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摆摊逆袭成富豪   作者:呆呆呆呆呆   文案:   一朝穿越,白手起家的饭店小老板沈熙川变成了村里出了名的受气包。爹娘拿捏他,兄弟姐妹瞧不起他,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沈熙川:拒做工具人,这家必须分!   远离极品家人,沈熙川干起老本行推着小车从小吃摊开始,不过几年,‘沈记’的招牌就挂满了整个大林朝。   极品亲戚红了眼,企图道德绑架。   沈熙川反手将极品亲戚勾结外人陷害他的证据甩在众人脸上,送他们进了大牢。   沈记日进斗金,沈熙川在上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朝中大臣视他为密友,皇子成了他座上宾。   曾经救下的公子也摇身一变,成了候府贵公子,还抬着嫁妆把他堵在了家里:“沈公子,说好的收留我一辈子,现在请你践诺。”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熙川,夏唯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摆脱极品,发家致富   立意:不管希望有多渺小,只要努力就一定会实现! 第1章 救人   刚刚入伏的陶营子,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   然而,在城里帮了一天工的沈熙川走在回家的路上,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袖中钱袋里的铜板心里却火热一片。   今日沈熙川运道好,在码头等活儿的时候,一辆拉货的大车从他跟前路过,一只木箱子因捆扎不牢从车顶上滑落下来,被眼疾手快的沈熙川伸手接住。   那箱子的主人为表谢意,便给了他二十文的谢金。看出他是码头趴活儿的苦力,还请他帮忙去客栈卸货,工钱也是按照最高价给结算的。   等两大车的货卸完,沈熙川竟拿到了五十枚的工钱,比平日足足多了一倍还有余。   恰时,天已近暮色,沈熙川跟主家道了谢便揣着一天的工钱在街角买了两个馒头这才转回家去。   摸着怀里七十多枚沉甸甸的铜板,沈熙川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只是在想起家中犹如吸血虫的几人后,沈熙川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犹豫了一下便将五十枚铜钱从钱袋里拿出来,悄悄放到了腰间自己早先缝好的暗袋里。   自他一个月前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睁开眼后,看到围在床前的父母兄弟,还以为这是对他上一世孤苦的补偿。然而,经过一段时间后,沈熙川却发现自己初醒时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沈熙川这边刚刚把钱藏好便要回家,不过还没等他迈出脚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背。   这个时节正是蛇虫鼠蚁频繁出没的时候,以为是过路蛇的沈熙川想也没想就抬脚将脚背上的东西给甩了出去。等闷哼传入如沈熙川的耳中时,他才发现自己误会了。   昏暗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从河坡上一路往下滚去。   沈熙川没想到抓他脚腕的竟然是一个人,呆滞一下忙跟着那道人影从河坡上往下跑去。   沙河宽约九丈,两侧皆是农田,是舞阳城赖以生存的母亲河。平时不过两三米水深,但是今年雨水充沛,几场大雨下来河里的水已经涨至河半腰。若是对方滚落进河中,以此时的水流量,怕是再难救回。   好在对方在即将滚落河中时被一大丛苇子给挡了一下,这才没有落入水中。沈熙川见状,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同时,不由腹诽对方是村儿里哪个醉鬼这么倒霉。先是失足掉下河坡,好不容易爬上来,又被自己误认为是蛇给踢了一脚。   好在有那簇苇子丛救命,否则的话可真是要闹出人命来了。   沈熙川庆幸的同时一路滑下河坡,看对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暗暗猜测是不是自己刚刚那一脚用力过猛了。这万一被自己一脚把人给踹坏了,那在村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可就真的尴尬了。   思及此,沈熙川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开口唤道:“喂,你没事吧?”   当沈熙川的手碰触到对方的肩膀时,只觉得对方身上的衣物触手丝滑,并不是寻常农家人能穿得起的料子。而对方似乎被他一脚给踢蒙了,竟然叫了半晌也没有回应,甚至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见状,沈熙川心中咯噔一下,忙弯腰将人从水边拖到缓坡处。   先前对方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时倒还看的不是特别真切,如今人在岸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沈熙川这才发现对方头戴玉簪,身着长袍,竟是一副富家公子哥儿的装扮。虽说双眸紧闭,眉峰紧锁,但脸庞白皙俊逸,眉峰修长,十里八村儿也找不出容貌如此出众的后生。   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颊,沈熙川只觉得自己方才踢出去的那一脚许是真的过重了,但下意识的反应也不是一下能控制住的。   沈熙川伸手又拍了拍对方的臂膀,不过这次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对方便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当他眼眸聚焦在沈熙川的脸上后竟是眉宇一松,便又头一歪昏死过去。   沈熙川:“……”   看着臂弯里再次昏死过去的男子,沈熙川不由的叹了口气。伸长脖子往路上望了一眼,见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想找人搭把手都没办法。而且周围也没个见证人,后续若是这人有什么好歹,也不知道会不会赖上自己。   不过,想归这样想,人既然还活着,也没有扔下不管的道理。   于是,沈熙川蹲下身将人如麻袋一般扛到自己的肩上,抓着旁边的草丛一步步慢慢地爬到了河堤之上。   此时,距离陶营子村约莫还有两刻钟的路程,好在沈熙川穿越的这具身体常年体力活儿已经做习惯了,扛着一个人也不觉得辛苦。只是背上那人似乎有些遭不住了,待到村口的时候,便呻|yin一声醒了过来。   听到背上人的动静,沈熙川忙停下脚步将人放了下来。只是对方身体太过虚弱并无力气站立,沈熙川只能将人平放在地上。   “这位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然对方似乎疼痛难当,只是拧着眉头一个劲儿的抽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见状,沈熙川不禁有些急了,正要起身去寻村儿里的赤脚大夫,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待对方走到跟前,沈熙川见是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出来玩耍,忙将两人叫到跟前,吩咐他们去将村儿里的赤脚大夫请回家中。自己则一把抱起地上已经神志不清的男子,慌忙往家赶去。   ……   晚饭过后,沈老太正带着一家人正围坐在堂屋里一边挑选即将播种的玉米种子,一边讨论着夏收能够存下多少余粮。   就在此时,只听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坐在小木凳上的沈老太被吓的一个激灵,正要破口大骂,只见沈熙川沉着脸抱着一个男人疾步进门一路往他居住的牛屋里走去。   沈老太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踮着小脚快速的走出堂屋,往沈熙川的门口走去。同时,口中还大声问道:“老二,你抱的是谁?从哪儿抱回来的?”   其余人见沈熙川出去做工竟然带回来个人,也不由得心生奇怪。见沈老太已经走到院子里,各自对视一眼,也都起身跟了上去。   沈熙川将人轻轻的放置到床上,摸到床头的火折子把桌上平时都不怎么点的油灯给点了起来。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几人,沈熙川还没说话,村儿里的赤脚医生背着药箱便跟着沈老大家的两个小子急匆匆的来到了院中。   见沈家众人都聚集在西面牛屋门口,便以为是沈家那个闷葫芦老二又发生了什么意外。顾不得跟沈家众人打招呼,便侧着身子从几人中间挤了进去。待看到站在桌前完好无损的沈熙川,那赤脚大夫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床上那个面色如纸的年轻男子。   那赤脚医生也是陶营子村人,看到床上那个面生的男子,不由的有些疑惑。   “沈家老二,你这是从哪儿救回来的?”   赤脚大夫嘴上问着沈熙川的同时,人也已经来到了床边,见床上之人面色惨白,却呼吸平稳并不像是有大碍的模样,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发现对方不光腰腹有两处刀伤。右腿弯曲程度也有些不太正常,显然是骨折才有的症状。   “这人腿伤比较严重,你速去找几块儿木板过来。待我帮他正骨之后,固定要用。”   听大夫这么说,沈熙川应了一声便转头往外走。看到门口站着的众人,沈熙川抿了抿嘴讷讷的叫了声‘娘’就一句话也没有了。   沈老太还等着沈熙川的解释,见他如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沉着脸便要开骂。只是还未说出口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侧头看去只见小女儿对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而后又悄悄地指了指床上尚未苏醒的男子。   沈老太因沈熙川的态度存了满肚子的怒火,并未仔细去看被老二扛回来的人。如今李大夫从床边挪开,沈老太顺着小女儿指示看向床铺,这才发现对方不禁容貌绝佳不说,身上的衣物虽然破损,但看面料映着昏黄的油灯竟然泛出光泽,显然并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还有那头上插/着的那根通体碧绿的玉簪和脚上的黑色缎面的鞋子,这一件件置办下来没有个三两五两的也拿不下来。沈老太这才发觉那个向来惹人厌的二小子,竟然默不作声的扛回一尊财神爷回来。   思及此,沈老太当即变了副面孔,转头对着一旁的大儿媳说道:“愣着作甚?老二在外面累一天了,还不赶紧把橱柜里的馒头热一热,再炖个鸡蛋羹端过来。”   大嫂一听婆婆如此安排,登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了眼自家男人,见半点儿反应也无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出了牛屋往厨房走去。   找到木板回来的沈熙川一听,便知道沈老太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原身在这个家里向来没有什么发言权,此时的沈熙川更不会多说什么。   见沈熙川回来,大夫示意他近前。“你力气大,等下我帮他正骨的时候你按着点儿,别让他乱动。”   沈熙川闻言点了点头,在大夫的指引中按住对方的肩膀。沈熙川弯腰按住对方的肩膀,只听咔嚓一声床上的人顿时痛呼一声弹了起来。见状,沈熙川忙将视线从大夫手上移到怀中。   见对方慢慢睁开眼睛,沈熙川并没有说话。直到大夫帮人将腿用木板固定好后,这才松开双手向后退了两步。只是抬眸时,正好床上那双冷清的眼眸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半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哈哈嗝   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预收:【重生后小可怜皇子对我情根深种了】,求收藏~】   文案:一夜之间,叶夏清从高贵的公子跌落尘埃,变成了跪在菜市街口引颈待戮的杀人犯。   雪亮刀刃起落,叶夏清再睁眼,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而此时,夏家才刚刚发迹,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端坐在书房里的叶夏清手握毛笔,听着母亲指桑骂槐的话语嘴角微扬。   重活一世,他必定要让那些踏着他尸骨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京城多了一名叶二公子,出手阔绰风流不羁,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甚至不惜名声,同臭名昭著的‘九千岁’同进同出,成了叶府名声在外的纨绔。   叶夏清精心布网,看着前世仇人一个个进入瓮中,但他从未留意过的四皇子顾景宸,也出现在了面前。   四皇子顾景宸,生性怯懦,他上辈子从未正眼看过。   可就是这个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人,却一句话阻断了叶家女的进宫之路,斩断了了叶父的晋升之道。甚是搅散了他与将军之女的亲事,压迫叶府将他送入了四皇子府。   叶夏清将顾景宸堵在宫中,压上墙壁,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恨我?”   顾景宸仰头看他,红着一双眼,倔强又委屈。   叶夏清心中一动:“搅黄了我的婚事,可是将你自己赔给我?”   他等着落在脸上的巴掌,却听顾景琛小声哼哼:“那就赔给你。” 第2章 人有三急   夏唯谨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却不想扯到腰腹上的刀伤,闷哼一声又躺了回去。   大夫见状又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势,见伤口又开始渗血,便嘱咐道:“你腰间的伤口刚刚止血,右腿也才固定住,短时间内最好不要移动。”   一旁的沈老太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熙川,立刻凑上前笑道:“大夫说得对,这位公子还是安心养伤便是。俺们都是乡下粗人,不讲那么多虚礼。”   说罢,往门口紧走两步,对着厨房的方向喊道:“老大媳妇儿,让你做饭怎地磨蹭到现在还没好?”   夏唯谨虽然之前一直昏迷,但对于将自己从河岸上捞起来的沈熙川还是有印象的。目光落到那个站在床角一言不发的男人,夏唯谨正要开口致谢,便被再次围过来的沈老太给打断了。   “公子饿了不?老婆子已经让儿媳准备了饭菜,等下就送过来。俺们家也没啥好东西,您就先将就着吃点儿。”   沈熙川晓得沈老太在打什么小算盘,也不去搭理她。见大夫正在收拾药箱,于是,又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彻底藏在众人之后。   等大夫收拾好药箱之后,看着站在床边热忱的沈老太,说道:“沈大娘,让你家来个人跟我家去,先拿三天的药回来。”   闻听此言,沈老太忙不迭的点头。正要招呼沈熙川跟大夫走一趟的时候,便听大夫继续说道:“诊金和药钱一共是一百七十文,这钱还是先付一下吧。”   李大夫跟沈老太同村而居,对他们一家的为人是再清楚不过了。知道这家人爱财如命,一个铜板掉在地上恨不得粘个坯。为了防止沈老太后面翻脸赖账,李大夫不得不把要钱的话说在前头。   果然,沈老太听到大夫说竟然要拿一百七十文出去,当即便要张嘴骂人。但是想到床上躺着的那尊‘财神爷’,心内天人交战一番后,觉得总不能为了这点儿小钱儿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强笑一声,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床上面无血色的人,咬着后槽牙说道:“行,我这就给你去拿。”   恰时,沈大嫂也做好了饭菜,用托盘端着往这边走来。沈老太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回头望见缩在人群后的沈熙川。扬声叫道:“老二,没见你嫂子已经做好饭了么?你还傻杵着干啥?!等人喂你啊!”   对于沈老太的态度,沈熙川没有意外,犹如一个哑巴一般默默的从房间里走到门口,接过沈大嫂手里的托盘放到屋内唯一的一张木凳上搬到了床前。   见床上那人一脸疲惫的闭着眼睛,沈熙川伸手戳了戳对方的手臂打算将人叫醒吃些东西。哪知,刚戳了一下,自家二姐沈春宁便上前劈手打在了沈熙川的手背上。   “哪有你这么叫人的!一边儿去!”   沈熙川看都没看这个被父母宠坏的二妹,从盘子里拿了个馒头便让到一边。看着平日里压根儿不会进自己房间的二姐如今笑靥如花的立在床前,温声细语的唤着床上的人,沈熙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咬着馒头想看看这个大小姐脾性的二姐会如何照顾别人。   夏唯谨因身体疼痛并没有睡熟,在沈春宁训斥沈熙川的时候便醒了过来。看着立于跟前仍是一副未婚女子装扮的沈春宁对自己伸出手,夏唯谨礼貌的对着沈春宁颔了颔首避了开去。   “多谢姑娘,我自己起身便好。”   沈春宁身材纤细,容貌秀美,在陶营子乃至镇上都是数得着的。平日里,向她献殷勤的人数不胜数,如今被人下了脸面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于是,旁边的沈熙川便再次成了她撒气的对象。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没看到人家不方便,还不过来帮把手!”   沈熙川在沈家虽然等同于赚钱的工具人,但昔日的沈熙川已经不在,现在的沈熙川自然不会受她这份闲气。   只见沈熙川听着沈春宁的话脸上的神色未变,只是慢慢的咽下嘴巴里的最后一口馒头,一边走上前,一边讽刺道:“男女授受不亲,二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沈春宁听到沈熙川的话噎的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跺了下脚直接跑出了房间。   看着沈春宁离开的背影,沈熙川微不可查的勾了下嘴角。他倒也不怕沈春宁去告状,毕竟他的话不管怎么看都是对沈春宁着想。便是沈春宁告到沈老太跟前,心疼闺女的沈老太也不会让爱女来伺候一个外男。   随即。沈熙川走上前打算将夏唯谨扶起来,奈何看到他腰腹的伤处,最终还是坐到床边将馒头掰成小块儿,一点点的放到了夏唯谨的手里。   夏唯谨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确实已经饿了。跟沈熙川道了声谢也不再客气,吃着沈熙川分成小块儿的馒头,就着他一勺勺喂过来的蛋羹,不消片刻便填饱了肚子。   见沈熙川还要去拿馒头给他,忙开口说道:“不用麻烦兄台了,我已经吃饱了。”   沈熙川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径自把剩下的馒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看夏唯谨已经恢复了些许精神,手脚麻利的把碗筷收拾了一下端着送入了厨房。   ……   夏唯谨躺在床上目送沈熙川出去,微微动了下骨折的右腿。一股剧痛袭来,夏唯谨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汗珠。想到方才那个大夫的话,明白自己急躁不得。只是此地距离舞阳城已经不过百里距离,只消一天一夜便能赶回去了。但是如今自己这个情况,想在明日祖母葬礼前赶回去怕是不可能了。   他在夏家这么多年一直如履薄冰,若不是有祖母照拂,他活的还不如一个下人体面。回想起祖母对自己的好,而自己竟然连祖母最后一程都不能送,夏唯谨只觉得心中悲痛万分,心下更是自责。   回想起半月前,他接到祖母病倒的消息,便当即与仆人一道日夜兼程从临安往老家赶。   本来还以为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却不想他们一行人在瑶海时接到祖母逝去的消息。夏唯谨当即命仆人快马加鞭往回赶,想在祖母葬礼前赶回舞阳再见她最后一面。哪知他们一行人竟在即将到达舞阳时路遇歹人。   那伙儿贼人似乎与寻常劫道的土匪并不相同,出手极其狠辣,几息之间他身边便再无一个活口。就连他自己也被人一刀砍在腰腹,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   夏唯谨自然不甘心就此丧命,在对方以为他无力逃脱准备举刀时,夏唯谨拼尽全力撞开面前的两个歹人跳入了河中。却不想入水时右腿膝盖撞到水下的石头上……   幸而河水湍急,那伙儿贼人追到河边却不敢下水。沿着河岸眼看着夏唯谨随着河水起起伏伏,直到没入水中这才离去。   然而令那伙儿贼人没想到的是,夏唯谨水性不错,躲过了追杀不说,还顺着水流漂到了陶营子村。又在即将力竭爬上岸的时候,遇上了下工回家的沈熙川。   夏唯谨深呼吸帮自己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透过低矮的门口看着漆黑一片的院落,心中不禁有些庆幸。以当时那种情形,自己如今能侥幸活命已经是万幸。只可惜随身财物皆落入那伙贼人之手,自己此时身无分文,便是想感谢沈家人就自己救命的之恩也没什么东西能拿的出手。只能等他伤好之后,返回舞阳时再送以厚礼表示谢意。   就当夏唯谨刚刚感慨完,只听院子里传来沈家老太太压着嗓子斥责之声。只是作为一个客居之人,夏唯谨自然不好去过问主人家的家事,只闭着眼睛佯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然对于沈老太这种老天爷老大她老二的性格,沈熙川自有一套对付她的法子。任凭她嘴皮子磨破,沈熙川只当是没听到,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吃多少吃多少。表面看似沈熙川过的憋屈,但作为确实对付沈老太最为有效。   将沈老太战斗力消耗没了的沈熙川,站在门口看着狭小的牛屋却犯了愁。   那间牛屋空间不大,放了张床之后就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了。刚才大夫已经说了,那个富家少爷暂时不好移动,加之他又只有那一床铺盖,便是打地铺也是问题。   不过,沈老太自是不想做伺候人的活儿,便从房间抱了一床被褥让沈熙川看着点儿那尊‘财神爷’。   沈熙川一言不发的抱着被褥刚进入房间,就对上夏唯谨那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眸。   夏唯谨容貌绝佳,沈熙川刚把人救上来的时候就知道的。如今对方恢复了精神,一双点墨般的眼眸满是感激的注视着他,多少让沈熙川心中突突,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知的软了两分。   “今日,多谢兄台出手相救了。”   尽管知道真正救自己的人是沈熙川,但是之前哄哄乱乱夏唯谨还没有机会真正沈熙川道过谢。如今人回来,夏唯谨正好开口致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沈熙川十分具有雷锋精神的客套了一句。   想到把眼前这个富家少爷当摇钱树的沈家一家,沈熙川暗自腹诽别到时这位大少爷被气得骂他多管闲事就成。   跟对方客套完,沈熙川听到院内传来的嘈杂声以及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知道是在外面唠嗑的沈老爷子回来了。沈熙川目光扫过床上不能动弹的夏唯谨,随即闭上嘴巴,又变成了人前那个木讷沉默的沈老二。   夏唯谨自幼便是看着嫡母的脸色长大,此时,跟前这个青年的眼神和表情细微的变化自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没等夏唯谨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沈老爷子跟着沈老太便笑着进来了。   沈家老两口对待夏唯谨那股热情劲儿,看的沈熙川心里一阵发笑。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离开,沈熙川正要关门上拴,床上的夏唯谨却面色涨红的开口叫住了他。   “沈兄弟,可否,可否麻烦你带我去一下恭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支持~么么啾   另外,攻不是受气包,五章必分家!   明天早六点还要赶高铁去外地两天,先睡为敬了!【仰瘫】 第3章 小算盘   望着漆黑的房顶,夏唯谨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忍不住呼了口气。费力的翻了个身,看着地上那个黑黢黢的身影。尽管知道对方已经睡熟了,但仍忍不住尴尬的想要把自己团成一团。   因着自己行动不便被人抱来抱去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沈家小子竟然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如个厕还吹口哨什么的,着实让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将右手搭在滚烫的脸颊上,夏唯谨闭上眼睛只期望自己一觉醒来对方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作为一个智力健全的正常人,沈熙川自然也没那么健忘的。因着他前世是在孤儿院长大,作为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他平时也是要跟这院里的阿姨一起带年纪小的弟弟妹妹。   所以当夏唯谨靠在他怀里方便的时候,沈熙川便把他当成了小孩子抖一抖,吹个口哨实在是下意识行为。等他自己听到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靠在他怀里的大少爷已然僵的像根木头一般。   沈熙川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窘态,将人抱回房间安置好,自己便在夏唯谨床前打地铺,不消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反倒是床上的夏唯谨翻来覆去,直到月上柳梢这才闭上了眼。   ……   不过白天累了一天,但已经养成的生物钟让沈熙川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   从地铺上坐起身,沈熙川打了个呵欠便将目光落在了床铺上的那个富家少爷。许是身上有伤,对方眉头紧皱好像睡得并不安稳,似是有千重心事一般。   想到昨夜被自己抱去茅房时局促的模样,沈熙川不由的咧嘴一笑。虽然他也不是有心的,但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害羞至此,被抱回房间的时候,一张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看上去还怪可爱的。   轻手轻脚的把从老太太房里搬出来的铺盖收拾好,沈熙川便出门洗漱好之后,便往村头的王木匠家走去。   此时太阳才刚刚冒头,这会儿村里只有上了年纪觉少的老头儿和老太太已经起身在村子里默默的忙碌着。   沈熙川跟几个本家的老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也到了王木匠的家门口。   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片刻之后,沈熙川只听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秒木门吱呀一声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只见王木匠正拿着擦脸的布巾站在门内。看到门口站着的沈熙川愣了一下,这才将人让进院内。   “沈二叔,你再不来我就要找到你家去了。”王木匠一边说,一边引着沈熙川往自己干活儿的棚子里走。“你要的那种车子,我之前也没做过。现在刚做了架子,但是你说的车子底架的高度,我有点儿拿捏不准,所以就叫你过来看看。”   “车架中间我需要放置炭火炉子,大概需要这么高就行了。”沈熙川用手比划了一下所需的高度,见王木匠点头表示明白了,又跟他说了些注意事项和要求,见天色已经大亮,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忙又嘱咐了王木匠两句。   沈熙川找王木匠定做的就是现代夜市上的那种可移动的小吃车,因为这里对铁器有限制,沈熙川只能往简单了做。如今车子已经大致成型,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模样。沈熙川拍了拍结实的车架,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在你这儿订推车的事情,你帮我务必保密。”   “沈二叔你放心吧,我婆娘那里我也叮嘱过了,肯定不会往外传的。”   王木匠为人在周围是有口皆碑的,所以沈熙川才敢托他帮忙打一辆推车。见他如此承诺,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不过,在沈熙川即将走出王木匠的工棚的时候,目光扫过墙边放置着的一把造型奇特的木椅便停下了脚步。   “你墙边放的那把椅子是别人定做的么?”   王木匠顺着沈熙川的手指方向看去,看到被自己特意放在墙角的那把几乎把椅面都掏空的椅子,不禁有些赫然的挠了挠头。“那倒不是,之前我爹下田干活儿的时候把脚崴了,我看他上茅厕不方便,就把我家那把椅子给改了一下。”   椅子还是那把椅子,只是椅面中间被掏了个洞怎么看怎么怪异。不过,对于腿脚有毛病如厕不方便的人,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   沈熙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一脸憨厚的王木匠,就凭王木匠这份灵巧心思,也怪道王木匠生意好。   “你这把椅子卖不?我家老太太这几天说腿疼的厉害,我想买回去给她试试。”   沈家老太太此人不光贪财,在村子里更是出了名的跋扈。除了二女儿沈春宁和那个幺儿沈银川之外,其余人就难得她一个好脸色。尤其是沈熙川,从小到大无异于是沈杨氏出气筒般的存在。但凡心气儿不顺,非打则骂,连个外人都不如。   王木匠看了眼沈熙川憨厚的脸,言语中意有所指。“还是沈二叔孝顺,三叔便想不到那么多。椅子在我家也没什么用,沈二叔需要就拿走吧。”   沈熙川哪能听不出王木匠的弦外之音,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要他‘小白菜’的人设屹立不倒,那到时候自己提出分家的时候,沈家老两口想反对,众人的舆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但沈熙川面上仍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成,等推车做成我请你吃酒。”   ……   当沈熙川提着那把造型怪异的椅子回到家之后,沈家除了沈春宁和沈银川姐弟之外都已经起身了。看着沈熙川提着一把椅子回来,沈老太想到牛屋里住着的那位‘财神爷’,只是狠狠剜了沈熙川一眼,难得没有破口大骂。   沈熙川自然不会主动去触霉头,拎着椅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夏唯谨已经醒了,看到他走进来脸上不仅有些窘迫。沈熙川知道这人是为了昨夜的事而尴尬,心里虽然好笑这大少爷脸皮儿太薄,但面色依旧如常。   将手里的椅子放在床尾两尺处,沈熙川出门将冬日里才用的便盆给拿了进来。在夏唯谨疑惑又尴尬的目光中,放到了自己带回来的椅子下面。   “等下我要出去做工,你若方便就挪到这个椅子上,完事儿喊人过来收拾就行了。”   反正那几个都指望着这个大少爷发一波横财呢,让人家使唤使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唯谨原本看那椅子怪异,等听完沈熙川的话后,绯色当即染了一张脸。不过转念想来,人吃五谷杂粮,三急问题是避免不了的,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此想来夏唯谨心里倒也平复了几分。   感念沈家众人对自己的照顾,夏唯谨抬头看着床前一脸正经的男人,再次郑重道谢。不过,没等沈熙川开口,门外便传来了大嫂叫开饭的声音。   沈家的早饭有些复杂,除了沈熙川等人吃的杂面窝窝和稀粥之外,还要单独帮沈春宁和沈银川烙几张二合面的油饼。   沈熙川白日里在镇上趴活儿,多出来的钱能补贴一下自己的嘴巴。自然不会在伙食上挑嘴,倒是沈大嫂因着还有两个孩子,每日吃饭都要意有所指的挑上两句,但每次都以沈老太的谩骂而终止。   今日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沈熙川依旧沉默的吃着手里的窝窝头喝着稀粥并不接话。但老太太骂完之后,心中的怒火似乎并未完全泄去。看到一旁闷头吃饭的沈熙川,当即开口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么?!”   沈熙川表情淡然的瞥了沈老太一眼,慢条斯理的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窝窝头打算起身。不过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坐在大孙子旁边的沈熙川,问道:“你昨日做工的工钱是不是还没交给我?你也知道你昨天不吭不响的带回来这个人花了多少诊费,家里可没那么多钱这样花。”   沈熙川昨天回来并未将自己昨天挣来的钱上交给老太太,知道老太太今天肯定会问起。于是,顶着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一如先前那般瓮声瓮气的答道:“昨天码头趴活儿的人多,我就挣了二十个大子儿。今天早晨去王木匠那里买了个椅子,就剩六个大子儿了。”   说罢,沈熙川伸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六文钱放在了桌上。   “你去王木匠那里买什么椅子?咱家那么多凳子还不够你坐么?再说了,一把椅子十多个大子儿,他家椅子是金子打的么?!”   沈老太年轻时因为生沈熙川难产,差点儿丢了半条命去。加之后来听一位游方的道人帮她掐算,说她这个二儿子跟她前世有仇,今世投生成她儿子就是来讨前世的孽债的。   对神鬼之说深信不疑的沈老太,对游方道人的信口胡诌满心信服,让原本就不喜沈熙川的她,心里对这个来向她讨债的儿子更加的厌恶。对沈熙川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棍棒相加。周遭人看不过眼也曾劝解过沈老太,奈何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任凭别人说破嘴巴也没有半分改变,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越发的看沈熙川不顺眼。   沈老太一把将桌子上的六文钱拿到手里,“你现在就去王木匠那里把那把椅子给我退了,退不回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闻言,沈熙川像是被吓到一般打了个激灵,抬眸小心翼翼的觑着沈老太的脸色,嗫喏道:“我昨天带回来的那人行动不方便,那把椅子是帮腿脚不方便的人如厕用的。我想着爹和娘年纪大了,小妹和小弟还小,哪能让你们帮他端屎端尿。娘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这就去退了。”   沈熙川把椅子拿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不少同村人询问。村里人知道沈熙川买椅子是孝敬爹娘的,加之沈老太厌恶沈熙川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退了椅子只会让人觉得沈家两位长辈不识好歹。   而向来注重脸面的沈老爷子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落人话柄,听到自家老二要退椅子,这个平时对家里这些琐事并不干涉的掌权人,便第一次破例开了口。   所以,一家之主沈老爷子用从不离手的烟袋锅子在桌面上敲了敲,成功的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后。沈老爷子咳嗽了两声,这才一锤定音。“退啥退,老二也是一片好心,别不识好歹了。”   虽然他也觉得二小子这椅子买的有些亏了,但家里现在还住着一个富家大少爷,而且那把椅子自家二小子已经放进屋里了,如果现在再拿出去退了,属实会让人觉得他们老沈家小家子气。   “天儿也不早了,都不去干活儿还杵着干啥!”   老爷子既然发话了,沈老太再抑郁难平也没辙了。狠狠地剜了一眼沈熙川,扭身去了里屋躺着去了。   沈熙川低着头跟在沈家老大沈临川身后,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然是受够了这家人,但是这个时代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他想搬出来单过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既然不肯主动把自己分出去,那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   今天早上的高铁差点儿因为核酸没出来赶不上,银行卡也被我捣鼓锁了。地铁上偷看小哥哥,被抓包……【扶额】   但,小哥哥是真的好帅啊~ 第4章 设计   沈家这段时间因为多了个受伤的夏唯谨,诊金药费犹如流水一般的往外出。沈老太臆想中‘财神爷’大方降财的情况没有出现不说,就连一个来寻他的人都没见到,这让众人不免对夏唯谨心生疑惑。   眼看着钱袋子里的银子日益减少,这对爱财如命的沈家人来说不啻为钝刀子割肉。   如此一来,除了沈熙川之外,沈家众人对待夏唯谨的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就连救人回来的沈熙川也跟着受了不少责骂。   农家生活贫困,夏唯谨如何不知。但现在他行动不便又身无长物,无法报答救命之恩,人家抱怨也是正常。就是连累沈熙川,让夏唯谨心里满是歉疚。   因为沈熙川白天要出去做工,夏唯谨基本要天黑以后才能看到他。加之沈熙川为人老实木讷,两人即便是共处一室,交流的也并不多。   不过,从沈家的日常中,夏唯谨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不受待见。想到之前自己在夏家的处境,夏唯谨对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思索间,沈熙川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见夏唯谨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随即便端着盆走到角落处,放下木盆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沈熙川的这具身体完美的遗传了沈老爹的优良基因,身形笔直修长。加上长年累月的体力活动,待外衣脱下上半身完美的肌肉线条便展露在夏唯谨面前。   夏唯谨虽然也不算消瘦,可是跟沈熙川一比较,便显得有几分单薄。尤其是那双修,长的大腿,让夏唯谨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妒意。   站在屋里擦身的沈熙川感觉背后一直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徘徊,回头看去只看到床边坐在的夏唯谨,以为这个脸皮薄的大少爷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便将手里的帕子扔回到盆里抬脚走到了夏唯谨面前。   “要帮忙?”   失神中的夏唯谨被已经到跟前的沈熙川给吓了一跳,定睛看着眼前赤果着上身的男人,忙将视线从眼前人身上挪开。   乡下条件简陋,沈家又有未婚的女子,平时沈熙川便都在屋里洗澡擦身。为此,沈老太没少骂他瞎讲究。   “是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说着,夏唯谨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递给了沈熙川。   他被救上来的时候,除了身上那套衣服和头上的青玉发簪之外,便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而那青玉发簪还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价值虽然不高,但却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夏唯谨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客居在沈家的这些天,夏唯谨看得出沈熙川在这个家并不受待见。如今因为自己,又被老太太无端责骂,夏唯谨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思来想去,便将这根玉簪送出去,也算是答谢沈家的救命之恩。   “夏某蒙难多亏了你们一家出手相救,我身上也没什么钱财,只有这根玉簪还值些银子。烦请你帮忙转交给令慈,也算是夏某的一点儿心意吧。”   沈熙川从夏唯谨手里接过那根玉簪,见他目露不舍,心中明白这个玉簪对他来说应该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但这位大少爷能够忍痛割爱,显然也明白了这两天沈家众人变脸的原因。   手上这根玉簪材质或许不是上乘,但仍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买得起的。如此交给沈老太,即便不是沈熙川自己的东西,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况且,自己想要分家还要指望这位落了难的大少爷,若是让沈老太从他身上尝到甜头,自己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沈熙川心思一转,对着夏唯谨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玉簪揣到怀里,端着水盆走了出去。哪知,刚刚出了门沈熙川便于从厨房出来的沈老太撞了个对脸儿。   因为夏唯谨,沈老太这几天心情不好,看到沈熙川端着盆子从屋里出来,当即就要开骂。不过还没等她张开口,沈熙川就一脸焦急的几步来到她跟前,伸手抓住沈老太的手臂往堂屋走去。   被沈熙川这么一弄,沈老太一时间也忘了骂人的事。直愣愣的被沈熙川拉倒堂屋门口,这才反应过来。   “你拉我做什么?”   沈熙川披着外衣大步走进堂屋,沉着脸看了看正在抽旱烟的沈老爹以及怒目圆睁的沈老太,哭丧着脸挪到了两人身侧。“爹,娘,我方才给那位少爷擦身,看他腰间的伤口好像有些发炎的迹象。是不是从镇上再给他换个大夫瞧瞧?”   来到沈家这些日子,夏唯谨因为怕给别人添麻烦,除非必要一直很少让人帮忙。便是给腰间的伤口处换药,也都是要撑着等李大夫来。对于夏唯谨的恢复情况,除了和他同居一室的沈熙川之外,沈家人其他人并不知晓。   而且夏唯谨当日大量出血,这些日子饮食又跟不上,脸色一直看上去没什么血色。所以,此时沈熙川拿夏唯谨的伤势做文章,沈老太丝毫没有怀疑。   沈老太本就因为夏唯谨一肚子火气,如今听到沈熙川还要从镇上给他请大夫,当即大怒。“瞧什么瞧?!这几天这个短命鬼不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去,哪儿还有钱给他再去请大夫去?!”   沈老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沈熙川骂道:“都是你这个黑心烂肝的东西多事!若不是你把这个短命鬼弄到我们家来,我哪会花这么多钱出去!咱村儿的李大夫我都不想再请了,你还想再给他从镇上找大夫,你以为咱家是开钱庄的咋地!”   “先前李大夫说了,伤口要是发炎的话,有可能是能要人命的。”   等沈熙川话音刚落,沈老太立即骂道:“死了也是他命不好!”说完,沈老太似乎想起了什么,怒视着沈熙川继续道:“你马上把那个短命鬼给我从哪儿弄来的弄回哪儿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闻言,一旁的沈老头儿也有些不太赞同,拧着眉头将手里的烟袋锅子拿出来在桌子上磕了磕,“村里还是有几家知道咱救了个人回来,这万一后面他们家人找过来,我们咋给人家交代?”   “交代?交代啥?!那姓夏的小子想家就走了,咱劝不住,还有啥可交代的!”见自家老头儿还要张口,沈老太黑着脸劈手从他手里把烟袋锅子夺过来,“咱家老幺和闺女可都还没成亲呢,万一这个姓夏的短命鬼死在咱们家里,以后对俩孩子说亲有什么妨碍,我可跟你们拼命!”   提到幺儿和小女儿,沈老头立刻就沉默了。瞥了一眼站在跟前的沈熙川,沉默片刻后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站在了沈老太那边。   “那就送走吧。”沈老头说完便站起了身背着手要往里屋走,只是刚刚走出两步远便停了下来。“送的时候避着点儿人,莫让人看见了。”   沈熙川早就料到老两口会作何决定,可是真当老爷子说出这番话,心里仍是忍不住一凉。原本对两人还残存的那点儿期待,也在此时尽数破灭了。   一旁的沈老太见自家老头儿这么说,顿时喜不自禁。“听到你爹说的没有,咱家把他救了,又给他治了这么久的伤已经仁至义尽,明天晚上,不,今天晚上你就把人送走。”   想想这几天花出去的银子,沈老太就忍不住一阵肉疼,便是连一天都不想让夏唯谨待了。   “娘,夏少爷暂时还不能移动,这时候把人送出去,他真的可能就没命了。能不能再等几天,等他稍微好点了再把人送走?”   “那关我什么事!老二,我可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如果不送他走,那你就跟他一起滚!”   今年沈银川已经十五了,马上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两年怎么着也得盖几间大瓦房给他撑场面。还有她最疼爱的小女儿,总不能让她在这破破烂烂的老屋里出嫁。   沈老太看着眼前的二儿子,内心充满了厌恶。心里暗暗希望对方跟着那个姓夏的短命鬼一起滚出去才好,等他滚出沈家,刚好把省下的口粮再养头牛,等老三盖房的时候也就不用发愁了。更重要的是没了这个眼中钉在家,她家肯定会像那个道长说的越过越好!   沈老太并不担心沈熙川会不听话,毕竟这个让她无比厌恶的二儿子从小到大从未敢违背过自己的命令。所以第二天一早,当她神清气爽走到沈熙川门口,看到夏唯谨一脸虚弱的靠在被子上时,脸色顿时大变,转头看到正在门口的沈熙川,不由分说抬手便往他脸上招呼。   然而,早就料到如此情况的沈熙川哪能站在原地任由她动手,当即后退一步躲开了沈老太的巴掌。   原本就满心怒火的沈老太看到沈熙川竟然还敢躲,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竖在墙边的扫把追上前去,“你这个遭瘟的小崽子还敢躲!看老娘不打死你!”   沈临川抱着刚从小菜园里摘得豆角进门,看到自家老娘又对沈熙川便想上前阻止。只是还没等他迈出脚步,就被一旁的妻子给拉住了。“不许去!”   见自家男人瞪着眼睛要跟自己急眼,张明芳拉着他衣袖低声说道:“这几天咱娘心情正不好,这个时候你少往她跟前凑!”   说罢,张明芳朝着牛屋的方向努了努嘴,“娘跟老二动手,八成是因为那位。你若也想跟着挨打,大可去拦。事后可别怪我不提醒你。”   闻听此言,沈临川便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着自家婆娘进了厨房,任由自家老娘提着扫把撵着沈熙川出门而去。 第5章 分家   沈杨氏要把二儿子赶出家门的事成功的在陶营子村掀起一阵热议。   自沈熙川出生到现在,沈杨氏对他如何,村里人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孩子到了适婚的年龄,不说帮着娶妻生子,还要将人赶出家门,这种事便是后娘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出。   沈家老一辈的长辈原本就对沈杨氏有意见,如今见她不分青红皂白要把亲生儿子给赶出家门,有几个脾气秉直的便坐不住了。   沈熙川虽然是她沈杨氏生的,可是孩子再怎么着也是他们老沈家的种。既然爹娘对孩子不公,那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坐视不理。否则老沈家以后有样学样儿,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沈熙川看着族里的几位长辈带着村长走入院中,忍不住嘴角上扬。觑了眼屋里不明所以的夏唯谨,沈熙川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地将房门关上,跟在众人身后一同往堂屋走去。   事发有果必有因,沈老太再怎么蛮横也不敢将自己逼着沈熙川送走重伤的夏唯谨说出口,只能捏着鼻子哭骂沈熙川不孝顺父母,不和睦兄弟姐妹。   然而,这些年沈熙川的为人,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方圆二十里扒扒捡捡再也没有比他更沈熙川老实的人了,若说是对父母不孝,不睦手足,怕是连陶营子村的狗听了都得摇头。   所以,任凭沈杨氏在人前哭的如何凄惨,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反倒是将蹲在角落里的沈熙川衬托的无比可怜,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同情。   沈三太爷被沈杨氏哭的不胜其烦,抖了抖花白的胡子咳嗽了一声,转头将目标对准一边当透明人的沈老爹沈大林。“大林呐,你真想好了要把二小子分出去?”   三老太爷的一个‘分’字,让在场的沈家众人心里一惊,知道三老太爷是要帮沈熙川做主了。   沈熙川踏实能干,有他在家里劈柴挑水的活计都是交给他的。平日里再去镇上趴活儿补贴家用,沈家的日子比别人家都要轻松一些。   对于把沈熙川赶出去,沈家大嫂张明芳本来是有些矛盾的。如今听三太爷这么说便有些坐不住了,暗暗用脚踢了踢身侧的沈临川,示意他赶紧开口说话。   然而,在场能说话的都是长辈,沈临川一个小辈儿若贸然插嘴被骂是轻的,说不定还要挨棍子。   “三爷,老二不听话,我们做父母的实在是管教不了了。”沈杨氏见当家的脸色难看,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抢在他的前头开了腔。   然而,等她话音刚落,沈三太爷便一个眼刀甩了过来,“爷们儿叙话,哪儿有你这个妇道人家插嘴的余地!我问的是大林,可曾让你回话了?!”   沈杨氏便是再跋扈,可是在沈氏一族的长辈面前也得缩着脖子。更何况三老太爷的孙子现在在县衙当差,日后有什么事还要巴结人家,自然是不敢轻易得罪。遂只能砸吧了一下嘴巴,退到了一边。   沈大林知道自己躲不了要表态,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在众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老二年岁大了,心思也活络了,我们也确实不好再多管教。而且,家里孩子也多,老三和二丫头眼瞅着也要说亲,只能让老二先搬出去。”   沈老爹这话说得巧妙地很,既认同了沈老太说得沈熙川对这个家有了异心,他们是忍无可忍才会出此下策,又全了自己的脸面。   但他知道自家婆娘的心思,自是不敢应了沈三太爷将沈熙川‘分’出去的话。毕竟,沈熙川从家里拿走一砖一瓦,自己最疼爱的幺儿和幺女便少得一砖一瓦。   闻言,沈三太爷身侧的穿着褐色短衣的沈六叔却笑了,“那你们打算让二小子往哪儿搬?”见沈大林皱着眉闭口不言,沈六叔笑道:“你们想让他分出去,总得给他找个住处吧?”   “老二已经大了,该咋活得自己想办法,爹娘总不能操心他一辈子不是。诸位长辈也知道我家孩子多,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沈大林这话一出,院子里围观的众人都不由的生出了一丝鄙夷。乡下人家哪家人家没有三四个孩子,也没听谁家说家里穷,要把孩子撵出去的。沈大林夫妻倒是独一份儿,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   在场的几位老人哪个不是人精,如何听不出沈大林的意思。见除了沈熙川之外,其他沈家人都站在一起,知道这事儿定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三老太爷忖了忖,招手将沈熙川叫到了跟前。   “二小子,你过来。”沈熙川听话的来到沈三太爷跟前,神情沮丧的叫了声‘三太爷’又低下头去。   面对这么一个老实的人,三太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问道:“二小子,我且问你,你可愿意分出去单过?”   沈熙川闻听此言,立刻看向对面的沈家一家人,见对方都怒视着自己,沈熙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重重的点了下头。“既然爹娘想把我分出去,那我就搬吧。这样也好给小弟成亲腾房子。”   沈大林对这个老实巴交的二儿子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听他这么说当即心里一酸将头撇到别处,反倒沈杨氏撇了撇嘴并不为所动。   “既然你也愿意,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有三太爷和几个长辈在,也不至于让你这个孩子光着屁/股出去。”三老太爷说完顿了顿,见沈家一家人一脸紧张忍不住冷哼一声。   “村里分家一般都是家里长辈不在了,或者孩子成了亲父母主动分家。你家情况特殊,但也得按照一般的规矩来。”   村里分家,但凡家中有几个儿子,田地都会分成几份,除此之外还要预留一些留给父母养老。家里锅碗瓢盆工具农具都会按人平分,父母跟着谁家过生活,其余孩子要么给粮食,要么拿钱。但那只是一般人家这样分。   沈家人只希望沈熙川能够净身出户,怎么可能要把田地和东西分给他一份儿。所以,当沈三太爷刚说完,沈杨氏和沈大嫂婆媳便再也立不住了。   “不行!这小畜生不敬父母,不睦兄弟,有什么资格分田地?我不同意!”沈杨氏怒视着沈熙川,恨不得生吞了他。   沈六叔听到沈杨氏的反驳,冷笑一声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沈杨氏,大家伙儿已经给你们留足了脸面,你别不知足。你家老三和二丫头可还没成亲呢,如果你真的不顾及脸面,到时候可别后悔。”   沈杨氏闻听此言怯懦的后退了一步,但一想到那个孽障祸害完她,还要分走她的家产,就忍不住的肉疼。“那,那也不至于给他那么多,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可还有一大家子呢。”   沈熙川自然知道沈老太不乐意分田地给他,然而他要的也不是这些。   所以,听完沈老太的话后,沈熙川便开了口。“三太爷,六爷爷,既然我娘不愿意给,那我就不要了。”   “那你吃什么?”沈三太爷拧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沈熙川,心里忍不住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疯了。自己生身的亲娘都已经狠心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这么‘孝顺’……   “谢谢三太爷关心,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有手有脚的饿不死。家里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三太爷拄着拐杖站起了身,看着这个一脸憨厚的小伙子此时眉宇间的决绝,突然觉得他跟平时见到的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些年爹娘对我不喜我知道,我本想着真心换真心,早晚有一天爹娘就能看到我的好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太过天真了。”沈熙川的一席话说完,在场的人一片动容。便是最厌恶沈熙川的沈杨氏,脸上的表情也忍不住软了三分。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沈熙川似真似假的吸了吸鼻子,弯起嘴角笑道:“其实我的要求不难,既然家里容不下我,那我也不想给诸位添麻烦。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与你们再无关系。”   沈熙川的要求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不禁变了脸色,而后便又立刻恢复如常。沈杨氏巴不得如此,不待沈老爹开口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你放心,日后你便是当了皇帝老儿,我们也不会登你的门!”   见状,沈熙川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还怕一直把他当赚钱工具人的沈杨氏不同意,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看了沈杨氏心硬程度。   沈熙川转头看着三老太爷和诸位长辈,拱手深深的作了一揖。“既然如此,也劳烦各位在场的乡亲们做个见证,也请三太爷和诸位长辈帮忙写下断亲的契书。”   ……   被沈熙川关在房间里的夏唯谨默默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听话的躺在床上没有出门。知道沈家老太太如此行径主要原因在他,夏唯谨心中对于被自己牵连的沈熙川不由得充满了愧疚。   他虽出身富贵,可他的大半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见惯了人间疾苦,明白沈家人收留他不光是冒了风险,更增添了银钱方面的困难。所以他舍得拿出娘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答谢沈家的救命之恩。   夏唯谨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既然沈家已经无法再留他,那他也不能死皮赖脸的待着不走。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身,打算等沈熙川回来就告辞离开。   然而,半个时辰后,院子里的嘈杂声消失,沉着脸的沈熙川推开门,看了一眼坐着的夏唯谨叹了口气。“我要搬出沈家了,你是我带回来的,只能先委屈你跟着我风餐露宿一段时间了。”   沈熙川说完,便径自收拾自己要带走的衣物去了。直到他将包裹打包好,将一头雾水的夏唯谨搀起往外走,对方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的模样,沈熙川难得笑出了声。反手拍了拍背在背后的大包裹,帮夏唯谨解惑。   “从今天起,我被赶出家门了。以后的时间你可能要跟我相依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6章 安置   沈熙川将一脸茫然的夏唯谨搀出门口,将人安置在一个石墩上坐好,嘱咐夏唯谨在此地稍等片刻便疾步往村头走去。   此时的夏唯谨仍未明白沈家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沈熙川方才的话里勉强猜出几分意思。不过,沈熙川性格沉闷,并不善于人交集。如果搬出沈家的话,日后能不能生活的下去还犹未可知。   说来也都是他连累了沈熙川,如若不然,对方也不会被家人厌弃赶出家门……   一时间,夏唯谨对沈熙川满是愧疚,正在犹豫是不是劝一劝沈熙川回去认个错的时候。只见沈熙川推着一辆崭新的架子车大步朝他走来。   沈熙川看夏唯谨眉峰紧蹙,望着他的眼神里透着愧疚。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他们还没走出村子,也不好在这里跟他多解释。弯腰放置在地上的行礼都装上车之后,搀扶着夏唯谨坐在车把的空位上,沈熙川嘱咐其做好后便推着车往村外走去。   客居在沈家的这些日子,两人的交流并不多。因为沈熙川白天要去镇上趴活儿,而夏唯谨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两人之间的话题仅限于需不需要帮忙,和正常的道谢而已。   此时他们已经从村子里出来,因为天气炎热,路上也没什么行人,满心疑惑的夏唯谨便有些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   夏唯谨原想问是否因为自己的缘故沈熙川才被人赶出来,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   “家里容不下我,搬出来对大家都好。”   沈熙川常年做体力活儿,推着架子车上的夏唯谨丝毫不费力气。倒是这位容貌气质不俗的大少爷,背靠着包裹坐在车辕上,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违和。不知为何,莫名让人有种带着小媳妇儿走亲戚的错觉……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沈熙川不禁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垂眸瞄了一眼车辕上被烈阳晒的满脸通红的夏唯谨,见他眼中满含歉意便晓得他应当是误会了。不过,沈熙川那他当筏子的事终究是不好跟他言明。   两人沉默着走了大约三四里,沈熙川推着架子车拐进了一条荒草丛生的小路。   夏唯谨见沈熙川越走越荒僻,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倚靠在背后的包裹上费力的扭头看了看背后,见后面仍是一片荒草,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以前巡山人暂住的房子,很快就到了。”   山脚下巡山人的房子是前些日子沈熙川上山砍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因为地方偏远,平时鲜少有人踏足。加上平时无人居住,没人打理修缮,整座房子看上去破烂不堪。   沈熙川自从发现‘自己’在家并不受待见后,便存了搬出来单过的心思。但前身是个实心眼儿的,自己挣的钱一文不少的全部上缴,导致后来的沈熙川身无分文。如此一来,沈熙川要想搬出来单过简直是天方夜谭。对这座偶遇到的房子,自然有了些许想法,后面再来捡柴的时候,都会顺手收拾一下。久而久之,房子里面倒也勉强能够下得去脚了。   后来,沈熙川再出去趴活儿就存了个心眼儿,每日挣来的铜板藏下一部分,一段时间下来也积攒下了不少。虽然对解决他眼下的困境来说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让他短时间内不饿肚子。   架子车摇摇晃晃的在门口停下,沈熙川让夏唯谨先坐在车辕上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走到房前推开了门。   因为年久失修,房子的门板看上去有些不太牢靠,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一般。被沈熙川这么一推,下落的门板与地面发生摩擦,发出一声嗡的一声巨响,吓得不远处的夏唯谨一个哆嗦。   房间里还保持着上次沈熙川收拾后的模样,显然这期间并未曾有人进来过。看着地上又落了一层的浮灰,沈熙川折回身在周围折了几株长势茂盛的狗尾巴草充当扫把,将屋内的尘土清扫一遍后,这才把席子从车子拿到房间铺好,搀着夏唯谨进屋。   “抱歉,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夏唯谨腰腹间的刀伤才开始愈合,还不能大幅度活动。只要保持伤口干净透气,不要沾水,一般不会再有感染的风险。而他的腿已经被固定好,后续只需静养花费不了多少银钱,这也是为什么沈熙川敢把夏唯谨一起带出沈家的原因。   “救人救到底,以后我有难处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别推辞就行。”   之前,沈熙川救下夏唯谨事情从急是一,后来就是想利用沈老太爱财如命的性格留下夏唯谨,从而达到自己搬离沈家的目的。再者便是夏唯谨出身不俗,不管他家人出于什么原因还没过来寻他,但也是给自己在此立足留了一条后路。   夏唯谨听着沈熙川的话,沉静的目光从沈熙川脸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   他自小便是看人脸色过日子,对别人心情变化最是敏感。听出沈熙川话语中透出的愉悦,心里不免有些惊讶。明明这人都已经被家人赶出来了,怎么还像个捡了两百两的傻子一般……   ……   沈熙川虽然说不要沈家的东西,但沈家的几位长辈为了沈氏一族的颜面,自然也不会让他空着手离开。   硬是压着沈老爹和沈老太硬是让他们拿了两袋粮食出来,又分给了两床被褥,几个瓦罐和几副碗筷,以及五百文铜钱给沈熙川。   沈老太为了摆脱沈熙川和夏唯谨这两个累赘,虽然不情愿,但仍旧按照沈三太爷他们几个长辈的吩咐把东西一一给了沈熙川,待字据立好之后便立刻将人打发出了门。   夏唯谨心里的想法沈熙川自然是看不到的,将人安顿好后,就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一放置到房间里。一番归置下来,房间里总算有了有了些整洁模样。   此时,日头已经升到正当空,原本就没有吃早饭的两人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沈熙川跟夏唯谨交代了一声,提着瓦罐去了屋后的小溪里取了半罐儿山泉水回来。淘了一把大米放进瓦罐,便在屋檐下三块儿石头垒起的简易灶台煮起了米汤。   坐在门前,沈熙川手提着烧火棍目光一直在门口放着的架子车上打转。   自他‘觉醒’之后,便一直盘算着自己以后的生活。   前世的沈熙川一直在孤儿院长大,院里的条件虽然不错。也可没办法负担每个孩子高中大学的学费。所以,很小的时候沈熙川就一直勤工俭学,做的最多的就是小餐馆儿的帮厨。也因此,跟着后厨的师傅们学了不少手艺。   到后来,沈熙川也凭借着跟师傅们学来的手艺开了一家小饭馆儿,生意不能说红火,但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在沈熙川意外来到这里感受到了所谓的‘亲情与温暖后’,沈熙川决定分家之后还是重操旧业,就算不能发大财,但也不至于饿肚子。   打定主意后,沈熙川便找了个机会在王木匠那里订了一辆架子车。如今又得偿所愿从沈家分离出来,待他将炉子弄好便可以选个日子开张了。   想象着以后的美好生活,沈熙川的心情不禁又好了几分。嗅着从陶罐儿里传来的米香味儿,沈熙川揭开陶罐儿的盖子一边搅动,一边回头看向屋内休息的夏唯谨。   “中午来不及置备什么东西了,我们就先凑合吃点儿。下午我去镇上先买些干粮,晚上再好好吃一顿。”   夏唯谨知道自己已经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也知道沈熙川被家人赶出来手里肯定不宽裕。此时再听他这么说,忙摇头说道:“能果腹就行,不必再费心去弄别的。”   沈熙川并没有继续开口,将从旁边林子里捡来的枯树枝折成小段儿,伏低身子塞进陶罐下面。然而就在他直起上身的时候,只听到怀中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沈熙川伸手探进怀里,这才发现夏唯谨给他的那根玉簪还在他怀里。   侧头见夏唯谨还看着自己愣愣出神,沈熙川将手里的烧火棍扔在地上站起了身,掏出那根碧绿的发簪伸手递到了夏唯谨面前。   “簪子忘记还给你了。”   夏唯谨看着沈熙川手里的那根碧玉簪,心中不禁满是诧异。他早就以为这根簪子已经落入了贪财的沈老太手里,没想到沈熙川并没有将它交出去,反而又还给了他。   “你……”   夏唯谨原想问沈熙川为何没有交出去,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夏唯谨抬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玉簪,感受着上面沈熙川残留的体温,只觉得一阵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胸口。   “谢谢你。”   沈熙川并没有留意到夏唯谨眼神里的情绪波动,无所谓的摆了下手转身又坐回到门口的灶台前。宽厚挺拔的背影犹如一座小山,让夏唯谨异常的安心。   看着沈熙川烈日下通红的侧脸,夏唯谨知道自己不能再给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添麻烦了。   “沈兄弟去镇上的时候,能不能帮忙找人向舞阳的夏家报个信。”   夏唯谨知道自己在夏家位置尴尬,祖母在世时,夏家还算有人挂念他。如今祖母故去,怕是连个记起他的人都没了。   前段时间他还能告诉自己,府里众人都在为了祖母葬礼而忙碌,抽不出人手寻他无可厚非。此时祖母丧礼已过,自己这么久不曾归家,还不见人过来寻他,夏唯谨便是再能自欺欺人也找不到理由了。   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向沈熙川开口,请他托人往夏家送信。   “舞阳城四大世家之一的那个夏家?”   沈熙川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但是他经常在镇上跑,对于舞阳城的夏家还是有所耳闻的。听到夏唯谨竟然是舞阳夏家人,心里不禁有些惊讶。   看夏唯谨的谈吐,绝非是一个世家大族的下人所能有的。但倘若他不是下人,夏家能让他一个人受伤流落在外这么久,那夏唯谨在夏家不是地位尴尬,就是不受关注。   不过,世家大族多阴私,沈熙川没有窥探别人隐藏的喜好,自然也不会寻根究底。而且夏唯谨所托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沈熙川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当他的目光再次从夏唯谨脸上扫过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开口。   “我听镇上的一些老人说,这附近很多年都没有闹过土匪了。你也真是倒霉,偏偏让你碰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好奇评论区的绿苗苗是啥,今天我才发现那东西是营养液……没改版以前好像楠漨不是这样的。 第7章 同床   目送沈熙川出了门之后,夏唯谨彻底陷入了沉默。   之前他一直沉浸在祖母去世的悲伤和沈家的嘈杂之中,并没有去想过自己遇袭这件事。如今被沈熙川一语点出关键,夏唯谨也开始觉得整件事情充满了疑点。   从临安到舞阳这条路,他每年至少要走一次。这期间别说是杀人越货的土匪,便是一个小蟊贼都未曾遇到过。怎么这次就偏偏遇到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仔细回忆着他们遇到土匪的整个经过,夏唯谨这才发现对方从拦停马车开始,那些劫匪的目光就没在车上的财物停留过。反而,他们一开始就是举着刀冲他来的!   回想到这里,夏唯谨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不管他在临安还是夏家,从不轻易与人结怨,到底是谁那么狠心,竟然出手就像要了他的命……   蓦地,夏唯谨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嫡母夏安氏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夏唯谨自懂事起,便一直明白嫡母待自己表面虽然客气,实则心里却并不待见自己。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嫡母眼中射出的冷锋,一度让他心生畏惧。再后来,嫡母当着他的面儿,让人发卖了他的生母。夏唯谨对她的恐惧,更是达到了顶峰。   因为嫡母是安家嫡次女,又因她过门两年自家夫君便与别的女人先生下孩子,夏家自然是理亏的。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和维护夏安氏的颜面,所以他的生母不能留。而他这个庶长子,在夏安氏生下孩子的第二年被祖母力排众议送去了临安的琼花书院。   夏唯谨记得,那个时候他方才八岁。   这些年夏唯谨除了每年的春节之外,基本未曾再回过舞阳。但随着他的年岁越来越大,每次回来时嫡母看着他的目光中,那股敌意与戒备也越发的明显。   夏唯谨明白夏安氏之所以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无非是怕他回来与她生下的嫡子夏崇生争夺家产。先前祖母在时,倒还能压制夏安氏一二,如今祖母西游,夏安氏会趁机对自己下手也无可厚非了。   想到这里,夏唯谨想起自己之前托沈熙川帮忙找人给舞阳送信,顿时有些急了。   那帮歹人见自己落水,必定以为他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了。若是此时有人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到夏家,夏安氏为了斩草除根必定还会下第二次毒手。到时候不光自己性命不保,恐怕就连沈熙川也会被自己连累!   如此想来,夏唯谨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费力的拄着沈熙川临出门前放在他床前的木棍起身,还没有挪出两步远,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透过半开的窗户,夏唯谨看到沈熙川推着架子车急匆匆的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   这两日因为要应付不停作妖的沈老太,沈熙川并没有去镇上趴活儿。今日刚刚推着架子车上街,便发现往日人影子都不见的衙门捕快,提着刀指挥着手下拆除某些商铺违章搭设的凉棚木架。   待去粮铺买面粉的时候,跟粮铺的伙计打听了一下,再过几天便是大林朝一年一度的望果节。而今年望果节设立在舞阳城,而祈福地点则点在了唐河县的灵恩寺。   小二见沈熙川一脸懵懂,以为他是外地来的。加上沈熙川又买了这么多东西,便热心的帮他介绍起来。   这望果节乃是朝廷举办,是庆祝丰收的吉祥节日,为期要半个月之久。每年的望果节朝廷都会派重臣代表朝廷出面,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今年祈福地选在唐河县,县衙为了给上峰留一个好印象,便命衙役打扫街道,日夜巡查,唯恐有那不开眼的小虾米,在这关键时候给自己惹下乱子。   沈熙川闻听此言,顿时心中一喜。   这望果节竟然要举行半个月之久,若是自己能在在街市上摆个小吃摊儿,只要量大实惠,味道不是太差,就不愁没有生意做!   想到这里,沈熙川哪里还能待得住,匆匆忙忙买了些米面粮油就回了家。只是走在回家的路上,沈熙川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但转念想到即将开始的望果节,沈熙川不再去纠结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开开心心的推着车往家赶去。   当沈熙川将架子车停在门外,满面春风的提着车子上的东西往屋里走去。推开门后,看到站在屋子中央的夏唯谨,沈熙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送信儿的事情给忘了。   “沈兄弟,你可否找到人帮我往舞阳送信?”   夏唯谨颤抖的声音终于让沈熙川意识到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看着对方苍白的脸颊,沈熙川不由得有些尴尬。   “对不住,方才有事,把帮你送信的事情给忘了。可否再等一天,我明天一早帮你找人可行?”   听沈熙川说没有帮自己送信,夏唯谨绷紧的心弦顿时一松,强撑着的身体顿时脱力趔趄一下向后倒去。   见状,沈熙川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快走两步托住夏唯谨的肩膀和腰身,半拖半抱着将人重新扶回到床边坐好。   “不,不用了。就是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段时间了。”   因为暂时不能确定对他下手的人是不是就是夏安氏,所以夏家,他暂时还不能回的。而且现在他的腿和腰腹间的伤都还没有恢复,举目无亲的他此时能依靠的只有沈熙川。   坐在床边的夏唯谨回想着一切,心中不禁有些悲凉。呆呆地望着门口,不知道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听到夏唯谨的话,沈熙川心里清楚他或许已经确定自己遇袭并不是那么简单。从他刚才的话来说,或者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可能就在他要回的那个夏家。   不过,这些都是夏唯谨的私事,与他来说,并不多大关系。夏唯谨既然说说不用他帮忙找人往舞阳捎信儿,那他省得再往镇上跑一趟。毕竟眼前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小吃摊儿,很多事情他还得再仔细考虑才行。   “客气了,你的腿才刚刚开始愈合,还不适宜剧烈运动,还是要多休息才行。我今天在镇上买了猪骨头,等下熬汤给你补补。”   猪骨头是沈熙川回来的途中,正好遇到屠夫在收摊儿时花了二十文买的。当时肉架上只剩下一条精肉和两根猪大骨,见沈熙川在摊位前驻足,着急收摊儿回家的屠夫便主动降价,一起便宜卖给了沈熙川。   猪大骨被剔的已经没什么肉了,沈熙川将骨头清洗好之后,便放了几粒了新买的八角大料扔进陶罐里加水炖了起来。   这里一般都是家养的猪,因为粮食短缺,平日里多靠野草为食,便是一年为未必能够出栏。所以这种猪肉做出来并没有血沫和肉腥味儿,反倒吃起来汤浓肉香最是美味不过。   不多时,一股浓浓的肉香味便从陶罐里飘散出来。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肉的沈熙川嗅着浓浓的肉香味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伸头看了看房里正在闭目养神的夏唯谨,默默地加了几块儿劈柴,提着锄头去了屋后,打算利用这几天空闲的时间,开垦出一片菜地出来。   ……   因为没有照明,天还没黑的时候沈熙川和夏唯谨就吃完了离开沈家的第一餐。许是没了那些让人烦心人和事,两人这顿饭吃的格外香,就连夏唯谨也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才一脸满足的放下筷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夏唯谨借着宽大的衣袖,悄悄地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一时间不禁有些赫然。   没想到沈熙川如此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做饭的手艺竟然相当了得。尤其那道辣椒炒肉,香辣过瘾,饮食一向挑剔的他只是尝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一直吃了两碗米饭这才放下筷子。   “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跟酒楼的大师傅也不遑多让,若是开间食铺绝对没问题。”   收拾碗筷的沈熙川抬头看向难得跟他闲话的夏唯谨,见他吃饱的模样犹如一只猫咪,忍不住勾了下嘴角笑了出来。   “跟酒楼的大师傅还是差点儿意思,不过倒真想开个小吃摊儿试试。”   沈熙川以前就有开店的经验,但那毕竟是现代。至于在这里开个小吃摊儿,需要注意什么,要办什么手续,沈熙川是两眼一抹黑。如今有夏唯谨在,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一说也无妨。若自己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也好有一个人帮着参详参详。   见夏唯谨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沈熙川也不着急去洗碗筷了。“我分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要田地。想着靠卖力气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刚好我做饭的手艺也还可以,所以就想开个小吃摊儿来养家糊口。”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会跟他聊这个,愣了一下便立刻回过神来。“做个小买卖也不错,而且唐河县贴着通往江南和北地的商道,还有渭水码头,你这么能干,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小摊儿的话,可能会有所限制。我看你炒菜的手艺不差,若是能盘个店面,开个小食铺可能会更好一些。”   夏唯谨说完才想起来对方被扫出家门,沈家众人连田地都不愿分给他,那银子就更不用想了。一时间,夏唯谨有些尴尬,生怕自己的话会让沈熙川不开心。   不过,在看到对方郑重点头认同,并没有什么不悦,这才悄悄地舒了口气。   ……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等两人吃完收拾好后,外面忽然起了大风,狂风夹杂着暴雨顷刻间便下了起来。   等沈熙川手忙脚乱的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回来,又将屋檐下做饭用的锅碗收拾进房内,浑身上下也已然湿透了。   将滴水的衣衫脱下,沈熙川站在门口将衣服上的水拧在屋檐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由得仰头去看房子的屋顶。   许是建房的时候用的板材比较好,过了这么多年房子并没有出现漏雨的情况。只盼着老天爷下完这阵赶紧收了神通,毕竟这里地势低洼,以这个雨势要是再下半个时辰,保不齐积水就要倒灌进房间,那他今天晚上觉都没得睡了。   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听到沈熙川的祈祷,一刻钟后雨势便开始慢慢变小。饶是如此,屋里地面已经有些潮湿,打地铺是有些困难了。   不过,床虽然窄,但好在他跟夏唯谨两个都是大男人,倒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挤一晚上也没什么问题。   夏唯谨本就受沈熙川照顾颇多,自是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但真当两人脱衣上了床之后,这才发现身下这床是真的窄……   两人体型都不肥硕,但好歹也是两个成年的大男人。加上夏唯谨腰腹上有伤,不能侧身时间太久,如此一来便就有些尴尬了。   感受着夏唯谨剧烈的心跳声,沈熙川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动了动右腿,想要调整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因为空间太小,沈熙川膝盖微微弯曲就碰到了夏唯谨的大腿。轻声说了句抱歉,沈熙川忍着没有再动。   夏唯谨自小到大从来没有跟人同过床,此时躺在沈熙川的身侧,两人之间距离近的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让夏唯谨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和不适,还没等他调整好,沈熙川的膝盖便碰到了他的大腿。夏唯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同时,对方道歉时口鼻中温热气息喷洒在了他的耳朵上。   这一瞬间,夏唯谨心跳如鼓擂。想摇头表示没关系,但又怕黑暗中对方看不见,只能语气慌乱的说了声无碍。然后,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去。   沈熙川倒不知道夏唯谨的反应,脑子里一直在想今天去镇上时听小二说舞阳城要举办望果节的消息。   就当夏唯谨以为沈熙川已经睡着了想要舒缓一下腿脚的时候,只听对面的沈熙川突然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今天在镇上听到了一个消息,咱们唐河县的灵恩寺被选做望果节的祈福地。我打算在镇上摆个小吃摊儿,你觉得可行不?” 第8章 打探消息   “大娃娘,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着不起?家里水缸都没水了都不知道挑满么?还想让我这个老婆子伺候你们几口子咋地?!”   天色刚蒙蒙亮,正在熟睡的沈大嫂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仰头看了眼还暗着的窗户不禁叹了口气,伸手将自家男人的手从自己身上甩开。见对方还在沉睡,沈大嫂气不过,抬脚踹在沈临川的大腿上。   看着沈临川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睛,沈大嫂气不过的骂道:“睡什么睡!还不起来把水给我挑满!老婆子儿子闺女不舍得用,就舍得磨搓我这个外姓人,还真舔着脸好意思骂我。”   沈大嫂一边骂,一边手扣着衣服上的盘扣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子打开门,见到正站在厨房门口的婆婆,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明白自己今天又逃不出一顿臭骂,仍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娘,您老怎么起这么早?”   沈老太听着沈大嫂的话,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是心疼被沈熙川带走的东西才睡不着。狠狠地剜了沈大嫂一眼,“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操心,不像你,吃饱就抱着男人睡。”   沈老太的话说的沈大嫂脸上青一块儿白一块儿,张口想要反骂回去。但又怕这老妖婆闹起来没完,最后只能咬牙忍下。侧身绕过门神一般的沈老太进入厨房,见水缸空空如也,叹了口气只能认命的拿着水桶和扁担出门挑水。   想想当初沈熙川没有从家里分出去的时候,家里挑水砍柴的活儿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做。如今可倒好,这些事样样不差全落到她的头上了,稍有不如意自己还要挨一顿骂!反观那老妖婆生的那两个小的,如珠似宝的疼着,凡事不沾手,都快赶上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分这个家!   同样被吵醒的沈老头披着外衫一言不发的蹲在门口抽着旱烟,听着自家老婆子喋喋不休的谩骂。不禁觉得一阵烦闷,默默地叹了口气,背着手走出了院门。望着一片寂静的村庄,沈老头儿站在门口踌躇片刻,抬脚往村外的树林方向走去。   对于沈家发生的一切,沈熙川自是不知。前两天的一场大雨虽然给他带了不少麻烦,但也算是及时。毕竟眼下即将立秋,已经到了种白菜和萝卜的时节。沈熙川打算趁着这几天还有些空闲,赶紧把种子种下。若是后面小吃摊儿的生意真的干起来,那他便再没有时间搞这些事了。   那夜,他把在镇上打听来的消息跟夏唯谨说了一下,想让他帮忙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同时沈熙川便把自己的大致规划跟夏唯谨说了一下,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五谷不分的大少爷竟然真的给了他不少建议。   原本沈熙川只把他当成不知疾苦的富家大少,听夏唯谨帮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沈熙川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同时,心中不禁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老天爷喂饭吃,脑子灵光不说,就连长相也让人无可挑剔。就比如夏唯谨,即便是穿上他的粗布衣裳,也掩饰不住其风华。   想到这里,沈熙川拄着手里的锄头,看着坐在不远处正在洗衣服的夏唯谨不禁有些嫉妒。   明明都是人生爹妈养的,原身也算品貌还说得过去,但是往夏唯谨身边一站,就感觉大白鸭和丹顶鹤的差别……   悠悠的吐了一口浊气,沈熙川摇了摇头准备继续开干。然而在他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路口向这里张望。   沈熙川认出那个人影就是沈老爹,但他仍是低下头装作没看到。他暂居这里的消息村里人有不少人知道,所以,沈老爹能找到这里并不奇怪。只是沈熙川不知道沈老爹为什么要来,同时也懒得同他寒暄,于是就低头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沈老爹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从不插手,只是在沈老太做的过分时才会出言训斥两句。虽然平时对他态度还算可以,但沈熙川仍然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莫约两刻钟后,沈熙川听到夏唯谨的叫声这才停下手来。路口沈老爹已经不见了踪影,日头也已经快要偏移到头顶。沈熙川提着锄头走出田地,在自己刚垒起来的田埂边跺了跺脚,将脚底粘着的泥土踢掉。   “等下我要去镇上,你有什么要带的?”沈熙川将夏唯谨洗好的衣服晾在竹竿上,把他洗衣服时揉搓出的褶皱扥平。   “你自去便可,我什么也不用带。”夏唯谨把手上的水用帕子擦干,拄着拐杖慢慢往屋子方向挪去。   夏唯谨虽然并不受宠,但作为夏家的大少爷,洗衣做饭这些却从来没有沾手过。如今他寄居在沈熙川这里,便是对方从不要求他做任何事,可是看到天天忙的跟只陀螺一般的沈熙川,夏唯谨便想帮他分担一些。   当夏唯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沈熙川的时候,对方明显一愣。考虑了片刻之后,就把洗衣服的任务交给了他。不过,考虑到他腿脚暂时还不宜大范围活动,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沈熙川总是贴心的帮他把水提到屋前,这种细心和体贴让夏唯谨不由得心生感动。   “行,屋里给你留了干粮,我若回来的迟了,你就先自己对付一口。”   将夏唯谨安置好后,沈熙川带着两个馒头一路步行来到了镇上。看着比前些日子寂静的街道,沈熙川心里打着鼓来到之前经常做工的货栈。   正左手托腮,右手拨弄算盘的货栈钱掌柜看到沈熙川过来,眼睛骤然一亮,嘴角的两撇八字胡也跟着抖动起来,忙捧着大肚子起身,颠儿颠儿的从柜台里绕出来迎到了门口。   “沈小哥儿可不厚道,说好了要来找我老钱吃酒的,竟然这么久都不见你露面。最近在哪儿发财啊?”   面对嗔怪他的钱掌柜,沈熙川笑着道歉。“真是对不住,钱掌柜。这几天家里事忙,所以最近没有出来。”   钱掌柜的吉祥货栈不光可以储存货物,客人还可以在此吃饭留宿。因着之前货栈的大厨身体不适,沈熙川曾帮忙救过一次急。于是,钱掌柜便记住了这个人,知道他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也曾起过招揽他的意思。   只是,当时陶营子村在唐河县跟沈熙川一起趴活儿的人不少,若是沈熙川进了钱掌柜的货栈做活儿,必定瞒不了沈家众人。以沈老太和沈大嫂的脾气,沈熙川若是进了货栈做工,日后少不了麻烦。索性,沈熙川便拒绝了钱掌柜伸出的橄榄枝,只是答应偶尔过来帮一把手。   当然,帮一把手之后钱掌柜给的报酬也是非常丰厚的。   “哎哟,还好你今天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真找人去你家请你去了。”   钱掌柜平时对沈熙川的态度虽好,却也没到上门叫人这种份儿上。等钱掌柜这话一出口,沈熙川当即便明白钱掌柜这是又遇上挑剔的客人了。   “您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见沈熙川如此通透,钱掌柜也不跟他绕弯子了。“还不是之前那个巴蜀来的客人,昨儿又来提货了,非点名儿让你掌厨。你也知道这尊达财神爷我可得罪不起,拖延他一天正想差人去请你呢。”   货栈不光可以帮货主储存货物,还可以中转或者帮货主推销。做这类生意的人往往耳目灵通,人脉极广,所以这也是沈熙川今天为什么来吉祥货栈的原因。   让钱掌柜头疼的这个客人来自巴蜀,是周遭最大的丝绸商人。但凡能笼络住这位客商,以他的货物周转量,钱掌柜的吉祥货栈便能屹立不倒。但,这位财神爷对于钱掌柜来说,却极为难‘伺候’。   因为唐河县处于偏南方,饮食相对来说比较清淡。而巴蜀因地理气候原因,湿气比其他地方来说较重,所以就会吃辣来除湿。   作为一个习惯了重口味的巴蜀人,那位客商自然也就吃不惯这里的饭菜。   而这边的厨子大都对川菜不擅长,知道巴蜀人能吃辣,烧菜时只是一味地加辣椒,自然满足不了饮食挑剔的巴蜀商人们。   在钱老板货栈卸完货休息的沈熙川听到店里伙计们的抱怨,心中便有了些心思。刚好掌勺的那位大厨突发急事,就在钱掌柜一筹莫展的时候,沈熙川便自告奋勇一道水煮肉片和麻婆豆腐帮钱掌柜解了一时之困。   跟着伙计来到后厨,沈熙川手脚麻利的做了一道水煮鱼,回锅肉,以及辣子鸡后,便解下围裙来到了柜台前。   见沈熙川一脑门子的热汗,钱掌柜忙让小二帮着上了壶凉茶送到了旁边的雅间里,随即吩咐小伙计帮着上了几个小菜儿,自己也跟着进了雅间儿。   两人三杯下肚后,钱掌柜从门缝里看着小伙计喜笑颜开的从楼上下来。心中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你当真不肯在我店里干?我给你每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如何?”   三两银子在唐河县已然是不低了,但沈熙川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个月一两银子。看着钱掌柜竖起来的那根胖乎乎的手指,捏着酒杯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偶尔给您帮个忙也就算了。真让我来您这儿上工,我怕砸了您的招牌。等过几天我腾出手来,把我会的这几道菜交给您,您也就不用着急上火了。”   这世道要么靠手艺吃饭,要么靠体力过活。按照沈熙川的手艺来说,找一份体面的活计并不难,如今对方竟然说要把自己做川菜的手艺教授给钱掌柜店里的大厨,钱掌柜还以为沈熙川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仔细看沈熙川的表情认真,并不似在开玩笑。慢慢放下手里的酒杯,脸上的表情也便的郑重起来。   “沈兄弟厚道,我钱春明交定你这个兄弟了!”   说着,钱掌柜双手端起酒杯跟沈熙川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见状,沈熙川也不含糊,也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两人边喝边聊,直到酒壶即将见底的时候,沈熙川抬眸看了眼钱掌柜,貌似不经意的开口道:“之前听人说,望果节想要出摊儿做生意还需要跟官府报备,可还需要什么契书手续?” 第9章 教授技艺   望果节每三年要举办一次,举办的地点全由上面来选定,所以听到沈熙川的问题后,钱掌柜也并没有觉得惊讶。   加上沈熙川能够将自己做川菜的手艺倾囊相授,让钱掌柜深受感动。于是,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尽数告诉了沈熙川。   “这消息是真的,我在府城有几个相识的朋友,听他们说上面人已经选定咱们灵恩寺为这次望果节的祈福地,估计这个消息不日便会传开了。”   钱掌柜加了根碧绿的芹菜放入口中,忍不住问道:“沈兄弟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对这望果节还有啥想法不成?”   沈熙川虽然是苦力的,但钱掌柜见他为人豪爽大气,并非寻常农家子能比的。以为他打探望果节,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于是,不等沈熙川说话,钱掌柜忙放下筷子劝解道:“我可跟你讲,望果节开前县衙虽然会大肆修整街道和路面,但这些可都不是什么好活儿,你可想仔细了。”   被官府抓去做苦力,别说是工钱了,不死都要脱层皮,沈熙川如何不知。所以,沈熙川对钱掌柜笑了笑,“多谢钱掌柜提点,我没想在这上面找活儿,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好奇罢了。就是觉得咱们唐河除了渡口之外,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没想到竟然那些官老爷的法眼选中咱们灵恩寺。”   “嘁,谁知道那帮当官儿的脑子里怎么想的。别的咱不好说,但望果节选在唐河,对咱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钱掌柜吸溜了一口小酒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从钱掌柜口中得知确切消息后,沈熙川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又与钱掌柜闲谈了片刻,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沈熙川便提议教授货栈的掌勺师傅学习川菜的事。   钱掌柜没想到沈熙川真的愿意把手艺传授给他们货栈,心下不禁大喜。嘴里跟沈熙川客套着,身体诚实的引导着沈熙川再次来到后厨。   川菜以取材很是广泛,而且调味多变,菜式多样,口味醇浓并重。巴蜀距离唐河一带甚远,除了为生计奔波的客商之外,鲜少有人会在两地之间往返。如此一来,唐河对巴蜀的饮食习惯也并没有多少了解。做不出让那位巴蜀商人满意的饭菜,也就无可厚非了。   因为等下还要赶回陶营子村,沈熙川只挑了几道做法简单,又比较家常的川菜。见大师傅跟着做了一遍,已经做的有模有样,味道也还算可以,沈熙川这才解了身上的围裙递给一旁的小伙计。   “今天辛苦沈兄弟了,要不是你,老哥不知道该怎么头疼呢。”   若说起来,钱掌柜也曾请过一个会做川菜的厨子。奈何对方每个月月钱要的高不说,人也极难相处。到最后,钱掌柜忍无可忍便把人给撵走了。   因着那巴蜀商人以前来的也不多,钱掌柜就歇了找厨子的心思。凑凑合合到现在,这才遇上沈熙川这个大方不藏私的。   “钱掌柜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家中还有人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沈熙川说罢,见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起家里腿脚不便的夏唯谨便开口告辞。   闻言,钱掌柜拉着沈熙川也没有出言挽留,扬声叫了伙计把马车拉过来。见沈熙川要开口,钱掌柜举了下手挡住了沈熙川即将说出口的话。又招呼活计把方才沈熙川教人做菜时备下的东西,给一一装到车上。   “沈兄弟算是帮我的大忙,这点儿东西你务必要收下。不然,老哥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见沈熙川笑着点头,钱掌柜轻轻拍了拍沈熙川的臂膀,继续道:“以后但凡有用得着老哥的地方尽管开口,老哥能做的绝不推脱!”   沈熙川之所以这么大方的教授钱掌柜他们川菜,不光是要打探消息,更主要的是想搭上钱掌柜这条人脉。毕竟有人好办事,这个道理不管任何时间和地点都适用。   达成目标的沈熙川再次辞别钱掌柜,坐上对方准备好的马车和半车的礼品慢悠悠的往家赶去。   ……   因为路不好走,沈熙川和赶车的车把式晃晃悠悠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这才在回到陶营子。   那车把式也是唐河县生人,做了车把式之后赶着车四处走,对周围村子自然是熟悉的。见他直接赶着车要进村,沈熙川忙拉了把缰绳让车把式停了下来。   “前些日子分家,我现在搬到了村外去了。劳烦师傅转个弯,前面就到。”   闻言,那车把式依着沈熙川所说拐进了他们暂住的护林所。然而,待他们刚刚转进小路,只见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慢慢从齐腰高的草丛里走了出来,此人正是被沈老太当眼珠子疼的沈银川。   因着沈老太一直不待见沈熙川,沈银川打心眼儿里对沈熙川这个二哥也不亲近。之前分家时,沈银川按住愤愤不平的二姐,觉得把人分出去干净。省的一回家吵吵嚷嚷,让人不得清净。   然而,等沈熙川真的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家里打猪草砍柴的任务就被沈老爷子摊派到了他的头上。   自小被沈老太娇养着长大的沈银川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儿,这才刚干了两天便有些吃不消了。   此时看到沈熙川竟然坐着马车从外面回来,沈银川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忙背着背篓加快脚步来到了车边。   “二哥,你这是打哪儿回来?怎么还雇辆马车呢?”   想到分家时,家里只给了沈熙川两袋粮食,五百文铜钱和一些锅碗瓢盆。别说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便是把他分到的东西全部卖了而不一定能够租马车的钱。   想到这里,沈银川脸色顿时变了,看着沈熙川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怪道你吵着要分家呢,感情你私藏了银子!”   恰时一阵风吹过,将马车上垂着的车帘给掀起了一半。看着车厢内大大小小的包裹,沈银川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车把式看到车下站着的少年跟沈熙川相识,就抖了下缰绳慢慢放慢了速度。然而,旁边的沈熙川却只是淡淡的睨了一眼那个目露愤怒的少年,便转头看着他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继续往前走。   让自家老板都和颜悦色的人,车把式自然是不敢得罪。心里虽然疑惑,但仍听话的用鞭子戳了戳马匹继续往前走。   那沈银川只是个被沈老太宠坏的孩子,不管在家里再怎么蛮横,可是到了外面就是一头纸糊的小猫。   见沈熙川不搭理自己,就这样驾着车从自己面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顿时气愤异常,狠狠的扯了把旁边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转身回家。   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私藏银子,他这就回去告诉爹娘,看他们怎么收拾这个下贱坯子!   ……   当沈熙川坐着马车回来时候,夏唯谨正坐在树荫下看风景。看到沈熙川麻利的从车辕上跳下来,夏唯谨忙拄着棍子站起了身。   “你回来了。”   沈熙川离开沈家的时候,基本上算是净身出户。即便是身上有些私房,分出来这段日子吃喝花用应该也所剩无几了。如今,这人竟然大包小裹的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着实让夏唯谨有些吃惊。   “嗯,下午有事耽搁了,就晚回来一会儿。”   沈熙川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在车把式的帮助下把东西一样样的从车厢里拿下来。见夏唯谨走路还颇为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将人搀扶到了门口。   “你先坐这,我先去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沈熙川用脚尖挑了个自己做的简易木凳,扶着夏唯谨的手臂让他坐下。   回头见车厢里的包裹已经被车把式帮着卸下来了,忙从一堆东西里拿了两瓶酒出来塞到了车把式的怀里。   “今日劳烦师傅辛苦这一遭了。”   那车把式原就是钱掌柜家的赶车的,替主家送个人本就是分内的事。见沈熙川家里条件如此艰苦了,竟然还如此大方,不禁有些诧异。加上他又是一个爱酒之人,推多几次也就收下了。   沈熙川帮着车把式把车头调转过来,将对方送走,见夏唯谨正低头看着屋檐下一堆东西拧眉。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所以,不待夏唯谨开口,就主动解释道:“今日我给一个老板帮了个忙,主家过意不去,就给置办了些东西。”   能送这么多东西,沈熙川这个忙肯定不小。这人性格向来敦厚老实,夏唯谨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但看沈熙川表情淡淡,夏唯谨也不好直接问。忍不住叹了口气,低下头帮沈熙川整理放在地上的包裹。   钱掌柜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许是看出了沈熙川家境窘迫,给他置办的都是一些吃食和当用的东西,检查了一下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让沈熙川放下了心。   钱掌柜这个人他是要结交的,收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倒无所谓,若是真的收了他的银子,那以后要是碰到事儿找他帮忙也就不好开口了。   见其中一个包裹里除了牛羊猪肉之外,竟然还有一只褪了毛的鸡,沈熙川不禁心中一喜。要知道他馋大盘鸡已经好久了,今天食材齐全,自然要过过嘴瘾。   心情大好的沈熙川看着夏唯谨回来,挑了下浓密的眉梢,说道:“今天时间还早,给你做个你没吃过的东西。”   夏唯谨原本还有些担心沈熙川,但见他此时神采飞扬,揪着的心也跟着慢慢放了下来。笑着拿了火折子跟着来到了屋檐下的锅灶前,准备帮沈熙川充当烧火工。   烧火这项技能,是夏唯谨这几天才学会的。相比于之前差点儿把陶罐儿掀翻,烟大,火苗细小已然是进步不小了。   沈熙川将那只鸡剁成小块儿放进阔口的陶罐里不停地翻炒着,看着那个略显笨拙的大少爷小心翼翼的往灶里填着柴火,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虽然这里条件艰苦一些,但是仔细想想能让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帮自己烧火,自己这小日子过得其实也不算赖。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天,江浙沪的小伙伴们注意安全 第10章 对饮   沈银川气愤难当的背着一筐猪草回到家,看到自家老娘正坐在门口做针线,一进门就气哼哼的将背篓扔在了地上。也不管背篓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猪草。   看到儿子如此,以为自家儿子受了欺负的沈老太顿时有些急了。忙将装着针线的小簸箩放在地上,一路小跑迎了过去。   “这是咋的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对于自家老头子让小儿子出去打猪草,沈老太本是不赞同的。小小年纪万一在山上磕了碰了的,难免让人心疼。但是奈何老头子铁了心,沈老太想着以前沈熙川和老大媳妇儿打猪草看着还算轻省,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没想到这才干了几天,她的小心肝儿就被人给欺负了。   看着沈银川被晒得通红的脸,沈老太不禁一阵心疼。摸着沈银川的手,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沈银川不耐烦的甩开沈老太的手,拧着眉头骂道:"还不是我那个好二哥,外表看起来憨厚老实,没想到那么多的鬼心眼子。那群老棺材瓤子平日里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到头还不是被沈熙川给骗了!"   听沈银川生气的原因竟是跟沈熙川有关,沈老太的火气当即就起来了。想到分家那日自己被沈家的几位长辈训斥的场景,沈老太气得牙根都痒痒起来了。   “那个下贱坯子做什么了?告诉娘,娘去给你出气。”   闻言,沈银川将方才遇到沈熙川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跟沈老太说了一遍,在听到那小贱胚子竟胆敢藏私房钱时,沈老太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娘,那坏胚子用私房钱买了那么多东西被我撞见,别说让我给你和我爹带回来点儿,还想拿鞭子抽我。就这种人,族里那群老棺材瓤子还护着他,简直太没天理了。”   沈大嫂一直在悄摸的偷听外面动静,听沈银川叫嚷声便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沈大嫂没少受自家婆婆的磨搓,不止一次后悔当初老两口分家太痛快。如今逮到机会,自然要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即便不能让沈熙川回来,也要捞上一笔。   “怪道二弟闹着要分家,原来竟是早就存了外心。娘,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   自分家这么些日子,沈老太第一次看沈大嫂这么顺眼。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说道:“他们那群老不死的眼瞎,娘可不瞎。早知道他是这种黑心烂肝的,当初我生下他就应该直接溺死。你放心,娘这就给你去出气!”   说罢,沈老太当即从簸箩里拿了一把剪刀,气冲冲的就往外冲。只是刚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沈老爹正一脸阴沉的站在外面,还没等沈老太开口,就被沈老爹呵斥了回去。   “回去!”   “老头子,你不知道老二他竟然敢背着我们存私房钱,还买了一马车的东西,他……”   “你抓着他的手了!我们已经分家了,他想干啥跟你有啥关系。”沈老爹背着手瞪着暴跳如雷的沈老太开口道。   方才沈银川的话他也听到了,心里虽然也气愤沈熙川那般自私,可他们已经分了家,断了亲。再因为这点事儿找上门去闹,无论如何也是不占理的。   见沈老太怒目圆睁仍是不肯罢休,沈老爹看着眼前跟自己过了大半辈子的混不吝,只觉得满心疲惫,重重的叹息一声,“那张断亲的契书还在你箱子里压着的吧?”   ……   沈熙川自是不知道家里因为他闹了一场,此时的他正将刚刚擀好的宽面放在他们吃剩的大盘鸡里拌匀。待面条上裹满了汤汁后,沈熙川拿筷子帮夏唯谨盛了半碗放到了他手边。   借着微弱的火光,沈熙川瞄了眼对面眯着眼睛仰头看月亮的夏唯谨不由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平日里看似老持稳重的夏唯谨,竟然是个三杯就蒙的。几杯酒下肚,不光脸上的表情多了,就连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对沈熙川的厨艺好一顿夸奖之后,又捧着脸歪着脑袋问沈熙川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好的手艺。   看着犹如一只大狗狗一般可爱的夏唯谨,沈熙川强忍着摸他头的冲动随便编了个理由。对方非但没有怀疑不说,还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两只明亮的眼睛里恨不得冒出星星来。   沈熙川将自己蠢蠢欲动的右手掌握成拳,左手端起瓷碗微微抿了一口。“你伤好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许是受了夏唯谨的感染,喝了酒的沈熙川话也多了起来。平日里不曾问出口的话,也借着酒劲儿说了出来。   “不知道,我家最疼我的祖母不在了,家里再也没有等我的人了。”   提到这个话题,夏唯谨亮晶晶的眼神骤然间黯淡了下来,捏起筷子轻轻戳着碗里还温热的手擀面。“可是,除了夏家我在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若是不回夏家,我又能去哪儿呢。”   “不管怎样,我总得回去看看的。祖母最后一程我没能来得及去送,已经是大不孝了。若是再不去的坟前上柱香,我又怎么能对得起她老人家这么多年的照顾。”   从没享受过亲情的沈熙川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看着对面坐着的夏唯谨犹豫片刻,这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嘛,固有一死。你祖母既然这么疼你,她知道你不能去的原因也一定不会怪你。等你好了,我要是有空闲亲自送你回家,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闻言,夏唯谨眯着眼睛憨憨一笑,举起盛酒的瓷碗豪爽的跟沈熙川碰了一下。“好,我记下了。”   那晚两人一边喝一边聊,直到月上柳梢头,昏昏沉沉的沈熙川这才将早已经睡死过去的夏唯谨抱回房里。沈熙川早已经没了打地铺的力气,仰躺在床上揽着夏唯谨的肩膀也一起进入了梦乡……   当夏唯谨被热醒的时候,门外天色已经大亮,刚一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沈熙川那张麦色的脸。两人紧M相贴,腿□□叠,若非他醒来之后向后挪了挪,就连呼吸都要纠缠在一起了……   夏唯谨自小到大哪里跟人这般亲密过,当即便想从沈熙川怀里退出来。只是他们所躺的木床极窄,夏唯谨向后少许,只觉得身子一空就往床下掉去。   就在这时,床上正在熟睡的沈熙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夏唯谨的扬起的手臂将人拉了回来。   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夏唯谨,沈熙川皱了下眉后忙去看他受伤的右腿。“没事吧?”   夏唯谨微微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刚磕到了床沿,有点疼,没什么大碍。”   夏唯谨说话的气息喷在自己的下巴处,沈熙川这才觉得两人的距离委实是有些近了。   沈熙川侧身躺平原想从床上坐起,哪知刚起到一半,自己滚乱的头发竟跟夏唯谨的纠缠在了一起,自己这无意识的一扯顿时疼的两人倒吸了口凉气。夏唯谨捂着被扯痛的头皮,眼圈儿都不知觉得红了起来。   原本沈熙川对自己这一头长发就不爽,若非自己还保留这原身束发的手艺。这及腰的头发,说不定早就遭了殃了。   抬眸看了眼眼睛红红犹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般的夏唯谨,沈熙川耐着性子去解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然沈熙川两世为人,哪里搞过这种活计。解了大半就再没耐心了。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瞄到床头前那倚墙而立的柴刀顿时有了主意。   “别动啊。”   沈熙川拥着夏唯谨踉跄着挪到床头,在摸到那柄柴刀后,沈熙川在夏唯谨诧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把那些头发给削了开去。   ‘解绑’后的沈熙川如释重负般的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头皮,见夏唯谨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沈熙川想到古人最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此举怕是对夏唯谨刺激的不轻。僵硬的抽了抽嘴角,算是露出了个微笑。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等我做好早饭再来叫你。”   夏唯谨看着沈熙川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下一片复杂。目光扫过自己胸前那数根黑色的断发,昨夜的某些片段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想起自己在沈熙川面前的失态,夏唯谨忍不住懊恼自己。明明祖母刚刚去世,自己尚在孝期却在昨夜饮酒,实属不该。   怔怔的摸了摸方才与沈熙川纠缠在一起的发丝,那些断了根的头发不再像方才那般‘难缠’,随着夏唯谨的动作落在了手中。   看着掌心里那黑的发亮的头发,夏唯谨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一根根将之归拢到掌心。   等到全部理好之后,从怀中摸出了自己常用的那方帕子将头发包起来放到了放置衣服的包袱里。想着过一会儿出去看到沈熙川的时候再还给他。   只是,当夏唯谨起身洗漱好后,沈熙川也做好了早饭。几经折腾,夏唯谨也忘记了头发的事。待夏唯谨从包袱里翻出这缕头发,已经是许久之后,而两人的关系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看美食文上头了,天天半夜做梦找吃的【痛苦面具】 第11章 入股   伴随着萝卜白菜的出苗,沈熙川也开始着手准备小吃摊儿所用的食材和餐具。   因为前期只是处在摸索阶段,沈熙川不打算把摊子铺的太大,每天只准备五十到六十个人的饭菜先摸摸情况。   但此时,他手里的积蓄只有二两左右。买了食材后,再买餐具怕就有些不够了。而且为防刮风下雨,自己还得准备一个遮挡的简易棚子。虽然这些不值什么钱,但也算是开销中的一笔。   沈熙川坐在门口的树下,拿着小树枝一笔笔盘算着所需的费用。发现仍有将近三两银子的缺口时,忍不住犯起了愁。   三两银子听上去虽然不算多,但要筹出来并非一般的困难。毕竟他跟老宅那里已经断了亲,断无可能再回去借钱。沈氏族里的一众亲友他又都不熟悉,恐怕也没人会肯借给他……   想到这里,沈熙川扔到手里的树枝不禁叹了口气。早知道如此,钱掌柜赠给自己钱财的时候,他就不该端着。现如今若是向钱掌柜那里张口,虽钱掌柜那里不会拒绝,但自己又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这可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夏唯谨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沈熙川一脸愁容的看着脚下,拄着拐杖慢慢来倒他跟前,顺着沈熙川的目光,看到一地‘缺胳膊少腿’的字后,顿了一下也明白了对方在为了什么犯愁了。   “还差多少银子?”   这段时间,他们所有的花销用的都是沈熙川之前攒下的私房。沈家老夫妇那般苛刻的人,夏唯谨料想沈熙川能攒下的钱财也不会太多。   “碗筷要添置一些新的,油盐酱醋的,米面什么杂七杂八的,大概还差三两左右吧。”   闻言,夏唯谨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怀里那根还带着体温的碧玉簪子递到了沈熙川面前。“这根簪子大概能值个四五两银子,你拿去当了先应急吧。”   这根簪子算起来已经在他手里过了一次了,没想到今日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知道这根簪子可能对夏唯谨有特殊的意义,便是没有也可能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这根簪子横在沈熙川面前,他却如何也抬不起手去接。   见沈熙川仰头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些许不赞同。夏唯谨笑了笑,继续说道:“不是白给你的,等你赚了钱之后再赎回来还我。而且,我现在全靠你过活,你若是没了生计,那我也要跟着饿死了。为了我,这东西你也得收下。”   这些日子两人朝夕相处,彼此间早已经没了当初的客套。加上沈熙川现在真的缺钱,见夏唯谨表情真诚,知道他是真心相助,沈熙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簪子接了过来。   “最多一个月我就赎回来还你。”   ……   有了夏唯谨玉簪的‘入股’,当天下午沈熙川便到了镇上。   当铺门口树立的旗杆上,湖蓝色的底布包着红色的黄边儿旗子正在随风摇曳,旗子上斗大的黑色‘当’字越发的显目。   沈熙川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牙走了进去,然而,刚一进门就愣了一下。   只见昏暗的房间里立着一个四尺余高的柜台,柜台之上立着一道栅栏墙将里外隔绝开来。栅栏墙上开着一个不到两尺的栅栏小门,一名年约知天命的老者居高临下的坐在栅栏墙后。   看到沈熙川进门,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熙川,见他身穿粗布衣裳,脚上穿着破旧不堪的千层底鞋,知晓沈熙川应是农家出身。猜测他身上应该没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所以态度也并不热络。   “这位客官,您要当什么啊?”   沈熙川闻言也没接话,从怀里摸出夏唯谨的那根碧玉簪子,高高的从小门里举了过去。   沈熙川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进典当行。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收当先生,沈熙川不禁生出一有求于人的憋闷。但奈何现在自己银钱不凑手,也只能低下头来。“这根簪子劳烦掌柜的给掌掌眼。”   那收当先生伸出枯瘦的手掌接了过去,歪着头看了好半天,这才摸着下巴处的那撮花白胡子,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这簪子,小哥想当多少钱?”   当铺是个暴利生意,基本上稳赚不赔。如果当户按期赎当,那么当铺就赚利息。如果当户不能按期赎当,那么就成了“死当”,过了期限之后,当铺把当品一卖,到时候赚得更多。   沈熙川虽然对当铺并不了解,但之前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明白典当行里的水深不可测。听收当的先生问自己想当多少钱,明白这老爷子是在探自己的底线。但自己所需不多,为了防止意外自己以后还不上银子,沈熙川并没有大开口,而是老老实实的伸出了一只手掌。   “五两银子,当两个月。”   那收当先生早就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听沈熙川说只当五两银子也没有还价儿,扬声唱道:“写,碧玉簪子一支,银子五两。”   说罢,待一旁的伙计把写好的当票递过来,收当先生从桌上的托盘里数了五两银子出来,从窗口里递给了沈熙川。   冲着那收当先生道了声谢,沈熙川握着银子,仔细的看了看那当票。发现待自己赎当的时候,竟然要付他们当铺一个月两分利息,而且超过期限五天,便要按照三个月算起,心里不由得大骂奸商。   将当票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怀里,沈熙川犹不放心,回头对着那收当先生嘱咐道:“请先生务必把簪子帮忙收好,两个月内,在下一定来赎。”   见沈熙川如此,收当先生不禁有些不耐烦。“我们当铺在唐河县开了那么多年,靠的就是口碑。小哥尽可放心,保管您的东西完好无损。”   握着五两银子,沈熙川走出当铺便要往瓷器店走去。恰时听到背后有人叫‘小沈哥’,沈熙川下意识的转过身,却看到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从后面追了过来。   见那活计有些面熟,沈熙川仔细想了一下,这才想起对方正是吉祥货栈钱掌柜手下做事的。   “方才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真是小沈哥。”那伙计笑着说了句,“小沈哥怎么在这儿?可曾去了货栈,前两日我家掌柜还念叨你呢。”   “来镇上有些事办,劳烦钱掌柜惦记,过两日我再去贵货栈叨扰钱掌柜。”   那小伙计是出来打探消息的,也是赶着时间要回去,跟沈熙川寒暄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   瓷器店里生意冷清,沈熙川来到店里的时候,柜台里的小伙计正抱着鸡毛掸子倚着一口大缸打瞌睡。   沈熙川也没有惊动他,在店里转了一圈儿后,相中了角落里摆放着的一摞青花海碗。伸手拿起一只摸了摸,发现釉面光滑,碗口圆整确实不错。遂走到那打瞌睡的小伙计旁,屈起手指敲了敲柜台。   那小伙计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得差点儿一头栽在地上。待稳住身形后,忙从小木凳上站起了身。   “客官,您要选什么?咱们店里锅碗瓢盆应有尽有,您随便选,随便看。”   闻言,沈熙川指了指墙角处那一摞青花海碗,开口问道:“那种海碗,一只要多少钱?”   小伙计侧头顺着沈熙川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青花大碗八文钱一只。”   沈熙川一听,一只海碗的价格竟然这么高,自己要买五十只就要花去将近半两银子顿时有些心疼了。   “如果我买的多,能不能便宜一点儿?”   小伙计听沈熙川这么说顿时有些为难了,犹豫了一下,让沈熙川稍候,便一溜小跑儿向后面跑去。   片刻之后,小伙计领着一个中年男子从后院走了过来,看模样应该是这家店里的掌柜。看到站在店里的沈熙川,掌柜的倒也没有因为他的衣着寒酸而慢待他。   “方才听店里的小子说了,不知小哥要买多少?”   “暂时需要买五十只,还有五十只小瓷碗。”沈熙川在店里环视一周,继续说道:“另外还需要一口六十到七十寸大小的铁锅,一个高一米的木桶。这些加一起掌柜的给个价儿,要是合适我也就不跑二家了。”   掌柜的一听是个大生意,走到柜台边拿起算盘霹雳吧啦的拨了半天,抬头对着沈熙川比了四个手指头。   “小哥儿诚心买,我也诚心卖,你看四两银子如何?”   这个时代朝廷对铁器管制严格,一口六十寸到七十寸的铁锅少说也得三两银子。五十个海碗加五十个瓷碗,掌柜的少说还有三四百文的利润。   现在沈熙川手头正紧,银钱方面自然能多省一点是一点。   “三两半。”   听到沈熙川报出的价格,掌柜的当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亏钱,这买卖做不了。   沈熙川听罢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转身便往外走去。   许是店里许久没有开张了,见沈熙川要走,那小二顿时急了,跟掌柜的蒙眨眼使眼色。掌柜的也有些犹豫,见沈熙川真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忙追出去两步将人留了下来。   “卖!三两半你拉走!”   闻言,沈熙川停下脚步笑了笑,从怀里摸出新到手的银子攥在手里。   “劳烦掌柜的开单子吧。”   当沈熙川坐在瓷器店送货的驴车上回到家时,夏唯谨正拿着一把狗尾巴草清扫着门口的道路。   看到沈熙川背后装的满满当当的驴车,往这边迎了两步。   不待夏唯谨开口,沈熙川咧着嘴对他笑道:“夏老板,锅碗瓢盆已到位,咱们小摊儿就等开张了。”   沈熙川难得的跟夏唯谨开起了玩笑,看着神采奕奕的沈熙川,夏唯谨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出来,同时心中发觉这人跟初见时,真的完全变了个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继粘了老板一粘鼠板后,我又不小心把他茶杯给磕了个豁口QAQ……   估计周一一顿训是跑不了了 第12章 登门   在沈熙川和夏唯谨在屋后小河边清洗碗筷的时候,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在房前停了下来。待车把式将车停稳,放下脚凳这才转身去请车里的人下车。   片刻之后,只见圆滚滚的钱掌柜一脸菜色的捧着大肚子从车厢里出来,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房屋,以及周遭荒凉的景色,钱掌柜有些傻眼。   他老早就打听过沈熙川因被爹娘从家里赶出来,日子过得清贫。虽然知道他条件艰苦,没想到会如此艰苦。   看这房子,少说也得有二十年了,若是是碰到阴雨天,怕不是外面下大雨,屋里就跟着下小雨。   还有这荒山野岭的,方圆别说是邻居了,就是连个鬼影子都抓不到一只……   钱掌柜颤颤巍巍的扶着车把式的手,踩着脚凳下了车。看着周围一片荒凉,心里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贵山,你确定你没走错?沈小哥儿真的住这里?”   李贵山等钱掌柜站稳这才撤回了手,语气恭敬的回道:“没错儿,上次我就是把沈小哥儿送到这儿的。”   钱掌柜一手提着衣摆,一手驱赶飞到脸上的蚊虫。走到房前见房子没有上锁,便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想着主人应当没有走远,便扬声叫了一声沈熙川的名字。   沈熙川和夏唯谨正坐在河边商议着挑个时间要去灵溪山看看,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和夏唯谨对视了一眼便将站起了身。同时,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他又没有啥亲戚朋友,谁没事儿会来这里找他。   “我去看看谁来了,你先歇歇,等我过来洗剩下的。”   夏唯谨应声点头,“没事,你去忙吧。”   沈熙川擦着湿漉漉的手从屋后绕了出来,在看到门口站着的挺腰大肚的钱掌柜不禁一愣。“钱掌柜,您怎么过来了?”   “哎哟,我说沈老弟,你这地儿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见沈熙川微笑不语,钱掌柜动了动嘴没再继续说什么。跟着沈熙川进了屋,看着房内简陋的摆设,想一想沈熙川好不藏私慷慨教授他川菜,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儿。   “家里环境简陋,钱掌柜不要嫌弃。”   沈熙川搬出了家里唯一一张完好的木凳让钱掌柜坐下,又拿着干净的瓷碗倒了杯白开水推了过去。虽然知道钱掌柜不会喝,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钱掌柜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钱春明正呆呆地看着那个盛满水的瓷碗,正犹豫要不要喝,听到沈熙川的话,忙抬起头来。“我说沈老弟忒不实诚,明明跟你说有困难随时可以来找老哥,却一次也不见你登门。咋地,怕我拉着你搜刮你的菜谱啊?”   听到钱掌柜的话,沈熙川笑了笑。“钱掌柜说哪里话,我哪里会跟您客气。”   “真不跟我客气,那你去当铺也不肯登我的门!”见沈熙川惊讶的看着自己,钱春明叹了口气。“沈老弟为人厚道,老哥是诚心认你这个兄弟,我跟你说的话也没有一句是虚的。你可倒好,竟然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若不是胡山在街上看到你,我还不知道呢。”   沈熙川听着钱掌柜的埋怨,正不知如何接话。只听外面传来一声脆响,抬头向外看去,只见夏唯谨拄着拐杖一瘸一拐,颇有些吃力的提着一筐瓷碗走了回来。   钱掌柜也没想到沈熙川这里竟然还有人在,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屋外阳光下站着一个容貌绝佳的翩翩少年郎,心中不由得大赞。看对方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怎么也掩饰不住周身文雅沉静的气质。   只是,待目光转到对方手里那根已经被磨得溜光的拐杖后,钱掌柜心下也不由觉得可惜。此人若是腿脚康健,不知要迷倒多少人。   “钱掌柜稍等,我先失陪一下。”   夏唯谨腰腹上的伤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这里医疗条件不比现代,虽说平时夏唯谨也会帮着做些轻省的活计,但提一篮子瓷碗这等重活儿,沈熙川仍是不放心让他去做。   “不是说好了等我去弄的么?万一你腰伤再复发,可怎么好?”沈熙川快走几步接过夏唯谨手里的篮子,扶着他走到屋檐下他经常休息的石头上坐下。   作为一个大男人,夏唯谨自然没有那么娇弱。但是面对沈熙川的关心,夏唯谨心里仍觉得无比熨帖。   “我伤已经大好了,那点儿东西哪里就提不了了。屋里还有客人,你把人晾着多少有些失礼。快别管我,自去忙吧。”   两人相处那么长时间,已经很是熟络,彼此间说话早已经没了当初的客套。   “行,后面的东西等下我去收拾,你就别去弄了。”   见沈熙川一脸严肃,夏唯谨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弄了,你快进去吧。”   屋里屋外,距离拢共不过五米。饶是沈熙川和夏唯谨说话时压低了声音,也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了钱掌柜的耳中。   沈熙川以前也没少在钱掌柜的货栈里干活儿,对他自然是脸儿熟的。几乎每次见他都是沉着一张脸,沉默寡言的模样,这倒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这般体贴。   钱掌柜抬眼瞄着屋檐下的两人,怎么看都感觉心里怪怪的。虽说两人都是一身粗布衣裳,但沈熙川俊朗魁梧,另一个眸若清泉,仪表非凡。两人一坐一站,对话时无意识透出来的亲密感,钱掌柜总觉得这两人关系可比寻常的兄弟亲厚多了。   想想唐河县也有家穷娶不上媳妇儿,跟同性结为契兄弟的。钱掌柜看了看外面那个面如冠玉的青年,觉得沈熙川眼光不错,对方容貌气质绝佳,两人结为契兄弟倒也相配。   “沈老弟,外面那个可是你契弟?怎么让人不进来说话?”钱掌柜着实口渴了,坐在椅子上端起瓷碗抿了一口白水。   真别说,这地看似荒凉,水质倒是不错,想来泡茶滋味应当不差。   沈熙川并不知道契弟是什么意思,只听其中有一个‘弟’字,便也没有多想,笑了笑说道:“他自来羞涩,便让他在外面坐着吧。”   这几天沈熙川一直忙着准备小吃摊儿的事宜,屋里堆放了不少东西。那钱掌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即便是手上经营着这么大的货栈,只是通过屋内放置的这些零碎东西,依旧能猜出沈熙川的打算。   “沈老弟,看你这置办的这些家什,莫不是打算出去摆摊儿?可是选好了位置?”   钱掌柜既然已经猜出来了,沈熙川也没打算再继续瞒着。“望果节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嘛,我想着到时候人来人往的肯定热闹,反正闲着也无聊就动了这个脑筋。”   闻言,钱春明不由得赞叹沈熙川脑子活络。   望果节表面上虽是庆祝丰收之意,但能为期半个月,也并非只是单纯的庆祝而已,更重要的是有促进各地的商贸。唐河县为祈福地将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集市,街上各类小摊儿,商铺陆续开放,甚至整个大圣朝的特色都将汇聚于此。   届时不光百姓们携家游玩,更甚至达官显贵们也会闻风而来。   沈熙川的手艺,钱春明是见识过的。只要他的小吃摊儿味道好,给的实惠,就不愁没生意做。   但在唐河县地界不算太大,若想在这里摆摊儿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没有人打招呼,光是那群穿官衣的一天去个两三趟,他这个沈老弟的生意也做不稳当。   想到沈熙川不求回报的帮了他那么大的忙,自己能力范围内不伸把手就不仁义了。   “既然老弟已经盘算好了,那做兄长的自然也得帮把手。衙门的徐捕头与我相熟,后日老哥做东请一请他。有他帮忙,日后那些地痞流氓也不敢找你麻烦。”   沈熙川一心想着开摊儿,倒没想过这层。看着真心为他考虑的钱掌柜,沈熙川联想到将他当牛马的沈家众人心中只觉得可笑。起身对着钱掌柜拱手下拜,真心诚意的跟他道了声谢。   钱掌柜哪里肯受沈熙川的礼,忙托住沈熙川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行礼。“你慷慨待我,那老哥自然真心为你。既是兄弟,就用不着那么多虚礼。”   看自己来的时间不短了,钱春明招呼着车把式将自己备好的东西都搬下来。   “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哥开口,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多谢钱掌柜了。”   “都是兄弟,就别客套了。后日下午我让贵山赶车来接你和咱弟,你在家等着就行。”   两人说着,并肩来到屋外。夏唯谨见两人出来,忙拄着拐杖作势起身。   见状,沈熙川快步走上前托着他的手臂,帮他借了下力。同时,口中也跟着介绍。“这位是镇上吉祥货栈的钱掌柜。”   闻言,夏唯谨微笑着冲钱掌柜点了下头。“钱掌柜好。”   “诶,诶,自家人别客套。我镇上有事就先回去了,等有空让沈老弟去我那边耍。”   ……   回程的马车上,李贵山看了眼车厢里的老板,虽然沈家这个小兄弟为人不错,但也不至于让自家老板对一个泥腿子和颜悦色,甚至称兄道弟。   “贵山,回去之后备下四色礼到徐捕头府上走一趟,就说我后日请他去夏和楼吃酒。”   之前钱掌柜说要帮沈熙川引荐徐捕头,李贵山也在场。原以为就在自家货栈或者隔壁的胜春楼,没想到要去夏和楼。要知道夏和楼的位置可不好订,老板将那沈熙川抬得也太高了。   “老板,在咱自家或者胜春楼就挺好了,至于去夏和楼么?”   正在闭目养神的钱春明闻言睁开了眼睛,斜了李贵山一眼,语重心长道:“贵山呐,看人不能只简单的看表面,就沈熙川这眼光和胸襟,日后造化怕不会小了,你以后对他最好还是敬着点儿。”   “知道了,老板。”李贵山赶着马车随口应道。   钱春明看李贵山的表情便知道他没当回事,因沈熙川的手艺,乡味难觅的巴蜀丝绸商当即决定把未来一年的货物都寄放在他们货栈。这其中利润可不是请一顿夏和楼就能比的,当然,这些事情他也没必要跟李贵山来说明。   不过,沈熙川并不是个喜欢求人的,自己还是想点儿辙把人好好拉拢过来才是正经。 第13章 宴请   转眼间已经到了钱掌柜宴请徐捕头的日子。   虽说钱掌柜说要派马车过来接沈熙川和夏唯谨,但沈熙川觉得人家总归是帮自己铺路,总是麻烦人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吃过午饭后,便跟夏唯谨说了一声出了门。   沈熙川原想带着夏唯谨一起去,散散心是一,另外也想让镇上的大夫帮忙看看他的腿伤。   然而,夏唯谨知道沈熙川的小吃摊儿开张在即,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并不想再给沈熙川添麻烦,便以天气不好,带着他路上不好行走给拒绝了。   沈熙川又劝了他两次,见他执意不肯听也只得放弃。只能一边帮夏唯谨准备晚上的饭食,一边嘱咐着他。   “我准备了些吃的给你,肚子饿了你自己热了来吃。晚上我可能不会那么早回来,后山野兽可能出没,天黑之后你把门插好,不要再出去了。”   “知道了,你快些去吧,迟了让人等就不好了。”   夏唯谨虽然面上有些不耐沈熙川的啰嗦,开口催促他赶紧出门,但心下却是满满的感动。   自从两人相熟之后,沈熙川看着夏唯谨,总是不由自主的拿夏唯谨当成半大孩子,凡是对他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唠叨。   看着夏唯谨脸上的不耐,沈熙川便默默的闭上了嘴巴。见日头已经西斜,这才抬脚出门。   因为出发的早,沈熙川来到吉祥货栈的时候,李贵山才刚刚套车。货栈的伙计因老板对沈熙川态度不一般,对这个看似憨厚的小伙子也都印象颇深。   看到沈熙川进门,门口正在扫地的小伙计,忙扬声招呼了柜台里打瞌睡的钱掌柜一声。   “掌柜的,沈小哥儿来了。”   钱掌柜正困得小鸡啄米,听到小伙计的叫声吓得差点儿一头磕在桌子上。挺着大肚子站起身,对那小伙计笑骂了一声,便从柜台里对沈熙川招了招手,就带着沈熙川去了后院的客厅。   “先前不是说让贵山去接你,怎么你自己走来了?你那个契弟怎么没来?”   仍是不明白‘契弟’是何含义的沈熙川笑着解释道:“他腿脚不便,不大喜欢在外面行走,所以就没让他来。”   见沈熙川额头上隐约有汗,钱掌柜忙倒了杯凉茶给沈熙川解渴,嘴上忍不住埋怨道:“你也真是,现在秋老虎正盛,我和那徐捕头约在酉时,时间还早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快喝杯凉茶解解暑。”   走了那么久,沈熙川早已经口干舌燥了。听钱掌柜这么说,没有客套端起来喝了一杯。   两人说了会儿话,见外面日头已经开始西斜,问了胡山距离酉时还差一刻钟。钱掌柜这才传话让贵山套车,带着沈熙川一起往夏和楼去了。   待两人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差的壮汉也往这边走来。看到车上下来的钱掌柜,那壮汉紧握腰间的佩刀紧走了两步。“老钱,有啥事儿让手下的伙计去家里言语一声儿便是,怎么还来夏和楼了?”   “嘿!哥哥好心请你吃酒,你还不开心咋地?当你还要一会儿才能来呢,今天怎么这么早?”   因着和对方并不熟悉,沈熙川站在钱掌柜身侧,与他差了半个肩膀。既不喧宾夺主,又表明自己并非下人。只是沈熙川一身粗布衣裳,站在满身绸缎的钱掌柜身边,显得尤其的突兀。   “知县大人昨儿去舞阳还没回来,我们这些人没啥事儿自然就散漫一些了。这位兄弟是谁,看上去倒是有些眼生嘛。”说着,徐捕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熙川,知道他应当是乡下来的。见他衣着寒酸,但浆洗的很是干净。更重要的是面对他时,并不想寻常百姓见了他那般畏畏缩缩,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倒是让徐捕头对他高看了一眼。   闻言,钱掌柜猛地拍了下自己光洁的脑门儿,告罪道:“瞧我这记性,这位是我新认的小兄弟,沈熙川。他这次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日后你可得替兄弟多多照顾一下他。沈老弟,快来跟徐捕头见礼。”   徐捕头年约不惑,身材魁梧,面皮黝黑,配上满脸的络腮胡,若不是身上那套深蓝色的公服,沈熙川还以为对方是从三国里跑错片场的猛将张飞。   “小弟沈熙川见过徐捕头。”   徐春涛毕竟外面混的久了,钱掌柜的话音落下便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向他见礼的沈熙川,眼神里比方才多了几分亲近。   “你老钱的兄弟就是我兄弟,那么客套做什么。”   “沈老弟别看老徐长得凶,其实他脾气再好不过。”说罢,钱掌柜招呼道:“咱们仨就别站着了,有话进去再说。”   ……   钱掌柜这般的人物,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妥妥的社交牛逼症,但凡有他在就没有冷场的。   席间闲谈时,徐捕头知晓沈熙川想在望果节时在街上摆摊儿的想法,便点了点头,开口让沈熙川和钱掌柜放心,有他在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了沈熙川去。   见徐捕头肯帮忙,沈熙川不待钱掌柜使眼色就起身给徐捕头敬了杯酒。   等徐捕头将沈熙川敬的酒一饮而尽,一旁的钱掌柜笑眯眯的问道:“这不年不节的,知县大人去舞阳做什么?可是知府大人那里……”   钱掌柜虽是生意人,但对于官府的动向还是非常的关切。毕竟他只是商人,若是上面有什么动作,不管好坏,他也能及时反应。   正要夹菜的徐捕头闻言,放下了筷子。“老钱别多想,是去舞阳跟府台大人商议望果节的事宜。据说京里可能有大人物要来,具体是谁,上头还没说,具体谁也不知道。”   三人酒足饭饱时,外面已是全黑了。见三人从雅间儿里出来,跑堂的小二忙上前相送。   钱掌柜也是夏和楼的熟客,瞄了一眼柜台,只有一个小管事在,便开口问那小二。“你家李掌柜还没从舞阳回来?”   “回钱爷话,本来说要回来的,但是东家老太太做七人手不够,还得再留几天。”   钱掌柜闻言笑了一声,对着那小二摆了摆手,和徐捕头,沈熙川一起出了夏和楼的大门。   “这夏家可真是富贵,他家老太太去世做七而已,竟然还需要抽人手回去。”   “大户人家规矩多,而且这夏家是舞阳的名门望族,丧礼若是简单了,怕还会被人嘲笑。”   一旁的沈熙川在听到‘夏家’两个字时,心里顿时一个激灵。正怀疑这个夏家是不是就是夏唯谨的本家时,就听徐捕头爽朗一笑。   “老钱说的在理,有钱人的规矩我们是不懂。还是二两小酒儿下肚,蒙头睡到天亮来得实在。”   三人在门口又叙了几句话便要散了,钱掌柜要送微醺的徐捕头回去,被他挥手给拒绝了。   “就这两步路,我回去也要不了多久。倒是沈老弟,这么晚走夜路还是小心着些。”   “沈小弟住的是偏僻了些,不行就先让他去我那儿迁就一晚。”钱掌柜说道,想起腿脚不好的夏唯谨,又忙开口问沈熙川道:“你契弟腿脚不好,一个人在家应该不要紧吧?”   “确实有些不太放心,所以我就不麻烦钱掌柜了。镇上到我家也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一旁的徐捕头听到钱掌柜的话,不禁有些惊讶。沈熙川家境看似不富裕,但好歹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没想到他竟喜好这一口,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沈熙川看着徐捕头离开,又送了钱掌柜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家。   虽然天色大黑,但好在风吹云散,大大的月亮悬在头顶,也算是一盏照明的灯笼了。沈熙川一路疾行回到家,远远的看着门前那堆橘色的篝火,以及门口坐着的人后,心下一阵柔软。脸上也不自知的挂上了一抹微笑。   多一个人虽然麻烦了些,但回家就有人等的感觉也确实不错。   沈熙川心情大好的往前走,不小心踢到脚下的石子,清脆的碰撞声在这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的清晰。   “谁在那里?!”原本有些瞌睡的夏唯谨听到声响顿时清醒了过来。   “是我。”沈熙川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见夏唯谨站起身有些吃力,脚步加快走到了门口伸手将他搀了起来。   夏唯谨借着沈熙川的手臂起身,嗅到他身上传来的酒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喝酒了?”见沈熙川点头,夏唯谨眉头皱的更紧了。“既然喝酒了怎么能走夜路?”   沈熙川晓得夏唯谨如此是为了他好,见他扬声也不生气。“你一个人在,我不放心。”   便是知道沈熙川这话并没有别的含义,但仍听得夏唯谨心中一动。侧头看了眼沈熙川昏暗不明的脸,夏唯谨没有做声。垂眸看了眼沈熙川握着自己手臂,只觉得那处被沈熙川掌心的温度灼的发烫,同时,心里某处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那感觉来的莫名,夏唯谨忍着心悸,用暗哑的嗓音说道:“饮酒容易口干,我晾了开水,快进去喝一点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捋剧情捋了大半天,晚上崽子班级也出问题了,真的是人仰马翻……   今天早点儿更新~ 第14章 开摊儿   因着沈熙川喝了不少酒,加上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将外面的篝火熄灭后便倒头就睡了。   反倒是夏唯谨,因为沈熙川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他直到天色将明这才慢慢睡去。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外面不禁已经将近午时,就连沈熙川捡柴都已经来回两趟了。   起身看着沈熙川已经快要做好的午饭,夏唯谨心里有些赫然。见沈熙川并不在意,倒也慢慢释怀了。   “我等下要去地里给白菜和萝卜间苗,你吃完饭碗筷放着等我收拾就好。”   因为气温高,沈熙川几天前种下的萝卜和白菜已经有两寸来高了。当时怕点种出苗不齐,沈熙川下种的时候就多放了一些。没想到这块儿荒地倒是争气,不过几天的功夫,一行行绿油油的小菜芽儿就齐齐的钻了出来。   但菜苗太过稠密了,如果不间出一些,到时候肯定长不大。   以前的沈熙川厨艺见长,对田里这点事并不精通。好在原身的记忆还在,饶是如此,沈熙川那两分的荒地仍是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把所有的菜苗给间完。   正盘算着上山砍点柴以备后用,就看到钱掌柜的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   李贵山得了钱掌柜的嘱咐,对待沈熙川的态度好上了不少。不待沈熙川开口问,便直接说道:“沈小哥儿,我家掌柜的说,望果节的摊位,徐捕头已经帮你找好了,就在灵溪山脚下。徐捕头这几日在灵恩寺帮着寺里修缮房屋,让你得空先过去一趟。”   望果节每三年举行一次,而这次的祈福地则定在灵恩寺。   沈熙川本想做些小吃生意,到现在零嘴儿生意在唐河县里根本没有优势。不若卖饱腹的吃食实惠,加上摊位又在灵溪山下,地理位置上自然占尽了优势。   这对沈熙川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了,送走送信儿的李贵山后,沈熙川便兴致冲冲的背着背篓往灵溪山走去。   ……   灵溪山下,徐捕头正在领着官府的差役正在用白石灰划出每个摊子的位置与大小。看到沈熙川背着背篓过来,对他招了招手领着他来到湖边的一处空地。   “沈老弟,你看这里怎么样?”   沈熙川看了一眼,这里距离上山的主路莫约六七米远。背后虽靠着一片湖,可是胜在周围地块宽敞平坦,能当摆小吃摊儿再好不过。   “这里很好,让徐捕头费心了。”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且先把这里收拾着,我先去忙了。”   目送徐捕头离开,沈熙川便开始修整徐捕头帮他预留的那块儿摊位。直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地上的野草和藤蔓清理干净。   因为家里没有桌椅,这个时候去租,价格也相对较高。所以,沈熙川便打算就地取材,和了些泥巴,捡了石块儿横着垒了四个将近一米高,两米长的台子。台子四面用颜色鲜艳的碎石点缀,看上去倒颇有几分野趣。   凳子这个沈熙川倒没有办法自己做,只得让村里的王木匠帮忙。不求外形多好看,只求结实耐用即可。   于是,第二日沈熙川去了趟镇上,先去谢过钱掌柜后,又花了一两二钱去粮店又七十斤的白面和一百五十斤的棒子面,以及五十斤的大米和各种的香料。   此时,距离立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蔬菜的品种已经不是那么齐全。沈熙川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也只买了三十斤土豆和六个大冬瓜。不过,不知道第一天开张会如何,沈熙川也不打算准备太多食材。省的到时候生意不好,倒掉就可惜了。   沈熙川打听到望果节是在八月初一开始,七月三十上午的时候,沈熙川便开始忙活着发面蒸馒头。即便是沈熙川第一天不准备那么多食材,但三锅大馒头也是不能少的。   夏唯谨看沈熙川如此忙碌,自然也不好意思在旁边干看着。但他自来没接触过这些,便是烧火还是跟着沈熙川现学的,眼下让他揉馒头着实些困难了。速度慢不说,便是那揉出来的馒头形状,说是‘惨不忍睹’都有些美化了。   看着沈熙川面前放着的一排排的圆嘟嘟,白生生的馒头胚子。反观自己跟前的一堆形状各异的面团,夏唯谨内心第一次有了嫉妒之心。   捏了捏手里的面团,再对比了一下沈熙川的,一时脑热便伸出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待手指拿开,原本圆嘟嘟的馒头胚子上赫然出现一个浅浅的手指印。   看着那个手指印,夏唯谨心里不禁有些发虚,夏唯谨抬眸瞄了一眼沈熙川,见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伸手快速将那个馒头调整了个位置,随即低头继续‘忙活’去了。   沈熙川将夏唯谨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着他鼻尖顶着白面粉时而懊恼,时而无奈的表情,时而苦恼的表情,只觉得这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   不过,在他第三次将面团揉成长条的时候,沈熙川终于忍不住将那团面团从他手里‘解放’了出来。   “第一锅馒头已经醒发的差不多了,你帮我把火生起来吧。”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如蒙大赦,当即扶着案板起身往灶台方向走去。   三锅馒头虽说不多,但蒸好已经将近午时了,将明日要带的东西全部都装上车,沈熙川又检查了一下没有遗漏的地方,便跟夏唯谨说了一声背篓又去了镇上。   ……   望果节的前一夜,不知是兴奋还是担忧,沈熙川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便起了身,将已经晾凉的馒头收拾进藤框里,随意炒了土豆丝和冬瓜汤当做早饭。见夏唯谨已经醒了,忙招呼他去洗漱。   “今日刚开张第一天,若是生意不好,你也别着急。你手艺好,日后总归会好起来的。”   许是见沈熙川表情比以往严肃,夏唯谨想着他是担心生意不好,所以便宽慰了他两句。   沈熙川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帮夏唯谨盛了碗汤放到了他手边。“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等你腿好的差不多,我还指望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帮我收钱记账呢。”   沈熙川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再没了方才那般凝重。   装满东西的架子车非常重,而且陶营子到灵溪山的路况也不是很好,沈熙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车子拉到自己收拾好的地方。   沈熙川到时,会场已经来了不少的人。因为是望果节开始的第一天,徐捕头正带人在四处巡逻。见沈熙川过来,便过来找了个借口过来帮忙。   “多谢徐捕头。”   徐春涛性格豪爽,挥手示意沈熙川不用如此客气。“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你总这般客气做什么。”说罢,沈春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担忧道:“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你那契弟呢?若是客人多你怎么忙得过来?”   “没事儿,第一天先看看情况,若真忙不过来我再让他过来。”   见沈熙川如此,徐春涛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面前一行四个高矮长短都差不多的餐台,以及上面铺着的蓝色长布,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   “我原以为你要租赁桌椅板凳的,还想着去跟寺里打声招呼帮你寄存的。没想到你用石头这么一垒,不管省了寄存的麻烦,看上去又整齐又好看。”   沈熙川听着徐捕头的夸赞,一边将车上的东西往下搬,一边笑着回道:“租赁桌椅板凳还得要钱,不如这般来的实惠。徐捕头和那些差爷这么早就来,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帮你们准备了一些,应该还热着,让那些差爷过来一起吃点儿吧。”   说罢,沈熙川揭开闷着茶叶蛋的木桶,瞬间一股香气飘散了出来。   嗅着这股香气,徐捕头本要拒绝的话重新咽回到了肚子里。凑上前看了看,只见桶里小半桶棕色的茶叶蛋还在冒着热气。   “哟,怪不得老钱夸你手艺好,这味道确实不错。”   闻言,沈熙川笑着拿笊篱从桶里捞了十二个茶叶蛋出来,放到一旁的餐台上,请徐捕头等人坐下。   那茶叶蛋沈熙川已经在大料熬成的汤汁里浸泡了一夜,自然已经入味儿。徐捕头三人尝了一个后,便将盘子里剩下的给一个不落的全吃了。   周围路过的行人也被这味道馋的频频回头,但碍于徐捕头等人在并不敢靠前。   见状,徐捕头跟手下人打了个手势,抹了把嘴从怀里掏了二十个铜板放在了餐台上。   沈熙川哪能要他这个钱,只是徐捕头等人走的飞快,不等沈熙川追上便已经走远了。   无奈,沈熙川只能暂时将这二十文铜钱收下,只等望果节结束之后,再好好地请徐捕头他们吃顿便饭。   此时,因茶叶蛋的香味,摊位上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见状,沈熙川忙折返回来,开始了他的摆摊儿的旅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真的很丑啊?收藏完全涨不动的,快冻死孩子了QAQ 第15章 新商机   摆摊儿的第一天,生意并没有沈熙川想象中的火爆。好在食材新鲜,几个菜品也都是现烧的,去灵恩寺上香祈福的游客,走了一路本就饥肠辘辘,被路边的油烟的香味儿一吸引,有些人便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如此一通忙碌,沈熙川所带的材料未时时分基本也算卖光了。   沈熙川的周围都是一些卖小饰品,小玩意儿的。这般吃食类的并不算多,几厢对比之下沈熙川的生意还算是好的。   大家混了一上午也都有些熟悉了,沈熙川把凳子叠放在摊位上,把要用的东西都装车放好,跟周遭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家。   自己一个人忙活了大半天,饶是身体强健如沈熙川也不禁有些乏了。   回到家时,房屋大门紧闭却并没有上锁。以为夏唯谨在屋内休息的沈熙川推开门,并没有在房内发现对方的身影。   夏唯谨并不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沈熙川见他不在,一时不由得有些担心。忙走出门,沿着房前屋后找了一圈儿,这才在河边发现了正在清洗土豆的夏唯谨。   夏唯谨救回来之后,他身上的那套衣服已经破损的不能再穿了。沈熙川手上没有银钱,所以夏唯谨这段时间穿的都是他的旧衣裳。但因沈熙川身量比他要高,破旧的粗布衣裳穿在夏唯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很是怪异。   此时,看到河边一身青色布衫的夏唯谨正弯着腰在河边洗菜,磨得有些发白的衣袖高高的挽到手肘,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臂。   许是听到了背后有脚步声,夏唯谨忙回过头来。待看到来人竟然是沈熙川时,夏唯谨不禁有些惊讶。将手里的白菜放回到篮子里,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扶着拐杖站起了身。   “怎么样?第一天人多么?可还忙得过来?”   沈熙川默默地走到河边将篮子从水里提出来,看着夏唯谨安然无恙的起身,这才回道:“还算可以,带出去的东西基本上卖空了。”   沈熙川的小吃摊儿目前卖的类似于现代的盒饭快餐,十五文钱一份红烧土豆,肉末冬瓜,蒸蛋饼,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菜色虽然普通,但胜在量大,实惠,便是平时不经常在外面吃饭的百姓家倒也舍得。   “卖了大概六十五份左右,进账有小一两银子,也还算不错。”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会跟他交底,看着对方俊逸的侧脸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忍不住低笑一声。   感觉到对方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夏唯谨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拐杖,勾着嘴角说道:“你这般把家底都透露给我知道,就不怕我趁你不在卷了银子逃走?”   在沈熙川眼里,对夏唯谨表面虽以客人相待,但内心却是将他当弟弟看待。但当夏唯谨把他身上唯一值钱的碧玉簪子给了他后,沈熙川心里就更多了几分信任和亲近。   “就我这点儿家底儿,还不够出去潇洒一回,担哪门子心。”说罢,沈熙川斜了一眼身侧的夏唯谨,“便是我把这家底交给你,估计你也不一定能够看得上。”   沈熙川的几句话说的夏唯谨不禁得一愣,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看着对方,脑海中想起如狼一般防备他的嫡母,夏唯谨心中不由得百味杂陈。   一个担了他十多年母亲之名,出手便是杀招,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只相识几天的陌生人,说出来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察觉到夏唯谨并没有跟上来,走在前头的沈熙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站在原地表情复杂的夏唯谨,沈熙川偏了下头招呼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以后这些东西还是我回来洗好了,你腿脚刚好一些,要是再累到,估计有的罪受了。”   听到沈熙川的关切,夏唯谨心中一暖。“我虽没做过重活儿,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娇贵,洗菜这些小事我还是能做的。而且你也说了,我好歹也是股东之一。若是只拿花红,不干活儿,时间长了我怕你要和我拆伙另起炉灶。”   沈熙川没想到夏唯谨会跟他开玩笑,无奈的看着面前那个青年,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只得无奈一笑。“我好心关心你,你可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罢,沈熙川想起今日摆摊的情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夏唯谨以为自己的玩笑话惹了沈熙川不快,心中不禁有些惶恐,正在反思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只听沈熙川叹息一声,说道:“光靠做些饭食利润还是薄了些,想要赚钱还是得再想想别的花头。”   虽然现在的生活也还算不错,但眼下他们住的房子终究有些偏僻,而且也太破了。不说随时可能有透风漏雨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这间房子乃是护林所,归村里所有。若是后面他们要收回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可能是因为在福利院长大的缘故,沈熙川一想到自己随时都可能流落街头,心中就不由得发慌。为了消除心里的不安,他迫切的需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如此一来,他就要更加的努力赚钱。望果节的第一天收入虽然不差,但是对于想要攒钱买房的沈熙川来说,远远是不够的。   没想到自己活了两世,都要为房子的问题发愁头痛,心中便觉得无奈。   “将近一两已经不少了,即便是刨除本钱还有将近一半多的利润,已经不少了。”   沈熙川忙活的这些日子,夏唯谨一直看在眼里。对于用了多少成本,他心里也算是有数的。只要一直这般,不光很快就能回本,而且还能赚上不少。   只是,夏唯谨听出沈熙川语气里的急迫,以为是他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语气中虽然不显,但还是带了劝解的意思。   “我现在腿脚不便,帮不上你什么忙。凡是你都要亲力亲为已经足够辛苦了。若是再弄别的,恐怕你身体也吃不消。你若累倒,别说是赚钱,怕还要赔进去不少医药诊费,何苦来哉?”   夏唯谨拄着拐杖往沈熙川面前走了几步,满满的关切几乎要从眼里溢出来。   沈熙川也知道自己太过急切了,听到夏唯谨的劝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抬头见日头已经西斜,等下还要去镇上采买明日要用的食材。忙提着菜篮,领着夏唯谨一起回去了。   ……   沈熙川在灵溪山下守了大半天,感觉来往游客已经很多了,此时来到镇口,看着比肩继踵的人群,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当初听钱掌柜讲起望果节的时候,就说望果节是全国性质的庆典。早就料到过来游玩的人会很多,可是没想到竟然这般热闹。   算起来,举办望果节这半个月人来人往,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所创造的税收,也足够让整个清江府富裕好一阵子了。   沈熙川满心感慨的随着人流瞎逛,溜达了好一会儿只在角落里找到几个卖肉蛋的摊位。   沈熙川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肉案上剩下的都是一些没有油水的精肉和大骨头,心中不禁有些犹豫。   因为已经日暮西山,肉摊的老板等的有些心急。毕竟现在才八月份,天气还是有些热的,这些肉若是卖不完,隔夜可能就要坏掉了。   见到沈熙川背着背篓从人群里挤出来,停留在自己摊位前,老板的眼睛骤然一亮,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小哥,要买肉么,马上要收摊了,便宜卖了。”   “多少钱一斤?”   肉摊老板见沈熙川虽然穿着寒酸,也不像是买的起太多肉的人。但是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便想着能卖出去一点儿是一点儿,接着道:“马上要收摊儿了,真便宜卖。精肉一斤十三个钱,大骨头八文钱。”   报完价,肉摊老板唯恐难得的客人被价格吓跑了,忙接着说道:“我拢共剩的不多,你要是能全要,我每样再给你便宜一文钱,另外再送你两副下水如何?”   这里人觉得猪下水腌臜,便是清洗干净再煮那股脏器味儿也无法消除,基本上没什么人爱吃。   然而,沈熙川却是个识货的。听老板这么说,心中虽然欢喜,但面上丝毫不显。   “你这大骨头都没什么肉了,我买回去也没什么吃可吃的。还有这些,剩的都是精肉,没有一点肥膘还卖十三文一斤,实在是有点儿贵了。方才我在别处问的,可比你这便宜多了。”   “那你打算给多少钱?”   那老板是真不想蹲着喂蚊子了,看沈熙川表情知道他是诚心想买,也不想给说那么多虚头。   “精肉跟大骨头一个价,你说是能卖,我就全部包圆儿。如果觉得亏也没关系,我再去前面转转也没事。”   听到这价格,肉摊老板恨不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但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自己还得收拾明天要卖的猪肉,实在是没空这样耗下去。仔细盘算一下,自己也没亏到哪儿去,索性咬牙同意了下来。   “行!八文就八文!以后小哥儿多光顾我生意便是了。”   老板说着,手脚麻利的把剩下的精肉和骨头给沈熙川过了一下称,拢共二十六斤。   待沈熙川看了称没问题后,又从摊位下面的瓦盆里提了两幅下水一并放进了沈熙川的背篓里。临了还不忘嘱咐沈熙川以后多多照顾他生意。   沈熙川数了钱付给老板,看了看大半背篓的猪肉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八九月时节,地里蔬菜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常卖土豆白菜,虽也有利润了赚,但没有新花样,总是差点儿意思。   现在低价得了这么多好东西,若不拾掇出来,却是对不住之前教他手艺的大师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穿越前的小沈:赚钱!买房!娶媳妇!QAQ   穿越后的小沈:赚钱!买房!娶媳妇!QAQ   崽子调皮把自己摔进医院拍片,折腾一圈儿老子啥事都没办成……恨的老子都想把他逐出家门,唉 第16章 成功   沈熙川背着满满一背篓东西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远远的沈熙川便看到锅灶前有火光闪动,夏唯谨端坐在灶前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已经冒气的铁锅。   不知夏唯谨正在想什么,直到沈熙川背着背篓走到他旁边四五米处这才转过头来。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忙活一天了,快坐下来歇歇吧。”夏唯谨颇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帮着沈熙川将东西从背上卸下来。只是,刚一靠近就被一股浓浓的脏器味给熏得差点儿呕出来。   “你这是买的什么?”   下水这种东西,便是普通人家也是不吃的,更何况是夏唯谨这般富家少爷。见他闻到下水这般反应,沈熙川也不以为意。挥挥手让夏唯谨退后,自己拿了个木盆去了一边。   夏唯谨见状,心中不免有些内疚。自己这段时间全赖沈熙川照顾,如今自己连这点小问题都适应不了,心里颇有些对他不住。   看着那个蹲在昏暗边沿那个宽厚的背影,夏唯谨找到先前将沈熙川做的火把放在灶下引燃。随即,慢慢地跟了过去。   正在靠着远处火光清洗下水的沈熙川,感觉到背后突然有亮光传来,转头看去却是夏唯谨举着火把而来。   见他眼中隐约透着歉意,沈熙川明白他是因为方才的反应有些不安了。奈何宽心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冲着夏唯谨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手中的动作了。   肉摊老板送的下水其实已经清理过了,只是做吃食,而且还要卖给外人,若不自己再弄一遍,沈熙川难免有些不放心。   下水这东西,吃的人实在是少。夏唯谨看沈熙川弄了满满一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他会白忙活一场。“这东西味道太大,一般没什么人愿意吃。”   知道夏唯谨是在隐晦的提醒自己别白费力,沈熙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下水这东西要重料做出来的才好吃,寻常清水加咸盐做出来遮不住味道,就有些难以下咽了。放心吧,我做这个有经验。”   夏唯谨在沈家时,知道沈熙川在家中并不受待见。沈家老两口,心思都在一双最末的儿女身上。沈熙川每日做着最累的活儿,却是连吃饱都不能……   这无人问津的下水,怕也是沈熙川无奈之下为了填饱肚子,长年累月想出来的法子。   想到这里,站在沈熙川身后举着火把的夏唯谨,内心一阵刺痛。这人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活到现在?   回忆起自己初见时沉默木讷的沈熙川,再对比此时虽然忙碌,却充满生气的沈熙川。夏唯谨突然间明白了,沈熙川带他离开沈家时,眉宇间的轻松与快意。   “嗯,你手艺确实可以,你说好吃一定不会差的。”   沈熙川听着夏唯谨声音似乎有些低沉,转头看去却并未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   ……   晚间的时候,夏唯谨见沈熙川回来的晚了,就生火热了几个馒头。此时,灶膛里的火还没彻底熄灭。沈熙川趁着火,炒了个小炒肉和醋溜白菜。   等两人吃饱喝足之后,沈熙川又重新架了火将下午买来的骨头和下水倒入锅里进行焯水。   虽然这里的牲畜吃的都是青草,并不想现代有那么多血沫子,但为了保证口感,沈熙川不介意多一道工序。   连续忙活了两天,沈熙川已然是累极了。等所有的东西和料包下锅,沈熙川便倚靠在门板准备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眼睛一合上就径直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熙川被夏唯谨从睡梦中叫醒,问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想到锅里还卤着的大骨头和下水,沈熙川立刻从小凳子上跳了起来。   夏唯谨被沈熙川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对方风一样的奔到了灶边。   沈熙川打开锅盖后,一股浓浓的卤肉香飘散开来。饶是两人刚吃饱没多久,嗅到这股香味儿仍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将锅里已经卤成暗红色的猪心捞出来,沈熙川忍着烫用刀切下一片尝了一口,口感咸香,肉质鲜美,味道和时间正正好好。   沈熙川原打算焯好水的猪肝放下去浸泡一夜,见一旁的夏唯谨怔怔的看着自己,沈熙川忙又切了一片递了过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夏唯谨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猪心正在迟疑,而后,沈熙川将擎着猪心的那只手抬高,竟然直接喂到了夏唯谨的嘴边。   “忘了这上面都是油。”   垂眸看着嘴边沈熙川那只粗糙的手掌,夏唯谨张开嘴将猪心吃到了嘴巴里。一股卤肉的香气瞬间充满了夏唯谨的口腔,同时一股陌生的感觉一直从额头蔓延到了心里。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夏唯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异样,对着满脸期待的沈熙川点了点头。“确实没什么异味了,鲜香可口,若是下酒的话应当更合适一些。”   闻言,沈熙川赞许的点了点头。   将之前焯好的猪肝放进锅里,在一旁的木盆里洗干净手,示意夏唯谨赶紧进屋休息。   已经累极的沈熙川几乎挨床就着了,而床榻上的夏唯谨却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听着地上沈熙川微微的鼾声,夏唯谨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只觉得心里犹如一团乱麻千头万绪。   不知过了多久,夏唯谨披着外衫坐起了身。右手无意识的放到受伤的那只腿上,悠悠的叹了口气。   搬出沈家的这段日子,他和沈熙川每天基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却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安宁。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还要回夏家的事。   然而,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夏唯谨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和沈熙川就这样相扶相依的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不知不觉中,门外的天色渐渐放亮。见沈熙川还没醒来,夏唯谨轻轻从床上起身开始帮沈熙川收拾要带的东西。   莫约一刻钟后,沈熙川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见夏唯谨正费力的提着一捆劈柴往车上装,忙走上前帮忙。   “怎么起那么早?你腿还没好,这些重活儿以后还是别做了。”   “无妨,这点事情我还是做的动的。”   听着夏唯谨嗓音有些喑哑,沈熙川不由得侧目。见他眼下青晕有些重,就知道他没有休息好。夏唯谨家事复杂,沈熙川不确定他因何失眠,对方不肯吐露心声,他也不好多问。只能将他手上的活夺过来,催他去休息。   沈熙川准备的都是一些熟食,倒不必着急往灵溪山赶。慢悠悠的在家发了盆面团,这才推着满满一桶的卤肉出了门。   ……   来到灵溪山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辰时末了。路上游客虽然多了起来,但还不算拥挤。沈熙川的架子车上散发的卤肉香引得路上游客一阵侧目,那味道勾得不少人默默吞口水。   此时,沈熙川周边的摊位已经支了起来,看到沈熙川过来都笑着打招呼。   “今日你可出来的晚了?”卖面具的大叔问完,深深的嗅了几口,来到沈熙川的架子车旁,好奇的问道:“小伙子,今日做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卤了些卤肉,味道还过得去吧?”沈熙川一边将凳子在餐台周围摆好,一边笑道。   “这味道何止过得去,简直太香了。食铺里的卤肉我老汉也没少吃,那味道闻着可不及你。待会儿,你可要给我留一些下酒。”   “一定,等我收拾好,先让大叔尝尝味道。”   沈熙川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收拾好,搬出盛着卤肉的木桶。揭开上面的盖子,一股浓浓的卤肉香瞬间飘散了出来。   没等沈熙川将已经发好的面团揉好,一个身穿细棉布长衫的男子便围了过来。伸头看了眼木桶里还微微冒着热气的大骨头,顿时眼睛一亮。   “这骨头怎么卖?”   见有客上门,沈熙川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招呼道:“八文钱一根,不软烂入味不要钱。”沈熙川说着,用筷子夹起一根骨头晃了晃。“这骨头都是我根根精心挑选的,保证肉质新鲜,肉多。”   那客人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儿,闻着这骨头确实做得不错。便从钱袋里数了八文钱递给了沈熙川。   “那客人是打包带走,还是在这里吃?”   那人一路走来已经有些累了,加上早晨出门并没有吃好,现在肚里已经空空,便说道:“就在这里吃吧。”   沈熙川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挑了跟肉多的大骨头用碗盛了,又调了一小份蘸水,一起放在一边的餐台上。“这大骨头还是得配着蒜酱吃才香,您请慢用。”   因着现在还没到时间,周围人并不是很多。沈熙川趁着空档忙烙了几个面饼出来,挑了些精肉剁成碎末夹在饼里,浇上热热的汤汁,用油纸包着给了旁边打招呼的那个老汉一份。同时,也送了买骨头的客人一份。   “刚出锅儿的,送给客人您尝尝。”   对方倒没想到沈熙川会如此大方,见沈熙川送来的饼夹肉,表皮焦黄看着甚是可口,便拿起来咬了一口。   焦香酥脆的饼皮搭配着软烂的卤肉,顿时让对方眼睛一亮,抬手对着沈熙川比了个大拇指。   见对方一脸惊艳,沈熙川笑了笑。心中不由叹道:学了这么多年的手艺,要是再唬不住几个馋猫,那自己这手艺可就白学了!   当沈熙川满满一桶的卤肉,不过午时就售卖一空后,沈熙川便改变了策略。准备小菜卤肉一起卖,虽可能会辛苦一些,可是一想到那些哗啦啦作响的铜板,沈熙川就充满了干劲儿,推着车子回家的步子也迈得更大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小沈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有个爱吃瓜的老板是种什么体验,眼看着他叭叭说了一下午,一口气都没喝,佩服! 第17章 夫夫一起出摊去   虽说荤菜会成本高一些,但其利润也是可观的。更重要的是,蔬菜切洗炒不光费时,还费力。有那些时间,这些肉食不知道便宜多少了。若是空闲的时候有那想现吃的客人,大不了自己给他现烧。   钱嘛,总归是先捡容易的先赚。   沈熙川笑容满面的回到家,不待夏唯谨张口,沈熙川大手一挥阻住了满脸疑问的夏唯谨,抖了抖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随即将口朝下尽数倒在了床上。   夏唯谨在夏家虽不受宠,但因有老太太照拂,身上也断没有缺过银钱。也就是遭难被沈熙川收留之后,这才尝到了真正的见识到了人情冷暖,赚钱的艰辛。   看着眼前这么大一堆的铜板,夏唯谨也忍不住跟着欢喜,笑道:“这么多铜板,少说也得有一两多银子吧?看来今天生意比昨天要好上不少。”   一般百姓家境贫寒,饶是有那家境富裕的也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舍得买点荤腥。   沈熙川卖的卤精肉与下水都是价格相对比较便宜的,凡是带着余钱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买了一些。   而且沈熙川为了推销,特意切了一小蝶放在摊位上供人品尝。觉得味道不错价格又便宜的游客,哪肯放过改善生活的机会。所以,沈熙川带的一桶卤肉不到午时就销售一空了。   沈熙川跟夏唯谨数了一下床上的那堆铜板,一共是一两七钱银子。刨除掉三百文的成本,净赚了一两半左右的利润。   当沈熙川把账目算清楚之后,整个人顿时惊呆了。他知道荤菜利润大,倒没想到利润竟然如此之大。要知道,镇上一座院子才不过六七十两银子,要是自己勤快一点儿,一年半载能挣个院子钱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一想,沈熙川只觉得异常兴奋,身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数了七百个铜板放进钱袋子里,其余一两扫进床头的一个布袋里,当着夏唯谨的面儿扔到了角落的工具堆里。   夏唯谨:……   “我等下要去镇上进货,你在家可把家看好了哦。”   夏唯谨颇为无语的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工具堆,很想问一下沈熙川这样藏钱是不是有点儿随意了些。不过,扫了眼空空如也的房间,以沈熙川现在的条件,小偷都不一定稀得光顾……   夏唯谨观沈家的家境,还以为沈家的兄弟几人可能都没上过学堂,但是见方才沈熙川的账目如此清楚且迅速,这才晓得对方竟也是识字的。   许是察觉到了夏唯谨的探究的目光,沈熙川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过头来。“怎么了?”   闻言,夏唯谨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笑道:“没事,之前以为你不识字,没想到你账目算的如此清楚,应当是上过学堂的吧?”   “小时候跟着村头的秀才先生念过两年书,后来觉得上了也没啥用就没再去了。”   夏唯谨听到沈熙川说读书没什么用,本想争辩两句。不过,见沈熙川脸上表情淡淡,似带着嘲讽之意,明白这其中定有典故。想着沈氏夫妻待沈熙川的态度,也不好再戳沈熙川的伤处,沉默着点了点头目送沈熙川走出门去。   ……   许是已经热闹了两天,今日下午的街上并没有往常人多。沈熙川推着架子车一路来到县城,将之前预留好的猪耳朵和拱嘴给钱掌柜送去。   因为这几日客商增多,唐河县内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已经爆满。就连钱掌柜的货栈,生意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忙得脚打后脑勺的钱掌柜猛一看见沈熙川,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捧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一路小跑儿迎了出来。   “哎哟,你咋有时间过来了?这几天忙得我晕头转向,也没空去看看你生意怎么样了。”   “托钱掌柜和徐捕头的福,生意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说着,沈熙川从车上的篓子里把包好的猪耳和拱嘴拿出来,“我自己做的一些卤味儿,尝着味道还过得去,就给您带了一些。晚上让你厨下的师傅切成丝下酒最适宜不过。”   当沈熙川把卤味儿拿出来,一股浓浓的香气就飘了过来。钱掌柜也是见识过不少山珍海味的人,但是闻到这股卤肉味儿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暗红色的猪耳和拱嘴,钱掌柜忍不住暗暗惊讶。原以为沈熙川只是川菜有把子手艺,没想到其他菜色做的也不差。   都说上京的卤味儿最是地道,他也曾吃过不少。但是沈熙川做的这个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可比上京的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老弟真是谦虚,你这手艺要是只说过得去,那唐河还有敢掌厨的师傅?走走走,里面坐下休息一会儿。”   “不了,我马上还要去采买些东西,去晚了可能就没了。等望果节结束,小弟自当备好酒席请您和徐捕头喝上几杯。”   见沈熙川表情真诚,钱掌柜也不好强留。目送沈熙川离开后,钱掌柜提着油纸包转身回到货栈。   “掌柜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听胡山这么一说,钱掌柜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拿着沈熙川送来的卤味儿。招手让胡山上前,嘱咐道:“让老刘把这包卤味儿给爷切好,再打一壶酒送过来。忙了这么一天,爷的两条腿儿都要站细了。”   胡山应了一声,麻溜儿的跑去了厨房。片刻之后,便端着一个甜白瓷盘和一壶老酒跑了上来。   钱掌柜正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打着算盘,看到胡山过来,用手指敲了敲柜台,示意胡山把东西放到这边。   “掌柜的,这沈小哥儿手艺可真不差,这味道勾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闻言,钱掌柜不由得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耳丝放进嘴巴里,咀嚼了两下只觉得这耳丝脆滑爽口,嚼有余香,这手艺远不是寻常卤菜师傅能够比拟的。   “看来,我还是小看这沈小哥儿了啊。”钱掌柜端着酒杯不由得感叹一声。   钱掌柜的声音并不大,一旁的胡山听得并不真切。“啊?掌柜的说啥?”   “我是说沈小哥儿手艺不错,让你明日上午抽空去灵恩寺沈小哥儿那里给我多买些卤味儿回来,晚上给店里的伙计们加菜。”   胡山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性子最是活泼。因着跟钱掌柜夫人有亲,自小便跟着钱掌柜干活儿,所以跟钱掌柜也很是亲近。   闻言,当即嘴巴一咧,笑道:“闻着这味儿早就馋了,掌柜的加菜那感情好,明儿一早我就去守着。”   “瞧你这馋相,好像我短了你们这群猴崽子吃的一样。赶紧去干活儿,别在这儿给我添堵。”   胡山见钱掌柜赶人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便跑开了。   ……   且说沈熙川来到菜市街的时候,大部分的摊贩都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好在肉摊还有不少,听沈熙川想买下无人问津的下水,纵然价格不高,肉摊老板也乐意出手。所以,沈熙川逛了不过二十米,就买了三篓子下水和猪筒骨。   “这位老板,那些下水你明天还要不?要的话我们给你留着。”其中一肉摊老板问道。   “你要是能帮我留着自然是好,但是我卖这东西也是看行情的,如果明天生意不好,东西可能就要的少,这价格……。”   纵然沈熙川的话只说了一半,余下的那肉摊老板便也明白了。不过,下水这东西卖也卖不出去,吃又没人吃。现在有人愿意花钱买,便是卖不了几个铜板,多少也是一个进项。听到沈熙川肯要,哪里还会顾及其他的,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沈熙川是三文钱一斤买下的,三篓子下水莫约七十多斤。本来应该两百二十个大钱,那几个肉摊老板为了留住沈熙川这个大主顾,主动让了几个铜钱出来。   “老板且放心,给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给你。”   沈熙川的目的达到了,心情不免大好。在摊儿上又买了些上好的五花肉和精肉,又去铺子里寻了些各式香料,直到口袋里的银钱即将见底这才推车回家。   有了第一锅的老卤在,沈熙川到轻省了不少。只是将那些下水清洗一下,焯一下水就不用再费什么心了。   等一切材料下锅的时候,时间还不过戌时。沈熙川给夏唯谨炖了一盅骨汤,又做了一道清炒时蔬和小炒肉,两人就着一锅米饭,吃了个滚瓜肚圆。   夏唯谨坐在木凳上,看了眼对面一脸餍足望着星空的沈熙川,手掌拂过那条受伤的右腿,心中不觉叹息一声。   当他和沈熙川搬出沈家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食不果腹的准备。没想到,不光没有饿肚子,自己甚至比先前还要胖了一圈儿。   “后天就是望果节祈福的正日子,到时候街上指定热闹。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夏唯谨在这儿呆的虽然惬意,但日头久了便是周遭的风景再美也看厌了。听到沈熙川的提议心中不免有些意动,只是自己腿脚尚未恢复,自己若是跟着沈熙川出去,只会给对方徒增麻烦。   想到此处,夏唯谨便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望果节每年都有,等以后再逛也是一样的。”   沈熙川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看夏唯谨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日日待在这里怕他无聊。   看夏唯谨手掌抚着他那条受伤的腿,也大概明白了他的顾虑。“嗯,其实我担心明天自己一个人可能会忙不过来,本来想让你帮着收收钱的,你既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沈熙川起身就要收拾碗筷。而对面的夏唯谨愣了一下,忙伸手拉住了沈熙川的衣袖。   “我以前从没做过这些,你要是不嫌弃我笨手笨脚,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哄媳妇儿的时候也是个有心眼儿滴~   这章写到老卤汤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时候家里没条件,我妈就用老卤汤卤面。那滋味就别提多香了! 第18章 误会   天色微亮,沈熙川推着架子车,载着夏唯谨便往灵溪山走去。因为望果节每三年才举办一次,因此官府对此次祈福格外看重,不禁拓宽道路,就连路边的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   被风一吹,五颜六色的彩带随风摇曳,显得很是壮观。   因为时间还早,路上除了那些着急出摊的小商小贩儿们并无什么行人。沈熙川推着车子也并不着急,看着一路的风景,心情难得轻松愉悦。   反倒是夏唯谨坐在车辕上,看着蜿蜒曲折的官道,表情伤感,眼底深处尽是怀念。   五年前春节的时候,夏唯谨也曾随祖母一同去灵溪山进香。当时的夏唯谨唯恐祖母年岁太大,再给颠簸出毛病来。幸而那时祖母身子骨健朗,一路行来并没有什么不适。如今重走这条路,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听人说,到望果节正日子的时候,可能会有舞龙舞狮。等到那天咱们就休息一天,到时候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听到沈熙川的话,夏唯谨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本想点个头回应,但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沈熙川高大的背影,只得开口应了一声。   夏唯谨看前面路面变陡,想到车上装了那么多的东西,车辕上还坐着一个自己,恐沈熙川走的辛苦,便伸手扯了扯沈熙川的后背的衣裳。“前面上坡不好走,我先下来走一段儿吧。”   “没事,只是这一小段而已。”   车上所有东西加上夏唯谨不过两百来斤重,这点儿重量对于干惯了体力活儿的沈熙川来说并不算什么。   当沈熙川带着夏唯谨来到摊位时,周遭还没什么人。让夏唯谨帮着把凳子摆好,沈熙川开始专心揉面做饼子。   待到第一锅饼子出锅,隔壁卖小玩意儿的老汉就围了过来。不待沈熙川开口招呼,就指着锅里的卤肉道:“来个饼子夹肉,肉汤要多多的。”说罢,老汉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哎呀,从昨天晚上就想着你这一口儿了,今天一早起来空着肚子就来了。”   虽是同老汉寒暄着,但沈熙川手上依旧麻利的切着肉。“大叔吃着好就行,你要是喜欢,我等下帮你留出来一些。”   说着,沈熙川把切好的肉给装进饼里,又用汤勺灌了满满一勺肉汤进去。   “诶,那感情好。”见沈熙川把做好的肉夹馍递过来,老汉忙从衣袋里摸出五个铜板放在台子上。“钱给你放这儿了,可别忘了帮我留些出来。”   “大叔放心,咱们摊位离这么近,肯定不会忘的。”   沈熙川将老汉送走,把台子上的铜板递给了一旁的夏唯谨。见他端坐在一旁,一脸拘谨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别紧张,一切有我,你只管收个钱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一身官服的徐捕头挎着刀带着手下的衙役走了过来。见沈熙川的只顾着和旁边人说话,遂用挎在腰间佩刀的刀柄磕了磕架子车。   待沈熙川和夏唯谨听到响声回过头,只见车前徐捕头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沈老板,发财啊。”   听着徐捕头的打趣,沈熙川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还不是托徐捕头的福,您和几位大人都还没用早饭吧?我这儿有刚做的肉夹馍,不嫌弃就坐下来尝尝味道吧。”   沈熙川身侧的夏唯谨见来了那么多衙役,心弦顿时又崩了起来。忙拄着拐杖起身,准备去帮忙收拾背后餐台。   而此时的徐捕头这才注意到夏唯谨,见他行走间腿脚不便,心中隐隐明白他就是沈熙川的‘契弟’。   原本徐捕头还好奇沈熙川样貌和手艺都不差,若是勤恳一些,攒钱娶一房媳妇儿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偏偏就找了个契弟。不能绵延子嗣不说,就连腿脚还不好。   然而,现在真的看到夏唯谨之后,徐捕头突然理解了沈熙川为什么这样选择。撇开其他的不说,单就对方的容貌和气质,配沈熙川绝对足够了。   “那个是不是就是你那小契弟?不错,不错,看上去就是个贤惠的。”   徐捕头天生大嗓门儿,一句话说出口不光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就连一旁收拾桌子的夏唯谨,握着拐杖的手一软,差点趴在桌子上。转头脸色通红的抬头看向正说话的两人,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沈熙川也觉得周围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但徐捕头口中那‘贤惠’二字说出来,更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眼看着徐捕头带来的手下已经落座,沈熙川也没时间深想。笑着请徐捕头落座,自己挑了几样卤味切了个拼盘端了上去。   看徐捕头等人块头都大,估摸着饭量应该不小,沈熙川便又重烙了一锅饼子,做了十个肉夹馍用小篮子装好送了过去。   在路过夏唯谨的时候,看他总是红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奇怪。回头见徐捕头等人吃的正香,沈熙川这才将人拉到了一旁。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夏唯谨观沈熙川一脸关切,想来他也不知晓徐捕头口中‘契弟’的意思。想要解释,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眼见着又有客人围过来,夏唯谨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   因为第一天沈熙川已经卖出了口碑,午时刚过将近三桶的卤肉几乎销售殆尽。   剩余的一些沈熙川本想带回家自己下酒吃,奈何被钱掌柜手下的小伙计胡山一下给包了圆儿,扔下一钱银子就跑了。   望着胡山逃一般的身影,沈熙川晓得这是钱掌柜吃馋了嘴又遣了人来买。所以,沈熙川也没客气。拿起胡山丢下的银角子在手里颠了颠便递给了一旁的夏唯谨。   夏大少爷自八岁被祖母送去临安读书,身边又有专人侍候,何曾做过这等营生。看着布袋子里的铜板由少渐渐积多,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坐在回家的车上,夏唯谨仍旧紧攥着钱袋子,两只眼睛亮晶晶似有星辰坠落其中,扬起的嘴角就不曾下来过。   两人认识这么些日子,沈熙川何时见过夏唯谨这等模样。看对方如此,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现在搂着钱袋子活像是一只护食的小奶狗,哪里还有一丝初见时的稳重与沉静。不过,沈熙川也没想到他们今天生意会如此之好。照眼下这个势头,怕是再多一桶也不愁卖。   只是,夏唯谨腿脚不便,能帮忙的只是有限。若是所有活计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沈熙川也吃不消,想想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思索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口。沈熙川将车子停稳,转回身将夏唯谨从车子上扶了下来。   “肚子饿么?要不要我再弄着其他东西给你吃?”   在灵溪山的时候,夏唯谨已经吃过两个肉夹馍了。沈熙川舍得下料,肉夹馍里的肉都是实打实的。夏唯谨两个下肚,别说饿了,便是这会儿还觉得胃里顶得慌。   “不用了,方才吃太多了,现在还饱着呢。”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推开紧闭的房门,进去倒了碗凉茶一饮而尽。   夏唯谨紧随其后,走到床上学着昨日沈熙川的动作哗啦一下将布袋子里的铜板尽数倒在床上。   望着小山一般的铜板堆,两人心里不禁有些兴奋。待仔细数过之后,便是夏唯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真是民以食为天,没想到这小小吃食竟然如此赚钱。这一上午只三桶卤味儿竟有三两多银子进账。如此再做几个月,你在唐河县盘间铺子都使得了。”   上午卖了多少钱,沈熙川心里早已经有了个大概。虽然心中也开心,倒不如夏唯谨如此激动。   “因为是望果节,往来客商游人多一些,收益自然会好一点。等望果节一过,生意怕就没这么好了。不过,你的簪子赎回来应当不成问题。”   见沈熙川还记得他的簪子,夏唯谨心下一阵感动。抬眸看了眼对面带着笑意的青年,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早晨徐捕头说过的话。   想到所有的人竟然都误认为他是沈熙川的契弟,夏唯谨心里不禁有些尴尬。只是面对着沈熙川,夏唯谨却不知该如何张口解释。   沈熙川察觉到对面的夏唯谨面色突然一点点的变红,望着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热着了?”   “没有。”夏唯谨回过神来,看着沈熙川关切的目光,心中的尴尬愈盛。“今天早晨时,听那个徐捕头说我是你契弟?”   ‘契弟’这两个字,夏唯谨说的极为艰难,几乎就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饶是他对面的沈熙川也是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只是沈熙川并不懂得其中含义,仍旧傻愣愣的点了下头,反问夏唯谨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夏唯谨见沈熙川果真不懂,呼吸不由得一窒。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只说一半,迟疑片刻后,仍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你可知契兄弟是什么意思?”   见沈熙川表情严肃的摇头,夏唯谨忍着满腹的尴尬继续解释道:“一般家庭贫困者无力娶妻,便会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男子结契为兄弟。虽是兄弟相称,但实则却是夫妻。”   “之前徐捕头所说,却是误会你我的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契弟真相的小沈开心的眼泪掉下来~ 第19章 突发情况   沈熙川原以为‘契弟’只是普通的兄弟关系而已,何曾想过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如此一来,沈熙川也就明白了他跟徐捕头叙话的时候,夏唯谨脸色突然变得怪异的缘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熙川再面对夏唯谨时,内心也莫名的几分尴尬。   “后面我会跟徐捕头他们解释清楚,你且放心。”   两人耽搁这么一会儿,外面日头已经开始西斜。沈熙川着急去县里购买明日的食材,让夏唯谨在家休息,自己独自一个人推着车便出了门。   街上肉摊的老板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沈熙川过来纷纷松了口气,称好重后不等沈熙川动手就帮着将东西装上了车。   沈熙川付清银钱后,跟众人道了声谢便想回家。哪知,他车子还没推出去一米远,就见一身粉色罗裙的少女拦在了他的车前。沈熙川定睛一看,正是沈家二妹沈春宁。   许是闻到了车上下水的味道,沈春宁一双嫩白的柔荑遮住口鼻,皱眉嫌弃道:“几日不见,二哥已经混到帮人倒泔水了么?恁得臭,简直要熏死个人了。”   想起先前沈银川曾怀疑沈熙川私藏银钱在家大闹一场,沈春宁不由得撅了噘嘴。要是这块儿榆木疙瘩真的私藏了银子,那还至于混到这个份上。想来也是沈银川那个夯货为了偷懒,信口胡编的借口罢了。   从沈家搬出来之后,沈熙川便已经跟沈家再无任何关系。此时,看到沈春宁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沈熙川拧着眉头,眼神里满是不耐,言语也再没了以往的顾忌。   “可没你的嘴巴臭,我离两米远都闻到了。”   见沈春宁一张粉脸气得煞白,沈熙川冷哼一声推着车绕开沈春宁便要离去。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长衫书生模样的男子伸手将沈熙川拦了下来。“堂堂七尺男儿出口便中伤一位弱女子,可是大丈夫作为?”   闻言,沈熙川停下脚步,抬眸打量了一眼拦住他的男子,只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后,这才想起对方似乎是村长幺儿。只是,沈熙川对此人并不熟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对方叫什么名字。   不过,看对方身着长衫,显然是读书人打扮。但这般是非不分,想必这书也念得不怎么样。   “中伤?我实话实说何来的中伤?倒是你不问是非缘由就出手拦我,可算不得是君子行径。”   赵景华被沈熙川一通抢白顿时哑口无言,见周围围观者越聚越多一张脸憋得通红,指着沈熙川半天也没能吭出一个字来。   沈春宁见心上人被沈熙川奚落,忙上前将赵景华拉到一边。“赵公子,我们不同这野蛮人争辩,没得降低身份。”   沈熙川闻听此言,顿时气笑了,歪头将两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遍,“确实比不得你们文明人明理,当着众人拉拉扯扯也不避讳。”   话音落下,沈熙川瞄了一眼沈春宁揪着那位赵公子衣袖的手。   被沈熙川这么一说,赵景华这才发现沈春宁的手还拉着自己衣袖,僵着一张脸忙抬起手将沈春宁的双手扫落。看周围的人已经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赵景华转头瞪了一眼沈春宁,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被丢下的沈春宁又羞又气又急,眼泪在一双美目里打转。“你,你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听沈春宁如此颠倒黑白,沈熙川也不生气。“咱们到底是谁跟谁过不去?”   沈春宁一噎,这才想起是自己先拦的沈熙川,咬着下唇跺了下脚就要离开。然而,沈熙川却开口将她叫住了。   “兄妹一场,我还是劝你一句,刚才那个姓赵的并非良配,你还是想清楚的好。”   此时的沈春宁哪里听得进沈熙川的劝告,回头狠狠地瞪了眼沈熙川怒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你少管!”说罢,沈春宁便一头扎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见状,沈熙川不禁暗自摇头。都说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总之,他的话已经说了,其余就看沈春宁自己选择了。   看沈春宁如此,想来也是背着沈老太出的门。便是在他这里吃了亏,也不敢回去告状。沈熙川也不担心被那老两口找麻烦,推着架子车径自回家去了。   ……   望果节正日子的前一天,一场秋雨落下空气猛地凉了许多。   担心去灵恩寺的道路泥泞,沈熙川并没有让夏唯谨一起去。交代好他看好门户,自己便推着车子去了灵恩寺。   这几日,沈熙川的卤味儿着实吸引了不少人。有那喜欢这一口的,基本都摸清了沈熙川的出摊规律。等沈熙川摊子支好不过半个时辰,便开始不断有人上门。   因为气温骤降,沈熙川除了肉夹馍之外,还准备了大肠汤。卤好的大肠切得细细的在水里煮沸,待出锅之际撒上葱花和香菜,再淋上少许的香醋和麻油,喝上一碗浑身发热,那滋味儿就别提多美了。   随着沈熙川木桶里的卤肉见底,摊位上的食客也慢慢减少,沈熙川这才得以坐下来喘了口气。   用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沈熙川刚从篓子里拿了个还热着的饼子咬了一口。只见一个身穿长衫,年约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个随从负手走了过来。在沈熙川的摊位前停住脚步后,深深吸了口气。   “你这卖的是什么吃食?味道挺香啊。”   恰时,隔壁摊位的老汉也闲了下来,听那年轻男子这么问,笑道:“看来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在这一块儿沈小哥儿家的卤肉可是有名的很呐。尤其肉夹馍,味道简直美极了。”   闻言,沈熙川笑道:“哪有大叔你说的这么夸张。”说着,沈熙川从桶里夹了一块儿指头大小的护心肉放进碟子里,往年轻男子面前推了推。“我家卤肉都是现卤现卖,客官可以先尝尝味道,好吃了再买。”   蒲伟彤自领皇命从上京来到唐河县,一路上那些吃食早已经厌了。本想出来散散心,不想却被路边小摊的香味儿引了过来。看那碟子里的卤肉色泽红润,汁水充盈,肚子里的馋虫便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蒲伟彤的手还没碰到筷子,一旁的仆从忍不住劝解道:“公子,这路边的吃食恐不干净。您明天还有事要办,可别……”   “不用你提醒,爷心里有数。”   说罢,蒲伟彤捻起筷子将肉放进口中。待肉刚一进嘴巴,只觉得满口生香,竟比上京最出名的回香斋还要入味三分。   “味道确实不错,这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我也快收摊儿了,剩的不太多,您要是买,就买两斤送半斤。”   蒲伟彤虽衣着普通,但确实是世家出身,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不过,沈熙川的话,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会更显得沈熙川做生意厚道。   “那便给我切两斤,方才那老丈说得什么肉夹馍也给我来上两个。”   “那客人是在这里吃,还是打包带回去?”沈熙川揭开盖子,将桶里的卤肉捞出,一边切,一边问道。   蒲伟彤还记得方才沈熙川说要收摊回家的话,虽早已经肚子空空,但仍忍着口水道:“切好带走吧。”   “那行,客官您先稍等。”   沈熙川招呼了蒲伟彤落座,便忙去准备对方要的吃食。因为都是现成的,不消片刻,蒲伟彤点的两斤卤肉和肉夹馍便都用油纸包给包好了。   待将主仆两人送走,沈熙川收拾了东西推车往山下走去。   然而,就当沈熙川推着车子走到一处馄饨摊的时候,只听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沈熙川转过头去,只见方才那个在他那里买卤肉的贵公子此刻跌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握住脖颈处,一张脸憋得通红。   一旁的随从似乎已经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脸色煞白的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唤着‘公子’。   沈熙川观察了一下知道那位公子是因食物误入呼吸道引发的窒息,本不想多管闲事。见随从只是一味的哭嚎并不晓得施救,那公子若是耽搁下去必定危急。最终还是忍不住拨开人群走上去将那位客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自己则弓起一条腿,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身体略微向前倾。   那随从见沈熙川如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扒着沈熙川的手臂,怒道:“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公子。”   “要想救你家公子,就把手拿开!”   此时此刻,那随从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见自家主人脸都已经开始变紫,忙松开了拉着沈熙川的手任凭对方动作。   沈熙川自幼在福利院长大,也曾跟着院里的阿姨学过一些急救措施。像这种食物误入呼吸道的紧急情况,最好还是用海姆立克急救法。   好在沈熙川还记得方法,将那人抱在怀里使劲儿向上冲了几下后,一只比指头略大的馄饨从对方嘴巴里掉了出来。同时,怀里的人咳嗽了一声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见状,沈熙川扶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在凳子上坐下,看对方已经没有大碍了这才松了口气。   “公子,你怎么样了?可吓死小的了。”   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儿的蒲伟彤,被自家小厮哭的不禁头大。抚了抚还有些发闷的胸口,感觉气顺了一些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沈熙川此时已经离开。蒲伟彤看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查一查方才救我的人是谁,等差事结束以后,我好亲自登门致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生病   望果节的舞龙舞狮,沈熙川和夏唯谨并没有见到,因为夏唯谨病了。   自入秋之后,山脚就比其他地方气温都要略低一些。夏唯谨体质弱,一场秋雨落下后,便再也撑不住倒下了。   夏唯谨唯恐沈熙川担心,起初只是强撑着不肯说。直到沈熙川无意中碰触到夏唯谨的手背,触手一片滚烫这才发现夏唯谨呼吸粗重,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见状,沈熙川忙伸手摸了下夏唯谨的额头,只觉得掌心之下一片滚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生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夏唯谨并没有觉得不适,只是偶尔四肢酸软无力,脑袋昏沉。本来以为只是这两日天气凉,受了冷风而已,倒没想到竟然还发起了热。   抬手自己探了一下额头的温度,确实是有些高。“估计是受了风寒,等下我熬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   这个时代医疗技术落后,小小的风寒就有可能要人性命。更何况夏唯谨现在已经开始发热,只靠姜汤发汗,沈熙川如何能放心。   “天色还早,等下我带你去县里看看。顺便再让大夫看看你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了。”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不禁有些迟疑。大夫看病诊金收的多贵,前些日子他深有体会。这些日子沈熙川起早贪黑刚赚了点儿银子,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在为自己掏空家底。   “不用了,多喝点姜茶,明天就好了。”   沈熙川自是对夏唯谨有着几分了解的,见他笑容勉强,猜测他定是为了怕看大夫花钱而拒绝。   轻轻地叹了口气,沈熙川犹豫了一下开门见山道:“你不用怕看大夫要花钱,这些天我们赚的足够给你瞧病的了。”   “是你起早贪黑赚来的,我并没有帮什么忙。你救我性命,又收留我到现在,我已经无以为报,又怎么能再给你添麻烦。”夏唯谨感念沈熙川的救命之恩,缓慢且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生病人特有的通病,此时的夏唯谨格外的坚持。那倔强的模样,看的沈熙川心中不禁又气又急。   “既然你这么说,倘若你因为这个风寒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之前又何苦救你?不如眼睁睁的看你顺河漂走来得干净。”   看夏唯谨嘴巴翕张还想再说什么,沈熙川皱着眉峰,继续道:“行了,你也别说其他了,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县里。小吃摊你也是入了股的,大不了就当提前拿花红了。”   说罢,不给夏唯谨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去拾掇架子车了。   ……   从药铺里出来,沈熙川一手搀着夏唯谨,一手提溜着一摞药包,心里止不住的肉疼。那坐堂大夫只是简单的号了个脉,拿了三剂草药竟然收了他半两银子。   不过,好消息就是夏唯谨骨折的腿恢复的不错,后面再继续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街上灯火辉煌人潮涌动,显得很是热闹。想起之前自己曾说过要带夏唯谨去看舞龙舞狮,但今天却错过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秋风吹过,头顶的银杏树叶随之沙沙作响。沈熙川唯恐夏唯谨冷,忙回头向他看去。只见幽暗的灯光下,夏唯谨望着远处的人群眼神迷茫也不知在想什么。   “天气渐渐要冷了,你我都没有厚衣裳,不如趁着今天去挑两件吧。”   自从夏唯谨来了之后,穿的就是沈熙川的衣裳。因着原身在家极不受重视,平常衣物并不多。夏天气温高的时候还好,换下来的衣服立时洗了不消多久就能晾干。   只是眼下已经入秋,日头不像夏天那般毒辣,若不再置办几套衣裳,怕到时候都能穿的擦着火柴了。   知道沈熙川既然说出来,就已经打定了注意。夏唯谨也不多言,听话的点了点头随着沈熙川坐到车辕上,一起往成衣铺走去。   成衣除了料子好坏之分之外,款式基本没什么变化。沈熙川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儿便定下了两套粗布和两套细棉布的衣裳。眼下他和夏唯谨两个人不光平时干活的时的要买,出门会客的衣裳自然也少不了。   铺子老板的见沈熙川竟然一口气要买四套,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忙招呼着小伙计帮沈熙川把衣服打包,自己则引着沈熙川去结账。   待沈熙川走到柜台前,看到上面摆着的千层底布鞋,开口说道:“老板,我看前面有家铺子说,买成衣送鞋子,你这边送不送?”   正在抠算盘的老板闻言,手指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面带微笑的沈熙川,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咱们小本生意,利薄得很。不过,看客官既然问了,也不能让您驳了面子,就送您一双好了。”   闻言,沈熙川摇了摇头,抬起右手伸出了两根手指。见那老板一脸疑惑,沈熙川开口道:“老板,你看我们兄弟两个。你这只送一双鞋子总有些不好吧?就好人做到底送我们两双,以后我们也多来照顾你生意就是了。”   沈熙川的话音刚落,那成衣铺老板眼睛登时瞪得溜圆,一颗圆圆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成,不成。我一双鞋子都要买四十文的,一下送你两双别说赚你钱了,我还亏了三十文呢。”   沈熙川也是做生意的,对彼此的套路自然熟悉的很。见老板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沈熙川也不以为意,转身走向一旁安静坐着的夏唯谨示意他起身往外走。   那老板本以为这个买主是个爽快的,可没想到对方招呼都不打甩手就走更是爽快,忙开口叫道:“客官留步。”   夏唯谨从没跟人讨价还价过,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听到沈熙川开口就让人送两双鞋子。下意识抓紧手里的拐杖,唯恐在老板轰他们出门的时候,自己反应不及太过狼狈。   当沈熙川转身走向他的时候,夏唯谨已经准备好起身。只是还没等他屁/股离开凳面,就听老板开口让他们留步。   见状,面朝他的沈熙川眉峰微动,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夏唯谨一脸迷茫,不知该起身还是坐下的时候,沈熙川对他比了下眼睛,示意他切莫着急。   “怎么了?老板还有什么事么?”   看沈熙川停了下来,那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一张脸皱的都快包子褶了。“要不这样,我送你一双鞋两双鞋垫,您看如何?我这也是小本儿买卖,两双鞋子我实在送不了。”   “鞋子都没有我要鞋垫有什么用,我这人最见不到别人为难。老板既然卖不了,那我就去别家问问,总不能叫你赔本不是。”   沈熙川这番话说得甚是体贴周到,但老板鼻梁觉皱的更高了。成衣虽然比布料价儿高,但也要多付一个人工。四套衣服搭两双鞋子,虽不至于亏本儿,但这其中利润就薄了不少。   现在他们这行竞争也是大的,知道自己若是咬紧不肯松口,那这单生意定是做不成了。思索过后,那老板最终还是咬牙点下了头。   “行!客官爽快,我也不是黏糊人,两双就两双吧。客官以后多多照顾我生意就是了。”   见目的达成,沈熙川也痛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放心,以后有需要我还来你家。”   ……   抱着四套衣裳,沈熙川就听到身畔的夏唯谨松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难受?我们现在就回家。”   夏唯谨哪里好意思跟沈熙川说,自己怕他这么还价儿会被人打出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出来吹吹风反倒好多了,就是肚子有些饿了。”   闻言,沈熙川放下心来。见前面有一处馄饨摊儿还开着,便带着夏唯谨走了过去。扬声让老板帮忙下两碗馄饨,自己则扶着夏唯谨让他坐下。   沈熙川自穿越一来,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外面吃东西。这馄饨馅料确实是实在,但肥多瘦少吃着多少有些腻口。见夏唯谨也是拿着调羹只是喝汤,便放下了筷子。   “吃不下就别勉强了,稍稍垫垫肚子,等回去再给你做些清淡一点的。”   夏唯谨说肚子饿本就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沈熙川却当了真,心中不禁满是感动。   想他和沈熙川本是萍水相逢,却被对方真心相待。嘘寒问暖,延医问药,处处周到体贴,便是血脉相通的家人也不及他万一。   夏唯谨,唯唯诺诺,唯有谨慎!   当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可曾念起自己也是他的血脉……   回程的路上,夏唯谨坐在车辕上眼神虚空,脑子里一片混乱。   “马上就要天冷了,再过些日子那处护林所是不能再住了。否则大雪一下,咱们不被冻死,也会被大雪封门活活饿死。所以,你得快点儿好起来,帮我去县里跑跑腿找个合适的院子。”   见没有人回应,沈熙川抖了一下车把。眼神有些不满的盯着刚刚回神的夏唯谨,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就你这性格让你找房子,擎等着被人坑,还是等我有空了再说。到时候看看情况,不行就盘间店面,怎么得也比现在风吹雨打要强得多。”   坐在车辕上的夏唯谨,拢了拢宽松的衣襟,听着沈熙川的唠叨,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自己忘了之前的一切,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和文案都被大佬吐槽了,哈哈,然后我又在大佬的指点下重新改了一版。 第21章 祭祖遇刁难   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日,陶营子的沈氏一族都要开祠堂祭祖。   知道这个消息后,沈熙川并没有出摊儿,而是带着断亲契书和几样祭品早早地在祠堂外等候了。   沈氏一族的祠堂是五十年前,沈家所出的一位举人建造的。三间灰瓦红柱的瓦房外形虽然有些破败,但因经常有人修缮打扫,看上去依旧坚固。两棵松柏苍翠挺拔,安静的伫立在院中,犹如两位上了年岁的老者一般庄重肃穆。   这些日子沈熙川在灵恩寺摆摊儿不是秘密,晓得他应当赚了不少钱。沈家几个分支叔侄兄弟看到他不再像以往那般漠视,纷纷点头打招呼。   沈家大哥沈临川许久未见沈熙川,本来也想跟自家这个弟弟说说话的。哪知,还没挪动一步,就被沈银川给一把拉住了。“大哥要去做什么?”   “前面你二哥在呢,我看他好像瘦了不少,过去同他说说话。”   沈临川从始至终对沈熙川这个弟弟倒没有看不起,只是家里一向有性格强势的老母亲做主,加上房里惯会捧高踩低的婆娘,便是有心跟沈熙川亲近,也没有那个胆子。   如今,老娘和媳妇儿都不在跟前,沈临川本想同弟弟说说话,不想却被自家三弟给拉住了。   “他都已经跟咱家断亲了,你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咱娘最是不耐烦他,若是让她知道你主动跟二哥搭话,回去还能有你的好儿?!”   沈银川自打从娘胎落地,就一直没受过委屈。那日被沈熙川无视后,沈银川本想撺掇老娘给他出气,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老爷子给拦了下来,严词警告他们不许多生事端。沈银川虽然憋气,但碍于老头子也只能暂时忍耐。但心里这口气,却一直都没有咽下去。   而眼下大哥竟然要主动亲近沈熙川,沈银川自然不允。拉着自家大哥的手臂,开口威胁。   果然,沈银川的话音落下后,沈临川看着人群边沿的二弟,开口说道:“只是同他说说话而已,娘有什么不高兴的。”话虽这样说,但步子却未曾再动过一步。   见大哥果然被自己唬住了,沈银川也不再去理他。看到站在前面三太爷家的大伯眼睛骤然一亮,忙丢开沈临川钻了过去。   沈氏一族祭祖并不繁杂,献上祭品之后,由长辈们领头三跪九叩也就结束了。沈熙川本可不来参加这次祭祖,但是现在他的名字还写在沈老爹之下,既然两方已经断亲,那他的名字自然没有理由再写在沈老爹之后。   沈三太爷是何等的精明,在祠堂门口看到沈熙川的第一眼后便知道了他的来意。而三老太爷并没有言明,只是开口让沈大林留下来,便径自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今日的沈熙川已经褪去了往昔的怯懦,身形挺拔,目光清明,便是立于人后,也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   看着如此模样的沈熙川,沈三太爷目光扫过旁边只是垂头抽旱烟的沈大林,心中不由得打骂其‘棒槌一个’。这么好的孩子不牢牢抓在手心里,任由沈杨氏那个蠢婆娘磨搓,糟蹋。待到后面沈熙川出息之后,有的是他们那一家子夯货哭着后悔的时候!   这些日子沈氏一族添丁进口的不多,沈熙川等了半刻钟都不到,就被沈三太爷就叫到了跟前。   扶着椅子坐下后,沈三太爷扫了一眼沈熙川和沈老爹,问道:“今儿开祠堂,添丁进口,分家都要记录在案,待到后面要写进族谱的。你们父子分家也有些日子了,今儿正好开祠堂祭祖。你们爷儿俩要是没什么异议,就让你六叔记录了。”   沈熙川今天回来祭祖,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听沈三太爷这么说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沈老爹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头。   沈三太爷见状点了点头,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沈六爷开始记录。   沈熙川见沈六爷只是写了他与沈老爹他们分家,并未提及断亲。知道这些老人精们都留了一手,但他实在是不想再跟沈家再有瓜葛。随即上前行了个晚辈礼后,开口说道:“六爷爷,我们两家断亲是不是也应该加上去。”   沈熙川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长辈们都不禁惊讶万分。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面容恭敬的年轻人,谁也没有说话。   见状,沈熙川不由奇道:“怎么了?是不是小子说得不对?”   一旁的沈三太爷拄着拐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俊秀的后生叹了口气。“二小子,你还年轻不知道世道艰险。做事情,不能只见眼前不顾身后啊。”   听出沈三太爷话里的劝解之意,沈熙川眼角余光扫过皱着眉的沈老爹垂下眼眸,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多谢三老太爷的提点,但是断亲契书已经立了。要是弃之不理,倒显得小子张狂反复。”   “哼!牙尖嘴利!”沈玉林听着沈熙川的辩解忍不住冷哼一声。   沈玉林虽然在县衙当差不经常在家,但每次回来的时候,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三老太爷都会向这个引以为傲的大孙子唠叨一番。所以,对于沈大林跟他们家那个透明人一样的二小子分家,沈玉林也是只晓得。   即便是他也打心眼儿里看不上沈大林以及沈杨氏的做派,但是沈熙川要跟父母彻底断绝关系,更是让人看不起。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便是他们对你再不好,终归还是生养你一场。你如此狠心决绝,连父母都弃之不顾,以后谁还敢同你来往?!”   沈玉林的一番话,说得沈熙川一阵心头火起。“生身父母我无法选择,他们虽生养我一场不假,但他们待我如何,相信在场的长辈应当都知晓的。我自有记忆开始,没尝过父母之爱,手足之情,我在沈家辛劳近十五年,他们的恩情也该还清了吧?莫不成大伯是想让我效仿古人,剔骨还父,割肉还母?!”   沈熙川的话成功的让在场的人脸色一僵,尤其是沈玉林,脸色尤其的黑。沈老爹却皱着一张脸,看了看在场诸位长辈和兄弟的表情,只觉得脸皮发烫。   “六叔,就按照二小子说的记吧。”   既然另一位当事人都已经发话了,沈六爷也没必要再留一手,将先前的一页抽出来当这几人的面儿撕得粉碎。   事情办妥之后,沈熙川也没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跟几位长辈一一行礼告别后,便转身出了祠堂。   然而,当沈熙川刚走出祠堂的院门,只见沈杨氏正插着腰等在门口。看到沈熙川从里面出来,沈杨氏眼睛一亮,刚要扯起嗓子准备开嚎。而沈三太爷干咳一声,从沈熙川背后走了出来。   “临川他娘,今儿开宗祠祭祖。有事你们回去说,莫要在祠堂门口闹。”   沈杨氏自然不敢跟沈三太爷对着干,哭嚎憋在嗓子眼儿里憋得她脸红脖子粗,最后只能红着眼睛,跟沈三太爷哭诉。“三爷爷,老二这孽子不孝啊。赚了钱不说孝敬父母,兄弟姐妹他都不认了。”   沈熙川状似为难的看了眼沈三太爷,见他眉头紧锁低下头也不言语。   “三爷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要不然族里以后有样学样儿可怎么好哟。”沈杨氏的嗓音极好,骂街的话从她嘴巴里也能一波三折,宛如戏台上戏子一般。   沈三太爷被沈杨氏哭的头疼,皱着一张脸对她摆了摆手。“可省省吧,你当断亲书是立着玩玩儿的么?”说罢,沈三太爷横了一脸铁青的沈杨氏,咬牙道:“好好的孩儿你不要,如今人家能挣钱养活自己了,你倒是想起来父母兄弟了。大林娶了你,简直是倒了大霉!”   沈三太爷骂完,回头瞪了一眼跟出来的沈大林,咬牙怒道:“还不赶紧领着这个搅家精家去!祠堂门口大呼小叫,也不怕祖宗降罪给你们!”   看得出沈三太爷是真的怒了,沈大林也不敢吭声,忙走下台阶,拉着泫然欲泣的沈杨氏便要家去。   沈熙川见状依旧一言不发,躬身对着沈三太爷等人拱了拱手。   “沈家二哥且慢行,有件事要跟你说一说的。”   原本要送沈三太爷离开的沈熙川听到有人喊他,忙转过头来。见来人竟然是村长赵春成,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村长要找他做什么。   赵春成一路跑到众人跟前,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对着众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沈家二哥现在不是住在护林所么?”见沈熙川点头,赵春成继续说道:“眼瞅着快要立冬了,冬天天干物燥的容易引发山火。前几日里胥通知每个村儿都要有专门的护林员巡山护林,这样的话沈家二哥现在住的那个护林所就要腾出来给护林员了。”   沈玉林在县衙当差,听到赵春成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怎么没听说这事儿?这都多少年没选过护林员了,今年怎么突然搞这一手?”   “县里的决定,咱哪儿能知晓,只能上面有命咱们照办,就是要麻烦沈家二哥腾房子了。”   沈熙川本就是暂时借用护林所,如今人家要用,没道理占着不还。“村长客气了,我这几日就找地方搬出去,不能让您难办。”   沈六爷看着村长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一声。   “护林员多少年都没有选过了,今年二小子一搬进护林所,这老小子就开始动小脑筋撵人了。要不是当初沈杨氏那个败家娘们儿,村长的位置哪能落到他姓赵的一个外姓人手里!”   村中大姓跟外姓人之争,自上几辈儿就有了。因着沈氏一族人多势众,村长的位置基本都是沈家人把持。哪成想,原本可能性最大的沈大林在关键时候,被沈杨氏私收村民东西而拖累。   村长之位落在了赵春成头上之后,沈大林不光在村里没了声望,在族中也越发说不上话。   “姓赵的这小子最是阴险,我看他让二小子从护林所搬出来,可不是那么简单。”   而一旁的沈熙川,听着几位长辈的话,不由想起那日自己在街上同村长之子赵景华的争端。   村长让自己搬出护林所,怕不过是村长帮自家幺儿出气的由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大姐上门   搬出护林所是沈熙川老早就计划好的,毕竟护林所地处偏远,届时大雪一下,别说出门摆摊做生意了,便是出门都成问题。   不过,如果村长让自己搬出护林所真是为了他儿子赵景华出气,那肯定不会给自己留出太多时间。   如此一来,找房子便迫在眉睫了。   沈熙川一路思索着回到了家,远远地便听到了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正奇怪自家怎么会有孩子的声音,转过弯便看到了原身大姐家的两个女儿林霜儿和林聪儿。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林聪儿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沈熙川用力挥了挥手,扬声叫了句‘二舅舅’就朝沈熙川飞奔了过来。沈熙川笑了笑,脚下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在沈家,大姐沈春杰是唯一一个让沈熙川真心亲近的人。   沈春杰性子温和软糯,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大,对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很是疼爱。知道沈熙川不受爹娘待见,所以私下里也就偏疼他一些。可以说沈春杰是唯一一个让沈熙川感受到温暖和关怀的人。   只可惜,在沈熙川十岁的时候,沈杨氏为了沈临川的娶妻的聘金,将沈春杰嫁给了隔壁林家村的富户林建成。刚开始的时候小两口还算恩爱,只是在沈春杰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后,林建成便变了脸色,不光冷落起沈春杰,甚至稍不注意就要对她拳脚相加。   沈春杰也曾回娘家哭诉过,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亲娘以没给人家生儿子为借口给堵了回去。全家那么多人,只有说不上话的沈熙川为她暗自不平。   自从沈熙川穿越过来之后,沈春杰只在沈老爷子的寿辰时带孩子回来过一次。当时的沈春杰脸上带着伤,遮遮掩掩并不太敢见人。   沈家众人见沈春杰如此,不但没有一句关切。反而目光里多少都带着些鄙夷,只觉得沈春杰丢了他们家的脸面。   也是打那时起,沈熙川见识到了这一家子的冷漠,以及自私自利的嘴脸,从此起了分家另过的心思。   沈春杰虽然好奇弟弟家怎么有一个陌生男子,但对方看起来乖巧懂事,又看夏唯谨腿脚不便,怕自己问话引得对方心里不适,并不敢同夏唯谨多言。只是寒暄了两句,便开始帮沈熙川他们收拾菜地边的杂草。   “大姐什么时候来的?快别管那些草了,等下我来收拾就好。”   沈熙川忙将菜地正在帮忙除草的沈春杰叫出来,正要招呼她进屋说话,待目光落到沈春杰乌青的额头,心里明白这是又挨了林建成的拳脚。   “刚来没多久?听小妹说你分出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沈春杰在听沈春宁说沈熙川被分出来了,本想问发生了什么。但自家小妹向来看不上沈熙川,知道从她嘴里说不出好话来,所以就没有开口。   只是问了沈熙川现在的落脚处,听他住在护林所,实在放心不下,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来了这边。   在沈春杰眼里,自家这个弟弟沉默寡言,向来逆来顺受惯了。猛地从家里分出来,怕他心中不好受,还想劝慰几句。然而看着眼前这个眼眸明亮,精神奕奕的小伙子后,沈春杰便什么都不好再说了。   将沈春杰让进屋里,看桌上还放着一个竹篮,知道是沈春杰拿过来的,沈熙川忍不住说道:“大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这边什么都不缺,没得让你婆婆挑你的不是。”   “这不是过中秋节嘛,哪能空着手来走亲戚。”沈春杰笑着将依偎在身边的小女儿搂进怀里,笑着说道:“我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做了几张饼而已。你上工的时候,也好带着填填肚子。”   “我现在做了点儿吃食的小生意,最是不缺吃的,大姐以后别再费心给我准备了。倒是两个孩子那么瘦,需要好好补补。”   说到这里,沈熙川想到家里还有一些自己特意留下来过节的卤肉,起身拿出来一些精肉,给两个外甥女各夹了一个饼。见两个孩子馋的直咽口水,目光一直瞄着沈春杰,沈熙川忍不住心头一酸。   “舅舅给的,你娘不会说的,快吃吧。”   两个孩子见沈春杰点头,这才敢把饼接过来。   一旁的夏唯谨见两个孩子如此懂事,也忍不住心生喜欢。看两人狼吞虎咽生怕被噎到了,忙倒了一碗温水放在桌上。   沈熙川见大姐的目光一直在夏唯谨身上徘徊,知道她心里肯定有许多疑问。但有些话夏唯谨在,沈熙川也不好明说,便打算等下送她离开的时候再跟她解释。   “眼下已经入秋了,再过一阵子落雪了,你们住在这里怕是不行的。”   “是,正打算这几天找房子搬走。到时候找好房子,我再托人给大姐捎信儿。”虽然沈熙川心里没把沈春杰当外人,可沈熙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沈春杰问一句,他答一句。   好在沈熙川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这般如此沈春杰也并没有怀疑什么。   眼见着自家弟弟做事情开始有了章程,沈春杰心里也放心不少。姐弟一起又续了一会儿闲话,眼见着时间不早了,唯恐回家晚了又被丈夫婆婆数落,沈春杰便起身告辞。   见状,沈熙川将她带来的饼尽数留下,又装了一些卤肉和馒头给她带了回去。“都是我自己做的,大姐也就别推辞了。”   知道这个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弟弟过的不错,沈春杰也不再说什么。将两个女儿招呼到身边,用衣袖将两人脸上的污渍擦干,就带着两人往外走。   伴随着风吹草叶的沙沙声,沈熙川将沈春杰和两个外甥女送到了路口。沈春杰回头向后看了一眼,见夏唯谨只站门口目送他们,忍不住劝道:“你自小带人实诚,但凡是也要留个心眼儿。爹娘……”   沈春杰说起家中二老,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见沈熙川表情并没有异样,这才继续说道:“爹娘将你分出来,你也别怨他们,一把年纪了脑子也不比以前清楚了。”   闻言,沈熙川也停下了脚步。“大姐还是别劝了,爹娘对我怎么样,咱们心里都有数。只是,爹娘有时候做事可不只是糊涂了。”   “他们又折腾什么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做儿女的,忍着些就是了。”沈春杰也忍不住叹息。   “那爹娘让我杀人呢?”   “啥?!他,他们……”沈春杰被沈熙川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唬了一大跳,想仔细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沈熙川低着头一脸微笑的摸着两个外甥女的头,一副不想深谈的模样。   沈熙川逗了两个孩子一会儿,见大姐一脸惨白,终究是心有不忍。“我姑且这么一说,你听一听就行了。反而是大姐你,照顾好自己,万事别忘了你娘家还有几个兄弟呢。”   沈熙川的一席话说得沈春杰红了眼睛,也知道他无意再解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得揽着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   送走沈春杰后,时间已经将近申时。想到上午祭祖时发生的事,沈熙川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他们即将搬家的事跟夏唯谨说一下。于是拉了张凳子,坐到了夏唯谨的面前。   夏唯谨被沈熙川一脸郑重的模样给吓了一跳,以为是沈家大姐对自己不喜。送她回去时跟沈熙川说了什么,也忍不住肃然危坐。   “刚才我回村里,村长说今年护林员要用这间房子,这几日恐怕就得收拾收拾搬出去。”   闻言,夏唯谨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想到自己在这里住了许久,心里不禁有些不舍。   “那,外面我们开荒种的菜怎么办?”   见夏唯谨第一反应就是菜地,沈熙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就先让他们长着吧,等到大了再来收就是了。”   说罢,沈熙川走到墙角,从工具堆里扒拉出他扔进去的钱袋子放到了桌面上。“这些钱是咱们这阵子出摊儿的进项,算下来应该有个十七八两银子,租两间房子应该不成问题。”   夏唯谨对沈熙川自是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些你安排就行,不过,望果节马上就要结束,往后只能去县里摆摊来卖。但是现在天气渐冷,你一直摆摊儿不是长久之计,不如租间铺子长远。”   听着夏唯谨的话,沈熙川点了点头。“你说的我也想过,但是现在的铺子一个月租金应该不便宜,还是要再等等再说。”   “等望果节结束,我就去县里找房子。能找到带门面的院子最好,如果找不到,就先托徐捕头和钱掌柜帮忙找个摊位,先把小吃摊儿立起来。”   两人说完话,外面太阳又下沉了一些。沈熙川还不太习惯摸黑做饭,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开始准备中秋节的晚饭。   好歹也是在这里过得第一楠漨个中秋节,沈熙川自然是不想敷衍。夏唯谨烧火,他来掌厨,不消片刻一道酱焖排骨,红烧鲤鱼,一道清炒时蔬就出了锅。   “先等下,我去切个果盘就可以开饭了。”   因为可种植的土地都被种上了庄稼,只在犄角旮旯里种上一两棵果树。如此一来,水果就显得尤其的稀缺和珍贵。   既然是过节,水果自然是不能少的。沈熙川咬牙花了四五十文买了四个苹果和六个梨子,一直藏在架子车里没舍得吃。   沈熙川让夏唯谨把水果洗干净,自己则拿了刀熟练的把苹果和梨去了皮切成了小块儿,而后用不要的果皮拼个了牡丹花的图案端上了桌。   饶是见过了世面的夏唯谨,看着桌上摆盘精致的水果也是惊叹不已。心中不由得感叹,沈熙川这个外形粗狂木讷的汉子,竟然还有如此心灵手巧的一面。看着桌上那个精致的果盘,夏唯谨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舍的动筷。   沈熙川将之前喝剩下的酒给两人各自倒了一碗,见夏唯谨竟只是看着,不禁一阵好笑。   “看着做什么?快点儿吃吧。”   闻言,夏唯谨从果盘上收回视线,脸上表情有些赫然。“倒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摆盘,有些不舍得损了去。”   夏唯谨说着,见沈熙川端起酒碗也跟着端了起来,两人碰了一下各自抿了一口。待夏唯谨酒碗放下时,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叨扰你多日,中秋过完我也该回去了。”   沈熙川原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这才忍着不舍问道:“什么时候走?”   “就望果节结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艹!媳妇儿要走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23章 分别在即   望果节结束之后,沈熙川便置办了些酒水和礼品去了县里的吉祥货栈。   这些日子钱掌柜也忙得不轻,原本圆滚滚的大肚子眼见着都小了一圈儿。看到沈熙川提着东西登门,钱掌柜忙从摇椅上撅了起来,迈着小步子颠颠儿的就迎了过来。   “哎哟,我说早晨喜鹊怎么冲我喳喳叫呢,原来是沈老弟这个稀客要来。快请进,快请进。”   沈熙川看着热情的钱掌柜,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哪里当得上什么稀客,钱掌柜要是这样说,下次我可真不敢来了。”随着钱掌柜进门,沈熙川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柜台上。   “你看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你若再跟我这样生分,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闻言,沈熙川依旧只是笑了笑。“不瞒您说,我这礼可不是白送的,今天我登门是有事相求的。”   钱掌柜知道沈熙川不轻易开口求人,如今听他开门见山的说有事相求,忙开口说道:“沈老弟这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只要老哥我能帮得上忙。”   “马上就要冬天了,我住在山脚下实在不方便,就想在县里找间小院子。但牙行那里,我也不太熟悉,想着钱掌柜您人脉广,就想托您帮忙问问。”   一听沈熙川只是想找套房子,钱掌柜顿时来了精神。“哎呀,就这点儿小事啊。老弟放心,包在老哥身上。两天之内,绝对给你回音儿。”   望果节这段时间,钱掌柜的货栈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口袋鼓起来了,心情也自然好了不少。   想了好几日未曾吃到沈熙川做的卤肉,嘴巴里也不禁有些馋了。若是沈熙川能够在县里开间铺子,自己再馋卤肉何须在跑那么远,刚出锅儿的岂不是更香?!   想到这里,钱掌柜眼眸骤然一亮。右手托着下巴冲着沈熙川眨了下眼睛,建议道:“沈老弟,你不若找一套带门面的房子。如此一来,你不用再愁落脚点,生意也能兼顾了。”   “钱掌柜说得在理,只是我也是借着望果节才刚刚攒了点儿积蓄。要是租那种院子怕是有些罗锅腰啊。”   沈熙川难得的一句俏皮话说得钱掌柜一头雾水,不待他发问,沈熙川苦笑一声,解释道:“罗锅腰,钱缺啊。”   钱掌柜没想到‘罗锅腰’还能这样解释,刚喝进嘴巴的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掏出帕子抹了抹嘴,钱掌柜用手点了点沈熙川表情有些无奈。“你可真是一语惊人啊,不过,老弟若是真有这个想法,其他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别的不好说,百十两银子老哥还是拿的出来的。况且你是有真手艺的,只要铺子立起来,何愁没有银子挣。”   沈熙川不是没想过把铺子一起开起来,只是因为银钱不凑手这个目标只能暂时作罢。而如今钱掌柜主动提出要借钱给他,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如果真靠自己攒,也不知要等多久了。   思及此,沈熙川点了下头。“本来我还想在县里摆摊再攒些银子再说,钱掌柜慷慨愿意帮忙,那我若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熙川就在此先谢过了。”   说着,沈熙川对着钱掌柜拱了拱手。见对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沈熙川继续说道:“钱掌柜如此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辜负您。后面用到多少,我自当写借条给您。”   百十来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自然不是小数目。钱掌柜既然肯借给沈熙川,自然是信任他的为人。   听沈熙川说要写借条给他,钱掌柜本想拒绝。只是看沈熙川一脸郑重,知道此人性情耿直,让他写下借条也算是安了他的心。于是,也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   想到自己这个借钱的怕被借钱不安,才让他写下借条,钱掌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不由暗自腹诽,这种事情怕是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相信……   ……   从吉祥货栈出来,沈熙川便往家走去。想起家中已经可以丢掉拐杖走路的夏唯谨,沈熙川不由得叹了口气。   沈熙川一直都知道,夏唯谨看似云淡风轻,但实际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舞阳城的夏家。所以中秋节那日晚上夏唯谨提出想要回舞阳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   只是沈熙川心里清楚,夏唯谨路遇劫匪的事情并不同寻常,即便是对方认为夏唯谨已经身故,放弃对他的刺杀,那他回去的路也是异常的艰险。   能够花钱□□,杀的还是夏家的少爷,其背后人身份也必定不一般。若真是如此,那夏唯谨回去以后也未必安全。   想到夏唯谨回去之后,两人怕是再无缘得见,沈熙川心里便一阵空落落的。算一下此地距离舞阳不过百十里路,若是脚程快的话,来回也不过是三四天的功夫。他们既然相识一场,不若就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回夏家算了。   而且望果节已经结束了,钱掌柜那边帮忙找房子也需要一段时间,不如就趁这个机会送夏唯谨走一趟舞阳。   打定主意后,沈熙川突然想起那只被自己当掉的玉簪还没有赎回来,心中不由庆幸这些日子攒了些银钱。否则夏唯谨回去,自己连赎当的钱都没有,心里可就遗憾大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熙川和夏唯谨打了声招呼,便揣着当票和六两银子来到了当铺。   当铺里依如先前那般冷清,收当先生坐在高高的柜台里神情怏怏的打瞌睡。见他没有注意自己,沈熙川屈指在柜台门上敲了敲。待收当先生睁开眼后,忙将手里的当票递了过去。   “先生,赎当。”   收当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下当票的花印,确定是自家开的之后便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眼站在外面的沈熙川,说了声‘等着’就去了里面。   不消片刻,收当先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沈熙川将早已准备好的银子和利息递了过去,两方各自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沈熙川这才揣着簪子出了当铺。   沈熙川决定送夏唯谨回去的事,并没有跟他提起。想到两人分别在即,沈熙川心里也有些不舍。在街上转了一圈儿,买了些鸡鱼肉蛋,打算做一桌好菜算是给夏唯谨践行。   背着一背篓东西回去的时候,夏唯谨正坐在屋外的大树下出神。看到沈熙川回来,夏唯谨站起身缓步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说着,夏唯谨便要伸手帮忙,不过却被沈熙川错身躲开了。   “你就别沾手了,没得弄一身泥泞。”沈熙川将背篓解下来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将赎回的玉簪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夏唯谨。“你马上就要回舞阳了,这簪子我就先赎回来了。”   夏唯谨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根玉簪被沈熙川当了多少钱,纵使之前摆摊儿挣了一些,但眼下正值沈熙川搬家用钱之际,不管这根簪子赎金多少,对他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日后你再给我也是一样的,没必要这么着急。况且舞阳距离唐河县不过百余里,若是相见也便宜的很。”   夏唯谨对沈熙川除了感激,还有不舍。这些情愫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已经有些颤了。   许是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对,夏唯谨咧了咧嘴,笑道:“别是你这些日子厌了我,现在将簪子赶紧还我,好让我以后没有借口上门吧?”   沈熙川望着夏唯谨微红的眼眶,心中不由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配合他道:“可不就是这样,我这人最怕麻烦。赶紧把你打发走了,我也好省省心。这不,给你做践行宴的菜我都买回来了,就盼着你赶紧走呢。”   知道沈熙川的话只是开玩笑,夏唯谨点了点头。“嗯,正打算和你说,我明日就走了。”   听到夏唯谨说明日就要回舞阳,沈熙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猛地一僵。许是用力太大,夏唯谨侧头看了下肩膀,只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沈熙川忙讪笑着将手从夏唯谨肩膀上拿回来。“那我这篮子菜买的可真是时候,正好给你践行。”   说着,沈熙川弯腰将地上的背篓提了起来,对着夏唯谨挥挥手说道:“让你帮我烧了那么长时间的火,今儿你就歇着吧,让你吃个现成的。”   看着沈熙川高大的背影,夏唯谨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上来气。用力握了下垂在身侧的双手,依旧抬脚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0点更新万字章,今天的更新早点传上来。基本没断更,我是不是很勤快~【骄傲】   喜欢的小伙伴请继续支持,订阅章留言有红包掉落,么么啾~!   推一波预收:【重生后小可怜皇子对我情根深种了】   文案:一夜之间,叶夏清从高贵的公子跌落尘埃,变成了跪在菜市街口引颈待戮的杀人犯。   雪亮刀刃起落,叶夏清再睁眼,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而此时,夏家才刚刚发迹,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端坐在书房里的叶夏清手握毛笔,听着母亲指桑骂槐的话语嘴角微扬。   重活一世,他必定要让那些踏着他尸骨的人一一付出代价!   京城多了一名叶二公子,出手阔绰风流不羁,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甚至不惜名声,同臭名昭著的‘九千岁’同进同出,成了叶府名声在外的纨绔。   叶夏清精心布网,看着前世仇人一个个进入瓮中,但他从未留意过的四皇子顾景宸,也出现在了面前。   四皇子顾景宸,生性怯懦,他上辈子从未正眼看过。   可就是这个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人,却一句话阻断了叶家女的进宫之路,斩断了了叶父的晋升之道。甚是搅散了他与将军之女的亲事,压迫叶府将他送入了四皇子府。   叶夏清将顾景宸堵在宫中,压上墙壁,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恨我?”   顾景宸仰头看他,红着一双眼,倔强又委屈。   叶夏清心中一动:“搅黄了我的婚事,可是将你自己赔给我?”   他等着落在脸上的巴掌,却听顾景琛小声哼哼:“那就赔给你。” 第24章 晋江独家发表   天色微亮的时候, 沈熙川便起了身。见夏唯谨还没醒来,沈熙川放轻手脚,出去热了几张昨天晚上就做好的饼用油纸包了起来, 以便路上的时候吃。   待沈熙川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 夏唯谨便起了身。看着门前忙碌的那个身影,夏唯谨不由得怔怔出神。   沈熙川虽然出身贫寒,却待人赤诚, 自己何其有幸在危难时遇到此人。不知未来几十年,自己还能否有幸遇到对自己真心相待的人……   “起了就赶紧收拾一下吧, 马上就要天亮了,早饭我们就在路上吃吧。”   因为村长要收回护林所,为了应付随时可能的搬家,他们这几天已经将屋里的东西收拾起来了。好在东西并不多, 沈熙川来回几趟也就全部搬到了车上。   看到沈熙川将屋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到车子上, 夏唯谨不由得有些奇怪。“已经找好房子了么?怎么这么快就要把东西全部搬走?”   沈熙川一边用绳子给车上的东西捆扎, 一边回道:“不是要送你回舞阳嘛,我怕到时候村长催促我们搬家。索性就先提前把东西都收拾好,寄存在钱掌柜那里。”   沈熙川正说着,见车上的一个包裹从上面滑下来,忙招呼站在门口的夏唯谨上前帮忙。   “快快快,东西要掉下去了,帮把手。”   夏唯谨本来还震惊于沈熙川要亲自送他回去这件事, 听到沈熙川的呼声,一时间也顾不得深想, 忙疾步走了过去。   走在去县里的路上, 夏唯谨频频的看向奋力拉着架子车的沈熙川, 眼里的疑问几乎要化为实质。   沈熙川实在受不住夏唯谨好奇的眼神, 终于在进入县里的时候,开口说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别一直看我,搞得我好像背着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眼下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你没必要再陪我去舞阳的。”   闻言,沈熙川叹了口气。知道这人对之前喝醉那晚的事是一点儿印象也没了,于是,开口解释道:“看来你果然是不记得了。”见夏唯谨一脸迷茫,沈熙川继续解释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么,你要是回舞阳,我一定亲自送你。既然是答应你了,总归要做到的。”   听沈熙川这么一说,夏唯谨隐隐约约记起有次他们喝酒的时候是说过那样的话。当时自己好像醉醺醺的说了很多,也不知道还跟这人瞎说了什么……   “不过是当时的醉酒之言而已,你其实不必当真得。”对于沈熙川能够亲自陪自己回舞阳这件事,夏唯谨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想到这人性情耿直,言出必行。生怕自己当时又瞎说了什么,忙开口追问:“我后面应该没再说什么了吧?”   沈熙川听出夏唯谨语气里的心虚,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同时,心里也忍不住起了戏谑的心思。   “那你说的可就多了,还说你五岁还在尿床,七岁追着邻家女娃要扯人家辫子。”   听着沈熙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信以为真的夏唯谨一时间面红耳赤,眼神控制不住的四处乱瞟。“醉,醉酒之言,不用当真。”   见夏唯谨都已经脸红到脖子根儿了,沈熙川也不再继续逗他,带着夏唯谨一路来到吉祥货栈。   此时,吉祥货栈的活计刚刚开门。正在卸门板的小伙计胡山,看到沈熙川拉着一车东西过来不禁有些惊讶。   “沈小哥儿,你怎么来这么早?拉这么一车东西准备做什么去?”小伙子对沈熙川很有好感,站在沈熙川面前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沈熙川将车子停在货栈门口旁边,擦了把额头上的热汗,说道:“有事要去舞阳,车上的东西要寄存在钱掌柜里几天。”   沈熙川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胡山走到了货栈里面。“钱掌柜是不是还没来?劳烦小哥儿给开张存货的单子,等我回来再结算。”   胡山知道自家掌柜看重沈熙川,对方只是寄存这么点儿东西,自己若是真的开单子,掌柜的知道怕是要大耳巴子抽他。   “哎哟,沈小哥儿可别打趣了,只是存个几天开什么单子。要是让我们掌柜的知道,我这活儿还干不干了。等下我就给你弄到货仓里,什么时候取都行。”   胡山这么说,沈熙川也不好再坚持。跟他道了声谢之后,帮着把车推到后面的货仓后,便带着夏唯谨来到了镇口,花了二两银子租了辆马车一路往舞阳走去。   ……   颠簸了两天后,沈熙川终于抖着腿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夏唯谨面色如常的提着衣摆从马车上下来,沈熙川不禁怀疑他们是否坐的是同一辆马车。自己颠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这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累着了?”看着沈熙川一脸菜色,夏唯谨不由得有些担忧。   想到他一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唯恐沈熙川再折腾出病来。努力按捺下想要立刻回府的心情,开口说道:“等下先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你这两天几乎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身体怕会吃不消。”   从马车上下来之后,沈熙川已经缓过来不少了。听夏唯谨这么一说,也觉得肚子空落落的难受。   “行吧,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儿带汤的,馒头米饭啥的也实在是没胃口。”   “前面有家汤面味道不错,就吃碗汤面先充充饥吧。”   对于夏唯谨的提议,沈熙川自然不会反对。况且,他只跟着钱掌柜和徐捕头去过一次夏和楼,还没去过其他食铺,自己也刚好趁此机会见识一下别人是怎么经营的。   面馆距离他们下车的地方不过三四十米,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沈熙川仰头看了眼门口挂着的‘面’字的旗子后,这才跟着夏唯谨走了进去。   虽然此时已经是辰时末,但面馆里吃饭的人还是不少,看得出老板的手艺不错。路过别人餐桌的时候,沈熙川留心观察了一下,他们面馆里多数是清汤,碱面,配上提前做好的浇头,其做法跟现代江浙沪一带的非常相似。   沈熙川看了一下后,两人便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跟店里的小二要了两碗特色的肉丁面后,夏唯谨帮沈熙川倒了杯水推到了他跟前。   “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住几日再回去吧。”   闻言,沈熙川将目光从别处收回,转头看了眼夏唯谨,开口说道:“回去还得找房子和铺面,也不能久待。等你安全回家之后,我便回去了。”   听到沈熙川说‘安全’两个字,夏唯谨知道他心里一直是担心着自己的安全,心里不由得满是感动。   放下手里的水杯,夏唯谨笑道:“我既然已经安全到了舞阳,哪个不长眼的敢再对我动手。”   沈熙川闻声无声叹息,外面能防住的危险固然不怕,怕只怕藏在他身边的人……   只是,他心里的那些怀疑并没有证据,自然不好对夏唯谨明说。只盼着夏唯谨能够多想一想,做到心中有数就行。   很快,小二端着两碗肉丁面送了过来,过了这么会儿沈熙川已经感觉到饥肠辘辘。拿起汤勺喝了口面汤,只觉得汤头清亮,味道很是不错。   夏唯谨也是饿极了,待面一上桌两人一通风卷残云连汤带面都吃了个干净。   正待沈熙川抚着肚子一脸满足的时候,只听店外吹吹打打,一直送葬的队伍自西向东缓缓朝这边走来。   听到动静,店内的人纷纷走到外面去看热闹。沈熙川和夏唯谨刚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由远及近的送葬队伍,沈熙川不由得感叹。“看这送葬的规模,这家人肯定非富即贵。”   沈熙川话音落下,旁边人嗤笑一声接道:“舞阳四大家之一的夏家,你说富贵不富贵?!”   听到又是夏家的白事,夏唯谨心里不由一紧,忙开口追问道:“夏家?夏家老太太葬礼不是已经过了么?去世的又是哪位?”   想起那双冷漠的眼眸,夏唯谨的心不禁揪了起来。虽然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透明人,可终究是血脉相连。如今祖母已经去世,若是连他也不在了,那他在这世上可就一个亲人都没了……   思及此,夏唯谨双腿一软便瘫坐在椅子上。沈熙川看到他脸色苍白,忙疾走来到夏唯谨身边,刚一握住他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毫无温度。   “你怎么了?”   周围围观的众人也都被夏唯谨给吓了一跳,表情畏惧的向后让了一步。“这位仁兄没事吧?夏家办丧事而已,怎么您跟塌了天一样?”   感受着沈熙川掌心传来的温度,夏唯谨慢慢缓和了过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   听到对方的话,夏唯谨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嘶哑着嗓音问道:“兄台可知是夏家哪位过身了?”   见夏唯谨如此执着,周遭的人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回道:“是夏家在外求学的大少爷。说是听到夏老太太过世时着急回来奔丧,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一听送葬的队伍送的竟然是夏家大少爷,夏唯谨和沈熙川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夏唯谨只说自己是舞阳夏家人,并没有具体透露是夏家的哪一位。但沈熙川从他的行为举止中也能猜测,对方在夏家地位定然不低。如今再看对方反应,以及周遭人的言论,心中更加笃定夏唯谨便是夏家那个常年在外的大少爷。   看夏唯谨的脸色,沈熙川知道现在他已经彻底蒙了。而沈熙川则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谋害夏唯谨的那个人即便是没有找到他的尸身都不着急了。   因为对方早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乎夏唯谨是生是死。因为在‘他’出手的那一刹那,夏唯谨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眼前的这只送葬队伍送的不止是‘夏唯谨’的尸体,还有他回夏家的路!   夏家对于‘大少爷’似乎很是看重,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上百人之多。队伍所过之处,黄纸漫天飞舞,仆役皆身着麻衣,腰系草绳,哭声震天。   因夏家大少尚未婚配,也没有留下子嗣血脉,引魂幡则由夏府一名管事代持。一路纸人纸马,金山银树多不胜数。高大厚重的楠木棺椁被放置在木架车上,有数名仆役推着缓缓前行。   不远处,路旁彩棚高搭,合音奏乐。往日与夏家交好的人家皆设了祭棚,送别夏家这位少爷最后一程。   沈熙川握着夏唯谨冰凉的手掌,就这样目送着送葬队伍缓缓远去。待身边围观人群各自散去,重归寂静,面前向来稳重自持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如此的夏唯谨,沈熙川不禁心疼不已。喟叹一声,伸手将人拥入怀里,犹如安抚婴儿一般轻拍着他的脊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许是伤心到了极致,夏唯谨靠在沈熙川怀里终是忍耐不住呜咽出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熙川怀里的夏唯谨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沈熙川向后退了一步,只见夏唯谨眼睛红肿,鬓角发丝凌乱,再无往昔的从容与沉静。   沈熙川胸前的衣襟已经湿透了,不过见夏唯谨如此,他也顾不得其他。叹息一声招手唤来频频侧目的小二,让他帮忙打盆水来给夏唯谨净面。   听到沈熙川的声音,夏唯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几个月他们也算坦诚以待,但如此狼狈他还是第一次。手忙脚乱的站起身跟沈熙川说了声抱歉,夏唯谨已经做好了他嘲笑自己哭鼻子的准备。   然而,沈熙川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客套些什么,快洗把脸,其他先找间客栈落脚之后再说。”   ……   两刻钟后,沈熙川和夏唯谨在朱雀街的旺吉客栈住了下来。   看着精神依旧恍惚的夏唯谨,沈熙川让夏唯谨先好好休息,自己则找了个借口便出了客栈。   一个时辰前那场盛大的葬礼对舞阳并没有什么影响,热闹过后,人群来往如昔。   沈熙川来到一家买馒头的铺子,花了两文钱向老板买了一个馒头,在老板鄙夷的目光中,沈熙川开口问道:“老板,夏府该怎么走?”   “夏府?”那老板瞬间收起鄙夷的目光,再次打量了一下沈熙川,开口问道:“一直往前走,门口挂着白绫的那家便是。不过,今儿夏家少爷刚刚出殡,人家家里这会儿可正忙得很呢。”   沈熙川心里正吐槽到底是省城物价高,一个馒头竟然要卖两文钱!不过,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听到老板答话,佯装变了脸色。“夏家少爷出殡?!什么时候没的?”   那老板见沈熙川红着眼圈儿,一脸的情真意切,咂摸了下嘴巴,解释道:“先前夏家老太太过世,让夏家大少爷回来奔丧。路上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吧,夏家大少爷就这样没了。但夏老太太还没送出门儿,夏家大少爷这个小辈儿自然就先停灵在家了。”   老板卖弄完自己听到的八卦,突然回过味儿来。“诶,小哥儿打听夏府做什么?跟他们家有亲?”   “嗯,我老娘以前在夏家大少爷院子里当差,后来年纪大了就出府回家养老了。好歹服侍过大少爷一场,我这次进城老娘就让我打听打听大少爷的近况。没想到……”   沈熙川说到这里,用大手抹了一把脸,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   老板看沈熙川一脸敦厚,又只舍得买一个馒头,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将手里的布巾搭在肩上,摇头叹息一声。“说起来这夏大少爷真是倒霉,虽是含着金汤匙偏偏没命享受。因为没有成亲没有血脉,连祖坟都进不去。百年之后,怕是连个烧纸钱都没有。”   沈熙川本身对进不进祖坟并无多大感觉,但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最是注重这些。若是夏唯谨知道,‘自己’竟然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怕是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怎么说也是夏家的大少爷,怎么连祖坟都进不去?怕不是有人在里面搞鬼吧?”   闻言,那老板瞪了沈熙川一眼,眼中满是愠怒。但是想到对方不过是从乡下来的泥腿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再跟沈熙川解释的时候,语气就生硬了很多。   “搞什么鬼?!夏家请玄真道长帮那大少爷选墓地的时候,问了大少爷的生辰八字,算出他生辰跟夏家祖宗有冲,所以只能另选他地。玄真道长亲口断言的,哪里可能做得了假?!”   沈熙川见老板十分推崇那个玄真道长,也不好意思反驳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只是奇怪夏府这些事,为什么他一个馒头铺的老板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许是看出沈熙川眼里的质疑,那馒头铺老板梗着脖子,说道:“你别不信,当初夏府的管事送玄真道长出门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看这老板言之凿凿,沈熙川内心也信了大半。况且‘夏唯谨’的坟茔立在何处,只消一打探就知道,这方面馒头铺老板也没必要说假话。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沈熙川也不再挡在人家摊位前。跟老板道了声谢,便咬着馒头一路往夏家走去。   当沈熙川来到夏家门口的时候,夏家送葬的队伍还没有回来。见门口的小厮正在站在凳子上拆除大门口设立的棚顶,身形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见状,沈熙川状似无意的从旁边路过,伸手帮忙将凳子扶稳。等到小厮将顶棚拆掉,沈熙川已然跟对方搭上了话。   虽然对方只是在夏府当门子,但关于已经去世的‘夏唯谨’却远比外面人知道的多。   在听说夏唯谨只是夏府的庶子,其生母已经不在,而夏唯谨本人也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去临安之后,沈熙川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加上现在的女主人乃是舞阳城安家的嫡次女,其子只比夏唯谨小一岁。心里也已然清楚,夏唯谨想要回夏府只有找到故意伤害他的真凶,并让其指证收买他们的人这一条路。   毕竟,在外人眼中‘夏唯谨’已经死了,而且尸体都已经埋了,若无确凿的证据,夏唯谨无论如何也是赢不了的。说不定对方一个诬告,夏唯谨一辈子吃牢饭都不是没可能……   心事重重的沈熙川回到客栈时,夏唯谨正坐在床边愣愣出神。看到沈熙川推门进来,这才勉强恢复些许精神。   “走了这么些天,你怎么也不好好休息一下?出去可是有事?”   看到夏唯谨眼中的关切,沈熙川勉强勾了勾嘴角。   想到今天自己一下午打探来的消息,沈熙川觉得事关夏唯谨自己,有些事还需要他自己拿主意才行。于是,沈熙川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尽数跟夏唯谨说了一遍。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有心之人在害你,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已经不适宜再回夏家。”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这一下午都在为了自己的事情奔波,心中更加感动。同时,他也听出了沈熙川话里的意思,明白他说的确实没错,此事若真的是嫡母下的手,自己回去只会自寻死路。   ……   舞阳城,夏府,梧桐院   夏安氏虽一身素服,但脸上却满是笑意。保养得当的柔荑从桌上瓶中轻捻起一朵开的正好的白菊凑上前嗅了一口。瞬间,一股浓烈的菊香冲入夏安氏的鼻腔,刺激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将白色的菊花扔回到桌上,夏安氏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仔细擦拭着纤细葱白的手指。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夏安氏的手指一顿,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了桌面上。目光穿过朱色的门框,眺望着天上被夕阳染成橘色的云朵。明艳端庄的脸庞上情绪交织,最后只余下一抹得意的微笑。   想起把自己关进书房近一天的夫君,夏安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侧头对身旁的婢女说道:“明月,去使人看看老爷可从书房出来了。这几日事忙,让厨房煮完参汤送过去。”   立在夏安氏身后的素衣婢女闻言,应了一声福了福身便转身出去了。   夏安氏坐在卧室内看着明月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还当夏志远眼中只有生意,没想到那孽种出事,他还竟晓得心疼,可见心里依旧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呢!然而那又如何呢,那贱人早已被她发卖,如今恐怕尸骨都要烂没了。夏志远心里便是再恨她,只要安家还在,那自己正室的位子依旧稳固,她的儿子依旧是夏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想她也是安家堂堂嫡出的小姐,曾经上门求娶的人不知凡几。可她父亲为了自家的前程,不管自己愿意与否硬是将她许配给了夏志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她心中不喜夏志远,为了安家她仍硬着头皮一身红嫁衣来到了夏家。   原以为只要自己克己守礼,上敬公婆,下悌兄弟姐妹,夫君自然就会好好待她。没想到夏志远却丝毫不顾及她这嫡妻的颜面,竟纳了一个官妓为妾,还抢先生下了庶长子,如此打她脸面,这让她如何能忍?!   老太太防她如狼,唯恐自己对那孽种不利,巴巴的将人送去临安。原以为就此就能保障那孽种周全,而现如今他不还是死在她的手里?!   夏安氏一想到那个几乎恨了二十年的肉中刺终于被彻底拔除,心里就止不住的痛快。   门外脚步声响起,夏安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见来人是自己的贴身婢女明月,垂眸掩去眼中的恨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怎么样?可嘱咐好厨房了?”   “回夫人的话,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夏安氏放下茶盏,用手里的锦帕轻轻擦了擦嘴巴。想起大半天未见的儿子,便又问道:“少爷那里务必照顾妥帖,关键时期,莫让他出去乱跑。”   兄长身故,作为弟弟的夏崇生理应为其守孝斩衰。但夏崇生性子活泼,根本不是个能安分守己的主儿。夏安氏费心将那孽种的‘葬礼’办的极尽奢华,便是堵住有心人之口。若是夏崇生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自己脸上也无光。   这边夏安氏细细嘱咐着明月,只听门外小丫鬟禀告说:“太太,李安回来了,在二门外等太太召。”   听到奶兄回来了,夏安氏不由得心中一喜,忙不迭的让人将他请到会客厅,自己也带着明月起身走了过去。   小丫鬟知晓李管事是太太面前最的脸的,一刻也不敢耽误,一路小跑的去二门请人去了。   片刻以后,一身青布长衫的李安从门外走了进来,正要俯身行礼却被夏安氏给开口拦了下来。“奶兄,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拘泥这些虚礼。托你帮我办的事可成了?根子可都砍净了?”   李安乃是夏安氏乳母所生,夏安氏出嫁后,李安一家便当做陪房跟着夏安氏来到了夏府,一直为夏安氏打理田庄铺子的生意,平日里最得夏安氏信任。   李安此时正在犹豫该不该把失踪一人的事情告诉主子,但想着夏安氏的性子阴晴不定。若是让她知道有一人失踪,不知要发怎样的脾气。   抬头见夏安氏急切的目光,李安蹙了下眉头,随后在夏安氏期盼的目光中重重点了下头。“太太放心,已经清理干净。”   听李安这么说,夏安氏顿时放下心来。一脸笑意的端坐回椅子上,开口吩咐明月去库里取了一根老山参和三百两银票拿给李安。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正好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   李安谢过夏安氏的赏,转身出了房间。   夏安氏端坐在花厅内,心情颇好的从一旁的桌上拿了块以前从不入口栗子糕送入嘴中。品了一口后,夏安氏不由点了点头。   “今儿这点心做的不错,也让厨房给少爷那里送一碟子过去。”   正当夏安氏擦干净手准备回房休息的时候,只见自己身边的清风面容慌张的走了进来。   清风自来稳重,从未见她又如此惊慌的时候。心情正好的夏安氏看到清风如此,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落了下来。   “何事如此惊慌?”   清风顾不得夏安氏训斥,挥手让一旁侍候的小丫鬟退下,见周围再无旁人,这才躬下身对夏安氏耳语道:“方才李安从花厅出来,被老爷喊去了书房。”   正要喝水的夏安氏听到清风这么说,茶盏立时从手中滑落,温热的茶水淅淅沥沥泼了自己一身。然而夏安氏却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水渍,白着一张脸从椅子上站起身就想往外冲。   然而,夏安氏只走了两步便猛地停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清风差点儿避之不及一头撞在夏安氏身上。见夏安氏此时神情紧张,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冒犯,清风忙垂首退到一旁等候主子决策。   夏安氏甫一听到李安被夏志远叫书房,一时间心里乱成一团。然而待混乱过后,夏安氏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且不说李安乃自己奶兄,他们一家身家性命都握在自己手里,断没有那个胆子敢背叛自己。而且她收买的那帮人已经被清除,不管夏志远那里是否怀疑夏唯谨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但只要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夏志远就不能拿她怎样。   而且安家还在,自己的儿子女儿还在,除非是夏志远得了失心疯,才想来动她!   想到这里,夏安氏顿时心下大安。低头看了一眼衣襟上犹如山水画一般的水渍,皱了皱眉头扭身带着清风往正房走去。   ……   沈熙川只是一晚的时间,已经和店里的跑堂小二混的很是熟悉了。旁敲侧击的跟那小二打探了一下夏家祖坟的位置,便去了香烛店。买了些元宝蜡烛,香烛纸钱便转回了客栈。   夏唯谨精神已经比昨日好了很多,看到沈熙川手里提着东西进门,不由得有些诧异。   “走吧。”沈熙川在香烛店的时候,已经把各类东西归置好了。见夏唯谨一脸呆滞,从旁边柜子上的包裹里拿出之前买的细棉布衣裳递给了夏唯谨。   “去哪里?”   “既然已经回来了,总得先去祭拜你祖母吧。至于其他事情,等回来再说。”   提到祖母,夏唯谨眼神一暗。握着衣服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起身换上了沈熙川递过来的衣裳。   然而夏家作为舞阳的世家之一,坟茔都有专人看守,等闲人靠近不得。夏唯谨此时已是‘黑户’,自然是无法进入。不得已,夏唯谨只得在外围隐秘的地方挑了一块空地,将沈熙川准备好的祭祀品一样样的在地上摆好。   既然是夏唯谨祭奠他祖母,沈熙川不好在一旁围观。便以方便为借口,去了周围闲逛去了。不过这周围除了树林之外,便是草丛,也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倒是透过高大的围墙,看着凸起的坟茔让沈熙川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夏家到底是有钱有势,且不说祖坟周围的土地都已经被夏家买断。便是这高达一丈的围墙,若是围着祖坟造上一圈儿,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有银子,当真是财大气粗。   当沈熙川沿着围墙溜达了两圈后,夏唯谨这提着竹篮朝着沈熙川走来。待夏唯谨走进之后,沈熙川这才发现对方眼睛微红,显然是哭过一场了。   这种事情,沈熙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沉默的接过他手里的竹篮一路往客栈方向走去。   原以为将夏唯谨送回舞阳之后,沈熙川就可以安心回去了。然而现在出了这等变故,沈熙川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不得不要面对了。   那就是他出来时,身上的银钱并不是很多,若是一直耗在这里,迟早要露宿街头。可若是现在立时就回去,他又有些不放心夏唯谨,而且回去之后还要找房子搬家,租铺子,等等一系列下来都还需要一大笔银钱,实在是耽搁不起……   当沈熙川把所有的现实摆在眼前之后,他决定还是得跟夏唯谨谈一谈。毕竟两人也认识这么久了,不管夏唯谨选择去留,作为朋友他自然也要关心一下。   只是,沈熙川私心里还是想要夏唯谨跟他一起回唐河县。因为夏唯谨现在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留在这里也并非益事。   而跟自己回唐河县就不同了,待他回去之后,铺子无论如何是要开的。沈熙川相信以他的手艺,将一间铺子经营下来应该不成问题。等到铺子开起来的时候,他一个人是无法内外兼顾的。到时候势必要请一个人。   可他在唐河虽有亲人,却不能信任。请一个外人,沈熙川又不能全身心信任。想来想去,再也没有比夏唯谨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这等事还是要尊重夏唯谨的意见,他若愿意跟自己回去,那就最好不过。若是另有出路,那他也不会勉强。   打定主意后,沈熙川和夏唯谨也回到了客栈。   此时不过午时,客栈外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然而两人对外面的热闹都提不起任何兴趣。见夏唯谨神情恹恹,沈熙川知他心里难受,倒了杯水给他的同时,自己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沈熙川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让夏唯谨有些诧异,随即便也明白了什么。   沈熙川亲友都在唐河县,能陪他回到舞阳已经仁至义尽。而且他也要赚钱糊口,自然是不能跟他一直耗在这里。可是现在自己有家不能回,眼前也再没有可投奔的亲人,夏唯谨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觉得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把他紧紧包围,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问题会让你很为难,但现在事已至此,我还是要问问,你后面可有什么打算?”   沈熙川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夏唯谨,看他脸色苍白,眼神空虚,自己心里也不禁有些难受。但他们眼下在舞阳已经耗不起了,尽管残忍,但他今天还是得让夏唯谨做出个选择。   见夏唯谨双手紧握一言不发,沈熙川心里喟叹一声继续说道:“我打算明后日就要返回唐河县了,你这边可有能投奔的亲朋好友?”   听着沈熙川的话,夏唯谨心里愈加的沉重。苍白着一张脸,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我知道,自是不能再拖累你了。只是我承你救命大恩还没报答,又累你被家人赶出门,让你照顾这么久,此等大恩只能等日后再报了。”   “既然是相识便是缘分一场,再说我当时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当时那种情况,换做其他人也是如此。所以,救命之恩什么的没必要挂在嘴边。”   见夏唯谨勾了勾嘴角,勉强一笑。沈熙川长舒了一口气,“你我相识那么久,咱们之间也没那么多客套的。你跟我实话实说,你可有别的去处?对以后可有什么规划?”   闻言,夏唯谨抬头看了沈熙川一眼,原本想说回临安书院的。可是祖母一去,书院那边每年几十两的束脩他便交不起了。   虽然书院是教书育人之地,可是没有束脩,院长和夫子他们也不会白收自己这个学生。而且现在自己名义上已经死了,嫡母为了断他后路,必定会往书院那边送信自己已故的消息,如今便是连书院他也是回不去了。   思及此,夏唯谨心里不禁一阵抽痛。努力压抑着眼中的热意,颤声道:“并没有……”   见状,沈熙川反倒心里一松,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建议。”   不待夏唯谨反应,沈熙川继续说道:“我打算送你回来之后,在唐河开一间门面。本来还在为一个收账跑腿的伙计发愁,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先去我那边待一段时间。等日后你回家的事情有了转机,你再回来也可以。”   夏唯谨哪里会不明白沈熙川的意思,虽然他实在不愿意再给沈熙川添麻烦,可是眼下除了唐河县,他确实再没有别的去处。   想他名义上也是夏家的少爷,活了那么些年,亲朋好友无一个不说,没想到最后这天大地大,就连他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实不想再给熙川兄添麻烦,可眼下般宁也只能继续麻烦你了。”   见夏唯谨没有迂腐到咬紧牙关拒绝,沈熙川心里一松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回唐河。”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媳妇儿还是被我拐回家了~   追过来的朋友挥挥手,我要开始发红包啦~! 第25章 盘铺子   经过两日的颠簸后, 沈熙川和夏唯谨又重新回到唐河县。沈熙川倒没什么,倒是夏唯谨,看到舞阳城一系列变故, 整个人眼眸再不复以往的明亮, 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对于夏唯谨的变化,沈熙川看在眼里心里除了叹息之外,并做不了什么。毕竟事情已经发生, 那他就必须去面对。若他能就此成长,最好不过。   让赶车的把式在吉祥货栈停下来, 沈熙川撩开车帘就看到了门口送客的胡山。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沈熙川和夏唯谨,胡山眼睛骤然一亮,忙回头招呼了一声柜台内正在拨算盘的钱掌柜,自己率先迎了过来。   “沈小哥儿,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我家掌柜的从你们走就开始念叨。都已经叨叨几天了, 你们再不回来,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哎哟哟,我的耳朵……”   胡山正皱着眉头跟沈熙川诉苦,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从货栈里出来的钱掌柜给提着耳朵提溜到了一边。   “干活儿去!少在这儿卖我的不是!”   被钱掌柜的胡山揉着耳朵,一脸哀怨的看了钱掌柜一眼,嘴巴撅的都能栓头驴了。被钱掌柜又一瞪眼, 胡山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去继续忙了。   见胡山走远,钱掌柜忙对着沈熙川和夏唯谨露出一个笑脸。“哎呀, 沈老弟可算是回来了。你今天要是再不回来, 牙行那边我就真拖不住了。”   听钱掌柜这么说, 沈熙川知道托他找门面的事已经有着落了, 心中不禁欢喜。“辛苦钱掌柜了,不知房子找在哪里?现在可方便去看?”   “就在码头下来五十米左手边,两间相连的门面后面带三间配房。原来的主家是对老夫妻的,平日卖些调货和汤水。现在嘛,老两口年纪都大了,就想要搬回外地老家养老。那套铺子我也去看了,夫妻俩都是仔细人儿,里外收拾的都挺干净的。”   听钱掌柜这么说,沈熙川心里大概也有了谱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在码头趴活儿的时候,好像是从这家铺子前路过过。   那对老夫妻虽然上了年岁,但铺子里外打扫的也很干净。空闲的时候老两口就坐在门口的竹凳上,摇着手里的蒲扇看着门前过往的行人。那种悠闲恣意的生活,让当时的沈熙川看了很是艳羡。   “你想去看,随时都可以。但是这套铺面价格稍微有些高,大概要一百五十两的样子。跟牙行他们压压价,估计一百三十两能拿得下。”   钱掌柜见沈熙川微微皱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老弟,眼下可不是心疼银子的时候。那铺子位置不错,靠着码头,距离我们货栈也不远,生意总归差不了。”   钱掌柜做生意多年,眼光老道毒辣沈熙川自然是相信的。不过,具体的还是要等沈熙川看到实地才能放心。好在铺子的位置他也知道,跟钱掌柜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夏唯谨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沈熙川没有了在舞阳时的提心吊胆。跟夏唯谨走在路上,嘴角一直抑制不住的上扬。   夏唯谨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熙川,见他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步履轻快,显然心情极好。许是被沈熙川难得外露的情绪感染,夏唯谨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许多先前不曾注意到的事物,也在这一刻纷纷涌入眼帘。   看着街上那些哪怕身体不健全的人都在为了生计而奔波劳作,而自己四肢健全,饱读诗书,却因为眼前的一时困境便如此意志消沉,确是有些虚度光阴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嫡母忌惮他,无非是怕他觊觎夏家财产,但对于夏家的那些家业,之前的他是没有一点儿想法的。然而,现在的他依旧没有心动。   夏家产业即便是再好,但那也是祖辈积累下来的,并非自己双手所挣。他想想沈熙川这般,即便是离开家族的庇护,依旧能过得很好。   “等我们看过铺子,没什么问题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定下来了?”   沈熙川听到夏唯谨跟他说话,眉峰不禁一跳。放缓脚步看向一旁的夏唯谨,见他表情平缓,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阴霾,似是一朝之间便想通了。   “嗯,那家铺子我曾经路过几次,南面是码头,旁边就是热闹的朱雀街,而且还有钱掌柜的吉祥货栈,只要好好经营就不会有亏损的情况发生。”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铺子里要看什么?”夏唯谨努力跟上沈熙川的脚步,脸上满是疑问,显然对这些是真的上了心。   “要看的地方可不少呢,铺子布局如何,大概能放的下多少桌椅板凳,铺子可需要改动。厨房大小是否合适,厨房内要添置多少灶具等等,这些都是问题。”   夏唯谨一听不禁有些愣了一下,本以为只是盘下一间铺子而已,没想到其中需要注意的东西这么多。不过这么算下来的话,盘下铺子需要最少一百三十两到一百五十两,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添置下来,怕是没有个两百两根本拿不下来。   前段时间的望果节,他们攒下了大概二三十两银子。因为自己要回舞阳,沈熙川就先把他的簪子赎回来了,来回舞阳这一路只是车马费都已经花去将近五两银子。如此算下来,他们手上至多还有十五两银子顶天了。   两百两跟十五两之间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他现在可谓是身无分文,若沈熙川真的决心盘下铺子,那他们接下来只能举债过日子了。   想到这里,夏唯谨心里突然多了一丝压力。正待要问沈熙川的计划,再抬头发现对方已经走出去三四米远了。见状,夏唯谨来不及多想便疾步追了上去。   ……   沈熙川和夏唯谨将铺子和后面的院子里里外外都仔细的看了一遍,见确实如钱掌柜所说。卖房的老夫妻是个精细人,一整套院子打扫的整洁如新。尤其是院子里还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不光沈熙川自己看了觉得满意,就连夏唯谨看了也连连点头。   拜别老夫妻之后,沈熙川和夏唯谨一起回了吉祥货栈。此时的钱掌柜已经空闲下来了,看到两人回来忙招呼胡山帮着上了壶茶,又吩咐他让厨房准备了几个清口的小菜送到了旁边的雅间里。   钱掌柜等两人落座,便提着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见沈熙川要起身道谢,钱掌柜忙抬手示意其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铺子看得怎么样?可还满意?”   “不管是地段还是里面的陈设确实很不错,要是价格再少点儿就更好了。”   听沈熙川这么说,钱掌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么好的铺子价格还低的话,哪里还轮得到咱们。怎么样?真相中了的话,我就让人给牙行那边送信儿,让他把一应的契书给办齐全了。”   沈熙川确实是喜欢那几间铺子,转头与旁边的夏唯谨对视一眼,见他也是满脸赞同便点了点头同意了。“好的,不过银子要麻烦钱掌柜先帮忙垫上了,待日后我手上宽裕了再慢慢还给你。”   钱掌柜满不在乎的大手一挥,“都是自家兄弟这般客气就真的外道了。沈老弟手艺那么好,只要铺子立起来,你们俩努力个一年半载就回本儿了。”   见钱掌柜暧昧的眼神在他和夏唯谨身上飘了一圈儿,知道钱掌柜还误会着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人家这话说得沈熙川除了点头无话可接,更没有解释他们关系的切入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三人正说着,只见胡山端着托盘敲了敲房门,见三人都转头看向他,胡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掌柜的,沈小哥,先吃饭吧。”   沈熙川和夏唯谨坐了两天的马车,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儿,这才觉得腹中空空。   当小伙计胡山把饭菜上齐,沈熙川和夏唯谨在钱掌柜的催促下拿起了筷子。   “铺子定下来也就心安了,明日让胡山陪你去趟衙门过下手续,后面有什么需要老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听到钱掌柜说话,沈熙川放下了夹菜的筷子点了点头。   “铺子里确实需要添置几套桌椅,炊具和餐具也都需要重新买。”说着,沈熙川想起铺子后面那方小小的院子,心里模模糊糊有些想法。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沈熙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旁的夏唯谨在沈熙川说完,也放下了碗筷。“我觉得后面的院子其实可以再改改。”   夏唯谨话音落下,见两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一时之间不禁有些赫然。但沈熙川开铺子是为了赚钱,他的出发点也是如此。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后院的房子方才我们也都仔细看过了,房间的内里还是挺大的。我们两人占去两间,东面最大的一间厢房中间加道山墙,隔出两个小雅间绝对绰绰有余。”   沈熙川见夏唯谨与他想得一致,不由得点了点头。   首先,开铺子跟摆摊儿面对的客源就不太一样。没有多少穿着绫罗绸缎的人愿意跟一群苦力挤在一起用饭。沈熙川要想赚钱,就必须要考虑周到。   “你家这个小兄弟说的不错,是要预备两个雅间儿的。不说别人,便是我和老徐空了去你那里坐坐也好有个说话的地方不是。”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三人一边吃,一边聊,一顿饭直吃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   眼见着时辰不早了,钱掌柜见店里的伙计开始收拾大堂。于是,也就站起了身,“我让小二给你们在楼上留了一间房出来,在铺子没收拾好你们就先在我这里委屈几天。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否则我家那婆娘又要不依不饶了。”   见钱掌柜虽在抱怨,但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落过。猜到他跟夫人感情甚笃,心下忍不住生出几分羡慕。加上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沈熙川再客套,道了声谢便送钱掌柜出了货栈。   回头看着身后一脸疲倦的夏唯谨,知道他也是累了。于是,开口说道:“折腾了这许久,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去完衙门还得回趟村儿。”   夏唯谨听到沈熙川要回村,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沈老太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心中不免有几分紧张。“你回村干什么?如果要用钱,我们大不了再跟钱掌柜借就是了。”   见夏唯谨一脸紧张,沈熙川莫名的有些想笑。“放心吧,不借钱。就是找村里的王木匠做点座椅板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最后,国庆快乐!!! 第26章 回村   钱掌柜跟牙行那边都是熟悉的, 加上衙门那边也有熟人,到了衙门半个时辰都没用完就走完了所有的手续。   银子是钱掌柜老早准备好的,除却一百四十两的房钱之外, 还帮沈熙川额外准备了六十两。让他拾掇铺子, 添置家什之用。   想当初沈熙川结识钱掌柜的时候,心里也是存着其他心思的。如今看着钱掌柜如此真心相待,沈熙川不禁满是感动, 心中对他更是亲近了几分。   此时时间还不到午时,沈熙川回到货栈时, 夏唯谨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到沈熙川回来,夏唯谨放下手里的笔站起了身。桌上那张纸也被他用衣袖遮盖了起来。   沈熙川看到夏唯谨的举动并没有拆穿,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管夏唯谨如何,只要他没做对自己有损的事, 沈熙川也不去过多干涉。   “我等下要回村一趟, 你有事的话就去楼下找货栈的伙计帮忙。”   沈熙川在家里的时候, 沈老太对他动辄打骂,夏唯谨一直看在眼里。此时,听沈熙川要回村,夏唯谨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闻言,沈熙川考虑到夏唯谨的腿,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你腿伤刚好,现在还不适宜走太远的路。我在村里也待不长, 申时前肯定会回来。”   见沈熙川心意已决,夏唯谨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嘱咐沈熙川事事小心, 看着沈熙川出门而去, 夏唯谨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到了桌子前。揭开上面的覆盖的纸张, 底下露出赫然是两个正楷书写的大字——‘沈记’。   铺子要拾掇起来也快的, 昨夜他们闲谈的时候沈熙川便想到了店铺名字的问题。两人商议了半天,最终便选定了‘沈记’作为店名,简洁不花哨。   沈熙川对他照顾颇多,如今拾掇店铺,夏唯谨也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不过,他好歹念过是多年的书,字也勉强能看,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   沈熙川回到陶营子的时候,将将正午。村里做饭早的人家端着碗,都聚集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跟邻居们聊天打屁。看到沈熙川两手空空,一身破布衣衫进村,聊天的众人顿时止住了话头,目光随着沈熙川慢慢移动着。   沈六爷家的大儿媳刘满春看着自己旁边的张明芳正埋头吃面条吃的正香,并没有注意到沈熙川的到来,忙用手肘拐了拐她。见张明芳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刘满春冲着沈熙川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张明芳自己看。   张明芳不知道刘满春打的什么哑谜,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前方。在看到回村的沈熙川之后,张明芳握着筷子的手一哆嗦,整碗面条差点儿泼在地上。   “老二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别是有什么事啊?”张明芳端着碗喃喃自语道。   刘满春瞥了一眼张明芳,勾着嘴角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诶,老大家的,不是说你们家老二望果节的时候,在灵恩寺门口摆摊儿挣了大钱嘛?怎么还穿的破破烂烂的,跟拾荒的乞丐一样?”   听刘满春提到这个,张明芳就一肚子气。“我哪儿知道?自从老二分出去之后,我天天在家拾掇家务,门口都没空出。老二摆摊儿的事,我还是听隔壁白嫂子说得。”   说罢,张明芳瞄了一眼周围,见众人的目光都被沈熙川吸引,忙凑到刘满春的耳边,低声道:“我婆婆带着我家那个小姑子去灵恩寺上香的时候,看到老二生意红火眼珠子都快气爆了。本来想上去占便宜的,被我公公给拦住了。”   沈熙川卤肉生意的火爆,刘满春也曾听人讲过。想到沈家这个出了名的受气包竟然还能捣鼓出这么多花样儿来,刘满春也不由得心里酸溜溜的。   “你公公这是转性儿还是咋了?就老二那怂性,你婆婆一闹,挣得银子还不乖乖拿出来。”   刘满春的声音并不小,一旁的村长弟媳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切!要我说啊,你们家那个老二也就明面上老实。没分家时闷不做声,三杆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这一分家,小生意都做起来了。我看你们一家子都被他当成猴儿耍了。”   赵村长一家虽然跟沈家表面上和睦,但赵家历来与沈家不对付,两边为了村长的位置也不知道争了几代了。先前村长都是由沈家人来当,但这一代因为沈杨氏,村长的头衔就落到了赵村长头上。   村长弟媳一家一直都是赵村长的拥趸,自然也就见不得沈家人好。此时沈熙川回来,刚好给了她挑拨离间的机会。   张明芳和刘满春知道周兰芝不怀好意,但仔细一琢磨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沈熙川没分家时除了上工,就是家里干活儿。会做的饭只有烧茶馏馍,猛地一搬出去,非但没有饿肚子,竟然还摆摊儿卖起了卤肉。若说没有藏私,任谁都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张明芳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强忍着把自己的饭吃完,便端着碗匆匆回家去了。   周兰芝本就是存了挑拨的心思,看张明芳回家时脸色难看。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哼着小曲儿与其他的人说起闲话来。   沈熙川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说,跟几个熟悉的长辈打了招呼后,装作没听出几人话里的试探,便径自来到了王木匠家。   此时,王木匠一家正坐在屋檐下吃饭。看到沈熙川上门后,便站起了身招呼他入座。   “沈二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没吃的话就坐下来对付两口。”   相对于王木匠的两口子一如既往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沈熙川的穿着而冷落他。   “回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都不是外人,你们吃,不用管我。”沈熙川接过王木匠递过来的凳子,在一边坐了下来。   王木匠的婆娘姓孙,性格很是文静。看沈熙川如此,知道对方来定是有事,便柔声哄着自家孩儿进屋,将空间给留给王木匠和沈熙川了。   “沈二叔这次回来是有事儿?”   王木匠开门见山,沈熙川也想长话短说。听他这么问,便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我在镇上盘了间铺面,店里要添置几套桌椅板凳,想着你手艺不错,就回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沈熙川在没有分家之前,便在王木匠这里订了辆架子车。王木匠也不问问沈熙川有没有钱,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虽然工钱并不多,但王木匠此举也算是帮了沈熙川的大忙。如今眼下有这个机会,沈熙川也算是还了王木匠这份人情。   听到沈熙川竟然在镇上盘了铺面,王木匠顿时惊呆了。   村里人知道沈熙川在望果节上卖卤肉的时候,都曾暗自猜测他手艺如何。更有心思不平的直接断言,他的小吃摊儿早晚关张。毕竟没见过哪家出来摆摊儿的人,晌午还没过就收摊儿了。若非生意不好,又怎么会收那么早。   王木匠夫妻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议论,但心里也不由得暗自嘀咕。此时听到沈熙川竟然要在镇上开铺子的消息,又怎么让他不震惊?!   见王木匠凝眉不语,沈熙川还以为他现在手上有活儿,就准备起身告辞。不过还没等他站起身,就看到王木匠点了点头。   “有空,有空。听到沈二叔说要开铺子,实在是有些惊讶。”   沈熙川没想到王木匠会这般直白,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马上就要入冬了,一直摆摊儿风吹日晒的也不是办法。东拼西凑些银子租了间店面,总比在外面吹风受冻的强。”   闻言,王木匠点了点头。“那确实。不过,沈二叔要做多少套,什么样式的?”   “大概六套吧,样式不用太复杂,简单实用最好。”说着,沈熙川从怀里掏出莫约半两的一个银角子放到桌上,“这个是定金,按章程剩下的,等到全部完工我再一次性付清。”   王木匠已然做好了沈熙川赊账的准备,见他突然递过来一个银角子,愣了片刻之后这才接过去放在桌上。   “沈二叔也不必这么着急的,你现在刚盘下铺子正是用钱的时候。咱们乡邻乡亲的,我还能信不过你?”   “信得过归信得过,你做工不要用板材,你们家也要过日子不是。我现在还过得去,就跟上次一样,真付不出我也就直接开口了。”   两人正商议着明后日挑个时间去镇上量尺寸,只听王木匠家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沈杨氏带着一双最宠爱的儿女,以及大嫂张明芳从外面闯了进来。   沈熙川没有防备,被几人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站起身看着沈杨氏怒气冲冲的来到自己面前,就在她抬手挥过来的时候,眼尖的沈春宁,指着桌上的银角子当即叫了起来。   “我就说二哥没良心,赚了钱也不知道孝敬爹娘。偏生爹还护着他,不让我们说。要是没钱,那桌上的碎银子哪里来的?!”   王木匠看着刚才自己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银角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若是刚才直接收进口袋里,哪里还能被沈春宁给抓住把柄。   那沈杨氏平日里最不待见沈熙川,而沈熙川也怕他的紧。要是因此搅和的他铺子开不成,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王木匠被吓得脸色煞白,本想上前替沈熙川解释,却被沈杨氏大手一挥给拨楞到了一边。   “这是我们家的事,王木匠你少掺和!”沈杨氏狠狠地瞪了王木匠一眼,转头看向背后站着的沈银川。   “把这个混账给我拖回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作者有话要说:   3号0点咱就要上收藏夹了【忐忑】,所以明天的时候会晚点更新,大概在十一点左右。   爱你们,么么哒^3^ 第27章 闹剧   得了自家老娘的话, 沈银川当即撸起袖子准备来拖沈熙川。然而,人还没到沈熙川面前,看着对方冷若冰霜的眼眸, 沈银川不知为何竟从心底生出一丝畏惧, 步子也不知自的慢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断亲契书已经写了,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火气上脑的沈杨氏哪里还管什么契书不契书的, 听沈熙川这么说,当即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我生你养你, 我可是你娘!”   因为正赶饭点儿,沈杨氏带着儿女媳妇儿来王木匠家来教训沈熙川,被村里不少人都瞧见了。于是,村里有些好事之人便按耐不住, 也跟着聚集到了王木匠门口。   “哟嚯, 我当分家那天沈家二小子说要写断亲契书只是一时气话, 看样子是来真的了。”村头朱铁柱一脸震惊的说道。   一旁的栓子听到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我要是沈熙川,老早就跟他们一家断亲了。那沈家婆子什么时候把他家老二当成个人看了?!干活受累是老二的,有了好处弟弟妹妹的。搁我身上,我能把锅和他砸了!”   “可别吹牛了!你砸个试试看,你敢动动手,信不信沈家那老妖婆能讹的你裤子都提不上。”   一言已出, 周围围观的人当即哄笑起来。   站在最外面的沈春宁将众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一张粉脸被气得通红。狠狠地的瞪了一眼围在门口的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只恨的跺了跺脚将矛头指向了沈熙川。   “娘, 你跟他费什么话?倒是你, 既然分家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别不是生意太差做不下去, 回来讨饭的吧?”   沈熙川原本念着沈春宁是个女孩家,想给她留着脸面的。如今她沈春宁敢对自己龇牙,也别怪他一个大男人专戳人软肋。对于沈春宁这种口无遮拦,眼高于顶的丫头,不给她点儿颜色看看,永远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且放心,既是讨饭也不会去你家门口!再者说,这村子又不是你家的,哪个敢说我来不得?!怎么?你以为攀上村长儿子,整个村子就你说了算?!”   沈熙川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一片,沈春宁更是脸色煞白,眼神又羞又惧,恨不得一口撕下沈熙川一块儿肉来。“你胡说,我,我没有!”   见沈春宁不肯承认,沈熙川继续道:“望果节时,难道不是你跟赵景华一起在街上拦住我出言不逊?你要是忘了,我不介意带你一起去回忆回忆。”   原本怒气冲冲的沈杨氏听到沈熙川的话后,本想反驳他信口胡沁。陶营子村的人哪个不晓得她沈杨氏跟赵家人不对付,她最贴心的小女儿怎么可能吃里扒外!   然而,沈熙川说得言之凿凿,而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却红着眼睛竟然无可反驳。加上前阵子二丫头经常往外跑,心下也明白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沈杨氏伸手拉了一下沈春宁的手臂,不敢置信的吼了出来。“春宁,你怎么敢……?!”   门外围观的人原本只是想看个热闹,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对视一眼,眼神里皆是幸灾乐祸。   当初,沈家和赵家为了村长的位置都恨不得操刀子互殴了。但沈三太爷家的长孙沈玉林因为在县衙当差,托了关系后村长之位本来想让沈大林接任的。但沈杨氏以为自家男人当选村长是铁板钉钉之后,就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不光在村儿里摆起了村长夫人的谱儿,明里暗里暗示别人给她送礼。   赵村长收到见沈杨氏如此行事,哪能放过这次绝好的机会,于是,就背地里给她下了个套儿。找人给她送礼之后,反手就把她的所作所为给告到了县里。   人证物证具在,沈杨氏想抵赖都抵赖不了。不光把收了的东西退回去不说,还连累的沈大林即将到手的村长之位都给丢了。就此之后,他们一家不光在族里说不上话,就连村里也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   后来,赵村长的兄弟跟人吃酒的时候,醉意熏熏的就跟人在酒桌上顺嘴说起了他们一家设计沈杨氏的事。待事情传到沈杨氏的耳中后,她本想打上门闹一场,但是却被族中的几位老人给拦下了。   沈杨氏收受好处是事实,而且已经被摊在明面上。便是这事背后是赵家主使,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贸然闹上门也是自家理亏。   毕竟,酒鬼的话哪能当真……   沈赵两家原本就积怨已深,这件事发生以后,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沈杨氏之前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不会跟姓赵的有任何往来。没想到自己放在心尖疼爱的小女儿竟看上了人家的儿子,这不啻于在她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   “娘,我,我跟赵大哥真的没什么,你别听我二哥胡说。”   沈春宁从没见过沈杨氏脸色如此难看过,哭着辩解了两句。见沈熙川只是冷眼旁边,双手放开沈杨氏的手,便朝他扑了过来。   就在她朝沈熙川冲过来的时候,门外沈六爷以及沈老爹众人也赶了过来。   看到沈老爹过来,沈春宁身体瑟缩一下,紧咬着下唇通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咋个回事?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沈六爷负手走到院中,对着门口围观的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然而,院中的好戏几年不曾一遇,众人哪里肯散,嘻嘻哈哈的拿六爷的话当耳旁风。   见状,沈六爷也无法,只得将几人带进王木匠的堂屋里,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   “二小子,你这次回来可是有事?”   沈熙川跟沈六爷行了个晚辈礼,“之前志勇帮我做了辆架子车,现在手里有了余钱,就先过来把欠的钱还上。”   王木匠早已经被吓坏了,闻言,忙配合的将方才沈熙川给的银角子,摊在手心里给沈六爷看了一眼。看到银子,沈六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随即,眼眸猛地一冷瞥向了脸色难看的沈杨氏母子几人。   “二小子过来还账,那大林家的你又在这儿干嘛?”   沈杨氏此时又气又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沈春宁一味的抹着眼泪不肯说话。   一旁的沈银川见状,眼眸一转便从沈杨氏后面钻了出来。“这不是我二哥自从分家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嘛,我娘心里实在惦记。这不,听到我二哥回村之后来王木匠家了,就赶紧过来瞧瞧了。”   沈银川这话说得极为漂亮,既将他们过来找沈熙川麻烦的事说成关心,同时话中还暗指沈熙川不孝,回村自家亲娘不看,竟然先跑来别人家。   沈六爷能担任族中管事,自然也不是那种一两句话就糊弄过去的。若真像沈银川所言,王木匠门口也不会围那么多人了。   “呵呵,现在知道心疼,也不知早干嘛去了!”   沈熙川知道沈杨氏如此混不吝的性子,除了骂一顿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沈六爷这么说,便也打算轻轻的放下不准备追究了。   沈熙川倒无所谓,毕竟自己把沈春宁看上赵景华这事儿捅给沈杨氏知道,足够恶心她一段时间了。以她宠爱沈春宁的程度,若沈春宁真闹着赵景华不嫁,未来有的她膈应的。   “就不劳你们惦记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对谁都好。”说罢,沈熙川转向沈六爷。“六爷爷,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待有空了,我再回来看望您老人家。”   见沈六爷应了一声,沈熙川扭头看了一眼王木匠,见他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沈熙川便径自走出了堂屋往外走去。   然而,当沈熙川刚迈出房间,只听屋内突然传出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紧跟着沈春宁和沈银川的惊呼声也跟着一并传了出来。   “败家婆娘!败家婆娘啊,你们,你们都给我滚回家去!”   听到屋内传出的动静,沈熙川脚步一顿,随即心中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   且说沈老爹,领着捂着脸沈杨氏带着一双儿女,以及儿媳回到家。还没等他发作,就听沈杨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老爹跟沈杨氏成亲几十年,何曾见过老妻如此伤心。心中不禁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在王木匠家里打她那一巴掌。正要低头准备赔不是,只见沈王氏一边痛哭,一边从炕上抄了鸡毛掸子在手上,直直的朝沈春宁挥去。   沈春宁自小被沈杨氏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哪里见过娘亲对自己动手。当即也吓得惊叫一声,哭了起来。一时间屋内,哭声叫声不绝于耳,沈老爹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忍无可忍之下,沈老爹一把拉住了沈杨氏,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是我打了你,你哪二丫头撒什么气?!”   “放开!枉我疼了这丫头这么久,没想到竟然这丫头转头就往我胸口捅刀子。今天看我不打死她,也省的全村人都知道后丢我的脸!”   站在门口的沈银川听到沈杨氏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二姐不就是看上赵景华了么,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再者说了,赵景华他爹现在是村长,以后他要是真跟我二姐成了,那咱们多少也能跟着沾点光。”   听到沈银川的话,沈老爹只觉得如坠梦中。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母女二人,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沈杨氏抹了抹眼泪,将方才在王木匠家沈熙川说过的话跟沈老爹尽数说了一遍。“二小子从不说假话,春宁这丫头果真是看上姓赵那家的小子了。你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说完,沈杨氏用力拍了拍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又继续抹眼泪去了。   沈老爹一脸复杂的看向沈春宁,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许久之后这才开口问沈春宁道:“春宁,你娘说得可都是真的?”   沈春宁虽然惧怕,但脑海中回想起赵景华那张俊逸的脸,以及身上那种不同于村里人的书卷气,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咬牙点了点头。   “我,我是心悦赵家哥哥的。他,他也说了,等他考中秀才便会娶我。”   闻言,沈老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丫头,咱老沈家在这十里八村儿也算是数得着的。怎么就偏偏看上他家小子?!换个人不行么?”   沈春宁听着自家老爹的话,刚停下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呜呜的哭道:“那咋办呢?看都看上,已经晚了。爹,已经晚了啊。”   沈春宁的话听在沈老爹耳中犹如五雷轰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春宁,最后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在场的人都被沈老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沈银川忙上前扶住沈老爹,被他伸手推到了一边。屋内气氛压抑的可怕,便是沈春宁和沈杨氏也不敢再哭,只是呆呆地看着脊背猛然佝偻下来的沈老爹。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沈老爹咬着牙闭了闭眼,知道事已至此已经再无转圜的余地。叹了口气吩咐沈银川道:“去将你六爷爷请来,另外也往赵家去一趟,这事儿不能不明不白的算了,总得划出个章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也是个不吃亏的   今天夹子的涨幅虐的我吐血,唉,我是不是真写的很差劲啊QAQ   但,这真的是我写的最满意的一篇,最用心的一篇了【捂脸哭】 第28章 新铺开张   至于沈家众人后面如何, 沈熙川实在无暇关心。眼下铺子刚刚盘下来,一大摊子事儿都等着他去处理,委实分不出时间去打听其他人的闲事。   等到王木匠来量了尺寸后, 确定下来桌椅板凳的数量。便套着车将所需的木材全部拉到铺子的后院, 叮叮咣咣的开工了。   除了桌椅板凳需要定制之外,其余东西只需要有钱,随时就能买得到。好在食铺的桌椅并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花样, 王木匠吃住在镇上加班加点,不过十天的功夫, 六套桌凳便全部完工了。   在这十天内,沈熙川带着夏唯谨已经将铺子里所需的东西添的差不多了。看着院子里满是王木匠刷好清漆的桌凳,一股莫名的兴奋在沈熙川心里横冲直撞。   “三日后就要开张了,以后清闲的日子可就不多了。”   沈熙川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是平静, 但那种自信却满的要溢出来一般。若是别人听到这话或许会骂一句‘小子张狂’, 但夏唯谨对沈熙川的话却是深信不疑。这不光是对他手艺的肯定, 更是相信他这个人。   “忙一点更好,越是忙赚的就越多。到时候把欠的钱还上就一身轻了。”   闻言,沈熙川转头看向一旁的夏唯谨,忍不住笑了笑。“你这话听上去怎么比我还担心?放心,放心。就算是还不上,大不了卖身给钱掌柜几年,怎么得也都不会让你跟着我再像以前一样。”   沈熙川的话音落下, 便大步走下台阶去收拾院子里的杂物。而夏唯谨则看着沈熙川宽广的背影,只觉得面皮发烫, 心跳竟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   夏唯谨站在台阶之上, 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待脸上的热意稍稍褪去, 这才走过去帮沈熙川一起将凳子收拾进大堂里。   ……   大林朝三十二年, 九月初六。   宜开市,交易,安床,出火,上梁。   今日的唐河县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一大早沈熙川便起了床,将铺子里里外外又重新擦拭了一遍后,这才回房换上了簇新的长衫。   自穿越伊始,沈熙川一直都是裋褐。如今猛地换上长衫,竟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尤其那个腰带,沈熙川急头白脸的弄了将近一刻钟才勉强系好。   恰时,夏唯谨已经收拾妥当,见沈熙川进房间换个衣服换了将近两刻钟都没出来,不禁有些担心。抬脚拐到沈熙川门口,敲了敲他的房门。   沈熙川一边低头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往门口走去。拉开门板,正见一身竹青色的长衫的夏唯谨侧身站在门口。   此时微风吹去,夏唯谨披在背后的长发被风撩到了沈熙川眼前。模糊的视线中,他看着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夏唯谨的脸上,俊逸的轮廓上似是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发丝落下,沈熙川看清了夏唯谨含笑的模样。这一刻,沈熙川只觉得这世间万物似乎都停顿了,只有眼前夏唯谨那张白皙俊雅的脸。   “你没事吧?”   听到夏唯谨的声音,沈熙川忙回过神来。表情僵硬的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低头有看了下自己身上的长衫,略微有些不自在。   “没事,只是穿习惯了短打,猛地换上长衫有些不太适应而已。”沈熙川一边说,一边去扯腰间的腰带。原本就歪的腰带,被他几下扯得就更歪了。   夏唯谨看他如此不禁有些好笑,摇了摇头状似无奈的迈入房内。微微俯下身帮沈熙川解开快要打成死结的腰带,重新又帮他系了一遍。   两人靠的极近,近到沈熙川能够清楚的看到夏唯谨衣领下白皙秀气的锁骨。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以及……伸手能将他拥入怀里。   “好了,下次不要拉那么紧就行了。”   夏唯谨的话语声将沈熙川从越来越离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看着面前面容含笑的夏唯谨,沈熙川眼神游移到旁边,攥起拳头抵在嘴边干咳了两声。   “怎么咳嗽了?可是夜里着凉了?”   面对夏唯谨的关切,沈熙川哪里好意思说实话。“没有,就是有点儿紧张罢了。”   说话间,只听前面大堂一阵锣鼓声响起。沈熙川与夏唯谨对视一眼,这才抬脚往外走。等两人来到大堂门口,只见一身宝蓝色锦服的钱掌柜正捧着大肚子站在门口。   看到两人从里面出来,钱掌柜对着沈熙川捧着手,贺道:“恭贺老弟新铺开张,生意红火,财源滚滚呐。”   “钱掌柜太客气了,快里面请。”   沈熙川带着夏唯谨走下台阶来到钱掌柜身边,拉着他的手腕请他去里面喝茶。然而,钱掌柜却对沈熙川摆了摆手,转身将胡山招到跟前,侧头对着胡山耳语一番后,这才笑眯眯的跟着沈熙川进了铺子。   “钱掌柜今儿可是铺子里忙,只是开张而已,还劳动你过来一趟。”   闻言,钱掌柜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开口说道:“都是自家兄弟,那这么客套。今儿便是天大的事儿也没老弟铺子开张要紧。老哥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你不要太惊讶啊。”   钱掌柜话音落下,只听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向这边走来。不待沈熙川明白怎么回事,钱掌柜拉着沈熙川从凳子上起身来到铺子门前。   “今儿是个高兴日子,哥哥请了个支舞狮队也来给你热闹热闹。今天东西多准备点儿,老哥今天请了几个人给你捧场。不管怎么说,先把铺子热起来再说。”   钱掌柜的话音落下后,舞狮队伍也来到了门口。在铺子门口转了一圈儿后,舞狮的师傅双手合十做了个讨赏的动作。见状,沈熙川也不小气,从口袋里摸出半两银子放到了师傅的手中。   眼见着时间已到巳时末,舞狮队伍在胡山的带领下退到一边。沈熙川走到门口,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今日沈记食铺开张,店内主卖卤肉,炒菜和快餐。今日凡店内吃饭的,汤水免费,菜品一律八成优惠。”   “诶,这个老板好像是望果节的时候,那个在灵恩寺门口卖卤味儿的老板嘛。我吃过他家的东西,味道香的很,给的东西也实惠。后来再去发现他不在那儿了,以为他不干了,还遗憾了好几天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家婆娘去灵恩寺上香的时候,给我带过他家卤肉下酒,价格便宜不说,那滋味儿比一般的大馆子都正多了。”   “刚才老板还说今儿去吃饭的人汤水免费,饭钱还八成优惠呢。哎呀,我得进去尝尝。”说着,第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往店里走去。   人一般都有从众心理,其他人听说沈熙川的卤肉味道不错,且已经有人进去尝鲜,其他人便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带着满腹的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   ……   今天开张第一天,沈熙川特意从外面雇了三个人过来帮忙,专门负责洗碗打下手。因为有些菜和卤肉是提前烧好的,第一天开张,所有的食客都还只是试吃,所以点炒菜的并不多。   如此一来,沈熙川便轻松了不少。看着店里热闹非凡的景象,沈熙川不由得欣慰。等到铺子已经无位可坐的时候,且仍有不断地客人进门时,明白了钱掌柜话意思的沈熙川不由得哑然失笑。   怪道说古人智慧不可小觑,感情现代那些营销手段都是人家玩儿剩下的……想到这里,沈熙川将衣袖挽起,亲自切了一盘耳丝给钱掌柜送了过去。“今天多谢钱掌柜捧场帮忙。”   钱掌柜此刻正拿着一只猪脚啃得正香,听到沈熙川说话,忙招呼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好几天没吃过你做的卤味儿了,一只猪蹄儿下去真解馋。”   抬头看了眼店内已经座无虚席,钱掌柜对着沈熙川摆了摆手,低声道:“可别谢我了,我今日一共也没找几个人过来。而且老哥我也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口腹之欲,咱们兄弟之间可别谢来谢去了。”   说着,钱掌柜眼角余光瞄见门口又进来几个食客,忙对沈熙川道:“你先别管我了,自去忙就是了。我看今天这么多人,你之前准备的食材未必能够吧?”   闻言,沈熙川笑了笑。“没事,物以稀为贵,越是吃不到就越惦记。”   见钱掌柜冲他晃了晃手指,无声的骂了句‘鸡贼’。因为生意好,沈熙川心情不错,脸上的表情难得活泛一些,对钱掌柜挑了下眉便转身走开了。   因为没有跑堂的小二,凡是有人结账,夏唯谨只能一桌一桌的跑。看他眉宇间已见倦意,沈熙川担心他腿伤复发,忙过去帮忙。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事,我去收账,你若是累了就去旁边歇息一会儿吧。”   夏唯谨跑了半上午,右腿的伤处确实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听到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也不逞强,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便去柜台后面记账去了。   直到未时末,店里这才没有新的客人上门,众人这才得以坐下来喘口气。   今天来店里帮忙的三个人,是沈熙川昨天下午临时在码头的力工处找的。因为给的工钱高,几人都没有偷懒。待客人走后,不等沈熙川嘱咐,便自觉将桌子收拾干净。   在客流少的时候,沈熙川和夏唯谨已经算过了今日的收益,共计七两三钱。刨除二两的食材成本和一百五十文的人工钱,净利润还剩下五两多一点。   看着抽屉里满满的铜板,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惊喜万分。   “要是每天生意都能这么好就行了。”夏唯谨看着账册上的数字,忍不住叹息道。   “别想美梦了,开张第一天有优惠噱头才会如此。等到了后几天,收益能有今天的一半就可以了。不过,只要咱们努力早晚能够回本儿的。”   ……   灵溪山,灵恩寺   蒲伟彤披着厚厚的外衣,想到刚刚收到的家书,心里一阵不耐。但更让他无语的是他也算是将门之后,没成想一场风寒差点儿要了他的半条命去。   本来望果节代天祈福之后,他便能启程回京了。如今这么一耽搁,半个月时间过去了,他才将将好利索。加上望果节一过,山下的小摊小贩的便都散去了,冷清清的灵恩寺除了一群秃头和尚的诵经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热闹。   生□□热闹的蒲伟彤哪里受得了如此,但碍于风寒未愈只能耐着性子呆在灵恩寺。   站在寺中的佛塔上,蒲伟彤望着山腰处蜿蜒曲折的小路,突然想起来那日在馄饨摊儿上救自己的那个青年。于是,转头将背后的小厮招到跟前,“当日救爷的那个人可找到了?”   “回少爷的话,昨儿刚打听到那人的消息,说是姓沈,叫沈熙川,现在在唐河县内刚开了家新铺子。小的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送上份贺仪,也算是答谢他那日出手相救。”   蒲伟彤回想起沈熙川的卤肉,不由得直咽口水。听到小厮说沈熙川竟然在镇上开了家新铺子,当即眼睛一亮。“既然是少爷我的救命恩人,自是要送贺仪的。明日,我亲自去。”   闻言,小厮顿时苦了一张脸。“可是大夫说,少爷你伤寒还没好,若是……”   一听小厮又要啰嗦,蒲伟彤顿时不耐道:“啰嗦什么!本少爷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清楚,这破地方本少爷委实呆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熬了个大夜,起来嗓子废了……说话都费劲QAQ 第29章 蒲伟彤上门   铺子开张第三日的时候, 店里的收益只还有开业那天的一半。因为沈熙川已经有了前言,夏唯谨倒也没有太过失望。不过,即便如此, 沈记食铺的生意依旧要比其他人家好上许多。   唐河县虽小, 但前有码头渡口,背靠商道。唐河县的地理位置又处于大林朝的中心地带,凡所有往来贸易, 皆由此地经过。如此一来,在渡口或者商道这边就多了许多趴活儿的苦力, 条件一般的行商和过路的商队。正是因为如此,沈熙川在盘算着开食铺的时候,便已经将前期客人的主打方向给确定了下来。   商队且先不说,有大的货栈在前面, 一时半会儿是翘不动的。只能靠口碑从大货栈里抠点零碎, 也就是提供一些饭食。   而外面趴活的苦力, 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出来做工的时候一般都会带着口粮。要想把这类人圈进铺子里,味道好倒是其次,最主要的便是便宜又实惠,能让他们填饱肚子。   穿越以后,沈熙川也曾在码头渡口待过一段时间。每天干着繁重的体力活儿,中午却只有一个杂和面儿馒头, 吃在嘴里又干又涩,饶是就着水吃也要伸长脖子才能咽下去。   有了这段经验, 感同身受的沈熙川的思索了几天, 便决定把前世餐馆的盒饭模式给照搬了过来。不过, 考虑到这些人每日的收入, 沈熙川也随之将价格定八文上下,在一个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反正这边青菜之类的也都便宜,薄利多销,虽不至于亏钱,但赚到手的也都只是辛苦钱。   除却盒饭之外,沈熙川目前主卖卤味儿。因为先前已经宣传开来,每日来买的人竟也不少。如此一来,每日除却成本之外,倒还有一二两银子的盈利。对此,沈熙川倒也满足了。   今日天气不好,淅沥沥的小雨一阵接着一阵。午时刚过,店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沈熙川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走到大堂,见夏唯谨正在埋头理账,便径自拉了把椅子放到门口坐了下来。看着外面烟雨朦胧的景色,沈熙川倚靠在椅背上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看样子今天生意怕就是这样了,你忙了这几日,也正好可以歇一歇。"   夏唯谨从柜台里走出来,从茶壶里倒了杯热茶递给了沈熙川。“每天肉食都是那些肉贩们送到店里来的,也就是出门现买一些青菜而已。就这点儿活儿,累不到人。”   沈熙川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将夏唯谨递过来的茶杯接在手中。看了眼杯子里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沈熙川将目光瞥向门外。   “说起来护林所那边的白菜要包叶了,下午没事你在店里守一会儿,我先回去一趟。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烂在地里就可惜了。”   夏唯谨心里也想跟着一起再回去看看的,但是想到自己如果也走了,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得压下心里的遗憾点头同意。“嗯,不过从镇上回去也要走大半个时辰呢,若是这雨不停,你也先别回去了。没得为了几分地的萝卜白菜再染一场风寒,花钱且不说,人也跟着受罪。”   闻言,沈熙川回头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夏唯谨,不由得笑了出来。   立在他身侧的夏唯谨见状,不禁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了。   见夏唯谨一脸莫名,沈熙川坐在椅子上侧头仰视着夏唯谨,笑着调侃道:“果然当了几天掌柜就不一样了,管家算账这块儿拿捏的真到位。”   “那是自然,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现在你是我东家,我自然得为你考虑。”   夏唯谨这话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让沈熙川好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接,只得撇了撇嘴将目光转向门外。   难得见沈熙川无言,夏唯谨笑着伸手从旁边拖了一张椅子,也在沈熙川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外面密布的雨帘,以及行色匆匆的行人们,心里极是安稳和感激。若不是沈熙川处处为他考虑,而后将他带回唐河县,此时他流落到何处还未曾可知。   再回头去看身侧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沈熙川从椅子上醒来的时候,门外的雨还在下。旁边的夏唯谨已经不在了,只是身上多了件厚厚的外套。   伸着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沈熙川见时间竟然已经都过了申时,索性也就放弃了回护林所的计划,一路往后堂走去。   当沈熙川刚刚走到后堂门口,只见夏唯谨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一边往大堂方向走来。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沈熙川,夏唯谨脚步顿了一下。“还以为你要再睡一会儿呢,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歇的差不多了,你在厨房做什么?”沈熙川不由得奇道。   “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就去厨房把碗筷给洗了。”说罢,夏唯谨皱了一下眉头。“我看厨房里还剩下不少花肉,这个留到明日应该不会坏吧?”   “没事,你去前面看着吧,厨房那边我来处理就好。”沈熙川对夏唯谨挥了下手,就挽着袖子进了厨房。   早先一桶的碗筷已经被夏唯谨洗干净摆回到柜子里,就连灶台前面的柴垛都被码放的整整齐齐。沈熙川看着整洁的厨房,下意识的抬手在自己脸上挠了挠。而后在案板上的瓦盆里,找到了那块儿让夏唯谨发愁的五花肉。   沈熙川伸手拎了拎,感觉剩下的大概还有四五斤的样子。看着五花三层的肉膘,想到许久未曾吃过的脆皮五花肉,沈熙川索性拿刀切成长条,用自己特制的腌料给均匀的抹了一层又扔回到瓦盆里腌制去了。   因为这里没有烤箱,沈熙川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儿,终于在墙角里找到了一口直径莫约半米的水缸。这口缸也不知在角落里放了多久,缸内外都积满了尘土,沈熙川打了五六桶水这才勉强洗干净。   后堂哗啦啦的水声听得夏唯谨一头雾水,走回到后堂门口,只见沈熙川正弯着腰正费力的将缸往屋檐下推。见院子里还有三节台阶,夏唯谨忙疾步走上前帮着沈熙川将缸抬了上来。   “你弄这口缸做什么?厨房的水缸不够大么?”   “不是,想用这个给你做个好吃的。店里要是没人就先关门吧,咱们就当放假半天。”   沈熙川将夏唯谨打发到大堂去关门,自己去厨房生了一盆炭火端出来放进了缸里。将瓦盆里已经腌制好的五花肉用绳子串好,而后用绳子串好用竹片挂在缸口的外沿。等待码放整齐之后这才用锅盖将缸口封上。   从厨房里将早晨新买的小白菜和一张小凳子拎到屋檐下,一边观察着缸内的动静,一边将小白菜择洗干净。   莫约三刻钟的时候,沈熙川稍稍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在揭开锅盖的那一瞬间,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儿便顺着缝隙飘了出来。   久违的烤肉味儿让沈熙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刚取出一条来看看成色,只听一阵说话声从大堂方向传来。   ……   夏唯谨本打算将账目理清就要关门,然而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在门口停了下来。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从车内跳了出来,冒着雨疾步来到门口,仰头看着站在门边正要关门的夏唯谨,问道:“请问,这家店的东家可是沈熙川沈公子?”   在唐河县,能用得起马车的人家屈指可数。自从夏唯谨认识沈熙川以来,除了钱掌柜和徐捕头之外,也没见他有别的至交好友。   但那小厮既然能找到这里,又点名要找沈熙川,显然他主家跟沈熙川是有旧的。于是,夏唯谨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东家是沈熙川,不知贵主家是哪位?”   车内的蒲伟彤听到沈记的东家确实是自己那位不辞而别的救命恩人,便耐不住一把掀开了车帘,开口唤自家小厮来扶自己下车。   然而,当蒲伟彤看到门口站着的夏唯谨后,只觉得对方很是面善,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仔细想了一遍,自己认识的朋友中也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此时,听到外面动静的沈熙川提着一条脆皮五花肉走了出来。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蒲伟彤,一时之间也没想起对方是谁来。只当是过来打尖吃饭的客人,快走几步来到了门口。   “客人是想吃点儿什么?我们店里卤肉和炒菜都有。”   见沈熙川并没有认出自己,蒲伟彤不由得皱了下眉。“你不认识我了?”   蒲伟彤的话问的沈熙川不由一愣,仔细看了蒲伟彤半天,这才想起来来人正是自己在望果节时救下的那个青年。“恕我眼拙,之前还真没认出来是您。”   沈熙川粲然一笑,忙侧身把门口让出来,迎着蒲伟彤主仆进了门。转头对着一脸疑惑的夏唯谨,沈熙川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等后面在解释。“今儿天寒,去帮客人到一壶热茶来。”   夏唯谨看着沈熙川的表情瞬间了然,随即收起满腹的好奇快步往后堂走去。   沈熙川看着夏唯谨离开,再转回身的时候,只见蒲伟彤正一脸好奇的围着桌上那条脆皮五花肉来回打量。   见沈熙川走过来,蒲伟彤指着那条直愣愣的五花肉,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挺好吃,味道闻起来也挺香的。”   小厮八斤已经被自家少爷的馋相羞的满脸通红,脚指头恨不得将脚下的千层底给抠出一个大洞来。   而沈熙川也没想到这位富家公子竟然还是位老餮,而且还如此的不含蓄。不过,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不表示一下,总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   “脆皮五花肉,刚烤出来的。客人要是不嫌弃,我去切一下您尝尝。”   蒲伟彤早就被香味儿勾的口水直流了,听沈熙川这么说当即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果合我的口味,那我就买上一些。”   闻言,沈熙川笑了笑。“自家做的一些小吃食而已,不外卖的,客人要是喜欢送你一条就是。客人稍坐,我去后面把肉切开,马上回来。”   恰好,夏唯谨也提着热茶过来了,帮着蒲伟彤倒了一杯热水,本想转身去柜台后面。哪知,夏唯谨刚把倒好的茶水送到蒲伟彤面前,就听他开口问道:“敢问兄台,你可否去过上京?”   夏唯谨听到蒲伟彤的问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皱着眉的蒲伟彤,微微摇了摇头。“在下从未去过上京,也从未与公子见过。”   “那真是奇怪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很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从后堂而来的沈熙川听到蒲伟彤这话,顿时心中一凛。端着托盘疾步上前,将夏唯谨与蒲伟彤隔绝开来。   “让客人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余额不足,然而我除了去外面吃两顿饭啥都还没干QAQ 第30章 所谓‘肥羊’   一条五花肉被沈熙川做的皮脆肉烂, 香酥可口。毕竟是人家自己做来吃的,蒲伟彤原本只是想尝尝就算了。哪知,这东西甫一入口就勾住了他的味蕾, 沾着碟子里沈熙川特制的酱料, 外面再裹上一层脆口的小白菜,蒲伟彤一口气吃了大半碟儿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揉着滚圆的肚子,蒲伟彤满足的靠在椅背上。总觉得周围的几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缓缓转过头, 见几人都略带震惊的看着他,这位大少爷竟难得露出一丝赫然的表情。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在下蒲伟彤,上京人士。那日多亏沈老板出手相救,若非是你,我恐怕早就不在了。今日前来特备了些薄礼, 还望笑纳。”说着, 蒲伟彤看向八斤。见他两手空空, 这才想起来准备的谢礼还在车上。不由得脸色一红忙对着八斤瞪了一眼向他撇了下头,示意他将东西赶紧搬下车。   待八斤将一排锦盒从车上搬下来摆放到桌上后,蒲伟彤又恢复成了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眼里只有美食的吃货并不是他一般,那态度转变之快让沈熙川也不禁啧舌暗自佩服。   不过,心里佩服归佩服,面上依旧不显。向着对自己抱拳的蒲伟彤摆了摆手,沈熙川客气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不得客人谢。”   “于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蒲伟彤说着话,眼神却依旧在那剩下的小半碟里打转。不等沈熙川接话, 指着碟子里仅剩的几块脆皮五花肉, 问道:“这道菜叫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来没吃过嘛。”   蒲伟彤虽出身豪门, 但毕生之愿就是吃遍天下美食。此次抢着来唐河县公干, 也不过是冲着唐河最著名的糟鱼来的。   不过,唐河的糟鱼虽肉质酥软,骨头也能下咽,但总有一股淡淡的腥气去除不掉。意外之喜反倒是沈熙川的卤味儿。虽也不算是特产,但跟上京的一比还要略胜一筹。若非灵恩寺不能见荤腥,他在寺内养病的这些日子,就让八斤等人下山去买了。   “这道菜叫脆皮五花肉,不过是我们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零嘴儿给自己解馋而已,上不得大台面。”   听到这脆皮五花肉是沈熙川捣腾出来的小零嘴儿,蒲伟彤心中不由得对沈熙川一阵刮目,对他的自谦之语很不以为然。“我吃着这脆皮五花肉味儿不错,可不比那上京大酒楼的炙肉逊色在哪里。”   受到褒奖的沈熙川心里虽然开心,但面上也并不显。自是淡笑点头道:“客人喜欢就好,后堂有一些还没开炉。客人要是不嫌弃,等下给您包上一些,权当是晚上加菜了。”   蒲伟彤正好奇这脆皮五花肉是怎么做的,听沈熙川说后堂有一些还没出炉,心里不由得大喜。看着站在面前的沈熙川,毫不思索的问道:“那,能否让我看一下你这个脆皮五花肉是怎么做的?”   蒲伟彤这话一出口,自己便尴尬了。不管是何时何地,每个大师傅手里最受欢迎的大菜向来都是密不外传的。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亲收的徒弟。   沈熙川虽然只是说这道脆皮五花肉只是零嘴儿,可这也是他自己费心鼓捣出来的。如今他开口要观摩人家的具体做法,不管如何都是欠妥当的行为。   察觉到自己的冒失行为后,蒲伟彤当即便要道歉。然而还没等他道歉的话说出口,便意外的看到了沈熙川点头应允了。   “可以,就是工具简陋,怕看了之后客人会失望。”说罢,沈熙川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待蒲伟彤迈出第一步后,便带着夏唯谨一起往后堂走去。   ……   沈熙川引着两人穿过厨房来到了后堂的屋檐下,此时,屋檐下的瓦缸里的炭火还没完全熄灭,手指摸到瓦缸的边沿还有些烫手。   “缸里还有四条,般宁,你帮我抻着点儿挂在外面的那根儿线,小心掉下去。”   闻言,夏唯谨忙疾步走到沈熙川面前伸手帮忙,等沈熙川揭开上面的锅盖,瞬间一股浓浓的肉香便飘了出来。饶是夏唯谨这种不重视口腹之欲的人,也被馋的咽了口口水。   蒲伟彤站在一旁,等着夏唯谨揭开锅盖便立刻凑上前来。见瓦缸里只有一个炭盆,其余再无什么工具之后,心里不禁有些惊讶。   “就这么简单?”蒲伟彤瞪大着眼睛问道。   沈熙川笑着点头,“确实就这么简单,不瞒客人,做脆皮五花肉都在乎腌料上。若是腌料不对,做出来的也不会好吃。”说完,沈熙川将木质的锅盖重新盖在缸口上,拍了拍手继续说道:“不过,这脆皮五花肉的腌料都是我自己配的,恕我不能告知。”   蒲伟彤能看到这脆皮五花肉怎么做的已经满意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去仔细打听人家的腌料配方。听到沈熙川的话,忙点了点头。“如此已经很失礼了。”   沈熙川倒是意外这个贵公子如此的好说话,本想带着他回到大堂。哪知,对方却盯着挂着五花肉的瓦缸迟迟不肯移步。   此时,空气中烤肉的香味儿还在弥漫,即便是刚才已经吃过大半碟儿,蒲伟彤觉得并不尽兴。察觉到沈熙川和夏唯谨眼神里的疑惑,蒲伟彤不禁有些赫然,犹豫了片刻,这才试探性的问道:“那,如果我想再买两条这脆皮五花肉,不知沈老板可否愿意?”   今天剩余的几斤五花肉被沈熙川分成了六条来烤,方才拿出来试吃一条,如今缸里不过还有五条。沈熙川原打算自己留下两条,剩余的都给钱掌柜送去。如今看这贵公子盯着自己眼巴巴的,沈熙川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夏唯谨。   自从借了钱掌柜两百两的外债后,夏唯谨一直都想要多赚些银子,好快点儿把外债还了。眼前这位公子虽然行为举止着实有些鲁莽,可却是不可多得的‘肥羊’。若是此时不宰,过了这个村儿,就再没这个店儿了。   想到此处,夏唯谨不禁面露为难,看着沈熙川欲言又止。   沈熙川看着如此表情的夏唯谨一时间不禁有些惊讶,想他夏唯谨平日里并不是护食的人,现在缸里这五花肉还有那么多,怎地他还一脸为难。   正在奇怪时,沈熙川只听夏唯谨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五花肉虽然价格不高,可是要做成这脆皮五花肉工艺繁琐,最是累人。因为不好定价,我们寻常只是自己做来吃,并不外售,就是怕客人嫌弃太贵,觉得我们店宰客。”   闻言,蒲伟彤连忙说道:“价格你说就是了,我既然诚心问你,可是在乎银钱的那等人?”   此时的沈熙川已然看明白了夏唯谨在打什么主意,正想开口说话。就见夏唯谨对他快速眨了下眼睛,开口说道:“看客人也不是缺钱的人,但是开铺子做生意,最忌讳漫天要价。这一条脆皮五花肉我们也不多要,就三钱银子。”   沈熙川一听一条脆皮五花肉夏唯谨竟然开口要三钱银子,吓得他好悬一口气儿没上来。要知道一斤上等的五花肉不过十四五个大子儿,烤好的脆皮五花肉刨去成本,至多二十五文。夏唯谨一开口就是三钱银子,这都快能买下一头猪的五花肉了……   “我当你能要多少呢,原来就三钱啊。哈哈,不多,不多。”蒲伟彤说着,往大堂方向走了两步,开口将自己随身的小厮八斤给唤了过来。   “公子,可是有何吩咐?”八斤垂首站在蒲伟彤身侧,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好奇自家少爷突然叫自己过来所为何事。   “拿十两银子给沈老板。”   “十两?!”八斤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公子。   同样震惊的还有一旁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夏唯谨只是想抓住这只肥羊轻轻宰一下而已。没想到这只肥羊丝毫没有被宰的觉悟,反而自己觉得不过瘾,对着刀口狠狠地撞了一下脖子。   “用不了这么多的,三钱银子一条已经足够了。客人要多少,我给你包起来就是了。”   蒲伟彤见八斤掏个银子磨磨蹭蹭,不禁有些不耐。伸手将银袋子从八斤手里拿过来,从里面到了两锭五两的银子放到了夏唯谨的手里。   “上京一盘炙肉还要二两银子呢,你这脆皮五花肉味道可要比他们好上太多了。五两银子是买东西的钱,另外五两是我打赏给你们的,安心收着就是了。”   ‘打赏’两个字听在沈熙川耳中,不免让他咧嘴。   “既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夏唯谨看了眼旁边一脸复杂的沈熙川,自己率先一步把银子接了过来。   见状,沈熙川折返回瓦缸前,手脚麻利的从里面提了两条脆皮五花肉出来,用油纸包好递给了一旁的八斤。   “这东西最好趁热吃,凉了就会显油腻了。”   说着,几人一起回到了大堂。这时外面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门外陆陆续续的也多了不少行人。   因为已经入了秋,天色也比以前短了不少。加上又是阴天,门外已经的天空已经有些暗了。   蒲伟彤见时间不早了,就让八斤提好东西,跟沈熙川又寒暄了几句就告辞准备离去。   沈熙川见桌上还放着蒲苇彤送来的一排礼盒,本想让他带回去。没想到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呛了回来。   “难道这些东西比不得我的命重要?你若看不上,等我们走了之后丢出去便是。”   说罢,蒲伟彤扭身就走,然而在即将走下门口的台阶时,猛的回头看向沈熙川身边的夏唯谨,问道:“咱们两个真的没有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没想到小夏也是个狠人啊【目瞪口呆.JPG】   小夏: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愿意给,又不是我强迫的!【正经脸】   蒲·财大气粗·伟彤:你们再说什么【呆滞.JPG】 第31章 大伯沈玉林   蒲伟彤送来的谢礼出乎异常的厚, 除了一些点心吃食和衣料之外,还有一个雕工精致的木匣。沈熙川原以为是金银玉器之类,然而当他打开才发现, 里面竟然是一根人参。   沈熙川对药材补品一类并不了解, 但从那个雕工精致的木匣来看,这根人参的价格可能会远超他的想象。   想到夏唯谨乃是夏家大少爷,见过的好东西自然不少。于是, 便将手里的木匣递给夏唯谨,自己则伸手将一块儿湖蓝色的布料拿了起来, 发现入手光滑如水,显然这块儿料子也并不便宜。   夏唯谨被猛地塞了一个木匣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见沈熙川对着自己昂了昂下巴,也就顺势打开看了一眼。   待看清里面是根老参, 且年头儿最起码在五十年以上以后, 心里也不禁有些惊讶。“你这是从哪儿救下的人?出手这般阔绰, 恐怕并非是一般人家。”   说完,夏唯谨猛地想到自己也是沈熙川救下的,一时间不禁惊叹沈熙川这个人的运气的同时,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   沈熙川如此这般的把遇到和救下蒲伟彤的经过跟夏唯谨说了一遍,听到蒲伟彤竟然是因为一颗馄饨差点被噎死,脑海中想起之前他看到脆皮五花肉的模样,不禁有些无语。   “我真的就是顺手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找上门,而且还送了这么厚的一份谢礼, 我看着心里都恐慌。”   闻言, 夏唯谨不由得淡淡一笑。“其他的就先不说, 单就这根人参年头就不短了, 寻常若是去买,怕没有三四百两轻易买不下来。此人家庭背景应该非同一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一般对礼仪都十分的看重。既然是救命的大恩,这答谢礼自然不能薄了。也就是在唐河,若是再舞阳或者上京,恐怕这谢礼还要重上几分。”   夏唯谨的一席话听得沈熙川不由得咋舌,许是看出沈熙川对于这些礼品有些略微的不自在,于是,安慰道:“这答谢礼自然已经送来,你就安心收着便是。”   “嗯,其他吃食点心倒还好说,就是这料子也太好了,这哪里像是咱们普通人家能够穿的起的。而且还有几块儿粉色,红色,这打眼儿一眼就是女人用的,咱们也用不上啊。”沈熙川一边说着,一边抖搂着手里几块儿绸缎,眉头都要拧成‘川’字了。   “估计他们以为你们家里有女眷,所以才准备了这些。”   看着沈熙川一脸嫌弃的模样,夏唯谨不由得有些好笑。正要再开口说话,只感觉眼前青光一闪肩膀上随之一重,只见沈熙川竟然拿着一块儿湖蓝色的素绉缎披在了他的身上。   “这块儿料子跟你倒是蛮配的,再过阵子就要入冬过春节了,到时候添新衣的时候让裁缝铺给你裁一套出来。”   夏唯谨侧头在自己的肩膀处看了一眼,心里感动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月落沙的料子轻薄,凉爽,裁夏衣最合适不过,冬衣的话还是棉布比较保暖。”   将身上的布料拿下来,夏唯谨叠好正要重新放置回盒子里时,只听一边的沈熙川苦恼的问道:“你说这些东西我如果全部卖了的话,大概能卖多少钱?”   听着沈熙川的话,夏唯谨顿时一愣。随着一阵剧痛从指尖传来,夏唯谨忙回过神将手指从木匣里抽出。屈指摩挲了一下被夹痛的指节,夏唯谨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怎,怎么想着卖了?”   闻言,沈熙川左手环腰,右手拄着下巴,拧着眉头一脸无奈的说道:“除了吃食之外,这些东西哪里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够穿戴的起的。与其放在盒子里发霉,不如拿去换点儿银子实在。我们还欠着钱掌柜两百两银子呢,拿这笔意外之财还债倒也合适。”   ……   蒲伟彤的到来激起了一圈儿小小的涟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两天之后,天也慢慢的放晴了。趁着下雨的时候,沈熙川让夏唯谨看铺子,自己则挑了个时间回了趟护林所。将长势颇好的白菜给捆扎好,顺便也拔了十多颗萝卜回来。只是在回来的途中,沈熙川遇到了从陶营子村返回镇上的沈玉林。   不知道回村的时候,沈玉林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眉头紧锁,在面对沈熙川的问安时,只淡淡的应了一声,眼神有些复杂。   沈熙川对沈家人都没什么好感,所以对于态度平淡的沈玉林,沈熙川秉持着他不开口,我也无话可说。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就在即将进入县城的时候,沈玉林突然停了下来。见状,沈熙川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妹妹春宁要和赵家的小子定亲了。”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一愣。诧异的同时,心里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哦,那挺好的。”   似乎是不满沈熙川敷衍的态度,沈玉林的眉头比方才皱的更深了,语气也比初开口时严厉了许多。“作为兄长,你就没什么可说的?”   “嗯?那——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沈熙川不明白沈玉林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沈熙川此言一出,沈玉林顿时勃然大怒。“咱们同赵家有仇你不是不知道,如今你的亲妹子要嫁给咱们家的仇人,你就是这般态度?!”   沈玉林的声音猛然拔高,语气里的质问也让沈熙川不由得动了肝火。   “那大伯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早先的时候我也并不是没劝过她赵春华并非良配,可她也不听啊。即使如此,我又何必浪费口水。”   “那可是你亲妹子?!”沈玉林怒道。   看着怒火中烧的沈玉林,沈熙川冷笑一声:“大伯切莫忘了,我和他们一家已经断了亲。既然断了亲,他们家的事就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了。”   见沈玉林怒目圆睁,沈熙川也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依旧态度恭敬的道了句别,推着车便要往铺子方向走去。然而,就在沈熙川转身之际,只听徐捕头的声音自旁边铺子传来。   “沈老弟,这下雨天你推着车做什么去了?”   听到徐捕头的话,沈熙川忙回过头来。在沈玉林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徐捕头面前。   “先前住在村子的时候种的萝卜可以吃了,趁着下雨没事就回去拔了一些。徐捕头这会儿怎么在这里?可是衙门里没事了?”   “嗐!现在衙门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跑腿儿而已,这不刚走到这边避避雨。”徐捕头说完,抬眸看向几米开外的沈玉林。“哟,沈头儿,这是打哪儿来啊?”   徐捕头的招呼声让沈玉林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笑着回道:“哦,今日衙门没什么事,就回家一趟。”说着,沈玉林看了眼沈熙川,再次笑道:“竟不知徐捕头跟我这侄儿什么时候认识的?”   沈玉林和徐捕头都在衙门当值,但所司各有不同。沈玉林为皂班的头儿,日常负责在知县升堂审案时站班、行刑。而徐捕头则是壮班的头儿,平日里负责跑腿送件报消息。另有一张捕头为快班的头儿,寻常负责侦查破案,缉拿盗匪,押解囚犯。   三人虽没有高低之分,但因徐捕头接触的面儿比两人要广,‘收入’也最为丰厚。因为徐捕头的外快比较多,加上为人大方不抠唆,在衙门里人缘远比沈玉林要好得多。正是如此,沈玉林最是看不惯徐捕头,两人一直也算是面和心不和。   “哎哟,那我和沈老弟认识可有一段时间了。”说罢,徐捕头也不再理会沈玉林,侧头和沈熙川说道:“好几日没去你那边了,等下我去衙门回了话就没什么事儿了。等下我去喊上老钱,咱们几个好好说说话。”   “那感情好,我回去就备上酒菜,等着徐捕头和钱掌柜大驾。”   徐捕头笑着拍了一下沈熙川的肩膀,而后招呼了一声茶铺子里坐着的手下,跟两人说道:“我这便回去交差事了,沈头儿可要一起?”   沈玉林闻言,客套道:“我等下还有些私事去办,就不和你一路了。”   徐捕头见状也不勉强,让手下给自己拿好佩刀,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的往县衙走去。   待徐捕头走远之后,沈玉林这才转头看着沈熙川,问道:“二小子何时与徐春涛相识的?看他刚才与你说话,你跟他好像还挺熟的。”   沈熙川并不知道沈玉林与徐捕头两人之间的有什么嫌隙,听他问起,便大方的点了点头。“确实有一段时间了,我分家出来之后,并无糊口的营生。后来能在灵恩寺摆摊儿,还是多亏了徐捕头他们的照顾。”   “大伯可还有事吩咐么?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等下徐捕头他们要过去吃酒,我要回去准备酒菜了。”   沈玉林哪里听不出沈熙川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一张老脸犹如被人抽了一记耳光。虽然心里已然气得想要吐血,但沈玉林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沈熙川推着架子车大步离去。   待沈熙川回到凌空街时,远远的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铺子旁边。待沈熙川将架子车从偏门处推进去,果然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问道:“沈老板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烤鸡非得等他回来才能开么?我后日就要启程回上京了?这烤鸡能否让沈老板帮我多弄几只,我在路上的时候也能打打牙祭。” 第32章 醉谈   蒲伟彤那日只说了自己的姓名, 以及哪里人士,并没有跟沈熙川和夏唯谨他们透露任何身份。所以,待到徐捕头和钱掌柜提着一坛酒进门后, 看到眼巴巴蹲在缸边等烤鸡出炉的蒲伟彤, 登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钦差,钦差大人,您, 您怎么在这儿?”   徐捕头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了。沈熙川并没有遇到什么大人物的觉悟, 倒是夏唯谨拉着沈熙川向后退了两步,本要行礼却被蒲伟彤摆了摆手给拦下了。“微服而已,哪里用得着那么多虚礼。”   说着蹲在地上的蒲伟彤转头一脸不满的看着徐捕头,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身, 抖搂了一下衣摆, 对着徐捕头道:“又是你家大人让你来的?怎么我走到哪儿你们都能找到?”   闻言, 徐捕头不禁一阵惊慌。正要开口解释,就听沈熙川帮忙辩解道:“您误会了,徐捕头与我是至交,过来是找我喝酒的。”   说罢,沈熙川忍不住问道:“客人竟然就是钦差大人,我还当您是来我们这边赏景儿的游客呢。”   听沈熙川这么说,蒲伟彤的脸色稍霁, 脸上也重新有了笑模样儿。“怎么?我就不能是钦差么?长得不像么?”   沈熙川笑道:“确实不像。”见蒲伟彤不满的瞪眼,沈熙川继续说道:“戏文里钦差大人, 鸣锣开道, 一身官服, 不怒自威。反观客人你……”   蒲伟彤见沈熙川话说到一半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地上闷着烤鸡的瓦缸,不由得脸色一红。“我怎么了?!都说吃饭皇帝大,爷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嘴上这一口儿。”   说完,蒲伟彤也觉得自己漏了短,自己倒先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猛地松快了起来。   嗅着烤鸡的阵阵香气,蒲伟彤忍不住道:“沈老板,这烤鸡到底好了没有啊?我这都等了老半天了。”   “好了,好了,这就起炉。”   夏唯谨知道又蒲伟彤在,徐捕头和钱掌柜并不放的开。于是开口劝解道:“烤鸡已经熟了,蒲大人还是去前面稍坐片刻。”   蒲伟彤瞄了眼面容拘谨的徐捕头和钱掌柜,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多少有些碍事。点了点头便顺从的跟着夏唯谨去了前面的大堂。   待蒲伟彤一走,徐捕头和钱掌柜整个人这才松了下来。见沈熙川还在不紧不慢的起着炉子,一边上前帮手,一边好奇的问道:“我说沈老弟,你是怎么结识这位钦差大人的?”   沈熙川把烤鸡从瓦缸里提上来,跟两人道了声谢后,于是又将自己和蒲伟彤认识的经过又跟两人轻描淡写的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救下蒲伟彤的缘由,只说是当时蒲伟彤主仆遇到了些许麻烦,自己顺手帮了一把如此云云。   钱掌柜和徐捕头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自然听出沈熙川的隐瞒。不过,两人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寻根究底。   “前几日这位钦差大人找上门致谢,送的谢礼有些厚重,我本以为他出手如此阔绰,只是寻常的富家公子而已。倒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若不是徐捕头认识,我和般宁还被他蒙在鼓里呢。”   “估计是怕表明身份,你对他就畏畏缩缩,相处就不如这般自然了。”   听到钱掌柜的话,沈熙川心里不由暗笑。就蒲伟彤这性格,便是表明了身份,自己也很难把他当大人物一样供着。   “哎,先不说他了。两位先去里面休息一下,我把这烤鸡给那位钦差大人送去再过来陪两位说话。”   “快去,快去,咱们都是相熟的,哪里还用得着你作陪。倒是这烤鸡,可得给我们留出来一只。”钱掌柜笑呵呵的捧着肚子对沈熙川说道。   “您二位的一早就留出来了,你们先去坐,我等下就回来。”   说罢,沈熙川端着一只撕好的烤鸡往大堂走去。   烤鸡与脆皮五花肉的做法虽然类似,但是口味却大相径庭。饶是不爱吃鸡的蒲伟彤一口气吃了大半只后,这才停下手来。此时的夏唯谨早已经打来了清水,见蒲伟彤吃完,便让他起身去旁边净手。   “之前与你们隐藏身份,你们莫怪。”蒲伟彤有些赫然。   “大人说哪里话,您没怪我们二人失礼已是很好了。”   听着夏唯谨的话,蒲伟彤张嘴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后,最终还是说道“在唐河县这些日子,咱们三人虽相处不多,但感觉甚为投契。我本来还想再多留些日子的,奈何家中有事,只能先行回去。”   “日后,你们若是有机会去上京,便去帽儿胡同的定北侯府寻我。”说着,蒲伟彤从怀里掏出一枚环形的白玉玉佩,中间一个‘蒲’字赫然雕刻在中间。“到时你们只需要将这个交于门子看,他们自会通报给我。”   当夏唯谨听到蒲伟彤竟然是定北侯家的公子,双手接过玉佩时,眼眸变得更加明亮。“大人竟然是定北侯府的公子?!”   蒲伟彤家能得如此封号,显然并非一般的勋贵人家。男人总有一些英雄情结,夏唯谨如此激动沈熙川也不觉得奇怪。   而蒲伟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正是,没想到你竟然还听过我家名号。”   “大林朝十年时,定北老侯爷一杆长枪单枪匹马硬闯匈奴大营,大林朝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夏唯谨一脸敬佩的说道。   “诶,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不好再提了。我在家中排行老四,字达明,你们以后直接唤我的字也可。”   沈熙川与夏唯谨对视了一眼,两人均点了点头。   沈熙川只方才听说蒲伟彤要回上京,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启程,于是开口问道:“大人什么时候动身,我们也好去送您一程。”   “后日一早便走,你们还要忙着生意,送就不用了。不如给我多烤几只鸡和五花肉给我带着,我在路上也好解馋。”   见蒲伟彤竟然还惦记着吃,沈熙川不由得哑然失笑。表情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大人放心,一定给你带的足足的。”   ……   送走蒲伟彤后,沈熙川炒了几个小菜和钱掌柜,以及徐捕头两人直喝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方才散场。   沈熙川酒量浅,虽然陪着没喝多少,可是送两人离开后,风一吹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见厨房内还燃着灯,沈熙川抬脚走了过去,只见灶台前夏唯谨正坐在凳子上弯着腰往灶膛里添柴。   听到沈熙川的脚步声,夏唯谨回过头来展颜一笑。“钱掌柜和徐捕头都送走了?”   沈熙川点了点头,见锅里已经冒气,不由得问道:“锅里煮了什么?可是晚上没吃饱饿了?”   夏唯谨起身揭开锅盖,见锅里的水没有开,于是盖上锅盖又坐回到木凳上。“不是的,锅里烧了些热水,打算给你冲碗浓茶解酒。”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心下一暖。裹了裹身上的外衫也贴着夏唯谨一起在灶台前坐了下来。   橘黄的火焰映在两人的脸上,噼啪作响的木柴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响。夏唯谨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不知该如何反应,微微侧了下头,发现沈熙川呆呆地望着火焰窜动的灶膛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夏唯谨以为沈熙川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只听他问道:“之前我听到这位蒲大人说看你有些面熟,你们可曾见过?”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会如此一问,侧头看着一本认真的沈熙川愣了一下,这才摇头回道:“不曾见过,我自小便被祖母安排到临安读书。书院的同窗们,我大多都认识,记忆里并未见过蒲大人这个人。对于他说看着我觉得眼熟,我也感觉挺奇怪的。”   夏唯谨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沈熙川听他这么说,知道他确实是没见过,也慢慢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你嫡母那边的亲朋好友就行。”   沈熙川的话让夏唯谨握着木柴的手一紧,目光定定的看着沈熙川似乎有光一闪而过。   沈熙川似乎没有注意到夏唯谨的眼神,歪着头望着火光,喃喃的说道:“如果他跟你们家有什么渊源,到时候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你嫡母知道,他们要是再对你下手,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   “你就不怕我连累你?”夏唯谨侧头看着沈熙川,橘黄色的火光照耀在他的侧脸上,只显得他眼眸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熙川摇了摇头,“我来这世界孑然一身,茕茕孑立,所幸有你相伴才不至于这么孤单。”说着,沈熙川蓦地笑了出来,“说起来,我们两个都是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连累不连累的这话说得有些没意思了。”   “若是你家人回心转意,想让你回家呢?”   沈熙川酒劲儿是真的上来了,听到夏唯谨的话倚着后面的案板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见状,夏唯谨以为沈熙川是心里开心,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失落的。   然而,沈熙川却长腿一伸,眼眸半眯着望着夏唯谨。“既然已经搬出来,那他们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努力过好日子,但我不是受虐狂,天生给人当牲口的!他们不拿我当人,那我也只当他们是狗,都是畜生谁也别说谁。”   沈熙川在夏唯谨面前从未表达过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原本他看到沈家对沈熙川的态度,心里还为他叫屈。此时听到沈熙川的醉酒之言,才明白对方原来从未将那些人放在心里过。   如此一来,夏唯谨也彻底明白,为何搬出沈家后,沈熙川前后差距会那么大。而他也渐渐开始怀疑,当初沈熙川被‘赶’出沈家,是不是真的被‘赶’……   就在夏唯谨思索时,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被人碰了碰,回过神向旁边看去,只听沈熙川开口问他道:“说实话,你们家人这么对你,你心里恨不恨他们?想不想报复回去?”   沈熙川的最后的几个问题,没等到答案便睡了过去。而夏唯谨将沈熙川扶回房间后,却被他的问题缠绕,许久未曾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开奖了,如果有中奖的小伙伴,到时候吼一下哦~   开始上班了,一想要连上七天就感觉好窒息…… 第33章 送别   蒲伟彤离开的那个早晨, 沈熙川包好刚出炉的脆皮五花肉和烤鸡,和夏唯谨一起等在了镇口。   待天色微亮的时候,一辆豪华的马车自县衙的方向驶来, 而车辕上坐着的正是蒲伟彤的小厮八斤。   八斤看到路边等着的沈熙川和夏唯谨, 拍了拍赶车的车把式示意他放慢车速,同时转身跟车内的蒲伟彤禀告了一声。等车子在两人跟前停下时,八斤便立刻从车辕上跳下来, 转身打开了车厢的门。而后,一身锦衣的蒲伟彤从车厢里探出头来, 见外面等着的人果真是沈熙川和夏唯谨二人,脸上立时绽出一抹微笑。   “还当是八斤唬我来着,没想到竟真的是你们两人来送我了。”   “既然说了来送大人您,哪能食言。”说着, 沈熙川将手里提着的一竹篮脆皮五花肉和烤鸡放到了车辕上。“今天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我们二人也没什么好送给大人的。这里面是我今天早晨刚做的一些吃食, 权当路上给大人解个闷儿。”   蒲伟彤知道烤制脆皮五花肉和烤鸡是需要时候的,沈熙川送给他这满满一篮子,怕是花了他一夜时间才做好的。一时间,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我当时只是随口说说,你哪能当真了呢。”虽说如此,但蒲伟彤提着篮子的手却不舍得放开。   “只是耗费些时间罢了,没什么难的。”   三人叙了几句闲话, 眼见着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蒲伟彤便和两人作了别。待走出几米之后, 蒲伟彤看着竹篮里的东西, 猛地将头探出窗外, 对着依旧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去的沈熙川和夏唯谨挥了挥手, 扬声喊道:“等你们到上京,千万别忘记去寻我。”   马车越走越远,直到转弯后再也看不见,蒲伟彤刚怅然若失的坐回车内,就对上八斤那张满是无语的脸。   “你那是什么表情?”蒲伟彤将竹篮提到自己跟前,一副老母鸡护崽儿的模样。   八斤叹了口气,问道:“要不是小的跟少爷一起长大,小的当真以为您是打心眼儿里舍不得的沈老板他们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本来就舍不得好么?!”蒲伟彤梗着脖子反驳道。   见状,八斤嗤笑一声,指了指蒲伟彤怀里的竹篮说道:“少爷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先把篮子放下来比较有说服力。”   蒲伟彤被自家小厮一抢白,顿时恼羞成怒对着八斤一脚踢了过去。而八斤似乎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抬腿飞快的闪了过去。   蒲伟彤见一击不中也不恼,低头将竹篮里的东西扒拉开。捏出一块儿切好的脆皮五花肉似泄愤一般的咬了一口,口齿含糊不请的说道:“确实有几分舍不得,你说上京的那些家馆子,哪家能比得上沈老板的手艺。这一回京,想再吃到怕是难咯。”   说罢,蒲伟彤拍掉手上的油渣儿,扭头问八斤道:“不过,那个姓夏的公子,你真的不觉得他眼熟么?”   八斤闻言,上下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弓着腰钻出了马车。   ……   一进入十月,天气便陡然转凉了,原本辗转在各地的商旅们开始踏上回家的路程。唐河县作为中转的枢纽中心,不光大小货栈生意好了起来,就连沈熙川的食铺生意也跟着好了不止一两成。   这些猛增的客人除却之前码头趴活儿的苦力,一大部分是路过的行商,其余大的商队大都是从吉祥货栈由钱掌柜那边介绍过来的。   当那些在此稍作停顿的客商,一日有两餐都在这边用时,沈熙川便知道自家生意在此是彻底的站住了脚。   沈熙川和夏唯谨就这样带着欢喜忙碌了将近一月有余,一场刺骨的北风裹挟着雪花席卷了整个唐河县。一夜之间,唐河县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之色。   沈熙川哈着气,猛地一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景色给惊了一下。而后,只听旁边的木板门吱呀一声也跟着被打了开来。只见夏唯谨一身青色长袍也打开了门,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沈熙川,夏唯谨愣了一下也跟着迈出了脚步。   “没想到夜里这雪下的竟然这般大。”说着,沈熙川慢慢地走下了台阶。沈熙川只觉得脚下猛地一空,低头向下看去,只见的积雪竟然直接没过了他的脚背。   沈熙川一脸懵的模样直接逗笑了夏唯谨,见沈熙川犹如一个孩子一般,在雪地上不停地踩来踩去,夏唯谨笑道:“仔细湿了鞋子,不然等下可有的罪受了。”   前世一直生活在南方的沈熙川,哪里见过这么厚的积雪。此时看到院子里如此厚的积雪,一时之间不由得忘了形。等到夏唯谨的声音传过来,沈熙川这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下地上被自己踏平的雪地,沈熙川意犹未尽的跺了跺脚,将脚背上的沾着的积雪震下来,这才返回到门前在旁边拿了把竖着的铁锹。“今儿的早饭晚点儿做吧,我先把院子和铺子门口的雪铲干净,别到时候有人因为路滑摔倒。”   “嗯,你去吧,早饭我来做。”   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的早饭向来简单,基本都是一碗滚烫的南瓜小米粥,一碟酱菜,以及每人一个白水煮蛋。   因为考虑到沈熙川每日太过劳累,夏唯谨也慢慢学会了煮饭,虽然还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米粥,炒蛋,但远比之前只会烧开水馏馒头已经强上不知多少了。   当夏唯谨做好早饭之后,还没等到门口铲雪的沈熙川回来。他们铺子门口的面积并不大,沈熙川想来干活儿又麻利,没道理将近半个时辰还没清扫完。于是,带着疑惑夏唯谨来到了大堂门口。   只见门口的积雪确实是清扫干净了,但是门口两边也各自多了两个雪人。而沈熙川兴致勃勃的给雪人的脸上用石子装眼睛,听到大堂内脚步声传来,沈熙川转头看了夏唯谨一眼,问道:“早饭这么快就做好了么?”   “嗯,你弄这些雪人做什么?万一冻伤手就不好了。”   “积雪铲完还得拉走,索性就堆几个雪人,既美观又省的往外拉积雪。”说着,沈熙川从地上起了身,拍了拍被冻的通红的手指,仔细观摩了一下自己刚堆好的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吃过早饭后,夏唯谨和沈熙川清扫完整个大堂,几家帮忙送肉的肉贩老板这才陆续到来。看到两人,几位老板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不好意思的笑道:“今儿路上积雪深委实不好走,沈老板莫怪。”   自从开店以来,这还是几人第一次送货晚点,纵使知道沈熙川待人和善,心里仍然惴惴。看出众人不安的沈熙川摆了摆手,“偶尔一次没关系,再说大雪封路,不光你们不好走,来吃饭的客人也少。”   说着,夏唯谨从里面提了一壶温茶走了出来,给几位肉贩老板各自倒了杯茶。几人因为晚点,那好意思再喝主人家的茶水。帮着沈熙川把肉卸到厨房,当场算清了银钱便各自回去了。   “今儿天气不好,恐怕生意会不如前几日。”夏唯谨一边帮着沈熙川清洗猪下水,一边忧心的说道。   “累了那么多天,只是一天不好权当休息了。”沈熙川倒是看得开,抬头看了眼锅灶前的夏唯谨,想到前阵子积的酸菜,忙去旁边将手洗干净。待手上没有油花后,这才走到隔壁偏房将里面的一口大缸掀开。瞬间,一股酸味儿从缸内冲了出来。   白菜是沈熙川趁着雨天时店里没生意收回来的,不过只种了两分地,没想到竟然整整收了两大车才拉完。   沈熙川看着摆了一院子的白菜唯恐坏了,就索性学着东北那边用大粒儿盐给腌起来一部分。原本只当练手,没想到这酸菜竟然真的让自己腌好了。   夏唯谨将一锅下水放满,回头发现沈熙川不见了人影,便出来寻找。在走到偏房的时候,正见他拿着一颗颜色金黄的白菜正愣愣出神。   “你说的酸菜腌好了么?”   闻言,沈熙川提着酸菜看着夏唯谨点了点头。“腌好了,下午要是不忙,我给你做个好吃的。”   沈熙川只要不忙就会研制新花样出来,对此夏唯谨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行啊,夜里雪下这么大,也不知道河上结冰没有。如果结冰的话,怕往后的生意要不好做了。”   “估计今天不会结冰,后面几日雪融化的时候那时候最冷,河边上估计就过不了船了。到时候咱们就只能做做炒菜了。”   做炒菜虽然利大,可是在唐河县这个小县城一天并上不了多少客人。   “那也比闲着强。”夏唯谨说着,跟着沈熙川一同从偏房里走了出来。“我们现在手上攒了差不多已经七八十两银子,现在距过年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到时候说不定能凑凑整,先还给钱掌柜一半。”   沈记不过开张两个月有余,已经积累下那么多沈熙川已经很是满足了。   “已经不少了,我本来心里估算着要后年才能还完呢。照这样下去,估计明年下半年就能把欠债都还完了。”   沈熙川让夏唯谨去前面看店,自己去厨房看卤味儿的情况。然而还没等他揭开锅盖,只听前面夏唯谨惊呼一声,随即便听到夏唯谨前面大堂焦急的叫着他名字。   沈熙川从未听过夏唯谨如此急迫的叫过他,心中不禁一阵惊慌,扔下手里的笊篱便往前面跑去。   待沈熙川奔到大堂内,只见夏唯谨正蹲在地上查看一个女子的情况,而他旁边还围着两个孩子嘤嘤的哭着。看到沈熙川从后堂奔出来,两个孩子顿时嚎啕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二舅舅,你快救救我娘吧,她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各位中奖的小伙伴~!   最近yq又开始死灰复燃了,昨天一天我们小区已经封了四栋楼……   事先跟各位亲说下,如果我哪天晚上没有更新请不要着急骂我,因为我可能就被关进去了。大家也千万注意防护,一定不要麻痹大意!   最后的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鞠躬~! 第34章 劝离   沈熙川见沈春杰额头青紫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忙上前唤了两声。见对方人事不知,也不禁有些急了。   让夏唯谨先帮着安抚一下两个孩子,自己则一把抱起沈春杰先去了后院。   “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你在家照顾好两个孩子。”   “嗯, 路上滑,你脚下留神一些。”   沈熙川应了一声随即便疾步走出门去。   因为刚刚下过雪,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沈熙川一路小跑的来到街尾的回春堂, 忙见药堂的小伙计正打着呵欠卸门板,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门前的台阶。   “小刘大夫, 李大夫可开始坐诊了?”   沈记生意火爆,街上不少人都去光顾过,其中就包括了回春堂的李大夫和小伙计刘四喜。而且两家距离也不算远,刘四喜随着师傅去过几次, 沈熙川自然也是认识他的。   “我师傅刚过完早, 沈老板这是怎么了?”   沈春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沈熙川也没心情跟刘四喜解释太多,对他点了点头便大步走进了店里。   许是听到了沈熙川和刘四喜的对话,李大夫带着疑惑从内堂走了出来。不待他开口询问,便听沈熙川急促道:“家里有人昏迷不醒,劳烦李大夫帮忙出趟诊。”   一听有人昏迷不醒,李大夫以为是沈记那个每天负责收账的年轻人,也顾不得多想, 转身捞起桌上的药箱一路跟着沈熙川往外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沈熙川帮大夫提着药箱赶了回来。此时床上的沈春杰还未醒来, 夏唯谨正被沈春杰的两个孩子哭得不知所措。听到院子里脚步声传来, 立刻如释重负。   “莫怕, 你们二舅舅已经带大夫来了, 你们娘亲一定没事的。”   林聪儿和林霜儿闻听此言慢慢止住哭声向外看去,见沈熙川果然带着大夫前来,立刻起身把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李大夫看着屋内站着的夏唯谨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便将目光转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春杰身上。见她额头和嘴角都有明显的淤青,显然是受了殴打不由得皱了下眉。   片刻之后,李大夫将手指从沈春杰的手腕上移开。不待沈熙川开口询问,就主动开口道:“这位大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许久未曾进食,加上天寒故而晕倒。等下多喂她些热汤热食就没事了。”   说着,李大夫从床沿边站起了身,而后走到桌边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从里面拿了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沈熙川。   “这个是活血化瘀的药油,淤青处擦个几次就好了。”   听李大夫这么说,沈熙川也放下了心。“有劳李大夫跑这一趟,这出诊费和药费多少钱?”   闻言,李大夫看了眼那两个衣着破旧的小丫头,开口道:“都是街坊,出诊费就算了,药钱给个二十文就行了。”   沈熙川闻听此言,忙从口袋里摸出二十文钱递了过去,口中谢道:“如此,那就多谢李大夫了。”   ……   将李大夫送出门后,沈熙川脸上的笑容立时落了下来。“般宁,你去厨房看看锅里的卤肉可好了?”   沈熙川眼中即将喷发的怒火让夏唯谨很是忧心,听沈熙川让自己去厨房,心中明白沈熙川是故意支自己离开,虽然担忧,但也没有办法。心里喟叹一声,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沈熙川并不想让沈家的一堆烂事污了夏唯谨的耳朵,看着他进了厨房后,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看着眼前沈春杰的大女儿林霜儿,沈熙川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这才开口问道:“霜儿,舅舅问你,可是你爹又打你娘了?”   林霜儿拉着妹妹的手,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嗯,嬷嬷也打了,还骂我娘是不下蛋老母鸡。”   “他们不给我娘吃饭,让我娘住羊圈。我娘带我和姐姐回姥娘家,姥娘骂我娘没本事,赶我们回家去。”   林聪儿今年不过四岁,因为家庭缘故远比一般孩子要早慧的多。知道眼前这个舅舅待她娘的态度远比其他两个舅舅要好的多,所以听到沈熙川发问,便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跟对方说了一遍。   沈熙川没想到沈春杰竟然还回过沈家,心中对沈杨氏的心硬程度又刷新了一个高度。看着眼前两个脸色被冻得通红,还不住流着清水鼻涕的小丫头,沈熙川拿出帕子帮两人擦了擦。   “你们是不是也没吃东西?”   见两个丫头齐齐点头,沈熙川叹了口气,正要去厨房给两人弄些吃的,顺便熬些米粥给沈春杰醒来充饥。哪知,刚刚转身要走,就听到大丫头霜儿惊呼了一声。沈熙川回过神,这才发现沈春杰已经醒了。   床榻上的沈春杰呆呆地望着头顶,眼神里尽是迷茫。直到林聪儿糯糯的叫了声‘娘’,沈春杰这才转过头来。待看清楚走到床前的沈熙川后,两眼一红顿时落下泪来。   “二弟……”   因为原身受过沈春杰的照顾颇多,沈熙川对这位大姐的感观并不差。然而,两次看着沈春杰脸上带伤,甚至这次直接晕倒在他们店里,沈熙川对她的这种软弱已是不耐了。   “听聪儿说,你带这两个孩子回过沈家一次了?”沈熙川的语气很是生硬,毫无往日的温和。   沈春杰察觉出弟弟的态度变化也不敢撒谎,慢慢从床上坐起身点了点头。“回过了。”   “你在林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太太他们就没有说什么?”沈熙川说这话的时候不自知的带着嘲讽,而只沉浸在悲伤的沈春杰却并没有察觉。   “娘这段时间正在忙着小妹的事情,没……”   “娘,你说谎!”不等沈春杰说完,林聪儿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而一旁的林霜儿也嘟着嘴说道:“明明是姥娘不让咱们进门,根本不是在忙小姨的事。”   被两个孩子拆穿的沈春杰顿时窘的满脸通红,抬头看了眼沈熙川的脸色,知道沈熙川不耐自家老娘,忙给两个女儿使眼色让她们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见状,沈熙川摸了摸两个丫头的发顶,温声道:“二舅舅厨房里煮着肉呢,霜儿带着妹妹去前面找那个叔叔,让他给你弄好吃的。”   林霜儿看了眼自家娘亲,见她点头,这才听话的拉着妹妹出门去找夏唯谨去了。   等着两个孩子离开房间,沈熙川拉了张凳子直接在床前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说罢,这次林建成又因为什么打你?”   沈春杰原本止住的眼泪因为沈熙川的话又落了下来,抽抽噎噎的将事情的缘由跟沈熙川如数讲了一遍。   因为沈春杰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一心想要男孩儿的林母便开始挑剔起沈春杰的不是,林建成因为母亲的挑唆也越发看不上沈春杰。原本只是责骂几句,后来便越发的过分开始动起手来。加之沈春杰挨打,沈家也无人帮她出头,林家对她的态度也愈发的过分。   这几日,林建成和村里的一个小寡妇打得火热,沈春杰便说了他两句。没成想,林建成不但不自省,反倒对着沈春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甚至扬言要把小寡妇接回家来,沈春杰气不过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原以为娘家人好歹能帮着出口气,没成想她带着孩子回到娘家,连门口都没进去就被自己的亲娘给轰了出来。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妹妹不光不阻拦,甚至还在一旁冷眼嘲讽。   无处可去的沈春杰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孩子来到了镇上,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沈熙川的店门口。   听完沈春杰的叙述后,沈熙川连冷笑的心情都没了。看着眼前包子一般的女人,直接问道:“那大姐来找我,可是想让我为了你出气?”   沈熙川语气生硬,毫无任何感情。听得沈春杰眼泪都忘记擦,呆呆地看着面前最乖顺听话的弟弟,以为沈熙川心里同沈春宁一样也看不起她。   沈熙川确实看不上沈春杰这般软弱可欺,可是想到她曾经对原身的好,也不由的心软了下来。“大姐想过以后么?”   见沈春杰怔住,沈熙川继续说道:“假如你以后也生不出儿子,林家继续苛待你,你将如何?万一林建成将那个小寡妇接进门,你想过你和两个女儿以后的日子么?若是以后林建成和那个小寡妇生了儿子,他们要拿霜儿和聪儿给他们的儿子换彩礼你当如何?”   沈春杰彻底被沈熙川的问题给问住了,瘫坐在床上只是喃喃自语道:“霜儿和聪儿是林家的骨肉,他们应该没那么狠心。”   闻言,沈熙川坐在一旁不由得笑了出来。“大姐,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嫁给林建成的么?况且,你还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呢。”   沈熙川的一席话彻底击碎了沈春杰所有的希望,一时间除了哭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见她如此,沈熙川只是看着沈春杰并不说话。直到沈春杰情绪稍稍平复之续说后,沈熙川这才开口继道:“大姐若是觉得没有出路,我倒是有个办法。”   此时的沈春杰已经完全没有了主心骨儿,听到沈熙川的话,登时抬起头看向了他。“什么办法?”   “和离。”   沈熙川‘和离’两个字一说出口,沈春杰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忙摆手表示拒绝。“不行,不行。我和林建成若是和离,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而且和离之后,我们母女三人又能去哪儿,怎么过活?这,真的不行。”   沈熙川也没指望沈春杰一下就能接受,“外人的看法能有你两个孩子重要?而且,你有手有脚,哪里就能饿的死?”   说罢,沈熙川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这话说出来也没指望大姐能同意,不过我也只劝你这一次,往后你们母女如何,且看你自己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平安无事~明天大筛,希望一切安全!   各位小伙伴出门一定要防护好!!! 第35章 酸菜白肉锅   陶营子村   又值沐休的沈玉林坐在桌边, 一边喝着酒一边跟自家爷爷讲述着衙门里最近一段发生的事。待说起到自己的对头徐春涛的时候,沈玉林猛地想起了沈熙川。   想到那日沈熙川对他说的话,沈玉林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火气。将手里的酒壶放在桌上, 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三太爷以为沈玉林又是不平衙门中那个处处与他相对的徐捕头, 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后,砸吧了一下嘴,开口劝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 就是心胸这块儿不够豁达。你说你也算是上岁数的人了,跟他一个毛头小伙子有什么好争的。”   “爷爷, 我也不是跟他争,就是纯粹不喜欢他这个人。”   见沈玉林这么说,沈三太爷也不同他争辩,只是摇了摇头但笑不语。从盘子里夹了一颗咸豆子放进嘴巴, 刚刚放进嘴巴, 便听沈玉林拧着眉说道:“爷爷, 你说大林哥家的那个二小子是真老实,还是装老实?”   听到沈玉林莫名其妙的提起沈熙川,沈三太爷不由得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拧着眉的沈玉林,片刻之后这才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老话儿不是说了么,这人心隔肚皮。他老不老实谁知道?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爷爷有所不知,大林哥家的二小子现在在镇上开了一家食铺, 生意红火得很呢。看他以前没分家时一副蔫头巴脑的,也不像是个有出息的样子。这刚一分家就搭上了镇上吉祥货栈的大掌柜和徐春涛, 又是出摊子, 又是开铺子的, 实在不像是一个没城府的。”   听到以前三脚都踹不出一个屁来的沈熙川竟然在镇上开了铺子, 沈三太爷顿时惊的差点儿筷子都脱了手。   “你说什么?二小子竟然在镇上开铺子了?!他哪来那么多本钱?别是你看错了吧?说不定他只是个跑堂的呢。”   见老爷子竟然质疑自己,沈玉林立刻说道:“我怎么会拿没准儿的事儿跟您老人家说,我特意打听好之后,才敢告诉您的。那二小子跟徐春涛关系非同一般,估摸着二小子开铺子,他也没少出力,说不定这家铺子他也有份儿也不一定!”   闻言,沈三太爷摸着下巴处的花白胡子,意味深长道:“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大林他们一家可真是走了眼了……”   屋内的两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完全没有发现屋外站了个人。看他灰色的棉袄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显然已经立在门口时间已经不短了。   沈银川听说沈玉林沐休回了村儿,便打算上门来套套近乎。哪知,还没等他敲响房门就被他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听到沈熙川竟然在镇上找到靠山,还开了家铺子,沈银川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也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转头往家走去。   ……   因为落雪的缘故,街上天还没黑就看不到人了。   沈熙川和夏唯谨等了一会儿,便再无上门的客人也就关了铺子。去后堂生了个碳炉,将早就准备好的酸菜白肉锅子放在碳炉上围坐着吃了起来。考虑到夏唯谨在江南长大,怕他吃不惯北方菜,沈熙川还另外帮他炒了两个小菜下饭。   从锅子里夹了一筷子煮的滚烫的酸菜放在米饭上,又加了一片薄到近乎透明的白肉蘸了蒜酱铺在酸菜上。连同米饭一起一口扒拉进嘴巴里,沈熙川只觉得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你就这样送你姐姐回去没关系么?”夏唯谨挑着碗里的米粒,拧着眉头好似有些担忧。   闻言,沈熙川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夏唯谨,手里的筷子也慢了下来。将碗里煮的透透的酸菜放进嘴巴里,沈熙川一边吃,一边回道:“要不然呢?日子是她的,怎么选择也全在乎她自己。”   “你说的是没错,但她身上有伤,好歹多留她两日,等好的差不多了再送她回去也不迟。”   那日,沈熙川说的话,他在门口听的一清二楚。心里震惊沈熙川如此惊世骇俗的办法的同时,也有些怕沈家大姐就此和沈熙川断了关系。   毕竟,沈熙川已经跟沈家断了亲,能让他在意的只有沈家大姐一个亲戚了。   “我多留她几天不要紧,但我能留她一辈子不成?自己不想办法强硬起来,我再怎么帮她都没有用。”说到这个,沈熙川就想起沈春杰的丈夫林建成,心中难免有气。“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向女人挥拳头,就她家那个男人不尽早和离,还准备留着过年咋地。”   “女子与夫家和离毕竟是少数,难免有些……”   “少又不代表没有,她娘家如果能给她撑腰,她自己又争气一切好说。但是你看沈家那几位,哪个能帮她做主?与其留在夫家被打死,不如和离过自己的日子来的痛快!”   不待夏唯谨说完,沈熙川便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夏唯谨碗里的米饭连一个尖儿都没下去,顿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吃?可是今儿的饭菜不和胃口?”   夏唯谨闻言正要摇头,只听钱掌柜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沈老弟,夏兄弟,快开门!你们俩今天晚上吃什么呢?我在门口都闻到香味儿了。”   听到钱掌柜的声音,沈熙川侧头瞥了夏唯谨一眼,见他捧着碗一脸乖巧,沈熙川将碗筷放下,起身打开了门。   只见钱掌柜正哆哆嗦嗦的缩着脑袋在门口来回踱步,圆滚滚的身体裹着棉袍,圆圆的脑袋上还扣着一顶兔毛帽子,乍一看就如同一尊不倒翁一般。   “这么晚了,钱掌柜您怎么来了?”沈熙川侧开身让钱掌柜进门,见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好奇。   屋内因为还烧着碳炉子,跟屋外简直是两个天地。一进门,钱掌柜忙伸手将头上的兔毛帽子摘了下来放到了柜台上。“哎哟,可冻死我了。今儿刚得了一坛好黄酒,送来给你们尝尝。你们在吃什么,怎么这么香?”   钱掌柜在沈熙川这里向来不拿自己当外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饭桌边走去。   待看到碳炉上正在煮着的酸菜白肉锅,顿时眼睛都直了。“哟,今儿这伙食不错,方便加双筷子不?”   “钱掌柜不嫌弃就行,你先坐,我去盛饭。”夏唯谨知道方才自己的话可能让沈熙川心里有些不悦,正愁怎么缓和,可巧钱掌柜就带着东西上了门。   既是多了个钱掌柜,那桌上的几个小菜就显得有些少了。好在今天剩下的还有几块卤味儿,正好可以应应急。让钱掌柜自己先坐,沈熙川也跟着进了厨房。   夏唯谨刚刚把饭盛好,抬头见沈熙川进来眼眸一闪,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犹豫了一下,夏唯谨还是开口说道:“我之前说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你……。”   沈熙川听着夏唯谨的话一时间不禁有些莫名,想到方才两人吃饭时的闲谈,顿时心中了然。“没事,看法不同而已。”   见沈熙川语气淡然,眼神清亮,显然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夏唯谨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微笑着点了点头,端着盛好的米饭转身往大堂走去。   看着夏唯谨如释重负的背影,沈熙川不由得摇头失笑。两人生长的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也不同,对待事物的看法不同也是自然。   沈熙川没想过自己的想法和理念会被沈春杰和夏唯谨一下子就接受,只是想引导他们,除了逆来顺受之外,人生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将卤制的猪肝切成薄片,又切了一个猪心,将钱掌柜带来的黄酒倒入瓦罐里,又放了几片生姜和一小撮砂糖,找了个托盘盛着进了大堂。   此时,钱掌柜正坐在桌前端着一碗大米饭就着酸菜白肉锅吃的正香,看到沈熙川又端着托盘过来,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过来蹭个饭,还劳动沈老弟又去忙活一场。”   “都是现成的,说什么劳动不劳动的。”说着,沈熙川将托盘里的猪肝和猪心端到桌上,继续说道:“刚好调的有蒜酱,猪肝和猪心蘸酱也好吃的。”   “上次你送去的酸菜白肉锅我只捞着一碗,其他全让店里的几个小猴崽子给吃完了。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让你再帮我做一次的,可巧今儿正好让我赶上。别说,这酸菜白肉锅是真的下饭,冬日里围着碳炉子整个身上都暖和儿了。”   闻言,沈熙川只笑了笑,将碳炉上的锅子楠漨移开,把装着黄酒的瓦罐放了上去。正在大口扒饭的钱掌柜原本还奇怪沈熙川为啥要把酸菜锅子挪下来,然而刚抬起头,一股浓浓的黄酒味儿瞬间传入了鼻间。   “诶,沈老弟怎么把黄酒给放在炉子上?黄酒烧开能好喝么?”   “般宁,把杯子递给我。”沈熙川用手肘碰了碰夏唯谨的臂膀,从夏唯谨手里把杯子接过来后,这才扭头回钱掌柜道:“论做生意我不如钱掌柜,但吃食方面,钱掌柜可就没我精通了。等下温好先给你尝尝,你就晓得了。”   夏唯谨倒是在临安读书的时候见过这种喝法,看着专心盯着炉子的沈熙川,夏唯谨不由的有些疑惑。   沈熙川从未去过江南,为何会如此了解江南一带的饮食习惯……   正当夏唯谨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只见沈熙川已经用布巾垫着瓦罐把黄酒从碳炉上拿了下来。给钱掌柜倒了一盏后,沈熙川又倒了一盏推到了夏唯谨面前。   “尝尝味道怎么样?”   夏唯谨也算是在江南长大,这味道自然是熟悉的。倒是第一次这样喝黄酒的钱掌柜浅浅的尝了一口后,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又喝了一大口。   “原以为这黄酒被热了之后酒劲儿就会随热气散掉一部分,没想到酒劲儿不但没丢,味道反而比之前更好了。热热的,带点微微的酸,一口咽下去从嗓子眼儿一直暖到肚子里。”   说罢,钱掌柜又皱了皱眉,伸长脖子往瓦罐里看了一眼。见上面竟然飘着几片姜片,顿时恍然。   钱掌柜又端起瓦罐给自己倒了一盏,满足的抿了一口后,抬头看向对面一脸含笑的沈熙川。“眼下已经落雪了,码头上趴活儿的力工都不出来了。食铺的生意应该也受了不少影响,沈老弟就没有想想别的门道?”   关于钱掌柜提到的这个问题,在入冬生意受损之后,沈熙川便已经开始琢磨了。他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一个想法,但因最近事情频发,倒还没有机会出去看看。   “自然是想了,只是最近事多就给耽搁了。”   沈熙川此言一出,一旁的夏唯谨立时直起了腰身看向沈熙川。“你有什么办法么?”   见夏唯谨和钱掌柜的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沈熙川低头喝了口酒,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天气冷,就想吃点儿热乎的。我感觉卖锅子的话,生意应该还能过得去?不过,自从铺子开起来之后,我还没晚上出去逛过,不知镇上有几家卖锅子的店。”   这个问题自然难不住‘唐河一哥’钱掌柜,只见他拧着眉沉吟片刻,便回道:“卖锅子的铺子没几家,但真正卖得好的只有夏和楼一家。夏和楼在咱们镇上也是老牌子了,你要想比他家做得好,可不太容易。”   夏和楼在唐河县算是顶顶好的酒楼了,之前沈熙川有幸和钱掌柜,徐捕头他们去过一次,里面确实是等闲人消费不起的,眼下的沈记还没那个实力跟它去争高低。   “自然没想过去跟夏和楼比,不过,夏和楼面对的是有钱人,但唐河县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有钱人。只要把握住这部分人,我估计生意应该也差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無天的长评~!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长评真的很感动。   大姐是小沈和小夏感情的催化剂,不过大家不要担心,后面大姐就会立起来的,不会一直包子! 第36章 转型   沈熙川和夏唯谨, 以及钱掌柜说了自己的想法后,两人都觉得可行。于是,在一个雪花漫天的日子里, 沈熙川带着夏唯谨约了钱掌柜和徐捕头一起来到了夏和楼。   夏唯谨一直在临安求学, 夏和楼上下对于自家这位大少爷应当并不相识。沈熙川正是认定这点,所以便大明大量的带着夏唯谨进入了夏和楼的大门。   雅间儿里的几人都已经非常熟了,言语间早已经没了当时的客套。知道沈熙川还欠着钱掌柜的银子, 还请他们来夏和楼,徐捕头满心的不赞同。   “咱们都不是外人, 在自己铺子里吃一顿不就好了,干嘛非得来这么贵的地方?吃的不合胃口,还那么贵。”   钱掌柜知道沈熙川这顿饭的为了什么,面对徐捕头的抱怨, 笑着帮他倒了杯热茶推了过去。“有人请客还堵不上你的嘴?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哪能啊, 就是觉得忒不划算。这夏和楼咱们也吃过不少次了, 感觉他们家大师傅做出来的有些菜还比不上沈老弟。”   闻言,沈熙川不由笑了笑。“徐捕头可别夸了,再夸我可就骄傲自满了。”   几人说笑间,雅间儿的房门被敲响,正是掌柜的带着小二过来送菜。看着掌柜的将真白水锅底,以及几盘牛羊肉和青菜依次放上桌之后,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 不禁有些傻眼。   原以为这夏和楼也算是镇上排在第一位的酒楼,他们家的锅子自当不同凡响。哪知道, 当看着桌上菜色还不如他们家寻常吃的丰富时, 心里也不由赞同徐捕头的话。   花几两银子来夏和楼就吃水煮菜, 确实是亏大发了……   不过, 既然已经来了,不吃就更加可惜。   沈熙川长呼了口气,见对面钱掌柜和徐捕头已经开始调和酱料。   跑堂的小二每人一共给了三碟子小料,沈熙川把他和夏唯谨面前的小碟子都拢到了自己跟前。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一个是麻油,一个是酱油,另一碟便是芝麻酱了。不过,芝麻酱给的极少,只能勉强盖住碗底而已。   “沈老弟看什么呢,跟你说,虽然夏和楼的菜价忒贵,可不得不说,他家这个酱料是真的好吃。煮好的牛羊肉裹着酱料,那滋味儿就别提多美了。”   这里牛羊肉的价格要比猪肉莫约贵出两倍有余,沈熙川偶尔吃锅子的时候也会想一想,可却从未舍得买过。   听到徐捕头的话,沈熙川笑了笑。只是看着将将能盖住碗底的芝麻酱,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而后抬手开始把三碟小料兑在一起,见碗里没有一点翠色,便扬声叫了堂内的小二进来。   “这位客官,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沈熙川开口道:“劳烦小二哥帮忙跟厨房要一些葱花和蒜末过来。”   冬日里虽然蔬菜比较金贵,可葱花和大蒜还是有的。而且来夏和楼吃饭的人非富则贵,便是沈熙川只是一身粗布衣裳,跑堂的小二依旧不敢怠慢。   听到沈熙川的要求后,小二哈了下腰便出了门,片刻之后便端着半碗翠绿的葱花和切得碎碎的大蒜末跑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摆在沈熙川面前,问过沈熙川再没有别的吩咐后,这才退出门去。   钱掌柜知道沈熙川对饮食很是精通,见他跟小二要葱花和大蒜末,虽然心里好奇,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待沈熙川把调好的料理撒了一层葱花和大蒜后,顿时想起了他在沈记蹭饭的时候,也曾在桌上见过沈熙川自己调的蘸水,依稀记得里面好像有大蒜和葱花。   学着沈熙川在碗里放了点儿葱花和大蒜后,中间的铜锅已经开了。钱掌柜见状,忙将旁边一碟子牛肉挑进铜锅里。   沈熙川把酱料调好就放在了夏唯谨的面前,顺手还帮着将碗边沿不小心溅出来的酱汁给擦干净。对面的徐捕头看着沈熙川贴心的举动,一双牛眼瞪得溜圆。   当徐捕头眼神瞥到沈熙川身侧的夏唯谨,见他看着沈熙川嘴角含笑,眼神里柔光似水,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而后忙用手肘拐了柺旁边,只专心盯着铜锅里飘起来的牛肉的钱掌柜。   钱掌柜一脸茫然的看向徐捕头,见他疯狂的对着自己撇头使眼色,这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对面。   看了眼对面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后,钱掌柜依旧是一头雾水。待瞄到锅里的牛肉片已经浮起来后,当即抄起筷子捞了一片。在碗里裹满酱料后,一口塞进了嘴巴里。   一瞬间,芝麻酱的香味夹带着葱香在嘴里四散开去,钱掌柜满足的点了点头,对着沈熙川竖起了大拇指。   ……   一顿饭吃完,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此时,大雪已经停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皑皑的白色。   夏和楼距离钱掌柜和徐捕头家都不算远,距离沈记又只隔了两条街。四人一顿涮锅吃好,全身都暖烘烘的,见夜色正好,便都打算走路回去,赏景的同时顺带消食。   四人作别后,沈熙川和夏唯谨目送钱掌柜和徐捕头离开后,这才转身往回走。空旷的街上除了呜咽而过的风声,只余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   沈熙川与夏唯谨并肩走在街上一步步往回走,抬头望了眼从被乌云半遮的月亮,长长的叹了口气。   夏唯谨与沈熙川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侧头看了眼对方的脸色,低声问道:“涮锅是个不错的点子,只是你可曾算过若是开起来的话,大概需要多少成本?”   听到夏唯谨的问题后,沈熙川沉吟了片刻后,这才答道:“莫约二十到三十两就差不多了,我们眼下的积蓄应当够得。至于钱掌柜那边欠下的两百两,年前就先少还他一些。”   见沈熙川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夏唯谨也就放下心来。想起前阵子同沈熙川忙碌的日子,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月光将两人的背影拉长,两串脚印从街头一路延伸到远方。   在墙角处,徐捕头双手揣在袖筒里拐了拐,缩着脖子的钱掌柜,问道:“你真不觉得沈老弟和夏小弟之间……”,徐捕头对着钱掌柜挤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感觉有些时候,这两人中间哪怕只是蹲一条狗都显得多余。”   钱掌柜大大的打了个喷嚏,随即用手指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知道的你在衙门里当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走西家串东家的媒婆呢。走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说着,钱掌柜打了个呵欠,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嘲讽的徐捕头鼓着一双大眼睛,瞪着钱掌柜圆滚滚的背影,回头又看了眼即将消失在街角的沈熙川和夏唯谨也颇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砸吧了下嘴巴朝钱掌柜追了过去。   ……   决定兼顾做涮锅,沈熙川和夏唯谨也不犹豫。第二日便去了瓷器店,寻找这种铜制的锅子。然而,金属一类的器具在这里管制很是严格,每家铺子进货并不多。沈熙川和夏唯谨转遍了整个唐河县,才堪堪买到了十个铜锅。   不过,十个铜锅对于沈熙川来说,已经足够用了。等到所有东西都就位之后,沈熙川跟夏唯谨无事的时候研究了一下菜单时,还是发现了不少问题。   涮锅一般吃牛羊肉居多,但是这边羊肉倒还好说,只有所有的耕牛官府都要登记在册,轻易宰杀不得,而且供货源也是一个问题。不过,还是夏唯谨从送肉过来的老板中,得知对方村儿上有些人家专门养羊到年底来卖。   夏唯谨和沈熙川商量了一下之后,承诺日后会优先收对方的肉,对方立刻点头同意回去帮忙牵线,还答应如果能成的话,还可以帮忙宰羊。   沈熙川自然不会白让人家帮忙,承诺若是生意好的话,杀每头羊都会给老板十文钱的报酬。那老板顿时喜不自禁,对着沈熙川和夏唯谨连连道谢。   解决了羊肉的问题,其他也就是调料了。沈熙川原本就是干这个的,倒也不发愁调料会逊色于夏和楼。   不过,芝麻向来是个产量低的农作物,便是放在现代种植的人家都很少。而在这个惜土如金的地方,种植的人家只会更少。若是想要做出好的芝麻酱,沈熙川只能高价从粮铺那边购买了。   因为沈熙川是开食铺的,粮铺那边也经常去,跟铺子里的小伙计也都是相熟的。沈熙川跟他打听了一下,发现一石芝麻竟然要三两银子后,饶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仍被惊的吸了口冷气。   “这也太贵了吧……”   小伙计看沈熙川皱着眉,一脸心疼,哈哈笑了一声,道:“我们店里的芝麻都是从豫州过来的,价格自然要高一些。”   两人正说这话时,粮铺的掌柜揣着手从后院儿走了进来。看到沈熙川后,登时眼睛一亮。“哟,沈老板来了?你家的卤大肠可出锅儿了?”   “申掌柜早,大肠巳时中出锅,不耽误申掌柜午饭用。”   申掌柜捋了捋花白胡子,笑着点了点头。“那感情好,劳烦沈老板等下帮忙留出两根出来,我让人去拿。不知沈老板今天过来要买些什么?”   “想买些芝麻的。”沈熙川道。   闻言,申掌柜点了点头,“哦,我们铺子里刚从豫州进了一些,沈老板需要多少让三娃给你称,价格绝对是唐河最低。”   沈熙川跟申掌柜道了声谢,继而说道:“那如果我要两石的话,申掌柜能否帮我多便宜一些?”   听到沈熙川竟然要卖两石芝麻,申掌柜也不由得惊了。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后,申掌柜沉吟了一下,对沈熙川比了个价格。“咱们都是熟客,我最低只能给沈老板这个价儿,您要是觉得合适就买,不合适也可以去别家看看。我敢保证,我家的东西绝对是这个。”   说着,申掌柜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沈熙川方才已经看过芝麻了,质量确实不错。况且现在也不是省钱的时候,二两八钱的价格即便是贵也只能先拿下。   于是,沈熙川咬了咬后槽牙点了下头,等验过货后让小伙计帮着往车上装了两石,一路忍着心疼回了铺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徐捕头:我觉得对面两人有问题→_→   钱掌柜:我觉得你眼睛有问题=_=   昨天更新完到今天早晨,一条留言都没有,惊的我都发都起来了…… 第37章 自制芝麻酱   现代吃涮锅的蘸料有很多, 但是因为条件有限,沈熙川还是决定用最常见的芝麻酱和花生酱。   在夏和楼吃涮锅的时候,看夏和楼给的芝麻酱的量, 沈熙川也晓得这东西在他们面前金贵的很。其实说起来, 芝麻酱的制作流程并不复杂,纯靠经验和耐心而已。   沈熙川原本想着找一家榨油坊,请他们帮忙加工一下就方便又省力。可是当他进入榨油坊, 看着满屋子赤膊的汉子以及他们身上偶尔往下滴的汗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街上老老实实的寻摸了一方大小适中的石磨, 和夏唯谨一起抬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夏唯谨对于沈熙川买石磨的行为很不理解,仔细询问下得知沈熙川竟然要自己制作芝麻酱,心里不由得万分惊讶。   “每家调料都是秘制的,你怎么会做夏和楼的芝麻酱的?”说着, 夏唯谨想起那日钱掌柜过来蹭饭, 沈熙川温酒的方式, 一时间忍不住问道:“还有,你以前可曾在江南那边待过?怎么对江南那边人的生活习惯了解的那般清楚?”   面对夏唯谨探究的眼神,擦洗石磨的沈熙川手不自觉顿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猛然间想起之前他们说起的那个流落到陶营子村的老秀才,沈熙川头也不抬的胡诌到:“陶营子村之前曾经收留过一个外面的老秀才,我以前暗中帮他做过不少杂事,这些都是他交给我的。就连我们兄弟几人的名字, 也都是那个老秀才给取的。”   夏唯谨也是认识沈老爹的,虽说也能认识几个大字, 可以他的学识是万万想不出沈熙川兄弟几人的名字的。   “熙川……熙熙和乐, 海纳百川。看来那位老先生的学识不是一般的渊博。”   沈熙川哪里知道他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听着夏唯谨的解释, 只能胡乱点头应承。   得到沈熙川的解释,向来信服他的夏唯谨也不再纠结。弓腰看着沈熙川清洗着石磨,好奇的问道:“那芝麻酱要怎么做?做起来可难?”   “做法并不难,就是有点累。”说完,沈熙川侧头打量了一下旁边一脸好奇的夏唯谨,“友情提示,先去找点药酒备着。过了今晚,你可能就要体验到筷子都拿不起来的感觉。”   “有这么夸张么?”夏唯谨愣了一下反问道。   见夏唯谨并不相信,沈熙川快速的勾了一下嘴角,“且等着就是,到时候我可没工夫帮你按摩。”   虽然夏唯谨对沈熙川的话心存疑惑,但仍然听话的准备了一瓶药酒备用。当沈熙川将一大锅炒熟的芝麻从锅里盛出来,而后一点点的放进石磨里,推着石磨碾碎的时候,夏唯谨顿时惊呆了。   当一锅芝麻和沈熙川交替着磨完,夏唯谨感觉到两只手臂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当沈熙川问他可要用些宵夜,夏唯谨手也不抬的摇了摇头。   “不要了,我要先去睡了。”   看夏唯谨话都不想说的模样,沈熙川不由得摇头失笑。“让你准备了药酒放哪儿了?”   “在我房间的桌子上,我去给你拿。”说着,夏唯谨便往外走。   “我用不着,你先等下。”沈熙川叫住夏唯谨,从锅里取了半盆热水,带着一脸茫然的夏唯谨一路来到了他的房间。   “把上衣脱掉先去床上躺着。”沈熙川此言一出,夏唯谨的脸色顿时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沈熙川,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感觉到夏唯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沈熙川弯腰投洗着帕子,催促道:“傻站着干什么?你不把衣裳脱掉,我怎么帮你推拿。”   知道自己想左了,夏唯谨顿时血气上头,一张脸从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见沈熙川抬头看向他,夏唯谨忙与他的视线错开,一时间只觉得尴尬异常。   “就,就来。”   说完,夏唯谨忙转身手指颤颤巍巍的解开衣带,龇牙咧嘴的将衣裳从身上脱下来,在沈熙川的注视下慢慢地躺到了床上。   沈熙川帮夏唯谨把里衣的袖子卷到了肩膀处,而后用手里的热布巾帮他先敷了一下,待手臂上的皮肤变的又红又热,这才将药酒倒在掌心里使劲儿搓热,而后抓着夏唯谨的手腕用力在他手臂上揉搓了起来。   夏唯谨本来就帮沈熙川推磨推的手臂酸痛,如今被沈熙川这么一揉顿时又酸又痛,夏唯谨一时忍不住痛呼出了声,眼泪水都出来了。   看着夏唯谨眼睛通红的模样,沈熙川下意识的收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很疼么?今天疼这一会儿,明天就会好很多。要不然,筷子都拿不起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等那股酸痛今儿缓过去,夏唯谨微微舒了口气。趴在床上侧头看向沈熙川,见他低头一脸认真的帮自己推拿。回想起刚刚因对方一句话而会错意,只觉得床板都要被自己抠烂了。   感觉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也不对,夏唯谨扭头给自己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后,说道:“等下我也帮你揉一揉吧。”   夏唯谨此言一出,沈熙川想也不想的便开口拒绝了。“用不着,我之前体力活儿干的多了,今天这点儿事儿对我来说小意思而已。行了,你今天早点儿休息吧,我先去把厨房那边收拾收拾。”   沈熙川说完,帮夏唯谨把被子盖好便从床沿站起了身。走到桌前就着盆子里的温水把手上的药酒洗干净,不等夏唯谨说话便端着盆子走出了门。   此时,厨房满满一大木盆磨好的芝麻粉还在桌子上没收拾好,沈熙川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去橱柜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坛素油倒了进去。用洗干净的擀面杖搅了大约两刻钟,见盆子里的芝麻酱开始变得浓稠,沈熙川低头嗅了一口,感觉已经有了之前的那种味道,准备好的坛子拿出来把芝麻酱分装进去。   做好这一切后,沈熙川虽然疲倦,却没有一丝睡意。给自己冲了杯热茶之后,沈熙川裹着厚厚的棉袍在门口坐了下来。仰头望着漫天的星斗,眼中闪过一丝倦意。   “晚上风大,小心着凉。”   对面夏唯谨的房间不知何时被他从里面打开,沈熙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夏唯谨一身白色里衣,披着棉袍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怎么还没睡?明天还有的忙呢。”沈熙川从门槛上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反问道。   夏唯谨听到沈熙川的问题,抓着门板的右手不知觉开始收紧。直到指甲划过门板发出一声极轻的咯吱声,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见沈熙川穿过庭院往这边走来,夏唯谨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   等到沈熙川拾级而上快到眼前的时候,夏唯谨已然有些呼吸急促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见沈熙川抬起手探过来,夏唯谨忙侧身躲了开去。“我没事,就是没听到你回房,就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忙。”夏唯谨侧着头不敢去看沈熙川的眼睛,微微低着头去看自己的衣摆。“既然你已经忙完了,那我就去睡了。”   说完,夏唯谨不等沈熙川回答,便自顾自的关上了房门。等到门板合上之后,夏唯谨回想起自己面对沈熙川时的行为举止,不禁有些懊恼。   只觉得今天一整个晚上都好像跟被人下了蛊一般,说话做事都好像都不是自己了一般……   被关在门外的沈熙川也不由的一头雾水,愣愣的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   为了测试自己新做的芝麻酱,沈熙川和夏唯谨送走中午那波客人之后,便关门去街上花了六十文买了两斤羊肉,菜蔬。而后又带着夏唯谨去了回春堂买了些白芷,枸杞,这些温补的药材。   从回春堂出来,一肚子疑问的夏唯谨这才开口问道:“我们今天吃涮锅,你买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闻言,沈熙川将夏唯谨手里提着的竹篮接了回来,将手里的药包举了举,解释道:“不都说了嘛,药食同源。药材用得好,也会是一味很好的调味品呢。”   夏唯谨自然听过‘药食同源’这个词,只是没想到涮锅上面也可以添加药材。正要仔细追问,却见沈熙川往吉祥货栈方向拐去。见状,夏唯谨只得忙疾步跟上。   今日吉祥货栈的生意不错,门口停了好几辆大车,只是不知道是来提货还是存货的。   店里的小伙计邱明自然是认识沈熙川和夏唯谨的,见到两人进门忙迎了过来。“沈小哥儿,你们来了啊?快里面坐。”   “钱掌柜在么?”沈熙川一边进门,一边问邱明道。   “在的,在的。今儿一早那个巴蜀客人来提货了,掌柜的正亲自陪着呢。沈小哥儿,夏小哥儿,你们先进去坐。”   沈熙川和夏唯谨在邱明的带领下,刚准备在角落里坐下。只见钱掌柜陪着一身锦缎的中年男子从楼上下来,看到窗边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后,忙抬手跟他们两个打了个招呼。   那中年男子表情倨傲的往楼下瞄了一眼,看到沈熙川和夏唯谨后,操着略带巴蜀口音的官话,对钱掌柜说道:“掌柜的若是有事可先去忙?不用一直陪着我的噻。”   “没事儿,自家兄弟过来串串门儿罢了。”   两人说着从楼上下来,看到桌上篮子里放的慢慢地都是肉食蔬菜,钱掌柜顿时眼睛一亮,心里晓得今天定是有口福了。   将客人安置在旁边的桌子旁坐定之后,钱掌柜趁着让小伙计上茶的功夫。悄摸的凑到沈熙川这边问道:“买这么多东西,今儿你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吃羊肉涮锅,我做了芝麻酱,想让你和徐捕头过去尝一尝。”   听沈熙川竟然把芝麻酱都做出来了,钱掌柜碍于客人在场不好惊呼,只是通红着脸对着沈熙川比了个大拇指。但是,想到这巴蜀客人要明天才能离开那么大的客人自己要亲自作陪,一时间不禁有些泄气。   “突然想起来今儿怕是不行,出货太多而且比较杂,要明天才能走呢。”钱掌柜悄悄指了指背后的那位正在品茶的巴蜀客商,无奈的皱了皱眉。   听钱掌柜说这般说,沈熙川原打算过几日再请他们吃也一样。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夏唯谨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钱掌柜没空也没关系,反正下午也没什么生意。不若把徐捕头叫来贵店一起吃吧。”   沈熙川本奇怪夏唯谨为什么会这么说,随即见夏唯谨又看了几眼那位客商后对自己眨了下眼睛,立时明白了夏唯谨的意思。而慢一拍的钱掌柜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忙点头赞同道:“那自然最好,就是要辛苦你们两个了。”   三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之后,沈熙川去吉祥货栈的后厨看了一下,见他们店里的辣椒和花椒并不多,便让夏唯谨出门再去各买上两斤。   夏唯谨一听沈熙川竟然要那么多辣椒和花椒,自己反倒没有反应过来。“我们今儿不是吃羊肉涮锅么?买那么多辣椒和花椒做什么?”   见夏唯谨还没明白,沈熙川笑着解释道:“既然是打那位巴蜀客商的主意,自然是要投其所好。今天晚上咱们清汤和辣锅一起吃,咱们搞个‘鸳鸯锅’试一试。”   “鸳鸯锅?什么意思?”   闻言,沈熙川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开口解释。“你先去买吧,等做出来之后,你一看便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上了一个看不见的隐形榜单,大家不要抛弃我啊T^T 第38章 卖酱料   冬季是货栈生意的淡季, 所以吉祥货栈厨房的大师傅现在除了每日负责店里几个小伙计之外,一般都不怎么开伙。   因着沈熙川要在吉祥货栈做饭,钱掌柜早早的就给大师傅放了假, 把厨房腾出来交给了沈熙川。待天将暮色的时候, 一阵刺鼻的辣味直直的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刹那间,吉祥货栈内外喷嚏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而坐在灶前烧火的夏唯谨, 早已经受不住这股呛味儿用衣袖遮住了口鼻。即便如此,两只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已经被熏得通红。   手持锅铲的沈熙川也被刺鼻的辣椒味儿刺激的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看着灶前双眼红如兔子的夏唯谨。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灶膛里多填几根劈柴,你先出去躲躲。等会儿好了再进来吧,阿嚏!”   沈熙川话还没说完, 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见夏唯谨捂着鼻子摇头, 沈熙川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锅里的辣椒已经被菜籽油炸的变了颜色, 沈熙川在锅里加了些水后,又依次放了些糖和醪糟进去。看着锅里红通通的汤底,沈熙川嗅了嗅感觉味道不差,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到锅里的汤底烧开片刻,沈熙川这才撤了火开始冷却汤底。   夏唯谨最终还是虽被沈熙川给推出厨房,但并没有走远。见他和沈熙川从沈记里带来的东西都还没整理,就将筐子里的材料一样样的拿出来依次摆好。同时, 又在旁边的水井边沿找了两个木盆开始择洗下午刚买的菜蔬。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身穿绸缎, 头戴貂皮帽的客商一路往这边走来, 身边还跟着店里的小伙计胡山。   听到脚步声的夏唯谨抬头, 只见那位巴蜀客商已经带着胡山进了厨房所在的院子。夏唯谨只当自己认不得对方是谁, 依旧埋头择洗着地上的青菜。   等到对方走至跟前,这才抬起头来。“这里是厨房,胡小哥带着客人切莫走错了。”   闻言,胡山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无奈。还未等他开口解释,高振祖便开口说道:“你们厨房今日做了什么菜?”   高振祖见夏唯谨虽文质彬彬,但一身棉布衣裳,只当是货栈里新来的下人。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的同时,眼神还不住往厨房里面去瞟。   高振祖原本正在楼上休息,似睡非睡间一股浓浓的辣椒与花椒的香气传入他的房中。猛然间,高振祖还以为回到了巴蜀老家,欢喜万分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不过,那股浓烈的香气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   高振祖开门叫来了小伙计,询问哪来的香味。在得知是厨房正在准备晚饭,便有些按捺不住找了过来。   原以为一块赏银给出去,自己便能进去厨房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然而,等了片刻后,高振祖却不见手里的赏银被接。   眼神转到面前拧着眉头的夏唯谨面前,高振祖道:“小哥儿,三钱银子可不少了,莫要贪心,便是不给赏钱你们掌柜也不敢拦我噻。”   “不是在下要拦客人,而是厨房油污,若是污了客人的衣裳就不好了。”   听夏唯谨这么说,高振祖的脸色稍霁。不过,仍是将三钱的碎银径自塞给了夏唯谨手里,而后背着手直接走了进去。   厨房里的沈熙川正背对着门口伸手去解身上的围裙,感觉到屋内的光线突然一暗,以为又是夏唯谨进来,沈熙川开口劝道:“你在门口先把菜帮忙洗了,等厨房里的气味儿散一些你再进来。汤底我已经熬好了,等温度冷下来就可以了。”   见自己说了这么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沈熙川回头打算看一下夏唯谨为什么没有说话。哪知,脑袋还没转过去,就看到一臂之外高振祖正伸头往锅里探。看沈熙川毫无预兆的回过头,高振祖也被吓了一跳。   “哎哟,你把老子嚇了一大跳。”   沈熙川一脸莫名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男人,愣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歉。“实在对不住,没注意到客人会来厨房。”   听沈熙川率先开口道歉,高振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抚着砰砰乱跳的胸口,笑道:“怪不得你,怪不得你。”说着,高振祖又往锅里探了一眼,问道:“你这锅里做的啥子?怎么这么香?”   “闲来无事就打算做点儿涮锅解解馋,这阵子天冷,就多放了些辣椒和花椒,给大家驱驱寒。”   ……   待一白一红两个锅子端上桌的时候,原本的四个人便变成了五人行。因为高振祖是钱掌柜最大的客户,席间几人的言谈便不如以往放得开。   不过,这高振祖倒不见外,等到红锅子里汤底翻滚之后,谦让一番后便率先夹了一筷子羊肉片在调料碗里裹了厚厚一层芝麻酱塞入了口中。   沈熙川见高振祖一脸满足的模样,便把视线转到夏唯谨的身上。见他也在努力压抑着向上勾起的嘴角,沈熙川便从清汤锅里捞起两片羊肉放入了他的碗里。   “昨天帮忙推了半宿的石磨,现在尝尝自己的手艺怎么样。”   夏唯谨笑着道了声谢,正待开口就听左手边的徐捕头惊叹道:“沈老弟,要不是说你做啥啥成呢,这芝麻酱的味道醇香浓郁,可比夏和楼的好吃多了。要我说,你也别费心思搞什么涮锅了,单卖这芝麻酱也绝对能让你大赚一笔。”   “徐捕头谬赞了,我哪里比得过人家夏和楼的师傅手艺。”   徐捕头见沈熙川谦虚,正要开口反驳,只见一旁的高振祖放下碗筷点头附和。“我常年在外行走,芝麻酱也在别处吃过。一入口总有一股子苦味,但这个却是没有。”   高振祖说着,又从锅里捞了一根青菜放入碗里,沉吟片刻后转头望向一旁的钱掌柜。“这位姓沈的小哥儿是不是就是之前帮忙的大师傅?”   钱掌柜没想过隐瞒,听高振祖问起来便大方的承认了。“是啊,我们这边会做川菜的师傅委实不多,为了客人您,我可真是下了功夫了。”   两人也是老交情了,听着钱掌柜的‘抱怨’,高振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小哥儿手艺确实不错,不知在哪儿高就,我还挺想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不敢当,只是在码头旁边开了家小食铺糊口而已。”   “反正高老板明日才走,待明日中午我带你去沈老弟的铺子,让他好好给你露一手。”   红汤辛辣鲜香,白汤清淡爽口。几人说笑着一直吃到月上柳梢方才散场,待走出吉祥货栈后,沈熙川见周围再无旁人后,这才伸手扯了扯夏唯谨的衣袖。   “若是今日这位高老板对我们摆弄的这些吃的并不感兴趣,咱们不是穷折腾了么?”   听到沈熙川的话,夏唯谨回头微微一笑。“哪是穷折腾,即便他不感兴趣我们也要开店损失不了什么。”   “你倒是对我信心十足。”沈熙川随口笑道。   而夏唯谨听到这话却停下脚步,看着沈熙川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对你一直很有信心。”   望着夏唯谨坚定且充满信任的眼神,沈熙川突然有些无措。转头避开对方的眼神,不由得干笑了几声。   看着沈熙川的反应,夏唯谨心里莫名的多了一丝失落。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夏唯谨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位高老板生意做得不小,结交的人应当也不少。唐河县是咱们大林朝商贸的中心点,若是能得他推荐,日后便不愁生意难做。”   说着,夏唯谨叹了口气,“并非是我多想,钱掌柜他们再是可靠之人,也不如自己来的可靠。再说了,承人情,不如送人情。你,懂我的意思吧?”   沈熙川自然明白夏唯谨的意思,也感慨他心思灵敏,想事情如此通透。“我明白的,所以明日那位高老板上门时也会好好准备。”   说话间,一股冷风吹来,见夏唯谨被冻得鼻间通红,沈熙川下意识的帮他将衣襟拉了拉,顺带将被风吹到胸前的发丝顺到身后。“起风了,走吧。”   ……   翌日,太阳高悬,原本冷清的街道也终于再次热闹起来。   沈熙川按照往常将做了些卤味儿和炒菜后,又熬制了些锅底。除此之外,还做了一小坛红彤彤的辣椒油。   钱掌柜带着高振祖来到沈记食铺的时候,夏唯谨正在帮来买卤味儿的客人打包。看到两人前来,微笑着颔首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了。   高振祖昨日就疑惑夏唯谨如玉一般的人物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单就那颜如玉,气如兰的气质,若说是哪家贵公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如今看着他熟练的帮客人分拣,打包所要的食物,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分。   察觉到高振祖表情异样,钱掌柜一边招呼他在角落的桌前坐下,一边疑惑的问道:“高老板,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闻言,高振祖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说话间,沈熙川端着新出锅的卤味儿来到了大堂。   看沈熙川端着一大盆卤味颇有些费力的模样,夏唯谨忙丢掉手里的活计上前帮忙。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往柜台方向走去。   沈熙川将东西放稳当之后,这才擦着手往钱掌柜和高振祖所在的方向过来。帮着倒了两杯茶水后,笑着问道:“钱掌柜,高老板,想吃点儿什么?”   高振祖对昨晚的涮锅有些念念不忘,于是问道 :“昨夜吃的涮锅可还有?”   “哎呀,连续两顿吃涮锅有什么意思,不如换点其他的尝一尝。”   见高振祖点头同意,钱掌柜便做主点了个卤味儿拼盘,酸辣大肠汤,酸菜白肉锅。   钱掌柜点的这些菜色,都是店里现成的。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沈熙川便依次端上了桌。除此之外,附带了一个蒜酱和辣椒油。   “早晨新炸的辣椒油,先送一些给两位尝尝。”   高振祖看着碟子里红通通的辣椒油上还飘着满满一层芝麻,还没吃便已经不由自主口水泛滥了。待沈熙川抬一下手,示意两人可以用了,便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片耳丝沾了一下送入了口中。   等仔细品过之后,高振祖表情郑重的放下了筷子。   “敢问沈老板,我若买你这辣椒油,你出价几何?”   闻言,沈熙川心中快速的计算了一下一坛三斤装的辣椒油成本。粗略算了下大约需要三钱银子左右。沈熙川开口道:“这东西成本有点高,做一点自家吃一吃还行。若是卖的话,一斤辣椒油至少两钱银子。”   两钱的价格并不算低了,高振祖听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见他如此,沈熙川也没有觉得失望。说了句‘慢用’之后,便回厨房继续忙了。   就在沈熙川将锅里冷却凝固好的涮锅料小心翼翼的弄到案板上的时候,门外钱掌柜带着高振祖在外面敲响了厨房的门板。   待高振祖看到案板上码放整齐的涮锅料后,登时眼睛一亮。“沈老板,不知这是不是就是昨晚吃涮锅底料,若是可以能否割爱卖我一些?”   沈熙川倒没想到高振祖竟然还看上了自己做的火锅底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瞒高老板,这涮锅的料子不耐放,也只有在冬日里天气极冷的时候才能存隔几天。”   现在正值严寒,高振祖闻之心中一喜。毕竟后面一段日子都要在水上漂,可以下饭的菜色实在不多。   “那其他先不管了,这些就先卖给我吧。还有那辣椒油,芝麻酱,我予你五两银子,沈老板且看着给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发烧真难受啊,还不敢去医院T^T 第39章 沈杨氏上门   沈熙川的涮锅生意是在十一月二十八开的张。   为了给沈熙川捧场, 徐捕头和钱掌柜都各自带着自己手下和伙计都来了,热热闹闹的围了六桌才勉强坐得下。为了答谢他们的捧场,沈熙川和夏唯谨把菜也上的足足的, 一帮人热情高涨, 吃的甚是开心。   让沈熙川没想到的是沈玉林也来了,只是对方来了之后便端坐在一边,拉着一张脸, 长辈的架子端的十足。   见他如此,沈熙川的态度也没有多热络, 语气甚是平淡的问了他是否有忌口,能不能吃得了辣,等到把锅子端上来之后,也就没再刻意去理会他了。   原以为开张第一天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哪知道将近正午的时候, 门口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夏唯谨在沈家养伤的时候, 并没有见过几次沈银川。所以,当沈银川来到沈记食铺门口时,只当他是寻常的食客,当他看清楚站在沈银川旁边,一头花白头发的沈杨氏后,脸色顿时僵了一下。同时也明白了对方正是沈熙川的幺弟——沈银川。   不管沈杨氏之前出于什么目的收留他,但夏唯谨不能昧着良心说沈家对不起他。所以, 在看到沈杨氏后,即便是夏唯谨再怎么不情愿, 依旧开口跟她打了声招呼。   “沈太太。”   瞧见夏唯谨时, 沈杨氏心里也惊讶万分。同时暗赞自己眼光毒辣, 看出这人虽然衣着华丽却并非什么贵公子。如若不然, 怎么伤好了还会在老二的铺子里讨生活?当初自己将他赶出来,也算是给他们家省了一大笔开支。   不过,倒是可惜了老二……   想到这里,沈杨氏心里不由的暗暗后悔,心中则更加怨恨夏唯谨这个倒霉鬼。如若不然,老二也不会一起被她赶出家门,那他开铺子挣的钱也都将是他们沈家的了!   “我家老二呢?可还在里面忙着?”   “是的,沈太太若是……”夏唯谨话还没说完,沈杨氏便推开夏唯谨,带着沈银川径自闯了进去。   沈杨氏极少进城,更没下过馆子。待进门后看到满屋子的人后,立时便有些胆怯了。但转念想到这家店乃是她儿子开的,顿时又挺直了腰杆儿。   “老二,娘来看你了。”   沈杨氏扯着嗓子对着后面喊了一声,让跟在她身后的沈银川觉得异常的羞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娘,镇上不比村子,你还是小声一点儿,莫让人笑话咱们乡下人没有见识。”   “这是你二哥开的店,有什么关系。”沈杨氏虽然嘴硬,可声音却小了下来。   夏唯谨对沈杨氏无赖脾性的人最是无奈,正愁该怎么办时,只见坐在角落里的沈熙川的堂伯突然站起了身。   “你们怎么来了?”   沈杨氏正对着后堂东张西望,待听到沈玉林的声音后,立刻回过头来。撇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儿子后,沈杨氏表情僵硬的笑了一下。“他大伯,你怎么在这儿?”   “今儿跟同僚一起出来吃饭,你们来做什么?大林呢?他怎么没来?”   提及沈大林,沈杨氏和沈银川母子两人都不由的僵了一下,而后沈银川笑道:“我爹跟村里人下大龙呢,马上就要年关了,我跟我娘出来买些东西。”   说话间,沈熙川端着一托盘的菜蔬从后面走了出来。看清楚沈玉林旁边站着的沈杨氏和沈银川,脸上的表情立刻落了下去了。   见沈熙川端着东西出来,沈银川立刻从沈杨氏后面蹿了出来,语气谄媚的说道:“二哥,这是哪桌客人要的东西,我来帮你送。”   沈熙川错身躲开沈银川伸过来的手,而后将托盘交给了一旁的夏唯谨。“徐捕头那桌的东西。”   夏唯谨伸手把托盘接了过来,抬头看了眼沈熙川,见他面无表情,眼神无波,一时间也猜不透沈熙川心里所想。将托盘送到徐捕头那桌之后,夏唯谨看到一旁的钱掌柜,脑海里顿时想出一个主意来。   于是,在把菜蔬放到徐捕头桌上,路过钱掌柜时,夏唯谨悄悄用手指戳了戳钱掌柜的肩膀。见对方回头看向他,夏唯谨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钱掌柜看到夏唯谨的举动后,有些不明所以。而后瞥到柜台处沈熙川冷着的脸,也明白沈熙川这是遇到了难处。   想到方才夏唯谨反常的行为,钱掌柜拧着眉琢磨了片刻起身走出了大门。当他刚走到门口时,便听到夏唯谨在偏门处喊他。   “夏兄弟,怎么回事?刚进店的那两位可是沈老弟的亲戚?”   夏唯谨瞄了眼铺子里眉头越皱越紧的沈熙川,快速说道:“等下要劳烦钱掌柜当一回恶人了。”   于是乎,夏唯谨快速且详细的把自己的计划跟钱掌柜说了一遍,见他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夏唯谨道了声谢便又从偏门回去了。   钱掌柜在听到夏唯谨的计策后,整个人兴奋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双手合十搓了搓,转身在门外找了个隐蔽且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谈话的地方猫了起来。   沈杨氏带着沈银川在见到沈熙川开始,便东拉西扯的诉说着家里的艰难,以及自己的不易。见沈熙川丝毫不买账的模样,又转而哭诉自己将沈熙川赶出家门后的悔恨。   沈熙川见不断有客人上门,也懒得听他们东拉西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见沈熙川如此的不给颜面,沈杨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是想到自家小儿子,以及哗哗响的铜板,强忍着笑脸说道:“看你这孩子说的,娘想你了就不能来看看你嘛。”   “可不敢劳你们惦记。不过,你若有事就说,没事的话我后面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待二位了。”   “我们也没什么事,二哥要是忙的话,我们可以先帮把手。”沈银川佯装没听出沈熙川话语里的嘲讽,依旧厚着脸皮往上贴。   然而,沈熙川却没耐心惯着他们。“后厨洗菜你们要帮忙?”   沈杨氏已经多年未做过家务了,在听到沈熙川要让他们去后厨洗菜,当即就变了脸色。然而还没等她跳起来,就被沈银川给拉住了。   “那有什么难得,是吧娘。”沈银川喊‘娘’的时候,一直咬着后槽牙,语气里的警告的意思溢于言表。   怒火即将没过头顶的沈杨氏在听到沈银川的话后,看了看沈玉林的脸色,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那是自然。”   见两人答应的这么爽快,沈熙川便大方的将两人带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看着院子中央堆放着的几十颗大白菜,以及带着冰碴儿的井水,两人当即变了脸色。   沈熙川装作看不清两人脸上的复杂的表情,扬了扬下巴说道:“喏,就先洗这么多吧。后面还有四十根大萝卜需要洗干净切成片,等下我去从库房搬出来。”   沈杨氏被沈银川扯到院中,忍着寒意不情不愿的将袖子挽到手肘处。当手掌伸进带着冰碴儿的水里时,一股刺骨的凉意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脑门儿。   但看到对面被冻得龇牙咧嘴的沈银川,沈杨氏一边心中骂着脏话,一边清洗着白菜叶上的泥污和虫子。   沈熙川见两人竟然真的听话的去洗菜,心里也不禁有些惊讶。不过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加上对方来意不明,沈熙川便打算再等等,看看两人还要作什么妖。   于是,便转身进了厨房,从锅里盛了碗夏唯谨一早便煨在火上小米粥,坐在门口喝了起来。   沈杨氏被沈银川撺掇着来镇上,本就是饿着肚子的。如今见到沈熙川一脸惬意的坐在门口喝米粥,自己这个亲娘在这里挨饿受冻的干活儿,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心中压抑的怒火就不断的往上冒。   直到夏唯谨从大堂过来,沈熙川便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后,沈杨氏再也无法顾及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直接将手里的白菜砸到了地上。   “沈熙川!你不要太过分!”   听到沈杨氏的怒吼声,沈熙川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慢条斯理的端着手里的粥碗从凳子上站起身,眼神满是嘲讽的问道:“过分?我怎么过分了?”   “你亲娘兄弟饿着肚子帮你干活,你问都不问一句,还去关心一个外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外人?谁是外人?”沈熙川把碗筷递给夏唯谨,一步步走进院子里。“帮我干活儿是你们自愿的,我可没有逼你们。”   一旁的沈银川见老娘发火,心中就暗叫糟糕。拉住还要说话的沈杨氏,沈银川赔笑道:“二哥,娘年纪大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里可没你二哥,还是别乱认亲戚的好。”沈熙川说罢,将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沈杨氏。“你们要是来我铺子吃饭,那我欢迎。若是想占便宜找我麻烦,那对不起,恕不奉陪。”   沈杨氏见沈熙川如此软硬不吃,也不耐烦再装。“你妹妹过了年要出门子,家里要给她准备嫁妆,银子不凑手,你这当二哥的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我也不要求多,十两银子就成。”   见沈熙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沈杨氏继续说道:“这么大的铺子,你与其请一个外姓人。不如让你兄弟来帮你一把,工钱也不要多,管吃管住,再给他三成,不,四成的利润就成。”   听到沈杨氏狮子大开口,沈熙川不怒反笑。“干脆也别这么麻烦了,这铺子直接让你们,你看成么?”   沈杨氏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喜。“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我也不是不为别人考虑的人,还是按我说的办。总得给你留点儿安身立命的本钱不是?”   夏唯谨已经被沈杨氏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本想上前跟沈杨氏理论,却被沈熙川伸手给拦下来了。   “还是干脆利落一点儿吧,这铺子直接让给你们。好歹也有十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跟你们多要,六百两银子给我,我们马上就从这个铺子里出去。” 第40章 报官   沈杨氏一听沈熙川问她要六百两银子就把铺子转让给她, 当即就跳起脚来。   “你个黑心烂肝的!弟弟妹妹的事情不管不问不说,还狮子大开口问我要六百两银子,你亏心不亏心。你也不怕冬日里打雷劈死你这个兔崽子!”   沈熙川并不把沈杨氏的怒骂当回事, 冷笑道:“亏什么心?我辛辛苦苦开起来的铺子, 你们说想分一杯羹就分一杯羹,哪来这么大的脸面?”   一旁的沈银川听到六百两银子就能拿到这间铺子,一时间还是有些心动的。毕竟这几日他一直在这附近转悠, 沈熙川铺子生意如何他还是看在眼里的。如今铺子已经开起来了,只要自己后来好好干, 六百两银子想必应该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只要他挣了钱,那邻村儿的见钱眼开的黄春儿一家还不得上赶着巴结他。届时,再置办个宅子,买上三五美婢, 日子简直比神仙都潇洒。   沈银川心里想的挺好, 本还想拉着自家老娘好好考虑一下的。哪知道自己话还没说出口, 就感觉手心一松,自家老娘竟然挣脱了自己的手跳将起来。   “老娘生你养你,你说哪来这么大脸面?!今儿你同意倒还罢了,你若敢不答应,看我不砸了你的店!”   沈熙川自然不怕她这些无赖招数,双目紧紧盯着沈杨氏,冷冷开口道:“我且看你砸。”   沈杨氏在听到沈熙川这话时, 内心是有过一丝胆怯的。然而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不动手, 眼前这个白眼儿狼定以为是自己怕了他, 日后想再拿捏他, 怕是更难了。   思及此, 沈杨氏一把甩开拉着她的沈银川,操起地上的凳子就往旁边的水缸上砸。刹那间,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水缸应声而碎。满满一水缸的水顿时倾泻而出,院子里转眼间已是水漫金山。   正在大堂吃饭的众人,听到争吵声只当是街上叫卖声。直到水缸的破碎声传出,原本就提着心的沈玉林顿觉不妙,忙起身往后堂奔来。   徐捕头在沈杨氏和沈银川进门之后,便发现了不对。待看到沈玉林往后堂奔,便立时站起身也跟了过去。   猫在外面的钱掌柜也听到了后院的动静,等看到大堂几人都往后面跑后,也顿时待不住了跟了过去。   沈杨氏没想到自己一板凳下去竟然引来这么多人围观,瑟缩了一下后又立时挺起了胸膛。   一般做生意的人都注重脸面和名声,眼下沈熙川的生意刚刚起步,定然不敢闹太大。如此一来只能答应自己的条件,即便是不能按照自己说的全部给,但给一半也足够他们一家日常嚼用了。   “大林家的,你要做什么?!”   “大哥,二小子不赡养父母,你说我要干什么?”说着,沈杨氏捏了一下鼻子就想学在村儿里的做派,但是看到地上一地的积水硬是没舍得往地上坐。   毕竟她身上这身儿棉衣是去年刚做的,今年过年还要穿的。若是弄脏了,这个天气怕是不好拆洗。   “我知道,二小子在家时,我是偏心了他其他两个兄弟了。可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长短呢,家里那么多孩子我也没缺他吃,缺他穿吧。眼下家里困难,他却在镇上开着铺子吃香的喝辣的,不管家里的闲事。我能怎么办呢?”   沈玉林跟沈杨氏是同宗的亲戚,对于他们家的事,哪里会不清楚。此时,听沈杨氏在这里颠倒黑白,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但看这沈杨氏如此滚刀肉的做派,似是决心撒开了闹。若是用强,怕是行不通的。正想劝沈熙川给她几两银子,把人打发走算了。   然而,沈熙川却一脸无波,径自走到徐捕头那边。“徐捕头,有人在我的铺子里闹事,我要报官。”   徐捕头听到那个无理取闹的老婆子竟然是沈熙川的老娘,心里不由得有些震惊。想想沈熙川为人方正,竟然有一个如此做派的老子娘,怪不得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讨生活。   听到沈熙川说要报官,徐捕头表情立刻肃正起来。目光从旁边脸色铁青的沈玉林扫过,掩嘴干咳了一声:“那都带走。”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沈杨氏也忘记了哭闹。倒是沈玉林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徐捕头面前,开口道:“徐捕头且慢!这乃家事,我侄子只是说的气话,当不得真。”   “大堂伯,误会了,我说的并非气话。我同这二人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无缘无故来我铺子里打砸闹事,我定要报官的。”   “沈熙川,你这个黑心烂肝的,你怎么敢?!”   听到沈杨氏的怒骂声,沈熙川并不理睬。依旧盯着徐捕头问道:“敢问徐捕头,我可还要随闹事者走一趟?”   “你是苦主,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徐捕头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手下的人都在,心里顿时一乐。对着手底下的兄弟大手一挥,道:“把这两个闹事的人都带走。”   众杂役一听,立刻应了一声都围了过来。沈玉林当即沉声喝道:“等一等!”   徐捕头和沈玉林一直都不对付,今天见到来沈记就一直端着个长辈架子,心里早已经不爽了。但想到他是沈熙川的亲戚,也不好出言讽刺。然而见沈熙川对沈家这几人态度平平,心里也没什么顾及了。此时,见他再次阻拦,徐捕头便向前跨了一步站在了沈玉林面前。   “沈头儿,咱们虽然都是同衙门当差的人,可身上担着差事并不相同吧?”见沈玉林脸色一僵,徐捕头继续冷笑道:“你身为官差,亲戚出了事理当避嫌。你非但不避嫌,还一直阻拦我们,是何居心?!”   徐捕头这话一说出口,沈玉林便再也无法阻拦。回头瞪了眼早已经吓傻了的沈杨氏和沈银川一眼,只得冷哼一声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徐捕头趾高气扬的在他面前将两人带走。   夏唯谨见如此情况,不禁有些担心。沈熙川路过他身边时,伸手握了他一下冰凉的手掌,低声说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你把店铺看好就成。”   夏唯谨强自镇定下来,看着沈熙川的眼睛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等你回来。”   ……   徐捕头将一干人等带去衙门之后,沈玉林便立刻让自家儿子往陶营子村送了信儿。没等沈杨氏和沈银川从衙门里放出来,沈大林便带着大儿子沈临川,火急火燎租了辆马车来到了镇上。   在镇口看到沈玉林后,沈大林扶着沈临川的手臂哆哆嗦嗦的从车上下来,不等沈玉林开口,便直接问道:“大哥,怎,怎么回事?临川他娘怎么,会进了衙门呢?”   沈玉林让儿子捎信儿只告知沈大林,沈杨氏和沈银川进了衙门。至于为什么,却没有说。所以,沈大林在收到信儿之后,以为他们娘俩在镇上惹了大祸,差点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若非沈三太爷在一旁,沈大林和沈临川该怎么办都没个方向。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那好婆娘贪财!”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沈玉林只觉得颜面尽失,心中怒骂着将沈杨氏和沈银川的所做作为尽数讲了一遍。   “那二小子与你家早就断了亲,但凡要点儿脸面就不该再凑上去。你那婆娘倒还好,不但凑上去,还狮子大开口的夺人家的铺子!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脸上臊得慌!现在看到人家赚钱了觉得眼热,那你们两口子早干嘛去了?!人家这边把树栽好,你们倒是舔着脸来摘果子了,好大的脸面!”   沈玉林数落了两句之后,见沈大林白着一张脸,垂头缩肩一副窝囊样,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包上。   “我说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就你家那婆娘你就不能狠下心去管管?!之前害你丢了村长的位置,让全宗的人一起丢脸也就算了。现在又闹到镇上,你是想把咱们沈家的脸也丢到镇上么?这次回去你再不狠下心管束,就别怪我请长辈们开宗祠请家法了。”   一听要请家法,一旁畏畏缩缩的沈临川也不由的害怕了。见自家老爹苍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自己开口求请。“大伯,别管怎么说,还是先把我娘和弟弟接出来再说。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我们一定会多管管他们,一定不会再让我娘他们出去惹事了。”   沈玉林听沈临川这么说,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小辈儿发脾气。狠狠地瞥了沈大林一眼,冷哼一声便转身带着两人往县衙走去。   就在即将到达县衙门口的时候,沈玉林提醒道:“你娘是把二小子的东西砸了的,你们最好把赔偿的银子准备好。免得县令大人判决下来,你们拿不出银子更丢人。”   说罢,沈玉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二小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家时任你们打骂的傻小子了,以后没事的话,你们还是少往他跟前凑!”   沈临川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面上却不敢显,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搀扶着自家老爹一路来到县衙。   沈玉林因着在衙门当差,所以基本都认识。跟当天当值的人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打听起方才被带到县衙的沈杨氏和沈银川的消息。   在听到县令大人外出还未归来,几人正在押在大堂内,沈玉林不由的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开堂,就有缓和的余地。   他与那宋县丞是相熟的,只要托他从中说和一下,应当问题不大。再者说,沈杨氏再怎么混账,好歹也是沈熙川的娘,他不可能狠心到一直咬着不松口。   沈玉林这般安慰着带着沈大林和沈临川,待两人恢复了些许精神,这才带着他们进入大堂。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小沈不是愚孝T^T 第41章 拒绝和解   沈杨氏被徐捕头等人带走的时候, 原本还心存侥幸。毕竟沈玉林也是衙门里当差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   然而,当她看到有人将沈玉林三言两语拦下来之后, 这才感觉真的害怕了。直到她和沈银川被人直接带到了县衙门口, 沈杨氏已经是双腿发软再也走不上一步来。   沈杨氏在家作威作福习惯了,可是在外面却没有人会惯着她。见她赖在门口不肯走,门口当值的衙役登时用刀柄狠狠地戳在她的了腰眼儿上。   沈杨氏何曾受过这等苦楚, 当即嗷一嗓子叫了出来。见周围的人都转头不耐烦的看向她,吓得沈银川当即回身捂住了沈杨氏的嘴巴, 半拖半抱的将她带了进去。同时,望着走在前面的沈熙川眼中满是恨意。   因着县令大人出门公干尚未归来,几人被带入大堂后就被暂时丢在这里。沈熙川作为苦主没什么感觉,倒是沈杨氏和沈银川看着满屋子的衙役有些吓坏了。母子两人期期艾艾的依偎在一起, 直到沈玉林带着沈大林和沈临川过来, 沈杨氏这才敢呜咽出声。   看着一身狼狈的沈杨氏, 沈大林也不由的有些心疼。可是想着方才来的路上沈玉林的数落,也不得不冷起脸来。   趁着沈玉林将宋县丞拉到一边的功夫,沈大林来到了沈杨氏和沈银川的面前。见两人虽然衣衫和发丝有些凌乱,但并未受什么伤,便略略的放下了些心。   “你二人……回去且收拾你们!”   沈大林咬牙说了一句后,便转头看向一边面无表情的沈熙川。见对方并无意搭理自己,沈大林心里叹了口气, 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层怨气。   就算是沈杨氏和沈银川有万般的不是,可是那终究是他的生身母亲, 他的亲弟弟。万事关起门协商便是, 何至于闹到衙门来。   这进了衙门之后, 让外人怎么看。三小子也这般大了, 日后还怎么说亲……   想到这里,沈大林皱着脸来到了沈熙川面前,“二小子,你跟他们说说,这事儿就算了吧。你娘她砸了你什么东西,我加倍赔给你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告了成不成?”   沈熙川回眸本想反问,为什么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只是,看到沈老爹那张满是愁苦的脸,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事儿没得和解。”   见沈熙川如此绝情,沈大林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怨恨。“二小子,她可是你娘和你兄弟啊!你就,你就不能放她一马吗?万一,万一……你让他们出去怎么做人啊”   “她来我铺子闹事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曾经是她儿子。更没想过,她在我门口撒泼闹事,我铺子黄了该怎么活命。”沈熙川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管你们真的忘记,还是装傻,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们一句。我们已经断亲,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是不要乱认亲戚,让人误会的好。”   “这事儿我是一定要告到底的,不为别的,只为一口气,一个公道!”   沈熙川最后的话把沈大林等人所有的希望都给泼灭了,为防止他们继续纠缠,沈熙川往旁边走了几步尽量与他们隔开。   一旁的宋县丞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但念在沈玉林的面儿上,本来还想劝沈熙川两句拿钱和解算了。不过,在听到沈熙川这话后,看对方一脸坚决的模样,也就不想费这个口舌了。   不过,这等并不是什么大事,县令回来之后听完前因后果后,加上旁人的作证便立时宣判了。   着沈杨氏赔偿了沈熙川一口水缸,以及上半天的盈利,除此之外,还令衙役各打了沈杨氏和沈银川十五棍,以儆效尤。   半天的盈利沈熙川倒没有大张口,加上水缸,让他们赔了五两银子了事。   一般的人家要积攒五两银子仍要大半年的时间。看着沈大林一脸肉痛的把银子交到他手上,沈熙川只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待银子拿到手之后,沈熙川便不欲留在县衙,悄悄同徐捕头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县衙。   ……   回到沈记的时候,时间刚过申时。   此时店里已经没什么生意了,夏唯谨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着。当看着沈熙川高大的身影在街角出现的时候,夏唯谨悬着的心顿时一松,而后便迈过门槛迎了过去。   “怎么样?”   看着夏唯谨一脸关切,沈熙川笑着从袖袋里摸出一个五两的银子在夏唯谨面前晃了晃。“放心吧,我哪能吃得了亏。”   “银子是小事情,我就担心他们会为难你。”夏唯谨拧着眉头与沈熙川并肩而行。   “衙门重地,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经过这事儿,以后沈家那几个动歪脑筋的人应该要掂量掂量了。”   事情摆平,两人也算彻底的松了口气。回到沈记后发现,沈熙川发现后院被沈杨氏搞出的一地狼藉已经被夏唯谨清理干净了,就连厨房也都已经被收拾妥当了。   “中午的时候店里可忙?这么不休息一下,院子和厨房我回来收拾就好了。”   闻言,夏唯谨不由得展颜一笑。“生意还行,钱掌柜怕我忙不过来,特意让胡山和邱明过来帮了我一个时辰。而且这涮锅也好弄得很,看你做了那么多次,怎么着也该学会了。”   说着,夏唯谨带着沈熙川来到了柜台前,拿出自己所记的账本摊在了沈熙川面前。   “中午的时候来了八桌客人,点的多是一些菜蔬,羊肉和猪肉也要了一些,不过价格相对较高,卖的不是特别好。”   夏唯谨一边说,一边将账本翻到最后一页,在看到上半天八桌的利润竟然还有一两银子的时候,忙点了点头。   “第一天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今天这事儿却是有些对不起钱掌柜和徐捕头了。本来是给我们捧场的,没想到被他们这么一搅和,估计也都没有吃好。不行的话,过几日我再弄几桌请一请他们,也算是我们给他们赔不是了吧。”   “自是应当这样。”夏唯谨说完,想到沈熙川已经去了大半天,这会儿必定还空着肚子。忙从柜台里走出来,“还没吃饭吧?我火上还给你热着米粥,铺子里的卤肉先切一盘儿垫垫肚子吧。”   被夏唯谨这么一提醒,沈熙川这才觉得肚子空落落的。点了点头,笑道:“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忘记自己没吃饭这事儿了。”   夏唯谨无奈的对着沈熙川摇了摇头,转身去后堂厨房帮着端饭去了。   就在夏唯谨去后堂的空档,钱掌柜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在看到坐在铺子里的沈熙川后,顿时放下了心。   拉了张凳子在沈熙川旁边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这才开口问道:“沈老弟没事儿吧?”   沈熙川感念钱掌柜的关心,笑着道了声谢后说道:“我是苦主,哪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成,那两人上门来的时候,可把夏老弟给吓坏了。本来还想拉着我演一出戏的,不过最后没用上。”   听着钱掌柜的话,沈熙川心中不由的一动。抬眸看着对面的钱掌柜,面色如常的问道:“哦,那你们打算演什么戏的?”   “讨债呗!”钱掌柜直起腰,双手插在圆滚滚的腰上,一脸的财大气粗。   正在喝水的沈熙川看到钱掌柜如此,差点儿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表情无奈的擦了擦嘴巴,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早一步说了报官,否则的话,就钱掌柜这演技,可真够呛能唬住沈杨氏母子和沈玉林。   执起茶壶帮钱掌柜倒了杯水,沈熙川笑着再次道谢。“劳烦钱掌柜为了我的事费心了。”   “大家都是兄弟,客气话就别说了。”钱掌柜说着,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沈熙川的脸色,问道:“今儿那两人,真的是你亲娘和兄弟?”   “嗯,亲的不能再亲了。”沈熙川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大喇喇的承认了。   倒是钱掌柜听到之后,嘬了嘬牙花子,一脸无语的叹道:“虽说父母偏心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能做到这份儿上,倒是真的少见。还好你搬出来了,不然岂不是得受一辈子窝囊气。”   说话间,夏唯谨端着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卤肉从后面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沈熙川旁边坐着的钱掌柜,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钱掌柜来了,让你费心又跑了一趟。”   钱掌柜对着夏唯谨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可真是客气,朋友遇到麻烦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沈熙川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从夏唯谨手里端过粥碗和卤肉便开始吃了起来。   ……   而被打了棍子的沈杨氏和沈银川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因着沈杨氏和沈银川被官差带去衙门的时候,路上也有认识沈杨氏和沈银川的人。所以,不过半日的功夫,母子二人蹲大牢的消息便火速传遍了整个陶营子村,以及周边的村庄。   当被打了棍子的沈杨氏和沈银川被牛车拉回家的时候,村头儿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看着沈大林和沈临川父子黑着脸跟着牛车回到村子,原本议论声便小了下来。但仍对着几人指指点点,脸上表情鄙夷,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沈杨氏和沈银川在村里向来是横着走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从牛车的缝隙里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不禁又气又羞,对沈熙川的怨恨又多了一层。   身下的牛车猛地停顿,反应不及的沈杨氏因扯到后面的伤口,疼得她不由得一阵痛呼。还没等她喝骂出口,便听到沈大林冷声说道:“都到家了还不下车,等人请你们两个么?”   沈杨氏知道去镇上闹事是自己理亏,心中虽然恼恨,却也无话可说。将身上搭着的被褥掀开,扶着大儿子沈临川的手从牛车上爬了下来。   待回到屋子里安顿好之后,饿了一天的沈杨氏刚要扬声让大儿媳去准备饭食,便听坐在桌子旁抽旱烟的沈大林说道:“老大,你再去一趟赵家营,把你两个舅舅叫过来。”   闻言,沈杨氏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见沈大林并不似开玩笑,沈杨氏顿时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过节前夕   天微微黑的时候, 沈临川赶着牛车将三位舅舅接到了家中。   沈大林向来是个软脾气的,不管沈杨氏怎么闹腾,为了家庭和睦都一忍再忍。每当沈杨氏回娘家的时候, 都会说起自己在家如何威风, 儿媳,儿子如何听话,听得杨家妯娌几人心里各种羡慕嫉妒。   所以, 在杨家兄弟三人听沈临川要接他们家去,第一反应便是沈家有了什么喜事。然而, 看着沈临川沉闷的表情。杨家几兄弟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直到坐着牛车出了村子,这才敢开口询问接他们去所为何事。   当沈临川将老娘带着弟弟去镇上的所作所为尽数讲给几位舅舅听后,杨家三兄弟都觉得自家妹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也忒能折腾了。此去沈家还不是会被他们家人数落到脸上?   兄弟三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都有种想跳车的冲动。若不是怕跳车的时候怕掉下去摔到老胳膊老腿, 杨氏三兄弟恨不得立时跳车回家。   “你娘年纪大了,有时候做事难免糊涂,让你爹多多包容一些吧。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几个过去?”   杨大郎不好意思直接说不去,便坐在牛车上各种劝慰沈临川,试图给妹妹的离谱行为找一个借口。   沈临川哪里知道该怎么说,怔怔的点了点头表示舅舅说的都对。   杨家三兄弟也都知道沈临川的秉性,知道他是一个软弱没主见的, 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坐在牛车上一路颤颤悠悠的往陶营子赶去。   虽然沈玉林让沈大林严格管教沈杨氏, 可沈大林却私心的不想闹大。思来想去只能请沈杨氏的几个兄弟过来, 给沈杨氏敲敲警钟。   沈杨氏自始至终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当, 只是觉得沈熙川做事绝情, 没有良心,自己如今落的这般下场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所以,在看到自己娘家三个哥哥进门后,沈杨氏非但自我反省,反而委屈的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絮叨着这么多年的不易,以及带孩子受婆婆磨搓的艰辛。   沈大林如此纵容沈杨氏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两人成亲时,没少受自己亲娘的刁难。原本满腹怒气的沈大林在听到沈杨氏的哭诉后,顿时又没了气焰。但是想到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仍是强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以后二小子那里你少去就是。今儿三个大舅哥都在,我把话撂这,日后你再去闹腾,就别怪我赶你出去!”   沈氏三兄弟原以为等着他们的是一场难看,没想到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斥责,原本塌着的腰杆顿时又挺了起来。知道沈大林不敢拿妹妹怎么样,配合着沈大林说了了几句后,便想把这事儿就此揭过各自回家。   沈大林也本想劝劝沈杨氏日后息息性子,不再去寻二小子的麻烦也就罢了。可看她趴在床铺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是没了办法。正要吩咐老大家的做饭招待三位小舅子时,只听院子里传来三老太爷的声音。   沈大林心里一惊,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待看着门口站着的沈三太爷,沈六爷,以及族中的几位长辈后,心里不由得一沉。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不能轻拿轻放了,而后将目光转向旁边同样一脸呆滞的人后,沈大林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走出门去。   ……   沈杨氏的一场闹剧很快就平息了过去,涮锅生意在平淡了几天之后,也慢慢火热起来。   为了让生意更加红火,沈熙川又加了这边人不常吃的百叶,鸡血,鸭血,藕片,以及豆制品十余种菜品。客人不说络绎不绝,但生意也远比之前单卖卤肉时强太多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不管前期的成本已经回来了,还慢慢的有了结余。两人过的虽然忙碌,却异常的满足。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   一迈入年关,虽然河道上结了冰,但寂静的街道上却热闹了起来。各种年货摆在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因为要准备过年待客的吃食,沈熙川除了涮锅生意之外,就连卤肉生意也火爆了起来。每家称上几斤,待客下酒,又美味又有面儿。   百忙之中,沈熙川也抽空备了些年货。除了日常吃用之外,还花高价买了几盏花灯。   夏唯谨本不赞同,不过看沈熙川兴高采烈的模样,知道他以前的日子过的清苦,也就随他去了。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街上的客人便少了很多。忙碌了几个月的沈熙川也决定暂时关门休息了。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请了徐捕头和钱掌柜又吃了顿锅子。四人围着碳炉,一边吃一边畅想着明年的生活,直到四人都醉意朦胧方才散场。   这短时间是沈熙川来到这个世界最安心,最快乐的日子。虽然辛苦,心里却是满足的。   拖着同样醉醺醺的夏唯谨,沈熙川坐在门槛上看着漫天撒下来的大雪,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你好像很开心嘛?”夏唯谨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回头看向身后的沈熙川,眼眸里似有星光闪烁。   “赚了钱自然是开心的,你小心不要着凉,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年夜灌苦汤子的话可不吉利的。”   夏唯谨听话的把手从屋檐外缩了回来,拍了拍衣袖上的雪花,慢慢退回到了沈熙川的身边。因着明日不用早起,沈熙川见他醉了也不催他休息,想起桌上剩下的还有半坛黄酒。沈熙川起身拿过来,倒了一盏递给了他。   盏里的酒还有些温度,夏唯谨接过来用指尖探了探便喝了一口。黄酒的味道刺激的让夏唯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转头见沈熙川望着屋檐外出神,抬起手跟沈熙川的酒盏碰了一下。   清脆的碰撞声让沈熙川回过神来,夏唯谨似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笑的很是灿烂。   这是夏唯谨第二次在沈熙川面前喝醉了,憨态可掬看着就想逗他一逗。   虽是这般想,但沈熙川也没有那么恶劣。唯恐风大染了风寒,沈熙川等夏唯谨把酒喝完就催促他回去休息。夏唯谨本还有些不情愿,但他从没驳过沈熙川的话,虽心有不满,但依旧听话的进了房间。   沈熙川等着夏唯谨回了房间后,自己也去休息了。不过,在他睡意朦胧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戳他的脸。因为酒劲儿已经上头,沈熙川也实在没有力气睁开眼。只是伸手将打扰自己睡觉的东西挥开,而后再翻个身面朝床里。   翌日清晨,沈熙川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天色大亮的窗口心中大惊,等踢开被子翻身起床时,这才想起已近年关,铺子里早已经关门谢客了。   沈熙川心里猛地一松,又重新倒回到床上。右臂覆盖在双目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就在他抬起脚准备挑起棉被再睡个回笼觉时,只感觉小腿处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质地坚硬,表面微凉。   沈熙川翻身坐起,将棉被拉起来,床中央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玉簪。那玉簪通体碧绿,甚是眼熟。沈熙川只消一眼便认出这根玉簪,正是夏唯谨珍藏的那支。   将那支玉簪握在手中,沈熙川不由得有些疑惑。   这跟玉簪自从当铺赎回来之后,沈熙川便交由夏唯谨自己保管。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见他拿出来过,怎么如今竟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莫不是夏唯谨想要把这根玉簪送给自己?   不过既是送给他,也应该当面给才是,哪会偷偷摸摸塞进他被窝的?这万一自己没有发现,在晚上睡觉时抖搂被子,掉在地上摔碎了,可不就可惜了了……   想到这里,沈熙川忙将簪子收到枕头下,等晚点再找夏唯谨问个明白。   想好之后,沈熙川也已经没了睡意。叹息着自己真是个劳碌命的同时,也从床上起身穿好了衣衫。   门外的大雪已经停了,原本干净整洁的院子又被大雪重新覆盖。沈熙川侧头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房门,见夏唯谨门口并未有脚印,知道他应当还没睡醒。轻手轻脚的走过院子来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洗漱之后,这才开始准备早饭。   因着关门谢客,一直忙碌的沈熙川突然闲下来,一时间竟然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呆呆地坐在灶膛前思索着他们该干些什么。   家里的年货早在先前商贩们送货时,便已经零星的备了不少。盘算下来,除了点心和花生瓜子之类的零嘴儿,倒也不用准备。   不过,钱掌柜和徐捕头对他们一直都照顾有加。如今过节,自当备礼拜望……   思索间,门口脚步声响起。沈熙川下意识回头,正看到夏唯谨脸色苍白的揉着额头往这边走来。   看到沈熙川起身过来,夏唯谨表情有些赫然的说道:“昨天晚上酒喝的有些多了,早上竟没能起得来。”   “今天又不开门做生意,多睡一会儿也无妨。看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见沈熙川目光关切,夏唯谨心下不由一暖。“酒喝太多了而已,不甚要紧,等下洗把脸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夏唯谨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沈熙川帮着给他打了温水洗漱,眼看着夏唯谨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揭锅盛饭。   “铺子里也没事可做,你若觉得不舒服就再去休息一下。我等下须得上街置办些走亲戚的礼品和过年吃的零嘴儿,一会儿就回来。”   一听沈熙川置办礼品,夏唯谨以为他是要回村,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毕竟前些日子他们和沈氏一家刚刚闹过一场,若是再回去怕是要被人轰出门去的。   许是看出了夏唯谨心中所想,沈熙川解释道:“钱掌柜和徐捕头往日对我们照顾颇多,若是不去走动走动,不免有些失礼。”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道:“是该走动走动,而且礼还不能薄了。”   两人吃完早饭后,夏唯谨便催促沈熙川出了门,自己洗刷碗筷收拾厨房。   沈熙川见他吃了东西,精神确实好了很多,便也放下心来。一边将挽着的衣袖放下,一边嘱咐道:“院子里的积雪等我回来再收拾,你把厨房收拾好就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说完,沈熙川便往外走,想起压在枕头下的那根玉簪,立时停住脚步,扭身对夏唯谨说道:“对了,你的簪子好像落在我房间了,被我收到枕头下。晚一些你去拿走好生收起来,可别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你的簪子怎么在我床上   小夏:哦,这簪子长了腿,竟然自己跑了 第43章 沈春杰借住   要去钱掌柜和徐捕头那里走动, 礼必然不能薄了。沈熙川买了两盒八色礼盒之外,又买了些水果和小孩子吃的糖果。   这些礼物既不显得出挑贵重,又让人觉得亲近, 便是有心人去盯, 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置办好这些东西,沈熙川不过花了大半个时辰。见时间还早,沈熙川便去隔壁的炒货铺子买了些花生瓜子之类的零嘴儿。想到夏唯谨自江南长大, 便又让店里的小二又包了几样南方来的点心。   等所有东西置办齐了之后,沈熙川的手里也被占满了。   婉拒了小二帮忙送货的好意, 沈熙川提着东西便往沈记走去,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身穿土褐色衣衫的妇人牵着两个高矮不一的孩子在铺子外面徘徊。   沈熙川在看到那三人背影的时候,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待对方带着孩子转身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猛然绽放出来的笑容, 以及那双明亮的双眸, 沈熙川原本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提着东西走上前, 沈熙川没说其他的,只问道:“大姐怎么这会儿来了,早饭可吃过了?”   沈春杰此时的神情与上次来见状大相径庭,听沈熙川这般问表情有些赫然的说道:“还没吃早饭。”说完,沈春杰看了眼沈熙川的脸色,沉默片刻后,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正待沈熙川招呼着沈春杰娘儿三个往铺子里进的时候, 只听沈春杰说道:“二弟,过年前这几天我和两个孩子能不能在你这里暂住几天。等过完年我找到活儿, 就带她们搬走。”   闻言, 沈熙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旁边牵着两个孩子的沈春杰, 见对方一脸局促, 显然说出这番话,已是让她下了很大的勇气。   “真下定决心了?如果那林建成后面跪下来哭着求你们回去呢?”   沈春杰闻言,眼神里闪过一丝忧伤,但随即便摇了摇头。“不会的,若他能往后想一想,也不至于接那个小寡妇进门让我难堪。日后别说他跪下来求我,便是死在我们娘儿仨面前,我也绝不会再看他一眼!”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说其他的。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跟我说过的话,若日后林建成找来,你但凡有一丝动摇,咱们姐弟情谊就到此结束了。”   说罢,沈熙川便弯下腰对着一脸懵懂的林霜儿和林聪儿打了个招呼,随即带着他们进了铺子的大门。   此时的夏唯谨正在清理院子角落的积雪,听到脚步声传来,知道是沈熙川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铁锹迎了出去。在看到沈熙川身后跟着的沈春杰以及她的两个孩子后,夏唯谨愣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常了。   “沈大姐,你们来了。昨夜落雪,路上应当不太好走,快里面休息休息吧。”   见沈熙川两只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夏唯谨忙想上前帮忙分担了一些。不过,却被沈熙川给侧身躲了开去。   “东西都不重的,你就别沾手了。大姐和霜儿她们还没吃早饭,麻烦你先去给他们做些热食过来填填肚子吧。”   听到沈熙川的话,夏唯谨立刻点了点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聪儿,霜儿,走,我给你们弄好吃的。”   林聪儿和霜儿看了眼自家娘亲的脸色,见她笑着点头,便伸手拉住夏唯谨递过来的手,一起往厨房走去。林聪儿一边走,还一边奶声奶气的仰头跟夏唯谨说道:“小舅舅,我烧火可好了,等下我来帮你烧火吧?”   “可以啊,你们想吃什么,我来给你们做。”   “都行,我们不挑嘴的。”   看着夏唯谨带着两个孩子去厨房,三人拉着手有说有笑的模样让沈熙川看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头见沈春杰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沈熙川忍不住疑惑道:“怎么了?大姐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这个夏公子,他的家人就没来找过他么?”   想起去舞阳时,打听到的有关夏家的事,沈熙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落了下来。“没有,反正我这边也缺人手,有他在正好可以给我搭把手。”   沈熙川买下的这座小院儿,除了三间正房外,还有两间厢房。正房因为其中有一间是堂屋,其余两间被沈熙川和夏唯谨各占了一间。厢房倒是有一间还空着,不过隔壁就是雅间儿。   雅间的山墙是王木匠用木板隔出来的,并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后面若是上了客人晚上是没办法睡人的。   不过,好在眼下因为过年铺子已经都歇业了,可以让沈春杰母女三人暂时住一阵子。   沈熙川将手里置办的礼盒零嘴儿放进了堂屋的桌上,而后便带着沈春杰来到了厢房。先前那对老夫妻卖房时,里面的床铺柜子,沈熙川都没舍得扔,如今刚好可以应急。   “这些家具都是上个主家留下来的,大姐就先凑合用吧。”   因为前房主的老夫妻都是仔细人,家具款式虽老,但保存的都相当的好。沈春杰羊圈都已经住过了,哪里会嫌弃是别人用过的,连忙点了点头。   “这已经很好了,哪里凑合不凑合的。”说到这里,沈春杰眼圈儿有些泛红,唯恐沈熙川发现她的糗态,沈春杰转过头擦了下脸上的眼泪。“我本来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可是除了你这里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沈家别人的事,沈熙川确实不想沾手。可是对于沈春杰这个对原身照顾颇多的大姐,确实无法真的袖手旁观。但他也只会帮她这一次,若沈春杰真的是个硬不起来的,那他也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现在的相助,只当是还了照顾原身的恩情。   ……   因为沈春杰母女三人的到来,铺子里猛地变得热闹了起来。   夏唯谨的性子温柔,而且又有耐心,很受林霜儿和林聪儿姐妹喜欢。不过一天的功夫,两个小丫头便围在夏唯谨身边小舅舅长,小舅舅短,俨然犹如两条小尾巴一般。   而夏唯谨对着两个乖巧懂事的小姐妹也很是喜欢,看着两个小姐妹衣着破烂,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于是,在和沈熙川收拾晚饭的时候,悄悄对沈熙川道:“街上成衣铺应当还没关门吧?眼下就要过年了,不能让沈大姐和两个丫头穿着旧衣过年吧?”   沈熙川早就注意到沈春杰的棉衣衣袖和下摆处早已经磨得漏了棉絮,两个小丫头的衣袖也都短了一大截。他已经抽空去了成衣铺,但人家铺子里合适的尺寸并没有。而新的已然来不及做了,只能请人家将之前卖剩下的改一改尺寸。   “放心吧,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就能拿回来,不耽误大姐和两个小丫头穿新衣过年。”   闻言,夏唯谨这才笑了出来。“我就说,你这么细心的一个人,不会注意不到这点。”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你不是也注意到了么?”说着,沈熙川看着夏唯谨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你这么夸我,感情是变相的夸你自己呢。”   “你,你别瞎说了,霜儿和聪儿好歹叫了我那么多声舅舅,自然是要表示一下。”   “你表示一下可是从我腰包里掏钱出去,这钱可得从你的花红里扣。”   许是因为春节将近,沈熙川心情好难得开玩笑。夏唯谨见他如此,也乐意配合。“行,随你扣便是。”   沈春杰在院中洗刷着切菜的案板,无意中抬头瞥见沈熙川与夏唯谨说笑的场景,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恰时,林聪儿因跑的太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沈春杰见状也来不及再去想其他,忙才围裙上擦了擦手,将女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   大年三十儿晚上,沈熙川和沈春杰整治了一桌子的好菜,几人生了两个碳炉,关起堂屋的门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年夜饭。   霜儿和聪儿因得了新衣,已经开心了一天了。便是吃饭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围着兜兜,生怕吃东西时弄脏了。   沈熙川热了一壶酒,帮夏唯谨和沈春杰各自倒了一盏。沈春杰这还是第一次吃年夜饭上桌,右手无意识的搓着衣摆,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姐,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紧张。”   沈春杰表情尴尬的点了点头,端起酒盏沾了下唇便又放下了。   见她如此,沈熙川知道她是在林家被压抑的习惯了。晓得想要改变并非短时间内就能成行的,便也就随他去了。   因着燃着炭盆,屋子里并不觉得冷。几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便已经到了子时。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更的声音,沈熙川将手探进怀里,摸了三个自己用红纸粘成的红包出来,依次发给了对面的按照身高排序的三人。   夏唯谨看着沈熙川塞到他手里的红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反倒是第一次收到压腰钱的林霜儿和林聪儿满脸兴奋,举着手里红封在自家娘亲面前晃了晃,开心的叫道:“娘,二舅舅给的压腰钱呢。”   沈春杰没想到沈熙川这么体贴周到,心中不由感动万分。红着眼睛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笑着点头。“娘都看到了,既是舅舅给你们的,便收起来吧。”   两个小丫头兴奋的点了点头,而后握着红封对着沈熙川道了声谢,而后便塞到了沈春杰的手中。“娘亲帮我们收着吧。”   不待沈春杰反应,两个小丫头又嘻嘻哈哈的围到了夏唯谨的身边。   看着此情此景,沈熙川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看向沈春杰说道:“大姐两个女儿如此懂事,以后福气还在后头等你呢。”   沈春杰哪里听不出沈熙川的意思,重重点了下头,“是啊,只要这两个孩子好好的,我便什么都不怕!” 第44章 捕鱼   春节过后, 沈熙川带着夏唯谨去了钱掌柜和徐捕头那里走了一趟后便没了事情,只日日带着夏唯谨以及霜儿和聪儿两个丫头变着花样儿的耍。   累的两个小丫头回来倒头就睡,聪儿更是尿了一床都不晓得起身。气得沈春杰洗晒完床单被褥后, 揪着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好一顿数落。然而沈熙川难得如此放松, 对沈春杰的话置若罔闻,等沈春杰去做午饭的时候,便挥了挥手让两个小丫头去厢房拿了年前就买好的炮仗溜出了门。   夏唯谨看着三人的举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然还没开口就被沈熙川揽着肩膀给拐出了门。“别吵吵,我带你们出去玩个好玩的。”   前世, 各地都有禁炮令,沈熙川虽然眼馋可也没胆子放。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过过瘾的。   将霜儿怀里装炮仗的布袋子挂到自己肩膀上,沈熙川扛起短腿儿的林聪儿一路往码头的一处卵石滩。   此时河面上厚厚的一层冰还未融化, 沈熙川将聪儿放到岸边, 自己试着用脚踩了一下, 感觉这冰面能经得住自己的重量,便嘱咐夏唯谨和两个丫头在岸边等着。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踏着冰面走到了河道的半中央。   反手从布袋子里摸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炮仗立于冰面上,又吹燃火折子点了根线香。而后点燃炮仗后,便捂着脑袋跑向了岸边。   夏唯谨看着沈熙川的动作,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嘱咐霜儿捂好耳朵,自己则帮着林聪儿捂住了双耳。随着一声巨响,只见冰面上突然裂了一道白痕。   “这卖炮仗的果然没骗我, 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小,动静竟然这般大, 震的我耳朵都麻了。”   听着沈熙川的话, 夏唯谨不禁有些无语。“看你平日里这般稳重, 没想到竟如此小孩子心性。这东西危险, 只放这一炮便是,可不许再放了。”   沈熙川本就打算将河面震开就是,听着夏唯谨的数落,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河面冰裂了就不放了,天天肉啊,鸡啊的吃的人实在腻味,就想吃点儿鱼换换口味。但现在还没开市,只能自己先想想办法了。”   听沈熙川这么说,林霜儿倒是欢喜万分。   “二舅舅,咱们只放个炮仗能抓得到鱼么?要是能抓得到鱼,咱们回去就让我娘给咱们做酸汤鱼。酸酸辣辣的,可好吃了。”   “你们几只小馋猫且等着,看舅舅给你们抓。”   说话间,河道上的冰面已经不再开裂。沈熙川回神看了下,用脚在边沿踩了踩,见冰面纹丝不动,便捡了块儿带棱角的石头在冰面上凿了个洞。又从布袋子里摸了跟炮仗塞了进去,一声巨响后,躲闪不及的几人被冰屑崩了一身,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炸开了冰面,沈熙川发现下面已经有不少鱼被震得晕了过去。将炸开的冰块儿推到了旁边冰面之下。把装着炮仗的布袋子解下来,绑了根木棍不消片刻便捞了将近一斤来重的小鱼。   夏唯谨寻常再如何稳重,可也避不掉男人的天性。见沈熙川捞的起劲,也不免生出了几分兴趣。等一行四人满载而归时,头顶的日头已经偏西。   此时的沈春杰早已经做好了饭又冷凉了,正寻思着自家二弟和夏唯谨又拐了两个孩子去哪儿玩儿了,远远地便看到沈熙川肩膀扛着聪儿,手里牵着霜儿往这边走来,夏唯谨左手提着还在滴水的一个布袋子,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抖搂着湿了的下摆。   聪儿坐在沈熙川肩膀上,被跟在一旁的姐姐逗得咯咯直笑。两个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的沈春杰既欣慰,又心酸。   “你们几个,又去哪儿疯了?!”   听着自家娘亲的声音,两个正在嬉闹的孩子顿时噤了声。聪儿更是抱着沈熙川的脑袋,凑到他耳边问道:“二舅舅,被我娘发现了怎么办?”   沈熙川有心逗聪儿玩笑,挑了挑眉道:“你娘那么凶,舅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就说小聪儿贪玩,硬是拉着我们去河边耍,这样行不行?”   林聪儿到底是年岁小,被沈熙川这话吓得当即用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头。口中不住道:“不行,不行。我娘会打我屁/股的。”说着,还回头看向夏唯谨,瘪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求救道:“小舅舅,二舅舅坏,他要跟我娘告我状。”   说话间,沈春杰已经迎了过来,看着几人身上多少都有些水迹。知道两人这是带着孩子去河边耍了,数落道:“当初在家时,也没见你这般淘气。如今领着两个孩子上天下地,就没你们不敢做的事。那大冷的天河边能是这么好玩的么?!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   说罢,沈春杰看着跟在后面的夏唯谨,“小夏你也是,怎么净跟他们一起胡闹?看你这衣服都湿了一大截,赶紧回去换了。这要是染了风寒,可有你受的了。”   夏唯谨自来没有享受过家人的疼爱,此时听着沈春杰的带着关切的数落,心中很是熨帖。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也并不反驳。   沈春杰话说出来便有些后悔了,唯恐自己话说的重了,惹得他心里不悦。此时看他笑着点头,并没有半分不高兴的模样,便微微的放下心。   见女儿还坐在自家弟弟的肩膀上,心里还是疼惜沈熙川的。忙伸手去接聪儿,“快快下来,一直让你舅舅驮着你可还行了?”   两个小丫头极是机灵,听自家娘亲这么说便知道已经没事了,又嘻嘻哈哈打闹起来。   ……   为了满足霜儿想吃酸辣鱼的愿望,无事可做的沈熙川决定亲自动手。将河里刚炸来的小鱼洗好择干净,便裹了厚厚的面糊下锅直接油炸到焦脆。而后又让夏唯谨带着两个小丫头削了两个土豆切成条,同样裹了面粉油炸,待同样炸至金黄后捞出。   两个小丫头围在一边看着新出锅儿的鱼和土豆条馋的直咽口水,沈熙川见状,便分出一些来撒了咸盐和少量调货,让两人去一边吃去了。   “你要不要尝尝?”   沈熙川捏了一根炸好的小鱼送到了夏唯谨面前,见他表情迟疑,沈熙川直接放到了他的手中。“放心吃吧,我肯定不能骗你。”   说着,沈熙川转身将油锅清理干净,添上几碗凉水,放上葱姜后,便坐到灶膛前开始烧了起来。等到锅里的水烧开,依次放进炸好的小鱼和土豆条。等小鱼和土豆条在里面翻滚两次后,这才招呼夏唯谨将洗干净的瓦盆拿过来。   等到把鱼汤盛进瓦盆里,沈熙川这才撒上几根香菜和几滴香油。“用布子垫着点儿,刚出锅儿的太烫了。”   鱼汤的底料是沈熙川特意调的,酸酸辣辣的很是爽口,一碗下肚整个人都冒了一头热汗。   沈春杰见两个孩子吃的一头汗,拿了手帕帮两人擦干。看着两人的眼神,满是愧疚。若是自己能早点儿狠下心离开林家,两个孩子何至于受这么多的苦楚。   想到这里,沈春杰对沈熙川的感激又多了一层,若非他及时点醒自己,可能她依旧带着两个孩子在林家受磨搓。同时,若不是他愿意收留她们母女三人,怕她们早就冻死在街头了吧……   “大姐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失神中,沈春杰听到夏唯谨的话忙转头看向他。见夏唯谨捧着碗一脸关切,忙笑了笑:“没有,就是想起了一些其他事。你们快吃,仔细凉了伤着脾胃就不好了。”   “娘,今年我们还去姥娘家么?”   沈春杰刚端起碗,听到大女儿霜儿的话,不由得一愣。   虽然现在她娘并不待见她,可是沈春杰打心底还是想回去看看的。除了过年给爹娘拜年之外,还想试试能不能跟爹娘先借点儿银钱,等到开市之后,自己也好带着两个孩子做个小买卖养家糊口。   二弟沈熙川待她和两个孩子虽好,可这也不能成为常住在这儿的理由。等到后面二弟娶妻,到时平白给二弟和弟妹二人找闲气。   “回,怎么不回。你姥爷那么疼你们,每到初五就在村口等着了,不回去他老人家该多伤心啊。”   沈熙川听到沈春杰竟然还要回娘家,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的选择,他也无权干涉。不过沈春杰现在借住在他家,可以说身无分文,沈春杰若是不开口借钱还好。如果让他借钱给沈杨氏他们买礼,沈熙川是万万不肯的。   “娘,我不想去姥娘家。每次咱们去姥娘家,姥娘和小姨都会骂我和姐姐。”   林聪儿毕竟年纪小心里存不住话,听到沈春杰说要回娘家便有些不开心了。转头看着夏唯谨和沈熙川,林聪儿眼睛一亮,“我要和姐姐跟舅舅们在家,娘要去姥娘家就自己去吧。”   说完,林聪儿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对沈熙川和夏唯谨道:“二舅舅,小舅舅,聪儿和姐姐跟你们玩好不好?”   夏唯谨自然愿意带两个孩子,不过这等事他也不好插口。伸手揪了一下聪儿的小鼻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春杰知道沈熙川对爹娘又心结,却没有立场相劝。但孩子不想回去,她只能将聪儿暂时托付给沈熙川和夏唯谨。   “聪儿既然不愿意跟我回去,那就拜托二弟和小夏先帮忙照顾一天。”   “聪儿交给我们大姐放心,只是,你若回去不要说你现在住在我们这里。”   说话的是夏唯谨,因为年前沈家来铺子里闹的事儿沈春杰并不知道。以沈家人这帮人的脾性,怕是知道沈春杰现在借住在他们铺子,怕有的好闹了。   沈春杰自己必然是不会说自己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在沈熙川这里,毕竟她离开林家的事娘家还不知道,不然别说她娘会跳起来,就是她爹那边怕也不会答应的。   想到此处,沈春杰郑重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换榜,又上了个看不见榜,只能靠自己自救了!【握拳】 第45章 大姐回娘家   翌日, 天公作美   一大早,沈春杰做好早饭便带着大女儿林霜儿踏上回陶营子的路上。   沈熙川虽嘴上说着不肯想帮,但沈春杰回去的时候仍然拿了几个苹果和馒头塞到了她手里。“这段时日那老太太估计心情不会太好, 她若不让你和霜儿进门, 你们就吃这个先充充饥。”   沈春杰听着沈熙川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接在了手中。   因为这几日太阳光正好,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 回去的路倒也不难走。沈春杰牵着女儿的手走了一个半时辰后,终于看到了村口那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槐树。   沈春杰原以为过了那道土坡便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树下等自己回来,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的牵着女儿走到树底下,也没有看到自家老爹的身影。   似是安慰女儿一般,沈春杰喃喃道:“定是家里来了亲戚,你姥爷走不开。走, 咱们直接家去。”   当沈春杰进入村子后, 一如往常那般热情的跟村里人打着招呼。村里人虽热情的回应, 可有些人脸上却明显带了嘲讽。尤其是说到自己亲娘沈杨氏的时候,有几个话语里的嘲讽更是满的都要溢出来一般。   沈杨氏与村里人大都不对付,沈春杰虽然疑惑,可也没有往深处想,拉着女儿来到了娘家门口。原本大门敞开热热闹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反倒只有两扇紧闭的大门。   不知为何,沈春杰突然心里一慌, 忙丢开女儿的手疾步走上前用力拍响了门板。   “爹,娘, 我回来了。快开门。”   偏房的张明芳正坐在炕上, 抱着针线筐缝补孩子磨破的旧衣裳。听到敲门声, 忙拨楞了一下旁边枕着手臂暗自出神的男人, 说道:“大姐好像回来了,你快起来去开门。”   张明芳同沈春杰虽是姑嫂,可两人没出门子的时候还曾是一对好姐妹。后来,张明芳嫁给了沈春杰的大弟沈临川,而沈春杰嫁给了林建成。虽然各自成家,可是情分依旧还在。   沈临川听到自家婆娘说大姐回来了,忙翻身从炕上起身趿拉着鞋子,拉开房门往院门口跑去。   待看着门口站着的真的是大姐沈春杰,沈临川想到家里这日子发生的事,当即眼睛一红,扭头招呼着大姐进门。   沈春杰同沈临川姐弟将近二十载,对他自然是了解的很。看他表情有异,脸上的笑容也就慢慢落了下来,一手拉住沈临川的手腕,沉声问道:“大川,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姐还是进门说话吧。”说着,沈临川便要伸手去关院门。   沈春杰见状,不禁奇怪的问道:“大白天的都还在家,你好端端的关院门做什么?正是大年下的,若是有亲戚过来,看着我们关门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然而,沈临川却未曾理会大姐的话,关上院门之后,带着沈春杰和林霜儿往堂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今儿怎么只带了霜儿来,聪儿怎么没来?好长时间没见,我还怪想这个丫头的。”   说话间,张明芳也从偏房里收拾好走了出来,看到沈春杰也忙招呼着他们往堂屋去。   待沈春杰跟两人寒暄着踏入堂屋,刚一进去就差点儿被满屋子的烟味儿给熏一个跟头。掩嘴咳嗽了两声,沈春杰这才看到坐在凳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自家老爹。   “爹,外面这么好的太阳,您老怎么不出去晒晒太阳,一个人坐屋里干啥?你看着屋子里被你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着火了呢。”   沈春杰说着,将挂在门口的棉布帘子掀了起来。一旁的张明芳见沈春杰仍旧没发现异常,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大丫头回来了?路上可好走?”   沈春杰一脸茫然的看着张明芳的提示,但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到了自家老爹的问话。   “啊?啊,好走,路上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我跟霜儿趁着路面还没化冻就回来了,路上好走的很。我娘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听着沈春杰提起沈杨氏,沈大林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道:“你娘身体不舒服,在里屋床上歇着呢。走了一路也累了,你先去跟老大家的说说话吧。”   沈春杰一听自家老子娘病了,哪里还有心情和张明芳说闲话。当即站起身往里屋走去,待看到床上头发凌乱,脸色青白的沈杨氏后,沈春杰当即心头一颤本到了床边。   伸手摸了摸沈杨氏的额头,颤着声音低声叫了声:“娘。”   床上的沈杨氏似是听到了沈春杰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是床边坐着的人是沈春杰后,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是老大回来了啊,二丫头呢,可看到二丫头了?”   “我刚到家,还没看到春宁。听我爹说你病了,就先过来看看你。娘,你身子骨一直都挺硬朗的,怎么突然病这么严重?还没人给我捎个信儿……”   “还不是老二那个孽种!”沈杨氏说起沈熙川的时候,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沈春杰看的心里疑惑,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便听自家老爹说道:“你娘病糊涂了,别听她胡说!她也没什么大事儿,看过就出去吧。没得把病气过到身上,花钱又受罪。”   闻言,一旁的张明芳也赶忙附和,“是啊,是啊。霜儿还小呢,大姐还是先出去吧。今儿算着你们要回来了,特意留了一只鸡等你们呢。”说着,张明芳连推带搡的将沈春杰从堂屋里推了出来。   张明芳将满腹疑惑的沈春杰带到了自己房间,将炕上的东西推到一边,让她坐下来休息。“明芳,爹娘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自家婆婆受罚,公公已经三令五申不让对外人言。但沈春杰乃是老大,说起来也当算不得外人。   倒了杯水递给沈春杰,张明芳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婆婆和小叔自己作的。”   张明芳将沈杨氏带着沈银川去镇上大闹,以及事后又被沈三太爷和沈六爷跪了两天的祠堂的事,跟沈春杰这个大姑姐尽数说了一遍,看着她皱眉不展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劝道:“事已至此,你也别跟着上火。公公婆婆眼下如此,不过是有些抹不开面儿,待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其实对于眼下的日子,张明芳还是挺满意的。头上没有婆婆鸡蛋里挑骨头,做饭时孩子也能跟着吃口好的,家里的活计有男人帮着分担,再没有比这更顺心的了。   张明芳说得,沈春杰自然知道。只是她没想到,娘和弟弟去二弟那里大闹,她在二弟这些日子,两人竟然只字未提……   二弟向来体贴懂事,没对她提起想来也是怕她夹在中间为难。想到这里,沈春杰不由得眼圈儿泛红,心里对沈熙川更是心疼。   张明芳见沈春杰突然红了眼睛,以为她是生气沈熙川绝情,心疼老太太如此遭遇。忙继续劝道:“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二弟着实心狠了些。都是自家人的事儿,真犯不着去报官。要不是他坚持报官丢了脸面,三老太爷他们又怎么会强压着婆婆去跪祠堂。祠堂那地方我大白天路过都心慌的很,婆婆还挨了棍子呢,大冷的天跪了两天,哪可能不生病。”   “自打二弟落地,娘就因为听信谗言一直瞧不上他。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知道心疼也就算了,这么闹腾算什么事。她若不是把二弟逼急了,二弟那个脾气怎么可能去报官。”   张明芳倒是没想到沈春杰会替沈熙川抱不平,砸了咂嘴便闭了嘴。倒是门口的沈临川却不太乐意了,“那再怎么样,老二也不该报官!大姐自小便偏疼老二,如今他连亲娘都不顾,大姐怎么都不说。”   “若不是娘和老三闹上门,老二能报官?!那日娘和老三去镇上你都不问?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   沈春杰此言一出,沈临川眼眸闪烁顿时哑火不敢再言。沈春杰见他表情,知道那日自家老娘和弟弟去镇上,他应当是知情的,心中顿时怒火丛生。   “怪道老二这么老实的孩子硬是要分家出去,你瞧瞧你们一个两个的,你们这是要把他往死里逼啊!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的心?!”   旁边房间躺了几天的沈银川心里本就一肚子火,听沈春杰这么说顿时忍无可忍,踉踉跄跄的从床上起了身。看着沈春杰,脸上的表情很是阴冷。   “我们狠心?!老二在镇上开铺子吃香的喝辣的,可曾想过家里?”   “那也是他一文一文挣出来的!你要是眼馋,就自己去挣啊,眼馋你二哥,算什么本事!”沈春杰本觉得沈银川年岁小,平时对他也多有包容,如今听他说话,竟是已经是非不分了。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舔着脸在家里靠爹娘养,你也真好意思!”   闻言,沈银川冷笑一声,“呵呵,那也比你在家当牛做马还挨男人打的强。”   沈银川的一句话,只戳的沈春杰眼前发黑。指着沈银川的手指抖了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一旁的林霜儿已经被吓得要哭出来,抱着沈春杰的腰,哽咽道:“娘,我想回家……”   沈春杰将低声哭泣的女儿往怀里搂了搂,眼眸含泪的看着沈银川,抬脚走出了房门。看着堂屋门口蹲着抽烟的老爹,沈春杰第一次感觉家人是如此的陌生……   ……   沈春杰回了陶营子村,铺子里只剩下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带着聪儿。闲来无事的三人也不知该去哪里闲逛,见院子里阳光正好,便搬了两把椅子和一个板凳在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与两人混熟的聪儿极其捣蛋,不是戳戳沈熙川的鼻子,就是跑过去揪揪夏唯谨的耳朵。让两人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哎,这天天闲得无事可做,还不如开铺子做生意呢。”沈熙川一边给坐在自己脚背上的聪儿剥瓜子,一边感叹道。   “确实无聊,加上这个小家伙还如此的磨人,我只看她一会儿,感觉比干一天活儿都要累。”   夏唯谨的话让沈熙川不由得失笑,“你这样想可怎么是好,后面若是你成家有了孩子,那你岂不是更受不了?”   提到成亲生子这个话题,夏唯谨剥花生的手猛地一颤,眼神斜了一眼沈熙川,见他正低头帮聪儿擦去嘴角的污渍,面带微笑,眼神温柔似水,只觉得心里某处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   “我觉得,就这样生活很好。”   夏唯谨的话只说了半段,后面的就被门外传来的问话声给盖住了。   “请问,店家是否还做生意?”   听到有人问话,沈熙川将脚背上的聪儿拉起,抱到夏唯谨的腿上。自己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快步走了出去。只见门外站着几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站在几人中央的还有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青年,正负手站在门口的台阶处眺望着远处的街景,显然是这些人的主家。   “几位客官,真不好意思。铺子今儿不营业,诸位去往别处看看吧。”   闻言,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皱着眉头便要说话。被锦衣男子给一把拦下来了,“既如此,那我们就往别处看看。此地距离舞阳不过百余里,快马加鞭不到两日就到了,倒也不用这么着急了。”   说着,那锦衣青年对着沈熙川颔了颔首,转身便要带着几个随从离去,然而目光扫过头顶的招牌时脚步猛地一顿。   “公子,您怎么了?”   柳旭之皱着眉头,又看了眼头上悬着的招牌,轻轻摇了摇头。   “无事,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伙伴留言问大姐会不会一直跟着小沈和小夏,我来解释一下。   小沈的本意是想让大姐自强自立,只靠自己就能活的很好,自然不是说想带孩子一样一直拉扯着她们娘儿几个。所以,请小伙伴们大可放心~   还有小伙伴们说,两个人感情进展比较慢。关于这点,我再解释一下。   因为咱们是以剧情为主,以剧情来推动感情发展,所以你们别急,我已经在努力了哈~ 第46章 开门迎客   沈春杰自陶营子村回来之后, 虽然脸上带着笑,可眼睛红肿,显然是在回来的路上哭过了。   见沈春杰如此, 沈熙川和夏唯谨倒也没有去问, 倒是霜儿趁着娘亲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将他们在沈家发生的事哽咽着跟沈熙川和夏唯谨讲了一遍。   在听到沈杨氏和沈银川竟被沈三太爷他们拉去跪了两天祠堂,想起沈杨氏嚣张跋扈的那副嘴脸, 沈熙川心里骂了声:罪有应得。   那沈家祠堂沈熙川也曾去过的,里面阴森寒冷, 便是酷暑时呆在里面一会儿都寒气森森,更别谈冬天了。那沈杨氏和沈银川在沈家祠堂跪了两天,便是不死也脱层皮了。   夏唯谨见沈熙川沉着脸不说话,便抱着霜儿安慰了几句。待看着霜儿情绪好转后, 便温声哄了聪儿和霜儿出去玩了。   “你, 倒也不必担心, 沈太太应当没什么大碍的。”   闻言,沈熙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可别胡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她了。”   沈熙川说着,转身到了杯水,低头抿了一口,这才说道:“我倒是担心,这两人经此事之后会不会长个记性。别等到好了之后, 还过来找我们麻烦。毕竟有些人记吃不记打,总想惦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月初八, 骄阳高悬, 万里无云。原本空空的街道上已经开始又两三行人行走, 路边也陆续出现了几个卖东西的小摊儿。   伴随着一阵霹雳吧啦的鞭炮声, 沈记食铺又重新拆下了门板开始营业。闲的都要生蘑菇的几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现在春节还没过完,沈熙川也没指望能有多少客人上门。所以,每样东西准备的也都不多,等所有东西上齐全,沈熙川便坐在铺子哄着两个丫头玩儿。   不多时,沈熙川便看到钱掌柜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街口,许是看到了沈熙川正在看着他,钱掌柜冲他摆了摆手,提着衣摆一溜儿小跑的朝这边走来。   “钱掌柜,过年好啊,几日不见,你又富态了一些嘛。”   钱掌柜听着沈熙川的打趣,无奈的摆了摆手。“哎,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得我都倒胃了。就盼着沈老弟开门,我能换换口味。”说罢,看到沈熙川站着的霜儿和聪儿,好奇的问道:“沈老弟这儿怎么多了俩孩子?亲戚家的?”   “嗯,我大姐家的,在这里玩几天。”   听沈熙川这么说,钱掌柜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银角子各自塞到了两个丫头手里。“伯伯给的压岁钱,快拿着。”   “霜儿,聪儿拿着吧,记得要谢谢伯伯。”   听到沈熙川的话,霜儿和聪儿将钱掌柜给的银角子接到了手中,奶声奶气的跟钱掌柜道了声谢,就被沈熙川打发到后院去玩了。   夏唯谨刚将铺子里收拾干净,看到钱掌柜站在门口,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钱掌柜新年好,我们刚开门,您就来了?”   “哎,在家不是迎来就是送往,日子着实无趣。而且天天不是大鱼就是大肉,吃的实在腻味。恰好胡山打这儿路过,看到你们开门,我就过来说说话。”   “我们也是刚开门,铺子里还没什么生意。钱掌柜若是无事,咱们泡上一壶茶,坐下来边晒太阳,边聊聊天吧。”   钱掌柜也就是在家闲得有些无趣了,听到沈熙川的提议,连忙点了点头。“我那儿刚得了一包好茶,这就回铺子里打发胡山回家取来,今儿就在你们这里混上一日了。”   沈熙川和夏唯谨自然是没意见,待胡山将茶叶送来,三人便搬了桌子在门口,生了个碳炉一边泡茶,一天谈天。   夏唯谨跟外人话并不多,在沈熙川和钱掌柜说话时帮两人烧水泡茶。钱掌柜见他洗茶,冲泡,封壶,分杯等一些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农家出身能够有的,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夏老弟,你先前可曾学过茶道?”   沈熙川并不懂茶道,而且茶叶价儿高,家里也不曾备下。加上他只是一个粗人,并不懂茶叶好赖之分,见夏唯谨泡茶动作轻盈,也看不出去其他来。   “家里先前条件不错,上私塾的时候曾见过夫子摆弄过几次,某现下只是东施效颦罢了。”   钱掌柜长相粗犷,可人却最细心不过。他虽非爱茶之人,但也明白这茶道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看夏唯谨的泡茶的手艺,怕是没有个七八年,绝对练不出如此熟练地程度。   一旁的沈熙川见钱掌柜表情有异,知道夏唯谨突然露了这么一手让他心中有了疑惑。舞阳夏家乃舞阳四大家之一,家大势大。纵使钱掌柜与他交好,如果知道夏唯谨就是夏家‘已故’的大少爷,他也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起什么歪心思。   毕竟,在利益面前,是没有绝对的朋友的。   “般宁这人自幼便天资聪颖,我之前在后堂不过是当着他的面做过一次红烧鱼,没成想就让他学去了,味道做的比我更胜一筹呢。”   夏唯谨知道自己泡茶露了短处,听沈熙川帮自己圆场,只是低头讪笑不语。   钱掌柜何等的精明,沈熙川这么一说便也就不去纠结。不过,心中也更加确认夏唯谨并不像沈熙川表面说得那般简单。   夏家在此处并非什么大姓,而他又非外地口音。钱掌柜若是有心想查明他的身份应当也不是难事,只是这样做了,势必会让沈熙川和夏唯谨与他产生隔阂,如此一来反倒是得不偿失。   想到此处,钱掌柜笑了几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上等的碧螺春味道就是不一般,这茶汤碧绿清澈,口感香气怡人,果然不是一般茶所能比的。”   沈熙川哪里懂得这些,一口灌进去也只觉得同寻常的粗茶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入口后多了些回甘。   三人一壶茶喝完,日头已经移到了当空。此时铺子里不过有两三个客人上门,不过是买些寻常的熟食打包回去待客用。   沈熙川早已经料到生意不会多红火,所以也没有准备太多东西。几个客人上门一打包,基本上也就没剩多少了。此时见时间差不多了,沈熙川被太阳晒得全身暖烘烘的,大手一挥招呼夏唯谨关门谢客,便领着钱掌柜进了后院。   沈春杰正清洗着昨日两个孩子弄脏的衣服,见到两个弟弟领着客人进来,忙从井边的木凳上站起身,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着,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见状,沈熙川开口道:“大姐,这位是吉祥货栈的钱掌柜,今儿要在咱们家做客。”   沈春杰自然是知道吉祥货栈的,没想到自家弟弟竟真的跟这么大人物有交情。唯恐自己在对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了沈熙川,忙不迭的应声表示欢迎。   “般宁,你先带着钱掌柜去雅间稍坐,我去请徐捕头过来,大家好几日未曾一起聚了。今儿正好坐在一起叙叙话。”   正当沈熙川话音落下,只听外面门板被人砸的框框作响,同时徐捕头特有的大嗓门儿从门外传了出来。“沈老弟,夏老弟,在家么?”   闻言,在场的几人不由得相视一笑,又都一同折返到了门口。沈熙川将门板拉开,门外站着的赫然是穿着官服的徐捕头。   看到钱掌柜也站在里面,徐捕头两眼一亮,一边往里走,一边调侃道:“我还以为是我先来的,没想到老钱你比我跑得还快。”   “那是自然,谁让我们两家距离最近来着。也不是我说你,真是不禁念叨,沈老弟刚说去请你聚聚的,没想到你就在门外开始砸门了。”   钱掌柜与徐捕头见面互怼已成习惯了,沈熙川和夏唯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沈春杰却不了解,看到两人吵嘴不由得紧张起来。   沈熙川察觉到沈春杰的表情有异,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开口说道:“钱掌柜和徐捕头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涮锅!这玩意儿吃多了烦,但是几天不吃又忒想得慌。”徐捕头道。   “再弄几个爽口的小菜儿吧,我也好好刮刮肚子里的油水。天天大鱼大肉的,真是让人吃不消。”   钱掌柜皱着鼻子说完,就推着徐捕头的肩膀往雅间走去。   见状,夏唯谨本来也想去厨房帮忙的,却被沈熙川给叫住了。   “般宁去拿两个萝卜,一颗白菜过来。”   夏唯谨以为沈熙川让他去拿萝卜白菜做涮锅用,也就没有在意。直到他看到沈熙川将萝卜削皮切块,只是拿简单的调味品拌了拌,不禁有些惊讶。   “这,这能行么?”   沈熙川看着夏唯谨惊讶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怎么不行,凉拌萝卜还不够清口的么?去帮我拿一块儿捆蹄过来,跟白菜心儿一拌,味道再好不过。”   涮锅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加上沈熙川东拼西凑的几个小菜儿,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菜色便已经全部上桌了。   钱掌柜和徐捕头看着桌上的凉拌萝卜和凉拌白菜,不约而同的看向面前正在擦手的沈熙川。   “沈老弟莫不是把我们哥儿俩当兔子喂了吧?”   徐捕头的话让沈熙川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也没有多解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两人先尝尝再说话。   钱掌柜倒还好,大鱼大肉吃多了,看到桌上的萝卜白菜倒也没有多排斥。顺从的夹了一块儿已经腌渍入味的萝卜块咬了一口,待萝卜进入口中,酸甜之味瞬间俘虏了味觉。   待一块儿萝卜下肚,钱掌柜这才放下筷子,语气惊叹道:“这萝卜拌的不错,做开胃小菜儿最好不过。”   听钱掌柜这么说,徐捕头也试探性的夹了一块儿,一入口便察觉出这腌萝卜跟别的不同。“沈老弟,这萝卜口味微甜,做的时候莫不是加了砂糖?”   “还是徐捕头嘴巴厉害,确实加了一点糖。”   几人自过年开始便没有再聚过,此时再聚自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拉拉扯扯闲话到申时,徐捕头已经有些微醺了。   想起今日在衙门当值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徐捕头抬手抹了一把嘴,开口道:“我今日听县丞说,咱们县令大人三年任期已满,应当要高升了,调令怕是元宵节后便要到了。”   闻言,钱掌柜放下酒杯脸上浮起一层忧色。“咱们县令大人还是不错的,高升也不奇怪。就是希望后面来的这位……不求是个铁面无私的,但也不能太过。否则苦的可真是全镇的百姓。”   沈熙川本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经营着食铺,应当也是在交税的范围内的。虽然现在还没人来跟自己收取,可若是新来的县官是个心黑的,苛捐杂税甚重,怕日后也将会艰难的。   如此想来,倒也开始跟着忧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跟同事去森林公园团建,人已累瘫……   不许霸王我,不然我会咬人的! 第47章 上元节   铺子开门了三四天, 上门吃饭的客人才慢慢多了起来。此时,气温渐渐升高,河面上的冰已经融化成薄薄的一层, 眼见即将通航。   唐河县本就是商贸中心, 河道码头和商道重新恢复生机,对唐河县的百姓就意味着一年希望的开始。距离河道码头比较近的人家,便每日去河边观望, 希望睁开眼便能看到河面上有成群结队的商船自上面飘过。   而此时恰好临近上元节,街上商铺已经陆续开门, 街上的摊贩也多了起来。   听徐捕头说上元节县里可能有花灯,猜想那日街上必定会有很多人。沈春杰便跟沈熙川借了两钱银子去布庄买了些琐碎的花布头,日夜不停的赶制了许多样式精致的荷包出来,打算在街上卖一下试试。   沈春杰能够自强自立, 沈熙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知道上元节摊位紧张, 就托了徐捕头帮忙找了个热闹的地段帮忙留了个摊位。   上元节的前一天, 沈春杰便带着两个孩子开始去街上试试生意。沈熙川将人送去之后,便将卤味儿下锅,让夏唯谨看着火,自己又重新去街上买了些糯米粉,黑芝麻和花生回来。   看着沈熙川大包小包的进门,夏唯谨不由得有些奇怪。上前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 可是又要捣鼓什么新玩意儿?”   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夏唯谨也算是比较了解沈熙川了。每次他大包小包的往家里买, 定是又想出了新花样。   “知我者, 般宁也。元宵节嘛, 哪能不吃汤圆儿。街上卖的那些面粉太厚, 不如自己做的干净好吃。”说着,沈熙川将手里的糯米粉放到案板上,“锅里还有温水么?汤圆皮要用温水和面。”   “有的,刚烧好没多久,晾一会儿就能用了。”   说着,夏唯谨拿了个瓦盆从后面的锅里舀了一些出来。听到大堂似乎有客上门,忙跟沈熙川说了一声让他自己弄,便匆匆出去了。   等到夏唯谨帮客人将东西打包好送出门,沈熙川已经将面和好了,开始调配汤圆的馅料了。夏唯谨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便也没有上前伸手。   “过段时间码头恢复通航之后,食铺肯定会忙碌。你其实可以开工钱,请沈大姐帮把手的。”   听到夏唯谨的话,沈熙川头也不抬的解释道:“这不一样的。我开工钱请大姐做事,她心里只会以为我是在照顾她们母女,心里必定不好意思。更坏的结果会对我产生一些依附念头,就是那种不管怎样,都有我们来照顾她们,反而没有冲劲儿。现在让她自食其力,不管结果怎么样,让她努力一把试试看总归没坏处的。”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想的如此之远,正想赞他两句。恰时又有客人上门,夏唯谨来不及多说什么便继续忙碌去了。   沈春杰第一天的收入并不是特别好,一共只卖出去了七个荷包,收入四十五文钱。饶是如此,沈春杰已是开心至极,大方的拿出八文钱给家中的四人各买了一根挂满糖浆的糖葫芦。   沈熙川和夏唯谨一脸无奈的举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收到这个。不过,见沈春杰开心的模样,两人也不好意思拒绝。无奈的对视一眼,默默地塞进了嘴巴咬了一口。   沈熙川最是怕吃酸,一口山楂吃进嘴里,酸的他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只觉得天灵盖都被人用锤子凿开了一样。   一旁的夏唯谨看着沈熙川如此模样,一时忍不住掩嘴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的沈熙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语气甚是不满的说道:“嘶,笑什么,这糖葫芦哪是大人能吃的东西?你如果爱吃,我的给你算了。”   不待夏唯谨反应过来,沈熙川就将他的糖葫芦塞进了他的右手里。夏唯谨原想说他也不爱吃,可是看着沈熙川那串少了一个山楂的糖葫芦,鬼使神差的低头咬了一口。一时间,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满整个口腔,想到两人吃的是同一根糖葫芦,夏唯谨的一张脸瞬间变得如同山楂一样红。   沈熙川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看着夏唯谨骤然间变红的脸,只以为他也是吃不了酸刺激的。皱眉捂着自己被酸的发麻的腮帮子,抱怨道:“大姐也真是的,这种哄小孩儿的东西还给我们买什么?当我们还两三岁么?”   说话间,沈春杰洗干净手走了进来。“在我眼里,你们可不都还是孩子。”   “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你们忙了一天也都累了,晚饭我来做吧?”   闻言,沈熙川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案板上圆滚滚的汤圆,说道:“我做了汤圆,咱们晚上煮了吃吧。前面还剩了些荤菜,晚上凑过一顿就行了。”   “行啊,我去烧水煮汤圆。你们去前面收拾吧。过一会儿让霜儿喊你们吃饭。”   沈春杰是个本分人,知道每个人脾气秉性不同,生活习惯各异,所以对于沈熙川和夏唯谨的事从不多嘴过问。几人相处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口角和矛盾。   如此一来,沈熙川对这个大姐也越发的看重,倒从心里真的拿她姐姐来对待。   “行,你也站了一天了,让霜儿帮着你烧火,有事你喊一声就行。”   沈熙川带着夏唯谨从厨房里退出来,看他手里还举着两根糖葫芦,想到山楂被咬开时的味道,只觉得腮帮子又是一阵酸。   “实在不想吃就给聪儿他们,说真的,这玩意儿着实难以下咽。”   闻言,夏唯谨斜眼看了皱着一张脸的沈熙川挑了挑眉,当着他的面儿在那串缺了两颗山楂的糖葫芦上又咬了一口。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甜甜的,也不是那么难吃嘛。”   见他如此,沈熙川颇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大堂。   而夏唯谨看着沈熙川的背影,咀嚼着嘴里的山楂,喃喃道:“确实——有些甜啊。”   ……   上元节的下午,沈熙川早早的关了铺子的门。翻出早就买好的花灯,又给霜儿和聪儿扣上镶兔毛的虎头帽,带着夏唯谨一起出了门。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男女老少比肩接踵,人头攒动。   沈熙川和夏唯谨唯恐挤丢了两个孩子,索性将两个丫头扛在肩上随着人流往前走。   眼前这种场景沈熙川只在前世在电视剧里看过,如今身在其中倒是觉得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反倒是夏唯谨之前在江南时也曾去过几次灯会,那边的花灯花样多,且造型精致,远比这边漂亮多了。不过看沈熙川一脸兴致冲冲的模样,夏唯谨再看路边两侧的花灯,觉得也还可以。   “没想到街上人这么多,早知道就早点出门了。”   沈熙川将怀里的霜儿放在地上,靠在升龙桥的柱子上抹了把额头上被挤出来的热汗,不由的长吁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人头攒动的场景,实难想象自己和夏唯谨方才是怎么从人群中挤出来的。   “上元节的花灯要展示三天,其实也没必要非得在今天来看。”夏唯谨伸手帮聪儿脸上的糖渍擦干净,看着沈熙川似乎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算了,来都来了。”   说话间,只听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拍手叫好声。两个丫头闻声便有些待不住了,立着脚尖往人群涌动处不停的张望着。   小聪儿最是嘴甜,扒着夏唯谨的衣摆,仰头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小舅舅,那边好热闹啊,咱们去看看吧。”   夏唯谨虽然不想去凑热闹,可是看着面前歪头冲自己笑的小丫头,夏唯谨却是连一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口。抬头表情为难的看向沈熙川,见楠漨对方也正在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道:“走吧。”   沈熙川和夏唯谨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中这才发现,里面竟是一班玩杂耍的。喷火的,变脸的让人目不暇接,便是沈熙川看了也忍不住跟着鼓起掌来。   等到一场表演结束,一只孩童大小,穿着衣服拴着铁链的猴子,头顶着歪带帽围着场地敲了一圈儿锣,而后对着众人又是拱手作揖,又是磕头鞠躬,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许是被霜儿手里糖炒栗子的香气所吸引,那猴子跳了一圈儿后便窜到了沈熙川等人的面前。对着霜儿双手合十拜了拜,而后两手一摊开始讨要食物。   霜儿和聪儿仰头看了眼沈熙川,伸手从袋子里掏了一个放到了小猴子的掌心。小猴子对着两个孩子吱吱叫了两声,随即又一扭身跑回到了耍猴人的身边去了。   ……   热热闹闹的看完一场杂耍,街上的人也已经散了不少。聪儿已是累的睡着了,安静的靠在夏唯谨怀里动也不动一下。   沈熙川担心他太累抱不住聪儿,便想从他手里将孩子接过来,不过却被夏唯谨给侧身躲开了。“聪儿瘦弱,抱着并不重的。再说了这里距离铺子已经不远了,来回倒手再把她弄醒了就不好了。”   闻言,沈熙川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牵着霜儿一起往家走去。   此时,沈春杰出摊已经回来了。看沈熙川和夏唯谨带孩子出去还没归来,正打算出门寻找。看着四人进门,这才放下心来。   从夏唯谨怀里接过熟睡的聪儿,沈春杰向夏唯谨道了声谢。“今天辛苦你们两个了,两个丫头没调皮吧?”   “没有,霜儿和聪儿都很听话。今天晚上天气冷,大姐没冻着吧?”夏唯谨问道。   “没有,没有,穿得厚不觉得冷。”   许是被说话声吵到了,聪儿眼睛不睁,哼唧了几声皱着脸一副要哭的模样。见状,沈熙川忙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示意沈春杰赶紧带孩子进屋睡觉。   看着母子三人进屋关门后,沈熙川和夏唯谨这才转身准备回房,不想自己门口的台阶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冰,沈熙川一脚踩上去,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见沈熙川站立不稳,夏唯谨被吓得脸色一变忙伸手去扶。但沈熙川比他身量要高了一节,等沈熙川倒下来的时候竟没能扶得住,反倒被他压的身体失衡,两人一同摔在了台阶上。   因为有夏唯谨做肉盾,沈熙川倒没受什么伤。起身之后连忙将夏唯谨从地上扶起来。   “般宁,你有没有受伤?”   夏唯谨伸手扶着被台阶硌到的下半身,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没事,就是,就是屁股有些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糖葫芦真好吃~→_→ 第48章 夏唯谨受伤   沈熙川见夏唯谨额头有汗冒出, 扶着走了两步,见他迈步都有些困难。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俯身将人一把抱起, 大步往房间走去。   夏唯谨长这么大哪里被人这般抱过, 吓得惊呼一声忙双手攀住了沈熙川的脖子。看着沈熙川俊逸的侧脸,一时间只觉得胸口砰砰乱跳,便是屁/股上的痛也都忘记了。   沈熙川踏上台阶后, 抬脚将门板踢开,而后大步走入房内。原想直接将夏唯谨放在床上, 可是想到他是伤在屁/股上,思索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将人在床边放了下来。   “现在可还疼得厉害?你先在床上趴一会儿,我马上去街上请大夫来。”   夏唯谨是伤在屁!股上,哪里好意思请大夫来看。见沈熙川这般说, 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对他摇了摇头。“不用请大夫, 就只是被台阶硌了一下,擦点药油过两日就好了。”   “那怎么行,台阶棱角锋利,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   见沈熙川仍旧坚持,夏唯谨一时间又感动,又无奈。“真的不用,若是伤到骨头我能感觉得到的。现在我能动能走, 真的不用请大夫过来。”   夏唯谨唯恐沈熙川不相信他所言,扶着腰身强撑着走了两步。   见夏唯谨确实没什么大碍, 沈熙川这才放下了心。扶着他来到床边, 见夏唯谨在床上趴好后, 这才说道:“那行吧, 你先趴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去拿药油给你来擦。”   趴在床上的夏唯谨见沈熙川出门找药油,想要阻止已然是来不及了。想着沈熙川帮他擦药油的尴尬场面,饶是淡定如水的夏唯谨也忍不住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冬日的衣服穿得厚了一些,在沈熙川帮夏唯谨脱衣裳的过程中,夏唯谨只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然而砧板上的鱼还能扑腾两下,他却只能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好在灯光昏暗,沈熙川看不清他已经红到滴出血的脸。要不然,他真不知道天亮之后,该怎么面对沈熙川。   就在夏唯谨庆幸不到片刻,沈熙川便将桌上的油灯端到了他的床前。见此情景,夏唯谨直接僵化,直直的将头埋在床面上,若非要活命,便是气都羞的不想喘一下……   帮着将夏唯谨的棉袍脱掉,沈熙川看着夏唯谨的腰带,委实不好自己动手帮他去解,只能让夏唯谨自己解开腰带。然而夏唯谨停顿了好久,这才开始动手。   等到将腰带抽出,趴在床上很是艰难的跟沈熙川说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上药吧?”   闻言,沈熙川哪里听不出夏唯谨是害羞了。但现在伤在身上,也不是他害羞的时候。“那你来给我表演一个反手上药看看?”   见夏唯谨听到这话不再吭声,沈熙川用手大致探了一下夏唯谨受伤的部位。见他点头之后,便将他的裤子微微向下扒了扒。见夏唯谨臀尖处果然已经有些青紫了,沈熙川不由的皱了皱眉。   “早知道你就不该上前挡我,我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又不要紧,现在累得你屁股都摔青了,后面几天肯定坐都成问题。”   夏唯谨此时脸红的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沈熙川说了什么,只恨不得让沈熙川赶紧帮他把药油涂上了事。   “明天我让大姐招呼着帮我看铺子,你这两天就先好好休息吧。”   提到铺子里的活计,夏唯谨便回了神。只是仍不好意思抬头看向沈熙川,只将脸埋在臂弯里露出半个脸瓮声瓮气的说道:“今天涂一涂药油,应当很快就能好了,耽误不了什么。大姐她并没做过铺子里的活计,怕她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了。”   见夏唯谨的注意力被自己转移,沈熙川将药油倒在掌心里搓的热热的,然后两只大手盖在了夏唯谨的伤处。下一刻,沈熙川只觉得掌心部位瞬间收紧变得如石头般坚硬。   沈熙川看着将自己脸埋在床上的夏唯谨,只觉得一阵好笑。“你……咱们都这般熟了,不用这么害羞吧。大家难免出现意外的时候,互相帮忙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沈熙川的话说完,夏唯谨只是闷着头应了一声。见状,沈熙川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管他,将药油均匀的涂了一边后,这才将被子帮夏唯谨上去盖好站起了身。   “明天看看恢复情况,真疼得厉害你也不能硬撑。真不行,咱们还得请大夫看看。”   “我知道了。”   夏唯谨应了一声后见时间不早了,便催促沈熙川赶紧回房休息。等到沈熙川帮他拉好被子关门离开后,夏唯谨反手摸了摸刚才被沈熙川上药的部位,用手臂遮住眼睛,只觉得脸依旧烧的发烫。   回想着沈熙川的动作,夏唯谨只觉得头脑发昏,脸上的热意竟蔓延到了全身……   这一夜的夏唯谨睡得极不安稳,只要一睡着梦里便会出现一些不入流书本上的那些画面和动作,惊得夏唯谨一夜睁眼好几次。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夏唯谨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然而,还未等他睡熟。只感觉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夏唯谨知道沈家大姐是轻易不会来敲他的门,能进他房间的只有沈熙川。   失神的空档,夏唯谨只觉得身上突然一轻,竟是沈熙川将被子掀开了去,而后便去伸手扯他裤子。许是怕惊醒了他,沈熙川的动作极轻,待将裤子边沿微微拉下一些看到昨晚摔出的伤痕后,又轻轻将衣服帮他整理好,被子盖回在身上,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然而,当沈熙川刚刚从夏唯谨房间出来,正对上院中沈春杰那张满是惊诧的脸。   沈熙川一时也没注意到其他,想到还在熟睡中的夏唯谨,晓得他今天应该起不了身。于是便对沈春杰说道:“大姐今天还要出摊么?”   沈春杰原本是要点头的,毕竟昨夜她的荷包卖的还算不错,她还想再摆几天摊试试看。不过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画面,沈春杰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沈熙川道:“你这么大早去小夏房间做什么?”   “般宁昨夜在院子里滑倒,伤着腰了。大姐今天要么先别出摊儿,在铺子里帮衬我几日,等般宁伤好了再去吧。”   一听夏唯谨受了伤,沈春杰便立刻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摒除了脑外。知道铺子沈熙川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便立刻点了点头。“这有什么要紧的,不过小夏伤的可重?要不要请大夫?”   “没事,已经帮他擦了药油,应该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说罢,沈熙川看了看沈春杰,继续说道:“让大姐来帮忙,自然也不是白帮的。我每日给你二十文的工钱,比着外面不算高,但也不低。大姐看,可能接受?”   沈春杰只当是给弟弟帮忙,没想过还要什么报酬。听沈熙川说一天要给她二十文的工钱,连忙摆了摆手。“可不能这样,我只是帮几天忙而已,咱们姐弟俩没必要算这么清。”   “亲兄弟明算账,该给的还是要给。大姐帮我是情分,我不会拿情分当本分。当然,大姐若是做不好,我也是会说的。”   见沈熙川将两人分这么清楚,沈春杰不免有些难受。“哎,你……行吧,我就先帮你几日。”   好在眼下河道尚未通航,商道虽有零星商队路过,整个唐河县生意还有些低迷,沈熙川的沈记食铺自然也忙不到哪儿去。   沈春杰虽然是新手,但干活利索不拖沓,厨上厨下都是一把好手,倒是让沈熙川省了不少力。   夏唯谨到底年期气盛,休息了三天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三确认了夏唯谨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后,沈熙川便给沈春杰结了三天的工钱。   沈春杰拿着六十文,心里不禁五味杂陈。不过,这几日她也想的很明白了,同时也能理解沈熙川为何这么做。毕竟在沈家那样一个家庭里长大,还能这般帮她,沈春杰已然是感激不尽了。   见沈春杰拿了工钱并没有说什么,沈熙川也放下心来。想到她那个只摆了几天荷包摊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提示。   “大姐,你针黹不错,不如接一些缝缝补补,或者做些鞋子来卖。只要价格稍稍比外面低个一两文,就不愁没有生意。荷包生意虽然也不错,可是毕竟不是常用之物,倒不如衣服鞋子长久一些。”   闻言,沈春杰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鞋子的千层底都是一些旧衣做的,我本钱极少,又没有地方摆弄,这个念头只能暂时想想罢了。”   听沈春杰这么说,沈熙川这才知道自己想的简单了。倒是一旁的夏唯谨,开口说道:“那大姐在摆摊的时候不如挂放个牌子,回收一些旧衣旧衫。场地嘛,应当也不难寻。”   夏唯谨此言一出,几人眼睛皆是一亮。沈春杰知道夏唯谨是识字的,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夏唯谨,开口求道:“小夏应当是识字的吧,能不能帮我写个牌子,我明后日出摊的时候摆上。”   “那有何难,大姐稍等,我去拿纸笔帮你写一张。”说完,夏唯谨立时转身走向柜台,只见他低着头一阵挥笔泼墨后,便捏着一张纸走了过来。   沈熙川是识字的,将纸张从夏唯谨手里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除了收购旧衣,还有写了可以帮着修补衣裳,做些针线。把沈春杰擅长的,基本都写在上面了。   “般宁写的不错,剩下的就看大姐的手艺了。” 第49章 怀疑   随着日头渐暖, 唐河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繁忙的景象,跟着忙碌起来的还有沈熙川和夏唯谨。   因为早先已经做了些名头出来,又有先前巴蜀客商的推荐, 自河道码头通航以后, 沈记食铺店里多了不少外地客商过来吃饭。每日不光卤肉,小炒菜需求量大增,便是他自己炒制的辣椒油, 芝麻酱,以及涮锅料, 也有不少人求购。   铺子的生意日渐火爆,沈熙川和夏唯谨只两个人便有些忙活不开了。客流量激增让夏唯谨无暇收拾卫生,便是去后厨出菜也勉强。   而沈熙川更是忙碌,后厨一应事务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不说, 夏唯谨忙活不开的时候, 还得兼顾跑堂打杂的。两人如此这般忙碌了莫约十天左右, 终是坚持不住,商议一番决定重新再请几个人来店里帮忙。   在决定好之后,沈熙川便让夏唯谨写了张招工的启示贴在了门口。等告示刚一贴上去,便就有人上了门。沈熙川只是让人伸出手看了一眼,便摇头拒绝了。   夏唯谨不免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不符合要求么?怎么只是看了下他的手就拒绝了?”   闻言,沈熙川放下已经端到嘴边的茶杯, 开口解释道:“咱们是做饭食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干净。那人虽眼神清亮, 五官端正, 可他却不是一个干净人。我方才看他的双手, 他的指甲缝里还存有污垢, 这种人咱们哪能录用?”   听完沈熙川的解释,夏唯谨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怪道你要看他的手,原来是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受教了。”   “你倒是客气的嘛。”   沈熙川斜了一眼夏唯谨,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从凳子上站起身正要返回后堂,只见门口一个年约而立之年,身穿长衫的男子不停的在门口徘徊,似是有什么让他为难的事。   见状,沈熙川抬脚往门口走去。看着门口一脸挣扎的男子,开口问道:“这位客人,要不店里坐坐?”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沈熙川的到来,蓦地听到沈熙川的话不由得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店铺门口一脸带笑的沈熙川,男子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脚走上了台阶来到沈熙川面去。   “请问老板,您铺子里可还招人?”   听到对方竟然是来应聘的,沈熙川愣了一下。“招,不过我们店里招的是跑堂儿的活计。说句实话,你这委实不像是……”   沈熙川笑着只将话说了一半,而后抬手指了指对方身上的长衫。   对方一听沈熙川还要招人顿时心中一喜,然而听到沈熙川后半段的话后,也跟着沈熙川的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青色长衫,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来。   “不瞒老板,我之前确实是读书人。不过,家中陡生变故钱财耗尽,我哪能忍心老母一个人操劳供我念书呢。只要老板肯收下我,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说话间,夏唯谨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到门口前来应聘的竟然是一个读书人也不由的有些惊讶。不过,随后也就释然了。   “我们店忙,每个月工钱只有二钱银子,而且做得都是伺候人的活计,尊驾若是能够接受,明日便来试试。”   夏唯谨此话一出,对方立刻眼神一亮,脸上也满是惊喜之色。   “在下张峰,谢谢两位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做活,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罢,张峰对着沈熙川和夏唯谨躬身行了个礼。   “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辰时你到店里即可。”   目送张峰消失在街角,沈熙川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唯谨。直看的对方表情尴尬,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怎,怎么了?”夏唯谨问了一声,表情有些僵硬。   “张峰是个读书人,你选这个人不怕他中途撂挑子?”   闻言,夏唯谨笑了笑,解释道:“他也不单纯是个读书人,你看他身形高大,而且虎口还有茧子,恐怕他还曾习过武艺。看样子这张峰先前还是有些家世的,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家道中落。”   ……   夏唯谨虽说让张峰辰时过来,但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对方便已经等在门口了。   因着张峰是第一天上工,且并没有做事的经验,第一天完全是沈熙川全程领着他做活。好在张峰这人记性极好,而且眼皮儿活络,但凡沈熙川跟他交代过的事情,便没有再重复过。   铺子里中午来的食客大都是一些码头做工的苦力,张峰也从未有过嫌弃之色。对于那些单点小炒或者涮锅的客人,也从未记错过菜色和菜品。   沈熙川原本还担心他是富家出身,性子高傲,待张峰两天做完,对他的便完全放下心来。   有了张峰的加入,沈熙川和夏唯谨身上的压力便减小了许多。等两人闲下来,这才发现钱掌柜已经许久未曾上门来了。   想着平日里钱掌柜对他们帮助颇多,而且这阵子店里结余不少,沈熙川挑了下午空闲的时间,让夏唯谨拿了八十两银子,又从铺子里提溜了几样荤菜和一坛酒往吉祥货栈走去。   等到沈熙川来到吉祥货栈的时候,胡山正在门口迎客。看到沈熙川过来,跟旁边人打了声招呼,便小跑着迎了过来。   “沈小哥儿,你来了?”   沈熙川看着过完年个头儿又蹿高了不少的胡山,点了点头问道:“你家掌柜的在么?这几日没见你们掌柜的去我那儿,可是有什么事?”   听沈熙川提及这个,胡山皱着眉头摆了下手。“哎,沈小哥儿可别提了,我家掌柜的这几天正着急上火呢。”   “怎么了?”沈熙川忙问道。   “我们铺子有伙计做事不上心,库房漏水都没发现。房顶上的雪融化后全顺着缝隙流到了库房,几个货架上的货全被水泡了。如今货主来提货,掌柜的可不得上火嘛。”   就在两人说话间,钱掌柜从里面疾步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喊道:“胡山,快给我套车。”   钱掌柜说完,看到门口站着的沈熙川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朝这边走来。许是库房漏水的是确实麻烦,钱掌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沈老弟来的真不凑巧,我刚说要出去。”   “没事,我也就是过来看看。刚刚听胡山说了一下,损的是什么货?”   提起这个,钱掌柜就一脑门子火。“都是一些药材,我本想赔点儿银子算了。可人家死活不同意,我只能先给他找货。方才听一个朋友说舞阳那边有消息,我准备过去看看。”   沈熙川不太懂这其中道道,听钱掌柜要去舞阳,便将手里带着的荤菜和怀里揣着的八十两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本来想过来跟钱掌柜喝一杯的,眼下您要这边有事,我也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这阵子铺子生意还不错,结下来点儿余钱,就先过来还您八十两,后面的过几个月再还。另外几包是些荤菜卤味儿,留着给您在路上加个菜。”   钱掌柜知道沈熙川的为人,所以就收下了他还来的银子。“行,日后若有需要随时跟我说。今儿情况特殊,就不留老弟了。改日我再请你吃酒。”   目送钱掌柜上了马车,沈熙川便想回铺子里去。低头看了眼手上还提着的酒坛,便随手递给了一旁的胡山和邱明。   “钱掌柜要远行,不宜饮酒。这坛高粱烧你们拿去喝吧。”   胡山和邱明二人已经跟沈熙川算是极熟了,见如此也不跟沈熙川客气。笑嘻嘻的道了声谢便接了过去,而后笑着将沈熙川送出门去。   ……   舞阳城,柳家   柳旭之一进门便将身上的披风甩给了门口守着的丫鬟,怒气冲冲的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柳旭之的母亲夏明兰见自家儿子如此,对着屋内的侍女挥了挥手,待屋内只剩下两个近身侍候的婢女后,这才开口问道:“这么了?可是你舅舅又训你了?”   闻言,柳旭之哼了一声。“哼,他倒是要有那个心情训我。”   “那你气什么呢?”夏明兰伸手帮自家儿子倒了杯茶水,面上有些不解。   “母亲,你是不知,如今外祖母和表弟孝期还未过,他便跟着同窗出去喝酒逍遥。我好心好意提醒他夏崇生两句,他倒好一句话就把我呛回来了。舅母话里话外嫌弃我多管闲事。母亲,你得空也和舅舅好好说说,就表弟那副做派,让人看了岂不会耻笑夏家没有规矩。”   闻言,夏明兰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而后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你舅舅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管,我这个当姑姑又怎么好开口?倒是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不管是家里的生意,还是成家的问题,你都得考虑起来了。”   夏明兰的一席话让柳旭之无话可说,只是低着头抠着手里杯子上的一个叶子图案沉默不语。   就当夏明兰以为儿子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柳旭之突然叹了口气,问道:“母亲,表弟的墓地立在何处?”   “城东的鬼子坡,你舅母请了玄真道长亲自选的地方。”   “表弟即便不是嫡出,也算得上是庶长吧,为何不进祖坟,偏偏葬在鬼子坡?”柳旭之拧眉不解。   “玄真道长推算般宁与夏家相冲,故而将他的坟茔选在了鬼子坡。”   柳旭之闻言,本想说话。听到门口婢女问安的声音,便立刻将话咽了回去。转头看向门口,正见自家妹妹星儿带着侍女前来。   看到坐在凳子上的柳旭之,柳星儿眼睛弯弯笑得一脸灿烂。“哥哥出门回来了?晚上我让厨房准备了糯米鸡,晚上一起吃饭吧。”   柳星儿向来乖巧,柳旭之对这个妹妹也是疼爱非常。听她这么说,自然点头答应。只是心中仍有怒气未消,再坐下去也都是抱怨之语。加上时间还早,柳旭之便和母亲,妹妹说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紫竹轩。   待他坐在书房,想起方才母亲说的话,心里仍旧为表弟觉得委屈。随手翻开先前他留在这里的书册,看着上面的字迹,只觉得异常的眼熟,好似在哪里看到过一般。   不过,他同夏唯谨关系甚是亲厚,两人之间信件来往颇多,对于夏唯谨的字迹熟悉自然是正常的。所以,柳旭之看过之后也并未多想。   直到天将暮色,下人得自家主母的命来请柳旭之去正院用饭时,柳旭之将手里的书本合上起身,在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字画时,脑海中猛地想起在唐河县一家食铺挂着的招牌,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夏唯谨的字极有特点,一般人是模仿不来的。他在唐河并无亲友,但是那家食铺缘何会有夏唯谨的字迹?   莫不是,表弟他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发红包了,就拿今天的收益来发红包吧,不过也没几个钱,希望大家不要嫌弃钱少T^T。   另外,厚着脸皮求小伙伴们关注关注预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第50章 沈春杰和离   三月初二, 宜搬家,动土,采纳   一大早, 沈春杰便将打包好的东西搬到了已经等在门口的大车上。看着围在沈熙川和夏唯谨身边的眼睛红肿的两个丫头, 沈春杰既好笑,又无奈。   “行了,我们只是搬到东边的严爷爷奶奶家, 距离舅舅这里很近的。你们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不用这么哭哭啼啼的。”   沈春杰自打做了生意后, 性格便逐渐变得开朗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般畏畏缩缩。   因为沈熙川和夏唯谨帮着她出主意,加上她本身手艺就好。不过十来天的功夫,沈春杰的收旧衣, 做鞋子的生意便慢慢红火了起来。   沈熙川这边是做食铺生意的, 虽然后面带个院子, 可毕竟摆弄不开那些东西。无奈,沈春杰便就近在附近找了一个带大院子的房子。   房子的主人是一对儿老夫妻,本有一个儿子在跟前,但儿子却不慎出了意外只留下老夫妻二人在世。两人院子颇大,家中空房也多。当沈春杰带着两个孩子问上门,不由心生怜悯便同意将房子租给了她。   见状,沈熙川和夏唯谨也不好挽留, 只得帮着沈春杰搬家。   想着沈春杰越来越好的生意,沈熙川忍不住开口提醒, “大姐, 你和林建成毕竟没有正式和离。若是被他找上来, 你和两个丫头总是要吃亏的。你若真的决心不同他过了, 不如早点儿想法子了断才是。别拖到最后,给自己拖出一堆麻烦。”   一旁的夏唯谨也不由得点头附和道:“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打人的男人真要不得。这唐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有认得你的人。若是知道你在镇上挣了钱,那人岂会那么痛快就答应和离?”   见两人都如此的关心自己,沈春杰不由得满是感动。揽着两个孩子对着沈熙川和夏唯谨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心里有数,算着日子那小寡妇的肚子也该大起来了。到时林建成和我那婆婆定会更加嫌弃我们母女,我再回去提出和离,他们定然痛快答应。”   见沈春杰心里已有计划,两人也不再多言。眼见着日头已经升起来了便也不再多叙话,催促她们母女三人赶紧走了。   沈春杰回林家村那天,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都有些不放心。恰好碰上落雨,铺子里没什么客人。索性关店一上午,租了辆马车一行五人往林家村走去。   因着下雨的缘故,村子里并没有多少人在外面逗留。沈春杰带着两个孩子撑着伞下了马车之后,便示意他们几人先将马车赶入胡同,自己则带着孩子走到门口去敲门。   沈熙川和夏唯谨撑着伞站在隐蔽处,看着一个老妇人打开大门,对着门口沈春杰母女破口大骂后,心中也不免动了怒。   许是察觉到了沈熙川的怒火,夏唯谨抬手拉了拉沈熙川右手的衣袖,开口劝慰道:“大姐性格已经改了很多了,定然不会让自己和两个丫头吃亏。而且再不济还有我们两个呢,你也莫要担心了。”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扶着腰从门里走了出来。林母见她出来,宝贝一般的赶紧搀住了对方的手臂,看模样对方定是林建成找的那个小寡妇姘头无疑了。   邱王氏自打跟了林建成之后,从未将沈春杰看在眼里。如今看她下雨天竟然带着孩子出现在门口,脸上虽是挂着笑,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相当的不客气。   “哟,还当你真有骨气,带着两个赔钱货再不回来。看样子,别是被人撵出来,又无处可去了吧?”   “林建成是我男人,我回来天经地义。倒不像你脸皮厚,无媒无聘的霸占别人的男人,还赖在别人家里不肯走。”   邱王氏的寡妇身份是她心中的痛,此时听到沈春杰竟然直戳她痛点,当即火冒万丈。正待要伸手去挠沈春杰的脸,不过想起自己已经怀孕几个月,当即又变了一副脸。身子一软便倒在林母的身上,直喊着肚子痛。   沈春杰又不是没怀过孩子,哪能看不出她动胎气是真是假。反倒是林母,一听邱王氏喊痛就立刻慌了神。顾不得跟沈春杰掰扯其他的,面朝隔壁扯着嗓子叫喊林建成的名字。   正在隔壁赌钱的林建成听到老母亲的叫声,一脸不耐烦的从屋里钻了出来。隔着墙头问道:“我就玩一会儿而已,你喊什么喊呢!”   “建成啊,秋菊被沈春杰气得动了胎气了,你快别玩儿了。”   林建成盼儿子盼的已经眼睛都红了,一听沈春杰回来且把邱王氏气得动了胎气,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扔掉手里的牌九,从墙头上翻了过来。   邱王氏眯着眼睛靠在林母的身上,看到林建成回来声音立刻大了不少。吓得林母脸色都变了,催促着林建成赶紧将邱王氏弄进房间,自己则急匆匆的往外走去请大夫。   见状,沈春杰倒也不急,打发两个女儿去请林家的几个长辈,自己则拍了拍衣摆昂首迈入门内。   片刻之后,小雨便停住了。随之林母面色焦急的领着大夫回到家里,而霜儿与聪儿也将林家的几位长辈都尽数叫到了家里。   沈熙川和夏唯谨等人全部都进了院子,两人也从胡同里出来走到了林家的院外。因为林家院墙不过胸口高矮,站在院墙外,院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沈熙川看着沈春杰安静的站在堂屋门口,待林母请来的大夫从内屋出来,这才对着林家的几位长辈行了个礼。   “几位叔伯大爷,原谅我今日劳动你们前来。”   得知邱王氏并没有大碍的林建成和林母也从内屋走了出来,看着沈春杰开口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沈春杰,你今儿要干什么!”   闻言,沈春杰转头看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男人,虽然心中仍旧酸涩,却再无伤心。“我能干什么?自然给屋里的那位腾位置啊。”   林家的几位长辈对林建成家的事自然也是只晓得,只是这事毕竟没有闹到他们跟前,他们自然也乐意装聋作哑。如今听沈春杰这么说,几位长辈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平心而论,沈春杰嫁到林家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除了只给林家生了两个女儿之外,别的真的没有可挑剔的。   “你既然有这个自知之明最好,老老实实的回来伺候好我们和秋菊,否则就别怪我休你回家。”   听到林建成的话,沈春杰不由得笑了起来。同时也为嫁入林家这么多年的自己感觉到可悲,怎么就当初瞎了眼的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还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可不敢高攀你们林家了,这老妈子的活计,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我方才既然说了要给邱寡妇腾位子,我自然说到做到。今儿就请林家的诸位长辈做个见证,我同林建成正式和离,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往来!”   “和离不可能,你若想走便只能做我林家的下堂妇!”   林建成从未想过沈春杰会与他提出和离,此时听到这话,顿时厉声呵斥出来。   沈春杰今天既然敢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自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哪里会因为林建成的呵斥便退缩。况且外面她的娘家兄弟,沈春杰哪里还会让他失望。   “你想让我休我下堂也不是不可,但也得先说说我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哪一条?但凡你能说得出,我绝无二话!”   沈春杰自来林家,一直孝敬公婆,恭顺男人,更不曾与他人有过口舌之争。林建成想要休她下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凭无子这一条,我能休你八百回了!”   沈熙川和夏唯谨在院墙外面虽然听得不甚真切,可也知道林建成必会拿沈春杰无子这条来钳制她。担心沈春杰无力应对,合计了一番后便进了大门。   因为没有生儿子,沈春杰确实在林家矮了一头。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只见院门响动,只见沈熙川和夏唯谨提着雨伞踏门而入。   此时的沈熙川早已经褪去了怯懦与畏缩,身形笔直的往院中一站,林家只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他是谁来。   还是邱王氏捧着肚子出来,语气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是沈春杰的兄弟?”   “正是。不过,你是哪个?”沈熙川上下打量了一下邱王氏,见她一脸语塞。径自走到门口,看着端坐在屋内的林家的几位长辈,开口说道:“我姐姐嫁入你们林家这么些年,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们林家的地方。如今林建成却因为一个外人将我姐姐赶出门去,不知诸位可否给我沈家一个解释?”   “我用得着给你们什么解释!她沈春杰生不出儿子,还能不让我纳妾?是想让我林家断子绝孙么?!”林建成梗着脖子吼道。   此言一出,林家的几位长辈只觉得又羞又臊,他们林家只是农户出身的泥腿子,如今要学人家大户人家的做派,没得让人耻笑。   “沈家大姐生不出儿子?纳妾?你莫不是在说笑,朝廷有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宜令民年四十无子听取妾,以为宗祀计。沈家姐姐可曾年过四十?”   林建成也曾读过几年书,自然也是知晓这个的。此时听到夏唯谨这般说,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想要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沈春杰在一旁道:“我本来想留些脸面给你,可你却将我们娘仨往死路上逼。林建成,今天你要么同意和离,要么咱们就官府见,如何选择且看你自己了!”   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况且林建成本来也有错在线,更是没胆子跟沈春杰去见官。可是若是同意和离,那沈春杰的嫁妆什么的都要全部归还。虽然不多,可也够他们肉疼一阵子的了。   “建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还能稀罕她的那些破烂不成。待儿子生下来,你努力挣钱,咱们要什么没有。”   一旁的邱王氏怕林建成后悔,忙捧着肚子凑到林建成跟前娇滴滴的说道。   原本游移不定的林建成在看到邱王氏已经鼓起来的肚子,瞬间坚定了下来。   “和离就和离!日后你们娘仨跟我可再无关系了。”   ……   抚摸着怀里的和离书,沈春杰咧嘴笑了出来。低头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发顶,看着两人懵懂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   “霜儿,聪儿,日后你们就要跟着娘过活了,你们怕不怕?”   “不怕!只要娘好好地,我们也就好好地。”   听着女儿暖心的话,沈春杰不由得眼含热泪,俯身将两个丫头拥入怀中。   沈熙川和夏唯谨见此情景默默的对视一眼,心中也多有触动。   “今儿大姐脱离苦海,我觉得我们必须得好好庆祝一番。等下我们回去做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吃一顿!”   沈熙川此言一出,立刻引得霜儿和聪儿两个丫头一阵欢呼。见沈春杰脸上重新露出笑颜,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马车摇晃中,沈熙川看着夏唯谨的温柔的脸颊,心里猛地怦然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开始萌芽。   “你在看什么?”感觉到沈熙川的视线,夏唯谨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忍着心中的悸动悄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方才你在林家的表现,觉得今天晚上该奖励个鸡腿给你。”   闻言,夏唯谨忍不住一怔,而后大着胆子追问道:“只是奖励一个鸡腿,没有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被同事拖去吃自助餐,结果下午就开始闹肚子……   蹲到最后腿麻的走不了路,打电话喊我同事把我扶出去,继用粘鼠板粘老板之后,我又在公司火了一把T^T 第51章 大姐试探   那日的问题, 夏唯谨还没等到答案就被扑到他身上的聪儿给打断了。心中虽然失落,却没有胆量再去追问。   经过上元节的事情,夏唯谨已经能确认自己对沈熙川的心意。偶尔想要跟沈熙川坦诚相待, 可是又生怕对方对自己没那个意思, 继而心生嫌弃……   如此纠结着,时间转眼过去将近月余,从三月初迈入了四月。   此时万物复数, 百花竞相开放。沿河的柳枝早早的长出嫩叶犹如曼妙的二八少女一般,楚楚动人。一声春雷过后, 春雨也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沈熙川和夏唯谨先坐在店铺门口,静看着门外脚步匆匆的行人,以及远处被烟雨笼罩在其中的街道,只觉得一切仿佛都在画中一般。   “今日难得清闲一天, 不若晚上将大姐叫来一起吃顿饭吧?好几天没见霜儿和聪儿两个丫头了, 还是挺想她们的。”   沈熙川睁开半眯的眼睛, 斜眼看了夏唯谨一眼。“都行,你看着安排就好。霜儿和聪儿这声‘小舅舅’真没白叫,什么事都想着她们俩。”   听到沈熙川半抱怨的话语,夏唯谨不由得轻轻一笑。“那是自然,不过,你总不会吃两个孩子的味儿吧?”   “那倒不是,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小气。”说着, 沈熙川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仰头看了看头顶上黑压压的天空,无奈的叹了口气。“都说春雨贵如油, 今年这油也太不金贵了, 下起来简直没完了。”   “反正今天也没事, 厨房里还有新送来的韭菜, 你等下把大姐他们叫来,咱们今天炸菜角吃。”   夏唯谨一听沈熙川又要捣鼓吃的,不由得一阵好笑。侧身见大堂里张峰正在看书,也不欲打扰他,自己起身去厨房将早上新送来的韭菜提了出来。   “趁着这会儿雨小,我现在就去大姐家接她们过来。你没事就把这些韭菜择择,等一下也直接用。”   沈熙川看着放在脚旁的竹篮,刚想抱怨两句。但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提了雨伞走了出去。无奈,沈熙川只能充当劳工,埋头择起了韭菜。   然而,当沈熙川将一篮子韭菜全都择完洗好,接人的夏唯谨依旧没有踪影。   问了一下张峰时间,此刻已经是申时末了。按夏唯谨的脚程,去沈春杰家便是打三个来回也足够了。   沈熙川心中放心不下,嘱咐张峰看好店铺,便一路往沈春杰家走去。   等到沈熙川来到沈春杰租住的院子后,看着门口揽着两个孩子的夏唯谨,以及屋内正在对峙的沈春杰以及沈老爹,脸色当即落了下来。   “我们正说要过去呢,你怎么找来了?”沈春杰见沈熙川脸色不好,讪笑着从椅子上起身。   “般宁去了这么久未归,我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就过来看看。”   沈老爹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腰,见沈熙川说话,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并未说话。   沈熙川不耐烦与沈家的人打交道,见他如此,也不想多言。本想招呼夏唯谨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却听沈老爹开口说道:“旁的我也不想多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回不回去?”   闻言,沈春杰开口道:“您老问我一百遍,我也还是那句话。我同林建成已经和离了,不可能再回他林家同他过日子。”   “咱们沈家从来没有过被休的闺女,你这样,我们沈家的脸往哪里放?!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子,你两个闺女?!”   沈熙川听沈老爹这般说,本想开口回怼。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夏唯谨给拉住了,看着对方冲他微微摇头,沈熙川也知道此事自己不好插嘴,犹豫了一下便带着两个孩子和夏唯谨,先行回了铺子。   沈春杰看着几人离开,忍了多时的眼泪瞬间倾泻而出。   看着一脸暴怒的父亲,沈春杰哭道:“您老要真顾及沈家的脸面,就不可能在林建成动手打我的时候一声不响。他林建成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还不是娘家人不肯帮我撑腰。所以他不光敢动手打我,还敢当着我的面儿跟一个寡妇勾搭成奸逼我给他们腾位置。”   “爹,您这会儿让我顾忌沈家的脸面,当初干嘛去了?”   被沈春杰质问的沈大林眼神闪烁,好半天才说道:“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打人的,定是你在林家做的不好,女婿才会动手打你。而且,你只生了两个丫头,人家生气也是难免的。”   听着自家亲爹的话,沈春杰犹如二八月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看着眼前佝偻着腰的男人,沈春杰只觉得对方简直陌生的可怕。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沈熙川提起沈家人会如此厌恶。   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沈春杰再次看向沈老爹的时候,眼神已然冷了下来。“别人不了解我,这般说也就罢了。你是我亲爹,竟也这般说我?”   听着沈春杰的质问,沈老爹也察觉先前的话说的有些不对。可是覆水难收,既然已经说出口,又如何能改。   “春杰,纵然女婿不该跟你动手,可是你也为了两个孩子多想想。难道你忍心看着她们就这样成了没爹的孩子?”   沈春杰此时对自家老爹已经失望透顶,也不想再跟他继续掰扯下去。“有林建成那样的爹,还不如没有。您老要是当我还是你闺女,就别再劝我了。那个林家便是我死,我也不会再回去一步了。”   说完,沈春杰从椅子上站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您回陶营子还有一段路要走,我就不留您了。”   沈老爹闻言,知道再劝下去只会更糟糕,索性闭口不言。起身走到门口将蓑衣穿好,回头又看了眼眼睛红肿的大女儿,转头走入雨中。   沈春杰望着自家老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但回想起在林家暗无天日的生活,毅然决然的咬紧了牙关。等到老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沈春杰这才长叹一口气,去井边打了盆水给自己净面。   ……   沈春杰来到沈记食铺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两个女儿开心的笑声。沈春杰听在耳中不由一笑,提着裙摆便要拾阶而上。一抬头,只见张峰正握着书册站在门口。   沈春杰跟张峰并不怎么熟络,见他站在门口,便笑了笑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了。而张峰则看着沈春杰高挑的背影,许久未曾转开视线。   沈熙川已经将菜角的馅料准备好了,见到沈春杰进门忙招呼她上前。“烧些热水,我把面烫好咱们就可以开始包了。”   沈春杰原以为沈熙川会询问沈老爹去她那里的事,可没成想半锅水都烧开了,对方一个字都没有说。反倒是沈春杰自己先忍不住了,拉了张小木凳在案板边坐了下来。   “爹今天是想让我回林家的,我没答应。”说到这里,沈春杰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说来,我得多谢谢你和小夏。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都不知道人生也不光只围着男人和孩子,女人也可以自己赚钱养家糊口。”   “但是你一个女人要带着两个孩子过活,日后定会辛苦,只希望你日后别埋怨我们就行。”   “还能有被打的趴在地上不能动难熬?擀面杖拿过来,我擀皮,你来包,这样快一点儿。”   知道沈春杰已经打定了主意,沈熙川也不再说其他的,探身将案板里侧的擀面杖拿出来递给沈春杰。恰时,院子里又响起聪儿欢快的笑声,引得厨房内的沈春杰和沈熙川纷纷侧目。   似是被外面的笑声所感染,沈熙川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沈春杰抬眸看了眼沈熙川的表情,手上动作不停,语气试探性的说道:“过了年,你也快二十了。别人像你这么大,都已经成家有孩子了。你都没有半点儿想法?”   闻言,沈熙川包着菜角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沈春杰,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两世为人,竟然被催婚了。   “我现在铺子里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想这些?还是再等几年再说。”   沈熙川见大姐只顾着说话,半天还没擀好一张饼皮出来,不禁有些急了。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擀面杖,自己擀了起来。   “怎么没时间了,铺子里只有早晨和中午忙一会儿,下午有张峰和小夏帮衬着。况且成了家之后,你只会多个帮手,哪里会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沈春杰又往沈熙川面前靠了靠,瞄了眼院子里的几人,低声问道:“是真没时间,还是不想?这里就你跟我姐弟两个,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听着沈春杰意有所指的话,沈熙川知道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她还会找机会再问。索性停下手里的活计,开门见山的问道:“听你这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大姐有话也就直说吧。弟弟是个直肠子,会错了意,咱们姐弟俩都尴尬。”   听沈熙川这么说,沈春杰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那我就直说了,我看你对小夏似乎跟别人不一样,你老实说,对他是不是有些其他心思?”   沈春杰说完,怕自家弟弟误会自己反对,忙又说道:“现在家里管不到你,我经过那么多事也看开了。人活这一辈子,没有什么事比自己开心更重要。你若真的对小夏有想法,直截了当就是了,我是不会反对的。”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大姐,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般宁虽好,可不是我们这等人家高攀的起的。”   护犊子的沈春杰一听沈熙川这么说,当即不乐意了。“怎么高攀不起?我弟弟长得好,手艺好,还能挣钱,哪里配不上他?况且,我看小夏对你也不是没有意思,只是你自己没留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轮空了T^T 第52章 祸端   沈春杰虽然没探出什么话来, 可终究还是在沈熙川心里划了一道涟漪。仔细留意了一下夏唯谨后,沈熙川发现对方对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也就想那个念头抛之脑后了。   一如往常的清晨, 沈熙川打开铺子的门, 就被门外手持折扇的人给吓了一跳。   蒲伟彤极是满意沈熙川惊讶的表情,骚包的一把将折扇合起,笑着说道:“怎么, 沈老板看到我很惊讶嘛。”   听到蒲伟彤的说,沈熙川笑着从门内走出来, 开口回道:“不瞒大人,确实有些吃惊。外面天冷,大人还是先里面坐吧,”   蒲伟彤卯时初便到了唐河县, 一路睡得多了, 虽然时间还早倒也没什么睡意。让下人们收拾行李, 自己便来到了沈记食铺。没成想,沈熙川和夏唯谨竟然还没开门。他在门口直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沈熙川这才打开门来。   虽已经是春天,可在门口蹲了近一个时辰,蒲伟彤即便是穿的再厚也已经冻透了。跟在沈熙川背后悄悄的擦了一把清水鼻涕,心中暗自盘算着得让他给自己煮完姜茶喝才是。   将蒲伟彤安置好,沈熙川见他鼻尖冻得通红, 便去后堂给他烧点喝水喝。看到夏唯谨正在洗脸,便将蒲伟彤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夏唯谨对这个爱吃的钦差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听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又回来了, 也不禁有些惊诧。正准备放下手里的布巾去前面打招呼, 只见对方握着折扇已经走了过来。   看到夏唯谨, 蒲伟彤开心的冲他挥了挥手,但因在外面冻得时间太久了,甫一咧嘴一滴清水鼻涕便顺着鼻孔滴了下来。   蒲伟彤:……   僵着脸伸手擦掉滴下来的鼻涕,蒲伟彤很想假装自己并没有来过。不过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在脑海里仅出现一瞬便被他打消了。   人活一世,脸面这东西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好在沈熙川和夏唯谨都不是取笑别人的人,知道这人定是在门口等的久了才会如此。沈熙川便让夏唯谨将蒲伟彤带去了大堂,自己则去厨房烧热水煮姜汤。   当沈熙川的热水烧好,送肉和菜蔬的小贩也上门了。见状,沈熙川忙招呼着来上工的张峰帮着收货,自己则去库房收拾空位。   此时的沈记食铺已经不同往日而语,看着一车车的菜蔬和猪肉送进门,正在和夏唯谨说话的蒲伟彤眼睛发直。   “你们现在生意这么好么?竟然送来这么多菜,一天能卖的完?”   “即便是卖不完,但也剩不下多少。主要是现在我们还做涮锅,对菜蔬需求就大了不少。而且现在中午吃饭的人也多,一般都不怎么会剩下。”   听说沈熙川现在还卖涮锅,蒲伟彤立时瞪大了双眼。“沈老板还会做涮锅?”   一旁帮忙收货的张峰只当对方是老板的朋友,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们东家手艺可好了,只要吃过我们沈记涮锅的,就没有一个不夸的。”   蒲伟彤自小便爱好美食,整个大林朝大大小小的馆子,但凡有些名号的他吃过的没有七七八八,也有五五六六了。涮锅自然也没逃脱出他的‘虎口’,在他吃过的涮锅中,滋味儿最好的当属夏和楼。   如今沈记食铺的伙计,竟然夸下海口说沈熙川做的涮锅要比夏和楼的味道还要好,蒲伟彤哪能相信,撇了撇嘴道:“再好吃能比得过夏和楼?他们的涮锅可是一绝。尤其是他们涮锅的蘸料,我估计整个大林没几家能比得上的。”   夏唯谨听蒲伟彤这么说,也不同他争,只是笑道:“大人难得来一趟,等中午的时候就让熙川帮你弄个锅子尝一尝。大人应该能吃得了辛辣吧?我们食铺辣锅和骨汤锅都不错,到时候可以尝一尝。”   夏唯谨这话看似说得稀松平常,可蒲伟彤总觉得他每句话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满满的的炫耀。错眸看了眼一脸认同的张峰,蒲伟彤也不再说话。   “大人是公干路过?这次能待几天?”   见沈熙川端着碗热汤过来,蒲伟彤咧嘴一笑。“估计至少要三年吧,至于什么时候能走,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蒲伟彤的话让沈熙川和夏唯谨不禁一头雾水,正要追问个明白,沈熙川突然想到先前徐捕头曾经说过,唐河县要换新的县令过来,顿时恍然大悟。   “大人,难道您就是我们唐河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蒲伟彤出身定北侯府,便是靠祖上蒙荫也不至于来唐河当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不过,朝堂之事沈熙川和夏唯谨自是无法过问的,见蒲伟彤笑着点头,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倒是一旁的张峰,看着面前年岁弱冠左右的青年,实难想象此人就是他们唐河县的新任县令。想到刚才自己跟县令大人说话时,语气多少有些不恭敬,心中不免有些惶恐。但看对方跟两位老板甚是熟稔,想来关系定然非同一般,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来。   蒲伟彤一碗姜汤下肚,便也慢慢的缓了过来。本来想见识见识沈记食铺的涮锅的,不过看他们忙的脚不沾地也没好意思开口。勉强蹭了一顿早饭,便带着夏唯谨送的几个小坛子恋恋不舍的回了县衙。   ……   新官儿上任,而且又是熟人,沈熙川自然没道理不给对方接风洗尘。   于是,沈熙川挑了个相对空闲的时间,叫了钱掌柜和徐捕头作陪,将蒲伟彤请到了自家铺子里。   对于蒲伟彤竟然下放到唐河来当县令,也着实让钱掌柜和徐捕头没有想到的。毕竟观对方气度并非是寻常人家出身,从钦差跨越到一县之尊,也着实让人想不到。   两人虽然也知道蒲伟彤是那等不拘小节的人,可毕竟是此地的父母官,说话间难免有些兢兢战战。不过,蒲伟彤并不在意,一双眼睛全被桌上的菜色所吸引。   “没想到只是几个月未见,沈老板竟然捣鼓出了这么多新花样儿。好在我来了唐河,否则不知道要错过多少好吃的。”   一旁作陪的夏唯谨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好笑。“说句玩笑话,大人莫不是因为熙川的手艺,才来到唐河吧?”   夏唯谨此言一出,只见蒲伟彤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可不是,上京里呆着甚是无趣。恰好听说这边有缺,我就活动了一下来了唐河。”   听到这个回答,在场的人皆是一阵无语。同时,心里又不禁感慨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蒲伟彤能这般任性,若是没有定北侯府在背后撑腰,怕是也没人会信。   房间里正冷场时,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起。众人回头向外看去,只见沈熙川托了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铜锅走了过来。   “般宁,帮我去厨房里把酱料端过来。”   先前蒲伟彤一直不相信沈熙川还会做涮锅,直到铜锅上了桌,夏唯谨又从厨房端来了酱料,这才忍不住惊叹出声。   “我还当他们说大话,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做。这一个个的小碟子里都是什么,闻起来还挺香的?还有铜锅为什么一边是白色,一边是红色?你是加了什么东西么?”   这个铜锅是沈熙川找铁匠特制的,因为造价太高,便只做了两个,寻常只有自己用时才会拿出来。   沈熙川将碟子一一摆到几人面前,而后才帮蒲伟彤解惑。“碟子里是我自己特制的蘸料,大人可根据自己的口味自己调制即可。另外这铜锅是我找人特制的,白的一边是骨汤,红的是辣汤。您若吃不了辣,涮白汤即可。”   听沈熙川这么一说,蒲伟彤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学着钱掌柜和徐捕头的动作,将几个小碟子的酱料各自加了一点,而后用筷子挑了一些放在嘴巴里尝了尝,当即被辣的皱起了眉头。   “这小料直接吃是有些重口的,锅里肉片已经熟了。大人不妨夹些肉片蘸料,味道会更好一些。”   钱掌柜已经恢复了以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拿着公筷帮蒲伟彤夹了几片羊肉放进碟子里。   蒲伟彤蘸了一下酱料,与夏唯谨有些相似的双眸顿时一亮。“看来那日般宁和你店里的伙计没有说大话,你这特制的蘸料味道确实不错,真的比那夏和楼好上不少。”   闻言,徐捕头嘿嘿一笑。“自从沈老弟开始做涮锅之后,他们夏和楼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了。”   几人这边吃着涮锅说说笑笑,夏和楼李掌柜却愁的头发都白了。   作为唐河县最大的酒楼,但是连续几个月收益都持续下滑。李掌柜想不出缘由,便请了几个相熟的客人。询问才知唐河县不知何时开了家食铺,里面小炒,涮锅应有尽有。不光价格比夏和楼便宜了许多,就连味道也好上不少。   李掌柜闻言,心中确实有些不信。他们夏和楼乃是老牌子了,楼里的师傅也都是多年的大师傅,还能比不过一个小小食铺?   于是,李掌柜抱着怀疑的态度,遣了几个心腹去了次沈记食铺。回来之后,脸色却都有些难看。   虽然东家还没有来信问责,可是李掌柜却已经等不下去了,率先写信将这边的情况如实的跟舞阳那边陈述了一遍。惴惴不安的等了几日后,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李掌柜看到马车上挂着夏家的牌子,忙迎了出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看清楚对方后,李掌柜忙躬身问安道:“小的见过少东家。”   而对方只是眼神轻蔑的瞥了一眼李掌柜,语气阴冷的呵斥道:“一家小小的铺子都搞不定,真是废物。”   李掌柜虽然被骂,却一句也不敢辩。恭敬的跟在对方身后进入了酒楼,等对方坐定之后,只听那人吩咐道:“给你两天时间查清那家食铺老板的背景,若是耽搁一刻钟,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   检查作业的时候到了,你们晚饭吃的啥?→_→ 第53章 麻烦   唐河县上一任县令做事还算勤恳, 升迁之后给蒲伟彤也没有留下什么烂摊子。等蒲伟彤所有文书流程都走完之后,便空闲下了下来。   回想起那日在沈记食铺吃的红白两色的鸳鸯涮锅,蒲伟彤换了外出的衣裳, 叫上小厮八斤悠悠的出了府门直奔沈记食铺而去。   因为已经将近午时, 沈记食铺里坐满了码头上趴活的苦力。   八斤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有些不太愿意让自家主子进门。毕竟自家主子出身尊贵,自幼又是被侯府中各位长辈们娇养着长大的, 何曾与这些人一起进食。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只见蒲伟彤满脸带笑浑不在意的走了进去。   正在给客人打菜的张峰看到蒲伟彤带着小厮进门,本想过来行礼问安。不过,张峰还没放下手里的勺子,蒲伟彤便敲着折扇围了过来。   “今儿铺子生意挺好呀, 都是什么菜色?”   闻言, 张峰忙开口回道:“小炒回锅肉, 酸辣卷心菜,凉拌土豆丝,还有免费的蛋花汤。”   排队的众人见蒲伟彤衣着华丽,唯恐弄脏了他的衣服得罪了贵人,看他往这边走,不约而同的让了一条路出来。   蒲伟彤凑到跟前一看,只见张峰面前整整齐齐的摆着三只直径大概一米五的木盆, 旁边还搁着一只大木桶,桶里冒着热气, 正是装着蛋花汤的汤桶。   大木盆里回锅肉的油亮红润, 蒜苗翠绿, 卷心菜脆嫩可口, 虽是大锅菜,但也让人看着就忍不住食欲大动。   “看着还挺好吃的,给我也来一份吧。”   “少爷,您……”   八斤唯恐自家主子有什么闪失,本想开口劝阻。但看对方理都不理自己,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饭菜,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益,索性也不再劝阻。   张峰听着蒲伟彤的话也是一愣,毕竟是一县之尊,这般大喇喇的跟着一群人坐在大堂用饭,总感觉有些违和。张峰正犹豫要不要将东家喊过来时,只见沈熙川和夏唯谨抬着一大盆二米饭自后堂出来了。   将装着满满米饭的木盆在前面放好,沈熙川让夏唯谨跟张峰帮手,自己则领着捧着海碗的蒲伟彤主仆,一路来到了后面的雅间。   “来后面做什么?在前面吃挺好的。”蒲伟彤捧着海碗一边走,一边抱怨。   “您身份尊贵,恐有那等不开眼的冲撞了您就不好了。”想起上次跟蒲伟彤接风时,对方似乎十分中意辣锅。于是,让蒲伟彤稍坐,自己去厨房端了一碟新炸的辣椒油放到了蒲伟彤跟前。   “这是我新做的,大人尝尝味道怎么样。”   蒲伟彤已经见识过沈熙川的蘸料手艺了,不等沈熙川话说完,就已经端起碟子倒了一些放进米饭里。随意拌了拌后,往嘴巴里扒了一口。   “你这手艺在上京最好的酒楼都使得,这辣椒油炸吃了一次就忘不了。等我任期满了之后,你们随我去上京开店吧。日进斗金不说,千金绝对可以的。”   沈熙川眼下只想守好自己的小铺子,抓紧时间把欠钱掌柜的银子换上。把铺子开到上京……沈熙川暂时还没这么大的野心。   “大人可别那我开涮了,能在唐河守好这间的小铺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作为家中被数落习惯的老幺,蒲伟彤难得遇见比自己还没上进心的人,本想要学长辈做派数落几句。奈何,沈熙川辣椒油下饭太勾人,蒲伟彤一口接着一口,也没空对他说教。   等到一碗饭吃完,早已经将刚才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起许久未曾吃过的脆皮五花肉,蒲伟彤刚想让沈熙川得空再做一次。哪知还没等他说出口,就见原本守在大堂的夏唯谨神色匆匆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沈熙川从未见过夏唯谨这般急切过,忙起身走到门口,问道:“怎么了?你这么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唯谨点了点头,“方才赵屠户来过了,跟我说灵璧村那些养羊的人家突然爽约,不肯再将羊卖与我们了。”   羊肉相比猪肉虽然贵了一些,可是涮锅点羊肉的客人依旧不少。若羊肉只是一天两天断货不要紧,长时间缺货怕是是要出问题的。   “我们一直按照市面上给的价格,定然不是价格问题。赵屠户可说了什么原因?”   闻言,夏唯谨摇了摇头。“并没有,不过看他眼神闪烁,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熙川,我打算去灵璧村走一趟,若是他们真的铁了心不再给我们供货,那我们也好赶紧去找货源。”   灵璧村距离唐河县将近十五里路,此时刚过午时,若是脚程快一些尚能在天黑时赶回来。   “好,你去街上租辆马车,路上自己小心一些。”   一旁吃饱喝足的蒲伟彤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在耳中,见两人一脸严肃,料定这事儿应当有些麻烦。他本在衙门闲得生蘑菇,若是能跟着跑一跑,自然再好不过。   “我那边就有马车,何必还要租车这般麻烦。”说完,蒲伟彤回头对八斤说道:“八斤,你速回去将马车赶过来,我们就陪夏掌柜走一趟。”   沈熙川对夏唯谨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原想着去吉祥货栈钱掌柜那里借个小伙计跟着。如今听到蒲伟彤的话,顿时放下心来。毕竟蒲伟彤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便是遇上麻烦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如此,就多谢大人了。”   八斤也是无聊的紧了,闻声立刻应了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   夏和楼内,夏崇生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刮着浮在上面的茶沫子,李掌柜一脸战战兢兢的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偌大的一个夏和楼,竟被一个泥腿子开的小饭堂给逼到这种程度,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夏崇生话音落地,李掌柜的冷汗瞬间顺着鬓角落入了脖颈内。“是小的大意了,以后定然不会了。”   夏崇生抿了一口茶水并未开口,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随从。“灵璧村那边没问题了吧?还有那姓沈的底细都已查清楚了没?”   “少爷放心吧,姓沈的底细也已经查清楚了。他家就在唐河县外的陶营子。老子娘具在,兄弟姐妹共五人,他在家中行三。此人好似跟家人关系不睦,分家出来之后便与家中断了关系。年前他老子娘和兄弟上门打秋风,还被他送进了衙门,应该是个心硬的货色。”   听着随从的话,夏崇生不由得冷哼一声。“心硬不要紧,重要的是骨头够不够硬!”   脑子里盘算着沈记老板,夏崇生脑海中瞬间有了一个计划。放下茶盏,夏崇生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抖了抖衣摆开口说道:“正好闲得也无趣,走,跟爷出去转转。”说着,夏崇生大步往外走去。   夏崇生坐在马车上,故意让车把式从沈记食铺门口过。看着沈记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场景,夏崇生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将挑着的车帘放下,倚靠在车厢壁上让车把式出镇而去。   沈大林家在陶营子村并不难找,夏崇生只在村口问了一下便摸到了沈大林的门口。正欲抬手敲门,只见一个容貌俏丽的妙龄少女正好打开了门。   沈春宁好事将近,正专心在家绣嫁妆。想到赵景华乃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定是看不上鸳鸯戏水这等俗气的绣活儿。   于是,便决定去隔壁小姐妹那里找几张竹啊,菊啊这等花样子。只是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位身着华服的翩翩公子站在她家门口正欲叩门,惊得沈春宁一张小脸儿都变了颜色。   夏崇生没想到沈家竟然还有一位出落的如此水灵的姑娘,眼睛贴在沈春宁身上,立时有些拔不出来了。   “这位公子,请问你找谁?”   听到沈春宁的话,夏崇生这才回过神来。抬眸再次瞄了眼沈春宁,假模假式的行了一礼,这才回道:“敢问小姐,此处可是沈熙川的府上?”   听到对方竟然是来找那个吝啬鬼的,沈春宁脸上的笑意便落了几分。正要直截了当的跟夏崇生说,沈熙川已经搬走了。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只见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的沈杨氏,扬声问道:“春宁,你在跟谁说话?”   “没谁。”沈春宁回罢自家老娘的话,转头看向门外的夏崇生。“这位公子,沈熙川已经跟我们分家了,您若找他,去镇上一问便知。”   说罢,沈春宁便要关门。夏崇生目的并不在此,哪里就让沈春宁就这般关了门,于是,忙伸出手去拦。哪知,右手正好夹在门板里。夏崇生当即痛呼一声,吓得沈春宁立刻就撒了手。   看着沈春宁一张小脸儿被吓得惨白,夏崇生忍着痛,安慰她道:“春宁小姐莫怕,是我太过唐突了。”   此时,坐在院中的沈杨氏终是察觉到了不对,起身向院门口走了过来。   当沈杨氏看着门外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富贵公子,皱眉问道:“这位小哥儿,你找谁?”   看着对方笑意吟吟的模样,沈杨氏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之前被沈熙川救回家的夏唯谨,脸色登时一变。再说话声音不光大了许多,语气里还夹杂着满满的惶恐。   沈家众人从未听过老太太这般说话,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纷纷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夏崇生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见状,夏崇生忙开口说道:“在下舞阳安立生,之前承沈熙川沈兄相助之恩,今日特来感谢。”   说着,夏崇生让站在后面的小厮忙捧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盒,而后继续说道:“小小心意,还望各位笑纳。”   沈大林原想实话实说,哪知一旁的沈银川随从捧过来的礼盒顿时看直了眼,抢先一步跳了出来。“哎哟,安公子客气,您里面坐,里面坐。”   沈银川感觉衣袖被人拉了几下,回头正对上自家老爹满是皱纹的脸。沈银川犹豫一下,将衣袖从对方手里扥出,迎着夏崇生往堂屋走去。 第54章 提防   在沈家一直待到戌时初, 夏崇生这才坐上马车离开。   坐在马车内,夏崇生想起沈家众人巴结他的丑态,只觉得异常可笑。倒是沈家那位叫春宁的女子, 瞧着不光颜色还过得去, 那小辣椒的性子也让人有些喜欢。   不过,听沈家人说,沈春宁再过几日便要嫁人为妇, 心中颇觉遗憾。毕竟沈春宁也算是农家少有的好姿色,只是嫁给一个泥腿子, 委实有些可惜了。   就在夏崇生靠在车厢壁上暗自叹息之际,只听一旁的随从不解的问道:“公子,那沈家不过是些目光短浅的贪财之辈,何必对他们这般和颜悦色。而且沈熙川与他们都已经断绝关系, 如此笼络他们有何作用?”   闻言, 夏崇生慢慢睁开眼睛, 斜眼瞥着随从鄙夷道:“你懂什么?!便是将他们笼络到手心里,他们才好为我卖命。那沈熙川即便是与这些人分了家关系不睦,可终究还是姓沈。这些人若是闹将起来,有那个姓沈的头疼。再有那个叫沈春宁的小娘皮,啧啧啧,生在他们家真是可惜了。”   夏崇生想起沈春宁那张含羞带怯的脸,眼睛里闪过一抹淫邪之色。算着自己已经多日未曾沾过女色, 顿时不禁有些心痒难耐。   “回到镇上别回夏和楼了,直接去镇上最大的青楼。今儿爷做东, 咱们也都去松快松快。”   听到自家主子这话, 一旁的随从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的应了, 转头催促赶车的把式尽量快些。   恰时, 前方岔路一辆马车也并入镇上的官道。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从灵璧村回来的夏唯谨和蒲伟彤等人。   想起方才村子里的情形,夏唯谨脸色便有些难看。即便是蒲伟彤这个陪客,表情也隐隐有些怒色。   不过,蒲伟彤毕竟是世家出身,便是平时再率性而为,见过的场面也远比夏唯谨多得多。“灵璧村这些养羊的人家敢这般无视你们之约,必定有人在背后捣鬼。般宁,你好好想想,你们平日里可曾的罪过什么人?”   闻言,夏唯谨摇了摇头。“熙川与我一直与人为善,轻易不会与人结怨,唯一不睦的便是熙川的家人。不过,沈家家贫不可能会让灵璧村那些人于我们毁约。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人从中作梗,且此人定然非同一般。”   说完,夏唯谨自己又陷入了沉思。   背后之人撺掇灵璧村人毁约,无非就是想断了沈记食铺的货源。沈记生意若因此有了问题,那收益最大的就可想而知了。若因此推断,此人必定也是生意人,而且极大可能也是做酒楼食铺生意的。   然而,在唐河县数得上名号的酒楼食铺不过只是那几家,敢这般下血本儿对付他们沈记的,就更屈指可数了。   想到这里,夏唯谨脑海中猛地想起一家,那便是夏和楼。   虽然沈熙川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夏和楼,但从钱掌柜和徐捕头,以及众多食客的言谈中也知道夏和楼乃舞阳夏家的产业。有舞阳夏家这么大的靠山,夏和楼收买灵璧村那些人简直跟小儿过家家一般容易。   而且自从沈记开始做了涮锅生意之后,夏和楼的生意所受影响定然不少。他们出手对付沈记,并不奇怪。   不过,只要肯出价格,羊肉的货源并不难寻。夏和楼肯定也知道这种情况难不倒他们,故而,眼前的麻烦只是餐前小菜儿,同时,也是他们给沈记的一个警告。   若是他和沈熙川就此关了涮锅生意,那一切还好说。如果继续,怕是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等着他们呢。   沈记食铺沈熙川之和他的心血,他绝不容许有人来损害沈记食铺一砖一瓦!   夏唯谨思及此,脸色更是阴沉的要滴出水来,看的一旁的蒲伟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人就这般沉默着回到镇上,马车刚刚在铺子门口停下来,早已等候多时的沈熙川便立刻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夏唯谨和蒲伟彤先后下车,听到沈熙川的问话,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回道:“大人跟着我累了一路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因着先前来了几桌吃涮锅的客人,张峰见店里只有沈熙川一个人在,恐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也留下来帮衬着。此时,看到夏唯谨和县令大人一起外出归来,便忙去收拾大堂的桌子请几人坐下。   待几人进门后,夏唯谨阴沉着脸关了店门。   见状,沈熙川看了一眼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峰,“厨房里已经备好了饭菜,你去热一热再端来。”   张峰闻言忙点头应了一声,而后脚步匆匆往后面厨房走去。待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处后,八斤自觉地去守住门口,夏唯谨这才放心开口。   “灵璧村确实是有人捣鬼,对方此举应当只是个警告。”   自从夏唯谨和蒲伟彤离开后,沈熙川也思索了许多。明白自家生意蒸蒸日上,定是争了其他铺子的生意,所以对方才会如此。只是,他想了许久也未曾想出,究竟是哪家要对他如此。   见沈熙川一脸沉思,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夏唯谨抬眸看了他一眼,直接说道:“我怀疑,是夏和楼动的手脚。”   此言一出,不光是沈熙川惊了,便是蒲伟彤也都愣了。   这夏和楼和舞阳的夏家,便是他在上京时都是有所耳闻的。而且,夏家专做酒楼食肆生意,不说遍布整个大林,但繁华城镇皆有分号的。舞阳夏家家大业大,会对沈记这家小小的铺子出手?   见两人脸上都有怀疑之色,夏唯谨又开口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究竟是不是他们,后面应该能见分晓了。”   夏唯谨这话说得沈熙川心里沉甸甸的,他开铺子从未想过与人结怨。不过,开门做生意,生意好坏全靠个人手艺。对旁人影响大小,这个都是根本无法控制的。若背后捣鬼真是夏和楼,那夏和楼掌柜的肚量确实不怎么大。   知道蒲伟彤喜好美食,而且又是跟着夏唯谨帮忙跑腿儿。沈熙川自然准备了几道并未做过的菜,尤其那道咕咾肉端出来,直看的蒲伟彤看的眼睛都直了。   “沈老板,这道菜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沿海那边的菜式吧。”见沈熙川点头,蒲伟彤似是已经被惊麻了,脸上已经无甚表情。放下手里的筷子,语气平淡的问道:“别的不说,你就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吧?”   原本沉默的几人因着蒲伟彤这话笑了出来,沉闷的气氛也因此放松了一些。   “这个……大人就说你想吃什么地方的菜式吧。”   几人都不是好酒之人,所以一顿饭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吃完了。沈熙川和夏唯谨将蒲伟彤送到门口,想起今日之事便开口谢道:“今日麻烦大人了。”   “我当你是朋友,你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说罢,蒲伟彤笑道:“你这铺子若干不下去,我倒是开心的。到时我就可以请你当我的私厨,每个月的工钱绝对给的足足的。”   蒲伟彤说完,便踩着马凳上了车。在临近车厢时想起先前上京发生的一些事,回头看了眼目送自己的两人,提醒道:“背后那人这几日应该还会有所动作,你们千万留心注意!”   “多谢大人提醒,我们必定严加防范。”   见蒲伟彤的马车渐渐远去,沈熙川和夏唯谨这才转身回去。看到站在铺门口已经收拾好准备归家的张峰,沈熙川思量一下,还是将开口说道:“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咱们铺子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所以,后面再送货来,咱们收货时务必小心注意。等到这阵子过后,我再予你涨工钱。”   张峰当初最难的时候蒙沈熙川和夏唯谨收留,一直心存感激。而且两人待他真诚,从未把他当过下人来对待,所以张峰也愿意投桃报李。   “东家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家里只有老娘一个人在,今儿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定早些来。”   闻言,沈熙川忙说道:“我多留了一些菜在厨房,你回去的时候一并带回去吧。你娘一个人在家,也省的开伙麻烦了。”   ……   沈熙川和夏唯谨唯恐对方从他们进的蔬菜和猪肉上动手脚,所以在收货的时候,三人极是小心。如此防备了将近七天,对方却再无动静。   就在沈熙川和夏唯谨疑惑万分的时候,钱掌柜提溜着一坛老酒上了门。   此时已是下午,店里正是冷清的时候。张峰张峰跟钱掌柜已然很是熟络,一边招呼着钱掌柜落座,一边开口说道:“钱掌柜可好几日没过来了,最近在忙什么呢?”   “哎,可别提了。你家掌柜呢,还忙着呢?”   “马上要到晚饭点儿了,我们东家正在后厨备菜。”   听张峰这么说,钱掌柜便站起了身。“我去后面瞧瞧去。”   钱掌柜是沈熙川和夏唯谨信任的人,听钱掌柜这么说,张峰倒了没有拦他。笑着送他到后堂门口,就继续去打扫大堂了。只是,在张峰走到门口的时候,只见一个鬼头鬼脑的人正躲在对面的墙角处向这边张望。   张峰瞬间警醒,疾步走到门外想要看清对方是谁时,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在张峰转身想要回店里时,只见一个青年猛地撞了他一下。张峰见对方向后跌倒,忙伸手将人扶住。   “多谢小哥,这要是摔一下,屁股都要开花了。”青年心有余悸的看着地面的一堆小石头,看着张峰的眼神满是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谢。小哥若是以后有空,多来我们铺子里吃饭照顾照顾我们生意就是。”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沈记的招牌,脸色突然落了下来。“原来,你是沈记的伙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累惨了,一份黑椒鸡肉拌饭吃完啥都不想干了T^T 第55章 租房   听说灵恩寺风景不错, 一大早,夏崇生便让人驱车来到灵溪山脚下。等马车在上山的路口停稳,夏崇生踩着马凳下了车, 刚一回头只见一抹粉色远远从山下走来。   看到那少女由远及近, 夏崇生的眼神慢慢变得火热起来。回头看了眼身边的随从和车夫,冲两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离去。   “沈姑娘,你来了。”   夏崇生完美结合了其父与其母的优点, 身材修长,长相俊逸。一袭湖蓝色长衫立于路边, 倒有一股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沈春宁见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眸温柔似水,心中只觉得小鹿乱撞。慌乱的撇开目光,软着嗓子问道:“不知公子叫我前来所为何事?我家中还有事,你有话当快些说。”   沈春宁乃是待嫁之身, 此处距离陶营子村甚近, 难保不会有认识她的乡亲路过。若是被人看到她同一个陌生男子在此相会, 她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那日,在贵府见到了小姐之后,只觉得……”夏崇生瞄了一眼沈春宁,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而后似是下定决心,继续说道:“某辗转反复几日,终情难自持,所以请了小姐兄长代为传话, 只是想再见小姐一面。”   夏崇生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 忙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巴掌大的锦盒出来。打开来后, 只见红色的绸缎上一只白玉雕成的迎春花样式的簪子赫然躺在其上。   “前日在街上看到这只簪子就觉得非常适合姑娘, 所以就买了下来。就幻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姑娘时, 能亲手赠与姑娘。”   沈春宁自小虽然被沈杨氏娇养着长大,可也从来没给她置办过这么贵重的礼物。眼睛在看到锦盒里那根白玉簪子后,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见状,夏崇生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随手将锦盒塞到了沈春宁的手里。“好歹是我一片心意,姑娘就收着吧。”   沈春宁心知不该收下这支玉簪,可她是真的喜欢那只簪子,所以在夏崇生把盒子塞入手里时也就握在了手里。“那,那就多谢公子了。”   “听说此地风景甚好,姑娘可否陪某在这周围走一走,不会耽误姑娘太多时间。”   沈春宁刚刚收了人家的礼物,又见夏崇生一脸真诚,哪里好意思拒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正待两人要沿着山道正要往山上走,只见一个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一路往下走,其中身穿青色长衫的书生,正是沈春宁的未婚夫赵景华。   沈春宁没想到在此处竟然会碰到赵景华,愣了一下忙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夏崇生,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慌乱。   两拨人距离已经很近,再想躲已然是来不及了。而且没等沈春宁反应过来,对面赵景华已然认出她来。   “春宁?你怎么在这里?你旁边这人是谁?”   ……   沈记食铺内,大腹便便的钱掌柜正一脸严肃的坐在沈熙川和夏唯谨面前。   “我同那李掌柜也有些交情,就借口在他们那里宴请客人,特意打探了几句。听李掌柜说,他们少东家确实来到了咱们唐河。因为生意冷淡,他们那位少东家过来没少给他脸色。而且他们少东家过来,行事从未告诉过他。”   说完,钱掌柜一脸疑惑的问道:“沈老弟,夏老弟,你们让我打听这个做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遇到点儿小麻烦。”   钱掌柜因为货栈里还有事,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沈熙川将他送出门口,目光转向夏唯谨,开口问道:“般宁,夏和楼的少东家,岂不就是你那兄弟?”   夏唯谨点了点头,“嗯,我自小在临安长大,与夏崇生并不熟悉,只是每年过节回去时才会相处几天。嫡母只生了他一个儿子,向来娇惯的很。这次,怕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   “只要有目标,那就好办。”说罢,沈熙川转身面对着夏唯谨,长长的叹了口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那位兄弟不想让咱们好过,那就别怪我真的与他夏和楼争利!”   “咱们这阵子应当还有不少结余吧?我记得夏和楼旁边有一家尚未租出去的酒楼,让中人问一问租金几何,价格合适咱们就租下来。”   闻言,夏唯谨不禁有些疑惑。“为何还要租铺子,咱们眼下不是挺好吗?”   沈熙川闻之,冷笑一声。“哼,既然是要同夏和楼争利,只靠我们这家小铺子哪能行坐得下客人,自然是要将摊子铺大。”   见夏唯谨表情有些担忧,沈熙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放心吧,没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若是真的不成,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到时你可别嫌弃太辛苦,就把我一个人抛下啊。”   听到沈熙川的话,夏唯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抬起一拳擂在了沈熙川的肩膀上。“你瞎说什么呢,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嘛?!别说是从头再来,便是你一无所有,我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沈熙川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心热,口中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要当真了。”   夏唯谨只觉得沈熙川这话说得似乎意有所指,抬眸看着沈熙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就在两人相对而立时,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夏唯谨回头朝门口看去,只见霜儿和聪儿这对小姐妹牵着手跑了过来。   夏唯谨最是喜欢两个丫头,见两人过来,便转身准备迎去,沈熙川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你在家陪两个丫头先玩一会儿,我自己先去牙行那边打探打探价位。”   夏唯谨的手掌缩在袖管里不自在的动了动,而后红着耳尖点了点头。   看着夏唯谨脸色红红的模样,沈熙川笑了笑这才往外走。在门口跟沈春杰打了声招呼,便一路往牙行走去。   牙行的中人也多次来沈记吃过饭,自然是识得沈熙川的。知道他是钱掌柜的朋友,跟衙门的徐捕头也都是熟人,所以态度格外的热切。   在听到沈熙川打听夏和楼旁边的那栋空房时,张中人愣了一下随即热情的回道:“那间房子地段儿不错,而且铺面也够大,租金要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与夏和楼相对,有些客人怕没生意,所以都一直都不好租。沈老板既然问了,我老张也不能蒙您,租与不租您自个儿掂量着看。”   那间酒楼沈熙川之前也曾留意过,一共上下两层,加上雅间儿莫约能容纳五六十桌客人,做炒菜和涮锅生意最合适不过。就是这租金有些高,让沈熙川有些犹豫。   张中人见沈熙川有些犹豫,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摸了摸嘴唇上两撇八字胡,砸吧了一下嘴,开口说道:“沈老板做生意是个实诚人儿,我老张也不同你讲虚的。您若真想租下那栋楼,我再去跟房主讲讲价格,多少给您降下来点儿,您看这样成不?”   闻言,沈熙川顿时展颜一笑,对着张中人拱了拱手。“如此大善!多谢张中人。”   张中人见状,忙对沈熙川回了一礼。“哎哟,成与不成还都没定呢,沈老板这谢有些为时过早了。”   “张中人愿意帮忙说和,已是感激,我也就不耽误您功夫,待您有时间,我请您去我铺子里吃涮锅。”   跟张中人告辞后,沈熙川便回了铺子。原以为租铺子的事情还要耽搁上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张中人便上了门。   沈熙川与之寒暄了几句之后,张中人这才说道:“沈老板,那间铺子我昨天晚上就去帮您跟房主说了。您也知道那铺子面积不小,价格实在是说不下来。不过,人家房主也说了,您若是诚心想租,里面摆设家什全部送您使用。我方才来之前特意去看了一遍,桌椅都是七八成新,锅台灶具也都干净,只要您同意只要稍微打扫一下便能开张,绝对不亏。”   闻言,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不禁也有些心动。   “不知这会儿可方便让我们去看看房子,光听中人说,心里着实有些没底。”   听夏唯谨这般说,张中人立刻点头同意。“当然可以!只要两位想看,虽是都可以。”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沈熙川和夏唯谨也不愿意再等。将铺子托付给张峰暂时看管,便随着张中人一起往夏和楼方向走去。   ……   铺子一共上下两层,里面的桌椅摆设确实如张中人所言,大概都有七八成新。两人将铺子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儿,具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样?两位老板看的可还满意?”   闻言,沈熙川也就实话实说。“这铺子确实不错,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吧。什么时间能够签契书?我想越早越好。”说完,沈熙川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还得劳烦张中人帮忙介绍几个可靠的跑堂小二哥,每个月月钱按照正常市面上的给。”   张中人一听沈熙川竟然还要他帮着找跑堂,顿时欢喜的点了点头。“行行行,保证给您介绍的都是做事勤快,细心的。另外,契书您要是愿意,明日就能签。”   此事宜早不宜迟,听张中人这么说,沈熙川和他约定了时间,而后这才虽张中人一起出了酒楼。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夏和楼那块黑底金漆的招牌,沈熙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侧头看向身边的夏唯谨,沈熙川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你说,如果你那个兄弟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以为是见到鬼了?” 第56章 酒楼开张   沈熙川和张中人在衙门里走了一遭, 不过一刻钟新的契书便已经置办齐全。   跑堂和后厨帮忙的都已经选好,一共三女六男,除此之外, 还特意找了两位善作冷菜和热菜的师傅, 加上老铺子里的张峰一共十二个人。   有了充足的人手,店内外的卫生打扫的便快了许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已经焕然一新。   知道沈熙川打算开酒楼, 而且已经租好了铺面,请好了人手, 钱掌柜和徐捕头都不禁震惊了。不过,震惊过后心中多少都有些疑惑。尤其是钱掌柜,之前几人一起喝酒时,沈熙川跟他说过, 自己并无多大志向。如今突然盘下这么一家这么大的酒楼, 多少有些反常。   反倒是端坐在首位的蒲伟彤, 品着自己带来的香茗一脸了然。   对于钱掌柜和徐捕头这两位帮助自己颇多的好友,沈熙川并不打算隐瞒太彻底,跟两人似漏非漏的说了一些。   听到沈熙川的解释,钱掌柜明白了那日沈熙川为何要托他打听夏和楼的事。定是那夏和楼的少东家背后做了什么手脚惹恼了沈熙川,故而沈熙川才敢冒着风险在夏和楼对面同样开了家酒楼。   不过,夏和楼在唐河县乃是数一数二,自然也是招揽了不少的回头客才会如此。而且不光热菜凉菜, 点心拼盘,只他知道的, 夏和楼就不下五位大师傅。纵然沈熙川手艺再好, 可是他沈熙川也只有一个人。若是忙时也分身乏术, 那砸的只有他沈记的招牌。   钱掌柜作为沈熙川的至交好友, 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好的。所以,便将自己的担心尽数说了出来。   这等问题,沈熙川自然老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面对钱掌柜提出的问题丝毫不见忧愁,反而只是微微一笑。   “我们沈记现在最出名的是什么?”沈熙川面带微笑,一边给几人添茶,一边问道。   “自然是涮锅和大锅菜啊。”   听到徐捕头的回答,沈熙川点了点头。“是啊,涮锅你们也都晓得的。底料和调料都是我提前备好的,唯有客人所点菜蔬是需要现场准备的。只要我后厨能有三个闲人,便能供应二十桌客人不成问题。至于那些上门想吃炒菜的客人,也不一定他们要吃什么就做什么的。每日街上能买到什么,提前做成预制菜便可。”   沈熙川说完,唯恐几人不明白预制菜的含义。于是,便跟几人粗略的解释了一下。   “也就是说,并不是他们想点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咱们店里有什么,让他们看菜点菜就是了。”钱掌柜毕竟是生意人,反应是最快的。   心里仔细想了想沈熙川的办法,立时赞同的点了点头。“沈老弟当真是聪明人,如此一来,只要提前预备充足,便是来八百桌客人也是不怕的。他夏和楼在咱们唐河县拔尖儿这么多年,如今碰上沈老弟,可算是遇上对手喽。”   蒲伟彤和夏唯谨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看着他们三人谈的热闹,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夏和楼的少东家就一直再没动静了?”   闻言,夏唯谨点了点头。“没有,不过那位少东家性子阴翳,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若是知道沈记的酒楼开在了他们夏和楼门口,怕是很快就按捺不住了。”   “你好似挺了解那位少东家嘛?夏和楼是舞阳夏家的产业,你恰好也姓夏,你们别是有什么关系吧?”   蒲伟彤的语气虽然平淡,可话里却满是探究的意思。   夏唯谨听到他的话,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用自嘲的语气说道:“我就是一个乡村莽夫而已,舞阳夏家这等门第,哪儿是我能高攀的起的?大人切莫开玩笑了。”   蒲伟彤见夏唯谨表面虽风轻云淡,可握着茶杯的手却骨节泛白,显然知道夏唯谨对他并未说实话。不过夏唯谨不想说,蒲伟彤自然也不好追问下去,只是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   “再过三日,沈记酒楼就要开张了,你们这间老店怎么处理?”   “先继续开着,码头上那些苦力都不是挑剔人,先请了沈家大姐帮几天忙。不管怎么样,我和熙川总得留条后路。”   为了避免遇见夏崇生惹来麻烦,夏唯谨早就和沈熙川商议好,在新店开张时自己会留在老店照应。这样以来,新店有沈熙川镇场,老店这边因为有夏唯谨在,也不会显得慌乱。   见两人确实已经打算好了,其他人也都不再说什么。纷纷表示待沈记酒楼开张那天会过来捧场。   沈熙川和夏唯谨郑重的谢过几位之后,众人又端起了酒杯,热热闹闹的直到月上柳梢方才散场。   ……   农历四月二十四日,宜动土,开张,纳财,嫁娶   一阵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划破了云山街的寂静,伴随着锣鼓声和贺喜声中,沈熙川将蒙着红布的招牌揭开,黑底金漆的牌匾上‘沈记酒楼’四个大字跃然在上。   站在台阶之上,沈熙川看着对面二楼打开的窗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冷锋。简单的讲了两句感谢的话后,沈熙川便请蒲伟彤,钱掌柜等人进了门。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内突然传来一个操着巴蜀口音的声音传了出来,“沈老板,新店开张哪能少得了我来捧场噻?”   闻言,沈熙川忙转头看去,只见高振祖领着随从捧着礼盒自人群中挤了出来。   沈熙川没想到高振祖今日会过来,忙提着衣摆走下台阶来到对方面前,拱了拱手说道:“高老板,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您会到唐河,否则我定上门去请您过来。”   高振祖自从吃过沈熙川自己特制的辣椒酱和涮锅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在临近唐河码头时,便催促船夫加紧行船速度。待货船在码头靠泊之后,便带人直奔沈记食铺。等见了夏唯谨才得知,那位手巧的沈老板开了家酒楼,今日正是开张的大好日子。于是,高振祖带着随从匆匆备了些礼就找了过来。   “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就无须这么客气了。哎呀,沈老板是不知啊,从你那里买的酱料吃完之后,我真是日思夜想,今儿我定要过过嘴瘾。”   “能得您喜欢是我的荣幸,咱们也别外面说话了,还是先请您先屈尊移步。今儿刚好钱掌柜也在这里,您二位也刚好坐下说说话。”   知道沈熙川还要招呼其他客人,高振祖也不再说其他的。拱手跟沈熙川再次道了声恭喜后,便带人进了酒楼。   夏和楼的二楼处,站在夏崇生身后的李掌柜在看到高振祖出现后,脸上已是惊讶万分。   “没想到沈记这小子竟然把此人也笼络住了,当真是好手段!”   夏崇生哪里认识高振祖,听李掌柜话里对他的出现很是震惊,转头问道:“那操着外地口音的是何人?可是有来头?”   “回少东家,此人姓高,乃是巴蜀的客商,身家颇为富贵。之前经常来咱们夏和楼,出手很是阔绰,而且此人手下人手不少,人脉也极广,若能得他青眼,且不说其他,就他和他的那些朋友,便能占得每年铺子流水的三成。”   夏崇生即便是再不学无术,也知道每年的三成是什么概念。想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因此进入沈记那泥腿子的口袋,夏崇生便气得牙痒痒。   “废物!既然是如此重要客人,那为何没能牢牢抓住?”   面对少东家的责骂,李掌柜无奈的辩道:“小的们怎么不想抓,但此人口味极其挑剔,后面咱们换了师傅后,沈家也刚好开了。”   后面的话李掌柜不说,夏崇生也明白了。负手站在窗口,看着对面生意火爆的场景,夏崇生只觉得心里犹如一把火在烧一般。   “六子,去催催那个沈银川,别收了钱就当缩头王八。”   “诶,小的这就去。”   看着六子匆匆跑下楼,夏崇生又立在窗口片刻,转身走下楼去。   ……   开张的第一天,酒楼一直到亥时这才关门谢客。看着店内几人疲惫且兴奋的模样,沈熙川将后面特意留出来的席面让人都端了上来。   “今儿铺子里着实忙了一些,大家都辛苦了,这几桌席面是我让后厨的大师傅特意留出来犒劳大家的。大家不用客气,好酒好菜只管甩开了吃,不够咱们再上。”   众人哪里见过沈熙川这般大方的老板,纷纷拍手叫好。待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位老板坐下之后,这才各自找位置坐下。   等到众人吃好喝好,收拾好后,时间已经接近子时。好在没有宵禁,沈熙川和夏唯谨将人送出门后,这才关门开始盘账。等到刨除成本全部算完之后,看着账面上将近百两的结余,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都不由的一阵啧舌。   “这一天竟有这么多的收益,如果天天如此,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   闻言,正在将钱归拢到箱子里的沈熙川不由得笑了出来。“现在谈发财是不是有点早,不过,这么下去我们很快就能再在舞阳开一家分号了。”   “在舞阳开分号?你怎么又突然想着在舞阳开分号了?”   夏唯谨握着账本,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在盘算开这家的时候,就已经在计划了。既然夏和楼非得不能容我们共存,那我也不是菩萨性子。那个夏家的少东家既然要在我们背后下黑手,也别怪我诚心恶心他!”说罢,沈熙川看向夏唯谨,“般宁,他日我若真的挤垮了夏和楼,你,会不会怪我?”   夏唯谨毕竟是夏家人,即便是虽然夏家对他不公,可血脉在。沈熙川很是担心,此举会让夏唯谨心中不适。   夏唯谨对于沈熙川在意自己想法的事情,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不过他倒担心的不是夏家,而是沈熙川。   紧握着账本,夏唯谨觑了眼沈熙川的表情,犹豫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问道:“熙川,你怎么突然起了对付夏和楼的心思?感觉和和你以前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楼里出面了密接,我被封了……   悲剧的是我周一摔坏了我的笔记本,手机码字抠一天感觉眼睛都要瞎掉了T^T 第57章 夏唯谨暴露   沈熙川原本只想将唐河县这间铺子经营好, 能温饱不愁便已经感觉足以。   可是,当夏和楼撺掇灵璧村断了他们货源时,沈熙川有一刹那脑子是空的。在夏唯谨和蒲伟彤去往灵璧村后, 回来向他讲述他们在村内被人刁难的事后, 沈熙川一夜未眠。   夏唯谨嫡母为了夏家财产,轻视人命,不惜对夏唯谨挥刀相向。而现如今他夏家又为了争利, 搞出了些下作手段。   他也不想与夏和楼为敌,可是既然他已经趟出了一条路, 就绝对没有可能再把铺子关张回码头当苦力。既如此,倒不如破釜沉舟拼搏一把。成了则荣华富贵,若是不成,大不了从头再来。   沈熙川不是个拖拉人, 既然这般决定, 便也付诸行动了。只是没想到, 自己这般决定会让夏唯谨不安。   “先前总觉得吃饱穿暖有余钱,就万事足矣。经过沈家,还有夏和楼的事,我觉得还是腰里有钱,腰杆儿才能硬,别人也不敢欺负。况且已经是这么辛苦了,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往大了发展?”   说完, 沈熙川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夏唯谨,直接问道:“你嫡母将你害得这么惨,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么?”   夏唯谨听着沈熙川的话心里猛地一惊, 目光与沈熙川对视片刻, 便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曾经也是恨他们这么对我的, 可是现在我觉得从夏家脱离出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然,我怎么会遇到你。”夏唯谨说完这话,只觉得有些暧昧,忙继续说道:“还有,沈大姐和两个丫头,以及钱掌柜和蒲大人这般有趣的人。”   沈熙川看着灯光下面色通红的夏唯谨,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我这么选择后,今后我们就要辛苦很多了。”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只要你不嫌弃我累赘,那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努力。”   夏唯谨的话仿佛给沈熙川吃了一记定心丸,让沈熙川原本悬着的心慢慢的安定了下来。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对面夏和楼漆黑一片,沈熙川转身自旁边的桌上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见夏唯谨望着自己,橘黄色的烛光在他脸上跳跃,原本明亮的眼眸更加的灼热逼人。沈熙川只觉得胸口发热,端起酒杯踱步走到夏唯谨面前,将酒杯递到了他面前。   “既如此,就一起喝一杯如何?”   夏唯谨将酒杯接在手中,起身与沈熙川相对而立,“敢不从命!”   ……   沈记酒楼自第一天开张后,客人便源源不断,惹得钱掌柜都红了眼。   站在二楼的回廊处,钱掌柜看着店内座无虚席的场景,感慨的说道:“沈老弟这生意真好,若不是跟沈老弟相熟,怕不知道要排多久才能等到位置。要是早先食铺生意起来的时候,便盘算开酒楼,现在也不知道赚了多少了。”   闻言,同他一起来的徐捕头不由得哈哈一笑。“有钱难买早知道,沈老弟这酒楼开的现在也不晚啊。”   两人又在回廊处站了一会儿,便推门进了沈熙川早已经为他们预留好的雅间。   今日适逢大集,楼下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徐捕头品着茶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鬼鬼祟祟的从对面夏和楼出来。见他站在出来后,便站在隐蔽处不停地向沈记这边张望。   “老徐,你在看什么呢?跟你说话你都不理。”   钱掌柜来到窗边,顺着徐捕头的目光向外望了望,发现窗外除了人,还是人,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那个鬼头鬼脑的人,是不是就是之前被沈老弟告到衙门的同胞兄弟?”   “哪儿呢?”钱掌柜闻听此言便顺着徐捕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墙角处的沈银川后,钱掌柜眯了眯眼,开口道:“哟,还真是这小子呢,这鬼鬼祟祟的蹲在那儿干嘛呢?可别是又想什么歪点子啊。”   闻言,徐捕头仰头看着身侧的钱掌柜说道:“你猜猜,这小子是从那儿跑出来的?”   听徐捕头这么说,钱掌柜立时瞄向沈记酒楼对面的夏和楼,语气满是怀疑与震惊的指着对面道:“对面?他疯了吧?”   “疯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已。现在沈老弟身家可不少,但凡能从他身上扒下来一层,也够那一家子吃几年的了。”说着,徐捕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看着对面夏和楼,语气颇为鄙夷的说道:“不知道这个夏和楼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们能找上沈老弟的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真是瞎了眼。不过,是不是也得提醒沈老弟一句。”   想想之前发生的事,钱掌柜看着窗外,意味深长的感慨道:“怕是沈老弟就等着他们送上门呢。”   就在钱掌柜和徐捕头说话时,夏和楼内,夏崇生看着面前的李掌柜,一脸惊喜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没证据的事儿,小的哪里敢在您面前瞎说。那位经常出没沈记酒楼的人就是新任的县令。”   “我说那泥腿子怎么又那么大的本事,感情是有县令大人给他撑腰呢。不过即便搭上县令这条船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当我夏和楼的财路,也照样把他拉下马!”   听夏崇生这么说,李掌柜不由得一阵心慌,忙开口劝道:“少东家,这事儿要么您还是跟老爷商量商量吧?毕竟县令乃一县之尊,咱们夏和楼想在唐河做生意,还是得顾忌官府那边的。”   李掌柜的话让夏崇生一阵不爽,斜眼瞥着李掌柜冷哼一声。“哼!小小的县令而已,又何惧之有。我外祖家与府台大人还有姻亲,我还能怕他一个七品官儿?!”   “六子,你速回趟舞阳,将此事告知于舅舅,他自会帮忙安排。”   六子闻听此言后,便立刻应了一声转头下楼而去。那李掌柜见劝不动夏崇生,只得叹口气作罢。   自以为有了办法扳倒沈熙川的夏崇生,便不再催促沈银川想法子对沈熙川下手。如此一来反倒是沈银川,见夏崇生如今没了动作,以为是拿沈熙川没了办法,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公子,为何还不对那沈熙川出手?你看他铺子那些个客人,那些可都是从您这边争走的!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啊?!”   闻言,夏崇生不由得一笑。“急什么,本公子早已经想好了对策。此时,他沈记赚的越多,我都会让他加倍吐出来。便是他背后的靠山,我也会一并的将之除去!”   沈银川知道夏崇生应当是有些手段的,听他这么说,心中也稍稍放下一些。   站在夏和楼的二楼,看着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沈银川越看越觉得奇怪,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既是来镇上闲逛,为何不将你妹妹带来?上次听她说想吃杏仁酥来着,我这里刚好多买了一些。”   夏崇生跟沈银川说这话,见他一直盯着窗口看心中不禁有些不悦。走上前用手里的折扇戳了戳他的脊背,沉声问道:“本公子跟你说话,你可曾听到?你一直站在窗口是何意思?”   沈银川并未将夏崇生的责问放在心上,反而指着沈记右侧的柜台,奇怪的说道:“安公子,好似有些不对劲?我那位好二哥先前曾救过一个人回家。那人好似也是个孤儿,一直跟我二哥形影不离,怎么我来这这么多回,一次都未曾见到过他?”   “说不定在后厨帮忙呢?”夏崇生依靠在窗口,这折扇瞧着掌心,表情有些漫不经心。   然而,沈银川却表情严肃,直接摇头否定了他的话。“不会,那个姓夏的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可不像是个干粗活儿的。”   一听沈银川口中的那人姓夏,夏崇生敲着折扇的手猛地一顿。同时,心中暗自安慰姓夏的只是巧合。母亲派出去的人手,皆是有武艺在身的,怎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逃出生天。   只是夏崇生虽是这般安慰自己,但心中仍是有些打鼓,状似不在意的问道:“哦,姓夏?倒是跟我亲戚是本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   “那人名叫夏般宁,也就弱冠之龄吧。看着气度不凡,之前应当读过书。”   夏崇生与夏唯谨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因此也并不知晓夏唯谨的小字就叫般宁。不过,听在耳中倒是有几分耳熟。不过夏崇生也并未往深处想,听对方并非叫夏唯谨后,也就放下了心。   见沈银川仍旧站在窗前眉头不展,夏崇生再次用折扇戳了戳他的肩膀。“行了,这事儿你就不必管了。你这些日子也没少帮本公子跑腿儿,待沈记倒了之后,本公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什么时候能再带你妹妹出来,这几天不见心中还有些想呢。”   想起前阵子赵家闹着要退亲,沈银川便有些迟疑。“安公子,我妹妹马上就要出嫁了,您与她还是少见面为好。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您约我妹妹被我那妹夫撞见,他来我家好一通闹呢。最后答应多陪嫁五两银子,这才作罢了。”   夏崇生乃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眼下见着对胃的沈春宁未曾吃到口中,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听上次只是赔了五两银子,扇着折扇不耐烦道:“我只是觉得与你妹妹投缘,一起说说话而已。她那夫家有什么可闹得?再说了只是五两银子而已,算得了什么。等下我让手下予你十两银子,你切莫烦了。”   沈银川一听夏崇生竟然给十两银子,心里不由一阵开心,对着夏崇生是谢了又谢。想着对方对自家妹妹的态度,又看了看夏崇生身上穿着的绫罗绸缎,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若是春宁与赵家退了亲,跟了这姓安的,那他们全家岂不是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而夏崇生在打发走沈银川后,便让李掌柜整治了一桌席面送到了楼上的房间。正待他喝酒喝的正开心时,脑子里突然闪过沈银川方才说的那个姓夏的。   他刚开始听到夏般宁的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在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只觉得遍体生寒,就连手中的酒杯都已经握不住了。   夏唯谨自幼便于柳家表兄交好,每次夏唯谨自临安回来,表兄都会赶来夏家与他相见。那柳家的表兄在见到夏唯谨时,喊得正是般宁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暴露了 第58章 生辰   夏崇生坐在车内, 看着沈记食铺门前,正在弯腰哄着孩子的夏唯谨后,整个人呆坐在车内, 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想不通明明母亲已经派出人手解决掉了夏唯谨, 而他为何还能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   想到夏和楼最近被沈记的那个泥腿子步步紧逼,夏崇生原本的疑惑,在这一刻突然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沈熙川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 不光能攀附上县令,还突然有胆量敢和夏和楼为敌。原来这一切的背后, 全都是夏唯谨的手笔!   一定是他晓得了母亲的计划,所以才会在母亲派出去的人手下逃出生天。   沈家那小子能够有那么多本钱开店,定也是夏唯谨在助力。毕竟祖母生前最是疼爱夏唯谨,祖母之前攒下那么多的私房, 谁晓得贴补了夏唯谨多少。   不过, 母亲收买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带头的乃是母亲最信任的奶兄,夏唯谨又是怎么从那些人手中逃出生天的。而且事后,母亲的奶兄还曾回府复命,道这夏唯谨已经命丧当场。难不成当日,那些人并没有斩草除根,而母亲那个最信任的奶兄,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夏唯谨收买了?   夏崇生越想越有可能, 看着阳光下夏唯谨的笑容也越发的觉得恐怖和可恨。   “调头!调头!回夏和楼,我们收拾东西即可动身返回舞阳。”说罢, 夏崇生一辆苍白的放下车帘, 语气急促的催促着车把式调头回去。   然而, 夏崇生想到骑马回舞阳送信儿的六子, 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竟是连收拾东西都顾不得,直接让车把式返回舞阳。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夏崇生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夏唯谨布的局,便觉得冷汗淋漓。而他若知道一切的真相,对付夏和楼怕也只是他夏唯谨的第一步。   想到舞阳城内,还毫不知情的母亲,夏崇生只恨不得马车能直接生出双翼直接飞回舞阳……   夏唯谨感觉自他从大堂出来之后,便一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视线在盯着自己,便将买来的竹蜻蜓放到聪儿手中。只是刚等他抬头去寻找那股视线的来源,只见距离他十多米开外处,一辆朱漆马车正急匆匆的调头而去。   看着那辆马车,夏唯谨只觉得眼生也并未在意。眼见着即将到了饭点儿,便带着聪儿和霜儿进了大堂。   沈记酒楼生意一如以往的火爆,尤其是有高振祖这个老饕的宣传,但凡来唐河中转的客商,都会来沈记酒楼尝一尝鲜。如此一来,酒楼的生意便就更加的火爆了。   因为沈熙川提出的‘预制菜’的办法,沈记酒楼的生意虽然忙,但并不显得慌乱。加上沈熙川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凡准备的一个菜品卖空,当天便不会补充新的。这样既是可以让后面的大厨歇一歇,也能勾起食客的味蕾与好奇心。   酒楼生意的火爆,让沈熙川和夏唯谨不光迅速回本,而且还还清了先前开食铺时欠钱掌柜的百余两欠款。   在还清欠款的那一天,也正好是沈熙川此世的二十岁生辰。   为了帮沈熙川过生辰,沈大姐下午就早早的关了自己新开不久的鞋铺。带着两个女儿来到食铺这边,做了几个沈熙川先前最爱吃的饭菜。   而从沈大姐口中得知今日是沈熙川的生辰后,夏唯谨帮着沈大姐在厨房忙碌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犯了愁。   自从认识沈熙川以来,对方都在不遗余力的帮助他,照顾他。而今天是沈熙川二十岁生辰,可他却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和感激之情。   许是看出了夏唯谨的心不在焉,沈春杰将鸡块儿下锅开炖。自己则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手,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了夏唯谨对面。   “方才让霜儿过去看了一下,那边酒楼这会儿刚好不忙。等锅里鸡汤炖好,咱们就可以装碗带过去了。”   闻言,夏唯谨点头笑了笑。“还是大姐想得周到。”   沈春杰仔细打量了一下夏唯谨,见他面如冠玉,眸若清泉,想起他对沈熙川的体贴入微,沈春杰越看夏唯谨,心里对他越是满意。   想到自家弟弟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沈春杰心里也时常为两人着急。恰好今日时间合宜,心里也不免起了撮合的心思。   “时间过得可真快,先前抱着他的时候只有一尺来长,没想到这一转眼儿竟然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说着,沈春杰瞄了一眼夏唯谨的脸色,语气略带试探性的问道:“小夏,你同熙川朝夕相处,可曾见过他对别人上心?你说他都二十了,别人像他这么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急。”   沈春杰见提及沈熙川的终身大事,夏唯谨眉宇间已经开始紧张。眉峰微挑,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   “前几天,同院儿的严家奶奶还问起二弟是否娶妻来着?说是有一个亲戚家的侄女儿想帮着介绍一下,但是二弟的脾气犟,我怕提了他就要对我发脾气。我看他也就是对你有些耐心,不如你帮我问问看他的想法呢?”   听沈春杰说完,夏唯谨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僵硬了。可是想到沈家兄妹对自己的种种好,心中虽然痛若刀绞,可仍是咬着牙关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夏唯谨,沈春杰带着聪儿和霜儿来到酒楼的时候,店里正好没什么生意。询问守在柜台的张峰,这才知道沈熙川正在后厨跟几个大师傅预备晚上的菜色。   看到沈春杰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张峰的态度明显的热络了几分。跟两人寒暄了两句,忙去后厨请沈熙川了。   沈熙川听说自家大姐和夏唯谨来了,忙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外面夕阳正好,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还是快速的解下围裙往外走去。   然而,当沈熙川从后厨出来,看着手持竹蜻蜓,跳着向他祝贺生辰的两个丫头,仍是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弯腰把扒着他腿的聪儿抱入怀里,沈熙川看着夏唯谨和沈春杰笑道:“不过是个生辰而已,还搞这么麻烦。”   “也就是随便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而已,哪里算得上麻烦了。”   沈熙川抱着聪儿来到两人跟前,见夏唯谨只是看着他微笑,却并不言语,而且脸色似乎也不好,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大姐招呼他们楼上说话。沈熙川见夏唯谨沉默的跟着沈春杰往上走,便也跟着上楼了。   因为晚些还要做生意,几个人快速的吃了一顿饭,沈春杰便领着孩子回家去了。   沈春杰有心撮合自家兄弟和夏唯谨,临走前对夏唯谨使了个眼色,而后没让两人送她下楼,便拉着两个孩子匆匆离开了。   方才在吃饭间,沈熙川一直留心着夏唯谨。见他吃着饭心不在焉,加上沈春杰对他频频使眼色,心中明白这两人定是瞒着他说了什么。   等沈春杰离开后,看着一言不发端坐在椅子上的夏唯谨,沈熙川倒了杯水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方才看大姐离开的时候还对你使眼色,可是她对你说了什么?”   听到沈熙川关切的话语,夏唯谨想起沈春杰下午的嘱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脑海中想象着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同沈熙川并肩而立,而自己只能形单影只的站在远处看着两人,一时间只觉得心痛万分,就连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见夏唯谨的脸色蓦地变得难看起来,沈熙川心中不由一紧。伸手抓住他捧着茶杯的手,急切的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夏唯谨眉头紧皱,仰头看着沈熙川,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开口说道:“大姐,大姐说,严奶奶有个内侄女想要介绍你认识。”   沈熙川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夏唯谨为何如此,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是抓着夏唯谨的手却没有松开。   “说起来我已经都二十了,确实是该成家了。”   夏唯谨一心沉浸在悲痛中,并没有听出沈熙川语气的变化。听沈熙川话里确实有成家的意思,心更是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忍着眼中的热意,颤抖着嘴唇故作坚强的笑了下,“是啊,二十岁确实是该成家了。娶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再生一双聪慧的孩子,和和美美的最好不过。”   “那你呢?你愿意我成亲生子么?我若跟别人成婚,你怎么办?”   等沈熙川这话说出口,夏唯谨这才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猛地抬头看向沈熙川,见对方嘴角含笑,眼眸里带着戏谑,心里猛地明白了过来。   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沈熙川,犹豫了半天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我说,如果我不想看着你跟别人成亲生子,你便不会么?我说,这辈子你要同我在一处,生同衾死同穴,你也愿意么?”   “愿意啊,只要你想,那我们便在一处。”   沈熙川的话一说出口,夏唯谨已然泪如雨下。见状,沈熙川笑着帮他抹了一把眼泪,而后将人揽入了自己怀里。“你这呆瓜,大姐为何这么说你不明白么?她若不拿话激你,你怎么肯对我吐露心声。”   闻言,夏唯谨挣扎着从沈熙川怀里退出来,开口问道:“大姐她……为何不是你先对我坦明心意?”   见夏唯谨竟然纠结这个,沈熙川挑了挑眉,笑道:“可是,我就是想看你为我着急的样子。”   说完,沈熙川便轻声笑了出来。   想到方才自己的失态,又看着头顶上一脸戏谑的男人,夏唯谨只觉得又羞又臊,本要转身离去,却被沈熙川一把拉回再次跌入了他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这章写的我好羞耻……   不知不觉我已经完成了20万字了,乖巧蹲,求表扬~ 第59章 害羞的夏唯谨   柳旭之猜到夏唯谨可能还活着, 而且就在藏身在舞阳百里之外唐河县,本想立时就过去寻。可是天不从人愿,刚吩咐小厮去备马, 就被母亲派人告知上京的生意出了些问题。   无奈, 柳旭之只得带人陪着父亲去了一次上京,可是等到上京的事情解决好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因着夏唯谨的事情特殊, 柳旭之并不敢委托给他人。好不容易熬着回到了舞阳,已经是身心俱疲。正要回自己的紫竹院休息, 却看到自己派出去盯着夏府的小厮蒋震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少爷,有动静了。”   听蒋震这么说,柳旭之立时回头看了眼身后,见门口立着的几位丫鬟。忙对着对方使了个眼色, 而后两人急匆匆的往紫竹院走去。   “自您跟着老爷去了上京之后, 我和贺阳便日夜不停的盯着夏家少爷。之前夏家少爷一直未有动作, 直到半个月前他突然带人去了唐河县。”   柳旭之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听小厮说话,在听到夏崇生竟然带人去了舞阳后,立刻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夏崇生去了唐河县?可曾带了人手?”   “不曾,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和车夫。看样子似乎是出门游玩去了,不过奇怪的是,前两日他的小厮突然返回了舞阳。看他神色焦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那夏崇生没回来?”柳旭之问道。   “不曾见夏家少爷回来, 不过夏家少爷的随从回舞阳后并未直接回府,而直接去了安家。”   听到夏崇生竟然让人直接去了安家, 柳旭之心中一震, 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了安家?可看清楚了?那现在安家可有什么动作?”   蒋震被自家少爷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向后退了一步后, 抬头看了眼对方的脸色,继续低头回话。“安家并没有什么动作,倒是安家老爷曾去了一趟府台大人府上。”   闻言,柳旭之稍稍放心了些。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沉默了半天这才对着蒋震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休息。   自从柳旭之猜测夏唯谨出事跟他舅母有关系,且夏唯谨就藏身在唐河县后,便一直派人盯着夏崇生母子的举动。他原想派人去唐河县直接找到夏唯谨,并把他接回舞阳。可是等他思量过后,发现自己这么做并不妥当。   且不说夏唯谨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葬礼都已经风光大办了。自己如果是将他接了回来,夏唯谨该怎么样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总不能让她隐姓埋名一辈子。   况且就是把他接回来又如何,柳家现在是母亲当家,她向来最是机敏,怕是不出三天,母亲便能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倒时候让母亲发现夏唯谨,又该当如何?又如何跟夏家那边解释?   而他作为柳家的嫡子,自己的举动便代表了柳家,到时候便是无意为之,也会被认为有心。他们本就与舅母又嫌隙,到时候怕更会记恨上。   想一想远在唐河县的夏唯谨,柳旭之不由得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自己是否要亲自去一趟唐河县的时候,原本已经出去的蒋震又重新敲响了柳旭之的房门。   “少爷,贺阳派人回来送信,说是夏家少爷已经回了舞阳。”柳旭之闻听此言,以为夏崇生只是去唐河县游玩,应当没有发现夏唯谨的踪迹,故而并不惊慌,然而再听到蒋震后面的话后,顿时觉得事情开始有些不妙。   “贺阳说,夏家少爷表情焦急,且带着惊慌,而且行走间步履急促,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柳旭之闻言,心中顿觉不妙。在屋内犹豫片刻,最终叮嘱蒋震道:“你同贺阳继续盯紧夏崇生,若有任何动作,立刻派人回禀于我。”   ……   唐河县,沈记酒楼   自四月二十四沈记酒楼开张到现在,已有半个月有余。因为价格相对低廉,沈记酒楼客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见此情形,沈熙川不但每日会特定推出两至三道特价菜,而且还会不定期更新菜品,如此一来,沈记酒楼的生意日益火爆,客流量直超夏和楼。   沈熙川早已经预料到现在这种情况,既不惊慌,也不窃喜。除了日常的忙碌之外,还抽空和后厨的大师傅一起研究新的菜品。   唐河县作为大林的中心枢纽,此处多是各地来往的客商。沈熙川闲暇时仔细翻阅了一下酒楼内所有上过的菜品,发现多是一些北地的菜品。想到夏唯谨自江南长大,对江南的口味应当更是喜欢一些。   所以,在一个雨天店里没什么客人时,让张峰守在酒楼,自己撑伞去了食铺。   因为下雨,码头的船只靠泊都少,更别提店里吃饭的客人了。当沈熙川撑伞来到食铺的时候,夏唯谨正捧着一本闲书坐在柜台内打发时间。感觉到门口突然一暗,忙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看着来人竟然是沈熙川,夏唯谨眼睛不由得一亮,忙合上书本迎了过来。   “外面雨下这么大,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说要和黄师傅他们研究新菜谱么?”   将雨伞在门口立好,沈熙川抖了抖衣摆上的雨水,见夏唯谨穿的单薄,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指尖,感觉触手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没什么可研究的,店里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看看你。”说罢,沈熙川侧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门外,开口问道:“中午生意怎么样,你可曾吃饭了?”   “吃了,酒楼那边生意如何?我看没什么客人上门了,才让刘师傅和四毛过去的。”   夏唯谨倒了杯水给沈熙川,见他衣摆处被雨水打湿了一大截,担心他染了风寒,便催促他赶紧去后堂去换衣服。   见店内也客人上门,沈熙川直接开口道:“反正店内也没什么客人,你索性关门算了。今儿反正也没什么事,等下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见沈熙川心情好,夏唯谨也乐得听他的。催他赶紧去换衣服,自己拿了门板去关门。   沈熙川换好衣服时,夏唯谨还没将门板装好。去厨房晃了一圈儿,见早上送的五花还有一些,便利落的将五花切块儿双刀一起剁成了肉泥。   当夏唯谨收拾好来到厨房的时候,沈熙川正在摔打肉馅儿上劲儿。听着他霹雳吧啦的动静,不由得笑道:“你在厨房丁零当啷的做什么呢?”   沈熙川手上的动作不停,抬头看着夏唯谨笑道:“你自小也算是在江南长大,那边的狮子头可曾吃过?”   狮子头乃江南名菜,夏唯谨哪里没有吃过。只是这道菜颇考验大师傅的手艺,除了楼外楼之外,倒还没有特别出色的。   “红烧和清炖都吃过,就是太费功夫了。怎么?你还会做这个?”   见夏唯谨倚在自己身边一脸好奇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么?”说完,见夏唯谨站着也没事,便开口说道:“去帮我把两个火都升起来,一个烧水,一个倒油。加水那锅,水不要太多。”   闻言,夏唯谨利落的将两个铁锅收拾了出来,按照沈熙川的吩咐各自加好了水和油。   不多时,沈熙川的肉馅儿已经调好,见锅里的油已经热了起来,便将肉馅儿团成婴儿拳头大小轻轻放入了锅中。待十个肉丸放入油锅里开始炸,另外一锅水正好烧开。   “你来不来得及看?要不然我来帮你吧?”   见夏唯谨一脸跃跃欲试,知道他深浅的沈熙川,忙抬手拒绝了夏唯谨的帮忙。“别!这东西弄不好就散开了,你还是帮我烧火吧。”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对于自己想要帮把手的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见对方只是说了一句,便又转头忙活去了,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待丸子慢慢滑入下入水中并没有散开,沈熙川不由得松了口气。回头翻了下油锅里已经炸至金黄的肉丸,沈熙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回头看夏唯谨一脸无奈,沈熙川抬手在他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别不高兴了,油锅那么热,万一油点溅出来伤到你心疼的不还是我?”   沈熙川的话一说出口,立时惹得夏唯谨红了脸,同时心里也泛起了一股热意。“我就是看你这么辛苦,想帮你分担一些。”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若不是你在后面帮衬,不管是沈记食铺,还是酒楼,哪能开的如此顺利。”   闻言,夏唯谨红着脸也不再说其他的了。   清炖比红烧相对简单一些,等到肉丸定型之后,用勺子撇了上面的浮沫,便小火继续炖了。   而红烧的则要麻烦了些,等到肉丸炸好捞出后,锅里的油起出留下少许底油。将事先准备好的胡萝卜丝和青菜略微翻炒一下,下入炸好的肉丸,加入少许的酱油,清水,还有黄酒,在锅里焖煮大约一刻钟左右,直至锅里的汤汁即将收干,这才倒入勾好的淀粉盛入盘子里,撒了一小撮翠绿的葱花点缀,沈熙川这才端到夏唯谨面前。   “快尝一尝跟你在江南吃的可有差异?”   夏唯谨看着面前香气扑鼻,色泽宜人的红烧狮子头,只觉得食指大动,接过沈熙川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待细品之后发现肉质细嫩,汁水丰沛,立时点了点头。   “味道确实不错,咸淡适宜,老人和孩子也好克化。”   见夏唯谨筷子上还有一半,沈熙川歪头咬到了嘴里。仔细的品了品后,在夏唯谨面红耳赤中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味道确实不错,如果放在酒楼里卖的话,不知道几文钱一个比较合适。”   夏唯谨仍旧脑子一片空白,哪里顾得上沈熙川到底说了什么。直到感觉肩膀被人推了推,这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   夏唯谨看着沈熙川关切的眼神,红着耳根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那个,我刚刚都已经吃过了,你……”   知道夏唯谨这是害羞了,沈熙川忍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啊,难道你还嫌弃我不成?”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熙川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遇到合心意的只有夏唯谨一个人。只是情人之间该怎么相处他并不晓得,所以只能凭心意来。不过,看夏唯谨面红耳赤,似乎有些为难,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否有些太过孟浪了。   “你若不喜欢,或者不适应,那我以后注意便是。”   夏唯谨闻言,心中害怕沈熙川会误会而生气,忙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臂,急切的解释道:“没有,我,我喜欢的。”   夏唯谨曾几何时说过这样让他羞耻的话,等到话音落下,只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不过,看沈熙川表情似乎缓和,只得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真的,我不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小沈对小夏的态度转变是不是写的太浅了,感觉好几个同学都觉得有点突兀啊T^T 第60章 前奏   红烧狮子头醇香味浓, 肉质鲜嫩。清炖狮子头鲜香可口,口感松软,肥而不腻。   这两道菜在沈记酒楼一经推出, 立时引来众人的争相追捧。连续卖了五日之后, 沈熙川感觉时候差不多了,便将两道菜换了下来。冲着狮子头来的回头客们在窗口点菜的时候,发现已经没了这两道菜, 立时便有些不满了。   见状,沈熙川不由笑着解释道:“这两道菜能得诸位喜欢, 在下深感荣幸。不过,也请各位心疼心疼我们后厨的大师傅吧,这几日做这道菜,累的手臂筷子都握不住了。我们师傅没力气, 诸位想再吃, 可就难了。”   沈熙川的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原本不满的几位客人,也不好意思再发火儿。见店内一切恢复如常,沈熙川对张峰点了点头,踱步去了后厨。   后厨的黄师傅已然听到了前面的对话,知道自家东家是个好脾性的主儿,所以言谈间也就比较随意。   “东家,既然这道菜这么受欢迎, 为何不再多卖几日?多赚些银钱也好多给我们发工钱嘛。”   闻言,沈熙川不由笑道:“能多赚钱固然是好事, 但是再好的饭菜吃多了也会腻的。做咱们这行最要紧的就是推陈出新, 您做这行比我久, 应当被我更了解才是。”   黄师傅被沈熙川的话说的一哽, 顿时再无话可接。正在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只听沈熙川又道:“不过,我方才说让你们几位师傅歇一歇可不是客套话。狮子头这道菜最是吃体力,这五天做下来,我可不信黄师傅的手臂不酸。”   有了台阶下,黄师傅顿时爽朗一笑。“还是东家细心体贴,确实都有些吃不消了。”   沈熙川在后厨转了一圈儿,发现众人都有条不紊的做着手里的活计,也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便走了出去。   此时,天近暮色,守在食铺的夏唯谨应当已经关门过来了。沈熙川原本想去门口迎一迎。没成想,刚走出门去,就见夏唯谨却和蒲伟彤一道走了过来。   看到两人一起进门,沈熙川不禁有些奇怪。带着两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大人可好几天没来了,还当你是吃厌了我们沈记的饭菜了呢。”   待引着蒲伟彤坐下,沈熙川正要再次说话,却见夏唯谨暗暗的指了指沉着脸的蒲伟彤微微摇了摇头。   几人相识这么久,已经是极熟络的了。见蒲伟彤一脸不悦,沈熙川笑着问道:“大人看上去似乎兴致不高,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蒲伟彤自来没把两人当外人,想起这几日一直在县衙忙碌,不禁一阵头大。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头顶的横梁,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别提了,我以为只是管辖一个小小的县城而已,能有多少事。那劳什子农耕,赋税,甚至还要开垦荒田,这忙起来简直要了我的老命。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窝在京城来的舒服。”   沈熙川和夏唯谨看蒲伟彤如此,不禁一阵好笑。抬手倒了杯茶水,推了推蒲伟彤的肩膀,笑道:“大人如此勤恳负责,我们唐河县的百姓都是感谢你的。”   一听‘感谢’两字,蒲伟彤瞬间来了精神,眯着眼睛侧头看着头顶的沈熙川,斜着嘴角奸笑道:“既然说要感谢我,那不如沈老板亲自下厨帮忙做道咕咾肉和腌笃鲜,犒劳犒劳我怎么样?”   蒲伟彤此言一出,一旁的夏唯谨忍不住笑了出来。“大人就算是只说嘴巴馋了,我们还能笑话你?”   闻言,蒲伟彤歪了下头,一脸不满的冲着夏唯谨翻了白眼儿。“瞧你说的,我好像不要面子一样。”   蒲伟彤的话一出口,引得沈熙川和夏唯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看蒲伟彤确实比之前消瘦了几分,沈熙川还是起身决定亲自下厨。看一旁的夏唯谨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沈熙川不由的心中一动,在路过他时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   沈熙川一头扎进厨房,直到两个时辰后才从端着托盘出来。此时的蒲伟彤早已经饥肠辘辘,原本满肚子的牢骚在嗅到托盘上砂锅里散发出来的香气,便立时咽回了肚子里。   “沈老板,你这是做的什么?怎么这般的香?”   沈熙川笑而不语,略过一脸好奇的蒲伟彤将托盘直接放在桌子上。打开砂锅的盖子后,只见砂锅内一块儿成人巴掌大小的五花肉摆放在砂锅的正中间。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那块五花肉红得透亮,色如玛瑙。   “这道菜颇费功夫,让大人久等了。”   说罢,沈熙川转头看向同样一脸好奇的夏唯谨,温声说道:“是不是也等饿了?快过来坐下吃吧。”   沈熙川说完,用筷子自那块五花中间夹了一下。原本方方正正的五花肉立时分成了两半,待分成四小块后,各自夹了一块儿放入了两个装着米饭的小碗里。而后用汤勺从砂锅里舀了两勺汤汁浇在了米饭上。   “大人,请慢用。”   ……   这一顿饭一吃完,蒲伟彤来时的不满和郁闷早已经消失无踪。抹了把油汪汪的嘴巴,蒲伟彤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豪爽的拍在了桌面上。   “沈老板这手艺真的是日益见长,就这道菜若是拿到上京,能引得人人都要疯抢。怪道那夏和楼争不过你,就你这推陈出新的速度,夏和楼便是纵马也难追的上你。”   “大人谬赞了。”   此时,月亮已经升到柳梢。想到衙门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吃饱喝足的蒲伟彤认命一般的站起身,同沈熙川和夏唯谨打了个招呼便下楼而去。   在厨房忙碌了这么久,沈熙川也已经累了。见夏唯谨正坐在窗口边喝茶,便走过去贴着他也坐了下来。   感觉到肩膀上一重,夏唯谨侧头看了一眼贴在自己肩头的沈熙川。见他一脸疲惫,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你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该歇息的时候还是得歇息,要不然你花钱请那么多人来做什么的。”   “哎,习惯了,以后是得学着放手让他们做。肩膀疼得厉害,你帮我揉揉。”   自从两人挑明了之后,沈熙川和夏唯谨单独相处时,行为举止便亲昵了许多。起初的夏唯谨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后来也就慢慢也就习惯了。   让沈熙川去罗汉床上躺着,夏唯谨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帮他揉捏着肩颈,在眼角的余光扫过对面漆黑一片的夏和楼时,帮沈熙川按摩的手不由的停顿了一下。   感觉到夏唯谨的异常,沈熙川慢慢翻了个身,看着头顶一脸惆怅的夏唯谨,沈熙川伸手揽住他的腰身,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闻言,夏唯谨低头看了躺在腿上的沈熙川。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道:“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奇怪。”   沈熙川听夏唯谨这么说,立时从他腿上翻身坐起。指了指对面门可罗雀的夏和楼,问道:“因为对面?”   “嗯,夏崇生是个吃不得亏的人。此番在我们这里没讨得了好处,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样性格一个人,如此安静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经夏唯谨这么一说,沈熙川也觉得事情有些确实有些不太寻常。按道理来说,这等性格的人最是偏激,这么安静委实不对劲了。   不过,以他的身份自是不好去打听消息的,他们之间倒是钱掌柜和徐捕头可以去对面打探打探情况。   于是,一大早沈熙川便去了趟吉祥货栈。钱掌柜似乎是夜间没睡好,沈熙川到时正靠在柜台里捂嘴打呵欠。   “沈老弟,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钱掌柜知道沈记酒楼生意正好,沈熙川作为东家就没个清闲的时候。所以看到他这个点儿上门,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确实是有些事。”   见沈熙川这么说,钱掌柜便带着沈熙川去了后堂。在听到沈熙川说,想托他去夏和楼请徐捕头吃个饭,钱掌柜立时明白了沈熙川的意思。   “怎么,可是那夏和楼又出昏招为难你了?”   “那倒不是,就是他这两日太安静了,让我反而有些不太放心。钱掌柜与夏和楼李掌柜比较熟悉,所以就想请您过去帮忙探探虚实。”   一听这话,钱掌柜便笑了出来。“不用这么麻烦了,昨日晚上夏和楼的李掌柜还跟我在一处喝酒。听他意思,他们那位少东家已经回了舞阳,而且回去的特别匆忙,就连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   闻言,沈熙川不由的心中一凛,开口继续问道:“那李掌柜可知道他们那个少东家为何这么匆忙赶回去?”   “这个李掌柜没说,只是听他说好像是出去一趟后就匆匆走了。”说完,钱掌柜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了笑。“沈老弟在夏和楼对面开酒楼的时候,我还曾替你捏把汗,没想到这夏和楼在沈老弟面前也不过尔尔。”   “还是多亏了钱掌柜你们的帮衬,我和般宁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当初您的慷慨,怕我和般宁还在街头摆小摊儿呢。”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沈熙川跟钱掌柜又寒暄了几句便回了酒楼。此时,夏唯谨还没有去食铺那边,见沈熙川从外面进来,忙开口问他情况如何。   “听钱掌柜说,夏和楼那少东家几天前就回了舞阳。说是他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事,走的很是匆忙,就连东西都没有收拾。”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倒是奇了,不过除非夏家就此崩塌,否则夏崇生定然不会吃这个亏,我们就安心等着吧。” 第61章 蒲伟彤入狱   沈熙川和夏唯谨一直未曾等来夏崇生的报复,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蒲伟彤被捕入狱的消息。   当徐捕头将这个消息送到沈记酒楼时,沈熙川正准备安排小伙计准备开门。在听到徐捕头说县令大人被捕入狱时,只觉得对方只是在同他说笑。   “徐捕头可别那这事儿说笑了, 县令大人乃一县之尊, 平日里虽然有些怠惰,但也不至于被下狱吧?”   见沈熙川并不相信,徐捕头顿时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大人现下已经被押解去了舞阳。临行前,我特意设法与他见了一面。县令大人托我告诉你, 让你带着他先前赠与你的玉佩,去上京的帽儿胡同。”   去年时,蒲伟彤为表谢意特意送了他和夏唯谨一块儿玉佩,告诉他们二人日后若是有机会去了上京, 定要去上京帽儿胡同的定国侯府去寻他。沈熙川以为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 没曾想他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竟然直接来了唐河县担任县令之职。   蒲伟彤送玉佩的事情,只有他们三人知晓,断没有第四人知道。听徐捕头这般说,沈熙川便明白他说蒲伟彤下狱定然是真的了。   “大人为何下狱?徐捕头可否想办法让我和大人见上一面?”   闻言,徐捕头皱眉摇了摇头。“具体原因大人也没有与我详说。不过,大人是方才刚从县衙被带走。沈老弟若是想见,快马加鞭赶一赶应当还来得及。至于大人为何被下狱, 在我出府衙的时候,影影绰绰的听手下人说, 大人好像惹上了人命官司。”   说到这里, 徐捕头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同大人手下的八斤兄弟也是熟悉的, 大人来唐河县这么久,最多的便是来你这里吃吃饭而已,从未听他说大人曾与人结怨。而且就算是大人失手伤人,可府台大人那边动作也太快了些……”   徐捕头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而沈熙川却听懂了他下面的意思。联想到蒲伟彤的嘱托,沈熙川只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   理智上,他告诉自己官场之事并不是他这等平民百姓能够插手的。可是于心,蒲伟彤与自己乃是好友,便是信任他才会让徐捕头帮他带出这句话,若是置之不理,却怎么也不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多谢徐捕头,能够慷慨相助,这份情谊我帮县令大人记下了!”沈熙川说着,对着徐捕头拱手行了一礼。   “沈老弟还是别说这话了,大人为人豪爽仗义,我老徐自不是没心没肺之人。不过,眼下这等关口,我不好在你这里多待,就先回衙门了。”   将徐捕头送出门口,沈熙川在门口停顿片刻便叫了张峰,嘱咐他看好店铺自己速度去街口租了一辆马车让车夫一路疾驰往舞阳方向赶去。   ……   沈熙川回到食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看着夏唯谨一脸担忧的模样,沈熙川对他点了点头。   “蒲大人出事了,我需要去趟上京。”   夏唯谨在听到沈熙川的话后,心中猛地一震。开口询问沈熙川详情,却见他拧着眉头摇了摇头,却怎么也不肯多说。   见沈熙川如此,夏唯谨心中便开始思量起来。蒲伟彤出身定北侯府,战功赫赫不说,其胞姐还是后宫宠妃。是何人能如此胆量,竟然敢动蒲伟彤?   不过历来君心难测,莫不是当今今上对蒲家有了防备之心。否则,凭这些自当无人能动蒲伟彤。   想到这里,夏唯谨还是悬着一颗心的。如果真的如他猜测一般,那他们若是帮助蒲伟彤,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此事还是要看沈熙川如何选择,不管他的选择如何,夏唯谨都会全力支持沈熙川。况且蒲伟彤此人豪爽,夏唯谨也甚是喜欢。如今对方落难,于心来说他们也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所以,在听到沈熙川想要当即去上京时,夏唯谨并没有阻止,只是嘱托他带够银钱和衣物。   “上京距离此地甚远,我此去不知要多久才能返回。食铺这边还是暂时关张吧,你专心打理酒楼那边即可。舞阳那边虽没有什么动作,但防备之心不能降,你务必小心行事。”   “我晓得这些,只是去上京路途甚远,你且注意安全。”   两人互相嘱咐着对方中,夏唯谨帮沈熙川整理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另外又取了二百两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放入了包袱内。“你不会骑马,走陆路不如水路快,等下去码头问问可有去上京方向的快船。另外出门在外不要吝惜银钱,该花则花。”   沈熙川用力握了一下夏唯谨的手,“我晓得了。”   ……   沈熙川的运道不错,在码头等了莫约两刻钟便寻到了一艘去上京的快船。付了船钱之后,沈熙川便挥别了夏唯谨背着包袱上了船。   好在接连几日无风无雨,天气甚好,客船速度很快,不过四日的时间便已经到了通州的码头。沈熙川将怀里的玉佩贴身藏好,上岸后便直接租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上京赶去。   而舞阳的夏崇生在得知沈熙川自蒲伟彤入狱后,便失去了踪迹,原本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想到夏唯谨还在唐河并未离开,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沈熙川只是一个被夏唯谨抬到明面上的靶子而已,在与不在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只要剪除掉县令这个大靠山,夏唯谨也就没什么好蹦跶的了。毕竟这年头只是有钱,没有权,想要他的一切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夏唯谨已经在他母亲手下逃过一次,他活在这世上一天,对他们也终究是个威胁,还是须得今早除去他才是。   想到此处,夏崇生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转头看向正在低头练字的舅舅,抬脚走了过去。   “舅舅,既然那姓蒲的县令已经被咱们拉下马,何不将趁此机会将那夏唯谨一起解决掉算了。留着他,我总觉得是个隐患。”   闻言,安珺澈将手里的湖笔放下,开口回道:“你急什么?你家老太太留了那么多私房给他,若是不让他尽数吐出来就让他上路,岂不是太可惜了?你呀,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安珺澈因为身体不好,一生并无子女,一直拿夏崇生这个外甥当做眼珠子疼。见他一脸不满也不以为意,满是宠溺的训了两句后,便指了指旁边案几上丫鬟新上的点心,说道:“喏,你最爱吃的栗子糕,还不趁热吃。”   夏崇生一想到夏唯谨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哪里还有心情吃点心,犹如孩子一般的赌气坐回到椅子上不肯说话。   见状,安珺澈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行了,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舅舅答应你,等将你祖母留下来的私房逼出,我定第一时间将他处理掉,已解你心头之恨。”   夏崇生知道舅舅最是疼他,凡事承诺他从未失过信,也就不再歪缠,拿了一块儿还带着热气的栗子糕咬了一口。   想到那个现在被关在牢狱里的县令,夏崇生好奇转向安珺澈。“舅舅,唐河县的那个县令是怎么被你和府台大人拉下来的?”   “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不过,略施小计就解决了。唐河县县令之位历来是个肥差,原以为前任县令走之后,府台大人便想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过去,没成想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府台大人既是早就盯上那个位置,又难能容许他人占。便是没有夏家那个孽障,也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安珺澈负手立于窗口,伸手摘下一片茉莉的叶片将之揉搓进了掌心。“那姓蒲的小子,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了。”   “到底还是府台大人厉害。”   安珺澈见自家外甥说这话时,脸上满是对府台大人的崇拜,眼神流露出一丝伤感。他自小对读书便极有天赋,若不是生在商贾之家,造化几何也犹未可知。只是,可惜啊……   当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安珺澈想到自家这个外甥向来喜欢争强好胜,便踱步走回到夏崇生面前,温声嘱咐道:“这些事你在外人面前切莫乱说,别让人抓住话柄,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夏崇生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舅舅放心,我还能是哪种不知轻重的小娃娃不成?”说着,夏崇生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时辰也不早了,我有朋友邀我去吃酒,我就不打扰舅舅练字了。”   闻言,安珺澈点了点头,而后叫来管家套车送夏崇生回去。   待看着夏崇生离开之后,安珺澈返回到桌边看着铺在桌上的四个大字沉默片刻,将压在上面的白玉镇纸轻轻移开,把那张写着‘宁静致远’的宣纸扯下来团成了一团……   ……   沈熙川自通州下了船之后,便租了辆马车,直奔上京而去。又过了一天一夜,这才来到了上京。   沈熙川乃是第一次来上京,可谓是人生地不熟。为了节省时间,便让车夫直接将马车赶到帽儿胡同。   在马车停下之后,沈熙川被车把式请出车厢,刚一抬头便看到了挂着定北侯府的牌匾的大门。见门口两边各站了几位表情严肃的侍卫,沈熙川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紧张。   但想到牢狱之中的蒲伟彤,以及还在唐河县等着自己归家的夏唯谨,沈熙川从怀里摸出那枚玉佩,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在下唐河县沈熙川,同贵府四公子是至交,受贵府四公子嘱托特来给府上长辈请安。”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沈熙川衣着寒酸,本想将人驱离。然而在对方拿出定北侯府的信物,加上他又自称来自唐河立时转变了态度。   “这位公子请稍候,小的现在就去禀告总管。”   说着,其中的一个侍卫捧着沈熙川递过去的玉佩,脚步匆匆的进了大门。直到一刻钟后,一个年约耳顺之年的老者步履匆匆的从院内走了出来。   在看到门口来回踱步的沈熙川后,那老者拱手问道:“敢问公子可是从唐河县而来?”   此时,已经距离蒲伟彤下狱已经过去七八日,如今见到蒲府的管事,沈熙川这才露出一丝焦急。   “敢问这位管事,你家主人现下可在府中?”   见沈熙川猛地变脸,蒲管事心里顿觉不妙。转头看了眼周围,忙对着沈熙川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一路往正院走去。   “我家老爷刚下朝到家,沈公子,请随老奴这边请。”   沈熙川跟着那位老管事一路疾行莫约一刻钟后来到一处院子,沈熙川因为挂着蒲伟彤的事,也没心思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直到随着老管家在正中央的一处门前停了下来后,老管家示意沈熙川在门口稍后,自己这才上门叩响了门板。   “老爷,唐河县那边来人,有要事要禀告老爷。”   老管家声音落下后,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身穿宝蓝色长衫,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沈公子,这位就是我家侯爷。”   沈熙川甫一看到这人,只觉得一股迫人的煞气立时扑面而来。沈熙川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却硬是咬牙忍住了。抬头看着那位传说中的定北侯,沈熙川白着一张脸,拱手说道:“在下受贵府公子蒲伟彤所托,特来向侯爷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收到好几个了,太感谢了! 第62章 回唐河   沈熙川在蒲伟彤被押送至舞阳的时候, 曾在花银子买通官差见了他一面,当时的蒲伟彤只着白色的里衣身形极是狼狈。   沈熙川曾问他因何被抓,蒲伟彤只讲受县丞邀请去他府上吃饭。几杯酒水下肚人便精神恍惚了, 而后自己所作所为皆已忘记。   待被人一盆凉水泼醒的时候, 他正躺在县丞府上的客房内,旁边还睡着一个衣衫被撕破的女子。   此女子正是县丞新纳不久的小妾,在蒲伟彤来到县丞府中的时候, 还曾出来与他见礼敬酒。   而此时那女子脸色青紫,显然已经断气。   蒲伟彤听着县丞及县丞夫人的嚎啕大哭, 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冲进来的衙役给带上了枷项。而众衙役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身着府衙差服的男子。只说是奉命来唐河县催缴赋税,没成想竟然凑巧碰上了命案。   因着蒲伟彤身份特殊, 不适宜在本地审理此案, 便连同蒲伟彤和八斤一起被上了枷项押往舞阳。   蒲伟彤自小长于上京, 自来阴谋诡计的事情看得多了。当他被上了枷项,说要被押去舞阳的时候,他便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辩,恰好看到赶过来的徐捕头便托他帮忙给沈熙川带了句话。   蒲伟彤没想到沈熙川会冒着风险过去见他,但时间紧急只能将他记得的事,大致跟沈熙川说了一遍便被那些官差跟驱赶走了。   知道情况紧急,沈熙川也不敢再耽搁, 嘱咐蒲伟彤多多保重,便让车夫又返回到了唐河。   定北侯府的书房内, 沈熙川将自己见到蒲伟彤后的一言一语尽数跟定北侯说了一遍。   “我本想随大人一起去舞阳之后再行上京, 可是实在担心大人会在牢狱中受冤屈, 便先来上京来侯府送信了。”   定北侯蒲孝贤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不卑不亢的年轻人, 见他看向自己时目光清正,并不是那等谄媚之辈,心中对他也不由多了一丝好感。   “你可是县衙中人?”   听到定北侯竟问起自己的身份,沈熙川心中明白对方对自己还存有疑虑,顿了一下这才解释道:“在下只是唐河县的一个小买卖人,并非在县衙当职。先前望果节大人曾任钦差时,我有幸与大人相识。大人到了唐河任县令后,也多次来照顾我们生意。”   蒲伟彤先前在唐河的一举一动,蒲孝贤也曾听八斤回来说过。知道蒲伟彤在唐河时曾遭遇过一次危险,后来被一位卖吃食的摊主所救,想必沈熙川定是那位摊主。   否则以他家那小子的性子,是断不会这般人交好,好到甚至竟将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到此人手上。   好在沈熙川不是那等袖手旁观之人,否则蒲伟彤出事的消息,不知要多久才会传到京中来。   “辛苦沈公子了,今天天色已晚,你暂且在府中休息一晚,明日我再派人去唐河询问情况。”   沈熙川不光担心深陷牢狱的蒲伟彤,更挂念守着铺子等他回去的夏唯谨。虽然他有心立刻返回唐河,可是沈熙川也明白他已经连续奔波多日,加上精神极度紧绷,若不再好好休息,能不能回的去唐河还真是两说。   想到这里,沈熙川只得按下满腹的焦急,同定北侯行了个礼,而后这才随着老管家一起去了客房。   好不容易熬了一夜后,沈熙川在下人的服侍下用完早饭,就被管家请到了定北侯的会客厅。同定北侯寒暄了几句之后,对方这才点了老管家与八名随从出来。   “沈公子大恩,我们蒲府铭记于心。小儿眼下情况未明,我也不多留沈公子了。待我儿脱险后,若有机会蒲某定设宴感谢公子。”   听定北侯这么说,沈熙川忙从椅子上起身,拱手对着定北侯行了一礼,开口道:“在下同蒲大人乃是好友,在下只是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而已。既然侯爷这边已经准备妥当,我们是否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因定北侯身份所限,没有王命不能私自离京。所以只能便派老管家蒲钟率领八位手下,拿着定北侯的手书骑马出了上京。   坐在颠簸的马背上,沈熙川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然而他背后已有耳顺之年的老管家蒲钟却面不改色,显然是个功夫极深的练家子。   “让公子劳累了,只是情况紧急,还望公子暂时忍耐。待我家公子安全后,定当重谢公子。”   沈熙川并非那等不知轻重缓急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等小事。回头跟了老管家说了句‘无碍’,便又紧抓着马鞍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当一行人纵马跑了七个时辰后,终于到达通州码头。   此时天色已暗,唯有岸边几个小吃摊儿还挂着油灯。沈熙川第一次骑这么久的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时候,只觉得两条腿都有些打颤并不拢了。   婉拒了随行人的搀扶,沈熙川背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不由得缓了口气。摸了摸被马鞍磨得火辣辣的大腿内侧,心中暗自腹诽,待蒲伟彤从牢狱内出来的时候,定要狠狠宰他一笔。不然,怎么可能对得起自己为他受了这么大得罪。   此时,旁边的包子摊儿一锅热气腾腾的包子正好出炉。嗅着飘过来的阵阵香气,沈熙川这才发现他们这一路忙着赶路,一直都滴水未进。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沈熙川抬脚来到了那处距离自己□□米远的包子摊。   抬头看向笔直站在河边等候船只的随从,沈熙川从怀里摸出三钱银子递给了摊主。“劳烦老板帮我装三十个包子带走。”   摊主没想到临了还能来个大宗生意,接过银子手脚麻利的将三十个包子用荷叶包好递给了沈熙川。   等到沈熙川抱着一包包子来到码头边,老管家和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也走了过来。看到沈熙川后,老管家开口道:“我已寻到一艘快船,等下便能出发东下。你们在此原地休息片刻,待船只过来,即刻上船出发。”   老管家应当是军中出身,在几人心中应当极有威望。听他这般说,几人对着老管家行了个军礼,随即盘腿坐在一旁的木栈道边开始休息。   蒲钟对沈熙川印象极好,见他怀中还抱着一个荷叶包,笑着说道:“这一路辛苦沈公子了,我已让船家先去准备酒菜了。等到我们登船便立时能够用饭。”   “蒲管家客气了。”说完,沈熙川将怀里的荷叶包打开,自己率先拿了两个其他一并递给了蒲管家。“我方才多买了些,蒲管家帮着分一分吧。”   蒲钟也不是个客气人,接过荷叶包后跟沈熙川道了声谢,而后将其余的包子分给了众手下。   待众人将包子吃完,蒲钟定下的船只也开了过来。几人快速登船之后,在船夫的一声招呼下,船只在夜幕中一路向东划去。   ……   蒲伟彤的情况不明,一行人在江面上行了三天,老管家便和四人自江流下了船,骑快马到舞阳先去打探情况。剩下的四人则随沈熙川一路继续东下到唐河,等待老管家浦钟后面的指令。   唐河县因为夏唯谨在,一时半会儿并无大碍。沈熙川原想着和老管家一起先去舞阳查看蒲伟彤情况,不过江流骑马到舞阳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沈熙川并不会骑马,跟过去只会耽误几人行程。所以话到嘴边,也就作罢了。   拜别了老管家,沈熙川顺着江流而下,又在江面上漂了一天之后,船只终于靠泊到了自己熟悉的码头。   没等船靠岸,沈熙川老早的就站在甲板上等着了。   待船只轻轻在岸边磕了一下停稳之后,便立刻跳到了岸上。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蒲家几位随从,对着四人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他们往酒楼所在的云山街走去。   沈熙川在唐河县也算是半个名人,但凡去沈记食铺或者沈记酒楼吃过饭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自沈熙川从码头走过去,一路上认识他的人都会同他点头一笑,或者闲聊个几句。让离乡十多日的沈熙川感觉心里暖暖的。   当沈熙川来到沈记酒楼门口的时候,张峰正在门口迎客。看到沈熙川,张峰眼神顿时一亮忙回头招呼正在柜台内的夏唯谨。“夏东家,快出来,沈东家回来了。”   夏唯谨正在执笔记录着早晨进了多少食材,听到张峰说沈熙川回来了,当即丢下手里的毛笔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完全不在乎沾满墨汁的毛笔糊了自己刚刚记好的账册。   自从认识沈熙川之后,两人并没有分开过。此次沈熙川为了蒲伟彤去上京,是两人第一次分开,而且时间还那么久。   夏唯谨原以为十多天也就一晃而过,可是当沈熙川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夏唯谨感觉身边少了沈熙川,便已经开始觉得不适应。   在沈熙川不在的日子里,夏唯谨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可是,沈熙川真的站在他面前,夏唯谨满腹的思念却只化作了一句话。   “你回来了。”   来往上京这么多天,沈熙川心里一直记挂着夏唯谨。此时看到他笑吟吟的站在自己面前,哪里还管得了其他。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低声回道:“回来了,这些天辛苦你了。”   周围的人看着两人的举动已经都呆了,直到夏唯谨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的目光,这才红着脸将沈熙川推开。   看到门口站着的四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夏唯谨开口问道:“这几位是……?”   “侯爷派来的帮手。”说完,沈熙川扬声将张峰交到近前,开口嘱咐道:“咱们楼上没有客房,你去镇上最好的客栈帮着几位小哥儿订几个房间,然后再让后厨做些好酒好菜一并送过去。”   说罢,沈熙川回头又仔细看了一眼面色依旧带着绯色的夏唯谨,长长的松了口气。拉着夏唯谨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可算是能松口气了。我这一路坐船坐的都快散架了,般宁上楼帮我捏一捏吧。” 第63章 端倪   舞阳, 柳家,紫竹院   柳旭之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凝视着面前的蒋震与贺阳, 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此事事关重大, 你们得到的消息可否属实?”   贺阳躬身回道:“青龙帮的二当家徐青已经亲口承认了,是安家的管事拿钱让他去唐河杀了一名女子。事成之后会给他三千两银子,让他离开舞阳。徐青本以为拿了钱就能离开舞阳远走高飞了, 没想到等他得手去拿钱的时候,安家突然对他下手想要杀人灭口。小的在安家联系上徐青的时候, 就一直暗中派人跟着他们,倒是保住了徐青的一条命。”   “那徐青现在可安全了?”   听到自家公子的问话,贺阳立刻回道:“小的将徐青暂时安置在城外的碧云寺里,安排了四人看守。”   贺阳向来做事缜密, 听他这么安排, 柳旭之也就放下了心。转头看向蒋震, 沉声问道:“夏崇生哪里可有动静,你派人去唐河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夏家表少爷这几日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日日流连花街柳巷,并无什么动作,唐河县那边也没有什么异动。”   闻言,柳旭之挥手让两人下去了。起身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院子,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一块巨石一般。   他原想着只派人查一下表弟般宁出事, 是否跟舅母他们有关系,要怎样和平圆满的把这件事解决。既不伤与舅家的情分, 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般宁接回。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 却早已经超脱出他预想的结局……   想到眼下的局面, 柳旭之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旭之只听书房的门被人叩响。以为只是下人来送茶,柳旭之也并没有在意,开口直接唤人进来。当柳旭之看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后愣了一下,而后才从桌案后面走出,将母亲迎了过来。   “母亲,你怎么来了?”   柳夏氏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儿子,抬手拒绝了对方的搀扶。盯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你最近在查什么?”   柳旭之没想瞒着母亲,但是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快发现。许是察觉到柳旭之的想法,柳夏氏冷哼一声说道:“知子莫若母,你以为就你手下那几个人每天进进出出行踪很隐秘?”   闻言,柳旭之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起来。母亲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他派人跟着安家他们,对方岂不是也一清二楚。   府台正在整个江宁可谓是只手遮天,若是被他察觉到自己调查他,那府台可还容得下他们柳府的存在?   看着自家儿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柳夏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行事如此鲁莽,我怎会看着你涉险?你且放心,那些眼睛我已经替你挡掉了。不过,你得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在查什么?”   知道母亲帮他兜了底,柳旭之稍稍放下心来。想到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脸色依旧阴沉。   “母亲,你可知般宁还活着?”   柳旭之话音落下,却见母亲神色未动,对这个消息显然并不吃惊。见她如此,柳旭之心中不由苦笑,替夏唯谨多少有些心凉。   “既然母亲知晓表弟还活着的消息,那舅母他们伙同安家勾结官府的消息可曾知晓?”   看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眼神,柳旭之苦笑一声。“我本来只是想查一下般宁出事的缘由,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他们勾结官府陷害朝廷命官。母亲,这江宁是大林的江宁,并非某个人的江宁。虽说现在他们能够只手遮天,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您还是多劝一劝舅舅和舅母他们吧,别到时候大祸临头,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   沈熙川用半个时辰将自己这趟上京之旅跟夏唯谨讲了一遍,在听到定北侯已经派人去舞阳后,夏唯谨明显的松了口气。   “你去上京之后,我也曾私下打听了一下。那个小妾是半月前县丞新纳的,具体来历并不清楚。听县丞家的邻居说,县丞带回那女子时,他家夫人曾经在家大闹过几天,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安分下来了。”   “我听人说,县丞夫人的厉害乃是出了名的,别说是纳妾,便是县丞多看几眼别的女子都不许。所以,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如此善妒成性的女子能够接纳小妾进门?这其中若是没有特殊原因我是不信的。”   为官图的无非名和利,能让县丞一家低下头的怕也只有这两样。蒲伟彤出身不俗,敢动他的人,要么是不知他的出身,要么就是头顶的那几位……   不过,再回唐河的路上他也曾听蒲管家无意中透露过几句,现在的定北侯府仍圣心正隆,蒲伟彤眼下情形当不是今上的手笔,极有可能是江宁官场这边不知蒲伟彤身份,想要安插自己的人手才设下的计策。   “多想也无益,这件事也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只要安安心心的经营好咱们的酒楼就行了。”   说罢,沈熙川想起方才夏唯谨对县丞夫人的评价,伸手将对面夏唯谨的脸扳向自己,眼中带着些许戏谑。“不都说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嘛,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夏唯谨伸手将沈熙川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挥掉,自己反倒是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眸微眯,对沈熙川打量了一下,双唇微启问道:“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沈熙川从未见过如此的夏唯谨,尤其对方看着他眼眸微眯的一刹那,沈熙川只觉得血液在那一刻尽数都沸腾起来了。伸手握住夏唯谨的手掌嚯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正要跨到夏唯谨身边,却听门板突然被人叩响。   屋内陡然升高的气氛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饶是好脾气的沈熙川也不由得来了几分火气。大步走到门口,想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来扰他好事。哪知一打开门,正对上钱掌柜那张笑眯眯的脸。   “沈老弟,大白天你们关着门干啥呢?”   沈熙川满腹的火气被钱掌柜的一句话给立时戳没了,吸了下鼻子,掩饰了一下脸上的尴尬,沈熙川错身将人让进了房间。   “钱掌柜怎么有空过来了?”   “前些日子来听夏老弟说你出门了,这几天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今儿得空就碰运气过来看看,听你店里的活计说你回来了,我就直接上来了。”   钱掌柜跟着沈熙川一起进了屋,随着沈熙川在桌前坐好之后,便直接开口说道:“蒲大人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也托人打探一下消息。不过。好像情况并不乐观。蒲大人性情豪爽,与我们颇为投契。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去趟舞阳探望一下?”   “蒲大人犯得也算是重罪,钱掌柜贸然去府衙探望,就不怕因此耽误您生意么?”   夏唯谨的话一说出口,钱掌柜立时转头看向了他。“夏老弟此言差矣,我生意虽然重要,可是在我眼中投契的好友也同等重要。况且大人性情咱们也都是晓得的,你觉得他像是会做下那等江宁区事的人?”   “钱掌柜义薄云天,我和般宁由衷敬佩,不过……”沈熙川想到已在舞阳的蒲管家,便有些不太赞同他们去舞阳探监。不过,沈熙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到衣袖被人拉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的夏唯谨,见他眉宇间似乎有些心动,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   “你真的要去么?你去舞阳,会不会有危险?”   自夏家的少东家急匆匆回了舞阳之后,夏和楼这些日子再没有什么动作。不过沈熙川感觉,那人已经发现了夏唯谨还活着。既是如此,沈熙川若是回舞阳,怕是会遇上麻烦。   “应当不会,我们只去府衙探望大人,别处又不去。”   夏唯谨此时并不忌惮夏家母子,即便是夏崇生母子已经发现了他,他和沈熙川,钱掌柜等人只去府衙大牢和客栈,他们还能有胆子在人前对他动手?!怕此时的他便是大喇喇的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他们也只会当做认不得自己。   一旁的钱掌柜听出两人话里意有所指,但两人话说的半遮半掩,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好直接开口去问,只是喝着茶听着两人云里雾里打着哑谜。   “既然你们想去,那也无妨。等今明两日我将酒楼和食铺找个人能靠得住的人暂看两天,咱们便一起去。”   闻言,钱掌柜立时爽朗一笑,只是这笑容还没落下,便听沈熙川问道:“钱掌柜的吉祥货栈生意如此之好,应当也是咱们唐河的纳税大户。”   沈熙川的话一说完,钱掌柜便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摩挲着手中的杯沿,开门见山的问道:“行啦,咱们是什么交情,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让人嫌弃。”   听钱掌柜这么说,沈熙川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那我也就明说了。钱掌柜可对邀请大人的那位县丞可熟悉?”   “你是说宋县丞?”见沈熙川点头,钱掌柜微微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宋县丞已经来咱们唐河县可有些年头了,平时为人做事都颇为低调,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完,钱掌柜又猛地拍了下桌子,“对了,此人颇为惧内。据说宋县丞能来唐河县任职都是靠了他岳家之力,所以在他家夫人面前腰杆总是矮了三分。对于宋县丞竟然会纳妾,我当时听了也觉得颇为吃惊呢。”   钱掌柜把话说完,已然明白了沈熙川是什么意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熙川,好半晌才喃喃道:“不会吧,你怀疑是宋县丞他……?”   沈熙川轻轻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大人不像是那等贪图美色之人。心中有些疑惑,才多此一问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我在jj已经十多年了,中间也鸽过几年,后来再重新码字,以前的读者早已经没有了。今天还能碰上一个熟悉的,真的超级激动! 第64章 柳旭之到访   沈熙川等人舞阳探监之旅还没来得及成行, 沈记酒楼便来了一个让夏唯谨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曾经关系亲厚的表兄,夏唯谨心中意外的平静。反倒是柳旭之看着一脸无波的夏唯谨,眼眶微红心中酸涩难当。不过, 在看到夏唯谨并无任何变化, 心中的担忧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般宁,你可还好?”   “表兄来了,进来说话吧。”夏唯谨语气平静的招呼着站在门口的柳旭之进了雅间儿, 伸手拉住一旁神情戒备的沈熙川,开口解释道:“熙川, 他是我表兄柳旭之,是我姑母之子。”   沈熙川对于夏家有关的亲戚并没有什么好感,听到夏唯谨的介绍,只是表情淡漠的点了点头, 并没说什么, 甚至一句招呼都没有。   等到店里的小二上了茶之后, 沈熙川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柳公子前来可是有事?”   柳旭之见夏唯谨与沈熙川并肩而立,两人两手相碰,举止甚是亲密。剑眉微蹙,但很快便也就恢复了正常,只是转头看向沈熙川目光灼灼,有些迫人。   “自是来寻我表弟般宁,你就是沈老板吧?”说着, 柳旭之对着沈熙川拱手行了一礼,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承蒙沈老板照顾, 某在此代般宁谢过沈老板了。”   “代谢大可不必, 我与般宁之间也用不着这个谢字。柳公子还未说此来唐河所为何事?”   柳旭之见沈熙川如此不客气, 虽然心中有火, 却也忍着没有发作。转头看了向站在沈熙川身侧的夏唯谨,开口说道:“般宁,有些事我想同你单独说,你可方便?”   “表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熙川他不是外人。”   夏唯谨虽然很小就被其祖母送到临安读书,可自他有记忆时,柳家的这个表兄便带着他一起玩。后来去了临安之后,两人便是见得少了,但两人之间一直书信未断,关系也未曾冷淡。   虽然嫡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跟刘加这个表兄毫无干系,可是不知为何,夏唯谨打心底已没办法再同这个表兄亲近起来。或者可以说,现在只要同夏家沾亲带故的,夏唯谨已经不知觉起了防备之心。   他和沈熙川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所以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和破坏,不管那个人是谁。   见夏唯谨坚持,柳旭之也不好反对。转头见雅间的门还敞着,便对守在门口的贺阳使了个眼色。随即,接到指令的贺阳便立刻将房门关上了。   见他如此,一头雾水的沈熙川防备之心更胜,悄悄将摸到桌上的茶盖儿藏到袖子里,但凡柳旭之有什么不轨动作,沈熙川立时便会磕碎茶盖儿,即便不能置对方死地,也能重伤对方。   柳旭之如何看不出两人对他的防备,苦笑一声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不用对我如此防备,我此次来并没有什么恶意。”   说罢,柳旭之将目光投向夏唯谨,见他眉宇间已经成熟了不少,心中也颇觉欣慰。“自从听说你出事之后,我心中一直难安。我了解你的性子,断不是抓着几两不松手的人。所以他们信中所说我压根儿都不信,我知道舅母她对你心有芥蒂,怕此事是她背后主使。在我回到舞阳之后,便一直私下调查这件事。”   听到这里夏唯谨心中微动,握着沈熙川中指的手一颤,嗓音干涩的问道:“那你可曾查到了什么?”   柳旭之知道夏唯谨会有此一问,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般宁,你回临安吧。”   柳旭之的这句话不光听得夏唯谨心中一颤,便是一旁的沈熙川都忍不住呼吸一窒。   虽然柳旭之这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意思,可是仔细一品这里面的含义可就大了去了。想到被下狱的蒲伟彤,沈熙川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沈熙川沉声道。   “我并没有任何对般宁不利的想法,只是,现在以你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和那些人对抗。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你们先暂居临安,待过几年再回唐河。”   “表兄,你既然是为我好。那可否告诉我,唐河知县蒲伟彤入狱之事可是他们的手笔?他们意欲何为?!”   夏唯谨听出沈熙川那句话是存了试探的意思,柳旭之漏了口风之后,便立时追问了一句。   柳旭之原本只打算将夏唯谨劝离唐河,对于夏家和安家勾结官府的事,也并没有真心想要瞒他。此时,听夏唯谨问了,柳旭之便打算和盘托出,想让夏唯谨知道此时的他跟夏家和安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能你常年在外并不知晓,夏崇生的舅家与府台大人也算是姻亲。你本就是舅母他们眼中钉,她和表弟既然知道你还活着,又有唐河知县做靠山,他们岂能容你?”   夏唯谨和沈熙川一听柳旭之这话,顿时气笑了。感情这蒲伟彤下狱之事,竟然还是受了他夏唯谨的连累。   柳旭之这人夏唯谨还是了解几分的,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夏唯谨悄悄勾了一下沈熙川手心给予暗示,感觉到自己指腹也被轻轻刮了一下,夏唯谨明白沈熙川已经清楚了他的意思,便继续如方才那般继续从柳旭之这里套取消息了。   “那可真是可笑,我只是夏家一个小小的庶子,我身上能有什么让他们如此忌惮?”说着,夏唯谨目光猛地看向柳旭之,冷笑一声说道:“表兄莫不是怕因为我之故,让你在中间为难,所以才来唐河故意晃点我的吧?”   见夏唯谨竟然误会自己,柳旭之忙开口解释。“不是,我并没有晃点你。”   “若是没有,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唐河?又怎么会知晓唐河知县被下狱是因我之故?”说着,夏唯谨停顿一下,语气猛地转冷,“还是说,表兄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他们授意,让你前来逼我离开?!”   柳旭之没想到夏唯谨会越猜越离谱,竟然还怀疑到自己身上,当即哭的心都有了。   “我同表弟幼时相识,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知道自己今日若说不清楚,夏唯谨怕是不会信任自己。柳旭之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你藏身在唐河的事,其实我几个月前便已经知道了。我本想将你接回舞阳,可是又怕被母亲和舅母他们发现,所以便没来找你。至于唐河县令的事,是我派人调查你出事的原因,无意中发现的。”   之后,柳旭之将自己派人盯着夏家母子行踪,以及他们勾结府台,如何救下青龙帮二当家的事巨细无遗的告诉了夏唯谨和沈熙川。   “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信我,就速速离开唐河。若是不肯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柳旭之自少年时便想当一名英雄侠士,一人一马快意江湖,对那些利益勾结向来是看不上的。所以,他所说这些话夏唯谨心里还是相信的。   想到柳旭之曾为了他的事,在背后默默做了这么多,心中不免有些感动,看着他的眼神也软了许多。   “即使如此,那表兄为什么还要来唐河劝我?若是让他们发现,你岂不是危险?”   见夏唯谨还是关心自己的,柳旭之心中倍感安慰。抬脚走到夏唯谨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我怎么说也都是血脉至亲,又是一起长大,我焉能看你深陷危险?般宁,听我的话,先去避一避吧。”   “表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也有我的打算。”夏唯谨说着,侧头看向了一旁的沈熙川。两人原本只是相贴的手背,在夏唯谨看向沈熙川时,反手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内。   此时的柳旭之这才发现两人紧握的手,再回想方才自己进门时沈熙川一副老母鸡护崽儿的态度,顿时明白了什么。   表情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立在他面前的两人,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不愿意走,可是为了你身边的这个人?”   闻言,夏唯谨侧头看向身侧的沈熙川,心中一暖,笑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柳旭之见夏唯谨眉宇间不复之前的阴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替他开心,还是难过。   “算了,你也是大人了,其他我说什么也都是多余,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柳旭之打开雅间的门,一只脚原本已经踏出门口,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沈熙川,沉默片刻后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章来。   “既然般宁认定你了,那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无话可说。这枚玉章是我珍藏多年的东西,今日便送与你当见面礼。”   柳旭之将那枚带着温度的玉章强硬的塞进了沈熙川的手心里,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对方昂首挺胸的背影,沈熙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玉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本想去问一旁的夏唯谨,却见对方嘴角微扬,一副努力忍笑的模样。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能说还是我这个表兄了解我。”说罢,夏唯谨眉梢一扬,“表兄方才说的,应当挺重要的。定北侯不是派人正在查找线索么,表兄这个消息真算得上是及时雨了。”   见沈熙川仍握着玉章一脸迷茫,夏唯谨忍不住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勉励的口吻说道:“既然想不通就别想了,没得浪费这个时间。”夏唯谨说完,便要出门而去。   沈熙川看了看夏唯谨,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章,脑海中想起但凡刚结婚的新媳妇拜见婆家的亲戚时,亲戚便会给出见面礼表示认同这个媳妇儿。   那柳旭之送他玉章,岂不是将他当做了他的弟媳?!   想到这里,沈熙川猛地转头看向夏唯谨。见对方见势不妙要夺门而逃,当即一把勾住对方的腰身,一脸狞笑道:“怪道你方才笑的那么奇怪,即使如此,那我也就好好履行一个做‘弟媳’的义务吧!” 第65章 眼熟   沈熙川将柳旭之带来的消息当天晚上的时候, 便送到蒲益明几人那里。   蒲益明便是跟着沈熙川来唐河的四人之一,这几日自从来到唐河县之后,只在第一天来了沈记酒楼一趟。   沈熙川虽然也去他们下榻的客栈探望过几次, 可和几人交谈甚少, 每次只是寒暄几句便不再多言。   沈熙川心里也惦记蒲伟彤的事情,只是几人似乎都是军中出身,纪律甚是严明。嘴巴犹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 一丝消息都不曾露出,无奈的沈熙川只能作罢。   知道这些天蒲管事还一直盘桓在舞阳, 沈熙川也并未打听他什么时候会来唐河。将消息送到后,又同几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客栈。   有了柳旭之带来的消息,沈熙川便决定取消去舞阳探监的行程。钱掌柜虽然不明缘由, 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并没有追问。   沈熙川明白钱掌柜心里怕是已经有些波澜, 但这蒲伟彤之事以及他的家世,都不是他们这等人能够置喙的。所以在面对钱掌柜,沈熙川只说了一句:“钱掌柜,不是我有意隐瞒于您。这事实在是我等不可置喙的。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待到蒲大人事了,我定会好好和您解释清楚。”   面对沈熙川百般隐瞒, 钱掌柜心里却是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他也并非那等刻意计较的人,听到沈熙川这般说, 哪里还能计较什么。   转眼间五日时间便已经过去了, 老管家蒲钟带着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来到唐河, 待他们在客栈安置好后, 这才在蒲益明的带领下来到了沈记酒楼。   此时刚好是在申时末,酒楼里的生意正忙。蒲管家一行人刚到门口,酒楼的小二立时热情的迎了上来。反倒是张峰认出了蒲管家身后的蒲益明等人,忙从柜台里走出来,一边让跑堂小二去后厨叫沈熙川过来,一边将几人迎到了雅间里。   “我家东家现下正在后厨帮忙,几位客官稍坐。”   闻言,蒲管家不禁有些好奇。“你们东家还要去后厨帮忙?”   听到蒲管家这话,张峰立时笑了出来。“不瞒这位爷,我们沈记酒楼生意能如此红火,全赖我们东家能干。不光自己亲自研究新菜谱,每日后厨忙不过来时,还会亲自下厨。”   蒲管家已将查到的消息递回到上京,心情跟着也放松了不少。听张峰这么说,忍不住哈哈一笑。“我这一路走来,就属你们酒楼生意最好。东家就如此吃苦耐劳,生意不红火都难啊。”   蒲管事说话间,沈熙川正好擦着手走到门口。听着蒲管家的夸奖,沈熙川笑道:“您老太客气了。”   沈熙川迈步走入房间,挥手让张峰下去忙了。待门口再无他人,沈熙川这才开口急切问道:“蒲管事,您可见到了大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见沈熙川如此关心自家少爷,蒲钟笑呵呵的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等到沈熙川坐下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沈老板放心,我家少爷没事。说起来还要感谢沈老板,若非你及时送去消息,恐怕我们还需要几日耽搁。”   “我家少爷的消息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上京,相信再过几天便能有消息传来。”说着,蒲钟从凳子上起身,对着沈熙川拱手行了一礼,他身后的诸位随从也跟着弯下了腰。   沈熙川哪里想到蒲管家会突然如此,忙从凳子上起身,托住了蒲管家的双手。“我同大人乃是好友,您这可就折煞我了。再说了,这消息也并非是我先知道的,大人之事,我们也并未做什么。”   蒲钟笑呵呵的看着眼前表情有些惶恐的沈熙川笑道:“沈老板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我家少爷能够交到沈老板这样的朋友,实乃三生有幸。”   几人又续了几句闲话,沈熙川看了下窗外已经西下的斜阳,开口说道:“蒲管家稍坐,我去让后厨做几个小菜送上来,咱们边吃边聊。”   沈熙川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忽听得外面夏唯谨的声音响起,忙拉开门从房里走了出来。   “今日怎么过来的这么晚?可是食铺那边有什么事?”   夏唯谨听张峰说沈熙川正在待客,本不想过去打扰他。此时见他从房间出来,便走了过去。“没事,就是下午有几桌吃涮锅的客人走得晚,我收拾好过来已经有些迟了。”   蒲钟正坐在房间内喝茶,听沈熙川同人说话也并未在意。然而,当他看到与沈熙川相对而立的青年时,托着茶盏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立时撒了一手背。   吃痛的蒲钟忙将茶盏放在桌上,起身便想去门口看个仔细。   而门外的青年似乎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转头看向了站起身的蒲钟。见他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青年抿嘴一笑,冲着蒲钟礼貌的颔了颔首。   就在这一瞬间,蒲钟只觉得时光倒退回三十年前,他同自家侯爷去威远侯府上时,在竹林偶遇正在练剑的威远侯。   两人极其相似的微笑与颔首,让蒲钟有种错觉,仿佛站在门外的那位,就是三十年前竹林内的威远侯。   蒲钟收敛心神,小心翼翼的将内心的复杂隐去。抬脚走到门口,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问道:“沈老板,这位是?”   沈熙川并未发现蒲钟的失态,听他问起,这才忙介绍道:“蒲管事,这位是夏唯谨,是我契弟。”   一旁的夏唯谨听沈熙川这般对人介绍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开心。听沈熙川称呼对面的老者‘蒲管家’,知道定是蒲伟彤府上的管事,忙拱手见礼。   而蒲钟看到夏唯谨行礼却躲开了,仔细打量着他,开口问道:“敢问夏公子哪里人士?是几年生人?”   蒲钟此言一出,沈熙川和夏唯谨顿时有些不解,正犹豫着该不该回答,只听蒲钟笑呵呵的说道:“老朽只是觉得夏公子同我一位故人长的有些相似,所以故此一问。夏公子若是不想回答也就算了。”   蒲钟这么一说,夏唯谨哪里还好意思拒绝。笑着说了自己的籍贯和生辰后,便看着蒲管家再次陷入沉默。   夏唯谨见状,不禁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一眼身侧同样一脸莫名的沈熙川。   沈熙川也被蒲钟的举动给搞得一头雾水,见他拧眉不说话,便对着一旁的蒲益明使了个眼色,带着夏唯谨往后厨方向走去。   在夏唯谨同沈熙川离开后,蒲钟看着夏唯谨颀长的背影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像,真的太像了。若不是生辰对不上,我都怀疑他就是……”   蒲钟话说一半便住了口,想到有些人家为躲避赋税会特意修改年龄,心中又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益明,你速快马加鞭回一趟上京,请夫人去威远侯府派一位伺候过小主子的碧云嬷嬷来。”   蒲益明听到蒲钟的吩咐,回头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夏唯谨,随即便应声离开了沈记酒楼。   蒲钟负手立在门口,望着站在柜台后忙碌的夏唯谨,心中不由得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眷顾,这次不要再让他们失望……   ……   舞阳,知府府邸   张重阳想到牢里那个烫手的山芋,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在看着面前依旧慢条斯理品茶的安珺澈顿时火冒三丈。挥手将整个桌案的摆件,全都扫到了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终于让安珺澈抬起头来。望着气急败坏的张重阳,安珺澈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桌案上,微笑着说道:“事到如今,大人又何必如此恼火?”   “脑袋都要保不住了,你说我为何如此恼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若是手脚干净一些,又如何会被人揪着尾巴?!”   安珺澈闻言,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原地打转的张重阳不由得抿唇冷笑一声。若非此人贪婪,非要置那唐河县令于死地。有何至于此?况且,对方身家背景都没查清楚就贸然动手,如今出了事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好在当初并未让他那外甥夏崇生掺和进来,否则的话,怕是连他都保不住了。   张重阳见安珺澈一脸的风轻云淡,不由得一阵磨牙。“你都不怕么?”   听到张重阳的话,安珺澈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怕?事已至此怕还有什么用?不过,我倒是挺疑惑的。那唐河县令来此之前,大人就没有调查过他的身世背景?”   提及这个张重阳就更加恼火了,咬牙切齿道:“如何没查过,但凡我查到点儿蛛丝马迹的也就不会下手了。谁知道这个毫无根基,靠山的小子竟是定北侯府的小公子。”   说完之后,张重阳疾步走到安珺澈跟前,双手握住安珺澈单薄的肩膀,满是希冀的看着他:“珺澈,你平日里主意最多,这次可否帮我想想办法?只要你能助我脱险,不管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安珺澈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张让自己厌恶的脸,沉默片刻后便猛地大笑起来。   “大人可真爱开玩笑,定北侯有军功在身,其女还贵为皇妃,我能有什么办法能助您脱险?”说完,安珺澈将张重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从凳子上站起了身。“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告退了。”   安珺澈说着便往外走,然而还没迈出门口就被张重阳给拉住了手腕。   安珺澈身体未动,只是微微侧头看向被对方抓住的手腕,语气陡然变得阴森。“大人,想想方才要您回正院用饭的夫人,行事莫要太过火。”   说完,安珺澈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甩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知府府邸。   等到安珺澈上了马车之后,一边擦拭着方才被张重阳触碰过的地方,一边吩咐手下道:“等下你去趟表少爷府上,告知小姐让她带着生儿,收拾东西即可离开舞阳。” 第66章 蒲伟彤出狱   上京, 定北侯府,荣恩堂   定北侯蒲孝贤端坐在桌案后,看着手里带血的密信, 心中震怒不已。片刻之后, 蒲孝贤将密信放下。抬头看着跪在桌案前属下,这才唤他起身。   “少爷他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蒲孝贤问完这话之后,便自己也觉得无用。   自家那小子自来最不吃痛, 小时候不管是磕了碰了,都要张嘴嚎上半天, 那‘金豆子’掉的比女孩子都多。   如今送来的这密信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哪里是没有受过刑的模样。   “回侯爷,少爷被押送到舞阳时,牢中衙役曾对他用过一两次刑, 后面就没再为难过他了。蒲管事买通牢头帮着送了两次药, 少爷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说罢, 蒲益清躬身接着说道:“侯爷,现已查清少爷入狱乃是江宁知府张重阳,意图掌控唐河县码头与周边商道以便谋取暴利勾结当地富商陷害所致。根据沈熙川沈老板提供的消息,蒲管事人证物证皆已找到,属下此次回京已经全部带回来了。”   “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了!”蒲孝贤冷哼一声,听到外面打更声响起,这才发现此时竟已过子时, 再过一会儿便是到了上朝的时间。   蒲孝贤索性也不睡了,让蒲益清暂且下去休息, 自己重新坐回到桌案前开始书写奏折。   等到蒲孝贤将奏折誊写好, 时间已经是丑时初了。蒲孝贤穿戴好之后, 便让蒲益清带好人证物证一路往皇城方向驶去。   寅时中, 随着钟声响起,宫门应声而开。蒲孝贤站在武官之列以此进入宫门,待到寅时三刻,鼓乐齐响,皇上便走上了大殿。   待皇上坐定之后,朝堂众人皆俯身下拜,司礼太监刘安待众人起身后,手中拂尘一挥,扬声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蒲孝贤站在队列中眼观鼻鼻观心,直到皇帝宣布散朝后,待几位亲王皇子率先走出大殿后,这才疾步追上圣驾。   “皇上,臣有事要奏。”   永恩帝赵明安见蒲孝贤如此,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不过,此地不是议事的地方,随即,开口说道:“去崇安殿说吧,这路上说话也不甚方便。”   蒲孝贤应了一声,跟在圣驾之后一路浩浩荡荡往崇安殿走去。然而,当永恩帝赵明安进入崇安殿,屁股还没在龙椅上坐稳,只见蒲孝贤刷的一声撩起衣摆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定北侯早些年因护驾有功,永恩帝曾特许他见驾可以不跪。刚端起茶盏的永恩帝看着猛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定北侯,顿时一惊手里的茶盏差点儿丢了出去。   “定北侯,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说着,永恩帝忙示意一旁的太监总管刘安上前将定北侯搀起。   蒲孝贤起身后,将藏在袖子里的奏折与蒲伟彤那封带着血的密信一并呈上,刘安见状,忙上前将奏折和密信接过来,双手举过头顶一路小跑的递到了皇帝面前。   永恩帝接过来之后本想先看奏折的,但是目光扫过那封皱巴巴的密信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看起了那封密信。   当永恩帝将信展开,看到上面星星点点的血点心中不由一惊。等到正封信看完之后,永恩帝的脸色都已经铁青了。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人真当天高路远便可以为所欲为了,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呢!”   永恩帝将手里的密信狠狠地拍在桌案上,力气之大连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颤了几下。   刘安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登时吓得跪倒在地上。只听永恩帝冷声说道:“传朕旨意,着雍亲王南下舞阳,彻查唐河县令蒲伟彤入狱此案!凡有牵扯,绝不姑息!”   闻言,一脸恭顺的蒲孝贤下巴处的胡须动了动,俯身跪地道谢皇恩。   ……   六月四日,雍亲王赵永和奉皇命带人浩浩荡荡出了上京。   六月十七日,雍亲王车驾历时半月终于到达舞阳。赵永和一身亲王礼服自车厢内出来,看着伏跪在第一个的张重阳,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冷锋,而后抬手指着瑟瑟发抖的张重阳,沉声道:“将江宁知府张重阳拿下。”   赵永和话音落下,几位身着护卫服的侍卫立时一拥而上,将面色惨白的张重阳擒住按到在地上。   因蒲伟彤此案人证物证具在,知府张重阳自知无话可辨,当即俯首认罪。与此案有关的数人,皆被收监入狱。   而被栽赃入狱已有月余的蒲伟彤在这一天从牢中走了出来,看着穿着蟒袍迎接自己的雍亲王赵永和,蒲伟彤咧着大嘴将对方熊抱在怀里。   “哎哟,赵小四,没想到竟然是你来接我出狱,我就知道你见不得我受苦。”   自从入狱之后,蒲伟彤一直未曾沐浴过,加上天气炎热身上的气味儿可想而知。赵永和冷不丁被蒲伟彤抱在怀里,瞬间一股酸臭味迎面扑来,熏得他差点儿呕了出来。   “你可别自作多情了,若非皇兄的旨意下来,我才懒得跑这么远来救你这个祸害呢。”   赵永和用力从蒲伟彤怀里挣脱出来,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蒲伟彤,眼神里满是嫌弃。   蒲伟彤见他如此也不在意,张开手便要再次扑向他,吓得赵永和立时拉了旁边一位内侍挡在了自己身前。   蒲伟彤原本也只是吓唬赵永和而已,见他如此撇了下嘴巴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沈熙川和夏唯谨身上。   “你们也来了?我今日能顺利出狱,全赖于两位仗义相助。这份恩情,我蒲伟彤铭记在心!”说着,蒲伟彤对着沈熙川和夏唯谨一拜到地。   见状,沈熙川和夏唯谨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大人沉冤得雪,我们厚颜称为朋友的自然要来迎接。而且平日里大人也没少帮忙,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   闻言,蒲伟彤嘿嘿一下,揉了揉素了一个多月的肚子,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同你们客气。我这五脏庙可闹了月余的饥荒,回头熙川和般宁可得给我好好补补。”   “大人且放心吧,熙川已经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就等大人出来之后为您接风洗尘。”   一旁的蒲钟等着蒲伟彤与几位好友叙完旧,这才走上前来。眼眶微红的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小主子本要下拜行礼,却被蒲伟彤一把给拉住了。   “钟叔这是作何?您这么大年纪为我的事奔波劳碌,我心里已是过意不去……”   见蒲伟彤这般说,蒲钟摆了摆满是褶皱的手掌,道:“只要少爷没事,老奴便是以命相抵也是无憾的。可恨张重阳那个逆贼因为一己私心,让少爷平白受这么多的苦楚。”   几人寒暄过后,众人便簇拥着蒲伟彤去了张重阳的一处别院。   沈熙川趁着蒲伟彤洗漱的空档,借了别院的厨房做了一桌蒲伟彤爱吃的饭菜。等到蒲伟彤沐浴更衣之后,饭菜也刚好一一端上桌。   在牢里这月余蒲伟彤念着沈熙川做的饭菜已经快疯魔了,此时看着桌上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口水差点儿流出来。不过,多年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住了。   催促着雍亲王赵永和落了坐之后,这才在他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沈熙川和夏唯谨毕竟只是商人身份,在雍亲王自然没有落座的份儿,只是垂首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用膳。   赵永和毕竟是大林朝的第一亲王,饮食自是有专人伺候的。那伺候他的内侍见沈熙川只是一个出身乡野的厨子,见自家主子爷提筷子忙开口提醒。“王爷,这乡野粗食的……”   蒲伟彤自小与赵永和一起长大,调皮捣蛋,作弄师傅的事情两人是一样也没少做。加上蒲伟彤被长辈们溺爱着长大,赵永和虽是亲王身份,可在他眼里并没有差别。   而且他眼下最馋沈熙川做的饭菜,此时,蒲伟彤听那内侍竟然说沈熙川做的饭菜是‘乡野粗食’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火气。那内侍话音还没落,当即被蒲伟彤伸脚踹了过去。   “爷们儿说话,你这奴才插什么嘴!这掌厨的大师傅乃是小爷的救命恩人,哪里容的你来说三道四。今儿你家王爷若是吃出个什么好歹来,来唯我是问!”   那内侍瞅了一眼自家主子爷的脸色,见对方挥手示意他下去。随即也就不敢再吭声,躬身退出了房间。   蒲伟彤见沈熙川和夏唯谨站在一旁,唯恐他们心里不自在,便也开口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等到房间里伺候的下人鱼贯退出之后,赵永和阴沉着一张脸,开口说道:“此处也没有外人了,你之前闹着要来唐河可是为了什么?”   闻言,正加了一块儿咕咾肉往嘴巴送的蒲伟彤瞥了赵永和一眼,随即将肉块儿塞进嘴巴里,含糊不清道:“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不过,我也不光是为了这滑不溜丢的张重阳来的。”   赵永和听到蒲伟彤这话,修长的眉峰一挑,开口问道:“那还你还为了什么?”   “你不觉得这桌饭菜味道很是美味么?便是与宫里的御厨也是毫不逊色。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重这口腹之欲,若是没有沈老板的手艺勾着我,我才不来这虎狼窝里受罪。”   说着,蒲伟彤又夹了一块儿白斩鸡在自己面前的蘸碟里沾了沾,而后放到了赵永和面前的碟子里。“行了,别跟我说话了,你也尝尝熙川的手艺。我跟你说,绝对好吃。”   赵永和拧眉看着蒲伟彤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无奈。看着眼前碟子里的白斩鸡,夹起来送入了口中。   待品出滋味儿后,便开始了一场与蒲伟彤之间你争我抢之战。   返回客房的沈熙川和夏唯谨自然不知道正院发生了什么,当他和夏唯谨一边欣赏着张重阳别院的风景,一边漫步回到了客房。   刚刚等两人进入客房所在的院子,只见老管家蒲钟正领着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嬷嬷,正站在客房的屋檐下等待。   见状,沈熙川和夏唯谨忍不住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蒲钟和这位老嬷嬷为何会在这里等他们。   “蒲管事,您怎么在这里?可是找我们有事?”   “不瞒沈公子,确实有些事想要找夏公子确认一下。”说着,蒲钟转头看向旁边已经红了眼圈的老嬷嬷,开口说道:“碧云,当年便是你一直带着小主子。你看这位夏公子可像?”   “像,实在是太像了!”那位叫碧云的老嬷嬷擦了下眼泪,而后颤着声音对夏唯谨说道:“这位公子,可否能让老奴看一看你右手的手臂?”   夏唯谨对老嬷嬷提出的要求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的将右手的衣袖拉至手肘。   碧云嬷嬷见状,道了声‘失礼’随即托起夏唯谨的手腕,将他的衣袖推到了手肘之上。待翻转半周后在手臂内侧看到一处针眼一般密密麻麻的红点胎记,眼中的泪水便再也压抑不住。   见她如此,一旁的蒲钟不禁有些急了。“碧云,怎么样?是不是小主子?”   那个叫碧云的老嬷嬷仔细摩挲了一下夏唯谨手臂内侧的红色胎记后,当即呜咽着点了点头。“是,是小主子。没错,这处胎记我记得一清二楚,是小主子没错!”   说罢,碧云嬷嬷登时跪倒在地,抓着夏唯谨的衣摆哭道:“小主子,奴婢碧云可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双十一都买了些啥^O^ 第67章 梦境   夏唯谨被突然跪下来的碧云给吓了一跳, 仓皇的向后退了两步之后,伸手抓住了夏唯谨的手臂。   沈熙川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夏唯谨整个人已经慌了, 忙伸手将他护在了身边。   “蒲管事, 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自打小主子落地开始,一直都是老奴侍候,小主子身上有什么胎记没有人比奴婢更清楚。小主子, 夫人,夫人和侯爷已经找了您整整十七年了啊。”   夏唯谨听着碧云的话依旧是不肯相信, 紧抓着沈熙川的手不肯放开。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便一直在夏家长大。因为嫡母不慈,祖母为防意外便将他送去临安读书。   在他的印象中,从未有过与威远候府的人有关的任何记忆。如今碧云突然跳出来说, 他是威远侯府丢失的小公子, 这让他如何能相信, 又如何能接受?   “这位嬷嬷,你定是记错了。天下巧合之事多不胜数,我同你家那位丢失的小公子相似,可能也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说着,夏唯谨转头看向沈熙川,“熙川,我有些累了, 咱们先回去吧。”   见夏唯谨对面前的两人极是抗拒,沈熙川也不欲看他为难, 柔声应了一句, 这才略带歉意的对着蒲钟和碧云点了下头。   “两位实在是抱歉, 般宁身体不适, 我先带他回房休息,就不多留二位了。”说着,沈熙川便扶着夏唯谨绕过两人径自进了屋。   看着紧闭的房门,蒲钟拧眉看着紧闭的房门,回头见碧云仍就跪在地上泪流不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伸手将人从地上搀了起来。   “算了,你也别哭了。既然你敢确定这位夏公子就是你家小主子,就赶紧给你们家夫人和侯爷去信吧。当时我借口请你出来,你家夫人不知,不过侯爷应当是能猜到几分的。不管事情如何,好歹给你家主子吃个定心丸。”   说完,蒲钟又回头看了一眼厢房,想着方才那位夏公子抗拒的表情,心中明白即便是确定他就是当年威远侯府丢失的小公子,怕要是认回来还是有些难的。   不过,好在人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听着门外脚步离去的声音,沈熙川回头看了眼坐在凳子上怔怔失神的夏唯谨,不禁有些心疼。起身将人拥在怀里,低声安抚道:“你也莫要多想,你自己都说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的可能是他们认错了。”   “反正大人已经安全无虞的出来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唐河,你说如何?”   沈熙川轻柔的声音让原本慌乱无措的夏唯谨慢慢平静了下来,歪着头斜靠在沈熙川的胸口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然而这一夜,夏唯谨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夏唯谨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极其难受,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恍惚间,夏唯谨透过模糊不清的纱幔,好似看到了祖母与陈嬷嬷坐在桌前望着他所在的方向一脸愁容。   就在夏唯谨想要叫人的时候,只听祖母重重的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倩娘,不瞒你说,今日看夏安氏看谨儿的眼神,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告诉她真相。现在我就是想跟她实话实说,恐怕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夏安氏初进门时性情高傲,容不得人,陈氏恰逢那个关节口有了身孕,我原想着借此事让夏安氏认清为人妻的本分,也算是磨一磨她的性子吧。没想到她竟胆大到对着陈氏下手。”   “老太太,此事也不全是夫人的过错。容奴婢说一句,那陈氏也并非是个安分的主儿。若不是她仗着孩子欲踩夫人的脸面,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下场,还累得谨少爷大病一场。”   听到此处,夏唯谨只觉得一阵心惊。这才发觉,自己这一梦竟然回到了十多年前……   祖母与陈嬷嬷口中所说的陈氏,正是夏唯谨的生身母亲。在他懵懂记事的时候,就被嫡母拉出府门发卖了。如今听祖母提起她似乎也有不满,夏唯谨心中不免有些伤心。   就在这时,床榻之上的夏唯谨只听祖母又道:“是啊,我活这么大年纪也是头一次看走眼。竟没看出此女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竟然敢拿一个孤儿来混淆夏家血脉。也怪我疏忽大意了,等我发现的时候,谨儿已经能叫祖母了。”   “谨儿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一天天的看着他长到现在,你说我又如何忍心……夏安氏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真的容不下他,等谨儿再大一些,我就把谨儿送去临安吧,也免得留在府里碍她夏安氏的眼,遭了她的手。这孩子虽说不是我夏家的种,但也好歹是条命。”   躺在床榻上的夏唯谨安静的听着祖母与陈嬷嬷的对话,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被褥,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在不停地发着抖。   就在这时,夏唯谨只见祖母起身走至床前撩开了纱幔,随即祖母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轻柔的动作中带着无限的怜惜。   在这一刻,夏唯谨突然泪如雨下,猛地从床上坐起想要抱住眼前的祖母。可是当他伸出手去时,拥入怀里的只有一阵寒意。   就在夏唯谨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想要踉跄下床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入了怀里,只听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安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一切有我呢,你别怕,别怕。”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夏唯谨慢慢安静下来。静静的贴着他的胸膛,听着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夏唯谨揽住对方腰的手慢慢收紧,恨不得将对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觉得安全。   “熙川,我梦到祖母了。”   夏唯谨的声音落下,只听头顶的沈熙川回道:“嗯,应当是她老人家想你了。你别怕,等天亮的时候,咱们就去拜祭一下她老人家,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熙川,我想回唐河了。舞阳,我再也不想来了。”   黑暗中,沈熙川听着夏唯谨带着颤抖的声音,心中不禁万分心疼。伸手摸到夏唯谨的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已经泪流满面了。   自从两人认识之后,沈熙川何曾见过夏唯谨如此,看他伤心流泪,自己也觉得心如刀扎一般。   “好,你说不来,咱们就再也不来了。等到天亮之后,咱们就回唐河。”   沈熙川就这样抱着夏唯谨从漆黑一片,熬到了天色蒙蒙亮。感觉怀里的夏唯谨已经睡熟了。沈熙川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穿上衣衫轻手轻脚拉开门板离开了房间。   ……   原本正在睡梦中的蒲伟彤被下人叫醒,顿时火冒三丈。睁开眼睛待听说是沈熙川来寻自己,蒲伟彤这才收敛起火气,翻身从床上坐起,让人将沈熙川领了进来。   因着都是熟人,蒲伟彤也并太在意衣着,只是披了件外衣下了床。看着沈熙川进来,蒲伟彤掩嘴打了个呵欠,口齿不清的问道:“沈老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没什么大事,我同般宁也出来两日了,酒楼的生意无人看管。大人如今已安全出狱,我和般宁就打算今日就回去了。”   听沈熙川竟然是来辞行的,蒲伟彤不禁一阵失落。   “我还当沈老板心疼我蹲了那么久的大狱,想问问我早饭想吃什么呢。”玩笑说罢,蒲伟彤也知道沈熙川的生意不好耽搁,点了点头道:“也罢,你和般宁能抽空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别的不说,待我过几日回到唐河,咱们定好好地喝上一场!”   “一定!届时我定做好席宴恭候大人大驾!”   沈熙川笑着应了一句,眼见外面太阳已经高升,心里担心出门时还在沉睡的夏唯谨,便辞别蒲伟彤出了门。   等他回到房间时,夏唯谨果然已经醒来。看到推门而入的沈熙川,夏唯谨迷蒙的眼神这才在沈熙川身上聚焦。   “既然醒来就收拾东西吧。我已经同大人告过别,咱们这就出发回唐河。”   夏唯谨没想到沈熙川竟然真的把他半夜时朦胧呓语记在心上,心中不禁划过一阵暖流。“其实,也不是非要赶这么急的。”   “没有着急,既然待在这里不开心,咱们就回去。左右也出来好几天了,也该回去照看生意了。”   待两人乘着马车驶出别院之后,沈熙川借口买早饭的空档,去了一家卖元宝蜡烛的杂货铺。买了一些祭奠用的东西,便回到了马车上。   看到篮子里的东西,夏唯谨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沈熙川的用意。只觉得眼眶一热,随即将目光转向车厢外。   夏家的祖坟因有专人看守,沈熙川和夏唯谨像上次那般找了个僻静之所烧了些元宝蜡烛。   待香烛即将燃尽的时候,夏唯谨撩起衣摆跪了下来,对着远处俯身叩了三个响头。   “祖母,您想告诉我之事,我已知晓。若不是您护我周全,谨儿怕早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养育之恩谨儿无以为报,来世必还!”   夏唯谨再次叩首之后,便从地上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摆上无意间粘上的草屑,伸手拉住沈熙川的手,说道:“走吧,咱们回唐河。”   沈熙川听夏唯谨语气中带着不自知轻松,知道他已经没事了,反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走吧,夏掌柜。”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我周一改,手机真的不方便,抱歉抱歉 第68章 母子争执   当沈熙川和夏唯谨回到唐河县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此时正值饭点儿,酒楼的生意依旧忙碌。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门口看着大堂内宾客满堂, 小二在其中穿梭忙碌的景象, 两人对视一笑抬脚迈入了店内。   有那眼尖的客人看到沈熙川和夏唯谨进门,开口叫道:“沈老板,你们店里那道红焖猪蹄什么时候还会再上?我馋这口可馋了有些日子了。”   出门一趟远门回来, 沈熙川心情大好。看着那身材壮硕的客人,笑道:“既是客人要求了, 那咱们就必须满足。我等下就跟后厨的师傅说,明日就给您安排上。”   闻言,对方叫了声好便又坐回到位置上用饭去了。   张峰在两位东家进门之后便从柜台迎了出来,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这几日酒楼的情况。而后看了眼两位老板的脸色, 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东家, 有件事儿想跟你们说一下。”   自从张峰来酒楼做事, 一直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差错。此时,看他面色犹豫,知道他定是遇到了什么让他难以抉择的事,沈熙川便点头示意他直说。   见状,张峰这才开口说道: “东家,昨个灵璧村那些个养羊的人家托赵屠户上门儿来了,问咱们能不能继续收他们的羊。”   先前夏崇生眼红他们食铺生意好, 曾出高价撺掇灵璧村卖羊给他们的那些人家,断了他们食铺的货源。而后, 夏唯谨曾去过一次灵璧村, 见谈不拢后又在别处寻到了一些养羊的人家, 也就没再因为羊肉的货源犯过愁。   然而, 灵璧村的那些人原本因为夏崇生的胡吹海侃,还当他们断了与沈记的合作,能够牵制住沈熙川和夏唯谨,能够借此再提一提价格。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沈熙川和夏唯谨竟然宁愿舍近求远,也不再上他们灵璧村的门。   加上那个许他们高价的夏崇生回了舞阳后便再无音信,羊圈里的羊又一天天的长大,灵璧村的众人便再也坐不住了。   只是,他们也知道当初夏唯谨上门的时候,他们那话也说的有些着实过分呢。无奈,只能厚着脸皮去求作为曾经中间人的赵屠户。想请他从中间帮忙说和说和,让沈记能够继续收购他们灵璧村的羊。   赵屠户本也不耻灵璧村忘恩负义的做派,奈何架不住他们天天上门来求,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找上门来。哪知,赵屠户上门刚好撞上沈熙川和夏唯谨出远门不在,便只得托张峰等两位老板回来帮忙带个话。   沈熙川听完张峰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扭头看了眼旁边面带怒色与不耻的夏唯谨,开口说道:“见我们倒不必了,等那赵屠户再来,你直接告诉他,便是灵璧村把羊肉白送给我沈记,沈记也不会再要了。”   张峰以为老板会趁机压一下价钱,没想到竟然态度强硬的直接不要。不过,想一想当初灵璧村人的那副嘴脸,张峰觉得自家东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这事若是换做是他,估计可能做的更绝。   “我同般宁赶了一天的路了,今日就辛苦你再忙一天。”   “老板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小的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何谈辛苦不辛苦的。”张峰笑呵呵的说完,看两位东家确实一脸疲色,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   等到看着张峰离去之后,夏唯谨一边随沈熙川往楼上走,一边说道:“灵璧村的羊肉确实不错,他们如今回过头来,你何不趁机压个价儿?”   闻言,沈熙川停下上楼的脚步,侧身看向身侧的夏唯谨。   “做买卖最重要的是诚信,他们想要多挣点儿银子我能理解,他们完全可以跟我们提出来想要涨价的事。可是,他们却没有。被人拿着蝇头小利一撺掇便要动歪心思,这等见钱眼开的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来往的好。”   “他们这种贪婪性格,能做出一次这种事便会有第二次。眼见着我们沈记的生意越做越大,幺蛾子事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哪里有时间和精力陪他们去折腾这种事。”   夏唯谨听沈熙川这么说,心中也颇觉有理,随即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本就夜里没有睡好,如今又坐车折腾了这么一整天,早已经乏了。让后厨帮着做了两碗汤面,沈熙川和夏唯谨吃完便洗洗睡了。   虽是颠簸一天,可沈熙川却并没有丝毫睡意。想起唐河蒲管家带着那名老嬷嬷来确认夏唯谨的身份的事,沈熙川仍旧觉得那似乎只是一场戏而已。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蒲管事并不是那等无的放矢之人,既然找了老嬷嬷来确认夏唯谨身上的胎记,心中便是有几分把握的。   想到这里,沈熙川忍不住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愁绪。   原本他对夏唯谨是侯门丢失的公子这件事,心中还是存着几分疑虑的。毕竟高门大户出门奴仆不说上百也得有数十,如珠似宝的小主子,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说丢就丢呢。   可是昨夜夏唯谨那个让他自己惊恐流泪的梦境,让原本心存疑虑的沈熙川,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可能就是真的。   如果这件事一旦是真的,那他和夏唯谨能够执手到老,怕是有些悬了。毕竟没有哪个豪门世家能够接受自家孩子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沈熙川便有些躺不住了。翻身从床上坐起,心中不由得怀疑或许老天爷看他们在一起的过程太过顺利,所以就弄些事端出来,故意来折腾他们?   不过,既然他既然和夏唯谨在一起了,那以后如何那总得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愿意认回亲生父母,他的父母不反对他们在一起,那他大不了将沈记开到上京去。   若是不同意,那只能再想他法,实在不行就手段卑鄙一些,将夏唯谨勾在这里不准他回去。   沈熙川察觉到这个想法,只觉得自己着实有些无耻。不过,仔细想来自家媳妇儿都要保不住了,还去想其他的作甚。   如此一想,沈熙川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倒真的消失了。眼见着时间也不早了,沈熙川打了个呵欠,便重新回到床上去了。   ……   不同于沈熙川的好眠,狼狈藏身在灵恩寺的夏崇生母子却跪在佛像前,对着佛像拜的虽然虔诚,但嘴巴里的祈祷却极尽恶毒。   一旁接引的小和尚听着夏安氏母子的话,忍不住眉心一皱。但想到他们捐出的白花花的香油钱,还是闭上眼睛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不知过了多久,夏安氏从蒲团上起身,回头看了眼夏崇生正一脸不耐烦的站在门口,这才扶着小丫鬟的手走出大雄宝殿。   "生儿。"   听到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夏崇生转过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娘,咱们都已经在这里憋了几天了,什么时候能够下山啊?也不知舅舅那边情况如何,再这么呆下去,我都要闲出蘑菇来了。”   听到夏崇生提到自家兄长,夏安氏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痛。   兄长自来疼爱他们母子,当日夜半通知他们速速离开舞阳,定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至于兄长遇到了什么事,他们确实一无所知。所以,待夏安氏安顿下来之后,便着人去舞阳打探消息。   然而,派出去的人出发已有四五日,却如泥牛入海未有半分音讯传来。   失神中,夏安氏只听夏崇生继续抱怨道:“娘亲也真是,就凭舅舅一句话就急匆匆的出来。”   夏安氏在山上窝了几日也已是有些厌了,听到夏崇生的抱怨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伸手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身后。   “娘亲已经派人回舞阳打听消息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来。若是无事咱们再动身回去也无妨。”说到这里,夏安氏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担忧。   “你舅舅从来不会骗你,他让我们躲出舞阳,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舅舅同府台大人交情深厚,遇到什么事会搞不定?而且父亲先前要说要带着我去上京呢,这么一折腾全耽搁了。”   听夏崇生提及夏志云,夏安氏握着手帕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而后冷冷的瞥了一眼夏崇生,沉声说道:“不要提你父亲!”   夏崇生被母亲给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了她片刻后,语气中略带委屈的说道:“父亲为什么不能提?不管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可他终究是我父亲。我们这次出门,您说也不同他说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提都不许我提了么?!”   夏安氏听着夏崇生的质问,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知道自己不该在自己儿子面前失态,夏安氏心中有些内疚的向夏崇生面前靠了一步,刚要伸手去触碰夏崇生的手臂,却不想被他错身躲了开去。   “生儿,我……”   “母亲在大殿跪了这么久应当也累了,儿子就不打搅母亲休息了。”说着,夏崇生开口唤一旁的小丫鬟道:“秋菊,还不快扶太太去后面客房休息。”   小丫鬟应声矮了矮身子,道了声是后便又站回到了夏安氏身后,而夏崇生则一甩衣袖便往山下走去。   夏安氏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夏崇生离去的背影不觉红了眼眶。直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寺门外,这才带着小丫鬟回了客房。   当夏安氏刚刚退下外面的大衣裳准备小休片刻之时,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耳中。“夫人,不好了。安家舅爷被上京来的贵人下了大狱,目前生死未卜。”   夏安氏听到此消息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记挂着生死未知的兄长,夏安氏恢复了些精神后,便催促着下人立即套车返回舞阳。因着不知道舞阳到底情况如何,夏安氏虽然不放心夏崇生自己一个人,但仍狠心让他继续留在了灵恩寺。   知道夏崇生是个待不住的,为了他的安全,夏安氏狠了狠心让随从将他禁锢在寺内,没有她的消息不准他出寺门一步。   等到夏安氏赶回舞阳的时候,上京的旨意也在前一刻进了城。夏安氏知道自己一介女流,打探消息并不方便。但是为了得知安珺澈的消息,夏安氏犹豫了许久还是吩咐下人回了夏府。 第69章 忽悠雍亲王   因为张重阳一党盘桓江宁数十载, 勾结当地富商为祸百姓,残害朝廷命官,为首的被判斩立决, 其家产全部查抄充公。而跟随他的那些人, 也都被判了斩监候,最轻的也流放到苦寒之地,终生不得放回。   当圣旨送入舞阳后, 雍亲王和蒲伟彤看完只觉得后背一紧。   在今上还是只皇子时,张重阳身为太子门人, 暗中没少给那时的今上下绊子。后来太子倒台,今上上位,但因为张重阳为人圆滑,今上虽然有心想要整治张重阳, 可却无从下手。   直至唐河县县令任满, 皇上这才将蒲伟彤安|插至唐河。意图搜寻张重阳的罪证, 从而一举拿下张重阳。   然而,蒲伟彤先前曾在望果节时担任过钦差,其他人暂且不说。便是宋县丞就见过他几次。故而蒲伟彤在上任之前便在身份上动了些手脚,等到上任之后,蒲伟彤发现那宋县丞与舞阳那边来往颇为密切,晓得他应当就是张重阳在唐河的眼线。   在上任之后,又故意在此人面前露过几次怯, 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富家公子而已。加上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那张重阳一党见蒲伟彤行事颇有些富家纨绔子弟的荒唐, 心中对他多少放松了些警惕。便布局从青楼赎了个女子出来送到了宋县丞家里, 表面上是宋县丞的小妾, 但实则却是为钓蒲伟彤的诱饵。   而蒲伟彤也知道宋县丞设宴有诈, 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不过,却没想到张重阳等人如此卑鄙,竟然用人命下套……   原本这个局要解起来还是颇有些麻烦的,不过有沈熙川等人在中间帮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蒲伟彤等人原以为,皇上对张重阳等人最多被判斩监候,其余人等流放也就结束了。竟没想定北侯却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将那封带着血迹的密信直接送到皇帝面前。   让蒲伟彤去江宁本就是皇帝的意思,若是蒲伟彤在此地有了什么不测。不光是再无颜面对定北侯,就贵妃宫里他也是再不能踏进一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张重阳落得如此下场,也已经算是轻的了。   两人相视一眼,赵永和咂摸了下嘴巴,酸道:“当真是有人撑腰就是好,这就受了几天委屈,这就有人巴巴地来替某人出气了。”   闻言,蒲伟彤斜眼看了一眼赵永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赵永和见他如此,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刚要迈腿准备逃走,就被蒲伟彤一把勾住了脖子。   “哟,吃醋了?既然如此,那你也干脆别回京了,随我去唐河待一阵子。正好马上就是夏收了,我们衙门正好也人手不足,有咱们大名鼎鼎的雍亲王在,刚好帮我解决一个麻烦。”   蒲伟彤见赵永和张口就要拒绝,眼疾手快的用手堵上了他的嘴巴,“哎呀,既然王爷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放心,放心,我也不多留王爷,等到夏收结束之后,必定亲自送你回上京。届时,必定在皇上面前为您请功,让皇帝陛下好好的犒劳犒劳你!”   说罢,蒲伟彤钳制住赵永和,扬声对外喊道:“连冲,你家王爷说下午将张重阳正法后,要随我去唐河住几天,要你速去收拾行囊。”   连冲知道蒲家这位小爷儿打小儿就跟自家王爷关系亲厚,听他这般说也不疑有他,当即躬身在门口应了一声就带人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赵永和看着门口退的一干二净的随从,气得当即就要跳脚。然而在感觉到脑门上蒲伟彤曲起的两根手指后,回想起自己被对方弹的满头包,如同大雄宝殿内普度众生的如来佛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   见状,蒲伟彤松开钳制住赵永和的手臂,抬脚走回到桌边坐了下来。见赵永和期期艾艾的站在门口,犹如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般,蒲伟彤忍不住道:“行了,让你去唐河又不是让你去干活的。你至于么?”   赵永和想说至于,他们小时候,蒲伟彤哪次做坏事不是他被忽悠去顶包,他自己反倒充当小可怜……但想想对方的二指禅,还是忍住了。   “那你让我随你去唐河做什么?”   闻言,蒲伟彤的表情突然正经起来。“哎,我舅舅威远侯十多年前曾丢过一个孩子,你知道的吧?”   赵永和点了点头,随即,便又听蒲伟彤幽幽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昨天我听钟叔说,我那丢失的表弟找到了,而且已经给我舅舅和舅母已经送信了。舅舅和舅母这些年可一直都在找我表弟,如今确认人已经找到,必定会快马加鞭往这边赶。”   当年,蒲伟彤的外祖威远侯为保今上惹怒太子一党。而后威远侯被太子党构陷,被流放至岭南。而现在的威远侯夫人当时刚刚进门不到两年,被流放去岭南的时候,还挺着将近八个月的身孕。因路途颠簸,威远侯夫人便因劳累过度早产诞下了一个孩子。   押送他们的官差见他们一家也着实可怜,特意网开一面让威远侯世子夫人留在原地休息几日,待身体恢复些再行去岭南。   因着家中产业全部被抄没,威远侯世子夫人只能在一处土地庙栖身,身边跟着的只有一个婢女碧云。   休养了几日后,威远侯世子夫人担心两位好心的官差不好交代,便不再继续停留。但又担心路途艰辛,孩子尚小跟着她受苦楚,见土地庙管理香火的老夫妻老实心善,便暂且将孩子托付给了二人。等到他们一家在岭南安置好后再过来把孩子接走。   世子夫人原是想将碧云留在此处的,但因碧云也是挂了名儿的,少一个官差也不好交代。无奈,世子夫人与碧云只能含泪上路,等到岭南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等她们到达岭南之后,又变故丛生,等到彻底安定下来去接孩子的时候,这才发现之前的土地庙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那对老夫妇早已经消失在了人海……   “我舅舅和舅母后来也派人多方打听,说是那座土地庙遭遇了匪人被一把火给烧了,老夫妻连带那个孩子也都葬身火海。可是我舅母却不肯相信,依旧派人大海捞针一般寻找。”   说罢,蒲伟彤看着赵永和,“这件事是我舅舅他们,以及当今皇上的一个心病。如今可巧得知我那表弟的下落,正是你露脸儿的大好时机,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儿?”   蒲伟彤的话说的赵永和心里的小算盘不拨自动,一番‘纠结’后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见状,蒲伟彤再次笑着揽住了赵永和的脖子,夸赞道:“我就说嘛,咱们雍亲王古道热肠,最是体恤下臣了。”   虽然知道蒲伟彤是张嘴说鬼话的本事一流,但赵永和仍旧被他三言两语哄得嘴角直咧。“行了,你少给我戴高帽。我先去让人收拾东西,晚些在过来寻你。”   说完,赵永和便往外走去,然而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达明,你上次赞不绝口的那个好友,他的酒楼可是开在唐河?”   “对啊,你只要随我去唐河,虽说别的方面比不了上京,但吃的这方面你绝对放心。”   得到蒲伟彤拍胸脯保证,赵永和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迈着大步子便走出了门。   目送着赵永和消失在门外,蒲伟彤想起已经返回唐河的夏唯谨不由的叹了口气。   自从他在沈记食铺见到夏唯谨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可就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后来回到上京见到舅舅和舅母,也并未往两处联想。   没想到这老天爷竟然如此的爱开玩笑,兜兜转转这么久,让舅舅和舅母牵肠挂肚的小表弟,竟然会出现在他身边。   想起那个日日在佛堂诵经的舅母,蒲伟彤便一阵心酸,只觉得这老天爷实在喜欢折磨苦难人。不过,好在舅舅和舅母的心没有白费,表弟终是被寻了回来。   只是,想到蒲钟说夏唯谨对认亲这是颇为抗拒,蒲伟彤也是有些担心。不过,此事也怪不的夏唯谨,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些陌生人突然跳出来说是他的家人,别说夏唯谨,便是他也是接受不了的。   ……   唐河县,沈记食铺   一大早刚打开铺门,一对衣着普通的中年夫妇便已经等在了门外。   算起来两人已经连续来了三天,每日点上一份饭菜能在店里静静的坐上一整天。   一开始时,夏唯谨还当两人家境困难,点上一份饭菜也不舍得吃。然而,时间一久夏唯谨便是再傻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今日还未到开张时间,两位来的有些早了些。”   夏唯谨看着面前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原本的抗拒消失不见,只是有些紧张。   “无碍,我们,我们就是走累了,想歇歇脚。小,小哥别嫌弃。”   听着面前中年妇人带着颤抖哽咽着说着话,微红的眼眶里蓄着泪水,眼中满是祈求。一旁的男子倒没有说话,双手垂在两侧,紧绷着一张脸紧紧盯着夏唯谨,看不出什么情绪。   “既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有赶客的道理。两位不嫌弃小店寒酸,进来坐便是。”   因为现在的人手都集中在酒楼那处,食铺每日所售的饭菜都是由酒楼的大师傅轮流过来帮忙烧制。夏唯谨虽不如之前那般劳累,可收账记账招呼客人,也是闲不下来。   将那对夫妻安置好后,夏唯谨取了壶凉茶给他们,随即便等着酒楼那边的师傅过来烧菜。因着那对夫妻的身份,夏唯谨在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时,整个人略微的有些不自在。   正要起身出去坐着,却见门口沈熙川提着个食盒,领着小伙计走了过来。   见状,夏唯谨心里猛地一松,而后起身朝着沈熙川迎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我修错别字,晚于九点有最新更新不是伪更哦!!!!   然后安利给你们一款烫伤特好的药,泰国青草药膏!!对烫伤简直有奇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周日一勺滚烫的汤水泼了一手背,抹完真的没起泡!!! 第70章 交谈   沈熙川觉得今日的夏唯谨有些不对劲, 帮他打下手时拿错东西也就算了。就连跟他聊天时,也都频频走神。   沈熙川知道他身份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 可是心里却谁比都要看重。   放下手里的布巾, 沈熙川嘱咐一旁的小伙计看着火,自己则拉着夏唯谨去了后堂。   看着一脸迷茫的夏唯谨,沈熙川心里默默喟叹一声, 伸手拉住他的手,让他正面对着自己。   夏唯谨被沈熙川的举动弄的有些紧张, 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沈熙川问道:“般宁,你老实跟我说,你想不想认回你父母?”   夏唯谨被沈熙川这般开门见山给问的有些蒙, 想到还坐在铺子里的那对夫妻, 夏唯谨张了张嘴却又咽了下去。“倒也不是想认回他们,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他们为何要抛下我。”   这句话说完,夏唯谨脑海中想起自己在夏家只靠着祖母的日子,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   闻言,沈熙川伸手抚了抚他的头,“万一他们也有什么苦衷呢?看蒲管事和那个嬷嬷的态度,我估计你的生身父母应当会来唐河找你。般宁, 既然你心里还在意,那就不妨问个清楚。一味窝在心里除了徒增烦恼之外, 说不定还会留下遗憾。你说呢?”   沈熙川侧着头看着夏唯谨的眼睛, 晃了晃他的手臂, 声音轻柔似水, 让夏唯谨原本有些不安定的心,慢慢宁静了下来。   见夏唯谨点头答应,沈熙川挤到夏唯谨旁边,右手抱住他的肩膀,仰头叹息道:“听说定北侯和威远侯是亲戚,这么算下来你和蒲大人竟然还是表兄弟呢。怪道之前他第一次见你时,就一直说你看着眼熟,原来竟是血脉的缘故。”   “说起来确实是有些搞笑。”想起蒲伟彤,夏唯谨也不由得笑了笑。而后想起昨日钱掌柜送来的帖子,忙问道:“钱掌柜那里我们要准备什么贺礼?听他意思还想请你掌厨添道狮子头与东坡肉,他家客人应当不少,你要是应承下来,可能忙得过来?”   钱掌柜已经年过四十竟老来得女,喜得他像是捡了钱一般。距离女儿满月还有好几天,几家关系亲厚的就都下了帖子。   因着先前钱掌柜没少帮助他和夏唯谨,所以这等喜事,沈熙川和夏唯谨自然不会缺席。   思索了片刻后,沈熙川开口道:“钱掌柜与咱们这等关系,确实有些不好拒绝。累就累点儿吧,权当还他以前的人情了。实在不行,到时候把黄师傅他们几个带上先帮下忙吧。不过,满月礼这等事咱们也没经历过,要么就去金楼买些小孩子戴的金锁,手镯脚镯什么的弄一套,既不出格,显得关系也亲厚。”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点了点头。“那下午铺子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就去金楼选选看。正日子的时候食铺这里就先关上一天,酒楼那边先让张峰看顾着。”   两人说着,听到厨房小伙计的喊声,沈熙川想到锅里还煮着的鸡肉,忙拉着夏唯谨一起去了厨房。   因着夏天天热,又正值夏收,码头上趴活的苦力不如之前,沈熙川便也没有准备那么多菜色。除了口水鸡的酱料比较费功夫一些,其他就是一两道凉拌当季菜,以及一道小炒肉。   因着来吃饭的人不多,倒也没什么人排队。不过,在盛饭的时候,沈熙川还是注意到铺子里那对奇怪的中年夫妇。   一旁的夏唯谨见沈熙川频频看向那对中年夫妇,正开口想说什么。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就见沈熙川径直朝两人走去。   见状,夏唯谨不由的紧张起来。原想跟过去听一听他们会说什么,可是又唯恐自己此举太过突兀,反倒让沈熙川对两人身份起疑。   然而,沈熙川两世为人,什么样的人未曾见过。打眼一看便觉这对中年夫妇气度非凡,虽然衣着普通,但只是往那里一坐,便那股无形的气场便压的其他人不敢靠近。   “请问两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我们店里的菜品都在前面,想吃什么可以自点。”   顾惊风没料想沈熙川会直接上来搭讪,抬眸看了眼笑脸相待的沈熙川后,望着站在柜台内一脸紧张的夏唯谨,开口道:“敢问,你可是这家店的老板?”   闻言,沈熙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笑道:“也不全是,那位也是我们铺子的东家,敢问先生可是有事?”沈熙川指了指夏唯谨,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顾惊风。   想起这几日夏唯谨这几日一直在店里忙碌的情形,顾惊风心里不禁有些心疼。听沈熙川这么问,便直接问道:“我若买下你这间铺子,你欲开价几何?”   听到对方的话,沈熙川不由得笑了出来。待顾惊风脸上似乎有了愠色,沈熙川这才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倒不是要驳先生的面子,只是这间铺子并非我一人说了算。先生若买还得问问我另外一位东家才是,不过,这间铺子费了我们不少心血,即便是卖,怕价格也不会太便宜。”   见沈熙川如此市侩,顾惊风皱了下眉心里颇有些不悦。正待要说什么,只感觉衣袖被人拉了拉,低头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发妻。   “婉君……”   顾惊风叫了声发妻的名字,而后便见她竟然站了起来。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夏唯谨,虞婉君僵硬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们就是打听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顾惊风和虞婉君在得知儿子的下落后便立刻动身出了上京,后收到碧云的消息,知道儿子去了唐河便在中途改道。多方打听后得知夏唯谨竟然窝在一家小小的食铺里当掌柜,心中不免心疼。   考虑到碧云说夏唯谨听到身世时的抗拒,顾惊风和虞婉君没敢贸然认亲。但又耐不住思念之情,只是日日来到沈记食铺,哪怕不能相认,只能说句无关紧要的话,心中也觉得异常满足。   而他们已经接连来了三天,此时自家夫君张口就要买人家的铺子,虞婉君生怕夏唯谨误会便忙开口解释。   “熙川,桶里的蛋汤好像不太够了。你要不去后厨再烧一些吧?”   听夏唯谨这么说,沈熙川也没有多想,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后厨。   夏唯谨见沈熙川消失在后堂出,这才转头看向面前顾惊风和虞婉君夫妇。待仔细的看过两人之后,夏唯谨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知道你们二位的来意,不过,你们还是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   沈熙川看着桌边正襟危坐一脸乖宝宝的夏唯谨,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对方,忍不住咂摸了一下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就是威远侯夫妇的?”   “其实昨日就有些怀疑了,不过,也就是心里想想没敢确定而已。等到今天早晨我过来开门,看到他们又来了,心里便有八、九成确定了。”   沈熙川没想到夏唯谨竟真忍得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毕竟认与不认全在乎夏唯谨自己,别人再怎么跟着着急上火都是无用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之前不是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抛弃你么?如今他们已经来了,你正好可以问个清楚了。”   一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心里又有些犹豫了。左手拇指无意识的搓着食指的关节处,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见夏唯谨手指都要快搓起皮了,沈熙川不禁有些不忍。伸手将夏唯谨的手掰开,而后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让夏唯谨的眼睛看着他。   “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帮你决定。后日晚上,我请他们来沈记吃顿饭,届时你有什么想问的,就一并问清楚如何?”   沈熙川捧着夏唯谨的脸,见他眼神躲闪似乎还有些下不定决心,低头在他额头啄了一口,继续说道:“有些事一味的躲避并不是什么好事,我看威远侯夫人身体并不康健,你这般一直拖着他们,若是惹得她胡乱猜疑再有什么万一,你到时候后悔便都来不及了。”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一切有我呢。不管当年如何,以后如何,我都会同你在一处。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听着沈熙川的话,夏唯谨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就同他们谈一谈。不过,长痛不如短痛,也别后日了,就明日上午吧。”   听夏唯谨这么说,沈熙川也为他的勇于面对感觉开心。直起腰身将人揽在怀里,开解道:“你也别怕,他们总归是你的亲生父母,说句扎你心窝子的话。他们再差还能比得过夏家你那个名义上的对你用刀的嫡母?你放心,我会在门外守着你的。”   “我知道,明日我见了他们自会问个清楚。”   闻言,沈熙川便彻底放下心来。   等夏唯谨慢慢平静下来,沈熙川按照先前威远候留下的住址,托人给他们送了封信,约他们明日上午在沈记酒楼相见。   待沈熙川和夏唯谨收到回信之后,沈熙川便亲自去集市上买了些食材,为明日的席宴做准备。   正当沈熙川买好东西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只见几辆高头大马驮着的马车往这边赶来。   见状,沈熙川忙提着东西躲避到一旁,心里正猜测是哪家商队竟然用这么好的马匹驾车,第一辆马车在路过他身边时猛地停了下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车厢里传了出来。   “沈老板,怎么你亲自出来买菜啊?”   话音落下,原本垂着的车帘被人撩起。只见蒲伟彤弓着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而他身后车厢里坐着的竟然是黑着脸的雍亲王赵永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有对预收感兴趣的么!收藏一个噻,孩子太想变成2字开头了T^T 第71章 会面   因着蒲伟彤入狱后, 县衙一应事宜原由宋县丞暂代。后来张重阳一党被判,宋县丞也被下狱。县衙日常理事便交由了一位姓王的主簿来打理,其余事项由徐捕头等人一旁协助。   雍亲王赵永和的车驾刚到县衙, 早已得到消息的徐捕头等人便已经候在了门口。远远的见车驾过来, 徐捕头等人立刻迎上前迎接。   蒲伟彤对徐捕头印象还是很好的,见他俯身行礼便开口让他起身了。然而目光在扫过一旁的沈玉林时,蒲伟彤的目光停顿了一下, 便和赵永和一起进了县衙。   待蒲伟彤刚和众人介绍完赵永和的身份,等众人行过礼之后, 一旁的王主簿便递了一封帖子过来。   “大人,这帖子是一位姓顾的管事送来的,请您过目。”   一听姓顾,蒲伟彤和赵永和脑子里立刻便想到了威远侯顾惊风。忙伸手接过帖子, 看到下面盖着的威远侯的私章, 两人立时对视了一眼。   “我就说, 我舅舅必定会来唐河。没想到竟然五天前就已经到了。眼下时间还早,我等下先去拜见舅舅和舅母,赵小四,你要一起去么?”   赵永和愿意跟蒲伟彤一起来,本就是为了促进威远侯父子相认的,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哪里肯放过。   “去吧, 威远侯一门为我赵家江山鞠躬尽瘁,自当要亲自上门拜望的。”   既然赵永和这么说, 蒲伟彤也没道理阻拦。问了八斤说马车还没卸下来, 随即便吩咐下人将车子重新赶出来, 一行人往唐河县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去了。   此时, 顾惊风夫妇还在为明日的会面忐忑,听随从说蒲伟彤和雍亲王来了,当即起身迎接。   蒲伟彤和赵永和一进门便感觉自家舅舅和舅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心知定是在夏唯谨那边碰了钉子。   在场的几人都是相熟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威远侯夫人虞婉君便忍不住说道:“小彤,听碧云说,你同你表弟乃是至交好友,明日你表弟若是不肯于我们相认,你能不能帮舅母劝劝他。”   蒲伟彤被舅母的一声‘小彤’叫的浑身发麻,见赵永和一脸坏笑的看着他,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脚尖上,顺带还扭了两下。   见对方表情骤变,蒲伟彤警告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又看向眼眶已红的舅母。   “舅母放心,我同般宁认识已久,知道他性情淳善,心地最是柔软不过。既然是愿意松口和你们单独见面,认亲这事情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着,蒲伟彤伸手拍了拍赵永和的肩膀,“这不,我把雍亲王都带来了,明日般宁若不松口,我和雍亲王自有办法,你们二老就放心吧。”   顾惊风知道这个外甥自小就爱胡闹,本想开口训斥两句。可是想到自己认回孩子可能还得指望这个外甥,皱了皱眉训斥的话便没再说出口。   蒲伟彤最是惧怕这个面容威严的舅舅了,看他拧着眉头似乎想要说话,便忍不住提了口气。见他竟破天荒的没有责骂与他,蒲伟彤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赵永和,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安抚了威远侯夫妇两句,蒲伟彤和赵永和这才出了客栈。   赵永和看着旁边负手昂首挺胸的蒲伟彤,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明日你那小表弟若是执意不肯认亲,我看你当如何。”   “这你就别操心了,到时候你就专心当个泥塑菩萨就行了。”   ……   翌日,威远侯夫妇一大早便带着礼盒来到了沈记酒楼,因为涉及到一些前尘旧事。沈熙川酒楼昨晚打烊时,特意嘱咐店里的伙计和大师傅都晚来一个时辰。   将威远侯夫妇迎进一楼的雅间,沈熙川泡了壶凉茶让夏唯谨提着送了进去。   在临进门时,夏唯谨有些不安的回头看着沈熙川,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见状,沈熙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莫要让人家久等了。记得万事遵从本心,一切有我。”   闻言,夏唯谨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然而,当夏唯谨在威远侯夫妇跟前坐定之后,看着泪水涟涟的威远侯夫人,夏唯谨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现在生活的挺好,你们,其实不必出来寻我。”夏唯谨语气平静,好似一切跟他并无什么关系一样。   “你是娘的心头肉,就算我只有一口气也要找到你。”虞婉君看着眼前的夏唯谨,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再说话时眼泪却顺着眼角留了下来。“我同你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如何能不找?”   闻言,夏唯谨心中不由得震惊。抬头看着眼前皆是红着眼睛的两人,内心的某处防线在不自觉的一点点崩塌。   “这么多年把你丢在外面,是爹娘的不是,日后我们定会加倍补偿你。”   “我稀罕的不是这些。”夏唯谨皱眉,看着对面两人表情有些忐忑,夏唯谨又忍不住软下语气。“我出身乡野,并无什么大的志向。”   看着两人开口想要说话,夏唯谨抬手止住两个人,继续说道:“而且,我同沈熙川已经结契,此生只认彼此一人。所以,我一生不会有子嗣。”   顾惊风和虞婉君没想到,夏唯谨会直接跟他们说这些,一时间脑子一团乱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在几人相对沉默的时候,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在唐河地界,一般没有人回来沈记酒楼闹场子。所以,在听到动静后,夏唯谨便起身打开了门。在看到门外竟然是穿着亲王服一脸高傲的赵永和后,夏唯谨立时看向一旁的沈熙川。   然而,此时的沈熙川也同样是一头雾水,面对夏唯谨疑惑的眼神,沈熙川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顾惊风也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的赵永和。心知定是自己那个不靠谱儿的外甥的主意,但对方既是穿着亲王服的,顾惊风只得走上前见礼。   看着躬身立在自己面前的威远侯,赵永和也觉得自己的戏稍稍过了一些。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示意威远侯起身。   “顾侯爷,这些年皇上知道你寻子心切,一直体恤你不易。但您无旨私自出京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闻言,顾惊风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雍亲王和蒲伟彤这两个小子用了什么计策,侧眸见一旁的夏唯谨眼中有些焦急,便配合的再次弓下了腰。   “此事是臣的过错,待事情结束之后,定会向陛下自行请罪。”   赵永和听顾惊风这么说,当即冷哼一声。“倒不必顾侯爷回京请罪了,皇上已经下旨,着人押你回京问责。顾侯爷,消息我已送到,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赵永和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夏唯谨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就是顾侯爷找了多年的孩子吧?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夏唯谨虽然不懂朝堂之事,可也知道像威远侯这般身份的武将,无诏出京若论死刑也是不为过。   想到他刚遇到自己的生身父母,如今便因自己便要被问责,一时间不禁有些慌了。当即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拦在了雍亲王面前。   “此事皆因草民而起,还请王爷能在今上面前求求情,念在威远侯往日的功绩上能够网开一面。今上要论罪,我来承担,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说罢,夏唯谨便跪了下来。   赵永和看着伏跪在自己面前的夏唯谨,心中暗自手抖,直骂蒲伟彤那个祸害出的馊主意。要是后面收不了场,可就真的尴尬了。   再抬头看着威远侯嗖嗖扔过来的眼刀,赵永和都要忍不住腿抖了。不过,好在自小被蒲伟彤坑的多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对着一旁的内侍连冲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夏唯谨搀起,而后一整脸上的表情,开口道:“还是改口叫你顾公子吧。方才见顾公子不顾一切为父求情,本王深受感动,便是你不说,本王也自会向皇上陈情。”   一旁的沈熙川看着雍亲王如此,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京中官员无诏令不得出京,可那威远侯稳坐朝中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是如此莽撞之人。   而且,便是威远侯思子心切,无诏出京那皇帝也会直接派人来问罪,而不是着人通知雍亲王这个本身便带着差事的王爷代行其责。   想到这里,沈熙川脑海中突然想起些什么。随即转头向四周找去,当他在门边看到一角衣摆在动时,心中顿时明了。   而后,在看着护在威远侯夫妇面前的夏唯谨,沈熙川不由得一阵心疼。   “般宁,王爷同皇上乃是同胞手足。既然王爷说了会跟皇上求情,那侯爷定然会没事的。”说罢,沈熙川转头看向仍躲在门口的蒲伟彤,而后朗声说道:“您说是吧,蒲大人。”   蒲伟彤没想到沈熙川直接将他揪了出来,表情讪讪的从门外走进来,瞄了眼沈熙川的表情,明白他已经看透了他们的计策。   于是,蒲伟彤对着沈熙川讪笑一声,开口说道:“可不是,雍亲王在皇上面前极有脸面,有他向皇上美言,舅舅定然无事的。”   说完,蒲伟彤直接走到夏唯谨面前,如同长辈一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原先我就觉得看你有些眼熟,没想到我同般宁竟然真的是表兄弟,这可当真是缘分呐。”   “今儿刚好大家都在,就我做东,大家好好庆祝一番如何?”   沈熙川本就准备了席面,但蒲伟彤既然牵头,加上他同雍亲王设计夏唯谨,心中不免有些不悦。随即,开口道:“既然大人请客,那自然最好。我这就吩咐后厨,一定挑我们酒楼最贵,最好的饭菜上。” 第72章 认亲   沈熙川因为存着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讨好的心思, 所以准备的席面皆是上等且复杂的菜色。   不过,沈熙川没想到雍亲王和蒲伟彤回来横插一杠,只准备了一桌的席面。原想着雍亲王的身份身份贵重, 定是不习惯和他人同席, 沈熙川本想再去单独准备一桌,然而雍亲王却拒绝了。   许是雍亲王和蒲伟彤这场戏真的吓唬住了夏唯谨,之后的相处, 夏唯谨对于顾惊风夫妇的态度倒不似先前那般排斥。期间威远候夫人拉着他的手,夏唯谨虽然有些不太适应, 但也没有拒绝。   这桌席面沈熙川自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见几人已经坐定,沈熙川便吩咐酒楼里的小二开始上菜。   当小二陆续将饭菜端上桌,蒲伟彤看着桌上多道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菜式, 当即瞪大了眼睛。但是碍于自家舅舅在, 蒲伟彤没敢说什么, 倒是眼刀一直往沈熙川身上扎个不停。   沈熙川还想着方才此人伙同雍亲王整蛊夏唯谨的事,对于蒲伟彤的不满便选择视而不见。   不多时,沈熙川精心准备的菜品便全部上齐。沈熙川自觉身份不太合适,便没有打算上桌,直到菜色上齐,便打算和小二一同退出去。   然而,还没等沈熙川离开, 只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沈熙川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夏唯谨正仰头看着他。   沈熙川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心中明白此等场合自己并不方便在场, 便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夏唯谨放手。只是, 夏唯谨似乎没看懂他的暗示一般, 任凭沈熙川同他怎么使眼色都不肯撒手。   早已经被告知真相的顾惊风对沈熙川并不怎么看好,可最终不忍伤了孩子的心,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沈公子也忙活了这么久了,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就坐下来一起吧。”   顾惊风此言一出,沈熙川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总觉得他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意有所指。   瞄了眼对方的脸色,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毕竟以前小说话本里,棒打鸳鸯的故事可海了去了,对方要是真铁了心反对,也够他们俩头疼的。   沈熙川的手艺虽好,但在场的人除了蒲伟彤和雍亲王之外,都没什么心思用饭。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吃饱喝足停了手,其余人也都跟着放下手里的筷子。   沈熙川在桌下握着夏唯谨的手,正寻思着是否该说点儿什么,便听赵永和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道:“怪道达明一直夸赞沈老板手艺好,这席面便是御膳房的师傅也不逊色什么。”   闻言,一旁的蒲伟彤不由得撇了撇嘴。“说起来,我们今日也不过是沾了舅舅和舅母的光,我来唐河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沈老板对我如此重视。”   沈熙川听着蒲伟彤的酸言酸语,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一旁的威远候夫人虞婉君,训斥他道:“你这孩子早晨桃儿啊,梨啊的吃多了?这话说出来这般的酸?”   蒲伟彤没想到一向对他如亲生的舅母,竟然这般为沈熙川说话,当即哼了一声。   “哼,舅母可真是有了般宁,就忘了达明。我这可还没说什么呢,您就这就连沈老板都护上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眼了,走了,走了。”   说着,蒲伟彤便勾着雍亲王赵永和就往外走。   见状,沈熙川跟威远候夫妇告了声罪,然后便急忙追了出去。待蒲伟彤即将走出酒楼大门的时候,沈熙川忙开口叫住了他。   蒲伟彤回头见沈熙川笑的一脸灿烂,便以为要跟自己赔不是。当即便换了个脸色,笑呵呵的踱步走回到沈熙川面前。   “沈老板叫我作甚?我可告诉你,今儿的事,没有二斤脆皮五花肉是搞不定的。”   听蒲伟彤这么说,沈熙川挑了下眉并未接话。只是从柜台里摸出账本,递到了蒲伟彤面前。“大人,刚才您可说了今儿您做东的,这账……”   见蒲伟彤脸色耷拉下来,沈熙川继续道:“威远候是您舅舅,般宁又是你表弟,他们相认这么大的喜事儿,我直接要账不合适吧?要不您看,还是您结得了。”   “沈熙川,般宁是我表弟不假,可他在你酒楼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至于一顿饭都请不起吧?”   蒲伟彤原本声音有些大,但怕被别人听到觉得他小气,随即瞄了眼四周声音放轻了一些。   “您说的是不假,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您这作为外甥和表哥的,总不会这点儿血都不肯出吧?要不,我跟般宁聊一聊?”   蒲伟彤也不是个傻的,沈熙川先前那般看重夏唯谨,如今夏唯谨认亲,竟追着自己付账,哪能还不明白沈熙川这是在报方才设计夏唯谨的仇。   气哼哼的伸手点了点沈熙川,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拍在了柜台上。   “向来只有小爷坑别人,今儿还是小爷第一次被人坑。沈老板真是好样儿的,你给我等着。”   沈熙川并不惧怕蒲伟彤的威胁,笑呵呵的收了银子,挥手道了声:“大人慢走,下次再来。”便转身进了后厨。   ……   夏唯谨原本心里就渴望父母相认,只是心里始终是踏不过那个坎儿。如今被雍亲王这么一顿唬,真的以为顾惊风夫妇会被问责,心中便也没那么多放不开和不甘心。   端坐在父母面前夏唯谨看着两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想到这么多年在夏家的生活,心中莫名感觉有些委屈。   这种感觉在虞婉君在抬手帮他理顺肩头的发丝时,突然到达了顶点,泪水猝不及防的涌出眼眶,而后紧紧抓着虞婉君的手痛哭起来。而一直守在门口的沈熙川在听到夏唯谨的痛哭声后,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想要冲入房间将夏唯谨护在怀里,但是他心里清楚,此刻的夏唯谨才刚刚开始对亲生父母卸下心防。自己便是再怎么心疼,也不该在此刻进入房间打扰他们一家团聚。   顾惊风夫妇没想到夏唯谨会突然情绪崩溃,心中大略明白被人收养的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只觉得心如刀绞。   向来不苟言笑的顾惊风更是起身将夏唯谨拥入怀里,犹如安抚婴儿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让夏唯谨在自己怀里,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尽数倾泻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唯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轻轻从顾惊风怀里挣脱出来,看着顾惊风被自己眼泪浸湿的衣襟不禁有些赫然。   看着夏唯谨面露不好意思,虞婉君含着眼泪抚着夏唯谨的发丝,笑骂道:“你这个傻孩子。”   哭过一场的夏唯谨彻底放下的心防,和顾惊风夫妇两人挨坐在一起,慢慢诉说着这些年的生活以及遭遇。   在听到夏安氏竟在夏唯谨奔丧的途中置他于死地,原本就怒火丛生的顾惊风恨不得立时抽刀砍了夏安氏为夏唯谨出气。   “当时还好有熙川救我性命,贴心照料不说,甚至为了不惜为了我被赶出家门。”   回想起以前,夏唯谨心里又难过,又欣慰,对沈熙川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又深了一些。   “虽然后来我们的日子过得极其艰辛,然而就算如此,熙川也从来没有委屈过我。反而有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扛。”   说到这里,夏唯谨嘴角含笑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虞婉君握着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熙川待我至诚至真,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和他分开。你们是我的生身父母,你们若是能一并接受他,我们自会好好孝敬你们。若是实在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咱们见过了,知道彼此都安好就可以了。”   “什么叫彼此安好就可以了?难道说我们不同意你们在一处,你就不肯认我们么?”   顾惊风对两人的在一起这件事确实不怎么看好,而且沈熙川身份低微,配他家孩子确实有些不太够格。   不过,方才听夏唯谨这么说,知道沈熙川确实是真心对他,原本心中的反感倒也没有先前那般强烈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生短短数十载,自己活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你和那个沈公子如何,我保证我和你爹都不干涉。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你能好好地,其他我们也不在乎。”   ……   回到客栈后,顾惊风看着坐在灯下的发妻不禁皱了下眉。   虞婉君与顾惊风夫妻数载如何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转过身面向顾惊风,柔声劝解道:“我知道侯爷心中怎么想的,我也心中担忧他们以后老无所依,可是侯爷,咱们虽然是般宁的亲生父母,可是从未尽过父母之责,我们又有何理由去拆散他们?”   说道这里,虞婉君有些哽咽,仰头看着自家夫君眼神里带着期盼。   “这些年我日日在佛前祷告,只要能找回我的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侯爷,您就随了两个孩子的心愿吧?”   顾惊风早已经心软,见发妻如此哀求,哪里还能硬的下心肠。“婉君,你别哭。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么?!”   帮着发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顾惊风想起夏唯谨口中所说的夏安氏,心中不由愤怒不已。   “倒是收养般宁的夏家主母,属实可恨至极。”   “多行不义必自毙,侯爷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生气。不如想想怎么让孩子同我们的关系更近一些。”   闻言,顾惊风看向发妻,问道:“你有办法?”   只见虞婉君难得俏皮一笑,“侯爷就别问了,且听妾身的便是。” 第73章 真相   舞阳城, 夏府,梧桐院   屋内的夏安氏努力拍打着门板,厉声怒骂着守在门外的丫鬟和小厮, 让他们将门打开。   此时的夏安氏发髻凌乱, 衣着邋遢,与之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夏家主母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经贴身侍候夏安氏的丫鬟最终不忍心, 还是去了前院儿叩响了书房的门板。   夏志远端坐在书房内,内心并不平静。朝廷突然出手扫除掉张重阳一党, 连带的与他有牵扯的安家也被拉下了水。   与安家有亲的夏家虽然没有被波及,但夏志远总觉得此时夏家的平静并不正常,反而有一种暴风雨欲来的错觉。   心烦意乱的丢掉手里的账册,夏志远刚起身便听到了门外小丫鬟的叩门之声。想到被关在梧桐院的夏安氏, 夏志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书房随小丫鬟去了梧桐院。   夏志远刚刚进门, 夏安氏的咒骂声便传入了耳中。守在门外的下人见老爷脸色阴沉, 纷纷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门内的夏安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样,透过门板缝隙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夏志远。情绪更加激动的摇晃着门板,叫喊着夏志远的名字让其给自己开门。   夏志远负手立在门口,听着房内夏安氏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终是心有不忍,最终还是吩咐小厮将门打开。   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个形似疯子一般的女人立时从房里冲了出来,双手紧紧抓着夏志远的衣襟, 急切的问道:“夏志远,我兄长, 我兄长现在怎么样了?”   见夏志远沉默不语, 夏安氏也心知情况不妙, 嚎啕大哭着瘫坐在地上, 扯着他的衣摆不住的哀求。   “夏志远,只要你能救下我兄长,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干涉。夏志远,我求求你了。”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夏安氏,夏志远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向后退了一步,将衣摆从夏安氏手里抽出,冷漠的开口说道:“安珺澈乃张重阳构陷朝廷命官的主谋,早已在几天前被当街问斩。安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随着夏志远的话语,坐在地上的夏安氏慢慢安静了下来。抬头眼含恨意的怒视着夏志远,厉声问道:“夏志远,你为何这么狠心,你忘了当初夏家为难,是谁对你施以援手。”   说罢,夏安氏踉跄着从地上站起身指着夏志远,“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发卖了你最心爱的女人。恨我杀了你最疼爱的儿子,所以你就这样报复我!”   事关夏家秘辛,夏志远立刻让周围侍候的下人退了下去,拉着夏安氏的手腕将人硬扯进了房间。   看到夏志远眉宇间已见怒色,夏安氏立时大笑了起来。   “夏志远,当年的陈氏也是像刚才我跪在地上求你那般哭着求我。你不知道,看着她被拖出去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痛快。”   说罢,夏安氏看着夏志远笑了起来。   “素云,如果说我压根儿就不在意什么陈氏呢?”   夏志远的话让夏安氏顿时一愣,随即摇头否认道:“不可能!你若不在意她,为何将她如珠似宝一般的护在身边?”   夏志远闻言并没有辩解,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夏安氏开口说道:“素云,你还记得陈氏的样貌么?”   见夏安氏怔住,夏志远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怀念。   “我同你兄长少年相识,在竹海认识你时,你不过才豆蔻年岁。当时的你一身红衣,同丫鬟在溪水边嬉戏,天真烂漫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我向你兄长提亲,可是被他拒绝了。在之后,我遇到了容貌与你有几分相似的陈氏。”   夏志远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夏安氏,继续说道:“后来,岳父答应你我的婚事,你被我接进了家中。我知道陈氏是个不安分的,本想将陈氏送走,可偏偏她却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素云,我送陈氏出府不是我要将陈氏护在身边,我只是想让她与你隔开。”   说到此处,夏唯谨幽幽的叹了口气。   “其实唯谨那孩子并非我的骨肉,陈氏在有了身孕八个月后便突然意外滑胎,那孩子是她让下人偷偷买来的。这事母亲是知晓真相的,但是你性情倔强,母亲本想磨一磨你的性子,却……”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都是无宜的,安家和你的兄长并非是我袖手旁观,而是真的有心无力。定他罪的是当今圣上,便是我散尽家产也无法救他。”   “素云,这几日我会派人接生儿回来,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吧。”   此时的夏安氏已经被接连的真相砸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夏志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之后,这才嚎啕大哭起来。轻轻扶着夏安氏的后背,夏志远慢慢闭上了眼睛。   ……   七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顾惊风和虞婉君早早的来到了沈记食铺等着夏唯谨来开铺门。   威远侯夫妇虽然没做过粗活儿,可为着夏唯谨依旧卖力的学习。虽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两人如此行事,已经让夏唯谨颇为感动了。   沈熙川将威远侯夫妇身份尊贵,见他们能为夏唯谨做到如此地步,心中也不免感慨。和夏唯谨私下相处时,也不少劝对顾惊风夫妇态度热络一些。   毕竟当年之事也并非全是他们的过错,而且夏唯谨丢失的这些年,顾惊风夫妇一心记寻找夏唯谨,并未再有其他孩子。此时单这份心,便是沈熙川也不由的动容。   或许是从未拥有,便会更加珍惜。沈熙川也希望夏唯谨能够认真的想一想,对于威远候夫妇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咱们铺子后面还有几间房间,我看侯爷和夫人带来的随从也不太多,挤一挤应当住得下。你问问他们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搬去咱们先前的房子暂住一段时间,也省的他们每日里还要从客栈跑去食铺,来回折腾这般麻烦。”   想到那对笨拙却努力帮他做事的父母,夏唯谨心中生出一丝温暖。   “嗯,我等下去铺子里的时候就跟他们提。他们要是愿意就让他们搬,不愿意就算了。只是,我同他们相处不多,有时总觉得难免尴尬。”   闻言,沈熙川笑着揉了揉夏唯谨的脸。   “人不都是慢慢相处出来的嘛,就像当初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其实跟你们现在的状态也没什么不一样。”   见夏唯谨点头,沈熙川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手臂,“今儿在钱掌柜家忙活了一天,整个人感觉都要散架了。钱掌柜这回不给我封个大红封,不然我可真给他撂挑子。”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忙让沈熙川坐下,伸手帮他揉捏着肩颈以缓解沈熙川的疲惫。   “以前倒没看出来你这般贪财,赶紧趁着这会儿赶紧歇歇吧。晚上就要预备开席了,你这两日有的忙了。铺子和酒楼这边你就不要操心了,万事有和我张峰呢。”   夏唯谨帮沈熙川揉了会儿肩,看闭上眼睛等到呼吸平稳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吩咐了张峰过一个时辰去喊沈熙川起身后,这才往食铺那边走去。   因着沈熙川要去钱掌柜府上帮忙,这几天夏唯谨一般都在酒楼那边多一些。不过,每日早晨开门,以及中午食铺最忙的时候,夏唯谨还是会来这边帮衬一会儿。   顾惊风夫妇也会一早来到食铺,帮着夏唯谨等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刚开始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渐渐熟悉了之后,感觉这样的生活虽然劳累但却充实。   “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酒楼那边可是有事情?”   “熙川晚上要去钱掌柜家帮忙,我就在那儿多呆了一会儿。外面天气这么热,你们怎么不在里面坐着?”   夏唯谨跟在两人身后,催促顾惊风夫妇赶紧去屋里待着。三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见蒲伟彤斜靠在桌上,托着下巴开口道:“舅舅和舅母不是挂念你么?从酒楼到食铺就这几步远的路,都站在门口望八百回了。”   说罢,蒲伟彤转头看了眼后堂的方向,扬声喊道:“赵小四,你掉茅厕里了么?怎么还不出来?”   看到蒲伟彤,夏唯谨眼神闪了闪。   经过这几天,夏唯谨已然明白了那日的事有蹊跷,虽然沈熙川并未对他言明,可从沈熙川和蒲伟彤两人的眉眼官司中,也明白过来此事多半是蒲伟彤和那位雍亲王一起演的一出戏罢了。   知道皇上并没有问责顾惊风夫妇,夏唯谨心里也放了心。不过,每次看到蒲伟彤和那位雍亲王,夏唯谨总觉得这两人好似没有之前那般讨喜了。   “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蒲伟彤仿佛没骨头一般倚靠在桌子上,手里的折扇都要摇出虚影儿了。   “这几天衙门里也没什么事儿,知道舅舅和舅母在这儿我就过来看看。”   两人正说这话,雍亲王赵永和捂着肚子一脸菜色的从后堂走了出来。看到夏唯谨在也顾不得仪态,一下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哎哟哟,脚麻了。”   “谁让你昨天贪凉吃那么多西瓜的,今天晚上还打算带你去沈记蹭顿涮锅儿的,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蒲伟彤和赵永和关系如此亲厚,除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之外,更重要的是喜好相同。   沈熙川在舞阳的那桌饭菜不仅填补了蒲伟彤素了月余的五脏庙,也让赵永和记在了心里。   所以,赵永和被蒲伟彤拐到唐河县后,日日都要去沈记酒楼点个卯,简直比上朝都准时。然而日日的胡吃海塞终是让赵永和尝到了苦头,只是一早晨便已经往恭房跑了三次了。   赵永和虽是皇子皇孙,可年岁与蒲伟彤相仿,加上自来随性。虞婉君便也无法拿他当亲王来尊敬,见他一脸菜色的摊在椅子上,口中难免唠叨两句。   “王爷虽然年轻可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当心年长以后受罪。等下让小彤带您去后面先躺一躺,实在不行便得叫大夫过来瞧瞧了。”   赵永和自成年后便出宫建了府,在府中没有长辈管束,一人独大惯了。如今被威远侯夫人这般念叨,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心里反而有些亲近。   跟威远侯夫人道了声谢之后,赵永和揉着肚子,看向门口拄着笤帚的威远侯,开口道:“侯爷,我皇兄可真来信儿了,问侯爷什么时候返京。顺带还想要见一见顾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种田主攻预收,有兴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   文名:穿成古代大龄剩男 ID:6387106   预收文案:陆政安穿越到古代一个大龄剩男身上,刚睁开眼,就面临着官媒催促着成婚生子,否则就要被罚的开局。   陆政安捏了捏身上硬邦邦的腱子肉,感觉这么棒的身材,找个媳妇儿应该并不难。   于是,他便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去了参加了官府举办的‘仲春会’。却不想竟对同样被迫参加仲春会的小郎君一见钟情。   ……   因为身体不可说的隐疾,宋淮书硬生生的拖到二十还未曾婚配。   眼看无法再拖不下去,为了不连累家中双亲,宋淮书只能硬着头皮参加仲春会。   然而,混乱中宋淮书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后,他觉得参加官府举办的仲春会也不是说没有意义。   …   村里人都觉得陆政安和宋淮书在一起,定然过不长久。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两人不光日子越过越好,就连孩子都生了两三个。 第74章 取舍   沈熙川为了钱掌柜千金的满月酒, 一连忙碌了好几天都未睡好。夏唯谨虽有心想将皇上即将召他和顾惊风夫妇返回上京的消息告知与他,可看到沈熙川疲惫的面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钱掌柜那边喜宴结束的两天后,钱掌柜携重礼来酒楼致谢。见蒲伟彤等人都在, 忙上前见礼。   关于蒲伟彤的身份, 在蒲伟彤出狱之后,钱掌柜也曾私下里听徐捕头说了一些,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位看似吊儿郎当的贵公子竟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弟雍亲王, 钱掌柜对待蒲伟彤的态度比先前更加的恭敬了。   “红封已经给过了,钱掌柜怎地又这般破费?以后你家再有喜事, 我可不敢接了。”   碍着雍亲王在,钱掌柜倒不如之前那般豪爽随意,只是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嘿嘿笑了两声,这才说道:“那哪能一样, 现在酒楼生意恁的忙, 沈老弟还抽空帮老哥去撑脸面, 若是不来走这一遭,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闻言,沈熙川也不好让人都站着,忙招呼钱掌柜落座。   因着下雨,食铺那边没什么生意便早早的关了门。顾惊风夫妇回去也没什么事,便随着夏唯谨来到了酒楼这边。   钱掌柜坐在一边饮茶,正要寻夏唯谨说话, 见他身边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一脸慈爱的逗弄着沈春杰的一双女儿,不禁有些好奇。而且观他们气度非凡, 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气势, 足以说明两人也并非凡人。   在屋内坐了一会儿, 听沈熙川要去后厨备菜, 钱掌柜便也找借口跟了出来。   待两人走下楼,来到后厨后钱掌柜伸手拉住了沈熙川,忙开口问道:“沈老弟,刚才在雅间儿逗咱两个外甥女的两人是谁啊?看模样和气度好像都不是一般人儿啊。”   钱掌柜与沈熙川已经极其熟络了,此时只有两人在场,说话间便随意了许多。   “他们是般宁的双亲。”   沈熙川此言一出,钱掌柜眼珠子差点儿从眼眶里瞪出来。   “夏,夏老弟的双亲?不是说……”说到这里,钱掌柜回头看了眼身后,见无人过来,这才低声继续问道:“不是说夏老弟已经双亲不在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说来话长,等到日后有机会我再同你细说。”   到底是人家的私事,沈熙川不太愿意说,钱掌柜便是再好奇,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想到刚才在房间里,雍亲王和夏唯谨双亲颇为熟络的模样,显然也都是认识的。这能与雍亲王搭的上话,这身份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想到这里,钱掌柜不由得只嘬牙花子。抬头看着沈熙川,一脸艳羡的说道:“沈老弟这运道可真是让人羡慕,以后老哥可全指望你提携了。”   钱掌柜的话让沈熙川一时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瞧您说的,我这酒楼当初还是您帮忙开起来的,说什么提携不提携的,您可别寒颤我了。”   沈熙川的自谦之语让钱掌柜心里颇为受用,心里的羡慕也稍稍淡了一些。想到那一屋子的贵人,钱掌柜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拍了拍沈熙川的肩膀,说道:“沈老弟,老哥再麻烦你个事儿。”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不会推辞。”   闻言,钱掌柜嘿嘿一笑,搓着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能否麻烦沈老弟亲自做几个拿手菜,我想请一请雍亲王,大人,还有夏老弟的双亲。”   沈熙川先前曾欠过几次钱掌柜的人情,现在钱掌柜的要求也并非是什么难事,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   既然是答应了钱掌柜,沈熙川来到后厨便开始琢磨现有的菜品。   不过,这几日天气炎热,大鱼大肉的也着实吃着腻味。加上这些天蒲伟彤和雍亲王在酒楼里蹭饭,已经将寻常的菜色差不多吃一遍了。眼下要用什么菜品帮钱掌柜招待雍亲王和顾惊风夫妇,沈熙川着实有些头疼了。   不过,当沈熙川目光扫到后院墙头上爬着的一株南瓜藤,便立刻让后厨帮忙的小伙计帮着采了一把嫩尖,又挑了些开的正好的公花挑了十几朵折了下来。   南瓜藤一般都只是牲畜才吃,此时后厨见自家东家竟然要拿这东西招待贵人,不由得都把心提了起来。   “东家,咱们这鸡鸭鱼蛋的也不算少,您怎么拿这个招待客人?”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笑了笑。“寻常大鱼大肉吃多了也腻得慌,不如这小菜儿来的爽口。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   说着,沈熙川让小伙计帮着生了火,将南瓜尖放在锅里焯了水遍水,又将南瓜花沾了面糊放在油锅里炸至酥脆,这才开始调味装盘。   半个时辰之后,四道道清爽的小菜,五道冒着热气的小炒,以及一盆甜汤被一一端上了桌。   钱掌柜站在门口,看着还带着那道南瓜尖以及炸的酥脆的南瓜花被送入房内。趁着众人不注意,赶忙将沈熙川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沈老弟,既然是哥哥请客,断不会少了你的银钱。你怎么,怎么能把菜叶子都端上来了?你们后厨是没菜了么?”   听钱掌柜这么说,沈熙川回头看了眼正围在桌边一脸好奇的蒲伟彤和赵永和,笑着安慰道:“钱掌柜放心,大人和王爷最近在我们酒楼大鱼大肉的吃多了,今儿特意给他们做些别的换换口味。”   钱掌柜自来是相信沈熙川的手艺的,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想到方才盘子里那绿油油的菜叶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给钱掌柜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沈熙川正要说些其他的,就听赵永和开口问道:“沈老板,你这是做的什么啊?这菜是没择洗干净还是怎么着,怎么还有绿色细丝儿啊?”   闻听此言,沈熙川来到了桌边,看着赵永和指着的那道蒜泥南瓜尖,笑着解释道:“王爷,并非是手下人没择洗干净。这菜是南瓜藤的嫩尖做成的,别看南瓜尖不起眼,但却能清肺、平肝和胃,宽肠通便,对身体再好不过。”   说着,沈熙川拿了筷子一一递给在场的人,“诸位且尝尝看味道如何?”   夏唯谨对沈熙川自然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见蒲伟彤和雍亲王赵永和表情都有些迟疑,正要第一个上前去夹,却被顾惊风给抢了先。   “瞧着颜色还过得去。”说着,顾惊风率先下了筷子,待发现这南瓜尖口感顺滑,酸酸辣辣甚是可口,便赞许的点了点头。   赵永和和蒲伟彤乃是老饕,见顾惊风这么说,哪里还会再顾忌其他,当即便跟着下了筷子。在发现这道蒜蓉南瓜尖确实如爽口开胃,这才觉得方才着实有些短视了。   钱掌柜本已经惊了一头汗,见堂堂的雍亲王和县令大人吃的头儿也不抬,这才放下了心,转头对着沈熙川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见状,沈熙川对着钱掌柜笑了笑,便没再说其他。反倒握着夏唯谨的手晃了晃,问道:“饿了没?我在厨房里帮你用井水冰了一碗酒酿圆子,这会儿应当正好能喝了。”   “我不饿,倒是你是不是又去后厨帮忙了?跟你说过了,既然请了人就让他们做,何必自己这么累?”   夏唯谨说这话,只觉得似乎有人正在看自己。顺着感觉看去,只见虞婉君正嘴角含笑的看着他,当即脸色一红将视线转到别处。   见他如此,虞婉君掩嘴轻笑一声,随即走到了两人跟前,抬手点了点夏唯谨,笑道:“你这傻孩子,在我们跟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罢,虞婉君悄悄对着沈熙川使了个眼色,而后带着随身的一个小丫鬟出了房间。   沈熙川明白威远候夫人当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跟夏唯谨和钱掌柜又叙了两句便找借口出了房间。   在沈熙川走至楼梯口的时候,只见跟在虞婉君身边的那个小丫鬟矮身对着沈熙川行了一礼。而后开口说道:“沈公子,请这边来。”   当沈熙川随着小丫鬟来到后院时,虞婉君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倒茶水。看到沈熙川过来,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   抬头见沈熙川表情似乎有些紧张,虞婉君笑着柔声说道:“沈公子莫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想到沈熙川已经在后厨忙了好一段时间了,虞婉君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示意他坐下说话。   “今日这般请沈公子出来说话,着实有些失礼。不过,事关般宁,有些事觉得还是问一问沈公子比较好。”   听虞婉君提及夏唯谨,沈熙川不由心中一紧。随即,一些不太好的画面浮现在了脑海中。但沈熙川还是面容恭敬的问道:“夫人请讲。”   见状,虞婉君开口道:“我家侯爷昨日收到皇上诏书,希望他能尽快回京。同时,还想见一见般宁。”   皇帝既然下令,不管如何夏唯谨都不能拒绝。作为威远侯唯一的继承人,沈熙川明白此去上京,夏唯谨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般宁对你用情至深,所以,我想问一问沈公子,若是般宁回了上京,沈公子又当如何?”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也就做菜这项手艺勉强能够拿得出手。若是般宁回京,且心意不变,我自当跟他一起的。”   听他这么说,虞婉君倒也没有意外,只是语气平淡的追问了一句。“沈公子在唐河县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你若虽般宁上京,这边的生意又当如何?”   闻言,沈熙川微微一笑。“铺子哪里都能开,可是般宁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帮忙收藏预收,么么哒^3^! 第75章 沈银川   皇帝颁下令威远侯回京的圣旨送到沈记酒楼后, 雍亲王和威远侯夫妇一起在沈记酒楼宴请从上京远道而来的内侍。   沈熙川在后厨准备的时候,被沈春杰满脸忧色的拉到了一旁。   看着沈春杰欲言又止的模样,沈熙川将手上的水珠擦干, 开口问道:“大姐,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只说便是。”   沈春杰原先只以为夏唯谨是落难到此的孤儿,看他同自家弟弟情投意合,颇为相配, 便有心想要撮合两人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夏唯谨来头竟然这般大,爹娘是上京的大官儿不说, 就连皇帝老儿都要下令召见。这对于沈春杰来说,就有些难以想象了。   现如今夏唯谨是大官儿家的贵公子,自家弟弟只是一届商人。虽说弟弟并不比人家逊色什么,可是身份上的差异, 还是让沈春杰心里为之忐忑。两人身份如此悬殊, 日后便是弟弟受了什么委屈, 也只能打碎牙齿和泪吞。   “小夏要随他爹娘回上京了,可说了你怎么办?”   见沈春杰竟是因为这个而发愁,沈熙川心里感动的同时,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沈春杰一脸认真的等着沈熙川回答,见对方一脸微笑一时间有些着恼,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嗔怪道:“我问你话了, 你倒是认真这点儿。这小夏要回上京,你怎么办?!”   自从沈春杰自己在街上开了铺子, 接触的人多了性情自然也就变得泼辣了些。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 沈熙川也不欲打算瞒她。   “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若是般宁留在上京的话, 到时候我就在上京找间铺子还做我的老本行。”   闻言,沈春杰不由皱了下眉。“你若是也留在上京,那这边的铺子怎么办?总不能转手出去吧?”   沈记酒楼自开张之日起,生意便一直没有冷淡过。日常流水不说百两,但是几十两还是有得赚的。此等生意便是曾经唐河第一酒楼的夏和楼,也是拍马都不及。若是沈熙川要因此就将酒楼和铺子关张,或者是转手他人,着实有些太可惜了。   “那倒不会,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看张峰为人勤恳本分,是个不错的托付人选。我随般宁去上京的这些日子,会先把铺子暂时交给他来代管。”   说道这里,沈熙川抬眸看了眼面前的沈春杰,开口问道:“大姐,张峰他老娘是不是在你铺子里帮忙?她人怎么样?”   听到沈熙川的话锋猛地转到自己身上,沈春杰愣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的点了点头。“嗯,张大娘人还不错,做事勤恳本分。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沈春杰脸色似乎染上红霞,沈熙川笑了笑,继续说道:“没什么,就是瞧着张峰对你好像挺上心,他老子娘性格也还行,就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没?”   沈春杰听着沈熙川的话,不由自嘲一笑。“我一个和离了的,还带着两个孩子的人,能有什么想法。张峰,张峰正经读书人出身,便是家道中落也不是我能攀得上的,你还是别瞎操别人的心了。”   说完,沈春杰停顿了一下,“不过,张峰确实是个妥帖人,把铺子和酒楼暂时托付给他,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沈熙川知道沈春杰心里还是有些自卑的,本想再劝她两句。不了却被她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   “二弟,前天我回了趟陶营子。咱爹……情况有些不太好。”   沈熙川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关于沈家人的消息了,如今听沈春杰提及,一时间竟然有些发蒙。待反应过来沈春杰口中的‘咱爹’是谁后,脸上的笑意慢慢冷了下来。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大姐想和他们联系我不拦着,但是有什么事就不必和我说了。”   沈春杰知道沈熙川对家里人还是有心结,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只是沈大林之前也曾真心疼爱过她。如今沈大林情况不好,沈春杰没什么人可以诉说,便想着和沈熙川唠叨两句。   不过,沈熙川对沈家众人这般态度,沈春杰也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若非沈家众人当初能够对他好一些,也不会弄成如今亲人不像亲人,反而更像是仇人。   正当沈春杰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只听背后脚步声响起,两人回过头只见夏唯谨正一脸焦急的往这边张望着。在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沈春杰和沈熙川后,顿时如释重负。   见状,沈熙川不再同沈春杰说什么,抬脚朝着夏唯谨走去。   “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去?”   “没什么。”夏唯谨微笑着看着沈熙川,伸手帮他将他粘在发丝的树叶摘下,继续说道:“就是方才突然没看到你有些心慌,我没打扰到你跟大姐说话吧?”   “没有打扰,方才再说两个丫头的事儿,说完正要回去呢。”   听到提及霜儿和聪儿,夏唯谨脸上不免有些不舍。“说真的,我还是不太想去上京。这一去不知道要待在那里多久,怕是回来的时候,两个丫头都要跟我认生了。”   闻言,沈熙川笑着安抚道:“上京繁华热闹,去开阔开阔眼界多好啊。再说了,皇上已经下旨,你若不去岂不是让侯爷和夫人为难么?”   知道沈熙川说得是实情,夏唯谨不在说什么,只是停下脚步看着沈熙川,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看他如此,沈熙川怎么会不晓得他心中所想。探过身抱了抱夏唯谨的肩膀,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都会做到,不会任你一个人回上京的。”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心中安定了下来,伸手环住沈熙川的腰身,瓮声说道:“熙川,谢谢你。”   ……   皇帝老爷传旨到唐河,在陶营子村也同样引起了一阵热议。   从灵恩寺回来的沈银川听着村头夸赞沈熙川的话语,倒不似以往那般嫉妒。反而攥紧手里的那个白色瓷瓶,冷笑一声疾步往家走去。   因为少了沈熙川这个壮劳力,加上沈春宁出嫁掏空了大半个家底儿,沈家众人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沈老爹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忍不住质问自己,他们家为何会轮落到这一地步。然而,当他发现自从自家老二将那个姓夏的带回家之后,他们家这一切都变了。   在床上躺了半天的沈老爹只觉得胸口闷得有些喘不上来气,翻身下了床慢慢挪到了堂屋门口的小木凳上坐下。   正低头装自己烟袋锅子时,听到大门门板吱呀一声,沈老爹放下手里的烟袋锅子抬起头来。看到沈银川大步流星的从外面回来,忙开口叫住了他。   “银川,田里正给苗儿浇水,你不去干活儿又去哪儿瞎溜达了?”   沈银川侧头看了眼脸色蜡黄的沈老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我能去哪儿溜达,自然是去做正事儿去了。你老人家在家好好歇着就是了,没事少管闲事。”   在厨房忙碌的沈老太听到沈银川如此跟他爹这么说话,心中也不禁有些不悦。从厨房探出头呵斥沈银川道:“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用嘴说话!我的事,你们少问少管!”说着,沈银川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狠狠地摔上了门。   沈老太被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气了个仰倒,但想到一切小儿子一切反常都因沈熙川引起,沈老太忍不住坐在门槛上咒骂起了沈熙川。   堂屋门口的沈老爹听到自家婆娘的咒骂声,本想呵斥两句,然而却不想被旱烟呛了嗓子。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整个人身体一软倒在了门口。   听到动静的沈老太顿时被沈老爹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便从厨房跑出来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后大叫着沈银川出来帮忙。   沈银川自灵恩寺走回来,属实有些累了,刚要躺下来休息就听到了老娘的叫声。   沈银川表情不耐的从房间走出来,在看到地上躺着的老爹不省人事,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忙奔出门去请村儿里的赤脚大夫。   然而,不凑巧的是赤脚大夫正好出门不在家,焦急万分的沈银川当即借了隔壁邻居的驴车拉着沈老爹一路往镇上跑去。   等到沈银川和沈老太将昏迷不醒的沈老爹着急忙慌的送到镇上的医馆,还没等两人缓口气,就听门口摆摊的小贩们议论着沈记酒楼今日的热闹。   蹲在墙根儿擦汗的沈银川听着几人的议论,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忙凑上前,问道:“诶,沈记酒楼怎么了?”   一旁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上下打量了一眼沈银川,见他衣着寒酸,应当是从乡下来的,语气很是轻蔑的说道:“沈记酒楼今儿可真是露了大脸儿了,上京里来传旨的大官儿都被请去沈记坐席。这若是招待的好了,保不齐名声就要传到上京去了。”   闻言,沈银川只觉得喉间一哽。蜷在袖子里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摸到了那瓶甜白瓷瓶。   抬头看了眼慢慢暗下来的天空,沈银川正要转身返回药堂,只见不远处大哥沈临川一脸焦急的朝这边找了过来。   见到沈银川站在门口,沈临川忙奔了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问道:“老三,咱爹,咱爹咋样儿了?”   “送来的及时,咱爹没啥大碍。正在里面施针,等下醒了就可以回家了。”   听沈银川这么说,沈临川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得亏你今日在家里,要不然爹就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不知道。看你这也是一头汗的,先坐门口休息一会儿,我进去先看看咱爹咋样了。”   说完,沈临川抬脚走进了药堂,沈银川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即将目光望向了沈记酒楼所在的方向。 第76章 被抓现行   因为唐河县并没有宵禁, 酉时末的时候沈记酒楼里依旧高朋满座。   店里生意红火座无虚席,酒楼里的小二也都跟着忙碌。所以,在沈银川自墙头翻进来的时候, 酒楼内并没有什么人发觉。   贴着墙根儿溜到后厨门口, 沈银川趴着窗户看着里面叮叮当当的锅勺碰撞声,发现并没有能溜进厨房的机会,背过身贴着墙壁在阴暗处坐了下来。   然而, 当沈银川的目光瞄到半开着门的仓房,见里面满满都是布袋, 晓得那里应该是装米面的仓房,心中不觉一动。   顺着墙根的阴影,沈银川来到仓房门口。见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一袋袋的大米和白面,手指摩挲着袖子里的瓷瓶, 不由得有些心脏加速。   回头见周围并无什么人, 沈银川屏着呼吸摸进了仓房。哆哆嗦嗦的将瓷瓶从袖中拿出来, 拔出瓷瓶上的瓶塞,将里面的灰白色的药粉尽数倒入了一袋开了口的面粉内。   怕药粉撒的不够均匀,沈银川提着布袋来回摇晃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猫着腰钻出了仓房。   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沈银川颤抖着坐在阴暗处的墙根处只觉得心砰砰跳,似乎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一般。但只要想到沈熙川酒楼的饭菜吃出问题而赔的倾家荡产, 甚至最后沦为乞丐。沈银川便觉得一阵痛快,靠在墙上咧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因着生意火爆, 张峰被前桌的客人催的无法, 只能去后厨让他们加紧上菜。然而, 当张峰路过半开着门的仓房时, 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沈熙川曾经定下过规矩,凡是后厨和仓房,没有人在的时候必定要落锁,以防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所以,此时的张峰看着半开着门的仓房,心中暗骂定是哪个不长记性的猴崽子把这规矩当做了耳旁风。等到晚上放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人不行。   张峰心里这般想着,急匆匆的走到仓房门口打算去锁门。然而,当张峰刚刚走到仓房门口后,在看到仓房地面上掉落的几块儿指甲大小的泥疙瘩,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酒楼招聘跑堂小二和大师傅,要求的第一条便是干净与否。他们虽不至于每日检查个人卫生,可是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会脚上带着泥巴来上工的,更不要说还进到了仓房。   虽然心知有异常,但张峰也并没有声张。轻手轻脚的在仓房内看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后便从仓房退了出来。   不过,尽管面粉装的再怎么严实,但多少都会从缝隙里露出一些出来。张峰站在门口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在靠墙根的地方发现了一串带白色印记的脚印。   张峰仗着有几分武艺在身,自是不怕的。正要往那贼人藏身之处靠近时,只听背后店内小伙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张管事,您在哪里做什么?大东家正寻你呢。”   闻言,张峰唯恐惊了那贼人,忙转过身看着小伙计说道:“没事,方才仓房的门不知道谁没关,我过来有没有进了野猫啥的。”   说着,张峰脑筋一转,随即说道:“你跟大东家说一声,黄师傅的那道鱼头汤缺了些火候儿,让我过去瞧瞧,我等下就过去。”   他们后厨的几位师傅,每人负责的菜式都不相同。那黄师傅因为不擅长做鱼,一直负责的是凉菜这块儿。   外人因为不清楚他们后厨的分工,所以张峰这话乍一听倒没什么不对。但是,沈熙川最为他们店的大东家,而且还是亲自分派活计的人,对他们几个师傅再了解不过。   张峰只希望小伙计传话的时候能够机灵点儿,把他刚才那句关键告诉大东家沈熙川。   小伙计初一听确实觉得一直管着凉菜的黄师傅,竟然开始换去做热食确实有些奇怪。原以为是后厨互换过活儿,自己并不晓得也并往自己心里去。   直到半刻钟后,小伙计和同伴收拾桌子的时候,这才低声和对方开始嘀咕。   “后厨什么时候调了活儿了,方才我听张管事说,黄师傅现在去做汤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和后厨的几个换换,也好让咱们也学一些手艺傍身。”   “调活儿?没听说啊,你是不是听岔了?”   听同伴怀疑自己听错了,小伙计立刻就不干了。“我又没七老八十,哪能听错了。张管事确实说黄师傅做的鱼头汤缺了些火候,他先过去瞧瞧。”   此话一出,那小伙计立刻也觉着有些不对了。   且不说后厨有没有真的调活儿,即便是调活儿了,黄师傅做的鱼头汤欠缺火候儿,那厨房那么几个大师傅都在,怎么会舍近求远到到张管事去帮忙。   小伙计跟沈熙川说张峰只是晚点过来,并没有说为什么要晚点过来。守在柜台处的沈熙川听着两个小伙计的讨论,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在两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丢开手里的账册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然而,还没等沈熙川跑出大堂,只听后面传来一声怒喝,随即便是拳脚的声音。   沈熙川心知不好,随即让跟在身后的小伙计去前面叫人手过来。等到他疾步走到后院的仓房旁边时,之间黑暗之中,张峰正奋力的拉扯着欲往墙上攀爬的人影。   见张峰身形不稳,沈熙川忙上前帮忙。然而那个被张峰拉着一条腿的人看到沈熙川的到来似乎一愣,而后便更加奋力的挣扎起来。   既是已经被拉住,随之赶来的众人又哪能让贼人逃脱了。   不知被谁招呼一声,众人一拥而上,那已经趴在了墙头上的贼人便就这样被人给拉了下来。   看着那贼人被人围住,沈熙川立刻从包围圈里退了出来。回首立刻找到靠在墙边的张峰,忙开口问道:“可是受伤了?”   闻言,张峰捂着右臂点了点头。“一点儿小伤,没有大碍。我没想到那畜生是随身带着刀的,我走过去防备不及就被他给划伤了。”   正说着,前面得了信儿的夏唯谨白着一张脸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是顾惊风,以及顾家的几位随从。   看到灯光下的沈熙川双手沾着血,夏唯谨立时身形一颤,忙朝沈熙川跑了过来。“熙川,你怎么样?可有哪里受伤了?”   见夏唯谨已经被惊得六神无主,一双手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沈熙川立即开口解释道:“般宁放心,我没事,是张峰受伤了。”   听到沈熙川说没事,夏唯谨脸上的表情立时放松了下来。感觉自己这般不对,夏唯谨忙叫了一个小伙计去请大夫过来,自己则和沈熙川一起将张峰扶到灯光下。   顾惊风瞥了一眼一旁安然无恙的沈熙川,随即叫停了打人的众人,拨开了围着的人群负手走了过去。   此时,地上的贼人正抱着头瑟瑟发抖,发髻和衣衫早已经在混乱中变得凌乱不堪。   顾惊风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感觉对方年岁并不大,于是让随从将那人从地上给拉了起来。然而,在顾惊风看到那张与沈熙川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后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沈熙川。   察觉到顾惊风的表情有些奇怪,沈熙川松开扶着张峰的手凑近看了一眼那个准备要对他酒楼下黑手的人。   然而沈熙川看到跪在地上的沈银川后,眼神立刻一寒。“沈银川,竟然是你!”   已经六神无主的沈银川听到沈熙川的声音,顿时抬起头来,哭着喊道:“二哥,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做了什么?”   听着沈熙川的质问,跪在地上的沈银川并不敢说,只是捂着脸上呜呜的痛哭。   见状,一旁的张峰捂着伤口,说道:“方才后院只有仓房开着,而且地上还有脚印。”   顾惊风闻言,对着手下扬了扬下巴,对方立时会意,躬下身开始在沈银川身上四处搜索起来。不多时,只见那随从在搜沈银川衣袖的时候一顿,随即从他衣袖里摸出了一只瓷瓶。   恰时,小伙计带着大夫匆匆赶到了后院。沈熙川挂念着张峰手臂上的伤,忙将瓷瓶接过来握在手里,示意大夫先帮张峰看伤。   ……   如张峰先前所言,他手臂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夫帮着清洗了伤口,撒上些伤药包扎好也就没事了。   等大夫忙完之后,沈熙川将手里的瓷瓶递到了那大夫面前,开口说道:“劳烦李大夫帮忙看一下这瓷瓶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李大夫应了一声后伸手将瓷瓶接了过来,仔细闻了闻后脸色立时大变。   “沈老板,贵酒楼后厨现在可有活的鸡鸭?”   听到大夫的话,沈熙川心知那瓷瓶里定然不是什么好药。忙开口让小伙计去后厨抓一只活鸡过来,取了些谁和大米倒入药粉和好之后,沈熙川示意小伙计将鸡放过去。   只见那只鸡在小伙计松开手之后,便溜溜达达到了那只装着大米的碗边。低头啄了几口后,便转去了别的地方。然而,那只鸡还没彻底转过身,只听它突然哀鸣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随即蹬了蹬双腿便彻底没了动静。   看到此场景,在场的众人不由的心里一阵后怕。   “多谢李大夫,有劳您跑这一趟了。”   夏唯谨见沈熙川脸色阴沉的可怕,从口袋里摸了半两银子给李大夫,随即示意小伙计将对方送出门去。   “熙川,这要如何处置?”   虽然跟沈家人有关,夏唯谨有些不便说话,只是夏唯谨看沈熙川一直并未开口,感觉这事情也不能就这般搁置着。   沈熙川回头看了眼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般的沈银川眼神冷的可怕,沉默半天后,开口说道:“报官!这毒药寻常人可买不来,送去官府,请官府的人帮着问一问他背后还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们晋江都通畅不? 第77章 威胁   天色微亮, 一亮朱红马车自灵恩寺悄悄驶出。   车厢内,夏崇生透过被撩起的车帘,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想到过几日沈记食铺因中毒死人而被迫关张的消息传出, 夏崇生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同时, 心里也不由的赞起了沈银川这个夯货倒是有几分利用价值,不白白在他身上浪费那几两银子。   不过,沈银川那小子看着虽然机灵, 却是个没经历过大事的人。他虽然没有直接将那瓶□□交给他,但夏崇生也不能确定这小子被抓包了会不会歪在他身上。虽不至于找到他身上, 可毕竟也是麻烦事一桩。   夏崇生得意满满的坐着马车下了灵溪山,然而还没等他走出灵溪山的地界。只感觉身下的车子猛地停了下来,没有防备的夏崇生一头磕在了对面的车厢壁上,直撞得他头昏眼花, 眼冒金星。   “娘的!你们是怎么赶得车?!是想摔死小爷么?!”   夏崇生骂骂咧咧的爬起身, 听到外面毫无动静心中便觉不妙。   “崔阳?”夏崇生捂着额头试探性的叫了声随从的名字。   崔阳自幼便跟着夏崇生, 对他再忠心不过。此时夏崇生唤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崔阳的回应,心中依然慌了神。   坐在车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当夏崇生的手将车帘撩开的那一刹那,只见车外站着一排衙役与身穿侍卫服的士兵。见状,夏崇生心知自己撺掇沈银川的适应定是败露了, 当即腿一软跌倒在马车内。   唐河县,县衙大牢内   沈熙川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夏崇生, 抬眸看向旁边神色紧张的夏唯谨, 表情有些无奈的说道:“这里又脏又乱, 说了不让你来你非不听, 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等下我问完话就过去找你。”   在夏唯谨心中,沈熙川虽然有些心计,但内里还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胆大到尚无证据就直接将人绑来丢入了大牢。   看着地上陷入昏迷中的夏崇生,夏唯谨心里虽然紧张,但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见状,沈熙川也不多说什么,开口请一旁从威远侯处借来的侍卫将夏崇生弄醒。   夏崇生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立刻便慌张起来。挣扎着从地上坐起身,色厉内荏道:“我乃舞阳夏家夏崇生,我舅舅与府台大人乃是至交好友。识相的速速将我放开,否则别怪我舅舅找来对你们不客气!”   话音落下,沈熙川便隔着栅栏一脚踹向了夏崇生的肩膀。正耀武扬威的夏崇生被沈熙川一脚给踢倒在地上,当即痛得变了脸色。   “你他娘的……”   夏崇生还没骂出口,眼角的余光便瞄向了旁边正在拔刀的侍卫,当即噤声不敢再骂。只是目光在扫到站在最后面的夏唯谨和沈熙川后,当即变了脸色。   “夏唯谨?原来竟然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快让他们将我放出来。否则待我回到舞阳,定然要你们好看!”   闻言,沈熙川绕过前面的侍卫,踱步来到了栅栏前,看着牢房内一身狼狈的夏崇生,沉声说道:“当真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呢,当真是天真的可笑。你真觉得你既然进了这大牢,还能会走得出去?”   沈熙川此言一出,牢房内的夏崇生顿时脸色一白。本想破口大骂,但看了看旁边亮着刀刃的侍卫还是默默闭上了嘴巴。   沈熙川见夏崇生已被吓得脸色泛白,挑了下眉峰无情的戳破了夏崇生最后一丝希望。“劝夏大少爷别抱有什么幻想了,如今府台张重阳已被斩首,你舅家也被牵连。夏崇生,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听到安家被连累,夏崇生彻底慌了,白着脸吼道:“你胡说!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为何要骗你?本来咱们两家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偏生因为你贪心不足多出这么多事端。你放心,沈银川已经招供,下一个便是你了。”   看着夏崇生慌乱的表情,沈熙川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夏唯谨。“可有什么要说的?”   夏唯谨深深看了眼夏崇生,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沈熙川拉住夏唯谨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去。而背后的夏崇生见两人欲走,忙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口中不停地大喊大叫。   沈熙川看了眼守在大牢门口的牢头,对着对方轻轻扬了扬下巴。那牢头立时会意,手持木棍在夏崇生的胸腹处狠狠地戳了一下。   夏崇生何时被这样对待过,当即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而对面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沈银川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恐惧,竟忍不住捂住嘴巴哭了起来。   ……   沈银川被抓入狱的第二天,沈老太便提着菜刀气势汹汹的堵在了沈记酒楼的门口,怒骂着沈熙川不悌不孝。   见状,沈熙川也没说二话,让小伙计拿出那只被毒死的鸡和被下了毒的面粉直接丢在了沈老太面前。立时,袋子里的面粉飘散出来,站在最靠前的沈老太落了一身的白。   夏唯谨对沈杨氏简直头疼至极,此时看到她提刀过来更是将心悬了起来。伸手拉着沈熙川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进前。   沈熙川知道对付沈杨氏这种滚刀肉,就是要比她更狠。对着夏唯谨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而后不等沈老太说话,沈熙川走到她跟前,开口说道:“你儿子昨晚潜入我们酒楼下毒,被我酒楼的活计抓了个正着,这只鸡和这包面粉就是证据。”   沈杨氏闻听此言,插着腰叫道:“定是你栽赃陷害他,沈熙川,那是你弟弟!”   沈熙川早已经习惯了沈杨氏颠倒黑白的本事,听她这么说,也不生气。“我这人无父无母,天生天养,哪里来的兄弟?再者说了,即便是他是我弟弟,他潜入我酒楼下毒,这种弟弟我可不敢要。”   说罢,沈熙川不惧沈杨氏手里的菜刀,往她跟前凑近了一步。“我这人现在脾气不怎么好,你若不来闹,我说不定还能放沈银川一马。你若真的将我惹恼了,沈银川还能不能有命在可就两说了。”   沈杨氏何曾见过沈熙川这般对她说话,当即吓得愣在了原地。闻讯赶来的沈春杰见自家老娘竟然拿着菜刀来闹,当即气得哭了起来。   “娘啊,二弟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儿来,你们是非得把二弟逼死才甘心么?!”   看到自家大闺女过来,沈杨氏顿时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大妮儿啊,老二,老二他好狠的心啊……”   “娘,究竟是谁的心狠?!但凡你们当初对老二有点儿热乎气儿,一家人至于闹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你们纵容老三,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朝亲哥哥下手。娘,你们醒醒吧,别再犯糊涂了!”   沈杨氏还想再哭,但是看到一旁沉着脸的沈熙川顿时想起了他方才对自己说的话。一时间也不敢再说其他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我走,我马上就走,”   围观的人群有些人对沈杨氏似乎还有些印象,指着沈杨氏说道:“这老婆子上次就带着小儿子去沈记铺子里大闹,听说要让人家沈老板分红利给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面。”   “可不是,上次我也在场。这老婆子还不知羞的拿着家伙儿式儿在人家铺子里又是砸,又是闹。沈老板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报了官。像这种是非不分的老婆子,在我们那儿一天不知道要挨多少顿打了。”   站在沈记二楼的虞婉君听着下面的议论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对面的顾惊风毫无反应,不由开口道:“若是楼下这些人说得都是真的,那沈公子也算是个苦命人。无依无靠的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见是个能靠得住的。”   顾惊风哪里听不出发妻的意思,但是对方再怎么优秀,自家温文如玉的儿子就这么被拱走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顾惊风见发妻如此看好沈熙川,也不忍心给她唱反调。斜眼瞥了一眼楼下与自家儿子并肩而立的青年,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窗口。   虞婉君见顾惊风如此模样,知道他对沈熙川的印象不坏,只是一时间心理还拐不过弯来,不由的掩嘴轻笑。   “侯爷只觉得自家孩子亏了,但是也得想想人家沈公子舍弃家业陪咱们孩子进京,单就这点也不好对别人冷眼相待。”   顾惊风被自家发妻念叨的耳朵发烧,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说道:“行了,行了,以后我对他态度好一些就是了。”   说罢,顾惊风端起茶盏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当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自家孩子都疼不过来,反而心疼别人家的。”   顾惊风嘀咕完,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阴阳交错变幻片刻,这才抬头对着发妻说道:“你说的也对,他们俩无媒无聘的就让沈熙川进咱们家门,确实是有些委屈他了,不对人家好一些是说不过去。”   虞婉君对顾惊风这般小孩子脾气一时间不禁有些无语,长长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   “这案子最后可能会发到舞阳审理,夏家必定会出面。如此,我也正好去会会夏家那位蛇蝎心肠的主母。”   闻言,虞婉君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般宁受这夏安氏照顾多年,是要好好认一认她,跟她道声谢。” 第78章 夏安氏   因案情牵扯到舞阳夏家, 原本要发到舞阳审理的。只是新上任的府台还没到任,加之有雍亲王在侧,案件依旧交由唐河县县令蒲伟彤审理。   在夏崇生入狱的第二天, 在‘特殊’的照顾下便叫了牢头交代了自己如何购买□□, 以及如何撺掇沈银川给沈记酒楼下毒等一系列罪行,尽数交代了个干净。   蒲伟彤见夏崇生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便让人将他从一众死囚牢里提溜了出来。看着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夏崇生, 蒲伟彤撇着嘴一脸同情的摇了摇头。   “啧啧啧,这姓夏的小子也忒惨了点儿。虽然这姓夏的小子行为有些小人, 但论真小人谁也比不过沈熙川。这家伙报复心不要太强,就是因为咱们忽悠了般宁一次,这家伙到现在还记恨我呢。”   在沈记酒楼蹭了那么久的饭,雍亲王赵永和倒是对沈熙川印象不错。虽然出身不高, 但是行事作风甚合他心意。   更重要的一点是, 能治得住蒲伟彤!   就凭这一点, 赵永和就打心眼儿里高看沈熙川一眼。   “论报复心,谁能有你强。当初我只是往年书袋里放了一只蚯蚓,你逮着我丢了我大半月的虫子,回回都不带重样儿的。那洋辣子毒性恁地大,硬是蛰得我手肿的跟猪蹄儿一样,又痒又疼的半拉月才好。”   提及从前,蒲伟彤表情有些讪讪。“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儿嘛。你看我现在我还恶整你么?是不是有好处都先想着你了?”   闻言, 赵永和翻了个不符合身份的大白眼儿,随即哼了一声率先踏出了牢门。   两人回到后衙将夏崇生交代的证词重新又看了一遍, 见没什么问题后, 赵永和踱步来到正在喝茶的蒲伟彤旁边坐了下来。   “其实这姓夏的小子做的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罪, 遇上贪心一些的花点儿银子打点一下关上三五个月也就没事了。不过碰上沈老板和你那个表弟, 这事儿就多少掺杂了些私人恩怨,怎么量刑可就看你拿捏了。”   蒲伟彤用杯盖刮了刮杯子里的茶沫子,浅浅的抿了一口,无所谓的说道:“这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便是那夏家对我表弟再如何,始终是一码归一码。我舅舅和舅母是个明白人儿,断不会在这上面给他们使绊子。”   蒲伟彤话音刚落,只听有下人来报,门外一位姓夏的男子求见。   听下人的心知是那夏崇生的双亲到了,蒲伟彤轻轻地合上了茶盖,开口回道:“不见。”   在抓捕夏崇生的时候,沈熙川曾暗中拜托他将夏崇生的随从放出。起初,蒲伟彤还有些不甚理解,后来见他和那个便宜表弟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   先前的夏唯谨一直在嫡母的冷脸下讨生活,那夏安氏那般的疼惜夏崇生,如今有了机会如何会这般轻易的放过,自然是要为夏唯谨这将近二十年来出一口恶气。   打发了下人出去回话,蒲伟彤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即将落山的太阳打了个呵欠。“待这事儿尘埃落定之后,舅舅他们也该回上京了。到时候这唐河县,可就剩咱们俩相依为命咯。”   听到蒲伟彤的话,赵永和立即向后扬了扬身子,仰头看着蒲伟彤道:“本王出京也有段日子了,此次刚好也跟威远候他们一同回京。”   闻言,蒲伟彤立即有些不开心了,斜眼瞪着赵永和道:“赵小四,你不会这么不够义气吧?!我舅舅他们都走了,连你也要抛弃我?”   赵永和见蒲伟彤这话说得暧昧,当即撇了撇嘴。“甭拿这话恶心我,我跟你之间可没什么义气可言。再说了,就连沈老板都跟着去上京,这沈记也都快被我吃了个遍,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回上京难道还要继续在这里给你当牛做马?!”   蒲伟彤伸手指着赵永和的鼻子本来还想再骂,然而对方抬手将他的手挥开,站起身掸了掸衣襟上的褶皱,一边往外走,口中还一边说道:“该用晚饭了,本王去瞧瞧今儿沈记酒楼伙食怎么样。”   ……   沈杨氏大闹沈记的事情,并没有给沈记带来任何不良影响。每日宾客络绎不绝,一如从前。反倒是对沈熙川影响不小,最让他感觉最明显的便是威远侯顾惊风在面对他时,脸色似乎暖了不少,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因着张峰的伤势,沈熙川待他修养两日,确定没有问题了之后,这才向他提及代管酒楼的事宜。   起初的张峰还是有些犹豫的,唯恐自己出了纰漏,到时候就不好对东家交代了。然而,沈熙川的一句话却让他打消了顾虑。   “酒楼也不是全部托付给你一个人,我也会让我大姐过来帮衬着。若是遇到什么事,你们一同商量如何能搞不定?”   张峰如何听不出沈熙川的暗示,感觉大东家并不介意自己成为他的新姐夫,那张峰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当即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将胸脯拍的砰砰响,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辜负东家的期望。   见自己目的达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心领神会一笑。   一旁的夏唯谨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心中大为不解。等张峰满面春风的起身去干活后,往沈熙川旁边凑了凑,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再说什么?”   夏唯谨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食铺那边,对张峰看上沈春杰的事并不知晓。此时看到两人说话都半明半暗的,半天没想出个头绪。   见夏唯谨瞪大着一双眼睛,脸上满是好奇。沈熙川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笑道:“没什么,就是我们从上京返回来的时候,可能会多一个姐夫。”   “姐夫?什么姐夫?”夏唯谨说完后,自己便惊呆了,指了指柜台后的张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和大姐?”   看到沈熙川点头承认,夏唯谨愣了一下又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峰。“张管事这人做事认真仔细,而且待人也挺赤诚,他和大姐在一处倒也般配。”   对于这种事儿,沈熙川不想过多的参与意见。成与不成全赖两人自己,别人若是干涉太多,后面亲戚结不成,再结一段怨偶反倒不美。   因着沈银川投毒的案子并不复杂,沈熙川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审结。如此一来,他们去上京怕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儿。沈熙川本想上楼看看有什么需要带的,然而在起身之际,门口竟不知何时来了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   看两人眼神悲戚,沈熙川顿时明白了来人身份。只是还未开口,便听两人身边的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开口问道:“敢问,沈老板可在?”   对方的问话让背对着他们的夏唯谨忍不住回了头,在看到那对夫妻后,夏唯谨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夏唯谨原本张口想要唤人,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叫什么都不合适。   沈熙川看夏唯谨的表情也知道来的两人是谁,但想到这么多年来夏父对夏唯谨不闻不问,夏母对夏唯谨冷眼相待不说,甚至还痛下杀手,就连夏崇生对夏唯谨也是满心满眼的瞧不起,心中便忍不住来气,开口也不那么客气。   “两位找我何事?”   见沈熙川态度冷硬,以及夏唯谨只是愣在原地无动于衷,夏安氏本要发作。但想到夏崇生能不能够平安出来的关键,还在两人身上,立时长吸一口气忍了下去。   同是生意人的夏志远对待别人的冷眼已经习惯了,看沈熙川同夏唯谨如此也不以为意,反倒一脸微笑的走到了两人面前。   “沈老板竟然如此年轻,倒真的让人没想到。”说完,夏志远转头看向沈熙川身后的夏唯谨,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语气冷淡的说道:“谨儿既是无恙,为何不回家去?一直呆在别人这里成何体统?”   沈熙川听着夏志远的训斥之声,伸手按住欲要说话的夏唯谨。“请问阁下是谁?阁下要让他回哪个家?”   沈熙川的话说的夏志远不由得一愣,还没等他张口就听夏安氏说道:“夏唯谨乃是我们夏家的大少爷,你说他能回哪个家?”   此言一出,沈熙川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位夫人可别开玩笑了。我先前去舞阳,曾有幸目睹夏家大少爷的出殡,那葬礼办的可是风光的很呐。夫人你说我身边这位是你们夏家的大少爷,那我倒想问一问,那你们那场葬礼葬的又是谁?”   沈熙川等的就是夏安氏自揭其短,如今他的这番质问一出口,果然见夏安氏变了脸色。   正待沈熙川再次说话时,只听二楼处虞婉君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观这位夫人年纪也不大,怎会眼瞎到孩子都能认错?我顾家的孩子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拐带的?”   “你又是谁?”夏安氏自幼便没受过委屈,此时听着虞婉君的冷嘲热讽,心里一阵火大。看着从楼梯上踱步而下的虞婉君,忍不住出言问道。“夏唯谨自小便是我们夏家抚养长大,你是何人,张口便是他是你顾家的孩子。”   “我是谁岂是你配知道的?!”   虞婉君扶着小丫鬟的手来到沈熙川和夏唯谨面前,嘴角含笑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夏安氏,眼中尽是轻蔑。   安家虽然富庶,夏安氏自幼也是被父母兄长娇养着长大,可比起上京世家大族到底是少了一层气韵。虽是同样穿着同样华贵的衣衫,可站在虞婉君面前,单就气质而言高低立现。   夏志远听虞婉君这般说,心里也有些不悦。“这位夫人当不是舞阳人士吧?”   夏志远话里嘲讽让虞婉君忍不住轻笑,斜眸看了一眼夏志远,开口说道:“上京威远侯顾家,确实不是舞阳人士。怎么?听你这意思,我威远侯府还比不得你舞阳小小的夏家?!”   虞婉君早先听了夏唯谨这么多年的经历,原本就想着如何为他出口恶气。如今夏志远夫妇自己送上门,虞婉君如何会轻易放过。   看着自己话音落下,眼前的夏氏夫妇成功变了脸色,虞婉君转头看向一旁的沈熙川。“熙川,你这酒楼开的怎么跟善堂一般?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放,着实是倒了人的胃口!”   闻言,沈熙川弯着嘴角对着虞婉君躬身告了声罪,而后,转头看向夏氏夫妇,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今日本店不便待客,两位还是请吧。” 第79章 夏安氏求情   夏志远夫妇原本只是想说动沈熙川, 为夏崇生脱罪,没想到竟中途杀出来一个威远侯夫人。   想起虞婉君那般盛气凌人的模样,夏安氏便一肚子气。奈何儿子性命还握在人家手里, 即便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低头。   况且, 夏唯谨究竟是何情况,她若弄不清楚,心里始终不安。   夏安氏也是刚知道夏唯谨并不是陈氏和夏志远的亲子不久, 此时知道夏唯谨可能跟威远侯府有关联,回想着自己这些年对夏唯谨的态度, 以及先前对夏唯谨下黑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老爷,你说那夏唯谨不会记恨我,然后在生儿的事情上落井下石吧?”   夏志远微微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 先前老太太在世时一直曾说谨儿这孩子心软, 纯善,他定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来。倒是那个沈老板,听他说话便知道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生儿这般行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夏安氏听夏志远这般说,心里已然凉了半截。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夏志远见她如此,心里哪里会不心疼。走上前揽住夏安氏的肩膀, 将人拥到了自己怀里。   “你也别哭了,既是这边行不通, 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去。便是舍了夏家的家业, 我也定会保生儿平安无恙。”   闻听此言, 夏安氏慢慢放下心来, 依靠在夏志远胸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崔阳回到家中说,夏崇生被抓入狱时,夏志远和夏安氏虽然被吓了一跳,但都只当是他又做了什么调皮的事,原本想拿钱摆平了便是。   不过,夏志远看着崔阳眼神闪烁,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便心知情况不妙,当即逼问夏崇生到底做了什么。   崔阳自知这事是瞒不过去,而且牢里的少爷还得靠老爷夫人搭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将事情始末尽数跟两人说了一遍。   当夏志远听到夏崇生竟然胆子大到怂恿别人给对家投毒,当即脸色一变。安抚了夏安氏两句之后,便让人备了厚礼匆匆的出了门。   不管在何时,与人投毒历来都是要重判的。人家既然将他下狱,必然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此事怕是不能那么容易摆平的。   夏志远在舞阳人脉虽不如之前的安家家主安珺澈,但私下还是同不少官员有来往。   听到夏崇生竟然做下这等事,那些官员本身是不愿管的。但也有看中夏志远送来的厚礼,同他支了个招。   示意他去找苦主,不管用什么手段能让人家改口,那夏崇生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只是,在夏志远带着夏安氏匆匆来到唐河县后,原想趟趟知县的路子,却不想吃了闭门羹不说,便是连沈熙川这边也横生波澜。   不过,不管再怎么艰难,夏崇生终究是他的亲生孩子,夏志远又如何能撒手不管?知道沈熙川那边怕是不好松口,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夏志远只得寄希望与知县那里。   只是,在他接连在县衙外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夏志远心里的一丝希望也就彻底破灭了。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这钱送不出去也是无用。   因着投毒案证据确凿,虽对沈记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但其手段和性质极其恶劣,最终案子的两位主犯沈银川和夏崇生各被判仗八十,流放漠北。其余从犯各三十,徒三百里。   待蒲伟彤宣判之后,夏安氏与沈杨氏立时白眼儿一翻晕了过去。等她们醒来之后,沈银川与夏崇生早已经被行完仗刑,不日便会被发配至漠北。   夏崇生可以说是夏安氏的心头肉,如今听说夏崇生即将被发配到漠北,夏安氏也顾不得其他了,不顾夏志远的阻拦执意来到了沈记酒楼。   此时,沈熙川和夏唯谨正陪坐在威远侯身边,正商议着何时动身回上京。   听得前面大堂嘈杂,沈熙川便起身去查探情况。见门外闹事的竟然是夏安氏,沈熙川愣了一下,让人松开了手。   “不知今日夏夫人又唱的是哪出?”   夏安氏一擦脸上的眼泪,开口问道:“沈老板,威远侯夫人可在?麻烦沈老板通禀一声,便说舞阳夏安氏求见威远侯夫人。”   “夏夫人,既是求见威远侯夫人,又何必在我沈记门前如此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沈记欺负客人呢。”   虽然沈熙川言语不太中听,但为了夏崇生,夏安氏只能忍着。   “我知道这般确实失礼了些,但念在小妇人救子心切的份儿上,就帮忙代传一声吧。”   沈熙川对夏家一家并无多少好感,更并不想多管闲事。   眼神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准备往回走。然而,就在沈熙川转身的那一刹那,夏安氏猛地扑上前抓住了沈熙川的手臂,同时虞婉君的声音也自里面传了出来。   “夏夫人,既是想要见我,又何必为难一个小辈。”   见虞婉君出来,原本要挣开夏安氏手的沈熙川见她自己松开手,随即侧身立在了一边。   抬头看虞婉君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沈熙川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大碍。   夏安氏见虞婉君出来,立时扑跪在她脚下。仰头泪水涟涟的看着虞婉君,哭道:“夫人,先前是我莽撞无礼,我给您磕头赔罪,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吧。他年纪还小不懂事,真的被送去漠北他会死的。念在同为母亲的份儿上,求求你帮帮我吧。”   虞婉君冷眼看着夏安氏伏跪在自己脚边痛哭,心中并无任何波澜。   “夏夫人所求真是令人费解,令郎如何乃是官府所判,我只是一介妇人又如何能救令郎?”   想到夏唯谨之前兢兢业业的在此女子手下讨生活,虞婉君咬着牙关努力压抑住眼中的热意。   “既然夫人说到为人父母,你苛待般宁的时候,可曾想过他还唤着你母亲?夫人,他叫了你快二十年的母亲啊!我如珠似宝的孩子,被偷到你们夏家就被你这么对待,你怎么会如此的狠心!”   虞婉君想起沈熙川讲起他在河中救起夏唯谨的场景,只觉得整颗心疼的让她无法呼吸,以至于说到最后整个人都有些失控了。   在一旁的沈熙川发觉虞婉君脸色苍白顿觉不对,忙上前搀住了虞婉君的手臂。“夫人,般宁无事,您切莫激动。”   虞婉君对着沈熙川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目光狠绝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夏安氏,冷声说道:“夏安氏,别说我没办法救你的孩子,就是能救我也不会去救。若非念在你们家老夫人精心护养我儿的份儿上,你们夏家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   一旁的沈熙川知道这些话在虞婉君心里已经憋了许久了,原想着要不要让夏唯谨跟威远侯夫妇好好长谈一次。然而,在他回头之际,只见一个青色的衣角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闻讯从后面赶来的顾惊风疾步走到自家发妻身边,看着对方眼睛通红,心中顿时心疼不已。伸手扶着发妻的手臂,怒视着地上的夏安氏,沉声道:“我的刀不沾妇孺的血,但你若再来纠缠,就莫怪我拿你喂刀。”   顾惊风身上的爵位都是军功垒起来的,周身的煞气莫说是夏安氏一个小小的妇人,便是沈熙川也觉得也觉得有些心悸。   待顾惊风扶着虞婉君离开后,沈熙川心里惦记着门口那抹青色,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夏安氏,开口唤来店里的小伙计,让其去对面的夏和楼通知他们的掌柜将夏安氏接回去。   等小伙计快速跑出去之后,沈熙川也疾步朝后院的方向走去。然而,当他在后院看了一圈儿也没能找到夏唯谨的影子。   正当沈熙川着急上火的时候,后厨的黄师傅擦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大东家,您这么着急忙慌的找啥呢?”   “没什么,可有看到般宁?”   闻言,黄师傅哦了一声,忙指着身后的厨房道:“二东家在里面要煲桂圆红枣茶呢。”   听黄师傅这么说,沈熙川瞬间放下心来。长舒了口气让黄师傅先去休息,自己则慢慢走进了厨房。   此时的夏唯谨正背对着他坐在灶膛前,愣愣的看着灶膛里的跳动的火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熙川轻轻的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夏唯谨回头看他,沈熙川不禁笑了笑。“大热天的,添好柴,保证灶膛里的火不灭就是了,就这么坐在灶膛前你也不怕热。”   “刚坐下没觉得热,你怎么来了,前面没事了?”   见夏唯谨脸上的表情淡淡,沈熙川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让他仰靠在自己胸前。“又不是饭点儿,有什么可忙的。”说罢,沈熙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方才夫人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沈熙川的话音落下,许久夏唯谨都没有说话。就在沈熙川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   “熙川,自小除了我祖母之外,我一直觉得我不受别人喜欢。但是在刚刚我听到母,母亲这般心疼我,我觉得以前的苦也不算白受。”   夏唯谨这般小心翼翼,让沈熙川的心里一阵心疼。轻轻抚着他的侧脸,低声笑骂道:“你这傻子,这天底下做娘的能有几个不爱自己的孩子。我看方才夫人确实是动了气了,你晚一些去陪她好好说说话。”   夏唯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用侧脸蹭了蹭沈熙川的手背。   “其实,我感觉最幸运的不是找回了我的亲生父母,而是在我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家里人生病,忙的头晕目眩,真的要跪下来了…… 第80章 进京   七月二十四, 宜出行,上梁,开市, 作灶   天蒙蒙亮的时候, 已经收拾好的一行人便跨上马车来到了唐河县渡口。   此时,渡口边的船只已经靠泊等候多时了。但虞婉君看着年纪尚轻的外甥多少有些不放心,不厌其烦的嘱咐道:“小彤啊, 我们回去之后,这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千万要照顾好身体, 遇事切莫率性而为。”   听着虞婉君的嘱咐,蒲伟彤一脸乖乖仔的点头答应,然而眼刀却一直往一旁捂着嘴打呵欠的雍亲王身上甩个不停。   “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顾惊风体恤发妻那么早就起身, 还一直担心着蒲伟彤, 心里甚是不满。伸手拉过虞婉君的手, 便要拥着她往船上走。   一旁的沈熙川和夏唯谨正抱着哭哭啼啼的霜儿和聪儿不舍得松手,沈春杰见威远侯夫妇和雍亲王已经上了船,也不好让人家一直等着。随即,态度强硬的将霜儿和聪儿从两人怀里扯了下来。   “行了行了,你们也赶紧上船吧。莫要耽搁久了误了时辰。”说完,沈春杰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到了上京之后给我捎个信儿,家里这边有我, 你们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说到这里,沈春杰的声音有点儿哽咽, 但还是笑着继续道:“若是, 若是你们在上京待得不痛快, 你们就回来。家里有我在, 永远都有你们一口热乎饭吃。”   沈熙川也被沈春杰说得眼眶发酸,摆了摆手对着她道:“上京繁华热闹迷人眼,而且我们还有侯爷他们帮忙撑腰,哪里会待的不痛快。你们快些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沈春杰笑着抹了把眼泪,知道这两人必定是想先看自己回去再上船。于是也不再啰嗦,牵着两个丫头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状,沈熙川扯了扯夏唯谨的衣袖,“走吧,等以后有空了再回来看她们就是了。”   闻言,夏唯谨回头看着沈熙川笑了笑,两人这才转身上船。   待两人上船之后,船家便起锚出发了。因着早晨起得早,雍亲王赵永和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客舱补觉去了。   顾惊风见发妻面带倦意,知道她昨夜没有睡好,嘱咐了沈熙川和夏唯谨两句,两人便可回了房间。   倒是沈熙川和夏唯谨此去上京心里并没有底,加上平日开店做生意本就起的也早,一时间没什么困意。见外面日出风光正好,两人一起便来到了外面甲板。   吹着外面的湖风,两人心中离别的愁绪淡了不少。夏唯谨侧头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心中只觉万分庆幸。   伸手覆上沈熙川搭在船栏上的手掌,夏唯谨第一次主动将头靠在了沈熙川宽厚的肩膀上。   “熙川,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然后老天爷才会让我在这辈子遇见你。”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夏唯谨的脑袋,又顺带在他额头上啄了一口。“你这小脑袋瓜没事儿别瞎寻思,还是多想想进京以后的事。”   听蒲伟彤和雍亲王的话意思,今上还是比较看重威远侯的。但京中形势复杂不比唐河县,只是他们自来自由散漫惯了,日后能不能适应上京的环境真的要两说。   不过,威远侯夫妇待他虽好,但沈熙川上京也不好一直闲着。这几日和张峰拢了拢账后,便抽出了三千两出来作为在上京安身立命的本钱。等到他寻到合适的铺子,便打算在上京开一家分号出来。   只是,沈熙川若想在上京立住脚跟,不借外力只会被人当成小虾米。   毕竟上京这地界儿,城墙掉下来一块儿砖头,都有可能砸死几个穿朝服,戴高帽儿的。像沈熙川无根无基的,跟装在盘子里的肥羊差不了多少。   威远侯顾惊风虽然也能借得上势,但沈熙川一想到他这‘老泰山’的身份,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思来想去,沈熙川便将目光转到了雍亲王赵永和身上。   一来,雍亲王乃是今上的胞弟,身份够高也足够尊贵,一般人轻易撼动不得。二来,此人跟蒲伟彤性情极为相似,若是能让他经常来光顾,完全是一块儿妥妥的活字招牌!   所以,沈熙川在连着下了三日厨后,不等他暗示雍亲王便自己开始琢磨开了。   “沈老板,你这去了上京之后预备做什么?可还打算继续开店?”   听雍亲王这般说,沈熙川心中一动,但表面依旧一片淡然。“还没想好,唐河县的沈记已经让我头大了,还是歇歇的好。”   闻言,雍亲王倚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诶,年轻人怎能没有上进心?沈老板这么好的手艺,若是白白荒废了岂不是可惜。就你这手艺若是在上京开店,本王以项上人头保证,绝对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沈熙川微笑着帮雍亲王添了一杯茶,开口道:“这开店做生意,哪有王爷想的这般简单。选铺子,找人手,哪一样都得费心费力。而且听说上京大一些的铺子背后都有靠山,别因为几两碎银子再给侯爷和夫人他们惹上麻烦。”   赵永和虽然心知沈熙川说得是实情,上京这些世家大族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委实不好处理。只是他堂堂的一等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看上的人,还需去忌惮其他人?   这么一想,赵永和的霸王脾气也上来了。大手一拍桌子,高声道:“本王说开就能开!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货色敢找你麻烦?!”   听赵永和这么说,沈熙川悄悄跟夏唯谨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嘴忍住了笑意。   倒是一旁的顾惊风,看着赵永和的这般做派,默默地将头转到一边不忍再看。同时,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跟雍亲王关系好的自家外甥是个没野心的,否则就雍亲王这般容易被撺掇的性子,他们赵家内讧避免不了……   ……   回程的路上,因着众人并不着急赶路,累了就停船上岸走走玩玩,感受一下沿途当地的风土人情。一直走了将近半月,一众人等这才到达通州码头。   沈熙川拉着夏唯谨的手踏上岸时,看着空空荡荡的码头,回想起几个月前他为救蒲伟彤匆匆忙忙赶路的日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因着雍亲王的关系,接到消息的通州官员早早的将码头上的其余人等暂作回避。等到他们的船只靠上岸后,码头上除了被派过来的守卫,并无多少行人。   沈熙川和夏唯谨跟在威远侯夫妇身后走出船舱,看着岸边垂首以待的通州官员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到夏唯谨的目光看向他,沈熙川笑了笑,侧头低声说道:“咱们今天跟着雍亲王可算是威风一把了。”   闻言,夏唯谨看了眼后面江面上排队的船只,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见过接驾的通州官员,一行人也并未多做停留,坐上马车便一路浩浩荡荡的往上京赶去。直到两日后进了城门,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沈熙川是最不耐烦坐马车的,尤其是赵永和还带着亲王仪仗,一百来里的路摇摇晃晃走了两天半这才算进了上京的门。   威远侯府上下早已接到了主子回来的消息,当沈熙川等人所乘的马车刚已进入威远侯府所在的庆达胡同,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   沈熙川和夏唯谨好奇的挑开车帘,只见威远侯府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为首的赫然是沈熙川先前见过的定北侯,其身旁立着以为雍容的妇人,显然是定北侯夫人蒲伟彤的母亲,也是夏唯谨的姑母。   看到车子即将来到门前,定北侯夫人不由自主的上前走了一步。几人从车上下来,便再也忍不住掩嘴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孩子们都在呢,莫要让孩子们看笑话。”   定北侯捋了捋下巴处的胡子,语气虽然强硬,看着自家夫人的眼神却温柔如水。   “外面太阳这般大,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等呢?快快进去,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定北侯夫人顾君如与虞婉君姑嫂关系不错,顾君如走上前拉住嫂子的手,侧头看着与沈熙川并肩而立的夏唯谨,问道:“嫂嫂,这孩子就是咱们家的宁宁?”   虞婉君当年怀夏唯谨时,曾给他取了个小名叫‘乐宁’,取喜乐安宁之意,这个名字也就只有与虞婉君关系较好的几个人才知晓。   听到顾君如的话,虞婉君回头一脸慈爱的看向夏唯谨,向他招了招手,“般宁,这是你姑母,快过来见礼。”   闻言,夏唯谨走到顾君如面前便要行礼,然而还没等他拜下去就被顾君如给拦住了。   “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套。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累极了。咱们都快快进府,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定北侯对沈熙川还是有些印象的,此番在人群中看到沈熙川在内不由的一愣。   想到先前他对蒲伟彤的救命之恩,定北侯待沈熙川走过来时,问道:“沈公子,许久不见。”   “见过侯爷。”沈熙川对着定北侯行了个晚辈礼,起身见威远侯顾惊风已经来到身后,侧身便立到了一旁。   顾惊风与蒲孝贤也算是发小,当兄弟时关系尚可。但是自从蒲孝贤娶了他妹妹顾君如后,便也打量着对方有些不太顺眼了。而如今又见对方一脸审视的打量着他家‘新人’,一时间不禁有些不满。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熙川?”   “熙川?”蒲孝贤将目光从沈熙川身上转移到了顾惊风,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傲气如顾惊风,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小辈这么亲热。“义子?”   顾惊风瞥了眼蒲孝贤,本想昧着良心说儿媳,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硬邦邦的说道:“不是,是儿婿。” 第81章 认祖归宗   虽说夏唯谨自幼就被人偷走, 但威远侯夫妇却一直在靠近正院的地方留出一处院子。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孩子能够被找回,让他能够感觉到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   一家人闲话过后,顾惊风夫妇便亲自带着夏唯谨和沈熙川来到了他们专门留给夏唯谨的院子。看着屋内摆设一样俱全, 且一尘不染, 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这房子的装饰是我亲手布置的,般宁若是不喜欢明儿咱们就换。”   一般按道理来说,顾惊风夫妇是不比叫他表字的。只是, 夏唯谨还未正式认祖归宗,而唯谨又是他的养父所取。顾惊风夫妇不愿喊那个满是不受待见的名字, 便一直跟着沈熙川他们这般称呼他的表字了。   夏唯谨对这些并不在意,不过在听到这院子是虞婉君亲手布置的时候,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已经很好了,不用麻烦再换了。”   几人路上行了那么多日, 多少都有些疲惫了。看着夏唯谨和沈熙川两人安置了, 顾惊风夫妇这才放心离开。   自唐河回来的第二日, 威远侯便带着夏唯谨奉旨进了宫。再回来时,夏唯谨已经更名换姓为顾见溪,同时还带回了许多赏赐之物。   许是怕沈熙川等人不解见溪之意,威远侯眉眼带着喜色跟众人解释道:“陛下知道这些年般宁受苦,所以特赐他‘见溪’这个名字,希望他苦尽甘来,一直好运不断。”   今日, 顾家的几位长辈也都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含义, 几人心里明白, 但都没有说话。   顾家几代人皆是马背上建功立业, 顾惊风当年为了今上, 更是差点儿妻离子散。如今好不容易孩子失而复得,加上他和发妻在唐河生活了一段时间,有些事情已经想明白了。   “侄儿能够回来实属大善,二哥,咱家是不是得好好热闹热闹。”   闻言,顾惊风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热闹一下的,不过,大肆操办就算了。明日带着我儿去祠堂拜会过祖宗后,就请咱们家亲戚朋友过来吃吃饭,让我儿认一认人也就算了。”   顾惊风不爱热闹,众人也是知道的。如今这般说,足见他心中高兴了。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想着明天还要开祠堂祭祖,便各自散去为明日做准备。   作为一个外人,沈熙川自是不好参加这些事的。不过,看到夏唯谨一脸疲惫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知道你不耐烦这些事情,不过你刚刚回来,迎来送往这些事情多一些也是正常。待明日过后,你也就能轻松一些了。”   见夏唯谨躺在他的腿上无声的点了点头,沈熙川轻抚着他的发丝,开口问道:“今天想吃什么,等下我亲自去做。”   沈熙川在侯府客居,自然不好整日下厨。但今日见夏唯谨这般,也不再顾忌其他。   “不用了,你就这样陪我坐一会儿就好。”说着,夏唯谨伸手抱住了沈熙川的腰身,微微的蹭了蹭,疲惫道:“感觉还是在唐河县的时候日子过得舒心,虽然也累,但不像现在过得这般兢兢业业,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再忍几天吧,过完这几天就好了。”   沈熙川抱着夏唯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开。   吩咐门口侍候的下人听着些动静,沈熙川这才放心的往厨房走去。   ……   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门外的下人便将沈熙川和夏唯谨唤醒了。   待两人起身开门后,屋内时候的婢女凝香带着两名小丫鬟托了两套新衣,帮着沈熙川和夏唯谨换上了。   “两位公子,侯爷和夫人已经在宁安苑等着了,还请随奴婢们移步。”   今日是夏唯谨认祖归宗的大日子,沈熙川原是不该参加的。没成想,却被威远侯夫妇给一起叫了过去。   四人随意的用了些早饭,虞婉君帮着两人整了整衣衫,口中不厌其烦的嘱咐着等下祭祖的事项。   沈熙川见状,顾惊风夫妇似有让他一起进祠堂的意思,忙开口说道:“夫人,您跟般宁说就可以了,我……”   “怎么?我顾家的祠堂你进不得么?”一旁正在饮茶的顾惊风,听沈熙川并没明白他们如此安排的意思,端着茶盏瞪向沈熙川。   虞婉君看着沈熙川一脸迷茫,不由得掩嘴失笑。“你这傻孩子,可真够呆的。”   倒是夏唯谨倒已经明白了过来,红着两只耳朵扯了扯沈熙川的衣袖。见沈熙川一脸绯色,沈熙川这才反应过来,在看向一脸不满的顾惊风,忙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呢。”   顾惊风看沈熙川咧着嘴一脸讨好,这才满意的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   踱步来到夏唯谨面前,深深看着他道:“我这辈子,无愧天地父母君上,只对不起你们娘儿俩。我们顾家虽是军功起家,能行至现在已经足够了。所以未来我不求你闻达于世,只希望你能平安康泰,一辈子无忧。”   说着,顾惊风转头又看了一眼沈熙川,“你们两人之间我和你娘不会干涉,但两个男子一起毕竟还是少数,日后非议之声必定不少。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希望你们能够坚守本心,不管未来如何,都能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闻言,沈熙川和夏唯谨侧头对视一眼,随即齐齐的对着顾惊风拜了下去。   沈熙川早已经料到顾家祭祖会是一件隆重又繁琐的事,然而真的一些列流程下来,别说夏唯谨,便是沈熙川也都有些头昏眼花了。   待他们走出祠堂,还没来得及回去休息,便听下人来报说是雍亲王亲自带着贺礼来了。   有了雍亲王打头,原本还在观望的人家便也都上了门。顾惊风见状,索性给关系相近的人家都下了帖子,直摆了三天宴席这才作罢。   三天之后,顾家失而复得的公子与一男子已经结契的消息也就传遍了整个京师,有些存着与顾家结亲的人家也都纷纷歇了心思。只是,想到顾见溪那般芝兰玉树的一个公子哥儿,竟然同一个男人在一起,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上京内的流言多少也都传入了几人的耳中,只是,顾惊风夫妇早已经从心底接纳了两人,对此并不在意。而沈熙川和夏唯谨,也就更不往心里去。平日里该干嘛干嘛,日子过得极其舒心。   只是,两人也都是闲不住的人,这般轻松悠闲的日子只是过了几天,便都有些熬不住了。在上京开分号的念头,又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沈熙川原想带着夏唯谨一起去街上逛一逛,却不想宫中一道圣旨将顾惊风和夏唯谨父子召入了宫中。无奈,沈熙川吃过早饭后,只得让人跟虞婉君说了一声,自己一个人带着一名小厮出了府门。   ……   对于上京沈熙川虽不是第一次来,但闲逛却还是第一次。看了朱雀街的珠宝绸缎,又逛了青龙街的瓷器玉石,最后才和小厮一起去了享有美食一条街盛名的盛隆街。   因是存着目的,沈熙川这一路走的极慢。见这龙盛街上的酒楼风格都大同小异,但客流量却都还算不错,心中也明白,自己若想在这里站住脚跟就得拿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点子他是有,但在上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却是有些难办了。   “大公子,可是累了?要不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跟着沈熙川出府的小厮名叫小武,是威远侯府的家生子。知道这位沈公子在侯爷和夫人眼中非同一般,小武侍奉起来自然格外小心。   此时,小武见沈熙川一脸失神的站在酒楼门口,小武以为沈熙川累了,忙开口提醒了一声。   沈熙川闻言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挂在天上的太阳,见日头已经升至当空,盘算着夏唯谨他们进宫应当回来了。   于是,对小武说道:“不用了,侯爷他们进宫面圣应当回来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小武应了一声,待沈熙川先走一步这才立即跟上。   当沈熙川和小武回到威远侯府二门处时,大管家正表情焦急的往外走。看到沈熙川回来,老管家顿时舒了口气笑了出来。   “大公子回来的可真巧,侯爷和公子回来了,正让老奴带人出去寻您呢。”   因为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关系特殊,顾惊风夫妇唯恐有人慢待沈熙川,便吩咐下人一律称呼沈熙川为大公子,而夏唯谨则为二公子。   “劳烦李管家费心了。”   沈熙川道了声谢抬脚便往内院走,李管事疾步跟在沈熙川身侧开口提醒道:“雍亲王也跟着侯爷和公子一起来了,好似找您有事商量。”   听到李管事说雍亲王找他有事,沈熙川脚步一顿随即脚程又快了几分。莫约半刻钟后,便在李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厅。   看到端坐在客厅上座一身亲王服的雍亲王,沈熙川忙上前见礼。起身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夏唯谨。见他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沈老板可真是让本王好等啊。”   “在府里闲来无事,就出去转了转,让王爷就等是草民的罪过了。”   见沈熙川躬身跟自己赔罪,雍亲王起身走到了沈熙川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往心里去。”   说完,雍亲王赵永和表情有些局促的捏了捏手指,对着一旁的李管家问道:“今儿早朝起的早了些,腹中有些空空,先帮本王弄两盘儿点心先垫垫肚子吧。”   赵永和小时没少跟着蒲伟彤一起来威远侯府上混吃混喝,因此,也就比别处多了几分亲近和随意。   “有的,有的,厨房里已经备好饭菜,就等侯爷和公子回府传膳了。”   说着,李管家便再次脚步匆匆往厨房去了。   沈熙川见雍亲王和威远侯在叙话,这才有空和夏唯谨闲话。见他表情疲惫,忙问道:“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些累了?”   “今天起得早,又在宫中站了近两三个时辰,是有些累了。”   说完,夏唯谨还想继续跟沈熙川在宫中的见闻以及皇上与他的谈话。不过,想到雍亲王还在立时噤了声,将眼神瞄向了上座的两位,却不想雍亲王捧着茶盏正一脸戏谑的看着两人。   “听到外面流言蜚语甚是夸张,本王还想过来安慰你们两句。如今看你们两人感情甚笃,倒显得本王多管闲事了。” 第82章 地契   雍亲王不知道先前顾惊风已经给他们提前敲过警钟了, 所以,沈熙川他们便是听到流言也并不会往心里去。   不过,既然雍亲王能有这份儿心, 也足以证明这个朋友也没有白交。   正待沈熙川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只听门口脚步嘈杂正是李掌柜带人提着饭食回来了。   赵永和看着面前一桌丰盛的饭菜,原本还很是开心。然而,夹了一两筷子之后, 眉头就慢慢的皱了起来。勉强用了一碗米饭后,便放下了筷子。   威远侯惦记着发妻, 也不想同他们这些小辈掺和。找了个借口让他们三个说话,自己便起身回了院子。   赵永和捧着一碗花茶,眼瞅着顾惊风踏出客厅大门之后,整个人立刻活泛起来。   忙对着沈熙川招了招手, 开口说道:“回来路上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在你们沈记着实是把胃口养刁了, 回到上京简直吃什么都不对味。你要不琢磨着开店, 就去我府上待几天吧?本王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你。”   说完,赵永和还对着沈熙川扬了扬下巴,诱惑的意味十足。   见状,沈熙川和夏唯谨不由对视一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多谢王爷厚爱,草民实在是受宠若惊了。不过,以我和般宁现在的关系, 若是冷不丁去王爷府上几日,怕是隔天咱们两人怕就要被骂了。”   闻言, 赵永和大手一挥, “本王才不怕他们说什么呢, 你没事儿也别草民草民的, 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这般拘礼。跟你讲,这上京的钱可比唐河好赚多了,你真的不考虑开店?”   “不瞒王爷说,方才草民就是去盛隆街了。”   一听沈熙川竟然真的去了盛隆街,赵永和不由得心中狂喜。“真的?可是选中了盛隆街?”   而一旁的夏唯谨却有些不太认同,毕竟两人初到上京,京中是什么情况都还未明。加上,他们先前在唐河县经营食铺和酒楼,委实有些辛苦,夏唯谨不想沈熙川连喘口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王爷,盘铺子选址,装潢,请人,这都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急不来,您切莫心急。”   沈熙川知道夏唯谨心中所想,伸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笑着点头认同。   “是啊,我方才就是就是出门随便看看。盛隆街确实不错,是个开酒楼的好地方。不过我觉得咱们既然要干了,就要干点儿和别人不一样的。”   沈熙川此言一出,立时把沈熙川和赵永和的兴趣给勾了起来。见两人眼神亮晶晶,一脸期待的模样。沈熙川心中不由的有些好笑,这才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方才出府的见闻,以及自己的想法跟两人说了一遍。   “你这个想法虽好,可是却着实有些难办。首先,靠近皇城周围这一圈儿,你就不要想了。住的都是一些皇亲国戚,要么就是王侯公爵。东,南两面你也不用考虑,都是一些富商。有些身家比我这个王爷都多。倒是西面可以想想,背靠西山虽然人少,地方也偏了些,但有些人家在那里圈地园子的也不少。如果你要是运气好,碰上愿意出手的那真可以省了大事儿了。”   盛隆街那些酒楼,幕后的东家可能都不是一般人。沈熙川若是莽头莽脑的横插一杠,说不定店还没开起来,就已经把人给得罪了。   而且,那边酒楼都大同小异,开酒楼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搞点儿其他花样,就比如以前的度假山庄。   不过,山庄就不想了,毕竟西山的一边挨着皇家猎场。能让他在西山最外围修个园子,就已经足够了。   沈熙川将脑子里大概想法跟两人说了一下,而后又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下园子大概布局。   看两人能跟得上自己的思路,沈熙川说道:“上京多达官显贵,应该就没有不出来应酬的。我感觉这些人应该更喜欢环境清幽,又私密的地方。而且园子里吃饭,娱乐,休闲,一应俱全,我觉得若是开起来应当生意不会差了。”   赵永和听完砸吧了一下嘴吧,“怎么会不受欢迎,这园子就只是听你说说,我都已经开始想着能住进去玩儿几天了。”   倒是一旁的夏唯谨坐在沈熙川旁边,拧眉有些为难。“想法确实不错,但是去哪里寻这么大的园子?即便是有人出手,那我们的本钱也怕是远远不够。”   夏唯谨所说的这个问题,也是沈熙川心中的难点。意兴阑珊的将桌上用茶水画出来的图案抹掉,也附和的点了点头。“确实,所以这个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赵永和托着腮坐在两人对面见两人眼里的为难并不是假的,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没有作声。抬眸看了眼门外的天色,见差不多已到申时,这才起身告辞。   坐在马车上,连冲小心翼翼的觑了眼自家主子的表情,开口说道:“王爷,可是想帮沈公子和顾公子?”   连冲自幼服侍赵永和长大,对他的心思也能猜得到一二。此时,见自家王爷似乎心情不错,这才壮着胆子多问一句。   原以为赵永和不会回复,然而,对方却大方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想帮衬他们几分。”说着,赵永和扭头看了一眼面前小心翼翼的连冲,依靠在车厢壁上不由得自嘲一笑。   “本王自小资质平平,凡是教过本王的夫子哪个提到本王不连连摇头。本王虽贵为一等亲王,然而对朝政却毫无建树。因着先太子的关系,皇兄自登基以来朝中有异心者不在少数。只有本王烂泥扶不上墙,不完全不受挑拨,那些异心者才能消停,皇兄的位子才能更加稳固。”   身在皇家,赵永和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但皇兄自来疼爱,为了这份情谊,赵永和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人见人恨的纨绔子弟。   赵永和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可是当他看到沈熙川和顾见溪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时,原本封存在心里的念想也被重新唤醒了。   “那个沈熙川是个会做事的人,这等人本王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一把。不过,本王的援手也并非是白伸的。”   赵永和的话只说了一半,而后吩咐连冲让马车改道,随即往皇宫方向去了。   ……   沈熙川原以为自己的设想会要搁浅一段时间,然而五日之后,一人便服的赵永和便带着人又找上了门。   此时,沈熙川和夏唯谨正在院子里正用少有的几样水果做水果捞。把前两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好的炼乳倒入装着水果的碗里,沈熙川分出一些出来,端着小碗喂到了夏唯谨的嘴边。   “快尝一尝好不好吃?”   看着沾着炼乳的哈密瓜,夏唯谨轻轻咬了一口,而后点了点头,“你也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闻言,沈熙川将夏唯谨吃剩的半口西瓜放进口中,感觉味道确实跟以前吃到的差不多,也跟着点了点头。   “嗯,确实还行。碗里的这些让等下装好让彩云和彩霞给侯爷和夫人送去一些,若有剩下的就让小武他们吃吧。”   沈熙川话音刚落,只听门外突然传来赵永和的声音。“你们又在屋里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见真的是赵永和来了,沈熙川和夏唯谨忙放下手里的碗碟到门口迎接。本要俯身行礼,却被赵永和给拦了下来。   “行了,又没有外人行什么礼。几天不见,快给本王看看你们又弄了什么好吃的。”   面对跟蒲伟彤同样属性的吃货,沈熙川也是颇为无奈。上前盛了一小碗水果捞递给了赵永和,而后又弄出一些用食盒装了让彩云送去了宁安苑。   赵永和一连干了三碗这才停了下来,看着已经空了大半的汤碗,这位一等亲王难得的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个,冰冰凉凉的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当时在唐河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做过?”说着,赵永和又用勺子刮了刮碗边的一小块西瓜放进了嘴里。   赵永和与蒲伟彤交好,两人性情又相近,对此沈熙川和夏唯谨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唐河不比上京繁华,水果的种类自然也比不得上京齐全,我也就没折腾过。不过,咱们北面水果种类还是少了一些。若是能加一些南面的水果,口感还要更好一些。”   听沈熙川这般说,赵永和点了点头。“晚一些我去宫里问问,若是有南面送来的水果,我就去讨要一些。”   说完,赵永和这才想起了自己来威远侯府的目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沈熙川和夏唯谨。而后,一脸得意的对着两人扬了扬下巴,说道:“快打开看看本王给你们搞来了什么?”   见赵永和如此表情,沈熙川和夏唯谨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待将纸张接过来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份西山周边的地契,沈熙川快速的浏览了一下,发现竟然有五顷之多。   在这边一顷地大约为五十市亩,那五顷便就有两百五十市亩。沈熙川在心里快速的换算了一下,感觉两百百多市亩盖一处园子绝对绰绰有余了,心中不由的一阵狂喜。   然而惊喜过后,沈熙川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看了一样同样惊喜未消的夏唯谨,沈熙川忍不住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那个王爷,容我问一句,这地契是怎么来的?这开店的事儿真是不着急,您可别一时冲动做些不能做的事啊。”   见沈熙川怀疑自己地契的来历,正在盛第四碗水果捞的雍亲王顿时不开心了。   一口将碗里的牛乳干掉抹了把嘴巴,站起身气势汹汹的说道:“本王厚着脸皮好不容易才倒腾出来几顷地,你们竟然还怀疑来路不正!哼,你们不爱要拉倒,本王还不乐意给了呢!” 第83章 目的   没有一个吃货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是两桌!   所以,对付赵永和这种性情的吃货, 沈熙川最是有经验, 加之也明白赵永和并不是真是生气。见赵永和气势汹汹的要走,沈熙川立时从椅子上站起身。   “原本见王爷来,还想做红烧狮子头和白斩鸡给您吃的。既然王爷还有事要忙, 那我们也就不多留您了。”   赵永和闻听此言,脚步不由一顿,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找个台阶下的时候,只听背后夏唯谨说道:“王爷好歹为了咱们的事儿跑前跑后这么久了,怎么着也得好好谢谢人家吧。要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们这是卸磨杀驴呢。”   说罢,夏唯谨笑道:“您说是吧?王爷。”   虽然赵永和感觉夏唯谨这话听在耳中感觉有些怪怪的, 但想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为了沈熙川的新店出谋划策, 甚至还厚着脸皮进宫从他皇兄手里抠了几顷地出来。如今半点儿好处没捞着, 就连一句好话儿都没听着,这哪能行。   本着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赵永和立时转过身看向沈熙川和夏唯谨。“还是般宁识大体,哪像某些人,不识好人心,还抠门儿小气。”   赵永和说完,随即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将刚刚揣到怀里的地契悄悄又放回到了桌子上。   “本王今日没什么事要忙,熙川不是说要做白斩鸡和红烧狮子头么?速速去吧, 早些吃完咱们刚好去西山那里溜达溜达。”   沈熙川和夏唯谨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忍着心中的笑意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一直生着火, 加上又人手帮忙, 沈熙川很快便整出了一桌饭菜。去宁安苑请了顾惊风夫妇过来,五人一边吃,一边讨论着园子里要布置一些什么景儿,该弄一些什么娱乐的小玩意儿……   顾惊风虽然话不多,但饭桌上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板规矩。虞婉君更是巴不得家里热闹一些,听着几人的热烈讨论,心里只有开心的份儿。   不过,在听几人都有在京城开铺子的想法,甚至连地契都已经弄来了,虞婉君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顾惊风的手臂,对他使了个眼色,想着是不是他们两个做长辈的也该表示表示。   顾惊风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见虞婉君如此并没有搭理,只是抬手给发妻夹了一块儿狮子头放入了她的碗中。   因记挂着西山的地皮,几人吃完之后跟顾惊风夫妇打了个招呼立刻便坐了赵永和的马车一路去了西山。   作为一个现代人,沈熙川对‘顷’这个计量单位是没什么概念的。当三人被随从领到一处一望无际的坡地时,沈熙川整个人都傻眼了……   愣了片刻之后,沈熙川叫过旁边随行的一位小哥儿,开口问道:“这位小哥儿,这一顷到底是多少亩地?这片地少说也百十来亩吧?”   “回这位爷,一顷是五十亩,这一片大略要有两百来亩了。”   夏唯谨一听这么大的面积也有些皱眉,“这么大的面积如果真的要建园子的话,落成怕是要五万两都不一定够。便是咱们将唐河的食铺和酒楼都卖掉,怕是也建不起这么大的园子来。熙川,要不咱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沈熙川哪里会不清楚这其中的成本,若是面积小一些一万两左右,他便舍了脸皮便是借钱也就建了。但是五万,甚至可能更多,别说夏唯谨劝他考虑,便是不劝他也不敢贸然下这么大成本。   “园子建成还得请人,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摊子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大了些。”   见两人似乎有些要打退堂鼓,一旁昂首瞭望的赵永和有些不乐意了。   “建园子这事儿本王已经和皇兄商量好了,先从工部借用一些工匠出来。银子的事儿你们也可以不用为难,本王可以借给你们。”   闻言,沈熙川和夏唯谨不由得心里打鼓,对视一眼皆不明白雍亲王为何如此大方。便是因着蒲伟彤这层关系,能一口气拿出几万两银子来帮他,这多少都有些反常。   “王爷,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且不说您慷慨援手这件事,单是从工部借用工匠,被人知道了怕也是麻烦事一桩。”   赵永和对于沈熙川的顾虑并没有在意,只是呵呵冷笑一声,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上位者的霸气。   “本王既然敢开口跟皇兄借人,自然就不畏惧那帮酸儒。”说到这里,赵永和睨了一眼周围侍候的人,对着连冲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人先退了下去。   见周围侍候的人如潮水般褪去,沈熙川和夏唯谨再次对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沈老板,本王可不是白帮你的。待你铺子落成之后,本王要你六成的股份。”   见沈熙川拧眉,赵永和抬手止住了沈熙川即将出口的话,继续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先听我说完。这红利我自然不是白拿的,只要你沈记不做我违背我大林律法的事,本王皆保你无恙。”   赵永和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沈熙川和夏唯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沈熙川想不明白赵永和此举究竟是为何。赵永和贵为一等亲王,即便是沈记生意再好,那些日常盈利对他怕也并不怎么稀罕。恐怕赵永和此举背后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就当沈熙川还在思考他为何会如此的时候,只听夏唯谨在一旁问道:“既然王爷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咱们也不妨摊开了说。您和……一家铺子的六成股份,怕是您还有些看不上吧?”   听到夏唯谨这话,赵永和立时笑了出来。“到底还是般宁明白我的心思。”   赵永和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着沈熙川和夏唯谨,眼中闪烁着的光芒让沈熙川和夏唯谨都不由觉得惊心。   “一家铺子哪能够,若是可以本王希望你能将沈记开遍我大林朝。”   ……   去时带着满心期待,回城时沈熙川和夏唯谨皆是一脸沉默。赵永和似乎没注意到两人的表情,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莫约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在威远侯府停了下来。两人拜别赵永和之后便下了车,看到赵永和的车驾走远,沈熙川和夏唯谨各自叹了口气转身往府里走去。   此时已将近酉时末,顾惊风夫妇已经等了两人许久。听丫鬟进来说两位公子来了,立时请两人进屋。   “和雍亲王怎么去了这么许久?饿没饿?我让厨房备了些吃的,这就让他们送过来吧?”   几人这一趟也折腾了几个时辰,腹中确实已经有些空空。听虞婉君这么说,两人便点了点头。   顾惊风坐在桌边静静的饮着茶水,见两人眉头不展,开口对发妻说道:“许久未吃过你做的鸡丝汤面了,婉君帮我们煮上一碗吧。”   闻言,虞婉君便知顾惊风是有话对两人说,应了一声便起身带着屋内的丫鬟退出了房间。临走时,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等到屋内只剩下三人,顾惊风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着还站着的两人,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看你们俩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在外面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赵永和所说之事对沈熙川和夏唯谨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了。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将赵永和的提议,以及背后那位的意见,尽数告诉了顾惊风。   “父亲,今上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会看上一个小小铺子的盈利?”   听完夏唯谨的话,顾惊风沉默了许多都没说话。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沈熙川,顾惊风开口问道:“这事儿,熙川怎么看?”   听到顾惊风点他名字,沈熙川这才抬头,沉吟片刻才说道:“民以食为天,这吃食生意只要经营得当,就没有赔本的。雍亲王的意思甚至是想让我们把铺子开遍整个大林,所有铺子全年六成的花红可并不是一个小数字。那位贵为第一人,为何还能看上我们这小小的盈利?我大胆猜测,若不是国库空虚的话,那就是今上后面几年是想用兵了吧?毕竟,再也没有比打仗更费银钱的事了。”   说着,沈熙川抬头看了眼顾惊风的脸色,紧接着补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可能,也是单纯的想让雍亲王折腾点儿事儿罢了。”   “应当不会吧,上京那么多勋贵。今上便是有这等想法,应当也会找其他人才是。”   “不管是什么缘由,既然都已经提出来了,你们还能拒绝么?”顾惊风话音落下,沈熙川和夏唯谨的立时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不管怎么样他们确实是无法拒绝。   见两人愁眉苦脸,顾惊风宽慰两人道:“你们也不用担心,今上宅心仁厚,不是个卸磨杀驴的人。不过,我觉得皇上此举应当也不是全为了钱财。不管再怎么如何,还有我和定北侯在呢。皇上有什么想法,多少还是会照顾你们几分的。”   听顾惊风这般说,沈熙川也明白这事儿估计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不过,如此也好,铺子从选址到落成,倒省去了他许多的麻烦,他就权当为皇家打工便是。   “多谢侯爷提点。”沈熙川冲顾惊风道完谢,转头看向身侧愁眉不展的夏唯谨。“你别担心,这铺子有他们插手,我们省了不少麻烦。而且说起来我们还能拿四成红利,这买卖算起来我们并不算亏。到时候等我们不想做了,便将铺子一次性卖予他们,日后养老是不用愁了。”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内心的担忧却是消散了不少。   倒是顾惊风难得赞许的看了眼沈熙川,“难得你这么年轻能想的这般透彻。”   沈熙川没想到顾惊风竟然会夸赞他,心中异常惊讶之余不免有些欢喜,直看的夏唯谨摇头失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雍亲王回话?”   “反正都要已经确定下来的事情,便就明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沈:老泰山竟然夸我了~ 第84章 答应   虽说这事儿没得推脱, 但在给雍亲王回话儿之前,沈熙川考虑一下还是往唐河县送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张峰的,询问一下食铺和酒楼的生意如何, 余下的就是问一下沈春杰和两个孩子的近况。另一封, 便是送给蒲伟彤的。   在信中沈熙川先是将雍亲王经常过来蹭饭的事情跟蒲伟彤抱怨了一通,而后便把雍亲王想与他合作开酒楼的事情用调侃的语气说了一遍。   沈熙川觉得以蒲伟彤的聪明才智,定然能看出这封信的的含义。   此时。天气已经入秋, 看着院子里已经变黄的银杏叶,沈熙川想到从来未曾跟夏唯谨单独出去玩过。便寻了机会跟虞婉君说了一下, 带着夏唯谨出了威远侯府。   上京的繁华是不分时节的,两人信步走在上京的街头,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心中只觉得异常的满足。   “前两天听小武说, 秋下时节翠微湖的风景正好。要不等下我们也去看看?”   沈熙川侧头看向右手边的夏唯谨, 见周围人潮拥挤, 随即拉着他的手将夏唯谨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在唐河一带,两男子结契并不罕见。所以,便是在街头看到两男子举止亲密也并不有什么不对。   而上京男子结契毕竟是少数,加上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容貌气质不俗,通体的绫罗绸缎,一看便知道出身富贵人家。   周围的人见两人手挽手关系非同一般,一时间纷纷侧目。直看的夏唯谨耳朵发烧, 眼神躲闪。   见状,沈熙川回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 开口对夏唯谨说道:“怕什么?咱们又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更没有触犯大林朝的律法, 你管他们作甚?!”   夏唯谨知道沈熙川说得没错, 可心里总有些别扭。不过,侧眸看了眼沈熙川坦荡的眼神,夏唯谨心中稍定,握着沈熙川的手也忍不住紧了紧。   沈熙川就这么牵着夏唯谨的手一路来到翠微湖湖边,看着周围红叶满山,湖面上画舫穿梭不停,偶尔还能传出几声丝竹之声,沈熙川背过身靠在湖周围的栏杆上,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怪道人人都喜欢享受,这清闲的日子委实不错。”   “其实在唐河县咱们也可以过这种日子。”夏唯谨与沈熙川并肩而立,眼睛眺望着远处的湖面,眼神满是怀念。   沈熙川知道上京之行并非夏唯谨所愿,一是皇命难为,二来也是为了顾惊风夫妇拳拳爱子之情。毕竟他们已经找寻了夏唯谨那么多年,便是能舍弃上京的一切,但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们不来,你以后心中怕也安宁不下来。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看着你日日难安?”   沈熙川背身面向翠微湖的同时,见夏唯谨面露愧疚,不由得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种表情作甚?难不成以我们两人的关系,我还为你还做不得这些?再说了,上京繁华,我随你出来见识见识,开阔开阔眼界也没什么不好。”   见夏唯谨眼眶微红,沈熙川将人拉到跟前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脊背。   “我这人死心眼儿,一旦认定了就绝不回头。之前你是夏唯谨的时候,我就说了会照顾你一辈子。现在你成了顾见溪,只要你不反悔,那我也不会回头。”   “感情的事讲的是你情我愿,没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我心里是真的喜欢你,在意你,所以跟你来上京也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多想。”   说道这里,沈熙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轻笑一声。   看着夏唯谨红着双目犹如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一样,沈熙川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笑着说道:“说起来挺可笑的,我曾经想着咱们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办一次婚礼。但后来确实有些忙,也就给忘记了。”   听到这里,夏唯谨想想一下两人一身红色婚服的场景,脸色猛地红了起来,同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人家会骂我们有伤风化。”   听到夏唯谨这话,沈熙川侧头看着他的脸上的笑容,瞪着眼睛反驳道:“你管别人做什么,自己开心就好。”   正说着,一艘画舫慢慢靠到岸边。听着上面热闹的声音,沈熙川开口问道:“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夏唯谨回头看了眼画舫甲板上站着的两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立时摇了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咱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等下就回去吧。”   见状,沈熙川也不勉强。正要和夏唯谨围着翠微湖再走一走,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画舫上喊两人的名字。   沈熙川和夏唯谨回头去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船头向两人招手。   片刻之后,高振祖带着随行的小厮从画舫上走了下来,看到两人爽朗一笑。“真没想到在上京竟然能遇到沈老板和夏掌柜。不知二位怎么有空来上京啊?”   沈熙川和夏唯谨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唐河县认识的熟人,心中不免有几分开心。   “来上京走个亲戚,原本想着出来转转散散心,没想到就竟然会在此处碰到高老板。”   听沈熙川这么说,高老板哈哈一笑。“这正好说明我们三人有缘分啊,你们还没用饭吧?走!今儿我做东,请你们去全顺斋。”   “多谢高老板美意,不过吃饭就算了。我们已经出来挺长时间也该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聚。”   一旁的小武听到自家少爷这么说,极有眼色的挥手让车夫赶来了马车。等自家沈熙川和夏唯谨跟高振祖打完招呼,这才躬身将两人送上马车。   高振祖在上京也已经混迹很多年了,对于上京的世家大族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待他看到马车上挂着威远侯府的标志之后,心中不由的一震。   前些日子,威远侯府寻回流落在外多年的公子在上京引起热议。作为一个耳目通达的商人,这个消息高振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过,他同威远侯府的人并不熟悉,当时对这个消息也并没有上心。只是方才看沈熙川和夏唯谨竟然上了威远侯府的马车,这不得不让高振祖多想几分。   “老爷,要回去么?”   一旁随从的话,让高振祖回过神来。看了眼已经走远的马车,高振祖点了点头,同时还吩咐随从道:“等下去打听一下威远侯府的消息,然后再去准备一份厚礼送过去。”   ……   七天之后,唐河县那边便送来了回信。   此时,沈熙川正在院子里搞了个简易的烧烤炉,正在炙烤威远侯新送来的鹿肉。   听到唐河县来信了,沈熙川顾不得眼前的野味儿,立时将佐料碟子塞到了小武的手里,自己先从李管家手里把信接了回来。   看到张峰的回信上,说酒楼和食铺生意一切如常,沈春杰和两个孩子也都安好,沈熙川便放下心来。在看到里面夹着的几张银票,沈熙川笑了笑,把银票塞到了夏唯谨的手里。   蒲伟彤的信皆是一些抱怨,意思他们全都涌去了上京,徒留他一个人在唐河县寂寞空虚冷。等沈熙川将整封信看完,并没有看到有关他问题的解答。   如此一来,沈熙川便有些搞不清蒲伟彤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就在他将信对折合上的时候,猛然间发现信纸的末端竟然都有一些墨迹。   沈熙川心中一动,随即将那几处墨迹拼接在一处,‘功退’两个字赫然跃入了沈熙川的眼帘。   见周围并无他人,沈熙川回头将夏唯谨叫到身边,然后将蒲伟彤给的两个字给沈熙川看了一眼。见他点头之后,便将信纸撕碎悄悄放入了衣袋里。   “本身也是非做不可的,那就答应吧。我们也都不是贪心之人,之后及时撒手便是。”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明日就给王爷回话儿。拖了他那么久,怕是早就等急了。”   翌日,不待沈熙川准备好出门,早已经等的心头火起的雍亲王赵永和便亲自上了门。大马金刀的往客厅一坐,看着沈熙川拧着眉头开门见山的问道:“沈老板,考虑这么些日子了,总该给本王个回话儿吧。”   “今日本来要亲自去府上拜会的,没想到王爷竟然先来了。”沈熙川说着,上前倒了杯茶杯雍亲王,见他脸色缓和,这才继续说道:“王爷也别动怒,那么大的生意,总得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咱们一起合作也不是不行,只是那么大的园子交给我和般宁两个人,总归还是有些吃力的。您要不就好人做到底,再帮着找些人手帮衬着吧。我和般宁在后面专心研究菜谱,得保证随时有新花样才能吸引客人吧?”   赵永和原本还有些担心沈熙川和夏唯谨不愿意自己安/插人手进去,此时听沈熙川这么说,赵永和立时放了心。   笑着起身拍了拍沈熙川的肩膀,大方说道:“既然熙川开口了,本王说什么也得满足。本王让钦天监已经选好日子了,三日后动工最好,到时候你们两人若是没事可以过去看看。”   听赵永和这么说,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笑着答应下来。而后,又陪着赵永和闲话一会儿,等对方离开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办?要去么?”夏唯谨问道。   “去,怎么不去?怎么说我们也是沈记名义上的东家,不去如何说得过去。就是侯爷和夫人那边,日后怕是要被人说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气温骤降,大家注意保暖! 第85章 辞官   园子动工那天, 沈熙川和夏唯谨早早的坐了马车去了西山。   当时,监工的是雍亲王赵永和身边的一位参将名叫纪永刚。先前在唐河县时,此人一直跟在赵永和身侧, 与沈熙川和夏唯谨也都是相熟的。   看到沈熙川和夏唯谨从马车上下来, 纪永刚上前与两人打了声招呼。同时,也将班头儿引荐给两人认识。   带班的班头儿姓周,听说要帮一个外地来的泥腿子修园子, 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太乐意。不过,在听说雍亲王亲自请了钦天监帮忙占卜动工的日子, 心中便猜测此人可能不太一般。   当今日带人来到西山后,看到雍亲王身边的心腹爱将亲自守在这里,顿时收起了轻视的心思,嘱咐手下务必要尽心。   沈熙川在同周班头儿聊了几句后, 抬头望了一眼四周, 发现来的竟然有好几百人, 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今上和雍亲王对此事的看重程度。   “辛苦周班头儿了,这园子的面积不小,至少得大半年的工期吧?”   听沈熙川这么说,周班头儿眼中闪过一丝得色。“那倒不用,工料齐全,人手充足的话三四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工料和人手都是赵永和操心的事,修园子他也不是内行, 最多提一些小小的建议。   跟周班头儿又聊了一会儿,沈熙川看着他拿出的图纸指着东南方位的一处空地, 问道:“这里能不能先帮忙预留出来, 院墙周边的地方只帮忙种一些矮一点的花草即可。”   “这有何难?不过不知道沈老板留这么一出空地做什么?”   “既是供客人游玩放松的地方, 肯定都会带着孩子的。到时候请木工师傅做一些木马木牛, 再搭几架秋千,还有盛满软沙的沙坑,大人放松休闲的时候,小孩子也可以玩的开心。”   周班头儿没想到沈熙川还有这么多想法,不过好在沈熙川的要求都不太难,手艺稍微好一点儿的木匠也都能做。于是,也就没再说什么。   夏唯谨虽然不怎么露面,但刚回威远侯府的时候,顾惊风曾经大摆宴席,也曾带夏唯谨与赴宴的人见过面。即便是认识他的人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所以,当西山园子动工,日后会对外营业的消息出去后,某些人便开始观望,怀疑那园子背后之人就是威远侯顾惊风,甚至还将定北侯蒲孝贤给牵连了进来。   那些无事可做的御史立刻闻风而动,在得知消息之后便纷纷上折子给皇上,痛骂顾惊风身为朝廷命官纵容其子顾见溪经商与民争利。   然而对此,顾惊风只是轻轻睨了一眼那些人,拢了拢朝服走出队列对着高坐上的皇上撩起衣摆跪倒在地。   “启禀皇帝陛下,臣以为李大人,陈大人,孙大人所言极是。臣身为朝廷命官确实不该纵子经商。”   在场众人听到顾惊风的话都有些疑惑,闹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然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顾惊风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折,双手举过头顶,继续说道:“所以,臣恳陛下收回威远侯的爵位,臣也辞去礼部侍郎一职。”   “顾侯爷……”站在最前端的雍亲王赵永和听到顾惊风之言,当即叫了一声。转头看了眼高坐上的皇上,拧着眉又闭上了嘴巴。   此时,皇上也依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说道:“顾爱卿,据朕了解,那园子不是借住在你府上姓沈的一位公子所修么?。”   闻言,跪在地上的顾惊风低头解释道:“皇上,沈熙川与我儿见溪在唐河时便已经结契。虽为兄弟,但两人情投意合,与一般夫妻无二。如今我儿见溪已经认祖归宗,沈熙川自然也算臣之半子。于情于理,臣该避嫌才是。”   皇上属实是没想到威远侯会如此的‘率直’,竟然将顾见溪与沈熙川两人的关系就这般大喇喇的说了出来。这让原本已经做好打圆场的他,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目光看向顾惊风身后微微抬头的定北侯,皇上本想暗示他让顾惊风收着点儿,哪知对方犹如入了定的老僧一般,愣是不给他半分回应。   但沈记乃是雍亲王挑起来的,想利用沈记也是他的授意。皇上确实不太忍心,让为他大林朝流血又流汗的功臣就这般断了爵位与前程。   所以,即便是不符合法度,皇上仍掩嘴干咳一声,开口道:“此事往后再议吧。”   说罢,随即对着旁边的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只听对方小步走到前面,用尖细的声音喊道:“退朝!”待声音落下后,又躬身退回到皇上身边,抬手举到皇上面前搀扶着对方起身离去。   待殿内众大臣慢慢离去,雍亲王拧着眉头来到威远侯顾惊风面前,不等对方行礼问安,便沉声说道:“侯爷,只是一个园子而已,您何至于此?”   闻言,顾惊风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王爷,我若不这样,那以后若是有人闹将起来,陛下恐怕会更加的为难。而且熙川同般宁的关系如此,王爷也是知道的。熙川既然是进了我们顾家的门,总不能这么无名无分跟着我儿吧?”   听威远侯这般说,雍亲王心中忍不住腹诽,他俩谁跟着谁明眼人一看便知,也就是威远侯还在这边充当煮熟的鸭子——嘴忒硬!   不过,反过来想一想,威远侯的话也不无道理。朝中且不说先太子余党还贼心不死,便是那帮酸儒一时想不开来个什么死谏,也够他皇兄头疼一阵子的。   只是威远侯自祖上开始,为了他们大林朝鞍前马后,流血又流汗,若是应了也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总之,这事儿左右都挺让人为难……   马车悠悠回到威远侯府,虞婉君早已经在内院等候多时了。听到顾惊风回来,连忙带着丫鬟迎了出来。   看到自家夫君大步流星走过来,虞婉君连忙问道:“侯爷,皇上可同意了?”   “暂时压了下来,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该松口了。”顾惊风说着,抬头看了眼头顶之上的烈阳,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阳伞,自己撑着陪发妻往回走去。   “般宁和熙川呢?今日可有出去?”   “嗯,说是遇到了一个唐河的旧相识,两人一起去同旧友吃饭去了。”   ……   全顺斋内,沈熙川和夏唯谨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高振祖但笑不语,待对方话音落了,这才执起酒壶帮对方将酒水倒满。   对于这个财大气粗的老板,沈熙川心里也是存了感激之心的。毕竟当初若是没有他的慷慨和推荐,沈记食铺和酒楼也不会有那么好的生意。   不过,先前与之偶遇,又是派人送上厚礼,沈熙川虽然觉得这人目的性比较强,但内心也并不排斥。   等到高振祖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这才听他说道:“咱们也都算是旧相识了,今日请二位出来,在下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二位做笔生意。”   闻言,夏唯谨放下手里的竹筷,抬眸看着他问道:“高老板想与我们做什么生意?”   听夏唯谨这么说,高振祖立刻笑着说道:“二位也知道,我是做丝绸生意的。某听说西山正在修建的那个百亩园子,您二位是东家。那么大的园子,等到落成之后,定然需要大批的布料,所以,某就想问一问二位园子所需布料绸缎能否用我高记的?”   见沈熙川和夏唯谨没有说话,高振祖立时又说道:“某的为人品性,二位也都了解。我们高记定然不会拿粗制伪劣的布料给你们,但凡有一丁点儿的问题,我可以三倍赔偿,咱们甚至可以签下字据为证。”   高振祖的想法确实不错,只是现在园子的一切,沈熙川和夏唯谨甩给了雍亲王来负责,他们只管落成之后怎么经营。所以,对于高振祖想与他们做的这笔生意,沈熙川和夏唯谨一时间还真有些没办法拍板儿。   看两人眼神迟疑,高振祖又开口说道:“二位是不是担心价格问题噻?这个你们放心,咱们都是熟人,价格上面绝对会给二位最低价儿。”   听高振祖这么说,沈熙川不由得苦笑一声。“高老板,这不是价格的问题。这园子修建装饰,我们是全交给别人来做了。高老板若是愿意多等几天,那我们就去问一问他们布料能不能从您这边订。您看这样行不行?”   高振祖本来也就是没指望一次就把生意谈下来,如今听沈熙川愿意松口,心里已然松了口气。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亲自为沈熙川和夏唯谨将酒杯斟满。   “如此就多些二位了!”   三人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各自告辞回家,因着两人又多少都喝了些酒,感觉坐在马车里实在有些憋闷,见时间尚早就让车把式将车赶回去,两人则带着小武慢慢往威远侯府走去。   行至一半时,沈熙川忽然听到身侧的夏唯谨叹息了一声。   见沈熙川转头看他,夏唯谨不禁有些赫然。不等沈熙川开口询问,便直接说道:“想当初我们为了铺子的生意,挖空心思想要套住高老板。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如今他竟然要上赶着同我们做生意。”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笑了笑。“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嘛,不过,这也多亏了你的功劳,要不是你这顾家的公子哥儿,我哪能有机会来这上京。”   沈熙川的话音刚落,夏唯谨立时就瞪了他一眼。“你若是真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再说了,我是顾家的公子,那你还是顾家的大公子呢。”   此话一说出口,夏唯谨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一张脸立时变得血红。见沈熙川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当即招呼了小武往前走了。 第86章 沈园   威远侯辞官的折子虽然被皇上留中不发, 但三位御史依旧咬着不肯松口。顾惊风既然已经打定了辞官的主意,见如此索性就称病不出。每日里带着发妻,看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为园子各种筹划。看不过眼时, 顾惊风也忍不住提出几点自己的意见。   沈熙川和夏唯谨并不知道朝中发生的事, 虽然奇怪顾惊风怎么如此空闲,但看他和虞婉君两人努力的想和他们亲近,沈熙川和夏唯谨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空闲时间几人研究吃吃喝喝, 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然而,相比于几人的开心, 雍亲王赵永和便就有些头疼了。不光要盯园子的进度,还有甄选送到园子里的下人。虽然都不是难事,但不想暴露于众人眼前就有些难了。   等赵永和闲下来时,这才稍微有些会过意来。本来他是想把这套挂在沈熙川脖子上的, 没想到对方竟然反套住他了……   如今这犁耙已经拉了一半儿, 自己若是半路尥蹶子, 单就皇上那边他也交代不过去。   想到这里,心中愤愤不平的赵永和着人换了外出的衣裳,坐着马车来到了威远侯府。   当雍亲王到时,沈熙川正预备熬涮锅料准备晚上吃涮锅。一个院子满是辣椒花椒的味道,熏得夏唯谨,顾惊风等人不住的打喷嚏。   听李管家说雍亲王到了时,顾惊风揉了揉呛红的鼻子便借口离开。然而还没等他走出院子, 性急的雍亲王便已经找来了。   看着眼睛通红,鼻子通红的顾惊风, 雍亲王当真以为威远侯是病了, 连忙开口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是真的身体不适?”   等雍亲王话音落下, 院子里夏唯谨扶着虞婉君也打着喷嚏出来了。看到门口立着的雍亲王, 虞婉君红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雍亲王见院中除了沈熙川都在,且几人眼睛都有些发红,心中顿觉不妙,正要问可是沈熙川是不是有了什么不测。一阵风吹来,一股浓浓的呛味儿迎面糊了赵永和一脸。   当即呛得他一连打了数个喷嚏,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赵永和一边避出院子,一边揉着鼻子问道:“你们这是在弄什么?味道竟然这么冲?”说着,赵永和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听到雍亲王的声音,沈熙川从特意搭建的小厨房走了出来,拱手拜了拜,笑道:“今天什么风儿把王爷吹来了?这会儿厨房正在炒料,王爷要么现在外面稍坐一下。”   一听沈熙川在炒料,赵永和的眼神猛地一亮。“炒什么料?莫不是你们今天晚上要准备吃涮锅?”   闻言,夏唯谨笑道:“这几天父亲胃口不太好,熙川就弄些花样儿想让父亲多吃一些。”   赵永和听夏唯谨这般说,嘴上虽然恭维沈熙川孝心可嘉,但心里却已经在忍不住腹诽几人,赶他当牛做马,他们自己却躲在家里逍遥快过。   然而腹诽完,赵永和看到顾惊风有些清瘦的脸,想到压在皇上那里的请辞折子便又后悔了。   砸吧了一下嘴巴,语气略带着些无赖的说道:“本王自唐河县回来也未曾吃过涮锅,今日正巧碰见,本王说什么也要蹭一口。”   对于顾惊风辞官的事,赵永和原本以为夏唯谨和沈熙川两人是知情的。所以,席间赵永和提到这个话题时,沈熙川和夏唯谨不由得当场愣住了。   两人纷纷转头看向顾惊风,只见对方正夹着一片毛肚往嘴里塞。同时,还不忘夹起两片牛肉放入虞婉君碗里。   “侯爷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也不是不清楚那帮御史的德行。只要我皇兄没有松口,便是任他们说破大天去也无济于事。你又何必真的去跟那些死脑筋较真儿?”   “多谢王爷好意,但我顾家从不做有损法纪之事,况且我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家歇一歇了。”   听顾惊风这么说,赵永和很想问问前年提着一杆长枪将蒲伟彤追出两条街的是谁。然而,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知道顾惊风这是心意已决,赵永和也不再去劝。闷着头填饱肚子,便起身告辞出府了。   待雍亲王一走,沈熙川和夏唯谨便有些按捺不住了。顾惊风背着手睨了两人一眼,开口道:“回去说吧。”   等回到宁安苑的时候,屋里的锅子已经被下人收走了。虞婉君让下人泡了一壶解腻的花茶送进旁边的书房,便挥手让一干众人下去了。   面对一脸疑惑的两人,顾惊风心中很是欣慰,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为父退隐之事,并非因为你们二人,而是思量许久才做下的决定。”顾惊风将手里的茶盖盖好,看着外面满天的晚霞,语气中有些感慨。   “我们顾家为大林朝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已有不下十位长辈付出性命。当年时局动荡,甚至差点儿连般宁的性命都不保。好在上天垂怜我们顾家,保佑般宁安然无恙。”   说到此处,顾惊风回望着夏唯谨长叹一口气。“当初今上稳住了局面之后,我心中便已经生出了退隐的心思。但般宁还没有寻到,我若退隐寻起来就没那么便利了。但我心知盛极必衰的道理,所以便同你们母亲商议,不管后面能不能寻到般宁,为了顾家上下几百口性命,知天命之前我必定要退隐。”   “好在老天爷待我们不薄,让般宁安然无恙的回到我们身边,恰时皇上有心查收沈记生意,正好也为我辞官找到了理由。”   “但您想要急流勇退,顾氏其他人可曾愿意?”   闻言,顾惊风看向沈熙川,开口说道:“族长是个明白人,他知晓我的此举的用意。荣华富贵皆是过眼烟云,再也没有什么比家人的性命更为重要。”   “是啊。”一旁的虞婉君笑着开口接道。“尤其是找到般宁后,在唐河的那段日子。看着你们在我们眼前,聪儿和霜儿两个丫头这般乖巧可爱,我觉得当一个普通人,每日全家乐乐呵呵的挺好。”   知道顾惊风主意已定,夏唯谨和沈熙川也不再多劝。见坐了那么久,虞婉君脸上已有疲意,沈熙川和夏唯谨便起身告退。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宁安苑,依偎在顾惊风肩膀上的虞婉君眼中闪过一丝愁绪。“侯爷,您虽然是退了。但这两个孩子这般情况,以后能全身而退么?”   听到这话,顾惊风侧头蹭了蹭虞婉君柔软的发顶。“般宁和熙川都是聪明孩子,又都不贪恋定然安全无虞。再说了,还有伟彤呢,便是以后有什么由他照应着,必定能保两人无恙。”   ……   随着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用时三个半月的沈园彻底完工。   因着里面还没有完全休整好,几人倒也没有急着开张。只是挑了几处率先完工的院子先开放,托顾惊风请了定北侯和几家关心亲厚的人家过来体验一番。   修建园子的工匠和花匠皆是出自宫廷,精致自然也是没得说。虽不能说一步一景,但假山重叠,亭台错落有致,倒是颇有几分雅致。   此时已经入冬,天气已然有些寒了。顾惊风带着几人逛了一圈儿后,便带着几人回到了一处回春园的院子。   等几人进入厅内,沈熙川对着外面等候的下人挥了挥手。只见一列青衣小厮依次端着水盆和手巾进了正厅。在伺候完几人净手之后,便无声退下了。   回春园内种的多是一些四季常青的草木,外面虽寒风阵阵,然而一眼望去皆是翠色,看得人心情也不由好了几分。   定北侯自幼便与顾惊风相熟,两家结亲之后关系更是近了一层。所以,定北侯蒲孝贤同顾惊风说话,也少了几分客气。   “当真是你好福气,两个孩子有才气,这园子修的也不错。”   闻言,正喝茶的顾惊风抬眸看了一眼蒲孝贤,长舒一口气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惬意的表情。“那是自然,我顾家的孩子一直都错不了。”   沈熙川和夏唯谨没想到在家想来一脸严肃的顾惊风,在外人面前竟然是这般德行,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就在这时,只听顾惊风说道:“熙川,般宁,几位叔伯也都饿了,准备好了就先上菜吧。”   闻听此言,两人立刻应了一声,随即,走至后厨吩咐他们抓紧时间上菜。   不多时,方才的青衣小厮捧着两个碳炉上来,其后跟着五位提着食盒的婢女。因为来的都是几位长辈,沈熙川和夏唯谨亲自将食盒里的食材取出一一放置桌面上。   “今儿天气有些冷,我们准备了两个热锅子和几个下酒菜。”说着,沈熙川又将两个锅子跟众人说了说。   等沈熙川说完,夏唯谨从后面的桌子上取了一本册子过来。“这是我们园子的菜谱,众位叔伯若是想吃什么可以随便点。”   说罢,夏唯谨将菜谱放到了桌面上,看了沈熙川一眼,两人向众人行了个晚辈礼后,随着几个青衣小厮退出了房间。   抬头看着昏沉沉的天空,沈熙川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天色似乎是要落雪,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五日后的开张。”   “应当不会,这云不厚,被风吹一夜,明儿就当散了。左右日子都已经定了,帖子也都已经发出去了,你就放心吧。”   听夏唯谨这么说,沈熙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摸了摸他微凉的指尖,带着他一路向旁边的翠竹园走去。   人定时分,沈熙川和夏唯谨载着顾惊风驾车马车从沈园回威远侯府,车厢内因燃着炭盆并不觉得冷。只是,顾惊风似乎喝的有些多,靠在车厢壁上,半眯着眼睛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两人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只听顾惊风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再看向他时,对方目光清明已经没了方才萎靡的模样。   车外的寒风呼呼的刮过,顾惊风伸手撩了一下车帘,发现外面月亮不知何时竟然出来了。   夏唯谨担心顾惊风喝酒受了风会头疼,忙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让顾惊风重新坐回了位子上。另一旁,沈熙川从马车暗格里拿出茶壶和茶盏帮他倒了杯热茶。   看着两人为自己忙活的样子,顾惊风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靠着车厢壁上,握着夏唯谨的手拍了拍。   “为父知道你丢失这么多年,日子过得清苦。如今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为父却要辞官归隐。给不得助力让你为官,又没攒下丰厚的家产供你享福。为父,始终亏欠与你啊。”   自从夏唯谨与顾惊风他们相认,这是顾惊风第一次敞开心扉同夏唯谨聊起这些。   “您知道的,我并不在意这些。”   闻言,顾惊风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个好孩子,夏家老太太把你教的很好。熙川也是个好的,你同他在一起,我和你娘都放心。”   一旁的沈熙川看着笑意吟吟的顾惊风,知道他确实是醉了。威远侯少时成名,除了当初几年动荡被流放岭南之外,可谓是荣光了一辈子。虽然知道盛极必衰,急流勇退的道理,可心中未免没有不舍。   不过,威远侯府与定国侯府乃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威远侯想要隐退,那定北侯却无甚动静,也不知那蒲老爷子作何打算。   许是察觉到沈熙川一脸愁思,顾惊风转头看向他问道:“熙川在想什么?”   听到此话,沈熙川抬眸看着两鬓已见斑白的顾惊风,问道:“您这边急流勇退,那定北侯府可有打算?”   顾惊风并没有想到沈熙川会注意这么多,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开口说道:“你们姑丈那边自然也是要退的,只不过要留下伟彤了。”   夏唯谨刚回顾家不久,对各家关系,朝廷时局并不了解,而且他性子温和也不适宜官场。只有蒲伟彤,虽然年岁尚轻,但颇有心计,同皇上和雍亲王,以及京中众位公子哥儿关系也都不错,留他在京中支撑门户,自然再合适不过。   顾惊风的话点到为止,随即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悠悠向前,车厢内沈熙川和下位许久未曾说话。   ……   五天转瞬即逝,沈熙川和夏唯谨天蒙蒙亮便来到了沈园。此时,沈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羊羊得新气象。总管刘胜正指挥着众人,将果盘和茶水送往各处。   沈熙川和夏唯谨的马车到时,刘胜已经得了消息在门口处等候。看着车夫将脚凳放好,忙上前躬身搀扶着两人下车。   “刘掌柜,都准备停当了么?”   刘胜面对沈熙川的问话,笑着弯了弯腰。“回东家,一切都准备停当,就等客到了。”   话音落下,只见先后三辆马车往这边驶来。就在沈熙川和夏唯谨疑惑是谁会这么早到时,只见车帘被人撩起,高振祖满脸带笑的冲两人挥了挥手。   “沈老板,夏老板,两位安好啊?”   说话间,高振祖的马车已经到了近前。不待马车挺稳,高振祖便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而后让随车的小厮从里面捧场几个锦盒,朝沈熙川和夏唯谨走了过来。   因为知道高振祖为人诚信可靠,所以那日他托沈熙川和夏唯谨接下沈园所用布料的想法,沈熙川倒也没有多考虑,见到雍亲王之后,便将高振祖推荐给了他。   等雍亲王派人验了高振祖的布料,觉得东西品质价格都算不错,也就跟他签了契书。   沈园里里外外两百多亩地,其中大小园子一共五十余个,所需粗布,棉布,绸缎得有千余匹。这等所需量不管放在哪儿,都是一等一的大买卖了。   等这笔买卖敲定之后,高振祖便又托人给沈熙川和夏唯谨送了次厚礼。不过,这次沈熙川和夏唯谨却没收,只是随礼品退回去的多了一张请帖。   “高老板,快快里面请。”   见沈熙川和夏唯谨态度热切,让原本就有心亲近两人的高振祖心里更加的熨帖。忙对两人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可是沈园开张的大好日子,咱们也都算老熟人,两位不必管我噻,你们自去忙活就是了。”   见高振祖话说的亲切,沈熙川也不同他见外,见高振祖马车后面又有马车到来,忙招呼了一旁的小厮将高振祖领进了院子。   沈园开张的第一天,来客并不太理想。除了同顾惊风夫妇交好的人家过来捧场之外,其中一些客人多是过来想打探沈园虚实。然而等进了园子看到园内的景致之后,那些来探虚实的人家心里便开始打起了鼓。   然而,经过了第一天的冷清之后,沈园生意开始渐渐开始红火起来。而且,来的很多都是女客带着孩子。   沈熙川和夏唯谨问过之后,才知道自第一天之后,沈园的精致与周到的服务便在圈子里传开了。尤其那个专供孩子玩耍的‘游乐园’更是引得了不少富贵人家前来观看。   看着日渐红火的生意,沈熙川和夏唯谨心里倒没有多少感觉。倒是雍亲王抱着账本儿,开心的像个一百来斤的大傻子。   “我就知道,这园子交给你们绝对赚钱!这才开张几天,盈利竟然上千两了。照这么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回本儿了。”   沈园对应的客户本就是上京的富贵人家,所以,沈园的收费也注定了低不了。只是眼下的火爆只是暂时的,如果不能推陈出新,后面如何还真不好说。   沈熙川看着满脸兴奋的雍亲王,放下手里的茶盏忍不住向他泼了盆冷水。“王爷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眼下生意尚可只是新奇而已,关键还得看以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家里人生病住院,我上班还得兼顾家里实在是有点忙不开,断更两天非常抱歉!   周一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非常不好意思 第87章 春节   腊月中旬之后, 上京各家就开始走动起来了。沈园生意也如沈熙川所料,一进入年关便冷清下来了。   对此,沈熙川和夏唯谨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并不怎么惊慌。给沈园众人排了下每人的休息时间, 又给众人发了丰厚的花红和过年的节礼,这才乘着马车回了威远侯府。   今年春节的威远侯府因着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回归显得格外的热闹,早早的顾惊风便花高价托人弄了几匣子烟花, 另外野味儿也让下人买了满满一车子。   虞婉君虽然嫌弃顾惊风此举有些铺张,不过在看到沈熙川和夏唯谨看到烟花和野味儿时满脸的新奇, 也就随他们去了。   顾惊风已经卸任了礼部的官职,较之往年倒是少了许多事宜。饶是如此,顾惊风还是带着两人走亲串友直到小年儿才看看消停下来。   不过,看着府内上下为了除尘, 祭灶等等, 又开始忙活, 沈熙川和夏唯谨瘫在屋内的软榻上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   以前在唐河县的时候,只有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个人,两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除了扫尘和贴春联之外,两人也就备点儿过年的年货也就算了。看着府内上下一阵忙碌,甚至要忙到大年三十儿都还不消停,只觉得这年过的实在是没意思。   许是看出了两人兴趣缺缺, 顾惊风和虞婉君非必要也不会让两人参与。但顾惊风和虞婉君毕竟年岁也大了,沈熙川和夏唯谨也不好意思让两人事事操心, 也就多少帮着操办。   转眼间到了大年三十儿这天, 一早沈熙川打开门就被风雪糊了一脸, 冰的他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着院子内正在清雪的众人,沈熙川回头看了眼刚从内室出来的夏唯谨,嘱咐他披上披风。自己则走到屋檐下看着院中几位脸色冻得通红的小厮,忙开口让几人停了手。   “院子里的雪就不用清了,大年下的院子里有雪不光应景儿,看着人心里也舒坦。你们几个就把回廊的雪扫一扫,好走人就行了。天儿冷,你们弄好就回去暖和暖和吧。”   在院子里扫雪的几个小厮闻言,俯身道了声谢。随即,手脚麻利的把走廊上的积雪清掉就立刻退出了院子。   沈熙川和夏唯谨都不习惯屋内有人伺候,所以,等几人离开之后,院子便寂静了下来。沈熙川正要回头,只感觉肩膀上一重,只听夏唯谨说道:“你自己倒是多穿点儿,这大过年的万一染了风寒,那药你是吃,还是不吃?!”   闻言,沈熙川笑了笑,自己将披风上的锦带系好。这才开口回道:“原本就盼着过年的时候下场大雪,没想到老天爷真的下了,还怪给我面子。”   说完,沈熙川回头看了夏唯谨一眼,“今儿应该没啥事儿,等下我去厨房弄点儿你喜欢吃的猪肉芹菜馅儿,咱们自己包饺子吧。东奔西跑那么多天,好久没下过厨房了,都有些手痒了。”   夏唯谨听着沈熙川的话不禁觉得好笑,“你这人是不是天生劳碌命,让你休息几天你还不习惯了。不过,你调的饺子馅儿确实好吃。不若等你弄好,咱们就去宁安苑吧,大家一起弄也能热闹一些。”   这等小事沈熙川哪里会拒绝,两人随意吃了些早饭,就一头扎进了厨房,把正在准备年夜饭的大师傅给吓得勺子都差点儿掉了。   让众人该做什么做什么,沈熙川和夏唯谨找到食材,沈熙川在厨房活了面就用篮子装了,带着家伙事儿一起去了宁安苑。   顾惊风和虞婉君正在商议给沈熙川和夏唯谨封多少压岁钱,听下人说两位公子来了,忙开口请人进来。   看着两人手里大包小裹,甚至还有一块案板和两个盖帘儿,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们两个这是作甚?这是把厨房都搬来了么?”虞婉君说着,忙让小丫鬟帮着将东西放置到桌上。   抬头见沈熙川衣襟上还沾着一块儿面粉,扯了帕子上前帮他拍掉。   沈熙川这辈子有娘比没娘的孩子过得还惨,见虞婉君对他这般温柔,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只是沾了一些面粉而已,没事的。”   “你们准备做什么?不会要在这儿包饺子吧?”   听顾惊风这般说,夏唯谨不由得灿然一笑。“还是父亲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罢,夏唯谨让丫鬟将桌上的茶盘移走,自己一边从篮子里往外那东西,一边瞄了一眼顾惊风的脸。见他嘴角绷直脸色慢慢变黑,状似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接着说道:“以前过年就我们两人包饺子,委实没什么意思。今年同爹娘一起弄,人多也热闹一些。”   只要是夏唯谨说得,虞婉君就绝对不会拒绝。倒是一直认为‘君子远庖厨’的顾惊风,在听到往年都是两人孤苦伶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只是嘴上仍是强硬道:“要弄你们弄,我可不动手。”   闻言,沈熙川笑道:“哪能让您动手,您做旁边喝喝茶就行。”   虞婉君虽然不擅长厨艺,但是看了一会儿之后倒也看出些门道来。让丫鬟帮忙退了镯子净了手,挽了衣袖,帮两人捏饺子玩的不亦乐乎。   原本还在一旁吃茶看热闹的顾惊风,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人不禁有些吃味儿,但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有些拉不下脸面。只得有一眼没一眼的做旁边瞅着,让人觉得甚是可笑。   正在擀皮儿的沈熙川在桌下悄悄地碰了碰夏唯谨的脚,见他抬眸看向自己,沈熙川对他使了个眼色。见夏唯谨扭头看了一眼点头会意之后,沈熙川立刻放下擀面杖眉头一皱。   “哎哟,方才茶水喝多了,般宁,你先替我一会儿。”说着,沈熙川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夏唯谨见沈熙川出去,似乎有些傻眼,转头看向虞婉君,问道:“娘,您会擀皮儿么?”   虞婉君哪里会做这个,不过看自家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正要硬着头皮顶上。只听一旁的顾惊风沉声说道:“你娘哪里会做这个,打水给我净手,我来!”   顾惊风此言一出,虞婉君顿时一惊,正想说他哪里会做这个。不过在目光扫过夏唯谨弯起的嘴角时,立刻反应了过来。   “侯爷向来没有碰过这些,哪里做得来。还是等熙川回来再说吧。”   顾惊风也不理会虞婉君说什么,等小丫鬟端来温水净手之后,便拿起方才沈熙川放下的擀面杖忙活起来。   然而,当顾惊风上手之后才发现,擀皮儿虽然看似简单,但要弄好着实需要点儿经验。等到擀了几个方不方圆不圆的饺子皮儿之后,顾惊风摸到窍门儿也就慢慢上手了。   “这也没什么难的嘛,瞧你娘说得,好像我什么都不会擎等着吃呢。”   闻言,虞婉君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都是妾身的不是。”   说罢,虞婉君抬头看到躲在门外的沈熙川,想起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穿大毛衣裳,心中唯恐他冻坏了,扬声道:“熙川回来了?快进来暖和一下。”   躲在门口的沈熙川闻声,自外面走了进来。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笑道:“今儿这大雪下的真应景儿,就是忒冷了些。”   见沈熙川双手冻得通红,夏唯谨不禁有些心疼,吩咐一旁侍候的小丫鬟帮沈熙川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外面那么大的风,出去怎么也不穿厚衣裳。左右父亲也会擀皮儿,你还是先喝杯茶暖一暖吧。”   顾惊风擀皮儿刚上手,正在兴头儿上。听到夏唯谨这么说,虽然不满他胳膊肘向外拐,但也没说什么。   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包着饺子,直弄到下午将近申时这才结束。   将饺子送去厨房的时候,沈熙川也跟着去做了几道拿手菜。等到一桌子饭菜上桌之后,顾惊风让人拿来自己珍藏的好酒,随即挥手便让旁边侍候的下人退下了。   “今年过年是我和你们娘亲判了快二十年的一天,顾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你们都平平安安回到我们身边。”说着,顾惊风端起酒杯对着桌案正中央的位置,将酒杯里的就撒了下去。   沈熙川和夏唯谨见状,也跟着站起了身。   看两人表情严肃,顾惊风对两人摆了摆手,“今儿就只有咱们一家四口,你们随意一些就是了。”   “那你就少说两句,你这么说,孩子们怎么放松的下来?!”   许是被虞婉君说道惯了,顾惊风听她这般说也不生气,只是瞪了发妻一眼也就老实的坐下了。   知道顾惊风这是心里高兴,想起他们为沈熙川和夏唯谨准备的新年礼物,虞婉君起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便拿了两个锦盒走了进来。   见沈熙川和夏唯谨一脸茫然,虞婉君不由的笑了笑。“过年了,当父母的也该为孩子准备点儿礼物。”说着,虞婉君将锦盒打开,只见锦盒里赫然是两枚福字玉佩。   只见锦盒内的两枚玉佩的款式古朴大气,显然是一件古物。   “这两枚玉佩虽然老气了一些,不过是你祖父母传下来的,我觉得寓意不错,今儿就送你们当新年礼了。”   “这玉佩既然是祖父母留下来的,您老二还是先收着吧。”   见夏唯谨推辞,虞婉君将两个锦盒各自放在了他和沈熙川的手中。“既然是给了你们,就好生收着。闲话少说,都快些吃饭吧,等下饭菜凉了,闹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几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顿饭吃的虽然安静,但气氛很是温馨和谐。直到听到外面炮竹声传来,顾惊风放下手里的筷子,招呼下人让把早已准备好的烟花抱出来。   这个时代的烟花并没有什么花头,但夏唯谨没见过这些东西,却是新奇的很。见他如此,沈熙川也乐意陪着他玩儿。   在火树银花中,虞婉君依偎在顾惊风的怀中,看着院中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微笑道:“我虽然同意两人在一处,可心里始终对熙川这孩子不太放心。不过,看他事事以般宁为先,若是女子也不一定能为我儿做到这种程度。侯爷,般宁能得熙川这般良人,也算是不负此生了。日后,便是我们都闭上眼,也当放心了。”   闻言,顾惊风为发妻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语气不悦的说道:“你这人就爱多想,我们要活的长长久久再多陪他们几年这才是正理。”   说完,寒风吹起,只听院内夏唯谨惊呼一声,竟是那二踢脚跳到了脚下。沈熙川立时将人护在身后,将那燃着的二踢脚踢向了顾惊风那边。   随即,爆炸声骤然响起,同时,顾惊风的骂声也跟着传了过来。“两个混小子,也不看准了再踢。惊着了你们娘亲,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奇招   大年初一, 卯时十分顾惊风便带着已经按照品级大妆穿戴整齐的虞婉君进了宫。   因着夏唯谨刚刚认祖归宗,身上并无半分爵位,故而无法入宫。和沈熙川一起送了顾惊风夫妇出门后, 便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待醒来时, 时间已近巳时。   此时,沈熙川已经醒来。怕他睡多了没有胃口便让厨房碗酸汤面片,薄如蝉翼的白色面片, 配上嫩绿的青菜,在临出锅儿时又点缀了几颗葱花, 滴了几滴麻油。即使只嗅到香气,便也引得人胃口大开。   沈熙川问了府中的管家,知道顾惊风夫妇进宫朝贺没有午时是回不来的。想着两人在宫里乱糟糟的应当也吃不好,便让厨房里提前预备了些清粥小菜, 待两人回来也好能先垫吧垫吧肚子。   夏唯谨一边吃着东西, 一边问沈熙川:“你醒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今儿大年初一, 我们也没什么事,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说着,沈熙川撩起衣摆坐在夏唯谨对面,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方才我听小武说,每年的大年初一上京的街上都很热闹。等侯爷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府转转如何?”   闻言, 夏唯谨放下筷子。“大年初一不是得随父亲出府拜年么?”   夏唯谨话音落下,只听门外顾惊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随熙川出府去玩即可, 拜年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以前你未回府的时候, 没去拜年他们也没少块儿肉。不想去就不去, 没那么多顾虑,为父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   见顾惊风回来,夏唯谨和沈熙川忙起身迎接。看两人还未换下身上的礼服,知道两人刚回来便过来这边了。忙起身走过去,搀着两人入座。   看着桌上夏唯谨吃剩的碗底儿,顾惊风许是有些饿了,直接开口问道:“这吃的什么?可还有剩,给我和你娘都弄一碗来。”   说罢,转头吩咐一旁的小丫鬟。“去宁安苑取我们家常的衣服来,这一身礼服压得人都要散架了。”   小丫鬟领命各自下去,见沈熙川和夏唯谨还呆愣愣的站在桌前,顾惊风不由得拧眉催促道:“不是要出门儿么?怎么还不动弹?”   沈熙川和夏唯谨甚是无语的对视一眼,而后这才应声去内室换衣裳。   待两人出来之后,顾惊风拿了两个大大的红封递给了他们。“昨日时间太晚忘记了,喏,压岁钱。”   被一人塞了一个红封的沈熙川和夏唯谨,一时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长者所赐,也不好推辞,也就道了声谢便收下了。看小丫鬟们端着酸汤片面上来,两人对着顾惊风夫妇有说了两句,这才放心出府。   因怕街上人多车多,两人也并没有让管家套车,只带了小武一个人出了府门。   威远侯府出去不远就是青龙街,因为这条街卖古玩玉器的铺子居多,寻常人家没有本钱倒腾这玩意儿,所以街上并无多少人走动。   倒是穿过青龙街来到兆丰大道之后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街上人头攒动,卖小吃的,玩杂耍的不一而足。沈熙川护着夏唯谨挤在人群中,看着街道两边各色的小摊儿,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什么喜欢的没有?反正今儿的压岁钱收的不少。”   顾惊风给他们两人的福袋里,每人给塞了五百两的银票,还有几个小鱼形状的金锞子,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小孩子哄了。   不过,怀揣着这么多的压岁钱,沈熙川总觉得不买点儿什么东西,总觉得这个年好像不完整一样。   “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就是有些口渴了,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喝点茶水吧。”   听夏唯谨说口渴了,沈熙川带着他忙挤出了人群。两人带着小武走出兆丰大道,在街头找了家茶馆儿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茶馆儿的人也不少,大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讲古。沈熙川和夏唯谨站在门口看了一圈儿,好似没什么空位。正待犹豫是不是要换一家时,只见小二躬身哈腰走了过来。   “几位爷,想喝什么茶?”   见有人前来搭话,两人也不好掉头就走。目光再次环视一周,沈熙川开口问道:“小二哥,楼上可还有空闲的雅间儿?”   “有的,有的。客官,您这边儿请。”说着,小二弓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因着沈熙川和夏唯谨上了二楼。   两人选了间靠窗的雅间儿,让小二上了壶败火的花茶,以及两盘干果碟,便靠着窗边坐了下来。   “熙川,咱们园子打算什么时候开园?”   沈熙川从干果碟里捏了几颗花生出来,一边吃,一边说道:“怎么着也得过完上元节吧。”   闻言,正在喝茶的夏唯谨将手里的杯子放了下来,伸头看了眼楼下街上热闹的场景,开口说道:“上元节是不是太迟了?”   “咱们园子跟楼下这些街头小贩不同,我们主要面对的是上京的这些豪富卿贵之家。年前侯爷带咱们走节礼你又不是不知道,从踩了腊月就开始,光那些亲朋好友都走了小半月。”   夏唯谨听着沈熙川的话,也想起了年前那段睁开眼就走亲访友的日子。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等一壶茶见底,两人这才起身打算离开。   然而,当沈熙川和夏唯谨叫了小武刚准备下楼,只见方才的小二正引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往楼上来。三人擦肩而过的时间,忽听得那贵公子嗯了一声,随即便停下了脚步。   “两位兄台留步,看你们有些面善,敢问可是威远侯府上的两位公子?”   听对方这般说,沈熙川和夏唯谨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对方。仔细看了一眼那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两人好半天也没想起来对方是谁来。   观两人如此表情,只听那贵公子噗嗤一笑。随即,对着两人拱了下手,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武安伯乔顺年之子乔静安,先前曾在定北侯府与两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听乔静安这么一说,夏唯谨倒是先反应过来了。“原来是乔公子,失敬失敬。”   乔静安对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心里很是好奇的,不着痕迹的又将两人打量了一番,这才笑着问道:“两位公子这就要回去了么?”   “是啊,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就不打扰乔公子了。”   因对上京这些卿贵们并不了解,沈熙川和夏唯谨觉得他们礼数到了即可。同乔静安点头示意一下,沈熙川便拉着夏唯谨下了楼。   乔静安歪头看着相携离去的两人,想到上京之前的关于两人的传闻,以及那个方圆两百来亩的沈园,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儿。   “乔春,着人留心一下沈园什么时候开园。”   一旁随行的乔春低头应了一声,待乔静安转身之后,这才起身跟了上去。   ……   初一过后,顾惊风又带着两个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走亲访友。等到所有的亲戚都跑一遍,都已经过了正月初八了。   闲来无事的两人提了新烤的红薯和土豆来了宁安苑,恰巧碰上府中的管事来询上元节采买花灯的事宜。   沈熙川红薯和土豆摆好,听着那管事提及花灯的事,忍不住心中一动。“上京每年都会有花灯展么?”   那管事没想到沈熙川会突然问话,愣了一下,这才面容恭敬的回道:“回大公子的话,是每年都有花灯展。”   听到管事这么说,坐在小凳子上的沈熙川脑子里便开始估算距离西山的大概距离。在场的众人见他坐在小凳子上,一脸凝眉苦思的表情,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夏唯谨忍不住道:“熙川,你在想什么?”   听到夏唯谨的声音,沈熙川猛地回过神来,见屋内众人都看向他,起身问那府中的管事。“一直普通的红灯笼大概要几钱?”   虽然奇怪沈熙川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宋管事仍老老实实的回道:“回大公子,一只红灯笼三个铜板。”   沈熙川已经一个红灯笼只要三个铜板,立时松了口气。“那劳烦宋管事帮忙跑一趟,问一问那些做灯笼的师傅们,如果我要定制七千个红灯笼,不知能否在上元节前赶制出来。”   宋管事一听沈熙川竟然要七千个红灯笼,不由得吓了一跳。本想问问他要这么多灯笼做什么,但看了下其他几个主子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也就不在说什么垂手退了出去。   等着宋管事离开之后,虞婉君和夏唯谨忍不住问道:“你要那么多灯笼,可是要做什么?”   闻言,沈熙川笑了笑,解释道:“方才听宋管事说,上京每年都会有花灯展。索性我们也借一下这波东风,好好帮沈园打一下名声。”   ……   正月十二的时候,两大车尚未撑起的红灯笼运到了沈园。沈园的管事刘胜看到东家拉了这么多灯笼过来,整个人都有些蒙了。   一边看着沈熙川指挥着下人将灯笼往距离最近的清阁苑里卸,一边跟在沈熙川身边问道:“东家,您弄这么多灯笼作甚?”   看着一脸迷茫的刘胜,沈熙川笑道:“晚一些再同刘管事细说,不过,先劳烦刘管事将院内会写字的人都叫到清阁苑,我有事要同大家说。”   刘胜虽然不明所以,但东家既然发了话还是点头去了园内传话去了。待两大车灯笼卸完,刘胜也已经带着十多位会写字的下人来到了清阁苑。   “今日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辛苦一下。看到外面那些灯笼了么?”见众人点头,沈熙川随手拿了一盏,继续解说道:“今日劳烦各位在这灯笼上写上沈园二字,时间有些赶,希望明天上午能全部写完。”   说完,沈熙川吩咐了刘胜准备好笔墨,而后又让他将清阁苑里的炭盆烧的足足的。这才点了十多位小厮,带着准备好的彩色布条作势出门而去。   恰时,雍亲王赵永和带着人赶到,看着准备出门的沈熙川,赵永和忙开口问道:“这么火急火燎的让人给我传信让我多带人手作甚?可是有人要找你麻烦?”   闻言,沈熙川咧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琐事要请王爷帮忙。”   说话间,夏唯谨带人捧着一摞下人的衣裳走了过来。看到赵永和已经到了,夏唯谨的眼眸不由得一亮。“王爷这么快就到了,既然如此,就请王爷的人马先换把衣服换上吧。”   雍亲王虽然不明所以,但看两人表情轻松,并不似有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侍卫随夏唯谨去换衣裳去了。   “沈熙川,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   听雍亲王这么说,沈熙川也不同他多解释,“到时候王爷就知道了。”说罢,沈熙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紧跟着问雍亲王道:“王爷会写字吧?”   一听沈熙川这么说,雍亲王当即一阵气闷,一挥衣袖骂道:“废话!本王好歹也读了那么久的书,这么可能不会写字?!”   闻听此言,沈熙川不由得粲然一笑,拿起一沓灯笼和一只毛笔塞到了她的手里。“既如此,那就辛苦王爷一下,在这灯笼上写‘沈园’两个字即可。”   见赵永和瞪眼,沈熙川继续说道:“王爷放心,不会让您白辛苦的。哦,对了,王爷应当可以弄到内务府出来的烟花吧?能者多劳,还请王爷务必帮帮忙哈。”   说罢,不等赵永和反应过来,沈熙川便带着人疾步离去。徒留下赵永和留在原地,眼睛都要瞪圆了。 第89章 出名   正月十四下午, 满满的两大车烟花送到了沈园。   沈熙川和夏唯谨围着车子走了一圈儿,喜得见牙不见眼。一旁的做寻常人装扮的连冲看着沈熙川的表情,回想起自家王爷在府里跳脚的模样, 多少都想讽刺他两句为自家王爷出出气。不过, 想到自家王爷气归气,但仍尽心尽力的满足了顾家两位公子的要求,心里显然还是看重两人的。自己若是口出恶言, 日后两位顾家公子计较起来,怕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这么一想, 连冲便立刻闭了嘴,连带的态度也不自觉恭敬了几分。   “辛苦公公帮忙走这一趟了,卸车还要一会儿,在下已经在屋内备好了酒菜, 劳烦公公先去里面歇一歇。”   看沈熙川如此态度, 连冲心里甚是受用。对着两人道了声谢, 便在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带领下进了清阁苑的正厅。   自上京到西山沈园门口大略将近十里路,沿途沈熙川已经带人将系好了彩带,挂好了写有沈园字样的红灯笼。七千个灯笼虽然只用了一小部分,但是留下备用的一千,沈园内又布置了一些,基本上也就去了个七七八八了。   为了预防明天上元节出问题,待送走连冲之后, 天色将暗的时候,沈熙川便让人点燃了灯笼长龙。沈熙川和夏唯谨顶着寒风站在西山山腰的缓坡处, 看着红色的长龙依次亮起蜿蜒向前, 那壮观的景象让两人忘却了身上的寒意, 只觉得万分激动。   “明日便是上元节了, 沈园能不能彻底打响名号就看明天了。”   闻言,夏唯谨将视线从远处的灯笼长龙上收回,转头看向身侧的沈熙川,眼眸里有些不解。   “自从你答应和雍亲王合作之后,我总觉得你做事好似都比以往急切了不少。熙川,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担忧的事情?”   沈熙川没想到夏唯谨会发现这个,好在两人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跟来,说话时也没什么顾忌。   “不都说伴君如伴虎嘛,咱们虽然不是戴高帽儿的朝廷命官,可背后立着的人却都是一样的。虽然侯爷曾经说过,当今天子为人敦厚和善,但古往今来卸磨杀驴的君王不在少数。”   “所以,我才想着,趁着侯爷刚刚从朝中退隐,将沈园的生意赶紧做起来,等到我们抽身的时候,君上能够念及侯爷多少能够宽宥我们几分。”   说罢,沈熙川拉起夏唯谨的手,搓了搓他微凉的指尖继续说道:“这些可能是我想太多,但上京水深,侯爷已经退隐,我只希望最后咱们一家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夏唯谨被沈熙川的一席话说得心暖暖的,身体轻轻靠到沈熙川的怀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认识你开始,便是你一直照顾我,迁就我,如今还得累你费心。”   听着夏唯谨的话,沈熙川不由的轻轻一笑。“瞧你说的,我既然说了这辈子都要照顾你,护你周全,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而且你我的关系,说这些话也太过外气了。”   沈熙川说完,感觉这山坡的风比方才好像又大了一些。沈熙川生怕夏唯谨冻着,便帮他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牵着手相携而下。   ……   沈园大手笔的十里红灯,在上京成功的引起了热议,不光公卿世家都在讨论,便是街头巷尾也都是议论纷纷。有那好奇的便都商定上元节当天晚上,定要去见识见识那十里红灯的盛景。   沈熙川和夏唯谨自正月十三就一直住在沈园,顾惊风夫妇知道两人在上元节的晚上要好一通忙。所以,一大早就让下人收拾了东西,一起去了沈园过元宵。   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两人,夏唯谨心里不禁有些内疚。“本来在家陪二老过节的,如今却还好劳动两位长辈来回奔波,实属孩儿不孝。”   “过节而已,在哪儿过不是过,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了。”虞婉君道。   一旁的顾惊风听着几人说话,却皱起了眉头,想到一路上红彤彤的灯笼,忍不住说道:“现在城里都在议论沈园的十里红灯盛况,虽然主意不错,但此举多少还是有些铺张了些。”   “灯笼三文钱一个,我让人一米五到两米挂一盏,其实用不了多少银子的。”   顾惊风知道沈熙川是个有成算的,听他这般解释倒也没说什么。想到自沈园开园以后,虞婉君还没好好逛过。于是,就让两个小的各自忙去,自己带着发妻去园子里看风景去了。   因着晚上还不知道要忙活多久,申时刚到沈熙川便让人煮了慢慢两大锅元宵,众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碗热元宵后,给众人鼓了鼓士气,便让他们都去忙了。   看着众人四散而去,沈熙川负手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正待沈熙川转身之际,只觉得手背一热,只见夏唯谨正在一旁正一脸含笑的看着自己。   “天黑以后,外面十里红灯景色甚好,你晚一些若是有空,可否陪我一起去看看?”   事情已经做了大半,沈熙川也已经没什么可忙的了。听夏唯谨这般说,沈熙川反手将夏唯谨的手握在掌心,笑道:“君有所愿,敢不从耳。”   将园内的一切事务安排好,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沈熙川让人将清阁苑的烟花搬出来,一一在沈园门外放好,嘱咐好他们放烟花的时间。而后自己也带着夏唯谨一同往那条挂满了红灯笼的路上走去。   此时时间已是酉时中了,沈园这条路看热闹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沈熙川不惧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牢牢地抓着夏唯谨的手将他护在身边。   “咱们是正当关系,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躲什么?!”   沈熙川感觉夏唯谨想要躲闪,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待转头看到红色的灯光照耀在夏唯谨的脸上,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   察觉到沈熙川别样的目光,夏唯谨不由得一阵脸热,好在有灯光的掩护,倒也并不算明显。只是撇开目光,将视线转到他处。   见状,沈熙川不由得低笑一声,牵着夏唯谨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步。盘算着差不多已经到了放烟火的时间,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一阵尖锐的呼啸自沈园方向传来,随着一声爆裂声响起,只见一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头顶。   路上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景色给震惊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只见第二颗,第三颗烟花依次飞到空中,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中,随即在头顶炸裂开来……   等到所有的烟花放完,已经将近戌时,此时已经不少人自城内赶来。   沈熙川和夏唯谨回去的时候,看着门口聚集了那么多人,便让刘胜抬出了早就预备好的元宵一一分给众人,一直热闹到将近亥时方才散去。   沈熙川此举效果异常明显,等到上元节过后的两天,来沈园预定人家越来越多,五十来个小院子几乎全部客满。   对此,沈熙川虽然开心,但客人太多一来麻烦便也接踵而来。沈熙川和夏唯谨同众人商议了一下,便让采用提前预定的方式入园。每天只接待十五到二十个园子的客人,如此一来不光麻烦少了许多,也给园内的众人也减少了不少压力。   如此一来,能来沈园便更加的炙手可热,来预定的人家几乎都排到了清明以后。   雍亲王赵永和没想到两车烟花和‘十里红灯’竟然换来这么好的生意,翻看着厚厚的账册,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本王就知道,同你合作定然不亏。也不枉费本王辛苦一天写了那么多字,手脖子都快断了。”   “可不是,要不是王爷,我们可有的头疼了。”   听着夏唯谨的夸赞,赵永和忍不住扬起了头,脸上也满是得意。“诶,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主要还是你们,着实辛苦了一些。”   两人的互相吹捧听得沈熙川忍不住发笑,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一旁,起身对两人说道:“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几个也许久未曾坐在一起说话了,等下我让厨房预备几个好菜,咱们好好地喝一杯,如何?”   赵永和本就没打算走,听着沈熙川的提议,当即拍手附和。“如此甚好!不过本王也许久没尝过沈老板的手艺了,不若今日就辛苦你一下?”   下厨对沈熙川来说并非难事,听赵永和这么说,当即点头应允。   让夏唯谨在客厅里同雍亲王稍坐,沈熙川便穿了围裙去厨房忙活去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沈熙川便端着四菜一汤上来了。   “今日时间仓促,就简单的做几个小菜儿。等到王爷有空了,我再好好准备几个大菜给您。”   赵永和是个随性的人,对此并不在意。摆了摆手招呼了沈熙川坐下,自己亲子执起酒壶帮他和夏唯谨倒了杯酒。   正当他开口准备说话的时候,只见沈园的管事刘胜躬身走了进来。开口对几人说道:“王爷,两位东家,武安伯府的那位乔公子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办公室有人中招了,不小心变成了密接……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第90章 乔静安   作为同蒲伟彤一般在京中横行无忌的纨绔王爷, 赵永和对于乔静安自然是晓得的。   不过,乔静安的老子乔顺年并不是什么好鸟儿,所以, 连带的赵永和心里对乔静安除了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皮之外, 心里对这个并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老话儿都说了,龙生龙,凤生凤, 老鼠儿子会打洞。就乔顺年那种人品的人,恐怕也是歹竹难出什么好笋。那乔静安白长了一张好面皮, 怕也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这乔静安怎么跟你攀上关系了?”赵永和拧眉道,“这人你们自己见吧,我去里面先避一避。”说着, 赵永和起身从偏门儿往后面的卧房走去, 临走还不忘把桌上的四菜一汤端走。   看着赵永和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沈熙川和夏唯谨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让刘胜把乔静安请进来。   乔静安如赵永和所说,确实张了一张好面皮。一身湖蓝色的锦袍,配上同色的腰带,含笑走来一副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乔公子,有失远迎。”沈熙川和夏唯谨起身相迎,拱手与乔静安见了个同辈礼。   乔静安躬身回礼之后, 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随即开口笑道:“今日冒昧前来, 多有叨扰, 还望两位公子不要介意。”   沈熙川和夏唯谨只同乔静安有过两面之缘, 并无什么过多的交情。听他这边客气说话, 只是微笑颔首并未多话。   待下人将茶水奉上,沈熙川同时也开了口。“不知乔公子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闻言,乔静安那张俊逸的脸上莫名透出一抹绯红,抬眸看着沈熙川时,眼中带着些许赫然。“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要麻烦沈公子帮忙。”   一旁的夏唯谨看着乔静安如此看着沈熙川,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不过,看沈熙川似乎并无什么表情,便也没有说什么。   沈熙川没想到乔静安竟然是来找他帮忙的,一时间只顾着惊诧,倒也没注意到一旁夏唯谨的异常。“哦?不知乔公子找沈某帮什么忙?”   见沈熙川说话和气,乔静安倒也少了几分忸怩。“我听唐河县的朋友说,沈老板整治宴席很有一套。三日之后,是我祖母七十寿辰,能不能劳烦沈老板帮一次忙?”   一听乔静安的话,沈熙川便放下心来。毕竟听雍亲王的话意思,他也并不怎么看好这个伯爵府出身的公子,所以沈熙川心中对他也多少有些提防。如今听他这么说,沈熙川虽然少了许多的戒备,但脸上的笑意却落了下来。   且不说,沈园生意方才有起色,承接寿宴沈熙川却是不想的。而且,伯爵府不比威远侯府,但来往之人必定也不会少的。但他现在乃是威远侯府名义上的大公子,跑去伯爵府给人家当掌勺的厨子,这无疑是想将顾惊风的脸面往地上踩。   不管乔静安这人前来究竟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受别人撺掇,沈熙川都觉得这等人还是不来往也罢。   “有乔公子这般贤孙,乔老夫人真是好福气。不过,承接老夫人的寿辰宴却是无能为力了。我手艺一般,乡野小宴糊弄一下倒还看的过去,老夫人七十寿宴却不是不敢班门弄斧了,乔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乔静安明显感觉到沈熙川的态度似乎变冷了许多,想要再开口劝解一番,甚至高利诱之,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却见对方已经伸手端起了旁边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如此一来,乔静安便是想说什么都只能咽回到肚子里,见沈熙川连眼神都没有一个,也只能起身告辞了。   夏唯谨感觉到沈熙川突然对着乔静安冷了脸色,心中不禁有些不解,见他端茶送客,甚至连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没有,心中的疑惑便更胜了。   眼见着刘胜将乔静安送出客厅,夏唯谨立时开口问沈熙川道:“只是寿辰宴而已,接下来不是刚好帮我们沈园打一波名气么?”   “沈园的名气用不着他们伯爵府的寿宴来提升,日后这人要是再来,直接让刘胜将他打发了就是,不用再过来问我们。”   听沈熙川语气竟然如此不耐烦那乔静安,夏唯谨只当是方才雍亲王的原因,也并未放在心上。   待雍亲王吃饱喝足从后来出来时,沈熙川脸色仍未恢复。赵永和做到夏唯谨旁边,用胳膊拐了拐他的肩膀,开口问道:“那乔静安说了什么,让沈老板脸色变这么臭?”   “想让熙川承接他祖母七十大寿的寿宴。”   此言一出,雍亲王差点儿一口茶喷出去。   用手抹了把嘴边的水渍,赵永和骂道:“这乔静安脑子是被驴踢了吧?!敢说这话可见是真没长脑子的。虽然顾侯爷已经退隐,但身上的爵位怎么也比他们伯爵府高,让你去他们府上当厨子,这是打侯爷的脸,还是显摆他伯爵府的门第呢?!”   说着,赵永和冲着沈熙川扬了扬下巴,“下次这厮若是再来,直接拿大棒子把他撵出去。他若敢叽歪,你就让他直接找本王。这小妇养的欺负人还欺负到你们头上来了,若达明在,这直娘贼敢这般说,瞧他不直接提棍子打到他府上!”   沈熙川和夏唯谨早先就已经听虞婉君说过,蒲伟彤和雍亲王在上京的‘光荣事迹’。此时,听着这霸王直接骂人,听得他们是又感动,又好笑。   “倒也不用像王爷说得这般,不过,宰他两笔还是要的。”   ……   乔静安没想到沈熙川竟然会这般不给面子,竟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   他伯爵府虽不如侯府门第高,但顾侯爷的亲生儿子乃是顾见溪,而非草芥出身的他沈熙川。便是顾侯爷承认他是顾家的大公子又如何,只要他不姓顾,仍旧是泥腿子一个!   乔静安坐在马车里,愤愤的摔了手里的杯子。车厢门口侍候的小厮,看着自家公子如此表情,便是那碎裂的瓷片崩在额头上,疼得他脸色泛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真是给脸不要脸!”乔静安骂了一句后,回想着沈熙川那张含笑的脸,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哼!虽说只是个泥腿子而已,那张脸倒还有几分能看。那顾见溪这般出身能看上他,估计也就是看上那张脸了。”   想起几次偶遇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场景,两人情深蜜意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抬眸看向车厢门口微微发抖的小厮,乔静安用脚尖挑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额头怎么破了?过来,爷怜惜你。”   那小厮听到乔静安这般说,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而后这才开始一点点的挪到了乔静安身侧,声音喑哑的开口唤了声:“主子。”   乔静安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下颌,见对方俊朗无俦的脸上尽是恐惧,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脸色这么难看,是在害怕爷么?别怕,爷可舍不得伤了你。”说着,乔静安伸手将对方额头上的血迹擦掉。将那小厮的脸向后推了一下,看到对方隐隐还渗出血迹的额头,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厌恶。   “到底是破了相不如先前好看了。”   乔静安此言一出,只见那小厮身体一抖,而后立时跪倒在乔静安脚下。“爷,小奴,小奴还有用。”   见乔静安没有继续动作,那小厮伏跪在乔静安脚下,哆哆嗦嗦继续说道:“小奴知道,爷是看上了那位沈公子了,小奴可以帮您将他弄到手。”   闻言,乔静安垂在膝盖的手指一顿,而后俯下身将人从脚下扶了起来。“我就知道,还是明义最了解爷的心思,爷可舍不得离了你。”   明义知道自己这是猜中了乔静安的心思,晓得自己这条小命儿暂时算是保住了,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说说吧,你有什么法子?”   听自家主子这么说,明义开口说道:“容小奴多一句嘴,今日爷请沈公子整治老夫人寿宴,实属有些唐突了。”   明义话音落下,等了片刻并没有听到乔静安说话,便壮着胆子抬了下头,随即继续说道:“那沈公子名义上毕竟是威远侯认下的大公子,而眼下威远侯刚刚退隐,爷这般直接上门请人,不知内情的还当您故意下威远侯脸面。”   听明义这般一说,乔静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沈熙川为何脸色这么难看。不过,自己刚刚话已经说出口,此时再要反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补救?”   说到这里,明义微微笑了一下。“俗话说好女就怕郎缠,那沈公子虽是威远侯认下的公子,但那位顾公子才是正儿八经的顾家血脉。能见过多少好东西,而且爷的容貌极佳,那顾家的公子哪能比得上您。”   明义说到此处,乔静安已然回过味儿来。对着明义赞赏的点了点头,而后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到了脚下。   “说得不错,爷赏你的。”   见状,明义立刻跪地谢赏,只是心中却是另外一番计较。   与此同时,沈园内刚刚送走雍亲王的夏唯谨,看着身边的沈熙川不由得有些歉疚。   “熙川,我是不是真的很愚笨?今日那乔公子前来,我竟没看出他的目的。”   闻言,沈熙川看着情绪低落的夏唯谨,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呀,确实挺傻的。”话音落下,沈熙川见夏唯谨将头埋得更低,忍不住扳着他的肩膀,将他贴在自己怀里。“你这人向来只会把人往好了想,而且那乔静安明显是个笑面虎,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见夏唯谨情绪还是低落,沈熙川便转移话题道:“听王爷说,过段日子蒲大人似乎要回上京了,咱们怕是清闲不得咯。” 第91章 流言起   蒲伟彤去唐河本就是带着旨意的, 如今任务完成,自是不可能真的在小小的唐河县窝上三年。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上京也不是那么好回的, 只能先一节一节的往上爬。虽然中间要有个三五年, 但蒲伟彤双亲定北侯夫妇尚在上京,蒲伟彤每年都有十天的定省假。他身为人子,自然可以回京探亲的。   沈熙川将夏唯谨安抚好, 之后便将乔静安这茬儿给抛在了脑后。每日里带着夏唯谨研究研究新菜色,日子过得倒也飞快。   上京乃是人员聚集, 口味儿多繁杂。沈园开园百余日后,沈熙川也大致对常来的一些人家口味有了一些了解。将各地的口味融合在一起之后,生意反倒比之前还要好上一层。   转眼间,冬去春来。后面的西山也不知何时冒出点点绿色, 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已没有了刺骨的寒意, 只余一阵温柔。   此时, 距离清明不过半月,最是注重节气的上京人,早早地带着子嗣拿着铁锹开始为祖宗添坟除草。而那富庶之家带着家人也来西山踏青,采一把刚长出的野菜,呼吸一口城外的新鲜空气。那自由自在的场景,看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很是羡慕。   为了跟上时令,沈熙川也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时间, 提着一个竹篮和小的铁铲带着夏唯谨去了后面的西山。两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边散心, 一边低头寻找刚长出不久的嫩荠菜。   “今儿下午没事, 等下回去让小武回趟府里把侯爷和夫人接过来, 咱们蒸荠菜包子吃吧。现在时候正好, 吃这荠菜最是合时宜。”   “行啊,现在春季里头茬儿韭菜该割了么?好久没吃韭菜盒子了,有些嘴馋了。”   听到夏唯谨这般说,沈熙川立刻答应了下来。“韭菜盒子有什么难的,等小武回城的时候看看街上有没有卖的,到时候我给你做就是了。”   西山另外一边是皇家猎场,一般来此挖野菜的人并不多。没一会儿,沈熙川和夏唯谨便采了大半篮子。   沈熙川伸手将夏唯谨提着的篮子接在手中,想用手将竹筐里的荠菜压实在,免得被风吹落出来。然而在看到竹筐一圈儿被夏唯谨插了一圈儿的紫花地丁的花朵,不由得一阵好笑。   “你倒是真有闲情逸致,搞的跟个花篮一样。”   夏唯谨实在有些分辨不出荠菜来,只能提着筐当打下手的。见道路两边的地丁花开的甚是绚烂,便忍不住起了童心。听沈熙川这般调侃,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赫然。   见状,沈熙川提着插满鲜花的竹篮,拉着夏唯谨的手往山下走。“框里这么多荠菜这些也够我们吃了,咱们这就下山吧。这几日园子里的花大部分也都开了,正是春光正好时。等侯爷和夫人来了,就让他们在院子里住两天也松快松快。”   只要是沈熙川说得,夏唯谨也从来不反驳,听他这般安排,立时点了点应了下来。   “虽说我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但论孝顺体贴,我却不及你万一。”   闻言,沈熙川忍不住横了夏唯谨一眼,“瞧你这话说得,咱们是什么关系?况且侯爷和夫人待我如亲子,我孝顺他们也是理所应当。你若真觉得不如我,等下你多包几个包子,让侯爷和夫人也尝尝你的手艺。”   让夏唯谨打打下手还成,真的要他上手却是有些难得。听着沈熙川这般说,夏唯谨好悬没吓一跟头。转头看对方嘴角含笑的模样,知道沈熙川就是调侃自己,夏唯谨瞪了他一眼也就没再说话。   一刻钟后,沈熙川牵着夏唯谨的手从西山上下来。远远地便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距离他们不足一百米处。   “熙川,那个乔静安好像又来了。”   自从上次沈熙川拒绝承接乔家老太太七十寿宴后,也不知那乔静安抽什么风。第三日便着人送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礼物,沈熙川问来送礼的下人,乔静安为何送礼过来。对方只道是自家少爷思虑不周,故而特来赔礼道歉。   沈熙川明白,定是那乔静安想明白了那日自己为何会拒绝他。不过乔静安办事不地道,但这般厚重的礼物,沈熙川也不想收,两人重新搬回到乔家的马车上,将人送了出去。   不过自那之后,乔静安隔三差五便要来沈园晃一圈儿。沈熙川和夏唯谨对着人并无什么好感。每次来只是寒暄几句,便不再搭理。   起初之时,沈熙川和夏唯谨还猜测乔静安如此死缠烂打,是否发现了沈园背后真正的主人。但是随着乔静安在看向沈熙川眼神愈发的炙热之后,两人便是再怎么愚钝,也明白他究竟是要打什么主意。   如此一来,两人对乔静安更加的厌恶。心思不正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关系在上京并不是什么秘密,乔静安定然也是听说过的。   既然知道他和夏唯谨关系不同一般,还如此做派,这个乔静安的心地可见一斑。所以自此以后,沈熙川便再也没有单独见过乔静安,更是没再同他说过一句话。   此时,看到乔静安竟然贼心不死的追到这边,沈熙川牵着夏唯谨的手径自从旁边走过,连眼神都没有给过乔静安一个。   看沈熙川如此,忍耐多时的乔静安便有些按捺不住了。当即走下拉车,疾步朝着两人追了过去。   “沈公子,留步。”   沈熙川本想对乔静安的话充耳不闻,然而听到背后脚步声追来,随即,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熙川对乔静安的容忍度已经耗尽,皱眉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那只手,沈熙川沉声说道:“放开!”   见乔静安并不理睬自己,沈熙川将手里提着的竹篮转交给夏唯谨。随即,右手扣住乔静安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人按到在地上。而后矮下身用膝盖抵住他的脖颈处,眼神阴冷的看了眼一旁蠢蠢欲动的明义。   见他不敢妄动后,这才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乔静安,说道:“乔公子,我这人向来脾气不好,所以你尽量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从今天开始,你尽量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惹恼了我,冲动之下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可就不一定了。”   说完之后,沈熙川将膝盖从乔静安的脖颈处移开。拍了拍衣摆上粘着的几根枯草,回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夏唯谨,笑了笑带着他转身离去。   ……   沈熙川和夏唯谨当晚就用荠菜包了一大盖帘儿包子,同时还留了一些出来,准备第二日做荠菜馅儿的馄饨用。   顾惊风和虞婉君出身尊贵,自然并未吃过这些野菜。待荠菜豆腐馅儿的大包子一出锅,那香喷喷的味道当即诱的两人食指大动。   “没想到这野菜吃着这般鲜灵,待改日你们再上山时,我定要跟你们一起去。”   沈熙川端着一盆荠菜豆腐羹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虞婉君的话,当即笑道:“这东西偶尔吃一下还可以,一直吃也是会烦的。这几日香椿应当会能吃了,到时我给您做点儿别的尝尝。”   顾惊风吃着手里的包子,只觉得今天的夏唯谨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虽然脸上也还带着笑,可脸色僵硬,眼神空虚,显然是有心事。   看到他这般表情,顾惊风第一感觉便是两人吵嘴了。只是看沈熙川神色如常,并不像是闹别扭的模样,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   等到沈熙川被刘胜有事叫去之后,顾惊风悄悄来到夏唯谨旁边,低声问道:“般宁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为父替你做主。”   夏唯谨闻言不由得一愣,看顾惊风话说的认真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不过,乔静安缠着沈熙川的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也是他们小辈的事,断没有让长辈出面的道理。   “没什么,生意上遇到点儿难题。”   夏唯谨并不怎么说谎,所以顾惊风听他这般说,也并未往心里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一声便不再追问了。   见状,夏唯谨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就当沈熙川和夏唯谨以为乔静安本来就此罢手的时候,一则夏唯谨禁锢沈熙川为禁脔,顾惊风为遮掩真相佯装认下沈熙川为子的流言瞬间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传闻有鼻子有眼,有理有据,不明真相的人皆以为是真的,不光对威远侯府没了好感,甚至就连沈园的生意也受了不小的影响。   自开春儿之后,沈熙川和夏唯谨便一直住在沈园。待消息传到两人耳中时,已经是消息传出的第三日了。此事不光闹得顾惊风夫妇难以安眠,就连雍亲王赵永和也给惊动了。   “这消息虽看似针对般宁,实则连熙川都给拉进了泥潭里。”说完这话,赵永和拧着眉头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谁会无缘无故的这么整你们两人。”   赵永和的话音落下,沈熙川的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乔静安。他和夏唯谨一直是与人为善,从不轻易与人结怨,这些日子除了乔静安,他再想不到别人。   看沈熙川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如水,赵永和便问道:“熙川,看你表情你好像知道是谁?”   沈熙川抬头看着赵永和点了点头,“确实有怀疑的对象,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确认是不是就是他。”   “是谁?”赵永和忙追问道。   “武安伯之子乔静安!” 第92章 商议   沈熙川将这段时间乔静安的所作所为尽数跟雍亲王说了一遍, 看着雍亲王也眉头不展的模样,沈熙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同般宁来上京时日甚短,同其他人来往并不多。这阵子除了他纠缠被我教训过一次之外, 其他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针对我们。”   赵永和一直就看乔静安不是只好鸟儿, 如今听沈熙川这么一分析,心中明白此事八成就是他在背后下的黑手。   想到沈园生意刚刚开始有些起色,就被这被他这般搅和, 心里满是愤怒。只见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后厉声说道:“这个乔静安,看本王怎么收拾他!”   然而,正在三人说话之时,刘胜突然来禀, 说是威远侯府的李管事来了, 要请二公子回府。   听刘胜这么说, 在场的三人不由得一愣,随后,夏唯谨更是直接起身问道:“只让我一个人回去?李管事呢,请他进来说话。”   说罢,夏唯谨唯恐顾惊风盛怒之下,让李管家传些伤人心的话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刘胜先出了门。   待看到站在门外的一脸小心翼翼的李管家, 夏唯谨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李管事,父亲真的只让我一个人回府?其他可还说了什么?”   李管事觑了一眼夏唯谨, 微微缩了下脖子摇了摇头。“其他的老爷并未说什么, 只是吩咐老奴请您暂时回府。”   闻言, 夏唯谨的心不由得高高提了起来。威远侯府不能不回, 可是沈熙川这边,他却也不想就这么丢下不管。   夏唯谨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先让李管事回去复命。“劳烦李管事同父亲和母亲说一下,就说我明日上午定会回去。”   说完,夏唯谨也不理会背后一脸为难的李管事,径自转身回了客厅。   沈熙川正在同雍亲王商议对策,看到夏唯谨拧着眉头进来。愣了一下,忙开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侯爷和夫人不是让你回府么?”   “我,等明天再回去吧。”   夏唯谨怕沈熙川会因为李管事来请他单独回去心中不悦,所以心中便打算今天晚上好好跟沈熙川解释安抚一下。毕竟流言蜚语已经在城里飞了三天,自家爹娘让他一个人回去,一般人可能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了。   虽然,此时他并看不出沈熙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夏唯谨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最近咱们园子忙,侯爷夫人也是晓得的。让你一个人回去,定然是有事。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这点儿小问题难不住我的。放心跟着李管家回去看看,若是没事明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这时,一旁的雍亲王听着沈熙川的话,放下已经空了的茶盏站起了身。抖了抖衣摆,看着夏唯谨道:“时候儿也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城了。般宁若是回去的话,本王正好捎你一路。”   见状,沈熙川也跟着起身搡了搡夏唯谨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的。正好你跟着王爷一起回去,我也放心。”   沈熙川把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夏唯谨也不好再继续拧着。抬头看了看沈熙川的脸色,最终还是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嗯,我明日一早便回来。”   ……   夏唯谨回到威远侯府的时候,刚刚是申时末。   原本听李管家说夏唯谨要明日上午才回府的顾惊风夫妇两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想到只是相差一夜的时间,并无什么不同,两人便也释怀了。   正要让下人传膳的时候,突然听门口的下人叫道‘见过二公子’。两人当即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大步朝他们走来的夏唯谨,两人一扫心中的失望笑着迎了出来。   “不是说要明天上午才回来的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了?饿不饿,饭菜马上就上来了。”   看着虞婉君关切的眼神,夏唯谨笑着摇了摇头。   “熙川担心您们二老有什么事,所以就让我今天就赶回来了。父亲和娘亲没事吧?”   听夏唯谨提及沈熙川,顾惊风想起这几日京中流传的流言。脸色慢慢冷了下来,抬眸看向夏唯谨,开口问道:“这几日京中的流言蜚语你们可曾听说?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见顾惊风问起,夏唯谨便将乔静安纠缠的沈熙川的事尽数跟二老讲了一遍。   看着顾惊风黑如锅底的脸,夏唯谨劝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您们老二也不用跟着忧心。而且雍亲王和熙川已经在商量对策了,过不了几日这流言应当就消了。”   “乔顺年那老小子,一直是个不早四六的,没想到他那人模狗样的儿子,同样的不长脑子,真当老子是纸糊的了!”   见顾惊风气得脸都变色了,一旁的虞婉君推了他一把,嗔道:“行了,你没听般宁说么?这事儿咱们又没什么证据证明就是那乔家小子做的,今儿让般宁回来不就是想辙的嘛。”   听发妻提到这个,顾惊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抬眸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儿子,摆手招呼他赶紧坐下。   “般宁,爹问你一句话,你可得好好回答。”顾惊风问的严肃,夏唯谨头点的郑重。   于是,顾惊风继续问道:“你同熙川确定执手一生,只认一人?!”   夏唯谨没想到顾惊风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禁有些诧异。但是停顿之后,夏唯谨还是郑重的点了下头。“是,只要熙川不嫌弃我,我定然也不会放弃他。”   知道自家孩子不是个爱扯谎的人,顾惊风得了他这句话继续说道:“这话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既然你决心如此,那我便也说说我和你娘的打算。”   “城中的流言已经传了几日,虽然流言止于智者,但多数人还是相信的。你和熙川既然愿意相守一生,那便索性直接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直接公之于众。”   看夏唯谨脸上表情满是疑惑,顾惊风笑着解释道:“我和你娘打算请媒人,重新全了礼节,为你们举办婚事,将熙川聘到家里。”   顾惊风此言一出,夏唯谨当即红霞染了满脸。想要张嘴拒绝,可是脑海里浮起沈熙川身着红衣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虞婉君见夏唯谨表情如此,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捏着帕子掩嘴一笑,“聘礼我同你父亲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请了你姑丈做媒人。你若点头,明后日我们便去沈园提亲。”   夏唯谨没想到二老竟然早已经准备好只等自己点头了,一时间不禁有些惊慌。   “这么着急么?我都没有任何准备……”   “这等事何须用你来准备?你只说同不同意就行了。只消如此,不光谣言不攻自破,你们二人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段佳话。”   听这顾惊风的话,夏唯谨脑子里回想起沈熙川对自己千般好,犹豫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有劳父亲母亲为我操心,至于下聘这事儿,孩儿想自己来操办。”   见夏唯谨心中另有想法,顾惊风同虞婉君对视一眼也就顺从的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随你便是。”   说完,顾惊风从凳子上站起身,“厨房传膳怎么如此慢?没看公子回来都饿了么?去催!”   ……   夏唯谨本说回府第二日便回来,沈熙川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人过来。想到顾惊风可能听到传言后的那张黑脸,沈熙川心中也不由的开始担心起来。   自从和和夏唯谨相识一来,两人并未怎么分开过。如今夏唯谨两天不再自己身边,沈熙川总觉得空落落的,好似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在房间呆坐了半晌之后,沈熙川便起身去园子里。正在沈熙川刚刚走出院子,只见刘胜捧着一个锦盒匆匆走了进来。   “刘管事,你这拿的什么?”   “东家,那武安伯家的公子又来了,非得让小的把这个转交给您。”   听说又是乔静安送来的东西,沈熙川不由的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将锦盒接了过来。只打开看了一眼后,沈熙川大力的盖上锦盒,脸上立时愠色。   “那乔静安人呢?可还在门外?”   看沈熙川一脸盛怒,刘胜心里打突的同时,更好奇那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竟然惹得好脾气的大东家这般生气。   “小的过来时,那乔公子还没走。”   刘胜话音落下,只感觉眼前一阵风刮过再抬起头时,沈熙川已经握着锦盒已经走远。见状,刘胜立时提了衣摆一溜小跑追了过去。   当沈熙川来到沈园门外时,乔静安正坐在一旁桃树下的石桌旁,轻摇纸扇一脸微笑的朝沈园里张望着。   见沈熙川从里面出来,乔静安收起手中的折扇在掌心里敲了一下,而后从石凳上站起了身。   沈熙川看着笑意吟吟的乔静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等乔静安说话,抬脚朝乔静安的胸腹处狠狠地踹了过去。   那乔静安没想到沈熙川竟然上来就动手,一时不察被沈熙川一脚狠狠踹倒在地上。还没等他起身,沈熙川已经走过来用脚尖抵住了他的咽喉处。   “看来乔公子是没把沈某先前的话放在心上啊,沈某虽然只是一介草民,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辱的。这个东西,还是乔公子回去之后自享吧!”   锦盒落在乔静安脸上之后,又立即滚落在地上。而后只见一根玉质绝佳的‘角先生’从锦盒里掉了出来,看的现在一旁的刘胜都忍不住红了脸颊。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锣鼓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细看不远处也还有一支扎着红绸的车队朝这边走来。   听着吹吹打打的喧闹声,沈熙川眼眸一寒,脚下又是用力。   “你又搞得什么鬼?!”   沈熙川话音落下,一旁的刘胜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立时激动的喊道:“东家,东家,前头骑在马上的好像是二当家。”   沈熙川闻言,抬头看向那对人马来的方向,看了片刻之后,果然发现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衣的人正是两日不见的夏唯谨! 第93章 蒲伟彤回京   等到夏唯谨骑着马走到近前时, 乔静安在小厮明义的搀扶下已经站起了身。   看着乔静安竟然在这里,夏唯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转头看向一旁坐在马上老神在在的姑丈蒲孝贤,夏唯谨只能敛了怒火抓着马缰翻身下马。   沈熙川哪里见过夏唯谨骑马, 看着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模样都忍不住心里直打突。“你来为何不坐车, 怎么骑起马来?”   说着,见夏唯谨翻身下马,忙上前一步帮着小武稳定住马身, 让夏唯谨平安下马。   一旁的乔静安看沈熙川对夏唯谨如此体贴,心中忍不住又嫉, 又恨。但现在定北侯在场,他也不好在场,只能捂着方才被沈熙川踢到的地方,准备悄悄离去。   然而, 当乔静安才刚刚挪动了一下脚步, 原本坐在马背上如老僧入定的定北侯却突然睁大眼睛看向他, 口气无波的说道:“乔公子莫着急走啊,今日是熙川和见溪的大好日子,留下来喝杯喜酒再走吧。”   定北侯一直是御前红人,是他爹武安伯乔顺年都要巴结的人。如今定北侯都发话了,乔静安如何能硬着头皮就这般离开。   “是,恭喜沈公子,恭喜顾公子了。”   一旁的小武听着乔静安咬牙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话, 眼神瞥到掉在地上的‘角先生’,回头瞄了一眼跟过来看热闹的人群, 故意扬声叫道:“哎哟, 乔公子这是您掉的东西吧?”   说着, 小武还将手里的‘角先生’故意高高举起, 好让后面的人看得仔细。听着背后此起彼伏的抽气与讥笑声,小武特特地小步跑到脸色青白的乔静安面前。   将手里的东西塞入他的手中,而后用自以为小声的对乔静安说道:“这么私密的东西,乔公子可务必得放好。这也就是掉在我家园子门口,若是改改别处,怕是不出明日便给您传的满天飞了。”   闻言,乔静安恨不得将手里的‘角先生’砸在小武脸上,然而听到定北侯的干咳声,只得咬牙忍了下来。   夏唯谨看到小武手里举着的东西时,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了。   “乔公子倒是好‘兴致’,出门还带着东西。不过这东西用多了可伤身,乔公子可千万得注意。”   这还是沈熙川第一次见夏唯谨如此这般说话,惊讶之余倒也有几分开心。毕竟人善被人欺,一直太好性儿了,总让人不放心。   乔静安被夏唯谨如此刮瓷一顿,也不敢说其他的。握着那个让他丢脸的‘罪魁祸首’,还真心实意的跟他道了句谢。   沈熙川不想让夏唯谨跟这种人多费口舌,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扫了一眼背后扎着红绸的车队与浩浩荡荡的围观人群,不解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见沈熙川问起,夏唯谨忍着笑横了他一眼。侧头看了一下站在后面的定北侯,引着沈熙川往跟前走了两步。   “今日,我是来逼婚的。”   听夏唯谨这般说,沈熙川不由得一阵诧异,还没等他问清楚,只听夏唯谨继续说道:“自从唐河相识之后,你就说过要一直照顾我。但你我之间这般无名无分的,我始终放心不下。如今请了姑丈帮忙做个见证,先前你说要收留我一辈子,现在我来找你践诺。”   沈熙川大约明白了夏唯谨要做什么,见他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追问道:“我自说话算数,不知我如何做,才能让你放心?”   “我要你娶我为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   夏唯谨此言一出,沈熙川忍不住笑了出来。“求之不得。”   沈熙川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叫好之声响起。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沈熙川和夏唯谨转身面向众人,微笑着同众人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   蒲伟彤是在夏唯谨向沈熙川‘逼婚’的第二日回的上京。   在定国侯府中,听随行人说起当时的盛况,蒲伟彤后悔的恨不得将桌子都拍个粉碎。若是他不在路上贪嘴吃那道菌菇鸡汤,被送医馆耽误了两日,这等热闹的事又怎么了会少得了他……   “哎,终究还是大意了。那沈熙川的手艺可比那乡野的厨子好多了,怎么就昏了头非得要喝那菌菇鸡汤?”   蒲伟彤揉着额头自言自语,忽听得外面雍亲王赵永和声音响起。“什么菌菇鸡汤?达明可真是不肯亏了你这张嘴。”   蒲伟彤与赵永和已是相熟的不能再相熟了,听到他声音蒲伟彤侧身看了一眼。见赵永和只是穿着外出的常服,身边只跟着一个连冲,随即又低头喝着茶水径自后悔去了。   “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赵永和抬腿迈入房内,在蒲伟彤旁边的位子上落了坐。看着无精打采的蒲伟彤,好奇道:“你这次回来怎么跟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无精打采的?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爷高兴高兴。”   面对赵永和的打趣,蒲伟彤送了他一记眼刀后,便又捧着脸叹了口气。“错过沈熙川和般宁表弟的求亲盛事,我哪能高兴的起来。”   “你现在回来也不晚啊,听说沈熙川和顾见溪早就盼着你回来了。”说罢,赵永和看了眼依旧无甚精神的蒲伟彤,继续说道:“皇兄打算让你什么时候回京?你不在,我感觉上京待的都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你还能撺掇着沈熙川和般宁他们开什么沈园?”   听到蒲伟彤这话,赵永和立刻瞪大了双眼。“开园子可不是我撺掇的,沈熙川本身就有那想法,我只是跟着掺和了一下而已。哪成想,皇兄知道以后也起了心思。然后就成现在的样子了。”   说到这里,赵永和也来了精神,放下手里的茶盏,用肩膀撞了撞蒲伟彤的臂膀后,兴奋的说道:“不瞒你说,那沈熙川经商可真是把好手。那园子在西山那边,地段偏僻的很。那沈熙川愣是用了两个月就给盘活了。上元节的‘十里红灯’你是没见着,实在是震撼人心。事后我曾问了沈熙川,为何要这般铺张。结果,沈熙川算下来,灯笼加上下人的费用,只花了五十两不到。”   赵永和说着,喝了口茶赞赏的摇了下头。“可惜啊,这人胸无大志,若是为朝廷所用,皇兄也不会为了国库而发愁了。”   “现在沈熙川不是也在为你们赵家做事?”   蒲伟彤说完,只听外面脚步声响起。两人向外看去,只见蒲管家领着小武匆匆走了进来。   小武没想到会在表少爷这里遇到雍亲王,同两人见过礼之后,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近段时间园子里生意忙,我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一时走不开,知道表少爷回来了,特让小的请表少爷过去聚一聚。”   闻言,蒲伟彤的眼神骤然一亮。侧头看向一旁的赵永和,歪了歪脑袋问道:“你去不去?”   “有好吃的哪能不去?”   说着,两人抖了抖衣摆一同往外走去。   等两人乘着马车来到沈园的时候,沈熙川已经让后厨整治出了一桌席面。看蒲伟彤和雍亲王一起进来,忙招呼下人上菜。   几人寒暄了一番后,沈熙川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唐河县那边的情况。知道张峰将沈记酒楼运作的很好,沈熙川也就微微放下心来。   随后,沈熙川便又问起了大姐以及两个孩子的情况。得知母女三人过的很好,而且鞋铺还要开第二家分号后,也忍不住为她们母女三人开心。   见沈熙川和夏唯谨欣慰的表情,蒲伟彤不禁有些吃味儿。“就知道你只关心他们。”   说罢,蒲伟彤见沈熙川斜眼看他,下意识直起腰身。察觉到自己反应后,蒲伟彤脸色一僵,当即梗着脖子说道:“你和般宁的好事我没赶上,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一下才行。”   夏唯谨‘逼婚’沈熙川的事情,在上京又重新掀起了一股热议。先前乔静安散播的那些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了。   虽说两个男子在一起终究是有违天和,但人家父母都不曾反对,其他人多嘴就显得讨人嫌了。而且沈园相比其他酒楼确实要高出一筹,所以沈园的生意只冷清了两天之后,便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看大人说的,我和般宁成就好事大人好像出了多大力一般,您想吃席,那礼好像还没上呢。”   蒲伟彤被沈熙川的一句话给噎的半晌无语,瞪了他半晌最终努了努嘴巴什么也没说出口。   赵永和见蒲伟彤吃瘪心中开心至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着眉问沈熙川和夏唯谨道:“再有半月就要西山举行春猎了,到时候威远侯应当也会参加,你们若是有空也一起去吧。”   沈熙川和夏唯谨自来没参加过这种围猎,听赵永和这么说不免有些心动。   见两人有些意动,一旁的蒲伟彤提醒道:“猎场上弓箭无眼,你们两人可要小心,免得着了别人的道儿。”   听蒲伟彤这般提醒,沈熙川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乔静安。想到猎场上乱哄哄的场景,沈熙川不由得心中一动。 第94章 变故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转眼间已是到了围猎时间。   知道两人要参加围猎,放心不下的顾惊风翻出了早先的两套盔甲非得让两人穿上。沈熙川伸手掂了掂那两套盔甲的重量,莫约不下二十斤重。自己这身板儿勉强还能支撑一会儿, 若是让夏唯谨穿好整套盔甲怕是上马都费事。   帮着夏唯谨将盔甲收起来, 沈熙川笑道:“我们都只是勉强上马不摔的水准,跟着围猎还是有些困难的。我们顶多在周围走走,下场就算了。”   虞婉君本就不想让两人参加, 听沈熙川这般说,立时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 而且现在刚刚开春儿没多久,那围猎属实没什么好玩的。你们去看看就行了,切莫头脑一热跟着下场,遭罪不说, 打到的东西也都骨瘦如柴, 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沈熙川和夏唯谨听虞婉君这般说, 立时点头应了声是。见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已是到了该出门的时间。沈熙川和夏唯谨陪着虞婉君又说了会儿话,这才随着顾惊风一起出来。   此时,东边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沈熙川和夏唯谨等顾惊风率先上了马车,这才带着小武一起上了车。   因为起得太早了,一上车夏唯谨便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呵欠。沈熙川见状, 便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再眯一会儿,自己反倒是看着车外空旷的街景微微出神。   沈熙川自认不是个好性儿的人, 自来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虽然不喜惹事, 但也绝非怕事之人。因着上京水深, 乔静安连续下套,属实让沈熙川恼在了心里,但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   如今老天爷将机会送到他面前,若是不抓住,沈熙川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受过的那份气。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猎场门口,此时皇帝车驾已经入场。沈熙川将夏唯谨摇醒下车,刚刚站稳等候多时的连冲便忙走了过来。   “哎哟,侯爷和两位公子可算是来了,我家王爷都已经使人问了两三次了。”   “有劳连管事了,家里有些事情给耽搁了,所以才晚来一会儿。”顾惊风说了之后,便随着连冲一起往里走。   见状,沈熙川和夏唯谨也只得跟上。   威远侯虽然已经退隐,但在御前也是得脸的。待沈熙川三人一到,便立即被人叫入了王帐内。沈熙川和夏唯谨便因着没有王命,便只能在外面等候。   片刻之后,只见王帐内突然疾步走出一个身着灰蓝色,手捧拂尘的太监。沈熙川斜眼瞄了一眼,见对方脚穿长靴明白此人定然是个有品级的。当即正了正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先前眼观鼻,鼻观心那种老实模样。   “顾见溪顾公子,沈熙川沈公子何在?”   那太监声音落下,沈熙川和夏唯谨立时从旁边走了过来。对着那太监见了个礼后,只听那太监继续说道:“皇上有旨,宣两位公子觐见。”说罢,那太监手里的拂尘一甩,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顾公子,沈公子,请吧。”   沈熙川和夏唯谨同那太监点头道了声谢,随即抬脚走入了王帐。   御座只上的帝王并没有沈熙川想象中的那般威严,一身明黄色的锦袍端坐在上,温文尔雅,好似一位温柔佳公子一般。而且同人说话温声细语,完全感觉不出帝王的威严,让人忍不住放松精神。   “先前朕只见了顾公子,沈公子倒还是第一次见。你们两人的事,朕也有所耳闻。”   听到此处,沈熙川和夏唯谨躬下了身。   见两人如此,皇上微微笑了笑,摆手示意两人起身。“你们二人不必拘礼,你们两人如此勇气可嘉,朕也忍不住敬佩。”   正说着,忽听得门口太监禀报:“陛下,雍亲王求见。”   雍亲王的突然求见算是帮沈熙川和夏唯谨解了一下围,他们两人之间算下来也只能算是私事,被当今第一人这般称赞,沈熙川和夏唯谨心里有些打突。   赵永和进了王帐之后,三言两句便搅和了方才的气氛。随意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赵永和便找借口将沈熙川和夏唯谨从王帐带了出来。   待走出王帐之后,赵永和回头看了眼背后如释重负的两个人,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我皇兄脾气挺好的,你们两个也不用太过紧张。不过你们两个毕竟见驾比较少,在御前有时候少说话还是没错的。”   沈熙川和夏唯谨知道这是雍亲王在提醒他们,两人低声谢过之后,三人见周围景色甚美便打算去周遭走走。   然而冤家路窄,待沈熙川三人刚走至林边的时候,只见乔静安带着小厮明义从树林里走出来。看到三人,乔静安眼眸闪了闪,而后才向雍亲王躬身行礼。   赵永和自小就跟在蒲伟彤屁股后面转,对京中这些世家公子哥儿多少都有些了解。   武安伯乔顺年自来在京中风评便不好,众人对乔静安多少也有些偏见。原本赵永和还觉得老子身上的债,不该让儿子来背。不过,后来某次无意中见乔静安看着蒲伟彤的眼神黏糊又缠绵后,总觉得心里跟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雍亲王对面前躬身行礼的乔静安视若无睹,带着沈熙川和夏唯谨便往里面走去。然而在路过乔静安时,沈熙川不知为何脚步竟然慢了一步,转头看了一眼躬身行礼的乔静安主仆,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对于沈熙川的停顿,乔静安自然是感觉得到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乔静安狭长的眼眸眯了一下。   “明义,爷总觉得这姓沈的,好像更有意思了。”   一旁的明义听到乔静安叫自己的名字,抬眸看了他一眼后,便又立刻低下头遮住眼中满是的讥讽。   ……   沈熙川和夏唯谨坐在角落里,听着皇上对众人的鼓励,转头彼此看了一眼对方笑了笑后,沈熙川将夏唯谨的手抓在手心。   片刻后,场内忽然想起一阵欢呼,而后只见数十名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勇士,催动着胯/下的马匹奔入猎场。而沈熙川和夏唯谨看到这场景,也忍不住有些热血。   赵永和催马溜达到两人面前,许是看着两人眼中的意动,扬了扬下巴对沈熙川和夏唯谨说道:“怎样?有没有兴趣去进去见识见识?”   沈熙川看了看夏唯谨,见他眼神里的跃跃欲试也就点了点头。“我和般宁骑术不好,估计也就只能在外围走一走,怕是要拖王爷后腿了。”   “本王还能嫌弃你们不成?”   一旁的小武闻言,忙跑去将马匹牵过来。只是沈熙川这两天骑惯了的那匹马却不知为何似乎有些躁动,沈熙川上马之后便开始撩蹄子,毫无防备的沈熙川差点儿被马儿给掀下去。   待马匹被稳住后,夏唯谨立刻建议道:“熙川,要么还是换匹马吧?你那匹马的性子今天好像有些躁。”   沈熙川见夏唯谨是真的担心,便安抚道:“应该没什么事,再者说这会儿便是换也没处换去。而且我们只在外围一圈走一走,应当不碍事的。”说着,沈熙川一夹马肚来到夏唯谨跟前,“雍亲王还在前面等我们呢,莫让他等急了。”   夏唯谨转头看向雍亲王,果然见他皱着眉头不住地往这边张望,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同沈熙川骑马朝着雍亲王追去。   躲在暗处的乔静安看着策马离去的三人,回头看了一眼身侧低眉顺目的明义,眼眸闪过一丝冷锋。   “明义,爷让你给那姓沈的找些麻烦,可不是要他性命,你可别给爷惹出乱子来。否则,到时候别怪爷心冷手黑。”   闻言,明义立刻俯身跪了下去。“爷,请放心!您便是给明义八百个胆子,明义也不敢给您惹麻烦。小的只是让那姓沈的吃吃苦头,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明义话音还未落下,肩膀上就被人踹了一脚。毫无防备的明义立时被踹翻在地,顾不得肩膀处传来的剧痛,明义立时又爬回来跪倒在地。   “那姓沈的也是你能说的?!”   乔静安说罢,见旁边有人过来,立时让跪在地上的明义起身。“走,咱们也进林子看看。”   听到乔静安说话,明义立时迎了一声跟上。忽见乔静安衣摆处站了一根枯燥,忙走上前躬身替他清理掉。   然而,当两人跟着沈熙川等人进入林中,却发现并无对方三人的影子。正待乔静安疑惑三人是否去林子深处时,明义开口问道:“爷,雍亲王和沈公子他们好像不太擅长捕猎,应当只是来逛一逛看看风景,会不会去那边了?”   乔静安顺着明义的手指看向一旁的一条小路,见那小路环境清幽,好似还有兵丁把守应当也没什么危险性,当即带着明义走了过去。   然而,乔静安在踏上那条小路口,才发现这条小路的树木枝叶甚是繁茂,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况。   乔静安感觉到有些危险,便要带着明义退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头顶树枝上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响动。乔静安立时抬头向上看去,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   “爷,别怕,小奴保护您。”   说着,明义将乔静安掩到身后,表情戒备的护着他一步一步往外退去。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那异动突然又起。随即,一只像体型硕大的‘巨猫’从头顶的树枝上一跃而下,锋利的两只前爪猛地抓向乔静安的胸口。   乔静安怎么说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当即松开明义的臂膀向后躲去。然而饶是如此也晚了一步,那‘巨猫’的利爪还是撕破了他的前襟,抓紧他的肉里。   乔静安被痛的低吼一声,见那‘巨猫’又朝他跃过去,当即大叫着不远处的兵丁前来援手。   看着连滚带爬往外跑的乔静安,明义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将衣襟划破几条口子也朝着乔静安追了过去。 第95章 死期   乔静安遇袭的事, 被救回大帐之时,沈熙川的坐骑在林中不知为何突然躁动不安,嘶鸣一声扬起前蹄便倒在了地上。沈熙川一个不防跌下马背, 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周之后这才稳住身形停了下来。   看到眼前的变故, 夏唯谨吓得脸色都变了。忙勒住缰绳翻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着沈熙川飞奔了过去。   将躺在地上的沈熙川从地上扶起,夏唯谨哆嗦着右手抚上沈熙川的脸颊, 连声问道:“熙川,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你可曾哪里受伤了?”   听着夏唯谨哽咽的声音, 沈熙川睁开眼睛拍了拍他的脊背。“没事,好在这块儿地势平坦,草皮长得又厚摔下来也没有受伤。就是好像右腿迎面骨被石头刮了一下,估计有点破皮了。”   闻言, 夏唯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沈熙川的身上确实没什么别的伤, 这才去查看他受伤的右腿。   此时, 其他人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赵永和也翻身下马奔过来,看到沈熙川血肉模糊的右腿,当即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看向旁边已经倒地不起的马匹。   “查!给本王仔仔细细的查!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背后动手!”   赵永和给众人的印象向来是吊儿郎当,但到底是皇家出身,此时听他声音阴冷至极,身上透出的威压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哆嗦。   “连冲, 你速回营帐叫太医过来。”   连冲闻言低头应了声是,随即翻身策马而去。而赵永和见沈熙川精神甚好并不严重, 随即来到沈熙川所骑的马匹面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一息尚存的马匹, 只见它口鼻处似乎有黑血渗出, 显然并不像是正常衰亡的模样。   莫约两刻钟后, 连冲带着一辆马车和太医匆匆而至,跟随而来的还有面如寒霜的威远侯顾惊风。   看着坐在地上一条腿血肉模糊的沈熙川,顾惊风努力的握紧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压抑住满腹的怒火。   “侯爷……”   赵永和本想将自己责任归到自己身上,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只听那随行而来的太医已帮沈熙川大致检查了一遍。“王爷,侯爷,这位公子伤势无碍。后面几天不要沾水,安心静养便无大碍了。”   听太医这么说,在场的人皆是松了口气。顾惊风围着那马匹转了一圈儿,随即命人将马匹拖了回去。   众人回到营地时,已经得知消息的定北侯正站在营帐门口等着,看着一行人归来立时迎了过去。   “怎么样,熙川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沈熙川与蒲伟彤有两次救命之恩,如今沈熙川出事,定北侯心中也甚是挂念。此时听顾惊风说沈熙川只是受了皮肉伤,悬着的心也顿时放了下来。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了那匹已经没了气息的马匹身上。   “可那马的验过死因了?”   顾惊风看着沈熙川和夏唯谨被安置进了营帐,这才点了点头。“方才回来的时候使人看过了,是中毒之兆。好在没有狠毒到让马匹癫狂至死,否则熙川这条命算是危矣。”   顾惊风的话里虽然庆幸,但心里怒气却已经波涛汹涌。还没等他动作,只听一旁的定北侯忽然说道:“方才武安伯之子也在林中被猞猁袭击,方才叫了太医。”   ……   沈熙川躺在床榻上,看着坐在床沿上一脸担忧的夏唯谨,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方才也已经看到了,除了腿上的皮外伤之外我并无大碍,好吃好喝的养几天就好了。 ”   看沈熙川表情轻松,夏唯谨却有些埋怨。“早先那匹马不对劲的时候,我就说别进林子了,你非是不听。所幸没受什么大伤,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办?!”   沈熙川没想到自己受伤会引得夏唯谨发这么大脾气,从床榻上坐起身,沈熙川不顾夏唯谨的冷脸将他的手拉了过来。   “般宁,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夏唯谨本身也不是跟沈熙川置气,听他说得这般郑重,脸色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同时,也觉得沈熙川这话说得颇为怪异,不过当时的他并未深想。   许是因为受伤流血的缘故,沈熙川的脸色并不是太好。夏唯谨想到折腾了这么久,两人都滴水未进,便嘱咐沈熙川先躺下休息,自己则出了营帐去寻人要些热水饭菜送过来。   然而,就在夏唯谨走出营帐不久。沈熙川所躺的营帐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沈熙川听到声音立刻干咳一声,随即营帐之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公子,您所交代的事情,小人已经尽数完成。余下的事,还请您务必履行您的诺言。”   “我承诺你的事,你尽可以放心。两日之后,你听吩咐行事即可。”   对方隔着营帐跟沈熙川道了声谢,而后外面脚步声淅淅索索,显然对方已经离去。   恰时,夏唯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小武还提着一壶热水。看沈熙川竟然坐起身了,两人都唬了一大跳。   “你怎么起身了?可是腿上的伤口痛的难受?”   夏唯谨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随即疾步上前扶住沈熙川的肩膀。让他坐稳之后,又在他背后垫了床被子和枕头。   看夏唯谨如此体贴周到,沈熙川不由的想笑。“我就真的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没有那么严重。你这么弄我都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来着。”   一旁的小武闻声,说道:“大公子,您还是精心着点儿吧。那武安伯府的少爷今日也遇袭了,听说伤势挺严重,太医都去了好几位呢。”   听到小武的话,沈熙川心中不由得一动。随即应了一声,乖顺的任由夏唯谨帮忙取了饭菜在床上吃。   沈熙川端了碗之后,想起许久未曾见顾惊风与雍亲王的面儿。于是,开口问道:“侯爷呢?今日之事累的他跟着担心了。”   “方才雍亲王着人请他过去了,想着应该就是为了你遇袭的事儿。”   而夏唯谨口中的威远侯,此时正跪倒在御案前,表情惙怛伤悴。“陛下,臣这一生为大林朝抛头颅洒热血,从不求过什么。今日我儿婿被人暗算,臣心中实在难平!还请陛下彻查此事,给我儿讨回一个公道!”   说着,顾惊风俯身下拜。   皇上在连冲回来请太医时,便已经听到了消息,震怒之后已经下令让人去查。如今见这位为大林朝出生入死一辈子的老臣跪在地上求自己彻查,这让皇上很是于心不忍。   忙让内侍将顾惊风搀扶起来,自己也开口承诺道:“顾爱卿放心,此事真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顾惊风心满意足的同时,事情也很快有了眉目。   武安伯之子乔静安骚扰逼迫沈熙川之事也被呈上了御前,同时,乔静安的随从也亲口承认,他奉自家公子之命让他寻机给沈熙川的坐骑下毒。他本不从,奈何乔静安以他家人性命相要挟,那位小厮只能从命。   之前乔静安鞭笞明义之事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当时众人还当是那随从是犯了错惹了自家主子生气。所以,也并未有人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竟是那乔静安逼迫明义给沈熙川下毒,明义不从。所以才会下次毒手。   事情调查到这一步,基本上算是水落石出的。但是当事人乔静安却因被猞猁误伤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武安伯乔顺年知道自家儿子惹下大祸,便到处使人说情。但此事让皇帝都极为震怒,又有哪个敢顶风求情。   故而,与武安伯乔顺年有些交情的也纷纷避之不见。无奈之下,乔顺年只得备下厚礼登门拜访定北侯。   定北侯倒是没有躲避,只是在见到乔顺年的第一眼,便张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天成兄,你让我帮忙向王上和夏清求情,那你可曾知晓,熙川不光是我夫人的侄婿,还是我儿伟彤的救命恩人。天成兄,我没有追究此事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让我再去求情,日后还让我有何脸面再见夏清,再见我儿。”   定北侯的一席话,让乔顺年半晌无语。直到定北侯喝空了一盏茶之后,这才起身告辞。   沈熙川和众人得知这消息之后,心中并未太过在意,只是心中在默默算着乔静安的毒发时间。   自半月前,沈熙川从雍亲王口中得知皇上要举行围猎之后,心中便已然想出了一个教训乔静安的计划。   而后,乔静安不时派人送礼物过来骚扰,刚好给沈熙川收买乔静安身边随从的机会。   了解到乔静安的那名随从是来自滇南,身怀能驱使野兽的本事,沈熙川便接着沈园采买的机会高价买下了一只成年猞猁。明义来沈园几次,借机将那只猞猁驯服同时,在它的利爪上抹上了毒药。而后,在围猎前一日晚上,沈熙川悄悄将猞猁放入西山隐匿了起来。   明义借口沈熙川的名义,引着乔静安去了那条人烟稀少的小路,而后引出了猞猁攻向乔静安。   在明义‘舍命’将乔静安从猞猁爪下救出,在乔静安伤口痛的几近昏迷之时,明义检查了他被猞猁抓到的伤处,见伤口乌黑发紫显然是中毒的征兆,明义这才放下心来。   而后,沈熙川在太医帮明义诊治之后,让明义掉包了太医开出来的药膏。   沈熙川找人特制的药膏剂量并不多,两次之后便用完了。明义听从沈熙川的指示,将装药的瓶子‘毁尸灭迹’,然后,顺从的被皇上派来的人带走。   在明义被带走的当天晚上,乔静安的情况急转直下,已是凶险万分。没等乔顺年从宫中请来太医,便一口气没上来蹬腿儿去了。   沈熙川受伤之后,便一直住在城内。天色将明的时候,忽听得城东武安伯爵府方向传来一阵鞭炮与哭声,沈熙川揽着熟睡的夏唯谨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第96章 分号计划   乔静安一死, 沈熙川这个‘苦主’也不能去逼迫乔顺年。所以,沈熙川受伤这件事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许是皇上于心不忍,便从宫中赐了不少东西给沈熙川。饶是如此, 看着沈熙川被裹得犹如粽子的右腿, 顾惊风面上倒还不显,虞婉君却是气愤难平。   只是,乔静安一死, 虞婉君便是再怎么生气也无用,这笔账也只能烂在沈熙川身上。   在乔静安下葬的之后, 沈熙川便托了雍亲王用一个死囚将明义给换了出来。而后,又让人拿了两百两银子让他带着他的家人回了滇南,此生不得在来上京。   也就在此时,雍亲王这才明白乔静安身死, 竟然是沈熙川的手笔。而沈熙川马匹被人下毒, 自己落马受伤, 也不过是沈熙川自己设下的‘苦肉计’。   “你这人,当真是深藏不露。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竟然将所有人都瞒得死死的。怪不得达明说你这人不同凡响,让我一定对你多加礼遇。”   听赵永和这么说,沈熙川轻轻啜了一口茶,脸上神色半丝未动。“瞧王爷说得,好像我有什么多大本事一样。不过我这人脾气不好, 最是吃不得亏。他乔静安三番几次算计我,挑拨我和般宁的关系。我便是泥捏的, 这口气也难忍下。”   “若不是大牢内, 没有你能使唤动人, 怕你也不会找到本王头上吧?”瞧着沈熙川风轻云淡的表情, 雍亲王挪了挪坐在椅子上的屁/股,颇觉得有些不自在。   “算了,这事儿过就过了。被你和乔家小子的事儿这么一搅和,整场围猎都没什么劲头。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对你们不起,皇兄前几日问我园子的情况,看样子似乎想要幸临沈园。”   闻言,沈熙川不由的眼眸一亮。“如此甚好啊,皇上驾临沈园多给我们长脸,届时再得皇上几句赞赏,日后王爷就尽可以躺着数钱了。”   赵永和听沈熙川这么说,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自己躺在床上数银票的场景,也忍不住咧了咧嘴。“嗯,既如此,本王就在皇兄面前美言几句,务必劝他去沈园走一遭。”   正说话间,夏唯谨端着两盅热羊奶走了进来。见两人相谈甚欢,忍不住笑着问道:“王爷这是要劝谁去沈园?现在园子里的生意也挺红火,这个月刨去成本支出足有五六千两的结余。”   听夏唯谨说沈园一个月净利润竟然有五六千两之多,赵永和当即倒吸了口冷气。   想起当初和沈熙川的计划,赵永和侧身看向沈熙川,直接开口道:“熙川,沈园生意如此之好,咱们是不是趁热打铁在别处多开几家分号?”   一旁的沈熙川在看到夏唯谨端着热羊奶进来,便已经忍不住皱起了鼻子。原因无他,只因没有加工过的羊奶膻味儿实在是太大了。沈熙川尝试了几次都觉得难以下咽。   但虞婉君和夏唯谨听人说羊奶最是养人,便让人每天弄一碗热羊奶让沈熙川喝下去。如今满打满算已经喝了一个月有余,仍旧没见停歇的意思。   沈熙川见夏唯谨正同雍亲王说起盈利的事,便想故技重施将那羊奶偷偷倒入旁边的盆栽一部分。哪知,自己刚端起碗还没来得及倒,就被夏唯谨一记眼刀给钉在了原地。   见状,沈熙川只能苦着一张脸,捏着鼻子将满满的一碗羊奶灌下去。   这还是雍亲王第一次看到沈熙川在夏唯谨面前吃瘪,心中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到底还是有能制住你沈熙川的人,般宁一个眼神还不得乖乖听话?”   “般宁说得对,当然是得听的。”见雍亲王还要说什么,沈熙川忙转移话题道:“王爷想在年前开分号?”   提到赚钱的事情,赵永和立刻将调侃沈熙川的事情抛之在脑后。“如果皇兄幸临沈记,那到时候沈记的名头可能会传至大江南北。而且年底还会有不少外地官员进京述职,届时沈记的影响将会更大。”   沈熙川倒没有赵永和这般着急,只是毕竟他们现在手里积攒的余钱还不算多。照雍亲王这么大手笔,至多能盘下两个庄子。然而,这还不算里面装潢的费用。   见沈熙川并不言语,雍亲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下去。“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其他顾虑?”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王爷,我知王爷心里焦急,但眼下确实不是开分号的最好时机。王爷已经从皇上那边讨了沈园的地过来,难道在别处开分号,还要去张口同皇上要地么?”   见雍亲王沉默不语,沈熙川继续说道:“且不说皇上会将地给我们开分号用?那修建园子或者酒楼的工匠们还要从内务府处调?这件事本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说句不好听的,上京的这些世家,粘上毛比猴都精,王爷又有几成把握能瞒住这些人?”   看着自己的话说完,雍亲王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了。沈熙川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王爷也不用担心。分号迟早都要开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待中秋节过后,我会和般宁去上京周边的几座城镇看看。适合建园子的,咱们就建园子。不适合的,咱们就像唐河县那般直接盘铺子开酒楼。”   知道沈熙川他们心中已经早已有了盘算,赵永和反倒不急了。不过,想到他们中秋过完便要出京,心里不免有些泛酸。   “什么时候我也能出去游览一下我大林朝的大好江山,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往外跑,纯粹就是让我眼馋。”   ……   皇上的圣驾是在八月十四驾临的沈园。   当时,园里的丹桂苑桂花开的正好,便是站在院子外面都能嗅到一股股桂花的香气。圣驾一路走来,看着园子里的景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园子收拾的确实不错。”   将圣驾迎到园子里,沈熙川躬身端上昨日新制的月饼。只见那月饼只有象棋大小,形状饱满,色泽金黄油润,只是一眼便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皇上,这月饼是草民特制的,您试试看。”   沈熙川将月饼呈上,一旁的太监试过毒后便放到了御案之上。皇上拿起来一块儿吃了一口,发现竟然是咸口儿的,不禁有些纳罕。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里面的馅料好似是猪肉,却是真的惊讶了。   “这月饼的馅料是加了猪肉?”   “皇上慧眼如炬,里面确实加了猪肉。另外几个是甜口的枣泥,豆沙,莲蓉等馅料的。皇上若是觉得还可以,也不妨试试看。”   听着沈熙川的话,皇上依言又各试了几个,随即便让人拿了下去。   面对着大林朝第一人,沈熙川也并不敢多话。只是立在一旁看着雍亲王和皇上兄友弟恭,直到宴席结束,皇上起驾回宫,沈熙川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为了迎接圣驾,沈熙川和夏唯谨已经做了许久的功课了。如今差事圆满结束,两人自然松了口气。直蒙头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缓过劲来。   然而,当两人养好精神回到沈园时,管事刘胜简直喜得见牙不见眼。拿着预约客户的名单,开心的对两人说道:“皇上圣驾亲临当真是不一般,京中这些有头有脸儿的达官显贵现在都已经预定到春节了。有些来得晚的人家,还问我们园子春节关不关门?”   听刘胜这么说,沈熙川不由得想起前世某些酒店的经营方式。转身对着刘胜说道:“下次再有人这般问,你便说我们春节也继续开园。等下你通知后厨的几位大师傅,以及分管各处的几位管事,请他们去清阁苑,就说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闻言,刘胜立刻领命而去,一旁的夏唯谨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春节正是举家团圆的日子,谁家还会在外面过?”   “那可不一样,一家人在外面赏雪,烧烤,放烟火炮竹,那感觉可比在大宅门儿里要好得多。你且看着吧,指定有不少人愿意在外面过年。”   不多时,刘胜已经召集了各处管事来到了清阁苑。   沈熙川让人坐下后,便把自己的想法跟在场的几位管事尽数说了。同时,也让各处拿出章程。   此时的夏唯谨已经跟上了沈熙川的思路了,想起先前在唐河县的那段时光,忍不住出谋划策道:“上京这些达官显贵应当很少见识到真正的农家生活,不若晚一些让人辟出一块儿田地种些菜蔬,对那些富贵人家来说,岂不也是个乐子?”   对于夏唯谨的这个想法,沈熙川自然是鼓励的。此时刚过中秋节,种萝卜白菜虽然晚了一些,但是像小青菜这些绿叶菜,还是可以种一茬儿的。到时候不光园子的后厨能用,便是府里也能添一道菜。   将事情交代下去之后,沈熙川便想起节后出行的事。   “眼下中秋已过,咱们也是时候出去转转寻摸寻摸一下分号的事。”   见夏唯谨点头,眼中还带着点点期待,沈熙川笑道:“晚一些回去咱们也问问侯爷和夫人,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若是愿意的话,咱们就先沿水路而下,去你自小长大的地方看看如何?”   “你想去江南?”   “嗯,都说江南富庶,自然得去见识一番。般宁自小在临安长大,到时候你作为地头蛇,可莫要抠门不舍得请我们吃好的,玩儿好的?”   沈熙川的话,不禁让夏唯谨有些哭笑不得,伸手在沈熙川肩膀上擂了一拳,说道:“那可得看你表现,若是我不满意的话……”   夏唯谨话没说话,只觉得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同时沈熙川也凑了上来,对他耳语道:“那,我一定多多卖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办公室的男同志已经陆陆续续倒下去了,只有女同事还在坚持着……   这几天一直在抓紧时间码字,争取在我倒下之前把这文好好写完!   祝福我吧! 第97章 回江南   八月二十, 宜出行,嫁娶,上梁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 三辆马车便从威远侯府的侧门驶了出来, 车后随行的还有四五位身手矫健的汉子。因着时辰还早,出城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夏唯谨伸手撩开车帘,看着东边火红色的朝阳, 原本因早起而昏沉的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回头看了眼正靠在车厢壁上出神的沈熙川,夏唯谨重新退回到车厢里, 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是不是早起累了?现在还没出成,到通州时间还早呢,不行你就先睡一会儿吧。”   “也没做什么重活儿,怎么就累了。我没事, 就是在想接下来的行程。”   沈熙川和夏唯谨已经进京将近一年多未曾回过唐河县, 此次出京下江南, 沈熙川原本是想回去看看的。不过,想到再过三个多月便是春节了。到时候他们刚好从江南回去,路过唐河县的时候跟沈春杰,张峰他们一起过年。   自沈熙川上京伊始,张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上京送一封信,跟沈熙川说一说沈记酒楼和食铺的生意情况,以及沈春杰和两个孩子的近况。沈熙川知道唐河县有蒲伟彤和钱掌柜帮忙照料着, 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那里毕竟也算是他成长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 心里总有些挂念的。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城门, 一个黑脸儿的汉子早已经带人在那里等候。看着威远侯府的马车出来, 对方也并没有上前搭话,只是在马车走过之后,这才翻身上马带人跟在马车后面慢慢前行。   此去江南也并没有什么当紧的事儿,一行人马也并没有着急赶路。从上京到通州码头,原本半日的光景也就到了,然而沈熙川一行人愣是晃晃悠悠走了一天,直到天擦黑儿的时候这才到达通州码头。   着人包下一艘客船,几人休整了一下,吃了些东西,便登了船趁着夜色一路往江南出发。   船上的日子轻松且惬意,几人坐在一起吃吃东西,聊聊天,打打牌九,就是同船而行的那黑脸汉子带队的一行人马,让夏唯谨和虞婉君颇觉不安。   顾惊风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人,看那些人行动果断,纪律严明,便知道这些人当是军队出身。沈熙川虽只当几人是空气,但言语间颇为客气。如此一来,不必沈熙川解释,顾惊风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安抚夏唯谨和虞婉君放宽心之后,几人依旧照常。等到扬州时,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月。   不知是不是沈熙川和夏唯谨等人来的时间不对,船只行到江南地界的时候,天一直都在下雨。虽说不大,但是总不放晴,让人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异常的不适。   因着在船上待得时间有些久了,众人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只觉得脚下像是踩了棉花包一样,软绵绵的甚是无力。倒是夏唯谨适应的很,还没等船只靠岸整个人已经兴致勃勃的站到了甲板上等着靠泊了。   “扬州的瘦西湖景色甚美,感觉不输杭州城的西湖盛景。等明天我们可以去看看。”   众人虽然都有些疲惫,但看着兴致高昂的夏唯谨,也都纷纷点头附和。将船上的东西卸下,几人打听了一下当地最大的客栈,随即便驱车前往。跟随而来的黑脸儿汉子在下船之后,同顾惊风和沈熙川抱了抱拳就告辞而去。   待看着那队人马消失在夜幕中,四人这才带人进了客栈。   虽说坐船坐的慢身心俱疲,可一时半会儿却了无睡意。让店家帮着上了几道店里特色小菜,便都在桌边坐了下来。   自那黑脸儿汉子带人离开之后,夏唯谨和虞婉君明显的放松了下来。待酒菜上齐,周围再无旁人之后,夏唯谨这才低声询问道:“父亲,那些人可是……派来的?”   顾惊风闻言未曾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沈熙川。   “确实是那位派来的,不过跟我们无关,只是同我们顺路也算是护送我们一程罢了。”说着,沈熙川轻啜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他们究竟南下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影影绰绰的听雍亲王提过一嘴,说是南面好像不太平,他们具体要做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今上性情温和,但这些年行事就连顾惊风这个老臣也捉摸不透。所以,顾惊风才会退的这般彻底。   “今上要做什么我们也不要刻意去打听,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免得惹祸上身。”   听到顾惊风训话,沈熙川和夏唯谨起身束手听了。一旁的虞婉君见顾惊风表情如此严肃,便有些不悦。伸手搡了一下他的臂膀,嗔怨道:“孩子们正吃饭呢,这些话你就不能晚点儿说。若是饭菜凉了闹了肚子,可怎么是好?!”   顾惊风对自家发妻最是没辙,听她这般说,忙摆手让两人坐下说话。   倒是夏唯谨心里存了疑问,一顿饭吃完待随沈熙川回房之后,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沈熙川让客栈的小二上了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看夏唯谨仍旧坐在桌前出身,便裹上中衣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夏唯谨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闻言,夏唯谨看到沈熙川已经出浴,便起身拉着他坐下,自己接过他手里的布巾帮他擦拭头发。   “没事,只是有些事想不太通。皇上为何会同我们一起开酒楼?当真是对外用兵缺银两么?若真如此,单靠我们开酒楼赚的银子,哪里能填的下那么大的窟窿?”   见夏唯谨竟然真的问到这个问题,沈熙川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行兵打仗最是烧银子,靠我们区区酒楼赚的钱又怎么会够?皇上此举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是缺少耳目,借我们的手监视各地动向罢了。”   看夏唯谨恍然大悟的表情,沈熙川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此话出我口,入你耳,往后都不要再提。不过,他这般做倒是给了我们大大的便利,只要我们没有别的心思,日后便是真的躺着数钱了。”   夏唯谨又何尝在乎这些,见沈熙川表情笃定心中便也放心下来。将沈熙川头发擦至半干,这才宽衣解带去屏风后沐浴。   ……   沈熙川和夏唯谨几人在扬州玩了两天,这才重新动身继续南下。   江南的天气不比上京,入秋之后依旧穿着薄衫也丝毫不觉得凉。道路两边皆是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看的虞婉君很是新奇。   几人一路游山玩水,原本从扬州到临安不过半月的路程,一行人走了一个月才到。   一行人入城的时候,时间不过下午申时。因着中午错过了驿站,众人直到现在还空着肚子。   待查验好身份入城之后,沈熙川揉着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撞了撞夏唯谨的肩膀。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怎么样,地头蛇,到了你的地盘儿了,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对于沈熙川的调侃,众人皆是一笑。夏唯谨站在街头看了看方向,这才说道:“往前走有家阿芳姐食铺,他们家的鱼头汤异常鲜美,还有笋干老鸭煲也算是一绝。要不,我们去尝尝看?”   众人早已经饥肠辘辘,此时哪里还会挑三拣四。听夏唯谨这般说,便重新坐上马车直接往他口中的那家阿芳姐食铺去了。   夏唯谨许是阿芳姐家的常客,看到夏唯谨带着一群人进门,老板娘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招呼众人入座。   “小哥可是许久么来了,可是一直忙着做学问?”   软软的吴语从老板娘口中说出,众人听在耳中也颇觉得有意思。   沈熙川原以为夏唯谨也会说上几句,却没想到对方笑了笑,用正经的官话回道:“之前家中有些事,今天刚到临安。我们赶了一天的路还不曾吃东西,劳烦老板娘帮忙上几道你店里的特色拿手菜上来。”   闻言,老板娘爽快的应了一声,随即,扭着纤细的腰身往后厨走去。   “还当你会几句吴越语,没想到却是再正经不过的官话。”   沈熙川此言一出惹得虞婉君和顾惊风笑了出来,夏唯谨却忍不住红了双耳。“虽说我再此地长大,可也是正儿八经的北方人。而且这吴越语甚是拗口,能听懂已是不错了,让我说,我却是说不上来的。”   几人说话间,老板娘已经端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走了过来。一一端上桌后,又同夏唯谨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招呼其他刚进门的客人。   江南的饭食多是甜口儿的,顾惊风和虞婉君很是吃不惯。勉强夹了一些青菜,喝了几口鱼片粥便就放下了筷子。   这一路行来,他们有时候也会自己开伙做饭,虽然也吃外面的饭食,但都只是尝个鲜而已。如今空了一天的肚子,再吃这个确实有些适应不了了。   待众人吃完后,沈熙川起身结账之时,便让老板娘从后厨帮忙拿了一些鸡鱼肉蛋和调味品。付完钱之后,这才让随行的下人帮忙搬到车上。   “侯爷和夫人好像没怎么吃好,回去我们自己再做点儿其他的。”   没等夏唯谨开口,沈熙川便解释了自己买东西的原因。见夏唯谨面上带着些许内疚,沈熙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多想了,你先前的院子在哪儿?可够我们这些人住的?”   “不远了,这条街到底右转便是了。院子是不小,就是许久没有人住了,估计积了不少灰。”   反正已是不远了,沈熙川和夏唯谨请了顾惊风和虞婉君上了马车,两人在前面步行带路。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一出小小的宅院门前。   夏唯谨上前扣响门板,片刻后,只见一个年过花甲,身形佝偻的老人出现在门内。抬头看到站在门外的夏唯谨,老人顿时眼泪纵横。   “少爷,您可回来了!” 第98章 卖房   夏老太太为夏唯谨准备的院子并不是特别大, 不过,却精致的很。而且屋内摆设一应俱全,用料皆是上等, 显然对夏唯谨她是打心眼儿里疼爱的。   为夏唯谨守院子的老人姓范, 当年是夏老太太身边当用的老人。原本夏老太太病重,范老爹也是想跟着夏唯谨回舞阳探望的。奈何,年岁大了经不起颠簸, 最终还是被夏唯谨留了下来。   对于,舞阳夏家的变故, 范老爹虽然不知。但夏唯谨这么久没有返回临安,范老爹也深知应是夏老太太情况不妙。否则,夏唯谨那般不受夏安氏那个主母的待见,又怎么可能会逗留在舞阳城那么久。   将众人迎进房内, 范老爹看着满身贵气的顾惊风夫妇, 以及同行这么多的生面孔, 不禁有些有些疑惑。趁着众人收拾东西的空档,范老爹急忙将夏唯谨拉到了一边。   “大少爷,这些都是什么人?以前好像都没见过嘛。”   对于自己的身世,以及夏家发生的一切,夏唯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范老爹说起。看着满眼都是关切的老爹,夏唯谨只觉得心中复杂万分。   “此事有些复杂,还是晚一些有空再和你说吧。”说着, 夏唯谨要跟来的小武帮着范老爹去厨房给众人烧水,自己则带着顾惊风和虞婉君, 将两人安置在正房。   好在随行而来的只有七八个下人, 众人挤一挤也能安置的下。   沈熙川借用厨房帮着顾惊风和虞婉君做了碗好克化的面片, 让小丫鬟帮着送了过去。待两人用完宵夜之后, 回到隔壁的厢房却并没有发现夏唯谨的身影。   待走出门口,看到范老爹的房间灯还亮着。沈熙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众人路上虽然并不着急赶路,但路上总比不得家里这般轻松。待沈熙川一觉醒来时,时间早已经过了辰时。而身边的夏唯谨不知何时回来,正躺在他的身侧睡得正香。   沈熙川见自己起身定要惊醒夏唯谨,侧耳听到外面的淅淅索索的动静。随即也就安心的陪着夏唯谨躺了下来。   这一路,顾惊风和虞婉君知道这两人忙前忙后,也极是辛苦。所以,见两人房间一直没有动静,也就吩咐下人尽量手脚轻一些,免得惊动了两人。   范老爹天还未亮就起了,看着满院子忙碌的下人丝毫没自己能插手的地方,正打算回房去休息,不想却被一个丫鬟给叫住了。   范老爹看那丫鬟身上也穿着油光水滑的绸缎衣裳,心中不免对夏唯谨带回来的这些人的身份起了疑心。满心忐忑的跟着那丫鬟进了正房,看着正坐上两位眼生的老爷和太太,对着两人弯了弯腰。   “晓洁,给范老拿个凳子过来。”   一旁侍候的丫鬟闻言,立时矮了下身子应了一声,而后搬了一张木凳放到了范老爹身后。   范老爹被顾惊风夫妻的举动弄的有些摸不清头脑,正待开口询问的时候,然而对方一句话却如同炸雷一般在范老爹耳边响起。   “这些年,辛苦老先生照顾我儿了。这些银两不成敬意,还望老先生笑纳。”   看着那位衣着光鲜的丫鬟托了三百两银子递过来,范老爹立时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这话从何说起呀?小人照顾我家少爷乃是天经地义,怎可收你钱财?”   “况且,您和这位太太究竟是何人?怎么能乱认孩子?我们主家姓夏,乃是舞阳城有名的大户人家,你们可不要认错了亲戚。”   听着范老爹话里带着隐隐的威胁,顾惊风夫妇不禁有些好笑。“般宁那孩子确实是我顾家的骨肉,当初是被贵府老夫人给收养的。”   正说这话,夏唯谨和沈熙川起身走了进来。   看到夏唯谨进门,范老爹立时像找到了主心骨儿一般。佝偻着身子挪到夏唯谨身侧,扯着他的衣袖仰头问道:“少爷,这位老爷说您不是夏家的孩子,这,这……”   夏唯谨本想自己告诉这位照顾长大的老人的,此时听到顾惊风和虞婉君向他说了实情,愣了一下便也点头承认了。   范老爹听着夏唯谨娓娓道出真相,心中也明白了老夫人当初为何执意要将大少爷送来临安。   想到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人竟然是名门之后,范老爹抬头看着已经面前俊逸非凡的青年,最终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小的再守着这所宅院也没什么用了。不知少爷回程之时可否方便捎带小的一程,小的想回舞阳老家给老太太守墓去。”   范老爹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一惊。夏唯谨更是忙劝道:“老爹,何至于此?你将我带大,难不成我还不能养你终老?”   闻言,范老爹看着夏唯谨不由得一笑。“知道少爷对小的好,但老夫人对小的恩比海深。如今老夫人不在了,少爷也已经认祖归宗。小的也算是完成了老夫人的嘱托,也该回去侍奉老夫人了。”   看着范老爹故作轻松的模样,夏唯谨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心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   简单的吃了个早饭,沈熙川和夏唯谨同顾惊风商议了一下,便出发去了临安城外的青山湖。   在沈熙川和夏唯谨未出上京时,有次闲聊时,夏唯谨便提起临安周边风景甚好。尤其是临安城外那被誉为‘翡翠’的青山湖,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沈熙川只听了一次便记在了心中,待要出京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临安这里。   一是为了想要带顾惊风和虞婉君看一看,夏唯谨自小生活的地方。二来,也是为了他口中的那处绝美风景。   青山湖距离临安城并不远,出城三四里地便到了。因着天气正好,金黄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煞是耀眼。   沈熙川和夏唯谨站在湖边,手搭凉棚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景色绝佳的青山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概面积,随即侧身戳了戳的夏唯谨。   “那个湖中间的小岛可有人家居住?你们眼前上去过没有?”   “不知道有没有人居住过,不过我曾经跟同窗乘船游玩,没发现那个湖心岛上有人居住。”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招手让一旁的小武上前,吩咐他去附近租一艘船过来。   青山湖周围有不少船家渡客补贴家用,没过一会儿,小武便招呼着一艘能容纳七八个人的木船划了过来。待船只靠上岸后,沈熙川扶着夏唯谨上了船,和船家招呼了一声后,便想着湖心的那个小岛出发。   沈熙川坐在木船上,听船家说青山湖湖面莫约有三四百亩地那么大,湖心岛虽然不大,粗略估计也得有数十亩。   听着船家的介绍,小船悠悠划到湖心岛附近。船家围着湖心岛划了小半圈儿,找了个块儿地势相对比较平缓的地方靠了上去。   湖心岛上大树繁多,其间并不像沈熙川想象的那般杂草丛生,反倒岛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两条被人走出来的小路。   沈熙川并未往深处走,只是在周围大略看了一眼便就带着夏唯谨上了船。   “你好像对这个湖心岛很感兴趣嘛,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夏唯谨坐在船上,拿了茶壶帮沈熙川倒了一杯凉茶递了过去。   沈熙川将茶盏接在手中,回头看了一眼碧波荡漾的湖面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确实是有些想法。不过,我只是负责选地段,具体怎么弄我可不管了。”   “雍亲王那边……”   听到夏唯谨提及雍亲王,沈熙川抓着他的手握了一下,而后开口说道:“他和那位自然是早有打算的,你当沈园的刘管事,和他身边那几个跑腿儿的真只是寻常的下人?”   “既然他们早有准备,我自然要物尽其用。有人操心出力,我们只当公费出来游玩,何乐而不为?待到几年之后,咱们带着侯爷和夫人从上京抽身,一家几口过咱们的快过日子岂不美哉?”   知道沈熙川心中有成算,夏唯谨也不再说其他的,几人说说笑笑回到临安城。   早已经等急了的虞婉君正派人在胡同门口张望着。看着马车过来,忙一溜儿小跑迎了过来。   “大公子,二公子你们可回来了,侯爷和夫人都等着急了。”   沈熙川和夏唯谨回到宅子的时候,虞婉君已经让人预备好了饭菜,见两人进门立时让人端了过来。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询问今日的见闻。   听沈熙川和夏唯谨说,他们去的地方只是一个荒树林,顾惊风开口道:“还好我们这一路坐船坐的都厌了没跟着你们去,要不然净是白折腾一天。”   倒是一旁虞婉君听到顾惊风这话有些不乐意了,立时反驳道:“孩子们本就是去寻摸开铺子的地方去的,那沈园之前还是一片荒地呢,现在不是被他们弄的有模有样?”   见顾惊风被虞婉君一句话噎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忍不住偷笑一声。于是,快速将碗里的饭菜扒干净告辞回房休息去了。   在回房之后,沈熙川便将自己在这边的见闻,让夏唯谨代笔写了下来。待等到方便的时候,着人送回上京。   因为范老爹坚持要回舞阳,那这片宅子夏唯谨也不打算再留了。让人寻了个可靠的中人,便将宅子和里面的一应家具以三百两得银子贱卖了。   虽然夏唯谨对夏家并无什么感觉,但对于临安这个‘小家’来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存在的。   看着小院儿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夏唯谨眼中满是留恋。   见他如此,沈熙川也有些难受,不由得开口劝道:“若是实在舍不得,自己留这边是。托人定期打算一下,日后再来还能再住。”   夏唯谨心中明白,此次回去之后,再来的次数怕是屈指可数了。这宅子放着也是让人操心,不如卖了了事。   “这房子跟人一样,留着徒添悲伤,还是卖了了事。” 第99章 再回唐河   沈熙川和夏唯谨等人只在临安城停留了五日, 便带着决意为夏老夫人回去守墓的范老爹,坐船顺流而下一路往唐河县出发。   许是老天相助,回去的路上顺风顺水, 反倒比来之前要快上许多。不过十余天的时间, 众人便乘船到达了唐河渡口。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码头,沈熙川和夏唯谨心中颇觉感慨。彼此相视一眼,都各自忍不住叹息一声。   沈熙川等人的船只靠岸时, 时间刚到巳时。此时,正是码头卸货忙碌的时候, 有那眼尖的人看到立于船头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忙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扬声叫道:“船上可是沈老板和夏老板?可是许久不见你们了。”   对方此言一出,码头上干活儿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江面。见船头上竟真的站的是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 众人纷纷摆手冲他们打招呼。   看着码头上每张熟悉的面孔, 沈熙川和夏唯谨也不禁有些开心。对着众人摆了摆手, 招呼他们有空去铺子里坐坐说说话。   听到外面动静的顾惊风夫妇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着码头上热情同他们打招呼的力工们,已是有些反应不及。   见两人表情带着疑惑,夏唯谨忙笑着解释道:“这些人先前没少去我们铺子吃饭,大家都是相熟的,许久未见自然会热情一些。”   说话间,前面的货船已经卸完货慢慢向前划走。沈熙川等人所乘的客船慢慢靠到了岸边, 待将船固定住后,沈熙川和夏唯谨嘱咐下人们收拾东西, 他们二人便搀着顾惊风和虞婉君先下了船。   食铺距离码头最近, 沈熙川和夏唯谨一行四人便一路慢行来到了食铺。   今日食铺柜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眼生的小伙子, 见沈熙川和夏唯谨四人进了铺子, 忙照顾四人坐下。看几人衣着不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介绍道:“几位客官想吃什么可以去前头选,选中什么我给您们盛什么?米饭馒头不限量,管饱儿。”   那小伙子正说着,后厨黄师傅和一个小伙计抬着一盆刚出锅儿的卤肉吆喝着走了过来。“都先借过,借过嘞。刚出锅儿的卤肉,撒了可烫人呐。”   见卤肉刚刚出锅儿,沈熙川起身朝柜台那边走了过去。指着盆里还冒着热气儿的卤肉,说道:“劳烦小哥儿给捞四个鸡腿,切半斤护心肉和半斤大肠。”   黄师傅本擦着手往后厨走,听到沈熙川熟悉的声音立时回过头来。待看到柜台前站着的真是沈熙川,顿时激动地一拍大腿。   “嗨呀!我还当我年纪大了听岔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东家回来了!”   见黄师傅如此,沈熙川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黄师傅,好久不见。你这卤肉的手艺明显见涨,我闻着都忍不住咽口水。”   “还是东家之前教得好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黄师傅一回头看到铺子里坐着的顾惊风夫妇以及夏唯谨,当即叫过小二,吩咐道:“快!去酒楼通知掌柜的,就说两位东家都回来了。”   小伙计听吩咐就要往外跑,然而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就被沈熙川给叫住了。“别麻烦了,我们也是刚刚下船路过这边就先过来看看。”   说罢,沈熙川看了眼表情有些局促的小伙子,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就先忙着,我们这就去酒楼那边了。”   ……   沈熙川和夏唯谨的归来,最激动的莫过于蒲伟彤了。   看着笑意吟吟的两人,蒲伟彤想到这些日子的经历,整个人委屈的差点儿哭出声来。不过,在看到自家舅舅的黑脸儿之后,蒲伟彤顶着一张被晒的黢黑的脸吸了吸鼻子,躲到了虞婉君身后。   钱掌柜依旧的富态,只是怀里却多了一个一岁多点儿的小丫头。待见到沈熙川和夏唯谨后,钱掌柜弯腰将怀里的小丫头放在地上,用胖胖的指头指着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冲他宝贝女儿说道:“糯糯,快喊叔叔,叔叔给你见面礼。”   胖嘟嘟的小糯糯完美继承了钱掌柜的所有优点,尤其是对银子更是敏感。   听到只要喊一声‘叔叔’就能拿到见面礼,小糯糯小眼睛在沈熙川和夏唯谨的身上转了转,随即小嘴一咧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冲着两人甜甜的喊了声:“叔叔。”   沈熙川和夏唯谨并没有想到钱掌柜会带着他的宝贝女儿过来,摸了半天身边并没有什么可以当见面礼的东西。好在背后的张峰从柜台里摸出两个五两的银锭子,暗暗塞在了沈熙川和夏唯谨手里。   两人掂量了一下,总觉得有些拿不出手儿,一时间不禁有些为难。看到两人表情,张峰在背后笑道:“两位东家放心吧,这俩银锭子绝对够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张峰话的可信度,糯糯一看到两个叔叔手里多了两个银锭子,一双小眼睛登时一亮,迈着小短腿儿就朝两人奔了过去。   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将沈熙川和夏唯谨手里的银锭子往手里一攥,踉踉跄跄的就往自家老爹怀里钻。喜得钱掌柜抱住自家宝贝女儿就是一顿心肝肉儿的叫着。   一旁坐着休息的虞婉君看着如此可爱的糯糯,心里也是爱极了。从荷包里摸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东珠,在糯糯面前晃了晃。   “糯糯,叫祖母,这颗漂亮珠子就给你了。”   钱掌柜逗一逗沈熙川和夏唯谨两人倒还可以,但面对看着面无表情的威远侯,心里还是有些怯的。而且虞婉君手里的那颗东珠,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自家闺女确实不好拿。   就在钱掌柜抱着女儿犯愁之际,只听门外突然传来两个孩子的叫声,众人一起看向门外,却见林霜儿和林聪儿两个丫头朝这边奔了过来,而她们姐妹两人身后的正是沈春杰。   “二舅舅,小舅舅!”   许久未见,两个小丫头已经长高了许多。此时看到沈熙川和夏唯谨一如小时候那般,朝着两人直冲冲的扑了过来。   夏唯谨将最小的聪儿抱在怀里掂了掂,立时捏了她的小脸蛋儿,笑着说道:“这么久没见,咱们小聪儿长胖了嘛,小舅舅都快抱不住了。”   沈春杰看着路两个女儿赖在两个弟弟身上,忙让她们赶紧下来。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沈熙川和夏唯谨,沈春杰的眼眶慢慢地开始变红了。   在沈春杰进门的时候,沈熙川便一直在打量她。看她身上穿着细棉布衣裳,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愁苦,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很久没见两个丫头了,心里都想得很,再抱一会儿没事的。大姐最近怎么样?铺子里的生意可还过得去?”   沈熙川拉着霜儿的手来到沈春杰面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当初你们给出的主意好,铺子里的生意一直都不错。你们怎么样,在上京待得可还适应?”   闻言,沈熙川点了点头。“适应,侯爷和夫人待我很好。只是上京规矩繁杂,倒没有在这边那般舒心随意。”   离开唐河这么久,如今再见沈春杰,沈熙川仿佛真的把她当成了亲姐姐一般,有什么事也愿意同她说一说。   沈春杰哪里会分辨不出自家二弟的变化,见他嘴角含笑,眼神明亮却坚定,跟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话孩子简直判若两人,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开心。   “外面自然是没有家里带着舒服,你们这次可还要回上京?”见沈熙川点头,沈春杰忙追问道:“那能呆多久?我还想等秋收结束之后做些酱菜给你们带走呢。”   “上京现在也没什么事,计划的是待到过完年再走呢。”   就在沈熙川的话音落下,只见怀里的霜儿仰头问道:“二舅舅可是要留下来给姥爷过周年么?”   霜儿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感觉到在场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沈熙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二舅舅想你和聪儿了,想在这里再多呆一段时间。”   沈熙川说完,见霜儿不再吭声,这才开口问道:“老爷子不在了?”   沈春杰知道弟弟对那个家又怨念,本也不愿意提及。如今见他主动问起,这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嗯,小弟走之后,爹身体就不行了。去年第一场雪落的时候,人就没了。”   “娘在爹走了之后,脑子就糊涂了。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大嫂怕她出去闯祸,就把她锁在家里,现在家里日子过的也难呢。”   沈老太嚣张跋扈一辈子,心里一门儿心思的只记得小儿子和小女儿。便是疯癫了之后,依旧只惦记沈银川和沈春宁两人。只要沈大嫂一个看不住,沈老太就会溜出门去找沈春宁。   然而,自从沈老太疯癫之后,沈春宁便觉得沈老太疯疯癫癫的丢她的脸面。加上身怀六甲,躲在家里并不愿意出门儿。   见不到女儿的沈老太情绪则更加的激动,每日堵在赵家门口又哭又闹又撒泼。惹得赵景华一家很是心烦,于是,对待沈春宁的态度也越发的冷淡。   自从跟夫家和离的沈春杰被故去的沈老爷子狠狠地伤了一次心,对待沈家一家态度也没有以前热乎了。看到沈老太疯疯癫癫的模样,沈春杰虽然也觉得怜惜。可一想到他们几兄妹的眼下的现状,皆是由她和老爷子偏心一手造成的,心中对她便再也怜惜不起来了。   “老爷子忌日还早呢,到时候不想去就不去。”说到这里,沈春杰叹了口气,看着笑意吟吟逗弄夏唯谨怀里聪儿的虞婉君,继续说道:“侯爷和夫人对你不错,你对小夏也要好一些,别寒了人家的心。”   闻言,沈熙川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就是你和张峰的事,打算什麽时候办?” 第100章 完结章   关系沈春杰对于和张峰的事, 并没有明确的拒绝,但也没有点头同意。如此一来,便急坏了一旁的张峰。   在沈熙川回到唐河的第三日, 张峰便带着自家老娘直接找上门来。看着张峰红的似烧霞一般的脸, 没等他开口沈熙川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来由。   “大东家,那个我同沈娘子的事儿……”   张峰是个直性子的人,沈熙川鲜少见他如此。一时间, 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一旁的夏唯谨见沈熙川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唯恐张峰心中害怕, 伸手戳了戳他的脊背,示意让他收敛一些。   见状,沈熙川只得正了正表情,侧头让夏唯谨去请沈春杰过来, 自己伸手请张峰和张大娘坐下。   三人坐在会客厅里东拉西扯了一会儿, 见张峰的表情越发的焦急, 沈熙川这才扯到正题。“其实,我并不反对你跟我大姐的事。”   见张峰以及张大娘面露喜色,沈熙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别高兴的太早。“我不反对归我不反对,但这事儿主要还是得看我大姐本人意愿。她的情况你是只晓得,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聪儿和霜儿两个孩子。若是你和大娘能对两个丫头好,大姐再迈一步也不难。”   “大东家, 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我要是介意就不张这个口了。”   沈熙川就是知道张峰的为人, 所以才多劝了沈春杰两句。见他表情诚恳, 便对他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不过你也知道我对这个姐姐很是看重, 也见不得两个丫头受委屈。若是你同我姐在一起后, 你要是对她们不好,我这关你都过不去。”   闻言,张峰立时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家老娘,而后举起右手,说道:“我发誓定会好好待他们母女三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话音落下,沈熙川看着门外露了一个裙角的沈春杰,扬声说道:“大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沈春杰被沈熙川叫进来之后,后面跟着进来的还有夏唯谨,以及顾惊风夫妇。   张峰属实没想到门口会站那么多人,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尴尬。掻了搔后脑勺,对着羞红了脸的沈春杰嘿嘿傻笑了几声。   张大娘见两人憨憨的模样,忍着笑意上前牵住了沈春杰的手,“春杰,我家那个傻小子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点头,别的我老婆子不说,但绝不会再让你们母女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沈春杰小心翼翼的觑了一圈儿众人的脸色,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   沈春杰虽然是再嫁,可张峰母子却依旧三媒六聘样样不少。虽说聘礼并不多,但足以见得他们的诚意了。   因为两家都是点了头的,这些流程便也走的快了一些。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走完,也不过刚刚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两人的婚期是由虞婉君这个长辈找人合的,因为两人年岁也不小了,也没有拖延的必要,便直接定在十一月二十六。   张峰家本想大办一场热闹热闹,奈何沈春杰不愿折腾,双方只请了一些至亲好友。饶是如此,迎亲的那天也来了不少人。   沈熙川和夏唯谨作为娘家兄弟自然是要去送亲的,原想作为娘家兄弟将沈春杰送上花轿。但是,在看到沈临川和其他沈家众人后,沈熙川便熄了这个念头。   一旁的夏唯谨许是看出了沈熙川的失落,伸手握住沈熙川的手轻轻晃了晃,见对方转头看向他,便立刻粲然一笑,心里的落寞也随之消散了。   在吹吹打打中,众人将沈春杰送到了张家。待礼成之后,围观的众人这才散去准备入席。其间,陶营子几个关系比较近的叔伯大爷想过来搭话,但看沈熙川态度平平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张家的席宴是沈记的大师傅掌的勺,上的都是几位拿手的好菜。席间听着不绝于耳的夸赞声,沈熙川和夏唯谨心里也忍不住开心。   因着张家也都在镇上,两家相隔不过两三条街的距离。等到席宴结束天才微微擦黑儿。   见时间还早,沈熙川便让小武赶着马车先回去,自己则牵着夏唯谨的手顺着熟悉的街道,一路往酒楼方向走去。   今天是沈春杰的大喜之日,两人作为大舅哥今日酒难免喝得有些多了。被北风一吹,不禁有些熏熏然。   “大姐如今有了归宿,你心里是不是也踏实了些?”   感觉今晚的沈熙川异常的开心,夏唯谨知道对方定是因为沈春杰的缘故,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峰和他母亲都是良善之人,大姐能找到这样的人家,我心里自然是放心了。”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沈熙川长叹呼出的气息化作一阵白雾遮住了他的脸庞。看着这样的沈熙川,夏唯谨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有些惊慌。好似下一秒沈熙川就会这样直接消失在他眼前。   “熙川……”夏唯谨喊着沈熙川名字的同时,右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待手指触碰到沈熙川温热的皮肤,以及强有力跳动的脉搏,悬着的心这才一点一点的放了下来。   “怎么了?”   沈熙川不明所以,以为是今天晚上夏唯谨酒喝的有些多了,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想问问他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别多想。”   此时天色已晚,加上天冷,夜幕降临之后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了。沈熙川握着夏唯谨微凉的指尖呵了一口气,搓了搓后把他的手里的包进自己的掌心内。   夏唯谨感受着沈熙川的动作,只觉得心内暖暖的。就在这时,夏唯谨只觉得额头突然一凉,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向下飘落了下来。   “下雪了呢。”   闻言,沈熙川停止脚步也随之看上了天空。   “天冷了也该下场雪了,正好大姐家积了酸菜,等明天给你做酸菜白肉锅。到时候咱们一边赏雪,一边吃涮锅儿,再温上一壶黄酒。”   “父亲肯定会开心坏了,若是明天积雪深了,在院子里堆个雪人吧,就像之前一样。”   夏唯谨难得提要求,沈熙川自然不会拒绝。说笑间,鹅毛大雪竟已不知不觉铺满了整个地面,两人行过之处,白茫茫的地面上随即便多了一串向前的脚印。   呼啸的北风从两人身旁穿过,沈熙川将夏唯谨身上的披风拢了拢揽着对方的肩膀,往自己胸前靠了靠。“自从去了上京之后,倒是许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出来散过步了。”   听沈熙川这么说,夏唯谨回想起这一年多的光阴,发现上京虽然繁华,可最让他留恋的还是和沈熙川在唐河的那段时光。   “熙川,等到上京事了,我们还搬回唐河生活吧?”   闻言,沈熙川侧头看了眼怀里的夏唯谨,轻笑着问道:“那有何不可?只是时间久了,怕你会厌。”   “只要有你在,我怎么会厌。”   夏唯谨声音不大,但是距离极近的沈熙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昏暗的街道沈熙川虽然看不清夏唯谨的脸,但不用想也知道,此时他的脸上定是布满红霞。   想起当初一身红衣的夏唯谨,在沈园门外豪气干云‘逼婚’的场景,沈熙川心里不禁有些发热。   右手紧紧攥着夏唯谨的手,低头在他耳边说道:“要不然,我们办一场婚礼吧?你穿红色喜服肯定好看。到时候……”   感觉到沈熙川语气里的异常,夏唯谨只觉得心里一紧,随即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休想!”   说完,夏唯谨转身就走。哪知,地面上积雪甚滑,夏唯谨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在地上。听着一旁沈熙川的低笑,恼羞成怒的夏唯谨摔袖便朝前走去。   ……   沈熙川的婚礼愿望最终还是没能实现,不光是夏唯谨害羞不答应,就是顾惊风夫妇也不赞同。   起初沈熙川还不解他们为何如此,在听到顾惊风解释,他们此举在有心人眼里会被误认为敛财之后,沈熙川也无奈只得放弃了。不过,沈熙川想看夏唯谨穿红色喜服的愿望却在当天晚上便实现了。   次日清晨,顾惊风和虞婉君立在院中一边欣赏着雪后的美景,一边去看沈熙川和夏唯谨紧闭的房门,眼神里的怒火恨不得喷溅而出。   一旁的虞婉君,看到顾惊风的眼神,不由得觉得好笑。但是表面却沉着脸道:“侯爷,年轻人懒床有什么奇怪的,你这眼神像是想把人吃掉一般?你若看不惯,直接敲门便是。我大冷天同你出来赏雪,你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图的是什么?”   说着,虞婉君一甩衣袖便要转身回去。   见状,顾惊风忙伸手拉住虞婉君的手便要赔不是。哪知,话还没说出口,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却是沈熙川和夏唯谨从房内走了出来。   看着院内拉着手的顾惊风和虞婉君二人,沈熙川和夏唯谨愣了一下,便齐齐的转过身去,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顾惊风只觉得一张老脸臊的发热,抓着发妻的手腕,对着两人吼道:“两个小兔崽子躲什么躲!院中那么深的积雪,还不清理一下,等着我和你们娘亲来弄不成?!”   屋檐下的沈熙川和夏唯谨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转身拿了屋檐下竖着的铁锹眼巴巴的看向虞婉君。“娘,可让人给我们留饭了么?有点儿肚子饿了……”   虞婉君本就对顾惊风骂两人‘兔崽子’很是不满,见两人这般可怜巴巴,立时转向顾惊风。“小兔崽子们饿了,你这当爹的去扫!”   顾惊风骂完便觉得虞婉君脸色不对了,听虞婉君这般说,只得上前接了两人手里的扫把和铁锹亲自清理积雪。   沈熙川和夏唯谨对着黑着脸的顾惊风道了声谢,而后快速往厨房方向走去。   在临上台阶时,沈熙川回头看了眼院子里低头扫雪,以及旁边‘监工’的虞婉君,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伸手握住夏唯谨的手,微笑着柔声道:“今天给你开小灶,想吃什么跟我说。”   微风起,屋檐上的碎雪又落了一地,院子里又传来了虞婉君的吼声。   夏唯谨停下脚步想了一下,回道:“想吃炸猪排,再配上一碗热热的米粥。”   待他这话说完,见沈熙川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散,奇怪的问道:“你什么事这么开心?”   闻言,沈熙川握着夏唯谨的手,笑道:“没什么,就是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够一直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给自己撒个花!我终于可以放心的躺着了~   为了回馈各位的支持,等周四的时候,我会开一个抽奖,么么哒^3^   最后,对预收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收藏一下,咱们明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