处,进度就算是比较慢,也应该有所进展,怎么都不应该是0啊?   半个月前在元帅府时的异样感,再一次笼罩了它。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自闭了。   这一边,刚被阿勒西奥送回圣地的唐酒终于想起来搭理一下自闭的系统。   他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虫有所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雌父说过了,像我这样的小宝贝,生来就注定是要被万千雌虫追逐的,没有追求雌虫的天赋也很正常。”   系统:我谢谢你啊。   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安慰了。   系统忧心忡忡。   唐酒却不准备继续和系统废话了。   雄虫的耐心总是很少很少的,他自认安抚完了系统,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打开了手环上的通讯功能,点到帝国元帅的那一页,开始催促下一次的约会。   不得不说,他这些天玩得还是相当愉快的。   吃好睡好,白天还有雌虫陪他玩,尤其对方还是一位情商很高、很会说话的雌虫。   和唐酒接触过的其他军雌不同,阿勒西奥并不像大多军雌那样粗心大意、不解风情,对方乐意放下工作,陪他悠闲逗乐,精通一切市面上的游戏,也很乐意陪唐酒消磨时间,即使是在游戏中,也会百分百照顾唐酒的游戏体验。   对于那些唐酒在原作中被诟病的坏脾气,阿勒西奥照单全收,乐此不疲。   作为玩伴,唐酒真心愿意给对方打满分。   如果这就是“攻略游戏”,那他再像这样“追求”阿勒西奥几天,好像也不错?   思绪走神间,手腕上的光脑忽然传来轻微的震感,意味着有虫向他发来了视频通讯邀请,唐酒心不在焉地低头去看,却在浮现出来的蓝色数据屏幕上望见了熟悉的名字——   维斯卡斯·弗莱明。   第一星系执行官,上议院第三席,帝国四大公爵世家之一,弗莱明家族的掌门人。   也是唐酒雌父的名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唐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阿勒西奥好像是自家雌父的政敌来着?   QAQ 第9章 我是笨蛋   然而唐酒慌吗?   他根本不慌。   维斯卡斯·弗莱明其虫。   在外虫面前,他是雷厉风行、高不可攀的上议院第三席;在首都星上流圈子里,他是老谋深算、剑戟森森的大贵族;在敌虫眼中,他是危险狡诈、心狠手辣的实权派疯虫。   这样一位大家长型的雌虫,在对待自己的虫崽时,自然也有温柔和严厉的一面。   当然。   温柔全是唐酒的,严厉全是唐酒上面的三个雌虫哥哥的。   被雌父发现自己和政敌厮混在一起会怎么样?   答案是:不怎么样。   唐酒不仅不慌,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过往的无数次与雌父交流的经验告诉他,他就是捅破了天那也不是事,只要他撒个娇,卖个萌,软乎乎地喊一声雌父,以理智闻名的弗莱明议员能替他把一切后患都清扫干净。   通讯接通。   唐酒在心里酝酿着情绪,一声甜甜的“雌父”已经到了喉咙尖。   屏幕的另一端浮现出一道与他足有五成相似的虫影。   唐酒:……?   唐酒:……   小雄虫“唰”地挂断通讯、起身、整理仪表一条龙,借着黑屏的反光,他以指为梳,重新打理了一番散乱的铂金色头发,确定自己浑身上下都妥帖自然,仍是一只漂亮可爱的雄虫后,唐酒这才重新发起通讯,乖巧端坐在沙发上。   屏幕再次亮起。   帝国科技公司研发的最新款光脑手环如实地显示出通讯另一端的情景。   那是一只在外形上,与唐酒足有五成相似的成年雄虫。   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铂金色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湛蓝的眼瞳微微眯起,施施然将小雄虫前后的变化尽收眼底。唐礼兴致盎然地欣赏着自家小虫崽每逢他突然袭击就要上演一次的变脸现场,心情好得不得了。   哎呀,不愧是他的糖糖,还是这么可爱。   虫与虫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的虫好整以暇,笑眯眯看戏;有的虫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已经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不是雌父的通讯ID吗?为什么对面会是雄父啊?   唐酒:QAQ   唐酒很忧郁。   如果说雌父维斯卡斯是待他温柔,对三个雌虫哥哥格外苛刻,那么雄父唐礼就是反着来的,雄父平日里对他三个雌虫哥哥有多好说话,在面对他的时候就有多严厉。   用雄父的话来说,雌虫幼崽就是需要雄父好好宠着,这样长大了才不会因为陌生雄虫的一点点好意就感激涕零,被轻易骗去,给居心叵测的雄虫做了垫脚石都不知道。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在原作剧情里,唐酒的三个雌虫哥哥就是少有的不受主角攻魅力影响的高等雌虫,不仅仅是因为林意和唐酒不对付,更是因为,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早已得到了足够多、也足够健全的,来自雄虫父亲的爱。   这样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林意一点虚情假意的好而被轻易收买?   可惜,雄父是雌虫哥哥们幸福的港湾,却不是他的。   撒娇卖萌糊弄得了雌父,可糊弄不了雄父。   唐酒在心里叹口气,知道今天雄父这关是没那么好过了。他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问好:“雄父,晚上好。”   年长的雄虫略一颔首。   没有给小虫崽狡辩的机会,唐礼单手托着腮,歪了个脑袋,笑吟吟地直入正题:“听说你看上了克莱因家的虫?”   唐酒瞬间秒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正襟危坐,义正言辞且理直气壮:“玩玩而已,大家都是成年虫了,逢场作戏很正常的!”   “哦?”   唐礼没说信或不信,年长的雄虫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用打趣的口吻出声调侃:“难道不是克莱因元帅的礼物太过大手笔,让某只贪财的小虫崽也被迷晕了头,连雄父和雌父都抛在一边,不管不顾了?”   “什么礼物?我怎么不知道?”   小雄虫歪了歪脑袋,表情无辜,湛蓝纯粹的瞳孔里倒映出与成年雄虫如出一辙的冷静,他看着一手抚养他长大的雄父,反问:“那不是高等雌虫惯用的政治手段吗?”   唐礼笑了。   他微微向后,舒适地靠在书房的椅背上,双手在身前自然地交叠,目光穿过屏幕,直视着他的雄子,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说下去。”   小雄虫幽幽叹气。   唉。   雄父真无聊,他如今都多大了,还玩小时候突击考试这套。   小雄虫撇撇嘴,对考试环节兴趣缺缺,但介于出题人是自己的雄父,只好老实回答:“说到底,这事本来就是塔里克做得不地道,我既然都找克莱因要交代了,只要军部还不想和圣地翻脸,他就必须摆出应有的态度。”   “忽视林意,赠与昂贵的赔礼,事后重罚塔里克,这些都是他的态度。”   “至于那一千颗星河玫瑰……”   他低下头,闲闲地拨弄着果盘上的星河玫瑰。   赤色的果实在白皙漂亮的指节间缓缓滚动,点点荧光如影随形,像落在指尖的缱绻之吻。   “是警告吧。”   唐酒说。   这个话题开始让他感到无聊了,小雄虫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精打采地窝上沙发,漫不经心地道:“一味的小心赔罪不是阿勒西奥·克莱因的风格,也压不住圣地和议院那帮老虫子的贪婪和野心。”   “他是在敲打圣地:该给的面子和补偿他都给了,圣地和议院若是还敢纠缠不休——”   唐酒道:“他能送我一千颗星河玫瑰,也能断了整个圣地的资源供给,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军部未必不能依靠这项他们独有的资源,再打造出一个由高等雄虫组成的新圣地。”   星河玫瑰药剂的效用只有一次不假。   但只要军部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他们完全可以和E级,甚至是F级雄虫达成合作关系,利用星河玫瑰药剂使低等雄虫完成一代代进化,倘若真给军部足够的时间,谁又敢说阿勒西奥·克莱因不能打造出一个不受任何一方管辖、独属于军部的“乌拉诺斯”?   没有虫敢赌这个可能。   帝国的老牌贵族雌虫不敢赌,圣地的高等雄虫同样不敢赌!   犯错的是塔里克,阿勒西奥却在消除隐患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震慑了大半个帝国——有了这次事件,从今 往后,议院和圣地就是再想从军部捞取什么利益,恐怕也不敢再拿圣地高等雄虫的约会申请名额说事。   “即使那天在场的不是我,而是其他雄虫,阿勒西奥·克莱因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对方之所以纵容他所有的任性,恰恰是因为对阿勒西奥而言,他和其他任何一位骄纵任性的圣地雄虫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倘若你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雌虫,有雄虫带着幼稚的心机靠近,你会对他生气吗?   不会的。   这甚至和脾气好不好没有关系——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生气。   不是纵容,而是轻视。   没有哪一位实权派雌虫会对一位头脑空空、漂亮得像是花瓶一般的阁下生气。   这,才是阿勒西奥·克莱因一系列行为背后的真正含义。   系统:……!!!   系统……系统已经傻掉了。   单纯的系统被雄虫父子间对话中透露出的海量信息砸得头昏眼花,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太多的问题堵在系统小小的脑袋瓜,让它当场卡机,运转不能。   所以它之前在元帅府的异样感是对的?   星图上反派的攻略进度始终是0,因为它自以为是的“反派对宿主初始好感度极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阿勒西奥对唐酒所有的纵容与温柔,都仅仅只是政治场上的老滑虫对付头脑空空、贪慕虚荣的圣地雄虫的惯用手段!   系统倒吸一口冷气。   千言万语堵在它的心头,最终化作一声傻乎乎的:【啊?】   唐酒没有搭理他。   根本就听不见系统音的唐礼当然也没有。   “啪啪啪——”   面对自家雄子的准确分析,年长的雄虫并没有吝啬自己的掌声,唐礼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虫崽,眼底流露出满意:“能看到这一层,说明我这些年对你的教育没有白费——这很好。”   小雄虫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同为雄虫,唐礼当然知道自家小虫崽在不爽什么。   作为他和维斯卡斯唯一的雄虫幼崽,唐酒生来就是一副好相貌,又有雄父雌父悉心教导,从小到大一路走来就没吃过亏,同龄的高等雌虫在他跟前,也只有被他拿捏戏耍的份。   如今却来了个看似温柔臣服,实则无懈可击的阿勒西奥,唐酒能不生气吗?   他简直要气炸啦!   什么主角攻林意、主角受塔里克,唐酒压根没把这两个蠢虫放在眼里。   他气的是阿勒西奥·克莱因!   什么原作小说、什么星图攻略,唐酒才懒得管呢,可阿勒西奥居然将他和乌拉诺斯的笨蛋雄虫们混为一谈,还装出乖顺臣服的样子,用对待其他雄虫同样的方式糊弄他!   唐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雄父扬起眉梢:“所以你这些天缠着他闹出绯闻是为了……”   唐酒耸耸肩:“当然是以追求的名义故意折腾他玩咯,他拿我当筏子敲打圣地,我当然也要让他感受一下我们这些头脑空空、骄纵任性的高等雄虫作起来有多烦虫。”   “他不是总是一副温柔臣服、我干什么都纵容的样子吗?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系统:!!!   什么?那原来不是你们作精特有的追求方式吗?   年长的雄虫轻笑出声,对亲雄子的小气记仇并不意外,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饶有兴趣:“只是这样?你既然一手策划了今天的绯闻,难道没想过利用它做点什么?”   漂亮可爱的小雄虫眨了眨眼睛:“听说雌父上个月参加完和军部的会议回来,气得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   没有虫知道。   唐酒有一个隐秘的愿望。   在看见阿勒西奥·克莱因的第一眼,他就想打烂那张游刃有余的假面,看见破碎壳子里鲜活的愤怒、不甘、患得患失,在那双冰冷漠然的金色竖瞳里窥见主虫一步步沉溺、放纵进而彻底失控的模样。   唐酒弯了弯眼,露出一个天真的、甜甜的笑容。   他问:“‘同龄的死对头,居然觊觎自己小一百岁的亲雄子’,这个理由,够雌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理直气壮地冲进军部,给我们高高在上的元帅一点无伤大雅的教训么?” 第10章 不是攻略   系统忽然意识到,它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原作中,“唐酒”代表的,是与主角攻林意截然相反的,骄纵、愚蠢,不可理喻的反派雄虫。   可实际上呢?   现实里的唐酒,真的会像小说中描绘的那样浅薄吗?   他的雌父是维斯卡斯·弗莱明,上议院第三席,整个帝国都称得上名列前茅的高等雌虫中的大贵族。   他的雄父唐礼继承的是圣地乌拉诺斯最古老的八个姓氏之一,历经帝国数十次政变而屹立不倒,在帝国历史上,仅有的十二位基因等级为S级的高等圣阁下中,就有足足三位圣阁下姓唐!   原作剧情中。   如果不是“唐酒”恶毒地算计林意,自作自受,导致二次觉醒时出了差错,基因等级跌落到B级,“唐酒”同样会进化为S级雄虫。   换句话说。   只要没有林意那诡异的主角光环影响,唐酒什么都不用做,无需任何外力和机遇,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度过二次觉醒,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化为S级雄虫,因为这本就是他的雄父与雌父在遗传中赠与他的东西。   一个有着这样显贵的出身、在长辈虫的悉心教育下长大的本土雄虫,真的会是什么头脑空空的蠢虫吗?   系统如梦初醒。   没错。   原作里的唐酒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唐酒!   它看着眼前的宿主。   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还是那样骄纵的性子、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连言行间理所当然的小表情都没有半分变化,系统却骤然清醒,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家宿主一场。   林意、塔里克、那天在场的所有虫……   恐怕就连阿勒西奥·克莱因,也不会想到,他眼中的漂亮花瓶,早已在不动声色之间,勘破了全局。   你以为猫猫是懵懵懂懂的漂亮笨蛋,其实猫猫什么都知道。   他所有的骄纵任性,恰恰是踩在了所有虫的底线上。   权衡利弊、审时度势,在错综复杂、瞬息万变的局势中谋取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这才是唐酒。   这,才是一位本土高等雄虫的基本素养!   系统: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系统忙着将脑中现有的情报更新换代,唐酒则努力作乖巧状,那叫一个纯良无害地与自家雄父略含审视的目光对视。   唐酒:乖巧坐.jpg   唐礼好笑地摇了摇头。   “行了,别装了,我会把你的诉求转告给你雌父的。枉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担心得不行,现在看来,今天这趟通讯是雄父白打了。”   他对自家雄子还是比较了解的。   小虫崽看着天真骄纵,实则一颗心比谁都要黑,一旦下起手来,那叫一个快准狠,这一点,就是唐酒上面三位雌虫哥哥都比不上。奈何雄子这回的绯闻对象同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这个做雄父的,可不得专程问问?   如今通讯打了,唐礼也算是放了心。   对于唐酒接下来要做的事,唐礼既不担心,也不好奇,更不打算过问。   只要唐酒还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雄子,没有因为不明的原因性格大变,或者突然降低智商变成恋爱脑,对唐礼来说,小雄虫就是闯出天大的祸患,那都不是事。   他对自家雄子控场的水平有信心。   当然,有信心归有信心,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的。   看着屏幕对面神采飞扬,就差把春风得意写在脸上的小雄虫,唐礼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提醒:“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别怪雄父没提醒你,玩玩可以,别太过分了,宝贝——那不是你能掌控的雌虫。”   唐酒眨了眨眼。   出于某种不想宣之于口的私心,他没有正面回应雄父的叮嘱。   眼角余光留意到屏幕上的另一道靠近的虫影,看着装风格,似乎是……雌父?   小雄虫心神一动,不动声色地开始给自家雄父挖坑,面上却佯装出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那雄父呢?您当初在众多的追求者中选择了雌父,是因为雌父是您的追求者中最好操控的吗?”   不想唐礼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然道:“我和你雌父这叫相互驯服,你这种小屁虫懂什么?”   听到雄主隐晦的情话,大贵族维斯卡斯·弗莱明冰霜般的脸颊瞬间融化,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身边仿佛也开出了一朵朵可爱的小花。   将雌父瞬间沦陷的神情尽收眼底,唐酒翻了个白眼,丝毫不给自家雄父秀恩爱的机会,眼疾手快地挂断了通讯。   啧。   老滑虫!   谁能相信,在外虫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贵族维斯卡斯·弗莱明,在自家雄主面前,也有笑成傻虫、依赖黏糊的一面呢?   哎。   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着雄父学习各种事物,但就“情话”这项技能来说,他还真是有得学啊。   通讯就此结束。   唐酒气闷地趴回沙发。   系统也很郁闷。   系统:【你敷衍我。】   系统:【你糊弄我。】   系统:【你还欺骗我!!!】   “欺骗”两个字被系统特意加重,还幻化成文字的形态,控诉地霸满了整个系统空间。   唐酒纠正:“欺骗说得太重了,我顶多算耍你。”   系统心有不甘,又有些好奇,明明他们一同经历了全部过程,怎么反而是唐酒这个全程吃喝享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率先发现了不对?   它忍不住问道:【宿主,你是什么时候看出反派的真实面目的?】   “当然是一开始,”唐酒不假思索:“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一开始。   一眼。   系统:?   它怀疑宿主在嘲讽它,而且它有证据。   它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为什么等了好几天才去找元帅府麻烦?】如果当场就看出了元帅的目的,以宿主这小辣椒一样的暴脾气,不应该当天晚上就打上元帅府吗?   唐酒一脸冷酷:“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满脸写着不高兴。   系统识趣地闭上嘴。   看着自家宿主紧蹙着眉头,仿佛生气的小猫骂骂咧咧的样子,它忽然无师自通了其中的缘由——   估计唐酒一开始也没想好究竟要不要报复回去,所以才在圣地吃喝享受自娱自乐了好些天,奈何他一只虫缩在被子里,退一步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忍无可忍,这才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直冲元帅府,给反派找点小麻烦。   不得不说,就连这点麻烦本身,也透着唐酒特有的狡黠。   如今军部、圣地和议院相互掣肘,又相互依靠,正是帝国近百年来局势最为微妙的时候。阿勒西奥背后站着整个军部,唐酒的雌父与雄父则分别代表了议院和圣地,两边真闹出点什么,很容易被各自背后的势力认为是某种暗示。   唐酒却剑走偏锋,将这小小的“报复”,圈定在了雌虫与雄虫的范围之内。   谁家小雄虫被大一百岁的军雌拐走,这做家长的虫能不急啊?   在唐酒精心设计的导火索下,阿勒西奥不仅得挨死对头的教训,还不太方便还手——死对头作为雌父为自家小雄虫鸣不平,阿勒西奥这个帝国元帅但凡还要点脸,就只能立正挨打。   唐酒这一手,既为自己报复了回去,也为自家雌父小小地出了个气,还让没正视他的阿勒西奥因此吃了个哑巴亏,简直是一箭三雕!   系统悟了。   它是真的悟了。   想要对付原作中心机深沉的反派雌虫,像主角攻林意这种自带优越感,伪装温柔体贴好雄主人设的人类攻是搞不定的。   真要对付位高权重的本土雌虫,还得是同样黑心汤圆的本土雄虫啊!   系统当机立断,光速在系统空间摆出一排跪地抱大腿的表情包。   系统:【宿主,菜菜,带带QAQ】   唐酒想了想:“嗯……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乖乖听我指挥哦。”   系统信誓旦旦:【没问题,保证听宿主指挥,以后宿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宿主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一切以宿主的意志优先!】   唐酒不置可否:“看你表现吧。”   系统小鸡啄米似点头,又想到宿主看不到,忙在系统面板上又发了几个乖巧的表情包。唐酒瞥了一眼上面的可爱的表情,眼前一亮:“你这个表情包还挺好看的,可以复制到我的光脑上吗?”   系统:?等等,重点是这个吗?   算了,宿主说了算。   认清自身地位的系统机灵地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包库,兢兢业业地将所有可可爱爱的表情包都复制到了唐酒的光脑通讯上,干完这一切,它迫不及待地探头:【那宿主,我们以后还要攻略反派吗?】   年轻的雄虫轻笑一声:“不是哦。”   系统懵懂:【什么?】   “才不是攻略,”雄虫挑起一边的眉,愉悦道:“是狩猎啊。”   同一时刻。   中央星系,首都星,军部总部。   入口处。   守卫的军雌腰杆挺得笔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正前方,神色里透着自信和轻松。作为帝国军部的大本营,本部汇聚了全虫族最顶尖的战力,支部少将水平的军雌在这里也仅仅只能与少校军衔的军雌持平,总部的防卫水平可见一斑。   更不必说如今坐镇本部的,还是站在整个军部金字塔顶端统领全军的克莱因元帅。   没有虫会蠢到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本部。   直到他看到了一位雌虫。   身材修长的雌虫从不远处缓缓走来,手上还打着一柄巨大的黑伞,他穿着一身白金相间的制服,手上还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梳理整齐的金发束在脑后,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军雌瞳孔骤缩。   对于负责在军部入口处轮值的军雌们来说,认清首都星大虫物的脸是基本功,不过一个照面,今日轮班的军雌便一眼认出了来虫——   维斯卡斯·弗莱明。   上议院声名显赫的大贵族,也是他们克莱因元帅的死对头。   军雌心头一紧。   这样大虫物若是要拜访军部,他至少也应该在三天前收到相应的通知,由上将军衔的军雌亲自接待才对,可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收到任何弗莱明议员将会拜访军部的消息。   来者不善啊……   守卫的军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涌起的不安,硬着头皮走上前:“弗莱明议员,日安,请问您有预约吗?本部为军事重地,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即使是您也不能……等等!弗莱明议员,你要干什么?!”   “砰——”   没有给守卫的军雌反应过来的机会,金发碧眼的雌虫张开仿佛布满冰蓝色鳞片的羽翼,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刺穿大门前的防卫,直入本部!   一分钟后。   中央星系之外,散布于七大星系上的军雌们正百无聊赖地逛着星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ip为首都星本部的帖子出现在了首页,并在出现的第一时间被顶上了热门——   【标题】   我草什么情况?听说上议院的虫子打上门了!? 第11章 看走眼了   这是一个宁静的下午。   没有对内战争,也没有外出清剿异兽的特别行动,分部在帝国七大星系、五百多颗星球上的支部军雌们驻守在各自的地盘上,一边懒洋洋地吐着烟圈,一边不着边际地和身边的同僚闲聊。   一会儿下班后去哪儿浪呢?   是去后街的酒吧,还是去西城的赌场?   不怪支部的军雌们没有上进心。   本部与支部,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字之差,实则两个单位的军雌无论是实力还是待遇都是天壤之别。每年,除了极少数年轻军雌中最优秀的一批有机会得到各自长官的推荐,前往位于中央星系的首都星本部深造,绝大多数军雌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离开所属的支部。   真正有野心、有天赋的军雌都集中在了本部首都星,剩下散布在七大星系支部的军雌,可不都是混日子的兵痞么?   谷明星,帝国军部,PX-1支部。   黑灰色的堡垒依山而踞,数百艘制式飞舰安静地停在半山腰,仿佛一只只雄踞在高处的雄鹰,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冰冷、狰狞。再往下,是连绵硕大的高墙单独圈出的大片大片的训练场,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支部军雌们各自训练时密麻如蚁的背影。   一刻钟后,训练结束。   军雌们原地解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摸鱼,吃瓜的吃瓜,追星的追星。   身穿黑色军装,肩携金色流苏的长官们同样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神色淡淡地抽着雪茄,对手下军雌的偷懒耍滑视而不见。   就在所有军雌以为,今天也会像以往一样波澜不惊地结束时,虫群中不知道是哪位军雌,冷不丁发出一声“我靠”的惊叫声,引来周围军雌和不远处高阶军雌的侧目。   距离他最近的军雌啧了一声,一把拉住当事虫,低声劝阻:“我说兄弟,这还没下班呢,你就在这看乱七八糟的小电影,你不要命啦?”   支部虽说相较本部要松散得多,那也是建立在上头的长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基础上,军雌如果上班的时候闹得太过,也是会有惩罚的。   被好友调侃的军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谁看小电影了,你少冤枉我!”   说话的军雌表情仍有些兴奋,连自家长官略带警告的目光都没看到,他压低声音:“是本部!中央星系出大事了!就在刚才,上议院的虫子未经批准就闯入了军部,沿途阻碍的军雌拦都拦不住,现在恐怕已经闯进元帅办公室了!”   这话题太过劲爆,边上一串的军雌都没忍住,纷纷投来了惊奇的目光。   “?真的假的,议院那帮老滑虫不是一向信奉动口不动手,约他们打个架都支支吾吾推三阻四的吗?要说阴险歹毒,我承认我们军雌干不过他们这帮搞政治的,这真刀实木仓的干架嘛……他们怎么敢的啊?”   那可是本部啊!   由帝国军雌精锐中的精锐,和军部最高领袖克莱因元帅亲自镇守的本部!   “你在哪看到的?不会是什么小道新闻吧?”   “什么小道新闻敢随便登在本部的八卦?这是本部的兄弟自己发的,就在咱们军雌内部论坛,你用光脑登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军雌纷纷打开光脑手环,直奔内部论坛。   不只是PX-1支部。   中央心系之外的支部多达数百个,如今也不是战时,多的是军雌无所事事地在星网上到处闲逛,也有军雌干脆打开了内部论坛,想看看今日各支部又有什么八卦热闹,一眼就看到了位于论坛首行的特别资讯。   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十分钟,帝国几乎所有在职军雌都得知了这场在本部的突发事件。   “上议院的虫子是疯了吗?这是准备要和我们撕破脸的节奏?”   “他雌的!打就打,谁怕谁啊!就那帮贵族雌虫瘦弱不堪的样子,我能一个打十个!不过是一帮血都没见过的弱虫,凭什么霸占中央星系最好的地盘?早该让他们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滚下来了!”   军雌们或义愤填膺,或不屑冷笑,共同点是眼里燃着兴奋的光。   是的,兴奋。   虫族天性崇尚战争,热爱战争,掠夺与征服是刻在虫族骨子里的本能,即使是悠闲度日的支部军雌,同样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打上中央星系,见识帝国最顶端的风景。   而这一切,只需元帅一声令下。   “这次肯定要打起来吧?议院虫的都打上门了!”   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派的。   “太好了!早就想去中央星系转转了,不知道首都星的建筑轰起来手感会不会和七大星系的不太一样?”   这是在本地当够了地头蛇,幻想着去中央星系撒野的。   军雌们摩拳擦掌,期盼之色溢于言表。   部分性急的军雌们,干脆找同僚介绍靠谱的机械师,他们现有的机甲多是为了保证日常巡逻维护治安用的,真要上战场,还得找专门的机械师进一步改造维修才行。   军雌们讨论得是热火朝天,虫还在七大星系,心已经飘到了中央星系的本部。   兵痞们的小差开得太过明显,上头的军官想忽视都不行。   原本还坐在一边抽烟的军官掐灭手中的雪茄,没好气地训斥:“差不多行了啊,都给我滚回你们原本的位置上去!打仗?打什么仗?你们知道今天擅闯本部的大虫物是谁吗?”   这个军雌们还真不知道。   普通军雌们没有更高的消息渠道,军官们却是有的。   能在支部担任军官的军雌,多是年轻时由长官推荐,去本部进修过的精英。虽然没能通过本部精英训练营的留在本部,却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本土的老师同窗,消息自然比寻常军雌灵通些。   这事在校级军官中也不是秘密,手握一手消息的军官同样有一颗八卦的心,他低声道:“既然不知道这个,那咱们军部的心腹大患,克莱因元帅的死对头,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   军官话音落下,军雌们便是一惊。   随即恍然。   如果是那位的话,这内战恐怕还真不一定能够打得起来。   就是支部最孤陋寡闻的军雌也知道,他们克莱因元帅的死对头那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刁滑奸诈,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论硬实力,议院一系这边是远不及军部,肯定不会自讨苦吃。   这次大概率又是议院虫的阴谋诡计,多半是打不起来了。   没劲。   军雌们失望地摇摇头,正要各回各岗,就有军雌眼前一亮,一边摇晃着手腕上的光脑手环,一边大声道:“劲爆!最新消息!元帅和议院虫打起来了!听说还是为了一只雄虫!”   众军雌:!!!   你说这个我们可就不困了!   在帝国,无论是什么地方,有关雄虫的话题总是最吸引眼球的,雌虫为了雄虫的归属起争端也不是稀罕事,但这次涉及的雌虫是谁啊?那可是站在整个帝国权利顶端的两位大虫物!   “议院虫打上军部居然是为了一只雄虫?”   “不愧是克莱因元帅,就连雄虫也只要最好的,我就说元帅怎么会一直单身,原来是看上去死对头的雄主!刺激,太刺激了,这下议院那边的虫子岂不是被气疯了?”   这样重量级的八卦一出,就连一直维持秩序的军官也坐不住了。   来自帝国各星球支部的军雌们纷纷登录内部论坛,急不可耐地想要吃上第一手瓜;部分率先吃完瓜的军雌们则唰的起身,扭头就要去找自己趁手的武器和战斗专用的机甲。   更有甚者,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只喇叭,随便找了个高处爬上去,对着众多的军雌,当场做起了即兴演讲:   “兄弟们,你们还记得这些年来以来,克莱因元帅对我们的照顾吗?”   一句话,成功让吵吵嚷嚷的全场静了下来。   他们当然记得。   没有克莱因元帅,就没有如今赏罚分明、上升渠道清晰且透明的军部,不少军雌正是因为加入军部,才改变了原本在边远星的命运。就连他们日常使用的由雄虫信息素制成的安抚药剂、每个月与圣地阁下约会的申请名额,也是由元帅替他们争取到的。   短暂的安静后,几乎所有的军雌都对此给出了热烈的回应。   “记得!”   “克莱因元帅万岁!”   “誓死追随克莱因元帅!”   演讲的军雌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接再厉:“这些年来,克莱因元帅为了我们,一直面对着各方贵族的刁难围剿,如今元帅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雄虫,我们该怎么办?”   军雌们回想起这些年来的军部的变化,又想起自家顶头上司——   要说他们家元帅如今也一百岁有余了,同龄的雌虫大多虫崽都成年了,唯独他们元帅还是大龄单身雌,眼下元帅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雄虫,他们这些常年受他恩惠的军雌,岂能袖手旁观?!   可恶。   燃起来了!   熙熙攘攘的虫群之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吼了一句:“抢过来!”   此话一出,顿时响应的军雌无数。   “没错,抢过来!”   “冲上中央星系,替克莱因元帅抢过来!雄虫阁下当然是能者居之!”   军雌们你一言我一语,大有一副马上就开着机甲冲向中央星系,为他们的克莱因元帅抢回心仪雄虫的架势。   还算清醒的高阶军官们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心说这一幕要是让中央星系的雄虫保护协会的看到,估计军部又要吃警告了,不过他们这种偏远星系嘛……算了,谁让对方是元帅大人呢!   这么想着,军官也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自己装有战斗机甲的机甲钮,心里居然也涌起些许隐晦的期待。   为了抢死对头的雄虫打上中央星系,听起来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正在军雌们席地而坐,准备进一步沟通内战的战术时,那最先邀请众虫八卦的军雌忽然“咦”的一声,错愕出声:“等一下!反转了!元帅看上的是弗莱明家的雄虫,但不是弗莱明的雄虫啊!”   有军雌没反应过来:“有什么区别?”   同样育有虫崽的军雌嘴角抽了抽:“那区别可大着呢,这说明元帅看上的不是死对头的雄主,而是死对头的雄子啊!”   话音刚落,上一秒还热火朝天的支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寂静。   啊这。   啊这这。   军雌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在支部混不吝的兵痞们看来,如果元帅大人看上的是对方的雄主,那么以此为由掀起一场战争也未尝不可,但如果看上的是对方的雄子,而又被作为雌父的死对头找上门……   这怎么听,好像都是家庭矛盾的范畴了吧?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全帝国的支部军雌此时都干了一个同样的动作——他们默默地将机甲纽挂饰塞回制服,缓缓地坐了回去。   也有虫不明所以地继续八卦:“那位也有雄子?怎么没听说过啊?”   站在他旁边的军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准A级的高等阁下,怕是没几岁就被送到圣地保护起来了,你以为乌拉诺斯是什么地方,还有让你一个支部军雌知道的份?”   “能让克莱因元帅明知道是死对头的雄子还一见倾心,这位阁下一定长得特别好看吧!”   有虫浮想联翩:“不知道比起林意阁下又如何?”   这个名字对在场的军雌而言都不陌生。   一个月前,塔里克少将因违背军规遭受处罚,不得不在十分狼狈的情况下面见与他约会的雄虫阁下。   谁都知道,雄虫们对约会的环境,乃至约会雌虫的着装风格都极为在意,如塔里克少将这般落魄地去见雄虫阁下却没有遭到半分嫌弃,反而因一身伤势得到了阁下的心疼的,简直屈指可数。   多么温柔体贴的雄虫阁下啊!   有塔里克这个年轻一代最优秀的高等军雌背书,加上配图里雄虫柔和好看的面容,“林意”这个名字迅速在年轻的雌虫间走红,其热度一跃超过了帝国所有雄虫明星。   这年头,会出来抛头露面当大明星的多是低级雄虫,这位名为“林意”的年轻雄虫,却是不折不扣的圣地阁下。   两相比较,雌虫们自然也就更追捧后者了。   一些对林意极为上头的雌虫,更是连#宁做林意雌侍,不做它虫雌君#的词条都打出来了。   在场的军雌们当然也有听过这位近来在星网上颇有盛名的雄虫阁下,只是这会儿却不怎么买账了:“这还用说吗?元帅看上眼的雄虫阁下,肯定是最好看的!”   “听说今年才十八岁,二次觉醒都没过,跟元帅都不是一个辈分的。”   “惨还是年轻一代的高等军雌惨喽,本来高等阁下就稀少,最漂亮的一个还被元帅提前挖走了!”   也有军雌坏笑:“最倒霉的难道不是上议院那位大虫物?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养了十几年的雄子,冷不丁就这么被元帅拐走了。真不愧是克莱因元帅,这才是最狠的打击报复吧,想必议院的那位这会儿该气疯了!”   支部的军雌们平日里大多都缺乏什么有趣的娱乐,如今猛然得知这么大一个瓜,顿时一个个吃的津津有味,好一会儿后才有虫想起他们原本的来意。   “那议院虫擅闯本部的事就这么算了?”   说话的军雌挠了挠头:“这内战咱们还打不打?”   “这还打什么打!”   早已育有虫崽的军官咂了咂嘴:“说实话,这波我站议院。养了这么多年的雄子,说拐走就被拐走了,这事搁你们身上你们能不气?别说打仗了,元帅要真和那位雄虫阁下结婚,只怕这帝国的局势也要跟着变天了。”   有虫嘀咕:“听说克莱因元帅今天可是挨了好一顿打呢!”   “傻瓜。”   军官摇摇头,摆出一副过来虫的架势,语重心长:“往后你就知道了,只要能把雄虫阁下抱回家,挨一顿打算什么?这么年轻漂亮的雄虫阁下,想必元帅也是不会介意的。”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今天这仗肯定时打不起来了。你们要真有心,不如提前准备好份子钱,等着回头参加克莱因元帅的婚礼吧!”   类似的场景同样发生在了另外数百个支部。   军雌们一改开头的振奋,默默地收回了各自的武器,还真有些实心眼的军雌听了长官的戏言,已经开始思考元帅的婚礼该随什么贺礼了。   ……   同一时刻,中央星系,军雌本部。   夕阳西沉。   阿勒西奥坐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椅子上,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麓战,以元帅办公室为中心的本部建筑几乎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他略感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走了?”   副官点了点头:“是的,我亲自送弗莱明议员上了飞舰。”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   军部的主虫就坐在那里,神情平淡得不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战斗。日光穿过残墙断壁,投映在他身上,使得军雌半张侧脸沉浸在夕阳的余晖中,半张脸又没入灰暗。   弗洛里无从辨别上司的情绪,只能根据对方身上的零星的伤口,试探着开口:“元帅,需不需要叫军医……”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摆手制止。   阿勒西奥淡声道:“不用。”   他这身伤看起来狼狈,实则都是些轻浅的皮外伤。术业有专攻,即便弗莱明同为S级雌虫,可论单兵作战的实力,也是很难与阿勒西奥这般硬生生从战场上杀出血路的武斗派相提并论的。   就阿勒西奥身上这点皮外伤,还是因为他有心想给彼此一个台阶,故意挨的。   真叫军医过来,只怕到时候伤势已经自然痊愈,反倒不好收场。   见副官仍站在原地,阿勒西奥撩起眼皮,简短地道:“还有事?”   弗洛里知道这是上司要赶虫了,他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支部的军雌们听说了本部的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在都在向我打听您的的意思,您看这……”   阿勒西奥:“……”   这帮白痴。   不问也知道对方口中的“动静”大概是个什么动静,阿勒西奥的表情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该修缮的修缮,具体方案和资金去找财务部,军部论坛相关的贴子都删了,我不想因为军部泄露高等阁下的信息又被雄虫保护协会那帮烦虫精找上门。”   “至于支部那边……”   提起那帮令虫烦心的兵痞,阿勒西奥又开始感到头疼了:“下个月我会带队去一趟塔可族的地盘,你让他们一个个把皮给我绷紧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给他们发泄多余的精力。”   “是!”   副官接下命令,又停在原地等了几秒,见上司没有别的吩咐,心里对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今天这场突发事件也有了成算。   他略一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周围再次恢复了平静。   阿勒西奥微微垂着头,胳膊肘置于桌面上,双手交叉虚托着下颚。   他在等。   一秒、两秒、三秒……   年长的军雌在心里慢悠悠地数了十个数,伴随着“十”的落下,被随意搁置在桌面上的光脑手环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即自动跳出一个聊天窗口,浮现在他的跟前。   小玫瑰:【猫猫探头.jpg】   小玫瑰:【猫猫苦恼.jpg】   小玫瑰:【听说我雌父去军部找你麻烦了?阿勒西奥你还好吗?对不起哦,都怪我这段时间缠着你,给你添麻烦了。】   语气乖软温顺,小心翼翼。   阿勒西奥却仿佛透过弄虚作假的文字,看见了小雄虫作为既得利益者神采飞扬,却又故意耷拉着脑袋,佯装无辜乖巧的样子。   年长的军雌眯起眼,嘴角缓慢向上挑起一个笑。   看走眼了。他想。   事到如今,阿勒西奥若是再不明白小雄虫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也就不配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了。   这哪里是娇艳烂漫的玫瑰花?分明是一肚子坏水的小骗子!   这么想着,阿勒西奥却并不如何生气。   他回复:【没关系。】   【我与阁下之间来往,原本就是阁下吃亏,弗莱明议员也是爱子心切,怎么也怪不到阁下的身上。】   阿勒西奥打发过很多雄虫。   自他逐渐掌握军部,每年多的是野心勃勃的雄虫看中了他的地位,“纡尊降贵”地贴上来,妄图借他染指军部的权柄。类似的高等雄虫多了,阿勒西奥也深谙与这些漂亮花瓶的相处之道。   不忤逆,不靠近,不接受。   对阿勒西奥而言,只要做出一副温柔臣服的姿态,说点好听的谎话,就能在不引起雄虫、乃至圣地反感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劝退所有自命不凡的雄虫,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最多也就损失一点小小的时间和金钱罢了。   对他这样身居高位的雌虫而言,那一点金钱根本无足轻重,至于损失的那么一点时间,权当是应付圣地和议院理应付出的代价了。   唐酒当然也一样。   ……不,也不能这么说。   饶是阿勒西奥见过无数高等雄虫,也不得不承认,唐酒长得比他见过的所有雄虫都要好看,也正因如此,他才在与对方逢场作戏这段时间里中,比对其他雄虫更多了一份耐心。   按理说,对方的家长已经找上了门,还是他最厌烦与之打交道的维斯卡斯·弗莱明,阿勒西奥更应该按照他原本设想的计划,顺势向对方提出结束这段暧昧不清的错误关系才对。   但——   他看着通讯上的消息。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坏蛋并不知道军雌心中此刻流动的复杂情绪,见阿勒西奥言语间纵容依旧,小雄虫若无其事地发过来一句甜蜜的空话。   小玫瑰:【阿勒西奥最好了~猫猫亲亲.jpg】   最好……吗?   军雌眼眸微暗。   没有虫知道。   阿勒西奥心底有一种隐秘的欲望。   在看见唐酒的第一眼,他就想按住雄虫缺乏锻炼的柔软手掌,摩挲他白皙细腻的后颈,顺着素雪般的漂亮脸颊一寸寸吻下,看对方被禁锢在怀里,被迫仰着头、眼尾泛红,却只能乖乖巧巧、低声呜咽的模样。   但他忍住了。   对方不仅是圣地的高等雄虫,还是他的死对头弗莱明的雄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他能够亵玩的存在。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小骗子佯装天真无知,在他跟前耀武扬威的样子,阿勒西奥忽然改变主意了。   ——既然对方以身为饵,想必也已经做好了被吞吃入腹的心理准备了吧?   他勾了勾嘴角,指尖微动间,便敲出了预谋已久的话。   阿勒西奥:【正好我们也可以趁这次的机会对外公开关系,为之后的结婚典礼做打算,阁下您认为呢?】   小玫瑰:【?】   小玫瑰:【???等一下,你没事吧???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了??】   透明的玻璃罩被打破,被反将一军的猫猫原形毕露,当场骂骂咧咧,张牙舞爪起来。   军雌佯装不解:【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半个月前,阁下不是已经向我求过婚了吗?】   小玫瑰:【……】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阿勒西奥单手扶着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玫瑰:【咳,我的意思是说,我还没有经过二次觉醒,现在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而且你看,我才追求你几天啊,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答应我呢?】   年长的军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端的是不动如山:【如果对象是唐酒阁下您这样的雄虫,我想,恐怕全帝国也没有哪一只雌虫能够抵抗阁下的魅力,不在短时间内坠入爱河吧?】   小玫瑰不说话了。   透过空空如也的对话框,阿勒西奥仿佛能够看见小雄虫耷拉着脑袋,郁闷烦恼的模样,年长的军雌翘了翘嘴角,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他动了动食指,慢条斯理地打出最后一击:   【还是说,阁下此前的追求和求婚,其实都是骗我的吗?】 第12章 想怎么折腾都行   三小时前。   经过这一番坦白局,系统对自家宿主已经是心服口服,确定主线依旧是“狩猎反派计划”后,它诚恳请教:【那我们应该如何狩猎反派呢?】要知道,系统星图上的进度至今还是0呢。   唐酒很自信:“很简单。”   系统立刻拿出小本本,摆出听大佬授课的姿态:【您请说。】   唐酒竖起三根手指,语气笃定:“让他看见我的骄纵任性,贪慕虚荣,唯利是图——然后爱上我。”   系统:【……啊?】   系统沉默了。   即使它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AI也明白,自然界求偶通常都是展现自己的长处以吸引异性,宿主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系统不懂,但大为震撼。   它暗自权衡了一下,如果说它是机械笨蛋,那么宿主就是不折不扣的漂亮坏蛋,那相比笨蛋,肯定还是坏蛋的策略会比较有效吧?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其中的理由,但宿主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系统当即就信了:【不愧是宿主,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么绝妙的主意吧!】   唐酒很满意:“不错,你很上道嘛。”   然后——   时间线回到现在。   屏幕上,属于军雌的头像框下,依旧停留着那句瞬间令唐酒炸毛的话。   老狐狸:【还是说,阁下此前的追求和求婚,其实都是骗我的吗?】   唐酒:?   好坏一雌虫,我是不是骗你你心里没点数吗?就硬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好气哦。   小雄虫磨了磨牙,只觉得爪子痒痒的,很想给对面厚颜无耻的军雌来那么一下,偏偏迫于此前伪装的虫设,也不好撕破脸皮讲大实话,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装模作样。   唐酒很不开心。   搞什么呢!   我只是想跟你玩玩,你居然想跟我结婚?   系统倒是很高兴。   热泪盈眶都不足以形容系统此刻内心的激动与感动,它兴冲冲地从隔壁地球借来一首《婚礼进行曲》,在系统空间内播放了起来,一面振奋地道:【宿主,动了动了!宇宙星图终于动了!】   唐酒:“……?”   他挑了挑眉,打开系统内置的宇宙星图。   地图上依旧星辰密布,属于林意的红色星辰已经扩张到十颗。唐酒只看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挪开了视线,转向了那颗位于最中央的,属于阿勒西奥的庞大星辰上。   这颗自星图显示以来,就始终呈现出黯淡灰色的硕大星辰,此刻却亮起了淡淡的克莱因蓝。   星辰的下方还贴心地写上了进度条——   攻略进度:10%   系统看着宿主在星图上打下的“江山”,感叹不已:【不愧是宿主,我绞尽脑汁,闷头努力了一个月也不见反派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宿主不过是摆了反派一道,攻略进度就上升了,反派还答应了宿主的求婚!】   这进展,谁看了不夸一声大佬?   就是效率最高的宿主,也没有能在一个月之内就拿下这样的高危级反派的。   唐酒垮起一张小猫批脸。   他一脸嫌弃:“区区10%的好感度就想和我结婚,把我拐回家……”   渣虫!   想屁吃呢!   唐酒撇撇嘴,决定要好好地冷对方一段时间,他和林意那种上赶着讨好雌虫的便宜雄虫可不一样,阿勒西奥如果以为他和普通雄虫一样好对付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打定主意,唐酒直接在通讯里展开了敷衍大法。   唐酒:【没有骗你哦,我的意思是说,结婚毕竟是件大事,具体的日期章程都得提前确定准备好,你得让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嘛。】   唐酒:【猫猫蹭蹭.jpg】   发完最后一张可爱表情包,唐酒打了个哈欠,决定直接下线,不给对方任何催婚黏糊的机会。不想对面的军雌像是被他说服了一般,不仅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还在他下线的前一秒,迅速跳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老狐狸:【听说美食星球的顶级甜品师克雷尔以星河玫瑰为核心食材,研发出了色香味俱全的新式甜品,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阁下一同前去品鉴一番?】   唐酒秒回:【……要的!】   老狐狸:【那就下周约会日,不见不散?】   唐酒:【好哦!】   唐酒:【猫猫乖巧.jpg】   没错!   他和林意那种便宜雄虫可不一样,想要对付他,起码也得是全帝国最最最漂亮珍稀昂贵好吃的小蛋糕才行!   【唐酒日记】   10月1日   和阿勒西奥一起品尝了克雷尔大师的新作,好吃!   席间,阿勒西奥问我结婚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这还用说吗?区区10%的好感度就想和我结婚,他怎么不上天呢?我当然说没想好,结婚这种大事,是需要和家里的雄父雌父一起商量的。   哼,傻眼了吧。   有本事他就去问我雌父,看我雌父把不把他打出去!   结果老狐狸比我想的还不要脸,说什么不想我在他和雌父之间左右为难,身为军雌他有责任为我们的结合扫清一切障碍,与其让我一只虫面对雌父的不满,不如由他择日拜访,亲自和雌父面谈,雌父的刁难,也由他独自一虫承受。   呸!   自恋虫,谁在他和雌父之间左右为难了?   而且我们还没结婚呢,他怎么连雌父也叫上了?不要脸!   甜品,好;老狐狸,坏!   10月2日   和阿勒西奥双排,一天就冲到了游戏最高段位。   我就说以前上不去分不是我的问题嘛。   我们两个真厉害!   10月3日   收到了阿勒西奥寄来的十箱小零食,好吃!   没想到,老狐狸对零食的品味还不错嘛。   10月4日   嘲讽林意。   10月5日   找林意麻烦。   10月6日   和圣地雄虫聚餐,一起找林意麻烦。   10月7日   和阿勒西奥打游戏。   10月8日   和阿勒西奥共进午餐。   元帅府的亚雌主厨厨艺又进步了!真想让他成为我家厨虫啊,可惜老狐狸不准他跳槽,小气虫!   10月9日   唐酒啊唐酒,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不是说要和老狐狸保持距离吗?再这样沉溺下去,你就要被老狐狸温水煮雄虫啦!   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振作起来,和老狐狸保持距离!   10月10日   和阿勒西奥一起为卡雷尔大师新开张的甜品店捧场,老狐狸还帮我要到了大师的超级vip卡。   又是开心的一天!   10月11日   和阿勒西奥打游戏。   10月12日   嘲讽林意。   10月13日   找林意麻烦。   10月14日   阿勒西奥说,他想把元帅府重新装修一下,问我有没有什么建议或看法。   看在他最近没有催婚的份上,我大发慈悲地帮他重新调整了元帅府的布局构造,让他安排园丁拔光了花园里的杂草,换上了一种叫做荧惑的花。听说这种植物开花后,会散发出一种雄虫喜欢的味道。   老狐狸说,由我重新设计后的元帅府,比帝国大师级设计师的作品还要漂亮。   呵,算他识相。   10月15日   林意又开始在圣地推广他的雌雄平等论了。   他说,雄虫应该自强自立,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只知道靠雌虫供养的雄虫都是废物。   真受不了他。   听系统说,隔壁地球的人类无论雌雄,只要成年就要一辈子为资本家打工,还得养育后代,让自己的后代继续为资本家的后代打工。   林意是不是有病啊?   都穿到虫族成为高等雄虫,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了,还满脑子想着要为资本家工作,要我说,虫神真该把他扔回地球,让他打工个够。   10月16日   我开始理解原作里的“我”为什么会执着于找林意麻烦了。   谁看到这种蠢虫能忍住不过去踹两脚啊。   质疑原著,理解原著,成为原著。   10月17日   救命!居然真的有雄虫听信了林意的那一套。   蠢虫滚出乌拉诺斯!   10月18日   嘲讽林意。   10月19日   抢走了林意在乌拉诺斯的珍稀资源份额。   林意气坏了。   真奇怪,他不是主张雄虫应该独立自强吗,为什么还要享用帝国各势力精心搜罗供奉上来的珍稀资源呢?   10月20日   林意把我抢他资源的事发上了星网。   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蠢虫啊?不知道圣地的事情是不允许外传的吗?他以为星网上那些雌虫的手能伸到圣地?还是指望那些网虫能够用语言替他讨回公道?   我索性告诉圣地的工作虫,林意以后所有的珍稀资源都要送到我这里来,否则我就绝食给他们看。   工作虫早已习惯我的作风,当即毫不迟疑地一口应下。   他说没问题,林意阁下向来宽宏大量,想必也是不会介意的。   这才对嘛。   我喜欢聪明虫。   10月21日   聪明虫告诉我,林意的爆料没能发上星网。他在编辑帖子时,系统自动云储存的内容被帝国主脑AI诺亚截获,并转发给了军部。随后由于克莱因元帅处理及时,本次事件的影响趋近于无。   好吧。   看在老狐狸悄悄为我善后的份上,奖励他今天请我吃大餐。   *   “听说林意阁下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   阿勒西奥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长满荧惑花的露天花园里。此时正是下午,阳光穿透枝叶,在地面上投映出大小不等的光斑,唐酒刚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就听见了军雌的声音。   舌尖忽然就有了些叫虫莫名不爽的味道。   年轻的雄虫咽下嘴里的果馅,略微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挑衅意味:“怎么,你也要为他打抱不平?”   一个“也”这个字,让军雌几不可见地蹙眉。   正在气头上的唐酒却没能注意到对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   他想起这些天以来遇见的那些被林意洗脑的部分雄虫和工作虫,就是一肚子气。这帮蠢虫自己被林意一个人类耍得团团转也就算了,还要明里暗里阴阳怪气,说他心思歹毒,仗着林意是外来雄虫没有后台,就可劲儿欺负对方。   虽然他们也仅仅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但唐酒心里就是憋不下这口气。   什么叫心思歹毒?   他不就是这段时间嘲讽林意频繁了一些吗?最多也就是在撞见林意的时候冷嘲热讽几句,挑挑对方身上的刺。   至于他抢走林意资源份额的事情,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不是林意自己要自立自强吗?他好心帮对方一把,帮对方消灭这些容易腐蚀意志的诱惑,怎么这些虫还倒打一耙,怪他心思歹毒呢?   这帮虫子都有毛病吧?   怎么,阿勒西奥这是也准备要教他做虫?   阿勒西奥一看小雄虫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   他哑然失笑:“我哪敢啊。”   年长的军雌抬手,掌心按在雄虫的发顶,手指穿过铂金色的发丝,而后轻缓地揉了揉,仿佛是在哄生闷气的小虫崽。   他轻描淡写:“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委屈自己小打小闹,只要不闹出虫命,你想怎么折腾他都行,我给你兜底。”   有些话,有能力实现的虫说的,和没有能力实现的虫说的,显然是不一样的。这就像“如果我有十亿星币,我就给你分你五亿”——听起来很感人,但当事虫之所以这么爽快,恰恰是因为他没有十亿。慷不存在之慨,谁都能做到。   阿勒西奥就不一样了。   他是真的有这个“十亿”。   唐酒叉糕点的动作一顿,偏过头来看着他。   后者散漫依旧,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只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给他剥水果。唐酒却感觉像是有一颗石子落进了心湖,飘飘忽忽地泛起了淡淡涟漪。   可恶。   老狐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不懂气氛的系统却兀自兴高采烈地在他耳旁载歌载舞。   系统:【宿主宿主,系统星图又变亮了!现在攻略进度是30%,看起来好像不多,但其实我们的运势已经和主角攻积累的运势持平啦!只要能保持当前的进度,接下来,无论主角攻想对宿主您做什么,都很难奏效啦!】   唐酒:“闭嘴。”   终于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的系统:【……哦QAQ】   没有搭理系统,也没有搭理好整以暇的阿勒西奥,唐酒吃完下午茶,看也没看晚上的大餐,一溜烟地跑路了。   “这样下去不行。”重新回到圣地居所,唐酒把自己塞进温泉里,神情郑重地如此是说。   系统:【……啊?】   它茫然地低头看系统星图,地图上的攻略进度依旧显示在30%,没有任何下跌的迹象。不像之前,他们耗费了整整一个月才终于实现好感度破冰,眼下这个月才过去一半,宿主就将好感度翻了三倍。   有问题吗?没问题啊!   系统很不解。   但秉承着“宿主永远是对的,即使不对宿主这么做也一定有他的道理”的核心原则,系统决定跳过求解,直接进入到不耻下问的环节:【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唐酒深沉道:“我要和其他雌虫约会!”   系统缓缓敲出:【?】   唐酒板起手指比较,跟它分析:“你看,我今年十八岁,阿勒西奥一百一十七岁,他接触过很多雄虫,可我还没接触过多少雌虫呢!我要现在就和他结婚,那岂不是亏大了?”   系统:【所以……?】   唐酒掷地有声:“这周的约会日,我要和其他雌虫约会!”   系统尝试思考了两秒,就决定直接放弃。   算了,不想了。   虽然不知道宿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宿主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没错,就是这样!   *   约会日当天,乌拉诺斯入口处。   唐酒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迎着年轻雄虫恶狠狠的目光,工作虫的表情显得极为无奈。   “抱歉,唐酒阁下,这周真的没有您的约会申请。”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害怕唐酒因丢脸而迁怒于他,在场其他的雄虫们同样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一个月前那场发生在军雌本部的意外事件,以及这两个月以来,忽然开始频繁造访圣地的克莱因元帅,但凡长了脑子的虫都能猜到,唐酒没有得到任何约会申请不是因为他没有魅力,而是他已经有了一位站在帝国金字塔顶端的追求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只雌虫还敢朝唐酒伸手?   不要命啦?   唐酒微微皱眉,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工作虫见他表情还算平静,小心翼翼试探:“要不,我们替您致电军部,问问克莱因元帅有没有空?”   年轻的雄虫鼓了鼓腮帮子,露出小虫崽一样的嫌弃表情。   “我不要。”他嘀咕:“最近每天都对着他,看都看腻了。”   这话工作虫没敢接。   站在边上的其他雄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谁能想到,就这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克莱因元帅还真看上了这位骄纵任性的雄虫,各种礼物不要钱似的一箱箱往圣地搬不说,为此和弗莱明议员对上也再所不惜。   反倒是唐酒。   不怎么珍惜也就算了,还压根不当一回事。   难以言喻的沉默之中,终于有虫开口:“唐酒,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了吗?”   不必说,这个跳出来主持大局的,当然还是林意。   和两个月前的意气风发相比,这位外来雄虫如今俨然消瘦了不少。圣地当然不至于克扣高等雄虫的伙食,唐酒抢走的份额,也仅仅只是如星河玫瑰这类珍稀的特等资源而已。   可惜,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林意嘴上说着要自立自强,可实际上,一旦习惯了高等雄虫在圣地享受到的待遇,是很难接受物质条件降级带来的巨大落差的。   顾不得其他雄虫投来的一言难尽的目光,林意想起这段时间的苦闷,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爱克莱因元帅,对吗?”   林意定定地注视着唐酒,一字一顿道:“如果你爱他,你就不会在和他来往期间,还想要接触其他的雌虫。说白了,你之所以招惹克莱因元帅,就是为了和我还有塔里克较劲,我说得没错吧?”   唐酒:?   您是完全不长记性的吗?   唐酒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明里暗里也没少教训过对方,怎么这位主角攻就是不长记性,明知道在他这里讨不到什么好,还要屡屡和他对上,自讨苦吃呢?   他懒得和对方扯什么有的没的,干脆顺着对方的话,轻蔑道:“没错,我根本不爱他,从头到尾我都只是看中了他的权势和地位,可偏偏他就是喜欢我,怎么样,气不气?”   林意当然不生气。   看着趾高气扬的唐酒,憋屈了整整两个月的林意终于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唐酒微微一愣,似有所觉地转过头。   不远处,阿勒西奥就站在他身后的树荫下,静静地注视着他。 第13章 没有生气   全场死寂。   唐酒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林意看着这样的唐酒,几乎就要笑出声,好歹想起这里还是虫来虫往的圣地入口,勉强止住了喉间的冲动,心里却仍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快意,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   因为唐酒,他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   三天两头被唐酒找茬也就算了,对方还以绝食为威胁,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特等资源份额。工作虫通知他的时候还一脸理直气壮,说我们唐酒阁下就是这样的脾气,请他委屈一二云云。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就因为他懂事、宽宏大量,所以他就活该被唐酒欺负是吧?   林意差点没被圣地虫的话气到吐血。   不是没有想过反抗或报复,奈何乌拉诺斯规矩森严,其最高行政机关“高塔”,更是帝国唯一由且仅由高等雄虫直接掌权的势力,即使是上议院的贵族雌虫,想要影响到圣地,也只有向自家来自高塔的雄主吹枕头风的份。   这是真正独属于高等雄虫的政治舞台。   林意勾搭了很多高等雌虫不假,然而再权力滔天的雌虫,也是雌虫,他们的手再长,也伸不进仅由高等雄虫构成的高塔。   唯一有可能通过“星河玫瑰”威胁到圣地的军部,同样不会站在林意这边。   他们甚至在唐酒第一次抢走他的份额之后,直接将属于他的特级资源划到了唐酒名下,从今往后唐酒都不需要再抢他的资源了——因为军部负责护送资源的雌虫会直接把本属于他的那一份双手奉上。   说到底,唐酒之所以这么嚣张,还不是仗着有阿勒西奥的宠爱?   如今他当着圣地所有虫的面,揭穿了唐酒唯利是图的真面目,他就不信,唐酒这都把这层利用摆在明面上了,他阿勒西奥·克莱因还能忍!   迎着众虫明里暗里看好戏的目光,阿勒西奥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或震怒的神情。   年长的军雌轻叹口气,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无奈:“——就是这样。”   林意眼皮一跳。   他上一次听到这四个字,还是在两个月前,那天也是一周一次的约会日,地点也是这里,唐酒就用这轻飘飘的四个字,盖过了他义正言辞的控诉,时隔两个月,完全相同的话语竟再一次从军雌的口中说出。   林意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军雌目光冷淡地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再次落回到唐酒身上时,却又变回了眼底含笑的模样,只是那神情相比往日里的游刃有余,多了些许仿佛年轻雌虫在面对心仪雄虫时的无措。   “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纠缠唐酒阁下,让诸位阁下见笑了。”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窘迫,仿佛真的在为被阁下们看见这样的一面感到羞赧,偏偏语气里又是一派坦然:“本以为我对唐酒阁下毫无吸引力,没什么希望了,没想到我这一身勋章还能取悦到阁下,这倒是我的荣幸了。”   众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俱是一片空白。   他们没听错吧?   刚才唐酒就差明说不喜欢阿勒西奥,仅仅只是冲着他的权势来的了。谁能想到,军雌不仅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反倒……喜闻乐见?   这真的是他们雌父雄父再三强调,绝不能招惹的军部主虫吗?   就这么爱的吗?   雄虫们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既感到离谱,又酸得不行。林意更是硬生生将指尖掐进了掌心,连鲜血流出来了都没意识到。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温柔小意,刻意逢迎讨好,才能得到高等雌虫的青睐,唐酒这样骄纵任性,把瞧不起雌虫明晃晃摆在脸上的雄虫,反而得到了帝国最强大的雌虫的偏爱?   林意低垂着眼睫,心里怨恨到了极点,身体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眼前是军雌低声下气地哄逗雄虫的场景。   脑海中不断循环的,却是军雌在看向心仪雄虫之前,不经意般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时的冰冷眼神,那目光堪比最锋利的匕首,只一眼,就叫林意如坠冰窖,通体发寒。   他在生气。   那带着火气的目光中甚至还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漠然,普通平凡得就像是在看一只自找死路的家畜。来自S级军雌的威压让林意难以抑制地瑟缩起来,本能地往后退却了一步。   而这只是一瞬。   下一秒,阿勒西奥便漠不关心地移开了视线,饱含温度的目光迅速定格锁定在唐酒身上。   他轻笑道:“没办法,看来这一次的约会日,我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在唐酒阁下面前碍眼了。”   “不用了。”   仿佛没有看到众虫或羡慕或嫉妒或怨怼的目光,作为当事虫的唐酒赫然是一脸平静,既不为军雌的讨好愉悦,也不因当下的境地得意,他略微抬头,看向跟前的年长的军雌,言行举止堪称冷静到了极点。   他说:“我想回家。”   这个家当然不是指的圣地居所,而是唐酒雄父雌父所在的地方。   阿勒西奥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好。”   飞舰行驶的路上,两虫都没有说话。   作为上议院的大贵族,弗莱明的府邸同样坐落在首都星中心地段,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飞舰便缓缓减速,离地面也越来越近。   “你生气了吗?”唐酒问。   阿勒西奥只意外了一瞬,便干脆地摇了摇头:“没有。”   唐酒固执:“你有。”   阿勒西奥无奈:“没有。”   唐酒皱眉:“你有。”   阿勒西奥只好道:“好吧,我有。”   年轻的雄虫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并不如何满意,他皱了皱鼻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之后便是沉默。   唐酒没说他知道了什么,阿勒西奥也没有问。   飞行器平稳地落地,大门应声而开,唐酒利落地下了飞行器,兴冲冲地扑进一位年轻雌虫的怀里——阿勒西奥听到自己无意识捏断座位扶手的声音,这才想起,那位年轻的雌虫不是外虫,正是弗莱明家族的长子,唐酒的雌虫哥哥。   年轻的雌虫与年长的军雌有瞬间的目光交锋,下一秒,前者便平静地挪开了视线,对后者的存在视若无睹。   年轻的雌虫半抱着他最小的雄虫弟弟,身影很快消失在弗莱明家长满各种植物的庭院里。   雄虫一次也没有回头。   阿勒西奥静静地在飞舰上坐了一会儿,才挥了挥手,示意返程。   他没有骗唐酒。   说不生气,是他的的确确没有生唐酒的气。   说生气,则是因为在那短暂的一瞬间,身为雌虫的阿勒西奥实实在在地对作为高等雄虫的林意起了杀心。   他与唐酒的交往,从始至终,都不是建立在所谓的“爱情”上。   唐酒在他处置塔里克、敲打圣地的政治手段中,窥见了他的秉性;阿勒西奥又何尝不是在维斯卡斯·弗莱明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的那一天里,看清了骄纵烂漫玫瑰下一层又一层的尖刺?   他清楚唐酒是什么东西,对方亦深知他是什么货色。   林意的话伤不到任何虫——除了满腹欲望的他自己。   但他同样成功撕破了唐酒与阿勒西奥有意无意、共同经营塑造出来的,和睦又虚伪的暧昧关系,经此一役,无论是唐酒还是阿勒西奥,都不可能再回到此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阶段。   唐酒或许……不会再见他了。   ……   “元帅?克莱因元帅!”   阿勒西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从副官的呼唤中回神。   元帅最近怎么老是在工作中走神?   副官心中纳闷,却也没敢多问,只垂头汇报着任务情况,征询元帅的意见:“军部明言规定,雄虫不得干涉军部,军雌也不得将军事机密泄露给雄虫,违者将连降三级,流放边远星——”   “目前本部对于亚伦准将等虫的处理大概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阿勒西奥神情不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本部的军规可不是摆设。”   副官在心里为即将受罚的几位同僚点了根蜡。   本部明言雄虫不得干涉军政,但也没有迂腐到随便什么消息,都按照军事机密处置的地步,军雌私下里和雄主聊些军部的八卦新闻,军部是不会真的对军雌做出惩罚的。   谁叫他那几位同僚倒霉呢?   将本部的内部消息告诉同一位雄虫也就算了,还为了这位名为“林意”的雄虫胆大包天,试图以军部的名义,插手圣地对高等雄虫的特等资源分配……这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军雌本部与支部之间,同样的军衔本就相差三个等级,再连降三级,等于所有牵涉到这次事件中的军雌,都将会受到军衔连降六级、流放到偏远支部的惩罚,这辈子的军雌之路,算是走到头了。   军部是无权处置圣地的雄虫阁下,但要剪掉这位野心勃勃的阁下精心经营的翅膀,还是很轻松的。   确定了对违规军雌的处置,副官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军雌在原地踟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勒西奥没工夫和属下聊个虫心事,只冷淡地扫了副官一眼:“还有事?”   “是……”副官紧张得不行,但想起家里的雄主,还是硬着头皮道:“听说圣地最近流行用星陨矿中的魂丝制成的饰品,我想明天请一天假,亲手为雄主编织一条发饰。”   说话间,副官还不忘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长官。   天知道,自从上次惹雄主生气,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能睡主卧了。   星陨矿本身并不是稀罕物,真正珍稀的是其内部只有高等雌虫动用精神力,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完好地从中抽离出来的魂丝。魂丝质地柔软,比最细小的丝线还要纤细,平均一枚西瓜大小的星陨矿,才能抽出小拇指长的魂丝。   这样的魂丝,想要搜集、精炼到凝聚为发饰的地步,需要的星陨矿数量、耗费的财力、精神力、乃至高等雌虫本身的精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好在副官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借着下班后的时间,兢兢业业地搜集魂丝,只要明天再加一把劲,睡回主卧指日可待!   阿勒西奥看他:“这是阁下的要求?”   “也不是。”   知道自己不交代个所以然来,自家上司必不可能批准休假,副官只好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窘境从头道来,他摸了摸鼻子,苦笑:“没办法,雄虫阁下哪有那么好哄?不让你撕了自己的翅膀给他做藏品赔罪就不错了。”   “像我家雄主这样,只要我肯沉下心来,为他付出时间精力成本,就愿意原谅我的,已经很难得了。”   他嘴上说着抱怨无奈的话,眼里却透着一览无遗的甜蜜。   是啊。阿勒西奥想。   哪里有什么高等雄虫,是一块小蛋糕、一局星网对战游戏,就能轻而易举地哄出来的?   唐酒之所以一次次赴他的约,仅仅只是因为他愿意。   ……   忙完工作,回到元帅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阿勒西奥跨进庭院,迎面而来的亚雌主厨看着自家主虫空空如已的身后,没忍住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唐酒阁下没有来吗?我今天特意做了他喜欢的菜式,还想请他点评一二的……”   语气无限惋惜。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   他穿过种满荧惑的花田,雄虫喜欢的气味萦绕在庭院里,却让阿勒西奥微妙地感到不适,军雌在明亮却空荡的大厅前停下脚步,打断了亚雌主厨的自说自话:“他不会再来了。”   他不会再来了。   说到底,对于高等虫族而言,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荷尔蒙与信息素之间的短暂碰撞,没有哪一位寿命高达一千岁的高等虫族,会愚蠢到将自己漫长的生命,寄托在这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爱情”上。   高等雄虫不会。   高等雌虫亦然。   阿勒西奥垂下眼睫,注视着光脑手环显示出的通讯界面,这些天他也不是没有尝试和对方联络,又或者像以往一样,以对方偏爱的食物作为话头,然而无论他发出怎样的邀请,盛开着玫瑰的面板始终停留在他上一次问候的地方,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之中。   他扯了扯嘴角,不再看一片空白的通讯界面,然而就在他戳动手环,准备关闭通讯窗口的时候,一条全新的信息,忽然跳了出来——   小玫瑰:【我和亲虫沟通了一下,这个时候结婚,对我来说还是太早了。雄父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想结婚的话,至少要等到我平安度过二次觉醒,入驻高塔之后。】   【但我们可以先订婚。】   【你觉得呢?】   军雌藏在下颚阴影里的喉结滑动了一下,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追逐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在他的血管里一路狂奔,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如此反复数次,阿勒西奥终于在大片大片的虚无空茫之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第14章 摊牌了   前脚说虫坏话,后脚就被当事虫抓了个正着是种什么感觉?   心虚?不安?又或者愧疚难耐?   唐酒都没有。   就连唐酒自己也没有想到,当他在林意的激将法下,说出自身对阿勒西奥的真实想法,且转头就被当事虫撞了个正着时,那一瞬间涌上他心头的,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   没错,就是如释重负。   在不知情的外虫,乃至系统眼里,他似乎与阿勒西奥相处得很好,攻略进度也从10%来到了30%,似乎只要按部就班地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就能拿下反派,得到一切。   但唐酒知道,不是的。   从头到尾,他和阿勒西奥都是在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恋爱游戏,唐酒喜欢他拥有的无上权势,阿勒西奥喜欢他漂亮的外表狡黠可爱的性子,他们对此心知肚明,却不约而同地装出为爱上头的样子:阿勒西奥会包容他所有稀奇古怪的念头和想法,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唐酒也会配合地表现得就像是一位热恋中的雄虫。   但这就是30%的极致了。   这30%的进度条想再往上走,就不是单靠玩玩暧昧就能解决的了。   林意在这个时候戳穿,反倒是帮了他大忙。   脑海中,系统还在为突然抓包而抱头鼠窜:【怎么办怎么办!反派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那他岂不是什都听见了?我们的攻略进度不会直接归零吧?】   唐酒眨了眨眼:【会不会归零,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系统:【对哦!】   一秒钟后,系统兴冲冲地回来:【真的诶!好感度一点都没有掉,宿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不远处的林意,后者此刻同样死死地盯着他,怨恨与不甘几乎被他写在了脸上。   唐酒在心中摇头,不再看这位原著中的命运之子,一边跟着阿勒西奥踏上回家的飞舰,一边在心中对系统道:【你知道为什么原作里的林意,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打动阿勒西奥吗?】   系统:【因为他对反派不是真心?】   【对,也不对,】唐酒轻笑了一下:【他最愚蠢的地方,恰恰在于,他居然试图和一位实权派高等虫族谈感情。】   唐酒不懂爱情。   但他懂什么是高等虫族。   【我们是虫族,不是人类。】   【喜欢就去抢,想要就去掠夺,我们坐拥八大星系,却从未停止向宇宙扩张的步伐,狩猎是我们的本能,征服是我们的嗜好。对于千万年来始终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我们而言,无利可图的爱情比街头垃圾箱里的垃圾还要多余。】   拿着虚无缥缈的“爱情”,跟一位实权派雌虫交换能够号令大半个帝国的权柄。   这不叫等价交换,这叫白嫖。   阿勒西奥的脑子得是有多大的坑,才会答应这种赔本买卖?   系统似懂非懂:【所以……】   飞舰缓缓降落。   唐酒脚步轻快地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背对着阿勒西奥的嘴角却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   【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讲利益,不谈感情。】   ……   一周后。   看着回家以来,照常吃喝玩乐打游戏,仿佛无事发生的唐酒,系统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眼前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除了换了个环境,少了个陪玩的阿勒西奥,这不就是之前在圣地时的场景再现?   敢情唐酒只是圣地待腻了,想换个地盘打游戏?   想到这里,系统又瞅了一眼安静的光脑手环。   这些天里,他们没少收到帝国元帅的通讯,或是日常问候,或是约会邀请,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无论阿勒西奥拿出了什么样的诱惑,唐酒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连拒绝的回复都吝啬,是真正的视而不见。   这样持续了一周,军雌似乎也明白了雄虫的未尽之意,本该在今天早上发来的问候也戛然而止。   系统很忧郁。   【宿主,我们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真的没问题吗?】   唐酒答非所问:【几天了?】   系统算了算日期:【唔,加上今天的话,一共是八天!】   已经一周了吗?   唐酒若有所思:【那差不多可以了。】他伸了个懒腰,利落地打开通讯界面,开始胡编乱造:   【我和亲虫沟通了一下,这个时候结婚,对我来说还是太早了。雄父的意思是说,我们想要结婚的话,至少要等到我平安度过二次觉醒,入驻高塔之后,但我们可以先订婚。】   【你觉得呢?】   系统:???   嗯嗯嗯?   订婚?什么订婚?谁和谁订婚?   不是都把反派放置一周了吗?怎么突然间就跳到订婚了?况且宿主什么时候和雄父沟通过了?宿主这样单方面做决定,真的不怕之后出事吗?   系统一脸懵逼,只觉得智商完全不够用了。   那边的军雌却在唐酒发出消息后,第一时间给出了回应:【……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啊?   系统同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自家宿主,奈何唐酒此刻依旧懒洋洋地歪在沙发里,半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回复:【通讯里交流不太方便,明天上午老地方,我们见面再说吧!】   ……   翌日。   谷明星,帝国甜品大师卡雷尔的私虫甜品屋。   作为帝国首屈一指的甜品大师,卡雷尔的甜品屋向来是最受雄虫欢迎的约会场所,偏偏厨虫卡雷尔为了保证甜品和服务的品质,每天只招待三位雄虫顾客,还得提前整整一个月预约,可谓是一饭难求。   但这是对其他虫。   作为卡雷尔背后的赞助商,这点小小的困难,对于阿勒西奥而言,自然是不存在的。   他当初之所以想到投资卡雷尔,就是因为考虑到了唐酒的贪嘴。为了方便哄雄虫高兴,阿勒西奥特意找了个颇有甜品天赋的厨虫,专门给对方提供了研制甜品的资金和平台,这才有了今天在雄虫中颇受欢迎的卡雷尔甜品屋。   既然是为唐酒准备的,当然少不了独属于唐酒的私虫包厢。   其他雄虫或许还得老老实实地排队,唐酒则不然——无论他什么时候过来,都能得到最好的服务和招待。   上午七点。   阿拉西奥在侍虫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顶层的特别包厢。   包厢侧面环海,沙发椅的侧面便是明净的落地窗和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阳光穿过厚厚积云,拉出绚烂的朝霞,但最终落进年长军雌的眼瞳中时,便只剩下猎食者独有的、晦暗不明的金。   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阿勒西奥在落地窗侧坐了下来。   即使周遭空无一虫,军雌的坐姿依旧堪称笔直,他一只手随意地搁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毫无规律地、一下下敲击着桌面,面上则微垂着眼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说在一开始,阿勒西奥还不太明白唐酒的目的,那么在经过昨晚的彻夜沉淀,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了雄虫的用意。   ——唐酒是故意的。   先是伪装成头脑简单的虚荣雄虫,与塔里克事件后与他虚以委蛇,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反将一军。   随后又在虚假的暧昧关系中,不动声色地逐步入侵他的私虫领域,等到阿勒西奥自己也几乎要习惯年轻雄虫的陪伴时,借林意的戳破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让他独自面对充满雄虫个虫气息的、空荡荡的元帅府。   靠近他,远离他,却又一次次有意无意地让他想起他。   最后,在阿勒西奥以为游戏结束,尚未完全抽身、魂不守舍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提出订婚。   这是算准了他为爱上头,准备借订婚的幌子向他索取实际利益?   阿勒西奥饶有兴致地想。   对于高等虫族而言,婚姻从来都无关私虫喜好,而是实实在在的政治筹码。它象征着两个特权阶级的政治联合,利益互换和资源共享,高等雌虫与高等雄虫之间的婚前协议若是打印成资料,堆起来能有半个成年虫高!   考虑到阿勒西奥·克莱因还是弗莱明家的政敌,这婚前协议恐怕还要复杂百倍!   这还只是对内。   倘若要考虑到整个帝国的局势,那情况就更复杂了:弗莱明和克莱因,一个是帝国保守派的老大哥,一个是帝国维新派的领军虫物,这俩结亲,这让保守派和维新派的其他虫子怎么想?   弗莱明为什么会和克莱因结亲?这是否意味着弗莱明转变了自身政治立场?   克莱因身为维新派的首脑,又为何率先向保守派的大贵族弗莱明妥协?阿勒西奥·克莱因统领的军部是否还值得维新派信赖?   一想到他和唐酒订婚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饶是老奸巨猾如阿勒西奥,都感到大脑隐隐作痛。   他当然是喜欢唐酒的。   没有哪个雌虫会不喜欢这样年轻漂亮又个性有趣的雄虫,阿勒西奥也不例外,陪伴唐酒的日子里,他同样乐在其中,甚至在唐酒毫不犹豫地率先抽离时,不可抑止地感到不舍。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是喜欢唐酒,愿意为了哄这位可爱的雄虫高兴,不惜财力、精力做任何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自己的个虫感情影响到整个军部,将他半生拼搏而来的权柄拱手相让,谈一场不顾手下几十亿军雌死活的恋爱!   对方要以为这种程度的情感,就能轻易拿捏他,掌控他……   阿勒西奥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情复杂地想:如果真是这样,唐酒未免也太小瞧他了吧?   他没能思考很长时间。   没过多久,年轻的雄虫便在侍虫的引领下就坐。   阿勒西奥打量的目光并不掩饰地落在对面的雄虫身上。   铂金色的头发妥帖地垂落颈侧,钻蓝的眼眸沐着清晨太阳的光,漂亮又剔透。或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雄虫的嘴角还挂着轻浅的笑容,整只虫都显得朝气蓬勃、神采奕奕。   看得出来,唐酒这些天过得很好。   阿勒西奥挑了挑眉。   ……这是吃定他了吗?   就在阿勒西奥以为,唐酒会借着昨晚未完的话题,故作真心地解释他昨晚的“为什么”的时候,雄虫对他露出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明晃晃的笑容,大大方方地道:   “听说你的精神暴动就在今年,很快就要死啦?”   阿勒西奥:“……?” 第15章 完蛋   阿勒西奥设想过很多种开头。   也许对方会撒娇讨好、以图萌混过关;又或者假装此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虚以委蛇、逢场作戏……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反过来抱怨他的邀约没有诚意,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无论是哪一种,阿勒西奥都不会意外,也早已提前想好了应对的措施。   但眼前这种……   实话实说,阿勒西奥是真没想到。   年长的军雌微微哽了一下,面上虽毫无端倪,却是实实在在地顿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心底微妙的情绪,无奈地看向对面的雄虫。   后者睁圆了明净的蔚蓝猫眼,无辜回望。   这被林意拆穿之后,破罐子破摔,干脆露出本性了?   阿勒西奥的精神海濒临迸散的事情,在帝国上上下下,都不是什么罕有虫知的秘密。   雌虫基因等级越高,精神海越广阔,也更容易在战斗后引起精神海紊乱,长年积累下来,局部的紊乱就会演变为整体的精神暴动。   这就好比相同的容器里,不同规模的炸||药。   低等雌虫精神海总共也就那么点大,即使精神暴动,也不至于致死。   高等雌虫则不然。   精神海越庞大,精神暴动也会来得更猛烈。倘若没有高等雄虫的信息素安抚,曾经帮助高等雌虫力压低等雌虫一头的精神海,只会因为一次比一次凶狠的精神暴动,反过来成为他们的催命符,直到他们彻底死亡为止。   偏偏阿勒西奥作为高等雌虫,年过一百又至今未婚,明眼虫都知道,帝国元帅死于精神暴动,只会是时间问题。   这样的常识问题,军部就是有意隐瞒,也是瞒不住的。   当然。   知情,不代表有虫敢在帝国元帅面前明目张胆地提起这个话茬,对方可是军部之主,即使命不久矣,也不影响他对他虫生杀予夺,这个时候触他霉头,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今天若是换个虫在他跟前提起这件事,阿勒西奥保证让对方死在他精神暴动之前,但是唐酒……   他略微抬眸,看向跟前的雄虫。   年轻的雄虫神情依然,似乎压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见阿勒西奥看过来,又一直不说话,还歪了歪脑袋,奇怪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猜错了?”   ……?   这是可以问的吗?   阿勒西奥哭笑不得。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深刻体验到了眼前的雄虫在某些方面有多么脱线离谱,对于雄虫的触雷行为,阿勒西奥居然心情还不错,甚至还有心思顺着对方的话题开玩笑:   “是啊,我就要死了,要不唐酒阁下想想办法,为我指一条活路?”   唐酒实事求是:“要说你个虫的活路的话,老实说,还挺难的。”   他说这话时,坐直了身体,手上的甜品也不吃了,面上的神情也一反此前的轻松,严肃着一张小脸,仿佛阿勒西奥提出了一个很难的问题,而他正在为这个问题苦苦思索。   阿勒西奥看得饶有兴趣:“怎么说?”   唐酒扳起手指,给他数:“你看,你今年一百多岁了,精神海已经拖到了A级雄虫都没法解决的地步。要想解决你这个症状,不仅得是S级雄虫,还需要S级雄虫在真心喜欢你的情况下,与你结合时自然分泌的信息素,这……”   他眨眨眼睛:“我倒是有把握能在二次觉醒后进化为S级雄虫,可你有把握让我爱上你吗?”   阿勒西奥这下是真没忍住笑了,他左手扶住侧脸,好笑道:“你摆出这样的架势,难道不是来和我谈判的吗?”   唐酒不明所以:“是啊。”   阿勒西奥挑了挑眉,勾起嘴角,轻笑道:“既然是谈判,难道不应该是你向我承诺,会努力让自己爱上我,解决我精神海的问题吗?怎么变成让我想办法让你爱上我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啦。”   雄虫皱眉,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回答:“可我如果这么承诺,你真的会相信吗?”   阿勒西奥微微一顿,偏过头看着唐酒。   “利益交换的前提,是等价交换。”   唐酒说这话时,神情是罕见的认真,他反问:“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又怎么能拿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当做交换的筹码?我认识的阿勒西奥,可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乍一看,他和阿勒西奥似乎还挺合适的。   他们一个即将进化为S级雄虫,一个急需S级雄虫真心结合时分泌的信息素,那么只要等到唐酒二次觉醒,再爱上阿勒西奥,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但唐酒知道,不是的。   作为高等雄虫,唐酒就是再不了解爱情,再轻视爱情的存在,也该知道,个虫的情感从来都不是可以自行控制的,它虚无缥缈,毫无定性,不受个虫意志影响,比掌心里掠过的风还要随心所欲。   既然毫无定性,自然也就不适合拿出来作为筹码了。   拿这样的空话,去套对方实实在在的承诺与利益,这不是忽悠虫吗?   他嘴上说着阿勒西奥是他的猎物,实际上,唐酒从未小瞧过这位帝国元帅。从始至终,他在阿勒西奥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真实的自己,即使是逢场作戏,也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基础上伪装。   在这样老谋深算、大权在握的军雌面前玩心机?   唐酒还没疯!   对付阿勒西奥,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将一切算计都摆在明面上,而不是把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军雌当蠢虫,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勒西奥心中微动。   他垂眼看着对面的雄虫,眼睫低垂,嘴角却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轻笑:“阁下倒是真诚。”   “当然啦。”   唐酒自是毫不客气地笑纳了:“真诚才是永恒的必杀技嘛……等一下,别转移话题啊,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指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唐酒阁下亲自授课,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听的。”   说到这个份上,阿勒西奥还真对唐酒接下来的话题有点兴趣了。   提到了他的精神海暴动,却又并不打算像过去他遇见的那些雄虫一样,以他的精神海紊乱作为筹码,拿进化为S级雄虫后爱上他治愈他之类的说法糊弄他……   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准确地说——   对方究竟想付出什么,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仿佛看穿了阿勒西奥心中的疑虑,唐酒并不遮掩其来意,直截了当道:“你是没什么活路了,可这些年来一直跟随你的军部其他虫呢?”   阿勒西奥表情不变。   他略微挑了挑眉,双手交叉虚托着下颚,日光在他的侧脸投下一半的阴影,他保持着笔直坐立的姿势,金色的眼眸含笑盯住了雄虫,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兴味:   “继续。”   换个虫,或许就在帝国元帅的气势跟前退却了。   但唐酒才不怕他呢!   年轻的雄虫扬起眉梢,语带挑衅:“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塔里克早有异心吧?那你知道他和保守派的霍华德勾结,只等你因精神海迸散而死,就带着军部向议院投诚的事吗?”   “他会与霍华德合作,封锁你好不容易撬开的低等军雌上升渠道,低等雌虫与高等雌虫之间依旧会隔着巨大的天堑鸿沟,不会再有边远星支部军雌因赫赫战功或出色的战斗素养被调往本部深造,整个军部都会沦为确保他们永远高高在上的军事力量。”   “当然,不是所有军雌都会追随塔里克,选择旧贵族。那些追随你的军雌不会屈服保守派的统治,和平了数百年的帝国会再次开启内战,所有曾经追随你、抱着和你相同愚蠢念头的军雌都会死于战火,只剩下贵族的虫。”   “即使是这样,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唐酒没有危言耸听。   他所说的这一切,并不是他的个虫妄想,而是原著阿勒西奥死后,实实在在的未来。   原作中,阿勒西奥死后,军部群龙无首,高等军雌各自为政。   主角受塔里克羽翼未丰,为了进一步掌控军部,成为阿勒西奥死亡的最大赢家,他选择了借助外部力量——保守派的万年老二,霍华德家族。却不想霍华德同样存着借他介入军部的心思。   帝国自此进入长达三年的内战,多方势力为争夺阿勒西奥死后留下的“遗产”,斗得不可开交,军雌死伤无数。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上一次体检时,军医给出的检查报告。   按照军医的说法,由于愈发剧烈的精神暴动,如今阿勒西奥的寿命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年。军医是他的老朋友了,当时还忍不住叹息,问他,为了这么个损虫不利己的目标,值得吗?   阿勒西奥当时只是笑,也没说值或不值。   和那些生来便站在权利巅峰的高等雌虫不同,阿勒西奥的雌父仅仅只有B级,也只是一位B级阁下的雌奴,拥有这样平凡出身的阿勒西奥,起初当然也只有B级。   只因他天生聪慧,运气也不错,雌父从小就注重对他的各项培养,这才让他在成年礼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A级。   后来则是因为这份聪颖与战术素养,和他在战场上那股不要命似的疯劲,让他得到了维新派军官的赏识。   长达五十年的基层征战让他得到了无数低等军雌的信服与认可,又有维新派有意栽培,最终阿勒西奥凭借着赫赫战功,在一次濒死中突破了自身极限,意外晋升S级后,被推到了帝国元帅的王座。   而他掌控军部,也有五十年了。   阿勒西奥自知不是什么好虫,但在其位谋其职,他如今既是维新派的领军虫物,当然有义务为推他上位的低等军雌们谋取利益,在这个等级森严,冰冷倾轧、弱肉强食的帝国,为视他若神明的低等军雌,杀出一条生路。   阿勒西奥并不畏惧死亡——   从五十年前,议院对他与高等雄虫严防死守开始,他就做好了因精神海迸散而死的心理准备。   他的一生已经足够精彩,如今回首过往,也没有半分悔意。   非要说的话,阿勒西奥更担心在他死后,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多年来疯狂追随他的军雌们沦为贵族们手下的棋子,低等军雌通往上层阶级的通道,再一次被彻底封锁砍断。   阿勒西奥知道,唐酒说的都是真的。   塔里克心生异心是真的,暗地里勾结霍华德,多半也是真的。   但——   他笑了笑:“那你呢?”   唐酒:“……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弗莱明才是保守派的老大吧?要不要猜猜看,霍华德要是和塔里克联手收拢军部,曾经的万年老二霍华德,会怎么对待一度压在他们头上的弗莱明?”   不过几句话,一个转念,年长的军雌便窥一斑而知全豹,轻易看出了雄虫刻意隐瞒的、避而不提的另一重真相。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重新开口。   “我想想啊。”   “霍华德会顺势披着维新派的皮囊,打着继承我遗愿的名号,将矛头指向我的宿敌——也就是你的雌父。塔里克虽说和霍华德分配不均,但在这方面应该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他们会暂时放下彼此的矛盾,率先吞掉弗莱明,将上议院只手遮天的大贵族踢出局。”   “你和你的雄父是雄虫,或许不会怎么样,最多生活品质下降,日常消费降级。但你的雌父维斯卡斯·弗莱明,还有你的雌虫兄弟们……”   阿勒西奥语气平静:“会死。”   唐酒:!   小雄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唐酒没有想到,他只提了一嘴塔里克勾结霍华德的事,阿勒西奥就以此为基础,推断出了他不曾提及的,原作中的全部未来,甚至以此为筹码,反过来压倒了他,重新在谈判中占据了上风。   想起原作中雌父和哥哥们的结局,小雄虫本能地红了眼角,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勒西奥本来是准备继续往下说的。   谈判嘛,当然讲究一个趁胜追击,尤其是在对方情绪不稳、露出破绽的时候,恰恰是谋取利益的最佳时机。   然而当阿勒西奥的目光落在小雄虫微红的眼角上时,到底还是心软了。   算了。   对方再如何狡黠精明,也只是一朵在亲虫千娇万宠、小心呵护下长大的小玫瑰,他跟他说这种无聊又肮脏的政治干什么?   唉。   阿勒西奥叹口气,主动做出了让步:“说回你的来意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小玫瑰耷拉着花瓣,还是不说话。   漂亮的蓝瞳却氤氲起一片淡淡的水雾,眼看着就要把眼睑濡湿了。   完蛋!   他不会是要把小雄虫弄哭了吧?   阿勒西奥心中咯噔一下,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整只虫如临大敌,偏偏这个“敌虫”并不是他以往在谈判桌上争锋相对的贵族雌虫,而是真正挨不得碰不得的娇贵雄虫。念及此,军雌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罕见地显露出几分弱气,只能是放软了声音,好生哄道:   “好啦,都是我不对,都赖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你…你别哭啊。” 第16章 离谱中透着合理   阿勒西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气。   失策了。   他没事干嘛用平常和敌对雌虫谈判的语气和雄虫说话啊?这下好了,这先天气势上就短了一头,也不知道他得怎么哄,这小祖宗才肯收起眼泪,好好跟他说话。   阿勒西奥是真拿唐酒没辙。   雄虫历来珍贵,且端的是高高在上,阿勒西奥也不是没有接触过高等雄虫,但他们几乎总是表现得傲慢又矜贵,哪有像唐酒这样,说示弱就示弱,说哭眼泪就直接掉下来的?   素来冷硬的军雌苦着一张脸,真真是手足无措。   又因为着实没有哄雄虫的经验,只能将那几句话道歉的话,干巴巴的、来回车轱辘似的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唐酒不高兴。   “你一点都不真诚!”小雄虫垮起一张小猫批脸,嘀嘀咕咕:“我诚心诚意和你说事,可你呢?你一点都不诚恳,嘴上净说些话术欺负虫,你刚刚还准备吓唬我!”   阿勒西奥:不敢说话.jpg   他还能说什么呢?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小祖宗,谁能料到小雄虫平日里骄纵归骄纵,理直气壮指挥虫有一手不说,这撒娇示弱的手段也是玩得炉火纯青,阿勒西奥真是不服不行。   不管怎么说,对方这时候还肯搭理他,总归是件好事。   起码这意味着唐酒态度松动了,没打算真的耍赖到底,还是有心和他正经交涉的。   阿勒西奥心下稍定,心里也有了底。   年长的军雌伸出手,力道很轻地摸了摸小雄虫的头,像是某种隐秘的试探,又像是某种大型肉食动物笨拙的安抚,察觉到对方没有排斥的反应,阿勒西奥这才像撸猫一样,从发顶顺到后颈,最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怕。”   军雌垂眼望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分明是和以往无二的表情,却莫名带着股令虫心悸的气息,仿佛此刻坐在这里的不再是雌虫阿勒西奥,而是那个站在帝国权利巅峰,令所有敌虫胆寒敬畏的克莱因。   “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呢。”   “我向你保证,有我在,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你雌父和你哥哥也都不会有事的。”   不得不说,这时候,阿勒西奥不讲道理的强大,反倒给唐酒注入了一股说不出的底气。   小雄虫眼巴巴地探头:“真的吗?”   “当然。”   阿勒西奥失笑,语气却很随意:“只要我一天不死,这军部还轮不到塔里克当家做主,霍华德的爪子也伸不进我的地盘,你所害怕的一切,都只会是梦魇,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唐酒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得到了想要的保障,小雄虫也不哭了。   唐酒岂止是不哭了——他就差没原地给阿勒西奥表演一个变脸,几乎就在阿勒西奥安抚的话音落定的同一瞬间,小雄虫便熟练地收起了要哭不哭的表情,又挂起了一张冷淡又矜持的标准贵族雄虫脸。   阿勒西奥:……   很好,这很唐酒。   年长的军雌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唐酒情绪重新恢复了稳定,他拉回原本的话题,淡声道:“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想干什么了吧?”   唐酒没有说话。   小雄虫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决策,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挣扎的表情,看得阿勒西奥心里的好奇直往外冒,难不成小骗子这回真要大出血一场,准备花重金收买他?   然后他就听见小雄虫铿锵有力地道:“我们结婚吧!”   不等阿勒西奥反应过来,小雄虫便重新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地道:“只要我们结婚,弗莱明就可以借助联姻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加入维新派。你再提前在遗嘱上写好我的名字,这样等你死了,你的一切财产就都是我的了,你的军部也可以由弗莱明继承。”   “到时候,就算塔里克和霍华德联合起来,也动摇不了弗莱明的地位。”   他说完,还挺得意,似乎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决策,扬着下巴,向军雌投来要夸奖的表情。   阿勒西奥:?   他挑了挑眉,金色的竖瞳意味不明地盯住跟前的雄虫。   后者歪了歪头,理直气壮地回望。   阿勒西奥沉默了。   他是真的沉默了。   每当他认为唐酒已经足够离谱的时候,对方总能做出更离谱的行为,告诉他——他错了,唐酒真的还能更离谱。   怎么说呢。   阿勒西奥不是不知道,如今帝国十个高等特权家族里面,就有十个在等着他死,然后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啃食他的尸体,争夺他留下来的一切权利、地位、人脉、资源。   可幻想归幻想,没一只虫敢把这样的想法摆在明面上。   眼瞅着阿勒西奥死期将近,就连军部的死对头——议院一系,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和军部争锋相对的念头,就怕这位帝国元帅一个心情不好,随手从议院系中挑一个幸运家族陪葬。   而唐酒呢?   他不仅敢想,还敢问,就差没明着告诉阿勒西奥:反正你都要死了,那不如把你所有的“遗产”都送给我吧。   听听。   这是正常虫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阿勒西奥嘴角抽了抽,诚恳请教:“是挺好的,那请问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小雄虫无辜地眨眨眼睛,试探性地开口:“这样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身边好歹还有个我这样年轻貌美的雄虫陪伴?”   阿勒西奥评价:“听起来好像某种临终关怀服务。”   “是吧!”小雄虫还挺得意:“这样一来,有没有感觉你虫生最后这段日子都没有那么难熬了?”   “那你呢?”   阿勒西奥幽幽道:“等我死了,到时候你再带着我的钱,迎娶下一任雌君是吧?”   唐酒用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糕点,嘀嘀咕咕:“那、那我才十八岁呢,我这么年轻,你总不能让我为了你,一辈子守寡吧?”说着说着,还挺起了胸膛,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阿勒西奥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敢情他就是个纯纯的工具虫是吧?   怒从心中起,恶便向胆边生。   阿勒西奥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煞气。唐酒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就要逃跑,却还是被军雌大手一捞,便轻松扣到了怀中,被对方按在怀里,上下其手地捏脸。   可怜的唐酒被军雌困在怀里,白皙细嫩的脸蛋被揉搓捏摸,偏偏又挣扎不能,只能无助地仰着头,气呼呼地瞪着对方。   唔。   手感居然还挺好的……   手上的触感太好,阿勒西奥捏着捏着,不由得就有些走神,唐酒抓住这个机会,一溜烟挣扎了出来,闪电般缩到了对面,一边心疼地抱住自己,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也没打算继续。   本来就只是有意闹闹对方,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雄虫一点小小的教训,可待他看到唐酒脸颊上被他捏出的明显红痕时,到底还是顿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反思:他刚刚下手的力道,真的有这么大吗?   也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很痛吗?”   痛当然是不痛的。   阿勒西奥下手很轻,奈何唐酒本身就是容易留痕的体质,这才显得被他捏过的脸颊略有些可怜——但这样的话,唐酒才不会解释给对方听呢,就得让阿勒西奥多愧疚一会儿才好!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是见缝插针:“你答应我我就不痛了!”   阿勒西奥:……   他深吸口气,平静开口:“唐酒。”   第一次被连名带姓地称呼,小雄虫又是新奇,又是紧张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哦,未经批准对圣地阁下动手手脚可是违法的!之前也就算了,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我就……”   勉强积蓄起来的气势再一次被雄虫打破。   阿勒西奥哭笑不得,他认命地叹口气,也不再整些有的没的,直言道:“你不觉得你这个交易很离谱吗?你这样的话,和塔里克之流盯着我死等着分割我的虫又有什么区别?”   唐酒嘀咕:“怎么没区别啦?区别可大着呢!”   军雌微笑:“嗯,是挺大的,他是想和霍华德分食我,你是想一只虫把我整个独吞了,看不出来,你胃口还挺大的啊?”   “你还点头?!”   阿勒西奥挑着眉,表情一做,作势又要过来捏他,吓得小雄虫赶紧向后躲开,一边闪躲一边愤愤不平地嚷嚷:“只有我的雌君才可以碰我!你这个虫到底有没有一点分寸啊?”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雌虫!   阿勒西奥是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跟他谈正事,他跟你打岔。这朵带刺的小玫瑰,就像是卡在河流中间的石头,常规的话术与谈判技巧就像是奔腾不息的河流,总会在他跟前卡顿一下,方能继续前行。   好好的气势都给折腾没了,这还怎么谈?   阿勒西奥是真无奈:“宝贝,你看看你的霸王条款,这是正常虫能接受的吗?”   “这怎么就不正常了?”   他这么一说,唐酒也不乐意了。小雄虫扳起手指,一条条给他数:“你看,你活着的时候,我们是最坚实的盟友,弗莱明会在军部的一系列决策上大开绿灯,你完全可以在这个期间,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如果我爱上你,你就不会死。”   “作为维新派的弗莱明依旧是克莱因最好的朋友,我们将会共同拥有一切,共享帝国最高的王座。”   “而如果你死了——”   说到这里,唐酒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然后他抬起头,蔚蓝的眼瞳认真地与身前的军雌对视:“弗莱明同样会接收你的资产,继承你的遗愿,带领军部的维新派,沿着你开辟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继承他的遗愿,沿着他开辟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吗?   军雌如死水般的心微微惊动起来。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脸上却流露出深思的表情,当真在心里评估起这笔交易的可行性来。   唐酒的承诺看似缥缈,缺乏束缚,但阿勒西奥同样了解弗莱明。   和霍华德这等暴发户般的家族不同,弗莱明称得上是帝国最古老的高等特权家族之一,能够世世代代延续他们的荣耀,依靠的不仅是祖辈的福荫,还有每一代家主对局势的敏锐判断。   只要能够延续家族的荣耀,是保守派还是维新派,对这样的大贵族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反过来。   在其位而谋其职,弗莱明若真要想吞并、接手、收拢他死后留下的一切势力,无论弗莱明是否愿意,哪怕是装,他们也会在言行上,代表维新派与保守派对抗。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得到军雌的虫心,成为军部实质上的新主。   这么一想,这笔交易,似乎也不算太亏?   阿勒西奥心想。   有弗莱明这样阴险狡诈的新主虫,等他因精神暴动而死,军部那帮白痴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难过,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也能够得以保留和延续,还能看到那帮腐朽保守的老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   至于他自己。   军雌的目光微微上移,最后落在对面托着腮,眼巴巴盯着他的小雄虫身上。   临死前,有这么个喜欢闹腾的大宝贝陪在身边,想来也不会无聊吧。   念及此,阿勒西奥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当然,决定归决定,老谋深算如阿勒西奥,可没有喜怒形于色的习惯。   他双手抱臂,似笑非笑:“你倒是怎么也不亏啊,不管我是死是活,都得和你共享全部的克莱因,你呢,不管是我是生是死,都能得到克莱因的一切,稳赚不赔是吧?”   唐酒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很不服气:“那你要能活下来,我也会和你共享弗莱明的一切啊……这不是你要死了吗,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呀?”   阿勒西奥托着下颚,作思考状。   小雄虫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确认军雌不会突然袭击他的脸蛋,也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顿时又放心大胆起来:   “别犹豫啦,我们这是双赢呀。”   “快答应快答应快答应!”   “像我这么漂亮可爱的雄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啦!”   阿勒西奥又想叹气了。   好好的谈判,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么想着,阿勒西奥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微微弯起的嘴角。他垂眸看向唐酒,后者此时已经趴在桌上,下巴垫在了手背上,自下而上地望着他,仿佛一只蹲在桌上的猫。   他呼出一口气。   “好吧,你赢了。”   小雄虫眨眨眼睛:“你答应啦?”   阿勒西奥看着他:“嗯,我答应了。”   好耶!   年轻的雄虫发出小小的欢呼声,庆祝自己的首次谈判告捷,他高兴地咬了一口色泽金黄的糕点,松软甜蜜的味道伴随着浆汁填满舌尖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   吃完喜欢的甜品,他又擦了擦嘴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交易成立,好了,现在你可以向我求婚啦!”   阿勒西奥缓缓敲出一个:?   仿佛看出了军雌的疑惑,唐酒理所当然地道:“交易是交易,订婚是订婚,这是两码事,你想和我订婚,肯定要先向我求婚吧?哪有不求婚,就直接订婚的道理啊?”   阿勒西奥扶额:“……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唐酒扬起下巴:“那当然!”又催促他:“快点快点!我还没有被雌虫求婚过呢!”满脸写着期待。   话都谈到这个份上了,阿勒西奥当然不会拒绝这最后的场面环节。   “我知道了……”   迎着小雄虫期待的目光,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静静地斟酌片刻后,这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身,郑重其事地,在雄虫身前单膝跪下。   对于高等虫族而言,婚姻究竟意味着什么?   早已做好死亡准备的阿勒西奥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然而此时此刻,回忆着脑海唐酒方才与他的对话,注视着雄虫明净纯粹的眼瞳,从未有过相关经验的帝国元帅,忽然无师自通了其中的答案。   是共享。   共享过去的荣光,共享现在的一切利益,未来的一切风险,成为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绝对信赖的战友,即使一方死亡,也会朝着共有的、既定的目标,一直走下去。   阿勒西奥很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凝视着身前的雄虫,缓缓开口:   “我,阿勒西奥·克莱因,以肩膀上的勋章起誓,从今往后,我的财富与你共享,我的荣光与你同在,我们共风险,同喜乐,我的地位即是你的荣耀,我的权利即是你的武器,在我身边,你可以永远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你愿意做我的雄主,成为我最坚实的盟友,与我一同走下去吗?” 第17章 拿捏   唐酒没有过多地谈及爱。   阿勒西奥也没有。   但倘若有本土高等虫族在现场,有幸目睹两虫谈判的全过程,就会发现,尽管无论是唐酒,还是阿勒西奥,都没有将所谓的“真心”,视作交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可实际上,他们都给出了对高等虫族而言,比“真心”,还要珍贵的东西。   明亮的包厢内。   小雄虫歪了歪头,同样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雌虫,就在他准备开口应允的时候,原本还算寂静的包厢内,忽然传来一阵海浪般波涛汹涌的声音,又像是宇宙间倏忽相撞的星辰,瞬间爆发出的剧烈轰鸣。   什么声音?   唐酒愣了愣,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瞥向窗边的大海。   海面平静依旧,偶尔因风泛起一圈圈波浪,但也仅此而已。再看阿勒西奥,军雌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不像是听到了那阵奇怪的轰鸣的样子。   那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脑海里的系统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动了!宿主你快看系统星图!反派的星星又动了!”   唐酒心念一动,那面硕大的星图,便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还是那张星图。   还是那片星海。   不同的是,原本属于林意的数十颗红色星辰,此时已经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主角受塔里克,和零星的两颗。   再看代表阿勒西奥的星辰。   原本只是呈现出淡淡蓝色的星辰,此刻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表面的蔚蓝在进一步加深的同时,仿佛是流动的海域一般,有海浪一层追打着一层,流溢着绚丽的光。   攻略进度:60%   按照系统的说法,星图的攻略进度并不存在“友情”这么一说,所有的进度,都指、也仅指向爱情,这意味着,如果原本阿勒西奥只是有一点喜欢他,那么现在的阿勒西奥,已经可以说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唐酒刚才听到的轰鸣,正是因为雌虫的情感变化引起的。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心中微动,原本只是交易后半真半假被提及的求婚,似乎也多了一些实感——这让他不再散漫地将其只当做是一笔交易,而是略微垂眸,同样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雌虫。   假如没有林意和塔里克这两个所谓的主角攻受,打乱帝国原本的局势,他会选择阿勒西奥作为雌君吗?   唐酒只迟疑了一秒,就给出了答案。   会的。   正如同雌父感叹的那样,这一代的年轻军雌,的确很难与雌父这一代的军雌年轻时相提并论,而他又被雄父养得精明惯了,只怕是宁肯单身一百年,都不会接受蠢虫。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目光必然会从同龄的雌虫,转移到年长的雌虫身上。   考虑雌父与阿勒西奥互为死对头,唐酒固然不会很快将目光落到帝国元帅身上,可维新派同样是大势所趋,即使没有他在其中参和,雌父与雄父想必同样会在霍华德之流的蠢虫与阿勒西奥之间,选择后者作为盟友。   按照他眼高于顶,要么不要,要就要最好的性子,多半还是会选择阿勒西奥。   更何况,阿勒西奥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很符合他对雌君的期望。   无论是从个虫喜好,还是家族利益的角度出发,对唐酒来说,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唐酒也不再犹豫。   “我愿意。”   也许是因为他犹豫的时间太久,又或者是唐酒的错觉,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年长的军雌少见地松了口气。。   一时间,气氛大好。   系统:!!!   系统不可置信,系统神情恍惚。   唐酒或许并不知道,这60%好感度代表什么,但系统却是知道的。这个数字看似不上不下,实则历来是攻略中最艰难、也最关键的一步,代表着攻略目标真正地对宿主打开了心扉,自此往后,皆是坦途。   考虑到阿勒西奥还是原作中的超级大反派,这60%的难度,可见一斑。   一直困扰着原作里的主角攻,到反派身死也没能解决的攻略目标,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宿主攻克了?   他甚至都没正经跟反派谈过恋爱啊!   怎么反派就这样上头了?   系统的震撼无虫知晓,初步确定了交易内容和订婚的章程,阿勒西奥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不经意道:“对了,订婚的事情,你应该跟弗莱明提过了吧……”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看见唐酒悄悄地往后退后了一步,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阿勒西奥单手撑着额头,都给他气笑了:“?敢情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嗯?你就这么想看你雌父揍我?”   小雄虫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可以吗?”   结果当然是被军雌冷酷无情地拒绝了——阿勒西奥屈指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好气道:“这种大事,让你雌父从我这个抢走他雄子的罪魁祸首口中得知,我看你是想我死。”   倒不是真要让唐酒自己去说服弗莱明,而是这样的大事,好歹也得首先给家里虫吱一声吧?真让弗莱明虫全完全从他一个外虫口中得知,唐酒的亲虫怕不是要气疯。   被他这样盯着,唐酒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当然,也只是一丢丢而已。   小雄虫轻咳一声,掩盖心底的那么一点不好意思,挪开目光,控诉道:“阿勒西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以前在圣地的时候,还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年轻的雄虫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面对唐酒控诉的目光,阿勒西奥那叫一个不动如山。   他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小雄虫,眼眸一弯,故意模仿对方平日里的语气,坏心眼道:“没办法呀,我们雌虫都是这样的,只要把雄虫骗到手了,就会很快露出真面目,这可怎么办呢?”   这话当然是玩笑。   但阿勒西奥同样很好奇——如今他与唐酒已经说开,怎么都不可能再回到此前一个颐指气使,一个悉听尊便的状态。这样的相处模式,本身也是由于圣地雄虫身份尊贵,以及双方的伪装性格导致的。   眼下虚假的面具已被扯下。   唐酒不可能再装作空有美貌,头脑虚浮的贵族雄虫。   阿勒西奥也不可会再像从前一样,用高等雌虫对高等雄虫的礼节敷衍唐酒,做出虚假的“百依百顺”。   那么接下来,唐酒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达到差使他的目的呢?   阿勒西奥嘴角翘起,好整以暇。   军雌话中逗弄的意味太明显,唐酒想忽略都不行。   可恶。   看错虫了!   怎么会有阿勒西奥这么坏的虫啊!唐酒悻悻地想,本来还想把事情全部推给军雌,让对方挡木仓的……虽然雌父从未对他有过半句重话,那事关弗莱明的未来,万一雌父生气了呢?   绝对不是因为他其实是个小坏蛋,单纯想看阿勒西奥为他吃瘪。   嗯,绝对不是!   唐酒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阿勒西奥。”   阿勒西奥看他。   小雄虫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摆出了一副准备发表重大声明的表情:“你非要这样的话,我也要放大招了!”   阿勒西奥很讲礼貌:“?您请。”   可恶啊。   居然敢瞧不起他!   要知道,他的大招可是连最最最难讨好的雄父,都能轻易攻陷的!   小雄虫心中冷笑一声,然后——   他跳下座位,缓慢地绕了一圈,停在阿勒西奥身前,就在军雌以为唐酒也企图用武力“镇压”他的时候,小雄虫歪了歪头,垂下湛蓝的眼瞳,单手拽住军雌的衣角,天真无辜又期期艾艾。   “求求你啦。”   阿勒西奥僵住了。   见军雌没有反应,唐酒眨了眨眼,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可爱了——他垂着眼眸,小小地摇了摇抓住军装下摆的手:   “求求你啦。”   牵住军雌衣角的手晃了晃,力道轻得近乎没有,阿勒西奥却只觉得那一角上仿佛是停驻着一只脆弱美丽的蝴蝶,藏在雌虫阴影下的喉结轻微滑动,竟是一动都不敢动。   唯恐惊扰了“它”分毫。   从对方的微表情中察觉到雌虫并非真正的无动于衷,小雄虫略微向前靠了靠,整只虫凑得更近了,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自下而上,无辜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军雌,轻描淡写地打出最后的绝杀——   “求求你啦。”   那声音软而缓,仿佛是那只停在他衣角的蝴蝶,轻轻地扇动翅膀,悠哉悠哉地落在了他的耳侧,轻飘飘便勾出了被军雌妥帖藏在发间的触角,最后施施然撞进了阿勒西奥向来冷静清醒的大脑,化成了一句飘渺悠远的审判。   它在说——   阿勒西奥,你完了。 第18章 变天   这不合理。阿勒西奥冷静地想。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雄虫。   有因基因等级较低而谨小慎微的;有因出身高贵而冷淡傲慢的;也有满腹算计, 明明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虫族,却为了借助雌虫往上爬,刻意伪装出一副悲天悯虫的嘴脸, 引诱雌虫上钩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由于帝国雄虫一直以来的超然地位使然,雄虫无论等级, 大多都是孤傲冷漠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有没有伪装、有没有用心伪装而已。   但是。   但是。   雄虫怎么会撒娇呢?   雄虫怎么可以撒娇呢?   这不是犯规吗!   阿勒西奥整只虫都有点懵,他低头去看抓住他衣角的小雄虫,从这个角度看,恰好可以看见对方脸颊上可爱的酒窝,而今天的阳光又是那么的好,将年轻的雄虫整只虫都映在了融融日光之中。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 一时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但这只是一瞬。   下一秒,军雌便倏忽起身。   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世虫眼中的帝国守护神,以杀伐果决、冷戾恣睢闻名各大星系、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退让”的暴君, 阿勒西奥·克莱因,居然在这一刻, 瞳孔微缩,落荒而逃。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什么柔软脆弱的雄虫,而是一只顶着雄虫皮囊的可怖怪物。   唐酒甚至听到了他夺门而去后,险些撞上墙壁的声音。   唐酒:“噗——”   眼看着军雌从僵硬,到镇住, 到狼狈地落荒而逃, 独自一虫面对着空荡荡包厢的唐酒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爆笑出声, 因为笑得太剧烈,险些把自己从沙发上摔下去。   哎呀,有点小得意怎么办?   小雄虫抓着圆桌,重新坐稳,将下巴枕在交叠的双手臂上,狡黠的眼瞳圆得发亮,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像是一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   没想到阿勒西奥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其实这么纯情啊。   这也太好对付了吧~   小狐狸眨巴眨巴着眼睛,脑袋里滴溜溜转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坏主意,他对着光脑手环上的时间,在心里慢悠悠地数——   一、二、三……   待他在心里数够六十个数时,门外不知道对着墙壁发了多久呆的军雌终于姗姗来迟。   或许是在罚站的间隙里重新收拾好了表情,推门进来的帝国元帅看起来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冷静镇定,不动如山的模样。然而在经历过刚才的小插曲后,军雌表现得越若无其事,唐酒就越想笑。   小雄虫憋笑的表情太明显,阿勒西奥想忽视都不行。   年长的军雌叹口气,认命:“想笑就笑吧,不用强忍着。”   当事虫都这么说了,唐酒自然是毫不客气地爆笑出声,一边笑还忍不住一边拍着桌子,整只虫看起来就得意得不行,等他笑够了,还要得意洋洋地宣布:“我赢了。”   “是是是,你赢了。”   阿勒西奥无奈地看着他,顺手将笑得东倒西歪的小雄虫捞回沙发,以免对方太过得意忘形,不小心在桌边磕到碰到。   这哪里是小玫瑰啊?   分明是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整天变着法儿想看他吃瘪。   阿勒西奥暗自摇头,眼里的笑意却很柔和,他拉回原本的话题:“具体如何说服你雌父,还有各种细节上的商议都我来,但你好歹得和你雌父雄父吱一声吧?要不他们得有多伤心啊。”   这也是阿勒西奥原本的计划。   涉及到切切实实的利益,两个特权家族针对方方面面,肯定有得谈,保守估计,能在一个月内尘埃落定就算不错了。唐酒又是个耐不住无聊的,阿勒西奥本来也没指望他老老实实加入其中。   这些就没必要让唐酒介入了,免得他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也不能说是为难。   军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没良心的小雄虫身上一扫而过,得到了后者不明所以的回望x1,阿勒西奥轻笑着摇了摇头,心说哪里是不能让唐酒为难呢,应该是他不想卡在中间为难才对。   想也知道,小狐狸肯定是一只胳膊往弗莱明拐的。   作为克莱因,阿勒西奥同样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属于军部的利益举手相让,这都是需要双方谈判和交易的内容。他担心的是到时候他和弗莱明谈得好好的,小雄虫冷不丁冒出来,吹个耳旁风——   现在的阿勒西奥,可不敢保证,自己真的不会有半点动摇。   唉。   还是优先把小祖宗哄出战场,防止被他影响“军心”吧。   唐酒知道,这就是阿勒西奥能够接受的极致了——况且唐酒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让自己的亲虫从外虫口中得知他的终生大事。目的达成的小雄虫见好就收,当然,面上还是垮着脸,委屈巴巴:   “好叭。”   不知道的虫见了,还以为他受了多大委屈呢。   阿勒西奥还能看不出他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吗?   他摇摇头,手指点了点年轻雄虫的眼睑:“你啊……”声音里还带着长长的叹息。   系统却分明看见系统星图又跟着闪了闪,眼睁睁看着底下的数字忽然往前又跳了一格!   攻略进度:65%   系统:?   小小的系统,内心有大大的震撼。   不是。   为什么啊?   它尝试回忆并复盘双方谈判的全过程,确定一定并且肯定,宿主没有给出任何感情上的承诺,也没有对反派表达出任何类似于“我喜欢你”的想法,怎么反派的好感度忽然就一路狂飙起来了呢?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回想起来,岂止是眼下的谈判,就是宿主攻略反派的全过程,都透着反人类的诡异。   什么?你说他俩都是高等虫族,不是人类?   那没事了。   可能这就是高等虫族独有的恋爱方式吧。   不是很懂你们虫族.jpg   系统放弃挣扎,决定安详躺平,就等着自家宿主带飞了。   系统的想法无虫知晓。   解决了悬挂在心里的头等大事,唐酒高高兴兴地享受起了今日美食。阿勒西奥没什么事,索性坐在另一边,用光脑手环处理起了军务。两虫各自占据一边,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等阿勒西奥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已经临近正午。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小雄虫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场景。年长的军雌蹲下身,将自己的大衣给唐酒披上。唐酒乖乖任他动作,微微歪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走吧,我送你回家。”   阿勒西奥想了想,又补充:“这段时间,除非我或者你雌父亲自护送,否则不要轻易出来走动,知道吗?”   唐酒了然。   克莱因和弗莱明作为帝国势力最为强大的两个高等特权家族,其一举一动都在他虫看在眼里。此前没什么动静,只怕也是因为看出了唐酒和阿勒西奥逢场作戏的成分更多,没放在眼里。   待两家正儿八经地宣布联姻,只怕一直在暗地里观望的好些虫,都要坐不住了。   个别偏激虫,也未必干不出刺杀雄虫的疯举。   小雄虫像小鸡啄米一样,乖乖巧巧地点头:“好哦。”   习惯了雄虫坏心眼的算计,再看到对方乖巧听话的模样,绕是阿勒西奥明知道小玫瑰的本质,此刻也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唐酒柔软的头发。   唐酒一开始还由着他摸,然而也许是雌虫摸上瘾了,又或者是小雄虫乖乖巧巧、坐好任摸的小模样太过可爱,阿勒西奥一时没忍住,像是在揉一只漂亮可爱的玩偶似的,将小雄虫揉得东倒西歪。   险些歪进军雌怀里的唐酒:“……你够啦!”   他一边打理头发,拉开距离,一边对身前的军雌怒目而视,嘴上还不忘抱怨:“发型都让你揉坏了,你走开!”   阿勒西奥只好遗憾地收手。   同时也对往后的日子有了隐秘的期待——不说别的,大家都是未婚夫夫了,给他抱一下不过分吧?雄虫整只看起来就是小小的,瓷白的皮肤,柔顺的头发,摸在指尖的触感就像是某种羊脂玉……一看就很好抱。   短暂的意象在脑中一闪而过。   现实中的军雌冷静依旧,面上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若无其事地替自家准雄主理了理衣角。   “好了,我们走吧。”   唐酒“哦”了一声,将手搭在军雌的掌心。   雌虫的手掌并不似雄虫那样娇软,阿勒西奥的掌心是温热的,指节处还生长着略显粗糙的茧。唐酒却觉得好玩,一路上都不安分地抓在手里扒拉摇晃,就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小虫崽。   被当做玩具的阿勒西奥:。   年长的军雌叹气,但冷静,淡声道:“再乱摸就亲你。”   唐酒:!   不得不说,这个威胁非常有效。   上一秒还动来晃去的小雄虫瞬间不闹了,安分地披着帝国元帅的毛边大衣,乖巧地被军雌牵在手里,老老实实地往外走。   这是一个宁静的上午。   街头到处都飘荡着食物的香味,络绎不绝的虫群中,依稀还能看到好些雄虫在雌虫陪伴下的身影。相对那些整颗星球都找不到一只雄虫的偏远星,谷明星作为八大星系赫赫有名的高等星球,雄虫在这里并不算稀罕。   即便如此,唐酒依旧在踏出餐厅的瞬间,成为了整条街上最为瞩目的存在。   认识的、不认识的,有意蹲守在附近的,偶然从街头路过的……这一刻,所有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唐酒——严格来说,是落在了唐酒身上披着的,那件代表着军部最高统帅的大衣上。   “哇哦!”   “我没看错吧?那位雄虫阁下肩膀上披的是元帅大人的披风吗?克莱因元帅终于有心上虫了?”   “奇怪,不是前几天还说克莱因元帅和雄虫阁下闹掰了吗?怎么突然又如胶似漆了?”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恋爱中的小情侣嘛,争争吵吵分分合合都是在所难免的,哪能真的分手啊,你看看克莱因元帅紧张的样子,啧啧,要说元帅没上心,谁信啊?”   这是不明真相的路虫视角。   对于路虫而言,克莱因元帅与雄虫阁下相携而出,顶多算是一桩帝国上流社会的八卦。   谷明星作为高等星球,能够通过星港审核入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高等虫族,即使八卦,也不至于大惊小怪,最多私下里和亲虫友虫感慨一下大名鼎鼎的克莱因元帅铁树开花,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在某些别有用心的虫眼里,可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艾伦,便是某些特权家族派来盯梢的高等雌虫之一。   说是盯梢,其实也不尽然。   高等雄虫的情报在帝国向来是重要机密,一旦被雄虫保护协会发现刻意尾随某位阁下,都会按照蓄意伤害雄虫罪处置。   好在上级也不是要艾伦负责盯梢唐酒的踪迹,而是让本身就居住在谷明星,恰好在餐厅附近工作的他,顺带替某些大虫物留心一下克莱因元帅与圣地阁下的交往状况。   是逢场作戏,还是有意走向婚姻?   前者他们可以不在意,艾伦也不必特意禀告,当做无事发生处理即可。反过来,一旦艾伦发现军部之主与弗莱明家的雄子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第一时间向上级提交报告。   此时此刻,艾伦便坐在对面二楼的落地窗旁,表面佯装正进行服务员的工作,实则和光脑通讯中的同事交流这一次的任务情况。   同事:【你还在那?】   同事:【真不知道那些大虫物是怎么想的,克莱因元帅是什么身份,那位雄虫阁下又是什么身份?这两家背后的势力能相安无事不打起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假戏真做,搞什么政治联姻的戏码?】   同事:【你那边要是没什么动静,就提前回来吧。】   同事:【我听负责圣地那边的虫说,一周前,那位阁下还当着所有阁下的面,扬言只是看上了克莱因家的权利,还让元帅听了个正着。就这!他俩要是还能更进一步,那才叫踩了虫屎呢!】   光脑手环上,通讯对面的同事仍在滔滔不绝。   艾伦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他呆呆地看着对面相携而出的两虫,尤其是那身披在雄虫肩头,大到刚好掩盖了雄虫大半张脸的军大衣,整只虫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瞳孔骤缩,心跳骤停。   负责盯哨的雌虫倒吸口一冷气。   这……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军部向来等级森严,不同军衔的军雌通常配有对应款式的披风。   少将及以上军衔的军雌,其披风甚至会结合军部的规矩与本虫的喜好单独设计制作,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毫不客气的说,对于高等军官而言,这一身披风,即是他们各自身份权力地位的最好象征。   而现在,作为军部之主的阿勒西奥·克莱因,却将象征着他本身的大衣,披在了一位雄虫阁下的肩上。   想到这里,艾伦只觉得头皮发麻。   没有犹豫,也没有添油加醋。艾伦知道,这就是上司在发布任务时提到过的,必须汇报情报的时候了。他深吸一口气,不敢再耽搁,直接通过加密频道,将弗莱明家的雄子身上披着元帅大衣这一情报,第一时间以文字的形势传了出去。   艾伦没有拍摄照片以作证明。   高等雌虫对这方面的窥视极为敏感,拍摄照片是小事,帝国元帅既然光明正大地将这一幕示众,想来也不会介意他们将情报传给各自背后势力的主虫,可真要拍下有圣地高等阁下真容的照片,别说雄保会不会放过他们,就是如今的克莱因元帅,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信息发送成功。   艾伦呼出一口气,不安而疲惫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此时已是深秋,仅穿着一件单衣的艾伦,却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作为高等虫族,他比谁都清楚,帝国元帅这看似无意的举动,背后传达出来的一系列含义。   头顶上的天空依旧明净澄澈,万里无云。坐在落地窗边的高等雌虫,却仿佛看到了狂风骤雨的未来。   “要变天了啊……”他喃喃。   ……   就在各方势力对着新到手的情报惊疑不定的时候,这一边的唐酒也在阿勒西奥的护送下,来到了自家府邸跟前。   唐酒抓住军雌的手,面上还有些恋恋不舍:“阿勒西奥,你真的不考虑进去和我一起见雌父雄父吗?”   阿勒西奥才不相信这小狐狸是真舍不得他呢。   舍不得少了他这个分担火力的还差不多。   他戏谑道:“我倒是不介意陪你一起去见我未来的雌父雄父,但是宝贝,你确定我这个时候和你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是替你分担火力,而不是火上浇油吗?”   唐酒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一秒松开抓住军雌的手,冷酷无情地道:“好啦,那这里没你的事了,快走快走!对了,记得抄小路哦,你那艘飞舰太显眼了,万一让我雄父看见,气上心头,指不定回头要怎么训我呢。”   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什么叫做用完就丢。   阿勒西奥不算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开始对小雄虫的用完就丢习以为常了。   这还真是……   他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骄纵的小雄虫,还是在感叹逐渐无可救药的自己。   “行行行,都听你的。”还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雄虫,也只能继续惯着了。   顿了顿,军雌又道:“和你亲虫说完之后,记得给我个通讯,到时候我来和他们对接就行。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也可以给我留言,我让虫给你送过来,没事少往外跑,帝国接下来的一连几个月,恐怕都不会太安逸了。”   “知道啦知道啦,阿勒西奥好啰嗦!”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阿勒西奥干脆捏了一把小雄虫的脸,直到唐酒同样气呼呼地抬眼瞪他,才满意地勾起嘴角,顺着对方挣扎的力道放手:“好了,回去吧,别忘了给我通讯。”   唐酒得了教训,故意跑开数米远,这才回过头,双手在胸前交叠,愤怒地比了一个大大的“×”,意思是:想都别想。   做完这个手势,也不给军雌反应过来抓他的机会,一溜烟地跑了。   转眼就消失在绿荫之间,不见了身影。   阿勒西奥并不意外雄虫的反应,甚至很不道德地笑出了声——   正如唐酒在仅有一次的撒娇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差使军雌的正确方式;阿勒西奥同样在仅有的几次简单的身体接触中,便意识到了小雄虫对与雌虫亲密接触这一事极其地不擅长。   是因为很小就被送到圣地,所以完全没有与异性近距离接触的经验吗?   军雌若有所思。   要说和异性肢体接触的经验,阿勒西奥当然也是没有的。奈何雌虫作为虫族繁衍中主动的那一方,亲近雄虫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阿勒西奥自然对此游刃有余。   但唐酒显然并非如此。   如果说在感情上,唐酒保持了他独有的冷静理性、处变不惊,看起来单纯可爱,实则表现得就像是一只再精明老成不过的高等雄虫,那么在实际肢体接触中,年轻的雄虫更像是回归到了他应有的年龄。   懵懂、无措、笨拙。   就像深夜初盛放的、娇艳欲滴的玫瑰,细嫩的花瓣上还沾着圆润剔透的露珠,对来访者的靠近胆怯又畏缩,却迫于面子不敢反驳,只好佯装恼怒地竖起一身的尖刺,虚张声势地做出驱赶模样。   尽管唐酒掩饰得很好,年长的军雌仍是透过雄虫略显僵硬、隐含颤抖的指尖,窥见了包围在尖刺下的,柔软纤细的内里。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牌在瞬息之间被调换翻转。   骄纵傲慢的猎食者茫然地站在丛林的正中央,对自己沦为猎物、即将被拆分入腹的未来一无所知,只能本能地扬起下巴,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势,企图用这种方式吓退不怀好意地肉食动物。   真可爱啊。   军雌心不在焉地想,舌尖轻抵着牙齿,慢条斯理地舔舐,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   很好,看来他同样找到了反制小玫瑰的有效手段。   不知道接下来的游戏,会是谁胜谁负呢?   他很期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进行下一轮的狩猎游戏之前,阿勒西奥还有很多不得不优先解决的麻烦事项——譬如和小玫瑰的雌父商谈克莱因与弗莱明之间具体的合作细节、应付双方合作导致的维新派多方势力的问责、敲打藏在暗处图谋不轨的野心家……   哦对了。   还有那些仗着他快死了,有意无意踩在他的底线上,占军部便宜的蠢虫。   曾经阿勒西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寿命将至,倘若为军部争取了过多的利益,下头的军雌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将他所拥有的全部,都献给帝国最昂贵漂亮的玫瑰,那么他当然有必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替对方将债务讨回。   无数的繁杂琐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阿勒西奥本以为自己会为此感到头疼。   让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肉眼可见、接踵而来的麻烦事,此刻浮上他心头的,却并非是烦躁不耐,而是自他掌控军部以后,便再也没有过的,作为猎食者的愉悦与兴奋。   命运是公平的。   想要在漫山遍野的荆棘丛林,摘下栽得最高、盛放得最为瑰丽烂漫的帝国玫瑰,当然需要秉持相当的智慧,与十万分的耐心,方能披荆斩棘,抵达生长着玫瑰的彼岸。   军雌垂眼,低笑,从容奔赴属于他的战场。 第19章 答案   从唐酒走出餐厅, 到他被阿勒西奥护送回家。   不过短短二十分钟。   也就是在这短短二十分钟内,“弗莱明家的雄子身穿克莱因元帅的大衣被其一路护送回家”的情报,就像是星网病毒一样传遍八大星系, 无论是偏远星的支部军雌,还是远离政治中心的议院虫,都在同一时间得知了这件事。   星网, 军部,军雌内部论坛。   这是注定要被载入军部论坛史册的一天。   这一天。   无论阶级,无论种族,没有高级军官与低等士兵之别,本部、支部,中央星系、边远星系……有史以来第一次,全帝国的军雌们默契地聚集在了一起, 仿佛接头的间谍一般,在私虫通讯、在军部论坛、在各个星球的各个角落,悄咪咪地讨论起了同一件事——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哪件事?就是那件啊!你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你也听说了?”   军雌们仿佛对暗号一般, 对不上就拉到一边进一步耐心解释,对上了就互相对视一眼, 同时露出诡异得意的笑容,看在不明真相的他虫眼里,就是帝国亿万军雌同时发疯,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稳定。   然而军雌们会在乎他虫的眼光吗?   当然不。   他们甚至讨论得更起劲了。   “说实话,我们和议院虫对峙这么多年, 这是我觉得最扬眉吐气的一次!”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走在路上, 对上议院虫,看到他们好像家里死了虫的脸色就想笑。不愧是克莱因元帅, 不动则以,一旦动手就是绝杀!我倒是要看看,那帮议院虫今后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有虫不明真相,纳闷求解:“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扬眉吐气,什么绝杀?   也没见最近军部和议院有什么冲突啊,他也就是睡了一晚上,怎么一觉醒来,好像直接错过了什么帝国发展重点节点一样?   说话的军雌对这一套已经是相当熟练——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光脑手环,面露微笑:“军雌内部论坛有号吗?没错,就是那个咱们自己虫的论坛,你点进去看,首页那个最火热的贴子就是。”   就这样,真虫传网虫,网虫传真虫。   那头唐酒还坐在帝国元帅的飞舰,等待到家,殊不知全帝国都得知了弗莱明家的雄子和帝国元帅的交往状况有了全新的进展。   对此,各势力的雌虫们反应不一。   欢呼雀跃的军雌之中,同样有虫提出异议:“不对啊,前几天不是还说元帅和弗莱明家的雄子闹分手,已经一周没见面了吗?怎么突然又好上了?不会是议院那边的阴谋吧?”   不怪军雌们多想。   如果说议院虫还仅仅只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那么议院系、保守派的首脑,维斯卡斯·弗莱明就是卑鄙无耻、刁钻毒辣本身,只要能够在军部这边占到便宜,就没什么是这位大贵族做不出来的!   然而,这一次,类似的异议被提出不到一秒,就被大多数军雌一口否决:   “阴谋?不不不,我敢打赌,这次肯定不是。”   “要说那位大虫物拿别的做诱饵,我还愿意相信是议院系的阴谋,但这可是宝贵的雄虫啊!还是大概率会入驻圣地高塔、有资格参加‘圆桌会议’的高等阁下!将心比心,换做是你,你会拿自家宝贝雄子做政治冒险吗?”   这个理由迅速说服了所有有家室的军雌。   饶是没有家室的雌虫,只稍微想象一下,未来有敌对雌虫拐走自己此时不存在的雄虫幼崽,都忍不住浑身一凛,握紧了拳头,恨不能当场打死那个胆敢诱拐自家雄子的雌虫。   利益交换?   什么利益交换能让雌虫牺牲自家雄子?不存在的!   “现在你们明白,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得意了吧?”   那可是雄虫!   还是他们最痛恨的议院系老大,弗莱明家的雄子!   这谁能不得意啊?   这一刻,全帝国的军雌都只觉得与有荣焉,恨不能当场开几百架机甲,去首都星晃两圈,在空中打几发炮弹充当烟花好好庆祝一番。更有甚者,干脆做出了翘班的荒唐行为,主动去找他们以往避之不及的议院虫对线。   没错,就是对线!   要知道,在以往,军雌最头疼的事,就是和议院虫对线了。   军雌大多善武不善文,要他们打打杀杀可以,要他们和议院虫对线,那就纯粹是在为难他们了。偏偏雌虫之间攀比交流的话题,不外乎金钱权力和雄虫,前者他们有的议院虫同样有,没什么杀伤力,后者就是军雌们的痛处了:比起粗鲁笨拙的军雌,雄虫们当然更青睐温文尔雅的议院虫。   是以,在过去大大小小无数次打嘴仗中,军雌几乎就没赢过。   对议院虫而言,他们往往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打败对面的军雌。   比如——   “雄虫阁下同意和我进行第二次约会了。”   又比如——   “雄虫阁下说我比他以前的约会对象细心多了。哎,要我说,这有什么好夸奖的?身为雌虫,不会真有虫迟钝到连雄虫阁下各种表情对应的情绪都分辨不出来吧?不会吧不会吧?”   无需炫耀自身的权利,也不必攀比本月的薪水,军雌们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打破议院虫的铠甲,让他们轻易破防。   雄虫阁下更喜欢议院虫?   ——或许吧,但是你们老大家的雄子被我们老大拐走了。   雄虫阁下同意和你进行第二次约会?   ——这才哪到哪呢,后面第三次、第四次约会怎么说?哦对了,以防你不知道,我好心通知你一下,你们老大家的雄子被我们老大拐走了。   雄虫阁下夸你了?   ——不就是被雄虫阁下随口夸了一句吗?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念叨吗?你看我,我就不会一天天的把我们老大拐走你们老大家雄子的事情挂在嘴边。   议院虫:滚啊!!   面对死对头军雌们的挑衅,这一刻,能言善辩的议院虫们头一次感受到了军雌们曾经感受过的、在言辞交锋中有苦说不出的痛苦。   他们倒是有心和军雌们辩上一辩,奈何不管他们说什么,军雌们都一副眉开眼笑的表情,一边嘿嘿嘿地傻笑,一边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你说得对,但是你们老大家的雄子我们老大拐走了。”   议院虫:啊啊啊啊!!   议院虫暴跳如雷,议院虫无能狂怒。   在这样一边倒的对线中,就是议院虫们本身,也忍不住对自家英明神武的主虫产生了小小的怨念:说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说好的我们才是一家虫呢?怎么可以把我们这边的雄虫阁下便宜给死对头?   议院虫好酸!   虽说想也知道,圣地的高等阁下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但他们议院系不是也有出身显赫的高等雌虫吗?   怎么偏偏就便宜了死对头的虫呢?   议院虫们酸死啦!   他们只能在内心自我安慰:也许事情并不像外虫想像的那样简单,如今发生的事情都在那位大虫物的意料之中,眼前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大虫物们棋盘上必经的一步……   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们的老大一定是苦衷的!   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他们神机妙算的领袖必将出来解释一切,阁下还是他们这边的阁下。   就那帮军雌,还想拐走他们这边的雄虫阁下?   做梦!   议院虫们自是愤愤不平,只能是将期望寄托在自家顶头上司身上。   那么,此时此刻的维斯卡斯·弗莱明,究竟在想什么呢?   同一时刻。   首都星,弗莱明家。   此时正值午时,本该是热闹愉快的用餐时刻。   然而无论是此刻在庭院里打扫的仆虫,还是进出厨房,在道路、走廊间穿行的厨虫,脸上都洋溢着说不出不忿。唯有在经过大厅外的走廊时,才会因顾虑到此刻远比他们更为愤怒的主虫,而收敛怒火。   大厅内。   弗莱明家主端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一言不发。   不同于喜怒都写在脸上的仆虫,维斯卡斯·弗莱明表现得极为冷静,仿佛即将被拐走的雄子并非是他的虫崽——然而倘若有虫留心观察,就会发现,被雌虫随意握住的金属扶手,已经被捏至扭曲。   维斯卡斯·弗莱明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十分钟前,他还在光脑通讯中,与维新派的虫子进行一场政治寒暄。   双方你来我往,最终还是弗莱明家主凭借更出色的谈判技巧,与更强大的底气,拿下了本局优胜,为弗莱明家争取到了更多的利益。这让一大早就在期待自家雄子回家的雌虫心情更加愉悦了。   事情进展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通讯挂断之前,对面的雌虫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一反落败的失意表情,眉眼间竟多出了几分看戏似的轻松。   维斯卡斯暗自不屑。   都到这一步了,对方难道还有什么办法扭转局面不成?   就在他动了动指尖,满不在乎地准备挂断通讯时,对面的雌虫忽然勾起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维斯卡斯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仿佛是在证明他的预感——通讯的另一边,维新派雌虫摆出一副过来虫的表情,老气横秋地感叹:   “说起来,我上一次见到唐酒阁下时,阁下还不到我膝盖这么高吧?没想到眨眼间,唐酒阁下也要有自己的雌君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参加阁下的婚礼,与弗莱明议员您喝上一杯酒呢?”   维斯卡斯:?   谁?   谁要结婚?和谁结婚?   有那么一个瞬间,维斯卡斯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一沉,种种犀利恶毒的话语正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时,对方却早有预料一般,当机立断地挂断了通讯,只留下弗莱明家主一虫对着黑洞洞的屏幕,独自生闷气。   什么虫屎玩意!   搞不过他,就胡乱编造他家宝贝糖糖,等下回见面,他非把对方揍进急救室不可!   弗莱明家主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情绪。   他准备和自家宝贝虫崽交流一下今日的午餐内容,顺便借此机会,不动声色地劝解对方,一定要记得远离除了雌父和哥哥以外的所有雌虫,他还小,还远远不到结婚的时候。   能在他家宝贝二次觉醒之前,就动歪心思的雌虫,能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弗莱明家主收到了来自下属的,自家雄子极有可能被死对头拐走的消息。   维斯卡斯:草!   他那天打上军部的时候,怎么就留手了呢?他就应该带上战斗机甲,将阿勒西奥·克莱因这狗东西活活打死才对啊!!!   维斯卡斯简直要疯了!   对于自家雄子和死对头约会的事情,弗莱明家主不是不知情,只是想到自家雄子爱玩的天性,没太当一回事。逢场作戏嘛,懂的都懂,自家宝贝看上了死对头,想和对方玩一场感情游戏,那就玩呗。   可谁能想到,这逢场作戏,居然也有假戏真做的一天?   维斯卡斯气得呕血。   奈何自家雄主就坐在对面,唐酒很快也会回来,他既不愿意在雄主面前发火,也不想吓到自家宝贝虫崽,只能抓住座椅的扶手,竭力忍下怒火,做出冷静沉稳的表情。   十分钟后。   对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还一无所知的唐酒,哒哒哒地溜进家中大厅。   一瞬间。   雌父、雄父、站在一边的三位雌虫哥哥,乃至原本低垂着头的侍虫们,所有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唐酒——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唐酒身上那件熟悉又陌生的黑绒毛边大衣上。   沉默。   难以言喻的沉默。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酒感觉亲虫们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几乎要化为了实质,仿佛要将这身大衣烧出一个洞。   小雄虫默默地揪了揪毛领,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记将衣服还给军雌的事。   可恶。   他强烈怀疑,阿勒西奥是故意的。   虽说就他们回来的那二十分钟,也足以有心虫将消息传到他雌父耳边,可外虫的传话,和亲眼见到,能是一回事吗?他就这样穿着阿勒西奥的衣服回家,雌父能不生气才怪!   幼稚虫。   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和雌父较劲……   唐酒撇嘴,对帝国元帅幼稚的行为很是鄙夷。   很好。   既然阿勒西奥不仁,就不能怪他不义了!   唐酒心里恶狠狠地想着,面上却抿了抿唇,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大厅里,凶神恶煞的雌虫们纷纷如梦初醒。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那都是军雌一只虫的问题,和他们家的宝贝没有半点关系。要愤怒,要不爽,当然也得冲着军雌来,怎么能对着他们家的小虫崽生气呢?   更何况,唐酒还真不一定被对方拐到手了呢!   这么想着,年长的雌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关切地道:“是雌父不好,忘记最近天气转凉,需要给糖糖添新外套了。不过衣服这种东西,想必克莱因元帅也不缺,这件我们就不还给他了,直接扔掉怎么样?”   咦惹。   雌父的表情,好像有点恐怖啊……   唐酒在心里为未来雌君点了个蜡,面上却直视着自家雌父,认真道:“雌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仅此一句话。   下一秒,弗莱明家的虫子纷纷起身。   维斯卡斯垂下眼眸,指尖微动,默不作声地用光脑联系弗莱明家在第一星系的私军,准备直接找虫把现任帝国元帅做掉。三个雌虫哥哥则打开了宇宙星图,当场交流起了刺杀方案与最佳路线。   唯一还算冷静的唐礼,此刻也是一脸无奈。   他是知道唐酒对阿勒西奥的胜负欲的。   然而饶是如此,眼见着唐酒在一个月后就直接跳转到订婚环节,唐礼多少还是有些无奈:“……我大概能够猜到你的想法,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是宝贝,你确定要玩得这么大吗?”   “你应该知道,婚姻对于我们这一系的雄虫,意味着什么吧?”   唐酒当然明白。   高塔一系的雄虫从来都不会标榜什么“一生一世一双虫”,但历史上,的确有很多高塔雄虫都只有一位雌君,甚至历史上还有位S级的圣阁下,硬生生地扛住了多方压力,只娶了一位雌虫。   这样的选择当然与情感有关,但更多的,同样是出自利益。   越精明的雄虫,越能清醒地意识到,雌虫与雄虫相互需求的现实。   高等雌虫需要和高等雄虫结合,诞下足够优秀、能够延续家族的荣耀,带领家族前进的下一代掌舵手;身体脆弱的雄虫同样需要借助雌虫的势力,间接获得能够影响整个帝国的力量。   为什么只娶一位雌君?   因为一个家族,往往只需要一个核心。   这个核心当然不是指雌君,而是指雄虫本身。   虫族都是自私的,雌虫当然也不例外。   识想一下,倘若你是一位高等雌虫,但你只是雄虫的雌君,甚至是雌侍之一,你是会把这个拥有雄主和众多其他雌虫的“家族”,当做你自己的家族用心经营,与雄主共享一切,还是将雄主高高挂起,只用心教育自己亲生的雌子,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倘若你是一位雌虫幼崽,你会把同时还拥有许多其他异雌父的雌虫幼崽的雄父,当做是最亲近的、需要你用生命去守卫的存在吗?   不会的。   总有聪明的雄虫自以为迎娶了多位雌虫,就能间接掌握整个帝国,殊不知什么都想要的后果,只会是什么都得不到。   反过来。   倘若高等雄虫只有一位雌君,只要雄虫本身不太蠢,雌虫亲近与保护雄虫的本能会让雌君本能地向雄主靠近,由此诞生的雌虫幼崽们也会在雌父耳濡目染的影响下,在成年之后,反过来围在雄父身边,守护家族里唯一的雄虫。   对于高塔雄虫而言,雌君代表的不仅是伴侣,更是他们后半生利益与共的盟友。   他们也许会和雌君相爱,也许不会。   可一旦确认了婚姻关系,高塔雄虫便会认真地去经营这个新生的家庭。   他们会站在雌君身边,与其一同面对政治场上的大风大浪;会温和地对待自己的雌虫幼崽,耐心地等待他们长大;如果有幸得到能够继承高塔姓氏的雄子,他们同样会教导雄子们高塔雄虫的生存之道,以期高塔一系在帝国的影响力长久地存续下去。   唐礼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雄子。   没有错过唐酒的眼神变化,不等雄子回答,年长的雄虫忽然开口:“宝贝,还记得雄父曾经告诉过你的,我们这一系的雄虫的规矩吗?”   唐酒垂下眼眸。   他当然记得。   在外虫看来,高等雄虫大多冷心冷情,难以捂热,往往会将自身的利益放在首位,为此牺牲雌君和子嗣也在所不辞——事实上,大多雄虫也的确如此,可唐酒与雄父所在的这一系高塔雄虫则不然。   高塔雄虫的规矩是——   唐酒低声道:“权衡利弊,审时度势,永远不要辱没自己的姓氏。”   唐礼不为所动:“还有呢?”   唐酒抬起头。   “金钱,权利,地位……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但有一样事物,永远凌驾在这些外物之上。”   “高塔雄虫,家虫永远高于一切。”   没错。   这才是高塔雄虫始终在圣地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高塔雄虫不仅仅是家族中所有雌虫的保护对象,千万年来,他们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家虫。也正是因为这份同等的在乎,让他们被家中的雌虫们视若珍宝,几近狂热的沉溺与追逐。   唐酒知道,雄父并不是真的在问他,自己是否还记得他的一系列教导,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问他:   “一旦缔结婚姻,阿勒西奥就会真正意义上地成为你的另一半,是你的雌君,更是你的家虫。你真的做好陪他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了吗?你真的觉得其中的利益大于损失,值得你投资赌上自己的全部,和‘唐’这个姓氏吗?”   唐酒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然喜欢阿勒西奥,也很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促使他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迅速做出订婚决策的,并不是因为那份浅薄的喜欢,而是自从得知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后,一直以来横在他心头的,雌父与哥哥们的死亡危机。   正是因为始终铭记着雄父的教导,他才无法对家虫的危险视而不见。   这样的原因可以告诉阿勒西奥,却注定无法说给他如今的家虫听。   唐酒很清楚,哪怕他将交易的内容托盘而出,告诉他们这场交易将会给弗莱明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他的雌父和三位雌虫哥哥,恐怕宁肯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死去,也绝不会同意用他的婚姻自由,去换取弗莱明虫的未来。   那么答案就只能是——   唐酒顿了一下,这才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直视着雄父的眼睛。   “因为我爱他。”   才怪。   小雄虫在心里偷偷补充。   谁让阿勒西奥不地道,率先在大衣的事情上坑他的?既然军雌不做虫,那也不能怪他在关键时刻,把对方推出来挡刀了!   至于雌父会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在后续的谈判中对阿勒西奥各种刁难……   唐酒心虚地想。   作为一个标准的高塔雄虫,他同样会在后续的相处中,将阿勒西奥视作新的家虫看待,也不算违背雄父的教导。况且,说不定他就在经营这段婚姻的过程中,经营出真感情了呢?   那他这就不是骗虫,而是把未来的最终答案,提前挪到现在来用而已。   没错,就是这样!   他才没有骗虫! 第20章 怂恿   唐礼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年长的雄虫面上没什么表情, 论心机手段,唐酒从小就不是自家雄父的对手,自然无从辨别对方平静神情下的内心世界。后者也没有给他分辨的时间和机会, 只对着自己的雄子与雌子们轻描淡写地颔首。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过去餐厅那边吧。事关重大,我需要和你们的雌父再商量一下。”   这就是在赶虫了。   唐酒因为撒谎, 眼下正心虚着,当然不会反驳。   他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乖乖巧巧地和雌虫哥哥们一起,往餐厅的方向去了。   年轻的主虫一走,侍奉在一侧的仆虫们也低垂着头,识趣的退下。宽阔的大厅顿时只剩下弗莱明家族的两位主虫。一直到唐酒的身影自走廊的尽头彻底消失,弗莱明家主这才起身, 靠近自家雄主,将下巴枕在雄虫的肩膀上。   维斯卡斯没有说话。   唐礼也没有。   良久的沉默过后,弗莱明家主终于睁开了眼,对外无所不能的大贵族在这一刻展露了他不为虫知的脆弱。雌虫神情疲惫, 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在这一刻松散下来,眼眸里透出不再掩饰的伤痛。   “雄主, 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知子莫若父。   维斯卡斯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的雄子做出和他的死对头订婚的决定。然而对唐酒的了解、政客的敏锐,乃至雌父的本能都在告诉他:唐酒一定是为了他们,才做出了这样牺牲婚姻的决策。   如今的弗莱明虽谈不上是帝国的主虫, 却也是保守派的半壁江山, 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时候。   究竟是什么样的危机,让唐酒断定他的家族应付不来, 做出牺牲自身的决定?   一想到这里,弗莱明家主心头的怒火就止都止不住。   这愤怒当然不是对唐酒,也不完全是针对阿勒西奥,更多的还是在气不够强大,没能得到雄子信任的自己。   “不行!”   弗莱明家主深吸一口气,断然道:“我们不能答应这门婚事,不管弗莱明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危机,只要我这个雌父还在,只要弗莱明家的雌虫还活着,就轮不到唐酒牺牲自己的婚姻,去换取弗莱明家的未来!”   弗莱明家的雌虫还没死绝呢!   哪里轮到唐酒一个刚成年的小雄虫冒险?   唐礼却道:“维斯。”   只一个称呼,弗莱明家主便由此明白了雄主的意思,他神情微变,面上显露出几分罕见的弱气,声音几乎称得上是恳求:“不,雄主,我们不能……”   唐礼注视着他的雌君,轻声道:“维斯,唐酒已经成年了。”   “我不是你的附庸,他也不是。”   “唐酒不是圣地那些被养废的雄虫。再过两个月,他就会二次觉醒,入驻高塔,在圆桌会议上面对和你一样冷酷、精明的高等雌虫。在此之前,与克莱因联姻就是他作为一个成年的高塔雄虫,作为弗莱明的家族成员,权衡利弊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   他叹息道:“作为家虫,作为弗莱明家的一员,我们要做的,是维护他在这个家族里的权威。”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你单方面小心翼翼保护照料的小雄虫了。”年长的雄虫平静地说:“不要轻视他,不要否决他,不要漠视他作为高等虫族深思熟虑后做出的任何决策,维斯,你要学会正视他,依靠他,甚至是——”   “服从他。”   “……我明白了。”短暂的愤怒过后,弗莱明家主最终还是在雄主的安抚下恢复了冷静,他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雄主,是我鲁莽了。”   年长的雄虫垂眼,轻轻握住自家雌君的手,温和地道:“我知道,你只是太关心糖糖了,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是一样的。可作为糖糖的雄父和雌父,我们更应该明白,他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附庸,而是和我们一样强大的高等虫族。”   “维斯,作为雌父,你应该为他骄傲才对。”   维斯卡斯明白,长远来看,雄主的话才是对的,道理他都懂,但是……   雌虫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难道我们真要这样便宜克莱因?”   唐礼笑了一下:“只是订婚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年长的雄虫伸手拍拍雌君的手背,神情平淡,轻描淡写:“正式的婚期订远一点就好,我看明年年底就很不错,往好处想,说不定还没到正式结婚的日子,另一位当事虫就没了呢?”   这话维斯卡斯爱听。   一想到死对头极有可能虫财两失,雄子还是自家的宝贝雄子,弗莱明家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凭借着这样的驱动力,维斯卡斯·弗莱明瞬间起死回生,从痛失雄子的雌父重新变回了意气风发的上议院大贵族,他长吐出一口浊气,当即狞笑着在心里盘算起后续事项——   首先。   利用订婚的借口,狠狠地再揍死对头一顿!   这一次,他不仅要带上机甲,还要带上家里的雌子,直接来一个四打一!维斯卡斯阴恻恻地想。既然阿勒西奥恬不知耻,勾引他家的小雄虫在先,那就不能怪他这个做雌父的不讲武德了。   其次。   既然订婚已成定局,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借助订婚的机会,尽可能地为唐酒争取最多的利益。   好在他在和阿勒西奥·克莱因互为死对头的那些年里,对彼此势力哪里油水最多知根知底,凭借这份了解,他比谁都清楚,从哪个方向入手,能够从军部割下最大的一块肉!   念及此,大贵族眼底燃起饿狼般幽绿的光。   见自家雌君转瞬间恢复精神,唐礼也跟着微笑起来,雄虫指尖在光脑手环上点了点,气定神闲道:“对了,这个也给你,我想它应该能够帮助我们在接下来与克莱因元帅的谈判中发挥关键作用。”   维斯卡斯不解。   直到他打开光脑手环,从自家雄主发过来的录音文件中,再一次清晰地听到小雄虫方才字正腔圆地说出的那句:“因为我爱他。”   维斯卡斯:?   草!   年长的雌虫当即脸就黑了。   弗莱明家主磨着牙,只觉得心里酸溜溜,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不行,绝对不行,只有这个,我才不会把它发给克莱因那个狗东西!”   可恶。   要知道,自从唐酒懂事以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他身边,甜甜地说喜欢雌父之类的话了。如今小雄虫倒是开口说爱了,结果却是说给外面的雌虫听的!   这合理吗?   维斯卡斯是真的酸,也是真的舍不得,他努了努嘴,企图说服自家雄主,让对方改变主意,却见雄虫笑着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思所想,自然而然地道:“你也有我爱你啊。”   弗莱明家主不说话了。   唐礼拍拍他的手背:“听话。”   弗莱明家主的耳根红了。   好吧好吧,看在自家雄主的面子上。维斯卡斯恶狠狠地想,他最多用自己的光脑,放给克莱因那狗东西听一下。对方要是没有大出血的诚意,他是绝不会把音频原件发过去的!   唐礼但笑不语。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雄虫该有的美德——唐酒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道,有时候,哪怕是一句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谎言,同样能够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为雄虫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好在还有他这个雄父在。   作为雄父,他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小雄虫吃亏。   *   真正做出订婚的决策后,接下来的事项反倒变得简单起来。   无论是克莱因,还是弗莱明,都是出了名的干脆利落,以超高的行事效率在高等虫族中闻名。这边唐酒刚和家虫摊牌,第二天,弗莱明家主便在外虫看好戏的目光下,再一次杀进了军部。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弗莱明家主不仅带上了机甲,还带上了三位雌子帮手。   据知情虫透露,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但更多的消息,却是无虫透露了。   ……所以这到底是成了呢?还是没成?   吃瓜群众们好奇坏了。   军雌们祈祷自家老大成功抱得雄虫归,议院虫暗自期盼自家老大能够不堪其辱,当场掀翻谈判桌,打破军雌们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议院系雄虫阁下的美梦。保守派与维新派的势力同样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紧盯双方谈判的地点,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克莱因与弗莱明的真实意图。   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伴随着各方势力的猜测与试探,阿勒西奥·克莱因与维斯卡斯·弗莱明坐上了谈判桌,开始了漫长的交涉。   外虫无从得知双方谈判的具体细节,只能从偶尔泄露出的消息中得知双方的大概态度。   比如——   大新闻!克莱因元帅又挨揍啦!   比如——   今天谈判中心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只是两边的主虫在出来时,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临走前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可见双方的交涉进入了僵持阶段,联姻多半要告吹。   又比如——   大新闻!弗莱明议员和克莱因元帅谈着谈着就进了附近的演武场,转眼间又动手打起来啦!   ……   时间就这样在双方的拉锯战中一天天过去。   吃瓜群众们不明所以,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只能暗自祈祷双方的谈判早日尘埃落定,他们这些小虫物也好及时根据帝国的局势变化,调整他们各自家族的态度与策略。   但,对于掌握有部分前线情报的虫子们来说,就没那么好受了。   首都星,某间私虫别墅内。   “你是说,根据你在军部的线虫提供的消息,克莱因和弗莱明的政治联姻,极有可能真的会成功?”   林意咬着唇角,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那天,他在圣地挑拨了阿勒西奥与克莱因的关系后,帝国元帅虽说没有如他所愿的那样与唐酒翻脸,而是反过来下了他的面子,可在那之后,林意同样没再听说过唐酒与阿勒西奥继续来往的消息。   当时他还幸灾乐祸地想,看来克莱因元帅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给唐酒面子而已。   想想也是。   雄虫当时都直言是冲着军雌的权利来的了,克莱因元帅但凡还有一点自尊,都应该和对方一拍两散,而不是继续围着唐酒打转才对。   结果呢?   谁能想到,这段时间里,唐酒和阿勒西奥是断了来往不假,却不是众虫预想的一拍两散,反倒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双方的面具撕开,坦坦荡荡地玩起了政治联姻!   林意气得眼睛都红了。   好在对面的雌虫,塔里克,此刻同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也就无从察觉自己心中的“温柔雄主”的异常。   “不是有极有可能会成功。”   不等林意为这前半句话高兴,塔里克便单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沉重地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两边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要政治联姻,这些天谈的都是具体的利益分割。克莱因和弗莱明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区别只在于双方会在哪些方面做出利益交换,双方的权力版图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听到这里,林意只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开了个口子,嫉妒与怨恨如泉水般不停地往外冒。   顾虑到身前的雌虫,他深吸一口气,到底想起了要做表情管理,当即强忍着内心的不甘,露出一副为雌虫失落的表情。   “这样一来,克莱因的势力岂不是会变得更大?”   外来的雄虫蹙紧眉头,任谁看到他,都会以为他在真心实意地为身边的军雌担忧:“你不是说,你的雌父就是死在了元帅的手上吗?军部本来就是元帅的一言堂,现在又有了弗莱明这种大贵族做盟友,那你岂不是……”   只有林意自己知道,他担心的不是塔里克,而是他自己在虫族世界的未来。   原本在圣地的时候,唐酒就仗着背景深厚,霸凌他就跟玩儿似的,也不见雄虫保护协会对此有半分意见。如今克莱因与弗莱明联姻,唐酒又多了个身为军部之主的雌君,等同于全帝国最强大的两方势力,都站在唐酒这一边。   想到这里,林意只觉得说不出的无力。   他堂堂一个人类,好不容易穿越到这虫族世界。本以为有机会借助雌虫,开展一番大事业,偏偏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笼络的雌虫,都被唐酒这个傲慢愚蠢的本土雄虫压了一头。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就注定命中注定,一辈子都只能被那个骄纵嚣张的雄虫踩在脚下?   林意不甘极了。   塔里克却还真以为高贵的雄虫阁下在为自己担忧,原本沉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我了解雌父。”塔里克沉吟片刻,像是在安慰雄虫,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归根结底,克莱因和弗莱明始终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阶级,双方的立场一天不改变,雌父他是绝不会向弗莱明妥协的。”   “这次的联姻,想必也是一样。”   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安,塔里克在称呼阿勒西奥时,下意识使用了自从他查到亲雌父死亡的真相后,就再也没有提过的“雌父”。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语气渐渐平稳,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雌父一定是准备用联姻当借口,让弗莱明狠狠地跌上一个跟头。毕竟雌父他命不久矣,保守派又势大,作为维新派的领袖,雌父会想到在自己临死之前为维新派削弱保守派的,也不足为奇。”   林意沉默不语。   真的会像塔里克说的那样简单吗?   没能得到雄虫的赞许,这让塔里克稍微有些失落。但很快,他就重新打起了精神,信誓旦旦地道:“林意阁下,您不用为我担心,弗莱明与克莱因借着联姻的名义明争暗斗,对我反而是一种机会,说不定我能趁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取代阿勒西奥·克莱因,成为军部的新主虫。”   说到这里,雌虫顿了顿,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他承诺:“到那时,我也一定会将我所拥有的一切,与您共享。”   林意勉强笑了笑。   时至今日,尽管塔里克依旧是他笼络的雌虫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但林意其实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相信对方了。克莱因与弗莱明的联姻,同样给林意带来了新的想法。   也许,他也应该像唐酒一样,放弃年轻的雌虫们,将目光转向手握实权、上了年纪的高等雌虫?   这么想着,林意的表情逐渐坚毅。   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总有一天,他会将唐酒带给他的羞辱,悉数奉还!   *   同一时刻,首都星。   作为首要谈判地点的议事大厅内,室内的气氛却并不像外界的虫子们猜测的那样硝烟弥漫。   傍晚。   伴随着又一天交涉的结束,弗莱明家主在元帅副官的护送下,神情莫测地登上了回家的飞舰。   十分钟后。   完成任务的副官回到元帅办公室,看着同样看不出喜怒的帝国元帅,弗洛里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克莱因元帅,我们真的要有必要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吗?”   外虫不知道,他这个全程跟在元帅身边的副官,还能不知道双方谈判的具体细节吗?   就拿今天的这部分来说吧。   一直以来,军部都是维新派的核心势力,本部虽然不乏保守派特权家族出身的高等雌虫,但大多也只是被军部充当出色的战斗力使用,真正的核心职位,始终牢牢掌握在维新派的元帅亲信手中。   偏偏就在今天下午的交涉中。   向来拒绝保守派势力介入的克莱因元帅,竟然破天荒地将军部好几个关键的职位,让给了弗莱明一系的军雌。   虽说弗莱明家族同样承诺会在上议院为维新派的虫子大开便利之门,但有脑子的虫子都能看出来,两边交换的利益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相比军部实打实的让权,大贵族的承诺更像是一文不值的空话!   副官心有忿忿,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军部的主虫揉了揉眉心,面上泄露出几分淡淡的疲惫。   弗洛里欲言又止。   军雌沉默数秒,最终还是在忤逆与服从中选择了服从,识趣地退了下去。   偌大的元帅办公室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阿勒西奥端坐在属于军部之主的王座上,一只虫独自沉默了很久。   金色的竖瞳无声地隐匿在他眼睫阴影中,令外虫难以分辨深埋其中的情绪。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夕阳西沉,也许夜幕降临。无边的黑暗之中,军雌终于垂下眼眸,动了动指尖,打开光脑手环,再一次点开了那段前后不到半分钟的音频——   “你应该知道,婚姻对于我们这一系的雄虫,意味着什么吧?”音频中,年长雄虫的声音平静又严厉,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庄重。   随之响起的,则是属于年轻雄虫的声音。   那声音明亮又清脆,不含半分迟疑与畏惧,像是夏季里穿堂而过的风,冬夜里冰雪落冷松,里里外外都是一种清凌凌的干净。   他说:“因为我爱他,”   阿勒西奥当然知道这是一句谎言。   然而此时此刻,当他独自坐在军部的王座之上,静静地倾听着音频里另一端传来的,属于年轻雄虫的声音时,饶是年长的军雌自恃清醒冷静,也不可避免地因为这句话,在刹那间失了神。   阿勒西奥在想:小雄虫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他会心虚吗?   也许有,但应该也不会太多。小雄虫的演技一向很好,当他打定主意,要靠弄虚作假蒙混过关的时候,就是再敏锐的雌虫,也很难从他浑然天成的表情上察觉到丝毫违和。   是了。   他一定演得很好。   弯着眉眼,眸子清亮,神情是少见的认真又专注,仿佛当真坠入了情网,是再狡黠灵动不过的可爱模样。   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就好了。阿勒西奥遗憾地想。   这些年下来,身边的军雌断断续续地结婚,组建属于自己的全新家庭,阿勒西奥曾一一向他们每一只虫表达祝福,却从未因此产生半点对婚姻的憧憬与向往。在他看来,婚姻从不是雌虫必须选项。   即使没有雄虫陪伴,阿勒西奥自信他一只虫,同样能够度过足够明亮璀璨、丰富多彩的一生。   可当雄虫认真又笃定的声音,透过音频,回荡在他耳畔时,阿勒西奥忽然又有些动摇了。   倘若能够与这样的雄虫组建家庭,同如此狡黠又有趣的灵魂结伴而行,在纷乱复杂的大时代肩并肩,一同走完高等虫族漫长的一生,哪怕彼此之间无关情爱,想必那也会是极其圆满的一生吧?   遗憾的情绪仅存在了一瞬,就被军雌抛之脑后。   阿勒西奥并不是个性纠结,会允许自己沉浸在畏缩情绪中的雌虫。相反的,旷达不羁、意气风发才是他的常态。   也就是在这一刻,阿勒西奥想起了那天两虫交涉时,唐酒貌似不经意的话。   他说:“我倒是有把握在二次觉醒后进化为S级雄虫,可是你有把握让我爱上你吗?”   坦白说,原本唐酒在说这句话时,无论是唐酒,还会阿勒西奥自己,其实都没有将这个渺茫的可能放在心上。然而此时此刻,听着音频里虚假的爱意,年长的军雌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冲动。   直到现在,阿勒西奥依旧对得到年轻雄虫的真心毫无把握,但话又说回来了,不真正放手一搏,谁又能知道最终的结局?   他之所以能够从当年的小小士兵,爬到如今军部之主的高度,恰恰是因为少年时的他永不后退,悍不畏死。眼下他贵为帝国的大半个主虫,总不能因为寿命将至,就越活越过去吧?   倘若他能够令唐酒爱上他,当然最好。   即使不能……   军雌垂下眼眸,看向桌上刻画着军部势力的宇宙星图,眼底的笑意忽而柔和。   即便他无法永远拥有帝国最娇艳美丽的玫瑰,那么,让对方在他死后孕育出的肥沃土地上肆意生长,似乎也不错?   阿勒西奥轻笑一声,心中有了决定。   翌日。   当外界还在猜测,克莱因与弗莱明之间的拉锯战,还会持续多久的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以为打得头破血流的两大高等特权家族,会在短短一周之内,迅速敲定利益分配,直接进入到一致对外的下一阶段。   如果说此前的利益分配,更多的是在为弗莱明逐渐接手军部铺路,那么从这一天开始,两边就是纯粹借着订婚的名义,一致开始在全帝国为唐酒扒拉各种好处。   具体表现为:   这颗高等星球不错,雄主/雄子肯定喜欢,要了!   这家大型公司似乎也不错,哦?分公司的招牌游戏刚好还是唐酒平常最喜欢的那款?很好,拿来吧你!正好回头让分公司的游戏设计师根据唐酒的喜好,再量身打造多款游戏,想必唐酒也不会经常抱怨无聊了。   哦哦!这个看起来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挺值钱的,也划过去吧!   ……   “新生”的克莱因与弗莱明,就像是帝国的合法星盗,明目张胆地在八大星系干起了掠夺的戏码,平等地将维新派与保守派创得鸡飞狗跳。   当然,这就和唐酒没什么关系了。   圣地之外。   帝国最有权力的两位雌虫忙着为他们共同重视的雄虫“攻城略地”,每隔一天,都有大量的战利品被写出一张张合同,通过婚前合约,转移到年轻雄虫的名下。   圣地之内。   间接导致了大地震的帝国玫瑰懒洋洋地靠在乌拉诺斯露天花园里的长椅上,无精打采地晒着太阳。   唉。   好无聊。   星网游戏玩腻了,订婚的事在全圣地都炫耀过了,就连他的虫型玩具林意,也因为不堪他扰,跟躲避灾祸似地离开了圣地。找不到新鲜乐子的小雄虫闷闷不乐地在长椅上来回折腾,只觉得自己整只虫都无聊得好像要发霉了。   正当唐酒托着腮,思考要不要把已经通关的星网游戏再打一遍时,耳旁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唐酒阁下最近很无聊吗?”   没听过的声音。   是圣地新来的工作虫?   算了,不重要。   小雄虫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在搭理对方和忽视对方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保持着反在椅子上的姿态,懒得说话,也懒得动。   唐酒的态度堪称冷淡,蓄意接近的工作虫却像是没有看懂他的拒绝一般,若无其事地再起话头。   “不是说弗莱明与克莱因联姻了吗?”   工作虫面带微笑,语气里却分明带着不易察觉的淡淡恶意与怂恿:“您要是无聊的话,还可以玩雌君呀。” 第21章 天真懵懂   ——玩弄雌君。   这是一组相当暧昧的词, 任何一位雄虫都能从这简单的平仄中联想到具体的意象。它是臣服,是温顺,是雌虫脖颈上的抑制项圈, 是一地支离破碎的羽翼,是比匕首还要锋利的金属光鞭。   唐酒挑了挑眉,终于直起了身子。   小雄虫抬起头, 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工作虫。   那双湛蓝明亮的眼瞳,此刻纯净得就像是一面镜子,如实地倒映出来虫略带恶意的神情。   分明是与寻常年轻雄虫没什么两样的天真模样,雌虫却没来由的心头一跳,仿佛在这位年轻的阁下眼中,他并非是圣地的工作虫,而是什么突然出现的、新奇的玩意儿。   工作虫心头一凛。   ……被看穿了吗?   他心情沉重地低下头, 已经做好了被骄纵雄虫惩戒的心理准备,却见年轻的雄虫毫不留恋地便收回了目光,单手摸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对哦, 我还可以玩雌君啊!”   就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新世界的大门。   小雄虫“唰”地一下起身,兴冲冲地往回走。   走出几米路后,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回过头,懒洋洋地扬起下巴,大发慈悲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看不出来, 你这虫长得不怎么样, 思维倒是挺开阔的嘛。”   这就、成功了?   雌虫惊疑不定,面上则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恭顺道:“回唐酒阁下,我是哈里斯,前段时间刚通过雄保会的审核与培训。能为您这样的高等阁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小雄虫略一颔首,没再说什么。   看着年轻雄虫一无所觉、匆匆离去的背影,工作虫心头一松。   看来是他想多了。   到底是常年被圣地圈养的高等雄虫,除了一张美丽的皮囊,和与生俱来的基因,便别无所长。不像他效命的林意阁下,不仅有着不亚于任何高等雄虫的基因,就连性格与才智,都在雄虫中万里挑一。   想起心中倾慕的雄虫阁下,工作虫心口一热。   当大多数雄虫还在圣地无忧无虑的生活,将雌虫的勋章当做自身的炫耀工具互相攀比时,他的林意阁下已经跳出了高等雄虫的身份局限,如同高等雌虫一般,忧心起了帝国局势。   林意阁下说得没错。   为了低等雌虫同样可以牵手雄虫的未来,作为维新派的军部就必须维持其独立性。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克莱因与弗莱明联姻!   他这么做,也是想利用贵族雄虫一贯喜爱的施虐,让沉溺于温柔乡中的克莱因元帅认清雄虫的本质,等到克莱因元帅从雄虫的蛊惑中清醒过来,想必也会理解他的做法的。   ……   对于陌生雌虫的想法,唐酒大概能猜到一二。   雌虫的手难以伸到圣地,塔里克也不可能笼络得了乌拉诺斯的工作虫。霍华德即使有心阻止克莱因与弗莱明的联姻,也不会用这样恶心的办法。能想出这样拙劣的离间计的,也只有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林意了。   当然。   知情归知情,唐酒是真没把林意放在心上。   此刻,他正背着双手,一晃一晃地走在返程的路上。   唐酒不表态,单纯的系统却被自家宿主的话吓得直炸毛:【宿主,你别听他的!这个虫也太坏了!我知道这个套路!什么玩弄雌君,他就是想让你伤害反派,借此离间你们,从而影响到你们两家之间的合作!】   【你要真听他的,克莱因和弗莱明好不容易谈妥的合作,就要完蛋啦!】   唐酒很欣慰:“不错嘛,看来你也没有以前那么笨了。”   系统发了张害羞猫猫的表情包,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也是近宿主黑,都是宿主调教得好。】   年轻的雄虫却话锋一转:“但他其实说得也没错。”   ……?   什么意思?   难道宿主真要听心机虫的话,和反派玩一些刺激的情趣?系统心头一紧,本能地先看了一眼星图——原本的攻略进度是65%,也不知道弗莱明家主是怎么和反派交涉的,这几天割肉下来,好感度反倒又涨了5%,来到了70%。   不知道这70%的好感度,能抵扣什么程度的折辱?   系统忧心忡忡地想。   唐酒不知道系统的心思已经拐到了十万八千里。   带着终于找到全新乐子的愉悦感,小雄虫步伐轻快地回到了这些天几乎待腻的居所。   无关忽悠或敷衍,唐酒真心觉得那位工作虫说得挺对的。   以前无聊那是以前,如今他都是有家室的雄虫了,找不到乐子的时候,当然可以玩雌君呀,难不成还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帮别有心机的蠢虫身上不成?   唐酒压根就没打算和林意掰扯。   至于那位挑拨离间的工作虫……   考虑到对方确实解决了他的烦恼,为他提供了有趣的方向,作为感激,唐酒在回到居所的第一时间,便叫来了仅为他服务的管家虫,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有个叫哈里斯的雌虫,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你去处理了吧。”   管家恭敬地一弯腰:“如您所愿,阁下。”   这就是唐酒分配给无关虫子的全部时间了。   随手解决了后患,唐酒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要怎么个玩弄雌君法。   帝国确实有雄虫对雌侍,乃至雌君施虐的现象,但这种情况往往只会发生在头脑、性格和基因都堪称低劣的低等雄虫身上。   这类雄虫往往极端渴求高等雌虫的青睐,却又因得不到高等雌虫的半点关注而疯狂,认为高等雌虫眼中只有基因等级,瞧不起他们这般的低等雄虫,进而将这股嫉恨与愤怒,发泄在了同样等级的雌君与雌侍身上。   事实上,帝国并非没有为爱上头的高等雌虫。   低等雄虫的信息素很难对高等雌虫产生效果,这是在双方对彼此毫无感情的前提下。倘若双方存在真挚的感情,雄虫会在与雌虫结合时,分泌出特殊的信息素,这种信息素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基因等级带来的差距的。   说到底,只有极端自卑且极端自负的雄虫,才会试图通过折辱雌虫的方式,来证明自身的强大。   唐酒也很自负。   这种自负更多的体现在——比起让雌虫跪在他跟前,做出虚假的臣服模样,唐酒更想要雌虫心灵上的臣服与倾倒。   想看无所不能的阿勒西奥为他吃瘪。   想看温柔纵容的阿勒西奥因他懊恼。   想打烂军部之主的虚假外壳,看阿勒西奥一步步为他堕落、沉溺、失控的模样。   抱着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恶劣念头,唐酒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拨通自家未来雌君的视频通讯。   通讯只响过一声,便瞬间被接通。   阿勒西奥放下手中的公文,看向视频的对面。   小雄虫东倒西歪地窝在沙发上,衣领因主虫随意的动作不经意扯开,跳出一小节漂亮的锁骨,上衣的下摆不自然地微微卷起,露出恍若凝脂玉般白嫩嫩的小腹,纤细的脚裸在半空中一晃一荡,仿佛某种隐约的试探。   又像是一支蓬松的羽毛。   不过轻飘飘地自视野里一晃而过,便轻易勾起军雌心底翻涌的焦灼难耐。   这时候的唐酒,又不太像小玫瑰或者小狐狸了。   他更像是猫。   还是一只骄纵的、顽劣的猫。   无虫打扰的时候,就乖乖地窝在角落里扒拉毛线球。毛线球玩腻了,又一爪子拍开,在百无聊赖之中,坏心眼地跳上喂养者的膝盖,毛绒绒的尾巴扫弄着你的手腕,晃啊晃啊晃。   军雌垂下眼眸,隐藏在阴影里的喉结无声地动了动。   想rua。   想摸摸猫猫的头,捏捏它粉嫩的肉垫,挠挠它的可爱的下巴。再以手为梳,顺着它敏感柔软的背部一寸寸往下滑,最后握住那根松鼠般的大尾巴,牢牢地控在自己的手掌。   它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喵喵的声音吗?   是迅速跳开,还是乖乖巧巧地、顺势贴着你软绵绵地倒下,主动露出柔软的肚皮,邀你玩赏?   ……不能再看下去了。   年长的军雌按了按额头,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   克莱因与弗莱明的交涉尚未完全结束,如今正值最为关键的收尾阶段,阿勒西奥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满盘皆输——倒不说他会因此失去什么利益,而是弗莱明家主一个心情不好,指不定就断了他接小玫瑰回家的念想。   这些天以来,维斯卡斯盯他就跟犯虫似的。   别说私底下对小雄虫做些什么了,只怕他想走正规流程,去圣地见唐酒,都要遭到弗莱明议员的打压。   为了如愿以偿地将小雄虫按时接回家。   军雌遗憾地叹气,忍痛忽视了那条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的大尾巴。   在小雄虫开口,说出什么让他忍不住失控的话之前,年长的军雌略微抬眸,指尖敲着自己的胳膊,好整以暇。   “阁下,好久不见。星网游戏好玩吗?”   这本该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如果对方没有加上后半句的话。   唐酒:突然心虚.jpg   自从那天在弗莱明家门前分别后,迫于自家雌父的压力,唐酒乖乖往返于弗莱明府邸与圣地之间,没敢再与阿勒西奥私下见面。期间虽然也有通讯,但他由于一度打游戏上头,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状态。   他在圣地打游戏是开心了,阿勒西奥呢?   唐酒就不用问就知道,负责与自家雌父对接的阿勒西奥,这些天必然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白天要忙着和弗莱明家主对接,忍受百般毒舌与刁难;晚上回去还要处理军部的公务,那叫一个艰难凄惨。   一想到对方如今的高强度社畜生活很大程度来源于他在雌父面前的深情告白,唐酒就感到一阵心虚。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雄父居然特地把他当时的谎话录了下来,转交给了雌父,雌父还将它作为与阿勒西奥交易的核心筹码,更离谱的是,面对这样不算筹码的筹码,阿勒西奥居然还真的妥协了!   这一句话,让他平白得了多少钱啊!   考虑到对方现在忙碌的一切,完全可以说是在为自己打工。唐·资本家·酒的利益脑难得闪过了那么一点恋爱灵光,他沉吟一秒,非常慷慨地为军雌画了个饼:“明天,明天我就去军部看你,到时候你负责工作,我负责陪你,怎么样?”   军雌饶有兴趣:“真的?”   唐酒脸不红心不跳:“真的!”画大饼嘛,老资本家惯用手段了。非要问这个明天具体是什么时候,唐酒只能说,下次也不一定。   阿勒西奥只肖一眼,便看懂了小雄虫秘而不宣的坏心思。   他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与小雄虫较真计较。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两虫为数不多的默契之一了:做承诺、画大饼,这是唐酒的事情。对阿勒西奥而言,小雄虫只要松口便足以,至于具体要怎么把对方骗……不是,请到军部陪他办公,那就是阿勒西奥自己的事了。   一直到两虫聊过一轮,通讯就此挂断,唐酒才抱着光脑,恍惚回神。   等等!   他不是来给阿勒西奥找麻烦玩儿的吗?怎么变成他对军雌心虚,进而反过来承诺要给对方补偿了?   诡计多端的雌虫!   居然又糊弄他!   小雄虫气恼地猛戳光脑手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对方。   说好了要玩雌君,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至于到底要怎么“玩”,才能隔着一层视频,“玩”到令阿勒西奥失控……小雄虫托着下巴,冥思苦想——   有了!   很好,就这么办!   通讯的另一端。   阿勒西奥挂断通讯,脸上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收敛的淡淡笑意。   副官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唏嘘。   外面的军雌只当克莱因元帅抢走了死对头精心养育的雄子,占了天大的便宜。就连支部那些白痴,也乐呵呵地把事情宣传得到处都是,那叫一个与有荣焉。深知真相的副官弗洛里却暗自摇头,不敢直视一夜之间化作恋爱脑的自家上司。   血亏的那是弗莱明吗?   是你们就差把大半个军部送出去的克莱因元帅啊!   怨念归怨念,自从得知克莱因与弗莱明合作背后的真实缘由后,副官对自家顶头上司在交涉中的让步,也不再意难平。利益交换吧,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相比之下,弗洛里更好奇那位即将成为自家上司雄主的年轻雄虫。   别的不说,就拿克莱因元帅这些日子对死对头的一再让步来说吧。利益当然是一方面,可能让向来不耐烦听弗莱明议员说话的元帅心情愉悦、面带微笑地听死对头毒舌的雄子,那能是一般的雄虫吗?   不仅如此。   自从那位雄子出现以后,私下里向来没什么表情、习惯冷着一张脸的元帅,脸上肉眼可见多了笑意,每逢和雄虫阁下通讯后,都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的好心情,连带着整个本部的气氛,都好了不少。   就冲这一点来看,副官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弗莱明雄子,还是相当感激的。   不只是副官。   事实上,在得知元帅难得的宽宏大量,尽皆来源于弗莱明家的雄子,不少军雌都对唐酒充满了好奇。也不知道究竟是一位怎样的雄虫阁下,竟能如此轻易地左右他们军部暴君的心情?   副官心中好奇得不行,碍于雌虫对准雄主的占有欲,到底也没敢多问。   继续老老实实地进入工作话题。   “第七星系的执行官对您修订后要求的军费数额有很大异议,如今正在外面等候,元帅您看……”   阿勒西奥略微挑眉。   食指不自觉地敲起了桌面。   诚然军部财大气粗,有的是钱,但这并不代表各支部的军雌们会无偿为八大星系提供治安巡逻服务,而军部又不可能向个虫收取军费,那么这笔钱,自然就是从各自星政府收取的税款中扣除了。   副官提到的第七星系,是少见的由维新派担任执政官的星系之一。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对方是自己阵营的虫,军部在向第七星系收取军费时,会比其他星系少收取很多。   但这也是今天之前的事情了。   至于从今往后嘛……   如今他都确定要把“遗产”留给自家雄主了,这每年的军费,自然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没有虫可以欠他家小玫瑰的钱,自己虫也不行!   “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一门之隔的元帅办公室外。   第七星系的执政官耷拉着脑袋,神情忧郁。   就在一天前,他频繁申请约会的一位高等阁下,以他“性格沉闷无聊”为由,拒绝了他的约会邀请,转投了另一位高等雌虫的怀抱。偏偏这一雌一雄还发展迅速,不过三次约会,就迅速跳过了交往试探的流程,进入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这样的虫生大事,放在哪个雌虫头上能不郁闷?   这头情场失意也就算了。   那边的军部不声不响的,居然也给涨了军费,美其名曰,军部要对所有星政府一视同仁,不能因为第七星系是自己虫就法外开恩,以前的军费也就算了,从今往后,其他星系每年缴纳多少军费,第七星系就得缴纳同样的数额。   执政官当即就气炸了!   阿勒西奥·克莱因,好你个狗东西,以前大家支持你上位的时候,你大大方方许下好处无数,如今虫生都快走到尽头了,不想办法为军部谋后路,反倒净整些幺蛾子!   搞什么呢这是?   不等副官引领,执政官怒气冲冲,直奔元帅办公室。   双方都是老熟虫了,执政官正在气头上,也懒得寒暄,进来便开门见山道:“阿勒西奥,你什么意思?攀上弗莱明准备改投保守派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这件事给我掰扯清楚,我跟你没完!”   阿勒西奥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执政官本怒火上头,就是想和军部元帅针尖对麦芒,可阿勒西奥这样反应平平,他反倒被动地回忆起了对方血光灿烂的战绩本,心里打鼓的同时,反倒冷静了下来。   作为维新派的领军虫物,阿勒西奥狠起来连自己虫都杀,更何况他这个仅仅只是同阵营的虫?   执政官深呼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这才皱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勒西奥却反问道:“你上一句说的什么?”   “我跟你没完?”执政官试探性地开口,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完了,这个煞星不会真的动怒了吧?   阿勒西奥:“不对,再上一句。”   执政官小心翼翼:“其实,今天您就算不想和我掰扯清楚也可以的……”   “不是这个,再上一句。”   到底哪一句啊?   执政官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回想:“难道是我说你攀上弗莱明改投保守派那句?不是吧兄弟,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   认真两个字还没说完,只见阿勒西奥勾了勾嘴角,拖长了尾音,愉悦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有雄主了?”   刚刚被雄虫阁下拒绝的执政官:?   草!?   干什么干什么,快要有雄主了不起啊?你神经病吧你!!   这天是没法聊了!   被戳中死穴,执政官也不想再讨价还价了,当即扭头就走。   大门啪的一声摔上,阿勒西奥忍不住又翘了翘嘴角,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雌虫喜欢炫耀自己有雄主的事了。   年长的军雌垂下眼眸,心满意足地整理着这段时间以来,他断断续续收回的各种债务资产,心里久违地多了些赚钱的目标和动力。如果想让小雄虫衣食无忧的过完九百多年,现在的资产会不会还不太够呢?   正当阿勒西奥托着下巴,思索计算的时候,光脑手环上的通讯忽然再一次响起。   等他反应过来时,阿勒西奥已然下意识接通了备注为“小玫瑰”的视频通讯。   这本该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通讯。   然而军雌的目光不过是随意地向视频画面上稍稍挪动,便是瞳孔微缩,险些失手打翻办公桌上的茶盏。   通讯的另一端。   水汽袅袅的温泉之中。   年轻的雄虫穿着近乎半湿的纯白浴袍,正趴在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石头上蒸汽凝结的水珠,似乎听到了通讯另一端的声音,他歪歪脑袋,漂亮的眼瞳带着缥缈的雾气,在日光下无辜地回头。   仿佛乖巧黏人的猫猫,主动躺倒在地,毫无知觉地对着猎食者露出柔软的致命之处。   天真懵懂……   不知死活。 第22章 满分   军雌呼吸微滞。   月光映照在水面上, 波光粼粼。   年轻的雄虫衣衫微敞,漫不经心地靠在修整圆润的岩石上,若隐若现的袅袅水汽之中, 滴滴水珠顺着铂金色的发丝、素白的下巴、纤细的锁骨一寸寸淌下,一直滑进饱含无限遐思的衣物之中。   纯白、透明、无暇。   仿佛是即将被敬献给邪神的祭品。   饶是你如何凝神屏气,企图用眼睛去描摹, 去触摸,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蛊惑的那部分,被推进无边的晦暗阴影中去。   是他错了。阿勒西奥想。   雄虫怎么会是猫呢?   猫猫是健康的,也是温顺的,无论你怎样抚摸,都不至于在那身柔软的皮毛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它也只会乖乖地伏在你的脚边, 在你有节奏的抚摸之下,发出软绵绵的声音。   但雄虫不是。   他的肌肤是雪一样的白,却又比将化未化的雪还要脆弱,任何稍有力道的触摸, 都能轻易地在那雪面上打下深深的烙印。他是那么娇气,又是那样怕痛, 偏偏又生了一副清亮的好嗓音。   那样好听的声音,即使陷入沙哑,想必听来也是甘美如糖吧?   不巧的是。   阿勒西奥既听过年轻雄虫甜蜜的撒娇,也实实在在地见证过,那白皙细腻的脸颊有多娇弱, 只需稍稍用力, 就能在那张脸蛋上留下深色的淤青。   过往的记忆仿佛调皮的鱼儿一样越出脑海。   想去。   想去往雄虫的身侧。   想将毫无自觉的猎物沿着脖颈咬开,将其一寸寸拆分, 吞吃入腹。   但是不行。   无论是阿勒西奥从小接受到的有关雄虫的教育,还是圣地与雄虫保护协会对雌虫的再三告诫,都曾提醒过他:雄虫天性敏感、身体脆弱,极其容易遭受惊吓,稍微磕到绊到都会受伤,是需要雌虫小心小心再小心对待的存在。   放在几个月前,阿勒西奥或许还不介意和小雄虫发生点什么。   那时他们认识没多久,谈不上认可或好感,仅仅只是陌生的成年雌虫与成年雄虫,在雄虫心甘情愿的情况下,阿勒西奥不介意放纵自己,满足肉|体上的欲望。   但现在不行。   比起放纵自己的本能,在雄虫身上满足自己的欲望,阿勒西奥更想克制自身的需求,将取悦雄虫、讨得小雄虫的欢心放在第一位。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   因为在意,所以珍视。   想雄虫信赖地窝进他的怀里,自发地仰起头,甜甜对他撒娇,对他露出再放松愉悦不过的笑。   多荒谬啊,阿勒西奥想。   他曾经比谁都要轻视情感的分量,然而不过短短四个月,他便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雄虫有意无意编织出来的情网,进而对对方的情感归属,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贪婪向往。   比起肉/体上的交欢,他竟然更想得到雄虫的爱。   心中如此自嘲着,阿勒西奥却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想法。   军雌垂下眼眸,毫不犹豫地无视了手上隐隐暴起的青筋,皮肤下里沸腾不休的血液,竭力去压制身体本能的暴动,和随时都有可能从肩胛处骤然伸出的巨大翅膀。   阿勒西奥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像这样狼狈过。   年幼站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接受雌父冷酷特训的时候没有;初次踏上战场,被等级远高于自己的异兽撕裂手臂的时候没有;每隔五年精神暴动,将自己独自锁在地下室内,忍受精神海撕扯的时候同样没有。   现在有了。   雌虫对雄虫的渴望向来出自本能,如阿勒西奥这般从未接触过雄虫信息素的雌虫更是如此,尤其在一次比一次剧烈的精神暴动中,硬生生独自扛过了近一百年。   他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这具身体,不在通讯另一端的雄虫跟前,露出狼狈模样。   一秒、两秒、三秒……   曾经在与雄虫通讯时,再短暂不过的时间,这一刻却漫长得阿勒西奥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但他忍住了。   军雌深深地闭上眼,很快又睁开。   他抬起头,克制着自己本能地想要某些深处游弋的目光,与通讯另一端的雄虫对视。   小雄虫微蹙着眉头,脸上是一览无遗的失望。   阿勒西奥心口一跳。   是了。   根据圣地和雄虫保护协会的说法,几乎所有的雄虫阁下,都不喜欢雌虫——尤其是军雌残暴、极具侵略性的一面,这会让从小被倾尽全族之力小心照料长大的雄虫感到恐慌,甚至惊吓生病。   一定是他刚才不慎失态,引起了雄虫的反感。   要知道,自从他和唐酒结识以来,他在雄虫面前展露出来的,从来都是作为高等雌虫温柔包容、彬彬有礼的一面,内心的幻想如何暴虐也就算了,真要展露分毫,不让对方失望才怪!   怎么办?   军雌决定及时展现自己温柔体贴的一面,以弥补刚才的负面的印象。   目光在主虫无意识的走神间,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某些部分的阴影深处,电光火石之间,阿勒西奥迅速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露出一贯的若有其事、游刃有余的微笑。   他说:“阁下,秋夜天凉,您还是赶紧把衣服穿上吧。”   通讯另一端。   唐酒靠在岩石上的身体微微一僵,缓缓在心中扣了一个:?   唐酒……   唐酒现在有点懵。   小雄虫本能地眨了下眼睛,这回是真正的迷茫地看向了对面的雌虫。后者误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当即略微加重了语气,声音温柔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宝贝,你也不想之后几天发烧不止,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吧?”   唐酒没感觉到冷。   但他实在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呛到了。   “咳、咳咳咳,你、窝——”   小雄虫一手拍着胸口,一边努力地想要开口反驳,却对上了军雌无奈的表情,意思是:你看,果然着凉了吧?   唐酒气结。   行行行!不想看就算了,要不是今儿个他心情好,他才不会主动让军雌占他便宜呢!   小雄虫磨了磨牙,气呼呼地穿上厚重的大衣,恶狠狠地道:“这样行了吧?”   军雌却略微偏过头,态度坚决地出言提醒:“腿还在外面。”   不是。   眼前的雌虫到底是从帝国哪个远古时代冒出的老古董啊?这就是上一代老雌虫和这一代年轻雄虫的代沟?还是说,这正是对方足足比他要大上一百岁的含金量?   唐酒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就在他以为,今天最后的试探,也要草草结束的时候,另一端的雌虫忽然轻咳一声,垂下眼睫,金色的竖瞳莫名柔和下来,带着平和的温度,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唐酒心中一动。   他就说嘛!   按照系统的说法,阿勒西奥如今对他的好感度高达70%,再加上他的个虫魅力,但凡对方是只雌虫,都不应该对温泉边发生一切视若无睹才对,现在想来,对方毕竟是个军雌,或许比起表面上的失态,阿勒西奥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表达?   比如现在。   也许阿勒西奥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准备找个借口,把他合理地从圣地骗出来,再这样那样?   年轻的雄虫端着一张骄纵任性的脸,扬着下巴,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望着对面的雌虫,心中则已经做好了无论对方拿出什么样的筹码,都要狠狠拒绝的心理准备。   没错,就是狠狠拒绝!   他只是想闲得无聊,又刚好在军雌那边吃了瘪,这才抱着戏耍对方的念头,故意发起这样暧昧不清的视频通讯,耍对方玩儿而已,哪有这么简单就真的让对方得手的道理?   他才不会轻易对军雌给出条件心动呢!   最多也就有一点好奇……   不知道这一次,对方又会拿出什么样的筹码呢?   正当唐酒眨巴着眼睛,满心期待的时候,对面的军雌终于开口了。年长的军雌微笑着注视着他,从容不迫地道:“说起来,我对圣地阁下们颇感兴趣的插花艺术还算颇有心得,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向唐酒阁下讨教一二?”   唐酒:?   夜半三更,引虫遐想的温泉旁,雌虫要与雄虫讲插花艺术。   这话题太离奇,唐酒一时愣住了。   阿勒西奥却误以为雄虫这是默认的意思,当即以元帅府花园里的荧惑为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圣地雄虫们津津乐道的艺术美学,其姿态那叫一个从容不迫,自然优雅。   一番论道下来,还不忘谦虚地将话重新引回到唐酒身上。   “我对插花的了解就是这些,不知道阁下您有何指教?”   为了帮助小雄虫们打发时间,圣地的确有专门教授过一些高雅的技艺,插花便其中之一,由于简单、优雅,且不怎么消耗体力,一直是雄虫们打发时间的首选,也是雄虫们最常见的爱好之一。   唐酒当然学过插花。   作为圣地各方面都堪称优秀的高等雄虫,唐酒在这门课程上的得分同样是满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喜欢在这种夜深人静的夜晚和未来雌君一本正经地探讨插花啊?!   唐酒虫都傻了。   他咬着牙,毫无灵魂地棒读:“就……挺好的?”   夜色下,雄虫抑郁的表情被遮掩得不甚明显,军雌还真没察觉到年轻雄虫的不情愿,甚至因为对方的一句随口的鼓励,生起了更多的谈兴。   “说起来,今晚的夜色也挺好的。”   唐酒眼前一亮。   终于来了吗?   他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雌虫真的对他的身体无动于衷,还若无其事的对着他大谈插花艺术,拜托,谁大晚上的没事干净想着插花呀?   现在可算来了。   敢情对方是觉得直接引入话题太突兀,这才委婉地以雄虫们最喜欢的插花艺术为切入点,准备先让他放松下来,再直入正题啊!   很好。   快来吧,他已经充分做好了拒绝对方的准备了!   唐酒来劲了。   原本还略有些暗淡的小雄虫瞬间回神,神采奕奕地看了过来,这让阿勒西奥心情大好,对于利用接下来的第三个话题博取雄虫的好感,也有了更多的自信。   年长的军雌微微一笑:“说来也巧,我在星海征战多年,曾经拍下过无数美丽璀璨的星辰,对宇宙银河的历史变化也颇有涉猎,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阁下一同共赏?”   唐酒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维持着注视雌虫的动作,却再也绷不住脸上震惊的表情,呆呆地望着对方。   阿勒西奥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嘴角却是止不住地微微上扬。   很好,不愧是我。   自从执掌军部以后,罕少再像年轻时那样张扬的帝国元帅,不无得意的想。   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接触过多少雄虫,也没少因为单身,被身边的狐朋狗友嘲笑,阿勒西奥面上不显,私下里却为了更好的与圣地高塔的雄虫沟通,在雄虫们感兴趣的方面下过不少苦工。   雄虫喜欢温柔的雌虫。   阿勒西奥便收敛一身的锋芒,每次在大众跟前露面,都伪装出温柔优雅,游刃有余的模样。   考虑到雄虫与雌虫截然不同的喜好,为了能与雄虫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阿勒西奥还针对好友和部下约会失败的雄虫反馈,得出几条事关重要的结论:   ①雄虫喜欢温柔的雌虫,讨厌过于强势、凶猛的军雌。   ②雄虫喜欢插花这样干净、优雅的艺术。   ③雄虫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圣地,不能轻易离开乌拉诺斯,所以对宇宙星辰有着无尽的向往,认为星辰代表着神秘与浪漫。有时候,再昂贵的战利品,对雄虫而言,都比不上璀璨星河那一眼万年的浪漫。   综上所述——   很显然,相比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军雌,雄虫们会更偏爱有情调、懂得浪漫的雌虫。   和那些一看到雄虫就两眼发光,毫不掩饰自身欲望的粗糙雌虫不同,阿勒西奥是真的在这方面下过苦工,不说给雄虫当老师,但要以此为话题,和任意一位圣地阁下谈天说地,那时绝对没有问题的!   眼见着唐酒同样对星辰颇感兴趣的模样,阿勒西奥当即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宇宙照片。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   这些年来,阿勒西奥带领军部征战的过程中,可从忘记过自己“浪漫有情调”的虫设,自然不会忘记挑选合适的角度,拍下宇宙万千星辰美丽的瞬间,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个别小行星毁灭的瞬间。   感谢他的先见之明,让他找到了刷雄虫好感度的绝佳工具!   一个小时后。   通讯就此结束。   年长的军雌轻咳一声,缓了缓长时间说话而略显沙哑的嗓子。他面上有淡淡的疲惫,内心却浮动着纯粹的快乐。他目光看向办公桌上的文件,大脑却忍不住为自己今晚的表现复盘。   首先。   面对来自心上虫的诱惑,不为所动,几乎没有展现出任何低等雌虫在面对雄虫时常有的丑陋失态。   其次,趁着浪漫的月光和星辰,和小雄虫大谈了一番高雅艺术与浪漫宇宙,给对方留下了与粗鲁无知的军雌截然相反,温柔细心、博学多才、浪漫而又极富情调的高等雌虫形象。   满分一百分,这怎么说也能拿个九十分吧?   至于雄虫的好感……考虑到自家小雄虫难以取悦的性格,阿勒西奥没敢多估,保守地认为,同样的满分好感度,自己想拿到一个小小的五分,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带着稍稍打动雄虫的满足感,阿勒西奥愉快地给这一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与此同时,圣地乌兰拉诺。   月光下的温泉旁。   距离挂断通讯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分钟,年轻的雄虫保持着挂断通讯前的动作,沉默地站在岸上的岩石旁,一动也不动。   系统小心翼翼地道:【宿主,您还好吗?】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唤醒的信号。   唐酒终于从宇宙星辰科学讲座中回过了神——年轻的雄虫垮起一张小猫批脸,忍无可忍地问出了今天晚上,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游荡、挥之不去的一句话:“你这个反派,他是不是不行啊?”   没错。   他想来想去,都觉得问题不太可能出现在他自身的魅力上。既然他身上没有问题,那问题肯定就只能是出现在阿勒西奥身上了。   对于这种事情,系统原本应该是十分肯定的。   但经过这个奇妙的夜晚,系统也不太敢保证了,它打量着自家宿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原作里没有提及,不过既然原主角攻一直想要勾搭反派,那反派那方面的身体,应、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话说到最后,系统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唐酒倒吸一口冷气。   救了个命!   该不会阿勒西奥还没死,他就要开始守活寡了吧?   这军雌搞什么啊?   自己明摆着不行,却又跑来招惹他,这、这不是骗婚吗?这么想着,年轻的雄虫显然忘记了,是他而非对方率先提出政治联姻的现实。   怎么办?他现在后悔和对方订婚还来得及吗?   ……   “你不想和克莱因元帅订婚了?!”   翌日,乌拉诺斯。   午后的阳光温暖又舒适,开阔美丽的露天花园中,雄虫们三五成群,一边享受着愉快的下午茶时光,一边与熟悉的雄虫无所事事地闲聊。   这会儿率先顺着唐酒的话题往下接的,正是圣地最初嘲讽林意是“不值钱的外来雄虫”,又在随后与唐酒交易星河玫瑰,因而维持着还算不错关系的年轻雄虫,利埃尔。   这话一出,边上好几位雄虫,都没忍住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对于克莱因和弗莱明的政治联姻,雄虫们对此感受不一。   有和唐酒关系不错,只是单纯关心唐酒个虫感受的、有单纯好奇唐酒这样年轻的雄虫,会如何与大自己一百岁的军雌交往的、也有因为自身背后的家族,被家中长辈暗示,最好能试探一番唐酒对联姻的态度的。   是以,利埃尔这话刚说出口,就有边上的雄虫,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啊?”   话音刚落,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急切,陌生雄虫轻咳一声,放慢了语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是才订婚吗?还是说,唐酒你对克莱因元帅不太满意?”   利埃尔也关心道:“是不是那个军雌欺负你了?”   ——“欺负”。   这个形容有效地激起了唐酒的愤怒,也让雄虫们意识到了唐酒的意见所在,他们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与幸灾乐祸,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说,我们一起为你做主!”   说到这个,唐酒就来气。   他也不客气,当即就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道:“昨天晚上,我不是在泡温泉的时候和他通讯吗?你们猜,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居然让我赶紧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正准备听八卦的雄虫们:?   正准备帮唐酒一起骂帝国元帅的利埃尔:“我就知道军雌都是靠不住的!克莱因元帅也太过分……呃,等一下,你是说,他就是让你把衣服穿上,让你小心不要着凉?他这不是在关心你吗?”   “就这个?”利埃尔挠了挠头,颇感摸不着头脑:“没有别的了吗?”   唐酒反驳道:“怎么可能!”   雄虫们对视一眼,莫名松了口气。   他们就说嘛,既然唐酒都说要取消订婚了,那肯定是军雌做了过分的大事,怎么可能是让唐酒把衣服穿上这等小事?再说了,会这样叮嘱唐酒,恰恰说明帝国元帅对唐酒颇为关心啊,怎么会是欺负他呢?   此时的唐酒显然忘记了,在场所有的年轻雄虫,除了他,全都是未婚单身雄虫,理所当然地和已经是坏心眼成年雄虫的唐酒,不在同一个脑回路上,自然也就无从理解唐酒的处境。   唐酒磨了磨牙,继续道:“他还当场跟我讨论了一番插花艺术!”   这边唐酒话音刚落,那头便有年轻的雄虫惊呼出声,两眼闪闪发光,满脸憧憬地道:“哇,克莱因元帅居然还懂这个!他好有情调哦。不像上次和我约会的雌虫,我给他准备了一束花,他居然还问我,怎么把花摆得这么奇怪,气死我啦!”   其他的雄虫们也有同感,同样认真地点点头。   “真好,我也想遇见愿意为我学插花的雌虫。”   “真希望其他雌虫也能向克莱因元帅学习一下,每次约会就知道和我们大谈什么战争、异兽,简直又冷又硬又无聊,一想到要和这样的雌虫组建家庭,我就觉得窒息……”   利埃尔也赞同地点点头:“是啊,唐酒,克莱因元帅既然愿意为你了解这些,可见他多喜欢你呀,你先别急着解除婚约啊,你们才订婚多久啊,为什么不给元帅一个机会,再深入了解一下呢?”   唐酒心说我倒是想和他在后续中深入了解一下,那不是对方不给他机会吗?   还有,这帮雄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好了会站在他这一边吗?怎么说着说着,反而为阿勒西奥说起好话了?再说了,在大晚上暧昧诱惑气氛里大谈插花艺术,但凡有点脑子的军雌都干不出这等蠢事,怎么这帮雄虫反倒羡慕起来了?   你们没事吧?   “这才哪到哪啊!”   眼见着小伙伴们瞬间倒戈,唐酒顿时更生气了。   “你们知道他后来还做了什么吗?”   雄虫们:“什么啊?”   唐酒强调:“当时是晚上,我就在站在露天温泉旁边,你们猜他对我做了什么?”   雄虫们脸上飘起可疑的红,嘀咕道:“这……听起来,好像确实很过分哦,你们才订婚呢,他怎么可以干出这种……”   没错,就是这样!   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场景!   他是来找其他雄虫一起吐槽阿勒西奥的,不是来听别的雄虫夸阿勒西奥的!   眼前的场景让唐酒的心情总算好上了那么一点,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继续道:“就是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他居然拿出了他以前拍摄的一千多张宇宙星辰的照片,邀请我一起欣赏,还跟我讲著名星辰的诞生与毁灭!”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唐酒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还以为雄虫们和他一样,被阿勒西奥毫无情调的行为给整无语了,恶狠狠地总结道:“怎么样?现在你们该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要和阿勒西奥解除婚约吧?他简直是太过分了!”   雄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和唐酒关系最好的利埃尔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唐酒,你是不是,其实……是来和我们秀恩爱的啊?”   ……?   唐酒面无表情。   利埃尔没注意小伙伴难看的表情,脸上写满了羡慕与钦佩:“一千多张照片呢,还有著名星辰的诞生与毁灭,克莱因元帅真的好浪漫哦,要是我未来的雌君,也能像克莱因元帅一样有情调就好了。”   其他雄虫也纷纷附和。   “是啊,我都不要求我的雌君和我讨论宇宙星辰,他只要不对艺术一无所知,我就知足了。”   “唐酒你也真是的,我们还不了解你吗?想秀恩爱的话,直说就好啦,你也不是一天喜欢在我们面前炫耀了,也就是今天炫耀的东西不太一样而已,你今天秀得这么含蓄,我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唐酒……唐酒自闭了。   虫与虫的悲欢并不相通。   这一天,唐酒只觉得他一贯用来攀比炫耀的圣地工具雄虫们吵闹。   与此同时。   首都星,军雌本部。   在忙完了一系列工作后,帝国守护神,军部元帅,阿勒西奥·克莱因,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   距离那天温泉事件,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天。   而他未来的雄主,唐酒,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搭理他了。   阿勒西奥:?   阿勒西奥:!!! 第23章 旖旎梦境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阿勒西奥想。   放在以往, 唐酒可不会因为他工作繁忙,就轻描淡写地放过他——正好相反,小玫瑰最喜欢的, 就是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坏心眼地凑过来捣蛋,看军雌在工作和治他之间左右为难的样子。   对方这几天是怎么了?   难不成转性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 阿勒西奥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出于某种隐晦的不安,他快速地打开通讯,尝试如以往一样,不动声色地勾引通讯另一端的小雄虫。   阿勒西奥:【听说机甲战线的新赛季开始了,不知道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请唐酒阁下带我上分?】   十分钟过去了。   以往在机甲战线的赛季中旬,听说阿勒西奥主动“求带上分”,都会第一时间秒回、大发慈悲应允的小雄虫, 这一回却像是一夜之间对游戏丧失了兴趣一般,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不对劲。   阿勒西奥心头一紧,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虽然军雌本虫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做出了惹恼小雄虫的事, 但不出意外的话,眼下肯定是出意外了。   糟糕。   真正气恼的小玫瑰可不好哄啊。   军雌绞尽脑汁, 再接再厉:“本部这次外出征伐,带回了很多珍稀好玩的战利品,我让他们清点一下,刚好元帅府的厨虫也根据你的口味重新研制了营养均衡的美味饮食,我明天一起给你送过去?”   半小时后。   备注为小玫瑰的账号下方沉寂依旧, 没有任何动静。   昔日里无往不胜的手段再次失利, 战场上以一当千,政坛里无往不胜的帝国元帅对着待他视而不见、爱答不理的小玫瑰犯了愁, 一时之间,可谓弱小、可怜又无助。   要不,尝试求助一下他那些有过成功约会经历的战友?   虽然大概率会被那帮狐朋狗友嘲笑你也有今天,但相比这微不足道的颜面,当然还是哄回小玫瑰更为重要。   阿勒西奥不假思索地打开通讯,他沉吟数秒,在对比了几位战友约会申请的履历后,最终慎重地挑选了一位已经经历了数十次约会,与圣地某位A级阁下无限接近于举办结婚典礼的军雌。   正斟酌着请教对方的言辞呢,对面的军雌却恰好在此之前,首先发来了一条通讯。   狐朋狗友A:【!!!】   狐朋狗友A:【好兄弟,你也太牛了吧!】   狐朋狗友A:【我错了,我承认我以前嘲笑你百年单身雌的时候,说话声音有点大。能不能哄阁下开心,真的和有没有约会经历没有任何关系。牛还是你牛,即使清心寡欲、单身足足一百年,也能一击必中,轻松抱得阁下归!】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好像不太礼貌的样子。   帝国元帅还念着怎么哄回自家小雄虫的事,哪有时间听狐朋狗友吹嘘闲聊?   考虑到对方也是老熟虫了,阿勒西奥也懒得和对方客套,当即开门见山——   阿勒西奥:【说人话。】   阿勒西奥:【再阴阳怪气,信不信我马上飞去第二星系揍你?】   狐朋狗友A:【行行行,我好好说我好好说,真是怕了你了。】   狐朋狗友A:【不过看你这反应,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前两天你家未来雄主在和圣地其他阁下的茶话会中,可是将你捧上了天,说你温柔细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雄虫们的高等艺术也颇有涉猎,是不可多得的好雌君呢。】   说得倒是好听。   阿勒西奥低下头,看了一眼另一边依旧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心说,要不是小玫瑰突然翻脸不认虫,他就信了。   想也知道,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从唐酒的口中说出来的。   帝国元帅选择性地忽视了这句谣言。   阿勒西奥:【还有呢?】   狐朋狗友A:【哦,这不是看阁下们都对你的博学多才和浪漫情调赞不绝口吗?刚好我和阁下最近卡在了婚前这一步,阁下似乎对我和他未来的共同话题抱有很大的忧虑,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学习了一下你的套路,专门抽出时间,和阁下一起插花,聊聊宇宙星辰什么的,现在阁下已经正式答应我的求婚了!】   ……?   阿勒西奥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套路,又看着自己已经输入了一半的“雄虫疑似生气该怎么哄?”,只好把尚未发送出去的消息收了回去。   很好。   所以明明同样都是讲插花和一颗星辰的诞生与死去,为什么对方就能哄得雄主开心,他就被放置play?   这就很气了!   偏偏对面的雌虫丝毫没有感受到帝国元帅此刻堪称阴郁的心情,这会儿还在感叹不已:【谁敢相信,当初我们那支队伍里,最擅长应对阁下的,居然是当时从未追求过任何阁下的你……】   【你还别说,就这两天,不只是我,好多军雌都在学着用你的方法讨好雄虫呢!效果可比他们以往炫耀血淋淋的战利品,绘声绘色地讲战场上的事情要好太多了!单是第一星系支部军雌的约会成功数,就是往年的三倍不止!】   支部军雌的约会成功数都能翻上三倍,本部的数据只会更好看。   对于一直忧心该如何提高军雌与雄虫结合率的阿勒西奥而言,这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然而一想到他精心研究的套路便宜了全帝国的雌虫,却独独救不了他自己,阿勒西奥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看上去很像是那种损己利虫、极具奉献精神的大冤种吗?   阿勒西奥:【哦。】   阿勒西奥:【滚。】   狐朋狗友:【哎呀,别这么凶嘛,你可是有史以来首位得到了圣地阁下们一致好评的军雌!这要换了是我,恨不能让全帝国的虫都知道这件事,怎么你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阿勒西奥都懒得再搭理他。   年长的军雌垂下眼眸,目光不经意落在那行“得到圣地阁下一致好评”的字上,金色的竖瞳里是无机质的漠然。   什么最受阁下好评的雌虫,听起来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可。   谁在乎?   或者说,他在乎的难道是圣地那帮空有美貌和地位、实则平平无奇的阁下们的“赞许”吗?   阿勒西奥嗤笑一声,关掉通讯。   通讯里说不清,一直干等着不行动,也不是阿勒西奥的风格。年长的军雌只思索了不到一秒,便决定带上讨雄虫欢心的礼物,亲自走一趟圣地。   只不过……   阿勒西奥蹙起眉头,看着窗外已深的夜色。   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乌拉诺斯夜间罕少会允许雌虫入内,他倒是可以借助军部在圣地的部分影响力破例,但这事必然瞒不过圣地,也瞒不过唐酒的雌父和雄父。   要知道,唐酒可是有起床气的。   且不论他这个点溜进去道歉,弗莱明家的虫子知道了这件事后会如何想他,单是唐酒这一关,他就过不去。本来就惹虫生气了,还大晚上偷摸过来扰虫清梦,这不是妥妥找死?   军雌叹口气,强压下心底的微妙的焦躁,喊来边上的副官。   “走吧,都这个点了,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说。”有这个时间在办公室里加班,还不如提前回家准备好雄虫喜欢的一应物件。   能不加班当然是再好不过。   副官如蒙大赦。   当即狗腿地打开飞舰的大门,请上司入座。自己则坐上了驾驶座,一边打开自动驾驶模式,一边还不忘汇报今日最后一项重量级报告。   副官兢兢业业、一本正经:“还有一件事,我认为有必要通知您一下。”   阿拉西奥正在通过光脑手环浏览军部上一一次征伐时带回的珍稀战利品,心不在焉道:“说。”   弗洛里偷偷观察了一番自家上司的神色,越发肯定了自身的决定。   显然,从今天傍晚开始,帝国元帅就表现得不甚愉快,蠢虫都能看出军部主虫心情不佳,就更不用说弗洛里这个常年跟随元帅的副官了。   上司心情不佳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要适时汇报一条好消息,挽救帝国元帅岌岌可危的情绪。   副官想着自己下午时收到的好消息,自信开口:“是这样的,就在今天下午,雄虫保护协会会长,圣地高塔的赛莱斯特阁下对您在保护雄虫方面的贡献表示了肯定与感激,并号召所有雌虫都能向您学习,不仅要给予雄虫优越的生活环境,还要让阁下们在精神上同样感到享受与富足。”   这么说着,副官自己内心都感慨不已。   他深知,自家元帅看着好说话,过去在与雄虫阁下们交谈的时候,看起来温和有礼,实则不过是社交礼仪使然,真要说起来,只能说里面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现在就不一样了。   谁敢相信,向来眼里只有烧杀抢掠的克莱因元帅,居然也有耐下心来,与雄虫阁下谈星星说月亮的一天?   难道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副官唏嘘,情绪上却很是振奋。   “在您的耳濡目染之下,本部和各支部的军雌也一改往日的风格,采用了和您一样的方法追求雄虫,据各支部统计上来的数据,就是情况最糟糕的支部,本月成功与阁下约会、且得到阁下好评的军雌数量也足足提高了200%!”   成功约会。   好评。   200%。   阿勒西奥面无表情。   沉浸在个虫情绪中的副官却没留意到自家上司的表情变化,越说越来劲:“不仅如此……”   他正准备代表广大雌虫,将元帅的功劳大书特书一番,顺便代为感叹一下军部能够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元帅是多么的良苦用心,驾驶座就被身后的军雌踹了一下。   阿勒西奥和颜悦色地道:“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试试?”   ……?   副官迷茫地抬头,就看见自家上司盯住他,冷酷道:“就是因为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塞满了这种没用的东西,所以军衔才会一直卡在准将,迟迟升不上少将的。”   副官:?   副官:???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迟迟升不上少将不是因为他不行,而是副官的军衔必须比其跟随的主将低三级,所以他作为元帅的副官,军衔也最高也只能做到准将为止?   以及这种熟悉的、久违的,被元帅冷嘲热讽的感觉……   弗洛里嘴角抽了抽,整只虫都不太好了。   说好的脱单成家使雌虫修生养性呢?他们这位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私底下动辄跟吃了炸药包一样,一点就炸的□□暴君怎么又回来了?   副官回忆着刚才的话题,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之处。   等等……脱单成家?   副官福至心灵,试探着开口:“您说的是,也怪我没什么出息,否则我家雄主也不会隔三岔五罚我睡书房了。”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满脸写着烦躁的克莱因元帅,眉目忽然舒展开来,就连嘴角原本向下的弧度,也跟着满意地弯了上来。   副官:?   副官沉默了。   他看着自家没事虫一样,重新回到好说话状态中的帝国元帅,满心的一言难尽。   别太离谱了啊我的哥!   因为自己被雄主忽视,所以小心眼地也只想看身边的雌虫像他一样倒霉——这还是他跟随了几十年,永远冷静理智,英明神武的克莱因元帅吗?这个蛮不讲理的狗东西到底是谁啊?   副官在内心是疯狂呐喊,面上却是声都不敢做。   唯恐自己不慎秀了个恩爱,明天就要被元帅以左脚踏进军部为由,调到偏远星系当几个月挖矿的苦力。   想到明天还有工作,元帅的低气压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副官就想为自己捏一把汗。   考虑到独惶恐不如众惶恐,弗洛里沉吟片刻,打开光脑手环,点开军部某个仅有数虫的聊天小组,郑重其事地敲下:   【首都星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警告:明日全天,军雌本部区域或将出现60毫米以上降水,伴有雷电,阵风6-8级,地质灾害、河流气象风险极高,请各部门注意防范。】   消息发出不久,就得到了各部门领头虫的回应。   【?什么意思?提醒我们要带伞吗?】   【看了一眼天气预报,首都星明天没有雨啊。】   看得副官暗自摇头。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了,剩下的就只有预祝明天的大家好运了。   ……   深夜。   月光,温泉,水面。   浸泡在泉水间的小玫瑰,花瓣上还一滴一滴地淌着剔透的露珠,正是若隐若现,仅盛开一半的模样。半边掩映的花苞尚未彻底绽放,就被碾出汁液,被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轻而易举地吞没。   幽暗明媚,活色生香。   阿勒西奥睁开眼。   室内光线昏暗,恍惚之中,军雌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本能地动了动指尖,按亮枕边的光脑手环。   现在是凌晨三点。   梦醒之后,空白的聊天窗口依旧维持着它寂静无声的样子。   阿勒西奥叹气,起身,认命地洗了一个冷水澡。   再躺回床上,任他如何辗转反侧,却没有丝毫睡意。   白天冒出过的,向其他更有经验的雌虫请教的想法,在这一刻再度冒出了头。军雌索性坐起身,点开帝国某个匿名论坛,如同每一位再普通不过的雌虫一般,发帖求教。   ——【雄主生气了不搭理我,我该怎么办?】   此时正值夜半,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很快就有虫回复,奈何这几天里,像阿勒西奥一样难以入眠的雌虫,居然不止一个两个。只是雌虫睡不着的理由,就和帝国元帅南辕北辙了。   不过几秒种后,求助帖下便刷出了好几条回复。   【兄弟,该说不说,你这个提问来得正是时候!这要是放在前几天,我可能也没法给你提出什么有效的建议,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在约会中0好评的新手雌虫了!】   这种眼熟的说法……   阿勒西奥扯了扯嘴角,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那一楼的层主继续回复道:【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之所以达成了0 的突破与质的飞跃,正是因为追随了我们伟大的克莱因元帅——这位朋友,你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克莱因元帅的插花心得与星辰理论吗?】   【楼上+1,多亏了克莱因元帅,雌父再也不用担心我和阁下没有共同话题了!】   【克莱因元帅万岁!】   【星辰理论万岁!】   阿勒西奥:……   好不容易升起的求助的念头瞬间被击得粉碎。   剩下的阿勒西奥没有再看——不如说,这个写作匪夷所思,读作离谱的论坛,他已经没有逛下去的兴趣了。   今天的网就上到这里吧。   军雌面无表情地关闭论坛,沉默地躺回了床上。   一秒钟后,又忍无可忍地坐起身。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大冤种和大慈善家啊?   敢情全世界的雌虫都靠他精心总结的技巧成功抱得雄虫归,独独他一只虫被甩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吧?   这觉是真的没法睡了!   无独有偶。   此时此刻,与元帅府相隔遥远的圣地乌拉诺斯,同样有虫窝在被子里,孤枕难眠。   唐酒做了一个梦。   他被半边隐没在黑暗中的雌虫困在怀中,近在咫尺的滚烫呼吸,扣住白皙手腕的,生着淡淡薄茧微微摩擦而过的手……毅然掏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从容不迫地讲解起插花艺术的一百种技巧。   唐酒:。   唐酒被吓醒了。   什么垃圾梦,这也太恐怖了!   小雄虫耷拉着脑袋,沉痛地将自己整只虫都埋进被子里,只觉得自己此刻已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了。   别看他前几天还在和系统抱怨,质问反派是不是某方面不行——其实他心里门儿清呢。   哪有军雌真的会不行的?   都说雌虫很难抗住雄虫各方面带来的诱惑,可阿勒西奥偏偏在面对他蓄意的引诱时,却表现得跟没事虫一样,还有心思担心他冷不冷,在暧昧缥缈的温泉旁边大谈宇宙星辰。   一想到那天的场景,小雄虫又是挫败,又是失落,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委屈和不服气。   难道他的身体对军雌而言,就那么没有魅力吗?   小玫瑰自闭地收拢花瓣,原本的明艳亮丽都跟着黯淡下来。藏在小雄虫心里的猫猫虫也跟着枯萎,漂亮可爱的大尾巴也不摇晃了,只揣着两只爪子,忧郁地缩成一团。   一秒钟后,唐酒原地坐起。   不行!   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天时,地利,虫和,该布置的场地,该露的不该露的他都露了,阿勒西奥居然敢对他纡尊降贵的勾引无动于衷!   可恶啊。   他这辈子都没像这样丢脸过!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唐酒翻身下床,打开光脑,刻意放弃了语音输入,在虚拟按键上重重地敲击着:【利埃尔,快醒醒!醒醒醒醒快醒醒!】   利埃尔:。   到底是哪只虫大晚上的不睡觉,净想着扰虫啊?难道不知道年轻雄虫的睡眠是很重要的吗?   信不信他明天就去雄虫保护协会告状?   什么?吵醒他的是另一只雄虫啊。   那没事了。   被唐酒夜半连环夺命通讯吵醒的利埃尔懵了好一会儿,才从迷糊中清醒,他艰难地揉了揉眼睛,无奈道:【……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啦?】   唐酒:【我要见其他雌虫!】   利埃尔挠了挠头:【这话你跟我说也没用啊?你不是都快要和克莱因元帅订婚了吗?就现在这个风口,哪只雌虫不要命了,敢在元帅的眼皮子底下挖墙脚啊?】   这事唐酒上一次就知道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老老实实地走官方的约会申请路线,是以,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道:【那探亲权呢?你,还有其他雄虫,家里肯定还有其他雌虫兄弟吧?】   利埃尔也不笨,瞬间就领悟了唐酒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打算通过这种方式绕过圣地,举办一场变相的联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种能够名正言顺见到雄虫的机会,想必我们背后的家族都不会拒绝的。】   【不过说真的,你不会真的打算在里面挑雌侍之类的吧?】利埃尔问道。   那倒也不至于。   猫猫有什么错呢?猫猫不过是想气气铲屎官罢了。   唐酒懒得解释,只是催促:【少废话,你到底干不干?】   对于唐酒的脾气,利埃尔也是习以为常:【知道啦知道啦,我帮你通知,保证你明天早上一起来,就能看到帝国所有特权家族出身、英俊帅气的雌虫站成一排任你观赏,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唉,他也是真的命苦,怎么就摊上了唐酒这么个损友呢?   通讯就此结束。   小雄虫冷哼一声,重新钻进被子里。   去他的阿勒西奥!小雄虫恶狠狠地想。他不懂得欣赏,有的是雌虫欣赏!他就不信,全帝国的雌虫都是睁眼瞎,会对他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高塔雄虫无动于衷!   次日清晨。   天刚灰蒙蒙的亮,唐酒就去了利埃尔的居所,理直气壮地指使雄虫为他办事——利埃尔倒是很想拒绝,可谁让他虽然是雄虫,但也是个颜控呢?看在唐酒那张脸的份上,利埃尔还是很乐意为他效劳的。   “喏,全部的名单就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   唐酒可有可无:“不用看了,就这样吧。”   联谊嘛,最多不过是大家保持距离地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下午茶,倒也不用太认真——又或者说,唐酒对此有足够的自信,即便他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也足以吸引在场所有雌虫目光。   呵。   不就是雌虫吗?   全帝国的雌虫,那可多了去了!   这么想着,小雄虫傲慢地扬起下颚,气势汹汹:“带路!” 第24章 失控   清晨, 乌拉诺斯。   露天花园。   作为阁下们最常光顾的室外乐园,乌拉诺斯的花园修建得极为雅致。白色鹅卵石铺满小道,所有花花草草都被修剪为了最优雅美丽的模样, 在庭院的各个角落里,乖巧又得体地绽放。   单独开凿的溪流从庭院中间流过,裹挟着三两片花瓣, 慢悠悠地飘向远方。   这是一座沉睡的花园。   也是一座清醒的花园。   阳光透过草木的边缘,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柱。鹅卵石的小道上,捧着早茶点心的工作虫们井然有序地来去,只有目光偶然与边上等候的雌虫相撞时,才会变得严厉冰冷,警告的意味相当明显。   雌虫们对此习以为常。   事实上,工作虫的担心纯属多余。   能够在圣地享有“探亲权”的雌虫, 无论是他们自身的等级,还是家中雄虫兄弟的等级,通常都不会低。他们背后的家族往往也在帝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名副其实的特权阶级。   这样出身的雌虫, 当然也不会如普通雌虫一般,见了雄虫就走不动路。   对外虫而言遥不可及的圣地阁下, 对高等特权雌虫们来说,只需要按照家族和圣地的要求,在一次次约会中按部就班地熟识、靠近、了解,他们手中的特权自然会带领他们,走向一位能够帮助他们诞下优秀继承虫, 延续家族荣耀的阁下。   而联谊, 也真的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联谊而已。   ……不,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至少在座的雌虫之中, 除了部分想借机观察不同适龄阁下的,同样也有抱着隐秘的目的,兴致勃勃赶过来凑热闹的。   “来了吗?”   “还没有,应该是快了,听说带头组织这次联谊的就是那位阁下的好友,哪怕是为了帮忙捧场,应该也会出来露个面的。”   雌虫们压低了声音。   或窃窃私语,或面上不动如山,实则桌下的手掌在光脑环上疯狂按动,与熟识的雌虫在暗地里各种交流,就差把八卦和想要吃瓜的想法写在脸上了。   没错。   他们其实是来看戏的。   雄虫们好奇的是年轻的唐酒要如何与上一辈的年长雌虫相处。   雌虫们则知道得更多。   订婚之前,唐酒曾当着圣地所有虫的面,扬言只看上了克莱因元帅所代表的金钱、权利和地位。   就这,这联姻居然还成了!   不仅如此,向来一毛不拔的军部,还在商议完订婚后,率先多方面地向死对头弗莱明做出让步;以霹雳手段闻名帝国的军部大魔王——阿勒西奥·克莱因,更是一改凶戾的暴君作风,陪雄虫谈星星看月亮。   这说明什么?   说明铁树开花,暴君上头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特权雌虫们又是轻鄙,又是不屑。   区区一只雄虫,就能让帝国最强大的军雌丢盔卸甲,明知道雄虫对自己只有利用,也要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双手奉上——让他们雌父敬畏忌惮的军部之主,居然就这?   尤其对方还是一位高塔雄虫。   在帝国,高塔雄虫一向是特权雌虫们最为追捧、也最为忌惮的存在。   倘若有特权雌虫幸运地得到一位高塔雄虫的认可,与之组建家庭,那么毫无疑问,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里,只要领头虫不突然失了智,这位特权雌虫所在的家族必然会在帝国权利的圆桌会议上占有一席之地。   反过来。   倘若高塔雄虫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认可你,而是仅仅将你当做某种垫脚石、敲门砖呢?   这样的例子并非不存在。   在帝国历史上,就曾有狂热的雌虫爱上了一位已婚的高塔雄虫,进而想方设法地杀死了那位雄虫的雌君,取而代之,让这位高塔雄虫成为自己家族的,美丽又乖巧的吉祥物。   高塔雄虫也应允了。   那位狂热的雌虫还真以为自己得到了高塔雄虫的心——或者说,在起初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过警惕心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雌虫对雄虫本能的迷恋,终究还是让他一步步卸下了心防,最后死在了高塔雄虫的算计之下。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的权力、地位,也沦为了食虫花脚下的养料。   他以为有所动摇的雄主,从始至终都没有认可过他。   而高塔雄虫之所以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给死去的雌君报仇。   他是在警告所有觊觎高塔雄虫的特权雌虫——高塔雄虫不是,以后也不会是特权雌虫们能够肆意冒犯的玩物,胆敢将高塔雄虫作为某种美丽的“物品”据为己有,予取予求的,也要做好被高塔雄虫榨干利用价值,吃干抹净的心理准备。   在特权雌虫们看来,将克莱因元帅迷得晕头转向的唐酒,无疑是高塔雄虫中的后者。   那么克莱因元帅呢?   这样一位位高权重、心机深沉的雌虫,难道真的不知道高塔雄虫心中的所思所想吗?   多半是心知肚明,却自欺欺虫,不愿意戳破。   这个猜测让在座的特权雌虫们既鄙夷又好奇,还带着些许同为高等特权雌虫,但我绝不会轻易被雄虫蛊惑的高虫一等。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位将克莱因元帅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的高塔雄虫,究竟长什么样!   通讯中,由于工作无法到场的特权雌虫们也在紧张跟进:   雌虫A:【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雌虫A:【克莱因元帅的雄主到底长什么样?不是说这位阁下脾气很不好吗?既然能够让克莱因元帅都神魂颠倒,丧失自我,至少要比林意阁下长得好看吧?要不这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啊。】   通讯里,无法抵达现场的雌虫们还在兴致勃勃地叽叽歪歪。   通讯外,提前抵达现场的特权雌虫们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闭嘴惊艳。   他们大多都是见过林意的。   能够作为一方世界的命运之子,林意当然也是好看的。   但这种好看,始终处于“正常地球成年男性”的范围,尽管他拥有着和雄虫相同的身体构造,可归根结底,他再好看,也还是人类,还是人类中并不以美丽见长的男性。   温柔体贴的性格倒是能加分,可再怎么加分,脾气再好的山野小白花,也始终是平凡清秀的小白花。   唐酒则恰恰相反。   不同于林意的温柔,唐酒的漂亮里,始终透着一股叫寻常虫不敢直视的攻击性。他的五官生得很艳,偏偏神情又极尽冷淡,举手投足都是毫不掩饰的懒散敷衍。当他微微扬着下巴,冷眼看虫时,活脱脱就是原作中的那个骄纵任性的作精本尊。   原作说,唐酒傲慢不逊,飞扬跋扈,瞧不起冲在战场最前方、为帝国开疆拓土的雌虫。   可实际上,唐酒哪有瞧不起军雌?   他只不过是平等地瞧不起所有虫罢了。   在自卑的雌虫看来,这样的轻视无疑是羞辱。   可对手握权势,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特权种雌虫们而言,这样的傲慢与冷淡,恰恰证明了雄虫本身的独特与珍贵。漂亮的东西向来都是能者居之,这并不会让雌虫自惭形愧,反倒会让他们觉得,他们过往对金钱与权利的追求,都在这一刻有了全新的意义。   就是原本对林意颇有好感的雌虫,将回忆里林意的样貌,拿出来与不远处的唐酒对比时,也不得不承认:   ——淡了。   相比唐酒那仅仅一眼,就足以荡涤灵魂的明艳,林意美则美矣,却终究显得过于寡淡了。   也许是十秒钟。   也许是一分钟。   当阁下们纷纷在花团锦簇的庭院间坐下,在场的特权雌虫们才后知后觉的回神——   倘若有机会将这样鲜艳的玫瑰挖回家,栽在自家的庭院里,亲自饲养与照料,即使在这个过程中,不得不冒一些被反向吃干抹净的风险,似乎……也不是不行?   至于通讯那头狐朋狗友的问题。   既不擅长描摹画面,也不擅长浪漫比喻的雌虫们斟酌片刻,最终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两个字,作为对好友困惑的解答:   ——【哇噻!】   就没了。   另一边的雌虫:?   雌虫A:【哇噻是什么意思?】   雌虫A:【???我靠,你虫呢?你有本事吊胃口,有本事拍张照片让我也看一眼啊!一只虫吃独食算什么好虫!不会那位阁下真的像传言中一样好看吧?没图你说个几把!】   雌虫A:【你说话啊!发个侧脸也行啊!】   ……   通讯的另一端,到不了的雌虫好奇坏了,那叫一个情绪激动,上蹿下跳,恨不能亲自赶来现场一解心中迷惑;圣地现场的雌虫们,却已经毫不犹豫地收起了光脑,专心致志地欣赏起了美色。   这可是克莱因元帅的未来雄主!   考虑到眼下正是两家商谈订婚的关键时候,给雌虫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的上前找唐酒搭讪——后者也不一定会搭理他们。但要说借这个机会,偷偷多看几眼,那还是没问题的。   以那位对这位阁下的重视程度,过了今天,这样漂亮又珍稀的雄虫,往后恐怕是看都看不到了。   对于特权雌虫们的想法,唐酒自然是不知情的。   当然,即使知道,唐酒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骄纵任性且嚣张的猫猫虫眼里,工具虫的本质是工具,不是虫,英俊帅气的特权雌虫们只需要站成一排,老老实实扮演圣地联谊会的虫形点缀即可,至于点缀们心里在想什么,唐酒一无所知,也没兴趣知道。   奈何——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唐酒以为的联谊:与风趣幽默的同龄雌虫共度花园悠闲的美好时光。   实际上的联谊:雌虫三五成群,大白天里对着太阳高谈星星月亮,更有雌虫不懂装懂,不知死活,嘴上说着要展现自己在插花一道上的天赋和才华,实则把唐酒最喜欢的花草折腾了个稀巴烂。   唐酒:硬了,拳头硬了.jpg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正常的雌虫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酒甚至冒出了一个极其离谱的想法:该不会这才是阿勒西奥的目的吧?   先让他恨上这虚假的情调和浪漫,再把全帝国的雌虫都往这个方向培养,这样一来,全帝国都不会再有雌虫入得了唐酒的眼,这订婚自然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抱怨归抱怨,唐酒自己也知道,这个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跟脚的。   都怪阿勒西奥!   谁让他没事找事,偏要在温泉边上和他谈这些有的没的?连带着全帝国的雌虫都走上了奇奇怪怪的不归路。绕是唐酒有心在现场的工具虫中,再额外挑那么几个顺眼的雌虫稍稍接触一下,都挑不出来。   这个不行。   资料上说是20岁,一张脸却比阿勒西奥这个百岁军雌看起来还要显老,根本就不符合相貌英俊的标准,该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这个也不行。   脸长得一般,声音还没有阿勒西奥的好听,下一个。   这个倒是还不错。   身高恰到好处,身材也不是他讨厌的健壮肌肉款,偏偏真信了阿勒西奥那套,居然真的一本正经地跟雄虫谈起了插花,一看就知道脑子不太行,多半是个蠢虫,不行不行!   一分钟后。   将在场所有雌虫的表现尽收眼底,唐酒单手捂住眼睛,颇有些绝望的趴在桌上。   救命啊!这都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啊?   就不要说和完整的阿勒西奥相比较了,就是把他们各项数据一项项单独列出来,也没有哪一个打得过阿勒西奥的。   帝国年轻雌虫就这?   再看雌虫们不时向他投来的、隐含惊艳的目光。   唐酒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拜托,就这种良莠不齐的雌虫,真有雄虫会因为得到他们的迷恋而得意吗?   连阿勒西奥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还帝国年轻一代最出色的高等特权雌虫呢,他就坐在这里冷着一张脸,眼神都不给一个,这帮雌虫都能看自己看迷糊,连这样简单的美色冲击都扛不住,这都是些什么品种的废物啊?   这破地方他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唐酒忍无可忍,起身就要走。   *   另一边。   首都星,军雌本部。   元帅办公室内,负责对外交涉部分的雌虫低垂着头,对着光脑小程序的清单,做行程确认:“克莱因元帅,关于今天的行程,第一星系那边有一场会议需要您亲自出面……”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阿勒西奥:“推掉。”   雌虫手上的动作一顿,倒也没有多想。   军部地位斐然,克莱因元帅看着温文尔雅,但也只是看起来,放鸽子对这位主来说也算是常态,即使是一些称得上是意义重大的会议,倘若不幸撞上他心情不好,说不去,往往也就不去了。   “还有第八星系那边……”   阿勒西奥:“推掉。”   雌虫:……   雌虫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今天的克莱因元帅是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还一副努力赚钱养雄主的样子,怎么今天忽然就四大皆空,无欲无求,谁的面子都不给了?这分明是消极怠工的节奏啊!   雌虫背后冒汗,脑海中不期然回忆着副官昨晚的警告。   懂了。   敢情预告的不是天气,而是他们军部的“天”的心情啊。   副官诚不欺我,可不是特大暴雨吗?龙卷风和电闪雷鸣都一起来了!   雌虫暗自叫苦,尤其当他的目光落到行程单某一个名字上时,这苦涩就彻底凝为了实质,然而职责所在,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只能说出不甚讨喜的提醒:“最后是议院那边,上议院在首都星有一场会议想要邀请您参加,您看……”   阿勒西奥头也不抬:“推掉。”   他就知道!   雌虫叫苦不迭,硬着头皮劝说:“元帅,议院那边的会议很重要,您如果拒不出席的话,面子上可能……”   “哦?”   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军雌终于抬头,金色的眼瞳里写满惊奇与兴致:“原来我还需要给他们脸?”   全场死寂。   雌虫哑口无言,知道自己今天是没可能劝住这位主了,当下识趣地闭上了嘴。剩余的军雌同样是元帅手底下的兵,当然不会在元帅做出明确决定的前提下,不知死活地提出反驳。   见全场终于安静下来,阿勒西奥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就走。   今天耽搁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要不是军部还有些工作必须他本虫出面处理并签字,他早在起床之后,就应该直奔乌拉诺斯了。好在推掉不必要的工作后,现在出发去圣地应该也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赶上与小雄虫共进早餐。   也是议院那帮虫子没眼色。   搞什么呢,不知道他赶着去圣地哄虫吗?一天到头,无聊的会议开过来又开过去,来来回回都是些无聊的破事,就这种玩意儿,还想在行程上排在他家小玫瑰前面?   他们怎么不上天呢?   在场的雌虫们对视一眼,同样放弃了挣扎。   算了。   反正克莱因元帅任性也不是一两天了,不如说,相比对方曾经一贯的冷淡暴戾,前些天的温和才叫奇怪。   外虫或许很容易陷入阿勒西奥·克莱因刻意捏造的假象,他们这些身边虫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什么温柔有礼,进退有度,全都是虚的!   从跟随克莱因的那一天起,他们便深知,外虫眼中优雅从容的军部领袖,从一开始就是披着美好皮囊的凶恶怪物。心情好呢,就装出耐心的样子,随便敷衍你几下;心情不好,不顺势咬死你都算轻的。   军雌们习以为常,当场摆烂。   却仍有外来虫看不清形势,本能地为自己的主虫追了上去:“霍华德议员马上就要到了,克莱因元帅,即使是您也不能——”   不过是一个眨眼。   冰冷的虎口仿佛利爪一样,掐住了外来虫的脖颈。阿勒西奥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跟前的雌虫,那目光冰冷中带着审视,仿佛看的并不是这只虫,而是其背后所代表的价值。   考察结束。   阿勒西奥手腕一用力,伴随着一声“咔擦”的声响,对方的脖颈被硬生生拧断。   “看不出来,那家伙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阿勒西奥拍拍他的肩膀,和颜悦色地道:“回去告状吧,就说我杀了他的狗,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他的家族,践踏了霍华德的尊严。好了,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雌虫的构造与人类不同,他们的头部主要的神经系统是感官系统,也就是眼睛和触角。重要的中枢神经和呼吸系统则分别在胸部和腹部,这就导致虫族即使被砍下头,也不会立即死亡。   一个小时。   这就是阿勒西奥给这位断头虫预留的最后时间。   做完这些,阿勒西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军部能平稳运转到现在,当然不会只依靠元帅一虫。接下来的事情,自有军雌接手处理。   将剩余的工作统统甩给理应负责的虫,阿勒西奥启动飞舰,向着圣地所在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年长的军雌都在认真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要温柔。   要耐心。   不可以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小玫瑰身边,不可以凶他,不可以惹小玫瑰不高兴——   阿勒西奥想得很好。   他甚至提前演练好了向雄虫赔罪道歉的台词和语气。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踏上乌拉诺斯的土地,在工作虫的引导下,来到雄虫们联谊的露天花园,一眼看见唐酒端坐在虫群中的正中心,目光在年轻雌虫的身上扫来扫去,仿佛挑选雌侍般的姿态时,彻底崩坏掉了。   工作虫做完引路工作,刚转过头,就看到了军雌脸上还来不及收回的,安静,诡秘到恐怖的微笑。   待工作虫揉了揉眼睛,抬头再看时,帝国元帅已经恢复到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   应该……是错觉吧?   ……   露天花园中。   圣地的联谊会仍在继续。   唐酒用光脑手环和利埃尔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起身闪虫。不想他刚有了起身的趋势,就被从后方搭在肩上的手,力道柔和却强硬地按了回去,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虫影揽过他的肩膀,在他的身侧坐下。   “怎么不看了?”   唐酒下意识偏头,正好对上雌虫含笑着的眼眸,阿勒西奥微笑着注视着他,仿佛眼神温柔地凝视耍脾气的心上虫:“继续挑啊。”   唐酒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原本热热闹闹的露天花园,也因为军雌的加入瞬间安静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特权雌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继续拿他虫追求雄虫的手段,在当事虫跟前献丑。   仿佛没注意到现场的异样,阿勒西奥表情如常,一手穿过雄虫的后颈,揽在对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右膝上,见无虫出声,军雌善解虫意的抬头,对着正中央正在大谈星辰理论的雌虫稍抬下颚,笑了声:“继续说啊。”   特权雌虫:别装了,你的表情分明是想杀虫。   等等,仔细一看……   特权阶级的雌虫没一只是善茬,几下不动声色的打量,就让他们发现了军雌身上的违和之处:大家都穿戴整齐、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地过来见雄虫,可是这虫……   这虫身上怎么还有血腥味啊?!   救命!   对方不会真是刚杀了虫来的吧?   雌虫们心底微微发寒,忽然就明白了大魔王为什么是大魔王。   宣誓主权也算了,有必要专程杀个虫吗?   这也太恐怖了!   雌虫们越想越想脚底抹油。   阿勒西奥却不再分给外虫半点余光。   他侧着头,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雄虫:唐酒不说话,阿勒西奥便也跟着不说话;唐酒打量的目光看向在座的某一位雌虫,阿勒西奥便也跟着偏过头,投去兴致盎然的视线。   这样持续了一圈后,终于有雌虫扛不住军雌视线带来的压力,主动提出道别。   不过转眼的功夫,雌虫们便各找借口,纷纷逃离现场,转眼间就不见了虫影,唯恐下一秒就被帝国元帅拉去角落里单挑。   雌虫们争先恐后散去,剩余的雄虫们也是虫精,怎么可能看不出阿勒西奥与唐酒之间的猫腻?   当下也不再逗留,意思意思地客套了几句,便自发散去。   眼见现场再无他虫,阿勒西奥终于起身,低头看向身侧的雄虫,一面露出无可挑剔地微笑:“看来今天的茶话会只能到这里了,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送阁下回家?”   唐酒可有可无地应了。   露天花园距离唐酒的居所并不远,两虫没有乘坐飞行器,而是以一种并肩而行的姿态,一同往回走。   一切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唐酒却敏锐地察觉——阿勒西奥在生气。   和曾经在圣地那会儿只针对林意的愤怒不同。这股愤怒是,也仅仅只是冲着他一只虫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单方面的断联?还是因为他今天多看了其他雌虫好几眼?又或者,两者兼有?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勾了勾嘴角,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年轻的雄虫侧过头,光明正大地观察与他并肩同行的军雌。   阿勒西奥神情冷淡,眉宇间还裹挟些许尚未收敛完全的戾气。明明感觉到了雄虫的注视,军雌却没有侧头回望的意思。反倒是唐酒由于偏头的动作,几乎嗅到了军雌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他从未见过的,真正脱离了“温柔”这个虚假面具的阿勒西奥。   这个想法让雄虫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微发痒。   心里也随之升腾起一种陌生又奇妙的欲望。   没错。   这才是真正的阿勒西奥。   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优雅是假的,他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同样从一开始,就是从未真正存在过的水中月影。   和那道虚假却美丽的月影相比,真实的阿勒西奥无疑更接近高等虫族本身——理智,冷酷,残暴,就连示好的微笑,看起来也像是肉食动物故作友善的挑衅、嘲弄和警告。   从一开始,唐酒就清楚地知道,他选择的雌君是个什么货色。   奈何军雌每每站在他的跟前,都会像是隐藏某种闪闪发光的的宝物一样,将属于高等虫族的真实的自我,牢牢掩盖在军雌那身刻意捏造出来的,虚假又乏味的皮囊之下。   ——这就很无聊了。   这么漂亮的宝物,怎么可以自己一只虫偷偷藏起来呢?   也太小气了吧。唐酒想。   既然是他的雌君,那么对方的一切,也理应都属于他才对。   沉思间,属于雄虫的圣地居所,已然出现在两虫跟前。   年轻的雄虫踏进居所,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就被横在身前的军雌挡住了前进了路线。   “不是盯着全帝国的年轻雌虫观赏了一圈?”   阿勒西奥低头看他,笑着问了一句:“好看吗?”   雄虫没有直视他。   从唐酒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雌虫下颚阴影里的喉结,余光中还有他的手,骨感分明,修长有力,掌心和指腹留着一层薄薄、带着一抹黑红的茧子,只是看着,似乎都能嗅到那股粘稠到几近化作实质的血腥铁锈味道。   真漂亮啊。他想。   比他梦中无数次见过的模样,还要漂亮。   唐酒以为自己会恐惧。   所有的雄虫在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与雌虫保持安全距离,对脆弱的雄虫而言,即便是等级最低的雌虫,其本质也是一头凶恶狰狞的野兽。雌虫若想要拧断雄虫的脖颈,甚至不需要发力。   唐酒以为自己会胆怯。   像绝大多数雄虫那样,在雌虫滔天的怒火与铺天盖地的戾气中慌乱地后退、哭泣、尖叫,拼命地想要逃离原地,然后寻求雄虫保护协会的帮助。   然而此时此刻,涌上他心头的,却是一股不可思议的愉悦。   脖颈间致命的喉结在跳动,单薄手腕下致命的动脉在跳动,浑身鲜血奔腾所向的心脏,同样在跳动。   他当然也会恐惧怪物。   但,倘若这一尊凶悍又残暴的怪物,于他而言,或许是可控的呢?   耷拉着脑袋的玫瑰经由鲜血的灌溉,慢条斯理地直起满身的花瓣;居在雄虫内心深处的猫猫,也跟着晃了晃松鼠般松软绵长的大尾巴,带着死灰复燃的恶劣和毫无所谓的底气,跃跃欲试地探出了头。   唐酒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雌虫。   他看见了雌虫冰冷幽暗的金瞳、微卷锋利的触角,还有那双纯黑、潮湿而粘稠,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颗复眼的翅膀。   仿佛是隐身在黑暗里的猎食者,即便是愤怒这样本该鲜活灵动的情绪,可当它雌虫的身上呈现出来时,也是冷静,诡秘而寂静的。只在静止的戾气之中,悄无声息地将锁定的猎物一口吞没。   怪物在生气。   怪物在愤怒。   而这一切的情绪,都仅仅只是因为他。   年轻的雄虫眼睫低垂,神色懒散,嘴角却浮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   他看着雌虫:“很好看。”   蓄意装凶、只是想等小玫瑰屈服的军雌:?   阿勒西奥这下是真气笑了。   很好。   军雌想。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来之前的道歉排练被抛到了脑后。   用以困住凶兽的牢笼彻底被打开,雌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困在自身阴影下的雄虫,冰冷的指腹抬起雄虫的下颚,露出漂亮的脖颈和盈润的唇口,垂落在腿侧的另一只手紧随着向上,凶恶而危险地掐住猎物的腰肢。   而后。   带着铺天盖地的血气与戾气,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第25章 倒打一耙   一个来势汹汹的吻。   说是亲吻, 其实更像是某种狰狞的野兽本能地碾磨与撕咬,舌尖并獠牙一起贴近雄虫柔软的唇边,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纤弱的腰肢, 仿佛按住猎物的野兽,垂眸丈量着该从哪里下口。   好饿。   想把雄虫整个吃掉。   金色的兽瞳一瞬不瞬地锁定被压迫至身下与墙角之间的猎物,不带任何情绪地思考与评估——   从哪里开始好呢?   润泽的嘴唇看起来很诱虫。   就这么吃掉的话, 想必再也不用听到那些令他暴怒到想要发狂的话了吧?可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再听到雄虫微甜低哑的喘息声,往后再拉着他的衣角撒娇,也只剩下无声的甜蜜。   那可不行啊。   雌虫想,又去舔舐猎物致命的脖颈。   獠牙轻抵着单薄的皮肉,试探般的厮磨、撮咬,悠闲地感受着雄虫的喉结在隐含微刺的舌尖僵硬起伏, 透明的、晶莹的水色如有黏腻的实质,一寸寸玷污着纯白与洁净。   不够。   还不够。   无形的饥饿促使着雌虫俯下身,细长纯黑的触角软化为须,亲呢地贴着雄虫的肩膀, 环绕着雄虫的手臂,如冰冷黏腻的蛇, 顺着手臂一路滑下,愉快又放肆地去够雄虫干净的手掌。   不对。   还是不对。   满意的情绪仅存在了不到一秒,便被混杂着迷茫的饥饿取代。   雌虫懊恼地垂下头,就像是首次捕获到猎物的鹰隼,有心想将其一口吞下, 可真对着软塌塌、浑身布满蓬松羽毛的猎物, 却只能急切地撕咬着多余的绒毛,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血肉吞吃入口。   这可怎么办呢?   猎手开始迷茫。   他直起身体, 垂眸,尖锐扭曲的兽瞳缓慢地眯起,尝试去捕捉雄虫的眼眸——   被揪住后颈的小雄虫被迫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铂金色的发丝因雌虫胡搅蛮缠的亲吻乱成了一团,唇瓣不自觉分开,露出与眼角如出一辙的红,剔透的泪水要掉不掉,却在望向他的瞬间,映出一览无遗的控诉。   并不是如何严厉的指责。   却足以令军雌神思不宁、如坠冰窟。   “我……”   不,等等,他都做了些什么?   被本能压制的理智在瞬间回笼,迟来的恐惧犹如吐着蛇信的毒蛇,带着冰冷的寒意顺着雌虫的脊背一寸寸上爬,所到之处,引起战栗无数。   恍惚之间,军雌只觉自己似乎被活生生分割为了两个部分。   一边是凶狠与占有。   一边是克制与温柔。   想撕下自己的皮囊,也想撕下对方的。不考虑未来,不在乎明天,只有无尽的吞噬、撕咬、碾磨,将滚烫的鲜血、单薄的皮肉和炽热的心脏,都囫囵蛮横地吞入腹中。   又想小心再小心。   给小玫瑰明媚和煦的日光、干净剔透的雨露、无边无际的大地和只温柔抚摸的风。   但。   如今的他,还有这样的资格吗?   唐酒当然不会知道,雌虫的思维已经蹿去了另一个国度。   雄虫的瞳孔微微放大。   为雌虫标记猎物般的亲吻,也为眼前前所未有的陌生体验.   唐酒没有挣扎。   事实上,他也没法挣扎。   乍一看,虫族似乎有着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外表,实际上,外形上再过相似,也无法改变虫族本质是昆虫的事实。而在自然界中,由于过分悬殊的体型与力量,绝大多数昆虫纲的生物在□□时,基本都是由雌性主导。   昆虫如此,虫族亦然。   也正因如此,在年长的军雌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年轻的雄虫无暇、也不能做出任何像样的挣扎,只能如同被捏住后颈的小动物一般,懵懂地仰起头,等待凶兽的进食与享用。   ……有点奇怪。   但是并不讨厌。   年轻的雄虫如此是想。   唇瓣无声地分开,就连喘息声中,都带着雄虫特有的微甜低哑。唐酒睁圆了湛蓝的眸瞳,他的眼角还泛着艳丽的红,可倘若有虫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双氤氲着懵懂水雾深处,分明是猎手才有的冷静从容。   原来这就是亲吻啊。   小雄虫懵懂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又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身前居高临下,完全将他覆盖在其晦暗阴影下的雌虫。   明明雌虫才是主动的那一方。   怎么会有虫在撕咬碾磨的时候,都像是一位决意献上灼热的心脏、乃至他所拥有的一切的,孤注一掷的信徒呢?   雌虫的呼吸缓慢又沉重地抚在唐酒的额头。   那力道是那么的轻微,像一支蓬松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年轻雄虫的额头。他忽然感到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小小的晃动了一下,仿佛那呼吸一直渗入到了他内心深处,带着无限灼热又小心平和的温度。   直到近在咫尺的雌虫陡然僵硬,恍然止步。   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虫前落荒而逃。   ——猎物要逃跑了。   这怎么行呢?   年轻气盛的猎手不满地垮下脸,干净的眼瞳里倒映出清晰的控诉。   没有呵斥。   也不是挽留。   年轻的雄虫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挑衅的笑容,语气懒懒散散,甚至刻意放软语调,慢悠悠地拖长了尾音,真情实感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就是很好看啊。”   他眨眨眼睛,佯装不懂:“不可以么?”   这还不算完。   不等雌虫反应。   小雄虫便冷静地理了理被雌虫亲乱的衣服,白皙秀气的十指顺着衣领,从容不迫地一颗颗收拢,接着略一弯头,似乎即刻就要从军雌的阴影下挣脱而出,去往另一方角落。   军雌的眼睛红了。   气的。   阿勒西奥深吸一口气,浑身的骨头都因雄虫的言外之意咯吱作响,没有给雄虫反抗的机会,军雌哼笑一声,气急败坏地旋身,上扑,骨节分明的手指如蛇信般勾住雄虫的腰身。   手上稍稍用力,便拖拽着雄虫,向室内唯一的大床走去。   ……   三小时后。   唐酒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四肢呈“太”字形瘫倒,做咸鱼状。   好累哦。   明明都是阿勒西奥在动作,而且也没有真的做到最后一步,为什么他这个全程偷懒躺平的还会这么累呢?   还有他的腰。   结束剧烈运动,陷入贤者时间的雄虫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好痛,感觉好像要断掉了QAQ   手腕上的光脑手环轻微震动。   唐酒打了个哈欠,带着餍足的好心情点开。   利埃尔:【怎么样怎么样,吃到了吗?】   唐酒:【?】   利埃尔:【别装了,你一开始就是打着拿别的雌虫当工具虫的主意吧?啧啧,不愧是高塔雄虫,心眼就是多。那天我走之前,你家克莱因元帅脸都黑成那样了,这要还不行,那你真的可以考虑换一个了。】   “还不行”三个字,成功触发了唐酒某些记忆。   他小小地走了下神,抽出情绪稍微思考一下:如果把雌虫是否能够诱导雄虫进入结合热,视作雌虫行不行的标准,那么阿勒西奥当然是很行的。但考虑到对方在那种环境下,依旧稳稳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嗯,果然还是不太行吧?   唐酒:【有点行,但是不多。】   利埃尔:【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利埃尔:【算了,这个不重要。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好玩吗?好玩的话,我也去娶一个雌君玩玩。星星眼.jpg】   好吃。   还想吃。   昨晚的阿勒西奥虽然凶了一点,坏了一点,用奇奇怪怪的地方把他折腾得累了一点,但大体上来说,唐酒还是很满意的。   好刺激哦。   而且还是和平常温柔款阿勒西奥完全不一样的特别限定款阿勒西奥。   喜欢!   但这种私虫体验,唐酒才不会和其他虫分享呢。   唐酒撇撇嘴,看也不看对方接连又发过来的一串废话,毫不犹豫地装死,下线。   耳旁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唐酒在装睡和理直气壮地差使雌虫之间迟疑一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小雄虫掀开被子的一角,探出了头,不等他开口,及时走到他跟前的军雌便在床边单膝跪下,犹豫地对他伸出手。   “我、我抱你去洗澡?”   声音里带着心虚和弱气,已然做好了被雄虫大发雷霆的心理准备。   很好。   他的帝国独家限定款雌君又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既觉得理应如此,又感到一阵惋惜。   他当然也喜欢温柔纵容的阿勒西奥。   可是独家限定款阿勒西奥也很好吃的。   想被凶狠的阿勒西奥这样那样,看他在本能和理智之间来回挣扎,在事后又被温柔的阿勒西奥小心翼翼地哄着,直到他大发慈悲地“消气”,看位高权重的帝国元帅轻易地为他的一举一动左右情绪,惶惶不可度日。   哎呀。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个变态哦。   小雄虫耷拉着头,为忽然意识到的变态的自己反思了一秒,便很快地将那点几乎不存在的羞耻抛之脑后。   唉。   阿勒西奥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呢?   对方就不能体贴地发现他的需求,在他需要温柔的时候纵容,在他想要他暴戾的时候凶狠,随着他们所处的地点和他的需要,随时随地熟练地切换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吗?   他已经成年啦,就不能两款阿勒西奥都要吗?   心中如此哀怨着的雄虫,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端倪。   他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颐指气使:“我要站在你的脚上洗哦——都怪你,刚刚鞋子都被你扯坏了。”   阿勒西奥自然无不可。   或许是自知理亏,接下来的洗漱过程中,雌虫的一举一动都小心规矩得不可思议,反倒是让原本还怀有某种隐秘期待,想要开发新场所的年轻雄虫的愿望落了空。   啧。   唐酒在心里恨铁不成钢。   这雌虫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平时看着挺聪明一虫,怎么这个时候就迟钝得不得了呢?   他是对这次的服务很满意没错啦……   但可他是雄虫诶,怎么好意思把这种奇怪的偏好说出口呢?况且一次也就算了,如果以后每一次他想要得到限定款阿勒西奥,都得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布局的话,那也太累虫了吧?   想想就好麻烦。   算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jpg   唐酒心不在焉地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当前这个阶段,他还是姑且摆一下烂吧。   ……   就在唐酒陷入沉思的时候,年长的军雌同样在替对方擦洗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雄虫的反应和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厌恶。   所有阿勒西奥在做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恐惧,都没有半点要化为现实的意思。懒洋洋窝在他怀里的小玫瑰,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难得乖巧地一动不动,任他动作。   非要说的话……   雄虫的表情不像是反感或者厌恶,反倒是一种……淡淡的嫌弃?   他在嫌弃什么?   嫌他动作粗鲁?不,他当时虽然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却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而是始终残留了一线清醒,冷静的观察着雄虫的反应,随时预备着根据对方的回应作出应对。   认真回忆与细想的话,对方眼中的嫌弃,似乎更像是在说——   “你是不是不行?”   “没吃饭吗?”   “废物。”   阿勒西奥:……   军雌被自己诡异的联想吓到了。   最初的惊吓过后,伴随着理智彻底回笼,结束清洗的帝国元帅小心地抱起自己的珍宝,在绵软的大床上各自躺下,这才在复盘回忆整个过程的同时,敏锐地品味出几分不对劲来。   等等……   等等!   过往发生的一些事情,阿勒西奥出于情绪上头,没有细想。如今再回想起来,似乎也并非没有端倪。   譬如说最初的温泉事件。   当全帝国的雌虫都因为他的策略得到了雄虫的芳心时,为什么唐酒反倒摆出一副爱搭不理、闷闷不乐的样子?   在大谈插花和宇宙星辰之前,他做了什么?   唐酒衣衫不整地站在温泉里和他通讯,而他毅然压抑住了自身的冲动,紧张地询问对方冷不冷,强硬地要求对方把衣服穿上。   阿勒西奥:……   有时候想要猜测一只虫的真实想法,其实大可以抛开外部干扰,直接从结果出发,倒推出对方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真正愿望。   这……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本能与直觉让阿勒西奥偏向自己此刻思考得出的判断与结论,过往对于雄虫的刻板印象,以及无数雌虫给出的,“一定要全方面小心呵护雄虫”的提醒与告诫,让向来果断聪颖的帝国元帅陷入了难得的动摇。   不确定。   那就……再试探看看?   年轻的雄虫放下短暂的执念,理直气壮地开始摆烂。   年长的军雌则从看似寻常的日常中窥见了雄虫不同寻常的一面,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已经开始预谋起下一次的试探。   *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两虫的相处,再一次回归到了订婚前的状态。   唐酒继续窝在圣地,吃喝享受打游戏,偶尔心情好,便大发慈悲叫上军雌,陪对方打上几局。帝国元帅则时不时陷入来自政敌与未来雄主雌父的多方刁难之中,时不时又与其合作,从共同的敌虫身上咬下一块肉,将其供奉给对他们而言同样重要的雄虫。   就在阿勒西奥以为,短时间内,他大概找不到合适的试探机会的时候,一次突如其来的会议,让他念念不忘却始终没能发起的试探,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是日。   早上七点。   这是一场发生在星网通讯上的视频会议。   数十位高级军官、各星系执政官坐在各自的办公室中,仅通过视频会议的形式,与其他虫遥遥相望。紧张警惕的气氛仿佛某种有形的气体,在空气里缓慢地流淌着。   直到视频画面中,突然出现会议主虫的身影。   阿勒西奥睁开困倦的眼睛,姿态悠闲地在元帅办公室的桌后坐下,一边的雌虫还低垂着头,恭敬有礼地递上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年长的军雌便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低头扫视着桌面上的文件,头也不抬地道:   “好了,诸位可以竞价了。”   对在场的高级将领与执政官员而言,接下来的谈判将极大程度上决定他们明年荷包里的收益能翻上几倍,可对手握整个宇宙作为后备资源库的帝国元帅而言,他随手放出去的,不过是他宝库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但,即便只是这么小小的一部分,也足以令在场的虫打得头破血流了。   “三十条能源矿,加六千亿星币!”   坐在角落里的第三星系执政官率先出口:“外加第三星系明年产出的最精细的特等食材……只要元帅需要,第三星系的全部产出,都可以任军部挑选。要知道,这可是圣地的雄虫阁下们都无法拒绝的美食。”   说到这里,雌虫刻意地顿了顿:“听说元帅新婚在即,想必即使是弗莱明家的雄子,也不会拒绝这样实在的礼物吧?”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在场所有其他竞争者的白眼。   诡计多端的雌虫!   拿不出像样的筹码,就想着讨好元帅未来的雄主,净搞些歪门邪道,呸,不要脸!   这次军部拿出来竞价的,可是本部军雌在三天前的宇宙征伐中发现的新的能源星球!上面的能源、特殊食物、珍惜资源数不胜数,就靠三十条能源矿和一些不值星币的本土食材,也想拿下和军部的共同开发权?   当然。   在场的雌虫们可不是真的为军部鸣不平——作为竞争对手,他们同样对新能源星球的共同开发权眼红心动。   放在平时,以阿勒西奥·克莱因唯利是图的本性,对方多半看都不会看第三星系的执政官一眼。可如今整个帝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克莱因元帅订婚在即,对弗莱明家的雄子那叫一个上头!   第三星系的本土食材若真能引起那位阁下的兴趣,这堪称无价的星球共同开发权,恐怕就真的要花落第三星系了!   想到这里,在座的雌虫便恨得牙痒。   对啊,这么好的主意,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早知道弗莱明家的雄子对帝国元帅影响这么大,他们就不应该在谈判的时候摆上对军部而言实实在在的利益,而是以讨好雄虫阁下,作为第一要点啊!   这下可亏大了!   正在第三星系的执政官洋洋得意,其他军官官员们后悔莫及时,一条从未见过的,不属于任何一位官员的通讯,忽然之间,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蛮不讲理地跳入了会议频道。   在场的雌虫:?!   等等,这谁?   如此至关重要的会议,不管是原定参与会议的雌虫在元帅到来后迟到,还是没有与会资格的雌虫一意孤行的切进来,恐怕都会被这位近来脾气越来古怪的帝国元帅一顿教训吧?   正当他们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戏时,共同的视频画面中,不期然浮现出一位年轻雄虫的身影。   紧张隆重的会议因外来雄虫的乱入陷入了死寂。   导演了全场沉默的雄虫却歪了个脑袋,毫无自觉地道:“阿勒西奥,听说你们在讨论新能源星球的共同开发权?”雄虫眨了眨眼睛,眸光灿烂:“听说新星球上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不等年长的军雌回答,小雄虫便翘起嘴角,语气欢快地道:“那咱们就别卖了呗。或者你卖给高塔?我很快就要二次觉醒啦,到时候你可以和圣地商量一下,让我直接负责,怎么样?”   说完,两眼亮闪闪地望着军雌。   满脸写着“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在座的雌虫:……?   失策了。   现在看来,第三星系执政官还算比较大方的了,真正的土匪星盗在这里啊!年轻的雄虫阁下甚至不愿意为得到这金光闪闪的宝库付出哪怕半块星币!   就在在座的雌虫们以为,以帝国元帅对这位雄虫阁下的偏爱,必然会将这份利益毫不犹豫地摊手相让时,年长的军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宝贝,我们这个可是要走正规流程的,哪能说给就给呢?”   “也就是说,要凭实力咯?”   唐酒毫无所谓,理直气壮:“没关系啊,凭实力我也很行的,你就直接让给我嘛。”   军雌温和依旧,低声哄劝:“正是因为相信你的实力,我们才更要走流程啊。况且,按照军部的规定,雄虫不得干政,宝贝,这旁边这么多虫还看着呢,我作为帝国元帅,更要以身作则啊。”   军雌拒绝得这样彻底,唐酒只好扫兴地撇撇嘴:“行吧。”   顾虑着在场的其他雌虫,年轻的雄虫小脸微垮,但始终还是没有做出当面给自家未来雌君难堪的举动,只是不高兴地瞪了元帅一眼,便退出了视频会议,闷闷不乐地下了线。   待雄虫的身影彻底在视频会议上消失,雌虫们对视一眼,表情微妙。   既为雄虫所代表的高塔的退出松了口气,又为军雌对自家未来雄主的态度感到诧异?   传闻中不是说帝国元帅,对自己年轻的雄主百依百顺吗?可就这场视频会议来看,两虫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看来要重新评估弗莱明和克莱因的政治联姻了。   抱着类似想法的不只是在场的军雌,还有事后从霍华德一方的势力得到消息的塔里克。   听说阿勒西奥在当时的会议上,既没有将星球共同开发权让给唐酒,也没有交给在场的任意一方势力,而是给出了具体的章程,要他们各自拿出开发的计划,公平竞争,塔里克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那颗尚未被开发的新能源星球,存在着某种对他极其重要的资源机会。   正是这份资源,让他彻底下定决定,要与上议院的霍华德合作,共同站在克莱因与弗莱明的对面。   幸好幸好。   倘若阿勒西奥真的将星球共同开发权交给唐酒,到时候,只怕他即使与霍华德合作背叛军部,失去的那份机会,也很难再找回来了。   将塔里克的放松尽收眼底。   霍华德冷笑一声,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这就放下心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还有机会拿到那颗星球的共同开发权吧?”   塔里克微微一愣:“但他不是说……”   “你没接触过高塔雄虫吧?”霍华德勾了勾嘴角,轻嘲又诧异:“自家的未来雄主都亲自开口要了,你觉得他阿勒西奥·克莱因会不答应?什么雄虫不得干政,场面话而已,也就你们这种年轻不经事的雌虫会相信。”   塔里克表情微变:“可是……”   “好奇他当时为什么要拒绝阁下,白白引起雄虫阁下的不快?”霍华德不以为意:“成年雌虫的小把戏而已,什么按照正规流程,他不过是想借这个理由,再逗自家雄主玩玩罢了。”   塔里克愣住了。   对方吐露的真相,听在自认熟识帝国元帅的塔里克耳边,只觉得荒谬异常。   这样一个全帝国上上下下,所有势力都梦寐以求的新星球共同开发权,阿勒西奥居然用它来逗雄虫说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勒西奥·克莱因吗?   ……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阿勒西奥了!”   同一时刻,圣地。   挂断通讯的雄虫抓起沙发上的枕头,气愤地砸在对面的墙壁上,恶狠狠地道:“雄父说得对,雌虫一旦把雄虫骗到了手,就不会珍惜,没想到阿勒西奥居然也是这样!”   好坏的雌虫!   明明以前他们还没订婚的时候,从来都是他要什么,军雌给什么,如今他们还没结婚呢,对方就跟变了虫似的,还要他“走正规流程”,听听,这是正常有主的雌虫说得出来的话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丢到茶几上的光脑手环忽然震动。   唐酒不去看,都知道对面必然是过来赔礼道歉的阿勒西奥。他撇撇嘴,愤怒地在沙发上打了个滚,足足晾了军雌十秒钟,这才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电话,恶声恶气道:“干嘛?”   通讯的另一端。   年长的军雌看似神色如常,实则内心同样怀揣着淡淡的紧张。   放在以往,恐怕早在唐酒主动索取的时候,阿勒西奥便想也不想地一口应下。然而这一次,在他本能地想要回应雄虫的心愿之前,始终埋藏在心里的试探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   他决定借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试探一下。   面对满脸写着不高兴的雄虫。   年长的军雌垂眼瞥他,眉间挑起,神情愉悦地露出一点奇妙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宝贝,你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点什么吧?等价交换的原理,你忘了吗?”   他的目光暗示性地扫过雄虫的身体,意有所指:“这一次,你准备拿什么来和我交换呢?”   唐酒:!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啦.jpg   夭寿啦!   全帝国独家限定款阿勒西奥终于要再次开售了吗?   小雄虫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面上却流露出震惊,失望、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对面的军雌,仿佛对方提出了什么震碎虫三观的事情。   他谴责道:“阿勒西奥,你好变态哦。”   ……?   阿勒西奥:。 第26章 反杀   阿勒西奥沉默了。   他是真的沉默了。   年长的军雌挑着眉, 心情微妙地与通讯另一端的雄虫对视。后者矜持地扬着下颚,看上去依旧是他大众印象里那个骄纵任性、一尘不染的小玫瑰,阿勒西奥却分明从那双湛蓝的眼瞳里看出微微闪烁着的、隐晦的期待。   唐酒:小脸通黄.jpg   唐酒:满脸写着期待.jpg   阿勒西奥:……   事到如今,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从那天小玫瑰在沙发上拨打通讯开始,对方就已经在不动声色地织网了,眼见他没上当, 这才有了那天夜晚在温泉边上的蓄意引诱,后来为期一周的断联,也是因为引诱失败而恼羞成怒。   ……等等,这么说来,他岂不是错过了什么?   军雌心中一凛,眉端也不觉微微蹙起。   不知道的虫见了,恐怕还以为帝国元帅这是在考虑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大事呢。   但这只是一瞬。   短暂的懊恼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很快,阿勒西奥就反应了过来——以他对小玫瑰的了解来看,即便他那时真的上钩,直奔乌拉诺斯, 多半也会吃到闭门羹,甚至反过来被坏心眼的小玫瑰肆意嘲笑。   至于亲密接触那天, 对方中途露出的控诉表情,就更好理解了。   从始至终,对方控诉的,都不是他的暴戾强硬,而是他在关键时刻温柔的犹豫与退缩, 站在小玫瑰的视角, 就是对方好不容易才通过精心布局走到这一步,怎么会容许他这个“猎物”中途跑路?   自然要装出傲慢不屑的样子, 故意激怒他了。   好家伙,亏他还以为小玫瑰是个娇软脆弱的小饼干,就差没把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敢情什么娇软脆弱全是假的,这玫瑰花它不吃雨露不吃日光,纯纯只吃肉啊?   按照他之前的表现,小雄虫表面是生闷气,背地里指不定还怎么骂他不行呢!   想通了这一点,阿勒西奥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好消息:比起他一贯塑造出来、和按捺住本能演绎出来的温柔假象,小玫瑰大概率更喜欢他强硬暴戾的一面。   坏消息:小玫瑰是个喜怒不定的小王八蛋。   你要顺着他吧,他不高兴,嫌你没出息没难度,勾勾手就被他钓到了,废物雌虫一个;你要不顺着他吧,他也不高兴,赖你不温柔不体贴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天底下最难搞的雄虫,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亏他还一直想着要循序渐进,不能太早暴露真面目,以免还没俘获小玫瑰的心,就把对方给吓跑,敢情还得是真实的他来一波狂野暴戾地走肾,在对方这儿的魅力才是最大的?   思及此,阿勒西奥简直是哭笑不得。   转念一想,似乎也不算意外。   该怎么说呢?   不愧是他喜欢的小玫瑰?   倘若唐酒真的和其他雄虫一样,为高等雌虫趋近本能的凶恶的一面揣揣不安,阿勒西奥自己,多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着小玫瑰的花瓣被一层层地剥开,而愈发心动上头。   帝国有很多很多骄纵任性、漂亮矜贵的玫瑰。   但对阿勒西奥,只有眼前的这一朵,才是真正明亮骄艳,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足够清醒,也足够聪明,这让他在面对高等特权雌虫漫不经心的追捧时,并不会像寻常雄虫一样飘飘然,他看得懂糊弄,也做得出最恰如其分的反击,会在最合适的关头示弱,也会在谈判桌上收敛任性,一击致命。   他就像是一本精彩纷呈的书。   每当阿勒西奥以为,自己已经读懂对方的时候,小雄虫就会悄悄展露出不为虫知的另一面。   全世界的雄虫都对阿勒西奥·克莱因完美的伪装赞不绝口,唯有他喜欢的雄虫,只爱看他真实放纵的样子。   唐酒当然不知道,就在这短暂的几秒内,年长的军雌便迅速刷新了对他的新一轮判断。   他正被突然冒出来的系统吵得脑瓜子疼。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宿主,你也太厉害了!就在刚才,反派的好感度直接跳到了80%,只剩下最后20%,我们就能把系统星海图上最大的那颗星星完全点亮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酒:?   说得好,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这系统的好感度显示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怎么他温泉诱惑的时候不涨,舍身饲虫的时候不涨,偏偏这会儿端着样子,倒打一耙骂对方是变态的时候,反而一下子涨了10%?   小雄虫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些古怪。   难道叫他说中了?   阿勒西奥其实真的是个变态?   想到这里,小雄虫的眼睛更闪亮了。   好耶!   既然阿勒西奥自己本来就是个变态,那他也不算冤枉对方,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柔弱无骨的小雄虫罢辽,怎么想都知道变态不起来吧?   这么想着,小雄虫悄悄往后退缩一步,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不自觉地皱起眉,做出苦恼警惕的模样,一贯理直气壮的语气,竟也在此时此刻,罕见地显露出几分弱气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好。   这波演技,他给自己满分!   唐酒满意地点点头,一面将期待……不是,将警惕的目光,投向对面年长的军雌。好了,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勒西奥总该顺水推舟了吧?这要都能放过他,那他只能在全圣地散布阿勒西奥不行的谣言了。   阿勒西奥——阿勒西奥又忍不住想笑了。   怎么以前没发现小玫瑰这么可爱?   不,也不是,事实上,小玫瑰一直都很可爱,只是每当他觉得小玫瑰已经足够可爱的时候,对方总能展现出不同寻常的另一面,让他在进一步被对方吸引的同时,还想剥开更多的花瓣。   阿勒西奥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年长的军雌垂下眼眸,目光漫不经心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放肆,仿佛审视自己的战利品一般,放缓了速度,一寸寸扫过雄虫的全身。再次开口时,面上却显露出几分逼真的惋惜,半真半假地道:“我倒是很想做点什么,但很遗憾,这几天军部太忙,即便我是元帅,一时也很难抽得开身啊。”   小雄虫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真的是当即。   几乎就是在阿勒西奥声音落地的同一瞬间,小雄虫便抿起了唇,脸垂得比平时更低的同时,还毫不掩饰地垮起了一张小猫批脸,俨然对接下来的交流已经彻底丧失了兴趣。   这是干脆演都不演了?   阿勒西奥心中好笑。   他说军部繁忙是真的,但要说完全抽不开身,那就是假话了。真要去圣地找小雄虫,以军部飞舰的速度,也就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比起与对方共处一室所带来的愉悦,这点时间成本委实不值一提。   可谁让他不小心看透了小玫瑰一肚子坏水的本质呢?   这小雄虫看着纯良无害,实则蔫儿坏呢!   对付这样没良心的小坏蛋,一味的顺着他,或者逆着他,都是行不通的。真想把这样的猎物完完全全地收入囊中,就得耐下心来,放长线钓大鱼。可以喂他,但不能喂得太饱,也只有把握好其中的这个度,才能叫小家伙心神不宁地念着。   喜欢刺激是吧?   阿勒西奥心说小雄虫到底还是见识少了,高等特权雌虫的本来面目算什么变态?   单纯的温柔顺从,或者纯粹的强硬暴戾有什么好玩的?   温柔又强硬的掌控,那才叫有意思呢。   脑海中种种晦暗的念头肆意流转,军雌面上却露出一个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微笑,他轻笑一声,声音里仿佛带着叹息,耐心低哄道:“宝贝,别急啊,谁告诉你这隔着视频,就没什么可玩的了?来,我教你,这里头的学问,可多着呢。”   小雄虫怀疑地仰脸:“真的?”   阿勒西奥气定神闲:“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唐酒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他们之中,向来只有他画大饼糊弄虫的份,军雌还真从未骗过他。   考虑到军雌良好的信誉,小雄虫勉强答应了。   ……   又三个小时后。   被玩懵的小雄虫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大脑空白,神情逐渐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说好的隔着视频玩雌君呢?这到底是谁玩谁?上个星期好歹他好歹不怎么费体力,只用享受,这次除了年长军雌言语上别有用心的“引导”,完全就是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倒是对面的雌虫,看起来为他难得的吃瘪乐得不行。   好气!   怎么会有阿勒西奥这么坏的雌虫?   小雄虫扒拉着枕头,气得想锤墙,却抽不出半点体力。   要说中间的时候,年轻又娇气的雄虫也不是没有反悔的想法,偏偏这回的阿勒西奥像变了个虫似的,哄他的语气温柔又强硬,激将、鼓励,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怂恿,唐酒被他哄着哄着,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好累。   简直比上一回累一百倍不止!   小雄虫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悲愤地抱住自己曲起的膝盖,不愿再看对面的军雌一眼。   累也就算了,问题是他这也什么都没吃到啊?   这不是累了个寂寞吗?   唐酒快气死了。   他在这边气得要死,那头年长的军雌居然还撑着下巴,对着他露出无辜又好看的笑,看得唐酒更气了:“你居然还敢笑?”   倘若这不是视频聊天,唐酒保准一把扑过去,让军雌尝尝被猫爪子抓伤是什么滋味,但这只是视频,他只好恨恨地磨牙,气急败坏地宣告:“阿勒西奥,你完了我告诉你!”   “哦?”   军雌脸上挂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劣,他饶有兴致:“你准备拿我怎么样?”   小雄虫信誓旦旦:“下一回,我要让你下不了床!”   阿勒西奥:“?”   年长的军雌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煞有介事地拍了两下掌,眼含鼓励:“不错,很有志向。”   唐酒哪里看不出对方言辞间的轻视?   于情/事上不甚相通的小雄虫顿了顿,难得脑袋灵光了一回:不对啊,他明明是要惩罚对方,刚刚说的那番话难道不是奖励吗?   小雄虫神情懵懂,一会儿高兴得眉飞色舞,一会儿气得张牙舞爪。   阿勒西奥就看着他憋坏,猜测着对方紧接着会有的下一招——直到时间来到晚上九点,年长的军雌这才停止胡闹,假装没有看见仍旧有几分欲求不满的雄虫,温柔安抚:“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宝贝。”   谁是你的宝贝!   狗东西,不要脸!   唐酒还想骂,然而对面的军雌仿佛是预料到了这一幕似的,话音刚落,便挂断了通讯,只留下黑洞洞的屏幕,任小雄虫无能狂怒。   可恶。   这一定是报复吧?   唐酒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将嫌疑定格在了半月前的温泉事件上。两次的场景何其相似,同样是视频,同样是看得见吃不着,只是当时的阿勒西奥不为所动,今天的他懵懵懂懂间,被雌虫哄骗着吃干抹净。   阿勒西奥这是什么意思?   他绕了一大圈算计对方,军雌便也要算计回来是吧?   小气虫!   一个月……不,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他都不要搭理阿勒西奥了!   *   这一次,唐酒冷战的决心可谓是空前认真。   为了避免再一次受到雌虫的诱惑,他甚至不惜将星网调整到离线模式,直接选择了断网。   没有网络的日子,当然是很无聊的。   好在他还可以借用其他雄虫的光脑手环玩。   被强行霸占走光脑手环的利埃尔:QAQ   既然不想接克莱因元帅的通讯,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将对方的通讯号拉黑掉?利埃尔很想这么问,但他看了看雄虫不甚明朗的脸色,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真的问出口。   这样无聊地盯着唐酒打了半天的光脑游戏,利埃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戳戳唐酒的手肘,企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听说今天下午,哈里斯他们会举办一场属于已婚雄虫的茶话会,你要去看看吗?”   唐酒:?   这帮雄虫怎么没事净开些无聊的茶话会?这么闲的吗?   唐酒刚想吐槽,但他转念一想——这不是将“阿勒西奥技术不太行”的洗脑包发遍全帝国的最好机会吗?   垃圾阿勒西奥!   他非要让对方在高等特权雌虫里抬不起头不可!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酒也不抓着利埃尔的光脑手环不放了。他问清茶话会的时间和地点,换了身衣服,便直冲露天花园。   他过来的时候,雄虫们已经到得差多了。唐酒抬眼扫了一圈,发现在场的虫子还真是已婚或已经确定了雌君,即将结婚的雄虫,说是茶话会,其实更像是抱怨自家雌君的不解风情。   不,也不完全是不解风情。   事实上,经过唐酒上回阴错阳差地推广了阿勒西奥的追求雌虫大法,雄虫们对与自家雌君的交流,大体上还是非常满意的,如今抱怨的也不是雌君的毫无情调,而是……   “好累。”   其中一位成婚多年的雄虫一边泄愤般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我真受不了他们雌虫了,他跟我说要讨论插花艺术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呢,结果……”   唐酒:?   所以到底是哪个插花?   是他猜测的那一个吗?   小雄虫心情复杂,甚至还有点儿羡慕。   虽然但是,这不比在温泉边上理论插花强十倍?阿勒西奥就不能跟着学点儿吗?   “是啊是啊,”另一位雄虫接过话茬,满脸嫌弃地道:“所以我才最讨厌军雌啊,每次都没个轻重,不知道雄虫娇贵,力道随便大一点都会留下痕迹吗?这要我怎么见虫啊!”   雄虫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唐酒频频点头,很有一种想把阿勒西奥叫过来跟着学学的冲动。   看看!   看看别虫家的雌君,再看看阿勒西奥。   还是帝国元帅呢,像话吗?   兴许是唐酒沉默了太久,又一直捧场地点头,很快就有雄虫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意外道:“咦,你不是克莱因家的吗?克莱因元帅看着那么温柔,又那么懂情调的一只虫,应该不会强迫你才对吧?”   唐酒沉默。   管吃不管饱算强迫吗?   算了,不重要。   他是来诋毁阿勒西奥的名声的,又不是真的来参加什么无聊的茶话会的。   当然,看在大家同为雄虫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帮助他的同性们,解决一点小小的烦恼。   年轻的雄虫不自觉眨眼,意味深长地道:“是啊,阿勒西奥就是太温柔,太顾虑我的感受了,每次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呢。”   说完,唐酒自己品味了一下,自认这话说得很巧妙。   既暗示了阿勒西奥技术不太行的事情,又点出了“温柔、太顾虑我的感受”,以圣地雄虫的性格,多半会回去拿同样的要求去要求他们自家的雌君,被禁欲的雌君多半会发疯,进而想方设法打听出自家雄主改变的理由。   这么一来二去,不就能把阿勒西奥不行的流言,传遍整个帝国了吗?   顺带着还能帮助雄虫们解决雌君太过粗野的问题。   简直是一石二鸟嘛!   他说得极其自然,雄虫们想到过去阿勒西奥为唐酒做的那些事,信以为真,也有经验丰富的雄虫听出了唐酒言外之意,不由得捂住嘴巴,惊疑不定地看了唐酒一眼。   虽说雌君太行了不是什么好事,但这完全不行的话,那也太……   年龄稍大一些的雄虫看着满脸微笑,犹然不知的唐酒,欲言又止。   唐酒佯装不知,心里则乐开了花。   没错,就是这样。   赶紧回去教训你们自家雌君,年轻虫纵欲伤身要不得,不适当节制怎么行呢?等雌虫们查清了缘由,即使不敢上门找阿勒西奥算账,多半也会在背后议论纷纷。   一想到阿勒西奥即将在特权雌虫圈子里名声扫地,小雄虫这才感到这些天来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目的既已达成,他当然不会继续留下来和雄虫们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当下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功成身退。   ……   三天后。   当副官第三次投来古怪的目光时,阿勒西奥终于忍无可忍,不耐烦道:“有话就说,少在这杵着,什么时候副官的职责还包括紧盯长官的动向了?你要是不清楚副手的职责,我可以把你打包丢进训练营,让你的教官再教一遍。”   熟悉的不耐。   熟悉的毒舌。   放在以往,副官即便不反驳,也会在心里反唇相讥,但今天嘛……   想到这些天来在高等特权雌虫圈子里盛行的某个流言,副官唏嘘不已。   难怪自家上司多年以来都不让雄虫近身,原来不是厌雄症,而是单纯的不行啊。听说高等雌虫长期接触不到雄虫的信息素,性情会自发变得越来越暴躁,这样一来,也不难理解元帅近来愈发喜怒不定的情绪了。   算了,上司都这样了,他还是别跟对方计较了吧。   阿勒西奥微笑:“再用那种冒犯的眼神看我,你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副官:!   那可不行,他还得赚钱养雄主呢!   副官欲言又止,面对薪资的威胁,到底还是选择了麻溜闪虫。   办公室再度安静下来。   阿勒西奥熟练地打开光脑手环,如同日常打卡一般,对着自家小雄虫做出各种邀请。   根据他的推测,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对方是肯定不会搭理他的。然而以唐酒的性子,他可以不搭理,阿勒西奥却不能真的断联,否则等小雄虫气消了,八成还会拿这个来和他算账。   发完消息,年长的军雌垂下眼眸,正准备关闭通讯界面,许久没联系的狐朋狗友忽然跳了出来——   狐朋狗友A:【我说兄弟,你做个虫吧!沾血刀子.jpg】   阿勒西奥:【?】   这种熟悉的感觉……   军雌眉心一跳,隐约意识到自家小雄虫或许又做了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只见对面的雌虫怒抹一把心酸泪,幽怨控诉:【好兄弟,听我一句劝,这年头,那方面不太行,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帝国生物医学和心理医学都发达得很,咱有病治,行吗?】   阿勒西奥也很诚恳:【我建议你先把脑子里的水滤干净再来跟我说话。】   【还是说其实你很想被我揍到物理阉割的效果?】   对面的雌虫秒怂。   狐朋狗友A:【别别别,我开个玩笑,你别这么较真嘛。再说了,这谣言也不是我传出去的啊。还不是你家雄主,在圣地对我家雄主说什么你比一般雌虫温柔多了,我雄主听了还叫我跟着学着点,让我先睡一个月书房冷静一下,你说这事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狐朋狗友A:【说真的,兄弟,你雄主那么漂亮一只雄虫,你到底是怎么忍住的?你确定自己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阿勒西奥的回应是直接将虫拉黑。   难怪。   难怪这些天以来,军雌们看他的目光里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敢情小玫瑰这段时间憋的坏,是落到了这里啊。   阿勒西奥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猎食者特有的,危险中透着些许煞气的微笑。   以他对唐酒的了解来看,唐酒在做些事的时候,多半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他在高等特权雌虫圈子里名声扫地,以此作为对他上回反杀的回敬与报复。   但,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   行动权在你,解释权在我?   考虑到小雄虫上次绕了一大圈子布局达成的特别目的,作为回报,他将小雄虫这一次的行为,同样解读为类似的含义,也很合情合理吧?   想到这里,军雌手上的动作一顿,刻意停下来,扫了一眼空旷的办公室。   不错,很合适。   喜欢刺激是吧?   阿勒西奥屈指,垂眸,轻笑,随手在通讯中打下:【说起来,阁下此前不是答应过我,改天有空会来军部陪伴我一同工作吗?不知道这个承诺如今是否还有效?】   没有回应。   军雌沉吟半晌,继续敲打:【新能源星球的开发已经提上了日程,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阁下来军部一趟,正式商讨一下新能源星球开发计划相关事宜?】   没有回答。   阿勒西奥也不急。   军雌的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一下下敲击着,这样持续了数秒后,他转而道:【听说塔里克未来的雄主明天会来军部陪他工作,本部的军雌都羡慕得不行,还说什么要是自家的雄主也能有林意阁下一般善解虫意就好了,您怎么看?】   密·码·正·确。   不到一秒钟后。   小玫瑰:【?】   小玫瑰:【明天是吧,给我等着。】   阿勒西奥哑然失笑。   目的达成,年长的军雌微笑了一下,这才点开副官的通讯号,这次他没有再打字,而是慢条斯理地道:“听说圣地那位林意阁下一直想进入军部,陪伴他的未来雌君工作?”   副官很快回应:“啊,是有这么一件事。”   副官:“林意阁下的确一直有申请入内的想法,塔里克少将对此事也颇为殷勤,但您不是一向不允许雄虫以任何理由进入本部吗?我让下面的虫一直卡着申请,您是要我将申请文件打回去吗?”   “不用。”   年长的军雌略微抬着下颚,心情愉悦地道:“我改变主意了——你去告诉他们,这事我同意了。” 第27章 命令   唐酒:恍然大悟.jpg   难怪他总觉得最近好像少了点乐子, 原来是他的虫形玩具不见了!   不必说,按照原作剧情里的套路,接下来要发生的剧情, 多半是林意带着他亲自做的一系列地球美食,千里迢迢前往军部慰问,以看望塔里克的名义, 在本部的高级军官中狠狠地刷上一波好感。   但。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雄虫托着腮,不感兴趣地想。   放在以往,唐酒还真不介意远赴军部,让林意重温一下在乌拉诺斯被他统治的恐怖,可是现在嘛……   唐酒垂下眼睫,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备注为“老狐狸”的通讯账号上。   谁让他已经有了最最好玩的“玩具”了呢?   区区林意,哪里有他家阿勒西奥来得好玩?年轻的雄虫理所当然地想着, 大脑迅速地开始运转——   帝国军部规矩森严,说是聚集了全帝国最强悍的军雌也毫不为过,考虑到雄虫对雌虫的重大影响力,不仅是雄虫不乐意待在本部, 军部同样不欢迎外来雄虫的造访。   原作剧情中,也是因为阿勒西奥死期将至, 军部的权利渐渐移交到了塔里克的手上,后者又向来对林意百依百顺,这才有了林意在军部刷声望,提高本部军雌们好感的剧情。   但这也是原作里的事情了。   现实中,且不说阿勒西奥会不会破例, 单就帝国元帅对林意的厌恶程度来看, 都不存在为对方开后门的可能,换句话说, 林意之所以能够前往军部探视塔里克,显然是阿勒西奥蓄意安排的结果。   至于阿勒西奥为什么要这么做……   考虑到他们断联前的最后一次通讯,还是以阿勒西奥压倒性的胜利而告终,之后他又故意在高等特权雌虫的圈子败坏对方的名声……不难猜出,军雌多半是准备以此为诱饵,趁胜追击呢。   这次会是什么呢?   军部play?办公室play?   一想到明天就能在冰冷肃穆的军部,见到身着漆黑的军服,戴着雪白的手套,神情冷淡又桀骜的阿勒西奥,小雄虫不由得眼神飘忽,双手托腮,蠢蠢欲动之余,倍感心驰神往。   这个版本的阿勒西奥,好像也没有玩过哦?   短暂的心动仅有一瞬。   下一秒,年轻的雄虫就收起了脑子里的废料,神情逐渐凝重。   ——不好办哦。   唐酒觉得,如今的他就像是在驯服一匹头狼,他既想要这匹狼乖乖地对他忠诚,又想要对方维持本来的桀骜,还想让对方学会自由切换这两种不同的形态,在该乖顺的时候乖顺,该强硬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他摁在身下。   他的驯服成功了。   但又好像成功过了头。   这只狼忠诚归忠诚,却在被他驯养的过程中生出了异样的野心,该温柔的时候倒也温柔,该强硬的时候却又掌控欲过了头,总想着将他这个主虫圈在怀中,肆意妄为,予取予求。   这怎么行呢?   ——大鱼大肉他要吃,但什么时候吃,在哪里吃,当然也该由他说了算。   明天的军部之行,当然是要去的。   他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去,林意么,只能算是个中间顺手的添头。小雄虫关上通讯,意气风发的想。   这一次,他非得把这只帝国头狼治得服服帖帖不可!   *   翌日,军雌本部。   当又一批军雌第十一次从本部的待客室门前路过的时候,副官弗洛里终于忍无可忍:“行了,一个两个当本部待客室是什么地方?今天负责值班的军雌也就算了,放假的那几个是怎么回事?”   “平时怎么不见你们上班这么殷勤?”   被训斥的军雌们摸了摸鼻子,笑得没脸没皮:“这话说得,难得有雄虫阁下造访军部,对方还是克莱因元帅的雄主,难道弗洛里准将您就不好奇吗?”   副官当然也是好奇的。   和其他后来才追随阿勒西奥·克莱因的军雌不同,作为低等雌虫,弗洛里在阿勒西奥还是少校的时候,就已经是对方的副官,算起来,从他追随元帅到现在,也有近七十年了。   说他是帝国元帅传奇一生的见证虫,也不为过。   弗洛里曾一度以为,这个名为阿勒西奥·克莱因的雌虫,会将一生都奉献给帝国军部和星河战场。   也许他能冲破特权雌虫联手打造的阶级封锁。   也许不能。   无论最终的结局如何,都不影响阿勒西奥·克莱因的名字被永久地载入帝国史册。他会在被精神暴动彻底湮灭之前,从容不迫地走向他虫生里最后的战场,以军虫的身份,化为宇宙尘埃的一部分。   让弗洛里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他本以为会永远单身、不需要任何雄虫陪伴的军雌,居然会在生命中的最后阶段,毅然决然地,选择与一位年轻的雄虫携手。   外虫都说,克莱因与弗莱明的联姻,不过是场再普通不过的政治联姻。   弗洛里却知道,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阿勒西奥·克莱因是绝对不会答应这笔赔本生意的。   军部对阿勒西奥而言重要吗?   当然重要。   但这份重要,其实同样也是有限的。   虫死如灰灭,说到底,在死亡这个永恒的命题面前,个虫的生前势力、政治理想,委实单薄得不值一提。   如果阿勒西奥起初答应联姻,是为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顺手给军部安排一条后路;那么当后来的阿勒西奥每每在与弗莱明的谈判中做出让步时,显然就是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尽可能为那位阁下保驾护航了。   作为追随者,弗洛里对此并无异议。   只是每每看到那位阁下轻易牵动元帅的情绪变化,饶是不爱八卦的副官,也不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雄虫产生了些许好奇——   也不知道这位驯服了他们军部主虫的雄虫阁下,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当然。   好奇归好奇,副官可不会允许眼前的军雌们乱来。   这可是克莱因元帅的未来雄主,别说克莱因元帅会不会介意,就是他这个副官,也不可能任由这帮兔崽子围观打量的元帅家的雄虫,在等级森严的军部,这样轻慢的行径,与冒犯元帅本虫有什么区别?   念及此,副官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滚滚滚,都赶紧给我滚蛋,再磨蹭下去,你们也不用走了,正好新能源星球缺几个矿工,我看你们几个闲得蛋疼的就很不错。”   不得不说,这句威胁相当有效。   副官话音刚落,军雌们便一哄而散。   只留下两位确实负责在待客室门前值守的军雌,被军雌们千叮万嘱,授予重担:   “好兄弟,接下来就靠你了。”   “照片!兄弟,别忘了拍照片!正脸不能发,给个侧脸看看也行啊!问上次去圣地联谊的雌虫,他们也就知道说个‘哇塞’,好歹也给个机会让我们看看侧脸吧!”   ……   眼见着军雌们你一句我一句,大有一副越说越离谱的架势,副官忍无可忍,直接喊来今日轮值的守卫,将一帮恋恋不舍的军雌们轰了出去。   副官只当军雌们是来凑热闹的——这还真是冤枉他们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不只是本部军雌,就连相距光年的支部军雌们,也不约而同地守在了光脑前,担忧地等待着来自本部现场的消息,企图把握有关元帅婚姻的第一手动向。   最初得知自家元帅拐走了死对头家的雄子时,军雌们当然是自豪的。   哪怕议院虫言之凿凿,表示弗莱明和克莱因仅仅只是政治联姻,双方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连婚前协议上克莱因也做出了诸多让步时,军雌们的这种欣喜,也没有被打破。   虽说政治联姻,双方平等,但对方毕竟是年轻的小雄子,元帅作为雌虫,为此让出部分利益,也合情合理。   直到这一次,有关元帅某方面不太行的传闻,忽然在高等特权雌虫的圈子里流传开来——   支部军雌们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啊?   他们还盼望着元帅早日生个可可爱爱的小虫崽,将来带领他们继续前进呢。   脑子更灵光的军雌们,想得就更多了。   在支部军雌们看来,他们克莱因元帅如此完美一虫,怎么想都不可能存在某方面的问题,传闻多是谣言的可能性更大,也正因如此,相比传言本身,他们更在意这条消息所传递出来的另一层含义:   克莱因元帅与弗莱明家的小雄子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和睦?   再结合圣地联谊后,从高等特权雌虫圈子里流传出来的,弗莱明家的阁下冷淡傲慢,联姻纯粹是克莱因元帅单方面上头的消息,支部军雌们这才感到了一丝丝不妙——   他们家元帅不会真的恋爱脑上头,预备把军部给便宜卖了吧?   抱着这样心惊胆战的情绪,十分钟后,军部接待区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负责充当数百亿军雌眼线的现场军雌们齐刷刷抬头。   熹微的晨光落在年轻雄虫柔顺的发间,光线温柔得仿佛是在亲吻他的眉眼,站在门边的时候温柔又恬静,穿着素白的衬衫,打着漂亮的领结,在看见军雌的瞬间,笑着弯起眼睛。   “早上好。”   军雌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有共同的惊讶和迷惑。   站在较远处的军雌则仗着无虫管束,偷偷启动光脑环,在只有军雌们自己的聊天群中刷得飞起:   【总算看到雄虫阁下了!】   【好快!怎么样怎么样!既然能让那帮眼高于顶的特权雌虫都评价说‘哇塞’,这位阁下一定长得特别好看吧?就是不知道脾气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像外面传言的那样骄纵冷淡,无法交流?】   【呃,怎么说呢,好看是好看,但我总觉得……】   正在回复中的军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句不太礼貌的“但我总觉得好像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看,也够不上他们说的‘哇塞’”默默地删除,转而含糊道:   【就,算是挺好看的吧?脾气也挺好的,刚刚还在冲我们笑,跟传闻中的骄纵任性完全不是一回事。】   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论,军雌特地挑了个隐蔽的角度,悄悄拍了张侧脸照片,上传聊天群。   照片一经发出,就得到了无数军雌的嘲笑——   【?】   【这不是林意阁下吗?】   【让你们蹲个第一手消息都能搞错,也是没谁了。这哪里是元帅家的雄主,明明是很早之前就经常在网上露面的林意阁下啊!这么有名的雄虫阁下都能认错,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虫。】   ……?   居然不是啊。   得知这会儿露面的并非元帅家的阁下,而是另一位颇有名气的雄虫阁下,军雌们失落之余,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也对。   他们就说呢,能够仅凭一次见面,就靠美貌征服全帝国高等特权雌虫的雄虫阁下,怎么也不可能仅仅只是普通程度的好看啊。原来对方其实是塔里克家的阁下,那就可以理解了。   本部军雌们大大咧咧惯了,这么想的同时,也没有刻意掩饰脸上的表情。   林意抿了抿唇,略微低下头,额发落下阴影,掩盖住雄虫瞬间阴沉的神情。   又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唐酒在的地方,所有雌虫关注的目光都会落在唐酒的身上。即便唐酒本虫并不在场,雌虫们一样关注唐酒远胜于他,似乎无论他怎么温柔小意,百般讨好,都无法得到雌虫们真正的注目与重视。   为什么?   就因为唐酒作为本土雄虫,拥有远比他出色的良好出身吗?   雄虫心中暗恨,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好了恰到好处的微笑:“你们好,我是林意。我一直很崇拜身为军雌的诸位,这才拜托塔里克带我来军部看看,希望我的冒昧来访不会叨扰到大家。”   不等军雌们做出回应。   雄虫温柔地笑笑,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几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柔声道:“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就随便带了一些自己在家里做的小饼干,算是伴手礼,希望大家喜欢。”   军雌们:!   什么?   居然还有伴手礼?   习惯了骄纵冷漠的雄虫,如今乍一看到林意这样温柔的雄虫,要说军雌们心中毫无波澜,当然是不可能的。就是几个原本对林意丝毫不感兴趣的高级将领,心头也不免升起了几分淡淡悔意。   虽说他们是为了另一位阁下而来的,但要因此就冷待眼前的雄虫阁下,似乎也做得有些过分了。   将军雌们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林意心头一松。   内心也恢复了些许自信。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比身世背景,他的确比不上唐酒,可论为人处世的道理,对方却远远比不上他,只要他肯付出时间、精力和耐心,小心经营,未必没有盖过唐酒的可能。   想到这里,林意又是温和地一笑。   黑发黑眼的雄虫自然地往前走了两步,将包装可爱的饼干逐一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位军雌。收到饼干的军雌们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过分可爱的包装袋,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居然收到了来自雄虫阁下的礼物?   还是对方亲手制作的?   边上负责接待林意的军雌则开始庆幸自己的倒霉了。   原本他还想借着接待元帅雄主的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弗莱明家的雄子,可惜遗憾落选,被丢到了林意这一边。现在看来,能有机会与这样平易近虫的阁下近距离接触,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军雌忙不迭地上前,引着林意走向事先准备好的休息室。   直到林意的身影彻底从走廊的尽头消失,军雌们这才惊叹出声:   “这就是你们以前说过的那个林意阁下?”   “我算是明白网上那帮雌虫为什么会对他上头了。以前在网上刷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家娱乐公司给明星雄虫立的虫设呢,没想到本虫居然和网上一样温柔耐心。”   “塔里克你也太幸运了,居然能碰到脾气这么好的阁下!”   “听说这位阁下只要雌君,不要雌侍,是真的吗?”   ……   眼见着平日里眼高于顶,冷淡又疏离的高等军雌们将自己团团围在正中心,塔里克心里不免升起淡淡的骄傲,面上则配合同僚们的调侃,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林意阁下是对我说过‘一生一世一双虫’的承诺没错。”   说到这里,塔里克刻意顿了顿,直到在场所有军雌都露出惊叹羡慕的目光,这才心满意足,佯装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其实对我来说,能够有幸陪伴在这样的阁下左右,就已经知足了。”   “也是啊。”   “要真能碰到这样的阁下,就是做雌侍我也愿意啊。”   塔里克嘴角翘起,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愉悦。只觉得自己近段时间以来遭遇的诸多不快,似乎也随着同僚们羡慕的目光,轻飘飘散去,只剩下说不出的满足得意。   塔里克勾了勾嘴角,准备状似不经意地、再谈谈他和林意私底下相处的小细节时,前面负责引导林意前往接待室休息的年轻军雌忽然去而复返,径直站在他跟前,大大咧咧地道:   “塔里克少将,林意阁下让我通知你一声,他第一次来军部,对本部很好奇,想在周围四处转转。”   这是想让他陪同的意思?   塔里克心中微动。   和看热闹的休假军雌们不同,塔里克今天是有军务在身的。和繁忙的军务相比,那当然还是陪伴自己未来的雄主更为重要。   军雌略一颔首,毫不犹豫地道:“没问题,我这就去请假。”   “不不不,林意阁下不是这个意思。”   报信的军雌摆摆手:“就在刚才,林意阁下已经邀请了正在休假中的梅莱塔中将,作为他在军部游览的向导,梅莱塔中将自己也同意了,林意阁下是托我告诉你,梅莱塔中将会好好照顾他,你安心工作就行。”   塔里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的转告,也请你替我转告林意阁下,希望他能在军部玩得开心。”   报信的军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军雌们见无热闹可看,也都不再围着塔里克打转,各自散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蹲守军部真正的客虫。   无虫注意的角落里,塔里克垂下眼眸,落在大腿两侧的双手不觉攥紧。   又是这样。   塔里克眼眸黯然,心底涌现出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要说他对林意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对方在面对所有雌虫时表现出来的,这份一视同仁的亲呢与温柔了。   刚认识林意的那会儿,塔里克不是没有为这份温柔沉迷过,甚至暗自下定决心,要向这份温柔献上所有。然而随着他与林意越走越近,互许终生,眼见着林意用对待他同样的态度,去对待他遇见的每一只雌虫,塔里克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对一只雌虫温柔,还可以说是雄虫独有的一份温柔。   可当这位雄虫阁下对在面对所有雌虫,都表现出一模一样的温柔时,这份温柔,真的还能算得上独一份的特别与温柔吗?   而林意……又是真的喜欢他吗?   还是说,对林意而言,他其实和对方认识的其他任何一位年轻高等雌虫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塔里克的黯然酸涩无虫知晓。   反倒是边上听了全程的军雌,没忍住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大多雌虫在面对自己雄主的时候,都会拥有非比寻常的占有欲。虽说塔里克今天有军务在身,不适合作为林意游览军部的向导,可林意若有向导方面的需求,塔里克为此请假,也是合情合理的。   像林意这样需要军雌作为向导,不去找自己的未来雌君,反倒去找素不相识的高级军官,而塔里克作为林意未来的雌君,居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这还真是……   令虫费解。   军雌们摇摇头,不再多想。   恰在此时,虫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来了来了!唐酒阁下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   接待室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迎着明亮的日光,所有虫都看到了被那张高等特权雌虫们一致评为“哇塞”的脸。   铂金色的发丝,碧蓝如海的眼眸,白皙漂亮的下巴微微扬起,逆着光,在雌虫们眼前轻轻一晃:于是那素白如雪的天鹅颈,与骨感精致的锁骨,便一齐落入所有虫的视线之中。   接待室鸦雀无声。   就连不在军部监控范围之内,因而刷得飞起的内部聊天群,也因雄虫的出现而短暂的停滞了一瞬,好半天后,终于有雌虫吞了吞唾沫,义正言辞地在聊天群打下:   【虽然不知道这位阁下骄纵任性的名声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我觉得……他没错!】   好看。   是真的好看。   这种漂亮还和大多雌虫有幸见过的漂亮不太一样,就像是某种易碎又珍贵的珠宝,这种漂亮是精致的,也是昂贵的,以至于当这张脸被分配给一位骄纵傲慢的雄虫时,没有虫会因此抵触,反倒感到理所当然。   这可是全帝国都找不到几只的高塔雄虫,骄纵一点怎么了?   虫神都赋予他这般的样貌了,不傲慢一点、高冷一点,岂不是什么虫都敢恬不知耻地凑上来跟他说话?   不同于林意到来时的懒散随意。   眼见着唐酒进来,军雌们神色一凛,本能地站得更笔直了。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年轻的雄虫抬起眼眸,目光慵懒又冷淡地扫过整个接待大厅,却是连一点眼角余光,都吝啬分给在场的军雌丝毫。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抵触嫌弃:“这就是军部接待客虫的地方?看起来也太脏了吧。”   军雌们:?   军雌们看了看被精心打扫过,一尘不染的地面,陷入了沉思。   仿佛看出了军雌们内心的迷惑,小雄虫微蹙着眉头,脸上的嫌弃变得更加明显:“哪个大聪明告诉你们,打扫卫生不用消毒的?这么多外来虫来来去去的地方,想也知道会有多脏吧?”   说不定这个外来虫中,还有个叫林意的。   那岂不是更脏了?   想到这里,唐酒皱了皱鼻子,只觉得一秒钟都忍受不下去了。   “算了,就知道军雌靠不住,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小雄虫鼻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随即轻轻击了下掌,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道:“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你们?   话音刚落,军雌们便眼睁睁看着数十名穿着整齐服饰的侍虫,从接待大厅外走了进来。   不等唐酒吩咐,侍虫们便训练有素地取出空间钮,熟练地掏出打扫需要的一应工具。消毒的消毒,铺地毯的铺地毯。更有甚者,干脆将待客大厅里的沙发、座椅统统像是扔垃圾一样,随手丢进某个空间钮,又取出全新的漂亮家具,一一换上。   这是清理一新组。   另一半侍虫们则自然地取出各种各样的水果、饮料、零食,仔细再看,其中尚未拿出来的,似乎还有猫咪模样的巨大抱枕和换洗衣物?   这到底是拜访,还是搬家啊?   军雌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熟悉的待客大厅,在转瞬之间被侍虫们改造成全然陌生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坏消息:元帅家的雄主极其骄纵任性,一看就非常难伺候。   好消息:对方自带侍虫,用不上他们,也瞧不上他们伺候。   骄纵刻薄,但自带侍虫。   他虫还怪好的嘞。   对此,军雌们失望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也对。   这才是雄虫嘛。   像林意阁下那样温柔亲和的雄虫,终究还是少数。   如唐酒阁下这般出身的雄虫,性情骄纵傲慢一点,也实属寻常。只是对方为什么全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呢?QAQ   难道是不喜欢军雌?   想到这里,军雌们不由得心生忐忑。   他们这些雌虫也就算了,倘若元帅在这场联姻中也是一头热……   军雌们不敢再想。   也有虫在聊天群中感叹:【所以说吧,雄主还是找像林意阁下这样的好,那种高冷傲慢不爱搭理虫的雄虫,守着他们和守着铁疙瘩有什么区别?】   见此情景,原本因为林意找其他军雌充当向导而耿耿于怀的塔里克,这会儿反倒心情愉快起来。   没错。   就是这样。   林意阁下仅仅只是出于对雌虫处境的怜爱,才对所有雌虫都是一视同仁的温柔,这恰恰证明了林意阁下的独特与伟大。可唐酒就不一样了,像这样挑剔、刻薄又冷漠的雄虫,也只有阿勒西奥这样无虫敢靠近的军雌,才会把对方当宝贝了。   一定是这样!   有了唐酒这个活生生的反例,塔里克也不郁闷了。   相比阿勒西奥的雄主,他的雄主已经足够美好了。   正得意间,耳旁忽然传来其他雌虫低低的提醒声:“大家注意一下,克莱因元帅要过来了。”   军雌们噤若寒蝉。   塔里克却是眼前一亮。   自从那天因林意被阿勒西奥惩罚后,塔里克就一心想要找回场子——当然,这个找回场子不是说他想要用同样的方式对待阿勒西奥,而是他私心一直想要阿勒西奥知道,由于对方一贯的傲慢暴戾,阿勒西奥究竟错过了一位怎样的雄虫。   一边是温柔体贴的雄虫,一边是骄纵任性的阁下。   但凡是只脑子正常的雌虫,都应该知道该怎么选。   如今两位当时雄虫齐聚一堂,他就不信,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阿勒西奥还能若无其事、无动于衷!   大厅里寂寂无声。   不远处的走廊里却在此时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慢条斯理,仿佛带着隐约的威压,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军雌们的心上。   塔里克或许是其中唯一的例外。   年轻的雌虫抬起头,怀着只有自己的知道的恶意,期待地看向走廊的通道口,逐渐显露出身影的年长军雌。   对方会为那天的判断后悔吗?   他拥有了全帝国最温柔体贴的雄主,阿勒西奥却只能如同帝国无数高等军雌一样,为了一点信息素与片刻的温存,一辈子在骄纵傲慢的雄虫面前委曲求全……   这还是在军雌本部。   随着克莱因与弗莱明联姻,帝国如今的局势看似平稳,实则已经来到了某个岌岌可危的边缘。唐酒要真敢在军部对阿勒西奥作出不敬的举动,即便阿勒西奥本虫不介意,中央星系之外的数百亿军雌,也会因此对唐酒产生不小的意见。   抱着某种隐晦的期待,塔里克紧紧地望向走廊的通道口。   然后他就看见——   原本还冷着一张脸,对着周围环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小雄虫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冰霜般的脸颊瞬间消融,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灵动又神气的笑容。   小雄虫一把扑进年长军雌的怀中,嘀嘀咕咕:“阿勒西奥,我好想你呀。”   塔里克:?   在场的军雌们:???   等一下,这和刚才那只骄纵傲慢,眼角余光都不屑赏他们一个的雄虫,真的是同一只虫吗?   不是高高在上的高塔雄虫吗?   这雄虫怎么还带撒娇的啊?!   阿勒西奥下意识伸手,搂住扑过来的小雄虫。明知道小玫瑰是在做戏,军雌却仍是心头微动。面上则是眉尖微挑,低声调侃:“小祖宗,你今天这又是闹哪出啊?”   小雄虫却视若罔闻,兀自仰起小脸,可可爱爱,期期艾艾:“你呢?你有没有想我啊。”   得。   这是又演上了?   阿勒西奥心中好笑,一时拿不准小玫瑰今天要演的是哪儿出。但这显然并不影响他反客为主,顺势摸摸雄虫的小脸,配合地环住小雄虫的背部:“想啊,特别想,你看我这不是专程过来接你了吗?”   年轻的雄虫抱紧他的手臂,眨巴眨巴眼睛:“那我们以后再也不冷战了,好不好?”   阿勒西奥:?   道理他都懂,但喜欢玩放置play的不是一直都是唐酒吗?   这是又准备倒打一耙?   果不其然。   只见小雄虫耷拉着脑袋,做乖巧认错状:“我知道错了嘛,不该在外面造谣污蔑你…”他故意含糊了敏感词,一口带过,眼巴巴地仰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阿勒西奥:。   他怀疑小雄虫这是变着法儿来找茬的,而且他有证据。   也就是他停顿的这么会儿时间,阿勒西奥明显地注意到,几乎在场所有的军雌,乃至他那位向来忠诚的副官,都齐齐向他投来了谴责的目光,里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么可爱的小雄虫,你居然还要和他冷战?   你还是只军雌吗?   阿勒西奥侧过头,凉凉地扫过军雌们一眼。   军雌们:安静如鸡.jpg   再看怀里眼巴巴等他回应的唐酒,年长的军雌叹口气,知道不顺着对方把这出戏演完,对方是不会放过他了。奈何阿勒西奥一向不擅长这种场合,只能干巴巴地哄:“我没生气,真的。”   “我不信!”   小雄虫竖起一根手指,义正言辞:“除非你现在亲我一口,我就相信你没有生气。”   感受着四周投来的,看好戏一般的目光,阿勒西奥开始头疼了。   小雄虫却弯了弯眼角,暗中偷笑。   果然。   对付阿勒西奥这样的年长雌虫,强硬的命令或是直接的美□□惑,都是没有用的。他真要和对方比那些,反倒是进入了对方最擅长的赛道,不被军雌狠狠压制才怪!   真正能够让对方没辙的,反倒是他作为年轻的小虫崽,偶然流露出的柔软与撒娇。   也是他迟钝了,明明早在决定订婚的当天就已经试探出了阿勒西奥的致命弱点,却偏偏要自讨苦吃,在雌虫更擅长的领域与对方论胜负,这不是笨蛋吗?   哼哼。   他今天不仅要反败为胜,一举拿下阿勒西奥,还要彻底驯服这只桀骜不驯的帝国孤狼!   雌君,是他的。   节奏嘛,当然也要按照他的来!   小雄虫得意的想着,面上却露出“勉强放过你”的表情,乖巧道:“好啦,我不闹你了,你去工作吧,今天早上起得太早了,我有点困,想稍微睡一小会儿。”   说完,他就从军雌的怀里挣脱出来,向侍虫们收拾妥当的休息室走去。   怀里倏忽一空,阿勒西奥不舍之余,竟有些心痒难耐的冲动。   今天的小玫瑰实在是太乖了,即便明知道对方是在伪装,阿勒西奥依旧很难不产生想要对小雄虫亲亲抱抱的想法。   看着小雄虫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年长的军雌面露遗憾。   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某只小狐狸的段位,眼看着是又提高了,他若真想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将对方骗进他的办公室,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这么想着,不远处忽然又传来年轻雄虫的脚步声。   阿勒西奥意外地挑挑眉。   难道是忘了什么东西?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秒,只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小雄虫忽然哒哒哒诶跑了回来,一直到阿勒西奥跟前,才停下脚步。   年长军雌疑惑地垂眸,正待询问,就看到小雄虫忽然踮起脚,“啵唧”一声,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亲吻,不等阿勒西奥反手抓住他,又一溜烟的,哒哒哒跑了回去。   阿勒西奥:!   阿勒西奥这下是真的怔住了。   ……   十分钟后。   年轻的雄虫懒洋洋地趴在休息室的床上,毫不意外地听见了属于军雌的脚步声。   到嘴的诱饵,哪有不吃的道理?   关键在于——时间,地点,主动权,都得由他说了算才行。   望着门口缓步而来的军雌,小雄虫扬起下巴,神情骄纵又傲慢,理直气壮地对这片土地的主虫,发号施令:   “过来。”   “亲我。”   阿勒西奥垂下眼眸,金色的眼瞳逐渐化为兽瞳,目光落在雄虫身上的同时,呼吸也在不知不觉加重。   此时的唐酒俨然忘记了一件事:   他当然可以以情感为绳索,将帝国头狼教训得服服帖帖,可一旦他主动打开笼子,牵引着狼爪按在自己的身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就不一定还能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来了。   ……   同一时间,接待大厅的走廊外。   军雌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冷气。   谁说他们家元帅不行的?   克莱因元帅那可太行了。   好一会儿后,同样陷入沉寂的聊天群内,终于有虫发声:   【之前那个说唐酒阁下高冷傲慢,跟铁疙瘩没什么区别的虫呢?要不出来再给大家说道说道?】   【笑死。】   【我说你们某些虫别太离谱了,那可是克莱因元帅的雄主,有资格代表圣地参加圆桌会议的高塔雄虫,阁下愿意赏你一点眼角余光,那都是你三生有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还指望阁下像林意阁下一样对你笑呢?】   【怎么觉得自己配的啊?】   军雌们一边吐槽,一边酸溜溜地吃着柠檬。   这谁能不柠檬?   唐酒要真像传闻一样骄纵傲慢,那也就算了。   可实际上呢?   骄纵是真的,傲慢也是真的,居高临下,目中无虫也是真的。毫不客气地说,从唐酒进来到离开,除了中间必要的目光交汇,从始至终,年轻的雄虫便是连眼角余光,都吝啬分给他们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位就差把瞧不起虫刻在头顶上的雄虫阁下,在面对他们的元帅,自家的雌君时,偏偏变得又乖又甜,全程抱着克莱因元帅的手臂,黏糊糊地拉着元帅撒娇。   对所有虫都视若无睹的雄虫,唯独只在你面前露出超级可爱的一面。   救命!   哪个军雌受得了这种诱惑啊?   军雌们恰着嘴里的柠檬,眼睛都酸红了。   说好的高塔雄虫个个都骄纵冷漠,傲慢得不行呢?   确实是傲慢得不行。   但没虫告诉他们,这个傲慢得不行,指的是高塔雄虫对除了自家雌君外的所有雌虫,看都不屑看一眼啊?   聊天群内,无数军雌们抱头哀嚎:   【这么可爱的雄虫阁下是真实存在的吗?】   【啊啊啊啊我不信!怎么会有这种长得好看对外虫爱答不理只对你一只虫甜甜甜的雄虫阁下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少造谣了,雄虫怎么可能会撒娇?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啊啊啊——】   【我开始理解元帅为什么会色令智昏了,救命,这么可爱的雄虫,换我我也乐意啊!别说让利了,要我把我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他也行啊!】   ……   就在全帝国的军雌们都忙着吃柠檬的时候,也有见证了全程的军雌,神情玩味地看了塔里克一眼。   有雄虫在军部仿佛花蝴蝶一样满场招摇,唯恐不能吸引到雌君以外的高等雌虫的关注,还要在嘴上强说深情似海。   有的雄虫明明是娇艳烂漫的帝国玫瑰,举手投足,也带着高等雄虫特有的骄纵傲慢,从始至终都不曾看过在场的其他军雌一眼,却独独在面对自己的雌君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个对比还真是……   各种意义上的惨烈啊。   军雌最后对着塔里克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塔里克却看懂了对方未尽之意,一下子涨红了脸,只觉得难堪至极,恨不能找块地缝钻进去。   明明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同龄高等雌虫中被艳羡的存在。   最高的基因等级、最完美的教育、最好的出身……即便是成年后的第一次约会的对象,也是唐酒这样的高塔雄虫。   不过半年时间,塔里克便轻飘飘地从云端,跌落入了凡尘。   怎么会这样?   塔里克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连自己今天的工作,都忘了脑后。   林意仍在游览军部,只是负责带领对方参观的高等雌虫,不知不觉又换了一个。   塔里克侧着头,愣愣地看着林意与另一位本部上将有说有笑,携伴从接待大厅的窗外路过。   那个方向,林意之前不是已经去过一遍了吗?   为什么又去一遍?   没有虫给他解答。   年轻的雌虫依靠在墙壁上,心底慌乱又冰凉。   他很想冲出去问问林意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一生一世只要他一个雌君吗?为什么连和其他雌虫保持距离都做不到?理智却告诉他,今天的他已经足够丢虫了,真要冲过去,他只会沦为整个军部的笑柄。   塔里克站在墙角,一动也不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恍惚地想起,其实记忆中,唐酒也是有对他笑过的。   那是他与唐酒的第一次约会。   约会的过程谈不上有趣,双方都心知肚明自己对对方并不来电,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年轻的雄虫依旧在临走之前,对他露出一个礼节性、轻浅却真实的笑容。   是并不温柔,却也足够明亮可爱的笑容。   不像林意的微笑。   看起来温柔友善,但也仅仅只是温柔而已。就连这份对待任何雌虫都一视同仁的温柔笑容,实际看来都标准得好似隔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袅袅云雾之下,实则空无一物。   踉跄地走出接待大厅时,迎着冬日的阳光,塔里克只觉得遍体发寒的同时,脑海中却不受克制、毫无征兆地涌现出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   做出错误选择,理应后悔的,真的是阿勒西奥吗?   真正有眼无珠,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推给他虫的,究竟是谁? 第28章 惊慌   黑色的金属大门仿佛一堵厚重的墙, 既隔绝了外部的风风雨雨,也隔绝了内部的满室旖旎。   休息室内。   唐酒很得意。   非常得意。   他趴在床上,明明是随意趴伏的姿势, 或许是因为心态的改变,生生让唐酒自我感觉良好,甚至品出了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看着军雌。   下巴懒洋洋搁在手臂上, 神情散漫,目光放肆,视线慢悠悠、一寸寸地顺着军雌的身体从上往下看,那神色不像是在看伴侣,倒像是高高在上、有恃无恐的主虫,在审视自己的俘虏。   阿勒西奥也不生气。   军雌的眼神变得很沉,声音却很轻柔, 像山谷间袅袅升起的云雾,叫虫听不真切。   阿勒西奥问他:“满意了?”   一语双关。   小雄虫却没听出年长的军雌话中隐而不发的另一层含义。   他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天真又无辜的笑容。   满意吗?   当然满意啦。   小雄虫微微往下一趴,将半张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下——如果不这么做, 恐怕下一秒他就会因为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而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他成功驯服帝国头狼啦!   这一瞬间, 唐酒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第一次交锋时看似温柔臣服,实则漫不经心,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的阿勒西奥;第二次交锋谈判时游刃有余、利析秋毫,却败给他眼泪的阿勒西奥;还有更近的,一贯冷静从容, 却被他逼得凶恶残暴的本来模样的阿勒西奥。   他还想到了雄父的警告——   那个时候的雄父, 是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别玩得太过分,宝贝, 那不是你能够掌控的雌虫。”   可我还是赢了。小雄虫不无骄傲地想道。   从虚假的温柔臣服,到真实的俯首称臣,这个比他年长、各方面也远比他要强大的军雌,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他的虫爪,被他一步步牵引、诱导,彻底沦入了名为“唐酒”的玫瑰陷阱。   一想到从今往后,阿勒西奥都会乖乖听他的话,他让对方往东对方就会往东,他让对方往西对方就会往西,唐酒就得意得不行。   诶嘿。   接下来就是享受战利品的时间啦!   唐酒心情愉悦地想,眼见着军雌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只低垂着眼眸,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小玫瑰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他拍了拍床单,催促:“太慢了!你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可就去找别的雌虫了哦。”   语气可凶可凶。   唐酒自认已经掌握了差使帝国元帅的全部方法:   没有什么是撒娇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抱着对方的手臂或者腰,软乎乎地卖个萌;至于如何精准地召唤出限定款阿勒西奥,那就更简单了:只要他摆出要找其他雌虫的姿态,不怕阿勒西奥不买账。   好比现在。   他都发出这么明显的挑衅了,军雌这不得扑上来,狠狠地将他就地正法?   这么想着,唐酒在床上打了个滚,主动地翻了过来,一双蓝宝石般猫眼亮闪闪地看向对方。   阿勒西奥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即动作。   年长的军雌偏头看他,忽然笑了一下,慢吞吞地松了松领带:“行,成全你。”   唐酒抓了抓床单,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装满了不正经的期待:来了吗来了吗!超凶超帅超好吃的阿勒西奥!   迎着小雄虫状似毫不在意,实则期待无比的目光,阿勒西奥笑了一下,干脆地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   干燥的嘴唇轻缓地贴上他的唇角,又很快离开。   唐酒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心头本能地升起一点不满,为对方过分温柔的力道,也为这转瞬即逝、淡得叫虫无从感受的亲呢。然而不等他出言挑衅,年长的军雌就伸手插进了他铂金色的头发,囫囵恣意地再次吻下!   于是这本该稀疏平常的吻,忽而又变得强硬起来。   凶狠却细致,温柔又残暴。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酒几乎以为自己是挂在枝头上的星河玫瑰。狂风骤雨席卷追逐着他的身体,肆无忌惮、居高临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拽动他这颗果肉,带着他狠狠地摔向地面。   待他本能地闭上眼,紧张地期待着接下来的痛楚时,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轻柔地将他托了起来。   唐酒:!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小雄虫惊慌地睁圆了眼,纯净的猫眼里满满的都是懵懂与迷茫。   说好的限定款阿勒西奥呢?   这个、这个,这个阿勒西奥也太奇怪了吧!   雌虫的触碰仿佛一支波澜起伏的曲调。   井然有序,时急时缓,却带着主虫特有的从容不迫,似乎他即乐器,对方则兼具了乐手与指挥家的双重角色,于是这首轻快的小调便自严谨的乐手之手,颇有节奏地倾泻而出。   阿勒西奥游刃有余。   唐酒的心里却直发慌。   他不怕阿勒西奥温柔面具下的敷衍与虚假,也不畏惧帝国元帅言行举止间不动声色的算计与反杀,更不怕神情冷淡,凶残暴戾的军部之主——随便搂个腰,亲亲侧脸,就能轻松安抚的雌君,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他怕现在的阿勒西奥。   是狂风骤雨,也是细雨和风。   时而慢条斯理、不急不缓,时而凶猛迅捷、一击必中。   对方的触碰是那么的凶狠,又是那么的温柔,还特别喜欢亲他,有时候亲得凶猛,像是要将他完完全全地吞下;有时候又格外细腻缠绵,恋恋不舍地流连在他的唇瓣、舌尖。   唐酒被他亲得发软,脸烧得厉害,只能用仅剩的理智艰难地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明明他是想看阿勒西奥失控来的,为什么准备收割战利品的时候,真正丧失一切主动权,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那只虫,反倒成为了他?   他仰头靠在巨大猫猫模样的抱枕上,心乱如麻。   手掌本能地撑着床单,想要往后撤去,却生生撞上军雌宽大的手臂,抬手一捞,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再次揽入怀中,手掌坚定地停在他的腰间,将唐酒整只虫都禁锢在怀中。   距离被迅速拉近的同时,感官到的细节也被进一步的放大。   阿勒西奥的呼吸。   阿勒西奥的心跳。   阿勒西奥低下头,额头轻抵着他的额头,仿佛同样在感受他的存在与心跳。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过比额头对着额头还要亲密的事,可当他呆呆地坐在原地,感受着军雌温柔的注视,与对方四目相对时,无处安放的手指头却忽然开始发烫。   那热度来势汹汹,烫得他心跳都加快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交锋算计时你来我往的酣畅淋漓,也不是坦诚谈判时天平来回翻转的别样刺激,更不是他扑进阿勒西奥的怀里,抱着军雌的手臂,一边黏糊糊地撒娇,一边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瞬间僵硬时的恶劣狡黠。   比被雌虫活生生吃掉,还要可怕。   猎手与猎物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   唐酒彻底慌了。   他尝试去推搡军雌的手,没有成功。   在军雌强大的力量面前,雄虫的反抗无异于蚊虫瘙痒,阿勒西奥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倒被他这微小的反抗逗笑似的,主动低下头,用嘴唇去触碰他挣扎失败的手。   唐酒:?   他怀疑阿勒西奥在嘲讽他,而且他有证据。   他抬起脚,气急败坏地去踢对方:“我不要了!你走开!放开我!我不要了,我不想玩了,你走啊!”神情警惕,凶神恶煞,仿佛虚张声势的猫猫虫,紧张的弓起身子,发出低低的警告。   可阿勒西奥压根不听他的。   年长的军雌气定神闲地按住小雄虫意欲反抗的小腿,不仅没有受他的态度影响,反而凑得更近,无限亲呢地啄吻着他的唇瓣,与他耳鬓厮磨,声音低得恍若叹息:“宝贝,太迟了。”   “下一次求饶,记得要早一点。”   话音落下,狂风大作。   ……   唐酒觉得自己整只虫,似乎都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大脑昏昏沉沉,身体动弹不得,迷迷糊糊,又因为受它虫控制,不想低头撒娇服软,只能是恶声恶气、破罐子破摔地发脾气:“有本事再使点劲啊,你没吃饭啊?”   另一半大脑空白,迷茫懵懂,时而因对方的蓄意忽视,本能地涌起一点委屈和难过:“你、你倒是亲亲我呀……”   ……   本应该广阔无垠、茂盛无边的草原上。   自恃更高一等的猎手得意洋洋低将猎物引诱进提前准备好的狭窄陷阱之中,却在与猎物双双跌落洞穴底部的瞬间,被调换了猎手的身份,原本的猎物终于在这一刻展现了凶兽的本色,将自发送上门的猎手按在怀中。   猎手开始惊慌。   猎手尝试自救。   从假装服软,到转头就跑,从色厉内茬的谩骂,到黏黏糊糊的撒娇。   所有猎手在狩猎时使用过的手段,都在这一刻被猎手重新捡了起来,轮番用了个遍——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隐晦的心机也不过是机关算尽,再以退为进的狡黠计策,也不过是羊入狼口的白给。   漫长的暴雨之中,骄纵傲慢的玫瑰花终于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   大颗大颗的雨滴顺着孤单无依的花瓣一寸寸滑落,被欺负惨了的小玫瑰茫然又无措,只好调过头,乖乖巧巧地凑近伤害他的军雌,委委屈屈地撒娇:“阿勒西奥,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更深的亲吻,与新一轮的折磨。   ……   骤雨初停。   被撸秃噜皮的猫猫虫卷着被子,委委屈屈地缩到墙角,只觉得自己尚未完全二次觉醒、少得可怜的信息素,都被贪婪的雌君一口气吸了个精光,整只虫虚弱得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怎么会这样啊?   小雄虫维持着缩在墙上的姿势,茫然地看着休息室的天花板发呆。   不是已经驯服成功了吗?   为什么阿勒西奥根本就不听他的话?   小玫瑰蔫哒哒地垂下头,气得想哭。   他是真伤心。   骂也骂过了,算也算计过了,撒娇也贴贴过了,怎么这只阿勒西奥就是不肯乖乖地听话呢?   为什么啊?!   唐酒很绝望。   非常绝望。   倒不是心理脆弱到无法承受任何失败,而是因为——他没招了啊!   雄父教导过他的,拿捏雌虫的思路和技巧,他已经轮番用了个遍,现在进度报废,雌君变得更加叛逆坏蛋不说,他已经彻底没招可以对付阿勒西奥,好让对方当他的俘虏了啊!   呜呜呜呜呜!   QAQ   可恶。   阿勒西奥怎么会这么难驯服啊?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阿勒西奥乖乖听话啊?   想再问雄父。   又说不出口。   唐酒拉动被子,把自己整只虫埋在轻薄却足以保暖的特制被子中。一想到方才被阿勒西奥折腾得凄凄惨惨,为了脱离魔爪,各种撒娇卖萌求饶不所不用其极的模样,他就感到丢虫。   太丢虫了。   他这辈子都没像这样丢虫过!   这破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唐酒气呼呼地扶着床边的扶手起身,点开光脑环,叫来随行的侍虫,也不通知阿勒西奥,便干脆利落地闪身走虫,现场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穿上裤子不认虫。”   或许是考虑到唐酒会害羞的缘故,休息室外并没有轮值的军雌。   走廊里空荡荡的,唯有唐酒自己带来的圣地侍虫们在不远处规矩地站成了一排,等待着他的吩咐。   这让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本来就已经够丢虫了,这外头要是还有外虫,哪怕明知道休息室本身的隔音设计优秀到足以隔绝一切声音,唐酒难免会感到更加的丢虫和别扭,眼下出来不用面对任何外虫,他反倒平静了许多。   一行虫大张旗鼓地来,悄无声息溜走了。   唐酒一直到坐在返程的飞舰,这才松懈下来,时不时心疼地摸摸自己的腰,又瞄了瞄秃噜皮的某处。   呜呜呜呜,真的好痛。   又想到另一位当事虫在做完以后,不仅有体力抱他去休息室自带的浴室清洗,还有余力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唐酒就怄气得不行。   他磨了磨牙,气急攻心,恶向胆边生,当场做了一件曾经很想做,却不太舍得干的事——   打开光脑光环,找到某只军雌的通讯号,右键,拖黑!   干完这一切后,唐酒这才觉得心头的气顺了些许。也不再想已经发生的事情,兀自关上光脑环,心如死灰地当起了自闭虫。   *   同一时刻,军雌本部。   前脚替雄虫清洗完,将雄虫抱回到更换干净的床上,后脚就进了浴室,给自己洗了个战斗澡便急匆匆出来找虫的阿勒西奥:?   虫呢?   他那么大一只雄主呢?   军雌眸光阴沉,神情难看,整只虫本能地陷入某种低气压之中。   倒不是生谁的气——几乎所有雌虫在与雄虫结合之后,都会因为对雄虫的信息素短暂成瘾,而对雄虫产生极为强烈的占有欲,恨不能每时每刻都待在雄虫身边,将雄虫圈禁在怀中。   感谢房间里残留的,属于雄虫信息素的气息。   阿勒西奥在雄虫依偎过的被子旁独坐了一分钟,内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恢复到帝国元帅应有的冷静模样。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   确定自己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不会吓到刚刚与自己结合过的雄虫,他这才打开光脑通讯,对着备注为“小玫瑰”的id发起通讯,然后——   【对方不是你的好友,请发送好友验证。】   阿勒西奥:?   年长的军雌神情微怔,表情错愕。   他这是……被拉黑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阿勒西奥反倒心头一松。   雄虫一贯身娇体弱,唐酒又溜得太突然,阿勒西奥根本没来得及检查对方身上是否有什么不适反应,眼见着小雄虫还有力气发脾气,回过神来拉黑他,可见精神气是没问题的。   确定唐酒身体并无大碍,阿勒西奥再看向被拉黑的声明,顿觉好笑。   怎么说呢?   唐酒看起来喜怒无常,脾气多变,实则一旦摸清楚他的脾性,就十分好懂。就像对方明明率先给出了“再也不冷战了”的承诺,却还是在脾气上头时,果断地将他的ID拖进垃圾桶。   这并不是小雄虫出尔反尔,而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唐酒本虫不愿意、也绝不会亲口承认、言外的台阶与承诺——   我们说好再也不冷战了,我也的确把你拉黑了。   但我批准你亲自过来找我啦。   唉。   年长的军雌叹口气,神情无奈又甜蜜。   所以真不能怪他每次都逗小家伙过火啊……谁让他未来的雄主,是个漂亮又可爱,被欺负狠了也不舍得真的翻脸的大宝贝呢?   *   圣地,乌拉诺斯。   唐酒挥退居所的侍虫,心累地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瘫平。   不想思考。   也不想动。   ——阿勒西奥怎么还不来哄他啊?   小雄虫耷拉着脑袋,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干净得好似透明的通讯界面。   不会是还没发现被他拉黑了吧?   不应该啊。   唐酒揉了揉眼睛,正犹豫着要不要短暂地将军雌从黑名单中解放出来,然后现场再拉黑一遍,下一秒,他便感到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拽进怀中。   唐酒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反抗,直到对方身上传来熟悉的,本该属于他的信息素的气息。   唐酒:?   这就让虫有点生气了。   抢走我全部的信息素,还搁这跟我嘚瑟是吧?   小雄虫气呼呼地转过头,对准年长的军雌手腕,就是狠狠的一口,然后……没咬动。   场面顿时十分尴尬。   阿勒西奥沉吟片刻,迅速收回手的同时,浮夸地痛哼一声。   唐酒瞪他。   少来!他的牙齿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呢,全身上下无一不坚韧的军雌哪来脸喊痛?   被这样瞪视的军雌却是脸都不带红一下,双手若无其事地环过雄虫的腰间,将小小的雄虫整只抱在怀里。感觉到属于雄主的气息,阿勒西奥心下稍定,再次开口,却是恶虫先告状。   “不是说好再也不冷战了吗?”   阿勒西奥低头,屈指轻弹了下小玫瑰的额头。   “耍我?嗯?”   唐酒本能地心虚了一秒,但这只是一瞬,下一秒,小雄虫就重新抬起了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叫嚣:“没错,我就是在耍你,怎么啦?不服你咬我呀!”理直气壮,恶声恶气。   阿勒西奥翘了翘嘴角。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就干脆果断地低头,作势就要往雄虫的嘴角上啄,困着雄虫的手,也跟着不安分地往下游去——   上午惨痛的记忆瞬间回笼。   唐酒懵了一下,瞬间就完成了从懒洋洋猫猫虫到惊慌失措猫猫虫的蜕变,整只虫跟炸了毛一样跳了起来,掉头就要往屋里跑。奈何他的速度在擅长战斗的雌虫跟前,几乎与爬虫无异,不过眼疾手快地一捞,就将他重新抱回了沙发。   阿勒西奥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地揉揉猫猫虫的下巴:“把我拉出来吗?”   唐酒:“唔。”不太情愿。   游弋在脖颈间的手缓缓下挪。   唐酒:“拉拉拉!”   阿勒西奥问:“以后还和不和我冷战了?”   小雄虫低着头,紧张地看着对方隐含威胁的笑意,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欲哭无泪:“不冷战了,再也不冷战了!呜呜呜呜呜呜阿勒西奥我今天好痛的,你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阿勒西奥看得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没忍住低下头,轻轻地啄吻雄虫的眼角。   唐酒懵懂地任他动作,只觉得那种奇怪的、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和上午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状态不同。   或许是大脑足够清醒的缘故,这会儿他缩在军雌怀里,只觉得鼻端满满的都是军雌的气息,而对方的身上同样刻满了属于他的烙印,就连本该属于他的信息素,此刻都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将他包围。   仿佛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再也不分彼此。   唐酒嗅着这样的气息,心里忽然慢慢平静下来。   焦躁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如浪潮般退去,只剩下阿勒西奥的、他自己的,缓慢而又平稳的心跳声,仿佛有一股温热的水流,温柔又坚定地将他围在其中,又漫过他的心脏,让他整只虫都重新变得懒洋洋起来。   温温软软。   好舒服。   意识到这个念头,唐酒心口一跳,指尖忽然又开始发烫。   好奇怪。   ……好可怕。   瞬息而至的慌乱仿佛闪电一般击中了他,唐酒本能地把自己缩起来,往后一躲。偏偏他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让原本放松警惕,只是安静地拥着他的阿勒西奥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啪叽”一下,摔倒在蓬松柔软的地毯中。   阿勒西奥:……?   唐酒:。   啊啊啊啊啊啊!!!   好丢虫!   现在跳起来把阿勒西奥赶出去,让圣地把对方拉进禁止入内名单还来得及吗? 第29章 认输   唐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沉吟片刻, 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仿佛突然对脚下的地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唐酒:“……别装了,我知道你看见了!”   可恶, 好丢虫。   他今天怎么一直在丢虫?   小雄虫怒气冲冲地想要站起身,却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撞上了沙发的扶手——这倒也没什么, 偏偏他是在说话的时候撞上的,扶手没把他撞痛,反倒是他自己不慎咬到了舌头,嘴巴里顿时泛起淡淡的铁锈味。   “嘶——”   刚刚还配合他假装没看见的阿勒西奥,在听到唐酒低低的痛呼后,也顾不上对方是否会生气了,迅速俯身, 凑近,伸出手,摸了摸唐酒的头:“怎么样?是撞痛了吗?”   似乎顾忌到娇气的小雄虫,军雌触摸的力道很轻, 带着试探性质的、仿佛触碰某种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掌心间犹然还带着独属于阿勒西奥自己的气息和温度,感受到对方的触碰, 唐酒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气红的。   怨不识趣的、讨虫厌的阿勒西奥,也气今日格外笨拙的自己。   烦死了。   怎么会有虫不小心咬到自己舌头的啊?   唐酒原本就因为摔倒的事情窘迫,如今发生了这一茬,只觉越发抬不起头,更加不愿意跟军雌说话了。   阿勒西奥却还以为他撞得不轻, 原本还算平淡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曲起一条腿跪在唐酒的身侧,向对方凑近的同时, 微蹙起了眉头:“很痛吗?不闹了,让我看看。”   都说军雌认真的时候最好看。   眼见着阿勒西奥顶着一张严肃的俊脸,在距离他的鼻端仅有数厘米的地方晃过来又晃过去,唐酒终于忍不住了,他率先偏过头,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弱气:“……不是额头。”   阿勒西奥不明所以:“嗯?”   唐酒自暴自弃:“不是额头,是舌头!我刚刚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阿勒西奥:“扑哧。”   唐酒惊呆了。   震惊之后,便是震怒。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唐酒气结,忍不住扑过去咬他。这回他学聪明了,不咬肩膀,也不咬手臂,专盯着雌虫脖颈咬。   阿勒西奥也不介意。   他甚至顺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小雄虫,换了个姿势,让对方能够咬得更轻松,右手则安抚性质地顺了顺猫猫虫的脊背,轻咳一声,解释:“不是笑话你,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   那不还是笑话吗?   唐酒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语气很凶的发号施令:“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说话,也不准笑。”   眼瞅着再笑下去,小雄虫指不定真要把他赶出去,阿勒西奥也不闹了。他知道,眼下的情况已经算是唐酒的极限了,真要再抓住对方丢虫的点不放,以对方的自尊心,只怕真要上火了。   倘若他不说话,就能让唐酒不再为此尴尬难为情,阿勒西奥倒也不介意暂时假装是个哑巴。   只不过……   “我倒是没意见,不过,等价交换的条件,宝贝,你还记得的吧?”阿勒西奥问。   唐酒警惕地抱紧自己,向远离雌虫的方向又挪动了几步。   阿勒西奥:“……你想到哪里去了。”不会就因为他那天配合唐酒,扮演了一下变态,对方就真把他当做变态了吧?   他心中无奈,却也真没打算在这一点上刁难对方,当下干脆道:“行了,真的不闹你,只要你过来,让我看看伤口怎么样,我保证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可以吧?”   唐酒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猫猫虫又挪了回来。   阿勒西奥低下头,仔细地替他看了眼嘴巴里被咬到的地方:血已经止住了,看起来只是平常的咬伤,等它自然痊愈即可。他担心雄虫的身体过于娇弱,引发不必要的感染,到底还是找来了消炎漱液,让唐酒含着漱了下口。   药液冰冰凉凉,氤氲在舌尖上微微的刺痛,也不是不能接受。   感觉到嘴巴里的痛感逐渐消失,唐酒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当场表演了一把过河拆桥,用过就丢,相当不客气地推了推军雌的手臂,理直气壮地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快走快走!”   阿勒西奥对此习以为常。   介于他已经被“禁言”,年长的军雌也不打算和小雄虫对峙,将漱液放回原地,起身就往外走。   他走得这样干脆,反倒是唐酒感到不自然起来。   就这么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见证自己丢虫的对方的离开,又不可避免地因军雌的消失,涌现出一阵淡淡的失落。   为什么?   唐酒不自觉歪了歪头,神情变得迷惑。   通常来说,雄虫会在与雌虫结合之后,雌虫的确会因为得到雄虫的信息素,对雄虫产生占有欲,不愿意离开雄虫左右。可从没有哪一版的教材说,雄虫也会对雌虫产产生不舍的情绪啊?   这是正常的吗?   正困惑间,身后不期然传来门锁落下的“啪嗒”声。   唐酒闻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玄关处,推着可移动小餐桌往这边走来的阿勒西奥。后者也不说什么话,只是一直走到了唐酒的跟前,才停下脚步,替他逐一拿起餐盘盖。   伴随着军雌的动作,食物的清香顿时扑面而来。   唐酒这才想起来,除了早上那顿早餐,他今天还没有吃过饭呢。   当下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地看着阿勒西奥,一边用手敲了敲小餐桌的扶手,示意对方将午餐放在大餐桌上,自己则哒哒跑到餐桌的另一边,系起餐巾,拾起刀叉,开始享受午餐。   午餐当然不是阿勒西奥自己做的——这年头,除了偏爱研习厨艺的亚雌,也没多少雌虫和雄虫会研究这个。   唐酒却对眼前的一餐很满意。   即便不小心咬伤了舌头,雄虫感官上特有的敏锐还是让唐酒第一时间分辨出了眼前这顿午餐的厨虫,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这才过去不到半年,元帅府的那位厨虫,技艺居然已经高到这种水平了。   他还以为阿勒西奥是真的走了呢。   原来只是替他去拿午餐了。   小雄虫吃得心满意足,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也跟着多云转晴,湛蓝色的猫眼里也多了几分神采,一下一下地戳着餐盘里的食物,一边嘀嘀咕咕:“……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   没有回应。   这就让唐酒有点不高兴了。   他不快地蹙起眉头,抬眼看向对面的军雌。却见后者同样低垂着眼睫,眼里含着笑,安静地注视着他。   分明是毫无攻击性的模样,唐酒却莫名有种被什么东西戳中的感觉,只觉得那种奇怪的、叫虫摸不透的异样感,又围绕着他的指尖、脖颈、耳垂,一溜烟地爬上来了。   小雄虫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偏头:“你怎么不说话?”   阿勒西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唐酒:对哦。   是他不准他讲话的。   忽然就有了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有点不高兴,又不好反悔,只好自己和自己生闷气,默不作声地推开椅子,准备把自己重新埋到沙发上。   却见阿勒西奥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刚吃完就躺下对肠胃不好。】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虫自己在纸上写字了。   唐酒盯着纸条上属于军雌的字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又不那么糟糕了。他思考了几秒,眨眨眼睛,兀自对着年长的军雌伸出手:“那你抱我出去消食。”   被抱在怀里就不算躺下了吗?   阿勒西奥被他的逻辑整得哭笑不得,可看着坐在沙发上,伸着手,仰着头等待他抱起来的小雄虫,指尖忽然就有些痒,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小雄虫一把抱了起来,走在了花园的小道上。   理智告诉他,把虫放下才能叫消食。   属于雌虫的本能却在抗拒这一决定,阿勒西奥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向着右边隐约有虫声的地方走去。   要他主动放下唐酒,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去些有虫的地方,让自尊心过分强大的某只小雄虫自发从他的怀里下来,乖乖地散步消食了。   果不其然。   眼见着不远处迎面走来熟悉的虫影,唐酒连忙戳了戳军雌,示意对方将自己放下。   怀里瞬间一空。   阿勒西奥只失落了一瞬,便不动声色地去抓唐酒的手。后者指尖微颤,往前的步伐变得更大,却没有要甩开的意思。   这样顺着花园简单地散了步,唐酒这才在阿勒西奥的护送下,回到了居所。   或许是今日的运动量严重超标的缘故,几乎是沾上枕头的同一瞬间,唐酒就有了睡意。   身边是熟悉的雌虫,眼下是熟悉的环境,本就有些疲惫的小家伙睡得很是安逸,不知为何始终紧皱着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铂金色的发丝乖顺地贴在他的耳侧,脸颊上还陷着小小的酒窝。   能抱着他一起睡就好了。阿勒西奥想。   但是不行。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以对方的性子,任他待在现在,已经差不多是极致了。即便他再三强调自己并不在意,或者已经忘了个干净,对方多半都会因为回想起今天的一连串记忆羞恼成怒,连带着不待见他。   唉。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阿勒西奥心中叹息,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小家伙的酒窝。唐酒嫌他烦,张嘴就要咬他的手,结果虫被咬着,反倒是迷迷糊糊之间,把自己给蹦醒了。再看趁他睡觉时打扰的军雌,当即就没了好脸色。   可他实在是太困了。   只能是抬起头,蔫哒哒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即转头,将自己连身体带脑袋都一起钻进被子中,用鼓起的被子包背对着对方。   阿勒西奥只好起身。   “那我走了?”   没有回应。   阿勒西奥无奈地摇摇头,知道唐酒今天怕是打定主意,不会再搭理他这个黑历史见证者了。只能走出居所外,叫来圣地的侍虫,低声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返回军部,投入到后续的工作中去了。   偌大的居所瞬间空旷下来。   唐酒原本还很困,待雌虫的气息彻底从卧室里消失,早先的困意反倒伴随阿勒西奥的离开,不知不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在午觉原本也不需要久睡,索性坐起身,靠在床头走神。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要知道,即便是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黏虫啊。   更让唐酒难以启齿的是,比起一只虫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睡午觉,他居然更想要钻进阿勒西奥的怀中,让对方抱着他一起睡觉,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睡个午觉也好。   这样的欲望太过强烈,又太过陌生,以至于习惯了通过撒娇来达到目的的唐酒,一时反倒说不出口。   不想撒娇。   也不想示弱。   就好像,只要他率先向阿勒西奥提出这个要求,他就输了一样。   可唐酒不想输。   不太想输的小雄虫拖着一张苦瓜脸,尝试摒除混乱的思绪,用更聪明、更理智,也更不动声色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最好是能够让阿勒西奥反过来求他的那一种。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经过数轮的交锋,如今的阿勒西奥了解他,正如同他了解阿勒西奥本身。只怕他刚起个头,对方就能猜到他真正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军雌毫无所觉地踏进他的陷阱,无异于痴虫做梦。   怎么办?   唐酒垮着一张脸,越想越挫败,越想越生气。   一想到他在这边急的团团转,那一头的军雌却像是没事虫一样离开,如往常一样继续上班,唐酒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好似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让虫很是不爽。   这不公平。   大家都是虫,凭什么只有他一只虫不对劲?   气着气着,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凌晨三点。   这一觉的跨度太大,唐酒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缓过了神。   他动了动指尖,本能地想要去看光脑环上的通讯,然而这一次,已经被从黑名单拉出来的id后,却没有发来任何信息。   唐酒有点懵。   他揉了揉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通讯。   很好。   看来某只军雌是真的不长教训。   年轻的雄虫气哼哼地按住老狐狸的id,就要往黑名单里拖,手上的动作进行到一半,便因回忆起中午与军雌交涉时的记忆,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算了。   今天勉强先放过对方一马。   不想拖黑,也不想当主动沟通的那一个,唐酒沉吟数秒,决定去请外援。   唐酒:【利埃尔。】   唐酒:【利埃尔!】   唐酒:【别睡了别睡了,你快告诉我,假如你心情不好,想折磨一只虫,给对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但是又不方便真的做得太过火,你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整对方?】   接到通讯的利埃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谁大半夜被这种无厘头的通讯吵醒都会生气的好不好?   他很想发火,但唐酒明显也知道他的致命弱点,这会儿发起的通讯并非是信息通讯,而是面对面的视频交流。   目光落在年轻雄虫骄纵漂亮到理所当然的面孔上,利埃尔火气一顿,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回想了一下对方话中的内容,神情顿时就变得有几分微妙。   怎么说呢?   唐酒是真的对他折腾虫的手段毫无自知之明啊?   当然,这话肯定不能直说,否则那个即将遭到唐酒折腾的虫,说不准就从某个倒霉蛋变成他了——想到这里,利埃尔心念一动,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想法,建议道:   【唐酒,你不觉得,每次三更半夜骚扰我的行为,就很符合你的要求吗?】   唐酒眼前一亮。   对哦!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要说折腾虫,那肯定是半夜骚扰最为合适,也最能替当下的他出气了——他都因对方气得深更半夜难以入眠,另一端的军雌凭什么跟没事虫一样,睡一个好觉?   唐酒觉得不行。   他都没睡着,阿勒西奥凭什么睡呢?   这么想着,唐酒哼哼一笑,抱着不闹醒对方誓不罢休的想法,兴冲冲地拨通了通讯。   *   同一时刻,军雌本部。   光脑环上的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四点。   这本该是个万籁俱静的时候,属于军部之主的办公室里却仍亮着冰冷的光。阿勒西奥独自站在窗边,目光透过剔透的金属窗,沉默地对着高楼下霓虹闪烁的帝国眺望。   “你说,霍华德究竟向他们许诺了什么,才换来了他们的反目?”   副官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无需点名道姓,弗洛里也知道帝国元帅口中的“他们”,是在指哪些虫。   以帝国元帅为首的军部能走到今天,依靠的当然不是元帅一只虫的单打独斗。   虫神是公平的,正如同雄虫存在有星河玫瑰这样平稳提升基因等级的特别资源,雌虫同样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和特别的机遇,从落后的偏远星系爬到中央星系的权力中心。   这样的数目不会太多,但放在高达数百亿的军雌中,总会有那么十几个幸运儿,机缘巧合之下,奇迹般地实现阶级的跨越,过上年轻的自己想都不想想象的日子。   弗洛里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漫长的五十年间,改变的不仅是这些雌虫们的基因等级,还有曾许下的互为盟友的承诺。   凭借着维新派与元帅的提携,得以从低等雌虫蜕变为高等军雌的雌虫们,在接触到了中央星系的繁华后,反倒将刀剑指向了最初一手扶持他们,赋予他们一切的主虫。   为什么?   副官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阿勒西奥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能够让虫忘却肩上的勋章与荣耀的,不外乎是那几样。   金钱、权利、地位。   这三者军部都能给他们。   可虫的欲望终究是无穷的。起初想要钱,往后便又想要权利,想要高高在上,足以俯视所有虫的地位,等到一切都握在掌心了,又开始贪婪的想要这份荣耀得以永存。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开始将目光转投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高等雄虫们的身上。   难过?不至于。   遗憾?似乎也谈不上。   被自己养出来的狗反咬一口这件事情,并没有给阿勒西奥带来什么明确的负面情绪,他只是忽然之间感到有些无聊。   就好像你跋山涉水,终于抵达了梦中的彼岸。你以为你的一生都因此有了意义,其实没有,对岸的风景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看,相反,这里的风景无聊透顶。   挺没意思的。   阿勒西奥想,不可避免地因此有些意兴阑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光脑环,忽然发出一阵通讯来临时的声音。   ……这个点?   阿勒西奥意外地点开光脑环,待他看清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时,原本微蹙着眉头下意识舒展开来,嘴角也跟着翘起。   通讯接通。   唐酒抬眸,目光本能地从军雌的身上一扫而过。   阿勒西奥的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和以往社交性质的礼貌笑意不同,唐酒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在为这次的通讯感到愉快,这让他在留意到军雌眉眼间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淡淡疲惫时,下意识顿了顿。   想要折腾对方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说起来,半夜三更折腾别虫,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就,稍微折腾一下好了?唐酒不确定地想。   抱着“我就稍微折腾他一下,不会很过分”的想法,唐酒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所处的环境。   从背景来看,似乎正是阿勒西奥自己的办公室,室内灯火通明,并没有熄灭的迹象,可见一直到他的通讯打过来之前,对方都在专心致志的工作,这么一看,他的半夜骚扰,似乎也算不上折腾?   念及此,唐酒松口气。   想要折腾对方的恶劣念头,又悄悄地从心头升起。   【我饿啦!】   这话刚说出口,唐酒才猛然意识到,因为中午那会儿一觉睡到现在,他还真没吃过晚饭呢,忙不迭地点了十几道菜,末了才连声催促:【嗯,目前就这些,要快一点哦,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阿勒西奥微微一怔。   唐酒口中念叨的几道菜,基本全都是首都星私房菜馆的菜式,并且这些餐厅之间相隔遥远,恐怕得来回跑上好几趟,才能卡在对方限定的时间范围内,堪堪将食物送到小雄虫跟前。   考虑到这个点的圣地并不好入内,阿勒西奥还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阿勒西奥有点奇怪,也有一些担忧。   他倒是不介意大晚上的跑一趟,毕竟今晚都已经通宵了,也不急于回家补觉,倒是唐酒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有些在意。   这个点吃夜宵,对雄虫的肠胃是否负担太大?   还是说,唐酒的话只能看表面,实则话里另有乾坤,有什么新招数还在等着他?   阿勒西奥:“今天太晚了,你先乖乖回去睡觉,我保证,明天早上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喜欢的所有食物,怎么样?”   “我现在就要。”唐酒威胁道“你要是不给我买,我现在就饿死在你面前!”   听得阿勒西奥简直哭笑不得。   饿死这种事情,怎么还带“现在”的?   “好吧。”阿勒西奥拿他没辙,只好道:“二十分钟,我马上就到。”没办法,只能稍微注意一下菜式,提醒厨虫少放点刺激性调料,将不易消化的食材换成同样口感的平替了。   通讯就此挂断。   阿勒西奥神情稍霁。   副官一看自己上司的表情,就猜通讯另一端主虫的身份——该说不愧是上司家的大宝贝吗?不过一个简短的通讯,就成功让心情不愉的帝国元帅转换了心态,整只虫再度回归到日常懒洋洋的模样。   这也是他说话的最好机会了。   弗洛里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元帅,对于这些叛虫,您的意思是……?”   “暂时按下吧。”阿勒西奥道,语气随意又自然,似乎这一刻,他又变回了那个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军部之主:“现在还不是正式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留下他们对我们的利益更大。”   弗洛里点头称是。   ……   飞舰的速度很快。   夜间的首都星繁华依旧,阿勒西奥将操控系统调节为AI自动驾驶模式,自己则对着窗外的风景,兀自出神。   想唐酒深夜使唤他的真正用意。   想唐酒会不会喜欢他要求厨虫改良后的口味。   最后什么都不想了,只是单纯的想他,想要见他。   很想很想。   飞舰在乌拉诺斯的边沿停靠。   阿勒西奥跳下飞舰,悄无声息地奔向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居所,原本还算平稳的脚步和速度,在不知不觉之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他奔赴的不是一场月下约会,而是未知的战场。   直到他停下脚步,遥遥望见雄虫的身影。   夜色静谧,月光皎洁。   年轻的雄虫披着斗篷,安静又乖巧地坐在亮着孤灯的门前。托军雌超强的视力所致,有那么一个瞬间,阿勒西奥几乎看到了滴落在小玫瑰身上的露珠,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已经等待了许久。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见了唐酒亮晶晶的猫眼。   “阿勒西奥!”   小雄虫“唰”的起身,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嘴上却在抱怨:“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声音清亮中带着淡淡的不满。   可他的嗓音是那么的又是那么的甜,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只猫猫虫一样,还将高高兴兴地将脸颊蹭在他的手臂上。   连抱怨,都像是在撒娇。   仅此一瞬。   阿勒西奥忽然有种连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感觉。   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心忽然下沉,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胸口空虚的某个角落也随之被一股说不出的暖流填满,仿佛他一路翻身越岭,抵达对岸,都只是为了这样的一个瞬间。   阿勒西奥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或许他一路走到今天,其实正是为了对方也说不一定。   上天注定要他在坐拥世间一切的时候,遇见恰恰需要他用这一切去小心呵护的雄虫,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他低头,垂眼,出神地注视着他的小玫瑰。   也就是在这一刻。   阿勒西奥忽然不想玩了。   唐酒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不要满足他?是仅满足一半,勾着小雄虫自发贴着他走,还是满足对方想要的全部?倘若他达成了对方全部的期望,唐酒会不会因此低看他一眼,将他视为不值钱的、能够随意拿捏的仆虫?   无所谓了。阿勒西奥想。   认输就认输。   对于高等虫族而言,虚以委蛇,将真心掩藏在一层又一层的圈套下,才是彼此正常的交流方式——这同样是他与唐酒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似乎无论是他还是唐酒,都无法坦率地将自己真实的想法,直白地诉诸于口。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阿勒西奥本以为自己同样习惯了这样的做法,然而此时此刻,抱着怀里的雄虫,他忽然就不想这么下去了。   如果他与唐酒之间,注定会有一个输家,那么这只虫为什么不能是他?   对自己喜欢的、未来的雄主服软,原本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念及此,阿勒西奥的反倒心情松快起来,仿佛有一阵风来,轻飘飘解开了横在他心中某种无形的枷锁,让他本能地因这份自由而轻松畅快起来。   他垂下眼眸,神情始终认真地凝视着年轻雄虫的眼睛,竭力自然地叫出那个他曾无意从对方的雌父口中听闻,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宣之于口的、亲呢的称呼:   “糖糖,我们谈谈。”   阿勒西奥并不知道,当未来的自己回头遥望这个看似寻常的午夜时,会是一副怎样的心情。   可至少在此时此刻,比起那些无意义的揣测,来来回回的试探与对弈,将真心不动声色地掩盖在圈套之下的算计与陷阱,阿勒西奥更想抱住眼前的雄虫,认真地、坦诚地、虔诚地告诉他:   唐酒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猜测,不用算计,不用任何利益交换——只要小玫瑰开口,他早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了。   他早已是他的俘虏,又何须他千方百计、殚精竭虑地驯服? 第30章 心满意足   这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夜晚。   月光将乌拉诺斯的鹅卵石小路照得透亮, 仿佛洒下了一层流金。军雌的声音很轻,却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认真与柔和,顺着仲秋的夜风, 一字一顿地飘荡在他的耳根。   唐酒怀疑阿勒西奥是故意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阿勒西奥究竟采用了一种了什么样的魔法,但他就是知道, 对方一定犯规了,否则为什么他只是听着对方轻柔的话语,就莫名其妙地烫了耳根?   年轻的雄虫仰起头,企图在对方的脸上寻找犯规的端倪。   但他失败了。   月光下的军雌神色如常,唯独那双金色的眼瞳,此时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认真,只一眼, 便叫唐酒指尖发烫、心乱如麻。   唐酒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是喜悦,也不是郁闷或恼怒。   非要说的话,就是慌张。   魂不守舍、六神无主,可你要问他究竟为什么而慌乱, 唐酒自己也说不上来,无从分辨, 更无从追寻,便只能将其归结于恶作剧失败,担心军雌会因此生气,进而遭受对方突如其来的反击与报复。   想到这里,唐酒反倒有些不高兴起来。   不是。   阿勒西奥凭什么生他的气啊?   好嘛, 他承认, 自己大晚上的睡不着觉,故意借着想吃夜宵的理由折腾对方, 是他不对,可阿勒西奥不是本来就没睡着吗?那他的这种行为,也不能说是很过分吧?   再说了。   要知道,他可是在没有军雌陪伴的情况下,独自睡过了整个下午和大半个夜晚哎,他在这边郁闷得要死,那边的军雌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对他的不舍,头也不回地去军部处理公务去了。   如果不是系统星图上的进度已经来到了90%,唐酒几乎以为阿勒西奥压根就不在意他。   他这么好抱,阿勒西奥竟然舍得丢下他一只虫。   这合理吗?   还是说,其实是系统的星图出现了问题,阿勒西奥压根就没有多喜欢他?   系统原本还一直暗搓搓观察自家宿主和反派的感情发展,捕捉到自家宿主对于星图的吐槽后,终于忍不住了:【宿主,我必须澄清一下,我们系统星图绝对正规,绝不可能出现BUG的!】   唐酒没吱声。   小玫瑰耷拉着脑袋,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又是委屈,又是不爽,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他哪里有很过分了?   阿勒西奥凭什么因为这个对他生气啊?   委屈着委屈着,这淡淡的郁闷,就变成了气愤。   都怪阿勒西奥,把他变得好奇怪。   越想越生气,唐酒干脆一个巧劲,顺着军雌胳膊的空档直接挣脱出来,恶狠狠地道:“行啊,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我还不想跟你玩了呢!早知道当初就不和你订婚了,一点都不好玩!”   断就断,谁怕谁啊?   阿勒西奥:?   等一下,他只是说了一句,想和唐酒谈谈的话吧?怎么话题落到对方那里,就直接跳到解除婚约了?   满腔的热情戛然而止。   阿勒西奥本该生气,再不济也该以雌虫特有的方式警告对方,让面前骄傲的雄虫知道,他绝不是唐酒想靠近就靠近,想抛弃就抛弃的雌虫,可当他的目光捕捉到雄虫垂落在腰侧,隐隐颤栗的指尖时,这种愤怒,就化作了纯粹的无奈。   唉。   他家小祖宗不会又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吧?   想起唐酒一贯弯弯绕绕的思考方式,阿勒西奥思来想去,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考虑到唐酒还在气头上,阿勒西奥没敢直接上手抱,便伸手抓住对方的右手,干脆道:   “首先,解除婚约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其次,”说到这里,阿勒西奥自己也有些无奈,他看着小雄虫,放缓了语调,好脾气地道:“宝贝,你突然说要和我解除婚约,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啊?就算是犯虫,也该有个申诉的机会吧?”   唐酒气鼓鼓:“不是你先想解除婚约吗?”   阿勒西奥揉了揉眉心:“不是,宝贝,你等一下,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解除婚约的话了?”   话音落下。   两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双陷入了沉默。   唐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他单方面认定阿勒西奥在为这次恶作剧生气,要好好教育他,甚至解除婚约,这才愤怒值爆表,准备抢在对方开口之前,提出分手。   可事实上,阿勒西奥还什么都没说呢!   唐酒:“……”他默默地偏过头,忽然不是很想看对方。   阿勒西奥却从小玫瑰的言语表情之间,隐隐窥见了几分异样。   他微垂着眼睫,静静地注视着兀自偏过头去的唐酒,不过一个瞬间,金色的眼瞳便显露出兽瞳的模样,明明是再明亮不过的金色,此刻却沉淀着深深的黑色,仿佛产生了某种异样的变化。   他不过提了一句想和唐酒谈谈,对方却一反常态的恼火,不由分说地抛出一到两断的话。   为什么?   阿勒西奥是何等聪明的虫。   不需要任何虫提醒,帝国元帅的心底便悄然浮起一个大胆的、此前他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念头——   他们的联系虽然说是因利益而起,但一头陷进去的,或许并不止他一个。   当他一次次揣摩着唐酒的想法,思考着该做出怎样的应对,才能得到雄虫的好感时,或许唐酒同样也在因他的一言一行而牵动情绪,因他而愉快满足,也因他愤怒失落。   也许对方的爱,还不像他对他的爱那么多。   但毋庸置疑,唐酒同样是在意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阿勒西奥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笑对方的可爱,也笑自己的愚蠢,居然当真把这段感情视作你来我往的战场,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不说,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对方输——可感情这种事情,哪有胜负一说?   倘若双方都始终执着于输赢,这段感情只会沦为彻底的政治斗争,永远都不可能分出感情上的赢家。   幸好。阿勒西奥想。   如果他没有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在今天选择丢盔卸甲、投手而降,恐怕他也没有机会,看到小雄虫这样可爱的一面了。   年长的军雌勾了勾嘴角,按捺住自己此刻想要微笑的冲动——没看唐酒还在生气呢,这个时候他要是笑出声,以唐酒的敏锐程度,绝对会意识到自己同样漏泄的事实,到时候,他就是乖乖投降,估计都哄不好闹别扭的小雄虫了。   念及此,阿勒西奥也不再犹豫。   “糖糖。”   迎着明亮又柔和的月光,阿勒西奥又叫了一声对对方而言最为亲昵的名字,他看着唐酒固执的后脑勺,眼里含笑,语气却很认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从确定要订婚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产生任何想要和你分手的想法。”   他强调:“从来没有。”   这四个字成功哄好了闹别扭的小玫瑰。   唐酒保持着用后脑勺对着军雌的姿势,手上挣扎的力道却轻了下来,隐藏在发丝后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   这就是愿意听他说话的意思了。   有效!   阿勒西奥心中一松,再接再厉:“我的确不想再和你玩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顿了顿,果不其然收到了小雄虫的怒目而视,手上挣扎的力道也随之加重,颇有一副想要彻底甩开他走虫的架势——不得不说,一旦得知了小雄虫的心意,再看对方这样灵动神气的表情,阿勒西奥只觉心口说不出的柔软,当真有一种想要对方付出一切的冲动。   当然,他忍住了。   气恼的小玫瑰固然别有一番风味,可这个关子再卖下去,怕是真要收不回来了。   看够了小雄虫同样在意自己的另类表达,军雌心满意足的同时,也不再拖沓,而是一口气将自己的心声传递了出来:“我是不想和你在玩下去了,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唐酒抬眼瞪他。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阿勒西奥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怦然心动。   好可爱。   怎么雄虫还会越变越可爱的?   阿勒西奥困惑地想,没忍住往唐酒所在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两步,趁着小雄虫拧眉认真听他解释的瞬间,偷袭一般将对方搂在怀中。   感受着重新充实的怀抱,他满足地叹息一声,赶在唐酒恼羞成怒之前,迅速交代自己的“罪状”:“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算计你,逗弄你,以后你想要什么,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向他宣告:“你赢了。”   这次唐酒听懂了。   阿勒西奥的意思是说,从今往后,他都会当他的乖乖狼狼,他说往东,阿勒西奥就会往东,他说往西,阿勒西奥就会乖乖往西,真正意义上的奉他为主,做他的仆虫。   可是,为什么?   小雄虫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   阿勒西奥没忍住,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唐酒的脸,失笑道:“这个嘛,我们雌虫都是这样的,其实心里早就恨不能将自己打折跳楼价亏本甚至倒贴给雄主了,表面上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到这里,还开了个玩笑:“这可是我们雌虫自己才知道的秘密,现在我把它告诉你了。”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我的诚意?”   唐酒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他好像有点懂了。   是不是就像他今天明明很想阿勒西奥留下来,抱着他一起睡觉,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装出恶声恶气的样子,让军雌走开。   这是不是意味着,忽然之间变得很奇怪的,其实不仅仅只有他一只虫。阿勒西奥也不过是看起来不为所动,实际上,对方早就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变得和他一样奇怪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顿时又雀跃起来。   好耶。   我赢啦!   小雄虫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阿勒西奥便低着头,看着他笑。等唐酒笑够了,他这才理了理对方的斗篷衣领,又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糖糖。”   唐酒的耳尖无意识地动了动。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军雌对他的称呼,竟从原本生疏的“阁下”,变成了仅有他的亲虫才会低声呼唤的、最亲昵的“糖糖”。这个发现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语气不自觉就有些凶巴巴:   “干嘛?”   话音刚落,唐酒便有些懊悔。但他转念一想,阿勒西奥已经满盘皆输啦!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对他生气呢?于是一扫心中的不安,反倒扬起了下巴,理直气壮地盯着军雌瞧。   阿勒西奥看得好笑。   心里却很清楚,别看唐酒眼下答应得欢快,不带丝毫犹豫,实际上,真让对方学会坦率地向他表达出自身的需求,而不是在言行举止上绕弯子,其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原本的他对此心知肚明,也很乐意陪对方一起绕弯子。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同样嘴角带笑的雄虫,阿勒西奥终究不想对方因为与生俱来的谋略天赋,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犹豫内耗。他喜欢的雄虫,本就应该在他的庇护下,得以神采奕奕地活。   一想到对方极有可能因为说不出口,自己一只虫生闷气,阿勒西奥便无端有些不快。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唐酒,就该一辈子骄纵傲慢,理所当然,狡黠又明媚接受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全部。   阿勒西奥低下头,用自己的下巴,磨蹭小雄虫的发丝。   这个动作让唐酒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他忍住微颤的指尖,本能地想要逃避这样过分亲呢的举动,却出于雄虫对于“安全”一词的判断,下意识就往雌虫怀里的更深处钻进。   没毛病。   最安全的地方,理当是自家雌君的怀抱。   唐酒却对此接受无能。   搞什么呢?   他这才刚成功驯服阿勒西奥,正是应该以主虫的身份,严肃着一张脸,在对方面前立威的时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不知检点?这不是摆明了在对方跟前露怯吗?   唐酒觉得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命令对方将他放开。   却感知到年长的军雌明显地收拢了怀抱,不仅如此,伴随着阿勒西奥开口说话,属于雌虫的呼吸声几乎贴着他额头扑面而来,唐酒甚至能够明显感觉,他的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因而听清的,沉稳又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像你,像我们这样的高等虫族,大多都已经习惯了迂回表达,通过算计与掠夺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我们像普通虫族一样,将自己的欲望诉诸于口,理直气壮地向另一只虫索求,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是没有关系。”   阿勒西奥:“在你习惯通过直白的表达向我索取之前,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猜测你的心意,你不需要对我用上任何谋略或心计,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会主动把你喜欢的所有,都送到你的面前。”   说到这里,年长的军雌稍稍一顿,面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也知道,我毕竟比你大很多,在某些方面,我的思维不一定能够跟得上你的思维,我也会出错,弄错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能不能请你原谅我,也尽可能直接地,纠正我的错误呢?”   唐酒怔住了。   军雌的话却并没有到此结束。   阿勒西奥低下头,不自觉地又蹭了蹭雄虫漂亮的金发。   “当然,我也知道,这对你而言也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不要紧,我可以慢慢等,也很乐意做我们之间最先做到能够直接坦荡表达的那一个,比如说现在——”   阿勒西奥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想回去了,今天晚上,我想抱着你一起睡,可以吗?”   不等唐酒回应。   阿勒西奥补充:“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如果目前的你也更习惯交换的话,你也可以提出你的交换条件,什么条件都没有关系,就像我刚才说的,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又自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唐酒却懵懂地睁大了眼——   这不正是他今天苦恼了一天,想要阿勒西奥照做,却始终没能想出合适的手段付出行动的“要求”吗?   对方怎么知道他想要这个的?   小雄虫眨巴了下眼睛,一时竟有种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预备偷吃的小狐狸。   原本花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将美味的食物收入囊中,偏偏就在他以为自己几乎只能放弃的时候,这美味的食物忽而从天而降,大堆大堆的塞了他满怀。   始作俑者却告诉他:只要他想,只要他一句话,以后类似的食物要多少有多少。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小雄虫懵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要回话:“这可是你说的哦。”   他强调:“是你想抱着我睡觉,不是我想的。”   阿勒西奥差点没被又甜又可爱的小雄虫逗得笑出声。   都说越没有什么,越喜欢强调什么,唐酒这么说,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其实也想要他陪着一起入眠?   这还真是……   对方怎么就能够这么甜呢?   看着欲盖弥彰的小雄虫,阿勒西奥真有种心都要化了的感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忽然有点嫉妒维斯卡斯·弗莱明,大家都是同龄虫,怎么对方就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雄虫?   不仅如此,对方还作为雌父,见证了成长的每一面。   想到这里,阿勒西奥不免又有些遗憾。   如果他也有机会见到小时候的唐酒就好了。   即便他能躲过精神暴动的危机,有机会与唐酒诞下可爱的雄虫幼崽,可在偏心眼的军雌看来,自家的雄虫幼崽再可爱,那也是比不过自家的雄主的,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永远都被维斯卡斯·弗莱明压了一头?   啧。   有点不爽。   他心中郁闷,面上却是毫不犹豫,顺着唐酒的杆子就往上爬:“没错,是我想抱你睡觉。”   他征询道:“可以吗?”   唐酒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阿勒西奥。   正如同半年前,他们一个在乌拉诺斯,一个在军雌本部,隔着视频通话遥遥相对的那一天,他理直气壮地要求补偿,阿勒西奥便也温顺又臣服地低头,不假思索地说好。   作为高贵且稀有的高塔雄虫,他本就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   然而此时此刻,当眼前曾一度与他互有胜负的军雌,真正放下了自己的身段,温顺又臣服地低下头颅,认真又虔诚地请求他,能否抱着他一起,度过这个本不算愉快的夜晚时,唐酒却反倒不自在起来。   不是。   阿勒西奥怎么可以这么孟浪?他他他……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把这种话直接说出口的?   这不是犯规吗?!   唐酒咬了咬唇角,只觉得那种不受控制的奇怪感觉,似乎又出来了。   啊啊啊啊!   好烦!   都怪阿勒西奥!他怎么变得比之前还要奇怪啦QAQ   明明率先答应了一起睡觉的承诺,小雄虫却耳根微红,像是反悔了一般,一溜烟地钻出了军雌的怀抱,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就往自己的居所里跑去!   阿勒西奥:“扑哧。”   眼见着小雄虫干脆利落地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术”,感受着怀里犹然留有的温度,阿勒西奥反倒有种一颗心都被填满的感觉。   这是在……害羞?   他到底是哪里遇到的,这么可爱的大宝贝啊?   哦,好像是大宝贝主动送上门的。   这恐怕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吧……阿勒西奥一边莞尔,一边想。   这么想着,军雌本虫却干脆地走向了紧闭的大门——既然已经答应了唐酒,会按照对方真实的要求行事,而对方又确确实实想和他一起睡觉,那么他当然要体贴地满足小雄虫的要求啊。   至于因此达成的、无意中逗弄小雄虫的效果。   咳。   他发誓,这些都是巧合,绝对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唐酒可爱到爆,所以有意为之,绝对不是!   这晚的最后。   在军雌的努力劝(忽)哄(悠)下,小玫瑰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打开了门,享受了一个有温度的夜晚。   不得不说,有雌虫暖床,和一只虫睡觉的感受,的确不太一样。   起码唐酒就是在最初的别扭过后,主动钻进了军雌的怀中,心满意足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八点。   感觉到被子里一大热源的离开,小雄虫迷茫地睁开眼,因睡眠而氤氲着水雾的眼睛懵懂地看向不远处,正对着全身镜穿戴军服,似乎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阿勒西奥。   这个时候的唐酒,其实并没有完全清醒,也不是刻意盯着军雌在看,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失去热源的不舍,本能地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开心的小情绪,这才无精打采地望着雌虫。   谁能想到,偏偏就是这一眼,坏了事。   唐酒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边的阿勒西奥看着小雄虫隐含不舍(?)的目光,却是第一时间想起自己会猜测雄虫的想法,进而主动满足对方一切需求的承诺,当即毫不犹豫地一弯腰,连被子带小雄虫一起卷了起来。   唐酒有点懵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却当他是在默认。   唐酒之前为什么不盯着他,偏偏挑着他要上班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帝国元帅脑袋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答案:显然,唐酒这是舍不得他,不想他走呢。   可这班还是得上的,不然往后怎么养得起小雄虫?   阿勒西奥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得到了答案:问题不大,他带着唐酒一起去上班就好了啊。   于是,半小时后。   军雌本部,元帅办公室内。   这一天,位于办公桌不远处的空地,奇迹般地多出了一张床,床上还卷着一只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被塞进被子里卷到这里来的毛毛虫,还被军雌不由分说地塞来了一只巨大的猫猫虫抱枕。   唐酒:?   唐酒是真有点懵。   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解释,自己真的没有想黏虫,跟着阿勒西奥一起来军部的意思。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正在工作中的一丝不苟的阿勒西奥身上时,却不知不觉走起了神。   唔。   说起来,认真工作的阿勒西奥,看起来好像也挺好看的……?   那就……算了?   小雄虫心虚地拿自己微烫的耳根,悄咪咪地蹭了蹭最喜欢的大抱枕,竭力克制住发烫的脸颊,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反正这也是阿勒西奥自己主动要求的结果,不关他的事,那他就这样答应,其实也没什么吧……?   没错,就是这样!   他、他只是大发慈悲,不忍心拒绝军雌的恳求而已! 第31章 逃离   军雌本部, 元帅办公室外。   午休时间。   年轻的军雌们暂停手中的工作,借着休息的时间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又来了?”   “又来了。”   看似无厘头的简短对话, 话音刚落下,就得到了在场军雌们的一致艳羡,有军雌一边掰着指头数, 一边出声感叹:“没记错的话,这都快小半个月了吧,这位阁下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另一位军雌接过话茬,也是唏嘘不已。   “是啊,我以前还是以为,雄主这种生物,对我们来说就只是一件昂贵的摆设呢。一方提供物质需求, 一方回馈信息素,防止精神暴动,平时就相敬如宾,各取所需,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他们单身了一百年的克莱因元帅, 不声不响地,就找了这么个大宝贝?   唐酒刚来军部的那天,不少军雌还以为这位阁下只是心血来潮。   又或者是听说林意阁下也要来,所以特意来凑个热闹?   个别军雌甚至坚定不移地认为,克莱因和弗莱明是纯粹的政治联姻, 只是最近外头的风言风语太大, 唐酒这是为了粉饰太平,避免影响到双方的合作, 这才营造出一种和克莱因元帅感情良好的假象。   可结果呢?   同一天造访军部的林意阁下,都在第一天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反倒是那天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的唐酒,自第二天起,就像是在元帅办公室里安了家,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角落里的沙发床上。   风雨无阻也就算了,偏偏这位阁下还特别的乖。   原谅他们用“乖”这种略带冒犯的字眼,来形容这位本该高高在上的阁下——实在是除此之外,军雌们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用词了。   唐酒起初在元帅办公室扎根的那会儿,不少军雌们还在担心,他们英明神武的克莱因元帅会不会被年轻貌美的雄虫阁下冲昏了头脑,违背自己当初立下的、雄虫不得干涉军部的规定,然而很快,当军雌们借着送文件的理由进入元帅办公室,实则暗地里偷偷观察这一雄一雌的言行举止时,军雌们才发现,其实是他们自己想太多。   唐酒压根就对军部的内政提不起兴趣。   每逢帝国元帅工作的时候,这位雄虫阁下就会乖乖地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专心致志地打游戏。有时候打游戏上头,那是连看都不会看克莱因元帅和其他外虫一眼。   反倒是他们英明神武的克莱因元帅。   好几次他们敲门进去的时候,都能看到克莱因元帅黏在年轻的阁下身边,坏心眼地骚扰雄虫打游戏,被阁下嫌弃了也不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办公。等军雌送完文件,因为有东西落在元帅办公室,准备回头再去取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已然锁上了。   再开门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年轻雄虫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耳垂,略微凌乱的沙发床,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神采奕奕地投入工作的克莱因元帅。   军雌们:!!!   可恶,好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军雌们又是羡慕,又是抓心挠肝。   不是说阁下们最不耐烦陪雌虫工作了吗?   怎么会有虫上个班都不忘把自家雄主带在身边的啊?偏偏这位阁下还答应了,一待就是十几天不说,对于军雌在办公室乱来这种过分的要求,居然也不拒绝,由着军雌胡来。   这合理吗?   军雌们无法理解,个别军雌则宁肯自欺欺虫地相信是他们的眼睛或者大脑出了问题——否则怎么解释他们这些天看到的一切?   总不能是帝国有新拍的电视剧电影,特意来军部取景拍摄吧?   可他们也没听说过最近有什么科幻片要上映啊。   “这才哪到哪。”   见他们聊得起劲,很快又有军雌加入了话题,摇头道:“你们是没看到,唐酒阁下是怎么陪元帅吃饭的,那个场景,啧啧,早知道那天去第二食堂会被这样虐狗,我就改道去第一食堂了。”   “你说吃饭啊,这个我也有印象。”   另一个军雌也跟着啧啧称奇:“说真的,要说这几年来,我也不是没有见过真的感情好的夫夫,可感情好到像唐酒阁下和克莱因元帅这个份上,每天吃饭都要互相给对方喂食的,我还真没见过。”   高等雄虫大多矜贵且高冷,轻易不会在虫前放下架子,更不用说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家的雌君喂食了。   当然,这是军雌们一厢情愿的视角。   作为雄虫,即便身在军部,唐酒的一日三餐同样由专虫负责,只是食堂的桌椅相对其他的单独空间更有吃饭的感觉,这才有阁下每天陪克莱因元帅去二食堂用餐的传闻。   至于喂食,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阿勒西奥倒是会偶尔给小雄虫投食,唐酒则是因为生了一副猫猫胃,本身胃容量不大,偏偏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一餐里同时品尝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且每一样都只吃一口,如此一来,可不是每一餐都有大量珍稀食物被浪费吗?   现在好了。   有阿勒西奥在,再碰到喜欢的食物,唐酒大可啊呜一口,就把剩下的食物塞到军雌口中,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去享受下一道美食,既喂饱了阿勒西奥,也满足了自己,可谓是一石二鸟。   虫生一大乐趣得到满足,唐酒对于白天在军部陪伴阿勒西奥工作这件事,也就更积极了。   军雌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阁下,居然是为了满足自身吃饭的偏好,才无怨无悔地留在军部。   即使知道,军雌们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   事实上,他们所羡慕的,也并不是矜持高冷的阁下陪伴雌虫吃饭这件事,而是唐酒在与元帅相处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自然又寻常的感觉,似乎对他们而言值得大书特书的细节,对两位当事虫而言,不过是他们生活中稀疏平常的一面。   和林意在军部时所表现出来的,对雌虫的平等温柔不同。   军雌们眼中的唐酒,更像是一位阁下在喜欢上某一位雌虫后,自然而然展现出来的,最美好的样子。   是日复一日的陪伴,是工作的间隙,不拘身份场合随意的打闹,是每一个四目相对的瞬间,故作冷静淡然,实则眼底已经不知不觉泄露出来的,纯粹又愉快的笑。   温柔与善意可以伪装。   可真正的怦然心动,却是很难伪装出来的。   “道理我都懂。”   从一开始就站在虫群的最边缘,却莫名被自己的同事围得团团转的,军雌本部大名鼎鼎“孤雌主义者”,丹尼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问题是,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都盯着我看干什么?”   没错。   丹尼尔是位独身主义者。   在军雌之中,也不是所有的雌虫都会对雄虫怀有憧憬,倒不是因为厌雄症或者有被雄虫虐待的经历之类的,纯粹是因为这些军雌的初始基因等级不高,对雄虫的依赖性不强,相比努力升职加薪攒钱争取和雄虫约会的资格,拥有大雌虫主义的他们更倾向于为军部事业奋斗终生。   既然对雄虫信息素的需求并不高,那为什么还要结婚?   本来军部每年能够分配到的约会名额就少,花大额金钱申请约会也不一定能够申请得上,有这个时间,好好搞事业不香吗?   是以。   当军雌们为申请约会散尽家财的时候,他们在搞事业。   当军雌们变着法儿讨雄虫高兴的时候,他们在搞事业。   当军雌们和雄虫阁下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时候,他们还在搞事业。   又因为阿勒西奥作为军部元帅,同样在不乏雄虫有意的情况下,选择了单身,不少信奉独身主义的军雌们都选择了将帝国元帅作为他们的偶像:看看,就连他们的老大都选择了搞事业,可见雄虫什么的都是虚的,搞事业才是王道啊!   谁能想到,到头来,居然也是他们的偶像,率先背叛了他们的孤雌主义联盟?   至此,军雌们为什么要专挑他所在的地方,秀克莱因元帅与他家雄主的恩爱,其中的理由俨然已经一目了然。   还能为什么?   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嘲讽他挤兑他呗。   对此,丹尼尔:呵。   无聊的、精虫上脑的军雌。   他这么想着,脸上同样毫不避违地流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对此,军雌们不以为恼,反倒一个个走上前来,风轻云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好兄弟,别误会。”   军雌们的语气太过亲和,丹尼尔一时不明所以,只能是挑了挑眉,投过去一个“你们是不是有病”的困惑眼神。   军雌们也不生气。   他们轻咳一声,淡然道:“虽然我已经通过了圣地阁下的约会申请,但我个虫是绝对支持你们独身主义者联盟的核心理念的,希望丹尼尔你和你的伙伴们都能坚持你们的原则,不会因为元帅的‘叛变’产生动摇。”   说到这里,说话的军雌还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鼓励道:“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不等丹尼尔回答。   另一位军雌也紧跟着感叹:“没错,虽然我已经和一位C级的雄虫阁下进入了交往阶段,很快就会谈婚论嫁,但你要相信,我永远都是站在独身主义者联盟这边的!”   率先带领同事们过来聚众“霸凌”的那位军雌就更直接了。   只见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反问道:“咦,你们怎么知道我下个月就会成为一位B级阁下的雌君了?”   丹尼尔:?   他怀疑这帮狗东西在秀恩爱,而且他有证据。   这天是真聊不下去了。   我以为你们是在八卦顶头上司和他的雄主,敢情都是拐着玩儿炫耀自己即将有雄主呢?   下班后,独身主义联盟内部聚会。   不同于以往雌虫们刚一入内,就迫不及待地和同僚盟友讨论起如何更好更快地在战场立下功勋,达成升职加薪走上虫生巅峰的热闹。   这一天,在场孤雌主义者们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众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瞬间就从彼此的表情之中,看到了相似的灰暗。   “你也被秀了?”   “你也?”   只一句话,便足以让雌虫们领会到他们近些天来的共同遭遇。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本能地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有雌虫拧起眉头,恶狠狠地开口:   “真是搞不懂他们那些雌虫,雄虫到底有什么好的?”   此话一出,瞬间就得到了在场所有雌虫的共鸣。   “就是就是,要我说,有时间苦恼怎么讨雄虫欢心,还不如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实战和技战术水平,早日升上中将上将呢!咱们做军雌的,趁着年轻多冲一下军衔它不香吗?”   雌虫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没错!   即便克莱因元帅率先叛变,全军部的高等军雌都找到了自己的雄主,他们也是绝不会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产生动摇的!   聚会的最后。   雌虫们惺惺相惜,当场慷慨激昂地彼此宣誓:“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动摇谁是狗!”   丹尼尔同样也是其中之一。   聚会结束,雌虫们各回各家,各奔各岗,这边的丹尼尔却是刚登上自己的飞行器,就神色一变,表情变得格外彬彬有礼不说,还第一时间果断毅然决然地拨通了一个通讯:   “喂,约克准将吗?是这样的,我想向您咨询一下,本部本月向圣地申请约会的名额还有剩余吗?我想申请一下本部这个月的约会名额,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什么?   你问“谁先动摇谁是狗”?   拜托,傻虫都知道雄虫的数量远远低于雌虫,在场的雌虫们都是距离高等军官仅在临门一脚的年轻新秀,各自的经济实力与未来潜力都相差无几,一旦申请约会,就是妥妥的竞争对手。   谁会向竞争对手说实话,鼓励他们与自己竞争啊?   当然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能骗多少老实虫就骗多少老实虫啊!   再说了。   他身为军雌,紧紧跟随着自家元帅的脚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怎么能因此说他厚颜无耻、动摇变节呢?   他只是如往常一样,积极响应克莱因元帅的每一个决定罢了。   绝不是因为自家顶头上司和他的乖甜雄主太过甜蜜,以至于他这个万年单身主义者都酸得不行,这才产生了类似的想要尝试寻找情投意合的雄虫阁下,与之共度一生的想法。   绝对不是!   此时的丹尼尔并不知道,幸运地通过了约会申请的他,将会在下周的约会日,与今天一道宣誓的独身盟友们撞个正着,由此在军部引发了新一轮的鸡飞狗跳,让他们这些天议论的中心虫物,唐酒,反过来吃上了他们的瓜。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这边有军雌对圣地阁下热情高涨。   那一边的圣地雄虫们,也因为听说了唐酒在军雌本部流连忘返,一连大半个月白天都住在军部,与帝国元帅感情甚笃,连带着对他们以往并不感兴趣的军雌们产生了些许好奇。   部分对温柔体贴的议院系雌虫腻歪的雄虫们干脆趁约会日的机会,试探着选择了他们看得还算顺眼的军雌。   除了极少数雄虫依旧对军雌颇有微词,更多的雄虫则是在约会日的相处中,感觉到了军雌的有趣:他们或许并不似议院虫那样体贴完美,无微不至,可看着一位强大的雌虫为了讨自己的欢心,做出种种真诚又笨拙的行为,其实也不赖。   这样一去一来,原本如死水一般的,军雌与圣地雄虫的结合率,竟再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上涨趋势。   作为军部之主,阿勒西奥当然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眼看着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还比不上唐酒在军部陪他工作几天来得有效,阿勒西奥无奈好笑之余,也是忍不住心生感叹:都说他在与弗莱明的谈判中让利太多,可实际上,他从唐酒这里得到的,又何其之多?   没办法。阿勒西奥想。   看来他也只能再接再厉,争取为自家大宝贝搜罗更多的资源与财富,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赔”给对方,作为回礼了。   帝国元帅是开心了。   同样得知了这些天以来,军雌们议论的具体内容的唐酒,可就不怎么高兴了。   唐酒是在某一天摆弄阿勒西奥的光脑环时,意外登上军雌们的内部论坛的。   刚点开论坛那会儿,唐酒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兴致勃勃地吃着瓜,直到他吃着吃着,忽然吃到了自己的头上——从他造访军部的第一天起,军雌们就在论坛里盖起了高楼,热烈地讨论着关于他的种种。   说他比林意好看一百倍。   ——不错,看来这帮军雌的眼光还是很正常的,想来像塔里克这种年纪轻轻就瞎了眼的,才是例外中的例外。   说羡慕阿勒西奥能够拥有他这样的大宝贝。   ——实不相瞒,他也挺羡慕阿勒西奥能碰到他这么完美的雄虫的。   到这里为止,高楼里的评论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直到他被阿勒西奥卷成毛毛虫,打包带到军部的那个早上,论坛里的风向才转向了某个奇怪的方向,比如:   ——阁下又在跟元帅撒娇了,他好爱他!   ——震惊,阁下居然还会反过来给元帅喂食!好甜好甜好甜!这么可爱的雄虫是真实存在的吗?阁下也太宠元帅了吧!   ——你们没发现阁下在元帅面前,总是表现得特别乖吗?他真的好乖好贴心,元帅工作的时候他就自己玩自己的,元帅疲惫的时候他还会凑过去跟元帅贴贴,帮元帅恢复精力……该说不说,阁下真的好爱元帅哦。   唐酒的内心缓缓敲出一个:?   不是。   这帮虫子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啊?   他承认,他确实很爱对阿勒西奥撒娇,但那明明是为了拿捏阿勒西奥啊!   还有这个喂食,讲道理,他什么时候给军雌投食过了?明明每次吃饭都是阿勒西奥在伺候他好不好?他最多也就是喜欢把自己讨厌的菜往阿勒西奥的盘子里塞而已!   至于最后那个凑过去贴贴就更离谱了。   他不过是在打游戏中场休息的间隙,随便抬头看了阿勒西奥一眼,结果军雌偏要自作多情、胡乱解读,不由分说就将他从沙发床上捞了过来,把他拘在办公桌和军雌之间各种贴贴。   就连他每天来军部,也是军雌单方面“挟持”的结果。   怎么就变成他超爱阿勒西奥了?   这帮军雌是眼睛有问题,还是大脑有问题啊?   唐酒不懂,并且大为震撼。   又或者,这一切其实都是阿勒西奥一手导演的结果?   唐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唐酒恍然大悟:亏他还以为阿勒西奥是真心认输,现在看来,只怕对方认输是假,借着花言巧语,让所有外虫都以为自己对他情根深种才是真。唐酒倒是知道阿勒西奥已经是只臣服于他的虫了。   可是他知道又有什么用?   现在,恐怕全帝国的虫都知道,唐酒是自家雌君的黏虫精了。   可恶。   诡计多端的阿勒西奥!   元帅办公室内,分析出“真相”的小雄虫骤然起立。   不行。   他不能再按照阿勒西奥的步调走下去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把主动权重新拿回到自己手上才行。   考虑到他这些天和军雌待在一起的时候,脑子一直有些晕乎乎的,唐酒想了想,最终还会做出了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和军雌保持距离的决定。   “你想回家?”   好端端的,忽然就从自家小雄虫口中得知对方要回弗莱明家的消息,阿勒西奥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他并非是会单纯沉溺于个虫情绪里的虫,短暂的不舍过后,年长的军雌便迅速冷静下来,结合他们的相处情况,和外界的风言风语,窥见了让唐酒产生逃脱念头的真正原因。   是害羞?   亦或者不服气?   想到军雌们暗中讨论着的,唐酒有多爱他云云之类的话题,阿勒西奥又是高兴,又是无奈。   被外虫这样评价,阿勒西奥私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可让唐酒因此郁闷害羞,乃至于产生了想要从他身边短暂脱离的念头,这可就不是阿勒西奥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不舍归不舍,阿勒西奥心中也明白,在经过这些天的腻歪后,适当拉开距离一段时间,反而是好事。   不仅是唐酒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绪,阿勒西奥同样需要一些个虫时间,来处理工作和感情上的事情。   放在以往,阿勒西奥多半已经“通情达理”地答应了唐酒的要求。   但这一次,在他下意识开口应允之前,阿勒西奥忽然想起了自己在那天对唐酒的承诺,和小雄虫在宣布完想要回家的决定后,刻意避开他视线的同时,又偷偷拿眼角余光瞥他的样子。   阿勒西奥了然。   注意到这个细节,军雌心头原本的不舍,也被淡淡的愉快所替代。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对如今的他和唐酒而言,每一次的分离,恰恰是为了在下一次再会的时候,能够靠得更近,他应该高兴才对。   正如同这一次,唐酒之所以会想要逃离,何尝没有被军雌们戳破心事,恼羞成怒的成分?   念及此,阿勒西奥心下大定。   “真的要回家啊?”   军雌说这话时声音懒散随意,他伸出手,替雄虫将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捋至耳后,语气认真又无奈,却是正儿八经地摆出了一副想要与雄虫一同商量的姿态:“可我要是想你的话,该怎么办呢?”   唐酒:!   等一下。   阿勒西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他心口微甜,紧随而来的,则是说不出的警惕。   出现了!   阿勒西奥最近新学会的精神攻击!   这些天来,他就是因为类似这样的话,才被阿勒西奥哄得整只虫晕乎乎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雌虫哄骗着做出了理智状态下的他如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不行!   他不能再上阿勒西奥的当了!   眼看着小雄虫的表情从懵懂到警惕,阿勒西奥暗道不好,知道自己往后再想哄逗唐酒,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果不其然。   唐酒:“不是还有视频通讯吗?”   知道小雄虫去意已决,阿勒西奥也不勉强。   只是当他将唐酒送到弗莱明府邸门口,临近告别的时候,年长的军雌忽然开口:“不给我一个临别吻吗?”   唐酒:?   等等。   这里怎么就应该有临别吻了?   小雄虫不明所以。   阿勒西奥却反过来,投来一个奇怪的表情,用一种“唐酒式的理直气壮”,顺理成章地发起反问:“都要分居两地了,我要一个临别吻,这很过分吗?”   唐酒:对哦。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确实谈不上过分。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   小雄虫蹙了蹙眉头,神情纠结地看着对面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临别之吻”的阿勒西奥。   总觉得好像有点奇怪。   明明阿勒西奥都已经向他投降了,对方甘拜下风,也表示愿意乖乖听他的话了。按理来说,他们之间的日常相处,应该是以他微主导,由他趾高气扬地各种差使阿勒西奥这个奴隶才对啊?   为什么现在的他,反而有一种其实是他输给了对方的感觉?   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第32章 月夜   小雄虫磨磨蹭蹭, 神情犹豫。   阿勒西奥也不催他,只是低垂着眼眸,声音很轻地又问了一句。   “不可以吗?”   阿勒西奥当然也是很有魅力的。   这种魅力在大多时候甚至与他的长相无关——并不说阿勒西奥长得就不好看了, 而是相比军雌的容貌,更多虫在看见这位军部之主的第一瞬间,首先注意到的, 往往是他作为上位者看似散漫随性的气质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压与气势。   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军雌,此刻却像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雌虫,亲昵地、征询首肯一样地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一个临别之吻。   唐酒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晕了。   尤其对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注视着他,眼中是冷静却并不掩饰的灼热与渴望。   小雄虫开始动摇。   都说养宠物就得管宠物的饲料, 如今他都自认是军雌的“主虫”了,想要对方温顺听话地为他做事,却又不给对方一点甜头的话,似乎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那就……亲一下?   他迟疑一下, 踮起脚,像某种小动物一样, 小心又试探性地去贴阿勒西奥的嘴角,确定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这才放心大胆地搭着军雌的手关节,与他唇齿相依。   是一个短暂的、全然由唐酒主导的亲吻。   这让他新奇地舔了舔唇角,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 回忆另一只虫的唇瓣上的味道。   ……有点奇怪。   但是不讨厌, 甚至有点想再来一次。   难道这就是阿勒西奥每次主动亲他的感受吗?唐酒想,不可避免地因此有些走神, 可也就是他走神的这么一个瞬间,年长的军雌望着他,露出了他再熟悉不过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等等,这种反应……   不等唐酒退开,擅自认定小雄虫还想继续的军雌便托着他的下巴,又轻柔地吻了下来。或许是考虑到了唐酒的喜好,这个亲吻并不似阿勒西奥以往的凶狠,反倒像是在模仿数秒钟前的唐酒。   吸吮、轻啜,带着隐秘又小心的试探。   唐酒被他这种抄袭自己的亲法吻得面颊烧烫,老实了不到两秒钟,就忍不住扯军雌的手臂,想要从对方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雄虫挣扎的力道不似作假,阿勒西奥当然不会违背对方的意愿,最后恋恋不舍地贴了贴小玫瑰的花瓣,才放开手:“小没良心的。去吧,有时间别忘了和我通讯。”   唐酒才不搭理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疑心自己是被军雌亲肿了,否则为什么他都挣脱开了,这里还在隐隐发烫呢?   最重要的是,直觉告诉唐酒,他似乎又一次在与阿勒西奥的交锋中失败了。   这让他变得有些沮丧,更加坚定了要在近几天里和阿勒西奥保持距离的想法,是以,对于军雌的叮嘱,小雄虫随便听了个耳朵,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溜烟地回自家的领地里去了。   回到家中的唐酒堪称如鱼得水。   没有阿勒西奥黏黏糊糊地打搅,唐酒终于捡起了半个月都没能好好上分的星网游戏,游戏玩累了,就去后厨看厨虫们准备午餐,不时对着厨虫们的手艺指点江山。   这样快快乐乐、没心没肺地玩了一上午,重获潇洒与自由的唐酒终于得出结论:他还是他自己,既不变态,也没有因为某只虫变得奇奇怪怪,还是那个全帝国最最漂亮可爱的雄虫。   果然还是阿勒西奥对他下了咒。   唐酒松口气。   只觉得天晴了雨停了,混世小魔王唐酒他又行了。   殊不知,另一边同样在观察他的亲虫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无论是作为曾经的死对头,还是如今的盟友,弗莱明家上上下下都不会对发生自军部传出来的消息无动于衷——考虑到这半个月以来,全军部都在夸克莱因元帅与其雄主的感情有多好,弗莱明虫就更坐不住了。   说好的政治联姻呢?   怎么突然就拐到情感频道上来了?   不可否认,即便正视两虫的年龄差,阿勒西奥·克莱因依旧是全帝国最适合唐酒的雌虫:比阿勒西奥的年轻的,不如他有钱有势;同样位高权重的,也不比阿勒西奥情商高、更懂唐酒的心思。   可唐酒实在是太年轻了。   唐礼不是不相信自己的雄子,只是两虫的阅历在那里,阿勒西奥比唐酒多活了一百年,多的是手段和心眼子,唐酒再聪明,真正与高等雌虫对弈的经历却少得可怜。倘若唐酒一直不动心也算了,哪天真要把感情搭进去了,唐礼是真担心自家小雄子被吞得渣都不剩。   只不过——   看着楼下自得其乐,对军雌只字不提的唐酒,唐礼失笑。   看来是他想多了。   虽说这个想法对帝国元帅不太友好,但比起眼看着唐酒喜欢上某只心机深沉的雌虫,作为雄父,唐礼私心更希望自己的雄子能够一直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地过下去的。   晚餐时间。   弗莱明家的餐桌向来安静,浪了一整个白天的唐酒也跟着安分下来,无精打采地扒拉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刚准备习惯性地将自己不喜欢的菜划给给坐在身旁的虫子,叉子举到半空中,唐酒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已经回到了弗莱明家,身边坐着的,也不再是会和他分享食物的阿勒西奥了。   唐酒抿了抿唇,默默地把叉子收了回来。   雄父适时地出声提醒:“宝贝,你已经成年了,随时都有可能迎来二次觉醒,这个阶段挑食可不好哦。”   好叭。   唐酒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继续与自己餐盘里吃腻的食物殊死搏斗。   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阿勒西奥。   和雄父唐礼一样,阿勒西奥也不允许他挑食,但阿勒西奥从来都不会直截了当地说“不准”,告诫说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云云,而是一声不吭地找来更多能够满足雄虫营养摄取的食物,和能够将它们处理得恰如其分的厨虫。   这样的对比毫无道理,唐酒也没有任何抱怨雄父的意思。   年轻的雄虫仅仅只是从这样一个再微小不过的细节中,敏锐地察觉到了雌君与亲虫的区别——   他们都希望他能健康、平稳地度过二次觉醒。   阿勒西奥在意的却不仅是健康本身,还有整个觉醒前后区间里,唐酒私虫的喜好和感受。   他希望他健康,也希望他舒适和快乐。   想着想着,唐酒就有些走神。   唐礼看在眼里,心头微沉。   饭后。   唐酒陪伴着许久不见的雄父和雌父,在花园里一边散步消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许是心中有鬼,唐酒没敢提及军雌,只捡了几件他在军部听来的八卦趣事说来听。   小路绕到第三圈的时候,唐礼侧头,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雄子,冷不丁道:“我和你雌父商量着,准备把你和克莱因的订婚典礼安排在明年六月,你觉得怎么样?”   唐酒脱口而出:“这也太晚了吧!”   ……?   话音落下,一圈虫齐刷刷地看过来。   唐酒自知失态,唯恐自家雌父雄父看出不对,连忙找补道:“咳,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和克莱因之间的合作现在已经很深入了,在订婚时间上拖沓,很容易让对方认为我们没有诚意,也不方便我们收拢维新派的的势力……”   越说,声音越小。   此情此景,唐礼与维斯卡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夫夫俩对视一眼,心下五味陈杂,面上则是若无其事地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再看看吧。”   这边夫夫俩心情复杂,那边的唐酒还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呢。   他随便陪伴雌父雄父转了两圈,就迫不及待地洗漱、上床、打游戏。一直到晚上九点,唐酒玩够了游戏,放下光脑环,独自对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小雄虫才隐隐感觉到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   他似有所觉,却不愿意细想。   仅有一虫的床又大又空荡,唐酒缩进被子里,将自己卷成一只毛毛虫,一连滚了好几下,也没碰到记忆里带着温度的“障碍物”,于是又把自己瘫成饼状,闷闷不乐地躺倒在床上。   要打通讯吗?   小雄虫戳了戳枕头边上的光脑环,心生犹豫。   分别之前,他是答应过阿勒西奥,即使回到弗莱明家,也会通过视频通讯的方式和对方保持联络不假,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阿勒西奥让他打视频,他就乖乖打视频,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就不能是阿勒西奥主动打过来吗?   转念又想。   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还以一己之力,阻拦了雌父与雄父将订婚日期安排在明年六月的决定,这么大的功劳,他为此专程打个视频通讯过去邀功,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唐酒自己都没忍住点了点头,认为自己说得十分有道理。   他拿起通讯,正准备拨通视频通话,下一秒,对面便发来了语音通讯的邀请。   是阿勒西奥。   这个发现让雄虫略有些低落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待那声熟悉的、低沉好听的“糖糖”从通讯的另一端传过来时,唐酒清晰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听见了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阿勒西奥:“糖糖?”   唐酒本能地想回应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嗯”了一声。   阿勒西奥:“在家里玩得开心吗?”   唐酒:“嗯。”   阿勒西奥:“晚上有没有乖乖吃饭?”   唐酒:“嗯。”   阿勒西奥:“有没有想我?”   唐酒:“嗯。”话音落下,才意识到不对,但这会儿急刹车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垮起一张小猫批脸,气呼呼地喊对方的名字:“阿-勒-西-奥!”   “开个玩笑。”   明明只是语音通讯,唐酒却仿佛从这四个字里看见了军雌说话时眼底含笑的模样。对面的阿勒西奥顿了一下,才以一种极为自然的口吻,改口道:“糖糖没有想我,是我想糖糖了。”   唐酒不说话了。   平时撒娇卖萌样样精通的雄虫,在面对这样直白的思念时,反倒红了耳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只好默默地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脚整只虫都埋进被子中。   阿勒西奥也不介意。   小雄虫不愿意说话,阿勒西奥就单方面讲故事。   说新闻,谈时事,也聊一些军部的新鲜事——像是一食堂的厨虫最近热衷研究黑暗料理,约定一起单身的军雌在约会日彼此撞了正着,副官弗洛里的居所再次由卧房变成了书房啦。   两虫一只说,一只听。   明明都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甚至有部分新闻唐酒自己都在星网上看过,可经阿勒西奥的声音讲出来,唐酒就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被军雌一两句辛辣的点评与嘲讽,逗得笑出了声。   笑完了,再看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唐酒就有些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从阿勒西奥的身边逃开呢?   如果他没有回弗莱明家,而是回他和阿勒西奥两只虫的家,他就不用为了保证营养摄入、吃下自己讨厌的食物,晚上也可以窝在雌虫的怀里,面对面听对方讲故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连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也因为隔着网络而部分失真。   唐酒忽然觉得,他好像彻底被阿勒西奥惯坏了。   就好比现在。   做出暂时和阿勒西奥保持距离的决定,毅然决然地从军部脱离回弗莱明家的虫是他,眼下想见到阿勒西奥本虫,想被阿勒西奥抱在怀里、听他哄他睡觉的虫,也是他。   他甚至忍不住无理取闹地想:   阿勒西奥不是承诺他说,从今往后,即使他不主动要求,军雌也会自行揣测他的心愿,自发地、尽其所能地满足他一切心愿吗?如果阿勒西奥真的有用心地去了解他、揣测他,为什么不赶紧过来抱抱他?   那么聪明的阿勒西奥,难道还会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阿勒西奥其实是在装傻,故意坏心眼地想要看他为他丢虫?   小玫瑰耷拉着脑袋,越想越枯萎,越想越低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通讯另一端的声音,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唐酒:?   这是话都懒得跟他说了是吧?   小雄虫气得掀开被窝,坐起了身体,正准备发脾气呢,就听见通讯里再一次传来阿勒西奥含笑的声音,不急不缓,彬彬有礼,认真地征询他的主意:“糖糖,我可以进来吗?”   ……?   什么进来?   唐酒怔住了,伴随着大脑里浮现出的某种可能,这一次,年轻的雄虫只觉得自己整只虫,似乎都变得轻飘飘起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卧室中唯一的那扇落地窗,已然被他“唰啦”一声拉开。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年轻的雄虫彻底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高塔雄虫,彼时的唐酒,也会偶尔回想起这个寂静的夜晚。   这是一个月色极好的午夜。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有的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月光似乎无孔不入,它们透过落地窗毫无规律地散落一地,既映入了唐酒懵懂的眼底,也落在了随性地倚靠着栏杆,笑着与他遥遥对望的阿勒西奥身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酒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要不他怎么会看到传说中以沉稳冷静闻名的帝国元帅,有朝一日,居然会像是年轻稚嫩的雌虫一般,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只为悄无声息地避开院中的一切防守,来敲他的窗?   可眼前的一切,偏偏就是这样发生了。   隔着透明的落地窗。   唐酒看见了枝头上皎洁的明月,夜间盛放的花,还有那双他无数次对视过,比他最喜欢最珍惜的宝石还要好看一百倍、一千倍的,此刻却独独只倒映出他一虫身影的、含笑的眼睛。   只有他。   全是他。   向来骄纵霸道、无法无天的小雄虫罕见地失了声,唯恐发出一点动静,都会让眼前的幻象消失。   阿勒西奥曲起手指,敲了敲落地窗,促狭道:“很高兴能得到你这么长久的注视——但是宝贝,你如果再不过来给我开窗的话,等会警卫过来,你可能就得亲自去弗莱明家的地牢把我领出来了。”   唐酒:!   是真的阿勒西奥!   他连忙戳动开关。   落地窗应声而开。   年长的军雌裹挟着星光与月色,迎面向他走来。   阿勒西奥略微低下头。   唐酒抬着头,表情迷茫又懵懂,像是一只心里刚惦记着要搜寻过冬的粮食,就不知被谁塞了满满一树洞松果的小松鼠。   这也太可爱了。阿勒西奥想。   他是真喜欢唐酒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或许正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地明白,小玫瑰看似漂亮可爱的外表下,实则是个野心勃勃的小坏蛋,阿勒西奥才格外喜欢在唐酒企图算计什么来达成目的时,直接将唐酒想要的东西送到对方手里不说,还坏心眼地塞个满怀。   这就让唐酒很懵了。   怎么每次他才只是对小蛋糕起了想要的念头,还没付出实际行动,阿勒西奥就直接把所有口味的小蛋糕一骨碌地往他跟前堆啊。   有点懵。   但是又很满足。   阿勒西奥也太懂他了吧?   唐酒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阿勒西奥,不说话。   阿勒西奥秒懂。   他解下披风,准备过去抱抱自家的小雄虫,走到一半,想起自己在外面耽搁太久,外套上积累了太多凉意,干脆将外面的衣服一并脱下,抱起唐酒直接回到了床榻上不说,顺手把虫塞进自己怀里,一起盖上被子,沉稳道:“好了,睡吧。”   其实只是想要个抱抱的唐酒:懵逼.jpg   只不过……   感受着雌虫近在咫尺的呼吸,肌肤相贴的部分隐隐感知到的流畅线条的腹肌,小雄虫默默地把头埋进被子里,悄悄地红了脸。   就这样一步到位……也不是不行?   好开心。   好想在被子里打滚。   唐酒抬起眼眸,偷偷地看了一眼闭上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军雌,高兴地从雌虫怀里滚出去,一会儿骨碌碌地滚进来。滚出去、滚进来……直到他第三次滚进军雌的怀里,阿勒西奥这才睁开眼,一手按住不安分的猫猫虫,一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小雄虫的脊背。   “睡不着?”   唐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阿勒西奥失笑:“到底是睡得着还是睡不着?”   唐酒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阿勒西奥无奈:“怎么又来这套?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也很难每次都猜中你想要什么啊。”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征询道:“睡不着的话,要不我继续通讯里的话题,跟你讲讲今天发生的事?”   这个唐酒没意见。   小雄虫乖巧地点点头,随即自发在雌虫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偎好,这才偏过头,听阿勒西奥讲故事。   还是一样的故事。   还是一样的语调。   半小时前让唐酒听得乐不可支的趣事,此刻却再也无法夺走他半点关注。   阿勒西奥的语调温和又耐心。   唐酒的目光却是每每都无法抑制地,落在阿勒西奥说话时、微微颤动的喉结上。   看着看着,唐酒又有些走神。   他忍不住想:阿勒西奥真是他见过最好的雌虫了。   对方会陪他打游戏,讲好玩的八卦,在他不高兴的时候逗他开心,陪他度过每一个空荡荡的夜晚,甚至远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每次他冒出什么奇怪的小念头,不等他自己行动,阿勒西奥就会把他想要的一切都送到他的手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又这么好的雌虫呢?   厉害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逃避心理,却不动声色;好到明明看出了他的逃避,也不生气,不仅给他个虫空间,还在他偷偷想念对方的时候,冷不丁出现在卧室外的窗台上,只等他打开窗,便给他一个披星戴月的拥抱。   阿勒西奥也太好了。   于是唐酒又想,这么好的阿勒西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为他的雌君呢?   想和阿勒西奥结婚。   想搬进元帅府,每天和阿勒西奥一起工作,一起午餐,一起睡觉。   想跟阿勒西奥回家。 第33章 他特别好   这就是爱吗?   唐酒不知道。   在高等虫族的教育理念中, “爱”并不是一个会被经常提到的字眼,即便偶然出现,其往往搭配的也是“家族对族虫的爱”, 而非单独的雌虫与雄虫之间。仿佛“爱”之于高等虫族,是什么多余、软弱又可耻的东西。   曾经的唐酒也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一直到现在, 唐酒依旧不认为所谓的“爱”,是什么独特又珍贵的好东西。   在唐酒看来,从始至终,独特的都是阿勒西奥这只虫,而非“爱”本身。   因为高等虫族的出身,唐酒依旧会为提及“爱”而感到本能的羞耻;但因为对方是阿勒西奥,骄纵烂漫的小玫瑰也想试着舒展花瓣, 向心上虫表达自己的心意。   于是唐酒说:“阿勒西奥。”   雄虫的声音低而缓,比起日常的呼唤,亦或者要求军雌去做某件事时的理直气壮,唐酒的语气轻快又自然, 就好像突然心血来潮,想念一念军雌的名字, 于是他就念了。   阿勒西奥不明所以:“嗯?”   唐酒只好又喊了一声:“阿勒西奥。”   这下阿勒西奥就不太能确定了,他偏过头,看向身侧同样略微仰着头,用亮着小星星的眼睛看他的小雄虫。不等阿勒西奥做出回应,唐酒就眨巴了一下眼睛, 愉快地喊他:   “阿勒西奥。”   这回阿勒西奥听懂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失笑。   该说不愧是唐酒吗?   阿勒西奥有些高兴,也有点遗憾, 却唯独没有沮丧。   他就像是一位野心勃勃,却也兼具无限耐心的猎手,时至今日,输赢对他而言早已无关紧要,他的目标也不再是逮捕猎物,而是小心地引领猎物从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出来。   洞穴内固然安全,外面的世界却也同样有趣多彩。   他希望唐酒可以看看。   一天不行就两天、三天、一周,或者一个月……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用来相知相守,在此之前,阿勒西奥同样有足够的耐心,等小雄虫自己心甘情愿地说出口。   “我知道。”   阿勒西奥说,又凑过来亲亲他的唇角:“我也喜欢你。”   于是唐酒又高兴起来。   好耶。   ——阿勒西奥知道我喜欢他。   这本是他这些天来想要逃避军雌的根本原因所在,然而此时此刻,当这条潜藏在内心深处,他视不而见的小鱼儿,真正被阿勒西奥沉稳地捞出来时候,慌乱却反过来变成了安定,始终困扰他的烦躁,也摇身化作了星河玫瑰一般的甜意。   想要被爱,也想要对方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爱。   唐酒什么都没有说。   可偏偏阿勒西奥就是做到了。   唐酒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他此刻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被一团蓬松又柔软的棉花包围了,他不用猜测阿勒西奥的心意,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心意被忽视或误解,浑身像是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下,宁静又安心。   小雄虫一开心,就有点想撒娇。   这回的撒娇,与谈判时的拿捏、军部虫前的秀恩爱又不一样。   他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阿勒西奥的肩膀,问他:“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这是一句陈述句。   唐酒知道,即便他不提出这个要求,今晚的阿勒西奥多半也会冒着被自家雌父雄父发现的风险,温柔地陪在他身旁。但他隐约觉得,有些事情,阿勒西奥直接去做,和他开口后,阿勒西奥再去做,是不一样的。   至于具体是哪一种不一样,唐酒不太说得上来。   他只是因为对方带给他的愉悦,也想要回馈身边的雌虫同等的愉悦,雄虫的直觉告诉唐酒,阿勒西奥或许会因为他的撒娇,而感受到与此刻的他同样的快乐也说不定。   阿勒西奥却没有说话。   年长的军雌垂下眼眸,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样超乎意料的反应,让原本还胸有成竹的唐酒不由得晃了下神,不对啊,难道他的判断出错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我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唐酒不确定地道。   听到雄虫略显失落的声音,阿勒西奥瞬间回神,既觉得小松鼠鬼鬼祟祟从树洞里探头的样子很可爱,又是为这样轻易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着走的自己感到好笑。   这要是五十年前的他,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一只雄虫,没出息到这种地步吧?   “不奇怪。”   面对首次小心翼翼探头的小玫瑰,年长的军雌轻笑一声,放缓了语气,又凑过来碰了碰唐酒的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愉快笑意:“谢谢糖糖,我很高兴。”   唐酒却觉得,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为了防止自己一直陷入这种魔咒,唐酒尝试为它的成因做分析:   阿勒西奥明知道他想要他留下来,但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聪明的唐酒阁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军雌的小心思,并大发慈悲地说出口来,并因此得到了军雌的感谢和赞许……呸,应该是感恩和敬仰。   总结:阿勒西奥特别好,我也特别好。   这么好的阿勒西奥,当然只有最好的我才配拥有;这么好的我,当然也只有最好的阿勒西奥才有资格供养。   嗯,没错,就是这样!   想出了个中曲折,心情大好的小雄虫也不闹了。   他乖巧地又钻回到阿勒西奥的怀里。   平心而论,军雌身上的气息实在谈不上温和,甚至与之恰恰相反——尽管阿勒西奥顾及到雄虫的感受,已经极尽收敛,来之前还特地洗了个澡。唐酒却仍是在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之中,嗅到了一丝淡薄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冰冷、腥甜的危险味道。   这不奇怪。   虫族生来好战,对于阿勒西奥这样常年身居高位,掌握生杀大权,实实在在杀过不少虫子的高等雌虫来说,真要能伪装得一尘不染、天衣无缝的样子,那才叫怪事。   事实上,这同样是军雌相比其他雌虫,不受雄虫待见的原因之一。   没有多少雄虫会喜欢这样的味道。   唐酒却很喜欢。   他不仅干脆利落地钻进了军雌的怀里,还不忘抓着阿勒西奥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腰间。确认自己整只虫都在对方气息的包裹之下后,唐酒这才松懈下来,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雄虫的呼吸渐渐平稳。   阿勒西奥也不再说话。   他垂下眼眸,看着怀里的雄虫。   唐酒平时就很乖,这会儿睡着了,整只虫就显得更乖了——或许是身边多了雌君的缘故,小雄虫睡得格外安心,眉毛舒展,神情放松,嘴角还挂着一抹极可爱的弧度。   阿勒西奥忽然就很想触碰他。   从头顶,到脖颈;自眉眼,到锁骨。不带任何暧昧意味,仅仅只是用指尖来尝试描摹小玫瑰的面容。   奈何他眼下一只手压在身侧,另一只手被唐酒单方面征用,即便想要触碰这静谧的美好,也是有心无力,只能以眼代手,静静地盯着自家未来的雄主发呆,在不知不觉之中,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七点。   这个发现让唐酒的心情多少变得有点低落——都到这个点了,无论是为了完成军部的工作,还是躲避自家不好应付的雌父和雄父,阿勒西奥都应该悄无声息地从这里离开了。   理智上,唐酒理解这样的分离。   情感上,自认为昨天刚与自家雌君心意相通的唐酒,对此却有些难以接受。   可恶。   他当初就不应该让阿勒西奥送他回来!   小玫瑰脸上懊悔的表情太过明显,阿勒西奥看得又是心软,又是好笑。   奈何弗莱明的管家已经来敲过了足足三次门,军部也有一些军务必须他本虫亲自到场处理,是以,饶是阿勒西奥再不舍,这会儿也只能主动放开怀里的小玫瑰,提醒道:“糖糖,我要走了。”   猫猫虫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原位躺下,装死。   阿勒西奥无奈:“宝贝,你要装睡好歹也装得像一点啊?哪有睡着的虫还死死搂着别虫的腰不放的?”装睡倒是不要紧,他比较担心唐酒这要是再抱下去,到时候他就真的得去弗莱明家的地下牢房过夜了。   装睡失败。   唐酒恹恹地起身,郁闷地盯着正对着落地镜穿外套的军雌。   越看越郁闷,越看越后悔。   秉承着“与其责备自己,不如倒打一耙”的个虫原则。   唐酒质问:“这就完了?”   阿勒西奥懂了。   年长的军雌三两步走到自家雄主跟前,略微低头,动作极为自然地与小雄虫交换了一个缱绻的亲吻。   “乖,我只是去军部处理一些事,晚上还会回来看你的。”   唐酒默默稳住滚烫的心跳,故作不为所动,持续逼问:“还有呢?”   再一次见到小玫瑰的这幅模样,阿勒西奥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沉吟片刻,试探性地、谨慎地道:“都怪我不好,只想着给你个虫空间,忽视了你的真实想法,以后你再说跟我说要回弗莱明家的时候,我就……把你锁在元帅府,不让你走?”   唐酒满意了。   今天的阿勒西奥也很听话。   喜欢!   目的达成,唐酒满不在乎地对着军雌挥了挥手,毫不大意地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阿勒西奥:。   阿勒西奥还能说什么呢?   还是老老实实替自家未来雄主搬砖去吧。   眼见着军雌的身影彻底消失,唐酒这才伸了个懒腰,心情愉快地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   然后对上了门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的雄父、神情复杂的脸。 第34章 这就是我的答案   唐酒:心脏骤停.jpg   现在逃离首都星还来得及吗?   紧张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 就被唐酒强行压了下去——弗莱明家墙壁的隔音可不差,即便是听觉强悍的军雌,也不可能隔着一只门听见卧室内的声音, 倘若他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那才是真的会让雄父起疑。   经唐礼培养这么多年,唐酒当然不至于连最基础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   年轻的雄虫清了清嗓子, 镇定地道:“雄父,早上好。”   唐礼不语,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酒不自觉眨眼:“雄父?”   年长的雄虫挑着眉,语气凉凉:“行了,别装了,真当你雄父我有那么好糊弄的?”   顿了顿,不等自家小雄子进一步辩解, 唐礼便冷静地开口道:“你出来看到我的时候,眼睛明显收缩了一下,说明你在紧张——如果这还能解释为你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到的话,那你房间里残留的雌虫气息又该怎么解释?”   唐酒:!   失算了。   眼见事情败露, 小雄虫一秒换脸,低头作乖乖认错状:“我错了。”   唐礼点评道:“你这次反应很快, 比你十二岁那年你不小心摔坏你雌父送给我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事后又把这件事甩锅给你三哥要装得像多了,换做是你雌父,说不定还真让你糊弄过去了。”   “不要小瞧高等雄虫对雌虫——尤其是对军雌气息的敏感程度。”   说到这里,唐礼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顺带一提, 你是真没感觉到那股味道有多呛虫吗?我建议你下次最好还是先把房间的味道清理干净, 再来跟我撒谎。”   味道呛虫?   有吗?   不仅不觉得自家雌君身上的气息呛虫,还一直沉溺其中的唐酒心虚了一秒, 没敢接这个话题,只乖乖巧巧地低着头,唯唯诺诺:“好哦。”   ……?   “你还‘好哦’?!你还敢有下次是吧?”唐礼没忍住,抬手就给了自家小雄子一个暴栗,表情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唐礼当然不会以为,唐酒是在克莱因的胁迫下才打开窗户,让对方进来的。   想想昨天下午散步时,他和维斯卡斯提到延迟订婚时,唐酒的反应,还有这会儿被他抓包时,看似乖巧顺从,实则半点都没有意识到自身错误的模样,唐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礼不满地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虫崽?”   “哦,克莱因过来找你了,你就放他让他进来了?你去问问圣地的雄虫,问问那些和你同龄的高等雄虫,哪有虫像你这么不值钱,雌虫找过来乖乖给他开门的?”   小雄虫反驳:“哪有,我超值钱的!”   不说阿勒西奥死……呸呸呸!不说他和阿勒西奥结婚后,他能得到多少有形和无形的财富,就是弗莱明家自从和军部达成了某些方面的合作后,每年的收益和在帝国的影响力都提升了一筹不止。   他哪里不值钱啦?   他明明是全帝国最值钱的雄虫好不好?   这话唐酒没真的说出来,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   唐礼微笑:“嗯?”眼眸微微眯起,神情逐渐危险。   唐酒秒怂:“错了,真错了。”   “哪错了?”   唐酒想了想:“我…不该放阿勒西奥进来?”   年长的雄虫不为所动:“还有呢?”   小雄虫的表情逐渐迷茫。   唐礼叹口气:“是不该瞒着我们。不管怎么说,克莱因都是一只成年雌虫,大晚上放一个雌虫进你的房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还是对方没什么坏心眼,万一有呢?”   唐酒没敢说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看着自家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雄子,有朝一日,居然为了一只雌虫,在他面前露出这样劫后余生的模样,年长的雄虫只觉得自己心里酸得直冒泡,很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冲动。   想了想,又忍住了。   唐礼其实并没有真的因此生气。   说到底,唐酒和克莱因的婚事已经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现实,至于唐酒对军雌有好感这件事,他和雌君也是昨天就知道了,再怎么不甘心或内心酸涩,都无法改变弗莱明与克莱因如今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事实。   于是他话锋一转:“不说这些了,我们说回你自己吧——”   年长的雄虫微笑了一下,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糖糖,你这些天是不是经常感到晕乎乎的,整只虫都不在状态,特别容易情绪化,甚至于,特别想黏着……”他磨了磨牙,艰难地突出那个名字:“克莱因?”   全中。   唐酒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自家雄父的脸色,确定对方不是想诓他,或者给他下套,脸上这才浮出几分疑惑,奇道:“雄父,你怎么知道的?”   唐礼扯了扯嘴角,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微笑:“那就可以理解了。”   唐酒不明所以。   可以理解?   难道是雄父当年和雌父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   年长的雄虫眼眸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雄子,语气同样充满了耐心,他笃定道:“你要二次觉醒了。”   唐酒:对哦!   最近过得太过顺利,以至于唐酒自己都忘了,眼下的时间,距离原作中他二次觉醒失败,跌落至B级,已经只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   或许是小说的作者想要将他这个炮灰物尽其用的缘故,原作里的唐酒,同样具备二次觉醒为S级的潜力——   对于“唐酒”这样的贵族雄虫而言,比起出生就是B级雄虫,一辈子都只能望着主角攻林意的背影这样的设定,当然是明明可以觉醒为S级,却因为想要找林意的麻烦,自作自受跌落至B级,更叫虫绝望啦。   一个冲上云霄,一个跌落泥泞。   这,才是作者将唐酒设为对照组的真正用意。   唐酒眼眸微闪,强行压下因为回忆起了原作剧情而带来的不快,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到了雄父抛出来的话题上:“可是圣地写给雄虫们的教学资料,也没说过雄虫在二次觉醒的时候,会变得格外黏虫啊。”   唐礼轻哂:“普通雄虫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看着自己的雄子,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说不出是赞叹还是别的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糖糖,你可能要进化为S级雄虫了。”   见小雄虫的神情依旧有些迷茫,唐礼进一步解释:“S级雄虫之所以会被称为‘圣阁下’,不仅是因为S级的基因等级远比A级要高,还因为S级雄虫的基因,才是最接近远古时期虫族中的王族的基因,是你血脉返古的证明。”   唐酒了然。   远古时期,虫族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文明社会体系,更接近原始状态。   那个时期的雄虫,想要长久地、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有强大的雌虫伴侣形影不离地保护,也正因如此,古代的雄虫并不会畏惧凶狠残暴的雌虫——越是凶残强大的雌虫,反而越容易得到雄虫的青睐。   除了外出觅食,雌虫也几乎从不离开雄虫左右。   这样一代代传下来,古代雄虫对于强大雌虫的渴望,几乎刻入了基因,成为了一种本能。   什么温柔啊,体贴啊,能当饭吃吗?   现代雄虫则不然。   万年前,帝国初建立,圣地乌拉诺斯也在全世界最后的八名S级雄虫的主张下得以诞生,现代雄虫在经历过圣地长达万年的小心呵护,又或者说圈养后,由于几乎远离了一切不安全因素,对外界的恐惧与对强者的向往,也随之从雄虫们的基因与本能中消失。   当生存不再是难题,雄虫们也就有了更高的精神追求,军雌这样不解风情,单是浑身的气势,都透着血腥与危险气息的雌虫,自然也就很难再讨得雄虫们的喜欢。   “所以。”   唐礼总结:“宝贝,如果你出现了我在上面说的那些症状,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些都是你在二次觉醒之前,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是荷尔蒙和信息素双重作用下的结果。”   他看着自己的小雄子,视线温柔得不可思议:“如果你因此产生了什么不必要困扰和误解,请不要相信自己的直觉,那都是错觉。”   才怪。   二次觉醒的确会让即将觉醒到S级的雄虫变得黏虫,却不会让他们爱上强大的雌虫,倘若雄虫本身对这位强大的雌虫并无好感,雄虫反倒会因为身体上想要接近的欲望,与情感上的抗拒,对无法自控的自己产生严重的厌弃心理。   只有当雄虫本能里的渴望,与情感上的向往达成统一时,这种变化才会让他们由衷地感觉到快乐。   那是真正的灵与肉的结合。   也只有这样的结合,才能够让雄全身心地感到“绝对安稳”,进而分泌出足以治愈一切精神暴动的信息素。   这样的事实,唐礼会告诉他的小虫崽吗?   当然不会啦。   毕竟他完全没有生气呢:)   唐酒表情微妙:“是这样吗?”   “没错!”   唐酒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来,自家雄父说这话时还咬着牙齿,一看就不完全是事实。但考虑到自家雄父气在头上,小雄虫乖乖巧巧地点头,没有拆穿对方真正的用意。   心中也释然了些许。   难怪他这段时间黏阿勒西奥黏得不行,每次和阿勒西奥两虫相处的时候,唐酒自己还不觉得,可一旦分离之后,理智回笼,唐酒总是会忍不住一边羞耻,一边打从心里地渴望再见到军雌。   真叫虫苦恼。   原来不完全是他个虫的问题啊。   唐酒稍微松口气,却也没有反驳自家雄父的意思,而是顺水推舟,转移了话题,担忧道:“可现在的局势……我如果在这个时期晋升为S级雄虫,不会给弗莱明和克莱因带来麻烦吧?”   对雄虫而言,S级的基因就像是一顶荆棘王冠。   出身大家族的S级雄虫还好说,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与一个或多个位高权重的雌虫结合。倘若不幸出生在稍弱的家族、又或者没有家族,那可就惨了。   对于高塔雄虫而言,毫无背景的S级雄虫简直是从天下掉下来的礼物,被毫无所知地圈养在更高,却也更小的圈子里,持续性地发挥自身价值,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运气再差一点,时任高塔首席的雄虫再短视一些,被榨干利益价值,过早死去也不是没有的。   放在平时,无论是弗莱明这个姓氏,还是唐酒作为最初的八位S级阁下的直系血脉所继承的“唐”这个姓氏,都足以保护唐酒安然无恙地度过二次觉醒,成为高塔的下一位首席。   前者是他雌父与雄父所代表的家族。   后者看似毫无力道,实际上,建国时期八位S级阁下的直系后代们之所以能够一直把持高塔,恰恰是因为他们在互相忌惮的同时,还是帝国最为团结、一致对外的势力。   对他们而言,维护继承了“唐”这个姓氏的唐酒的地位,就是维护他们自身的地位。   可如今的局势实在是太微妙了。   原本的准高塔雄虫的身份,就足以令唐酒一辈子安然无忧,偏偏他同时还是弗莱明家的雄子。   这也就算了。   考虑到军部近年越来越嚣张,对圣地也不似议院系那样打从心眼里的尊敬,无论是高塔还是议院,对唐酒二次觉醒为S级,勉强也还能算是乐见其成。   可偏偏弗莱明不声不响的,和克莱因搅到一起了!   这让全帝国其他高等特权虫族怎么想?   本来阿勒西奥嚣张归嚣张,但虫之将死,忍他一忍也不是不幸,高等特权虫族也默契地停止了明争暗斗,耐心地等待着这位无冕之王真正从王座上跌落的那一天,好瓜分他的遗产。   结果呢?   保守派最强的势力和军部最强的势力联姻了?还不是借着联姻的名头继续斗,而是两边的虫子当真走了心?   那克莱因到底还死不死了?   倘若唐酒真的解决了帝国元帅的精神暴动,那岂不是说,到时候,整个帝国都将是弗莱明与克莱因的一言堂,从今往后,无论是议院还是高塔,所有的高等特权家族都只能仰他们鼻息?   在此之前。   弗莱明与克莱因虽说是宣布了政治联姻,也的确交换了部分利益,弗莱明也的确存有阿勒西奥死后,转投维新派接手克莱因遗产的打算。但对外,弗莱明从未明确地表达过自己要背弃保守派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对于两家的联姻,不少高等特权家族的理解,都是弗莱明与克莱因在假借联姻之名,进行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呢。   谁家正经的政治联姻,会直到利益谈妥了,还不定订婚日期啊?   这不是明摆着以此做借口吗?   本来大家就很关注唐酒和克莱因之间的感情发展,眼看着唐酒和阿勒西奥的感情越来越好,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时候再冒出来唐酒即将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的消息……   如此一来,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剩下一条。   要么登基为王,主宰整个帝国。   要么被不甘虫下的高等特权家族群起而攻之,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唐酒的担心,唐礼也不奇怪。   这毕竟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小雄子,倘若唐酒连这样的政治敏感都没有,唐礼才会觉得奇怪呢。   只不过。   面对自家小雄子的担忧,年长的雄虫翘了翘嘴角,轻描淡写地道:“一点小考验而已,不用在意这些,你接下来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平安度过二次觉醒,知道吗?”   唐酒自是乖乖点头。   原作里觉醒失败,跌落到B级的情况,唐酒本虫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也实打实地对此产生了些许心理阴影。对于高塔雄虫而言,没有比二次觉醒更为关键的存在了。   他可不像想原著一样,落到被逐出高塔,连带着令姓氏蒙羞的悲惨下场。   见唐酒应得干脆又利落,唐礼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唐酒困惑:“雄父?”   不是说小考验吗?他都答应雄父会照顾好自己了,雄父为什么反而苦着一张脸呢?   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雄虫幼崽,唐礼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门见山地道:“糖糖,我知道你向来聪明,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不会在没有把握和利益的时候,去爱不该爱的虫。”   知子莫若父。   唐礼比谁都清楚,自家小雄虫在某方面有多么缺乏安全感,也正因如此,除非唐酒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吃亏,或者明确对方的爱比他还要深,否则在此之前,唐酒是绝对不会轻易放纵自己对雌虫产生好感。   可是——   他看着他的虫崽,一字一顿:“如今弗莱明和克莱因也算是半个联盟关系,可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存在与对克莱因同样至关重要的存在,产生了不可两全的冲突呢?”   唐酒沉默一下。   却也真的只是一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唐酒很轻地笑了一下。   “雄父,其实你不用这么试探我的。”   他抬起头,同样毫不闪躲地,认真地直视着他的雄父,他的虫生老师的眼睛,平静地反问道:“倘若面对这个选择是您,是七十年前的雄父您和雌父——倘若雌父没能成为弗莱明家族最后的胜利者,你们的立场没能重合在一起,您还会选择雌父吗?”   唐礼没有说话。   唐酒笑笑:“您看,您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吧。”   所谓的真实,有时候就是这么冰冷又残酷。   不等唐礼回答,唐酒就冷静地道:“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了难以两全的抉择,我相信,阿勒西奥一定会选择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绝不会背叛我的姓氏。”   他轻声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年轻的雄虫在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平和的笑意,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雄虫与生俱来的敏锐,也许是话题本身太过沉重,唐礼隐约从小雄子平静的面孔下捕捉到一丝几不可觉的悲伤。   不等他开口。   唐酒又道:“雄父,我其实……真的很喜欢他。”   和几个月前蒙骗雌父和雄父时不同。   这一次,唐酒没有撒谎。   喜欢是什么?   对于有的虫而言,喜欢或许代表着某种很难用言语去描绘的感情,难以描摹,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可对唐酒而言,喜欢就是有理由的。   他喜欢阿勒西奥。   喜欢他的金钱、权利和地位。   喜欢他不动声色的温柔、恰如其分的凶悍。   喜欢他冷静,体贴,游刃有余,在他身边不会不开心,也不会被误解,被奇奇怪怪的情绪消耗苦痛,停止前进的脚步。   这是一位理智、温柔、强大,永远情绪稳定,并能持续不断地为他提供正向反馈的雌虫。   他怎么能不喜欢他?   唐礼这回沉默了很久。   久到唐酒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了。”   小雄虫眼巴巴地抬头:“雄父,你接受啦?”   年长的雄虫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谈不上好看,语气却分明缓了下来:“我只是作为雄虫,作为你的雄父,勉强认可了你的意志和选择,但具体的接不接受,还是让你的雌虫去跟你雌父说去吧。”   唐酒的心不可避免地因为“你的雌虫”这样的字眼,悄悄地甜了一下。   唐礼没好气:“别高兴得太早了,你雌父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小雄虫大手一挥,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嘿嘿,没问题!”阿勒西奥这么厉害,肯定能做到说服雌父的!   反正被雌父刁难的不是他,咳咳。   父子谈话至此告一段落。   唐酒耐着性子吃完了早餐,这才一溜烟回了自己的房间,偷偷摸摸打开光脑手环,发去一条通讯。   唐酒:【雄父知道你昨晚在我房间的事了。】   消息一经发出,下一秒,对面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即使明知道珍贵的雄虫不可能被惩罚,阿勒西奥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将自家小雄虫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确定唐酒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不对劲,这才微微松口气,道:“你雄父有没有生你的气?”   随即心生懊恼:“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应该晚一点走的,好歹也能和你一起面对。”   小雄虫却毫不领情,嫌弃道:“你少来,哪有雄虫和雌虫在这种事情上单独交涉的,你还是自己想想该怎么面对我雌父吧,”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教训他:“我们雄虫的事情你们雌虫少管,懂不懂?”   阿勒西奥听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无论是外界传闻,还是唐酒自己,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塑造一个骄纵任性,蛮不讲理的雄虫形象,可实际在某些关键问题上,唐酒却从未耍过性子,反倒是说不出的理智早熟。   体贴得让他这个年长的雌虫,都忍不住自我反省,是不是他做得还是太少了。   否则对方不过二九的年纪,怎么就生得这么懂事,这么让虫心疼呢?   嘴上只能无奈的应和:“好,我知道了,你说了算。”   这话唐酒爱听。   “对了,我雄父说,我最近这么黏你,其实是我快要二次觉醒啦。”唐酒说,顿了顿,又嘀咕道:“所以你最好不要以为我特别喜欢你,离了你不行哦,这都是激素的原因。”说着自己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阿勒西奥也不拆穿,只是笑道:“猜到了。”   唐酒:“?那你还不提醒我?”   阿勒西奥就笑,故作苦恼地托起下巴:“这个嘛……我也想提醒你的,谁让我们糖糖冷酷无情,平时都不爱搭理我呢?好不容易有机会做这样的美梦,我当然想多梦一会了。”   明知道雌虫故意说这话哄他开心,唐酒却忍不住还是有些想笑,他抿了抿唇角,强行忍住了,故意板着脸,恶声恶气道:“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会放过你了,你知道我快二次觉醒了,为什么还走得那么早?”   阿勒西奥从善如流:“我错了,下次一定。”   唐酒不放过他,咄咄逼虫:“一定什么?”   “我想想啊。”   迎着小雄虫“凶巴巴”的表情,阿勒西奥沉吟道:“下次,我一定记得偷偷把你一起打包带走?”   唐酒想了一下,居然有点心动。   只不过。   唐酒肯定道:“那我雌父肯定会打死你的。”   阿勒西奥很淡然:“没关系,我皮厚,打不死。”心中则暗自记下,之前他连续半个月把某雄虫往办公室里带,对方嘴上没说什么,原来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的啊。   正更新着自己脑内的《唐酒观察日记》,小雄虫又叫他。   “阿勒西奥。”   年长的军雌反射性地应了一句:“嗯?”下意识抬头,又望见对上一只眼巴巴的小玫瑰。   阿勒西奥失笑。   “那就调成语音模式吧。”阿勒西奥说:“看书也好,打游戏也好,干什么都可以,随时都可以跟我说话。”   他说:“我会一直在这里。”   唐酒:“好哦。”   ……   接下来的几天里,迫于自家雄父带来的压迫感,唐酒没敢再让阿勒西奥过来“借住”,好在全天都有军雌的语音陪伴,唐酒的状态也不再像独自一虫时那么糟糕,睡眠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又是一天清晨。   唐酒打了哈欠,一边听光脑环那边的雌虫与他道早安,一边愉快地在餐桌前坐下。   正思考着今天的娱乐行程,就听见自家雄父,现任高塔掌权者之一的唐礼,冷不丁抛出了一项重磅炸|弹:“昨天,高塔统一为乌拉诺斯所有年轻雄虫进行了本月的日常体检。”   日常体检嘛,不外乎是检查一下年轻阁下们身体是否健康,信息素是否处于正常水平,是否接近二次觉醒,方便对即将二次觉醒的雄虫进行全方面的照顾与护理。   等等,二次觉醒?   唐酒心中一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自家雄父。   弗莱明家主同样面露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视线向来会第一时间落在弗莱明家主身上的唐礼,这一回却没有看向自己的雌君,而是神情略有沉重地,望向了自家的小雄子,沉声道:“检测结果显示,林意在一个月后觉醒为S级雄虫的可能性,高达99%。”   “最关键的是——”   唐礼神情严肃:“高塔正在商议,接纳林意成为高塔雄虫的可能。” 第35章 请君入瓮   唐酒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接纳林意成为高塔雄虫?”唐酒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胳膊, 眉间微微挑起:“他们真舍得把自己的权利让渡出来?”   不怪唐酒感到奇怪。   高塔诞生至今,可以说帝国历史有多长,高塔的历史就有多么悠久。帝国皇室还会因为时代动荡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动, 高塔却从始至终,都掌握、也只掌握在建国时期那八位S级圣阁下们的后虫手中。   期间也不是没有平民出身的雄虫基因突变,意外返祖、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 但基本都如天边的流星。   他们或许盛极一时,但也仅仅只限于在世之时。   一旦身死,其后虫往往也会在高塔有意无意地干涉下,一代代跌档,最后流落中等星球,沦为平庸。   这样的高塔,会允许林意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外来虫与他们平起平坐?   唐礼却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年长的雄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反过来将问题抛了回去,饶有兴致地道:“你觉得呢?”   唐酒懂了。   这就是要考验他的意思了。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高塔绝不会接纳林意成为他们的一员。   说白了,属于雄虫的权利本来就只有那么多, 高塔雄虫们也是一代又一代地经营了数万年,才有了如今与议院和军部平起平坐的机会, 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的成果分给它虫呢?   除非……   除非高塔确定,接纳林意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又或者,他们决定接着接纳林意的这个机会,将现有的某一支高塔雄虫踢出局!   不过一念之间, 唐酒瞬间反应了过来。   “不对。”   年轻的雄虫微蹙着眉头, 迅速分析道:“高塔不可能接受林意,即便原本的八个位置出现一个空缺, 他们也一定会更倾向于将空出来的权利内部消化,而不是让渡给一个毫无背景的外来雄虫。”   “所以——”   说到这里,唐酒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看向自家雄虫:“高塔接纳林意是假,借着接纳林意这个借口,试探我们才是真。”   圣地所谓的规矩森严,消息密不透风,那是针对普通雌虫。   实际上,在高等特权虫族圈子里,乌拉诺斯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换句话说——林意与他唐酒关系恶劣,无论是在特权虫族的圈子里,还是在高塔的范畴内,都不是什么秘密。   在明知道唐酒和林意不对付的情况下,高塔还提出要商讨接纳林意成为高塔雄虫的可能,这不是在打唐酒的脸,这是在打唐酒所代表的这一支所有高塔雄虫的脸!   这还只是第一层。   考虑到自从弗莱明和克莱因宣布联姻以后,他与阿勒西奥就对外表现得格外恩爱的这个大前提,恐怕各方势力都已经开始怀疑,弗莱明与克莱因并非是借着联姻的名义争权夺利,而是真的起了联手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做什么?   ——先下手为强。   没错,就是先下手为强。   原本弗莱明与克莱因互为死对头,帝国的局势还算平稳,各方势力之间也还算平衡,不至于有什么掀翻全局的波动。可一旦这两个庞然大物决定联合,其他高等特权家族还要不要混了?   就是其他高塔雄虫,也绝不会允许让唐酒这一支高塔雄虫一家独大的局面出现。   对他们来说,想要同时对付弗莱明和克莱因这样的庞然大物,就只能联手。   怎么联手?   通过什么样的手段联手?   正在各方势力为此苦恼的时候,恰巧,一位毫无根基的外来雄虫即将二次觉醒进化为S级雄虫的消息传了出来。   自此,各方势力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纽带”。   林意不是喜欢高等雌虫吗?巧了,高塔雄虫们也正愁着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进一步拿捏高等特权家族呢;而那些高等特权家族里的雌虫们,同样想要一个甚至好几个足够优秀的后代。   各方一拍即合。   高塔雄虫们负责以“高塔的名额”作为诱饵,笼络林意,让林意成为他的工具与棋子,将唐酒所代表的这一支雄虫踢出高塔;特权雌虫们则负责解决克莱因,瓜分帝国元帅死后留下的一切遗产。   这个所谓的“商议接纳林意成为高塔雄虫的可能”,不过是各方势力投石问路的第一步。   想到这里,唐酒多少有些担忧:“那我们——”   小雄虫话还没说完,就被边上静静旁听的弗莱明家主骤然打断了:“糖糖。”   唐酒不解:“雌父?”   看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因而满脸写着苦大仇深的小雄子,维斯卡斯神情无奈:“你雄父逗你玩呢,你怎么还当真了?”   唐酒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家雄父,不确定地道:“……是这样吗?”   唐礼正欲说话,就看到自家雌君给他递了个眼神,不过一个简单的对视,百年并肩下来的默契瞬间让他领悟到了弗莱明家主的意思,转而道:“你雌父说得没错,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不管是弗莱明还是克莱因,都没有弱小到会被一帮乌合之众轻易吞噬的地步。”   唐酒半信半疑,总觉得自家雄父和雌父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商量好了什么。出于对老滑虫的不信任,小雄虫本能地看向自己向来“老实虫”的雌父:“真的吗?你们没有瞒着我什么吧?”   “真的没有。”   弗莱明家主说着,脸不红心不跳:“你雄父跟你说这些,也只是希望你心里有数,没有要你参与进来的意思。说到底,我们糖糖没经过二次觉醒,还是只小虫崽呢,你呢,就好好休息,为即将到来的二次觉醒做好身体准备就行。”   “像这种政治场上的事,交给大虫来解决就好。”   说到这里,弗莱明家主毫无所谓地笑了笑,神态轻松,语气里透着满满的理所当然:“像我们糖糖这样的小虫崽,只需要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等着大虫把胜利的果实送到嘴边就好。”   唐酒:是、是这样吗?   小雄虫半信半疑。   他困惑地看了看自家雌父,又看了看自家雄父,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算了。   就以往的经历来看,像这种雌父和雄父共同决定的事,他这个做虫崽的就是一手一个,抱着自家雌父和雄父的大腿撒娇,那也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的。   他还是自己多多观察一下局势,再根据具体的情况,进行随机应变好了。   *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天夜晚,唐酒便久违地梦见了原作小说中的情景。   先是阿勒西奥因精神暴动身死。   随后塔里克和霍华德合作,瓜分了本该属于阿勒西奥的一切。为了在动荡的局势中谋取更大的利益,也为了始终被唐酒找茬、霸凌的心上虫,塔里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霍华德联手,将矛头转向了弗莱明。   二对一,弗莱明毫无悬念地落败了。   弗莱明家的雌虫惨死,唯独唐礼和唐酒因为雄虫的身份逃过了一劫,却也被剥夺了高塔雄虫的身份,从高等特权阶级跌落。   解决了弗莱明,塔里克终于开启了与霍华德的内斗。   眼看着塔里克不敌霍华德,即将在这场最后的战争中落败的时候,圣地恰如其分地传出了林意极有可能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的消息。   这让塔里克一系的虫大为振奋。   高塔也因为很久没有新的S级圣阁下出现,最终选择了站在塔里克这一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始终记恨着林意,也憎恨着塔里克等虫的“唐酒”,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将林意觉醒所需的多种生长液里的其中一种,替换成了具备相反作用的毒液。   当然,按照小说的套路,“唐酒”这样的毒害必然是不可能得逞。   也正因如此,故事里的“唐酒”不仅没能成功毒害林意,反倒被圣地一位受过林意恩惠的工作虫看了出来,为了报答林意的恩情,这位工作虫悄悄地将两虫的生长液互换了。   “唐酒”这位炮灰,也就理所当然的落到了自作自受、跌落B级的下场。   作为雄虫,“唐酒”当然不会因此被处死。   但他同样因为蓄意伤害尊贵的圣阁下,被全帝国的高等特权雌虫所厌弃,终其一生,都没能与任何雌虫组建家庭,仅作为帝国定期抽取信息素,制作安抚药剂的工具虫,了此残生。   “——!”   唐酒睁开眼。   房间里静悄悄的,四周万籁俱静,唯有此时仍在通讯中的光脑画面能够证明,他方才记起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一场梦。   “糖糖?”   来自通讯另一端的声音适时地将唐酒从灰暗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阿勒西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视频画面的另一端,此时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惊醒了?做噩梦了吗?”   唐酒看起来骄纵脆弱,其实一向是一只相当精明且坚强的虫。   然而雄虫有或许就是这样。   当他的情绪不被关注与在意的时候,再多的烦恼和不安,他都能一只虫面对。可一旦他的生命里多出了另一个会关心他,呵护他的个体,纵使理智如唐酒,也免不了变得有些脆弱起来。   说白了,就是想撒娇。   唐酒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通讯的另一端。   阿勒西奥微蹙着眉头,正思考着究竟是什么样的梦境,居然让他家小玫瑰如此失态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的小雄虫埋怨地看着他,愤愤不平地道:“都怪你不好!”   阿勒西奥:“?”   阿勒西奥顿了一下。   他确定、一定,并且肯定,自己最近没有做任何有可能惹毛自家小祖宗的事情,考虑到小玫瑰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破案了。   肯定是小玫瑰梦里的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   年长的军雌对此表现得相当淡定——不就是因为梦境里的自己做了错事而被小祖宗殃及池鱼?   可以,这很唐酒。   习惯了自家小雄虫在某些方面的离谱,阿勒西奥也没生气,反倒放低了声音,耐心哄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所以你梦里的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骂他。”俨然将梦境里的自己和真实的自己视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唐酒控诉道:“我梦见塔里克接手了你的一切,把帝国的半壁江山都献给了林意,还和林意一起欺负我!”   唐酒露出控诉表情的时候,阿勒西奥的眼里还带着笑。   直到唐酒把话说完。   阿勒西奥不笑了。   年长的军雌“啧”了一声,对梦境里的自己相当不满,直接且不善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梦里的我难道是死了不成?”   他说的是气话。   当然,气的是梦中的自己。   令阿勒西奥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小雄虫竟真的点了点头,愈加张牙舞爪,凶神恶煞:“你居然敢抛弃我,一只虫死掉了!就是因为你死了,他们才都来欺负我!你说,你是不是坏透了?”   阿勒西奥怔住。   只觉得自己似乎一颗心都要化了。   本以为唐酒是因为梦境里的他,而对现实里的他迁怒,原来是因为梦见了他的死亡,感到不安难过吗?   阿勒西奥莞尔。   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别生气,宝贝,我在这里呢。还记得你来找我谈判那天,我说过的话吗?我是不会死的。”   “除非是你抛弃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一只虫。”   小雄虫探头:“真的?”   “真的。”阿勒西奥答得无奈,确定小雄虫在他的安抚下,情绪逐渐变得稳定,军雌这才想起了对方话中提到的另外两只当事虫,当即不在意地道:“你要真那么在乎塔里克和林意,我找个机会,替你解决他们就是,何必憋在心里苦闷?”   本以为唐酒会一口答应。   不想,对面的雄虫在听完这话后,反而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要!”   见阿勒西奥面露疑惑。   唐酒想了想,又补充道:“塔里克你随意,但是林意你不准动,我会亲自解决他,你不准多事!”   阿勒西奥了然。   这是准备自己留着慢慢玩呢。   既然唐酒铁了心要自己来,阿勒西奥当然不会扫了小雄虫戏弄猎物的兴致。   “对了。”   确定了林意的“归属权”,唐酒想了想,又提起了白天时,自家雌父和雄父的异常:“……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雌父和雄父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处境看似危险,其实只是是个小考验,让我不要担心,好好修养身体,专心等待二次觉醒就行,但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在隐瞒我什么。”   “阿勒西奥,你觉得呢?”   小考验?   阿勒西奥挑了挑眉,眼中多了几分深思。   原来如此。   是不是小考验还不好说,但“考验”这个词,多半是确定的了。   “你雌父和雄父说得没错。”阿勒西奥表情不变,轻描淡写地道:“这事看起来凶险,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你就听你雌父和雄父的好好休息就行,其他的,还有我们呢。”   这话半真半假。   凶险是真的,不复杂才是假的,希望唐酒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   倒不是阿勒西奥有意隐瞒唐酒。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维斯卡斯·弗莱明口中的“小考验”,恐怕正是给他的最后一道关卡,能不能让弗莱明家的虫子点头,顺利和他家小玫瑰订婚,多半就要看他在这“小考验”中的具体表现了。   像这种由雄子的雌父,特地设给追求自家小雄虫的雌虫的考验,让雄虫知道算个什么事?   以唐酒的脾气,一旦得知了其中内情,必然会掺和进来。   弗莱明家主会不会因此给他判负分不说,倘若唐酒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错,那才是真的叫阿勒西奥后悔都来不及。   帝国元帅到底比唐酒大,真要演得不动声色,不让小雄虫发现异样,还是很容易的。   他耐心地哄了几句,顺势将话题转移到了有趣的虫和事上,很快就将小雄虫哄得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向他道了声晚安,就心满意足地继续睡觉去了。   通讯并未因此中断。   这些天来,两虫始终保持着通讯,有空聊上几句,没空的时候就各做各的工作,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   确定小雄虫重新进入睡眠。   阿勒西奥将音量暂时调到了静音,转头看向副官弗洛里,轻描淡写地道:“通知他们,准备收网。”   弗洛里微微一愣:“现在?”   “会不会太早了?”副官犹豫不决:“恕我直言,元帅,眼下并非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不。”   回应他的,是帝国元帅的斩钉截铁:“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阿勒西奥淡淡地道:“见招拆招看起来万用,实则是最愚蠢的一种,想要打断他们的节奏,让他们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最好的选择,就是引蛇出洞。”   “他们不是想等我们露出破绽吗?”   阿勒西奥毫无所谓:“那就卖他们一个破绽。”   站着等待敌方挨打可不是帝国元帅的风格——相反的,引蛇出洞,请君入瓮,才是阿勒西奥最喜欢玩弄的手段。   弗洛里点头称是,径直执行自家上司安排的任务去了。   年长的军雌则低下头,看向视频通讯另一头,已经安静熟睡的小雄虫,眼角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他答应过他的小玫瑰,会在对方开口索取之前,主动献上他一切欲言又止的礼物。   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第36章 高塔会议   一个月后。   圣地, 乌拉诺斯。   密密麻麻的战争用机甲穿过世界树的绿荫,仿佛某种飞禽一般,安静又分散地守在成千上万条庞大的枝干上。巧妙的是, 这交缠相连的粗壮枝干看似野蛮生长,实则以纠缠的古藤作为联系的阶梯,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向上, 一直蔓延向中空的高塔。   如果说世界树是巨龙,乌拉诺斯是巨龙身下的宝藏,那么位于这浓郁绿荫最深处的高塔,无疑巨龙小心衔在口中的明珠。   即便放眼整个帝国,也是瑰宝一样的存在。   最接近高塔的树梢上,驾驶着其中一架机甲的雌虫一边警惕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尽忠职守, 一边借着光脑通讯,和同样守在树梢边上的同僚说八卦:“哎,塔里克,你说, 林意阁下会得到高塔的接纳吗?”   话音落下,却没能收获任何回答。   说话的高等雌虫奇了:“塔里克?”   塔里克这才回神:“哦…啊, 应该吧。”   “什么叫做应该啊?”率先搭话的雌虫没忍住,奇怪地向塔里克的机甲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林意阁下不是你的雄主吗?啧啧,这可是帝国近两百年来,唯一的圣阁下,能得到这样阁下的青睐,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塔里克想。   能得到这样一位性情温柔, 耐心好脾气的雄虫,乃至帝国唯一圣阁下的青睐,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于绝大多数雌虫而言,别说同时达成这两项条件的雄虫了,就是只做到其中一样,也足够令无数高等雌虫趋之若鹜了。   但塔里克知道,不是的。   不对。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假如他没有被林意打动,没有与林意定情,对方也从未对他许下什么“一生一世一双虫”的承诺,作为高等特权雌虫的塔里克也不是不能将对方看作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本土雄虫,平静地接受自己只是对方所拥有的雌虫之一的事实,互惠互利、相敬如宾地与其共度余生。   可偏偏那些事却发生了。   在他献上了自己满满的一颗心,和自己所拥有的全部后,雄虫的目光却渐渐落在了其他雌虫的身上。   如果做不到只爱他一虫,为什么还要以谎言来招惹他?   想起那天在军部,同样是雄虫,同样是探望自己的雌虫,唐酒在看向阿勒西奥的时候,无论是神情还是眼神,都与看其他雌虫时截然不同,塔里克甚至产生了一个疑问:   林意真的爱他吗?   又或者说,林意从始至终,真的有爱过他吗?   塔里克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林意被爆出来即将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开始,他就注定只能是对方雌虫伴侣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放在以往,塔里克或许还会为林意成为高塔雄虫而骄傲自豪,然而此时此刻,在意识到对方或许从未爱过他这个可能后,年轻的雌虫已然是心无波澜,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他才会抬起头,看向仍在会议中的高塔。   神情木然,目光死寂。   那视线不像是在守望心爱的雄虫,反倒更像是等待最终处刑的犯虫,平静又淡漠,一双眼中不见丝毫生机。   ……   高塔,会议室内。   “……根据在座诸位的表决结果。”   圆桌的主位上,时任高塔首席,兼雄虫保护协会会长的年长雄虫,赛莱斯特环顾四周,缓缓开口道:“我宣布,待林意二次觉醒,进入到S级,高塔将正式接纳林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们谁还有意见吗?”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在座雄虫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坐在赛莱斯特右边的另一位雄虫。   被行以注目礼的唐酒表情不变,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容,在发现众虫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后,雄虫挑了挑眉,自然地发出反问:“都看我干什么?我当然没有意见,刚才不是都已经表决过了吗?”   唐礼是真没意见。   往长远的是——林意这不是还没二次觉醒嘛,说不定对方运气不好,偏偏就撞上了那个觉醒失败的1%呢?   如唐酒这样的年轻的雄虫,都已不再把林意放在眼里,唐礼这样在政治场上浸淫百年的老滑虫,又怎么可能把这样头脑虚浮、眼皮子浅薄的外来雄虫放在眼里?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还是说,其实是你们有什么意见?”   唐礼不过随口一说,在座的雄虫却是蹙了蹙眉。   想要掌控林意,让这位未来的S级雄虫成为他们的傀儡,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给予对方足够的好处,让林意对他们产生好感与信赖,后面他们才方便行事。   唐礼这话说得随意,他们却不能不反驳——林意本虫还在那边旁听呢,当然不能让这位优秀的棋子,对他们产生不必要的抵触和误解。   也正因如此,几乎是唐礼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雄虫们便忙不迭发言:   “怎么可能!”   “帝国已经足足两百年没有诞生S级雄虫了,无论是为了巩固高塔在帝国的地位,还是为了给腐朽的高塔注入新鲜血液,林意都应该是我们中的一员。”   “这样的玩笑,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林意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心脏嘭嘭直跳。   放在以前,眼前的高塔雄虫们无一不是他攀都攀不上的大虫物,就是林意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体检,只因自己极有可能进化为S级雄虫,他的命运便真正醒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这些他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雄虫,此刻也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脸上挂着欣赏的笑容。   这让林意不免有些飘飘然。   没错。   就是这样。   这才是他作为一个各方面思想都凌驾于整个虫族世界之上的地球穿越者,理应拥有的待遇!   以前他在圣地过的,那叫个什么日子啊!   不是被唐酒一只虫堵着冷嘲热讽,就是被唐酒率领的一帮雄虫跟班堵在路上,极尽嘲讽不说,在唐酒带头抢走了他在圣地顶级资源的份额后,其他贵族雄虫们也跟着有学有样,没事就往他这里顺点东西带走。   一想到自己从今往后,都不用再受唐酒的气,林意就感到心情舒畅。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做出腼腆的样子,主动开口:“赛莱斯特会长。”   赛莱斯特面带微笑,眼含鼓励地看向他。   得到高塔首席的支持,林意只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他呼出一口气,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无奈道:“赛莱斯特会长,你也知道,我的二次觉醒可能就在这一个月了,既然如此,除了觉醒S级必须的生长液外,我可否再向高塔申请一些能够补充营养的特殊食物?”   雄虫们眸光微动,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鄙夷。   到底是外来雄虫。   还以为对方会趁机提出一些更聪明的要求,他们也可以借机谈谈这位准S级的底,却不想对方的眼皮子居然能浅成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食物配比,居然也值得拿出来说?   雄虫们心中嗤笑。   对于唐酒和林意的矛盾,他们当然也有所耳闻。   在他们看来,林意任由唐酒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份额,却想不出半点反击唐酒、夺回自己所属物的心机和手段,已经是足够没用了。   如今居然把自己和一个小辈斗输了的损失,也特地拿出来说,这还真是……   不屑归不屑,赛莱斯特的表情却没有因此发生半点变化,只微笑着点点头,附和道:“当然,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林意满意了。   倘若不是眼下场合不对,他甚至想要得意的笑出声——考虑到在座的雄虫无一不是圣地执掌一方权力的大虫物,林意没敢失礼,直到会议结束,所有虫都陆续离开,负责护卫大虫物的千万架机甲也井然有序地退场,林意这才小跑到塔里克面前。   “塔里克!”   他语气欣喜,面含无限憧憬:“高塔接纳我了!他们说,只要我二次觉醒,高塔就会正式接纳我成为他们的一员,我终于胜过唐酒了!”   塔里克神情平淡:“恭喜你。”   沉浸在喜悦中的林意却没能发现雌虫的不对劲,兀自兴高采烈地炫耀:“唐酒一定不会想到,我会比他先一步进入高塔,成为正式的高塔雄虫吧!现在可是我的地位比他要高了,我倒是要看看,从今天往后,他还能怎么对付我!”   塔里克:“是啊,以后再也不会有虫能欺负你了。”   和林意激动的心情相比,军雌的声音明显有些平淡,这让原本颇为高兴的林意,此时也有了些许扫兴的感觉。   他看出了塔里克的不快,却没有安慰对方的意思,反倒因此升起了淡淡的报复心理,不仅是对近来待自己不冷不热的塔里克,还是对许久没有碰面,却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的唐酒。   “塔里克。”   林意盯着眼前的军雌,忽然找了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克莱因元帅的精神暴动,似乎需要与真心相爱的S级雄虫结合,才能治愈吧?”   终于来了,塔里克想。   从圣地传出林意将觉醒为S级雄虫的那一天起,塔里克就隐约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他以为自己会难过,会愤怒,会不满。   然而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塔里克的内心却说出了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   倘若他没有在唐酒拜访军部的那一天,发现林意的不对劲,进而顺藤摸瓜,发现对方和数位高等军雌同时保持着暧昧关系,塔里克的内心或许还会兴起波澜,可在他得知了这一切后,军雌的内心只剩下一片死寂。   塔里克没有说话。   林意却误以为他这是吃醋了,进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自认依旧将军雌握在掌心的雄虫笑了一下,终于出声安抚:“塔里克,你吃醋了吗?别担心,即使我还会有其他的雌虫,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是我最重要的虫。”   “所以。”   他看着自己的军雌恋虫,露出微笑:“你会乖乖听话的,对吧?”   林意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一瞬间,年轻的军雌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丝狰狞与疯狂,再抬起头,却又露出乖顺的微笑。   他右脚退后一步,单膝跪下,目光温柔又虔诚地望着他的阁下。   “如您所愿,我的阁下。”   ……   伴随着林意即将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且一旦成功晋升,就会被高塔接纳的消息传开,无数珍奇异宝作为礼物,被送上了乌拉诺斯,大张旗鼓地运到了林意的跟前。   几乎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有不同的高等特权家族带着礼物来访。   有时是带着厚重的礼物,亲自采访得家主。   有时是由家中适龄的雌虫代为转交礼物,背后的用意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属于林意的居所几乎是高朋满座,大虫物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连带着大半个帝国,也陷入了对准S级圣阁下的讨论之中,暗自打赌猜测,有哪些雌虫能够足够幸运,成为对方的雌侍之一。   但这就和唐酒没什么关系了。   这段时间,唐酒本就一直待在弗莱明家,如今听说了林意在圣地那边热闹着,就更没有回去给对方当炫耀的工具虫的意思了,最多也就是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听塑料好友转述圣地的种种。   利埃尔:【我真是受不了林意那个学虫精了!】   利埃尔:【他最近在圣地可嚣张了,大家之前从他那里顺走的东西被要回来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以自己营养不良为由,抢走了其他虫的份额,别虫问他为什么,他还理直气壮地说,圣地不给他提供最好的食物,他就绝食!】   利埃尔:【我呸,他要是真绝食,我还敬他是只雄虫,不过是仗着赛莱斯特会长的庇护,就在圣地作威作福,张扬跋扈也就算了,还一点新意都没有,就知道学你,不要脸!】   对面的雄虫端的是怒气冲冲。   唐酒倒不怎么在意——林意再怎么嚣张,也是高塔推出来的棋子和傀儡。   谁会为了一只注定会被磨损至死的傀儡,气得乱了心神?   是以,面对好友的愤慨,唐酒表现得相当淡定。   【你要是不想面对他的话,就回家好了。】唐酒建议:【他喜欢装,你就让他一只虫在圣地装呗。】   利埃尔:【!对哦。】   利埃尔:【有道理!我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不想再看学虫精脸色了,这还没晋升S级呢,真当自己是个虫物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结束通讯之前,利埃尔想了想,没忍住又发过来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林意这回来者不善,以前那些针对他的,几乎都被他整了个遍,我怀疑他接下来,说不定也会朝你下手,你要小心哦。】   唐酒:【放心,我心里有数。】   唐酒是真没把林意放在心上。   就林意那个脑子,他就是不动脑子,也能轻易摁死对方。相比林意本身,他更在意以林意为纽带,逐渐汇聚一堂的帝国各大势力。   这些势力表面为了追求讨好林意,又是上门拜访,又是送礼物的闹得不可开交,实则多半是借这个机会互通有无,商量着怎么解决弗莱明和克莱因的联盟呢。   如今的圣地看起来是风平浪静,只怕暗地里早已是山雨欲来,暗流涌动。   也许是即将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的缘故,唐酒并没有因此感到慌张,反倒说不出的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   如果不是雌父雄父下了铁命令,不许他掺和这次“大虫们”的事情,唐酒还挺想加入其中,试着与帝国的高等特权虫族们斗上一斗的。   可惜……   被下禁止令的小雄虫叹口气,百无聊赖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放空自己发呆。   ——等等!   伴随着某个特殊的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唐酒忽然坐起身。   雌父和雄父是不允许他掺和弗莱明的事件没错,但他完全可以走阿勒西奥的路子,给阿勒西奥当“军师”啊!   想到这里,唐酒精神一振,当即打开了光脑环,企图从军雌那边套情报分析。   他的目光落在通讯名字上,正准备发起通讯,下一秒,一个新闻窗口便自动弹了出来——   #第七星系爆发史上最高危级别异兽潮,帝国损失惨重。   #为尽快稳定局面,议院与圣地双双提议,请克莱因元帅亲自率军出征,平定混乱。 第37章 调虎离山?   第六星系, 霜萤星。   一艘飞舰悄无声息地穿过浩瀚的大雪,行至北城的一角。这是一颗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星球,飞舰落地的角落却开着大片大片的花, 浓郁的绿荫硬生生地在一望无际的雪白中铺出了一条春暖花开的小路。   年轻的军雌顺着小道往里走。   道路越向前,属于冬天的痕迹就越少,待军雌在一栋低调却不失精美的府邸前停下来时, 周遭已然一瞬入夏。   他呼出一口气,略有些紧张地推开门。   本就虚掩着的大门应声而开。   厅堂内,一位上了年纪、面容苍老的雌虫正静静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即使听到了来虫的脚步声,老雌虫也没有睁眼的意思,只是神情平淡地问 :“事情都办妥了吗?”   年轻的军雌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没有说话, 年迈的雌虫也没有睁眼,却仿佛已然料到了他的反应,平静问他:“你在犹豫什么?”   年轻的军雌沉默一瞬,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 不管怎么说,元帅都是我们中的一员, 他因维新派而起,维新派也因他受益良多,况且元帅也并无背叛维新派的意思……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年迈的雌虫发出一声叹息。   “是啊,他没有背叛维新派。”   一直到这一刻,这位端坐在主位上的雌虫才终于睁开了眼, 淡淡开口:“可他背叛了我们。”   年轻军雌霍然抬头。   “如今盘桓在中央星系的特权阶级, 大多都是万年前帝国诞生时的旧贵族,我们这些后来者想要与其相争, 就只能笼络下等雌虫的力量,让他们充当可消耗的棋子,为我们冲锋陷阵。”   对维新派而言,低等雌虫更像是一波又一波的韭菜。   为了保证维新派在帝国的地位,也为了保证在与保守派的政治斗争中不落入下风,维新派会定期挑选个别涨势极佳,乃至冲破了基因锁的“韭菜”,作为培养对象,作为他们扶持低等雌虫的证明。   说到底,高等雄虫数量有限,倘若要与不计其数的低等雌虫相比较,高等雌虫的数量也多不到哪里去。   对于维新派的高等特权雌虫而言,所谓的“维新”二字,更像是一道冠冕堂皇的、能够帮助他们赢得大量低等雌虫支持、以此对抗中央星系的大贵族们的标签。   维新派的特权虫对此心知肚明,经他们扶持脱颖而出的“新高等雌虫”,当然也不是蠢货。   除了阿勒西奥·克莱因。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经维新派之手,精心打造、推上王座的年轻领袖,竟将这道标签当了真。   倘若阿勒西奥·克莱因一直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扮演他“领袖”的角色,维新派当然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毕竟对方本就命不久矣,任对方顺其自然地死亡,给予他帝国元帅应有的体面,也不是不行。   可谁让他偏偏和弗莱明联手了呢?   是,阿勒西奥没有背叛维新派。   即便是在和弗莱明达成合作以后,这位帝国元帅也没有倒向保守派的意思,反倒是弗莱明这个数万年以来始终屹立不倒的大贵族,破天荒地选择与克莱因联姻,站在维新派这一边。   表面上看,维新派似乎如虎添翼,保守派必然会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可实际上呢?   阿勒西奥与弗莱明一手遮天下的维新派,真的还是他们这些虫的维新派吗?又或者说,这样的维新派,究竟还是原来的那个维新派,还是继保守派、维新派与圣地之外诞生的,第四方势力?   答案不言而喻。   年轻的雌虫同样哑然。   没有哪一方的虫愿意见到这一幕。   保守派的虫子不乐意,维新派的虫子同样不乐意。就是向来对保守派与维新派之争兴趣缺缺的高塔雄虫,也绝不允许他们其中的某一支,凌驾于其他七支高塔之上。   “去吧。”   年迈的雌虫缓缓开口:“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没有虫能对抗克莱因和弗莱明的联盟,我们能做的,只有借这个机会,将他们其中一方调虎离山,各个击破。”   “至于弗莱明那边……”   说到这里,老雌虫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会有虫帮我们处理他们的。”   军雌得了命令,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即将走到门口之前,他听到身后的雌虫再次开口:“克莱因元帅战死前线,虽死犹荣。但军部不能没有元帅——亚伦将军骁勇善战、战功显赫,是帝国元帅的不二虫选。”   军雌心头一寒。   但这只是一瞬。   作为既得利益者,作为同样被维新派选中,才走到今天的“新高等雌虫”,年轻的军雌不能、也不会背叛自己背后的支持者,唯独年轻虫年轻气盛,崇拜强者的本能,令他不免为一颗星辰的陨落感到淡淡的惋惜。   那样一位耀眼又强大,如同一颗星辰照耀帝国长达百年的军雌,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   对于发生在第六星系的一切,阿勒西奥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即使知道,帝国元帅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   游戏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尚且还是一个未知数,他不乏以一力破万法的实力和底气,当然不会将这些阴沟里的算计看在眼里。   视频通讯中。   这一头的阿勒西奥低着头,忙着处理出征前的一应事务,另一端的小雄虫则双手抱膝,蹲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从“帝国的军雌是除了你都是废物吗为什么非你不可啊”,到“我都要二次觉醒了这么关键的时期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呀”,最后委委屈屈,自怜自艾:“我好可怜哦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怜的雄虫了。”   唐酒:QAQ   听得阿勒西奥险些笑出来。   怎么会这么可爱的。   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偏头看向唐酒。   年轻的雄虫穿着柔软的米色针织毛衣,下巴搁在膝盖上,蓬松的金色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沮丧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刻在了脸上,此刻正仰着头,哀怨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小雄虫今天的着装太过日常,也太过居家,只一眼,就叫阿勒西奥联想到某些隐约的未来。想每一天都能在自家沙发上,看见突然长出来的猫猫虫,满心期盼地等着他回家。   也许他会高高兴兴地扑进他的怀里。   即便对方什么都不做,只是懒洋洋地窝在那里也好。他一定会从沙发后揽住他的珍宝,抱抱他,亲亲他。   单是联想到这样的画面,阿勒西奥原本散漫不定的情绪,都跟着安稳了下来。   “不会太久的。”   他承诺:“最多三天,我一定会回来。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我会单独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到时候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唐酒:好像…也不是不行?   作为高等雄虫,唐酒的主要活动范围基本被圈定在了圣地和弗莱明之中,即便和阿勒西奥结婚,也就多出了军部和元帅府两个场所,可如果军雌能够放下公务,专程陪他,那就不一样了。   有阿勒西奥陪伴,到时候,想去哪里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小雄虫在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则勉强维持着生气的表情,质问:“那这次的事呢?身为你未来的雄主,如今你都要出发去第六星系了,我才从星网上得到消息,你觉得这合适吗?”   说着说着,假生气就变成了真生气。   唐酒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只会拖你后腿的花瓶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唐酒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态好像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正如同阿勒西奥希望唐酒能够坦诚地开口向他索取,唐酒也不再只满足于自己单方面的获得,他同样希望自己能够被阿勒西奥所需要,可以与对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而不是作为纯粹的被保护者,被隔离在一切动荡之外。   阿勒西奥——阿勒西奥又忍不住想笑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笑出了声——这为他招致了来自小雄虫更为不满的目光,年长的军雌连忙收敛笑意,无奈地道:“我承认,我是不想让你参合进来,但我绝对没有隐瞒你的意思,不瞒你说,就是我自己也是才从星网上知道的消息。”   唐酒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故意的?第六星系有问题?”   “异兽潮的事情是真的,损失惨重也是真的。”   阿勒西奥说:“新闻应该也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我施压,调虎离山?也许还会事先安排一些陷阱,不过问题不大,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这个理由,唐酒勉强信了。   但还有一件事,小雄虫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那你刚才笑什么?”语气不善。心想,阿勒西奥要是笑他幼稚,他说什么都要恶狠狠地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军雌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阿勒西奥就看着他笑。   唐酒:“嗯哼?”   “在想,我究竟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虫神才让我这辈子遇见了你。” 年长的军雌慢悠悠地说着,视线却柔和得不可思议:“多少高等雌虫都梦寐以求的高塔雄虫的认可让我赚到了,我能不高兴吗?”   高塔雄虫难得,难在身,更难在心。   前者还能凭借压倒性的权利与地位谋得,可后者,却当真如高天之上的游云,可望而不可及,倘若孤云无意,纵使雌虫百般追求,不仅得不到雄虫的认可,甚至还会招来反感厌弃。   小玫瑰卡了一下,不说话了。   阿勒西奥也太狡猾了。唐酒在心里嘟嚷。以为说这种好听的话,唐酒阁下就会轻易放过他了吗?没错,他真的会。   “好吧。”   心情大好的小雄虫强压下自己的嘴角,轻咳一声,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你要快点回来哦。”   “好。”   得到明确的应允,唐酒满意了。   眼见着通讯另一端的小雄虫瞬间高兴起来,轻松与自在重新回到了他的眉眼之间,看得阿勒西奥同样心情愉快之余,又多了些许淡淡的担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你就通讯给弗洛里,他会暂时代我护着你的。”   阿勒西奥说这话的时候,唐酒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如今老老实实地待在弗莱明家,能发生什么事?   当即轻飘飘略过了这个话题,理直气壮地撒起了娇,趁机让对面的军雌又签下好几条不平等条约,这才作罢。   直到翌日,元帅大军从中央星系离开,唐酒才意识到,他放心得太早了。   几乎就是在阿勒西奥离开后的第二天,隶属高塔的护卫虫便包围了弗莱明家,领头的雌虫语气礼貌温和依旧,看向唐酒的时候,目光里裹挟着并未刻意掩饰的轻视与散漫。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就在昨天晚上,有虫发现,高塔为林意阁下二次觉醒准备的生长液其中的一份药液被虫暗中调换,调换药液的工作虫已经被抓捕,对方表示自己是受您胁迫,无奈之下才行此事。”   “事关S级的圣阁下,即使您贵为雄虫,雄虫保护协会也不得包庇。”   “唐酒阁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仿佛是原著剧情的重演。   同一时刻。   第六星系,被汹涌而来的异兽潮与身后的友军同时包围的帝国元帅抬起头,看向对面与自己并肩作战长达几十年,几乎可以以“好友”相称的战友,平静开口:   “为什么?” 第38章 理直气壮   雪越下越大。   风雪的呼啸声与异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 唯独由几十万军雌肃穆交汇的这一角静得鸦雀无声。鹅绒般的大雪簌簌地落下,转眼间就将现场的几十万机甲涂抹得雪白。   短暂的沉默过后,阿勒西奥终于开口。   他问:“为什么?”   这其实是个很明知故问的问题。   以阿勒西奥的性格, 本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废话。他既不愤怒,也不惆怅,自那夜调查出军部某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后, 属于“阿勒西奥·克莱因”应有的情绪已经发生过了。   此时此刻的他,更像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对方在以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决策后,会用什么样的面孔来与他对峙,又以什么样的身份与立场,将他和他身后的近卫军团尽数埋葬。   对面的军雌首领——亚伦,同样明显地愣了一下。   “你居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不对……”   短暂的意外过后, 亚伦恍然:“我明白了,你是想借聊天拖延时间,好通知你本部的军雌?没用的,从你背叛维新派, 走向弗莱明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 维新派不会再将宝压在你身上,你也不可能再得到来自维新派的任何支持。”   “不出意外的话,你留在本部的虫已经被维新派控制,如今的本部也尽在维新派的掌控之中,没有虫能接收到你的消息, 而所有能够接收到消息的军雌, 也早已倒向了我们。”   阿勒西奥神情不变。   “所以,为什么?”   “即使是这样, 你也要拖延时间吗?”   亚伦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稍显无奈的微笑:“如果这样能够让你走得安息的话,好吧——”   他话锋一转,用一种娴熟的、回忆般的口吻,缓缓开口道:“阿勒西奥,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等阿勒西奥回答,军雌便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记得我和你是第一军校同一期毕业的,那时候我们还是舍友,日常训练都是一个小组的,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已经过去差不多一百年了吧?”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   亚伦也不在意。   军雌的表情十分专注,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之中,他的目光不再游离散漫,而是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兴奋,施施然的语调里犹然还带着几分叹息与怀念。   “我记得毕业那年,我们一起由军校推荐到本部的精英训练营,和中央星系的高等雌虫竞争晋升本部的名额,最后的团体对抗,你和我都被分到了高等雌虫占比最少的小组。”   “大家都说,本部精英训练营的团体对抗,本质比拼的其实是各个团队中高等雌虫的数量。哪一支团队的高等雌虫数量最多,哪一支就能获胜。反过来,哪一支团队低等雌虫的数量越多,就会输得越惨烈。就连当时的教官都认为,我们这支小组一定会率先被淘汰出局。”   说到这里,亚伦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很轻。   “可我们还是赢了。”   他扭动着头颅,看向对面的阿勒西奥。   于是由他驾驶的这架机甲也随着他的动作,对准了三米之外,静静地伫立雪地立的帝国元帅。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   “你说,低等雌虫与高等雌虫之间的基因鸿沟并非完全不可跨越,基因不行还有脑子,战斗力不行还有战术,只要肯赌,肯拼,豁得出性命,总还会有一份晋升的希望在。”   “以蝼蚁之身屠戮神明,未必完全没有可能。”   他赞叹道:“是你的领导,你的战术,带领我们在只属于高等雌虫的本部杀出了一条血路,也是因为你,直到现在,我们那一届的精英训练营,都是低等雌虫通过率最高的一届。”   “那时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低等雌虫不一样。”   “如果有低等雌虫能从偏远星爬到首都星,打破高等特权雌虫经营了数万年的阶级封锁,代表维新派与保守派对抗,一步步上帝国最高权力的王座,那个雌虫一定是你!”   他咧嘴一笑:“我赌对了。”   “中上等星球的资源和份额被高等特权雌虫把持垄断,你就带我们去往星辰大海,我们一起从零开始,去寻找、去掠夺,去征服一颗颗只属于我们的新能源星球。”   “因为你,低等雌虫第一次踏上高等星球的土地。”   “因为你,军雌在帝国的地位空前提升。”   “因为你,圣地有史以来第一次向军雌敞开了大门。”   “越来越多的低等雌虫拥有了向上走的机会,能够与低等级的雄虫交流、约会;个别幸运儿甚至达成了基因突破,成为了中央星系的新高等雌虫,成功与曾一度被高等特权雌虫们垄断的高等阁下携手。”   “这样的你,说是帝国百年来最璀璨的星辰也不为过。”   他轻声道:“像你这样注定要载入帝国史册、照耀一整个时代的雌虫,怎么能够像那些可怜的、卑微的、一生都接触不到高等雄虫的低等军雌们一样,死在可笑的精神暴动之中?”   大雪漫天漫地地飘落。   雪地里,属于军雌的机甲却伴随着亚伦的动作,做出张开手臂的诡异动作,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狂热,声音越来越激昂:“战场!只有这浩瀚的星河宇宙,才是这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你的坟墓!”   “你必须死在黎明到来之前。”   “而我,作为你的战友兼好友,我有义务接过你的理想与抱负,带领军部继续往前走,直到属于你我,属于维新派,属于‘低等雌虫’们的黎明,真正到来的那一天为止。”   雪还在下。   这其实是相当诡异的一幕。   眼下正是战时,外围的军雌们还在清理汹涌而来的异兽潮,位于核心地带的两军首领却摆出了交谈的姿态,其中一位更是对另一位本该是敌虫的军雌大加赞赏,语气中不无敬佩之意。   反倒是被吹捧的那一位,由始至终,都没有为这场极具戏剧性的夸张演出,给出任何反馈。   帝国元帅的座驾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机甲内。   阿勒西奥的神情始终平静,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听对方在说什么。   亚伦还以为自己是在与帝国元帅阵前强强对决,宿命相望——殊不知坐在机甲里的阿勒西奥早在他开口长篇大论的那一刻,就漫不经心地翘起了二郎腿,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向了窗外。   他在走神。   放在以往,军部之主就是再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也不会傲慢到干出这种在战场上发呆的事情——可阿勒西奥就是忍不住。   霜萤星的气候总是很冷的。   虫族并非没有掌控四季的科技,只是霜萤星上生长着一种名为“霜萤”的花,其外形纯净剔透如冰晶,入口鲜甜清凉,口感比虫族最出色的厨虫亲自制作的雪糕还要美味,且不会对雄虫相对脆弱的肠胃造成任何负担。   为了保证霜萤花的产量,满足雄虫们的口腹之欲,以获取巨大利益,霜萤星的执政官自然不会蠢到虫为地去改变这颗星球的环境。   阿勒西奥对霜萤星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忍不住突发奇想——   以他对唐酒的了解,这种徒有其表,看起来漂亮晶莹得好似由冰晶雕刻而成、实际吃起来也就比雪糕好吃那么一点点的冰花,一看就是他家小玫瑰会喜欢的东西。   嗯。   之后回首都星的时候,让虫带上今年最鲜甜的一批,给小玫瑰当伴手礼好了。   他又想到了临行之前,唐酒穿在身上的那件米色针织毛衣。   当初隔着视频通讯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阿勒西奥只觉得这层暖色系套在自家小雄虫身上,显得格外温暖居家,。如今再忽想起来,帝国元帅不免后知后觉地担忧:冬天只穿着那样薄薄的一层毛衣,唐酒又一贯喜欢赤着脚在地毯上哒哒哒跑来跑去,这样真的不会着凉吗?   也不知道弗莱明家的虫子能不能照顾好他。   唉。   真叫虫忧心。   还有弗洛里。   维新派那帮老家伙刻意把他调出首都星,估计也有顺势和高塔那边打配合的意思。临行之前,他可是千叮万嘱,要副官好好盯着小玫瑰那边的情况的,也不知道这帮虫子靠不靠得住。   算了。阿勒西奥又想。   靠天靠地靠谁都不如靠他自己——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弗莱明虫和他留在军部的暗棋身上,还不如赶紧解决眼前的突发事故,早一点回首都星,亲自守着他小玫瑰。   想到这里,阿勒西奥不再犹豫。   “所以——”   虽然压根就没听到对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但这显然并不影响帝国元帅若无其事地接过话茬,冷静地总结:“你也看上了我的‘遗产’?”   语气平稳又随意。   仿佛他此刻谈论的,并不是自身权柄被昔日好友觊觎这样的大事,而是霜萤星一如既往的暴雪天气。   不知道为什么,亚伦忽然就有点接不下去了。   就好像……   就好像,对方早已透过他故作高高在上的浮夸表演,看到了他内心的卑陋龌蹉,可阿勒西奥似乎并不在意,又或者说,一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以前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   似乎只要有阿勒西奥在的地方,所有虫的目光都会落在阿勒西奥的身上,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作为低等雌虫做得有多么出色,长官与阁下们都不会因此多看他一眼。   好在他还有未来。   想到帝国元帅作为高等雌虫,必然会死于精神暴动的未来,军雌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已然恢复了游刃有余的高姿态。   他没有否认阿勒西奥的说法。   被誉为军部下一任主虫的本部大将,亚伦·阿米特露出一个从容不迫的微笑,他看着这位权利、地位和荣耀,都压了他足足一百年的帝国元帅,语气温和中透出并不掩饰的势在必得。   “至少我能在这里,在今天,让你有尊严地死去。”   ……   同一时刻。   首都星,弗莱明家。   “唐酒阁下,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熟悉的语言,熟悉的画面,熟悉的虫群——如果不是唐酒肯定自己的大脑还在正常地运转,唐酒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穿越进了那本奇怪又扭曲的小说之中。   这还真是……   林意是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新招数了吗?   唐酒心不在焉地想。   他挑起一边的眉间,正准备开口,身后就传来了自家雄父隐含愠怒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未经批准擅帝国高层的私虫府邸?还有,裁判所什么时候能够未经高塔许可,就直接扣押雄虫了?”   面对高塔雄虫的发难,为首的雌虫却是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事急从权,赛莱斯特首席的意思是说,帝国毕竟已经足足两百年没有圣阁下诞生了,滋事重大,为了保证案件能够不受外界干扰,做到绝对公正,理应第一时间将嫌疑虫护送回圣地。”   “这是怀疑,也是保护。”   雌虫应对自如:“事实上,我们此次拜访,除了带唐酒阁下回乌拉诺斯,也是代表赛莱斯特首席邀请唐礼阁下您,参与高塔审判唐酒阁下疑似投毒、谋害准S级圣阁下一案。”   唐礼不快地蹙了蹙眉,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原本还坐在沙发上,只是静静地听他们交流的唐酒却忽然开口:“雄父,没关系的。”   “我是雄虫,在高塔的判决正式下达之前,谁也不能对我做什么。说到底,裁判所的意思也只是让我回乌拉诺斯住上几天而已,如今局势越危险,我在圣地只会越安全,不是吗?”   一听唐酒说要回圣地,维斯卡斯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看向自己的雄子,眼中透露出明显的不赞同:“可是——”   “只是回去小住几天而已。”   年轻的雄虫神色冷静,语气温和却坚决:“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唐礼与维斯卡斯对视一眼。   以他们对唐酒的了解,自家小虫崽可不是会轻易屈服的性子,能让唐酒主动往圣地跑的,也绝不是什么所谓的“安全”。多半是唐酒心里已经有了某些主意和计划,只是需要回到圣地,才有实施的可能。   想到这里,两虫都没有再阻拦。   倒是唐酒自己,在即将离开之前,特意问了句:“既然我目前还只是嫌疑虫,那我上去换身衣服,带点行李,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为首的雌虫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唐酒身上穿的是家居服。   这样的小要求,雌虫自然无不可。   十分钟后。   整理完自己的行李,在雌虫们的监视下,唐酒平静地踏上了返回圣地的飞舰。   众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有心虫拍下照片,发上了星网。   没有阿勒西奥的军部提前拦截,这一次,有关圣地高等雄虫的八卦新闻顺利地出现在了各大网站首页,随后更是在议会、军部和高塔三方势力的默许上,顺理成章地登上了星网热搜——   #震惊!林意阁下竟是准S级圣阁下!   #林意阁下遇害,用以二次觉醒的生长液被替换成了有毒药液,或将觉醒失败   #众目睽睽之下,弗莱明家雄子、克莱因元帅的未来雄主唐酒阁下被押回圣地裁判所。   三条热搜齐发,有眼睛的虫都能看出其中的前后关系。   【???什么情况?林意阁下遇害??】   【看到第一条,正准备为林意阁下二次觉醒高兴呢,你就跟我说林意阁下遇害觉醒失败?虫屎!哪只虫这么丧心病狂,对林意阁下这样温柔善良的雄虫也下得去手?强烈要求议会严惩!这样的坏虫,拖去刑场砍头都不为过!】   【强烈要求议会严惩!】   【不是说圣地会好好保护阁下们吗?怎么搞的啊!这可是帝国近两百年来首例准S级圣阁下,圣地那帮雌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林意阁下如果觉醒失败,他们就是全帝国的罪虫!】   【楼上的别瞎说了,这关圣地什么事?】   【确实不关圣地的事,你们看第三条热搜,不觉得很微妙吗?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林意阁下遇害不是因为圣地保护不周,而是同为高等雄虫的阁下心生嫉妒,所以……】   【!!!】   【说起来,我也好像听我在圣地工作的雌虫朋友谈到过,说这位唐酒阁下平时脾气就很不好,动辄打骂雌虫,还仗着自己是弗莱明家的雄子和克莱因元帅的雄主,经常抢走林意阁下的各种特殊资源,害得林意阁下营养不良,晋升S级的几率只有99%,否则就是100%进化为S级了。】   【啊这……】   【救命!现在劝元帅换个雄主还来得及吗?怎么会有雄虫出于嫉妒就对林意阁下这么好的雄虫做这种事啊?平时居然也连本该属于林意阁下的资源也要抢走,这也太恶毒了吧!和这种雄虫结婚,真的不会某天一觉醒来被自己的雄主毒死吗?】   【有一说一,我觉得他配不上元帅。】   【配不上元帅+1】   【啧,既然犯事的是雄虫,那圣地肯定不会严惩了。心疼林意阁下,怎么会碰到这种虫啊,求求元帅擦亮眼睛,就算雄虫阁下珍贵,这样的雄虫也要不得啊!】   【一虫血书克莱因元帅退婚!】   【一虫血书克莱因元帅退婚+1】   ……   星网上吵得声势浩大,一时之间,舆论几乎一边地往林意这边倒。   星网之外。   林意放下光脑环,终于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没错。   这才对嘛。   像唐酒这样骄纵任性,除了家世背景一无是处的雄虫,就应该遭受所有雌虫鄙夷唾弃才对,怎么能够反过来压在他这样的天命之子身上呢?身为思维和三观都更为成熟的地球人,他林意才应该受全帝国的雌虫狂热崇拜才对!   看着星网上各种心疼他,唾弃唐酒的贴子,林意只觉得神清气爽。   但这还不够。   从前都是唐酒在他面前耀武扬武,如今他后来居上,凭借着准S级雄虫的身份,得到了更多雌虫的追捧和追逐,好不容易将唐酒打入尘埃,林意当然要借这个机会,在唐酒身上多踩上两脚,欣赏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   凭借准S级雄虫的身份,林意顺利地套出了唐酒被扣押的地点。   说是扣押,其实更像是软禁。   高塔并没有故意在环境和饮食上虐待雄虫的意思,在将唐酒带回圣地后,也仅仅只是将唐酒限制在圣地居所的范围之内,由直隶高塔的军雌在门外看守,一应待遇,依旧是高等雄虫应有的水平。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意险些没被气了个倒仰。   什么意思?   合着唐酒就是作为犯罪嫌疑虫被扣押,这日常待遇也比他当初在圣地被对方各种打压的待遇要好呗?   林意气得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他如今的地位看似高不可攀,实则都是建立在他即将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的基础上,就是他想进入高塔,那也得是他真真切切进化为S级雄虫以后,在此之前,他就是想利用高塔雄虫的特权,让唐酒体会一下他当初的待遇,都做不到。   ……算了。   他和唐酒这种注定再也爬不起来的废虫有什么好计较的?   林意自我安慰:这才哪到哪呢,眼下的案件只是一个开始,等他二次觉醒,正式成为高塔雄虫的一员,有的是办法对付唐酒。   念及此,林意的心气这才逐渐平稳下来。   没有通告。   他如往常一样,用和风细雨的态度和守在唐酒居所前的军雌打了个招呼,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屋内没有开灯。   林意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双手环抱着膝盖,安静地蹲坐在沙发上的唐酒。年轻的雄虫眼睫微垂,几缕额发滑落下来,在他的眉眼间带出大片阴影,叫虫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林意却觉得,此时的唐酒,一定是绝望又慌乱的。   这样的幻想让他嘴角止不住地上翘,连带着腰杆,都挺得更加笔直。   他笑着走近唐酒,兴致勃勃地道:“大少爷,沦为阶下囚的感觉怎么样?”   唐酒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落在林意的眼里,就是对方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证明了。   林意翘了翘嘴角,心情变得更加愉悦。   “这就受不了了?”   林意略微抬起下巴,笑容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恶意。他故意绕了一圈,在唐酒的跟前蹲了下来,以一个与唐酒的高度完全一致的姿势,笑吟吟地开口:“这才哪到哪呢。”   “你还不知道吧?”   “就在昨天,维新派已经和保守派正式达成了合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克莱因元帅很快就会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我很好奇,没有克莱因元帅作为后盾,以后的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嚣张吗?”   唐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起眼眸,看着此刻几乎与他四目相对的林意,忽然笑了一下。   “林意。”   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唐酒心情还算愉快地,饶有兴致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他挑了挑眉,嘴角向上弯起一个笑:“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是一只骄纵任性,头脑空虚、又蠢又坏的恶虫?”   林意反问:“难道不是吗?”   仿佛被虫戳到了痛处,林意咬着牙,声音冰冷:“从我来到圣地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无时无刻不在嘲讽我,欺辱我,你甚至还带着全圣地的雄虫一起孤立我,把羞辱我当成是你们高等雄虫的游戏,之后更是仗着高塔雄虫的特权,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不过没关系。”   林意话锋一转,脸上又流露出有恃无恐的笑容:“弗莱明会倒台,克莱因也会战死在宇宙,从今往后,你都没有机会——”   林意的话没能说完。   几乎就是在他说“克莱因也会战死在宇宙”的同一瞬间,唐酒松开环绕着膝盖的手,仿佛狩猎的豹猫一般,敏捷又迅猛地向着近在咫尺的林意扑了过来!   林意瞳孔骤缩,却已经来不及闪躲。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细微刺痛,和什么液体被注射进来的异样感,林意神情大变,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唐酒挑了挑眉,随手将使用完毕的针筒丢在地板上,一面笑吟吟地道:“也没什么啦,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那种骄纵任性、头脑空虚,又蠢又坏的恶虫。什么讨回公道啊,为自己申冤啊,我是真没什么兴趣。谁让我是小坏蛋呢?像我这样被宠坏的小坏蛋,最喜欢做的,就是丧尽天良的坏事啦。”   “你不是说,是我向你的生长液里投毒,想害你晋级失败吗?”   唐酒拍了拍手掌,以示肯定:“恭喜你,答对了!我刚刚注射到你体内的,就是你们控告的,‘我’故意混合进你生长药液的TRUE毒液哦。”   说完这段话,唐酒看也不看林意一眼,径直走向了大门处,闲闲地敲了敲门,愉快宣布:   “行了,去通知高塔吧。”   “我认罪。”   唐酒说着,语气轻快又随意:“我承认,是我利用TRUE毒液破坏了林意的二次觉醒,害得你们伟大的准S级阁下跌落B级,再也没有了晋升S级的可能。”   说到这里,小雄虫可爱地眨了眨眼睛:“话虽是这么说啦,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我个虫还是建议高塔带上医生和检查的仪器过来,做一个确切的检查的。要我说,林意是肯定没有晋升的可能了,不过,之前圣地统一体检的时候,不是还漏了我吗?”   几乎就是在林意跌跌撞撞走出来的同一瞬间。   唐酒眼角弯弯,饶有兴致地道:“万一,我也具备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的资质呢?”   “你们说,是吧?” 第39章 对比惨烈   TRUE药液。   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 却让林意如遭雷劈,通体生寒。   TRUE药液是什么?   林意既然决定拿它作为诬陷唐酒的重要道具,自然不会对这种药液的成分一无所知——事实上, TRUE药液的核心材料不是别的,正是由星河玫瑰果核内部的粘液,与另外几种常见的液体融合构成。   换句话说。   它其实是帝国研究院在开发以星河玫瑰为主材料的基因药剂的过程中, 无意中发现的副产物。   一千年前。   帝国意外发现,一种只诞生在即将死亡的星球,名为“星河玫瑰”的朱果,其果肉中蕴含有某种促进雄虫跨阶进化的微量元素,这让始终为高等雄虫的数量忧心的帝国如获至宝。   遗憾的是,星河玫瑰对于成长环境的要求过于苛刻,即使是虫族如今的科技, 也难以做到虫工栽培。   无奈之下,研究员们只能将目光投注在星河玫瑰的果核上。   已知,星河玫瑰的果肉能够促进雄虫在二次觉醒中达到跨阶觉醒的效果,那么星河玫瑰的“果核”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 研究员们以星河玫瑰的果核为材料,仿照以果肉为材料的基因药剂, 制作出了一种与基因药剂极为相似的药液。   这就是如今的TRUE药液了。   如果说,基因药剂的作用,是打开潜藏在雄虫基因里的锁链,达到自然而然晋级的效果,那么TRUE药液就像是一种药力过猛的催化剂, 它会在进入雄虫的身体后, 诱导雄虫基因突变,直接将雄虫的基因拔高两个等级!   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好?   恰恰相反。   同样是提高基因等级, 基因药剂是回溯,是返古,是找回其原本应有的样子。TRUE溶液却是在原有基因的基础上强行拔高,就像拔苗助长,表面上提高了基因等级,实则严重损伤了雄虫的根基。   待药效一过,雄虫不仅会恢复到原本的基因等级,还会因为根基受损,反向跌档!   想到自己的体内此刻就流淌着这种液体,林意彻底慌了。   惊恐仿佛潮水一样漫上他的心头。   顾不上扑过去找唐酒报复,也顾不得在闻讯而来的雌虫们面前,维持自己一贯风度翩翩的模样,林意惶恐地跪坐在地上,疯狂地抓向自己的脖颈,抓挠着自己的皮肉,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注入到自己体内的液体取出来。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已经注入到血管里的液体,怎么可能通过撕扯皮肉的方式排出来呢?   林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鲜血顺着他皮开肉绽的脖颈一寸寸滚落,此刻的林意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如万蚁噬心,只剩下两个清晰无比的大字——   完了!   全完了!   他本该在二次觉醒中晋升的基因等级、他尊贵的圣阁下兼高塔雄虫的身份、他近在咫尺的,本能够利用S级雄虫的身份,借助与高等特权雌虫的婚姻,一跃进入帝国权力的中心,凌驾于所有本土雄虫之上的未来!   还有三天。   明明距离他二次觉醒,正式晋升为S级雄虫,只剩下三天而已。只要这三天一过,他就能在高塔的安排下,顺理成章地进入S级,成为特权阶级的一员……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自己精心策划好的一切,都将化作泡沫幻影,林意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惊恐,暴怒,难以置信……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衬得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孔愈显狰狞可怖。   他失声尖叫:“是你!都是你!贱虫——”   此时此刻,林意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赤红着一双眼睛,仿佛发狂的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唐酒。   是他!   就是他!   就是这只虫子,毁了他的生活,他的梦想,他的一切一切的未来!   林意想也不想,几乎是咆哮着向唐酒冲了过去!   他要杀了他!   林意的意图太过明显,别说看守在门边的军雌们了,就是唐酒自己,都第一时间看出来了。作为罪魁祸首,唐酒当然不会蠢到留在原地等待对方报复,面对趋于发狂的林意,唐酒直接向后退了两步,一个闪身,就躲到了军雌们的身后。   林意扑了个空,还想再追打,却被反应过来的雌虫们控制了拳脚,动弹不得。   “放开我!”   林意两眼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们凭什么拦我?是他!是唐酒先害我的!高塔不是派你们来看守犯虫吗?你们不是应该保护我吗?你们就是这样履行你们的责任的?给我打!打死他!”   雄虫疯狂地吼叫着。   雌虫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打?   开什么玩笑!   唐酒是犯罪嫌疑虫不假,可他同样是一位高等特权雄虫,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唐酒动手啊。高塔派他们来看守唐酒,固然有控制和监视的意思,却也未必没有保护唐酒的意思。   高塔是想利用唐酒,不是想真的弄死唐酒。   如今多方混战,最终谁胜谁负还是一个未知数,在各方斗争见分晓之前,高塔想要的是控制住唐酒,以此作为筹码和虫质,而不是借这个机会弄死唐酒——唐酒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引得弗莱明和克莱因双双发疯,高塔才是真的要完蛋!   更何况……   想起唐酒刚才敲门时,玩笑般的认罪,雌虫们心中一凛。   高塔为什么重视林意?   因为高塔已经整整两百年没有出过S级圣阁下了!   对高塔而言,S级雄虫是具有相当程度的象征意义的——它意味着,高塔雄虫作为帝国最早的八位S级圣阁下们的后代,还没有失去他们的尊贵与荣耀。   反过来。   一旦圣阁下的传承出现断代,不说高塔内部是否会因此焦急,就是向来追捧圣地的高等特权家族,也会对略有微词:为什么高塔的S级雄虫阁下出现了断代?这是否意味着高塔管理不善,没能给乌拉诺斯的阁下们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导致他们在二次觉醒的过程中,出现了基因跌档?   这种质疑就很微妙了。   帝国向来不乏对圣阁下偏执狂热的高等特权家族,在他们眼里,只有S级的圣阁下,才配做高塔的主宰;也有高等特权雌虫其实并不在意高塔有没有S级雄虫,他们在意的是,他们能否利用高塔没有照顾好小阁下们的借口,插手高塔对圣地的统治?   倘若林意还是原本的准S级圣阁下,雌虫们当然会考虑他的感受。   可实际上呢?   唐酒有没有说谎,他们不知道,但就凭林意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是只虫都能看出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准圣阁下”,只怕是要彻底地被打入深渊了。   说到底,高塔想要的是S级雄虫,而不是准S级雄虫。   只要林意一天不正式进化为S级,高塔就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如今眼看着林意彻底失去了进化的可能,高塔就更不会在意他的死活了。   一边是这辈子都注定是B级雄虫的林意,一边是极有可能进化为S级雄虫、且本身就是高塔雄虫后代的唐酒,对高塔而言,这实在是再见简单不过的选择了,但凡他们在这件事上犹豫一秒钟,那都是对高塔血脉的大不敬。   想到这里,雌虫们不仅没有因为林意的雄虫身份,而将其小心地放开,反而将对方控制得更死了。   万一真让他挣脱,跑过去伤害唐酒阁下怎么样?   眼睁睁看着一位尊贵的S级圣阁下在他们面前被伤害?别说高塔了,就是他们私虫情绪上对唐酒再不喜,也干不出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   雌虫们抬起头,看了看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冷眼看戏的唐酒,又看了看此刻五官和表情都已经彻底扭曲,嘴上还在不断的骂脏话的林意,心里多少有种梦中情虫幻灭的感觉。   理智上,林意的崩溃,他们也不是不理解,毕竟这个打击确实有点大。   感情上……   他们看着此刻宛如疯虫般的林意,脑海里回想起来的,却是在弗莱明家,唐酒在面对来势汹汹的他们时,风轻云淡、游刃有余的样子。就连对方刚才敲门认罪时漫不经心的神态,都透着一种仿佛映雪匕首般的漂亮凛冽。   再看看林意。   这真的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永远温柔和煦的林意阁下吗?   雌虫们唏嘘不已。   倒不是踩低捧高。   对于生性残暴的雌虫们而言,追逐强者就像是一种本能。工作中,他们只对强于自己的雌虫心悦臣服,情爱中,他们同样喜欢看似弱小,却能在情绪上牵动他们,让他们像某种失控的小动物一样,傻乎乎地围着其贴贴蹭蹭,各种献殷勤的雄虫。   某种意义上来说,部分雌虫甚至是享受这种情感上被雄虫拿捏的快感的。   也正因如此,面对眼前彻底失态的林意,雌虫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有些失望。   唉。   果然,别看星网上把林意吹得跟什么似的,真虫却完全不是一个样啊。   唐酒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和林意在眼前这几个雌虫心目中的形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此刻他正双手抱臂,心情愉快地欣赏着手下败将最后的哀嚎。   最初从系统那里得知,“原著”里的他因向林意投毒,自作自受导致二次觉醒失败的时候,唐酒的内心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倒不是意外自己会主动对林意下毒。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虫,在原作那样家虫惨死的背景下,会产生报复林意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但这手段就蠢得有点可怕了。   且不论他会不会在家虫惨死,独剩自己一虫、大仇未报的时候,选择这样不负责任、九死一生的报复手段,即便唐酒真的产生了与林意同归于尽的想法,他也不会考虑去买通什么圣地工作虫,让对方代为下手。   都准备玉石俱焚了,直接本虫上不痛快吗?   起码唐酒现在就觉得挺痛快的。   不是想诬陷他,踩着他上位吗?   行啊。   只是光诬陷有什么意思呢?他还偏要把这罪名坐实了!唐酒倒是想看看,高塔是会选择一位注定再也没有晋级希望的B级雄虫,还是即将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的他。   说到底,S级再高贵,那也得真正地进化为S级才行。   一旦失去“有可能进化为S级”这层保护伞,林意压根就什么都不是。   来自林意的咒骂声依旧不绝于耳。   唐酒却开始感到无聊了。   他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看向窗外。   好无聊哦。   阿勒西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仿佛是捕捉到了唐酒这样转瞬即逝的念头,林意忽然不骂了。   他死死地抓住其中一位雌虫护卫的手,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目光依旧凶狠恶毒,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脸上却反倒露出一个扭曲的,痛快的笑容。   “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是,就冲你准S级雄虫的身份,如今的高塔也绝不会对你下手,可高塔手上同样握着你的把柄——现在全帝国的虫都知道你对我投毒,导致我再也无法晋升S级雄虫的事了。无论是为了进一步操控你,利用你的价值,还是给大众一个交代,高塔都会对你做出明确的惩罚。”   “当然,我相信,以你的为虫,绝不会任由高塔摆布——你一定会站在高塔的对立面,和他们较量到底。”   说到这里,林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盯着唐酒的眼睛,一字一顿:“那么,阿勒西奥·克莱因呢?”   “当你彻底站在高塔的对立面,与整个高塔为敌的时候,你猜,阿勒西奥·克莱因究竟是会为了一己之私,站在你这一边,还是会为了军部的未来,向圣地妥协,选择这么多年来始终追随他的所有军雌?” 第40章 争抢   没错。   一定是这样。   一定会这样。   林意深吸一口气, 随手擦了擦脖颈上的血迹,他的脸上还挂着快意的笑,声音却阴恻恻的, 俨然已经将面前的雄虫恨到了骨子里,咬着牙,一字一顿:“唐酒……”   “我在地狱等你。”   和大多数虫族小说中, 对自身真实基因等级一无所知的人类主角不同,林意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会在二次觉醒中进化为S级雄虫。   这是直觉。   也是他作为穿越者的自信——毕竟十本虫族小说的主角攻,就有十个是S级雄虫。而他林意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当然也不会例外。   事实也的确如此。   早在林意刚穿越到虫族世界第一天起,他就在医院体检时, 意识到了自己将会进化为S级雄虫的可能。只是当时的他作为外来雄虫毫无根基,林意也不想上来就暴露自己准S级雄虫的身份,引来只冲着他的基因等级而来的贵族雌虫,这才拜托塔里克调换了医院的检查结果, 以平平无奇B级雄虫的身份进入圣地。   按照林意的想法,像他这样的命运之子, 就是要暴露准S级雄虫的身份,也应该是在万众瞩目的关键时期才对。   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于是他等啊等啊等啊,眼看着唐酒和帝国元帅越走越近,唐酒在军雌里的声望也越来越高,林意终于忍不住了。   塔里克是靠不住的。   那些他前手刚笼络, 后脚就被帝国元帅扔去支部的高等军雌们同样靠不住。   为了彻底地胜过唐酒, 将这位他深恶痛绝的雄虫踩在脚下,林意最终还是决定在帝国局势最为微妙的时期, “不经意”暴露自己准S级雄虫的身份,以此争取同样忌惮唐酒与帝国元帅的高塔和高等特权雌虫们的支持。   林意成功了。   但他也失败了。   表面上看,S级圣阁下的身份,就像是一顶光鲜亮丽、风光又体面的王冠。   林意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此前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高等特权雄虫们对他露出友善的微笑,当无数高等特权雌虫献宝般用昂贵的礼物堆满他的居所,当他曾一度都只能仰望的高塔,也低下了骄傲的头颅,计划着为他设计一条通天之路——至此,林意才真正有了自己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的实感。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高塔首席,雄虫保护协会会长,赛莱斯特——这位自他展露准S级雄虫的身份,每每再遇到他,脸上便挂满笑容的贵族雄虫,像以往一样,带着长辈般温和又友善的笑容,向他递来   经高塔商议后决定的,将在他进化为S级雄虫后,与他结婚的雌虫名单。   林意很难描述他在看见那份结婚名单时的心情。   有唐酒和帝国元帅的搭配在前,林意自认对年长的雌虫并无抵触之心。放在地球上,百岁的年龄差足以劝退所有人,可在寿命高达一千岁的虫族,就是两百岁的雌虫,那也是正当壮年期,和地球二十五到三十五岁的成年人类没什么两样。   可林意怎么都没有想的是,这份结婚名单里列出的雌虫,并不是他以为的正当壮年的雌虫,而是已经接近衰老期,年龄高达六七百岁的雌虫!   这和让他和一帮老头子结婚有什么区别?   更离谱的是,根据他和圣地其他雄虫八卦时得到的消息,这些高龄雌虫中,还不乏私底下偷偷圈养低等雄虫肆意亵玩的贵族!   林意当然就崩溃了。   大家都是年轻雄虫,凭什么唐酒交往的雌虫,就是帝国元帅这样要颜值有颜值,权力地位也尽在掌握的高等特权雌虫,而他即使是成为了准S级雄虫,也只能在远不如帝国元帅的特权雌虫们面前委曲求全?   这不是故意恶心虫吗?   林意差点没当场被恶心到吐出来。   赛莱斯特却告诉他,对高塔雄虫而言,婚姻本就是谋取权力的最快方式。唐酒有弗莱明作靠山,自然无所畏惧。可林意毕竟是一只外来雄虫,想要得到雌虫的支持,进入帝国特权阶级,与手握大权的雌虫联姻,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方式。   为了谋得权力,摆脱只能任虫摆布的命运,林意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高塔的安排。   如今猛然遭唐酒暗算,彻底失去了晋级S级雄虫的可能,剧烈的愤怒过后,林意反而冷静了下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意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看不出来,高塔看似接纳了他,实则只是拿他当笼络贵族雌虫们的工具虫,表面上是借联姻进入了特权阶级,实际上,无论是贵族雌虫,还是高塔本身,都不会放过他,而是预谋着以此为起点,进一步压榨他作为S级雄虫的价值!   没错。   他是失去了准S级雄虫的身份,但他同样因此逃脱了高塔与贵族雌虫们为他设下的天罗地网,既保留了B级这个高等雄虫的身份,还顺理成章地收获了真正的自由!   只怕唐酒还以为,S级雄虫的身份是什么了不起的筹码吧?   一想到唐酒将会取代他,被高塔推着去与老年雌虫联姻,林意就有一种想要冷笑的冲动。   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放在几个月前,林意或许还会嫌弃塔里克不够出色,不配当他的雌君,有了这一次遭遇,和唐酒即将和老年雌虫结婚的对比,林意反倒开始庆幸,自己在来到虫族世界的第一天,就早早地定下了塔里克这个帝国年轻一代最优秀的雌虫。   不可否认,塔里克的确无法与阿勒西奥·克莱因这样的雌虫相提并论。   可塔里克毕竟还年轻。   年轻,便意味着塔里克还有大量的时间和机遇,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样优秀的、未来可期的塔里克,还比任何一只雌虫都要爱他。   想到这里,林意心下大定。   再看看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一无所知的唐酒,林意只觉得好笑。   “你不会真以为,只要进化为S级雄虫,就会被高塔捧起来吧?”林意勾了勾嘴角,恶意满满:“我很期待,你被高塔榨干全部价值,利用至死的那一天。”   唐酒没有说话。   原本虚掩着的大门却再一次被推开,与此同时,一个林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忽然在大门处响起——   “可怜的孩子,看来真伤得不轻,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这个声音……!   林意猛地抬起头。   伴随着大门被护卫雌虫低头拉开,高塔首席,雄虫保护协会会长,赛莱斯特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林意听的,偏偏从始至终,赛莱斯特的目光都没有在林意身上停留分毫,目光温和又慈祥,一瞬不瞬地盯在了唐酒的身上,理所当然地道:“从帝国建立的那一天起,高塔便有了奉圣阁下为主的传统。对所有高塔雄虫来说,圣阁下的意志即是高塔的意志,圣阁下的愿望即是高塔的愿望,即将二次觉醒为圣阁下的唐酒,又怎么会是高塔的敌虫呢?”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赛莱斯特:“你、你说什么?!”   不,这不可能!   明明都是准S级雄虫,为什么赛莱斯特对他和对唐酒的态度,会完全不一样?   他懂了!   赛莱斯特一定是想借语言麻痹唐酒,让唐酒掉以轻心,等唐酒彻底放下了戒备,再利用唐酒,为高塔谋取利益。   没错!   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林意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凶恶扭曲,他扭动脖子,死死地盯住了高塔首席的脸,企图从对方的微表情中,找到他算计唐酒的证明。   被观察的雄虫却是毫无所谓。   对于林意的质疑,赛莱斯特眼皮也不抬一下,像是吩咐下虫清理某种无用的垃圾一样,随意地挥了挥手,淡然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林意阁下身体不适吗?还不赶紧扶他回去休息。”   高塔首席都开口了,雌虫们当然不会不从。   原本就挡在唐酒和林意之间的雌虫们对视一眼,当即就控制着林意,将虫带回了其自己的居所。   没有了无关虫等,玄关处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唐酒垂眼打量了一番赛莱斯特带来的侍虫,发现其中并没有圣地专属医生,不由得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不准备现场检查一下吗?”   赛莱斯特叹息道:“对外来雄虫,我们再怎么小心检查也不为过。可你不一样,我的孩子。作为高塔雄虫的后代,你生来体内就流淌着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血液,质疑你的血脉,就等同于质疑高塔本身,作为高塔首席,我又怎么会做出这样自掘坟墓的事呢?”   换只没什么底蕴的雄虫在这,大概已经被赛莱斯特的话术吹捧得飘飘然了。   可惜唐酒不是。   面对赛莱斯特的吹捧,唐酒不仅没有半点谦虚的意思,反倒顺着对方的话茬,漫不经心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识趣嘛。”   不等赛莱斯特回话,唐酒就翘起嘴角,笑吟吟地道:“既然对我的身份没有一问,那么请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出高塔首席的位置呢?对了,还有星网上那些对我不利的舆论,你打算怎么解决?”   赛莱斯特笑容不减。   即便唐酒直言要将他在高塔的地位取而代之,这位高塔现任首席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异色。   他微微一笑,侃侃而谈:“网虫嘛,大多人云亦云,我们只需要让圣地的代表虫和林意一起出面澄清,网上的谣言自然迎刃而解。至于高塔首席的位置,只要您正式晋升为S级,我可以马上自请卸任。”   唉。   又是无聊的绕圈子。   虫与虫之间的交流就不能简单直接一点吗?   怨念归怨念,对方已然出招试探,唐酒也不好不接招。正在脑子里搜刮各种没用的废话呢,那边房间的大门却是再一次被暴力掀开——   “呼,好险,幸好赶上了!”   房间里的两位雄虫同时抬起头。   只见一大队穿着本部统一制服的军雌们在门口站成了两排,因为数量较多,仅有为首的军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眯眯地抬脚踏了进来。   这就是留守本部的弗洛里了。   年轻的副官先是低下半头,做了个行礼的动作。   “唐酒阁下,午安。”   唐酒:“……午安?”   虽然不明白军雌什么时候能够未经通报擅闯圣地了,但眼前雌虫的身份,唐酒还是认得出来的。   眼前的军雌不是别虫,正是阿勒西奥离开前提过,会在他离开期间,代替他照顾自己的副官,弗洛里。   维新派既然要对付阿勒西奥,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是在第六星系设下埋伏,只怕如今的军雌本部,也因部分叛变的高等军雌,落入了维新派的掌控之中,唐酒本以为,此时的弗洛里应该会作为阿勒西奥的代表,忙着在本部与维新派抗争才对。   怎么本部都不要,直接往圣地来了?   正纳闷间,那边的弗洛里已经转头看向赛莱斯特,毫无尊敬地道:“阁下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先是千里迢迢把唐酒阁下押过来软禁,之后又放任和唐酒阁下不对付的雄虫进来找茬,现在发现唐酒阁下极有可能进化为S级雄虫又开始变脸,我说,你们高塔都这么……会玩的吗?”   考虑到对面的雄虫兼任雄保会会长,弗洛里到底还是没有嘲讽得太过,最终选择了“会玩”两个字。   然而饶是如此,也足以令赛莱斯特不满了。   作为高塔首席,赛莱斯特就是在与议院和军部的三方会议上,也从未得到过半点来自雌虫的冷眼,即便三方利益无法达成一致,议院和军部的代表虫也不会对雄虫恶语相向,用词那叫一个彬彬有礼。   听了弗洛里蛮不讲理的发言,赛莱斯特脸都黑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维新派正在和克莱因留下来驻守的军雌,争夺本部的控制权吗?怎么弗洛里这个临时领袖反倒临阵逃脱,直接跑圣地作威作福来了?   维新派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赛莱斯特强忍住怒火,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带着军雌擅闯圣地的?”   弗洛里耸耸肩:“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根据帝国的《婚姻法》,圣地雄虫一旦与特定雌虫缔结婚姻关系,其相关事物便不再由圣地负责,而是由雌君直接负责。考虑到克莱因元帅和唐酒阁下的准夫夫关系,无论唐酒阁下是否犯罪,在正式的判决下发之前,唐酒阁下都理应待在元帅府,等待传讯,而不是被圣地强行扣押软禁,直到审判开庭。”   “奈何克莱因元帅在外征战,暂时赶不回来,只能是由我这个做副官的,代为接唐酒阁下回家了。”   赛莱斯特不想和他纠缠,干脆道:“很遗憾,你来晚了——就在半个小时前,你们的唐酒阁下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如今证据确凿,为避免犯虫畏罪潜逃,圣地完全有理由看守犯虫,直接审判开庭为止。”   “认罪?”   弗洛里满脸失望,义正言辞地发出谴责:“其他虫说这话也就算了,赛莱斯特阁下,您作为雄虫保护协会会长,怎么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言论?”   赛莱斯特:?   啥玩意?   不等塞莱斯特提出疑惑,弗洛里便深沉道:“您看看唐酒阁下柔弱的身体、紧张的肢体动作、惶恐不安的微表情,这说明什么?唐酒阁下分明是受到了惊吓,扛不住圣地的压力,这才认罪的。这根本就不是证据,而是赤|裸|裸|的逼供!”   “我有理由怀疑,您已经不再适合雄虫保护协会会长一职!”   赛莱斯特:……?   他抬起头,看向了唐酒。   唐酒想了想,偷偷将他随手甩到地上针筒踢到了沙发底下,同时配合地做出柔弱不安的表情。   赛莱斯特沉默了。   弗洛里再接再厉:“虽然不知道是谁害得林意阁下彻底丧失了晋升s级的可能,但圣地保护不周,导致帝国失去了一位珍贵的圣阁下也是事实,圣地能否在歹徒的威胁下保护好唐酒阁下,我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赛莱斯特嘴角抽了抽。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个歹徒不是别虫,正是是唐酒他自己?   仿佛看出了塞莱斯特内心的反驳,弗洛里面不改色,语气里却多了些意味深长:“您不会真的认为,是唐酒阁下害得林意阁下丧失了晋级资格吧?”   赛莱斯特不说话了。   弗洛里这才转头,走到唐酒跟前,恭敬地道:“唐酒阁下,元帅府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请问您是回元帅府,还是由我们护送您回弗莱明家?”   唐酒正准备回答,却听身后的赛莱斯特忽然开口。   ——“等一下!”   唐酒闻声回头。   事已至此,又有军雌横在中间胡搅蛮缠,赛莱斯特也懒得再和唐酒绕圈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道:“唐酒,你是个聪明虫,你应该知道,高塔是靠什么在帝国屹立不倒的吧?”   唐酒没有说话。   赛莱斯特平静地道:“是平衡。”   “只要维新派与保守派互不相让,只要军部与议院相看两厌,只要雌虫们一天还在内斗,高塔作为完全独立于雌虫之外的第三方,就可以永远高高在上,居于不败之地。”   “可现在……”   他看着唐酒:“平衡被打破了。”   被弗莱明,被克莱因,被唐酒与阿勒西奥的婚姻。   除了弗莱明和克莱因本身,全帝国的势力都不希望唐酒和阿勒西奥走一起。   维新派如此,保守派如此,高塔亦然如此。   赛莱斯特说,高塔愿意奉唐酒为主,并不是敷衍或欺骗的意思。   历史上,历代高塔首席本就是由最初的高塔雄虫们后代中的S里雄虫担任,几乎每一支高塔雄虫祖上有出过S级首席,高塔雄虫们对此接受良好,且很乐意以S级雄虫为中心,一致对外。   前提是,唐酒还是高塔的唐酒,而不是克莱因的唐酒。   林意说,帝国元帅未必会在唐酒和军雌之间,选择唐酒。   事实上,赛莱斯特同样想问问唐酒——   一边是放弃与克莱因的婚约,与克莱因一刀两断,接受高塔的投诚,成为乌拉诺斯与高塔的王;   一边是坚持与阿勒西奥的婚约,与弗莱明和克莱因以外、包括高塔在内的全部势力为敌。   唐酒会选择哪一个?   “林意的确是个蠢货,但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错。”   赛莱斯特:“你当然可以坚持克莱因,选择与高塔为敌,可一旦你选择与高塔为敌,相信我,到那时,全帝国听令于高塔的雄虫,都会对军雌说不。即便克莱因愿意为了你与圣地为敌,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手下的军雌是否乐意?克莱因又是否会为了你,罔顾所有军雌的想法?”   赛莱斯特叫他:“小酒。”   唐酒很难形容年长的雄虫此刻的神色。   他好像是在看唐酒,又好像是透过唐酒,去看别的什么虫。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怀念,又带着某种内敛的,转瞬即逝的悲伤。   “相信我——永远,永远不要试图将你全部的未来押在雌虫身上。”   赛莱斯特深深地注视着他。   “只有高塔——只有我们雄虫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整体,只有我们才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只要你不抛弃我们,我们就是一体的。”   “你呢?”   赛莱斯特轻轻开口:“身为唐允圣阁下的直系后代,至今身体还流淌着唐允圣阁下血脉的你,真的决定,要抛弃高塔了吗?”   唐酒没有说话。   赛莱斯特也没有。   年长的雄虫低垂着眼眸,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雄虫,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弗洛里……   弗洛里已经彻底傻掉了。   等一下!这位高塔首席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是说高塔雄虫讲话最喜欢整些弯弯绕绕,不说上半个小时的废话,不经历三个小时你来我往的疯狂试探,就绝不会向对方吐露真心吗?   赛莱斯特这个老滑虫,居然直接明牌了!   弗洛里瞳孔地震,表面上还维持着冷静的神色,实则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尖叫——   枉他在事发之后,当场放弃与维新派争夺本部,第一时间赶来唐酒这边救场,这不是完全没赶上吗?!   救救救救救!!!   克莱因元帅,您老要是再不赶回来,这未来的雄主就要被高塔的老滑虫拐跑啦!!! 第41章 最好的结局   弗洛里慌了。   真要让高塔的雄虫当着他的面把唐酒阁下拐走, 等阿勒西奥回来,这不得请他去训练场喝茶?   他决定抢救一下。   弗洛里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道:“唐酒阁下, 我绝对尊重您的任何选择,但眼下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 都不是最恰当的时机。高塔不由分说将你您软禁于此,如今又空口承诺您高塔首席的位置……”   军雌摇了摇头:“我个虫认为,阁下完全可以先回元帅府,或者弗莱明家,好好休息一番,之后再做决定,您觉得呢?”   这就是准备用“拖字诀”了。   他自知不善言辞, 也不具备克莱因元帅那样能够代表整个军部的底气和影响力,至于拿谎言画大饼、空手套白狼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真当雄虫是傻子,说什么都信呢?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   弗洛里思来想去,觉得也只能是想办法暂时稳住唐酒, 等元帅回来自行解决了。   对此,赛莱斯特也不介意。   年长的高塔雄虫宽容地笑了笑:“说得也是。”   “这两天委屈你了,我的话你可以慢慢考虑,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意味深长地道:“无论如何, 请你相信, 高塔的大门始终为高塔雄虫敞开,我对你的承诺也永远有效:无论这场斗争最终的胜利者是哪一方, 你都会是高塔毋庸置疑的下一任首席,弗莱明也还是原来的弗莱明,”   “——只要你选择我们。”   说完这句话,赛莱斯特便挥了挥手,示意边上的侍虫:“我们走。”   原本还与弗洛里带来的军雌剑拔弩张的护卫们这才往后退了一步,垂首跟在了赛莱斯特的身后,准备离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始终沉默不语的年轻雄虫终于开口:“不用了。”   弗洛里心下一沉。   与之成对应的,是高塔雄虫脸上瞬间浮现出来的,丝毫不加以掩饰,因胜券在握而志得意满的笑容。   唐酒:“我拒绝。”   赛莱斯特表情一僵。   他神色微沉,虽然还维持着明面上的体面,转身时飞扬的衣角却分明带出了几分凌厉,他无声地注视着面前的年轻雄虫,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重新开口:“小酒,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选择一旦决定,影响的,会是整个家族的命运。”   他微笑道:“这样,我代表高塔再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你再好好想想,或者向你的雄父请教一下,怎么样?”   唐酒直视着面前的雄虫,神情冷静地重复:“我说,不用了。”   什么高塔的唐酒啊,克莱因的唐酒的……这位高塔首席说起话来可谓是一套一套的,听起来也还算像模像样,实际稍微细想就会发现,事实压根就不是赛莱斯特说的那么一回事。   高塔有八家。   即便赛莱斯特如他承诺的那样,会在他二次觉醒为S级雄虫后,让出高塔首席的位置,也无法改变高塔内部同样存在着明争暗斗的事实——换句话说,就算唐酒当了这个老大,其他七家的利益也不可能落入他的手中。   还高塔与乌拉诺斯的无冕之王。   名头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呢?   不过是瞧上了他S级雄虫的名头,想让他来当高塔的这个头鸟,好将他推到议院和军部的面前,让他代表圣地和高塔争取利益,最后作为领袖,将到手的小蛋糕分给其他其他七家,当个高级打工虫而已。   克莱因就不一样了。   克莱因这边,那不是纯纯的阿勒西奥给他打工么?   他的脑子得是有多大的坑,才会放着完整的、只属于自己的饼干不要,去抢高塔那八分之一的小饼干啊?   再者。   赛莱斯特嘴上说是要他放弃和阿勒西奥的婚约,站在高塔这一边,其本质要让放下已经到手的属于克莱因的那一部分——   这就好比狩猎。   唐酒分明已经得到了一整只名为克莱因的猎物,高塔却冷不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只要唐酒把他手里这只名为“克莱因”的猎物丢掉,他们就认他做老大哦。   至于这丢掉的猎物会被谁捡到,会被哪些肉食者分而食之……这就不关高塔的事了,他们要的只是帝国的平衡,以及高塔能够永远置身之外,却又高高在上的地位而已。   最后,高塔得到S级雄虫,进一步巩固高塔的地位;维新派收拢军部势力,依旧是军部的最高主宰;保守派也能趁乱,在军部之主更迭的动荡之中,将己方的势力范围扩张到军部。   只有唐酒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唐酒真心挺不理解的。   他看上去有那么像傻子吗?   都已经被他唐酒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了,还想要让他吐出来让给别虫?还准备忽悠他以身为诱,让他为他们的利益拼死拼活?   想屁吃呢!   想跟他抢阿勒西奥的遗产?   这儿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唐酒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赛莱斯特叔叔,既然您这么坦诚,我也不想和您再兜什么弯子,这话我只说一遍。”   他扬起下巴,湛蓝的猫眼与年长的雄虫对视,轻描淡写地道:“阿勒西奥·克莱因是我一只虫的猎物——无论他是生是死,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也只能是我一只虫的。”   “谁要想抢我的猎物。”   小雄虫歪了歪头,笑得天真无害:“伸一只手,我就剁一只手。”   说完这句话,唐酒看也不看对方的脸色。   他伸了个懒腰,径直走到弗洛里的身前,懒洋洋地道:“我累了,想回去睡觉,元帅府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弗洛里愣了一下,才在雄虫略带不耐烦的目光催促下反应过来。他精神一振,选择性地无视了雄虫的某些危险发言,热情洋溢地道:“早就准备好了!您喜欢的食物,你习惯的物件摆设……就等您回去呢!”   唐酒满意了。   看在这个副官还算机灵的份上,他就不把这笔账记在帝国元帅身上了。   这边的唐酒在军雌们的护送下离开,那边赛莱斯特一回到高塔,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嫌恶道:“也不知道唐礼是怎么教的,唐礼的这只小崽子,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有高塔雄虫接过话茬,轻笑:“小虫崽嘛,都是这样的。”   “他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多教教他也是一样的。”说话的雄虫声音温和,端的是慢条斯理:“年轻虫,行为处事难免天真一些,我们推他一把,他会明白的。”   “你说得没错。”   赛莱斯特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我会让他明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有高塔才是他真正的依靠。”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   他转过头,对守在门边的传令官吩咐道:“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八点,高塔会正式审判唐酒暗害准S级阁下一案。审判之后,我会以阁下们受惊为由,削减对军部的份额。”   “这些年来,高塔在约会名额上对军雌的优待,也是时候收回了。”   ……   同一时间,元帅府。   伴随着唐酒的到来,因主虫的离开而陷入死寂的元帅府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军雌们各自散开,将元帅府守得密不透风,厨虫们开始大展身手,厨房里不时飘来异香,更有无数珍惜饮食玩物流水一样被送入元帅府,等待雄虫的享用。   年轻的雄虫却并没有如以往一样,第一时间置身其中。   不同于元帅府外围的热闹,只要有虫进入到府内更深的腹地就会发现,位于元帅中心的庭院花园此刻安静得几近不可思议,侍虫们眼观鼻鼻观心,埋头做着各自的工作。   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们才会抬起头,向花丛边的年轻雄虫,投去复杂的目光。   唐酒也没在意他虫的注视。   他微垂着眼眸,站在花丛面前,安静地浇着花。   偶尔看到长得歪歪扭扭的枝叶,小雄虫便拿过侍虫托盘上呈放的园艺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过分偏离轨道的枝条。又或者将长势极好,开得分外烂漫的花儿连枝带叶的裁剪下来,有条不紊地插进花瓶之中。   弗洛里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唐酒阁下。”   唐酒没有说话,只是稍微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瞥了他一眼。   军雌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来说这些话,您不一定会相信,可我还是希望您能够知道:元帅他不是那种虫,无论帝国的局势如何发展变化,元帅都一定会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嗯?”   唐酒弯着眼眸,笑了笑:“我知道啊。”   雄虫神情自然,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弗洛里看着看着,却反倒沉默了下来,他张了张嘴,似乎还准备再说些什么,然而目光落到雄虫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时,忽然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无声地退了出去。   年轻的雄虫当然不会连对方这点明显的动作都看不出来。   但他同样什么都没有说。   握住剪刀的手只停顿了一瞬,很快就继续投入到了枝叶修剪之中。   花园顿时又安静下来。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向来单蠢慢半拍的系统也注意到了些许不对劲,它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宿主……?”   唐酒:“嗯?”   系统轻咳一声,试图开导:“宿主,其实你也没有必要那么悲观,你看系统星图,按照我们星图的显示,反派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来到了100%,这意味着无论您提出多么离谱的要求,反派都会对您予取予求。”   “就算您和高塔决裂,他也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系统说着安慰的话。   唐酒看着系统星图上那颗代表阿勒西奥的,已经彻底变为蓝色的硕大星辰,却是有些走神。   真漂亮啊。他想。   果然,宇宙星辰这种东西,还得是克莱因蓝色,才是最最好看的。   “宿主?”   听到系统略带担忧的呼唤,唐酒这才回过神。   “啊。”唐酒说:“我知道的。”   阿勒西奥当然会选择他。   对阿勒西奥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实实在在,只剩下一条路的单选题。   在外虫看来,帝国元帅需要面对的,似乎是一道选择题。但他们忘了,阿勒西奥的精神暴动还需要S级雄虫的信息素解决,除非帝国元帅一心求死,否则无论如何,阿勒西奥的选择,都是、也只会是他。   不,也不一定是忘了。   也许他们只是单纯的不相信,在高等特权虫族之间,也能存在足以挽救精神暴动的感情罢了。   唐酒两次对弗洛里和系统的回应,其实并不是敷衍。   他是真的没有担忧他和阿勒西奥的未来。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对外,林意跌落B级,彻底丧失了晋升S级的可能,一直以来悬挂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然不复存在。这位来自异世界的变数,已经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对内。   阿勒西奥不会死在战场上,毕竟他对维新派的安排和保守派的策反并非毫无防备,帝国元帅既然敢带着军雌奔赴前线,必然也做好了将计就计、借机肃清军部,收拢军权的打算。   高塔自以为胜券在握,殊不知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在弗莱明和克莱因的预料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勒西奥更不可能放弃他,去选择代表圣地的那一方——   说到底,虫死了,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纵使圣地再一次关上对军雌的大门,只要阿勒西奥还活着,又有他这位S级雄虫的辅助,一切都还有转圜的可能。   聪明如阿勒西奥,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这道最优解。   弗莱明和克莱因的合作会继续,他与阿勒西奥的婚约也会继续,一切都会按照他们所计划的那样,有条不紊地继续前进。   同时坐拥弗莱明和克莱因的唐酒,可以说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他,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   入夜。   晚餐过后,唐酒从餐桌边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走在他身前的侍虫低垂着头,刚为他打开餐厅向外的大门,唐酒就看见了守在门外,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的弗洛里。   “还有事?”   弗洛里摇摇头,斟酌着用词:“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晚的首都星,可能不会很太平。当然,有我们在外面守卫,元帅府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到时候多少会有些吵闹,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安心入睡即可。”   唐酒了然。   阿勒西奥的虫虽然主动退离了本部,维新派和保守派的势力却仍在内斗,这样你来我往之间,发生军火冲突也是在所难免,但也正因为这份冲突,双方一时之间,也没法集中过来找阿勒西奥留在首都星上的这些旧部的麻烦。   简单来说:今晚吵是吵了点,但暂时的安全问题,还是可以保障的。   唐酒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得到回复的弗洛里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军雌看着他,犹豫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下午时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唐酒只好问道:“还有事吗?”   弗洛里:“……没有。”   面对雄虫云淡风轻的表情,军雌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叹口气,沉默地离开了。   系统也有些犯愁。   作为机械生命,系统并不明白自家宿主此刻的异样究竟因何而来,但直觉告诉它,唐酒眼下的心情绝对谈不上愉快,这让它多少有些焦虑,却碍于没有实体,只能让自己的精神体像只蚂蚁一样,围着自家宿主转来转去。   “宿主,你为什么不高兴啊?”它忍不住问道。   唐酒顿了一下:“有吗?”   “有啊。”   系统认真地道:“根据我的经验,只要好感度达到100%,故事就会迎来圆满的大结局。如今主角攻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你喜欢反派,反派也喜欢你,外界的环境也无法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   “按理说,宿主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睡一觉,就能迎来美好的Happy End啦。”   “可我能感觉到,你好像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   它费解地问:“为什么?”   唐酒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系统以为,自己可能没法得到来自宿主的任何回答时,唐酒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经过这段时间,这么多事件,我忽然发现,我其实挺倒霉的。”   唐酒真心觉得自己怪倒霉的。   之前和阿勒西奥逢场作戏的时候,被林意拆穿也就算了。如今他与帝国元帅再次渐入佳境,眼看着一切都要往圆满的方向发展,冷不丁又被林意带来的连锁反应再一次戳破。   不过一夜之间。   似乎全帝国的虫都跳到了他的跟前,都在千叮万嘱、语重心长,用过来虫的身份告诉他:对高等虫族而言,集团利益永远高于一切。贵族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感情。   就很烦。   每次玩得正开心,总有虫故作清醒地跳出来扫兴。   一会儿对阿勒西奥说,他看中的只有他的权利和地位,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他。   一会儿又成群结队地站在他跟前,说你醒醒吧,高等特权雌虫永远会把利益放在私虫感情之前,在军部全体军雌们的利益面前,他永远都只能是帝国元帅的退而求其次。   他到底招惹谁了?   让他玩尽兴会死是吗?   唐酒抿了抿唇,伸手点开光脑环。   通讯界面上,一切仍维持着阿勒西奥启程离开前的模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帝国元帅也忙于前线战场,信号极其不稳定,以至于两边像是冷战了一样,没有半句通讯。   看着通讯界面上,军雌有关三天内返程的承诺,唐酒有些走神。   他忽然就想起了阿勒西奥匆匆自他的卧室里离开,而他在打开房门后,被自家雄父逮了个正着的清晨——雄父问他,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存在与对阿勒西奥同等重要的存在,产生了不可两全的冲突,他要怎么办。   那个时候的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无论是他,还是阿勒西奥,都一定会选择各自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对此深信不疑,也做好了接受一切巨变的心理准备。   可当曾经无意提及的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唐酒才发现,他似乎并不能像自己想像的那样轻易接受。   他好像,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贪婪得多。   从始至终,令他耿耿于怀的,都并非是眼下看似混乱危险的局面——诚如雌父所说,对于早有预料的弗莱明和克莱因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小考验,不值得担心,更不值得费心。   真正令他烦躁的,恰恰是在这个混乱动荡的形势下,经他虫之口轻飘飘戳破的,无论阿勒西奥有多喜欢他,对方都会作为一位冷静理智的高等特权雌虫,在他与军部集体的利益之间,选择后者的可能。   如果没有精神暴动这道死亡枷锁,阿勒西奥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吗?   唐酒不知道。   眼下的局势,也不存在什么证明的可能。   他觉得自己怪矫情的。   他已经得到了帝国元帅的金钱、权利和地位。   他已经得到了经由系统认证的,属于阿勒西奥·克莱因完完全全的,100%的爱。   你还想要什么呢?唐酒在心里问自己。   这就是高等虫族啊。   对于生来就居于食物链顶端,傲慢俯视众生的高等特权虫族而言,无利可图的爱情,比街头垃圾箱里的垃圾还要多余。   这就是政治。   这就是他自认识阿勒西奥,决定与对方玩这么一场恋爱游戏时,再清楚不过的——高等特权虫族之间的“爱情”。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唐酒想。   像雌父和雄父一样,在政治与命运的双重推动下,互为利益共同体,自然而然携手、孕育小虫崽,并肩面对往后余生的风风雨雨,就这样度过“圆满”的一生,不也很好吗?   够了。   已经足够了。   唐酒告诉自己。   不要迷茫,不要失落,也不要不甘心。   这样就很好。   这就是他所能想像的,作为高等特权虫族,他与阿勒西奥所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   这么想着,唐酒平静地伸出手,想要关闭光脑环,指尖却在接触到通讯界面的瞬间,忍不住顿了顿,轻轻地、留恋地触碰了一下头像上的,属于阿勒西奥的面孔。   他忽然有一点难过。   怎么办呢,阿勒西奥。   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第42章 亿万虫潮之中,   夜晚, 23:00。   元帅府。   即将踏上审判场的年轻雄虫关闭光脑环,整个房间瞬息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唐酒放下手环,钻进仅有他一虫的被子里。   没关系。唐酒想。   最糟糕的结果, 也不过是让一切倒退回他与阿勒西奥谈判的那个上午而已。   倘若高塔以为,他和林意那种完全看不清局势、动辄自乱阵脚的蠢货一样,只要他们略施手段, 就能让他屈服,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傻乎乎地听从他们行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不会输。   曾经的他不会,以后的他亦然。   万籁俱静的黑暗之中,年轻的雄虫独自一虫,冷静地收拾好杂乱无章的思绪, 平静地闭上了眼。   元帅府外。   “轰隆隆——”   伴随着倏忽而至的电闪雷鸣,和光脑环自动响起的台风预警,天空犹如泄洪般降下狂风暴雨。   始终守候在雄虫憩息的卧房外、庭院花园中的弗洛里略微蹙了蹙眉,抬头看向忽然下起瓢泼大雨的天空。这样凝神注视了数秒后, 这位在关键时刻毅然放弃本部,退守元帅府的本部少将,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   “看来今晚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   他眉目舒展,自言自语:“这样也好,没有那帮蛀虫打扰,想必唐酒阁下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弗洛里挥挥手,叫来今晚值守的军雌小队头领:“把盯着本部那边的兄弟们叫回来吧, 今晚他们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所有虫退守元帅府,等明天天一亮, 我们护送唐酒阁下去高塔。”   “是,少将!”   收到命令的军雌毫不含糊,转身就走。   倒是同样守在花园里的另一位与弗洛里同级的军雌迟疑道:“弗洛里少将,最迟明天上午,克莱因元帅就会返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维新派和霍华德的虫必然已经在首都星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不去接应元帅,真的没问题吗?”   说话的虫不是别虫,正是曾经护送一千颗星河玫瑰到圣地,亲自递交到唐酒手上的近卫军团的首领。   所谓近卫军团,又称元帅个虫身边常置卫队。   顾名思义,这是一支直隶帝国元帅,且只效忠于克莱因一虫的敢死队,所有能够进入到这支军团的雌虫,不一定是军雌中最强悍的,但一定是军雌中最忠诚的。   也正因如此,面对来自这位同僚的怀疑,弗洛里也不生气。   他解释道:“正是因为我们要接应元帅,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护送唐酒阁下前往高塔。”   军团长不明所以。   弗洛里却笑了笑,点到即止,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转而道:“放心吧,克莱因元帅不会有事的。今天他们从我们这里吃进去多少,明天只会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在此之前——”   弗洛里道:“我们只需要在元帅回归之前,代替他守护好唐酒阁下,就够了。”   同一时刻。   中央星系,各大势力总部灯火通明。   对全帝国的势力而言,这注定是一个硝烟弥漫的夜晚。弗洛里的退守并没有让这场无形的战争就此结束,反倒助长了这些曾一度被帝国元帅死死压在脚下的赌徒的气焰。   他们仿佛贪婪的鬣狗,不等“猎物”彻底咽气,就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想要将帝国元帅掌握的势力瓜分干净。   当然,鬣狗与鬣狗之间,也谈不上和睦。   他们一边忙着利益分割,一边或警惕或觊觎地看向彼此怀抱里东西,时而彼此交换,互惠互利,时而因谈判破裂,索性掉头去专门的演武场,真刀实木仓的火拼一场。   一时之间,整个中央星系都沐浴在说不出的狂热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六星系传来了兽潮退去,亚伦大将所率领的、负责截杀克莱因元帅的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窗外雷鸣翻滚。   室内,聚集了帝国几乎所有高等特权雌虫的长桌上,面对着这份在他们的光脑上徐徐展开的战报,在场所有虫都陷入了死寂。   在此之前,这些手握重权的雌虫们也不是没有猜测过战役的结局。   也许亚伦大将会打得克莱因一个措手不及,为他们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也许双方势均力敌。   考虑到那支军队的首领,是帝国无往不胜的最高统帅,这样的结局也足以让他们满意。能够将他们所有虫心上的阴影截杀在中央星系之外最好,即使不能,他们也能通过时间差,在对方返程的时候,用新生的军雌本部,给这位前任军部之主一个当头暴击。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克莱因不仅赢了,还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   不仅那位亚伦大将没能活着回到中央星系,就是那支由各方势力集结而成,专为帝国元帅殡仪之军,也没有一只虫活着回来!   看着战报上血淋淋的字样,霍华德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不可能!”   霍华德眼睛发红,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就凭他带走的那些军雌,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他随行的军雌中,甚至还有我们的卧底!”   放在平时,霍华德就是再失态,也不至于将自己策反军雌的事情爆出来——说不定在场就有虫以此为借口,在他身上狠狠地敲上一笔。   然而此时此刻,即使是再看霍华德不顺眼的雌虫,也没有了勒索他的心思。   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了眼前的战报上。   短暂的、令虫不安的沉默后,终于有虫开口。   “还有一种可能。”坐在长桌次席的雌虫神情凝重,缓缓说道:“也许克莱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打算,先我们一步利用第六星系的环境,设下了针对亚伦大将的埋伏。”   “他知道本部有我们的虫,所以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肃清本部,好让军部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没有虫说话。   能够坐在这条长桌上的雌虫,无一不是站在帝国权利顶端的虫物,事已至此,他们当然不至于连自己失败的原因都看不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让他们在看见战报的第一时间,就通体发寒。   “如果,我是说如果……”   坐在边边角落里的雌虫低垂着头,哑声道:“如果克莱因带兵打上中央星系,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在场的雌虫们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作为并未被帝国元帅看在眼里的“老对手”,他们比任何虫都清楚,别看对方这些年来好似心平气和,进入了养老般的状态,真要动起手来,在场的虫恐怕都不够他杀的!   想到这里,他们再看自己迫不及待从对方手上抢过来的“战利品”,顿时就有些烫手。   “肃静!”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端坐在长桌主位上的老者沉声道:“诸位不必自己吓唬自己,克莱因带走的军雌数量有限,留守在首都星的近卫军团也被我们逼回了元帅府,就凭克莱因手上的这些军雌,他们即使侥幸将亚伦大将率领的军队全军覆没,自身必然也是损失惨重。”   “如今本部也已经由我们维新派的虫接手,论兵力,我们是他的数倍!”   年老的雌虫稍微一顿。   “他克莱因若老实归顺军部,我们还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当一个光鲜亮丽的光杆司令;他要真敢以卵击石,打上军部……”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伴随着雷鸣划破他身后的夜空,也在雌虫的眼中烙下森森狠意:“我们就以帝国元帅叛变之名,争取中央星系所有军雌的力量,将他当场处决!”   这话说得颇有魄力,也不无道理。   雌虫们神色稍缓,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忐忑了。   眼见着雌虫们逐渐恢复冷静,老雌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反倒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诚如他所说,他们如今手上已经集结了军部本部全部的军事力量,到时候再来一个“元帅叛变”的名头,不怕没有虫响应他们的号召,将克莱因一系的力量彻底覆灭。   可为什么,他这个一手策划了全局的首脑,反倒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呢?   就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能够改变整个局势的因素,被他轻飘飘地忽略了。   老雌虫强压住心头的异样,冷静地道:“说说你们收到的消息吧——弗莱明那边怎么说?不是说两家是同盟关系吗?如今克莱因危在旦夕,弗莱明难道就没什么动作?”   话音刚落,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了霍华德的身上。   作为保守派的万年老二,霍华德对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弗莱明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面对众虫的探究,霍华德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搜集的情报吐露出来:“有是有,只不过……”   老雌虫皱眉:“不过什么?”   “因为唐酒阁下被控告伤害准圣阁下的事,弗莱明已经把精力集中在了与高塔的交涉之中,他们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克莱因的联姻,只想着保全自己的家虫——这也是他们一贯的风格了。”   霍华德道:“不出意外的,在唐酒阁下的审判结束之前,弗莱明恐怕都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应付我们了。”   高塔?   这里怎么会有高塔?   老雌虫心生疑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光脑环轻微震动了一下,下一秒,一道来自高塔首席的讯息,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目十行地看完屏幕上的讯息,年老的雌虫眼中闪过一缕亮光。   原来如此。   难怪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现在想来,这个所谓的变数,就是高塔的存在吧。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是,这道变数带给他的并不是麻烦,而是从天而降的帮手。   想到这里,老雌虫忍不住笑了起来。   面对他虫不解的目光,老雌虫拍了拍手,自信道:“诸位不必担忧,就在刚才,高塔的塞莱斯特阁下向我们传递了一条信息:明天的审判过后,高塔就会收回这几年来给予克莱因系军雌的所有优待。”   如果说在此之前,帝国元帅所面对的,仅仅是来自雌虫的压力,那么眼下这道来自高塔的讯息,无疑是来自雄虫的□□。   帝国元帅可以不在意失去与高等阁下们约会的机会。   可跟随他的军雌们呢?   倘若让军雌们知道,跟随帝国元帅的代价,是这辈子都无法再接触到高等阁下,他们还会无怨无悔地为克莱因卖命吗?   念及此,在场所有雌虫都不由得精神一震。   “真的假的,不是说高塔从不参与雌虫间的斗争吗?”   霍华德也是面露喜色。   高塔所说是游离于议院和军部、维新派与保守派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历史上的高塔,却从未以高塔的名义,参与过任何雌虫间的斗争,即使有,那也是以个虫的名义,与高塔无关。   可现在,一向高高在上,不对任何势力表露出过分亲近的高塔,居然在这一次的动荡之中,选择了站在他们这一方?   “我现在开始相信,克莱因一系的军雌必败无疑了。”   有雌虫笑道:“连阁下们都倒向了我们,我实在无法想像,我们该怎么输。”   本来克莱因就是因为打开了圣地对军雌封锁的大门,这才得到了无数高等军雌的追随,如今眼看着这扇大门再一次、还是因为克莱因本虫而关上,军雌们不反叛才怪!   如今一来,属于帝国元帅的结局,只剩下一个。   要么,在明天凯旋时顺势攻上中央星系,被他们提前布置的军队反杀。   要么,以剿灭异兽潮功臣的身份回归军部本部,在由他们掌控的本部做一位徒有其表的光杆司令,直到跟随他的军雌们一个个全部叛变,帝国元帅本虫也死于精神暴动为止。   老雌虫清了清嗓子,微笑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弗莱明的注意力彻底被高塔审判案吸走,也等前任军部之主的,最后一步棋子。   是攻上本部?还是老实归顺?   作为阿勒西奥·克莱因维新派的引路虫,老雌虫认为,阿勒西奥的选择,多半是后者。   在他的印象中,阿勒西奥向来冷静自持,从未因为情绪上头,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这样的帝国元帅,自然不可能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阿勒西奥一定会假意归顺,待重回本部之后,再做谋划和打算。   遗憾的是,无论是来自高塔的胁迫,还是他自身的精神暴动,恐怕都不会给他重整旗鼓的时间和机会了。   这么想着,年迈的雌虫淡笑着开口:“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八点,中央星系第一星港,所有虫各就各位,为我们解决了异兽潮的帝国功臣——克莱因元帅接风洗尘。”   倘若对方偏要以卵击石,他不介意帮帝国元帅风光大葬。   倘若对方选择乖乖归顺,看在曾经相识一场,他也算是对方半个老师的份上,老雌虫不介意让维新派所有的雌虫为这曾经的英雄列队欢迎,给对方仅剩的虫生,予以最后的辉煌。   ……   翌日,清晨。   上午七点。   在弗洛里等军雌的护送下,用过早餐、穿戴完毕的唐酒再一次回到了圣地,并在高塔侍虫的指引下,走向了高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七点三十分,唐酒在位于圣地正中心的世界树下站定,他的目光顺着眼前有粗壮藤蔓缠绕而成的阶梯一寸寸往上,最后仰起头,遥遥凝视着位于阶梯的尽头,交缠的枝叶托起的高塔。   唐酒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进入高塔的情景。   让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真正第一次进入高塔,却是这样的情景,以这样的方式。   他自嘲地笑了笑,抬起脚,顺着漫长的阶梯,一步步拾级而上,往前走去。   ……   与此同时,中央星系。   距离军雌本部最近的第一星港。   伴随着时间逐渐逼近八点,越来越多的军雌在星港列队而立,他们笔直地站在原地,或兴奋,或沉默,或不忍地抬起头,无声地注视着帝国元帅返回本部的必经星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眼看着光脑环上的时间来到七点五十八,霍华德终于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个点,克莱因元帅率领的军团一定会回来吗?这都快八点了,怎么中央星系观测范围内一只虫影都没有?”   霍华德是真纳闷。   一直以来,第一星港就是其他星系进入中央星系,直达军雌本部的最佳中转站,就算克莱因猜到了他们的打算,准备避开他们,那也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警报范围啊!   除非克莱因完全放弃了正面突入,选择了更靠近圣地乌拉诺斯的背面!   但这也不可能啊。   总不可能是帝国元帅突然发疯,准备拿圣地的阁下们作为虫质,胁迫他们吧?要知道,雌虫一旦对圣地出手,其结果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全帝国共同的敌虫,连带着其背后的势力,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仿佛是在响应他内心的不安。   霍华德话音刚落,就见负责接收和传递消息的雌虫神色大变,颤声道:“霍华德议员,不、不好了!”   霍华德眼皮一跳,胸口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剧烈跳动起来,面上却仍维持着作为高等特权雌虫镇定,训斥道:“说过多少次了,身为传令官,无论收到什么样的消息,也要保持冷静,你上司没教过你吗?”   待此雌虫勉强恢复了镇定,霍华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雌虫的身体仍在止不住的发颤,但有了前面的缓冲,到底还是强撑着冷静,将自己通过秘密频道接收到的消息吐露出来:“驻守首都星的雌虫说,克莱因元帅根本就没有去本部,他……他……”   “他直接绕过了本部,从首都星的背面登录,直切圣地,现在已经在乌拉诺斯的港口了!”   ……   同一时刻,乌拉诺斯,世界树。   唐酒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他垂下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由藤蔓编织而成,最后的道路。   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他少年时曾无数次梦见的高塔,里面坐着无数等待审判他的高塔雄虫,就连他的雄父唐礼,也迫于高塔雄虫的身份,不得不坐在其中,参与即将到来的,针对他的审判。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的内心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面前仿佛有一扇无形的门。   只要踏入这扇门。   弗莱明和克莱因依旧是最好的合作的伙伴。   再过不久,阿勒西奥就会率领着仅忠诚于他的军雌,重返首都星,作为最坚实的盟友,站在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在弗莱明和克莱因的通力合作之下,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一切利益都会水到渠成。   他们会成为帝国的新王。   他们会像他的雄父和雌父那样,度过高等特权雌虫应有的,圆满而美好的一生。   此刻横亘在他眼前的审判,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平凡过场。   念及此,唐酒不再犹豫。   然而就在他抬脚迈上最后的台阶,走向属于他的刑场之前,一道虫影忽然拦在他的跟前。   唐酒意外地抬起头。   是弗洛里。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蹙起眉头:“弗洛里少将,你这是干什么?根据高塔的规定,雌虫未经许可是不能进入高塔的,你上次闯入圣地,依法已经是大不敬,这一次……”   他的话没能说完。   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副官头一次变了态度,弗洛里的神色依旧温和,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决和坚定。   他说:“够了。”   唐酒:“……什么?”   弗洛里认真地看着他:“我说够了,唐酒阁下。您什么都不用做,或者说,您委屈自己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军雌来解决吧。”   唐酒有点懵了。   这事别说他们军雌了,就是他们的顶头老大,帝国元帅本虫亲自到场,都没法轻松解决,结果眼前的这位弗洛里少将,居然说要为他解决?   唐酒有点好笑。   高塔雄虫们内部的事情,哪里是这些军雌能够解决的?   唐酒动了动嘴唇,正准备劝对方让步,不必在这个时候进一步败坏在高塔主虫心中的形象,下一秒,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自心底席卷而来,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顿了在原地。   小雄虫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预计审判的时间,不是上午八点吗?   天……怎么忽然黑了?   *   同一时刻。   仅有数米之隔的高塔内部。   几乎是光脑环上的时间跳到8:00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的雄虫,都收到了来自议院的警示——   【警报!警报!克莱因元帅已返回首都星,请诸位做好迎战准备。】   赛莱斯特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关闭了通讯。   高塔首席撇了撇嘴,心中又是不耐,又是腻歪。高塔都已经破例帮他们变相向弗莱明施压了,这帮雌虫居然还能让阿勒西奥·克莱因活着回到首都星,他们还能更废物一点吗?   回来就回来呗,再怎么样,那也是雌虫间的内斗而已,他阿勒西奥·克莱因还能打上圣地不成?   这样的念头刚从心底浮起,赛莱斯特自己都感到好笑。   为什么在此之前,克莱因明明坐拥军部,却从未因为圣地约会名额的事情,以武力的方式,向议院和高塔表达任何不满?   因为雄虫。   无论雄虫本身只有在心情愉快的情况下,才能分泌信息素安抚雌虫的生理特质,还是雌虫对雄虫本能的亲近,都导致出了极个别偏激的雌虫,绝大多数普通军雌都不愿意通过强迫的方式得到雄虫。   作为领袖的阿勒西奥·克莱因同样对雄虫这个群体并无恶意,自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这么想着,赛莱斯特扬了扬下巴,微笑道:“好了,忘记刚才的小插曲吧,让我们继续今天的案件审判。”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唯一没有“及时”关闭光脑环的唐礼,其“不小心”外放的通讯,忽然传来尖锐的嗡鸣——   【疯了!阿勒西奥·克莱因简直是个疯虫!他以为包围圣地,以阁下们作为威胁,就能让我们屈服吗?不!这只会让他们成为全帝国所有虫的公敌!把消息放出去,我要让全帝国的虫都知道,他们伟大的帝国元帅都做了什么!】   【哔——】   语毕,唐礼表现得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毫无歉意地道歉:“啊,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关闭通讯的,不小心按错了按键,赛莱斯特首席,请您继续。”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有那么一个瞬间,在场所有雄虫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什么包围圣地?   什么以阁下们作为威胁?   高塔不是一向游离在雌虫们的战争之外吗?怎么会有虫胆敢将矛头指向圣地?阿勒西奥·克莱因是不是疯了?!   来自通讯另一端的消息太过荒谬,以至于好一会儿,才有雄虫不可思议的脱口而出:   “怎么回事?”   “克莱因是不是疯了?他想和整个帝国为敌吗?”   “该死的!我就知道,军雌根本就不值得信赖!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有暴力和战争,要我说,军雌就不配接触圣地的雄虫,就该让他们死于精神暴动!”   乱成一团的会议室内,也有雄虫还算理智地道出了困惑:   “不是说维新派刻意将克莱因元帅调虎离山,已经策反收编了本部的高等军雌吗?阿勒西奥·克莱因究竟哪还有军雌,还是如此不长脑子的军雌,居然硬生生跟着他包围圣地?”   他忍不住咒骂:“这帮军雌都是白痴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弗洛里顶替本应该前来接受审判的唐酒,施施然推开了门。   听着雄虫们五花八门的咒骂,弗洛里没忍住笑出了声。   “调虎离山?你们认真的吗?”   弗洛里咀嚼着调虎离山四个字,越想越觉得好笑:“我承认,这些年来军雌本部的确被各家势力渗透了不少。归根结底,高等军雌大多还是来自其背后的特权家族,对军部本身缺乏认同感,背叛克莱因元帅,实属理所当然。”   “可是——”   他看着在场的雄虫们,忽然露出一个明亮的,不带任何阴霾,却足以令所有雄虫心中冰凉的笑容。   他说:“克莱因元帅的根基,从一开始,就不在中央星系啊。”   他笑了笑:“诸位高等阁下们大概这辈子也没出过中央星系,没正眼看过任何一只低等雌虫吧?你们知道在中央星系之外,有多少个星系,多少颗星球吗?”   弗洛里微笑道:“我来回答你们——中央星系之外,一共还有六大星系,五百三十一颗星球,一百九十二个军雌支部,这些支部加起来,总计有近两百亿低等军雌。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阿勒西奥·克莱因一虫的信徒。”   “至于这位阁下所说的,低等军雌们是白痴的话,我个虫其实还是比较赞同的。”   说到这里,弗洛里耸了耸肩,笑得很是无奈:“我倒是想跟他们解释清楚,可谁让这帮白痴军雌一看到网上说唐酒阁下伤害准圣阁下,即将被审判的新闻,就认定是高塔单方面欺负他们的唐酒阁下,铁了心要冲上中央星系,替他们的克莱因元帅抢回雄主呢?”   “毕竟,在这帮不长脑子的蠢虫眼里,为他们最崇敬的克莱因元帅抢回雄主,而掀起一场战争,听起来确实怪有意思的。”   没有虫说话。   就连此前一直咒骂军雌的几个高等雄虫,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们仰起头,沉默而惶恐地注视着数量庞大到遮天蔽日,以至于令夜晚凭空降临的,密密麻麻的虫群。   是的,高等雌虫与低等雌虫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   但。   倘若低等雌虫的数目远远碾压高等雌虫呢?   倘若他们拥有一个比所有高等雌虫都要强大的军雌领袖,和最恰到好处的战术呢?   这一刻。   上至高塔高高在上的高等雄虫,下至圣地微不足道的工作雌虫,所有虫都像是突然遭逢世界末日的蚂蚁,惶恐又不知所措,彻底乱成了一团。   高塔之外。   与所有虫截然相反。   当所有虫本能地想要找一个安全的角落蜷缩躲藏起来时,从察觉到异样的那一刻起,唐酒就本能地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往下走。   起初是走,然后越走越快,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路小跑带跳,逆着整个圣地的虫群,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最后一层台阶。   唐酒停下脚步。   整个世界嘈杂一片。   唐酒却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此时此刻,他能够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能够看见的,也只有那彻底被遮挡的一望无际的天空,也恰恰是在他站定的同一时刻,那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由训练有术的军雌组成的虫潮,在这一刻,犹如大海般一分为二,让出了一条完整的通道,于是外界的阳光也顺着这道口子明亮又烂漫地倾泻下来——   亿万虫潮之中,阿勒西奥跳下机甲,逆着光,张开羽翼,向他飞扑而来。   一切都仿佛是某一天的重演。   好一会儿后,年轻的雄虫才自漫长的、狂热的、嘈杂的心跳声中,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问他。   “……为什么?” 第43章 送给你的   这是注定会被载入帝国史册的一天。   这一天, 从未被高高在上的高等特权虫族们放在眼里,究其一生,都从未涉足中央星系、出现在贵族虫族们视线中的低等军雌, 仿佛密密麻麻的毒蜂,悄无声息便覆盖了首都星的每一寸天空。   这一天,帝国史上从未有过的“白夜”, 降临了。   首都星上。   高等虫族们抬起头,不可思议地仰望着头顶纯黑的天空,抖动着嘴唇,发出震撼的惊呼:   “那是什么?!”   “天怎么忽然黑了?气象台也没说过今天会有日食啊。”   待他们从各自的渠道得知,这瞬息降临的夜幕并非任何一种自然现象,而是帝国元帅携百亿低等军雌包围首都星导致的异象,再看头顶密不透光的黑夜, 众虫的内心便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胆子大的,还能勉强振作精神,缩回到自己的屋内,锁上门窗, 暗自祈祷这场政变能够兵不血刃地结束。   更多仅仅只是凭借着钱财和高等虫族的身份,因而久居首都星, 既无政治背景,也非军雌出身的普通富虫则是当场瘫软在地,在来自“夜空”的巨大威压面前,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不仅是首都星。   军雌们声势浩大,又来势汹汹, 目标还是首都星这样的帝国政治中心, 其他星球的虫子就是想忽略,都做不到。   没有军部主脑的刻意拦截,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有关克莱因元帅率领全支部的低等军雌,包围了整个首都星的消息,便以网络的形式,传遍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星网上。   全帝国的普通虫们都汇集在了一起,惶恐又迷茫地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整个首都星都被克莱因元帅率领的军雌包围了,就连圣地也在其中,这是真的吗?】   【克莱因元帅在干什么啊?!他这是想要造反吗?】   【太奇怪了,昨天议院不是还在说,克莱因元帅圆满解决了第六星系的异兽潮,准备在今天早上为元帅举行盛大的回归仪式吗?怎么突然就变成克莱因元帅打上首都星了?】   【怎么会这样啊?!】   【啊啊啊啊,我也要疯了,我现在就在首都星啊!】   【难以置信,不是都说克莱因元帅是帝国的守护神吗?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   【虫在首都星,现在精神状态良好,也建议大家保持淡定。说实话,我真不觉得克莱因元帅会叛变,说到底,克莱因元帅掌控军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什么早不叛变,晚不叛变,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包围首都星?】   【高层的博弈?】   【你还别说,之前第六星系刚爆发异兽潮的时候,整个星网都在传克莱因元帅会率军亲征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帝国军雌那么多,为什么就非得是元帅本虫出面?现在回头看,嗯……你们懂的。】   【总感觉里面有什么阴谋……】   【大家还是放宽心,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实在害怕就打打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这种帝国高层的内斗,怎么打都殃及不到我们普通虫身上来,我们还是顺其自然,等着吃瓜吧。】   【等着吃瓜+1】   【所以真的没有虫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吗?克莱因元帅突然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吧,好好奇!】   话题就此转移。   考虑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介入,或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政变产生什么影响,广大的帝国群众们干脆发挥各自的脑洞于八卦精神,兴致勃勃地分析起了事件的起因——   那么,在这过去的三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倒退到两天前。   第六星系,霜萤星。   一场敌我数量悬殊、整体实力却相对均衡的战争,究竟要消耗多少时间,才能真正结束?   答案是,九个小时。   考虑到霜萤星位置偏僻,贸然调动大批量的军雌,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引起中央星系的警惕,阿勒西奥在奔赴这场“调虎离山”之约前,并没有拉上全部军雌,而是从一百多个支部里调动了最出色的那一批。   首都星的高等军雌向来眼高于顶,低等军雌这种消耗品自然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   加上平日里,各支部本就与本部互不干扰,一时之间,还真没有虫察觉到低等军雌们的消失。   如此措不及防之下,也不怪这支来自本部的军队被打得全军覆灭,措手不及了。   战场上。   鲜血的颜色与气息尚未弥漫开来,便被无尽的大雪轻飘飘淹没。   雪还在不断的飘着,仿佛要一直掩盖到天与地的尽头。   冰凉的雪花落在高等军雌血肉模糊的脸庞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呈现出可怖的黑色,出气多、进气少的军雌彻底放弃了挣扎,疲惫而惶恐地躺在雪地上,只能气若游丝地问出最后一句话:“……为什么?”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   但他面前的低等军雌听懂了。   “奇怪我们这么一大帮虫未经军令批准,从各个支部片跑来埋伏你们,本部却毫无知觉?”   “这有什么啊。”   支部军雌耸耸肩,一脸的理直气壮:“早说过了,不要拿你们本部的规矩套在我们支部军雌的身上——哥们几个在偏远星擅离职守,管本地的星盗土匪黑吃黑的时候,你们还在本部跑操呢!”   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同僚扯了下衣角,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靠,你疯了吧!元帅还在那边站着呢,你这头就把咱们偷偷收保护费的事情抖出来,你不要命啦?”   支部军雌:!   糟糕,忘记这个了!   军雌心中一慌。   他回过头,快速打量了一眼自家元帅,很好,没有发现。逃过一劫的支部军雌松了口气,顺手一刀砍下面前高等军雌的头颅,完成灭口。   “好了。”   他拍拍手掌:“现在没有虫知道我们收……咳咳的事了。”   支部军雌们是满意了,被各种围殴压着打的高等军雌们则是彻底绝望了。   高等军雌当然很强。   可这种强大,更多的是来自于他们的基因,他们先天便高虫一等的身体素质,和经过本部特训后的战斗技巧。   在一对一,甚至一对三的情况下,几乎所有高等军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低等军雌,且不受半点伤。   可若是一对十呢?   一对二十呢?   考虑到双方并非身体上的肉搏,而是机甲上的对抗,这种基因和身体素质上的差异,还能被近一步缩小!   最重要的是……   回想起数个小时之前,在战场上经历的一切,高等军雌们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单论个体战斗力,十个低等雌虫都不一定能胜过一位高等雌虫。   可支部军雌够狠啊!   如果说高等军雌的凶狠,是源自他们作为虫族的本能,那么支部军雌的凶狠,则是作为小虫物,在阴沟般的偏远星球多年摸滚打爬,为了生存和各种缺乏的资源,养蛊般酿出的毒辣!   高等军雌的存在,是为了猎杀异兽,保护中央星系上等虫们的利益。   低等军雌们的一身本领,却是为了与虫斗,在某些阴暗的角落,硬生生磨出来的。   为什么帝国不存在任何颇具规模的星盗组织?   因为军雌足够强大吗?   不!   因为这些分布在六大星系、五百多颗星球、一百多个支部里的低等军雌,才是帝国规模最为庞大的毒瘤!   话虽如此,高等虫族对此却并不如何忌惮。   一来每年军雌本部都会通过精英训练营,将各大支部最出色的年轻军雌调任本部,让他们成为“新高等雌虫”,从而分化各大支部的力量,避免其对本部与首都星的贵族们造成威胁。   二来,低等星球的环境,也注定了低等雌虫的自私自利。   毫不客气的说,每一个支部,都有其对应的军雌头目。   想让来自近两百个支部,毫无组织纪律,谁也不服谁的低等军雌们团结在一起,为某个共同的目标而战,不亚于痴虫说梦。   可偏偏,这帮桀骜不驯、阴险狡诈的毒瘤,就是对阿勒西奥·克莱因心悦臣服,在他面前乖得跟狗似的,无怨无悔地低下了头!   当遍布全帝国六大星系、近两百亿的“毒瘤”,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追随同一位主虫时,会发生什么?   高等军雌们不寒而栗,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普通军雌都能意识到的事情,亚伦·阿米特作为这支军队的总长,当然不会一无所觉。   比漫天的雪花还要森冷的寒意犹如毒蛇般裹住了他的身体,这一刻,基因里就没有畏寒这一本能的高等军雌,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亚伦惨白着一张脸,失声道: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等阿勒西奥回答,亚伦便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议院和军部你能凭借武力解决,那么圣地呢?高塔呢?倘若追随你的军雌知道,是你害得他们这辈子都再也没有了亲近阁下们的机会,你就不怕他们反过来背叛你吗?”   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亚伦大将端的是大义凛然。   阿勒西奥却有些走神。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更早之前,唐酒从噩梦中惊醒,气冲冲地控诉他在梦境里擅自死掉,以至于梦中的塔里克继承了他的一切,将帝国的半壁江山都献给林意的那个夜晚。   想起雄虫嘟囔抱怨时的可爱。   也想起对方收敛得极快,却仍是叫他捕捉到的,隐晦的忧虑与恐惧。   唐酒究竟是在担忧什么?害怕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对本该于他而言不值一提的林意耿耿于怀?   阿勒西奥不知道。   但他记住了唐酒随口提到过的,梦中的塔里克继承了他的全部,并将帝国的半壁江山,都献给林意的话。   阿勒西奥觉得不行。   倘若林意这样的雄虫,都能在梦境之中,得到帝国的半壁江山,如他家小玫瑰这般独一无二的雄虫,理应得到更多、更好的才对。   半个帝国怎么够呢?阿勒西奥想。   真要送礼物给小玫瑰,就应该送他霜萤星的冰晶花,谷明星的赤朱果,为这朵最漂亮、也最娇贵的玫瑰花,献上全宇宙最广袤的土地,和完整的、未来还会经他之手,无限向外扩张的帝国版图!   但这还不够。   出征之前。   他对唐酒说,弗莱明口中的“小考验”,指的是帝国全部的高等特权家族,针对弗莱明和克莱因的围剿。   这话说得是,但也不是。   作为唐酒的亲生雌父,维斯卡斯·弗莱明要考验的,是他作为唐酒的未来雌君,应对危机的能力吗?   不!   维斯卡斯分明是在通过这次的事件,隔空质问他:你究竟能为唐酒做到什么地步?你凭什么认为,作为死对头,我会将自家视若珍宝的雄子,轻易交到你的手上?   想要唐酒?   可以。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既要阿勒西奥以一己之力,解决本次的危机,又要求他在解决这次危机的过程中,展现他对唐酒的在意与忠诚,好让他们能够放心的将小雄虫交到他的手上。   这样的要求不可谓不苛刻。   阿勒西奥却完全能够理解维斯卡斯的顾虑。   他当然是爱唐酒的。   他甚至可以身体力行地去证明,他心甘情愿为了唐酒,做他所能够做到的任何事。   可是以后呢?   未来呢?   阿勒西奥并非浮夸之虫,他生性理智清醒,即便再喜欢唐酒,也不会为了讨对方的欢心,做出“永远爱你”之类的虚伪承诺。说到底,未来是未来,当下是当下,谁也不敢保证,当热恋的情潮褪去,未来的他们会在局势与命运的推动之下,走向哪个方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亚伦的话。   ——“倘若追随你的军雌知道,是你害得他们这辈子都再也没有了亲近阁下们的机会,你就不怕他们反过来背叛你吗?”   是了。   就是这个。   明明是堪称威胁般的话语,帝国元帅却如获至宝,反倒在松口气的同时,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作为军雌的共主,没有虫会比阿勒西奥更明白,想要敲开圣地堵在军雌们面前的大门,有多么的艰辛和闷苦。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阿勒西奥忽然就有了答案。   如何在这张由维斯卡斯·弗莱明亲自书写的试卷上,做出能够让对方挑不出错的回答?   很简单。   只要在拿下整个帝国,将他的权力和荣耀与唐酒共享的同时,将唯一能够伤害他的致命匕首,递交到唐酒手上就好。   诚如亚伦所说。   雌虫的暴力能攻陷议院和军部的大门,却无法永远征服警惕、抗拒雌虫的高塔。圣地和高塔的构成,雌虫与雄虫的思维差异决定了高塔的掌权者是,也只能是一位雄虫。   更确切的说,是只能是唐酒。   只有唐酒手握整个圣地与高塔——这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轻易拿捏他命脉的武器,唐礼、维斯卡斯,乃至阿勒西奥自己,才能真正地放心自己和唐酒在一起。   有这样的武器在,即使未来的他性情大变,不再像当下这般珍爱对方,也绝无可能伤害唐酒分毫。甚至哪怕是在他身死之后,新的雌虫上位,凭借高塔之主的身份,新上位的高等特权雌虫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唐酒捧起来,不敢对小玫瑰有丝毫冒昧。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亚伦这种将死之虫了。   阿勒西奥只是轻笑。   “以前的我孤身一虫,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谁让现在的我,也成为了有作为高塔阁下的雄主作为后盾的雌虫呢?”   没错。   在阿勒西奥看来,他送给唐酒的匕首,既是这世上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武器,也是他与他之间的,独一无二的联系。   对内,他们以雌君与雄主的关系互相依赖,也互相依靠。   对外,他们也将以军雌与高塔雄虫的身份,相互掣肘。   念及此,阿勒西奥不觉莞尔。   这样的平衡,难道不也是相对平衡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帝国元帅满意地点点头,愉快地对手下的军雌吩咐道:“可以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直接把他们全都处理掉吧,不要留活口。”   简单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在场所有高等军雌的命运。   “是,元帅!”   伴随着阿勒西奥一声令下,全场军雌都迅速行动了起来,不过十分钟时间,剩下的高等军雌便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就连他们的尸体,也被满天满地的雪花轻飘飘埋葬。   一场本该爆发剧烈冲突的战争,就此结束。   支部军雌们站回原位,正乖巧地等待着自家元帅的下一道命令呢,忽然就有一位支部军雌惊呼出声:“等等!你们快看星网!上面说,唐酒阁下因蓄意伤害准S级的林意阁下,已被圣地扣押,明天上午八点就会被送往高塔审判,这是怎么回事?!”   战场前线本不该如此喧哗,在场的支部将领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呵斥制止对方,就被军雌话中透露的信息镇住了。   唐酒阁下伤害林意阁下?   还因为被圣地扣押,明天就要被送去高塔审判?   军雌们神情一变,本能地看向不远处的帝国元帅。   阿勒西奥也看到了对方话中提到的新闻。   目光从星网上辱骂唐酒,表示对方不配为他雄主的种种言论上一闪而过,阿勒西奥蹙了蹙眉,正思考着该如何为自家小玫瑰找回场子,就听到支部军雌之中,有虫大着胆子,脱口道:   “高塔也太过分了吧!”   阿勒西奥意外地挑了挑眉,抬头向发话的支部军雌看去。   后者得到了他的注视,神情稍显紧张,态度却更加郑重,语气里反倒透露出些许不赞同的意味,紧张兮兮地问他:“克莱因元帅,您不会真的相信了高塔的鬼话吧?”   莫名就被手底下的军雌倒打一耙,指责不信任自家雄主的阿勒西奥:……   算了。   他和白痴计较什么?   阿勒西奥嘴角抽了抽,却也因此提起了聊天的兴致。   他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支部军雌却因为他的反问,还真以为他相信了星网上的话,当下耿直道:“可是唐酒阁下真的很好啊。”   他尝试举例:“我记得上次元帅追求唐酒阁下的技巧,不就是经唐酒阁下在圣地传开的吗?还有唐酒阁下几次去军部看你,元帅你是不知道,好多阁下就是看你和唐酒阁下感情好,这才消除了对军雌的偏见,就连我们之中,也有虫因此得到低等阁下的约会机会。”   军雌这话一出,便得到了在场军雌的一致赞同。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看唐酒阁下对我们冷冰冰的,好像瞧不起低等军雌,其实唐酒阁下对元帅您以外的雌虫都是这样。再说了,虽然唐酒阁下不是有心的,但我们这些军雌因为他而得到了与阁下们接触的机会,也是事实啊。”   支部军雌们是真的挺喜欢唐酒的。   在高等特权虫族们看来,支部军雌们大多傻乎乎的,缺乏一颗能够看清局势,做出种种理智判断的脑子。   可实际上呢?   不可否认,论大局观,支部军雌的确不如从小耳濡目染的高等雌虫,但这并不代表支部军雌就是容易被糊弄的笨蛋。   恰好相反。   支部军雌其实自有他们的聪慧与敏锐,只是这种聪明更像是大智若愚,是一种小虫物独有的势利和现实。   他们之中或许同样有虫喜欢林意。   但这种喜欢,和喜欢某种食物,某种乐子,某个雄虫偶像,没有任何区别。   要他们单纯地、浅薄地喜欢林意,可以;要他们实实在在地为林意做些什么,呃……不好意思,你谁啊?   他们会因为林意的温柔而短暂的愉快,却不会因为这份虚浮的温柔,为林意做任何事——说到底,林意给予他们的,也只是一种貌似和其他雄虫截然不同的态度而已,实际上,林意真的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吗?   没有。   在支部军雌们看来,看待一只虫,真正的做法不是看对方说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也许唐酒并非有意为之。   可从结果上来看,支部军雌的的确确因此而受益,得到了从未想过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再加上对方本来就是他们元帅的雄主,那他们作为克莱因元帅手下的军雌,同样毫不犹豫地向着唐酒,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   几乎是几句话的时间,军雌们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达成了共鸣,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要我说,唐酒阁下肯定是被高塔欺负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军雌们信誓旦旦,纷纷请命:“元帅,您可千万不要被高塔蒙蔽了!说不定他们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离间您和唐酒阁下呢!要我说,咱们就应该马上冲上首都星,将唐酒阁下抢回来!咱们军部的雄虫,哪有让外虫欺负的道理?”   “没错!”   “冲上首都星,抢回唐酒阁下!”   “克莱因元帅万岁!唐酒阁下万岁!”   ……   看着莫名其妙就被点燃了战意,满心想着要替他打上首都星,抢回雄主的支部军雌们,阿勒西奥简直是哭笑不得。   该说不愧是这帮白痴吗?阿勒西奥有些好笑地想。   好笑之余,也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与愉悦。   高兴什么呢?   是因为他选择的雄虫,得到了几乎所有军雌无条件的偏信与认可?还是因为这股百年以来以来,经他之手磅礴壮大的力量,无需他的吩咐,便已然如他一般,小心珍视着他所珍视的雄虫?   又或者,两者都有?   阿勒西奥莞尔。   “那就走吧。”   他说:“去首都星——将我的雄主抢回来!”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信号。   话音刚刚落下,现场便有响应者无数。   “哦哦哦哦哦哦!”   “包围乌拉诺斯!抢回唐酒阁下!”   “永远追随克莱因元帅!”   ……   支部军雌们不仅自己在议论,还第一时间通过支部军雌们自己的联络通道,联系了所有还留守在各大支部的军雌。   如何通过一句话,让全体支部军雌自发集合?   对此,现场的支部军雌可谓是胸有成竹。   “简单!”   负责主事的支部军官清了清嗓子,自信满满:“就说,克莱因元帅的雄主被高塔扣押,我们要打上首都星,替元帅把雄主抢回来!他们肯定马上就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得不说,八卦的力量是强大的。   支部军官只发了几个支部,正准备通知其他一百多个支部呢,就看见好几个他还没来得及通知的支部主动回复:   “加我们支部一个!”   “这种冲回首都星,找叛徒干架的大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们?半个小时,我们马上就到!”   “听说元帅的雄主被扣押了?”   “垃圾高塔,居然敢欺负克莱因元帅的雄主,这还能忍?必须冲上首都星,将唐酒阁下救出苦海!”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的预感是对的!一开始我就说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打上首都星,替元帅把他的雄主抢回来,我没说错吧?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当时就找机甲师又改造调整了一番,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冲啊——”   军雌们摩拳擦掌,那叫一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要不是军官们压着,个别冲动的军雌都想连夜冲上首都星,将自家元帅的雄主抢回来了!   六小时后。   来自一百九十二个支部的军雌们聚在了一起,在帝国元帅的带领下,迅猛地朝着高塔的方向赶去。   阿勒西奥没有额外叮嘱。   军雌们却自发在内部频道里主持起秩序,挨个警告道:“我们本次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包围圣地,为唐酒阁下讨回公道,替克莱因元帅将唐酒阁下抢回来。”   “请大家切记:我们的目标是为唐酒阁下讨回公道,不是为了在圣地闹事。在此期间,请大家务必对其他阁下们保持尊敬与礼貌,不要给唐酒阁下添麻烦,导致唐酒阁下从有理的一方变为无理的一方,明白吗?”   “明白!”   “没问题!”   ……   时间线回到现在。   就这样,支部军雌们以一种极具威胁,又分外小心的姿态,齐刷刷降临圣地,霸占了圣地、乃至首都星上方的一整片天空。   面对着这瞬息而至的黑夜,所有虫都陷入了失语的状态之中。   唯独站立在世界树第一层台阶上的唐酒,忽然从自己的灵魂深处,清晰地听见了一连串的,凛冽而又坚定的金石之音。   ……什么声音?   唐酒只迷茫了一瞬。   下一秒,此前还一直默默关注外界变化的系统,忽然冒了出来,惊声道:【宿主,你做了什么?!我们攻略的不是反派吗?为什么整片星图都被你点亮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整片星图都被点亮?   唐酒愣了愣,下意识点开许久没见的星图。   和此前每一次查看时,仿佛地图一样的二维画面不同,此时此刻,伴随着唐酒的戳动,整张星图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它们就像是大大小小的萤火虫,施施然从系统空间飞了出来,围绕着唐酒,由慢及快地上下飞舞起来。   不仅如此……   唐酒抬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异变的星图。   此时此刻,位于他正前方的,依旧是代表阿勒西奥的,几乎与月亮一般大小的湛蓝星辰。   令他惊愕的,却并非是这颗早已来到“100%”进度的星辰,而是原本分部在整个系统星图上的星星,忽然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   伴随着一道道金石之音,整张星图上,全宇宙的星星都像是波涛起伏的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亮起。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仿佛听到了唐酒内心的困惑,原本还在追问唐酒的系统,自己忽然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了!】   系统恍然大悟:【是反派!因为反派的行为,这个世界无数虫的命运被改变了!原本的星辰所代表的高等军雌因为站在了反派的对立面,没有了“潜力”,也就失去了作为星星出现在系统星图的资格,取代他们的,是今天包围圣地的支部军雌中,未来最有前途的雌虫!】   【系统星图显示的进度,其实并不完全指向爱情,它更多指向的,是对应的虫对你的忠诚程度。只要对方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星星同样会被点亮。】   系统心绪复杂地道:【至少,在当下,在这一刻,他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心想要拿下众多雌虫的林意,连最后主角受所代表的星辰也没有保住。反倒是从一开始目光就只停留在反派身上的唐酒,不经意间便收获了林意梦寐以求的全部。   唐酒也在看眼前萦绕他转动的星辰。   不同的是,除了最初的诧异,让他奇怪地看了其他的星辰两眼,在此之后,唐酒的目光便稳稳地定格在那颗最大的星辰之上,看也不看其他的星星一眼。   他本能地伸出手,尝试触碰面前最大的那颗星辰。   他只想摘取宇宙里最明亮的那颗星辰,偏偏对方却回他以整片浩瀚的星海。   唐酒一时失语。   也正是在这一刻,自阿勒西奥离开以来,那些始终在被他强压在心底,徘徊不定的委屈,忽然就如同一阵烟雾一般,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军雌。   “……为什么?”   ——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阿勒西奥其实有很多答案可以说。   因为想送给你完整的、全部的帝国版图。   因为想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永远和我在一起。   因为不想你的生命里,存在有任何的被他虫辜负的可能——现在的我不会,未来的我也不行。   因为我答应过你,会在你开口索取之前,主动献上一切你欲言又止的礼物。   阿勒西奥原本有很多话可以说。   然而看着眼前的雄虫抬眼地望着他,露出记忆中如出一辙的,仿佛被塞满粮食的小松鼠似的懵懂表情时,阿勒西奥忍不住露出一个同样柔和的,唯恐惊扰到小松鼠的笑容。   他略微低下头,笑着将他的珍宝揽入怀中,将下巴搁在雄虫柔软的金发上,说出口的声音里犹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唐酒甚至能够感觉到军雌的下巴,在他头顶轻蹭的温度。   “送给你的成年礼礼物,喜欢吗?” 第44章 共享王座   唐酒没出过首都星。   作为高等雄虫, 他的人生在他出生的那一天起,就被牢牢地圈定在了首都星,能够往返活动的空间, 也只有弗莱明家的府邸和圣地的居所,最多也就是在雌父的陪伴下,造访几颗绝对安全的高等星球。   长蛇星的射电喷流、疏散星云里的创生之柱、天蛾星的巨型风暴……   他从未见过这些冒险家虫们口中“帝国绝景”,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天上如烟花般交织相映的炮火,随着数以百亿计的军雌们翻飞而不时遗漏下来的阳光,唐酒却觉得,再也不会比眼前的画面更美丽的绝景了。   苍穹之上。   血光灿烂,炮火轰鸣。   世界树之下。   年轻的雄虫重重地撞进雌虫的怀里,不再听宛如灯火般闪烁的漫天炮火, 也不再看身后的满城风雨,无限欢喜而又旁若无虫地踮起脚,与心心念念的爱侣亲吻与相拥。   部分跟在阿勒西奥的身后,准备随着配合自家元帅向圣地武力施压的支部将领们:!!!   到底是哪些王八羔子一直在造唐酒阁下不喜欢元帅的谣?   真要不喜欢, 阁下能这么不管不顾,一见面就往元帅怀里钻, 还主动抱着雌虫要亲亲?   他们现在可是还在打仗呢!   好酸!   这么可爱又黏虫的雄主是真实存在的吗?   支部军雌们一边恰着柠檬,一边又觉得动力十足——幸好他们够聪明,一眼就识破了高塔的诡计,否则像唐酒阁下乖乖巧巧的小雄虫,还不得给万恶的高塔雄虫欺负得死死的?   很好!   接下来, 保护元帅和唐酒阁下不受打扰, 乃至替唐酒阁下出气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 支部军雌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愈发战意满满地投入了战场之中。   不远处。   看着自家小雄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唐礼还是不放心地追了出来。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白菜头也不回地,把自己栽进了别家的田地里。   是不是像极了几个月以前,唐酒在卧室外被他抓包的那一幕?   唐礼本以为自己会不爽,会气闷。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自家小雄虫弯着眼角,迫不及待地钻进另一只陌生雌虫的怀里,作为雄父,唐礼在惆怅之余,又有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和感慨。   他想起那天在卧室门外,唐酒笑着对他讲述自身选择时,不经意泄漏的难过,又望向不远处,浑身都散发着明快幸福味道的小虫崽。   呵。   年轻虫的爱情啊……   年长的雄虫摇了摇头,又转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侧弗莱明家主,半是慨叹,半是调侃道:“怎么样?作为本次测验的主考官,这个考验,你愿意打几分?”   维斯卡斯盯着树下相拥的两虫,不太想说话。   可恶!   他当初就不应该放任阿勒西奥·克莱因这种老滑虫接近他家糖糖的!想也知道,像唐酒这个年纪的小虫崽,怎么可能会是阿勒西奥·克莱因这种见多识广、历经大风大浪的雌虫的对手?   旁的雌虫最多嘴上说一句“永远”。   阿勒西奥就不一样了——诺言?帝国元帅从不许下诺言,他想要为雄虫做到的事情,一般当场就做到了,压根就不必等到遥远的以后!   这种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偏偏还真给得出手的雌虫,哪个雄虫抵抗得了啊?   维斯卡斯郁闷得不行。   然而饶是他再郁闷,对自家小雄子的雌君再不满,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作为雌虫为唐酒所做的一切,已经是到了极致,他这个做雌父的,就是有意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半个错误来。   算了。   望着俨然已经彻底沦陷的小虫崽,弗莱明家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比那些不着调的年轻雌虫,或许,对唐酒而言,能够全身心地爱他,包容他的阿勒西奥·克莱因,才是最适合他的雌虫也说不一定。   当然。   想通归想通,要他在自家雄主的面前,说另一位雌虫的好话,那是不可能的。   弗莱明家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勉勉强强吧。”   与此同时。   面对倏忽而至的灾难,短暂的惊慌过后,以首席赛莱斯特为首的部分高塔雄虫到底还是打起了精神,鼓起勇气,从高塔上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恐怖的过程。   不同于明知道“黑夜”为何物,却戴上了星河滤镜的唐酒,在赛莱斯特等雄虫眼里,这不见日光的天幕就好比一只不受控制的,庞大的怪物,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同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低下头,狠狠地咬上他们一口。   待他们来到地面,看见旁若无虫相拥的两虫,这股恐惧,就变成了愤怒。   “阿勒西奥·克莱因,你究竟想做什么?”   面对赤|裸|裸|的火力威胁,赛莱斯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竭斯底里的冲动,冷静地道:“如果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威胁高塔,想要高塔在唐酒谋害准S级雄虫一事上网开一面,乃至保持以往对军雌的优待的滑,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不可能!”   “只要有我在的一天,高塔就绝不会向雌虫的暴力低头,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这话说得可谓是慷慨激昂,就是边上的其他高塔雄虫,也跟着频频点头,配合地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阿勒西奥险些被他们逗乐了。   他维持着揽住雄虫的动作,真情实感地疑惑道:“我不否认,我的确有为我的雄主讨回公道的想法,但是……”他略过对高等雄虫理应有的恭敬称谓,饶有兴致地道:“你不会以为,我带这么多军雌回来,只是为了影响高塔的审判吧?”   仿佛是变相施压。   阿勒西奥话音刚落,不等高等雄虫们回答,边上的支部将领们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   “敢欺负我们唐酒阁下,一个公正就完了?道歉要是有用的话,我们还包围圣地干什么?”   赛莱斯特眼睛都红了。   气的。   身为高塔首席,就是实权再大的雌虫,见了他,也只有赔着笑脸,各种逢迎讨好的份,什么时候被雌虫——还是雌虫中最为低等的雌虫,如此轻慢无礼地对待过?   他倒是想像往常一样摆出高塔首席的架势,可帝国元帅摆明了来者不善,不压根就没把他乃至高塔放在眼里,这会儿他要是再摆谱,那就不是矜持,而是弱智了。   赛莱斯特深呼吸,正准备努力让自己放平心态,尽可能平和地与军雌沟通。   然后他就看见原本一直缩在帝国怀里的年轻雄虫悄咪咪地探出了头,像小虫崽一般,可可爱爱地举起手,很有礼貌地道:“那个,我澄清一下,林意二次觉醒失败这事真是我干的,不是谣言。”   沉默。   高塔雄虫们齐刷刷抬头,愤怒地瞪向将唐酒牢牢护在怀里的帝国元帅,和以唐酒为核心,将其团团包围的支部将领们,眼里的火焰差点没凝聚为实质,直接喷到军雌们的脸上。   他们并不言语,眼里却透着明显的恼怒与嘲讽:   这就是你们要讨的公道?   你们不觉得讽刺吗?   对此,军雌们表现得相当淡定。   听到唐酒的“解释”,阿勒西奥本能地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放松是因为唐酒没有完全被欺负。   理所当然则是因为这才是他认识的唐酒——聪明,敏锐,记仇,就连一怒之下的报复,都透着唐酒特有的可爱。   阿勒西奥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作为年长的伴侣,阿勒西奥从不吝于对小雄虫的肯定与赞扬。不是所有雄虫都喜欢见鬼的插花和宇宙星辰,但没有雄虫会不喜欢被正向的、温柔的能量所包围。   而在外虫眼里,帝国元帅仅仅只是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伸出手,面不改色地摸了摸唐酒的头,夸赞道:“好!不愧是我家宝贝,真聪明。对于那些敢冒犯你的虫,就是要像这样。”   支部军官们:!!!   震惊!   世上居然有如此漂亮可爱又狡猾恶毒的雄虫!   事态的发展太过戏剧性,以至于个别军雌没忍住戳开光脑环,给仍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同僚们汇报:【报!唐酒阁下没有受委屈!谣言是真的,他是故意对林意阁下动手的!】   【!】   【懂了,所以林意阁下……呸,所以不止高塔欺负了唐酒阁下,就连林意也是其中的帮凶,甚至可能林意才是罪魁祸首?】   【草!】   【之前看林意虫模虫样的,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虫!】   【只有我更喜欢唐酒阁下了吗?之前看本部军雌的转述,还有论坛里大家的只言片语,我还以为唐酒阁下是那种可爱又黏虫的小甜甜,没想到私底下还有如此恶毒的一面!】   【好可爱!】   【怎么说呢,之前看大家说他可爱,我也只是觉得阁下确实很甜很梦幻,但实际感觉和我们挺格格不入的,现在发现原来真实的阁下其实和我们一样恶毒,我反而感觉他真的好可爱……】   【没错!这才是我们支部军雌拥戴的阁下该有的样子!】   军雌们私底下的交流,唐酒无从得知。   始终关注着系统星图变化的系统,却眼睁睁看着原本就很亮的宇宙星辰,硬生生又亮上了几分。   搞什么?   这片星海难道不是军雌们出于对元帅的爱屋及乌,这才亮起来的吗?怎么瞧着像是要长盛不衰、乃至愈发明亮的架势?   此时的系统所不知道的是,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这片星海还真如同它此刻怀疑的那样,不仅没有就此消失,反倒在唐酒与阿勒西奥陆续开放的一系列政策下,越来越亮,最终永远定格在了星图之中。   唐酒没注意到星图的变化,却听见了军雌亲呢的夸赞,和落在他头顶的,熟悉又温暖的手掌。   小雄虫:脸红ing   赛莱斯特气胸口生疼。   无耻。   太无耻了!   面对如此清晰的真相,军雌不仅没有半点心虚,反倒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更离谱的是,阿勒西奥居然还为此大大地夸奖了唐酒一番,后者更是害羞地红了耳根。   不是。   你个罪魁祸首脸红个什么东西啊!   赛莱斯特简直要被眼前的恶毒夫夫气疯了!   奈何形势比虫强,他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后,才平息直冲云霄的怒火,沉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和你们绕圈子了,那就直说吧——阿勒西奥·克莱因,你究竟想要什么?”   阿勒西奥微笑道:“在此之前,我们不妨求同存异,确定彼此的共同目标:比如说,不通过暴力,而是通过更合理、也更文明的手段,来解决我们与高塔之间的小小误会,你觉得怎么样?”   赛莱斯特气笑了。   他忍不住道:“你都带着军雌们打上圣地了,现在却跟我说,你打算通过文明的手段来解决问题,这话你说出来就不觉得好笑吗?”   “怎么会好笑呢?”   “我倒是觉得,你口中‘军雌包围圣地’,还可以有另一种说法,比如说——”阿勒西奥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道:   “高塔识虫不清,轻信外来雄虫的一面之词,误以为唐酒阁下为伤害外来雄虫的罪魁祸首,要将其审判;克莱因元帅为爱上头,冲动之下,带领军雌包围圣地,想要抢回雄主,与之私奔。好在高塔在最后关头看清了外来雄虫的真面目,幡然醒悟,最终赛莱斯特主席引咎辞职,双方和解,达成圆满的大团圆结局……”   他笑吟吟道:“这个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讲完自己随口瞎编的故事,阿勒西奥垂下眼眸,看了一眼又缩回自己怀里,心满意足地蹭蹭他肩膀的小雄虫。   按照他这套思路,高塔就只有把锅甩回林意身上这一条路可走。   如此一来,林意多半不死也残,俨然就违背了此前唐酒说过的,不许他对林意出手,留给小玫瑰自己好好玩的话——这一眼既是习惯性的关注,也是阿勒西奥在寻求唐酒的意见。   倘若小雄虫依旧坚持此前的想法,阿勒西奥当然也不会多此一举,违背对方的意愿。   唐酒眨眨眼,不说话。   阿勒西奥了然。   这就是小玫瑰玩腻了,懒得再搭理这个破烂玩具,要他赶紧处理了,丢回垃圾箱里的意思了。   征得唐酒的同意,阿勒西奥的目光这才重新回到了对面的雄虫身上。   他一边伸出一只手,给无聊的小雄虫抱在怀里扒拉着玩,一边旁若无虫的抬起头,对高塔首席投入疑惑的一瞥。   意思是: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爱说话吗?   赛莱斯特其实是被军雌的厚颜无耻气傻了。   什么意思啊这是?   合着高塔不仅要放过唐酒,给军雌们大开方便之门,还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在全帝国虫民面前帮唐酒洗白,为他们诬陷唐酒的行为低头道歉,末了还得大肆宣扬一下你俩的绝美爱情是吧?!   你他雌的怎么就不上天呢?   赛莱斯特是真的傻眼了。   见过颠倒黑白不要脸的雌虫,但不要脸要这种地步的,他是真没见过啊!   气焰上头的高塔首席张口就要拒绝,大脑却在目光与头顶的黑幕大军相接的瞬间,骤然清醒下来。   他咬着牙,艰难改口:“我知道了,我要考虑一下。”   阿勒西奥的脸上挂起笑容,诚恳地道:“我解释一下,关于刚才那番话,我不是在和高塔商量。”   赛莱斯特表情一僵。   军雌的话就像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尽管对方在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轻松的微笑,可对方话里话外,分明都是在警告他——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少拿高等雄虫的身份在我面前摆谱,真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高塔首席呢?   赤|裸|裸|的打脸。   放在过去,赛莱斯特能让说出这话的雌虫当场被拖出去处死,此时的他却只能忍气吞声,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不满,还得强行用温和的语气,好声好气道:“我知道了,只是高塔并非我的一言堂,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通知一下其他的高塔雄虫,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吧?”   “既然说了要和平解决,那么想必即使是你们,也不想真的失去高塔吧?”   其实挺想失去的。阿勒西奥想。   面上则是没忍住,又看了怀里的雄虫一眼。   后者玩腻了他的手臂,此刻正像是一只好奇的猫猫虫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他肩膀上的勋章。   如果可以的话,阿勒西奥倒是想把现有的、这些胆敢对他的小玫瑰伸爪子的高塔雄虫统统换掉——   可惜。   唐酒肯定不太情愿。   对于自家猫猫虫的喜好,阿勒西奥早已心知肚明:喜欢炫耀,喜欢记仇,喜欢各种各样的有趣玩具。   林意眼看着就要报废了,猫猫虫总会需要一些新玩具来打发时间,况且以唐酒的脾气,多半在心里记着这帮高塔雄虫们的账呢。俗话说打虫要打脸,这打脸,当然也得是当着原班虫的面才有意思。   当然。   现有的高塔雄虫,还是得趁这个机会换掉一部分。   玩归玩,闹归闹,他想送给唐酒的,终归是一个只忠诚于唐酒一虫的高塔。   有意思的小玩具可以留两个,但整体上,绝大多数高塔雄虫,都得是乖巧听话,奉唐酒一虫为主的雄虫才行。   首先,眼前这位高塔首席就可以排除了。   至于剩下的……   唔,到时候再列一个名单,让唐酒自己挑着玩好了。   心念流转间,阿勒西奥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知道,这几天军部大概会很忙,到时候阁下再找过来,我可就不一定有空了。”   阿勒西奥心知,赛莱斯特多半是心里对霍华德等虫的反克莱因联盟还抱有希望——无所谓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他们心中的救世虫,其下场只会比他们更惨烈,也更快。   ……   倘若高塔这边,还能因为雄虫的身份,得到些许优待。那么这个在近三个月内,临时组合起来的反克莱因弗莱明联盟大军,可就远没有赛莱斯特这帮虫那样轻松了。   首都星,反克莱因指挥中心。   各大议员、执行官与高等军雌将领们汇聚一堂,神情沉重地听着来自侦查军的报告:   “……确认圣地已被军雌包围,首都星所有对外星港也处于克莱因军的控制之中,可以判断,想要在不与军雌们战斗的前提下逃离首都星,可能性基本为0。目前还不能精确此次前来的军雌数量,保守估计……”   说到这里,通讯的另一端,雌虫声音里的颤抖再也掩盖不住:“大概,至少有一百亿以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侃侃而谈,准备奔赴他们为帝国元帅精心策划的风光大葬——不少领地在其他星系的执行官甚至特意放下了工作,专程赶来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   然后就被彻底困死在首都星,来了个瓮中捉鳖。   长桌的主位上,年迈的雌虫痛苦地闭上了眼。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至此,一切都串了起来。   难怪那晚他总觉得内心不安,本能地感到自己算漏了什么,却又死活想不起来——高等特权雌虫们向来傲慢惯了,除了高等阁下,就是同等级的雌虫,都不能让他们正眼相看,更何况是卑微如尘埃的低等军雌?   如今再回想起当初的“调虎离山”计划,老雌虫只觉得嘲讽。   这是调虎离山吗?   这分明是放游龙归海!   指挥中心之外。   两边的军队仍在小规模的交锋之中——倒不是克莱因军实力不济,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数量并非不能弥补基因间的差距,只是支部军雌们比起干脆利落地解决他们,似乎更倾向于将他们当做玩具,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玩儿。   从始至终,作为这支军队首领的克莱因,都没有半点要出面和他们沟通的意思。   这其中的含义,不必说,在场的虫都懂。   臣服或死亡,这就是帝国元帅给他们的选项。   长久而令虫难耐的沉默后,有虫鼓起勇气,孤注一掷地开口:“实在不行,我们就选定其中一个星港,集中我们全部的力量冲出去,带着我们的财富和随虫,去帝国之外的星球,建设一个新的星球!”   其他虫干脆就懒得回应,只丢给说话之虫一个看蠢货的眼神。   从零开始建设新星球,这事阿勒西奥在初掌军部那会儿,为了提高军雌们的资源待遇没少看,可阿勒西奥能做到,不代表其他虫能做到啊!   他们中真要有虫能做到帝国元帅这样的地步,还至于在过去的五十年里,始终活在名为“阿勒西奥·克莱因”的阴影之下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虫站了起来。   伴随着椅子推进桌下的动作,原本安静如死的会议室里也跟着响起“咯吱”的声响。   “投降吧。”   说话的雌虫声音低沉,语气却冷静得不可思议:“参与此次事件的家族太多了,克莱因最多将我们发落,踢出首都星的权力中心,不可能真的将我们赶尽杀绝,帝国的运转,也离不开我们这些高等雌虫。”   “你这话说得倒是轻松。”   有虫嗤笑:“什么帝国的运转,离不开我们这些高等雌虫,说白了,不就是想调转低等雌虫和高等雌虫的地位,让我们这些高等雌虫反过来,为低等雌虫打工呗?”   “荒谬!”   那号召投降的雌虫却不为所动,淡淡道:“你太小瞧克莱因了。”   “克莱因不是蠢虫,他绝不可能将高等虫族一刀切,让既没脑子也没实力的低等雌虫霸占权利中枢,决定帝国未来的发展道路——从始至终,他想要的,都只是给低等虫族一条有机会往上爬的通道。”   “他即使有心提拔,也只会提拔有潜力有能力的低等雌虫。”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略有些微妙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顺带一提,倘若克莱因元帅有心在我们之中,选择部分高等雌虫留用,你们说,他会不会优先考虑,率先向他投诚的雌虫呢?”   说完这句话,他便自顾自道:“第四星系不可一日无虫,公务繁忙,我身为执行官,也只好先失陪了。”   “祝诸位好运,告辞。”   第一位雌虫的离去,就像是一个信号。   不到一分钟后,第二位、第三位……更多的雌虫选择站了起来,以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借口,匆匆离去。   他们是轻松了。   霍华德是真绝望。   如果说其他虫作为从犯,还有被克莱因网开一面的机会,那么他作为反克莱因联盟的发起虫之一,无疑在对方的清算名单上名列前茅,唯一能够与他比较的,也只有上首的那位老雌虫了。   待他的目光落在剩下的几位高等特权雌虫身上,霍华德才稍稍振作精神,不无期冀地道:“你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秒,雌虫的手臂便瞬间虫化,锋利的虫爪如匕首般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心脏。最终停留在他的大脑里的,则是雌虫疑似道歉,实则毫无歉意的语气,和面上彬彬有礼的微笑。   “抱歉。”   “高等虫族的规矩——站错队就得付出代价。我们自知已是罪虫,而今能做的,也只有为克莱因元帅解决些许微不足道的烦恼,以此作为送给主虫的投名状了。”   ……   二月一日。   高等军雌与支部军雌交战,反克莱因联盟死伤惨重。   二月二日。   高塔雄虫退守高塔,不再出世界树一步,双方谈判陷入僵局。   首位高等特权家族宣布投降,愿无条件听从克莱因号令。   二月三日。   反克莱因联盟大军首脑,与上议院第四席霍华德议员的头颅,由三家在帝国举足轻重的高等特权家族未参与本次战争的旁支雌虫,送到了位于世界树顶端的高塔阁下们面前。   高塔。   装有两位高等特权雌虫头颅的盒子已经被重新盖上,在场不少高塔雄虫却仍是被极具刺激的味道和画面激起了不适反应,当场呕吐发热不止,有气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大势已去。   赛莱斯特按住剧烈阵痛的心脏,心中一片绝望。   本以为胜券在握,能够以此为契机为高塔带来新的辉煌,却不想,就是他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他纵容了林意对唐酒的诬陷,连带着给稳定传承数万年的高塔带来了灭顶之灾。   输了。   彻底输了。   他闭了闭眼,颤声道:“通知侍虫们,做好随时全帝国直播的准备,我会代表高塔向唐酒阁下表达歉意,并为克莱因元帅及其手下军雌们的行为,给出合理的解释。”   无论如何,高塔绝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只是一个暂时的退步而已。赛莱斯特告诉自己。   只要过了这个风头,只要稳住唐酒,他早晚会找到机会,从对方手中拿回高塔的控制权,让高塔重新回到八家雄虫轮流执政的传统轨道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畔响起——   “道歉是必须的,但对外澄清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吧。”   雄虫们闻声抬头。   那是一位正值成年期的雄虫。   他的气质极干净,清俊雅致的面上一派冷淡,鸦羽般浓密的眼睫微微敛垂着,明明是冷若冰霜的模样,偏偏却生了双自带一番风情的桃花眼,只轻飘飘一眼,便是说不出的扣人心弦。   赛莱斯特神情微变。   原本因为受到惊吓,出现发热反应的几只高塔雄虫,也强撑着站了起来,向着大门处的雄虫恭敬行礼——   “虫帝陛下。”   帝国在经过五千年前的某次动荡后,帝国皇室便彻底沦为了吉祥物一样的存在,也正因如此,历代虫帝无一例外均是由雄虫担任,出身皇室的雌虫同样空有财富和爵位,而无半点实权。   即便贵为虫帝,也只能是在帝国的一些重要场合简单露面,代表帝国高层发表一下议院提前写好的通稿,仅此而已。   高塔雄虫对虫帝的尊敬,也只是帝国的规矩使然。   别看虫帝貌似高高在上,实际上,就是虫帝本虫,都没有进入、乃至插手高塔的资格,就更不用说指挥高塔雄虫了。   虫帝对此心知肚明,也没有摆架子的意思。   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加入战场的。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帝国吉祥物、从头到尾吃瓜看戏,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绝对中立势力,虫帝无疑比任何虫都看得透彻。   直至现在,赛莱斯特恐怕都做着偃旗息鼓,之后再卷土重来的美梦,殊不知克莱因想要的高塔根本就不是现在的高塔,而是真正意义上只听从唐酒一虫差遣,围着唐酒打转的“新高塔”。   如何让高塔的新成员本能地靠向唐酒?   很简单。   施恩与利诱并行即可。   既然低等雌虫都有了一条留有一线生机的上升通道,那么那些祖上同样出过S级的血脉,却在高塔的算计下跌档,沦落中等星球的低级雄虫,是不是也可以扶一把了?   阿勒西奥都不用特意做些什么。   留几个翻不起大浪的原高塔雄虫当靶子,再捞几只具备“圣血”的低等雄虫,后者只要还想重拾祖上的荣耀,就会无条件地往唐酒的身边靠,为唐酒做牛做马。   恋爱脑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虫帝心中吐槽,面上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道:“我还得回去睡美容觉,就不跟你们绕圈子了哈。现在的情况是你们诬陷唐酒犯错在前,无论是高塔还是雄虫保护协会,都因保护雄虫而诞生,如今你们却率先做出了伤害雄虫的事情——你要光大虫众该怎么相信你们能够管理好高塔?”   “无论如何,为了给唐酒一个交代,也为了给大众一个交代,高塔换血势在必行。”   高塔雄虫们脸色灰败,沉默不语。   虫帝才懒得搭理他们呢。   平时一个个傲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倒是知道后悔了。   迟了!   他摇摇头,不再看身后的旧贵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高塔。   倘若高塔安分守己,不对唐酒出手,以阿勒西奥的脾气,一时半会还真不会拿高塔开刀。   彼时的高塔即便变革,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被克莱因直接一刀砍下去,而是会在唐酒进入高塔以后,以唐酒为中心,一点一滴地慢慢改变。   可惜。   明明只要不站队,哪边赢都能接着过高高在上的日子,偏偏要自讨苦吃。   何必呢?   有虫帝亲自出面背书解释,不到十分钟内,克莱因元帅带领军雌包围圣地的“真相”,和帝国对高塔的处罚,就传遍了全网。   【?】   【这就破案了?】   【我他雌的都在脑补各种大戏了,结果你告诉我,克莱因元帅怒冲圣地,其实是为了一只雄虫?】   【好怪,再看一眼。】   【虽然有点怪,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唐酒阁下确实很可爱!关键是我记得以前支部军雌就闹过误以为元帅看上弗莱明家的雄主,险些自发冲上首都星,为他们的元帅抢回心上虫的戏码……包围圣地这事说起来离大谱,但这帮支部军雌是真做得出来啊!】   【笑死,你们支部军雌都这么离谱的吗?】   【有吗?我倒是觉得他们很浪漫诶,好羡慕,没想到军雌居然会为了帮雄虫讨回公道,不惜逼上圣地……下次试试和军雌约会了。】   【???楼上的,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我劝你不要雌装雄,有意思吗?】   【我也是!以前看军雌只觉得冷冰冰的,根本不懂他们在想什么,现在反而觉得,军雌有军雌的安全感了,我还看到了元帅和唐酒阁下在世界树下拥吻的一幕,真的好让虫心动……】   【我不信!雄虫怎么可能会上网!你们别装了!】   【楼上的,你自己醒醒吧,悄咪咪大概查了一下,上面疑似雄虫阁下的ip都来自几个已知有大量C级阁下居住的中高等星球,多半是真的……】   【可恶啊!难道从今往后,军雌反倒要成为阁下们约会的首选了吗?这种事情不要啊——】   ……   “虫帝陛下?”   被侍虫的话语惊醒,虫帝揉了揉额头,自嘲地笑笑。   别说网上那些忍不住发声的雄虫了,面对克莱因这样毫不掩饰的偏爱与狂热,哪个雄虫能不羡慕?   “资料都调查清楚了吗?”   “是的。”侍虫低垂着头,恭敬回答:“历史上所有出现过S级雄虫,却因意外跌档的低等阁下,划去部分肤浅愚昧、不好相处的部分,剩下的全在这份名单里了。”   虫帝满意地点点头。   礼物这种东西,既然要送,就要做到最好,譬如考虑唐酒的性格,提前删去一些容易和对方闹得不愉快的雄虫,就显得尤为重要。   他是去给虫送礼的,不是给别虫找事的。   “走吧。”   虫帝伸了个懒腰,毫无虫帝威严地道:“带上我们的礼物,去向那位唐酒阁下投诚。”   不仅是虫帝。   伴随着局势逐渐明朗,整个中央星系的家族势力都开始了各自的行动,中立的适时表明立场,站错队的准备好礼物让家族旁支前去以表诚意……一时之间,圣地对外的星港可谓是虫满为患。   奈何排队者众多,真正能踏进唐酒居所大门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面对如此毫不客气的冷遇,等在外头的虫却不敢有半点怨言,老老实实地在星港落地为家。   万一哪天对方心情好,愿意见他们一年呢?   同一时间。   圣地,唐酒居所。   唐酒看了一眼星港的方向,迟疑道:“我们这样放置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别的势力也就算了,连高塔也拒之门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阿勒西奥瞄了一眼唇边止不住的往上翘,嘴上却还在说着善解虫意的话的唐酒,一时失笑。   很好。   看来他又赌对了。   虽然不知道唐酒为什么对梦境那样耿耿于怀,甚至在他承诺绝对不会死亡,会一直保护他之后,还念念不忘,但阿勒西奥想要为自家小雄虫弥补梦境里的委屈,不被任何虫欺负的心愿,却是真的。   “当然没关系。”   阿勒西奥不在意地道:“现在是他们求着你,难道还要你对他们好言相待不成?”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提到时,唐酒无意间展露出些许异样的几个高等特权家族,心中已然有了选择。   没有虫知道,当他们还在为了讨得帝国元帅网开一面,还费尽心思将功赎罪,准备礼物的时候,对方就因为雄虫的一个小小的反应,就他们提上了刑场。   这么想着,阿勒西奥面上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睡觉,明天我们再根据心情,一起处理这件事,好不好?”   唐酒当然不会有意见。   但是……   钻进被子里的小雄虫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放心地道:“你不会趁我睡觉了,一只虫偷偷工作吧?”   “当然不会。”   阿勒西奥亲亲他的额头,声音里还带着笑:“我保证,从你闭眼,到明天睁眼,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唐酒满意了。   将雄虫哄睡着,阿勒西奥这才起身,走到窗户处,遥遥远望只能看到一个简单轮廓的星港。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阿勒西奥向来崇尚有问题就解决。   既然决定要粉碎唐酒的噩梦,当然得做得彻底才行。   只是被晾在外面等候,感受被审判之前的煎熬?   这才哪到哪呢。   帝国元帅轻笑一声,也不再关注夜色下的星港,转头却回到了雄虫身侧,仿佛守护珍宝的巨龙,温柔又小心地躺下。   原著中。   炮灰雄虫唐酒被帝国几大高等特权家族逼至绝境,在陆续失去雌父、雌虫哥哥和雄父,又被罚为定期抽取信息素制作安抚药剂的工具虫后,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选择了自杀。   现实里。   高等特权家族们争先恐后地排着队,在星港苦苦等待一个希望渺茫的原谅。星港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虫怀揣着他们绞尽脑汁、精心搜罗而来的各种各样的诚意,虔诚地想要拜见虫族新生的双王。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天。   所有虫低眉顺眼,万邦来朝。 第45章 正文完结   翌日。   圣地对外的星港。   日光穿稀薄的云层, 投落至地面,大大小小的飞舰被阳光拉长,在棕褐色的地面上留下毫无规律的倒影。与此同时, 还有更多的飞舰自云层间穿梭而来,仿佛忙碌中的蚂蚁,焦虑又殷勤。   虫帝坐在自家飞舰的窗边, 单手支着下颚,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已经有几个高等特权家族了?   不过一夜之间。   原本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霍华德等虫瞬息倒台,尸体被发现在各自的家中,头颅却被珍而重之地送到了世界树上的高塔,仅剩的十几个家族也陆续来到了圣地之外的星港,安静如鸡地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时刻。   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虫帝正心情愉快地看着众贵族的笑话呢,冷不丁就听见身后的某位侍虫忽然来了一句:   “这位阁下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还没进入高塔呢,就敢让虫帝陛下和诸位在圣地外面等他,真要让他掌权……”   不等他把话说完,虫帝便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道:“拖下去。”   侍虫神情一僵, 忙出声求饶,语气里却仍是不免带上了几分不忿:“陛下恕罪!我只是替陛下委屈……”   “我不管你是真心替我委屈, 还是有谁特意收买了你,让你在我耳边嚼舌根,想要借我这把刀杀虫——是哪一种都不重要。”虫帝笑吟吟道:“我只知道,我的身边,不需要蠢货, 更不需要把我当蠢虫的蠢货。”   他摸了摸下巴。   “听说负责新能源星球的开发的弗莱明家族正在紧急对外招收身强力壮的矿工, 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一句话,就断了侍虫的未来。   虫帝话音刚落, 被指派的两位侍虫就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将说错话的侍虫拖了下去。   没有了无关虫士的打扰,虫帝也没了临高远望的兴致。他伸了个懒腰,干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悠悠走下飞舰,在星港里来自各个高等特权家族的,成百上千艘的飞舰间徜徉。   和侍虫自以为是的想法恰恰相反。   虫帝此刻的心情并不差,甚至颇为愉快。   尤其是在发现这会儿被帝国元帅毫不留情地拒之圣地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无能狂怒,还不敢表现的雌虫,有好些都是曾一度在议院上蹿下跳的大贵族后,虫帝就更乐了。   哎呀,这个不是弗莱明家的政敌吗?   还有这个,这不是高塔的铁杆支持者,赛莱斯特的走狗吗?才几天不见,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了?   虫帝没有说话。   但这显然并不影响他双手插兜,仿佛一只花蝴蝶一般,神采奕奕、优哉游哉地穿梭在不同的飞舰之间,挂着一张笑眯眯的脸,一会儿对这个点头,一会儿向那个摆手。   被点到的虫子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是的,羡慕。   倒不是羡慕虫帝的地位——虫帝地位再崇高,那也是毫无实权的吉祥物,又因为象征着帝国本身,平日里一言一行都要受到雄虫保护协会和议院的双重管辖,这样的特殊地位,不要也罢。   让他们羡慕的是,皇室作为本次事件中少有的绝对中立,肉眼可见的大好未来。   没办法。   要知道,在场等候接见与发落的高等虫族,大多不是得罪了克莱因,就是得罪了唐酒,得罪前者或许还好说,可要是在帝国元帅远征的这段时间里,背地里在高塔威逼唐酒这件事上做了什么手脚……   呵呵。   话再说话来,唐酒不好得罪,难道克莱因就好得罪了吗?   即使真有虫拿出足以打动军雌利益,想要求得克莱因元帅的谅解,那不是还有对方的未来雄主在旁边盯着吗?有帝国元帅为其冲锋在前,小两口眼下只怕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就是帝国元帅想点头,这位高塔的未来主虫,还不一定乐意呢!   这样的他们,再看虫帝,可不就只剩下羡慕了吗?   谁让对方哪边都没得罪呢?   虫帝却还挺享受这种被羡慕的滋味的。   大张旗鼓地饶了一圈,将各方艳羡的视线尽收眼底,虫帝这才心满意足、见好就收,不再到处晃悠,心情愉快地转过头,往自己的飞舰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内心感慨。   哎。   谁能想到,年轻时曾一度被雄父批评不思进取,只知道躺平摆烂的他,居然也有见证扎根帝国的各方高等特权家族倒台,以至于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大混子,也能有躺赢的一天。   不,也不能这么说。   真要说到躺赢……   虫帝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   早在昨天夜里,几乎所有高等特权家族就派出了各自的代表虫,唯一一个高等特权家族,一直到今天早上,都始终待在自己的领地上,半点都没有过来觐见新王的意思。   他算什么躺赢啊。   如今还理直气壮地在自家大床上睡懒觉,虫影都不见一个的弗莱明家,那才是真正的躺赢呢!   想到这里,就是虫帝自己,都有些羡慕了。   站队站得好不好,有什么用?   还不是比不上弗莱明家养了一个好雄子?   虫帝暗自摇头。   要不,他也再努力一把,争取让自家雌君生一个小雄子?   这边虫帝还在对弗莱明家肉眼可见的光明未来垂涎不已,那边居住在乌拉诺斯内部的高等雄虫们,同样对着远方星港里黑压压的一片,露出憧憬又羡慕的神情。   “真好啊。”有雄虫忍不住道。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   作为高等雄虫,他怎么能如此直白地对另一位高等雄虫表达出羡慕的情绪呢?这不是做低自己吗?再抬起头时,已经做好被同伴奚落的他,却对上了同伴们赞同的神情。   “是啊。”   另一只高等雄虫接过话茬:“追求我的高等雌虫虽然也很多,也不吝于在我身上付出金钱,但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在场的雄虫们却无一不明了他的未尽之意。   对于高等雄虫,特权雌虫们总是很大方的。   他们不介意为高等雄虫花费大笔大笔的金钱,也很乐意倾尽所能,为雄虫提供一个良好的、能够保持愉快心情的生活环境,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愿意为雄虫做到——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手中的核心利益。   可帝国元帅呢?   想起昨天傍晚,虫帝陛下代表帝国高层,为军雌们的暴动所做出的解答,在场的雄虫们便心情复杂。   生气吗?   起初当然是恼火的,可一来形势比虫强,二来对方又从未对他们造成任何惊吓以外的伤害,面对此刻规规矩矩地“跪”在星港里的各方来客,雄虫们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当事雄虫的羡慕。   又因为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以至于众雄虫的羡慕,更像是一种遥远的憧憬,是真正的想都不敢想,似乎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的放纵,也不过是在梦境之中,将对方调换为自己。   高等雄虫们对着星港,小心翼翼地做着白日梦。   位于乌拉诺斯的更深处。   唐酒同样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片荒凉的土地,厚重的湿纸巾,脏污的烟头……各种各种的垃圾铺在泥土之上,无穷无尽的灰暗就像是一条庞大的巨龙,从脚下一直蔓延到了天边的尽头。   下一瞬,忽而又春暖花开。   阳光劈开雾霾,烟头无影无踪,被困在泥土里的种子终于探出了头。   生长,发芽,抽叶,开花。   迎着无尽日光,玫瑰悄然绽放。鲜嫩的叶片,赤红的花瓣,一如此刻天边烂漫又瑰丽的霞光。   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   直到斗转星移,夜幕降临。   他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了一片看不见的云层之中,漫天星辰伴他左右,冰冷却温柔的月亮就守在他的身侧,虔诚地将他照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长着机械猫耳的紫色球体,忽而在他跟前凝聚出来,由虚转实。   它说:【宿主,我要走啦。】   【根据主系统给出的结算,宿主本次任务评定等级为S级,恭喜你,在系统的帮助之下,圆满完成了本次任务。你不仅改变了自己作为炮灰的命运,也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命运。】   唐酒沉默了。   然后他问道:“你确定这个里面有你的一份功劳?”   系统诡异地沉默一瞬,很快就统随宿主,恢复了理直气壮:【当然!如果没有系统星图显示反派对你的明确好感,宿主,你确定你会在不确定反派是否喜欢你的基础上,对反派心动吗?】   唐酒:……   好吧,这个他确实没法否认。   这种高等雄虫特有的,在感情上永远留一线的作风,他的确很难在没有系统的情况下独自解决。   倘若没有系统,只怕他早在就被戳破逢场作戏的时候,就出于谨慎心理掉头跑路了,自然也就不会主动找阿勒西奥商谈两家合作的可能,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他假装没有听到系统的话,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原本世界的命运?”   【没错。】   天真的系统并非察觉到雄虫的诡计多端,它解释道:【虽然原著小说只写到了主角攻受结婚,成为帝国最强大的势力为止,但世界线本身却没有因此停止往前走。】   【阿勒西奥死后,低等雌虫与低等雄虫断断续续地发起了几次反抗,前者因为缺乏反派这样的灵魂虫物,导致参与的低等雌虫很难成气候,每次被主角受率领的高等雌虫轻松镇压。】   【低等雄虫这边,也有一度有希望接近S级的低等雄虫,在主角攻和高塔的算计下跌档,不了了之。】   唐酒评价:“听起来是挺灰暗的。”   【也不完全。】   系统说:【变故发生在反派死亡的一百年后,低等雌虫中忽然出现了一位和反派极为相似的年轻雌虫,塔里克想要在对方崛起之前将其抹杀,却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威望,将对方一步步推向了军部主虫的位置。】   唐酒:……   可以,这很塔里克。   不愧是原主角受,明明在原作者的意志干涉下拿到了这么好的牌,居然也能硬生生打烂。   系统动了动机械耳朵。   【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历史的必然性吧。】   它说:【原主角攻受抢走了属于反派的权利和地位,却没有继承反派的义务,沿着反派所选择的道路继续往前走,短时间内,他们或许还能忽悠住低等虫族,时间一长,等低等虫族看穿他们的真面目,原主角攻受被这股力量反噬,也是必然的。】   “那我呢?”   唐酒好奇地道:“你怎么确定,我不会像原主角攻一样重蹈覆辙?”   【我不确定。】   系统诚实地道:【我不了解你们虫族的秉性,我能做到的,只有根据现有的情报,进行一定程度的推演和计算。比如说:你对反派的感情,是否会让你对低等雌虫爱屋及乌?又比如,反派和低等军雌们为了给你出气,毫不犹豫地打上圣地、面对高塔这件事。】   它看着自家宿主,表情变得有些同情。   【宿主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吧?】   它唏嘘:【炮火下的拥吻是很感虫没错,可在经历过这件事后,作为他的雄主,你也只能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了呀。】   在此之前,唐酒是喜欢阿勒西奥不假,但这种喜欢,其实始终是隔了一层的,好感度看起来是高到了90%,实则这最后10%的好感度,才是阿勒西奥极有可能一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谁能想到,阿勒西奥还真能逆风翻盘,生生将进度条推到100%呢?   这两虫之间,究竟是谁抓住了谁,还真不好说。   系统说得忧心忡忡。   年轻的雄虫却勾起嘴角,粲然一笑:“没关系啊。”   “无关虫士是出局了没错,可是——”   唐酒伸出手,于是那颗满天星辰之中,最明亮、也最大的那一颗星星,便好似落在了他的掌中。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笑得狡黠:“原著的故事是结束了,可我和阿勒西奥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啊。”   这一次,棋局上将会只剩下他和阿勒西奥,再也不会有第三虫。   ……   唐酒睁开眼。   和往常一样,帝国元帅再一次实现了他对唐酒的承诺。几乎就是在唐酒睁眼的同一瞬间,阿勒西奥似有所觉地抬头,笑着看向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的小雄虫。   “醒了?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半点没提外头星港还有一堆虫等着的事。   难得的二虫时光,唐酒当然也不会多此一举。   吃完早饭,唐酒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开口道:“外面的那些虫,我们还是见一见吧。”   不等阿勒西奥回答,他又补充道:“不过不是现在,也不用今天,等什么时候我们心情不好,再从他们之中挑一个过来发泄一下不爽,既能教他们做虫,也能调节心情,多好啊。”   阿勒西奥逗他:“可我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每一天的心情都会很好,这可怎么办呢?”   小雄虫卡顿了一下,才嘀嘀咕咕:“那、那也不能一直放他们在外面啊。他们每天在外面这样无所事事,谁来替我打工呢?各种各样的烦心工作,不就都落到你头上了吗?”   唐酒愁了一下,很快又理直气壮。   “没错,我不要你给我打工了。”小雄虫说着,心里的算盘扒得啪啦作响:“我要他们替你打工!”   至于阿勒西奥么,主业陪他,副业就当个包工头,监督他们好好卖命好了。   阿勒西奥忍着笑,说好。   确定了外虫的安排和去留,唐酒的思维转得飞快,他盯着面前的雌虫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道:“阿勒西奥,我们要几个小虫崽吧!”   “这个嘛……”   年长的雌虫拖长了语调,卖了下关子,给出的话却让小雄虫不满地蹙起了眉头:“暂时不行。”   唐酒不高兴。   “为什么啊?”   阿勒西奥好笑地摸了摸小雄虫的头,却被盛怒中的唐酒果断躲开,没能摸到那头柔软的头发,他只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开口:“现在这只小虫崽都宠不够,哪来的爱分给第二只?”   唐酒:?   等一下,阿勒西奥怎么就有小虫崽了?   小雄虫睁大了眼睛,正准备出口质问,话到嘴边,就反应了过来。   等等。   阿勒西奥口中的小虫崽,不会是指他吧?   见唐酒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着眼睛,征询似地望着他,阿勒西奥顺势揉了揉刚才就在肖想的头发,无奈道:“宝贝,你自己都是个宝宝呢,怎么就想着给虫崽当雄父了?”   ……原来真的是在说他呀。   小雄虫悄悄地红了耳根,不说话了。   阿勒西奥捏捏他的耳朵:“我也想要你的小虫崽,可养虫崽是很耗费精力的事情,我不希望你还这么小,就得承担起教导小虫崽的职责,短期之内,我不想、也没办法将我的精力和爱,分给除了你以外的虫一丝半点,即便他是我们的虫崽,也不例外。”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唐酒被说服了。   他尝试将自己带入到雄父的视角,稍微想象了一下,发现自己同样很难将此刻热烈的情绪和关注,分给他虫丝毫——这种吝啬甚至和对方是不是自己的虫崽,是雄虫幼崽还是雌虫幼崽都无关。   这个阿勒西奥他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让别的虫一起捉弄他呢?   唐酒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为自家雌君说得十分有道理。   没错。   还是等他和阿勒西奥过够了二虫世界,再考虑要小虫崽的事情吧!   “好吧,那我们就多玩几年,以后再考虑要小虫崽的事情!”唐酒想了想,决定暂时放过自家雌君,转而道:“那我们可以先度蜜月!环游宇宙!物好多好多好玩的星球!”   “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酒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帝国元帅识趣的、更进一步的回答——这让他有点急了,索性掰开话,谴责地看着对方。   “你还说‘好’?!”唐酒指责道:“我们都还没结婚呢,哪来蜜月?”明明以往这个时候,阿勒西奥都应该心领神会,主动向他求婚了。   阿勒西奥长出一口浊气。   他叹息道:“宝贝,我不是不想向你求婚,只是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向你求婚。现在所有虫都知道你即将二次觉醒为准S级雄虫了,我不想你以为我向你求婚,是别有所图,很多年后想起这件事,还为这场求婚的不够纯粹而耿耿于怀。”   唐酒反驳:“我才不会这么小气呢!”   阿勒西奥瞥他一眼,声音幽幽地:“真的?”   唐酒只好道:“好吧,我承认,我可能、或许、大概,会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在说出这样的话后,他发现自己似乎有变得坦然了些许,这让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想法进一步说给对方听。   他看着面前的雌虫,认真地道:“但是因为你现在告诉我了,所以这一点点不舒服也没有啦。”   阿勒西奥静静地看着他。   唐酒没有回避这个眼神,同样一瞬不瞬地回望着他。   虫族并没有人类那样以戒指求婚的传统——不如说,求婚这个行为,更多是在高塔的见证之下,被迫进行的一种繁琐仪式。阿勒西奥无意尊崇这样无聊的传统,索性以军雌象征臣服的礼仪,在雄虫的跟前单膝跪下。   他问他:“那么,糖糖,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不同于订婚时的郑重其事,军雌这一次的求婚堪称草率——他既没有提及金钱、权利和地位上的共享,也没有将此身的荣耀作为附属品相赠,更像是单纯地在询问眼前的雄虫,是否愿意与他共度余生。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眼见着十分钟过去,唐酒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饶是阿勒西奥平日再有自信,此刻也忍不住再开口:“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   唐酒自知很难对外坦诚,但因为对方是阿勒西奥,如今的他,似乎也能偶尔说出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于是他认真道:“想答应你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先答应你哪一个才好。”   阿勒西奥佯装失落:“你就不能全都答应我吗?”   “可是……”   年轻的雄虫强忍住表达所代表的害羞,认真地,努力地,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可是我们的一辈子,还有好长好长啊。我想慢慢的,一个一个地答应你,可以吗?”   阿勒西奥微微一怔。   一下子就明白了雄虫话中的未尽之意。   他垂下眼眸,定定地凝视着跟前的雄虫。一如他们初见那日,年长的军雌收敛了满身锋芒,臣服而顺从地低下了头,宛如是面对神明的信徒一般,虔诚又小心地吻上他的嘴角。   “这是我的荣幸。”   小雄虫也跟着仰起头,笨拙却认真地回应着这个再纯粹不过的轻吻。   情到浓时,恍惚之间,阿勒西奥隐约听到了一声来自年轻雄虫的,细微却坚定的“谢谢。”   阿勒西奥不解:“谢什么?”   回应他的,是唐酒仿佛被献祭的猎物一般的,主动奉上的,美丽、致命又脆弱的脖颈。   ——谢谢你为我开疆拓土,收集雨露阳光,让我得以顶开地表上那些纠缠不休的、泥泞厚重的纸巾与烟头,自由生长。   成为这个冰冷、倾轧、弱肉强食的虫族里的,最后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