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万人迷主角事业粉   作者:三倦   文案:   叶尤州穿成了一本万人迷小说主角他师兄。   该书全篇三分之二都在写万人迷主角的爱恨情仇,走剧情线的部分还没有主角的外貌描写多,但叶尤州还是追完了全文。   原因是书中那个大反派刻画得入木三分,让人恨得牙痒痒,他每天追更就等着主角干掉对方。   可主角每天的日常不是被壁咚就是被下药,一直到全文结尾,才寥寥几笔写了主角击败了大反派。   穿书后,眼见大反派开始为非作歹,而书中设定的唯一能杀死对方的主角还在和别人情情爱爱。   叶尤州怒而踏上了事业粉的不归路。   *   师弟与人深夜会晤,叶尤州一剑将黑暗中的二人隔开。   对上二人错愕的脸,叶尤州淡然收剑,“不好意思,手滑了。”   师弟动不动就喝酒中药,叶尤州从不敢让他喝一杯酒,所有灌师弟的酒他一并挡下了。   如此兢兢业业,死挡主角桃花,叶尤州觉得走剧情线指日可待。   直到某日,师弟又和人贴在墙角,只是这次的对象成了他。   看着眼前死死抵住他的师弟,叶尤州微凝眉,“师弟,已到了修行的时刻。”   师弟垂着眼,长睫投下半扇阴影,“这里只我与师兄二人,师兄不必如此作态。”   湿热的呼吸近在耳侧,“我早已知晓师兄的心意。”   叶尤州:心意?什么心意?师弟你先别过来啊!   他究竟是走错了哪一步?!   心怀天下.一心向道大佬受×黑莲花主角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轻松 万人迷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尤州、温自怜 ┃ 配角:路别昔、寇池、秦正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剧情君已经出走三年了!   立意:追梦赤子心 第1章 穿书了   “叶师兄,你没事吧?”   秦正清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东西,他几步走到黑袍男子身后,嘴上虽是问着对方有无大碍,手却悄然搭在了对方宽大的衣袖上。   “没事。”   叶尤州没有发现对方的小动作,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地上。   地上横竖躺着几具尸.体,看着像是人,却又不太像。   若说是人,可地上这几具又与常人大不相同。   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奇异的暗青色,方才打斗的过程中,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些东西的厉害,刀剑不入,即使被砍断了手脚,也丝毫不停止攻击的速度。   战斗力简直变态。   若是其他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可叶尤州不仅知道,还知道的特别清楚。   因为书中曾罕见的花了些笔墨描写这些东西,这些“人”叫僵人。   叶尤州穿进书中已有些年头了,但穿书以来,他一心修道,心无旁骛,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在一本书中。   他穿的是本狗血万人迷小说,该文全篇三分之二都在歌颂万人迷主角和各类高质量人类的爱情故事。   全书百来万字,剧情的部分还没有描写主角外貌的文字多。   对于爱看热血升级流的叶尤州来说,这本书怎么都不是他的菜。但他却还是每天熬夜追更,硬是看完了。   虽然剧情部分凤毛麟角,只是偶尔穿插在主角和众人的情情爱爱之中,但书中的反派角色却刻画得入木三分,让人恨不得捶爆他的脑袋。   反派檀阴本是名正道弟子,却在半路走上了歪路。他叛出宗门,以血为媒,以活人练僵,大祸天下。   书中开端的时候,檀阴早在百年前已被封印,可近来各地又陆续出现了僵人的踪迹。主角授师命在外查探,开始了他的万人迷之旅。   叶尤州每天追更,每天都在心里祈祷主角赶紧弄死反派。   可万人迷属性的主角,每天不是被壁咚就是在被壁咚的路上。   城镇沦陷了一座又一座,僵人从最初的几人变成了数以万计。无数百姓受难,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被炼制为僵人。   如此令人义愤填膺,让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的大反派,直到故事临近结尾,作者才寥寥几笔带过,结尾只用了一句话。   【温自怜发现了对方的藏匿之处,檀阴惨死剑下,天下得以安宁。】   当时追更看到结尾的叶尤州几欲吐血,这结尾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至今都不知道被封印了百年的檀阴是怎么冲出封印,又是藏身在何处。   文中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透露,本以为到了结尾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作者居然这么敷衍了事。   当时他愤然点开评论区,可评论都在为谁是主角的官配而吵得热火朝天,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剧情不合理。   叶尤州当时便心想,若是他有朝一日能见着檀阴,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没想到,他真的穿了进来,一待便是十几年。   *   “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见叶尤州一直盯着地面,秦正清嘀咕着。   “僵人。”叶尤州说完微顿,又补了句,“曾在古籍中读到过。”   “啊?叶师兄当真博学。”   秦正清半蹲在地,他折了条树枝往地上那几具僵人戳了戳。   树枝刚碰到,却连皮都没有戳出一丝褶皱,便“啪叽”一声断了。   “这东西真是坚硬,方才与他们搏斗,若不是师兄发现了他们的命门,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地上的僵人太阳穴处被人用剑挑了个对穿,可却没有一滴血流出,露出的部分看不见皮肉,皆是焦黑一片,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腐臭。   “只是凑巧罢了。”叶尤州擦着剑上的痕迹,面色平静。   僵人虽是设定的变态,好在作者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倒是在书中给出了应对的法子。   秦正清扔了树枝,仍有些心有余悸。   方才,他和叶师兄在镇中闲逛,街上突然有尖叫传来,他们迅速朝声源赶去。入眼的便是三个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为了避免镇中人受伤,他与叶师兄将这东西引到了郊外。   没曾想,这僵人如此厉害,他连砸了几道通天雷印,挥了百来次剑,愣是没弄出一丝伤口来。   秦正清转头,“叶师兄,现在该如何?”   叶尤州将污染了的手帕扔在地上,又施了个清洁术,这才应道:“先回镇中,集结在镇弟子,查探是否还有遗漏的僵人,处理完后回宗秉告师尊。”   秦正清挺直腰板、掷地有声,“是!”   叶尤州从储物囊中取了块白布,白布翩然飞舞在空中,随后又轻轻落在地上不堪的躯体上。   白布轻遮,拂去一生喜恶。   虽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但此刻,秦正清却无比心安,待在叶师兄身边,便有巨大的安全感。   坤山宗分为三大宗派,剑宗、药宗、阵宗。在这三宗中,何人不知剑宗叶师兄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修为高深,剑法绝妙,宗内几乎无人不知道剑宗宗主华庭君有位天赋绝伦的弟子,名唤叶尤州。   秦正清这般想着,目光频频侧向身侧。   身旁的青年一身黑袍白鹤服,千人如出一辙的剑宗服制,他穿来却甚是好看。身量颀长,面容俊美,五官无一处不俊,可脸上却常年没什么表情,似是覆着层霜雪。   若是叶师兄多些表情,恐怕坤山宗美人榜上最受欢迎的便不是温师弟了吧。   秦正清正在脑中乱想,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此次游历,你可知镇中还有哪些弟子?”   秦正清像是被师长突然抽查的小弟子,猛地一个激灵,“有阵宗曾乐山,阵宗孔玉书,药宗管光誉……”   “咱们剑宗此次没几人前来,哦!还有温师弟,怎么能把温师弟给忘了。”   听到温师弟这三字后,叶尤州眼睫微动,下一刻,如虹剑乖顺地横在他脚边,他轻点踏剑,御剑而去。   突然被丢下的秦正清一脸懵逼,“诶……叶师兄,等等我啊。”   叶尤州御剑的速度只增不减,他记得书中僵人最开始便是在主角身边出没。若是主角此刻在镇上,那么此时镇中必然还有僵人的存在。   他如此焦急,倒不是怕主角有什么危险,主角自能逢凶化吉,但镇中还有千百户无辜百姓,他们没有抵御僵人的本事,遇到僵人后,只有死路一条。   看书时,读到数以万计的百姓遇难,他至多只是在心中叹息,暗骂檀阴变态残忍。   可穿到书中后,数以万计已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条条在他面前活生生死去的生命。   不消多时,叶尤州便抵达鎏金镇。   他收剑正要离去,身旁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几句人声。   叶尤州侧目,昏暗的巷中有两人离得极近,一人以手撑墙,将另一人困于身下,他们脚边甚至还躺着几具僵人。   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也要谈情说爱,叶尤州由衷地佩服。   他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正要抬脚离去,耳边倏地钻进了一句“温师弟”。   叶尤州登时停在原地。   墙边的二人似乎起了些争执,壁咚人的那方稍稍侧开,叶尤州看清了靠着墙那人的脸。   面如苍雪,唇若丹霞。少年一头墨发高高梳起,仅用一根白丝带系着。   他身上亦是一身黑袍白鹤服,天庭至额中有道朱砂印记,似是雪地里盛开的一朵山茶花。   这道朱砂印记是剑宗弟子特有的标记,传闻剑道老祖以鹤闻道,白鹤便成了剑宗的吉祥物。   剑宗内弟子皆赐“鹤顶红”,以彰显对白鹤的崇敬。   这道印记在旁人额上倒是没什么稀奇,但到了温自怜身上,却是锦上添花般的存在,仿佛生来便该长在他脸上。   叶尤州冷着脸,试图挥掉脑中回想起的书中几乎是洗脑式的对对方外貌的描写。   小巷中,二人姿态看着暧昧,可言语中却火药味十足。   “温师弟,你受了伤,还是不要耍小性子了,让我帮你医治吧。”管光誉双颊微红,目光游移不定,根本不敢看向对方。   温自怜靠在墙角,他的眼尾本是微微下垂,眸色偏浅,与人对视时,总让人心生怜惜。   只是此刻他的心情似乎不虞,他双眼微眯,平端生出些凌厉,看向对方的眼中满是疏离。   “久闻药宗弟子宅心仁厚,但从未听过,还有如此将人逼在墙角,不顾他人意愿,强行医治的道理。”   “没,没有……”管光誉想开口解释,却被面前的少年打断。   “管师兄若是还不让开,别怪我无礼了。”温自怜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管光誉稍稍退开几步,他急得额间已滴出了汗,见温师弟受伤,他一时情急,没考虑那么多,没曾想冒犯了对方。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突地一道剑风自他耳边响过,刮落了一撮头发。   二人皆是微愕,他们一齐看向来人。   见二人都像定住般看着自己,叶尤州朝他们点点头,抬手收回剑,“不好意思,手滑了。”   “……”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感兴趣可以看下~   《求你别装》   和沈卫棠一起长大,霍慈早就知道对方温柔无害的外表下藏着颗蔫坏的心。   那么多人喜欢沈卫棠,他都处理得游刃有余。   霍慈看不下去,“你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还要钓着?”   沈卫棠诧异又无辜,“我没钓着他们,我只钓一个人。”   “可惜,他不上钩。”   语气遗憾,目光煽情又勾人。   霍慈沉默着移开视线。   高中的时候,他就被忽悠着上了次当。再和沈卫棠好,怕是要被这小绿茶吞吃的骨头都不剩。   然后——   霍慈又一头栽了进去。   都怪这茶,实在是太香了。   *同性可婚背景,双初恋,高冷直男受×万人迷绿茶攻 第2章 走剧情了   叶尤州本不想打断别人的好事,但他突然记起了这段剧情。   【鎏金镇中初现僵人,温自怜便同宗内弟子与其拼死搏斗,僵人刀剑不入、力大无穷,坤山弟子们连连败退。   僵人不知疲倦,这样消耗下去,众弟子必要命丧于此。   千钧一发之际,温自怜发现了这些怪物的命门,他一剑刺穿了他们的太阳穴,僵人就此倒下。   此穴又名经外奇穴,温自怜本只想一试,没曾想获了意外之喜。   得知了僵人的命门,众弟子一一解决了僵人。绝处逢生后,众弟子们欢呼雀跃,他们松懈了下来。   可第二日,镇内又出现了大批僵人,为首的竟是他们坤山宗的一名弟子。】   当初看到这儿的时候,叶尤州辗转难眠,他想了整整一宿,这名坤山弟子是如何入僵的。   书中给出的设定是成为僵人前,有个“入僵”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还是可以被救回的。   入僵的弟子身上会出现暗青的纹路,从四肢躯干一直蔓延到心脏处,若是侵蚀了心脏,便彻底药石无医。   这名坤山弟子一直与其他弟子一同出行,并无人知道他是何时被侵蚀,又是以何种途径入僵的。   叶尤州兴奋了一晚,猜测了整整一晚,脑中想过无数个想法。   可第二天一看更新,他整个人如置冰窖。   【温自怜昨日又被一药宗师兄纠缠,他心情不佳地在客栈中呆了一日。   却没想到第二日起来时,镇中又出现了大批僵人,为首的竟是那人。   温自怜为自己昨日的懈怠而感到羞耻,所幸他找出了大批僵人出现在鎏金镇的原因,挽救了接下来会发生的灾难。】   书中关于鎏金镇出现僵人的事情到此处便告了一段落。之后又是大篇幅的主角与他人的爱情纠葛。   追完这章更新后,叶尤州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思考给作者寄刀片的可能性。   “为首的竟是那人”,“那人”到底是哪个人?作者到底有没有想好是谁啊!   至于鎏金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大批僵人,主角最后又是怎么解决的,叶尤州已经不想追究了,他已经摸透了作者的尿性。   虽然书中并没有明说入僵的那名弟子是谁,但从第二日温自怜的反应可以看出,这名弟子,他很有印象。   也许他可以从对方嘴中旁敲侧击出那人,从而挽救对方沦为僵人。   *   那柄如虹剑一出,管光誉便知道来人是谁。   方才他被温师弟说得一时羞愧,此刻又被对方同出一门的师兄给抓包,他心下正打鼓,目光更是频频向巷口那雪松般的身影望去。   却见巷口的青年目光微滞,似乎有些出神。   管光誉有些受不住三人间这诡异的气氛,他咽了下口水,出声打破了平静,“叶……叶师兄,不知你……”   “嗯?”叶尤州仍沉浸在对作者的愤恨中,抬眼看人时,还带着丝丝冰冷的杀气。   管光誉被这眼神盯得心里一凌,顿时掐住了话头,打起了退堂鼓。   “若……若是无事,弟子便先退下了。”   管光誉也顾不得对方回应,脚下似抹了油般,瞬间消失在了巷中。   叶尤州有些莫名,但他并未深究。他重新看向巷中,目光和另一人正好撞上。   “方才见师兄引着这些怪物出镇,此番回来了,想必已解决妥当了吧?”温自怜嘴角微翘,浅色的眸中却无半点笑意。   书中曾这么描写过对方:   【温自怜的嘴角似乎总是带着笑意,浅色的眸子盯着人看时,总让人觉得对方将自己视若珍宝。可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时常低垂着,其间似乎掩藏着散不去的郁色。】   叶尤州稍移视线,心道难怪书中有那么多人对主角如蚁附膻,对方确实有这资本。   “恰巧发现了命门,便解决了。”   “师弟也是。”   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再无一人说话。   叶尤州与温自怜虽是同出一门,都拜在剑宗宗主华庭真人门下,但华庭真人爱游历山野,广收弟子。他的亲传弟子足有百人,门下弟子更是以千计数。   按入门时间,叶尤州排行第六,温自怜排行十七。   华庭真人是放养教学派第一人,自入门后赐了他们练功心法和秘籍后,便甩手在外游历。   同门过多,平常又是各自修炼,叶尤州甚至叫不出有些同门的名字,与主角温自怜也只是点头之交,日常也碰不上几面。   这般关系,怎么开起话头都是个问题。   是快刀斩乱麻地直接问他有没有觉得哪个人看着怪异?还是先寒暄几句,探讨今夜局势?   叶尤州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从何处说起,无意间瞥了一眼对方,却看见对方背部刺绣的白鹤染上了血色。   叶尤州伸手一探,对方没有丝毫准备,闷哼了一声。   手中鲜血黏腻,叶尤州眉头微皱,“师弟受伤了,为何不说?”   背部的白鹤刺绣上细看有几道抓痕,因是在夜里,他一路走来,倒也没注意。   温自怜轻摇了下头,退开了半步,“伤得不深,多谢师兄关心。”   温自怜的态度疏离冷淡,是个识趣的都不会再多问了。   但叶尤州却一把将人拉近,他撩开对方的宽大的袖摆,双手制住对方,细细查看。   温自怜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嘴角微沉,眼中也晕开一抹暗色。   可还没待他动作,冒犯他的人又飞速收回了手。   “不对,没有痕迹。”   叶尤州为脑中的猜想打了个大大的叉。   他看见温自怜服制上的抓痕,这抓痕一看便是被僵人所抓。温自怜还被抓出了血,可身上却是干干净净,并无一丝入僵的痕迹。   很显然,入僵并不是以被僵人抓破皮肤而造成的。   温自怜一愣,眼中深色褪去,“……师兄说的是什么?痕迹?”   想了半条路没想好怎么开口,没想到对方抛来了橄榄枝。   叶尤州将腹中组织了半天的语言通通说了出来,心中瞬间爽快了不少。   温自怜听了他一番解释后,眉心微拧,“师兄的意思是,入僵了的人躯干上会先爬满暗青的僵印?”   主角果然聪明,他说了一堆,对方一针见血地抓住了最重要的部分。   叶尤州:“是的,师弟可在谁人身上见过?”   温自怜瓷白的脸上有些凝固,“方才管师兄抬手时,曾看见些许痕迹。但管师兄说许是他吃了不能吃的东西,招了癣。”   叶尤州闻言也是一震,所以这么个危险人物,刚刚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   管光誉自巷中回来后便浑身不适,刚经历了场恶战,他便当自己体力不支,回了客栈打算好好休息。   只是才躺下没多久,他便觉得浑身燥痒难耐,还使不上力。   鎏金镇虽是小镇,却是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他许久未下山,一时难禁口腹之欲,多吃了些吃食。   修士多辟谷养身,吃了凡间的吃食,需打坐运气排出。   往日心中默念几遍心法便浑身舒坦了,可今日怎么念,都只觉浑身烧的厉害。   管光誉隐隐觉得此事有些不对,他扯开衣领,想看看身上是不是又起了些红疹。扯开衣服后,他却被入目的景象怔住。   细细麻麻的暗青色纹路遍布在他身上,从小臂一直蔓延,如蛛丝般缠连勾拉至他腹部,诡谲怪异。   管光誉顿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这看着已不是寻常的癣,更像是中了什么奇毒。   枉费他苦读多年医书毒本,这印记他竟从未见过。   管光誉眼前已有些发黑,他跌跌撞撞地出门,正巧撞上一人。   秦正清扶正眼前人,见对方一身墨绿药宗服制,还没看清是谁,他便一把扶住了。毕竟是药宗弟子,日后自己伤着哪了,还得仰仗对方医治。   找药宗弟子医治还需两袋灵石,秦正清想着打好了关系,日后许是能享受免费治疗。   这般想着,秦正清态度更热情了,“仙友可是药宗的?我见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上哪里不适?”   管光誉眼中已是赤红一片,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颈侧搏动的经脉上。只觉得肚中饥饿,更觉得对方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   若是在颈侧破开一道口子,鲜血骤然喷溅出来……   管光誉直咽口水,他凶猛地将人扑倒在地,可还未下嘴,身子便瞬时一紧。   他越动,身上的绳子便捆的越紧。   他纳闷抬头,一人漫步走来,分明是四月天,对方却似是踏着霜雪而来。   “师弟的捆仙绳,果真好用。”   叶尤州看着被制服住的管光誉,心下松了口气。   秦正清从地上爬起来,见到来人,颇为欣喜,“叶师兄!我刚还在找你呢。”   叶尤州看了他一眼,秦正清接收到了信号,躲到了他身后。   “若不是师兄告知,我恐怕根本发现不了对方的异样。”   温自怜自他身后出来,秩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冷眼看着地上的人。   此时被紧紧勒着,疼痛使管光誉的意识渐渐清明。他看着二人一唱一和,饶是武力悬殊,他也耐不住心口的怒火,“温师弟和叶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他承认自己今晚有些莽撞,但并无什么害人之心,又哪里值得他们二人这般玩弄?   “管师兄可记得你说你吃了东西得了癣?”温自怜蹲在他身侧打量。   管光誉更不明白了,“这又与你们捆我有何关系?”   “管师兄就没发现这印记直往你心窝处钻去?”   管光誉呆滞了,“你怎么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今夜还得委屈管师兄一会儿了,由这捆仙绳束着回返坤山。”   话落,温自怜看向身后,身后秦正清紧紧攥着叶尤州的衣袖,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边,而叶尤州正抱手靠着围栏,微微出神。   温自怜眉头稍皱,“师兄。”   叶尤州回神,“何事?”   “师兄以为应由谁来押送管师兄?”   镇内许是还有僵人存在,他们暂且抽不开身,但管光誉的情况不能再拖。   叶尤州扔了道符纸,符纸上画着坐巍峨高山。   “出门前像阵宗弟子讨要了张阵法图,此符可从鎏金镇通向宗门。”   “还是师兄有远见。”   叶尤州面上平静,心中有些难言。他不是有远见,他是知道剧本。而且这张阵法图有些贵,他有点心疼。   叶尤州:“正清,你带着管光誉一同前往宗门。此事事关重大,务必即时告知师尊。”   秦正清抱拳点头,“是!”   等交代完对方相关事宜,叶尤州发现温师弟早已不见踪影。   他问了路过一弟子,走到一处房门前。   “温师弟,你可在里面?”   屋内没有动静,叶尤州却听到屋中有细碎的声响,有些像是衣服摩挲的声响。   叶尤州在门口稍作逗留,便离开了。   听到离开的脚步后,房门从内打开,温自怜松松地披着外衣,他的脸色如雪一般,唇瓣也抿得微微发白。   屋外空无一人,只地上端正地摆着瓶精品金创药。   温自怜的目光凝滞了片刻,半晌,他拾起了药。 第3章 有进展了   镇内遗漏的几个僵人已被宗内弟子们一一击败,现在确实没了僵人攻击人的隐患,可他们又有了新的难题。   僵人的尸.体不怕火烧,又坚硬如铁,如何处理这些尸.体成了个大问题。   坤山宗此次在鎏金镇游历的弟子共十三人,他们大都是初入宗门不久的新弟子。   头回出宗门试炼,便遇上了这么棘手的怪物,他们有些拿不准主意。   “不然跑个五公里,把这些东西运到东海去?”   “不可,这东西邪门得很,谁知道放到海中会如何?万一恰巧尸.变了,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有道理,那该如何是好啊……”   弟子们讨论了一番,还是没有结论。为了不吓到镇内百姓,他们连夜将尸.体搬到郊野。   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僵人,众弟子们纷纷叹气。   叶尤州躺在树干上小憩,刚沉下心运气一周,他便察觉到周身有些不对。   他睁眼,树下环绕着一群弟子,见他看过来,弟子们冲他扬起个笑,“叶师兄,你醒啦!”   数十张脸在树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带着这样令人寒毛直竖的笑意,叶尤州想笑却笑不出来。   叶尤州从树上跃下,弟子们一齐退开,随后又围成一圈,将叶尤州包绕在内。   听了弟子们的解释后,叶尤州有些哭笑不得,他摩挲着如虹剑柄,再次确认了一番,“所以你们是想问我如何处理这些尸.体?”   弟子们点头如捣蒜。   叶尤州沉思了会儿,书中并未提到过这等事宜,毕竟书也是从主角的视角展示的,并不可能写到方方面面。   但……如何处理这些僵人,他倒还真的有些想法。   半刻钟后,方才还死相可怖的僵人们被药宗弟子们清洁包扎、除尘护肤后,简直焕然一新。   弟子们又依照吩咐,将白布撕成根根白条,施了个小结界将僵人与外界隔绝,随后缠绕白条。   僵人被白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没有一丝皮肤露出来。   “……这样真的可以吗?”众弟子有些怀疑,虽然看着顺眼了不少,但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看着一具具木乃伊式僵人,叶尤州很满意。   宗内武体房中的沙袋早已破损不堪,这些僵人制成木乃伊后无色无味,还很耐打,很是合适。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得找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回宗内。   叶尤州环视了一圈,入眼的皆是墨绿的药宗道袍。   叶尤州:“可有见到阵宗弟子?”   “他们阵宗的人向来神出鬼没,方才还在一块儿,现在又找不着人影了。”   话音刚落,说话的那名药宗弟子身后便出现了道八卦印,一藏青道袍青年出现在他身后。   青年生得风流韵致,虽是突然而至,却无半分仓皇,浑身透着股闲散劲。   听到那弟子的话后,他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语气耐人寻味,“咱们阵宗的人……神出鬼没?”   那弟子吓了一跳,“寇……寇师兄,我瞎说的。”   寇池显然也不太在意,他将手撑在那小弟子肩头,“看见温自怜没?”   “不曾……不曾看见温师兄。”   一来便问温师弟,是他了——阵宗宗主首徒寇池。   原书中他风流多情,心高气傲,却唯独对主角温自怜青睐有加。   主角病时嘘寒问暖,主角伤时悉心照顾。这样万花丛中过,却对一人特别相待的寇池很受读者欢迎。   叶尤州也对他颇有印象,每每他想打开评论区和大家探讨一下剧情时,都能在评论区的腥风血雨中看见他的名字。   【寇美人就是最叼的!】   【寇美人太飒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章寇美人没出现,作者大大能不能让那个路什么的少点戏份,寇美人好几章没出来了。】   【楼上的有病?寇池这种朝三暮四的人也就在评论区舞舞了,谁要看他?我们路小昔才是官配,其他的都是杂碎。】   然后,然后评论区就吵起来了。   “路小昔”是书中蓬莱仙岛岛主之子路别昔,书中他与主角互动最多,身份尊贵、相貌出尘,很受读者们喜爱。   作者虽没明说,但读者已自发地将他奉为官配。一旦有人质疑官配的地位,便会吵的不可开交。   抛开别的不说,现在这时候,正差个阵宗弟子,叶尤州自然不会放寇池离开。   “寇池。”叶尤州与他年龄相仿,按辈分属同辈,按年龄又难分上下。他索性便这么叫住了他。   寇池本要踏进八卦阵中的脚一顿,他转过身,看向站在众弟子间的叶尤州。   微风拂过,勾起了一缕美人鬓间的长发,美人虽美,却有些冻人。   寇池似乎没料到会被叫住,但下一秒他嘴角便稍稍勾起,“洲洲有事找我?”   ……州州?   在场弟子皆是一脸便秘,唯独当事人叶尤州面无表情,仿佛不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恶心他。   叶尤州点头,“嗯,有事。”   寇池笑意微僵,他古怪地看了眼叶尤州,语气倒是正常了些,“何事?”   叶尤州指着那一堆的白条,“劳烦把这些传送回宗内。”   地上的白条子看着轻巧,却个个分量十足。但这对于阵宗弟子来说,也不过是画个圈,做个阵法的功夫罢了。   寇池看着对方漫不经心的模样,似是挑衅般的与他对视,“那若是我说,我不想照办呢?”   寇池想知道冰美人发起怒来又是怎样的风采,可他期盼的一幕并未出现。   叶尤州语气平淡,“方才你戏弄我,众弟子都看在眼里,若是不想回宗后罚抄心经,不如做个顺手人情。”   原来在这等着呢,他说今日叶尤州怎么这么听话。   看着众弟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寇池明白若是他今日不帮叶尤州这个忙,明日宗内又该疯传他的风流韵事了。   《扒一扒阵宗那个四处留情的天才首徒》   《剑宗叶师兄竟也惨遭毒手?》   想到这些可能流传的话本,寇池脸色一黑。   见寇池似乎已是妥协,叶尤州施施然地从他身边经过,言辞恳切,“那便多谢了。”   见对方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堆重的像小山的东西让自己搬,寇池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黑气。   叶、尤、州,下次他便让他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戏弄!   *   方才秦正清传书来,说是已将事宜秉告师尊,管光誉也已脱离了危险。   放心下来的叶尤州便颇有闲情逸致地在镇上逛着。   鎏金镇内,因着有几位镇民惨遭僵人毒手,本热闹的街上只零星几个人,大多店铺都紧闭店门,有几户人家已挂上了白绸。   说是逛着,叶尤州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管光誉是如何在众人陪同下无声无息地入了僵,这点他一直在思考。   方才那些弟子讨论如何处理僵人时,有位弟子的说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弟子说僵人入海不可行,提到海,叶尤州便想,若是河呢,若是井呢?   入僵需以血为媒,当年檀阴修炼邪功,将自己练成了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浑身是引,一滴血,便能让近百活人入僵。   檀阴封印后,天下的僵人已被消灭殆尽。檀阴的身体更是由当年的各宗大能设下了重重封印。   从书中剧情来看,很显然,数百年前的封印很有可能已是摇摇欲坠。   也许有人知情封印之地,并偷偷潜了进去。若是檀阴身体被盗,看守封印的修士必然会有所察觉。但若那人只是取了个小部件,或者只是取了几滴血,那自然无人能发现。   叶尤州心中已有了想法,当他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口井时,却发现早已有人在那儿。   少年一腿屈膝搭在井口,宽大的黑袍微微拢起。他垂眼看着井内,几缕墨发自他胸前垂落,黑白强烈的对比下,越发显得玉骨冰肌,寒梅艳色。   “师弟?”   叶尤州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对方。   温自怜似乎也有些惊讶,他站起身,瓷白的脸上牵起一抹淡笑,“师兄来这儿,也觉得是这水的缘故?”   “有这个猜测,便来看看。”   难怪书中每次都是寥寥几笔带过剧情,难道是因为主角脑子太聪明,剧情永远留不过夜便被破了?   叶尤州边胡思乱想着边走至井边,井上刻着三字——“双眼井”。   他朝下看了眼,井底清晰可见,井水清澈见底。   叶尤州看向对方,“师弟可有发现不对?”   温自怜摇头,“在上面看一切平常。”   但下去看看,恐怕便不是如此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便双双入水。   下水后,本该落在井底的二人却又是一阵下沉,破入了一处深潭之中。   水下不能说话,二人边游边传音。   【师弟可是怀疑这里有‘引‘?】   【确有这个想法,不过本来料想在井中查找应是费不了多少功夫,没想到底下令有洞天。】   【看来得花些时间了。】   明明已是初春,深潭中却冷得刺骨,叶尤州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只想快些找到那东西,好离开这鬼地方。   已游了足足一刻钟,叶尤州渐渐有些乏力,水下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全靠长时间屏息才得以生存。   【师兄,前面有东西。】   正有些头晕脑胀,一听这话,叶尤州稍稍清醒了些。   他向前看去,一路游来,只看见水草和小鱼小虾,而前方竟围着一群水猴子。 第4章 师弟生气了   乡野民间常常流传着这样的传闻,溺亡之人多数是水性很好的人,之所以落水后再也回不来了,是因为水下有水猴子。   水猴子缠住落水者的身体,力大无比的双臂拖着落水者一同沉入他们的领地。   叶尤州曾见过几只水猴子,他们身量短小,瘦骨嶙峋。   可眼前这一群水猴子,个个身量八尺,肌肉喷张爆筋,带着利齿的血盆大口足有成人小臂宽,就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   此时这些水猴子不在水面上等待着拖人入水,反而反常地围在这儿,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他们乌溜溜地眼珠子贪婪地望着某处。   叶尤州游近了些,看清了那东西。   被水猴子包得水泄不通的是一只耳朵,一只人的耳朵。   那耳朵静静地落在石头缝中,暗色的鲜血从它周围漫开,水猴子们张着大嘴,仿佛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这是檀阴的耳朵。   反派檀阴作为祸害了百年的魔头,宗门大事年表对于他的恶行记载了整整三大页,他的危害也写了满当当一张纸。   当年背宗门史时,几乎人人都要骂一句檀阴狗贼。   练邪功后的檀阴浑身布满青蔓纹路,而眼前的耳廓上亦是布满了诡异的印记。   鎏金镇内为何会出现大批僵人的问题迎刃而解,但眼下,水猴子死守着耳朵,他们想要带走这耳朵,恐怕还得有一场恶战。   叶尤州心下一转,他抬手咬破了指尖,指尖瞬间沁出红色的血滴,在水中晕开了一道红波。   修士的鲜血精纯大补,不远处的水猴子有所感应似的朝他们的方向探头。   叶尤州加大力度的在水中挥舞着手上的伤口,终于有两只水猴子按捺不住地扑了过来。   察觉到异样的温自怜回头看到的便是数只高大勇猛的水猴子死命追逐黑袍青年的一幕。   温自怜丹唇紧抿,玉色的脸上满是不赞同,【师兄你……】   眼见扑过来的水猴子愈来愈多,叶尤州奋力游着,没那么时间传音,只好长话短说:【师弟,我引开这些东西,你去取耳朵,我们在岸上会面。】   以自身为饵这招确实危险,但眼下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这口双眼井连通深潭,镇上的镇民多饮井水,他们若是不尽早把这耳朵拿走,这鎏金镇不消多日便要沦为僵人镇。   再者,叶尤州也知道自己在水下撑不了多久了,倒不如做个诱饵,既能为师弟争取时间,自己又能得以早些上岸,一举多得。   然而,叶尤州估算错了这些水猴子的本事。水猴子本就是水中的霸主,有了檀阴的血大补后,更是勇猛无比。   起先叶尤州还能将它们甩在身后,可离水面越近,身后的水猴子逼得越紧。   颈侧已有一只水猴子逼近,张开的大口已近在眼睫,叶尤州只好催动如虹剑。   如虹剑一剑刺穿了水猴子,那水猴子凄厉一声惨叫,便重重地沉了下去。   余下的水猴子喉咙发出尖利的声响,叶尤州被这声波吹出了足足一米。   看着眼前愤怒值已经超标的水猴子们,叶尤州有些头疼。   他一直躲避水猴子的追击却并不主动攻击的原因便是这些水猴子虽是鬼怪,族群意识却十分强烈。往往杀死了一只,便会让其余的水猴子战斗力更上一层。   方才他杀的那只水猴子似乎还是领头那只的伴侣,此时领头的那只水猴子已是目眦尽裂,看上去他的愤怒值正在以n次方飞速上涨。   叶尤州只觉不妙,若是在地面上,这些东西在他眼前根本活不过一秒。   但此刻在水下,他缺氧已有些时刻了,眼前正渐渐发黑,根本使不上一成灵力。   饶是只有一成,叶尤州也与这群杀红了眼的水猴子周旋了许久。   握着如虹剑的手臂被咬伤后,叶尤州有些脱力,如虹剑脱手沉入潭底。   叶尤州也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缓缓下沉。   看着上方不断扑来的水猴子,叶尤州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朝储物囊中探去。   传送符价格昂贵,一张可抵三本心法秘籍,他本不想用,但小命当前,也不得不割爱。   叶尤州手刚摸到传送符,眼前的水猴子便如入了锅的螃蟹,“嗡”的一声尽数弹开。   水波上方,黑袍少年墨发凌乱,桃花玉容此时正覆着层寒霜。   温自怜击退了周身的水猴子,他一手拎起水中青年的衣领,将他带到自己身旁。   温自怜一身寒气,传音时的语气也如刀剑般刮人。   【师兄既是无法一人应对,又何必逞能。】   语气很是有怒其不争的意味。   叶尤州想反驳正常修士在水下能撑这么久已是万里挑一了,可他此时的灵力尚且不够他传音。   长时间的缺氧让他眼前已渐渐不清明,他将手搭在对方腰上,才勉强不让自己沉下去。   他记得主角的身世与龙主有些牵连,此时在水中待了这么久,温自怜却看着毫无不适,似乎与在陆地无异。   脑中已是嗡嗡作响,看着眼前的仙姿玉容,叶尤州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   碰上对方的唇瓣,感受到氧气的存在后,叶尤州如获新生,唯一有一点,就是脖子勒的有点疼。   温自怜提着对方衣领的手骤然收紧,他那双漂亮的凤眸微微睁大,感受到身前人还不要命地向他嘴中掠夺空气后,他一个提力,二人双双破水而出。   叶尤州单手撑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感受着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美好。想到方才自己做了些什么,叶尤州心下有些忐忑地望向远处。   温自怜坐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宽大的黑袍浸水后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劲瘦的身材。   方才水下打斗间,他束着墨发的白丝带早不知踪迹,一头墨发正凌乱地披散着。   此刻,他芙蓉般的脸上有些愣怔,眉心也紧紧拧着。   活像被二流子调戏了的小姑娘。   叶尤州不敢再看,他转过身,捏了个清洁术。事实证明,人在缺氧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书中写了那么久主角和他人的纠缠,都没正面描写过主角和别人一亲芳泽,可现在主角却被他给轻薄了。   若是能打开评论,一定能看见那群读者把自己喷的体无完肤吧。   叶尤州有些忧愁,他想做出个悲伤的表情,可闭关修炼多年,他早已修成了个面瘫。若是顶着这张冷脸去见主角,那又和提了裤子就走人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一个虐身,一个虐心罢了。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手臂却被一人扯过。   叶尤州看去,温自怜已是一身清爽,墨发也由一根白丝带高高束着,又恢复了那副疏离的做派。   看到那束白丝带,叶尤州不由想起自己曾经的室友,他室友酷爱白袜子,一个星期都穿白袜子,家里批发了一堆白袜子,一天一换。   莫非主角这白丝带其实也是一天一换,批发的?   见对方此时也在走神,温自怜提高声量,浅色的眸中有些不悦,“师兄。”   叶尤州飞速地“嗯”了一声,侧头看见自己右上臂那个狰狞的伤口正渗着血。温自怜正拢着他的袖子,目光落在伤口上,脸色有些沉重。   出门在外,受点伤再正常不过,叶尤州正想出声安慰,再解释下自己真的不是逞能,就见温师弟拿出了个小玉瓶倒在他伤口上。   下一刻,伤口滋滋作响,还冒着泡沫。叶尤州疼得眼角微抽,他怀疑小玉瓶里装的是双氧水,这感觉太熟悉了。   若不是他本就面瘫,又刻意维护着师长形象,不然场面恐怕会有些丢人。   清理了一番伤口后,温自怜又拿出个充满土豪气息的金色瓶子。叶尤州一看,这不就是他送给对方的金创药吗?   本以为对方不会收下,原来师弟收下了。   “嘶……”   药粉撒在伤口处,叶尤州没忍住吃痛了一声,身前撒着药粉的手微顿。   叶尤州觉得有些丢人,他试图转移话题。   “师弟,方才在水下,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冒犯。”   眼前人脸色瞬变,叶尤州暗道这话题还不如不转移,对方都没提,自己又提起来做什么。   温自怜塞好金创药的盖子,神色淡淡,“师尊方才传书,已派宗内弟子增援。师弟便带着檀阴之耳先行回宗了。”   话音刚落,眼前便消失了人影,叶尤州放下袖子,开始检讨。   显而易见,师弟他生气了。   因为他不要脸,硬是扒着对方吸……不是,吸氧气。 第5章 师弟受罚了   坤山宗派来的增援已到了镇中,叶尤州告诉了他们井水的问题。   街道两旁便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屏风,药宗弟子们正逐一检查着镇民身上有无僵印。   一经排查,镇内一千三百五十三人,共有两百人已入僵。知道僵人出没在此后,药宗弟子来前备好了符粉,现在正熬锅炖着派分镇民。   叶尤州坐在客栈二楼,静静地看着。   上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好在鎏金镇的百姓是救下了。   下方街道上,镇民们端出了水果和自家做的吃食,他们一脸感激地将东西塞给弟子们,药宗弟子们摆手推拒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个子,此时却都有些无措。   叶尤州看得心头微动。   上辈子他缠绵病榻,终日躺在病床上,唯一的爱好便是看书。看书中人抒发豪情壮志,看书中人过完一生,或是热烈如朝阳,或是静好似秋月。   只有沉浸在书中时,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世界也是鲜活的,而不是抽不完的血和打不完的点滴。   初穿书来的那日,他只睡了一觉,便开始努力修炼,连他也有些惊异于自己能这么快适应,仿佛他生来便属于这里。   “州州真是好兴致。”   难得伤春悲秋,可惜来了个不速之客。   寇池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嘴角含着笑,叫得也亲切,可眼底分明没有半分笑意,估计心里还记恨着上午那仇。   【上看天机命理,下望一池碧水,清波微漾,如斯青年。】   书中通天晓地的阵宗天才其实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叶尤州淡定地消化了这一设定。   见对方拿着杯盏便要入口,叶尤州看了他一眼,“若是不想入僵,最好别喝。”   寇池动作一僵,他放下杯盏,双手撑在桌上,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叶尤州。   “叶兄与温师弟自是同出一门,那应当知晓温师弟的喜好吧?”   寇池还在打探温师弟的喜好,还向他打探,这么看来,他现在与温师弟根本不熟。   想到这厮在书中后半段强势告白,不顾当时局势强行掳走了温师弟,导致城池又陷了一座,叶尤州脸上便冷了三分。   现在看来,寇池对温师弟才起了个苗头,趁着火势还不猛,他得抓紧掐灭了这苗头。   叶尤州手指轻扣桌子,“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寇池没想到剑宗内备受推崇、看着如此冰清玉润的叶尤州会是这么个锱铢必较,问个喜好都要讨价还价的性子。   寇池舌尖轻顶了下腮帮,勉强压住了怒火,他笑意渐深,“叶兄告诉了我,日后若是有事相求,在下必定不会推拒。”   “成交。”   寇池:“……”   叶尤州目光微凝,像是在回忆一般。   寇池有些迫切地催促道:“想起些什么没?”   “想起来了。”   “比如说呢?”   叶尤州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师弟性子内敛,平日里喜好不多,但嗜辣。他虽看着冷淡疏离,但心里却盼着与人亲近。”   想到今日无意冒犯温师弟后,他那难看的脸色和周身让人背脊发麻的寒意,叶尤州补充道:“越亲近越好。”   寇池有些狐疑,“真的?”   叶尤州看向窗外,一副送客的姿态,“寇兄不信便另请高明。”   寇池俨然已信了大半,他拍了拍叶尤州的胳膊,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些,“事成之后请你喝酒。”   正好拍到伤口处,叶尤州却一声没吭,他想说他并不喜喝酒,但也没说。拆人姻缘,毕竟不是个体面事,他心里稍稍有些许愧疚。   深蓝道袍从客栈走出,想到书中与温师弟纠缠的众多人士,叶尤州心里那丝愧疚又消散了,也许他此举还能帮寇池脱离苦海。   毕竟温师弟桃花众多,硬要在这棵树上吊死,恐怕只会惨败而归。   *   鎏金镇事毕后,叶尤州又恢复了往日修炼的模式。   书中鎏金镇一行后,檀阴便似沉寂了一般,再无动静。   那耳朵也被宗内长老们妥善安置了,前段日子,各地大能前来坤山宗探讨了一番,也不知商量出了什么。   叶尤州倒也并不担心,一是檀阴现下没了动静,敌暗我明,他没有丝毫头绪。   二是若他没记错的话,接下来大半年的功夫,主角都忙着情情爱爱,因为坤山宗一年一度的破冰大典要来了,而那个最受读者喜爱的官配路别昔也要与主角见面了。   叶尤州每日沉心修炼,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便是他稍稍关注了些宗内的八卦。   譬如今日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以风流出名的阵宗首徒寇池近日不知怎地被猪油蒙了心,日日给剑宗温师弟送辛辣吃食。   那盘麻婆豆腐被温师弟扔了后,第二日竟又送来盘朝天椒,嘴里还嚷嚷着知道温师弟口是心非,赶快吃吧,他不告诉旁人,当然最后又是吃了个闭门羹。   今日寇池不知干了些什么,二人竟是大打出手,等宗内人发现劝架时,寇池身上多了个被剑刺穿的洞,而立他对面的温师弟脸色难看的活像刚死了亲爹。   想到秦正清绘声绘色给他描述那个场景的夸张动作,叶尤州难掩笑意,喉间也发出一声轻“嗬”。   “尤州何事这么开心?”华庭看着身旁坐着的年轻弟子,嘴角也染上了笑意。   叶尤州摸了下嘴角,“师尊,没什么。”   再过两日便是破冰大典,又出了鎏金镇的事情,这些日子,华庭也一直留在宗内。   见对方不愿说,华庭自然也不追问。尤州是他最放心的弟子,道心稳,天赋佳。   有些事情,不必他说,对方自会妥善处理好。   若说天赋佳,华庭又想起了另一人,正念着对方,门外便想起了一道少年的声音。   “师尊,弟子温自怜前来领罚。”   华庭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进来。”   少年推门而入,一阵风随之灌入,拂来一阵清新的杏花香。   温自怜半跪在地,注意到叶尤州也在后,他动作一顿,随后垂首道:“弟子枉顾宗门情谊,对寇师兄出手,特来领罚。”   今日之事,华庭略有耳闻,他不知道二人发生了些什么。可现下受伤的是阵宗的人,对方占了弱势。   顾渊清那老头今日来过他这一趟,那蹬鼻子上脸的模样,给他气得够呛。   华庭皱了下眉,倒也未多做责怪。   自家徒弟的秉性他自然知晓,自怜自幼心事藏得深,做事也向来知道分寸,今日他既是打伤了对方,又怎么会不知道宗门内打伤弟子会有怎样的处罚。   华庭沉吟一声,闭了闭眼,“自行去剑冢领罚。”   “是。”温自怜利落起身,对这决定没有丝毫疑议。   直到对方再次推门走了,也没有给叶尤州一个眼神。   温师弟还在生气?叶尤州心想。他回想着往日,从前虽是不熟,可见了面至少会问候一句。   但想到对方领罚的地方,叶尤州没了别的心思。   剑冢是剑宗一大宝地,剑宗内弟子到了筑基的时候,便会由自家师尊领着前去,寻一把顺手的剑。   可这样蕴生出天下名剑的剑冢,亦是危机四伏。剑魂多性烈,在剑冢内多待一刻,小命便难保一刻。   被剑气灼伤、划伤倒是其次,若是运气不好,入了剑魂所滋生出的剑阵中,那真是生时无路,死后无魂。   虽然可以捏碎阵符逃出来,可一道阵宗特质的剑冢传送符简直是天价。   对于叶尤州而言,那已是与死无异。   叶尤州看向自家师尊,“师尊,温师弟虽是有错,但去剑冢,这惩戒有些重了吧?”   华庭轻哼了一声,“惩戒得重些,下回便不敢了。”   华庭显然不想再提这事,他翻着手边的卷轴,一脸头大,“此次破冰大典,便由尤州你来筹办剑宗事宜,你看如何?”   叶尤州习惯性地想出口回绝,但一想到破冰大典会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好。”   本以为会费些嘴皮子的华庭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还以为今年尤州又想推拒了。   破冰大典的相关事宜通常由三宗首徒一同操办,但华庭收的那位首徒却不幸陨落了。   按理说应当是由宗内最出色的弟子顺延此事,可往年尤州都以潜心修炼为由拒绝了,没想到今年倒是转了性子。   华庭懒得管弟子们的心思,只要弟子们不出事,捅的事他还兜得住,那也便没什么要紧的。   想到屋外杏树下埋着的酒,华庭眯了眯眼,邀请道:“尤州可要与为师来上一杯?”   叶尤州连忙抱手告退,“师尊可寻三师兄一同品酒,弟子退下了。”   三弟子也不知跑哪去了,见一个两个溜的这么快,华庭也不问了,一人独享一坛雪花白。   温自怜自剑冢内出来时,已是深夜。   先前进去时还完好的黑袍白鹤服已成了碎片式,一截一截的布条挂在身上。他换了一身道袍,又浑不在意地拂去脸上的血渍。   剑冢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温自怜视若无睹地走进雨中,身上大小伤口传来撕裂的感觉,他走得很慢。   但还未走几步路,头顶的雨便停了。   温自怜看向身旁,来人撑着柄黑骨伞,清霜雅容。   “看天色不妙,便想来搭救下师弟。”   作者有话说:   温自怜:老婆来了。 第6章 师弟消气了   月色下,温自怜这张如春桃绽放的瓷脸更似镀了层柔和的珠光。   可这般姣好的玉颜上却有几道细小的划痕,伤口并不大,但在这张脸上却格外的扎眼。   叶尤州是特地来剑冢外等着对方出来的,温师弟与寇池大打出手,也有他出馊主意的一份力。   现下看到对方受的伤,叶尤州更过意不去了。   他自怀中掏出个绿色瓷瓶,“剑冢凶险,料想师弟今日恐怕要受番皮肉之苦,我同正清要了些治伤的丹药。”   这丹药除了促进伤口愈合外,还有抚平祛迹、润泽肌肤的功效。   温师弟这张脸若是伤着了,那他便成了整个宗门的罪过。   好在温师弟倒是没有推脱,“多谢师兄。”   叶尤州松了口气,也许温师弟已不在意他那日了?   雨越下越大,却无一人加快步伐。   温自怜是浑身伤痛难忍,而叶尤州则是闲庭信步,纯粹欣赏风景。剑宗弟子的住处在飞天羽,他们此刻正走到了白鹤雕像前。   清可见底的湖中央铺了条小路,路两旁的湖中各立着一尊白鹤雕像。白鹤垂头拓翼,双翅包裹住全身,将自己裹成了茧,似乎是在沉睡。   书中曾多次描绘到这两尊雕像,日出时、晌午时,夜晚降临时,这两尊白鹤雕像皆会展现出不同的姿态。   叶尤州手指微动,他捏了个术法,白鹤捂着翅膀往东南偏移了一寸,可不消一瞬,又恢复了原样。   因为被设定在中央,白鹤根本不可能被移动。   叶尤州正玩得不亦乐乎,身旁的温师弟却突然开口。   “师兄今年还参加破冰大典吗?”   叶尤州吓得手指一弯,水中的白鹤也跟着打了个转,激起了一片水波。眼见水花就要砸到温师弟身上,叶尤州连忙侧身,带着对方转了半圈,堪堪用后背挡住了。   做完这个动作后,叶尤州才发觉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就是这水花溅到了温师弟又如何,一个清洁术便能解决的事。   要怪只能怪他近来做贼心虚。   有了前车之鉴,叶尤州火速放开了拽着对方的手。   温自怜脸上并无怒容,似乎并未在意。叶尤州放下了心,提到破冰大典,他今年确实不打算参加了。   听他这么说,温自怜偏头,浅淡的眸中有些疑惑,“为何?”   三四月份,冰雪消融之际,坤山宗便会举办一年一度的破冰大典。此次大典广邀来客,凡是筑基以上的修士皆能参加,不论宗门派别。   只要参与,便能得到小奖品,魁首更是奖励颇丰。   往年,叶尤州都会参加,他也已连任三年魁首。若是一般的活动,他都不会轻易参加,但破冰大典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至于今年为什么不参加了,叶尤州对上那双琉璃般的眸子,语气淡淡,“年年第一,有些腻了。”   不是的,魁首一千石灵石他怎么会腻,还有那么多阵符和灵丹妙药,他怎么会腻?   但若是参加了这大典,他又怎么能时时刻刻盯住温师弟?   为了大局为重,叶尤州今年特地向上申请了,他今年并不会参加比试,而是作为司制官负责监管修士。   书中破冰大典之时,可是底下评论最为疯狂的时候,足以见得破冰大典时温师弟与他人会有多么香艳的画面。   叶尤州面上霜色更深,他一定会牢牢守住温师弟,确保他在未来不会被掳走、绑走,各种强制爱。   只要他还在宗门一日,他便一定要让对方能够安稳地走剧情线。   听了他的话,温自怜并没有什么波动,仿佛这话由他说出来便是理所应当的。   温自怜自伞中走至屋檐下,他唇角牵起抹淡笑,映着额间的朱砂鹤印,艳比花红。   “今日多谢师兄。”   温自怜的背影渐远,叶尤州琢磨着,师弟应当是气消了。   *   破冰大典的准备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说作为剑宗代表操办,但叶尤州没什么经验,多是药宗、阵宗弟子在谋划。   他只需御剑置办些东西,又或者是像现在这般挂几个亮眼的灯笼。   手上的灯笼刚挂稳,就听见了秦正清大声叫他。   “叶师兄,叶师兄!”   叶尤州落地,身上泛着丝冷气,“何事?”   方才他手中的琉璃灯价值连城,若是碎了一个,他得参加多少次破冰大典,捞多少钱才能赔还?   秦正清仿佛没看到他周身的寒气,很是焦急地覆在他耳边道:“叶师兄,不知道阵宗寇师兄发了什么疯,现在正在宗内找你呢,说要与你比试,说什么今日你们之间定要分出个胜负才行。”   叶尤州两日没见着对方了,阵宗宗内也是派了个小弟子来帮忙的,据说中了温师弟那剑,寇池在床上卧了两日不得动弹。   可见温师弟是真的没有留情。   叶尤州倒是很好奇对方到底做了些什么,能让温师弟动这么大的怒火。   叶尤州有了些兴趣,面上倒是一派平静,“他现下在哪?”   “啊?”秦正清睁大了眼,“叶师兄,寇师兄剑伤刚愈,现下和他比试,有些胜之不武吧?”   叶尤州奇了,“他何时能比过我?”   剑宗向来是三宗的武力值天花板,阵宗弟子擅阵法天机,论比武斗术向来不如剑宗弟子。   回想了往年破冰大典,秦正清立刻摇头,“那确实没有。”   “那便是了。”叶尤州拿着手帕擦手,“他既是伤患,我自然有分寸。”   “谁要你有分寸了?”   寇池自门外袭来,他脸上带着三分薄怒,桃花眼凌厉地上挑着,手中正拿着他的本命法器,一根金边黑身,正面刻着天,背面刻着地的戒尺。   这根戒尺名为尺衡。   对方显然是被他愚弄得气急,都掏出了本命法器,打算与他决一死战了。   这般严肃的场合,本该严肃对待。可见到对方那根戒尺,他脑中又想起了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由于书中常常描绘的香艳至极,但真到了要干点什么的时候,作者又会几笔含糊过去。在这般酷刑下,评论区自顾地为那些香艳场景续上了结尾。   书中曾有一段,便是温自怜被旁人掳了去,寇池大发雷霆,从那人手中救回了师弟。   【寇池有话愈问对方,转头却见温自怜耳畔微红,丹唇紧抿,俨然一副被轻薄后气急的模样。   寇池心中虽气,但见到这般艳色后,他那股怒火从脑中直往下冲,全身都有些躁动,就连贴在身侧的尺衡也似感应到他心情般有些滚烫。   他摩挲了几下尺衡,目光强行从身旁人身上挪开,尽量显得冷静自持,“师弟在此歇息,我先出去查探。”】   评论区哀嚎一片。   【硬了,我的拳头硬了。尺衡都滚烫如铁了,寇池你还不上?】   【啊啊啊啊啊啊,给我冲啊!寇寇!】   发现哀嚎没用后,读者们在评论区续写了n个版本自娱自乐。其中有一个便是寇池拿着尺衡,轻拍着温自怜的臀部,甚至逐渐更过分了起来……   叶尤州初打开评论区时,被吓了一跳。这一吓,便让对方这根戒尺在他眼中甚是有些难以言语。   自己出言挑衅,叶尤州不说话便算了,还用那般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本命法器。   寇池只觉火冒三丈,他一个探身,将尺衡挥了过去,“叶尤州,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叶尤州侧身避开,想到屋内各种名贵的摆饰,他飞身向外,“要打便在外打。”   寇池紧追出去,“我还会怕了你不成?”   两人过了几招,见叶尤州只挡不攻,悠闲的仿佛是在儿戏。寇池桃花眼眯起,伸手结了个阵印。   叶尤州瞬间置身在一个八卦阵中,层层叠起的梯形建筑将他紧紧围绕,叶尤州发现身体已如陷入沼泽一般,无法动弹。   叶尤州也不急着出去,如虹剑一出,剑柄挑着了个人进来。   于是被困阵中的从一人便成了两人。   为了好好收拾一番对方,寇池开了个死阵,没到时辰,就连他也出不去。   寇池俊美的脸上黑得吓人,他咬牙切齿,“叶、尤、州。”   叶尤州眨眼,“听见了。”   寇池转头,不想看他。   过了一会儿,发现还是动不了后,叶尤州问了问,“你这阵法还要施多久?”   寇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两个时辰。”   那还早着,待着也是待着,不如聊聊。   叶尤州:“所以你到底对温师弟做了什么?他发了那么大的怒火。”   难不成还真拿尺衡拍了老虎的屁股?   寇池猛地回头,“你还有脸问我?我寇池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听信了你叶尤州的话!”   叶尤州淡然回视,平心而论,这事他也是头回做。   “你告诉我温师弟他嗜辣,心里孤寂,盼与人亲近。”   说到这里时,寇池顿了一下,可能有些急火攻心了,“那日我不过是想牵下他的手,只是牵手而已,从前我这般出手,便没有人拒绝过。谁曾想……谁曾想……”   寇池没说下去,叶尤州了然,谁曾想温师弟直接抬手捅了你一剑。   想到自己那日水下的恶霸行为,叶尤州觉得腰腹一凉,原来那日,温师弟已是顾及了同门师兄弟颜面了。   说到这个,叶尤州更好奇寇池为何放着那么多美人不要,偏要在温师弟这棵树上吊死。   听他问了这话,寇池沉默了会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尤州:“无聊问问。”   寇池:“……”   许是真的太无聊了,半晌后,寇池开口说道:“我算出了温师弟便是我的命定之人。”   叶尤州“哦”了一声,“那你能算出明日的天气吗?”   寇池额上已有几道黑线,“自然可以。”   叶尤州又问,“那有几成几率算对?”   “六成吧。”   叶尤州:“那还不如天气预报准确。”   “什么?”虽然听不明白,但寇池直觉对方这话并不是在夸他。   “我的意思是天机命理也是几率事件,或许你恰巧算错,与其苦撞南墙,不如换个人喜欢。”   叶尤州为了主角的事业线,不留余力地试图洗脑对方。   寇池鼻尖轻哼了一声,“除了温师弟,还有谁能……”目光扫到身侧之人后,寇池一顿。   虽被阵法钳制,叶尤州却仍是一副清风淡月的姿态,俊眉修目,皓齿玉肌,额间的朱砂印记为这张似是世外仙人的脸添了些许凡俗的艳彩。   许是平日里常独行在外,脸上又是终日寒霜般不近人情,寇池险些都快忘了,这位也是坤山宗美人榜上前几的美人。   寇池稍愣了会儿,语气更是恶劣,目光却不再落在对方身上。   “除了温师弟,没人能再配得上我。”   叶尤州累了,他轻轻一跃,离开了阵法,本就是想套些话,现在他也不愿再待了。   见他这么轻飘飘出了阵法,寇池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   叶尤州偏了偏头,如果他不是个面瘫的话此刻的表情应该挺欠揍的。   “难道寇兄不知道在绝对的修为面前,阵法一无是处吗?”   这话掺了假,叶尤州还是费了半个时辰破阵的,不过他更想气气对方,谁让对方这么顽固。   寇池眼尾都发红了,见叶尤州潇洒离去,他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他沉着脸,若是对方有一日落到他手中,他定要好好折磨一番。   最好怎么样呢?先用尺衡狠狠地打一顿对方。那样的玉肌,一打身上便会红透吧?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后,寇池脸色微变,都是叶尤州在他耳边说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现在也跟着奇怪了。 第7章 官配登场了   破冰大典如期而至,天蒙蒙亮时,各大宗派的修士们便已相继而来,各色的道袍在坤山宗内穿梭着。   秦正清站在自家二师兄身后,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但在宗门口见到一个人影后,他揉了揉眼,困意瞬间没了。   宗门口浮雕玉柱旁正靠着个黑袍修士,白玉冠、冰霜脸,正是他以为断然不会出现在迎宾队伍中的叶尤州。   秦正清悄悄溜了过去。   “叶师兄!”秦正清整张脸都写满了好奇,“叶师兄今日怎会来这儿?”   站在宗门口登记修士信息、帮忙指引道路,这等繁琐枯燥之事,叶师兄从未参与过,他方才看见叶师兄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日试灵草,试出了眼疾来。   叶尤州的目光从门外一张张修士的脸上划过,应得有些敷衍,“闲得无聊,过来看看。”   叶师兄竟也会觉得无聊?他还以为像叶师兄这般人物都对世俗没有什么留恋了。   秦正清暗骂了一句自己无知,他近来修炼停滞,正想向叶师兄请教些问题,话还没出口,对方就走了,手中的修士名录也被一并带走了。   秦正清茫然看去,叶师兄正向一群雪衣修士们走去。   他们乘着晨雾而至,翩然的雪衣清雅端庄。这群雪衣修士不论男女,皆是不俗之貌,其中更以为首的那两位称绝。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两位修士,男子眉若远山,眼似寒星,清冷出尘。而站他身侧的女子眸含清波,腮如新荔,娉娉袅袅,倾城之貌。   叶尤州握着紫毫笔,语调如常,“门派姓名。”   “蓬莱路别昔。”   叶尤州写下这五字,心道,来了。   【谪仙入世,香花满赠,问了来处,竟是蓬莱客。】   书中曾是这般描写对方,路别昔初次登场时,便斩获了一众读者。   他被读者们奉为官配,原因有二,一是对方全程贯穿在寥寥无几的剧情线上,还数回搭救主角。   二是他与主角的名字,“别惜”、“自怜”,这点被读者们死死咬住,声称这就是情侣名。   其实看书的时候,叶尤州没有把对方和主角往桃色关系想,相比于其他人与主角的各种暧昧互动,路别昔与主角之间的那点事,不用放大镜都看不出来。   可评论区的读者们岂止是用放大镜,叶尤州猜测她们可能是用显微镜在看书。   书中他觉得兄弟情谊间的搭把手,在底下评论里掀起了惊天巨浪。   【七人跌落谷底,请注意,当时谷底跌入了七个人,其中还包括路别昔他妹妹,但这时候,路小昔没扶其他人,独独扶了咱们怜妹,这是为什么?这难道还不是爱情吗?!!】   看到这条评论时,叶尤州是面无表情的,他心里想的是,那不是因为温自怜当时离他最近吗?   但下一条评论又让他开始怀疑自己。   【路别昔这样出尘绝世的人表达情感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张扬,不管是看似普通的搭把手,还是默默替其渡灵力,他的爱总是如春风般细腻、小心,还带着那么丝矜傲,不让人轻易识破。】   叶尤州当时便怀疑自己和这些读者看的不是一本书,他虽眼拙,但群众的眼睛显然是雪亮的。   作为读者们的官配,对本书剧情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人物。   叶尤州今日特地等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要棒打鸳鸯,而是要撮合他们。   评论区有读者曾分析过,要是路别昔早日明白自己对主角的心意,那还有书中其他人什么事。除了后来的主角,对方已经是书中的武力值天花板了吧。   叶尤州对这个武力值天花板尚存游疑,是不是真的武力值天花板,他与对方一比便知,可惜的是今年他不参加大典了。   但现在很明确的是,假如他真的撮合成功了路别昔和主角,那么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的路别昔自然会紧紧盯住主角,那杀檀阴的日子还远吗?   撮合他们,等于拉入了一名友军。   叶尤州仿佛已经看到了檀阴被主角手刃的场景,他头也不抬,递给对方一块木牌,“飞天羽二十八户。”   众多修士前来,坤山宗自然为来客备了厢房,但叶尤州没把对方安排在雅居阁,因为温师弟住在二十七户,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路渡雪凑上前,凤眼半弯,“许久不见,叶尤州。”   叶尤州看了她一眼,冷漠地将手中的木牌塞给她,“亭花阁三百零二户。”   路渡雪没在意他的冷淡,那双盛着秋水似的盈盈美目在他和自家兄长间转了一圈。   她俯身轻道:“大典我来过几回,从未听说过会把宾客安排在剑宗弟子住处的,我兄长头回来不知道,你当其他人不知道吗?”   路渡雪起身,她抿嘴笑着,嘴角露出两个梨涡,一脸的“我明白,我懂的”。   叶尤州手里的紫毫笔裂了道缝,本就惊异于叶师兄也来帮忙的其他弟子见了这一幕,纷纷又挪远了些。   蓬莱弟子已纷纷拿了房牌离去,见自家妹妹还停在那处,雪衣修士停下,回身道:“渡雪。”   “来了。”路渡雪轻跑过去,雪色的裙摆舞动如白浪。   叶尤州往那儿看了眼,目光正好与那位雪衣修士对上,对方微怔,随即偏离了视线,转身留下松雪般的背影。   路别昔虽出身尊贵,却知礼扶弱,在修真界的风评向来很好,可对方刚刚与自己对视时,却罕见地没有与他行点头礼,反而挪开了视线。   “啪。”   叶尤州手中的紫毫笔断了,他还没开始撮合,就惨遭滑铁卢,不受人待见了。   前些年他购入了太多功法秘籍,身上欠下灵石巨债。无奈之下,他接了不少宗门任务,在外游历,也曾去过一回蓬莱仙岛。   天下剑冢一分为二,其一在坤山宗,另一半则在蓬莱仙岛。   叶尤州接的任务便是去蓬莱仙岛的另一处剑冢寻柄宝剑。   他去那日,恰逢蓬莱岛主为小女路渡雪招婿。叶尤州没功夫管别人家的闲事,他寻着了宝剑就要离开,却被蓬莱岛主拦下。   那老头见着他后,硬是要让他留下比试。擂台上淡衫罗裙的路渡雪依然灿若春华,明艳得不可方物。   叶尤州瞧了她一眼,冷淡的留下一句,“比起她,路别昔看着更顺眼。”   众人皆愣在地,叶尤州趁机御剑而去。   回过神后,蓬莱众人皆是有些怒容,唯有擂台上本神色恹恹的路渡雪笑靥如花。   叶尤州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摆脱那老头的纠缠罢了。   但从今日他们二人的反应来看,路别昔恐怕已经把他当成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宵小之徒了。   叶尤州思量了一番,虽说他一世英名不保,但这与他撮合温师弟与对方并没什么太大关系。   等过了几日,对方自然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想明白后,他将笔一扔,潇洒离去。   秦正清看了眼“愤然离去”的叶师兄,又看了眼断成两截的紫毫笔,他细细品味了一番方才叶师兄与蓬莱路修士之间的眼神交错。   这眼神,明明很熟悉啊,却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过了会儿,秦正清瞳孔微扩,他想起来了!   这样暗藏棉针的眼神,不正是他读的话本中,落花有意却流水无情时,女主人公流露出的眼神吗?   方才叶师兄的行为可不就是满腹真情被践踏在地,从而爱而生恨,将怒火发泄到了一只笔上吗?   秦正清扶着胸口,他攀在身边一弟子身上,夸张地喘着气,语气惊恐,“完了,快扶住我,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我不会被叶师兄灭口吧?”   作者有话说:   官配登场(划掉 )助攻登场(√) 第8章 师弟危险了   夜里,坤山宗设了洗尘宴,以接待四方来宾。   年轻修士们本都还有些拘束,可等坤山宗三大宗主离去后,整个宴厅瞬间炸开了花。   说是洗尘宴,倒不如说是大型交际现场。   一组以蓬莱那两兄妹为中心,另一组以温师弟为中心,叶尤州吃了块酸枣糕,浅浅评估了一番,目前场上两方势均力敌。   本次宴会上的食物皆是由药宗弟子以灵草精心特制的,不仅看着和寻常食物无异,吃起来竟也无异。   比如他嘴中的酸枣糕,就与民间街边的无异。   宴厅的一侧,温自怜被身着五颜六色道袍的修士重重围住,宛如一只误闯了深林的小鹿。   叶尤州瞥了眼,小鹿仍是带着淡笑,可神情中已有几分不耐。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温师弟,脆弱、可怜又无助。   “温修士,我近日看了不少剑谱,最近也日日晨起练剑,可似乎怎么也不得要领,不知温师弟可否指点一二?”   见温师弟婉言推拒了,叶尤州捏起个人参果,心道你不是想请教剑术,你是馋温师弟的身子。   一口咬下人参果,香甜的汁水瞬间爆满整个口腔。叶尤州又拿了几个,据说这果子价值千金,吃到便是赚到。   秦正清远远便看见叶师兄独坐一处,那样清霜袭人、不问尘世的叶师兄居然出现在了洗尘宴中,还这般暴饮暴食,如此的反常,如此的出人意料。   早已看透一切的秦正清看了眼被众多修士环绕在内的路修士,他心下叹了口气,没想到剑宗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也为情所困,那剑宗日后还有未来吗?   秦正清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够拒绝叶师兄?   他怒瞪了眼蓬莱那处,往叶尤州走去。   见对方已吃完了整整三盘人参果,秦正清有些忧虑地看着对方,“叶师兄,即使是……你也不该这般吃法。”   叶尤州探向第四盘人参果的手一顿,果然,吃得太多引人注目了。   叶尤州用手帕擦了擦有些黏腻的手,冰霜的脸上毫无异色,耳尖却有些微红。   他轻咳了一声,又摆出往日那番冷嗖嗖的作态,“填饱肚子,方有气力办事。”   他确实没乱说,他虽一直在扫荡桌上的人参果,目光却一直放在温自怜身上,两头忙着,他也累得很。   秦正清本是有些哀伤,听了叶尤州这话后,他心下一骇,办事?还要有气力办事?   叶师兄想做什么?莫非是见那么多人围着路修士,已被嫉恨蒙蔽了头脑,打算大闹一场了吗?   秦正清心里很是纠结,一边他很想支持叶师兄勇敢示爱,一边又担心叶师兄做得太过火了,会搞砸了这洗尘宴。   犹豫了会儿,秦正清正想再劝劝对方,就见眼前的黑袍修士已不见踪影。   他四下寻觅了一番,在温师弟身边见到了对方。秦正清心里门清着,叶师兄这是要杀鸡儆猴了。   叶尤州挡下这杯递到温自怜面前的酒,他墨色的瞳仁凉凉地盯着面前的修士,语调冷得掉冰渣,“师弟身体抱恙,不便饮酒。”   那修士虽是长相普通,一身皮肤却白润光泽,看着也有几分清秀。   听了叶尤州的话,修士白皙的圆脸整个涨红了,他后退了半步,声音有些哆嗦,“温修士既是身体不适,确实不该饮酒,是我冒昧了哈哈哈……”   叶尤州冷淡地“嗯”了一声。   那修士又寒暄了几句,自讨没趣地走了。他身边一圈端着酒盏的修士们纷纷散去,“啊,确实不该饮酒,确实不该……”   叶尤州看着他们散去,心中的大石终于卸下了。   书中这次洗尘宴中,温自怜误饮了含春酒,此次喝酒误事又惹来了位痴情种,那修士被中了药后染上别样风情的温自怜深深迷住。   本是一不起眼的人物,可在书中后半段,此修士在温自怜被檀阴重创之际,悄悄带走了对方。   虽说对方有贼心没贼胆的就这么照顾了失忆了的温自怜两年,可主角失踪了的这两年,修真界早已物是人非,生灵涂炭。   “师兄。”   温自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叶尤州回身。   琉璃灯盏下,温自怜瓷肌如雪,灼若朝霞。只是美人此刻却眉间屈起,神色间似是有些痛苦,颊侧更是泛着些桃红。   叶尤州大惊,他盯了对方一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师弟,你今夜可曾饮酒?”叶尤州实在想不到到底哪个地方出了纰漏。   温自怜偏着头,浅色的眸中水光潋滟,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似乎是在尽力思考,“……只敬师尊时小酌了一口。”   叶尤州没料到那么早时对方就中招了,他只当是那群修士敬来的酒有问题,却没想过原来是温师弟的杯盏中已被动了手脚。   叶尤州的目光从宴厅内的修士中一一扫过,这个动手脚的修士心里存的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若是被他发现是何人,定要揍得对方下不了榻。   可现在——   “师兄……”温自怜声音已然有些撑不住了。   看着身前整个人都愈发红艳的温自怜,叶尤州不再耽搁,此时留在宴厅,只会招来更多目光。万一再招来几个不安歹心的修士,那真是得不偿失。   叶尤州揽着对方踏出了宴厅。现下宗内各处都有他宗弟子,叶尤州打算带他回飞天羽。   书中提到这含春酒并不是凡间春.药,对修士能起效,也不能简单地用灵力逼出。此药有些像是奇效壮阳药,若是强行以灵力逼出,恐怕会对身体产生隐疾——俗称不举。   叶尤州虽想阻断温师弟的情路,但还不至于那么没有人道。   他本想御剑,可温自怜紧紧贴在他身上,压得严丝无缝,他怕一个召剑,腰间的如虹剑便会划破温师弟这身娇嫩的皮肤。   犹豫了会儿,叶尤州认命地拖着对方,两人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走到了飞天羽前的白鹤湖边。   正想拖着越缠越紧的温师弟赶紧回房,叶尤州便看见白鹤湖边站着个人。   那人一身雪衣在黑夜里格外亮眼,正是路别昔。   叶尤州一直盯着温师弟,竟也没发现对方何时出来了。   此时,谪仙正望着湖面,微微出神。   叶尤州看到他后,瞬间想起了书中的剧情。   洗尘宴上,温自怜发觉自身情况不对后便果断离席。   方才敬酒的那修士见他神色不对,芙蓉面上更是桃色一片,明白对方发生了什么后,那修士心里挣扎了片刻,也追了出去。   走到半路,药效起了的温自怜挣不开对方的搀扶,他咬唇克制着自己不向对方扑去。可那修士却是凑近又是替他别碎发,又是以手贴他脸上以测温度。   本就忍得艰辛的温自怜已有些绷不住了,他眸中寒光渗人,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对方凑近。   那修士脸色微红,心里也隐隐有些期盼。   正当两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湖边传来一道清冷的人声,“趁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   路别昔凉薄的目光自那怯怯的修士面上扫过,最后定在已是忍得香汗淋漓、面若春色的温自怜身上。   他拂袖挥开了那修士,又顺手给温自怜喂了颗蓬莱仙丹。   最后留了一句“修士当洁身自好”便离去了。   温自怜虽是中了药,身体不受控制,可意识却很是清楚。   他将路别昔这句有些轻蔑意味的“修士当洁身自好”牢牢记下了。直到后来两人一同对抗檀阴时,关系才渐渐缓和。   既要撮合对方,那书中这幕定然不能出现。   叶尤州正要带着温自怜走偏路回去,却听湖对面传来声音,“是何人?”   对方言语中隐隐有威压之意,显然已经把他当成深夜在宗门内鬼鬼祟祟之人。   眼见路别昔正往这边来,叶尤州给身上紧紧扒着他的树袋熊施了个隐身术。   此隐身术只对修为低于他的修士有用,说是隐身术,不过是高级的障眼法罢了。路别昔从未参加过破冰大典,但远在坤山,也总能耳闻他的光辉事迹。   对于自己修为是否比对上高上一层,叶尤州有些摸不准。   雪衣修士翩然而至,见到叶尤州后,他微一迟疑,随即开口道:“原是叶修士。”   听到这话,叶尤州心下一喜,对方没有发现温自怜。   路别昔静静看着眼前的黑袍青年,他向来心细如发。   见对方因着自己开口后,那双墨染的瞳仁染上欣喜之色,偏还要维持一派冰霜之色后,他移开视线,心中泛起丝困惑,只一句话便能那么开心么?   虽与对方只见了几面,可对方的行为确实与修真界中传得他一剑破苍穹,清霜不似凡间人的形象大不一样。   渡雪嘴中的话,他向来只听个六成,渡雪素来爱夸大其词,擂台那日的话,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对方的托词罢了。   若说那是托词,那么来坤山宗后,对方对自己与旁人分明不同之事又该作何解释?   眼前的修士天赋奇佳,路别昔不希望这样优秀的对手把过多的心思放在情爱之上。   见对方欲言又止,路别昔率先开口,“叶修士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天才,路某倍感荣幸。”   叶尤州正想着怎么开溜,听前半段路别昔夸自己,还以为自己的隐身术露馅了,听了后半句,他又有些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路别昔在这和他谈什么修士友谊?自己此次又不参加破冰大典,没人和他抢那魁首。   叶尤州不知回些什么,便以不变应万变地“嗯”了一声。   见对方意会后,路别昔宽慰离去。但他才走了几步,便听身后人闷哼了一声,一向冰冷冷的声音此时却拖着丝尾音。   路别昔脚下一顿,片刻后他脚下乘风而去。   叶尤州拉开冲着他锁骨一口咬下的狼崽子,差一点他就要露馅了。   见温自怜神色迷离、丹唇微张,呼吸也愈发急促后,叶尤州不再停顿,半抱着对方朝飞天羽内飞去。 第9章 危机解除了   短短半刻钟功夫,叶尤州就被怀中人扑倒了数次。   一路折腾,终于到了厢房。叶尤州关上门,他将温自怜推至榻上,顺手扯过对方发间已松松垮垮的白丝带,捆住对方双手,麻溜地打了个结。   榻上,含春酒已完全发作的温自怜浑身红透,整个人如水洗一般。   那张艳比花娇的脸上带着诱人的潮红,平日里疏离浅淡的眸中此刻却含着莹莹水色,紧抿的丹唇更如一枝红艳,待人采撷。   叶尤州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   全身滚烫,呼吸潮热。方才贴着的身体清凉舒适,此刻离开了对方,似乎更难受了。   温自怜半睁着雾眸,目光在屋内搜寻着。   被他贪恋温度的冰块正在屋内毫无章法地乱走着。   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叶尤州身上的衣服早已乱做一团,可他没心思去整理,脑中满是方才的惊鸿一瞥,那张仿若摄人心魄般的师弟的脸。   他心中默念着,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默念了几十遍后,叶尤州冷静下来了。现在,一个问题摆在了他面前。   原书中,主角是被路别昔的仙丹搭救了,但现在这情况,他还怎么去要仙丹?   若是找个药宗弟子治疗的话,倒也可行。   可现下师弟的模样,便是他看了都活像是被海妖勾了魂似的,来的药宗弟子定力差些,说不准就当场轻薄师弟了。   怎么办,怎么办……   叶尤州急得焦头烂额,偏偏榻上的人还嘤咛不断,“……嗯。”   叶尤州脚步一顿,八字箴言已不管用,他开始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师兄。”   叶尤州加快念咒:清心静气,吐息呼气……   “师兄……嗯……”   传来的声音愈发缠绵。   叶尤州身体一僵,开启了一百倍速:放空本心、放空本心,摈弃杂念,万物有情,点到即止……   榻上,温自怜眼尾艳如胭脂,浑身燥热难忍,偏偏双手被缚,又提不上灵力。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苍雪的背影,丹唇上已布满带血的齿痕,他极力压下却还是偶尔溢出几声嘤咛,莹润的耳畔因着羞耻也染上了片艳色,身体更是难耐地轻轻摩挲着被褥。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人又传来声音。   “劳请……嗯……劳请师兄帮我一下。”   叶尤州念咒又是一顿,他脑中开始出现各种不和谐的画面。他心中骂了自己一句,摇头又是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师、兄……”   榻上之人似乎已被逼到了绝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二字。   叶尤州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走到了榻边,但眼睛却落在别处,没有一丝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温自怜已是强弩之弓,他死咬着唇,双眼早已是一片水色,见移动冰块终于靠近了他,他正要开口,却听移动冰块快速念叨着:   “不看不看,是丑八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看一眼倒三天胃,碰一下折十年寿……”   温自怜:“……”   身上又是一阵热浪袭来,温自怜浑身颤抖,他用尽全力逼迫着自己不向身边的青年扑去,语调也有些颤,“……师兄,身上可有针?”   叶尤州一愣,他自储物囊中掏出一针灸包,打开后,拂手介绍,“各种尺寸长短,任君挑选。”   温自怜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一下狠狠咬唇后,他道:“……随便来一根便可。”   叶尤州挑了根,还没开口问师弟,要这针做什么?就见温自怜举着被绑的手指,丝毫不犹豫地往针上撞去。   鲜血自那双玉石般光滑莹玉的双手上滴落,眨眼间,温自怜十指上都有了个血口子。   叶尤州一时间看呆了,十指连心,看得他指尖抽痛,偏偏师弟还面不改色。   放了血后,温自怜似乎稍稍好受了些,他动了下有些黏腻的身子,轻皱着一侧眉头,道:“……师兄可否扶我坐起?”   叶尤州坐到榻上,将他扶起。   温自怜半靠在对方肩上,闻到一阵如幽兰,又似冷梅般的清香后,体内又是一阵隐隐作祟。   温自怜稍稍屏息,偏过头去,“麻烦师兄帮我放进浴桶中。”   这话一出,叶尤州已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了,师弟他这是打算生忍过去了。方才对方忍得有多痛苦,他虽没看,听那声响也已十分焦灼。   也不是没有第二条法子……   他脑补了下为师弟手动解毒,而后师弟提剑追他的模样……   叶尤州果断地抱起了对方。   被公主抱的温自怜微怔,他浓密的长睫轻眨着,遮住了一片水色。   把对方安置在浴桶中,又加了几桶冰水后,叶尤州逃也似的走了,“我在门外侯着,师弟有事唤我。”   叶尤州背靠着房门,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他重重吐了口气,累瘫似的在门槛上坐下。   ……总算是熬过去了。   万人迷主角的魅力果然不容小觑,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在温师弟面前做个柳下惠。   想到方才温自怜的百般克制隐忍,明明痛苦得要命却还是咬牙死撑,叶尤州轻叹,也许师弟他也不想做这个万人迷吧。   书中温自怜从小失去双亲,被华庭君收入剑宗,刚入宗,便因着一张出尘绝艳的脸出名了。   其他宗弟子常常跑来剑宗听课,不为别的,就为了见他一面;剑宗常有去另外二宗教弟子们基本御剑之术,凡是温自怜教课那日,总是人山人海。   去了一回,其他宗弟子大打出手后,温自怜便再也未教课了。   叶尤州记得,师弟刚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青涩腼腆的少年。不知何时起,对方成了如今与人亲近都避如蛇蝎一般的性子。   师弟刚来那日,是一个秋日。   他正在唱晚林中练剑,刚收服如虹剑,他控制得还不稳。林中突然踏入陌生的气息,如虹剑剑身微震,泛着冷光直刺向来人。   眼见如虹剑便要刺伤来人,叶尤州一个闪身,带着对方躲过了攻击。   叶尤州没好气地收回剑,如虹剑嗡嗡的在腰间抖动,似乎很不服气。   如虹剑这般嚣张,叶尤州心情很是不佳,他放开怀中的少年,正想好好训训这破剑,衣摆却被人轻轻扯住。   叶尤州回头,漫天红火的枫林下,少年瓷白的肌肤不知是被这红火的枫叶映的还是怎么的,腮上似是打着胭脂般。   少年很是青涩,似乎也不太会与人寒暄,只缩着脑袋,扯着他袖子,低低道:“师尊让我来见过六师兄。”   叶尤州冷眼瞪着如虹剑,有些漫不经心,“嗯,听师尊说过,排行十七。”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他悄悄抬起头,清亮的双眼小心地打量着传闻中一人一剑独挑妖兽窟的六师兄。   如虹剑赤光四射,显然不惧叶尤州。   叶尤州只想赶紧走完这套兄友弟恭的流程,好好收拾破剑。   “叫什么名字?”   “……温自怜。”   “嘭——”   如虹剑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   “师兄。”身后的门被打开,温自怜从中走出。   叶尤州回神,见师弟身上已无异样,只眼尾还有些未散去的红印,唇色稍红了些。   “可是好了?”   “嗯。”   门槛上多了一人。   叶尤州瞅了眼身边的师弟,总觉得对方坐这的画面有些不对劲。对方身上带着刚沐浴后的清爽,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   正细细辨别着这是什么味的熏香,就听师弟说道:   “近日似乎总是麻烦师兄。”   叶尤州余光看见对方染霞的耳尖,心道,师弟虽是看着浅淡疏离、拒人千里,可性子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容易害羞,脸皮也浅。   若真要说起来,怎么也是自己占了对方的便宜。   “举手之劳罢了。”想到今晚宴上不知是谁下的含春酒,叶尤州脸上布着寒霜,“今夜不知是何人,如此下作。”   当事人倒是比叶尤州淡定些,温自怜只看着沉沉夜色,芙蓉脸上带着抹嗤笑。   “此事师兄不必操心。”   叶尤州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方才师弟这么熟练,怎么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比起他这样严阵以待,师弟麻木地像是吃了顿饭般。   师弟天资聪颖,可修为在宗内只能算是中上。若是不被这些有心之人打扰,别说对抗一个檀阴,十个都不在话下。   可惜……   瞥到对方手上的十个针眼,叶尤州拿出了熟悉的绿瓷瓶,幸亏他多要了几瓶。   手腕被搭住,指间传来清凉的触感,温自怜手指微动,他密如蒲扇的长睫轻颤,似乎是思量了会儿,却没有将手抽回。   “师兄与蓬莱路修士似乎相熟?”   听到这话后,叶尤州心下了然,不愧读者御赐官配,今晚才打了个照面,师弟便开始打探他的消息了。   叶尤州涂完了药,口气随意,“先前去过一次蓬莱,并不熟。”   “原是如此。”温自怜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再追问。   叶尤州正想着要不要再为路别昔多说些好话,又担心自己太刻意,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耳边骤然炸开一道声响,叶尤州抬头,夜空中正绽开一簇簇烟火,此起彼伏,绚烂夺目。   今晚阵宗弟子都不在宴席,想来是去搞这东西了。   一簇簇焰火绽开,又星星点点地湮灭。   叶尤州看得有些入迷。   有些东西因着短暂而弥足珍贵。   据说这一簇烟火抵三百张阵宗特质符,叶尤州眼也不眨,他不是在看烟火,而是在看燃烧着的数不清的特质符。   满天的焰火将身旁这张清冷如霜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温自怜的目光停留了会儿,才转头看向流光溢彩的夜空。   他指尖轻轻蜷缩,鼻尖钻入一股安心清淡的草药香。   作者有话说:   其他弟子:快看!是焰火!   叶.穷鬼.尤州(一眼不眨):好多……好多特质符 第10章 笔试开始了   翌日清晨,坤山宗大殿前已是乌泱泱一大片的修士。   “天赋一事,不可强求;求道之路,四通八达。望众修士们谨记,切勿因小失大。   此次破冰大典,邀众修士于坤山集聚,共乐为主,名次次之……   大典于此刻开始——”   叶尤州说完最后七个字,简直如释重负。   鬼知道剑宗竟然还要代表全宗发表演讲,他背这洋洋洒洒一千字的破冰大典致辞足足背了一夜。   这么通篇大论下来,其实也就表达了一个意思: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与他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底下的修士们,修士们纷纷现出本命法器,欢呼雀跃得宛如刚出世的小鸡崽。   叶尤州淡定地回到侧方雅座上,他掏了一本剑谱在桌上,一手撑脸,一手按在剑谱上,目光低垂,似乎是在认真看剑谱。   偶尔侧目瞥见这幕的修士们都在慨叹,如此天资卓绝、清尘如雪的叶修士竟一刻也不放过的在钻研剑谱。   旁人看来又有天赋又努力的叶尤州正在闭目小憩,他记得之后的破冰大典规则宣读还要半个时辰,一夜未眠,还真有些困了。   叶尤州醒来的时候,正趴在桌上。他脑中本还有些混沌,见殿前修士已散去大半后,他瞬间清醒了。   破冰大典分为文武二试,文试考得是天文地理,古时神怪。而他作为司制官,现在应该去监考了。   叶尤州从桌上的瓷盘中抓了几颗陈皮糖,和另一位司制官一同走进青仕殿时,他嘴中的糖刚好含化。   甜是挺甜,还不够酸,叶尤州心想。   殿内已坐满了修士,叶尤州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师弟。窗外的微风恰巧带起对方墨发间的白丝带,碎发轻拂,美人如画。   虽是位子挑的边角,可耐不住师弟周围一圈人都时不时侧头看他,那些眼神称得上是如狼似虎,甚至有几人的眼神已经在打架了。   而处于这风波中的温自怜似是毫无感应,他随意地握着支笔,丹唇轻抿,凤眸有些游离,似乎是在想事情。   叶尤州收回视线,挑了个藤椅随意坐下。   “叶师兄,烦请叶师兄施个一叶障目术,我等也好分发卷子了。”   说话的司制官是名阵宗弟子,身材瘦削,身上的道袍看着十分宽大,颇有些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滑稽感。前几日寇池不在,也是他替为打点,似乎是叫怀星波。   万物相生相克,术法也是这般。   一叶障目术克传音术,以范围覆盖,范围内修士皆不得传音,以此来切断修士间的联络,以防他们传音作弊。   叶尤州抬了下手,随后便在藤椅上安安静静地做个信号屏蔽器。   怀星波脸上带着浅笑,一双单眼皮生得很有古韵,“多谢叶师兄。”   卷子分发了下去,有几名修士看到卷子后开始嘘声叹气,更多的修士是拿到卷子便开始奋笔疾书。   坤山宗怕有些弟子等着抄别人的卷子,因此出的题量都是惊人的,手速不快些,可能连题都答不完。   不过也有几个修士干脆不做卷子,趴桌上睡觉的。   他们大多不是为了争名次来的,武试时坤山宗会开启宗内发现的几处秘境,他们不看重名次的奖励,等着去秘境中探些宝贝。   叶尤州从一众修士脸上拂过,考场中十分安静,只有纸笔的摩挲声。   这个声音,太催眠了。   叶尤州看向身边的怀星波,“寇池不来,莫不是怕了?”   他记得今日与他分至一处监考的是寇池,没想到对方没来。   怀星波脸上本是带着笑的,听了叶尤州这话后,脸上的笑有点僵,他干笑了两声,“怎会?寇师兄被师尊派出去了,派出去了。”   叶尤州点点头,自动翻译了下,寇池果真怕他了。   破冰大典的要紧时候,顾渊清会派弟子外出?显然不会。   坤山宗谁不知道阵宗宗主顾渊清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若是宗内弟子此次没有取得好名次,恐怕还会挨顿罚。   怀星波似乎是怕他再问些什么,早早逃到了后门那儿,美名其约一上一下更好看管修士们。   叶尤州本想看下卷子打发时间,结果看了两眼便扔了。满篇大爱,通篇鬼神,比宗门大事年表还让人想睡。   他正想掏出剑谱,如法炮制一下,底下突然传出一阵躁动。   隔开两边修士的过道上落了张纸,两边的修士都弯腰想捡起,正好撞在了一起,偏偏两人还不放开手上的纸。   两位修士僵持不下,眼见着那张纸便要一分为二,突然被一只手截下。   两人一齐看去,黑袍白鹤服,朱砂鹤印,玉颜染霜,眉间凝雪。   “叶……叶司制。”   叶尤州看着二人争抢的纸,纸张是刚才发下的空白纸张,本是供修士们打草稿用的。   此刻这张空白纸张上正画着个雪肤玉肌的美人,画者笔下传神,纸上之人勾勒的极为传神,画中人清艳盛绝,丹唇轻启,欲语还休。   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窗边正安安静静答题的温自怜。   坤山宗考试有个变态的规定,凡是干扰考试的,一律按有责惩罚。   这两位修士虽不知是谁画的,但两人行为已干扰考场,自然要被带离惩戒。可因着坤山宗这变态的规定,画上的美人,此刻安静答题的温自怜也应当一同受罚。   叶尤州似乎能听到那些老顽固在他耳边说话,“弟子们不画别人,怎就在画他?定是他没好好考试,一准在与人交头接耳了。”   由此可见,万人迷也是分年龄段的。   原书中也有这一段,两修士最后与温自怜一同受罚,能与温修士一同受罚,他们即使是被罚抄三百页的考试规则也乐得合不拢嘴。   叶尤州收起纸,果然见面前的两位修士脸上暗含笑意,就像是等着被抓一般。   后方看见动静的怀星波走到跟前,看到纸张后,他面容一肃,“干扰考场秩序者,皆不得继续作答。张炳已、宋故里及温自怜……”   叶尤州打断了他的话,“剑宗弟子自当由我亲自来罚。”   怀星波一顿,指了下剩下二人,“你们随我来。”   那二人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脸色有些难看。   被提到名字的温自怜起身,他安静地跟在叶尤身后,浅淡的眸中一片平静。   叶尤州面上冷淡,心里却有些气愤。那些蝇头鼠尾的下流修士,自己不答题也就算了,还硬要连累认真答题的师弟。   他刚刚草草看了下,师弟已写了大半的题了,粗粗看下来,也没看到几道大错。   叶尤州将人带到与考场隔了几间的屋内,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温自怜察觉到了,他凤眸低垂着,“师兄不必为难,照常处罚便可。”   叶尤州冷冷道:“伸手。”   温自怜乖乖伸手,本以为的疼痛却没落下,反倒是多了几颗包着油皮纸的糖果。   惩罚他的司制官声音冰冷,语气无波。   “不把这些吃完,不许回去。”   仿佛这是什么害人的毒药,吃下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温自怜没有反驳半句,他沉默地剥开油皮纸,放了一颗在嘴中。   甜的,还带着点酸溜。   吃着不像毒药,倒像是陈皮糖。   温自怜又细细地尝了一遍,有些许困惑,师兄是拿错了吗?   叶尤州板着张冰山脸,心想着这些药宗特制的陈皮糖补血养气。   昨日师弟元气大伤,来几颗陈皮糖正好。   那两位修士被罚抄宗内考试规章,两人边走边挥着酸涩的手,本还在激烈对骂,看见前方正巧罚完出来的美人后,顿时息了声。   “咳……温修士,今日连累你受罚,有些对不住了。”   一修士半垂着头,弓着手,行了个叩礼。   温自怜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半步停留。   见状,另一修士大笑,“丢人现眼的马后炮。”   “你说谁呢?不知从哪个山沟出来的歪门邪道。”   两位修士扭作一团,而离去的温自怜一无所知,他正轻抿着唇,陈皮糖的香味溢满了周身。 第11章 笔试结束了   监考了一上午,又批改了一下午的卷子。叶尤州从青仕殿出来的时候,都已是傍晚。   金乌半埋山顶,橙色的光晕似是破了口的溏心蛋,晕满了天际。   天色渐沉,夜色将近。   叶尤州注意到宗内行走的修士们行色匆匆,且都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这是去哪?”   身后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生怕前方人再发难的怀星波闻言有些精神了,“算算倒也到时辰了,他们是去淘金沙了。”   “淘金沙?”叶尤州头回听说这东西。   怀星波也是一脸茫然,坤山宗内竟还有人不知道这活动?不过转念一想,是他身边这位的话,又有些在情理之中了。   剑宗叶尤州的名字响彻整个坤山宗,怀星波只见过对方几次,见着的时候,大多只能看见个背影。   他们常说,剑宗叶师兄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去修炼的路上。   怀星波心里“诶”了一声,可不是吗?身为坤山宗弟子,却连淘金沙都不知道,要是别人,他一早开口嘲笑了。   他朝边上瞄了一眼,对上那双凉凉的墨眸后,他有些尴尬地转移视线,赶忙解释道:   “每年大典的夜里,各地来的修士们都会摆出一些自己游历得来的宝贝。   起初只在他们居住的雅居阁内摆放,后来宗内的修士凑了热闹,也摆出自己的宝贝或是用不上的玩意儿,如今这摊子都从西边的雅居阁一直摆到东边药宗弟子们居住的百草枯处了。”   哦,就是跳蚤市场。   叶尤州有些心动,他储物囊中还有百来本剑谱,多数都是市面上已绝迹的版本。   他看剑谱向来过目不忘,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倒是可以转手出去,换些小玩意儿。   见身边人似乎有些心动,怀星波探了个话头,“叶师兄若是想去的话,还是赶早去吧。说是‘淘金沙’也是有缘由的,大多稀罕的宝贝都是孤品,被人看上淘走了,也就没了。”   叶尤州没动,明日开始武试,一早比的是射箭。宗内靶场还未清理,作为司制官,他得去检查一番场地。   怀星波似乎看出了他的游移不定,再接再厉道:“若叶师兄是在担心场地事宜的话,倒是多虑了。寇师兄怕我办事不力,早些时候已传音过来,说是他吩咐了其他阵宗弟子,现下场地已收拾妥当了。”   寇池这一日都是被眼前这弟子挂在嘴边,但此刻听到对方的名字,叶尤州难得觉得心情不错。   他递给怀星波一枚灵石,“算是我给他的谢礼。”   浑身上下就五枚灵石的叶尤州忍痛割爱。   终于送走了一尊大神的怀星波呆愣在原地,他看着掌心里静静闪着光泽的灵石,表情有些古怪。   “要……要给寇师兄吗?”不会被他打死吧?   怀星波纠结了片刻,还是收起了灵石,一向自诩聪慧的他此刻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叶师兄是真想感谢寇师兄,还是在拿这一枚灵石羞辱对方?   还是说这就是大佬的谢礼方式?   *   叶尤州跟着几名修士走到了雅居阁外,远远的,便听见修士们议价讨论的声音。   偌大的行人走道上,已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法器、秘籍、丹药,各种奇珍异玩应有尽有。   这一条长街,竟是一眼望不到头,入目的皆是黑压压一片的人头。   “这炎兽的皮毛也不见得多厚实,却要八枚灵石,你不如去抢。”   “我这儿向来物超所值,觉得不值,便别来我这买东西。”   摊位的主人是个断眉的散修,他既不揽客,有客人来还价时,也是一脸嗤之以鼻,并不打算搭理。   这种人物一看就是关键npc,叶尤州以阅书多年的经验打包票,这个人的摊位上,一定有什么好东西。   叶尤州的目光在一众阵法符上略过,最后停在一截金色的丝线上。   散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大笑,“这位修士倒是有眼光。此段丝线名为金丝线,一截系在指上,另一截系在所护之人身上,便是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此线都会指引对方所在。千丝万缕金丝线,丝丝入骨、心心相印。”   叶尤州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方夸着,本爱答不理的摊主突然开始口若悬河,说明触动到了关键物品。   那么这种时候,只有一个字,“买”。   “这东西多少钱?”   散修伸出两只手,“此线是我机缘巧合下得来,别处都有价无市,见修士你气质不凡,又慧眼识珠,这金丝线便算你十枚灵石了,咱家卖的就是个眼缘,不看重钱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叶尤州施了个障眼法,掩去了真容。旁人看来,他现在这张脸顶多算个正常人。   就这样,这摊主都能夸上天。   深谙套路的叶尤州摸着身上仅有的四枚灵石陷入了沉思。   他从储物囊中掏了本剑谱,压在摊上。   “此物可抵多少灵石?”   那散修一看是本翻得有些破烂的剑谱,眉毛都翘到天边去了。   “一本破剑谱罢了,一枚灵石顶多……”那散修顿了下,下一刻他拿起剑谱,活像是见着了灵丹妙药般。   他摩挲着剑谱上的标注的墨字,语气过于惊愕而显得有些变调,活像滑了音的二胡,“这上面可是剑宗叶尤州的字迹?”   叶尤州不像其他修士那样爱惜剑谱,他练剑时喜欢标注自己的见解,莫非这还影响了价钱?   本来还值一枚灵石,再跌就没了。   本以为能来跳蚤市场赚个盆满钵满的叶尤州有些丧气,确实,再珍贵的剑谱在不修剑道的外行看来,又比茅厕里的擦纸高贵多少呢?   “是又如何?”叶尤州已想拿回剑谱打道回府了,这么个贱价卖出去,还不如堆在他的储物囊中吃灰。   “是又如何?”那散修重复了一遍,看叶尤州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若是真的,这剑谱便值这个数。”   散修伸出了一只手。   叶尤州表情冷淡,“五枚灵石?”那离买金丝线也还差五枚。   那散修一窒,他一掌拍在摊位上,“是五十灵石!”   “这么多?”叶尤州微怔。   那散修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修士长得倒也还算个人样,眼神却不太好。   “这有什么多的,剑宗翘楚顶尖的修士叶尤州亲手标注的剑谱,值这个价,已是低了。”散修不怀好意地笑了声,“说这个价钱高,你怕不是没见过叶尤州那位师弟的东西。”   事及师弟,叶尤州有些好奇,“那师弟的东西又如何?”   “这声师弟是你能叫的?”那修士挑着眉,不过见对方浑身上下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倒也没多想,准又是一沉迷修炼,不问世事的武痴。   “那温自怜自入坤山宗来,就牢牢占着这坤山宗美人榜首之位。见过他的人,无一人不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他的东西,小到用过的杯盏,大到贴身使用的物件,都是已百石灵石起步的。”   这就是狂热粉的世界?叶尤州虽是不明白,心中却大受震撼。   那散修斜了眼对面摊,鼻中出了声气,“喏,对面挂着的那副美人图便是千金难买,他们围着抢这画都有半个时辰了。”   叶尤州向对面摊位看去,那摊位上空空荡荡,只在墙上挂了副美人图。图中人一袭黑袍白鹤服,墨发高束,瓷肌玉颜的少年抱着剑,神色冷淡疏离。   这画神态动作极其传神逼真,仿佛下一刻画中人便要从画中跃出。   那摊主高举着手,很是得意的高声介绍着,“此画出于名家之手,起价五百灵石,价高者得。”   五百灵石,叶尤州做一年宗门任务才能挣到。看着围着画,几百灵石追加着的修士们,叶尤州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叶尤州拿起金丝线,“剑谱卖你,这东西我拿走了。”   散修脸上攒着笑,“识货!”   叶尤州盘算了一番,此行保住了四枚灵石,多得了四十灵石,还得了个宝贝,还算不错。   正想离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画我要了。”   叶尤州脚步一顿,回头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据说不在宗内的寇池。   寇池这话一出,其余修士有些不满,“都在拍价,你突然插.进来做什么?”   寇池冷哼了一声,随手抛出了一袋灵石。那沉甸甸一袋,少说千来石灵石。   周围的修士沉默了,叶尤州也沉默了。   那摊主最先反应过来,他将画卷收起,郑重地递给对方。“此画归您所有了。”   寇池拿过画便要走,却没想到被一修士拦住了。   眼前的修士相貌平平,穿着剑宗服制,可他却没什么印象。   寇池对美人向来温柔,可除了美人外,他的耐心可没那么足。   “若是没事最好让开,今夜是大典第一日,我不想见血。”寇池桃花眼中泛着冷光,眼神很是不善。   好狂的语气,叶尤州应景地表现出几分畏惧,“寇师兄,方才怀师兄那儿出了些事,他让我来寻你,没想到真找着了。”   三宗弟子都有被派去帮忙打扫场地,寇池面上不疑有他,“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只知道方才有弟子在打斗。”眼前的修士为自己的话语添了些具有真实色彩的内容。   寇池勾着嘴角,“哦?那现下架劝下了吗?”   修士摇着头,“许是没有,不如寇师兄……”   叶尤州还没说完,眼前尺衡便已袭来。   他侧身闪避,心道,长记性了,不经骗了。   寇池一击没中,倒也不恼。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不起眼的修士,倒是认真了几分。   “你这修士长得不怎么样,身法倒是不错。”   叶尤州没接话,他招了下手,画卷下一刻便落在了他手中。   他本意不想争这画,抢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可抢寇池的东西便算不上抢。贼心不死,他不能纵着对方。   叶尤州带着画卷转瞬消失,空留原地的寇池嘴角仍带着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中却是一片深潭。   “原是冲着画来的,那便再送你个礼物,小修士。”   作者有话说:   叶尤州:你好得很。   非常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50瓶;“汨汨腐”灌溉营养液20瓶;“鹿”灌溉营养液120瓶。   谢谢浇的滴滴( ̄▽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倒霉透顶了   赶回飞天羽后,叶尤州落地时有些踉跄。   他卷起一侧衣袖,拿着画卷的小臂上不知何时竟攀上了一条小银蛇。   通体银白的小蛇只成人两指的长度,它牢牢地攀附在小臂上,冰冷的竖瞳在黑夜中闪着幽光。   明明是死物,可触感却如活物般滑腻冰冷。   方才系着画卷的绳子不见了,叶尤州敢肯定一开始的画绳只是根普通的绳子,也不知道寇池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东西。   他抬手劈了一掌,小银蛇纹丝不动,似乎还缠得更紧了些。   寇池是何时发现他不对劲的?还是说他开口的第一句对方便开始怀疑了?   叶尤州边走边叹气,到底还是他轻敌了,阵宗首徒怎么想也不会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草包。   这银蛇并不好对付,看起来像是滴血认了主的法器,除非是主人发令才能拿下。   或许阵宗内其他弟子会有办法,但眼下手里还有个烫手芋头,叶尤州打算先放了这画,再另做打算。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看到长廊上的少年后,叶尤州头皮都有些发麻。   红木长廊上,少年静立一侧,身后的白丝带轻轻摇曳,与细细碎碎落下的杏花交织共舞。   屋前风来杏花香,芙蓉不及美人面。   若是往日,叶尤州还能静静欣赏一番,可现下他手里还拿着对方的画像,这时候碰见,他的心情可以用惊悚来形容。   叶尤州快经过对方时悄悄屏住了呼吸,脚下略微加快了步伐。   空中飘过一阵若有似无的幽兰香味。   温自怜回身,视野处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等等。”对方的声音清如脆珠,叶尤州却是脊背一僵。   都已走到拐角处,却突然被叫住,叶尤州将画卷放到身后,努力表现得像个新弟子,“温师兄何事?”   “剑宗弟子晨练时似乎从未见过你。”   见过才奇怪了,叶尤州暗道自己今日是真的倒了大霉,面上倒是一副好师弟的模样,“我剑术不佳,时常拖后腿,温师兄没见过也是正常。”   温自怜没有说话。   叶尤州打量着对方,师弟神情淡淡,似乎也没在意他说的话,应当是没认出来……吧。   叶尤州小心试探,“若是温师兄没其他事情,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温自怜凤眸微抬,他如雪的脸上泛起丝别样的神色,他丹唇轻启,“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那陌生弟子钻入了背后的厢房内,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温师弟!”   温自怜目光在紧闭的门上凝滞了片刻,转头面向来人时,芙蓉般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寇池本还有些惊喜,见对方神色不佳后,他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瞬间清醒了。   清醒后,就想办正事了。   寇池扫了眼空荡无人的红木长廊,问道:“温师弟可瞧见了什么可疑的剑宗弟子?”   厢房内,叶尤州悄悄屏住呼吸,他开始思索自己刚刚是否让师弟起疑了?若是被供出去了,又得浪费一张传送符,他有些心疼。   温自怜脸色未变,语气冷得像冬日冻上的寒冰,“没见过。”   叶尤州松了口气。也许,他演技也没那么烂?   寇池抚了下衣袖,察觉到寒气是从温师弟身上传来的后,他面上很是挫败,“那便不打扰温师弟了,我去他处再寻寻。”   温自怜一丝眼神也未分给对方。   寇池黯然离去,心里又恶狠狠地骂了顿那个夺画的修士,现下可好,唯一的寄托都被人抢了去。   那剑宗弟子可得好好保佑自己不被他抓到。   叶尤州在厢房内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寇池失落的声音时,实在难掩笑意地狠狠掐了下大腿。   门被打开,月光从门外透进来,春桃般的少年立在屋外,宛如误入尘世的仙人。   而他的目光正静静落在屋内那个蹲在地上,行为有些怪异的陌生弟子。   叶尤州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温师兄,我先回去了。”   踏出门槛时,却被一只手拦住。   叶尤州缓慢地、略微僵硬地转头,目光与那双琥珀的浅眸对上。   “你为何要躲着寇池?”   叶尤州有些讶异,看不出来师弟也挺八卦的,不过他方才的表现确实有些怪异,怎么看都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被怀疑也不奇怪。   这时候自然不能说实话,若是直说自己是抢了对方的画像,叶尤州怕师弟直接给他来上一剑。   叶尤州斟酌了一番,“与寇师兄有些过节。”   “什么过节?”   叶尤州没想到师弟会如此步步紧逼,他脑中飞速想着,该找个什么过节比较合适,手上却猛地一下剧痛。   叶尤州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小臂上的银蛇缠的更紧了,应该是嵌进了肉中。寇池此番来寻人没找着人,估计是想让这个抢画的小毛贼吃些苦头。   “过节便是上回……”   手上又是一缩,剧烈疼痛下,叶尤州没能继续说下去。   温自怜察觉到了异样,面前这个陌生修士左手微颤,他拧眉拉起了对方衣袖,看见那小银蛇后,瓷脸瞬间冷下,“谁干的?寇池?”   被对方拉起衣袖后,叶尤州已是一惊,听到对方猜到寇池后,叶尤州连忙道:“不是,怎会是寇师兄。”   虽说这损人玩意儿真是寇池这不是东西的干的,但是他今天抢了人的画卷,他更不是东西。   叶尤州这么说了后,只觉得空气更冷了,怎么师弟似乎还更生气了?   叶尤州琢磨不定对方的心思,但现在他只是个陌生弟子,还没那交情让师弟帮忙。   正想拉下衣袖走人,手就被对方按住。   “别动,这银蛇越动越往上钻。需对症下药,将它引出来。”   叶尤州手背上贴着师弟冰凉的手,一时间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   只好低头干应道:“哦哦,听温师兄的。”   叶尤州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到了师弟的厢房内,坐在师弟屋内的圆桌旁时,叶尤州还有些懵,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正发懵,就见师弟手上拿着个金蟾蜍走来。   见他紧盯着,温自怜将金蟾蜍放在桌上,解释道:“这银蛇我先前接触过,这类有灵性的法器爱吃金蟾蜍,用它作引,再好不过。”   见师弟要动手撩衣袖,叶尤州突然想到自己上臂上还残存着水猴子的伤口,他自觉地撩起衣袖,拢在肘部。   温自怜一手拿着金蟾蜍,一手搭在那银蛇上。   “我会用灵力逼迫它,银蛇受不了冲击,又被蟾蜍勾引,便会出来。”   温自怜正要动手,却又似想起什么的顿了一下,凤眸微敛,补了一句,“可能会有些疼。”   叶尤州受宠若惊。   师弟愿意给他消这银蛇,他都已觉得不可思议,这会儿对方还怕他疼似的给了个预警。   叶尤州心中五味杂陈,难怪师弟备受喜欢,便是个宗内不起眼的小弟子,对方都这么尽心尽力,师弟不被人喜欢,谁还会被喜欢?   假若他如今真是个初入宗门的小弟子,日后恐怕真要为对方生,为对方死,为对方哐哐撞大墙了。   叶尤州想了下那些小弟子见着他时的表情,他模仿了一下,轻摇了下头,“没事,温师兄。我不怕疼。”   庞大的灵力下一瞬便涌入银蛇身上,叶尤州的手简直被扭成了麻花。   银蛇脱离前似是泄愤般得狠狠拧了一下,叶尤州痛得冷汗直冒。   喉咙处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从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哼。   叶尤州听见师弟似乎是轻笑了一下,仿佛是在嘲笑几秒钟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怕疼。   叶尤州面如死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他现在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弟子。   银蛇受不了威压,“咻”地一下脱离了叶尤州,又似饿鬼投胎般地扑向金蟾蜍。   温自怜利落地一剑劈下,银蛇瞬间化为一堆齑粉落下。   “这些不入流的肮脏东西,一刻也不愿看见。”   霜寒剑银光一闪,剑锋冷得就像师弟此刻的眉眼。   叶尤州看得心里一凛,捏着画的手更紧了。   若是让师弟发现了他拿着这不入流的东西,他的下场恐怕就如这银蛇。   叶尤州适时地露出一丝胆怯,他想起正清在他身边的模样,也照葫芦画瓢地一手搭在师弟的衣摆上。   声音也刻意压低,有些怯怯的,“多谢温师兄搭救。”   温自怜凤眸低垂着,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那只带着薄茧,骨指纤长的手上,浓密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   气氛沉闷得有些诡异。   叶尤州回忆了一番,觉着自己学得其实还挺像的,不至于露出马脚。   时间也不早了,叶尤州手上这副画一时未脱手,他便多担惊受怕一时。   “温师兄,今日多谢温师兄,温师兄夜安。”   也没等回应,叶尤州便起身,可他才了一步,手上画卷便如卷饼般铺展在地。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随着画卷展开而出现在了视线中。   叶尤州:“……”   如果可以的话,叶尤州想立刻钻地遁去。   他惯用左手拿物,方才起身时,习惯性地交替了下双手,没曾想左手还没恢复力气,竟然连一副画也拿不稳。   叶尤州根本不敢回头,他脑内跑火车般奔腾着千万种解救法子。   有直截了当、先发夺人式:温师兄,其实我仰慕你很久了,这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欣赏而已。   又或者是打死不承认式:哈哈哈,其实这是替其他师兄带的,温师兄你别误会……哈哈哈。   叶尤州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采用哪种方式才能将师弟的怒气值降到最低,手上却被塞了个东西。   他思绪一断,手中正是已被重新卷好的画卷。   身后传来师弟天籁般的声音,此刻在叶尤州听来却如魔鬼一般,“你的画。”   叶尤州根本没敢转身,他知道自己这时的背影肯定僵硬地和刚做康复训练没什么区别。   他干咳了两声,“多谢温师兄。”   从师弟屋内逃出,回自己房中后,叶尤州一刻不停地将画塞进了床下的暗格中。   然后在榻上静坐,足足缓了半个时辰。   冷静下来后,叶尤州呼了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的是,自己施了障眼法,他作为师兄的颜面起码是保住了。   好险好险。 第13章 师弟吃味了   今日比的是射箭,靶场上的众修士们皆换了便于行动的骑射装,长发也高高束起,散发着蓬勃向上的少年之气。   与坐在丝绸遮阳棚下,神色恹恹的叶尤州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知道那银蛇是什么古怪东西,叶尤州被缠了那么一会儿,一直到今日也没缓过神来。   这银蛇恐怕还瞬带着吸干灵力的能力,用来对抗蛮敌倒是不错,被用在自己身上那可真的是哪哪都不舒服。   偏偏他还不能找药宗弟子医治,若是被寇池发现是自己抢了他的画,叶尤州宁愿被那银蛇缠一辈子。   在这看了一上午的射箭,叶尤州没变过一个姿势。不是不想动,而是懒得动。   他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儿劲,活像是被吸干了阳气的病弱书生。   叶尤州有气无力地想着。   靶场上,修士们全神贯注,动作沉稳,拉满弓后射.出的漂亮一箭,引得一众修士拍手叫好。   叶尤州睁着死鱼眼,很想死鱼躺,却碍于面子的冷着张死鱼脸稳稳坐着。   一旁的怀星波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实在不明白今日叶师兄是受了什么魔怔,脸色难看得吓人,倒算是让他重新感受了一回寒冬腊月的冷冽滋味。   “叶……叶师兄。”   对上那双似是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怀星波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硬着头皮道:“叶师兄若是心情不佳的话,可先回去。这里由我打点便可。”   比起在春风盎然的四月里吹冷风,怀星波情愿一人记录统分。   叶尤州死鱼眼中有了丝波动。   虽是时候有些不对,但怀星波莫名觉得对方的眼珠子活像是落了灰的玻璃珠,这会儿似是被擦拭了一角,现出了点亮光。   叶尤州一只脚已弓起,可起身的动作才做到一半,脚跟却收了回去,又重新坐了下去。   怀星波嘴角刚扬起的笑,落了下去。   靶场上的氛围突然到了一个高潮,修士们交头接耳地兴奋讨论着,声音大得怀星波不由地看向靶场。   随后他了然,原是温师弟上场了,作为师兄,此时走确实不合适。   场上,温自怜亦是换了一身墨色骑装,周围是鼎沸的人声,他却恍若未闻,利落沉稳地搭箭,拉弓。   “咻——”   哦豁,9环。   叶尤州在心里吹了声哨,很想跟着众人一起鼓掌,胳膊却似千斤重,抬也抬不动。   场上又是一阵沸腾,不过不知是在庆贺这讨喜的成绩,还是庆贺自己见着了传闻中的美人。   靶场上,温自怜姣好的面容上没什么欣喜,他自箭筒中抽出了第二支箭,随后偏了下头,似乎是往场外看了一眼。   “啊啊啊,他在看谁?不会在看我吧,完了,我还没准备好啊。”   “不是吧,怎么看都像是在看我啊,你这蓬头垢面的邋遢样,温修士怎会在看你?”   听着四面八方嘈杂的争辩声,叶尤州死鱼脸上有些微崩裂。   不过,师弟在看谁?   叶尤州怎么觉得对方看的是他这一片。   他环顾了下四周,目光捕捉到了右后方坐着的路别昔。   瞬间破案了。   丝绸遮阳棚中,前排是司制官,后排是贵宾座席。   叶尤州拖着死鱼的躯体,坐到了路别昔身边。   身体似被灵泉灌溉般,瞬间舒坦了不少。   叶尤州舒服地轻瞌上眼,闭目做条高冷的死鱼。   蓬莱仙岛传说曾是仙人之地,蓬莱一脉生来便有仙骨。只是到了如今这一代,仙骨之说早成了无稽之谈。   但蓬莱一脉却仍是与常人有异,他们的身体能自动积聚灵气,虽是不能完全转化利用,可什么都不动,浑身上下便充满灵力,简直羡煞旁人。   叶尤州当时看书时,便觉得蓬莱一脉活像是灵力充沛的充电宝。哪位修士灵力不足了,找个蓬莱弟子一顿猛吸,便又满血复活了。   此时周身被充沛的灵力包围着,本来惫懒的四肢也渐渐提上了些力,叶尤州为这个高能充电宝点了个赞。   叶尤州本是正坐着,被这高能充电宝馋得,身子斜了又斜,变为了侧坐。   路别昔端坐着,这位端雅出尘的修士此刻却双眼微凝,似乎正在做一个重要的决策。   他的手本搭在一侧的扶手上,可身侧之人却在一点一点地倒过来,像是小鸡崽般。   若是此刻收回手,身旁之人的脑袋便会磕在这硬木扶手上。   思量了一番,路别昔没动,眼看着对方的后脑慢慢枕到他手背上。   后脑勺处传来磅礴滔天的灵力,叶尤州觉得他的后脑不是搭到了对方的手上,而是接上了闪充数据线。   场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修士们发出了如雷的响声。   “正中靶心了!”   周围人开始鼓掌庆贺。   这番灵力补充后,叶尤州精神恢复了不少,他被这震天动地的声响震得直起了身。   “灵力怎会消耗至此?”   清泠泠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叶尤州本还在找这欢腾的原因,听见路别昔这话后,他心道果然是家风高洁的蓬莱修士,被人当作充电宝用了后,还在关心对方。   “一时不察,遇上了只顽劣的小宠。”叶尤州说得漫不经心,随后恳切地道了声谢,“多谢路修士的灵力相助。”   叶尤州道谢的话说的有些心虚,虽然对方是被迫相助。方才他舒服地贴上对方的手时,分明感受到对方僵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不移开,估计是不愿撕破脸面。   听了解释,路别昔出尘的脸上似有触动,他道:“灵宠若性烈,不宜过于蛮力,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叶尤州明白对方想岔了,但对于这个刚拯救了自己的移动充电宝,他不介意和对方聊下收服灵宠的心得。   “若是灵宠开始绝食了,那便是个不能硬来的征兆。坤山弟子们常……”   叶尤州话还没说完,身前多了个人。   他抬头,墨发少年一手解着手上的护臂,一手搭在他的腕上。   少年芙蓉般的脸上带着刚运动后的红晕,淡色的眸中没有特别的情绪,可叶尤州却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心情不太好。   护臂“咚”声落地,叶尤州的心也“咚”的一声。   他看了眼身边的路别昔,有些后知后觉。   糟了,聊得太投入,都忘了这是师弟的人了。   “师兄,我有事问你。”   得,要开始追责他了。   叶尤州任对方搭在腕上,顺从的跟在他身后。   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师弟,叶尤州跟在身后,一把子感受到了无数狂热的视线。   他分心想着,师弟每日在外面走着,都是在这样热烈的注目礼下?   一日也就算了,若是日日如此,还真有些吓人。   走至一处偏僻的假山处,温自怜停下脚步,他松开搭在对方腕间的手,转过了身。   凤眸低垂,神色不明。   叶尤州决定先发制人,“师弟,昨日我修炼受阻,灵脉凝滞,方才便请路修士帮忙查探了一番。”   不过是吸了会儿灵力,师弟应当没那么小心眼吧?   空气凝固了两秒后,叶尤州开始有些怀疑。   “灵脉凝滞?师兄为何不与我说?”   腕上再次搭上师弟冰凉的手,汨汨灵力平稳地从对方的指尖传送过来。   师弟这是……消气了?   “有些时候,我不明白师兄所作所为到底是何意。”温自怜的声音近在咫尺,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掀起了一阵涟漪。   哦,还生着呢。   叶尤州默默无语,是,他有错,他不该贪路别昔的灵力,他下贱。   “师兄。”温自怜侧着脸,浅淡的眸中蕴着些深色,“师兄可否告知于我?”   叶尤州沉默着,早知道师弟醋劲这么大,他今日就不该坐到路别昔身边。   他该说什么?说自己对路别昔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吸了一下对方的灵力?可事实确是如此,叶尤州真不知道他还该说些什么。   静了会儿后,温自怜将手收回,神色冷淡,“师兄不愿说,师弟日后便也不会再问。”   叶尤州简直有苦说不出。   见对方转身要走了,叶尤州叫住了他。   温自怜脚步停下,却并未转身,“下场即刻开始,师兄若无要事,可比试后再议。”   这冰冷冷的语气,冷淡的语调。这就是传闻中官配的力量吗?师弟现在简直是一刻也不愿与他多待。   山不来,我便去就山。   叶尤州走至他面前,从储物囊中拿出了那段金丝线。   “昨日去凑了热闹,淘金沙得来的。十日后,宗内便会开启秘境。秘境内凶险难料,我想将此物赠与师弟,若是师弟难以应付,便可勾动这丝线。”   昨日情况特殊,叶尤州没来得及送,现下师弟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叶尤州怕此刻不送,日后便送不出去了。   又是一阵死寂。   完了,师弟连他送的礼也不要了。   叶尤州万念俱灭,正要收回来,金丝线便被对方拿在手中。   他觉得师弟身上的冷气好像淡了些。   “师兄可知道这金丝线的意义?”   温自怜手指轻绕着手中的金丝线,凤眸落在面前这张冰霜的脸上。   “自然知晓。”   叶尤州心道,不就是一定位的GPS吗?修真界出品,品质优良。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就没有金丝线接不上的信号。   温自怜闻言长睫微动,他不再说话,手中灵力微动,金丝线的另一截勾在了叶尤州的小指上。   接连两方的金丝线金光微闪,随后消失了踪影。   叶尤州用小指催动了灵力,便见师弟小指上金光一闪。而他竟真的像是连上了信号般,能感知到对方的方位。   叶尤州正想碰碰师弟的小指,看看能否摸到那根线,却见师弟后撤了一步。   “比试告急,师弟先行一步。”   白丝带自眼前飘过,空中带起一抹暗香。   作者有话说:   温自怜:打个直球。   叶尤州:什么球?山楂球? 第14章 暗部开始了   靶场上战况快结束时,叶尤州才慢悠悠地入场。   场上还有两位修士,围观的修士也只剩下零星几个。   果然,没了两大热门选手后,射箭也少了些看头。   宗门掌事精得很,其他修士们若是要看比试,可以,但得掏钱,每场比试一灵石的看客费。   今日这场射箭比试,宗门收入应当很是可观。   不过一刻钟,射箭比试便已结束。   叶尤州翻了下统分本,射箭比试师弟稳居第一,路别昔次之。   现下综合名次排列,路居第一,师弟第四。   十日后的秘境之行并不计入统分,只是每年召开破冰大典吸引天下修士的噱头。   这么算来,今年破冰大典的魁首若是不出意外,便会落在路别昔身上。   叶尤州觉得有些可惜,却又在意料之中。   下午比的是飞行之术,没有排到监考,叶尤州回了飞天羽,专心修炼。   傍晚时分,叶尤州本在闭目打坐,长廊上却频频传来弟子们的讨论声。   “今年开的竟是‘镜花水月’,听说这秘境中虽是生擒猛兽不多,可很是考验心境,若是心性不佳的,进去了可就没可能出来了。”   “我知道,据说坤山宗往年便有弟子未出来,如今咱们进去,说不定还能看见他们的尸骨。”   “……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怵了。”   “秘境之中,本就是险中求富。但若是不想着拿宝贝,和众修士扎堆同行,秘境也就只是特殊些的游历罢了。”   “说的也是。”   同伴一一远去,那弟子放慢脚步,正思考着是稳妥抱团还是放手一搏,一侧的房门突地打开。   “今年是‘镜花水月’?”   那弟子吓了一跳,目光上移,对上那张清俊无暇的脸后,他脸上一红,“回叶师兄,是的。方才武试已结束,今年由药宗宗主开启秘境,他们已传达众修士了。”   叶尤州微点了下头,那弟子慌忙离去。   竟是“镜花水月”。   叶尤州有些意外。   归坤山宗所有的秘境共有十二处,去年开的是“游龙似水”,前年是“焚香入宴”。   每个秘境特色各有不同,“游龙似水”中便满是大江湖海,对叶尤州这种不擅水下战斗的修士非常不友好。   毕竟常常会被精怪拖入水中,若是在水中没有自保能力,那在此秘境中便十分吃亏。   前年的“焚香入宴”是个很有特色的秘境,整个秘境皆是一个上古精怪的化身。   这个上古精怪怕光亮,入秘境时每个修士都需手握一根燃香,香若是灭了,就会被这上古精怪吞入腹中。   而今年开启的“镜花水月”,已有十三年未开启了。按着每年轮一个秘境的规矩,早该轮到了这个秘境。   可因着这个秘境中曾死过不少弟子,坤山宗已将此秘境封禁了十来年。   没曾想,今年竟是要开启了。   秘境即将开启,修士们都下了山,想去镇上添置些护身的宝贝。   叶尤州本想去问下师弟是否要同行,可去他厢房时,却并未看见他。   坤山脚下有一三泉镇,镇中多是些散修,他们开的铺子中,偶尔能买到些惊喜的东西。   叶尤州来到三泉镇后,路上已看到不少坤山宗服制的弟子。   各个商铺前皆是一串长龙,其中又以贩卖传送符的铺前修士最多。   “你这修士好不讲理,这道屏息符分明是我先看中的,哪有你这般抢人东西的道理?”   “你说是你先看见的,我还说我梦里梦见了呢!”   正巧路过的叶尤州:……   果然,人多的地方就多生是非。   叶尤州进了一旁的客栈,打算等人流散去些,再买些东西。   上回卖了剑谱,身上富余了些,往常只喝客栈中免费茶水的叶尤州破天荒地点了份盐渍半梅。   这盘盐渍半梅选用的应当都是果肉饱满的优质青梅,腌制时定然也分毫不差的按着“一斤梅,二两盐”的规矩做的。   一粒半梅入口,咸酸适宜,弹性颇佳。   既能解馋,还能清食解毒,很是不错。   半份盐渍半梅下肚,外面的修士却没少反多。   叶尤州犹豫着不如明日再来,客栈内便进了一人。   进来的是位人高马大的修士,他穿着红黑配色的道袍,额上系着条红色编绳。   “可曾见过这人?”这修士拿着张宣纸,展开后问着客栈的小二。   那小二看着纸上之人呆滞了片刻,随后他晃了晃脑袋,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这般……这般人物,若是见过,我定然会有印象。”   那红袍修士合上了纸,神色很是不耐,“没见过就快些说,别耽误了我的要事。”   客栈小二只是刚筑基的小修士,他被说了后也不敢反驳,只缩着脑袋低声道“是”。   叶尤州的位置斜对着他们,方才那纸上的人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人找师弟做什么?   看对方模样装扮不像是这边的修士,莫非师弟的魅力已经远达万里了?   叶尤州在那修士踏出门前挡住了他,“你找这人做什么?”   是否又是一朵烂桃花,问问便知了。   红袍修士见了他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肆意的笑,“找不着他,你也不错。”   听见这话,叶尤州心道你也是真不挑,说换人就换人。   但在红袍修士现出他的法器后,叶尤州明白自己想岔了。这人不是来寻师弟的烂桃花,而是来拿师弟命的索命鬼。   檀阴生前曾有十名得力部下,此十名魔修又称天字十罗刹。檀阴当年只手遮天时,这十名魔修的名号响彻整个修真界。   天字十罗刹,据说是檀阴亲自培养的,无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来历,只知道他们的编号。   他们身上各带着一银制数字,而叶尤州眼前的红袍修士额上,那根红色编绳上正坠着个小巧别致的“伍”。   看着对方手上飞转的马吊牌,叶尤州脑中自动浮现出了这段记忆。   “伍”,赌者,爱打马吊。   书中将马吊牌发挥到极致的男人,喜欢让人抽马吊牌。   抽到发财,恭喜发财,全家拿命来。抽到红中,红红火火,棺材冒火。抽到白板,前世今生,一片空白。   叶尤州想起来那刻,便顺手施了个结界。怎么都爱在客栈打架,多劳民伤财。   眼前红袍修士手中的马吊牌如轮.盘般翻转,他大手一挥,一排马吊牌静止在他面前,他嘴角的笑意扩得更大了,“这位修士,会打马吊吗?不会也行,随便抽一张吧?”   对方的话语似是带着蛊惑的魔力,叶尤州不由自主地伸手。   手指已搭在一张马吊牌上,伍眼中闪着疯狂的猩红的光,“哟,这牌倒是不错。”   正等着眼前这修士抽出那张马吊牌,身前突然袭来一道红光。   伍笑意瞬消,退开了几步。   叶尤州手握如虹剑,又是一剑朝对方刺去。   抽,抽什么抽。抽了不就正好着了你的道?   如虹剑红光乍现,剑尖在那副马吊牌上凌厉扫过,带起一片火星。   伍连退数十米,他先是动作柔情地抚摸了下手中的马吊牌,再抬头时,他眼中的猩红已蔓延到了整个眼珠。   伍此时浑像是地狱中索命的恶鬼,“竟敢伤了我的马吊牌,我要你拿命来偿还!”   叶尤州有些头疼,天字十罗刹中并不是所有魔修都是这样狂躁易怒的,偏偏他遇上了个脾气最烂的,根本无法沟通。   伍此刻就是被激怒了的狂牛,手上的马吊牌拼接成了一柄大刀,正带着满级怒火的刀刀朝他砍来。   叶尤州持着如虹剑,似是舞剑般游刃有余。   不过几招,叶尤州的剑尖便抵在对方的喉间。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落败,伍的脸上瞬间五光十色,十分精彩。   叶尤州指着对方,冰霜的脸上毫无波澜。   自檀阴被封印后,天字十罗刹便随之消失匿迹。此次出现,还特地来找师弟,只有一个原因,为了师弟的灵骨。   修仙之人皆有灵根,灵根生灵骨。   书中曾几句提到过主角的身世,临安温家,世代守护龙主。   温自怜他娘亲与龙主相恋,生下了他。温自怜身上有着龙主的血脉,身体也非同常人,身怀龙骨。   当年檀阴灭了温家满门,就为了主角温自怜体内的龙骨。   温自怜侥幸逃脱后,檀阴又覆灭了几大修真世家。再之后,便是修真大能集结讨伐檀阴,将其封印。   鎏金镇一事后,果然还是引起了魔修注意。   此番伍这么明目张胆地出动找师弟,恐怕是想用他的龙骨提升修为,好解除檀阴的封印。   见眼前黑袍修士正在出神,伍红眸一动,手上掷出一道迷魂符。   明白不敌对方后,伍本想开溜,迷魂符丢出后,眼前的黑袍修士竟直接被迷倒了。   伍踢了下对方,见真没动静后,他将人扛起,有些纳闷,“看着很能打,没想到是个纸糊的。”   “不过幸好是纸糊的,不然回去又该被笑话了。”   叶尤州:……   此番全指望对方带他入敌穴了。   一道传送符后,叶尤州如愿地被带到了对方老巢,只是他在这儿还看见了个老熟人。   被系上捆仙绳丢在一旁后,叶尤州侧头看向身边谪仙般的人物,对方的眼神也略带惊意。   叶尤州传音:【路修士,好巧。】   路别昔雪色的脸上并不好看:【你怎么也……】   作者有话说:   哦豁。 第15章 暗部退下了   都是聪明人,叶尤州不觉得聪敏如路别昔会敌不过性子冲动急躁的伍,对方显然也是假意不敌被捆绑在这。   后背有些硌,叶尤州稍稍打量了一番他所处的地方。   四面皆是石壁,远处还能听到水滴滴入池中的声响。此处像是还没被开发过的洞府,不像是老巢,倒像是临时落脚的地方。   周围黑漆漆的,只摆着几个纸糊的长脚灯。   贫穷又落魄。   看来离了檀阴的这些年,天字十罗刹的日子并不好过。   身侧的路别昔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叶尤州正想再问些消息,洞府里突然出现了两人。   一人是满脸急躁的伍,另一人身着半臂短衣,块头很大,露在外面的肌肉可以和猛兽发达的腿部肌肉有的一拼。   他右臂上戴着个银制手环,上面刻着个“七”。   漆,生来力大无穷,一手掏心灭魂术令人闻风丧胆。据说还能徒手移山。   叶尤州愿称他为当代实干派愚公。   来得这两个魔修皆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叶尤州稍稍放下了心,他思考着将这两人压回去审问的可能性。   “让你将温自怜捉过来,你捉的这都是些什么?”漆圆睁着双目,那张四四方方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地上的两人皆是容貌不凡,气质脱俗,美则美矣,可人对不上啊。   “这怎么了?起码都是熟知温自怜的人吧?”   “你去找找就知道了。”伍没好气地哼声,“这满大街的人,我闭关五十年了,许久没看见那么多人,看那些人在街上走着,就跟蚂蚁爬到我身上似的,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漆抱着双臂,靠在石壁上,显然是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魔修无语了。   “你就等着二姑娘回来揍你吧,看你干的这些好事。”漆一拳打在石壁上,洞府震了震。   本要动手的叶尤州一听还有人要来,脱离了捆仙绳的手又缩了回去。   【还有一人。】   【嗯。】   叶尤州应完后又看了一眼身侧之人。   路别昔神色淡漠,即使是被缚在地,也似被人邀来家中做客般气淡神闲。   但不知道为什么,叶尤州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扫到他缩回去的手时,有些……怜爱?   就像是长辈面对晚辈时,那种包容有爱的眼神。   俗称看智障。   叶尤州静默了一会儿。   等待了一会儿,伍拨着手里的马吊牌,催促道:“二姑娘去哪了?怎的还没回来?”   漆坐在石壁边,整个人快要和石壁合二为一。   他懒洋洋道:“二姑娘办事,有你操心的份?”   两人话不投机,空中火药味十足,正当叶尤州以为两人要打一架时,洞府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人。   来人似是鬼魅般毫无声息,黑袍兜帽,胸前垂着条银链,上面是两条杠——“二”。   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只能凭身型看出是个女子。   自这位他们嘴中的二姑娘来了后,洞府中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伍和漆面对着兜帽人,神色生动丰富,可却没一人动嘴皮子。   叶尤州却知道他们在传音,因着这位二姑娘不能轻易开口说话,对方的能力是言灵之术。   “贰”,行无踪,去无影,言灵魔修,檀阴心腹。   书中她杀伐果断,对檀阴忠诚不二。   来了位言灵修士,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叶尤州本还打算压着这二人回去,现下只能再做打算。   言灵修士生来便与天道缔结,并不受禁言术的限制。   言灵落下时,不受空间、时间限制,即结界无用,传送离开也无用,可以说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修真界中几乎没有言灵修士的存在,因着每次言灵落下,对修士自身消耗极大。且言灵不能断生死,但让人要死不活还是很有一套的。   二姑娘在檀阴麾下,檀阴早为她铺好了路,教了她移花接木等残忍禁术,将天罚转嫁他人身上。   现在场面二对三,赢面并不是很大。   叶尤州盯着那黑袍兜帽,思索着兴许物理攻击可行。   譬如堵住对方的嘴。   “火焚。”   黑袍中传出的声音柔软动听,说出的话却令人一寒。   几乎是下一刻,伍身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骤然窜高的火舌将他整个人吞没其中。   伍翻滚在地,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啊……二姑娘,二姑娘!我……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显然,伍的办事不力让这位二姑娘很是不满。   不过对方也没打算至他死地,让伍吃了些苦头后,火苗便熄灭了。   【竟是言灵修士,叶修士需加警惕。】   【我有了些想法。】   叶尤州绑在背后的手上正拿着个从储物囊中偷偷唤出的七彩小球。   这小球的质地有些像是泡泡糖,平日里是用来糊纸的,现下用来封嘴再好不过。   他捏着小球,朝路别昔动了动。   路别昔眉间微蹙,也许是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又或许是在思考这个的可行性,总之不太看好的样子。   但他却未表达,只传音道:【叶修士不妨一试。】   黑袍兜帽朝叶尤州他们走来,明明有实体,却像是飘着过来的,没有一丝脚步声。   二姑娘未看叶尤州,她立在路别昔身前,兜帽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色,但叶尤州莫名觉得对方这动作像是在打量。   怎么看着并不像是有杀意的样子。   “沉睡。”   路别昔应声倒下,叶尤州心道果然,对方并不打算对路别昔下狠手。   莫非这位二姑娘其实也是路别昔的粉丝,难道这就是颜粉的世界?   叶尤州没工夫管那么多了,因为黑袍兜帽正站在他面前。   他在想,抓了两个,对方放了一个,那么剩下的那个,对方自然要严刑拷打,直至逼供出温自怜所在之处。   “痛……唔。”   贰开口的第一字后,叶尤州便果断地扔了小球出去。   黑袍兜帽僵在原地,她将手伸向兜帽中,显然没有意料到。   小球粘性十足,这样的强力胶,大概能撑上一会儿。   没了言灵的威胁,剩下的二人就好办多了。   叶尤州带起身边的路别昔,他握着如虹剑,正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本就不大的洞府中,却又来了一人。   少年携着一阵凌风而至,丹唇素齿,玉骨冰肌,他踏剑而来,似是误入了凡境的仙人,让这不大的洞府瞬间蓬荜生辉。   本要朝着叶尤州扑过去的伍和漆二人皆是一愣,伍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大笑,“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将人引过来了吗?”   温自怜并未理会他,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叶尤州和对方半抱着的路别昔身上。   叶尤州注意到了师弟的目光,也没有错过师弟瞬间冷下的脸色。   手上搀着的路别昔仿佛一个烫手芋头,叶尤州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他正愈解释一番,就见师弟提着霜寒剑朝那二人刺去。   师弟周身裹挟着滔天的灵力,伍和漆连连败退,似乎没想到这美人还有两把刷子。   叶尤州也没想到。   他觉得师弟比以往都勇猛了不少,看着不像是在打架,而是想杀人。   【师兄,你先走。】   叶尤州自然不走,他将路别昔放置一处,提着剑与师弟一同将那二人逼至角落。   伍和漆见情况不妙,拉过一边还在扯着强力胶的贰消失了。   虽是落魄了,传送符倒还挺多。   天字十修此番集结了三人,但三人之间并不和,倒是没那么难对付。   叶尤州正要扛起地上还昏睡过去的路别昔,手边却擦过一道冰凉的肌肤。   路别昔像个破布玩偶般被温自怜拎在手上,少年只留了道背影给他,“路修士由我带回宗门。”   叶尤州了然,官配嘛,懂得都懂。   作者有话说:   不,你不懂。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费渡是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烨 16瓶;即武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秘境开启了   回宗门后,叶尤州将遇上那三个魔修的事秉告了师尊。   华庭君似乎是才与好友一同饮酒完,儒雅的脸上还带着些微酡红。   听到叶尤州说到那三个魔修在找师弟时,华庭眼皮一抬,似乎是酒醒了些。   “尤州你是说那三个魔修在找十七?”   “是的,师尊。”   华庭闻言有些出神。   当年温家被灭门,随后又覆灭了几大修真世家,修真界中人人只当檀阴是想挑起争斗,没几人知道温家覆灭的真实原因。   现下知道师弟是龙主血脉的,除了檀阴手下的那十个魔修,几乎没几人知道。   那几个魔修自然不会大肆宣传,越少人知道,他们越好得手。   但将师弟领进门的华庭君显然是知晓的,华庭沉吟了一番,又懒懒地瘫了回去,只挥了下手,“尤州今日也累了吧,回去好好歇息一番,我会让十七平日里小心留意的。”   事关师弟性命大事,叶尤州怎么觉得师尊并不怎么重视此事。   这种时候,不都是师尊赐些保命法宝或者叫来好好嘱托一番吗?   叶尤州知道师弟有主角光环在,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他怎么觉得师尊也像是拿了剧本般,一点儿也不担忧。   师尊如此作为,师弟的修为难怪会迟迟停滞不前。   叶尤州有些不认可,“师尊,师弟近来修为许久未有长进,许是可以略加鞭策。”   此次他剑走偏锋,糊弄了一番二姑娘,下回对方再无可能轻易上当,要是师弟到时候单独遇上了二姑娘,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尤州说的有理。”   华庭刚说完便打了个酒嗝。   叶尤州:“……”   “师尊,那弟子退下了。”   叶尤州手刚触到房门,身后华庭君又懒懒来了一句,“过几日便要入秘境,尤州可否照料些十七?”   这才是师尊的正确打开方式。   叶尤州有些欣慰,“这是自然。”   就是华庭君不说,叶尤州也会牢牢盯紧师弟。秘境之中奇花异草,珍宝异禽数不胜数,一不留神便会着了道。   叶尤州神色一冷,况且还有那些对师弟虎视眈眈之人。   修真之人修炼打坐,十日弹指间便过了。   叶尤州赶到道场时,秘境外只剩一个扫地的小弟子。   小弟子扫着落叶,听到脚步声,正纳闷这时候怎还有人来,抬头看清了人后,小弟子眼中似是闪着星星般,“叶师兄!”   叶尤州本想和师弟一同进去,没想到误了时辰。   他心下有些懊恼,“其他修士可都是进去了?”   “回叶师兄,离开启这秘境,都已有两个时辰了。”   小弟子话音刚落,眼前便晃过一道残影。   面前那扇水门微波荡漾,一瞬后又恢复了平静,浮出了四个大字——“镜花水月”。   叶尤州进了秘境后,灵力波动,勾了勾小指。金丝线牵引着他朝一个方向奔去。   他一刻不停,心急如焚。   原书中秘境一行中的探宝环节皆是一笔带过,甚至没提开的是哪个秘境。   但此次秘境之行,却提到了一古怪妖花,书中师弟便中了这花的毒,性情大变,之后又是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暧昧纠缠环节。   仿佛秘境之中不中几次毒,都不能说是狗血小说似的。   叶尤州默默吐槽。   脑中闪过师弟含春的脸,一想到师弟可能要被一群不轨之徒围住,叶尤州御剑的速度又提了几分。   叶尤州赶到之时,温自怜正半靠在石头上,手中正拿着一方手帕,他静静擦着剑,面前倒着一头已气绝的狮头兽。   温自怜垂着头,面容平淡地擦着剑上的血迹,听见声响后,他稍抬眼,目光触到对方时,神色微动,“师兄?”   叶尤州将他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师弟面容无异,身上也无任何伤口的痕迹。   确认没有异样后,叶尤州松了口气,“今日修炼误了时辰,好在师弟无事。”   霜寒剑被主人收回剑鞘,温自怜闻言头微偏,“师兄以为我会出什么事?”   叶尤州一时语塞,那该出的事可太多了,并且件件都是带着桃色不可说的事,但他自然不能说。   叶尤州只道:“此秘境之中,多幻境。师尊叮嘱于我,此行与师弟互相照拂。”   “原是师尊的意思。”温自怜已直起身,往茂密丛林中走去,“倒是麻烦师兄了。”   叶尤州跟其身后,边观察着周身环境,边想事情。   明明师弟嘴上说的是麻烦了他,可叶尤州却品出了别来烦我的意味。   再回想这几日,师弟的态度确实都十分冷淡。   路别昔那日回来沉睡了整整三日,叶尤州前去探望了一番,却忘了师弟就在路修士隔壁,又被师弟抓了个正着。   师弟当时的神情,活像是捉女干现场的原配。   不过好在事情的发展还在他的意料之中,虽说师弟对路别昔的独占欲有些超乎他的想象外,但这些小事无伤大雅。   一路走来,丛林之中遍地是色泽艳丽的果子,果实大个饱满,十分勾人眼神。   这种显眼的果子,也就只能骗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修士了。   走着走着,叶尤州渐渐觉得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   他方才御剑过来时,还曾看见不少修士。可此刻和师弟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遇到一位修士。   安静的可怕。   温自怜也回过头,眉头轻皱,“师兄,似乎有异……”   叶尤州看着师弟身后缓缓升起的庞然大物,心道,何止有异,事情简直大发了。   那庞然大物通体玄黑,头上生着三只魔角,尾巴有些像是狮尾,尾部是个倒三角。   叶尤州一眼便认出了这玩意儿,主角的契约灵宠,一只不仅能吞云吐雾,还能吐火球的三角巨蛟。   书中后期,这家伙一口便能消灭一片僵人。   眼前的巨蛟也发现了他们二人,它鼻尖冒出两道气,一张口便是一坨火球袭来。   为什么水性的蛟龙能够吐火,叶尤州有这个疑问很久了,但现下他选择保命要紧。   叶尤州拉着师弟,脚踩着如虹剑,灵活地躲避着周身愈来愈多的火球。   难怪他们一路走来没看见人,估计是巨蛟察觉到了主角的气息,设下了地界。主角是龙主血脉,那巨蛟此刻便像是下属见了上司,兴奋得不行。   等等,那这巨蛟怎么还吐火球攻击他们?   叶尤州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巨蛟估计把他当成了诱拐小龙主的不法分子。   明白之后,叶尤州放下师弟,自觉离开,“师弟,这巨蛟穷追不舍,我们分头行动,将其引开。”   叶尤州说完就御剑而去,他留着多影响师弟收服巨蛟。   顺利地冲出丛林后,叶尤州试着回去,果然如有道屏障阻隔般不得入内。   这巨蛟设的还是只许出不许入的地界,看来就是为了把他丢出去。   叶尤州索性抱剑靠在一旁的树上,等着师弟出来。   正要入定,耳边传来一道人声。   “哟,州州也在?好巧。”寇池恰巧路过,见到一旁的叶尤州,他面含笑意,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有些不怀好意。   不知对方从何而来,他身上的深蓝道袍上沾上了些灰尘,看着也行色匆匆。   叶尤州看着他脸上的笑,直觉不妙。   下一秒,看见寇池身后奔腾而至的一大群魇兽后,叶尤州果断踏上如虹剑,飞在寇池身后,他面色微沉,“寇修士真是送来了一份大礼。”   寇池眉毛一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彼此彼此。”   身后追逐着他们的魇兽长得很是可爱,有些像是染了粉毛的小绵羊,浑身像团毛球,背后还带着一对透明的小翅膀。   但这东西也仅仅只是看着无害罢了,不张口时它们是可爱柔弱的小羊羔,一张口那一嘴的利齿能直接咬断人的脊椎骨。   除此之外,还不能伤着了魇兽,这东西的血致幻。被咬一口倒也罢了,若是入了幻境中,那才是棘手。   因此一般遇见了这东西,修士们通常选择跑路。   叶尤州飞了大半个丛林,身后的魇兽才不见踪迹。   他和寇池背靠在树上,皆有些微喘。   被坑了一把的叶尤州心情很是微妙,“你怎么招的它们?”   魇兽虽是成群出没,但这么数百上千的魇兽,叶尤州倒是头回见。   寇池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珠,他脸上也有些纳闷,“不过是拿了它们一颗珠子,便追了我一路。”   寇池手中的琉璃珠泛着七彩的光芒,有些像是琳琅满目的饰品店中售卖的水晶球,不过这个珠子更小些,只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叶尤州看着眼熟,但又记不起来是什么。   这种引起魇兽大群追杀的东西,还是谨慎对待最好。   叶尤州还没开口,就见寇池咬了下眼前的珠子。   叶尤州:……   发现咬不动后,寇池像丢垃圾似的丢进了储物囊中,“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叶尤州懒得理他,此番多亏了寇池,他还得跨越半个丛林,回去找师弟。   如虹剑刚横放,耳边寇池的声音便如鞭炮般炸开。   “怎么会!这不……啾啾啾。”   叶尤州回身,却没看到寇池的身影,只见地上有一深蓝色阵宗道袍,和道袍掩盖下露出半个脑袋的粉毛魇兽。   叶尤州消化了一下,试着传音:【寇池是你吗?】   眼前的魇兽生得很是漂亮,浑身粉毛,额前还有一簇金色印记。   只是下一刻,寇池的声音从这只漂亮的魇兽身上传来,颇有些羞愤难当:   【不是!】   叶尤州沉默了,寇池当着他的面变成了一只魇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发,大家中秋快乐~   感谢在2021-09-20 20:17:13~2021-09-21 19:4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即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师弟出事了   叶尤州没有思考太久,因为大批的魇兽又追了过来。   但飞了一会儿后,叶尤州渐渐慢下了速度。   身后,一只粉扑扑的魇兽正叼着个蓝色储物囊,似乎还未适应身后的小翅膀,它飞得有些跌跌撞撞。   在这只漂亮的魇兽后面,是更加如狼似虎的魇兽大群们,它们仿佛是打了兴奋剂般,有几只速度快的几次追上了那只漂亮魇兽,却又被险险避开。   这些魇兽看着不太对劲,分明已经追上了寇池,却并没有攻击他,反倒是在他面前扑棱着翅膀,还围着他绕了一圈,似是在展示自己身上柔软的皮毛。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魇兽对寇池的举动就像是在……求偶?   据说因着生活环境过于险恶,有些妖兽族群中只有雄性,而为了族群能够绵延下去,雄性妖兽们会齐力凝结出一颗雌珠。   含服雌珠后的雄性妖兽便可生育,且身上会散发着令雄性着迷的气息。   叶尤州心下有些震撼,难怪他觉得那颗珠子有些眼熟。   【寇池,你拿的那珠子是雌珠。】   漂亮的魇兽脚下一踉跄,在被团团围住前,他险险避开。   叶尤州再次好心提醒:【我劝你跑快些,他们把你当成雌性了。】   漂亮的魇兽似是被激发了潜能般,猛地一个提速,落在了黑袍青年的肩上。   小魇兽额前的一簇粉毛炸起,同时传来寇池咬牙切齿的声音。   【叶尤州,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完了!】   叶尤州一巴掌拍开肩上的小家伙,冰霜的脸上没什么波动。   【哦。】   被拍开的魇兽在空中打了个旋,他有些笨拙地飞了回来,脚刚踩到肩膀,却又被拍开了。   几个回合下来,漂亮的小魇兽耷拉着耳朵,似乎是认命了。   【叶尤州,你让我站站吧,这翅膀飞得太累了。】   黑袍青年毫无波澜,小魇兽试探地又飞到了对方的肩膀上,这次却没有被拍开。   许是头回向人低头,小魇兽浑身泛红,脚下也只轻轻搭着,并不敢用力。   寇池心思百转,做了半天心里建设,道谢的话刚要开口,就听这冰冷冷的修士说道:   “好说,回宗后记得给些特质符。”   “相逢一场,打个半折,一个时辰两张特质符。”   寇池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他恶狠狠地把自己的体重都压在对方身上,恨不得把身下的剑宗服制踩出个洞来。   可惜他现下的体重不够看,软软的蹄子更没什么力气。   寇池泄了气,恹恹地趴在肩上。   等到甩开了那群魇兽后,叶尤州将肩上的小魇兽捉了下来。   “你现下境遇不妙,倒不如传送回宗,找师尊帮忙。”   寇池犹豫了片刻,确实,他现在的状态,若是被那群魇兽逮住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此时探宝倒还是次要的。   小魇兽放下了嘴中叼着的储物囊,正要掏出传送符,远处却走来一人。   瓷肌似雪,唇若染脂,自茂密树丛中走出的少年,似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少年缓步而来,黑袍上的白鹤随之舞动,仿佛下一刻便会朝天飞去。   温自怜走至身前,“师兄。”   叶尤州注意到了师弟身后跟着的一坨小黑球,原来这巨蛟能缩成这么小,像块小煤球。   “这是师兄的灵宠?”温自怜目光一滞,看着他身后。   叶尤州顺着师弟的目光看过去,方才要走的小魇兽此时正躺在地上。   它伸着四只短小粉嫩的爪子,露出了圆滚滚的雪白肚皮,背后的一对透明翅膀微微扑棱着,看起来颇为娇憨讨喜。   为了讨好师弟,寇池能这么不要脸,是叶尤州从未设想过的。   但寇池的举动,倒是让叶尤州想起了书中的内容。   书中主角在秘境中也遇到了一只温顺的魇兽,见它通人性又粘着自己,便带在身侧。   后来主角在秘境中沐浴时,这魇兽竟看得留了两横鼻血,喜洁的主角直接一脚踹走了它。   想起这茬后,叶尤州看着地上那只小魇兽的目光十分不善。   他冷淡回道:“不是灵宠,它太弱了。”   地上的魇兽身子一僵,随后它浅金色的眸子直溜溜地盯着一旁的少年,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   温自怜不冷不淡地扫了它一眼,“若是师兄不喜,我替师兄将它赶走。”   少年腰间的霜寒剑闪着凛然寒光。   地上的魇兽瞬间蔫了,它似是被抽干了生命,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叶尤州戳了下它的肚皮,粉扑扑的魇兽一副任割任宰的模样。   他忍着笑意将它扔进了储物囊中,小魇兽抱着个蓝色布袋留下一道灰暗的肉球背影。   “师兄明明不喜欢,却又将它收入储物囊中,这是为何?”   温自怜淡色的眸中泛起微波,似乎有些困惑。   他要是不把寇池收进去,过不了几天,他就能看见一窝小寇池了。   一想到会有一群寇池,叶尤州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叶尤州有些意味深长道:“总有些迫不得已的时候。”   半晌没听见师弟回应,周身温度却又降了几度。   叶尤州正奇怪,肩上突然一沉,仿佛贴上了一块冰块般,透着刺骨的寒意。   师弟将头埋在他胸前,身体像是冰窖般散发着阵阵寒气。   他蒲扇般的长睫上已结上了冰霜,整张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花,本艳若山茶的唇瓣也显出苍白的色调。   “师兄,水……”   说话间空气中凝出了白雾。   叶尤州这一刻福至心灵,他还奇怪为什么书中主角收服契约灵宠后要沐浴,要知道在这险象横生的秘境中,修士们无时无刻不悬着一颗心,可没人有什么兴致在秘境中沐浴。   原来是这样,因为收服巨蛟耗费了太多灵力,契约同属性的灵宠又带来了血脉的波动,所以主角迎来了虚弱的蜕皮期。   叶尤州抱着冰块似的师弟,带着对方前往方才逃命时看见的一汪碧潭。   书中有提过,龙主血脉的主角幼年时期十分难熬,几乎每月的十五日都会迎来一次蜕皮期。直到长到了十二三岁,主角才告别了蜕皮期。   却没想到,收服巨蛟,又让他重回年少的梦魇中。   蜕皮时期的主角异常的虚弱,且十分的渴水,必须整日泡在水潭中,直至蜕皮期安全渡过。   叶尤州一路疾驰,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一降再降,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这该死的设定。 第18章 师弟梦魇了   到水潭边时,温自怜雪色的肌肤上已生出了几片鳞片。这张昳丽的面容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鳞片,鳞片在光下几近透明,尾端处泛着蔚蓝的波光。   他紧闭着双眼,墨发如海藻般从背后散开,似是礁石上摄人心魄的海妖,没有一个人可以拒绝这般天赐的美貌。   叶尤州抱着师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冷,太冷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零下负几十度的室外泡冷水澡,冻得牙根打颤,四肢僵冷。   明明是蜕皮,怎么还附赠制冷效果。   怀中的人几乎冻成了一尊雕像,叶尤州试着拉开对方,将其放入水潭中。   扒拉了一下,没扒开。   叶尤州又用了几分力,但怀中人就像是安了个强力磁铁吸附在他身上般,完全无法撼动。   又试了几次,眼见着师弟脸上的鳞片愈来愈多,眼睫上的冰霜越结越厚,叶尤州深吸了口气,索性带着他一同沉入水潭中。   本以为入了水便可以脱身,哪知道师弟越缠越紧,一开始只在颊侧出现的鳞片也逐渐出现在躯体上,本就光洁莹润的肌肤此时更如绸缎般,一触便滑。   被当成人形抱枕的叶尤州放弃了挣扎,他将手搭在师弟的腕间,指尖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好让对方好受些。   泡在水潭后,温自怜紧紧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周身的体温也逐渐回缓,睡颜显出了几分恬静。   见师弟情况好转,叶尤州打算抽身上岸,可他才游出半米,腰上却缠上了一异物。   缠住他腰的东西滑腻冰冷,刮过衣物时带起嗦嗦的摩擦声。   叶尤州还没来得及再挪一下,便被这东西猛地带了回去,他没留神,这一下直接撞在了师弟颈侧。   潮湿冰冷的呼吸落在叶尤州的耳朵上,叶尤州抖了下耳朵,一向无波的脸上多了道裂纹。   师弟,你清醒点,你龙尾都暴露了。   这回他再想装没发现对方的身世都说不过去。   可惜师弟听不见他的心声,那布满淡蓝鳞片,泛着银光的龙尾只是将他越缠越紧。   叶尤州挣了一下,没挣开。   师弟这是把他当成暖尾巴炉了?   心里这个念头刚闪过,下一刻,叶尤州整个人都被对方牢牢锁在怀中。   ……好吧,这下升级成了供暖全身的人形热炕头了。   这处水潭中的水几息之间便已冻上,温自怜身上的冰雪开始融化,脸上的鳞片也如蛋壳般片片脱落。   看起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完成蜕皮了。   被冻在潭中,身体又被锢得动弹不得。叶尤州索性闭上眼,心中默念着心法,权当是在冰潭中的磨炼。   不知过了多久,叶尤州听到了阵阵低吟。   只见身前的师弟正紧咬着唇,眉间紧蹙,神色痛苦。   在这样严寒的温度下,师弟的额间竟沁出了几滴豆大的汗珠,一滴汗珠正顺着对方完美的下颌弧度滴入池中。   看起来不像是受蜕皮影响,倒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   叶尤州再次搭上对方的手腕,灵力才刚开始输送,周身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耳边充斥着各种尖锐的杂音,声音由大变小,最终逐渐在耳边清晰起来。   叶尤州睁眼,他已不在水潭之中,周围似是一处别院,他嗅到了含笑花馥郁的芳香。   叶尤州缓了两秒,得出了结论。   师弟陷入梦魇,灵力波动紊乱,此时识海大开,许是师弟认知出了偏差,不知为何将他也给拉进了识海。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叶尤州手中捏了个术法,正要出去,一个人名在他背后响起,引起了他的注意。   “温星河,本座只要一样东西。若是你交出来,本座自会识趣离去,若是不然……许是会见些血。”   温星河?   这不是师弟他娘的名字吗?   叶尤州转过身,在他面前,有两波人正在对峙,气氛沉重,剑张弩拔。   方才说话的红袍修士生得俊美多情,可浑身上下却都布满了妖冶诡异的青蔓纹路,他嘴角噙着笑,眼中满是阴羁。   是檀阴。   叶尤州还是头回见到这位阴邪顽猊大反派的真面目。   怎么办,看起来似乎是很重要的剧情。   他该不该走?   叶尤州还在犹豫,檀阴对面的青衣女子嗤笑了一声,“檀阴,你带着三千魔众来我温家,若我信你能放过温家,魔修都能立地成佛!”   女子一袭青衣,未施粉黛也难掩芳容丽质。   檀阴似是并未动怒,他眼尾闪过一丝暗色,脸上的笑带着几分邪气,“那看来今日免不了和鼎鼎有名的临安仙切磋一番了。”   嘴上轻飘飘地说着切磋一番,下一刻,檀阴手中便吸附了一名修士,他面不改色地捏断了对方的脊柱,断了气的修士如垃圾般被他扔至一边。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声音凄厉悲痛。   檀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他擦着手,看地上那尸.体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污秽之物,“呀,你们温家的人有些不经打。”   一道绿影闪过,温星河提着剑裹挟着无尽的怒火朝对方逼去。   檀阴笑了笑,并未闪躲。   温星河剑尖正要碰到对方,檀阴身前却挡着位黑袍兜帽的修士,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能隐隐窥见对方落樱似的唇瓣。   “停下。”   那张唇瓣上下一碰,温星河的剑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竟是言灵修士。   温星河有些不敢置信。   大战一触即燃。   厮杀一片,哀嚎遍野。   叶尤州看着近在咫尺的残酷场面,明白这是当年檀阴率领魔众逼迫温家交出龙主血脉的场景。   龙主为上界神,真身无法下界。只每年温家庇护日时才能凭着神明赐予庇护之意下界。主角他娘和龙主之间,就是一异界恋,还是一年度见一次面的程度。   温星河与其相恋后,生下了一枚蛋。   这蛋足足在温家灭亡百年后才孵化成了人,所以,师弟是怎么有这段温家灭门的记忆的?莫非这就是龙蛋的天赋异禀之处?   下一刻,画面一转。   叶尤州脑中瞬时有些晕眩,浑身也提不上力,他听到自己的喘气声,一声声大得吓人。   自己仿若一台制冷机,源源不断的冷气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   叶尤州低头看去,这身子细胳膊细腿,至多八岁。而他感受到的糟糕体验,正是来自这具身体。   这是小时候的师弟?   这识海还能让他占据主人公视角,居然还能沉浸式体验?   这体验倒是有些稀奇。   叶尤州没有高兴太久,因为他背后猛地一痛,似乎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这么一下后,他整个背部卷起一阵如火烧般辣辣的钝痛。   若是被踹的是叶尤州,那么对方下一刻便会被如虹剑直点喉间。   可惜现在的人是尚且年幼的师弟,小孩被这一脚直接踹倒在地。   他艰难地想爬起,可处在蜕皮期的小孩浑身僵硬,便是简单的起身动作,都难以做到。   手心渗出血液,滚烫的鲜血自那仿佛冷血动物般的冰凉双手上滑落。   小孩疼得直吸气,感同身受的叶尤州心情很不妙。   “你这小孩没长眼睛还是腿脚不好使,硬是要挡着你爷爷的路!”   大高个儿的修士怒斥着,他满脸怒容,双眼赤红。随后又是一脚踹过来,将人踢得翻了个面。   看清地上之人的面容后,修士退了半步,随后大笑起来,“我当是哪家不懂规矩的小孩,原来是个小怪物。”   那修士俯下身,直接从小孩身上撕了片鳞片下来。   叶尤州疼得眼冒金星。   高个儿修士看了眼鳞片,那双赤红的眼中泛起油亮的光。   一看就在打什么坏主意。   叶尤州恨不得冲进去手刃了这畜生。   脸颊又是一痛,小孩痛的发抖,叶尤州也跟着一抖。他便是想改变,也无处下手。   这里只是师弟的识海,而这一切,皆是师弟曾经的经历。   这时候是什么时期?   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是龙蛋被温家拼死送走后,破蛋了的师弟独自流落在外的时期。   阅书无数的叶尤州知道身为主角,身世凄惨已经成了标配。但一本狗血的万人迷小说,敢不敢别把主角身世设置的这么凄惨?   巷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温自怜被恶狠狠地压在地上,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一张玉白的小脸上也已布满血污。   太惨了,太可怜了。   还有没有天理,这时候总该来个人拯救下师弟吧?   按照定律,这时候不该出来个人救主角于水声火热之中吗?   似乎是在响应叶尤州的呼唤,巷口的光亮被挡住,巷中来了一人。   高个修士面色不善地瞪去,“怎么,想掺和爷爷的事?”   巷口之人一袭黑袍白鹤服,看着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面容微冷,声音也如人般冷淡。   “这小孩不过是长得丑些,便要你这么对待?”   叶尤州听见声音后有些不敢相信。   地上的小温自怜闻声望去,琥珀的眸中映入一道青松般的身影。   被迫沉浸式体验的叶尤州也通过小孩的双眼看清了巷口之人。   朱砂鹤印,一张面瘫脸,手中提着一把剑宗弟子统发的青铜剑。   来人正是少年时期的他。   不可能,怎么会?   他没有一丝印象。   况且,他刚刚是说师弟……丑吗?   叶尤州暗自笃定,这人绝对不是他。   作者有话说:   谁说我短小的,我粗长了!   嘤。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这个昵称好别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师兄出现了   那高个儿修士淬了一口唾沫,手中多了把千斤锤,他瞪着那双赤色的眼,在昏暗的巷中似是夜里闪着红光的红灯笼,阴邪又可怖。   “若是识相,就别烦着你爷爷。”   巷口的黑袍少年没了身影,高个儿修士“嗤”了一声,他鼻翼夸张地抽动着,心里很是不屑。那小子看着还挺唬人,谁曾想被威胁了一句就怕了,还以为多能呢?不过也就是个鼠胆的小屁孩罢了。   正要拎起地上那小怪物,高个儿修士喉间一痛,他登时顿住,呼吸都放慢了些。   此时他喉间的命脉上正抵着一冰冷之物,脖颈上的皮肤已泛起一层疙瘩,只要对方再进个分毫,他便会命丧当场。   他背后渗出了冷汗,这少年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他持着剑,面若寒冰,“给这小孩道歉。”   高个儿修士一愣,随即面色有些古怪,只是道个歉?   这便是这些自诩作风高洁的修士的惩戒?   高个修士眸中划过一道暗光,慌忙应道:“自然自然,我方才真是猪油蒙了心,许是近来修炼的走火入魔了。这位小修士放心,我平生干别的不行,道歉我最在行了。您看,您这剑……”   少年将剑移开。   高个儿修士重重吐了口气,做出一副劫后余生的作态。他弓着背,对着地上那孩子,嘴上说得很是诚恳,“今日是我无礼了,说是罪该万死也不为过,还望你们二位不要见怪,放小人一码。”   地上的小孩没有看他,他盯着面前的少年,浅色的眸中有些好奇,又有些瑟缩。   少年向他伸出了手,“还能起来吗?”   小温自怜看着面前的手,骨指纤长,莹白如玉。   盯着看了会儿,他便低下头。只见他的手心蹭破了一层皮,鲜血从露出的皮肉上渗出,卷着边的皮上甚至带着层黑泥。   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并未搭上去。   少年却扶着他的臂弯,将他拉了起来。   “你家在何处?”   小温自怜轻摇着头,满身的污秽,脸上还残存着几片半掉不掉的鳞片,看起来和街边的小乞丐没什么区别。   少年陷入了沉默,他似乎正要说什么,后背却突至一道劲风。   小温自怜瞳仁瞬间扩大,有些慌乱地看着少年背后。   透过幼年师弟的双眼看到拎着千斤锤砸来的高个儿修士时,叶尤州见怪不怪。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大个子修士一看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若他真能诚心悔改了,叶尤州才稀奇。   不过,他最稀奇的还是他当年竟然也有这么纯善可欺的时候。   高个儿修士此举阴招没有得逞,他的锤头离少年的后脑只几寸的距离时,他就被人一脚直接踹到了墙上。   墙壁上瞬间凹陷了一块,高个儿修士半个人都嵌了进去,他脑袋有些发懵,额上已鲜血如注,带着层血雾的双眼骨碌碌转了几下,看清了对方。   踹他的青年颇为俊逸,亦是一身剑宗服制。   青年脚下狠狠地踩着对方,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意,“尤州,师兄有没有和你说过,对于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无需手下留情。”   “大师兄?”   叶尤州和少年一同喊出了这个称呼。   见到来人,叶尤州心下思绪翻涌,时隔多年,突然见着了活生生的大师兄,哪怕只是在师弟的识海中,也令他有些恍然。   见少年垂眸似是在反思,徐正宜满意地收回视线,目光看向脚下之人时,十分不善。   “欺辱孩童,背信弃义,以怨报德,背后捅刀……”徐正宜数落了一番,随即又是一脚狠狠踹在那修士身上。   高个儿修士惨叫了一声。   “统共两脚,你欠这小孩的两清了。”   地上的高个儿修士松了口气,刚刚那一脚踹来,他便知道自己修为不敌对方,他正想如法炮制地再说几句服软的话,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痛。   高个儿修士低头看去,他右手手筋被齐根挑断,此时鲜血正股股涌出,他看了一眼,险些没背过气去。   “你……你……”   不是说两清了,怎么还……   这修士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哦。”徐正宜笑得很是无害,“方才你不是拿这只手打算伤我师弟?一码归一码,很是公平。”   笑若春风,闲散俊逸的青年下手却是丝毫不留情。   高个儿修士擦了把脸上的血,见识了对方的手段后,他心里那些小心思全消了,他不敢再造次,捂着右腕,慌乱逃走。   徐正宜并未去追,他走至少年身边,开始说教,“尤州,说旁人长得丑可不是什么好行径。”   目光扫到躲在少年身后的生着鳞片的怪异小孩和少年护着对方的姿态,徐正宜扬起一侧的眉,“你想将他带回去?”   叶尤州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安、忐忑还有些期待的奇妙感觉。   他怔了会儿,明白过来这是幼年师弟此刻的心情。   却见少年摇了头,“他不该待在坤山。”   似是从悬崖跌下般,叶尤州感到了一股悲伤的情绪,这情绪似海般,深沉无声。   少年又道:“修士与妖兽之子,若去瀛洲那块,应当会有好出路。”   修士与妖兽所生之子,多数是人身,却带着妖态。这些异子常被人诟病,百般排挤。但这修真界中也不是没有这些异子的容身之处。瀛洲那块地方,妖兽成群,千奇百怪的事物应有尽有,包容极广。   显然,当年他和大师兄都将面前的小孩当成了修士与妖兽生的异子。   难怪他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在他看来,此次救人只是举手之劳,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游历罢了。   叶尤州突地胸口一窒,方才好转些了的冷意再次席卷而来,这该死的蜕皮效应又来了。   小孩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叶尤州也跟着眼前一黑,眼前再有亮光时,他的视线很是狭窄,幼年师弟此刻正缩在一破箩筐中。小胳膊小腿蜷缩成一处,他正透过箩筐的缝隙看着街道上亮眼醒目的三人身上。   街上,面容稍显青涩的少年叶尤州走在路上,他提着青铜剑,分明是个少年,面上却毫无少年的鲜活之气,如死水般沉静。而他身侧是眉眼带笑的大师兄,大师兄身边站着一袭墨绿药宗服制的女子。   女子打扮素净,浑身上下只发间别了支绿兰花发钗。   山眉水眼,清若芙蕖,药宗宋清宵。   宋师姐。   当年大师兄逝世后,宋师姐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无人看见她的身影。眼前三人同行的画面,勾起了叶尤州当年在外游历的记忆。   徐正宜手中拿着根象牙白的骨哨,他放在唇边,轻柔婉转的哨声荡漾在人群熙攘的街上。   “此次来云子坞,倒是不虚此行。”徐正宜摸着骨哨,很是满意。   “炎兽的骨质做成乐器确实合适。”见他很是欣喜,宋清宵应和了一声。   徐正宜眉梢舒展,手中的骨哨转了一圈,“清宵也是这么觉得?我们果真是心有灵犀。”   宋清宵抚着发间的绿兰花,并未回他,耳畔却泛着微红。   看见那根做工略显粗糙的骨哨,叶尤州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是有年初秋,云子坞发来传书向坤山宗求助,他与大师兄奉命前来驱赶炎兽,路途之中恰巧遇见了宋师姐。   “每年秋收之际,炎兽总大肆出没,踩踏庄稼,毁坏房屋,扰得民不聊生。据说云子坞曾到处张贴着告示,炎兽与狗不得入云子坞。”徐正宜笑着朗声道。   宋清宵听得唇角微翘。   少年叶尤州没什么表情,他一本正经的沉默地走着路。   徐正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昨日救的那孩子去哪了?”   宋清宵秀眉轻蹙,轻声道:“早上起来便不见了,许是怕麻烦了我们,那孩子很是聪明。”   徐正宜默了会儿,“修士与妖兽的孩子,自出生后便备受冷眼,早已尝遍了人间冷暖,难免心思敏感。既是走了,也便罢了。”   目光扫到某处,徐正宜笑开了,“尤州,没灵石买传送符,怎么就有灵石买酸枣糕了?”   少年身子一僵,半晌憋出了一句,“随便买的。”   徐正宜未再打趣他,正色道:“宗内新探了一处秘境,嘱咐我去探查清理一番。”   “大师兄,这次的秘境叫什么?”   徐正宜将手枕在脑后,悠闲地吹了个哨。   “还没人命名,不过进了里面的弟子都说不能入睡,否则便会陷入梦魇之中。”   “若是陷入了梦魇中,又怎分得清镜中花、水中月?早一眼两头黑地钻了进去。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第20章 师弟清醒了   叶尤州是被痛醒的,他伸手一摸,将在他耳朵上作怪的小东西揪了下来。   他手掌上,化为一个煤球大小的巨蛟呲着利齿,蛟身的两翼尖锐地竖起,凶恶地朝他吐了个火球。   仿佛就是一个捍卫主人的英勇战士。   “咻~”   火球落在手掌上,下一秒啪叽一下,灭了。   叶尤州:……   巨蛟:……   看来身子小了,能力也弱了。   叶尤州看了眼手掌上针尖大小的火星,更正了一番,是等同于没有能力。   似乎是察觉到被鄙视了,巨蛟张牙舞爪地一口咬在叶尤州手指上。   常年练剑,叶尤州手指上覆着一层硬茧,他没理会手指上的不痛不痒,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师弟身上。   有点心虚。   他现在就像是偷看了小孩日记的做贼心虚的家长。   虽说不是他故意进师弟识海的,但他能第一时间出来,却迟迟没出来。   近在咫尺的雪肤少年身上已看不出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只是他仍双目紧闭,卷长的睫毛不时地颤动一下。   仍是沉在梦魇中。   大师兄当年前往清理这个秘境时曾同他说过,当时发现这秘境的三两弟子中便有人陷入梦魇之中,若是无法及时抽离,那么便会在梦魇中死去。   当年除了大师兄外,还有十余名弟子一同进入清理秘境,这十余名弟子中,最后只两人从秘境中出来。   这个秘境擅造幻境,极其考验心性,寻常弟子根本无法分辨真假,更会在其间迷失自我。   又因秘境中法宝灵物也不如其他秘境多,清理了一些凶残妖兽后,宗内便封禁了这个秘境。   大师兄从秘境回来后,倒是和他提了一嘴应对的法子。当时秘境中,只剩大师兄与另一名陷入梦魇的弟子,他带着那名弟子躲着魇兽的攻击,无意间跌至一处洞.穴。   洞.穴之中长满了一种荆棘花,此花能抵御幻境,脱离梦魇。   叶尤州带着师弟游到岸上,将人安置在树下。   早知道这秘境有朝一日会开启,他定然会问得更详细些。   现下去哪找这花,此洞.穴又在何处,叶尤州毫无头绪。   哦,那本狗血小说上倒是也提了一嘴。   不过就一句话,温自怜陷入梦魇,被他踹走的魇兽似是通人性般,拖着对方到处寻人,却一时脱力,跌入了一处洞.穴。   已知条件,通人性的魇兽。   叶尤州打开储物囊,“寇池。”   魇兽背对着他,听到声音后,透明的翅膀扇了一下,下一刻,储物囊中亮起一道八卦阵的光芒,魇兽走之前懒懒地用翅膀扇了下背,很是不屑。   目睹着唯一的已知条件离去,叶尤州顿了两秒,合上了储物囊。   好的,现在事情已经十分明了。已知条件消零,题干提取失败,那么只有一条路了。   瞎蒙。   叶尤州将师弟抱在怀中,思考着应该先从哪段路开始乱跌才能顺利跌进那个洞.穴。   煤球似的巨蛟挡在了他面前,它浑身炸开,黑色鳞片泛着暗光,那双银色的瞳仁中充斥着杀意。   叶尤州伸出一根手指,将小煤球剥得翻倒在地。   “好了,知道你护主心切。我是在救他,再拦着,耽误了时候,你的小命也难保。”   契约灵宠与主人共生死,若是师弟出了事,巨蛟也难逃厄运。   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巨蛟呆在了原地,身侧的双翼也耷拉了下来。   叶尤州抱着师弟,试图跌跌撞撞地御剑。   可惜如虹剑稳如磐石,他刚侧身欲跌,如虹剑便活像见了鬼似的立刻将他板正。   叶尤州不信邪,直接带着师弟从剑上跃下,眼见着就要跌进一处灌木丛中,叶尤州都已在周身施好屏障,脚下突地又触了实地。   如虹剑将他带起,腾云而去。   叶尤州踢了下脚下的如虹剑,这破剑会不会看场合办事?   不知何处惹主人不如意了的如虹剑更加卯足了劲,站在上面的叶尤州宛如坐上了火箭般,黑袍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天凉了,让如虹剑打包着行李去找新主人吧。   瞧见小煤球抱着他一角衣袍往上窜,叶尤州拍开这个瞎凑热闹的小东西。   巨蛟呲了下牙,又抱了上来。   叶尤州手指弓了起来,正要蓄力将他弹走,抱着他衣袍的小煤球晃着脑袋,尾巴尖指着一个方向。   看起来,像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巨蛟盘踞这处秘境看起来有些时日了,它也许知道那处洞穴。   考虑到这,叶尤州将它捏到肩上,带着师弟顺着巨蛟的方向御剑而去。   落地时,巨蛟尾巴尖指着一处小土坡。   土坡上束着几根杂草。   叶尤州细细打量了一番,“你确定这下面有东西?”   这土坡怎么看起来有些像是个土坟。若是贸然打开,说不定会惊扰了下面的亡魂。   巨蛟朝天嗷叫了一声,那双银色的瞳仁向上骨碌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叶尤州一剑刺了下去,他脚下的地皮开始剧烈晃动,脚下如海浪拍打般扭转了一番后,他和师弟开始垂直下落。   不知落了多久,等叶尤州带着师弟触地时,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地底下,蜿蜒盘旋的荆棘花盛开着,红艳似火,艳若晚霞。花瓣是五瓣,每瓣皆是心形,中间的花蕊泛着淡紫色的光。   一看就是特殊道具,这光芒闪得扎眼。   没想到巨蛟还真的知道这洞.穴之处。   叶尤州望着这布满整个洞穴的荆棘花,又有一个问题浮在他面前。   破梦魇、出幻境的解药是这荆棘还是这花?若是这花的话,那是花芯还是花瓣?   叶尤州伸手摘了一朵,算了,还是全试一遍吧。摘了朵花瓣,正要揉碎了塞进师弟嘴里,被他护在身下的师弟突然睁开了眼。   叶尤州捏着花的手一顿,“师弟?”   温自怜凤眸中一片冰寒,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他一顿,发现自己正躺在对方怀中后,他本要站起的动作做了一半,似乎是有些腿脚乏力的又跌了回去。   温自怜看了眼四周,“师兄,这是哪儿?”   见师弟已恢复如常,叶尤州将手中的花瓣随手扔了。   看来解药不是花瓣也不是花芯,而是花香啊。   “师弟,方才你陷入梦魇中,小煤球带着我来这处,看来这花香能破梦魇。”   他一直与师弟待在一处,也不知道其他弟子那边情况如何,要是能将这花带出去,既能防患于未然,又能解救其他弟子。   “小煤球?师兄说的可是雾映?”   叶尤州微惊,这小煤球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就是师弟新收的灵宠。”   洞.穴虽是挺大,可布满荆棘花,能容身的地方只一人大小。此时,穴中二人凑得极近,温自怜半卧在对方怀中,说话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还有对方仰头时露出的雪色脖颈,随之说话不时滚动的喉结。   温自怜玉脸微偏,“师兄若是喜欢,可将雾映送与师兄。”   契约灵宠都说送就送,叶尤州简直为师弟操碎了心,师弟这么单纯善良,难怪会被那些不轨之徒缠上。   “既是师弟的灵宠,自然还是跟着师弟为好。”   叶尤州又扯了几朵花,他将花装进小玉罐中,好让这花持久留香。   收起玉罐正打算上去,手腕搭上一冰凉的手。   “师兄受伤了。”   温自怜垂着眼睫,不知从何时拿出了一绿瓷瓶,他按着眼前被尖刺刺破的手,细细地上着药。   这伤口,再晚些上药,伤口都要愈合了。   叶尤州想说不用了,可目光落在师弟的脸上时,却说不出话了。   师弟专心为他涂着药,浓密卷长的睫毛投下扇子般的阴影。   顺着额间那道如罂粟般艳丽的朱砂鹤印往下,不论是对方高挺秀气的鼻梁,还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或者是此时微微抿着的丹唇,一切都让叶尤州挪不开眼。   叶尤州暗下嘀咕了一声,他从前便知道师弟生得好看,可不知为何,今日越看越好看,好看得他想……   “师兄?”   温自怜的声音唤回了叶尤州已飘出万里的思绪。   想到方才自己脑中都闪过些什么,叶尤州罕见地呆住了。   糟了,这花有问题。 第21章 颜面不保了   【药宗弟子从温自怜带回的荆棘花中提取了香味,将其储存在留香珠中,嘱咐弟子们戴在颈项上,时刻闻着这香气,以防再次陷入梦魇之中。   有一暗恋温自怜的药宗弟子留了一颗留香珠,他和其他药宗弟子知会了一句,由他将留香珠给温师弟。他张望了一番,却意外地看见温师弟抱着只漂亮的魇兽,温师弟动作十分亲昵地将头埋在魇兽的柔软的皮毛中。   温师弟看着疏离淡漠,没想到他竟也会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这药宗弟子走进后,才发觉了不对。   只见温师弟眼尾微红,琉璃般的眸子十分痴迷地看着被他抱在手中的魇兽,骨肉匀称的玉手一刻不停地抚摸着魇兽的柔软的皮毛,魇兽眯着眼,很是舒服的模样。   但温师弟怎么看起来不像是在单纯地吸兽,行为反常甚至有些疯狂?   温师弟这般似是中了什么毒。】   这是书中温自怜中了妖花的毒时的情节。   当时陷入梦魇的温自怜由还是魇兽形态的寇池拖着一路跌跌撞撞,碰上了不少长相奇异的奇株异花。   因此,叶尤州根本没有将主角中的花毒和解除梦魇的荆棘花联系到一起。   但他方才被这荆棘花刺破了手指后,浑身的不适感和书中描绘主角中了那妖花毒的感受几乎一致。   浑身燥热,难以平心静气。   对上了。   控制不住地想亲近指定人物……叶尤州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眼前春面玉容的少年身上挪开。   ……又对上了。   叶尤州心如死灰。   完了,他来此秘境中,本意是想护着师弟,不曾想他自己倒是一时不察着了这妖花的道。   他记得书中主角曾找药宗弟子医治,但药宗弟子只是摇了摇头,说这毒未曾在医书上见过,需花些时日研究一番。   于是,书中的主角抱着那魇兽,足足吸了七日,七日后才等到药宗弟子研制出解药。叶尤州当时看这段剧情时,没觉得什么异样,主角不过是把吸猫换成了吸魇兽。   但自从知道书中那通人性的魇兽是寇池后,叶尤州心中便有些微妙。   甚至已经脑补出了那些寇池党的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寇池你清醒一点,你不是真的魇兽啊,被顺毛露出这样享受的表情是要干什么啊/摔桌】   【呜呜呜呜呜,太香了,师弟送上门的抱抱,寇寇这时候就该不当人啊!……虽然现在确实不是人。】   【好好一辆卡车突然变成了萌宠驯养环节,我单方面宣布,寇池你不行!!】   受评论荼毒太深,叶尤州满脑子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评论,但叶尤州没停下,他试图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忽视身体的异样和控制不住想向师弟扑去的心思。   叶尤州总算明白了师弟先前中药时有多难熬,他现在好似荒漠中饥渴交加的流浪者,有人将甘霖递到了他面前,而他却只能死死看着。   洞穴之中除了馥郁的荆棘花香外,还有一道冷梅般的暗香萦绕鼻尖。   这香味像是个钩子般,一下一下的挠着叶尤州的心。   “师兄。”   少年挪了下身子,香味更近了。   叶尤州往后挪了挪,撑在背后的手死死抓着地,他深呼了口气,尽量维持着正常的语调,“何事?”   发现对方后退的动作,温自怜身子一滞,并未再向前挪动,他瓷脸上没什么表情,“今日的模样不知是否吓到了师兄,师弟先前未明说身体异常,实有难言之隐,今日多亏了师兄相助。”   叶尤州晃着有些发懵的脑袋,满眼都是师弟那两片不薄不厚如春花般娇艳的唇瓣。   脑中又浮现出一些虎狼画面,叶尤州猛地侧头,声音有些生硬,“我……我早已知道了。”   温自怜眸中微动,瓷脸上带起些其他情绪,他凝视着面前的霜寒般不近人情的冷脸青年,“师兄知道?不知师兄是何时知道的?”   叶尤州脑子已是浆糊一片,但潜意识告诉他,他不能说实话,他得装作自己没去过师弟识海的样子,并且少年时他曾说了师弟长得丑,也不知道师弟是否在意,又有无放进心里。   想着想着,脑中又是一片旖旎景象。叶尤州提高了音量,“何时知道的?不……我不知道。”   眼前人一会儿一个答案,温自怜眉间轻蹙,还未再问,就听对方又说:“师弟,你……能不能离我远些。”   少年沉默不语地离远了些,空气中似乎泛着丝凉意。   叶尤州呼出了口气。   太难熬了,师弟离他那么近,他根本抵御不住。   这妖花毒,让人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他根本不能将目光停在师弟身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尤州念起了清心咒,试图麻痹自己。   昏暗寂静的地下洞穴中,两人背对着背,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温自怜淡淡道:“师兄,已有些时候了,我们不如上去?”   身后无人回应,温自怜转身,只见清冷若雪的黑袍修士正死死抿唇,那双纯净似水的墨瞳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执拗得吓人。冰寒的面上更似被春水拂过,寒冰消融,水色漾人。   温自怜丹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眼前人打断。   “师弟,你……你能不能让我靠一下?”   叶尤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熬不住了,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告诉他,让他扑倒眼前的少年。   师弟久久无言,叶尤州却再也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   他将脸贴在少年珠光般冷白的颈侧,控住不住地贴了又贴。太舒服了,师弟的肌肤太滑太嫩了。   许是体质原因,师弟身上的温度比常人要低,贴上去的感觉就像是在夏日里将脸埋进冰箱中一般,好清凉,好惬意。   叶尤州蹭了又蹭,说是靠一靠,可到后来,双手实在是没忍住地也抱了上去。他抱着师弟,就像是抱着个心爱的大型玩偶,又是蹭又是摸。   被吃尽了便宜的雪色少年身体僵硬,琉璃般的眸中泛起丝诡谲暗色,他微向后撤了些,贴在了背后冰凉的墙壁上,此时的他像是个精致漂亮的玩偶,任身前人上下其手。   *   “叶师兄,你在何处找到的这花,竟真有奇效,方才困于梦魇的弟子闻了这香气,果真清醒了过来。”   药宗弟子们拿着叶尤州带回来的玉罐,提取香气时还有些啧啧称奇。   叶尤州木着脸,靠在树上。   “与温师弟无意跌入了一处洞穴内,发现了它的功效,便带了回来。”   药宗弟子点点头,目光环视了一圈,却没看见温师弟,“诶,叶师兄,温师弟没同你一块回来吗?”   叶尤州面瘫脸上一滞,有些含糊道:“温师弟方才似乎有事,朝另一处路走开了。”   说到这个,叶尤州实在是恨不得穿回洞穴时,打自己一巴掌。都怪他不敌这妖花毒,都怪他肤浅庸俗,都怪他色.欲熏心。   他抱着师弟不知抱了多久,只知道等他那阵妖花毒过去后,同师弟从洞穴出来的时候,师弟气得耳根都红了,话都不同他说,便径自离开了。   叶尤州无意识地刮着身后的树皮,懊悔、无措,他头回觉得自己也就是个俗人,面对美色,根本不堪一击。   更何况,这妖花毒还要持续七日,这七日他该怎么面对师弟?   “叶师兄,劳请叶师兄将这些留香珠带给蓬莱弟子,方才见他们似乎往潭边走去了。”药宗弟子递来装着留香珠的小锦囊。   叶尤州还有些离了魂似的接过,离了魂似的踏上剑。   本还恹恹地御剑,想到什么后,他猛地一提速。   对了,蓬莱那地灵气充足,多生灵物异宝。就像师弟中药那次,书中路别昔便给了他解含春酒的仙丹,兴许对方能有法子解除了这妖花毒。   叶尤州全速赶路,终于在一处樱花林中看见了一众蓬莱弟子。 第22章 这毒太烦了   山樱绯红,一簇簇艳色串成了一长条铃铛。山樱摇曳,地上织就了条绯色的长毯。   幽香扑鼻,花景如画。可一众雪色道袍的蓬莱弟子们皆是神情肃穆,无一人驻足赏景。   樱花林下,蓬莱弟子们身前放置着一沉木香案,其上规整地摆着几盘灵果。他们肃穆垂首,嘴唇一刻不停,似是在念什么繁复冗杂的术法。   在他们周围,环圈摆着四十九盏烛灯,烛火跳动,气氛沉重。   叶尤州注意到他们身侧的樱花树上挂着个白色旗子,正面赤字写着招幽魂,背面墨字描着奠亡魂。   竟是招魂幡。   蓬莱弟子要招什么魂?   樱花树下,谪仙正闭目打坐,叶尤州飞至他身侧,“路修士,药宗弟子托我将此留香珠带予蓬莱弟子。”   路别昔眉睫一动,目光处映入张清冷如月华的脸。他接过锦囊,“路某代蓬莱弟子在此谢过。”   叶尤州望着林中的蓬莱弟子,有些不解,“蓬莱弟子这是?”   路别昔:“听闻此秘境中曾有不少修士自此陨落,我命弟子们设招魂幡引魂,诵灵经,渡亡魂。”   这就是蓬莱修士的气节?当年坤山宗弟子也没了不少,也只在宗内开了个默哀会。本觉得没什么,这么一对比,自家宗门就有些看不过去了。   如此高风亮节,大爱无疆。眼前圣洁如雪的路别昔在叶尤州眼中,浑身上下已布满了一层柔和包容的圣光。   方才在路上还纠结着怎么开口,毕竟中了这不入流的妖花毒,属实有些丢人。现下倒是放宽了心,叶尤州不再纠结,他撩起了袖子,一瓣赤红的花瓣在白皙的腕间十分醒目。   叶尤州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东西的,按照套路,他猜测这妖花毒若是迟迟不解开,便会在腕间开出一朵荆棘花,随后精尽人亡……不是,精血不足而亡。   路别昔出尘的玉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叶修士这是中了情花毒,此毒已绝迹多年,怎会……”   情花毒?见路别昔都说出了这花的名字,叶尤州瞬间心情大好,这说明解毒有戏了。   叶尤州放下袖子,面上无波,状似随意问道:“那这毒可有解?”   雪衣修士静默了,半晌他好看的眉头皱起处小山丘,看着有些犹豫不决。   这毒这么难解?怎么看路修士这模样,他这毒很是棘手一般。叶尤州刚刚才燃起希望,可现下这希望看起来却十分渺茫。   “自然是有解,蓬莱弟子体质特殊,要想早日解这毒,就在这情花毒发作之时引渡过来,以磅礴的灵力去压制,直到将其从体内完全逼出。”   路渡雪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说完这话后,她冲叶尤州眨了下眼,“不过情花毒性烈,越是动它,越会挣扎,因此引渡的过程难免会有些亲密,通常只道侣之间会引渡此毒。”   难免亲密,道侣之间……   叶尤州几乎是立刻说道:“那便不麻烦路修士了。”   让他和路别昔亲密?叶尤州脑中闪过师弟那张芙蓉脸隐在暗处,幽怨地望着他的模样。叶尤州抖了一下,彻底打消了引渡解毒的念头。   他先前同路修士说几句话,师弟都醋成那样,若是真要路修士给他解毒,师弟恐怕要和他断绝师兄弟关系了。   这毒竟要这样解,难怪路修士这么迟疑不决。   叶尤州定了注意,面瘫着脸道:“我已向药宗弟子寻求医治,丹药大抵七日便能制出。既是如此棘手,还是不麻烦路修士。”   说完,叶尤州也不看路别昔,直接背过身离去,他这趟过来着实有些尴尬。   路修士刚刚游移不定这么久,恐怕是觉着不替他解毒有愧家风,可若是替他解这情花毒,又担忧清白不保。   叶尤州识趣地走开了,但他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砸来个东西。他条件反射地接住,手中的东西一指长,通体黄金,长条豌豆状。   他侧头看向抛来这物之人,少女贝齿轻咬着唇瓣,清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狡黠,见他看过来,少女冲他扬眉笑了笑,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对方传音的内容却令叶尤州舌桥不下,一度怀疑传音来源是不是他搞错了。   【叶尤州,这是我费了大功夫抢来的听话铃,只要挥三下这铃,对方的身体就会任你驱使摆布哦~到时候还怕找不到人解毒吗?】   路渡雪边传音眼神边往身侧的雪衣修士瞄去,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叶尤州:……   路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搭错线了。   如果叶尤州还没面瘫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脸上这时候一定姹紫嫣红,特别喜人。   他有些难言的传音道:【路姑娘,叶某恐怕用不上这东西,何况强人所难非君子之道。】   【用不用得上是你的事,我既然给了,你也别想我收回来。】   路渡雪摆明了硬要他收下这东西。   叶尤州默,片刻后他有些僵硬地将这听话铃丢进储物囊,心道,这东西就进他的储物囊里吃灰去吧。   香案前,蓬莱弟子们还在诵念灵经,案上摆着的几盘灵果旁,还放着个瓷盘,里面装着弟子们搜寻到的遗物。   瓷盘很大,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有断了半截的木梳、褪了色的绯色发绳,碎得只剩下一小块的玉佩。   招魂时放些已故之人的生前之物,以指引亡魂归来的方向,都是招魂常见的手段。   叶尤州经过时瞥了眼,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可看到瓷盘中放着的一支发钗时,他立时从如虹剑上下来。   他将发钗拿起,细细查看。这发钗不知落在这里有多久了,银簪的部分已有些发黑,但上面的绿兰花却仍如绿宝石般泛着柔和的光,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兰花浅淡的香味。   这是宋师姐的发钗。   可宋师姐的发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尤州向就近的一蓬莱弟子问道:“可曾招到一名唤宋清宵的修士?”   那蓬莱弟子看了眼来人,窒了会儿后摇了摇头,“回叶修士,未曾有这人。”   叶尤州心下一松,但宋师姐的发钗为何会在已封禁了十余年的秘境中?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正向他指引着方向。   “这发钗是我一故人之物,我可否带走?”   蓬莱弟子盯着他身后的如虹剑,眸光有些亮又带着些羞赧,他道:“叶修士拿去便是了。”   “多谢。”   叶尤州漫无目的地御着剑,不时摩挲着手中的发钗。   若说这发钗是当年清理秘境时掉落的,那说不过去,当年宋师姐并未进秘境中,而大师兄清理完秘境出来后,这秘境就被封锁了,再也无人能进去。   可若是宋师姐在秘境封禁后进去的,却又有些说不过去。   先不说这秘境已被三大宗主施了禁制,就算是宋师姐有办法破了这禁制,可她来这秘境中为了什么呢?   这秘境中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不顾生命,费劲心机也要进来?   叶尤州想了会儿,实在是不太明白。   他抚了下绿兰花,虽说未看见宋师姐,但看见这发钗后,知道对方可能还在世,叶尤州心情缓和了些。   此次秘境结束后,他便将此物将与药宗宗主,好让他们宽心。   正要丢进储物囊中,手中的发钗却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叶尤州心下一动,朝着发钗指引的波动方向飞去。   *   背后是一处峭壁,前方是一处泥泞沼泽,发钗带他来了一处死路。   这发钗千方百计引他来了这么个地方?   手中的发钗绿光一闪,又如死物般沉寂。   叶尤州觉得发钗逗他玩的可能性很低,他开始细细搜寻这地方的特别之处。   可看了半天,除了这沼泽地味道有些冲外,实在也没什么特别的。   除非跃进这沼泽地里,一探究竟。空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黝黑的沼泽地上飘着几块碎木还有散发着恶臭的不明物。   叶尤州投了块石子进去,石子陷进漩涡中,瞬息便被黑泥烂叶给淹没。   做了会儿心里建设,叶尤州手里捏了个屏障诀,却突然听到了师弟的声音。   “师兄。”   叶尤州放下手,抬头正看见御剑而来的墨发少年。少年翩然落地,白丝带于空中飞舞,随后垂落胸前。   温自怜收起剑,朝他走来,“问了其他弟子,未见到师兄,便寻着金丝线来了。”   莹白的小指上闪着金光,温自怜静了会儿,凤眸微抬,“不知……师兄今日在洞中是何意?”   叶尤州撩袖,露出手臂上那瓣花瓣,面瘫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慌得不行,“师弟,洞穴之中,实非本意,不知何时中了这情花毒,难以控制自己。”   师弟今日走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不,师弟都误会了。师弟定然是甩手而去后,越想越气,此番来找他讨说法了。   气氛似乎比刚才还要凝固,空气都似冻上一般。   叶尤州心想,师弟现在都这么生气了,那他之后几日不能依仗师弟,该有多难熬。   叶尤州试探道:“师弟,我问了药宗弟子,这情花毒的解药还需些时日。若是师弟不愿被我烦扰,可在这毒发作时,用捆仙绳将我缚住。”   虽说难熬,但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温自怜侧着脸,雪色的脸上蕴起丝涟漪,“师兄说这毒还要些时日?”   叶尤州赶忙道:“不会太久的……大抵还要个七八日。”   说完这话,叶尤州心虚得不行,还有七八日,师弟恐怕一日也不愿同他多待吧。本以为要被师弟甩一冷脸,可没想到却听师弟说道:“那师兄这几日便与我同行,以防这情花毒突然发作。”   叶尤州十分感动,虽说师弟这话有让他别打扰其他弟子的意味,但以师弟的性子,能说出这话,他知道师弟已经做了让步了。   “不知师兄在这儿是……”   叶尤州便同他说了那钗子的事。沼泽地恶臭难闻,知道师弟喜洁,他并不打算让师弟陪同他下去。   听他说后,师弟却并不赞同,“若师兄入了沼泽后,毒发了该如何?”   叶尤州很是自信,面瘫脸上显出些笃定,“这毒刚发作过,应当没那么快再次发作。”   话才刚说完,叶尤州便感到体内一阵波动,阵阵燥热感开始蔓延全身。   叶尤州登时宛如泥塑木雕。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温自怜瓷脸上亦是一变,他凤眸低垂着,声如清泉,“师兄是……毒发了?”   如果能做表情的话,叶尤州相信,他一定是哭丧着一张脸。   感受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师弟看着越来越可口,叶尤州心里哀嚎了一声,死死压抑着自己,冷着张脸道:“师弟,你快将我绑起来。”   师弟却并未动,可能是顾着师兄弟情谊,不忍这样对他。   叶尤州已开始有些混沌了,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愈发炽烈。他努力维持着理智,心里喃喃着,师弟啊,知道你心善,但你再不绑,我真的控制不住了。   又捱了一会儿后,叶尤州爆发了,他一把将人推到峭壁上,紧紧地贴上了对方,又是一番虎蹭。   不知道这毒是不是叠加效果的,叶尤州觉得这次比上次还要难熬。脸颊明明已经贴在了师弟冰凉凉的颈侧,但体内的燥热还是未褪去。   叶尤州侧过脸,鼻尖深深地吸着对方身上的香味,嘴唇无意地擦着对方的颈侧。   身下的身子一僵,叶尤州被师弟轻轻推开了些。   叶尤州心道完了,师弟在拒绝了,他该停下来,脑中明白着要停下来,可他身体却不受控地打开了储物囊,拿出了那金色的豌豆。   “铃、铃、铃……”   三声响后,身下的雪肤少年像被定住了一般。   作者有话说:   招魂幡改自:罗贯中《三国演义》第九一回:当夜于泸水岸上,设香案,铺祭物,列灯四十九盏,扬幡招魂。   昨天在赶车,没赶上时间qwq   你们看今天这章,很粗长,还发了糖!(抠手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狸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韶华不复了   叶尤州此时像是割裂成了两个人一般,一个在心里疯狂呼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而另一个则如愿以偿地抱着动弹不得的师弟。   一开始他还能尚存些理智,清心咒也还念得利索,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的燥热感愈来愈强烈后,叶尤州脑中像是塞了团浆糊般。   好热,好想再凉快一点,再凉快一点……怎样才能再凉快点儿?   挣扎了一会儿,叶尤州实在是不满于只在颈侧贴贴,他微微撤开,双手扒在对方的衣服上,泛着水光的墨瞳直直地盯着身下的雪色少年,凝着霜雪的脸上此刻有些空白,他不时眨一下眼,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温自怜此刻就是被定住了的木头人,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他身上的道袍被扯得十分凌乱,呼吸有些乱,玉白的耳根处泛着艳色,这艳色一直蔓延到颈侧。   叶尤州细细打量着眼前仙姿佚貌的少年,脑袋里似是打着结般,他看了会儿,又凑近,将脸贴在对方的颊侧。   啊……好舒服,像贴在云朵上一样,好柔软,好Q弹。   贴着对方光滑的肌肤,叶尤州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声边继续探寻着,找到散发着冷气的来源后,他墨瞳微亮,一口咬了上去。   身下的少年凤眸剧震。   冰凉凉的,水润还泛着冷气,有些像是冰冻过的人参果,细细品尝,还泛着甜味。   叶尤州心满意足地抱住巨型人参果,可没过一会儿,嘴下清爽可人的人参果却开始发热,冷气也渐渐带上了热度。叶尤州皱眉,松了嘴,又垂到了对方颈侧。   ……   叶尤州意识清醒的时候,他陷入了有生以来最长久的沉默。   他刚刚做了什么?   叶尤州僵硬低头,他手里还捏着那个金色的作案工具,而被他百般轻薄的师弟就在他半米之外,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师弟。   他怎么能掏出这个东西?他怎么能用这东西定住师弟?最最重要的是,这铃怎么持续时间能这么久,简直是反人类的法器。   但现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该怎么赔罪?除了以死谢罪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补救?   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眼前映入一双锦缎长靴,叶尤州闭了闭眼,视死如归状,“师弟……”   “师兄不是说要下去看看?”   ……嗯?   叶尤州抬眼,师弟面色如常,神色无异,玉容上仍是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师弟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觉得,自己和师弟比起来,他倒更像那个被轻薄了的。   还是说其他修士之间也是这样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解毒罢了,就像是救人时的人工呼吸一样,没人会把这个当做一回事。   叶尤州同师弟跃入沼泽后,见师弟真的半字不提刚刚的事,神情也没什么不对后,叶尤州放心了。   看来就是他想太多了,解毒时候的意外接触,能算什么呢?   叶尤州微妙地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沼泽地中脏污不堪,隔着屏障都似闻到了那股恶臭。好在没多久,他们便沉到了底部,一阵抖动后,他们落到了一处草地上。   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扑鼻而来的青草香,这沼泽下面竟是另一片景色。   此时正值夜晚,草原上的天空闪着星光,空中飘着尾巴闪着荧光的小虫,看着如萤火虫一般,这小虫叫流萤虫,谐音留影。   这种虫子就是修真界的监视器,飞到哪儿,它就录到哪。这东西也常被修士拿来当做留影机,有些修士会将自己最想留住的记忆贮存到流萤虫中。   那发钗既然带他来了这儿,想必曾经宋师姐也来过这儿,只是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稀奇的。   叶尤州捉住一只流萤虫,摸了下它发光的尾端,前方立时如投影般出现了一段画面。   画面上,洞穴中,面容如冰的修士正垂首贴在一雪色少年身上,二人在狭窄的空间中紧紧相偎,耳鬓厮磨,宛如一幅壁画。   叶尤州瞬间甩开了这只流萤虫,面瘫脸上有些麻木。   留什么不好,留这些东西。   侧头看了眼,师弟似乎没在意,叶尤州这才又捉了只流萤虫。画面还未出来,便传来震耳的喘息娇嗔声,叶尤州手一抖,脑中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将那只流萤虫丢了出去。   他悄悄打量了下师弟的神色,好在师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注意他这处。叶尤州暗道这些色虫子,尽不干些正事。   又找了几只流萤虫后,他终于在一只流萤虫身上看见了想找的人。   画面上,一袭绿衣的宋清宵站在宗门浮雕玉柱边,双眸回盼流波,似是在等什么人。   “清宵。”   徐正宜御剑而来,见到宗门口的人后,他俊逸的脸上有些无奈,“不是说不用等我吗?此番秘境并不寻常,误了些时辰。”   宋清宵轻摇了下头,“我闲着左右也无事。”   见对方身上大大小小被刮伤的小伤口后,宋清宵熟练地掏出瓷瓶,仔细地将药涂抹在伤口处。   “若是我不侯在这儿,徐师兄怕是又要不顾这些伤口,任其发展了。”   徐正宜笑笑,任她涂着,随后他从储物囊中拿出了个东西。   “这秘境中没什么宝贝,倒是看见了这小魇兽,看着挺可爱的,想着女儿家应当会喜欢。”   徐正宜手中提着只粉扑扑的小魇兽,魇兽瘪着嘴,看着竟有些委屈。   宋清宵眸中一亮,她抱过魇兽,温柔地抚了抚它,小魇兽软趴趴地伏在她怀中,没什么精神。   “它怎么看着像是病了?”宋清宵有些心疼。   徐正宜挑了下眉,看向她怀中装可怜的魇兽的目光中暗含警告。   魇兽浑身一凛,温顺地舔了下宋清宵的手臂。   徐正宜随口道:“这家伙牙齿有些利,磨了下牙便闹脾气了。”   磨了下?   分明失去了一嘴傲人利齿的魇兽咧着嘴,可没坚持几秒就在黑袍修士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啾——”这个修士根本没有兽德!   见宋清宵有些爱不释手,徐正宜唇角高扬着,“清宵若是喜欢,便留着这畜牲养几日。”   魇兽又是一阵不满,宋清宵安抚地摸了摸它,她从储物囊中拿出了个粉色系带,在魇兽的前脚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宋清宵垂着眉眼,面上带着浅笑,“谢谢徐师兄,这礼物我很喜欢。”   叶尤州看着这一幕,他回想了一下,大师兄似乎从来没给他带什么礼物,大师兄这就有点见色忘义了吧?   画面停在了宋师姐抱着魇兽浅笑上。   叶尤州又寻了几只流萤虫,可惜投出来的又都是些奇怪画面。正要再看几个,倏然传来秦正清焦急的传音声。   【叶师兄,你在哪儿?出大事了!这边有好多个你!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   什么意思?叶尤州在心中重复了一遍秦正清的话。   “好多个他”,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28 15:26:27~2021-09-29 20: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狸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秘境磨人了   叶尤州和师弟赶到密林中时,秦正清正和一药宗弟子坐在一石头上休息。   秦正清手掌上交叉缠绕着一圈布条,他弓着身子,像是只受惊的皮皮虾。他死死看着某处,似乎是憋着气般,清秀的脸涨红了一片,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离他们数十米外站着六七个黑袍修士,这六人竟全长着同一张脸,手上提着的剑带着杀意的泛着赤光。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温自怜瓷脸上亦是有些怔然,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前方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尤州,或者说是长得和叶尤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就连他们手中的如虹剑都无二区别。   叶尤州看了眼腰侧的如虹剑,如虹剑赤光微闪,似乎对这些赝品很是不满。   叶尤州瘫着脸,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正清……”   被叫到的秦正清猛地回头,他一脸被吓到了表情,有些焦急传音道:【叶师兄,别说话,这东西是听声辩位的!】   刚刚叶尤州开口后,不远处的那些东西确实朝他们这处望了过来。方才师弟讲话时,那些东西似乎也跟着转了下身子往这边探。   叶尤州注意到这些“他”们的目光皆如雾蒙一般,很是空洞。   看着这些长着他的脸的东西,叶尤州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秦正清哭丧着脸,抬起他那只受伤的手,语气委屈极了,【叶师兄,方才我不过是想摘些灵草回去,突然看见了这些东西。起初只有一个,我以为是你,还很激动地同你说话。   谁料这东西直接一剑刺了过来,吓得我以为我哪里没做好,惹叶师兄生气了。直到这东西的身后又出来了三个,我这才发现了异样。我一路尖叫着跑走,这些东西便追了我一路。】   秦正清扯着身边那药宗弟子的道袍,满脸感激,【幸亏方才遇到了这位兄弟,他传音告诉我这些东西听声辨位的,不然我今日可能就要命丧这些假叶师兄的剑下了,叶师兄,我还能见到你真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叶尤州木着脸听着秦正清的哭嚎,秦正清身边的药宗弟子模样周正,鼻尖长着些小雀斑,他没见过这人,不过药宗弟子他认识的也不多。   “师兄,这些东西……”   温自怜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手捂住,他垂着眼,芙蓉脸上划过一丝异色。   叶尤州捂着师弟,见远处那些东西又走近了几步,他传音道:【师弟,这东西来处不明,正清说他们听声辨位,我们还是传音为妙。】   温自怜沉默了会儿。   【好。】   那些东西徘徊在四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散去。听正清的描述,这几个“他”武力值似乎也复制了他的,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还有,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不知为何,那药宗弟子频频侧目,发现这弟子在看师弟后,叶尤州冷下了脸,大事当前,这弟子居然还有心情欣赏师弟的美色?   大抵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悦,那药宗弟子平稳传音道:【我方才在躲避魇兽的追击时,还看见了叶师兄你身边之人,和他生得一模一样,也有三四个。】   居然还有师弟的复制品?   叶尤州觉得他似乎抓住了些苗头,方才他与师弟在沼泽下待了会儿,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正清传音。这些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个沼泽下的大草原有问题。   他曾在古籍中读到过,有些幻境会“造人”,一种是直接侵入识海,窥窃记忆,随后诞生一个幻体,这个幻体知晓所有事情,但无法复刻武力值,如纸糊的灯笼般,但擅蛊惑人心。   而另一种幻体则是没有记忆,但能完全复制本体的样貌与武力值,这种幻体需要本体进入“腹地”,并且通过某种契机才能诞生。   现在看来,他和师弟去的那块沼泽地下便是这些幻体的腹地,但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契机导致了这些幻体的诞生。   叶尤州打算给师弟打个预防针,一会儿很有可能会遇到他的幻体,到时候本体和幻体面面相觑,场面一定很是诡异。   还未开口,就听师弟叫他:   【师兄。】   只见师弟神情复杂,玉脸上有些难以言喻。   不过是看见复制体罢了,师弟没必要这么震惊吧?叶尤州顺着目光看去,冰霜脸上瞬间又冻了一层。   只见不远处,师弟的幻体们不知何时过来了,比起他那些略显呆滞的幻体,这些师弟的幻体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凶残。他的幻体们还在捕捉人类,而师弟的幻体直接开始同类厮杀了。   他们正吞食着其他幻体,不是抽象地吞食,是真的张着血盆大口,一口一个幻体。场面十分血.腥暴力,还有些倒人胃口。   看着那些长着师弟脸的幻体大快朵颐地吞食,真的是一种很魔幻的体验。   叶尤州看了会儿那边厮杀的场面,又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师弟,瞬间觉得接受了一次眼神的洗礼。   温自怜玉容上也不太好看,他拧着眉心,【师兄,我们也许该回一趟沼泽。】   叶尤州和师弟想到一块去了,这种幻体单纯拼武力的话,他们根本敌不过。腹地诞生幻体,而消灭幻体的东西,往往也在腹地中。   但是这也存在一个风险,若是他们没找到消灭的东西,又触发了那个契机,那么秘境中的幻体只会越来越多。   但他们现下左右也不敌幻体,倒不如去腹地一试。   只是他还一个字也没和师弟说,师弟就猜到了?这就是主角马达般快速运转的脑袋瓜子?   叶尤州打定了注意,传音道:【正清,我大抵知道了这东西的来路,你去告知其他弟子,让他们小心避让。】   秦正清闻言直接扑了过来,他清秀的脸皱成了一团,委屈巴巴道:【叶师兄,我同你一块儿去吧。我今年不该来这秘境的呜呜呜呜。】   秦正清抱着叶尤州的胳膊,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凉意,他抬头寻找着,见温师弟冷眼看着自己,秦正清慢慢放开了手。   呜呜呜呜呜温师弟今天也好冷淡,他还是不跟着去了,温师弟好看是好看,但是也好吓人呜呜呜呜。   回头又看见那些长着温师弟的脸的东西,秦正清打了个哆嗦。   他哭丧着脸,最后道:【叶师兄,你去吧,我在这好好守着。】   叶尤州:……   怎么让他做个传信的百灵鸟,跟让他去吃丧席似的。   回沼泽的路上,叶尤州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是触发了哪个契机。他与师弟在沼泽中唯一做的事就是看了几只流萤虫,但问题不在流萤虫上,他接触了流萤虫,但师弟并没有。   所以这个契机到底是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倒是御剑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只魇兽。   叶尤州停下,路边粉扑扑的魇兽睁圆了眼,浑身柔软的皮毛也似刺猬般炸起,它咧着嘴,试图吓跑这个莽撞的人类。   可惜,一咧嘴,只能看见一条红舌。   叶尤州的眼神顿时有些怜悯,这只魇兽平日里日子很不好过吧,看着挺健壮的,年纪轻轻却掉光了牙。   那魇兽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它的爪子猛地一抓地,带起一阵尘土后扑棱着翅膀飞去,留了个十分傲娇的背影,粉色蝴蝶结飘带在它身后迎风追赶着。   扬起的尘土飞了叶尤州一脸。   不过是只有些爱耍小脾气的魇兽,叶尤州施了个清洁术,正打算离开,却在看到空中那条粉色蝴蝶结后顿住。   这不是宋师姐那只魇兽吗?   前方已看不见师弟的身影,叶尤州索性直接传音:【师弟,你先去沼泽,我随后便来。】   叶尤州紧紧追着那只魇兽。   魇兽穿过密林,飞过碧潭,最后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这歪脖子树十分寻常,如果树也有主配之分,那这树就是一再普通不过的路人树,没有人会为它驻足。   魇兽十分熟门熟路地将前爪按在这棵歪脖子树上,树前立时出现了一个入口。   这年头,连魇兽都知道弄指纹密码锁了?   叶尤州跟在魇兽身后进去,视线内映入了一处邻水小院。青松竹林,流水小渠,这里像是与世隔绝的秘境桃花源,与外处格格不入。   而小院中,有个俊逸男子坐在一木质矮凳上,他正低头捣着草药,神态专注。   叶尤州立在原地,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误入幻境了。大师兄分明在五年前,就死于魔兽狂潮中。   俊逸男子似乎注意到了他,他抬起了头,完整地露出了那张徐正宜的脸,叶尤州也看清了对方那双似是罩着一层雾霾般的双眸。   他不是大师兄,是幻体。   叶尤州同这个幻体对视了一会儿,手中如虹剑剑光一闪,正要攻去,就听眼前的幻体道:“尤州?”   叶尤州身形一顿,这究竟是不是幻体?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ω\)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狸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师弟威武了   当年大师兄只身前往妖兽窟做宗门任务,不知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妖兽们突然开始狂躁,引发了一次魔兽狂潮。   大师兄是被这些发狂的妖兽活活耗死的,成千上万的妖兽们发起进攻,车轮战一般轮番上阵,大师兄是被硬生生耗尽了灵力,最终在妖兽窟躺下。   谁也没想到备受瞩目的剑宗首徒最后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对方离世的太突然也太令人唏嘘了。   眼前的这个幻体太像大师兄了,就连叫他的时候,嘴角翘起的弧度都和大师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叶尤州持剑刺去,面瘫脸上闪过寒光。   可惜,幻体只是幻体。   剑尖离对方喉间只有短短几厘米时,突然响起道惊呼:“小州。”   叶尤州侧目,一道绿影窜入,他微惊,“宋师姐?”   宋清宵一袭青衣,柔顺靓丽的墨发用一支碧色发簪固住,她背着个竹编箩筐,宛如竹林中新生的嫩笋,清丽婉约。   见叶尤州似乎有话要问,宋清宵放下箩筐,眉眼似水,她柔声道:“要说的太多了,我煮了莲子汤,小州你进屋吧。”   于是,叶尤州就被夹在了中间,他左边坐着宋师姐,右边坐着那个大师兄的幻体,要是不看右边那个幻体的眼睛,这一幕还真有些温馨。   叶尤州喝了几口莲子汤,汤勺在碗沿刮了又刮,想开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比如,宋师姐你是怎么闯进来的?这个“大师兄”又是怎么回事?宋师姐你又为什么要待在这秘境中?   见对方手中的碗都要被刮落一层碎屑了,宋清宵抿唇笑了下,“就如小州看见的,我在这秘境中待了五年了。”   宋清宵看了眼徐正宜的幻体,目光似是透过他看些其他的东西,柔和又缱绻,“徐师兄当年遇难,尸骨无存,就连魂魄都被一众妖兽打散,只剩几缕残魂。”   她停了会儿,又极缓极慢地眨了几下眼,压下了眼中的湿润,“我似乎一直都太软弱了,没什么大的追求,没什么脾性,父亲常说我是豆腐性子,经不起磨难,一碰就碎。偷拿药宗至宝虚空锁,大抵是我做过最为出格的事了。”   宋清宵笑了一声,柔和的面庞上难得露出些女儿家的娇俏。   “徐师兄和我提过,镜花水月这秘境中多生梦魇,当初带着徐师兄的残魂进来时,并未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论梦魇也好,幻境也罢,让我见徐师兄最后一面便够了。”   宋清宵默了会儿,怀念道:“起初是这么想的,谁料后来不慎跌入了沼泽,出来后便看见了活生生的徐师兄。看见这幻体时,我有了个想法,我将徐师兄的残魂放了进去。”   叶尤州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宋师姐这么多年未回去,是想留在这儿,用幻体养大师兄的魂。只是,常人七魄差个一魄都难以养魂成功,更何况大师兄只剩些残魂了。   宋清宵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将手搭在“徐正宜”手上,“想着左右无事,便试试,不曾想待了这么久了。”   宋清宵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个温柔的笑,被她看着的“徐正宜”懵懵的。   看着这一幕,叶尤州起身,他觉得这个场合下,他有点多余。   见他要走,宋清宵也站了起来,“便要走了吗?这莲子汤都还未喝完。”   叶尤州心道狗粮吃的已经够饱了。   “宋师姐,我无意踏入了那沼泽,现下外面正一团乱。”   想到宋师姐就是发现那腹地的人,叶尤州问道:“宋师姐,这幻体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宋清宵倚着门,闻言一愣,随即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是念想。若是想让这些幻体消失,便将他们引至腹地中。”   叶尤州出来后,满脑子都是“念想”这两个字,这算是什么答案?但先不论这个,也不知道师弟那处如何了。   赶到沼泽地时,叶尤州差点被一火球砸到。天空上,一只通体浑黑的三角巨蛟正在凶恶地吐着火球,它身上坐着个雪肤玉容的黑袍少年,而少年的周围,正壮观地围着百来个“叶尤州”。   怎么还更多了?念想的意思莫非就是在沼泽中想到对方的意思?他半路走掉,师弟一定很生气吧,居然都有了百来个“他”。   三角巨蛟一口十来个火球,可惜砸到那些幻体上,却像是挠痒痒一般,至多让他们移动速度慢一些。   叶尤州传音:【师弟,得将这些幻体引至沼泽处。】   坐在黑蛟上的少年发现了他,黑蛟垂直落下,一阵风过,叶尤州被带到了黑蛟上。   坐在师弟身前,暗香浮动,美人在侧,叶尤州却有些别扭,不过情况特殊,也没功夫管那么多。   温自怜的声音近在咫尺,声如林籁泉韵,“师兄刚刚说什么?”   说话带起的气流在耳边擦过,叶尤州不自觉动了下耳朵,“这些幻体生于腹地,也惧怕腹地,我们需想法子将他们引过去。”   “好。”   耳朵又是一阵酥痒,叶尤州面瘫着脸伸手抓了下。   不过,这些幻体怎么只逮着师弟围?叶尤州刚有些疑惑,目光落到师弟撑在巨蛟上的手时,疑问消失了。   师弟右手食指上带着枚古藤戒,叶尤州没想到这古藤戒原是这时候得来的。不过确实,看到这些幻体的时候,他就该想到这腹地中有东西的。   书中主角也有一古藤戒,作用是能分.身,不比于分身术只造个形,这古藤戒便像是个移动腹地,能够完美复刻出另一个主角,旁人难以分辨真假。   评论区也曾拿这古藤戒做过文章,什么一夜十人,分.身大法妙,叶尤州压根没眼看下去。他当初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主角武力值这么强,还总是被压着欺负的那个,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师弟他过于纯善了,此番他中了情花毒,对师弟做出了种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师弟竟然也没有追责,这般性子,难免吃亏。   叶尤州还在忧心,这边温自怜已带着巨蛟将这些幻体引到了沼泽处。   见形势大好,叶尤州适时掏出了飓风符,大片的幻体像是碎石子般被卷进了飓风中,又缓缓沉入沼泽。   解决了幻体,又见着了宋师姐,叶尤州一路心情不错,反倒是刚得了灵器的温自怜一路沉默。   叶尤州从储物囊中掏了两颗人参果,扫到那支绿兰花时,他心道,糟了,忘了将这东西还给宋师姐了。   叶尤州递了个人参果给师弟,师弟却没要,叶尤州只好勉为其难地独享两个。   汁水迸溅,清香怡人,叶尤州惬意得不行。   “师兄方才去了哪儿?”温自怜凝视着身边人,语气似是随意道。   想到刚刚自己吃的一肚子狗粮,叶尤州心情复杂,但宋师姐应当不想旁人知晓这些事,叶尤州试图含糊过去,“没去哪儿,见着了只漂亮魇兽,一时间被它带的走错了路。”   “是吗?”温自怜闻到了对方身上浅淡的草药香,他凤眸低垂,眸含异色,“我记得师兄已有了一只魇兽。”   想到臭着张脸走掉的寇池牌魇兽,叶尤州面色不太妙,“我倒也没那么喜欢这东西。”   不管是师姐那只漂亮魇兽,还是寇池牌魇兽,叶尤州都不喜欢,他不太喜欢这种闹腾的生物。要是有像师弟这般安安静静的灵宠,那他倒是不介意养上一只。   前方有火光窜动,叶尤州和师弟走近,看见了一众修士,几乎所有入了秘境的修士都在这儿了。   众修士正围着篝火,在谈乐说笑,或是掏出新得的秘宝灵宠,好面子地攀比着。   见他疑惑,温自怜解释道:“方才师兄不在,许是未听见,方才秘境中已响起三声古钟,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封闭秘境了。”   难怪众修士都聚到了一块儿,原来是散伙前的篝火晚会。   叶尤州同师弟找了个边角坐下,屁.股都还没坐稳,秦正清便凑了过来。   “叶师兄,你方才去哪了,我和你说,刚刚你是没看到,温师弟方才可英勇了。林中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那么多个你,那杀意是一个比一个强,我和别人传音传的都要憋坏了。   这时候,温师弟站了出来,他驾着一头三角巨蛟乘风而来,简直就像救世主一样,我宣布,日后温师弟就是我的偶像!”   秦正清说到激动处,一巴掌没忍住地拍在了温师弟腿上。对上温师弟刀子似的眼神后,他挪了挪手,搭在了叶师兄腿上,谁料温师弟眼刀子又飞了过来,秦正清心里“呜”了一声。   温师弟怎么突然和叶师兄亲近起来了,他日后还能抱到叶师兄的大腿吗?   欢声笑语,修士打闹嬉戏,场面十分融洽。   叶尤州掏出剑谱正打算假寐一会儿,身旁突然来了个雪衣修士。   雪衣修士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三两个蓬莱弟子,他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起哄似的朝他挥手,示意他快些。   面容白净的雪衣修士涨红了脸,他站在温自怜面前,声音打着颤,“温……温修士,我可否能与你借一步说话?”   哦豁。   师弟的桃花又来了。   叶尤州假装认真看着剑谱,眼神时刻注意着身边的动静。   师弟在沉默,师弟侧了下脸,师弟还在沉默,哦哦哦哦哦,师弟站起来了!   叶尤州目送着师弟和那雪衣修士离去,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当初看书时,这种表白主角一天能遇上数回,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说:   叶尤州:吃瓜脸。   感谢在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狸子、我是黑粉,勿cue 1个(太破费了!!留着买糖吧。谢谢谢谢,鞠躬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要出秘境了   林间深处,矮木丛旁,修士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此时周身寂静无声,若是不小心踩碎一片落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独处,空气中有些尴尬。   蓬莱弟子红着脸,视线自面前的如雪玉颜上划过,他眼神飘忽,有些忐忑又带着些期待,“温修士,我……我钦慕你许久了。”   “我知道了。”   诶?   蓬莱弟子有些摸不准意思,温修士这是同意了还是拒绝了?   他决定再加把劲,“温修士,自上回破冰大典那时,我便注意到了温修士。自然……温修士这般夺目,大家的目光几乎都放在温修士身上,我自知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执念至此,仍是希望能将心意说与温修士。”   蓬莱弟子从储物囊中拿出了一只手钏,手钏上共有十八颗玛瑙质地的珠子,精巧细致。   “这是锁灵环。我们蓬莱一脉生来便如灵器般可汇聚灵力,因此特质,蓬莱弟子常被其他弟子们当做储灵力的灵器使用。   为了避免日后常被其他弟子亲近,宗门制了这锁灵环,将此环赠与道侣,蓬莱弟子们的灵力便只供道侣一人使用,旁人无法再获取灵力。”   蓬莱弟子这张白净的脸上已红透了,他已将话说的足够明白了。   他垂着头,心跳声如打鼓。   “我知道了。”   还是这句,语调也还是一样冷淡。   蓬莱弟子心已跌至谷底,他一脸灰败,在少年经过他身边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温修士可否告知我为何?”   即使是被拒绝了,他还是想听到一个回答,好为这一年的苦苦单思划上个句号。   温自怜稍作停顿,浅淡的眸中并无波动,如雪的面容上亦是一脸冷淡,“你与我并不合适。”   只是一面之缘,未曾深入了解,看个表象的喜欢,太容易也太多了。   蓬莱弟子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难免有些失魂落魄。   不过虽说被拒绝了,他倒还是有些欣喜,温修士能同他出来就已在他意料之外了,本以为会被直接拒绝的,温修士当真是好温柔。   *   叶尤州正跟在一人身后,先前他便觉得正清身边那药宗弟子有些不太对劲,在看到众修士都在狂欢而这雀斑弟子独自出去时,心中的想法更确定了些。   当时他与师弟都在,这药宗弟子看了会儿师弟,和他传音时却是用“叶师兄身边人”来代指师弟。若是宗内有人不知晓他也就罢了,可有人不知晓师弟,那就很是奇怪了。   这药宗弟子走得很快,且十分有目的性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叶尤州紧跟其后,在看到对方打开了宋师姐的结界并进去后,他立时跟了进去。   这弟子是谁?怎么知道这处的?更何况,能突破宋师姐的结界,对方的修为恐怕不低。   叶尤州一脚已要踏入小院,听到宋师姐讶异的一句“父亲”后,他将脚缩了回来,躲回了暗处。   ……父亲?   宋师姐何人?药宗宗主宋古裳之女。他跟的人竟是宋宗主?   叶尤州倒吸了一口凉气,面瘫脸上亦是一滞,谁能想到宋宗主会幻化成小弟子的模样混进来?他往暗处又缩了缩,但愿宋宗主寻女心切,没注意到有人跟踪他。   “我宋古裳何时还有个女儿?虚空锁丢失的那日,这女儿便没了!”   院中陷入了沉默。   叶尤州心道,宋宗主,随便说两句便算了,此次又是主张开这秘境,又是特地寻过来的,要是真不想认这女儿,恐怕“镜花水月”这秘境要锁到生锈了也没人会开。   难怪他说这药宗弟子懂这么多,此次开了这秘境,想必宋宗主心里也挺苦的,得时刻察看弟子们的情况,免得他们折在这秘境中。   也就是等到要走的前半个时辰,才敢来看下惦记着的女儿吧。   小院中沉寂了一会儿,宋师姐的声音再次传来,“虚空锁在此,父……宋宗主若是劝我回去的话,大可不必了。我早已下定决心,一日没有凝魂成功,便不会回去。”   “你……”   叶尤州掏了颗酸乌梅扔嘴里,墙角听得很是起劲。   宋师姐何必呢?宋宗主一看就是拿虚空锁当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见女儿一面。现下可好了,宋师姐会错意了,连声父亲也不喊了,宋宗主此时怕是气得脑瓜疼。   这两人,若是好好说话的话,这时候都该抱着痛哭流涕了。   僵持了一会儿,宋清宵放软了声调,“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进屋里坐会儿。”   叶尤州点了下头,确实,这时候就该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也省的两头猜,累人得很。   “再有半个时辰便要关秘境了,我哪来的功夫和你在这闲扯。”   叶尤州眼睁睁看着刚说完这话的宋宗主板着脸进了屋子,他嘴里的酸乌梅险些掉了出来。   好一个言行合一的宋宗主。   眼看便是大团圆结局了,叶尤州从结界中走了出来,他摩挲了下手中的绿兰花,看来又得下回还了。   “温修士,此次一别,便又是一年之期。若是温修士并不厌恶,可否收下这枚海贝。”   叶尤州看了过去,右前方处,有一灰袍修士正站在师弟面前,灰袍修士是个散修,此时他灰雾般的双瞳正紧紧盯着眼前人,有些焦急的等着答复。   好像又换了一个?   叶尤州记得刚刚叫师弟出去的是个蓬莱弟子,现下这个显然不是刚刚那个。不过倒也理解,到了分别季,总是心潮澎湃,难断情思。   这灰袍修士说的海贝便像是修真界的电话,不过不是实时的,需要些时间传导。   分别之际,送枚海贝,总不能是隔山海交流学术吧?这灰袍修士的目的一望而知。   怎么这种事常被他所撞见,叶尤州打算避让开,让师弟自行处理。   还未走几步,一股熟悉的热潮突然涌了上来。   叶尤州:……不是吧。   像是为了狠狠破灭他最后的幻想般,又是一阵热潮袭来,叶尤州撑在一旁的树上,呼吸开始有些乱了。   这该死的情花毒,每次都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可惜心里不论怎么愤愤怒骂情花毒,叶尤州的目光仍是开始不受控地盯着远处师弟挺拔的背影,他手指紧紧抠着树皮,努力平复着呼吸。   温自怜眉眼冷淡,玉白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中,微弱的月色下,这张半明半暗,泛着层温润月光的面容更加昳丽得夺人心魄。   灰袍散修看得迷了眼,他咽了下口水,举着海贝的胳膊已有些发酸,他贪婪地扫过面前这张脸,实在是等不急了,“不知温修士意欲如何?”   温自怜琥珀眸中划过一丝厌恶,他丹唇轻启,还未开口,前臂便被一人带了过去,那人的手穿过宽大的袖口寻到了他的手,紧紧缠了上来。碰触他的手滚烫如铁,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他一怔,侧眸看见来人后,睫毛轻颤,倒是未将手抽回来。   接触到师弟的肌肤后,叶尤州暗自吐了口气,他正绞尽脑汁想什么理由带走师弟,就见灰袍散修匆忙道别,“既是叶修士有要事要谈,那我先行一步,若是……若是温修士有意,可随时来不离山寻我。”   这修士太有眼见了,省了一把子时间。   温自怜侧眸盯着眼前人,“师兄可是又毒发了?”   叶尤州点头,正想说师弟你让我靠下便好了。身子却一歪,他被师弟推的后退了一步,背部撞在了一棵树上。   “师弟……这……”   叶尤州的话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冰霜脸上有些崩裂。师弟他……他怎么亲上来了?   温自怜凤眸半眯着,在身下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重重地含了一口,琥珀的眸中已然蕴满了深沉的色调,他冷冷地瞥了眼远处那道雪色的身影。   这一眼毫不掩饰地带着锋芒,还有些挑衅的滋味。   雪色身影停了会儿,消失在了视线中。   叶尤州回过神后,有些明白了。经过上回解毒,师弟应当是误以为解毒需要唇齿相依了。   这真是个乌龙事件。   叶尤州偏过头,正想透口气说句话,却在下一瞬又被掰了回去,唇上又是一痛。   嗯……好疼。   他不说话了还不行吗?他上回亲师弟时有这么凶残吗?师弟他该不会是想报复回来吧?   太疼了,师弟,下次我不敢亲了,不敢亲了。   叶尤州有苦难言。   ……   篝火边,路别昔静坐着,出尘的脸上难得带着些茫然。   路渡雪拿着木枝戳着火苗,脸颊微鼓,有些生气,“你不是决定帮叶尤州解毒了吗?哥,你怎么就回来了?可别骗我说是找不到人啊。”   路别昔回忆起方才那一幕,他眸光凉薄,声淡如水,“叶修士此时已不需要我相助了。”   路渡雪轻哼了一声,只当自家哥哥找了个借口。   篝火发出“滋啦”的声响,谪仙静静地凝视着火舌,火光映照在那张清冷如霜的面容上,为其添了些活人的气息。   他默了会儿,将一东西放进了储物囊,玛瑙闪过一道润泽的光,下一刻消失在了储物囊中。   作者有话说:   告白的蓬莱弟子:他好温柔。   叶尤州:他好善良。   路别昔:他好狠。   温.罪魁祸首.怜:哦?   下章入v,谢谢支持,鞠躬鞠躬。   感谢在2021-10-02 21:00:00~2021-10-03 21:3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往事随风了   “镜花水月”这个秘境封闭的那刻,众修士们齐齐松了口气,此次秘境的经历属实有些离奇。   不论是被大批可爱的魇兽跟在身后追,还是不慎陷入梦魇中,又或者是看见生着张美人脸的幻体大吃四方,都令他们大开眼界。   破冰大典就此落幕,坤山宗内并未设宴。   按坤山宗的说法是只迎客不送客,若是修士们有意留在坤山修行数月,坤山宗自是欢迎的,只是这时的厢房便如客栈般,要收费了。   此时的贫富差距一下显现了出来,除了蓬莱弟子外,大多修士选择了就此离去。   刚出秘境,温自怜便被重重围住。   “温修士,这是我偶得的灵宠,听闻温修士不喜长毛的灵宠,此海蝶色彩斑斓,于夜间会闪七彩的光,不知温修士是否喜欢?”   “温师弟,听闻此次秘境险象横生,不知可有受伤?我带了些灵丹,若是温师弟需要,大可以和我说。”   “温修士……”   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年并未回应他们,他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环绕着他的修士,落在了远处那道仓促离去的雪松背影上。   黑袍在拐角处消失,温自怜收回视线,眼底满是郁色,“多谢诸位好意,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啊……”   众修士手中还拿着大大小小的灵宝秘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温自怜回了厢房,房门前摆满了丹药瓷瓶和一些术法秘符。他挥了下衣摆,这些法宝如垃圾般被扫到了红木长廊上。   屋内安静,没有喧嚣,亦没有旁人打扰。   温自怜坐在榻上,沉沉闭上了双眼。   “师弟,方才在水下,一时情急,并非……”   “师弟,剑冢凶险,特来搭救师弟。”   “温师兄,我不怕疼……嗯……”   温自怜眉间紧拧,额间的朱砂鹤印红得妖冶,他默念着清心咒,丹田下沉,灵力凝聚,努力平复着气息。   可惜效果甚微,脑中仍是如幻灯片般不停地闪过片段。   “铃、铃、铃……”   面前洁如白玉,气质如霜的黑袍青年像是盯着猎物般的盯着自己,对方向来空无一物的墨瞳中泛着潋滟的水光,看着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美味的东西。   温自怜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方才那个金色的东西竟是定身的法器。   对方神色迷离地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地挪了会儿,温自怜呼吸混乱,心口似是藏着块石头,他有些喘不过气。   正当他觉得似乎有些过火了,青年适时地离开了些,随后撑在自己身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师兄这是好了?温自怜正欲传音,唇上突然撞上个柔软的东西。   他瞳孔剧震。   师兄……   青年抱着他啃,像是一只兔子,抱着个美味的大萝卜。   温自怜心口直跳,唇上传来的温度烫得他指尖轻颤,睫毛更是高频地颤动着。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凉快,青年无意地探出个粉嫩东西,在他被迫微张的唇上舔.舐了下。   舌尖被舔过,带起了一阵酥麻。   温自怜难耐地滚动了下喉结。   事毕后,他在一侧静坐,直到呼吸逐渐平稳,身上的燥热消散后,他才抬眼看向对方。   黑袍青年已恢复如常,他坐在一旁,冰霜的脸上带着些死寂,仿佛十分懊悔方才的举动。   烈火烧灼般的心脏瞬间似是被泼了冷水般熄灭了,温自怜走到青年身侧,状若无事发生,紧紧盯着对方的他,自然也没错过青年如释重负的神态。   又是这样,师兄又是这样,因着师兄的举措而被牵动情绪的似乎一直都只是他一人。温自怜眸色暗沉,心里滋生了些难以言喻的想法。   师兄再次毒发的时候,他没忍住,狠狠地亲了他。   他早注意到了不远处路别昔的身影,也看见了对方手中拿着的锁灵环。师兄向路别昔问过如何解毒了?师兄宁愿和路别昔做亲密的事,也不愿意和他做吗?   温自怜忍不住在想,若是师兄是和路别昔一块儿中的毒,师兄也会这么对路别昔吗?   想到射箭那次,师兄和路别昔紧紧依偎的模样,温自怜在心里应道,会的,师兄会的。   青年躲闪似的偏开了头,温自怜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狼崽,他将对方的脸掰了回来,另一只手撑在对方的后脑,将人压向自己,又用力地咬了上去。   青年压抑地低吟着,他们的道袍交缠在一起,他尝到了师兄嘴中酸梅的味道。   有些酸涩,却又泛着甜丝。   ……   榻上,温自怜猛地睁眼,琉璃眸中已染上浓稠的墨色。静了片刻后,他起身下榻。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打开了桌上的一层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琉璃罐子,里面装着一只流萤虫,它抱着片嫩叶,叶子被它吃了大半。   他解开了罐上的绳结,流萤虫亲昵地在他手上打着转,扑闪的荧光尾端蹭着他的手指,乖巧地等待他开启尘封的记忆。   温自怜安抚地摸了下它额上的触角,指尖在它的尾端划过。   投映出来的地点是在一处深林中,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到处可见的妖兽尸.体,树上乱挂着的模糊肉团,鲜血遍地都是,场面十分惨烈。   妖兽们正奋力奔着,它们逃命似的乱窜着。   一只裂纹兽将一旁的少年撞倒在地,少年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琥珀的瞳仁好奇地望着后方,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将这些妖兽吓成这样。   远远传来人声,“叶师兄!完了,叶师兄杀红眼了,怎么办啊?这妖兽窟明日还能看见妖兽吗?”   “叶师兄,你冷静点!!”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徐师兄就是命丧在此,叶师兄此番闭关出来便听到这个噩耗,心中自然是气不过,今日恐怕不屠个千百只妖兽,他是不会回来了。”   “那师尊那边该如何交待?”   “先别管师尊那怎么说了,还是先找找叶师兄吧,他这般耗费灵力,到时怕会直接晕在妖兽窟。”   “唉……”   少年刚经历了一次蜕皮期,他拧着衣服上的水,竖着耳朵听着远方的动静,有些好奇他们嘴中的叶师兄是何人?妖兽窟中万把的妖兽,屠得过来吗?   拧完了水渍,少年熟练地在脸上抹上一层黑灰,他手上的黑灰还没抹完,便被一人带到了树上。   方才他站的地方,冲过去了一只大角犀兽。不过是只犀兽罢了,他都无需动手指便能令其暴毙,总有些人爱多管闲事,少年有些厌烦。   头上传来清泠泠的声音,他身后靠着的胸腔也在微微震颤,“可曾吓到?”   听见这声音,少年一僵,他仰着头,琉璃的眸中映出了对方的模样。   冷淡无波的墨瞳,轮廓分明的冰山脸。   少年长睫一颤,往他怀中缩了缩,说道:“没……没吓到。”   少年等了会儿,却没等到上方的回答。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头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对方轻瞌着双目,似乎是睡着了。   睡……睡着了?   少年抿了抿唇。   少年弓着身子,想给对方输些灵力,可他体内灵力再充沛,也不得其法。他泄了气,呆呆地望着渐沉的天色,听着对方轻如羽毛的呼吸声,心情从未有过如此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树上又多了个仙风道骨的儒雅修士,那修士无奈笑了笑,“尤州今日冲动了。”   华庭稀奇地看着缩在尤州怀中的少年,他将手搭在少年腕间,眸中难掩震惊之意,“你……”   华庭沉吟了番,循循善诱道:“你可愿同我回坤山,做我的亲传弟子?”   少年听见自己轻声说了声“好”。   画面在此定格。   温自怜望着窗外渐晚的天色,许久后,他将流萤虫放了回去,坐到了案几前。   雪肤少年挺直着背,他握着笔,开始默写剑谱。   一页,两页,三页……   从黄昏写至晨光初露,少年仿若无知无觉地默写着。   几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上,前几行还是剑谱的起势诀,后面几乎整面都规整漂亮地写着“叶尤州”三字。   晌午时分,华庭君传音而来,少年这才魔怔般地放下了笔。   华庭没骨头似的坐在高椅上,见自家徒弟没缺胳膊少腿,他放下了心。看起来,十七似乎没什么大事,他有些多虑了。   温自怜跪在地上,身板直的如雪松。   他垂着头,露出了雪色的脖颈,“师尊,我似乎是……入障了。”   华庭仍是懒懒地瘫着,从“镜花水月”这个秘境出来的弟子们来见他的时候,几乎每个都这么说。毕竟梦魇窥探的是修士们最脆弱不堪的记忆,出来头几天,难免心性会受影响。   华庭嘬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十七为何觉得自己入障了?”   温自怜缓缓抬头,他浅色的眸中晕染开了浓厚的墨色,像是一张洁净的宣纸上打翻了新墨,墨汁浸染了整个瞳仁。   他眸色深沉,轻声道:“我想吃了他。”   华庭猛地坐了起来,他手上的茶盏晃出了水渍,他没功夫擦拭,诧异道:“吃了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3 21:32:32~2021-10-04 21: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乜也 10瓶;大狸子 5瓶;阿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师弟难言了   此番秘境出来,华庭将弟子们挨个传唤了遍。   叶尤州在里面喝了几口茶水就出来了,这次传唤就是一次简单的心理健康谈话,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流程了,但偏偏师弟却没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尤州正欲出门,路过的弟子们唏嘘一片。   “温师弟与师尊怎地谈了这么久?”   “似乎是温师弟入了魔障,师尊正在开引。”   “怎会如此?温师兄向来处事不惊,显少见他有应付不来的时候,此次秘境有什么可怕之处?连他也陷进去了?”   另一弟子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把家中逝去的长辈们梦了个遍,十几个老头子指着我鼻子骂我没出息。好在后来有了留香珠,不然,我恐怕要成为第一个在梦魇中被骂死的修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弟子们笑成一片,笑声渐渐远去。   叶尤州若有所思,师弟他入障了?   难怪他觉得昨日师弟很是不对劲。想到昨日自己落荒而逃的情形,叶尤州微窘,若是知道师弟是入障了,他不该就那么走掉的,真是太没师兄风范了。   唇上还有些刺痛,叶尤州不再多想,他只身前往药宗弟子们的药园。   药园中,药宗弟子们正在进行每日的炸炉艺术。   “嘭——”一只四鼎方炉冒起了黑烟,炉旁钻出了张碳黑脸。   那弟子吐出口灰,眉间皱成了个“八”字,“怎么会这样?天麻三钱、元胡二两、木莲、地龙半夏……明明是这个配方,到底哪里错了?”   园中的葡萄藤立柱上靠着个药宗弟子,他手中拿着张拖地足有两米多长的宣纸,他耳边夹着薄荷叶,鼻尖贴着两片生姜,眼下青黑一片,看起来几日没睡了。   这弟子眼皮打着颤,却仍是努力睁着眼,看到纸上的内容后,他瞪大了眼,“怎会有人要两千颗凝香丹,这是臭虫转世了?”   “两千颗?他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平日里温和贴心的药宗弟子们此时各个都在暴躁的边缘游走着。叶尤州明白,月底了,药宗也要赶业绩了。   叶尤州寻了个看着还算平静的药宗弟子,问道:“可曾看见丰修士?”   一张灰败的死人脸转了过来,他双目无神,似乎连动个嘴皮子都费劲,他指了个方向,喉间似乎吐着黑气,“……在那儿。”   叶尤州:“……多谢。”   等叶尤州离去后,那弟子身边几人方有些醒过神来,“方才走过去了谁?”   “……似乎是剑宗叶尤州。”   “哦……”   药园静了会儿,有一人瞠目结舌,大着嗓门道:“刚刚那人是叶尤州?”   “他来做什么?”   众人闻着八卦味地看着刚刚被问话的弟子,那弟子呆呆道:“啊?他来找丰师兄。”   “哦~”   “我赌一颗灵石,他们有戏。”   “瞎扯,许是来买些丹药,哪那么多八卦……我赌两颗灵石,他们绝对先前就有背地联系了。”   “哇……稀客呀。”   叶尤州顺着那弟子的指引走到了一露天小院。   巨大繁茂的樟树下布着张石桌,一墨绿道袍的男子正坐在石凳上看着医书,他一腿弓起搭在石凳上,另一腿踩着地,坐姿十分豪迈。   院中还放着个巨大木桶,里面放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药汁猩红一片,里面甚至还有一只翻着白色肚皮的蟾蜍。   听见动静后,丰泄水抬手布了个结界,也没看他,“进去吧,剩个里衣便行。”   好随便,好自然。   这就是药宗首徒的气派吗?   叶尤州同丰泄水的交集只在前两回破冰大典上,前些年的破冰大典还有修士比试的环节,丰泄水恰巧每回都抽到与他第一轮比试,结局自然是对方败了。   连着几次都是他与丰泄水比第一场,其他药宗弟子们常调侃叶修士今年又要送丰师兄一轮游了。   每次都被他压一头,丰泄水心里不记恨他已是不错了。若不是叶尤州实在是没什么认识的药宗弟子,他也不会传书给丰泄水,让他帮忙医治。   好在对方也答应了。   叶尤州泡进桶中,看着水中漂浮着的不堪入目的东西,他闭上了眼。   丰泄水和他说,这情花毒需连泡两日药浴,再辅以清心丹内服。   泡了会儿,叶尤州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分明是凉水,可此刻竟如烧沸了般沸腾起来,与水接触的肌肤更是如火灼般热辣。   叶尤州额间渗出了滴汗,虽然很疼,但碍于面子,他忍住了没出声。   这情花毒,毒发时难熬也就罢了,解毒时居然也这么难熬。   “呀,你昨日看起来挺激烈的吗?今日就将这毒解了,不会耽误你办事吧?”   丰泄水不知何时走到了木桶边,他双手撑在木桶边沿,目光落在桶中人淡色的薄唇上,淡粉的唇瓣上此时透着些不健康的白色,上面还留了个鲜明的咬痕,咬得还挺深。   没看出来,看着生人勿近的叶尤州,玩得倒是挺野的嘛。   叶尤州面上一滞。   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压迫感,丰泄水勾了下唇,“再过几月便要入夏了,你现在散着这股寒气,是想让我在夏日里冻坏吗?”   想到对方此时还在帮自己,叶尤州木着脸,忍了。   察觉到对方的转变,丰泄水挑了挑眉,他伸手搅了下水,顺便给那蟾蜍翻了个面,正色道:“如何?现在感觉好些了没?”   水温回到了正常,周身的异痒也消散了,叶尤州也明白过来方才对方是在帮他转移注意力。   “现下好多了,多谢丰修士。”叶尤州瘫着脸,药宗弟子们的特长便是全员两张面孔吗?   好惊喜,好意外。   “刚刚那一阵过了便行了,回去吧,明日这时候再来一回便成。”   丰泄水扔了瓷瓶过来,叶尤州接过,道了谢正要走,想起一样东西后,他转了个身,将那支绿兰花发钗递给对方。   见了发钗,丰泄水一怔,“这不是宋师妹的发钗?”   叶尤州:“无意拾到,劳烦丰师兄将其带给宋宗主。”想来想去,叶尤州觉着这发钗还是交与宋宗主为妙。   “自然。”丰泄水应完后,他琢磨了一下,看着叶尤州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宋师妹离宗这么些年了,这发钗竟还保存得很是完好。恐怕无意拾到是假,有意留存是真。   莫非是对方的小情人看见了这发钗,才狠狠咬了那口?叶尤州这才幡然醒悟,打算痛改前非,忘掉前尘,交出了这发钗?   丰泄水捏着发钗,觉得自己道破了真相。   唉,这修真界真是虚伪。   “知道了,明日这时候来吧。”丰泄水坐回石凳上,又抱起了他的宝贝医书。   虽说惨遭对方赶客,但明日再来一次,便能解了这情花毒,叶尤州顿觉浑身舒适。   这舒畅心情在出药园迎面就撞上寇池后,瞬间消失了。   寇池倚在一旁,狭长的桃花眼紧盯着他,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听闻州州身体抱恙,特来慰问。”   叶尤州心道,慰问是假,杀人泄愤是真。若是让寇池知道自己中的是情花毒,而毒发之时陪伴身侧的是师弟,寇池恐怕要和自己拼命了。   叶尤州淡淡道:“中了个无关紧要的毒罢了。”   寇池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溜,扫到他破了口子的嘴唇时,目光一凛,“我走之时,州州似乎是与温师弟一块儿?”   叶尤州面不改色,“那又如何?”   寇池紧盯着对方,可惜对方面色如冰,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叶尤州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寇修士那颗雌珠如何处置了?”   寇池闻言面色一变,他拂袖离去,声音远远传来,“你最好将此事给忘了。”   叶尤州心道,对方还是魇兽时看着可爱。   *   一番长谈后,华庭同温自怜自屋内出来,见十七仍是垂眸不语,华庭叹了口气。   十七在宗内备受喜爱,起初他也担忧十七会耽于情爱,无心修道。但后来他发现是自己多虑了,面对众修士的爱慕,十七全是漠然置之,并未挂心。   此次进秘境中,他有些预感,特地和尤州提了几句,希望对方能帮衬一番,倒没想到十七还是入障了。   华庭深思了一番,道:“为师以为,十七需闭关些时日,最重要的是先避开与‘那人’相见。自然,等心境稳定些后该如何,还是由十七自行定夺。”   至于“那人”是何人,华庭并不深究,他只管劝道,可不干棒打鸳鸯这事。   温自怜沉默许久,道:“听凭师尊安排。”   坤山宗内有一静室,立于悬崖边,四面空旷,山风呼啸。   此地虽是简陋,却利于消除心魔。   温自怜走在宗内,无视周围频频投来的目光。   路旁,有两位修士正在小声交谈着。   “你听说了没?今日剑宗叶尤州去药宗找丰师兄医治了。”   “头回见叶师兄去药宗医治,据说是中了什么毒。”   “你这消息太落伍了,我听说啊,这丰师兄爱慕叶修士多年了,前几年回回破冰大典都抽到对方,还故意输给对方。听说解那毒只需一日便够了,但丰师兄骗了他,让他明日还来。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啊。”   “对了,阵宗的寇修士近日是不是又换了目标了?我看他怎么整日缠着叶修士,今日听闻叶修士中了毒,更是特地跑到药园来见他。”   “唉,不知道,据说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心上人中了毒,估计心疼坏了吧。”   走到静室后,温自怜胸口一窒,嘴角下一刻溢出一抹暗红。   这抹暗红在这玉骨冰肌上格外刺眼,似是冬日里的一朵腊梅,透着凌厉的美。   温自怜静了许久,他抬手抹去血迹,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温自怜:气抖冷。   感谢在2021-10-04 21:42:10~2021-10-05 22: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大狸子、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潭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师弟闭关了   头回去还有些生疏,第二日再去药园时,叶尤州已十分熟练地泡进了木桶中。   今日的药浴色泽也是一样的一言难尽,紫得发黑,水面上还飘着一层泡沫,味道闻起来和臭水沟没什么区别。   忍过一阵奇痒后,叶尤州松了口气,终于告别了情花毒。   他正要起来,肩上却搭上了一只手。   见他有些不解,丰泄水“啧”了一声,“叶兄该不会以为我丰某是什么万死不辞、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吧?这情花毒的解药我可足足试错了百来回,苦读古籍,通宵达旦,才终于制出了这解药。”   这话术,太熟悉了。叶尤州没等他说下句,先开口道:“可否便宜些?”   不是他不愿给钱,而是实在囊中羞涩。   丰泄水肉眼可见地凝固了,卡了几秒后,他道:“……不是要你给灵石。”   叶尤州:“好说。”   丰泄水又是一窒,他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对方,心里纳闷极了,剑宗的人真的都这么寒酸吗?   在他心中,叶尤州和寒酸这二字实在是搭不上边。   重建了番世界观后,丰泄水提到了正事,“灵石便不用了,我是想以叶兄作一幅画。”   作画?这算是什么要求。   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丰泄水拍胸脯保证道:“叶兄放心,丰某作画,向来只做收藏,不传外人。世间山水,绝色美人,都是我作画的内容。”   提到作画,叶尤州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美人香肩半露,水汽氤氲,红唇微张,画面旖旎……   见对方面色更冷,空气都似要冻上,丰泄水补充道:“叶兄误会了。不必脱衣,只需一动不动地待在木桶中便可了。”   “若是叶兄实在不愿,那在下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需付在下两百灵石的辛苦费便好。”   两百灵石?!   叶尤州坐回桶中,面瘫着脸,“画快些,我还有要事。”   丰泄水:“……”   这就是剑宗弟子的气节?   小半柱香过去,叶尤州被这药浴熏得眼中都闪着泪花,他已是忍到极限了,“还要多久?”   丰泄水看着桶中眉宇间结着冰霜的冷美人,他抓了把头发,笑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叶兄先别动。”   叶尤州在思考揍翻一个药宗弟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又过了一炷香,不远处的丰泄水终于放下了笔。   叶尤州一刻也不愿多待的从药浴桶中出来,看到画上内容的那刻,他腰间的如虹剑已蠢蠢欲动。   画卷上,美人清冽如寒泉,额间一抹朱砂印,一袭黑袍白鹤服,他侧身而立,冷冷瞥着画外人。   传神是传神,好看也确实好看。   可这和他坐在那让人要死不活的恶臭药浴中有什么关系?丰泄水这般举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在报私仇。   叶尤州转头看他,语气带着冰渣,“丰泄水,这便是你要我待在这木桶中整整两柱香的原因?”   丰泄水看起来一点也没被抓包的愧疚,他很是坦然道:“叶兄这就误会我了,确实画中未出现木桶,但只有在这药浴中时,叶兄的神态才最为动人。   况且,我也并非是故意之举,你看这画中,叶兄冷冽的眼神中是否若有似无地蒙着层薄雾?这样的神态,只有在这样的水雾缭绕中才会自然流露出。”   “刺骨的眼神中泛着淡淡的水汽,世人最难抗拒强者示弱,这神态让人看了不禁在想,这样的傲骨美人是见了谁?又或者是看见了什么?才会失态地流露出这些微脆弱感。”   叶尤州冷脸听着,谢邀,全靠药浴熏得。   不过,他看着这画,总觉得这画风有些眼熟。   还未再看几眼,丰泄水已卷起了画,他如获至宝般抱着画卷,头也不回地挥了下手,“叶兄请便。”   ……好一个用完就扔。   不过叶尤州也没打算多待,他施了个清洁术,又换了身里衣后,向外走去。   药园中的药宗弟子们本还垂头苦熬丹,见他出来后,便如地鼠出洞般,齐齐抬头,目光灼灼。   叶尤州脚下一顿,……他们昨日也是这么精神的吗?   见昨日那个给他指路的药宗弟子也在,叶尤州走了过去,“小兄弟,不知你这可有平心静气,有助化解心魔的丹药?我想买些回去。”   这弟子已是一副新气貌,他掏了个玉白瓷瓶出来,“叶师兄尽管拿去,这等丹药不值钱。”   叶尤州拿过瓷瓶,象征性地推拒了一番,“这不太好吧?”   “拿去吧,叶师兄若是不拿,便是瞧不起我。”这弟子挺了下腰,露出了腰间的玉白腰带,远看是条玉带,细看竟是由一连串瓷瓶拼成的腰带。   “……”   药宗弟子果然“朴实无华”,叶尤州不再推拒,果断收下了。   叶尤州前脚刚出药园,身后的药宗弟子们便如炸开了锅似的狂欢了起来。   “天哪,今日解毒怎么比昨日久了这么多?”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叶师兄他换了件里衣。先前进去的时候,领口绣着银边,出来时领口处却是纯色的。”   “这……叶师兄与丰师兄在里面做了什么?才会耽搁了那么久的功夫,甚至叶师兄连里衣都换了?”   说到这儿,药宗弟子们互相递了个大家都懂的眼神,随后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   “还有,叶师兄特地说了要买平心静气的丹药,这是什么意思,大家还不明白吗?叶师兄与丰师兄一番天雷勾地火后,竟都滋生了心魔?”   “天哪,怎会如此刺激?我今日还干的下去活吗?”   同样干不下去活的还有方才慷慨赠药的小弟子,他摸了把腰间,背后有些凉,糟了,他好像给错药了。   *   叶尤州已走到了静室结界外,他手中正拿着方才要的丹药。   昨日听闻师弟在静室闭关后,他便想来了。可又担心这情花毒只解一半,到时半路发毒痛苦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有些丢人,这才拖到了今日来。   静室从外处看只是一间立于悬崖边的矮破屋子,可里面却大有乾坤,阵宗宗主亲自在静室中设了阵法。   静室中统共通向三处无人之地,叶尤州称其为三种模式,流水瀑布的简单模式、烈阳当头的普通模式,还有极寒酷雪的地狱模式。   叶尤州本想将白玉瓷瓶放在结界外便离开,却没想到他的手竟直接穿过了结界。   ……这是怎么回事?   师弟在静室闭关,定然不会不设结界。   可现下他的手确实穿进了这结界中,原因有二,一种是师弟设的结界特地排除了他,这条在叶尤州看来并不成立,还有些滑稽。   那么只可能是第二种,师弟此时出了什么事,主人出事,设下的结界自然破灭。   想到这种可能,叶尤州踏入结界中,他一脚下去,脚下一阵窸窣,他竟是直接踩进了膝盖深的雪中。   ……要死了,师弟选的居然还是地狱模式?   白雪皑皑,寒风刮骨。   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叶尤州都已觉得耳朵已麻木,浑身的肌肉更是僵硬的让他觉得自己已到了古稀之年。   ……太冷了,这里简直不是活人能够待的地方。   叶尤州勾了下小指,感受到金丝线后,他松了口气。幸亏这金丝线上还残存着灵力,不然,这么个大雪天,他还没找到师弟,自己就先冻成了人干。   随着金丝线的牵引,叶尤州一步步踏在雪地上,他艰难地迈着僵硬的四肢行走在雪地中,踩着雪的脚下“沙沙”作响。   如果可以的话,叶尤州也想施个避寒术,更想御剑飞行,可这静室中设了保护机制,为了避免入了心魔的修士直接自爆灵力而亡,静室中施了秘法,此地不可运转灵力。   叶尤州此刻就如被卸了翅膀的小鸟,在雪地中蹒跚走着。   找到师弟时,叶尤州俨然成了个雪人,他黑袍上覆着厚厚一层积雪,睫毛上也挂着一层冰霜,眨动一下便如柳絮般纷扬。   他正站在一块小山似的巨石前,这巨石中间被人打出了个凹洞,形成了一片避雪的空间。   温自怜侧卧在地,他似是雪中沉沉睡去的病美人,鬓染清雪,肤若含霜。只是这病美人丹唇失色,面容也白得吓人,仿佛下一秒便会断了呼吸。   好惨一师弟,他再来晚一点简直不堪设想。   叶尤州拂袖拍落身上的积雪,随后他踏入岩洞中,轻轻地将师弟揽入怀中,又从储物囊中掏出了个暖手炉,顺便掏出了一张厚实绒毯铺在冰冷的石地上。   捂了一会儿后,怀中人的脸色渐渐好转,叶尤州刚放下心,眼前便倏地一晃。   他被猛地推倒在地,身子撞入了厚实绒毯上。头顶上方正对着张动人心魄的桃花玉容,师弟沉沉盯着他,眸中似是有化不开的浓墨,幽深绮丽。   墨发纠缠着白丝带垂下,几缕落在了叶尤州的脸上,他脸上微痒。   师弟这是醒了还是没醒?看着不太对劲。   叶尤州直起腰想起身,可他才刚弓起个弧度,就又被死死压了回去。   身上的少年将他的腿强行打开,一腿抵在了他两腿中间,又将他的手拢住压下,随后俯身贴近,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势禁锢住了他。   叶尤州第一反应是师弟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第二反应是师弟入障后果真好可怕。   叶尤州飘出去的心思下一秒就飞了回来,因为身上的少年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   叶尤州痛得一哆嗦。   救命,师弟入障后可怕得很,逮着人就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5 22:27:24~2021-10-06 23: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冻成死狗了   锁骨处传来钝痛,少年垂首在他颈侧,冰冷的呼吸,馥郁的暗香。   叶尤州又冷又痛,他打着哆嗦,试图唤起对方的良知,“师弟,你试着将气沉至丹田,随后吐气深吸……”   “嗯……”   另一侧锁骨也被狠狠咬了一口,叶尤州一时消音了。   怎么办,师弟现在完全被心魔附体了,恐怕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冰冷的呼吸从颈侧缓缓上移,叶尤州忧心忡忡地看着对方。   师弟唇间带着抹鲜红,浅色的凤眸中已是浓浓的稠墨,他随意地将嘴角的血迹舔尽,眼神似是黑夜里的凶兽,阴寒冷漠。   而这冷漠嗜血的凶兽正对他紧盯不放。   叶尤州不由后撤了一步,下一刻,他唇上猛地一痛。   面前师弟的脸骤然放大,这么近的距离,叶尤州都看不见对方的毛孔,这皮肤竟如羊脂玉般细腻。   视线往上,正对上那双冰凉如冷血动物的眼,叶尤州不知怎想的,下意识闭上了眼。   不知是否是错觉,闭上眼后,唇上的力度似乎小了不少,少年冰冷的啃噬渐渐温柔了起来,甚至细细地舔过了上次留下的伤痕处,他轻嘬了一口,发出了暧昧的水声。   这么冷的天气里,叶尤州突觉面上一热,他动了下被束缚的手,随后就被狂风骤雨般袭来的吻淹没了。   唇上一阵酥一阵麻,还夹杂着冰雪的滋味,简直冰火两重天。   叶尤州恨不得缩进绒毯中,他耳尖烧得如打铁时滋出的火星,从一点儿蔓延到了全身皮肤。   他匀着呼吸,明白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想到刚刚闭眼时对方突然的温柔,叶尤州试探性地回嘬了一口,少年不动了。   一看有戏,叶尤州如法炮制地含了一下对方的唇瓣,师弟没有动。感受到少年锢着自己的力道松了些,叶尤州火速挣出了手,从储物囊中掏出了金豌豆。   三声响后,少年被定在了原地。   说真的,先前他真的看不上这等下三滥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些时候,恰恰就是这些看着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东西起了重要作用。   叶尤州从师弟身下钻出,他根本不敢看师弟的神色,拿出方才带的丹药后,他的视线只停在师弟此时泛着水光的唇瓣上。   他拿着丹药塞了一下,没塞进去。   犹豫了会儿,叶尤州伸手搭在对方精巧的下巴上,他手上微微用力,面前的丹唇被挤压地张开了条缝。他立刻将丹药塞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消失在了对方口中。   喂好了丹药,叶尤州仿若卸下重担。   手中的肌肤嫩得不可思议,叶尤州没忍住地又捏了两下,抬眼见师弟眼神似是淬着寒冰,还藏着些烈火。叶尤州立时收回手,又将师弟扶正身子,靠在一边的石壁上。   做完这些,叶尤州拿起方才跌在一边的暖手炉,他搓了下手,呼出了口冷气。   这暖手炉是有时效的,方才他在路上忍着没用,想着等找着了师弟再一块儿用,结果没想到这暖手炉被踢至一旁冷落了这么久。   太浪费了,这一个暖手炉要十二枚灵石。他储物囊中仅剩三个了,师弟这状况,他根本不敢抽身离去,也不知还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还是节约为妙。   叶尤州环着暖手炉,手上暖和了些后,便不时将暖手炉塞到师弟怀中,还要无视师弟投来的火热视线。   一来一回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少年终于沉沉地瞌上了眼。被师弟死盯了许久的叶尤州吐出了一口寒气,丹药终于起效了。   叶尤州将手探到师弟腕上,本以为对方会是衰弱无力的虚脉,可手下的脉搏跳动有力,颇有张力。   怎么也不像是虚弱的样子。   其实方才师弟压着他时,他便感觉出来了,没了灵力加持,单拼体力,他敌不过师弟。   师弟在这极寒之地,看起来并不像是他想像中那么一吹就倒的模样,反倒是他被冻得瑟瑟发抖。   所以,师弟选这模式,可能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真的体质适宜待在这样的地方静养?   叶尤州沉默良久。   他进来看师弟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被师弟当成外来者的又啃又咬吗?   叶尤州将手中的暖炉塞到昏睡的师弟怀中,打算起身离去。   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出一阵嘤咛。   叶尤州回头,只见师弟唇角渗出一道血色,沉睡的面容上亦是含着丝痛苦。   叶尤州大惊,他再次搭上师弟的腕,脉象细碎薄弱,和刚刚马达般奔腾的脉搏比起来,现在简直就像是垂危了的老人。   怎么会这样?   眼见师弟唇边的鲜血越渗越多,嘴唇也渐渐发紫,呼吸更是如羽毛般微弱后,叶尤州醒悟了。   师弟是中毒了。   药宗弟子给错药了。   这两个认知简直如晴天霹雳般,在叶尤州耳边炸开。   在这草木不生的冰雪之地,他要怎么给师弟解毒?况且他根本不通药理,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便是他现在的状况了。   若是灵力尚存,他还能替其逼出毒来,再不济也能将毒引渡过来,再出去医治。可现在他灵力被封,简直是走向了一条死路。   叶尤州在这不大的岩洞中徘徊着,眼见师弟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更如纸片般易碎后,叶尤州被心中的愧疚折磨的无法静心,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从储物囊中掏出了一副针灸包,挑选了一根最细的针,他牵起师弟的手,狠心扎了下去。   针尖刺破了如葱的玉指,几滴鲜血滴落在绒毯上,温自怜却仍是闭着眼,只眉间轻蹙了。   绒毯上的血迹泛着些乌紫,看见血液的颜色后,叶尤州如梦初醒,这毒他见过的。   中毒后口吐鲜血,面色惨白,血液浑浊泛着乌紫,他在外游历时也曾遇到了一修士是这模样。   当时他在一边陲密林中游历,出来时遇到了两位修士,见他们面露疲惫,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滚着层尘土,叶尤州经过时看不下去地给他们施了个清洁术。   那两位修士很是诧异,面上也显出些尴尬地朝他道了声谢。   叶尤州注意到瘫坐在地的修士脚边落着星星点点的紫色血液,而这血液正是从地上这修士的指尖渗出的。   见他有些意外,另一位修士冲他笑笑,“仙君看着矜贵,料想未曾在密林中刨过土吧?在这地方刨过土、挖过千年人参的都吃过这个苦头。守着千年人参的趾虫毒得很,咬一口得痛上个三天,若是不及时将这毒吸出来,那后果就有些麻烦了。”   当时不过是当做闲情趣闻听在耳边,叶尤州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将这解毒的法子用上。   他回想了一下另一位修士是如何帮那修士解毒的,下一刻,叶尤州俯身,将师弟带着血的手指纳入嘴中,他用力地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大口乌紫的血。   又吸了两口后,吐出来的血液中乌紫明显淡了许多。   本就是在天寒地冻的极寒之地,偏偏师弟身上的血液也凉得和冰块似的,叶尤州才吸了这几下,嘴唇都有些麻。   他仿佛不是在吸血,而是在大冷天里嘬冰块,冻得很。   方才的暖炉熄灭了,叶尤州从储物囊中拿了个新的暖炉,他打算抱着暖炉先缓一会儿。   可抱着暖炉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手脚又如冻上般,叶尤州干脆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掏出如虹剑,随手拈出个剑花,然后开始默念着剑诀,练起了剑式。   一套剑法下来,浑身的血液都流通了,叶尤州抱着暖炉坐回到师弟身边,蓄满了能量地为其解着毒。   练了几套剑式后,体力又开始有些不支了,叶尤州从储物囊中拿出了几块酸枣糕,又吃了个人参果,随后十分尽职尽责地漱了个口,再替师弟解毒。   渐渐地,储物囊中库存的灵果都已消耗殆尽,在这样的地方,没了灵果支持,叶尤州选择了保存体力。   干坐着又无趣,叶尤州索性掏出了一本剑谱,他边看着剑式,边从善如流地吸着毒,十分上道。   看完一本剑谱后,叶尤州又拿了本出来,他翻开了一页,眼睛看着剑谱,嘴唇已十分熟练地含住了师弟的手指。   刚看完一页准备翻页,就听一声音有些意外道:“师兄?”   叶尤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了,这一吓着就有些心虚,一心虚他嘴上就不由地用了些力,惯性地从对方指尖吸了口血出来。   丝丝痛感伴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酥麻感铺天盖地袭来,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实在是太大,温自怜闷哼了一声,偏过了头。   空气静的似乎能听见雪花落下的声响。   发觉自己这样有些不像话后,叶尤州几乎是踉跄地退了几步,他吐出嘴中的血,心里乱得跟蚂蚁似的,分明只是普通的解毒罢了,他也不知为何,被师弟刚刚那一眼看得心虚得不行。   他伫了会儿,道:“师弟,我带错了药,误将毒药带了过来,方才是在解毒,并非……”   “嗯。”   ……嗯?   他都还未辩解,不是……还没解释完,师弟就信了?   虽说事实确实如此。   温自怜靠在石壁上,他长睫扑闪着,雪色的肌肤带着些病态的苍白,他动了动还留着个血口子的手指,丹唇抿了抿,轻道:“似乎还是有些乏力。”   “劳烦……师兄再帮我解下毒。”   ……啊?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狸子、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端水端平了   “自……自然。怪我来时未确认一番,错带了趾虫毒,让师弟平白受了这苦。”   叶尤州心里也苦,他当时便疑惑这一溜的白玉瓶,那药宗弟子是如何分清是什么药的?但转念一想,药宗弟子专攻这个,许是记忆力惊人,他便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倒是没想到还真中了招。   不过,虽说这丹药错了,但似乎有以毒攻毒的功效,他看师弟现在便挺正常的,起码不会动不动扑过来咬人了。   这样想着,叶尤州上前握住师弟的手指,他利落地含住,用力,吸血,转头吐血。   见师弟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玉脸也紧紧绷着,神情隐隐有些痛苦还带着些其他的东西,叶尤州有些纳闷,真的有这么疼吗?   虽是奇怪,但叶尤州仍是放轻了嘴上的力度,只是这样速度就会慢下,吸出的血也会减少。   吸着吸着,叶尤州有些手痒,他有些想掏剑谱看看,但又怕师弟觉得他办事不认真,又忍了下来。   其实他还想和师弟聊聊,听到师弟入障后的消息,他很意外,还想问问师弟他知不知道自己入障后就喜欢咬人?还咬得怪疼的。但见师弟一脸压抑痛苦的表情,叶尤州打算还是稍后再议吧。   柔软的物什无意地擦过指端,温自怜猛地抽回了手,他别过了脸,颊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他喘了口气,低道:“师兄,够了……”   叶尤州还在走神,闻言一个激灵,见师弟一脸抗拒,他淡定地吐出了最后一口血,心里门清着,看来是他解毒服务不太到位,师弟被他弄痛了。   吐出的血已是正常的暗红色,看来毒也解的差不多了。   地上的绒毯上已是血迹斑斑,叶尤州又从储物囊中拿了张新的绒毯,他弯着腰正铺着新绒毯,心里郁闷着没了灵力事事都要亲力亲为,锁骨上突然一冰。   叶尤州条件反射地看过去,恰巧看到师弟将手覆在他锁骨上的咬痕上,师弟的表情不太好看。   “师兄这儿……是谁咬的?”   叶尤州很欣慰,师弟都知道替他打抱不平了。虽然他很感动,但是感动归感动,叶尤州仍是一脸冷淡地道出了对方入障时的残忍行径。   “我刚到这儿时,见师弟晕倒在地,便拿着暖手炉替师弟取暖,谁料师弟突然睁开了眼,入魔般地将我按倒在地,便留下了这两个伤痕。”   温自怜一怔,他垂眼,敛下情绪,“师兄是说这是我咬的?”   想到被压在绒毯上的种种经历,叶尤州瘫着脸继续控诉道:“师弟入障后力气很大,我推了下没推开,师弟反倒是变本加厉地又咬了上来。”   叶尤州说完后,温自怜许久没有动静。   莫非是自己说得太严重了?师弟怎么都不敢吭声了。   冰冷的手指再次贴上了皮肤,见师弟垂眸轻轻地抚着他锁骨上的牙印,叶尤州心下一软,道:“师弟也不必过多愧疚,入障后常常不能左右自己的举动,我自然也不会过多追究。”   叶尤州说完就愣住了,因为他锁骨上突然探上来一冰凉滑腻之物,伤口被这东西轻轻扫过,有些痒,又有些奇异的爽感。   师弟为什么要舔这儿……   叶尤州呆在原地,舔了对方一口的温自怜也退了一步,玉容上似乎也有些错愕。   吃了上回的亏,叶尤州细细打量着师弟的眼神,见师弟眼中又有墨色染上,他了然又果断道:“那我便不在这儿打扰师弟静修了。”   叶尤州拿出储物囊中仅剩的暖炉,他将暖炉塞给师弟,转身便打算离去。   温自怜抱着手中的暖炉,他滞了一秒,见对方迎着雪便要走,他道:“师兄要这么走回去吗?”   狂风呼啸,鹅毛大雪,积得有半人高的雪地。虽说条件实在恶劣,但没有灵力,他也只能乖乖走。   叶尤州轻叹了口气,“倒也没其他法子了。”   “我可让雾映送师兄一程。”   温自怜话音刚落,石壁一角倏地跳出了个小煤球,煤球仰头长啸了一声,眨眼间变成了一头三角巨蛟,它的头顶简直就要顶破了石壁。   不怪叶尤州没注意到这小煤球,这黑蛟缩在岩石壁里,和这个石壁几乎融为一体,让人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听见了主人的号令,巨蛟趴下身子,蹲在了叶尤州脚边。   送上门的代步工具,叶尤州自然不会拒绝,他坐到巨蛟身上,扶稳后同师弟道别,“那我便走了,师弟在此静修,切忌心浮气躁,急功近利,驱除魔障,非一时之功。”   温自怜垂眸轻语,“谨遵师兄教诲。”   巨蛟直起身,身后的黑翼舒展开,猛地一挥后,带着他直入云霄。   有了代步工具后,不消片刻,叶尤州便到了那个矮破结界小屋。和自己来时千辛万苦地在雪中匍匐前进比起来,他这趟出来,干净、清爽、快速,还丝毫不费劲。   叶尤州从巨蛟身上下来,向来觉得养灵宠麻烦的他,头回觉得他也需要收服只灵宠了。   眼前的巨蛟纯黑凶恶,额上的三只角瞬息便能夺人性命,它的双翼上更是带着利刃般的尖刺,看上去和可爱二字相差甚远,可此刻在叶尤州眼里,这三角巨蛟却可爱得不行。   叶尤州伸手摸了摸它额上的角,巨蛟鼻尖哼出了两道气,恶狠狠地偏过了头。   想到刚刚岩洞里发生的事情都被这只小煤球看在眼里,叶尤州从储物囊中掏出了仅剩的一颗人参果,打算收买它。   有些灵宠若是日后修炼得当,甚至还能幻化成人,想到先前在岩洞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可能都被这只小煤球看在眼里,甚至日后还可能会传播出去,叶尤州忍痛割爱地将人参果递到巨蛟嘴边。   巨蛟斜眼看了叶尤州一眼,仿佛在说什么下等东西也敢递到它面前来。   见收买不成功,叶尤州一口咬在人参果上,嚼了口后,又递到它面前,瘫着脸道:“你看,没毒。”   巨蛟前爪猛地一拍地,它利爪用力地抓在雪地上,划出几道幽深的沟壑,他抬起脖子,朝天吼了一声,又低头怒视着叶尤州,仿佛他的行为有多么可憎。   叶尤州面无表情地吃完人参果,随后拍了拍巨蛟的前爪,淡定离去,“下回带点你爱吃的,别嚎了。”   灵宠果然还是不太好养,师弟这只就有点挑食。   被摸了前爪的巨蛟呆若木鸡,它机械地刨了会儿雪,随后鼻尖又哼出了口气,展翼飞去。   叶尤州自静室出来后,便直奔药园。   那药宗弟子正好在门前,见叶尤州过来,他牙齿都打着颤,讷讷道:“实在是对不住叶师兄,我从未拿错过药,不知为何,今日……今日,叶师兄你揍我吧。”   药宗弟子紧闭着眼,他半昂着头,脸上带着些惧意。可等了会儿,疼痛却没落下,药宗弟子迷茫地睁眼,身边擦过一道身影,清泠泠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也是好心赠我丹药,既无酿成什么大错,此事便作罢吧。”   幽兰的香味自鼻尖擦过,药宗弟子低下头,有些羞赧,“是……是。”   叶尤州熟门熟路地进了小院,丰泄水仍是抱着医书,这回他搬了个小藤椅,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藤椅上。   瞥见来人,丰泄水扬了扬手,“叶兄来了,来,随便坐。”   叶尤州:……   这招呼小猫小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叶尤州坐在一边的石凳上,还未开口,就见丰泄水眼睛一亮。   他的目光从叶尤州又增了新口子的薄唇扫到了黑袍下隐隐可见的血色咬痕,他很是惊异地看着对方,“哇,叶兄那只小野猫很是凶猛嘛,这架势有些吓人啊。不过叶兄才刚解了情花毒,还是清心静欲几日为好。”   叶尤州面上一僵,“丰修士误会了。”   丰泄水“啧啧”了两声,又将脸埋进医书中,显然懒得再理这些虚伪的人类。   知道对方并不相信,但这件事要说起来太麻烦了,况且有越描越黑的可能,叶尤州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他直奔主题道:“丰修士可曾听闻有人入障时会乱咬人?”   丰泄水头也未抬,“多的是。入障了嘛,多多少少有些破坏欲,咬咬东西倒还算是正常的,咬几口无伤大雅,随他咬呗。有些入了障的一天不杀个人,不见些血都不太舒坦。”   这么一番下来,叶尤州只听见了四个字,随、他、咬、呗。看看丰修士这坦然大度的姿态,他还介意师弟咬他,叶尤州顿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他起身,“多谢丰修士解答。”   丰泄水塞了个锦囊给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叶兄不必多谢,将此丹药送至蓬莱弟子那儿,便算回报我了。”   叶尤州拿着沉甸甸的锦囊,面瘫脸上微裂,他心道不愧是你,丰泄水。   丰泄水上辈子莫非是个天平?   蓬莱弟子付了两百灵石的重金暂居雅居阁,叶尤州飞至雅居阁时,却见蓬莱弟子们面容枯槁,神情惨淡,空中弥漫着一股悲凉之意。   他们身上圣洁如雪的白衣此刻倒像是丧衣,若是有人嚎哭几句,简直就是号丧现场。   叶尤州心下微异,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孤生竹、我是黑粉,勿cu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顽皮可爱了   雅居阁外摆放着一张香案,桌上的东西还未收拾干净,香案边的一蓬莱弟子手中折着张招魂幡。   “此番招的是什么魂?”再次见蓬莱弟子招魂,招完后皆是一番丢了魂的模样,叶尤州直觉此事并不一般。   有一弟子凄凉答道:“回叶修士,招的是真君的魂。”   真君的魂?   蓬莱仙岛中能被称为真君的只有一人,便是蓬莱岛主路观鸿。只是蓬莱弟子平白无故地为何要招路岛主的魂?   这弟子听了叶尤州的发问后沉默了许久才眼眶泛红地说道:“今早起来的时候,有一弟子门前插.着只羽箭,他见羽箭上绑着个锦囊,便打开一看,里面……里面竟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指!”   说真的,这种射箭威胁、箭上带的东西是人质的手指这种反派拉仇恨方式真的蛮老套的,叶尤州丝毫不意外。   但见眼前的蓬莱弟子已泫然欲泪,叶尤州只好装作有些讶异,道:“如何知道这是路岛主的手指?”   蓬莱弟子抽噎了一下,一脸悲痛,“那手指上有一枚玉戒,乃真君常戴之物。”   所以说,这射箭之人特地切了能够象征路岛主身份的手指,就是明晃晃告诉蓬莱弟子们,他们尊崇的真君被绑架了。   “那箭上可有纸条?”叶尤州问。   弟子摇了摇头,含泪咬牙道:“真君仁民爱物,深仁厚泽,从未听说与人结仇,此番真君遇难,我们根本不知他是被何人囚住,这狗……狗一般让人厌恶的修士,简直丧尽天良,惨无人道。”   听到这蓬莱弟子磕磕绊绊地骂人,叶尤州面瘫脸上一凝,虽说不厚道,但此时仍是有些难掩笑意。知道蓬莱弟子高节清风,不会骂人,既然不会,还是别骂了。   再多骂几句,叶尤州怕是要憋坏了。   但按这弟子所说的,路岛主既无与人结仇,那绑匪又未留纸条,显然也不是什么图钱财之辈,对方将这断指血淋淋地放在众蓬莱弟子的眼下,怎么看着像是示威?   若是示威的话,按照这些变态的想法,定然会在这箭上留些线索,例如留一些固定的让人熟知的暗号,以此来满足他们变态的需求。   叶尤州:“那箭在何处?”   “路师兄带走了,此次真君生死不明,路师兄已在厢房中待了一日了,我们不敢前去打扰。”蓬莱弟子目光略显担忧地看着尽头的一处房门。   叶尤州将锦囊递给这弟子,“这是蓬莱向药宗定制的丹药,你清点一番数量是否准确,若是不然,及早去药宗更换。”   “哦哦哦……多谢叶修士。”这弟子拿着锦囊,刚道谢完就见叶修士直奔路师兄的房门而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就见对方推门而入。   弟子吓呆了,但等了会儿,也没见叶修士被轰出来,他松了口气,许是路师兄现下心情渐好了,愿意见人了?   叶尤州踏进屋中,便看见了正盘腿在蒲团上的雪衣修士。   路别昔闭着眼,他面前正摆着一盏模样别致的小灯盏,灯盏琉璃的底座上托着三朵花状的火焰,这三簇火焰远看是个“山”字。   叶尤州一眼认出了这东西,这是三火魂灯。   此等宝物难得一遇,坤山宗大手一挥,大方地将此法宝作为魁首的奖励,并广而告之众修士。   看见琉璃底座中放着的那根断指,叶尤州顿开茅塞。   他还奇怪为何路别昔久居蓬莱仙岛,从不出世,此番却是奔赴万里的前来坤山参加破冰大典,原来为的是这三火魂灯?   既然路别昔此番来坤山为的就是这三火魂灯,如此看来,路岛主恐怕失踪已有些时日。按那弟子说的,路岛主从未与人结仇,此番又怎会惹到这样恶狗般的仇人?   叶尤州起初也不明白,可一想到当年封印檀阴时,路岛主起着充当灵力充电宝的作用,这就说得过来了。   此番示威之人,定然是檀阴的部下,至于为何要抓路岛主,因着当年封印檀阴的几大大能中,只路岛主的修为最低,都说柿子得挑软的捏,檀阴的部下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当年他师尊华庭真人是带头封印檀阴的人,这么多年了,却没人敢去绑他,便是这个道理。   路岛主失踪一事可谓是一桩大事,可蓬莱却未向其他宗门求助,为的是什么?恐怕还是为了一个东西——   面子。   对于家门底蕴深厚的蓬莱弟子们来说,没什么比面子更重要的了,面子便是他们的气节。   堂堂蓬莱真君被人绑走了,恐怕路岛主宁愿死在那群人手里,也不愿世人知道他被绑去了的消息。   这么一番梳理下来,叶尤州算是明白为何书中路别昔一直贯穿在剧情线上,对方也许不是爱慕师弟,也并非全是救济天下之心,而是他至亲之人的性命被檀□□下掌握在手中。   屋内,三火魂灯闪着幽蓝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黄麻纸燃烧的气味,不算呛人,却让人不由联想到端静肃穆的佛寺。   传闻人的身上有三盏灯,一盏在头顶,一盏在左肩,还有一盏在右肩。   民俗中常道走夜路时莫要回头,回头时,肩上的灯便会熄灭一盏。人在重伤或是生命垂危之际,肩上的灯亦会熄灭,最后只剩头顶的灯微弱的闪着光。   这三盏灯活人看不见,阴间之物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三火魂灯便是联通阴魂的鬼灯,将活人身上之物,一根发丝或是其他地方放入琉璃底座中,这魂灯便会召来阴魂,运气好时,遇到好说话的阴魂,甚至能问出所寻之人所处之地。   不过每次启用三火魂灯,都需耗费巨大的灵力,且不得让旁人打扰。   叶尤州坐在离路别昔半米远的蒲团上,等着对方召阴魂。   本专心召魂的路别昔朝这边投来了视线,叶尤州朝他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路别昔看了他一眼,手下动作稍停,随即他收回视线,神情淡漠地运转着手中的灵力,源源不断的灵力如不要钱的东西般注入三火魂灯中。   “山”字左边的火苗闪了一下,随后是右边的,最后中间“山”顶的火苗如烈火般骤然窜高了两米,幽蓝的光布满了整个屋子。   看这架势,叶尤州暗道,这招的阴魂看着还挺厉害的。   幽蓝的火苗中突兀地现出了道黑影。   路别昔唇间微动,还未开口,便听一旁的人道:“可曾见过此断指之人?”   他又将目光放至在那人身上,叶尤州面上无波,心里也是有些尴尬,一到重要剧情,他就忍不住想探寻,他轻咳了一声,“路修士继续。”   好在路别昔也未在意,他盯着黑影,道:“可曾见过?”   三火魂灯招的阴魂多是目睹了所寻之人灯灭现场的阴魂,但阴魂飘移在人间多时,又大多是些散魂,许是看见了也忘了,因此招魂能否得到消息,全凭运气。   还有一点便是,这三火魂灯是个一次性用品,招了一次魂,便废了。   能否得知路岛主的消息,此时全靠眼前这黑影了。   火苗“呲呲”燃着,黑影扭曲了一番,渐渐投映出两道身影。   叶尤州乐了,这回挺值的,居然买一送一了。   这两道身影一站一蹲,站着的那黑影似是抱着双臂,声音清朗响亮,他道:“你说的是衣服白得像死人的那老头?”   叶尤州面瘫脸上一裂,他掐了下大腿,勉强忍住了。   难为路别昔仍是一脸淡然地接话道:“是他。可见到他在何处?周围又有什么人?”   黑影静了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半晌道:“见是见过的,不过他好像快凉透了。”   叶尤州:……   这位兄台,你说话可太有意思了。叶尤州又是一顿猛掐大腿。   “在什么地方……好像是在一处熔浆烈火之地,有什么人……啊,有位黑肤貌美的长鞭姑娘。”   这番话信息量可太大了,叶尤州本对这不着调的阴魂没抱什么希望,万万没想到对方交待的这么清楚,简直就差直接把地方报出来了。   熔浆烈火之地,方圆五百里,只有一处这样的地方——百里之外的炎兽窝中。   至于黑影嘴中的黑肤貌美的长鞭姑娘,想来便是天字十修中排行第六的流。   黑影说完便蹲了下去,声音也渐渐轻了,“啊……不说了,好累,感觉要飘走了。”   叶尤州:……   莫非他边上那位一直蹲着的就是凝不了魂,在蹲着降低重心,防止被吹跑吗?   路别昔又输了些灵力给魂灯,随后他将三火魂灯放了起来。虽说是一次性的东西,但召到的阴魂也十分宝贵,给足了灵力养在魂灯中,还是很有益处的。   当然,这得需要大量的灵力,不是蓬莱弟子,没人敢这么耗。   路别昔走至身前,叶尤州坦然和他对上目光,在对方凉薄淡漠的眼神下,淡淡道:“我可御剑载路修士一程。”   虽然这有些不符合他平日的作为,但一想到此次很有可能会与檀阴的部下碰上,叶尤州立刻热情地发出了邀约。   可惜谪仙久久未说话,多半是凉了,那只能暗着去了。   “有劳叶修士了。”   答应了?   叶尤州一阵夷愉,明着去更棒。   作者有话说:   叶尤州:好诶!   感谢在2021-10-08 22:38:21~2021-10-09 22: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潭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抓到哭包了   如虹剑上,叶尤州规规矩矩地御剑,路别昔十分君子地站他身后半臂的位置,两人本都不是话多之辈,自踏上剑后便再未开口说话。   叶尤州稍稍往后看了一眼,有些踌躇。   方才自厢房出来后,路别昔严词告诫蓬莱弟子们切勿将路岛主失踪之事说与外人,当时雅居阁内唯一的外人叶尤州十分尴尬。   他这个外人,不仅知道了,还多管闲事地要一起去找路岛主,可以说是很讨人嫌了。   也不知道路别昔心中是如何想的,叶尤州踟蹰了会儿,道:“路修士放心,路岛主一事,我定然守口如瓶,绝不外传。”   雪衣修士缄默良久,“我自然信得过叶修士。”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此番路岛主被贼人掳去,命悬一线,路别昔却从未表露出一丝的慌乱与无措,反倒是镇定从容地使招魂幡断生死,赢魂灯寻踪迹。   起码在此次破冰大典中,他就未曾见过对方有任何的失态,再看他妹妹路渡雪这些天悠哉悠哉的模样,恐怕路岛主失踪一事,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样一想,路别昔当真是冷静得像是个装了发条的机器,毫无破绽。   不过,想到师弟中药那回,对方离开了热闹的人群,反常地独自静立在飞天羽鹤湖旁,那时候路别昔许是在忧心父亲的安危吧?   作为路岛主的儿子,洗尘宴上难免会提到路岛主,路别昔不愿失态,这才离宴而去。   叶尤州迟疑片刻,道:“路岛主吉人自有天相,路修士莫要过多苛责自己。”   安慰人什么的,叶尤州自认很不擅长,几乎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路别昔许久未回话,叶尤州心里更慌了,路别昔此时不会把他当成了不仅爱管闲事还好为人师之人吧?   好在过了会儿后,传来了身后之人仙乐般的声音,“多谢叶修士宽慰。”   叶尤州放下心,看来效果还行。   路别昔如秋月凉水般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身前清俊颀长的身影上,他定了会儿,又挪开了视线。   炎兽窝上方与其他地带有壁,刚踏入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仿佛掉进了火炉之中,呼吸之间满是火星子味儿。   叶尤州收剑,正要进去,就听身后人道:“此行许是有些凶险,叶修士需小心些。”   这些人射箭来示威,很大概率便是要引他们过来,明知是引君入瓮,但叶尤州还是来了,毕竟未知才是最大的危险,此番来虽然冒险,但若是能得到些消息,便十分值得。   叶尤州礼尚往来道:“路修士也需小心为妙。”   二人先后入洞。   炎兽窝是个蜂巢样的洞穴,从入口进去后,是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大大小小的窟洞。   窟洞贴着石壁而造,而中间的空旷之地则是漫如海般的滚滚岩浆,如水流动的岩浆像是巧克力瀑布般,底下还冒着泡。   才刚踏进洞窟之中,身后的石门轰然闭上。   头顶传来道脆铃般的笑声,“呀,来了两位,小女今夜有福了。”   女子立在一处窟洞上,她一袭靛绿轻纱,纤腰半露,肤如黑巧,唇红似朱,一头长卷发如波浪般半垂胸前,一双碧绿瞳仁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是位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人。   这女子一现身,叶尤州一眼看见了对方手中握着的那柄黑鞭,再加上这独特的外貌,他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流,排行第六,擅使长鞭,擅……擅阴盛阳衰之术。   书中她常物色俊秀修士双修,说是双修,实是以美色、手段诱哄俊美修士,使合欢秘法,吸取对方的修为,并且书中她虽滥情,却十分无情,所有诱拐来的修士都是用完就丢,非常不留情面。   这般绝色在眼前,可惜洞内二人皆是一脸冷淡,毫无波澜。   流嘟了下红唇,蜜嗓中带着些委屈,“伍哥,他们都是木头吗?看不见我这么个大美人吗?”   伍不胜其烦,他有些愠怒道:“别说些有的没的,药下了没。”   都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人,流气得翻了个白眼,她伸手看着手中艳红的蔻丹,没好气道:“自然是下了。”   他们二人一言一语间,叶尤州感受到了灵力在被吞噬,这窟洞内看来早已被他们下了散灵药,时间紧迫,他直接提剑向流刺去,“路修士,我们一人一个。”   美人闪身避开一剑,她身上带着数只铃铛,铃铛随之摆动,叮铛作响。   流抚了下秀发,随后狠狠地挥了下手中的黑鞭,黑鞭瞬时在地上砸出个凹洞,她面带哀怆,“小郎君当真心狠。”   她说的话甜得拉丝,可挥过来的鞭子却凌厉凶猛。   叶尤州不欲和她废话,短短几剑之后,便将这美人抵在一窟洞中。   如虹剑死死抵着对方,流半跌在地,她收敛了媚意,感受到对方的强大后,她眼神在面前这张俊美如画的脸上绕了又绕,随后目光怯怯地看着脖间冰冷的剑,主动示弱道:“这位修士莫不是要和我这般小女子计较?”   叶尤州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方才你挥鞭子的样子可一点儿也不小女子。   叶尤州:“路岛主在何处?”   流一脸为难,“这等机密,我一打杂的小喽啰怎会知道?”   剑尖抵进了皮肉,血液顺着纤细的脖颈滴下。   叶尤州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来之前他便知道路岛主应当早被转移了地方。檀阴的部下沉寂多年,此番这么大的动作,自然是有什么倚仗。   可现下檀阴肉身分明还被封印着,他们又怎么有胆量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起争端?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他们此次聚在一起,密谋复活檀阴之法;至于其二……   叶尤州目光一凛,剑尖又往前送了几分。   流娇哼了一声,“小郎君,再多刺一点,你日后可就看不见小女这般贴心可人的美人了。”   叶尤州恍若未闻,脑中思路愈发清晰了起来。   其二便是檀阴早已附身在他人身上,虽说借尸还魂此等秘法早绝迹多年,但若是檀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檀阴此时当真附身在他人身上,那么这些部下的举措就很好理解了。   抓了天下灵力最足的充电宝吸灵力修炼,又是费尽心机地找龙主血脉,为的就是帮助檀阴恢复巅峰时期的实力,好重振魔宗。   眼前的流闭口不言路岛主的事,叶尤州不再和她啰嗦,他拿出捆仙绳后直接将人五花大绑,打算带回宗门再议。   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捆成了个粽子,她万万没想到有男人能这么不解风情,她凤眼中噙出了泪,竟是直接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这位修士,你不愿与我双修便罢了,怎么……怎么还将我绑上了,还……还绑得这么丑呜呜呜呜。”   美人哭起来也是极动人的,叶尤州看了会儿,在她希冀的目光下,把绳子绑得更紧了。   眼上还挂着一串泪的流呆滞了,叶尤州提着她,心无旁骛。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办法绑架我。   叶尤州根本不上她的当,一旦听信了她的话,随时有可能被她下毒带回去双修。   叶尤州一点儿也不想丢了修为又丢了命。   窟洞中已不见路别昔的踪影,多留一刻便多一分不确定性,避免又像上回那样遇上二姑娘,叶尤州决定先带着她回宗门。   流一路都在抽抽搭搭,脸上的泪如瀑布般一直未停过,“小郎君,是小女还不够漂亮,还是小女不够温柔,这是要带我去哪?我双修术已修习的炉火纯青,若是小郎君不介意的话,不如……”   装得可真像,要不是看过书中那些修士被她折磨的惨样,叶尤州险些也要被她这幅面孔给骗了。   “到了哪?”叶尤州冷脸打断了她,“你不如抬头看看。”   流哭着打了个嗝,抬眼一看,烫金字体的“坤山宗”正端正地刻在一旁的石峰上。   下一刻,流哭得更大声了。   叶尤州淡定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怎么能演那么久。   他打算带她去找师尊,只是刚到师尊门前,就见师弟从门内出来。   叶尤州有些错愕,师弟从静室中出来了?师弟已破除魔障了?   叶尤州还没开口问,就听手上提着的流大声哭喊着,“小郎君,我不要双修了,不要双修了!呜呜呜呜呜你把我送回去吧!”   叶尤州:……这话说的,好像是他逼着她双修似的。   “师弟。”正想和师弟说明情况,抬眼对上师弟渐染墨色的瞳仁,叶尤州退了半步,不……不是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09 22:59:05~2021-10-10 23:0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扇子惹事了   从门内出来的少年风姿卓越,容貌胜绝。   流看到他的瞬间就不嚎了,这张脸,她在画像上看过不下百遍,可画像再好看,也不如看到真人时的震撼。   若不是时机不妙,流就想这么将面前的少年绑回去,可惜现在她才是被绑的那个。   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流眼波一转,她指尖轻绕着胸前的卷发,声音低柔道:“小郎君,不知这位是……”   流还未说完便被一脚踹飞了几米远。   听着对方惨叫着被踹走,叶尤州盯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师弟,心道完了,师弟又要开始了。   师弟扑过来的瞬间,叶尤州还在愣神,却没曾想师弟被一手拦住了。   叶尤州看向来人,有些惊讶,“三师兄?”   三师兄用捆仙绳将温自怜束缚住,无视对方投来的冻人三尺的目光,道:“六师弟,十七既是入障了,便别心软,该绑还是得绑。”   “是。”日常心软的叶尤州应得理不直气不壮,他道:“三师兄此番回来是……”   “师尊想我了,找不着人喝酒,便传书让我回来了。”   叶尤州:……好真实。   “小郎君……”   远处传来流奄奄一息的声音,叶尤州这才想起了她,他将人提了回来,流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呜呜呜呜呜,就算是不喜欢小女,也……也不该这么……这么残忍地对我……呜呜呜——”   流还没来得及嚎几句,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她茫然地眨眨眼,就听另一俊朗修士道:“六师弟,你从哪带回来的人,好生聒噪。”   流瞪圆了眼,她根本没想到这些正派修士居然一个比一个还过分!   叶尤州:“若我没猜错的话,她是天字十修的流。”   三师兄一脸讶异,“就这小哭包?”   叶尤州:……   流:……   虽是知道对方是装得,但听三师兄这么一说,叶尤州面上亦是一绷,纯属憋笑憋的。   三师兄拎起一旁杀意凛人的温自怜,“六师弟,那我先带十七回静室,你是来找师尊的吧?不过师尊现下有些醉了,你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叶尤州想着师尊便是醉了,又能醉到哪里去?   他带着流进屋,看到地上躺的四仰八叉、面容酡红,还打着呼的师尊后,在流还未反应过来时,叶尤州便利索地关上了门。   ……他今日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他本想问问师尊的意思,可现下这情况也问不了,手中的流顿时成了个烫手芋头。   书中流跟着檀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檀阴给她大把修士,供她修炼。   虽说流残害了不少修士,可真要说起来,那些修士到了最后,也都是心甘情愿了的,这般你情我愿的行为,实在是不好说她有多么作恶多端。   但就这么放跑了她,又有些得不偿失。   叶尤州思量再三,还是将她先带回了厢房。   流身上的禁言术已到了时辰,她才叫了声“小郎君”,就被对方扔在了榻上。她碧绿的眸中一亮,脸上带着些娇羞,“小郎君这是做什么?”   榻上一沉,青年覆了上来,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呼吸之间似乎还能嗅到股冷梅的香味,流微微扬起下巴,等着对方亲过来,心中却是冷笑了一番。   男人果然都一个样,方才在外面时还那么刚正不阿,现在两人独处了,还不是露出了真面目。不过,这个猎物她很喜欢,看来今夜是个难忘的夜晚。   流勾起抹笑,羞人似得闭上了眼。   “把这个打开。”   冰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流睁开了眼,青年提着她的储物囊,冷淡地看着她。   储物囊是滴了血只能主人打开的宝物,流有些警惕:“小郎君为何……”   “你这里面不是有许多用具?”   哟,看不出来,知道得还挺多。本以为眼前这冷冰冰的修士还未经人事,许是要她花些功夫调.教,没想到还挺熟门熟路的。   既然要睡,务必要睡得舒服,流抬手打开了储物囊,她挣了挣身上的捆仙绳,随后“哼哼”了两声,“小郎君不如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吧,小女如今又不会跑了。”   叶尤州翻着储物囊,压根没听她说话。   储物囊中的东西稀奇古怪,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堆积如山的双人画册,奇形怪状的小球,还有一根根尺寸大小各异的玉势。   叶尤州瘫着脸翻着,终于找到了一柄巴掌大的玉扇。   这玉扇小巧夺目,精细镂空,触感滑润。   书中是在流调.教一不听话的修士时提到的这一柄玉扇,这不过手掌大的小扇子中藏着刀片,用力一挥,刀片就从扇中的机关中滑出来。   不过,这刀片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取血的。   只要用这刀片取出那人的心尖血,那人便会对用这玉扇之人俯首称臣,任其宰割。用这扇子让流交待出来贼窝再好不过,叶尤州再次坐到了她身旁,却迟迟未动。   虽说这刀片是特殊的刀片,取血时快狠准,只会疼痛一瞬,可……他要怎么取这心尖血?隔着衣物并不好取,还可能会被衣物刮蹭掉了血,若要取血,他得将对方的衣服先脱了。   见青年迟迟不动,流打趣道:“小郎君,都到了这时候了,莫不是怕了?”   叶尤州没理她,他做了会儿心理建设,闭上了眼,“冒犯了。”   叶尤州扯开了对方腰间的系带,他手掌虚浮地触着衣物,谨慎地拈起一角,小心掀开,动作缓慢、神态肃穆,仿佛不是在脱别人衣服,而是在做什么圣洁的仪式。   本以为是个老油条,没想到上手一看还是个嫩苗。按着这样的进度下去,今夜一轮双修都练不完,流出声催促道:“小郎君,你能不能脱快些。”   叶尤州被她说得手一抖,手上触到了温热的皮肤,本还没什么,偏偏流像是怕他脱一半怂了似的叫唤了起来,“诶呦,小郎君继续~”   叶尤州:……   他深吸了口气,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爽快掀了,可他刚做了个动作,就被一道身影死死压在榻上。   温自怜眼尾似是抹了朱砂,妖冶艳丽,他压着身下的青年,眼底黑如深渊,周身冷得似是自带了个冰箱。   流只看见了少年飞扑过来的身影,随后便感到床上一沉,可惜她被捆仙绳束得死死的,根本转不过身子去看。   不过……这少年这时候过来,莫非是想一起?   流心下有些纠结,她还没试过这么搞,不过是这两位的,也许可以试试,流咽了下口水,心里算着今夜双修能吃到多少修为。   叶尤州一开始被扑倒的时候心里是懵逼的,被扑倒后,他面如死灰,因为方才他手中拿着的玉扇,此时正直直地插在他心口处……   心口此时传来针扎样的疼痛也就算了,偏偏他看着眼前的师弟,越来越觉得师弟身上似乎闪着圣洁的光,而他的膝盖更是有些发软,竟是想直接跪在对方面前。   叶尤州只觉前途一片灰暗,看来这破扇子不用脱衣服也能起效。   眼前师弟的光芒越来越盛,叶尤州几乎都要忍不住跪下说一句,我永远信奉您,我的神明。   但他被压得太死,唯一能动的只有手。叶尤州面无表情地把玉扇随意一丢,然后虔诚无比地环住了师弟。   抱上去那刻,叶尤州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此时抱着师弟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中了一千万的彩票,又像是练成了天下第一剑,灵魂都在为之荡漾。   耳垂被咬了一口,叶尤州又觉得灵魂一颤。   他瘫着脸,心里冷冷吐槽着,这玉扇玩命呢?   就这敏感度,流调.教那些修士时,那些修士还能活命?简直魂都要没了。   “六师弟,不好意思啊,一时没看住,让十七逃了出来……”   三师兄踏进屋中的脚步一顿,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屋内交颈缠绵的两位师弟,又看了看床上还捆着的黑肤美人。   他停在原地,呼吸都放慢了。   太……太劲爆了吧。 第35章 禁闭几时了   深夜,坤山宗三大宗主齐聚奉迎殿内。   殿中跪着的三人皆被捆仙绳紧紧束住,这三人中有两人是剑宗内的翘楚,还有一衣着不雅的异域女子。   目光看过去时,这女子还冲他轻眨了下眼,阵宗宗主顾渊清沉着脸道:“华庭,今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庭君以手托着脑袋,醉酒后还在睡梦中便被人叫了过来,他还有些迷登。   突然被叫到,华庭强撑着眼,看到叶尤州也跪在下面后,道:“咦……尤州也在?今夜莫不是又到了每年的弟子功德嘉赏日?”   宋古裳笑了一声,“华庭君,今夜可不同往日,不是要嘉赏叶尤州,而是他今日犯了事。”   “尤州犯了什么事?”华庭将跪着的三人细细扫过,见到一人后,他又是一阵惊疑道:“十七也在?”   顾渊清脸色黑得像碳,倒是宋古裳打着圆场道:   “今夜打坐之时,听闻弟子们讨论,说是见着叶尤州带了个古怪女子进来,看着不像是正道弟子。   我听了弟子们对这女子的描述,心中生疑,便想去看看,谁料一进去,门内站着个看傻了眼的呆子,榻上有三人。一个中了玉扇血咒,正死死缠着另一人,被缠着的那人入障多时,二人耳鬓厮磨,谁也不饶过谁,边上还躺着位衣衫半解的檀阴旧部下。”   听到宋古裳提到她,流对他送了个秋波,碧绿的瞳仁中带着些得意,没想到时隔多年,宋古裳还记得她,倒是不枉费当年绑了他那么多回。   宋古裳别开眼,清润的脸上带着些揶揄,“不知华庭君要如何处置你这两位爱徒?”   顾渊清正容亢色道:“私带妖女归宗,不知检点,做出今夜这般滑天下之大稽之事,还需问如何处罚?自然是鞭笞百下,关至静室面闭。”   听到这惩戒后,华庭意识到今夜这事情的重要性了,他以灵力逼出了酒水,随后正襟危坐,正色道:“此罚过重了,尤州不是沉迷情.色之人。”   顾渊清哼了口气,呛道:“你怎知他不是?他若不是,今夜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想到方才宋古裳说的三人同床,顾渊清额前青筋暴起,这等顽徒,若是在他宗内,早就教训老实了。   华庭动了下手指,叶尤州身上的捆仙绳掉落在地,华庭对他温和一笑,“尤州,给两位宗主使一套纯阳剑法吧。”   师尊这话一出口,叶尤州心里已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召出如虹剑,身姿利落干净,如虹剑在他手中快得看不见剑影,只见到一片赤光在空中划过。   一套剑法毕,叶尤州收剑站立。   华庭满意点头,解释道:“此剑法只精元未泄的弟子方能修炼,若尤州真如你们所说的荒唐之辈,他根本无法修习此等剑法。”   被当众说明童子身的叶尤州站得更笔直了,他自然明白师尊的好意,可师尊说完这话后,一边的流投来的视线更加火热了。   叶尤州此时可没空管她,他心里很是煎熬。   方才被捆仙绳束着时被压抑住了,倒没什么,可一被放开后,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想落在师弟身上,就算硬生生地挪开了正眼,余光也不受控制地打量着对方。   师弟此时轻瞌着眼,墨发微乱,像是雪山上的一只小白狐,矜贵又脆弱,分外惹人怜惜。   叶尤州恨不得一剑解决了在场所有的人,带着独属于他的小白狐远走高飞。   意识到自己又被这玉扇影响后,叶尤州拼命把视线放到阵宗宗主身上,希望心思能在他这张欠揍的脸上转移掉。   见了叶尤州的纯阳剑法后,顾渊清一噎,他又道:“即使他未做出那些荒唐事,但此番他将魔宗弟子带进宗门内,此举不说愧对宗门,也难免让人怀疑其用心。”   华庭听着顾渊清一惯的煽风点火,他揉了揉耳朵,温声道:“听三弟子说,尤州是绑着这女子来的,本是要来找我,谁料我喝酒喝过去了。”   叶尤州接道:“近日檀阴旧部频繁出没,前些日子他们在大肆寻找师弟,而此次,弟子又被引至炎兽窝。侥幸取胜后,弟子带流回宗,是想听师尊的意思。”   侥幸取胜?跪着的流紧咬着牙关,姣好的面容上有些扭曲。若不是被施了禁言术,她此刻怕是要破口大骂了,什么侥幸取胜?她最恨这些道貌岸然的臭修士了。   叶尤州这话让高座上的三人缄默良久,他也成功地将话题转移到了流的身上。   顾渊清看也不看地上的女子,仿佛那是什么恶臭的垃圾,他面露嫌恶,道:“先年檀阴猖獗时,多少正派修士被这妖女掳了去,依我之见,不如将这妖女斩首示众,以此来威震暗地里仍虎视眈眈的檀阴旧部。”   华庭并不赞同,“此举过于粗蛮,虽是有些威慑,但流已沉寂多年,再现身时也未听说残害他人。当年檀阴招揽天字十修,我与他们交手时,这十人皆是魂魄残缺之身。恐怕檀阴是用了阴邪的手段,消去了这十人的记忆,好供他驱使。   这十人未必皆是黑心残辣之辈,我看不如将流关押在宗内,每日以清心经诵念,再辅以修魂之术,引导其步入正轨。”   “修魂术又怎是那么容易?此等妖女,又何须花费如此心力?”   “此言差矣……”   流听着高座上的三人侃侃而谈,她此时凝固成了个木桩,这些名门正派不知道传音吗!没看见她这么个大活人还在下面啊!   最终这场争论以药宗宗主宋古裳取胜,他道:“既是如此难办,不如将她交与我,药宗正差个试药的百毒不侵之体,正好合适。自然,作为报酬,我自会同时为其进行修魂之术。”   其他二人没了意见,现下确实没有比此法更好的办法了。   “那便按古裳说的来。”再看向站着的叶尤州,顾渊清板着脸,“那叶尤州此事……”   华庭笑眯眯地打断了他,“尤州抓捕檀阴旧部有功,虽是行事武断,但功大于过,小惩禁足两月为妙。”   “哼——”顾渊清闻言拂袖离去,宋古裳也拎着流后步而去。   看着剩下的十七和尤州,华庭叹了声气,有些不解,“尤州怎会中了这玉扇血咒?”   叶尤州垂头不语,他这回属于一头栽到煤堆里——霉到顶了。   “这东西延续不了太久,这段日子,你避开与十七相见便可。”华庭说到这儿,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了,十七还要在静室待着。”   经过今夜惊心动魄的审判后,叶尤州被罚在厢房中禁闭两月,而师弟则被师尊带回了静室中,此番师弟情况愈发严重,师尊决定亲自督导。   被罚禁足第一日,一大早,三师兄就抱着酒坛来了。   “六师弟,一醉解千愁,三师兄来陪你喝几杯如何?”三师兄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倒满了两杯酒后,他环视着房间,终于在房梁上看见了叶尤州。   他哈笑了几声,道:“六师弟躲在上面做什么?”   叶尤州:“三师兄请回吧,昨日不过是误会,没什么好打听的。”   “诶,昨日之事,我当然知道六师弟另有隐情了,此番来不过是许久未和六师弟共饮,又新得了坛好酒,想来和六师弟分享罢了。”   叶尤州一击必杀:“三师兄是想灌醉我套话罢了。”   三师兄收起了酒坛,状似如常道:“既然六师弟没事,那我还是找师尊喝酒去吧,找师尊去……”   师尊此时分明还在陪着师弟,但叶尤州没戳穿他,看着对方关上了房门。   说是禁足两月,可只限他出却没限别人进。   没过几日,秦正清就哭哭啼啼地进来了,他还抱着一堆的探望品,物品之丰盛,种类之繁多,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蔬果瓜菜、灵芝秘药,一麻袋东西被秦正清扔在桌子上时,叶尤州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患,此时正在接受临终安慰。   秦正清嚎得床板都在震,“叶师兄,你居然被师尊罚禁闭了,怎会如此?!”   秦正清简直没把“天理不容”四个字写在脸上。   宗内其他弟子只知道叶尤州被罚了禁闭,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尤州有些无奈,“听说你出宗游历去了?”   一说到游历,秦正清“嗷呜”了一声,顺利地被牵着鼻子走了,“叶师兄,我和你说,此番我险些丧了命,呜呜呜呜外面的世界太凶险了。当时……”   叶尤州:……   好好的探望最后又变成了秦正清的个人游历说书大会。   禁足对于叶尤州来说并没什么大影响,一直到了禁足两月的期限过了,叶尤州仍怡然自得地在屋内修行打坐。   直到今日,他收到了传书,传书之人是路别昔。   回宗那日,叶尤州便给对方传书问其安危,对方过了两日,才回道:多谢,路某无事。   此次路别昔传书来也只简洁明了的一句话:   【叶修士,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第36章 找人太难了   【路修士此时在何处?】   【宿启州。】   去的路上,叶尤州满脑子都是路别昔深受重伤,被檀阴旧部挟持的血腥场面。   父亲被俘,儿子如今也陷入了罗网之中,敌人死死相逼、百般折磨,在这样非人般的折磨下,父子二人仍是宁死不从,随后双双殒命。   叶尤州赶到时,雪衣修士正在一破庙中,他衣冠整洁、纤尘不染,手中提着的三火魂灯在昏暗的寺庙中微弱地闪着光。   平静、祥和,和叶尤州脑中的父子二人都过完了头七的场面相差甚远。   “叶修士?”   路别昔似乎有些意外。   叶尤州也很意外,“你没事?”   “你怎么来了?”   二人同时问出了声,又同时静了下来。   叶尤州突觉自己这话有歧义,他顿了下,又道:“初见传书来,我以为情况已是很危急,此番见路修士并无大碍,倒是放下了心。”   “多谢叶修士关怀。”路别昔手上的三火魂灯又跳动了一下,他敛下眼皮,道:“我追逐那红袍修士时一时不察,令他逃脱了。路过此地时,魂灯波动极大,阴魂告诉我,此地感知到了父亲。宿启州内共有八县,一一盘查过,却并未查到父亲的踪迹。”   魂灯能再次感知到路岛主,说明他此时的情况更加不妙了。   幽蓝的光勉强起着照明的作用,寺庙中只破破烂烂的经幡被风刮动的声响。   都到这时候,路别昔仍是不打算向他宗求助,蓬莱一脉当真是一脉相承,倔得吓人。   叶尤州在他身旁坐下,一时不知怎么劝导,索性打量起眼前的魂灯来,魂灯中的两个阴魂仍是一站一蹲,蹲着的那个甚至转了个方向,屁.股冲着他们了。   站着的那个倒还是很精神。   叶尤州:“你感知到了路岛主剩下那盏灯的波动,可否地点定的再准确些?”   阴魂诡异地扭曲了下,“我就是个残魂,又不是专指方向的司南,能说话已经不错了,再精确我可干不来。”   看来确实强人所难了,叶尤州又问:“那你觉得路岛主可还有生还的可能?”   阴魂两手高高抬起,在叶尤州希冀的眼神下,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别忙活了,准备收拾收拾后事吧。”   叶尤州:……两月不见,这阴魂还是这么会说话。   听了两人一来一回的雪衣修士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正在焦心地找人,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对方的焦急。   但总有细节显出些端倪,比如此刻,路别昔向来白如初雪的雪色长靴的尖头处染了几点污垢,白得几近透明的眼下皮肤处因着常久奔波、休息不足而留下淡淡的青色。   想到自己蹩脚的安慰方法,叶尤州选择实干派,他从储物囊中掏出了一个频婆果。   塞到对方手中后,路别昔愣神了片刻。   叶尤州瘫着脸解释道:“频婆果在我故乡名唤苹果,家中亲人抱恙时,家中常放一个苹果在桌上,旨在平平安安,一夜安然,夜夜安度。”   路别昔握着手中的频婆果,闻言他淡漠的面容上有些怔然,频婆果艳丽的像是毒果子,却有这么美好又令人憧憬的寓意。   路别昔摩挲了下手中的频婆果,冰凉的夜风吹来时似乎也带上了些温度,他道:“叶修士的故乡必然是个温暖如春的怡人之乡吧?”   想到上辈子蓝白色调的病床,空中弥漫的消毒水味,还有床边摆满的苹果,叶尤州正想说其实也没那么好,瞥到门口的身影时,他心口一窒,双腿一软,又想跪了……   师弟?   师弟怎么在这儿?还有,这个玉扇血咒居然还没到时限?   虽说已是季夏,可夜里的晚风仍是带着些冷意。温自怜立于门外,月华自他身后泄下,绽如春桃的面容上也似糅杂了夜风的凉意,冷淡又疏离。   禁闭以来,叶尤州再也未见过师弟,听三师兄说,在师尊亲自督导下,师弟在上月便破障了。   叶尤州很是清晰地感知出来了,师弟现在看他的眼神,和看一个死物没什么区别,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当初点头之交的时候。   但师弟怎么会在这儿?看着像是特地来寻路别昔的,果然,在剧情的推动下,师弟和路别昔应当已经暗生情愫了。   “师弟……”   少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朝路别昔道:“沾鹿县内有些怪状,不知是否与路修士所寻相关。”   温自怜说完便转身离去,雪松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叶尤州话也没说完,他心道,不,这已经不是点头之交,直接退化成相见生恶了。   “温师弟,你去哪儿?不如一同前去?”寇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紧跟着对方消失了。   寇池竟然也在?叶尤州慨叹了一番对方的执着。   见他有些惊诧,路别昔道:“来此地时正遇上温修士与寇修士在此游历。”   叶尤州了然,他审察了一番路别昔的表情,可惜谪仙就是谪仙,一点情绪也未外露。寇池对师弟这么紧追不舍,此番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场景,路别昔都能这么淡定,不愧是官配,气度就非比常人。   方才听师弟说沾鹿县有异,同路别昔一起到沾鹿县后,叶尤州彻底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虽是夜里,但临近县城中常有夜市,捏糖人的,放孔明灯的,来往路人众多,即使是夜间,也分外热闹。   可走在这沾鹿县中,别说摆摊的小贩了,便是路人也只三两,两边的店铺上皆是白布飘飞,在夜里看着犹如游荡着的白衣,尤显阴森可怖。   走了半晌,才见着了一间点着灯的客栈,都没见着人,倒不如找个地方先落脚。   叶尤州同路别昔进去,柜台前只站着个瘦弱的小二,他抱着盏油灯,账本搭在桌上,他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本该喧闹的大厅里空无一人,风灌进来都嫌冷清地又拐了出去。   门被打开,冷风冻得店小二打了个哆嗦,他清醒了些,“住店两灵石,店内不备小食,无……”   抬头见着这两位的样貌后,店小二小声嘟囔了句,随后态度友善了些,“二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店内备了热水,一路赶来,可泡个热水浴再歇息。”   这小二的态度明显也不对劲,叶尤州好奇道:“你们这儿夜里怎没有集市?”   店小二的眼窝极深,偏偏又极为瘦弱,他紧紧盯着人时,像是要把人生吞入腹。   “啊……咱们这县里的人不爱夜间出来吃喝玩乐,老一辈传下来的习惯了,学不来其他县的,客官若想逛集市,不该来咱这县的。”   叶尤州听着他的话,总觉得对方最后那句说的不是不该来这县,而是不该来这客栈。   不管从哪看,这客栈都像是书中常提到的杀人放火还越货的黑店。不过他们敢住,也得这些人敢来抢。   叶尤州利索道:“可还有客房?”   店小二翻着房本,嗦了下手指,“有的,不知两位是住一间还是……”   小二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这回又是进来了两人。   他麻木地抬眼看去,见到前面那黑袍雪肤的少年时,他呼吸一窒,大气也不敢喘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来的修士一个比一个神仙。   寇池见到店内二人时也是一愣,尤其是看见叶尤州后,他的脸色瞬间一变。   温自怜扔了把灵石在柜上,“住店。”   寇池靠着柜台,“温师弟,不如我们二人一间?”   温自怜眼皮也未动,对店小二道:“要一间客房。”   店小二的眼神在四人间转了一圈,他道:“见四位客官都是新来,小人还是提醒一句,先年县里出了件事,夜里常有鬼神之说,若是保险起见,小人建议客官们最好还是结伴入睡。”   叶尤州没想到这店小二还挺良心的,但他这话一出,现在的局面立时凝固住了。   客栈的厢房都不大,硬塞也就塞下两个成年人,再多一人,就影响舒适度了。   现在总共四人,却要两人一间。本来还没什么,但除了他之外,剩下的二人肯定都要与师弟住一间,场面已经十分焦灼,叶尤州似乎都能嗅到火药味了。   叶尤州退了半步,抱着吃瓜的心态等着修罗场的开始。   谪仙很淡定,看不出什么异常,当然,就算路别昔现在很激动,他也看不出来。   寇池有些焦躁,显然刚刚师弟的冷漠对他造成了点影响。   处在漩涡中心的师弟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但他猜测师弟此刻应该是在犹豫如何自然地接下路别昔的邀请。   滴答、滴答……   店小二额间的汗凝成了汗珠滴在桌上,店里的气氛沉重得可怕,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考虑到店内的桌椅,店小二抹了下额,道:“不知客官考虑好了没?”   “叶修士不如与我一间?”   “叶尤州你和我一间!”   听到对方的话,两人皆是怔在原地。   突然从路人变成漩涡中心的叶尤州也怔在原地,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寇池找他一块儿,是想拦着他,不让他和师弟一间,毕竟路别昔家风所限,不可能做出什么越轨之事。   至于路别昔选他,还是因为这含蓄而内敛的爱意,不能宣之于口。   叶尤州明白是明白了,可他现在怎么办?这个烫手芋头突然被抛到了他手上,烫得他措手不及。   正束手无策,叶尤州被一只手带了过去,搭着他胳膊的手上戴着枚藤编古戒,指如嫩竹,白似玉枝。   温自怜一句轻飘飘的“我有事欲与师兄谈”便将他带上了楼。   成功脱离了战场,安心地待在厢房内的叶尤州感慨万分,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师弟说的什么有事相谈估计也就是个幌子,在地上打好了地铺,叶尤州刚盖上被子,就听榻上人道:“师兄要睡了?”   叶尤州翻了个身,榻上,温自怜仍合衣坐着,他垂眼看着他,面容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叶尤州瘫着脸翻了回去,“师弟也早些歇息吧。”   不行了,再看几眼膝盖又要发软了。师弟现在根本不是师弟了,而是泛着圣光、头顶光环的圣母玛利亚,叶尤州根本不敢多看。   他闭着眼,寻思着师尊是不是在骗他,这玉扇血咒也有两月余了,怎么还没消?!   作者有话说:   憋……憋出来了,有点久(挠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娜可露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栽在盲盒了   没过半刻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寇池在房门外轻声唤道:“温师弟?你歇息了没?”   屋内无人答应。   时候还早,这县里又透着些古怪,没人真的会那么早入睡。   寇池显然也明白这点,他在门外又道:“我设阵招了几只亡魂,这客栈看着不大,可却足有千计的亡魂。亡魂的精魄多被夺取,仅剩还有意识的亡魂告诉我,这客栈先前是个花楼。   那店小二说的先年发生的事,便是花楼里的一位姑娘与一负心郎之间的事,花楼里那姑娘被负后,怨气难消,常在夜里游荡,若是夜间出行,常能看见一抹白影。”   游魂中化为厉鬼的屈指可数,而厉鬼通常凶残血性,若是这县中真有厉鬼,那这个县的百姓也绝无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寇池问来的这些话,怎么听都像是骗小孩的都市怪谈,难为他还信了。是真信了还是借口过来找师弟的,叶尤州不想管。   他就知道寇池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话也说完了,寇池也该走了吧,叶尤州扯了下被子,回忆着刚刚背到哪一段剑谱了。   【叶尤州!】   突然的传音吓了叶尤州一跳,他冷着脸,正要施个一叶障目术,就听寇池又焦急传道:   【不许屏蔽!】   你说不屏蔽就不屏蔽?叶尤州捏着指头,术法正要结成,又听寇池火急火燎道:   【你出来一下,我拿了驱灵符,你替我拿给温师弟。】   【叶尤州——】   寇池的传音中带着妥协,最后叫他名字时,他竟然品出了些委屈的意味。   叶尤州看了眼榻上背身躺着的师弟,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寇池。   这么同情着,叶尤州起身打开了门。   房门打开后,门外的寇池面上一喜,“叶尤州你还算有些良心。”   听了这话,叶尤州搭在门上手用了些力,门险些关上时被寇池挡了一下。   “我就是说说,你这人,怎么还不经打趣?”寇池将驱灵符递了过来。   驱灵符是一张白底黑字的长条状符纸,底部钻了个圆形小孔,系着一只风铃。   只是,怎么有两张?   叶尤州没觉得寇池有这么好心,他狐疑道:“这是给我的?”   寇池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怒瞪着叶尤州,语气差的要死,“我是看你好心给我开门才给你的,又不是特意给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寇池说完就拂袖而去。   叶尤州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明白,他就只问了一句话,寇池为什么还能这么生气?寇池吃河豚长大的吗?   关上了门,叶尤州走至床边,正要将驱灵符挂在床头,便听师弟疏远冷淡道:“我不用这东西,师兄自己留着吧。”   最后,叶尤州枕头两边一左一右的放着张驱灵符,他茫然地望着房梁,心道,今夜怎么都和吃了炮仗似的。   寇池这样,师弟也这样。   叶尤州默默念着剑谱,不知何时起,他觉得周身越来越冷,虽说这些天夜里是会有些凉意,可怎么也算是入夏了,这温度简直不像是夏天,说是隆冬时节,叶尤州都信。   想到寇池说的那则都市怪谈,叶尤州睁开了眼,眼前干干净净,半点鬼影也没有。   果然,都是骗骗小孩的东西。   叶尤州翻了个身,他又闭上了眼。   刚闭上眼,他又猝然睁眼。   枕边的驱灵符不知何时裂成了两断,底下的风铃更是碎成了粉末。   背后一道阴风刮过,叶尤州颈后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疙瘩。   难怪这一路走来,他都觉得气候有些不对,分明在坤山宗时,还觉得酷暑将至,炎热难当。可他来了这宿启州后,这地方夜间都能冷得人直打哆嗦。   根本不是宿启州地靠山脉所至,而是这片地方藏着个阴气滔天的妖物。   叶尤州猛地转身,如虹剑擦过背后的妖物。   剑光闪过,叶尤州看见了身后这妖物的面容。   如瀑的长发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这脸像是面粉团捏出来一般,伸手一摸也许还能摸下一层粉来。这样洁白无瑕的一张脸,额头处却显眼的贴着片花钿。   花钿中是个“九”字。   追书时,叶尤州还觉得檀阴这种给自己部下打印记的行为像极了往自己地盘撒泡尿以此宣示主权的小狗。   但此刻,他有些感谢对方的行为,不然他还真想不起来面前这东西。   书中温自怜曾陷入一处异方世界中,这个异方世界就如一平行小世界。被投进这个小世界的人都有随机的身份,进去的人不能做出有违身份的事,就像是扮演一个npc一般,还不许ooc。   一旦做出了有悖角色身份的事,就会立刻被小世界当成异类捕捉消除。   书中温自怜被投进去时的身份是个成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的纨绔世子哥。   被投进这小世界后,主角白天逛花楼,夜里无人时密谋策划,借着纨绔之名,暗戳戳挑拨离间各方势力,最后成功地将一个败类角色修正成了城府极深、扮猪吃老虎的野心勃勃世子哥。   然后他颠覆了王朝,直接把这小世界给毁了,给了九一击重创。   而把主角投进这个小世界,拥有这项独特能力的正是眼前这坨面粉团子。   九,强大怨念凝结而成的妖物,擅造异方世界。   这个序号从来不是能力的指标,起码看书时,叶尤州觉得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九。其他几人拼的是武力,而对上了九,简直就是摸黑打耗子——瞎抓。   和这坨面粉团子面面相觑,叶尤州冰霜脸上毫无生机。   是这样的,那本狗血破书大篇幅写的主角白天逛花楼遇上的一朵又一朵烂桃花。主角通过什么方式被九投进去的?书中没说。   书中主角和九打了个照面,眨眼间就进去了。   叶尤州心里怒斥好一本烂书,眼前的面粉团子却突然像是沾了水般的在他面前化开了。   白花花的粉一坨一坨地掉下,水和着粉,像是水泥一样从这张没有五官的脸上流下,这不知是泥水还是粉水的东西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叶尤州鞋底已沾上了些水渍,他抬头正愈说话,眼前的面粉团子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肌理细腻、画着浓妆的美人脸。   见他有些呆滞,美人拿帕掩嘴轻笑,她身姿如柳般笑倒在另一女子怀中,瞧着他,娇声道:“听说今日要上台了,咱们惊春姑娘都吓傻了呢。”   美人身后的女子亦是生得貌美多姿,她伸手接住对方,“缠花,你又瞎打趣。”   “柳雨,你就帮她说话吧。”被叫缠花的姑娘娇嗔似的瞪了身后那姑娘一眼,她浑身似是没有骨头的笑倒在桌上,身子软的像地里新抽的嫩芽。   柳雨有些无奈,她将目光投向叶尤州道:“惊春,再不起身,等着这茶水湿透衣裳呢?”   叶尤州低头看去,他面前的茶盏打翻了在桌上,茶水顺着桌沿滴落,地上已打湿了一片,他身前的裙摆也湿了一小片。   ……裙摆?   知道自己是被九投了进来,可叶尤州没想到他抽个盲盒都能这么背,直接抽到了个女性角色。   方才他打量了一下,这一屋子全是容貌姣好的美人,美人们衣衫华丽艳彩,妆容精细浓艳。而且她们刚刚口中是在说“上台”?   他这是投进了一个花楼女子的身上?   叶尤州直起身,“我回屋换件衣裳。”   缠花托着脑袋瞧他,轻哼了声,“娇气,这么点水渍,再晚些换,都要干了。”   “缠花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惊春姑娘打小就娇气。”   叶尤州搭在门上的手一顿,听这人酸溜溜的语气,这身份看起来还挺有故事。   现在他对于这身份根本毫不知情,多留一会儿便更危险一些,容易引人怀疑。叶尤州果断推门,迎面正撞上个梳着垂挂髻,头上似是顶着两坨挂面的黄衫女子。   这装扮,看着像是这里的丫鬟。   黄衫女子有些讶异,“姑娘怎出来了?”   前狼后虎,叶尤州选择了眼前这只小白兔,“茶水打湿了衣裳,打算去换件。”   黄衫女子睁圆了眼,她将手中的盘子塞给路过的小厮,一手搀上了叶尤州的小臂,“这茶水是烫的还是冷的?姑娘可有被伤到?苍天呀,姑娘的皮肤嫩得和豆腐似的,若是被烫着了,可要红上好几日了,这可多叫人心疼?”   见叶尤州不说话,黄衫女子瘪着嘴,有些可怜道:“其他人也就罢了,若是惊春姑娘受伤了,旁人都要笑话我三喜连自家姑娘都照顾不好了。”   居然还是这身份的贴身丫鬟,可以说是最熟悉这身子的人了,这人在身边,简直就是一个惊天地雷。   叶尤州不知道这身子的性子,他把握着尺度,斟酌了会儿用词后,他试探着轻斥道:“胡闹。”   三喜偏头痴笑了声,“我带姑娘回厢房换衣服去。”   叶尤州松了口气,蒙对了,这身子也不是什么张扬的性子。   也是,若是直接将人投在性子大相径庭的人身上,那么直接开局就死了。   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么九将人投进来就失去了意义,作为一个喜欢扮演创世神、玩性这么重的九,她自然不希望游戏那么快就结束了。   叶尤州被三喜带回了厢房,三喜拿了套新裙子。   叶尤州都还没说话,三喜便点头直笑,“三喜知道姑娘要说什么?要自己换嘛,知道姑娘喜洁,不愿旁人碰,我在外面侯着,姑娘有事便唤我。”   不愿旁人碰?   叶尤州心里微妙地站在镜前,镜中人还是他的脸,只是面部线条柔和了一些,眼眸清冷无波,面容如覆霜雪。   新拿的裙子是条石榴裙,叶尤州换衣服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这身子居然是男扮女装?   本以为抽盲盒抽的性转了,突然峰回路转,告诉了他,诶嘿,没转成?   镜中的美人额间贴着花钿,妆容极淡,周身散着冰冷的气息,身上却是一袭火红似烈阳的石榴裙。露出的肌肤极白,白与红剧烈冲击着眼球,似是寒枝上缀着朵朵娇艳的红梅。   门外,三喜催促的声音传来,“姑娘好了吗?快到点了,该接客了。”   接……接客?   简直是当头一棒,击得叶尤州当场懵在原地。 第38章 步步艰险了   “姑娘今日还是不要使小性子了,昨日姑娘和萍娘吵的那般厉害,许多姐妹都听见了。”   叶尤州坐在镜前,面无表情地听着三喜念叨。   这个萍娘是谁,叶尤州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估摸着就是这个花楼里的主事,也就是拉皮条的老鸨。   三喜描完了眉,她细细端量着镜中的美人,见美人没什么神采。   她抿了下唇,安慰道:“知道姑娘不愿舍身他人,但在这楼里待了这么些年,这次许是个机会,若是被贵人看上了,日后便不用在这破地方以色侍人,怎么也是个夫人了。”   假的,一般被娶回去都是做妾的,最后不是被毒死就是被大夫人陷害偷情,然后乱棍打死。   叶尤州冷冷地想着。   “今夜花楼放出了消息,知道今夜是惊春姑娘的初夜后,外头人堆着人,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都被惊着了,旁的姑娘可没咱姑娘这般的阵仗。”   卖身的阵仗不要也罢。   叶尤州瘫着脸,尝试了数次,都无法感知到灵力的波动后,他现下确实有点慌。   一开始,他以为被投进来是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可他发现这身子除了面容被这个小世界柔化了外,其他地方分明就是他的身体,就连手掌上的薄茧都还在。   可偏偏没了灵力。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要被送去卖身了。   虽然情况不太妙,但这三喜说昨日他和老鸨吵了一架,说明他这身子就是个性烈的,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既然是性烈的,那在接客时宁死不从也是贴切身份性格的。   叶尤州戴着白色帷帽,由三喜带着走。   白色的帷帽遮住了大半的视线,叶尤州视野中只映入了随着他走动时翻滚如红浪的裙摆。   他戴的这帷帽不像是修士常戴的那种轻纱质地,比轻纱更厚一些,透过帷布只能大致看清前方的东西。   至于为何要遮挡面容,叶尤州深谙其理。   他都能想到一会儿其他人介绍他的说辞,先用大量篇幅夸耀他的美貌和才情,诱导看客们砸钱,在看客们一睹芳容后,再说价高者得以和佳人共度良宵,随后一定会有经典的游船戏份。   三喜带着他走到了一处高台,高台是个半圆形状,二楼的过道上挤满了人,高台下亦是黑压压一片的人头,底下人的声音在他出现后掀起了一个高潮。   但令叶尤州意外的是,这些人同他一样,皆是头戴白色帷帽。   怎么搞的?   现在的花楼都进化成这样了,居然还是个蒙面晚会?   “惊春姑娘已来了。”   轻柔悦耳的声音在耳畔传来,柳雨笑道:“今夜是惊春姑娘的初夜,想必各位早已知晓。今夜的规则不必我多说,大家想来也都知道。   但惶恐有新来的小公子还不知道,小女再多嘴一句,进门时小厮给大家都发了顶帷帽,望公子们今夜在外行走时都戴着它,以便游戏的进行。今夜楼里的姑娘们也都换上了一样的石榴裙,重头戏便是谁能将惊春姑娘从人堆中寻出来,今夜便能与她共度良宵。”   “啊——”   “惊春姑娘!惊春!”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惊春姑娘我爱你!!”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只愿与你,只愿与你!”   台下的人抛上来了大把的鲜花、绣着鸳鸯的锦囊,人群中甚至有人捧着胸口昏倒在地,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怎么不像是卖身拍卖,倒像是狂热的粉丝见面会。   看着眼前这荒诞的画面,叶尤州有些头疼。   “惊春。”   柳雨小声地唤了他一声,随后将一个彩色绣球递给了他,“可以开始了。”   叶尤州拿着绣球,有些奇怪,这卖身大会还要抛绣球?   虽是不解,但身旁柳雨又催促似的扯了下他的衣袖,叶尤州只好将手中的绣球把玩着转了一圈,道:“知道了。”   柳雨宽慰了些,她含笑朗声道:“接下来便由惊春姑娘为大家来段彩球戏……”   柳雨嘴中的“戏”字才绕出了口,就见空中划过一道彩色的弧线,绣球被人丢向了人堆。柳雨秀丽的脸上有些惊悸,“惊春你……”   刚抛完了绣球的叶尤州也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原来这球还是个表演项目,但真要他表演彩球戏,他只会来段踢皮球。   柳雨秀眉紧蹙着,“就算是不愿,你也不该……”   本还在担忧被识破的叶尤州松了神经,幸好对方把他此举当成了是在抗拒今夜。   叶尤州扔出去的绣球仿佛是颗炸弹,所过之处倒下一片又一片的人,人群似是海浪般,拼命追逐着还在人群中你传我丢的绣球。   见台下气氛火热,柳雨未再多说,她走时拍了拍叶尤州的手,擦身时轻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但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活得洒脱,多是生不由己之辈,今夜会有些痛苦,捱过去便会习惯了。”   花楼中的烛火突然灭了,人群发出了惊喜的欢呼,他们等待着烛火再次点上时,能抱得美人归。   等烛火再次点燃时,公子哥们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了起来。   今夜的规矩是不得掀帷帽,若是见着了心中觉得像是惊春姑娘的人,客官们便可将手中的红豆赠与对方,随后带着人一同进厢房。   但每位客官都只发了一枚散金楼特制红豆,若是给错了,也就错失了和惊春姑娘共度良宵的机会。   客官们细细打量,小心试探,而被众人正四处寻找的叶尤州坐在板凳上,正入迷地看着台上的人表演顶杆。   台上的人头上顶着条长杆,杆上放着个瓷碗,杂技人正用手抛着碗,碗高高抛起,随后又被稳稳地叠在顶上那碗上。   底下一片叫好,叶尤州瘫着脸,跟着鼓掌。   花楼中的活动比他想象中有趣多了,除了今夜让他出乎意料的蒙面晚会外,还有许多表演节目,现在是杂艺人在顶杆,过会儿还有吐火表演。   对于如此与时俱进的花楼,叶尤州叹为观止,大受震撼。顺便坐了下来,感受下花楼的文化传播。   谁知道,一坐下,就起不来了。   一是杂技确实好看,二是他发现这处看台的地方很适合藏身,现在还在看杂技的多是对他不感兴趣、有些年长的客官,他们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吃着零嘴,悠闲的没边。   叶尤州怡然地加入了他们的步调中,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膝盖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腿软。   有一人从他身后经过,这人头戴白色帷帽,他身着一圆领窄袖长袍,脚蹬着双金边长筒黑靴,腰配白玉,离去的背影直如青柏。   即使对方戴着帷帽,但叶尤州仍是看到了他身上独一无二的圣光,再加上随之而来的忍不住想跪地臣服的异感,叶尤州确定了他就是师弟。   也是,他和师弟同在一个厢房内,九不可能只将他投进来,却好心的放过师弟。   叶尤州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一边保持着安全距离,避免腿太软走不动路,一边思考着如何在不ooc的情况下和师弟对接上。   楼内寻了半晌无果的客官们有些丧气,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竟寻不到惊春姑娘。   惊春姑娘究竟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在倒贴。   感谢在2021-10-15 23:56:27~2021-10-16 23:2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生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飙戏累人了   一路紧跟在师弟身后,看着好几位楼内的姑娘勾搭师弟失败后,叶尤州心都揪起来了。   师弟怎么回事,这表现一点也不纨绔,按照师弟这身份的设定,这时候不该左拥右抱,来者不拒吗?   但小世界居然也没有把他当成异类消除掉,说明小世界认为师弟这时候并没有ooc。   也许是评判机制不一样?叶尤州心想。   花楼中已有不少人揭了帷帽,楼道里弥漫着迷情的香气,过往的厢房中时不时传出些奇怪的声响。   叶尤州几次就要追上师弟了,可他这身份显然不是能够主动出击的人,他几乎可以肯定,一旦他出声拦住师弟,他就会当场去世。   又一次只一掌的距离,叶尤州苦思冥想着到底如何才能叫住师弟,花楼中的灯突然又灭了。   高台上再次有声响传出:   “第一轮捉迷藏过去了,惊春姑娘却仍隐匿在众人中,客官们可要加把劲了。”   “已是夜深了,接下来便到了‘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老环节了。惊春姑娘身上的石榴裙上有特制的夜光粉,随着裙摆走动,上面附着的石粉此时应当早已脱落,显出了内层的夜光粉。”   “现在,客官们请小心留意身边的人,也许,一个回眸,对方便在你的身后。”   火红石榴裙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紫光,在一片黑暗中,叶尤州此时就是个定点发光装置,没多久身后就有人惊呼道:“是惊春姑娘?”   “惊春姑娘?在哪!”   眼见众多眼睛朝他看来,叶尤州拎起裙摆,就不要命地跑了起来。   石榴裙翻滚在夜色里,像是暗夜中独自盛开的野玫瑰。   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众人一片又一片的惊呼,叶尤州头也不回,一刻也不敢停。   从今夜的活动来看,这花楼就是以他为噱头吸引来的众多客官,看到帷帽后,他还奇怪花楼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钻了空子,原来是在后面等着他。   周围的人一圈又一圈地追了上来,叶尤州麻木地狂奔着,心道这破花楼可真会玩。   跑着跑着,前方突然涌上来几人堵住了他的去处,叶尤州正想回头跑,腕上突然一紧,一道大力将他带到了一旁的厢房内。   他被堵在门上,手腕被捏的有些生疼。   还有些惊疑不定,烛光猝然跃入了他的视线中,同时进入眼帘的还有面前夺人心魄的美貌。   这人一手轻佻地挑开他的帷帽,一手用力地将他的手腕反手压在门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他的凤眸中带着丝凉意,一侧嘴角轻勾着,声音有些冷又带着些轻贱,“惊春姑娘对我穷追不舍,怎么?是想与我一度春宵?”   叶尤州彻底呆了。   眼前这张脸确实是师弟的脸,他的膝盖确实又很想跪了。   但师弟现在真的好纨绔,好轻浮。   师弟演得未免也太像了……   到底是从哪里取材的?莫非是从师弟的众多追求者中取材的?   对比起他这蹩脚的演技,叶尤州简直对师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候,正在逃命的惊春姑娘被纨绔子弟误会后,应当是羞愧又愤恨。   对着面前圣光四溢的脸,叶尤州实在是说不出狠话,他别过脸,冷冷道:“不是。”   “不是?”   手上的力道松开了,对方轻笑了一声,“那便不留惊春姑娘了。”   门即将要打开的时候,叶尤州拦住了他,出去等于又要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客官,比起外面那些人,眼前人显然是个最好的选择。   叶尤州觉得他已经发挥出了毕生的演技,沉默站着时,面上流露出的羞恼无奈,还有对自己命运的悲叹。   温自怜没接着和他对戏,他坐到了地榻上,见叶尤州仍站在门边,道:“惊春姑娘是要在门边站一夜?”   叶尤州麻利地坐到他身边,脸上一片屈辱难忍,心里却十分激动,幸好今夜师弟也在,算是逃过一劫了。   出厂设置对他太不友好了,一个在花楼中身不由己的姑娘,得要多么天赋异禀,才能毁掉这个小世界。   相比之下,师弟的身份就自由多了,此番能否出去,全仰仗师弟了。   九造的小世界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书中的主角在小世界中只花了一周的功夫便毁了这小世界,主角出去时,外面也只过了一个时辰。   忍一周而已,很快的,叶尤州安慰着自己。   一本书突然被扔到了面前。   虽是并未理解师弟的意思,但师弟既然将这书扔了过来,定然有他的用意。   这么想着,叶尤州翻开了书。下一刻,他就被书中赤.裸直白的文字给吓得合上了书。   他该知道的,这花楼里能有什么正经的书?读书人又怎会来这地方?   可他才合上书,一只玉雕般的手又翻开了书,师弟的声音冰冷中带着轻蔑,道:“惊春姑娘读个书也不会?”   叶尤州一目十行地扫了眼,满眼的合欢秘法,直击眼球的颜色文学。   天,师弟也太入戏,太能演了,怎么还带超常发挥的。   叶尤州面上屈辱万分却又不得不服从地念了起来,“阴阳之间,相交相融,初探……”   叶尤州憋得耳根发红,声音发抖,心里却很是淡定地将这个当成了两性教育课程,唉,飙戏太累了,今夜赶快过去吧。   念完一段后,又重起一段开始念,师弟打断了他,“错了,重念。”   叶尤州看着书中的字,分明没有念错啊?   但师弟发话了,叶尤州只好又念了一遍。   又念了几段,叶尤州又被打断,“错了,重念。”   叶尤州纳闷地重念了一遍。   可没过几行,师弟又打断了他,“重念。”   这次仔仔细细确认自己没有念错的叶尤州心里一阵无语,师弟,太纨绔是要挨打的。   厢房内燃着淡淡的熏香,不知是不是有些助眠的功效,叶尤州念着念着眼皮都有些打架,勉强提起些精神,却又听师弟道:“错了。”   “惊春姑娘连书都念不好,这书带回去,明日再念给我听。”   师弟的声音冷得刺骨,还带着些嗤意。   “你……”叶尤州一脸羞恨,他拿着书奔出厢房,心情很是不错,师弟让他明日来,就是要包下他。   太好了,有师弟在,他暂且可以不用操心接客的问题。况且,师弟的身份应当是有些威慑力,被他包下,想来其他人也不会对他动手。   叶尤州拿着书回到厢房,隔壁传来两道人声。   “惊春今夜被谁给带走了?”   “是南睿王家的小世子。”   另一人很是惊讶,“是他?那明日还能见着惊春吗?听闻这小世子花样极多,前些日子才死过一人,我那时候大着胆去瞧了眼,天呐,柳烟身上一块完整的肌肤都没有,全是鞭笞咬痕。”   “那又如何?我们的命算什么命?与草一般轻贱罢了。”   一字不落听完了的叶尤州关上门,这花楼隔音效果也太不好了吧。   这么看来,是他错怪师弟了,他没想到师弟已经在尽力收敛了,要怪只怪这人设太扭曲变态了。   由于念书的助眠功能,洗漱完躺在榻上,叶尤州困意便来袭了。   正迷迷瞪瞪要睡过去,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叶尤州猛地起身,他翻开那本颜色书籍,找出了师弟说他念错了的那几页。   翻了几页,重新看着这几句师弟让他重念的句子,叶尤州惊异地发现,这几句话开头的字连起来,竟串成了一句话——   已有法可破,勿忧。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   叶尤州:花楼里哪来的读书人?   后来,   叶尤州:有的,我本人。   啪。 第40章 读书读熟了   得了师弟的准信,叶尤州这晚睡得很是香甜,直到清晨,他被三喜的哭声吵醒。   三喜拧着锦帕上的水,边拧边抽着气,她眼眶通红,看起来哭了好一会儿了。   见他要起来,三喜连忙跑来搀扶,将人扶稳坐着后,三喜拿着锦帕小心地替他擦脸,动作十分轻柔,仿佛他就是个易碎的瓷器,多碰一下就碎了。   叶尤州实在莫名其妙,他道:“怎么了?”   不问还好,他一问,三喜的眼泪顿时如大豆般滴滴掉落下来,整张脸瞬间就被泪水打湿,眼眶内还有噙着水光。   她呜咽着,道:“我都听说了,姑娘怎么被小世子看上了,怎么偏偏是小世子,呜呜呜呜咱们姑娘日后可怎么办,姑娘昨日定然受苦了吧,回来都没叫我,呜呜呜……”   其实……也就……读了一会儿书罢了。   但师弟投进来的这个身份风评太差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叶尤州话里似是藏着冰渣,“别提他了。”   三喜哭声一顿,她缩着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讷讷道:“姑娘,小世子已经来了,正在天字厢房内等你。”   师弟来得真早,叶尤州立马就想出去,但他还得装出一番不情愿的样子,“他叫我,我就得去?”   三喜沉默了会儿,抽抽嗒嗒道:“自初夜后,姑娘便不再是楼里弹曲的清倌了,楼内已挂上了姑娘的花牌,但现下已摘下了,这月都是小世子包了姑娘。”   师弟动作真快,简直太棒了。   面上,叶尤州却冷斥了一声,三喜哭得更凶了。   三喜将他带到梳妆台前,描眉、敷粉、贴花钿。动作不慢,却十分细致,贴完花钿后,她动了下唇,想说些好话、讨喜话,可一想到自家姑娘是去小世子那儿,她眼神灰暗,索性也不说话了。   花楼里的早膳是一碗红枣莲子汤,几只虎爪的糕点,还有一笼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叶尤州吃得一干二净,还有些意犹未尽。这花楼能办下去也是有理由的,除了花招多,这膳食做的也十分精细,勾人味蕾。   见一向少食的姑娘吃完了早膳,三喜面上愁容更甚,姑娘是把这饭当做断头饭了。   临出门前,叶尤州想起书忘拿了,他从枕边拿出书,走到门前,三喜瞧见了书名,她咋舌着细声道:“姑娘怎……怎拿这书?”   叶尤州轻描淡写道:“小世子昨日让我读这书,我没读好,便让我带回来读,今日再读给他听。”   差点忘了,若是忘了这书,他跟师弟就要对不上暗号了。   三喜如遭雷劈,姑娘先前虽是在花楼里,可只是白日里弹个小曲,即使知道楼里的腌臜事,也不明白内里的名堂,如今倒好,跟了小世子,竟要日日念这些淫词烂调。   三喜眼中又泛起了水光,“姑娘受苦了。”   叶尤州有些不知道如何表态了,虽是不知念个书怎么受苦了,但他仍是装出了一副被凌.辱了的死水样。   到了天字厢房,叶尤州正想说不用再送了,转头就见三喜哭着奔走。   叶尤州:……   叶尤州直接推门而入。   地榻上,温自怜曲腿坐着,他低着头,墨发垂落在侧,笔墨难以描绘出的轮廓线条,一勾一线都恰到好处,惊艳得令人挪不开双目。   听见门响,温自怜凤眸轻挑,琥珀的眸中尽显凉意。   “惊春姑娘可真是让人好等。”   有了昨天的冲击,叶尤州对师弟的好演技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坐到昨天的位置,翻开了书,还没开念,唇上却触上了一冰凉的手指。   叶尤州茫然看去,温自怜唇角勾着笑,眼底却透着寒光,“今日可不同昨日,惊春姑娘若是念错了,可要吃些苦头。”   叶尤州懂了,师弟这人设是个玩法残忍的变态之流,不可能一直让他念书,身上不带些伤回去,都对不起师弟的人设。   不过,师弟演的太逼真了,若不是知道,叶尤州后背都要起一身冷汗了。   他从善如流地退开一些,有些惊慌,“什么意思?”   温自怜却未多做解释,他侧头睨着叶尤州,声音微冷,道:“让我听听惊春姑娘昨日回去是否偷了懒。”   终于进入正题了,知道读这书是和师弟对接消息后,连书上刺目的双人插图都顺眼了不少。叶尤州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读了起来。   “以手浸于冷水中,再以冰手抚过美人白嫩的肌肤,美人冷而瑟缩……”   念到这段时,叶尤州心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法?居然还有专门泡冷水看别人起鸡皮疙瘩的,这些怪癖,他属实不能苟同。   不过,若真说起来,师弟天生就有种族优势啊,皮肤滑得像水,身上的温度也很低,手上的温度也低,摸起来冰凉凉的。   刚刚搭在他嘴上的时候,就很凉。   “错了。”   师弟的声音如鸣笙箫,叶尤州记下了刚刚那句开头的字,腿上却突然一凉,他低头看去,他的小腿被师弟轻搭在膝上,裙摆被撩开,露出了白皙的脚踝。   滚雪细纱的曳地望仙裙拖着地,骨肉匀称的白净小腿暴露在空气中,美人朝他望来的眼神干净得似是白纸。   温自怜错开了视线,他抬手拉开了地桌的抽屉,只见抽屉中琳琅满目,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透明罐子,形状如笋的木质器具,甚至还有一对镣铐。   花楼不愧是花楼,东西太齐全了。   叶尤州看着师弟避开了那些带着尖刺的器具,拿了一形状如木鱼却比木鱼小上一圈的玉器。   玉器下一刻搭在了脚底,紧紧贴着足底的肌肤,有些凉。   温自怜手上用了些力,嘴角勾起的笑有些残忍的意味,“惊春姑娘若是不好好念,今夜可别说我欺负了你。”   若是其他人做出这个表情,一定十分欠打,但在师弟脸上,竟还有些带感。   叶尤州一脸难堪地侧头,心里默默感慨着,幸亏他的人设不是什么变态,要是让他当变态,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当,当场露馅。   脚底传来滑润的触感,师弟虽然发话狠,但按压的力度却很适宜,简直就像是足底按摩,被玉器压过的地方泛着活络了经脉的热度,叶尤州舒服得直闭眼。   又一次念错后,叶尤州脸上屈辱难忍,小腿已自动抬起,都不用师弟搬。   温自怜稍怔,随即又拿起了玉器。   到了晌午,叶尤州神清气爽地从厢房内出来。   三喜候在门外,见自家姑娘眼角泛红,眸中水润,走路的步伐有些颤抖,她一把抱住了叶尤州的胳膊,声音抖得厉害,“姑娘,你受苦了呜呜呜呜……”   被一通足底按摩舒服得逼出了眼泪的叶尤州懵了一瞬,随后他冷下了脸,摆出了不愿多谈的模样。   自家姑娘不说话,莫非是想一人把苦处都咽下肚?三喜抽了一下,道:“我都明白,姑娘走路都不利索,看着还似哭过了,呜呜呜……”   这话一出,叶尤州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他这幅样子,纯属是爽的。   师弟的按摩技术太好了,简直堪比专业的。   想到刚刚师弟给他传的话,叶尤州有些按捺不住,师弟说他发现了一处可以谈话的地点。   果然,这种小世界做的再逼真,也难免会有bug。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0-17 23:18:41~2021-10-19 13: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狸子、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琳鸟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环环相扣了   因为被包下了,叶尤州白日都不用唱曲儿,用过午膳后,他就在花楼的听席上坐着。   花楼请了个说书先生,按时辰收费的。叶尤州本是打发时间随便听听,听了一会儿后也被吸引了。   因为这说书先生实在是太敢说了。   说书先生是个留着长胡的中年男子,体型微丰,说到激动处还喜欢揪自己的胡子。   他现下正说的是南睿王当年的丰功伟绩。   “当年南睿王一柄长.枪,一匹烈马,领着两万精兵,一声喝下,如百万雄师过境,硬是拼过了蛮族的五万兵马,拿下了古誉关。这一仗,打得极为漂亮,无人闻之不拍案叫绝。   “可惜……可惜英雄终有迟暮日,偏偏南睿王子孙缘薄,老来得的小世子,却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是个十足的混球啊。”   这混球说的正是上午才来过的师弟,小世子风评再次受害,叶尤州吃着碟子里的蚕豆,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不愧是按时辰收费的说书先生,这么敢说,不按时辰收费,多过一会儿都可能要锒铛入狱了。   *   面粉团子坐在凳上,它的肚皮微微鼓起,肚皮似是一块幕布,幕布上投映出了小世界中的画面。   小世界中,叶尤州悠然自得,虽是没了灵力,又要被迫演戏,但丝毫不影响他装出副愁容吃着小零嘴,听听说书。   这场景,看的流眼皮直跳,她脸色黑得像碳,“小九,这就是你说的绝对可以让叶尤州吃苦头的异方世界?!”   起初看到叶尤州被迫投到一花楼女子身上,还只能扮做女儿家后,流恨不得拍手称快,可谁知道事情的进展居然是这样的……   面粉团子歪了下头,分明没有五官,却让人觉得它似乎也在困惑。   它面上的粉随着说话而簌簌落下,“是的呀。惊春姑娘死在了第一夜,读完那些不堪入目的书回去后,她难捱心头之闷,咳出了大口的血,白纸被大片的血浸润,当夜,她便以一条白绫自尽了。”   面粉团子伸出两截莲藕般的手,小短手摸着额上的花钿,语气带着孩子般的兴奋,“这花钿就是惊春姑娘给我做的,惊春姑娘很好,她的怨念也很好吃。”   流翻了个白眼,“叶尤州当晚回去就呼呼大睡了,为何他这样也没被消除?”   想到叶尤州那晚回去后不仅没有悲痛欲绝,临睡前还特地又翻开了那本不和谐的书籍,甚至还以钻研的态度察看了一番后,面粉团子也沉默了。   偏偏小世界并没有判定他为异类,毕竟人的性格是最琢磨不定的,小世界在九生成后,有一套自己的判定体系,九也无法解释为何小世界没有对叶尤州做出惩戒。   面粉团子晃了下脑袋,猜测道:“也许小世界也觉得他有些可爱?我有点喜欢他,阿流,他有些特别。”   流娇俏的脸上扭曲了一下,有些古怪道:“他……可爱?”   她被叶尤州带回坤山宗后当了足足两个月的药人,她虽是百毒不侵,但也不是这些正道修士拿她练手的理由。   想到这两月来日日闻到的令人作呕的药味,流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她哼了一声,愤愤道:“小九,加把劲,我今日定要看到叶尤州受些罪。”   面粉团子垂下了脑袋,似乎有些不乐意。   见状,流抚了抚它白花花的脑袋,细声哄道:“听闻岭北那处发了瘟疫,民不聊生,怨念极重。这次事成了,到时候带你去那吃饱肚子。”   听到吃饱肚子,面粉团子猛地抬头,额上的花钿闪过一道金光,彰显着它此刻的激动。   哄好了小九,想到这小世界中还有主子要的人,流眯了下眼,“对了,一直忘了问你。我让你将叶尤州吃进去,你怎么把温自怜也给吃进去了?”   面粉团子伸手揉了揉肚子,它额上的面粉团皱成了一块,有些委屈道:“我也不想吃他,他追进来了。一次吃了两个,我好撑哦,阿流。”   流一脸黑线:……   *   晚膳是楼里的姑娘们坐在一块儿享用的,叶尤州也头回见着了三喜提到的萍娘。   萍娘不比于他认知里的老鸨浓妆艳抹的模样,看着年纪并不大,面容清秀白净。她身上没戴那些花花绿绿的装饰,只一身白玉兰纱衣,素净清雅,似是淤泥中脱出的一朵白莲。   看着不像是拉皮条的,说是哪位府里知书达理的姑娘,都有人信。   白日里都是坐了一日的板凳,弹曲儿的弹曲儿,作画的作画,憋了一天的闷,晚上还要去伺候那些大爷,晚膳时,是花楼的姑娘们难得惬意的时刻。   姑娘们讨论着白日遇上的奇葩客人,或是模仿着摆着动作,或是压着嗓子学客人说话,逗得边上的姐妹们娇笑连连。   她们从客人讨论到了好用的口脂,又从口脂谈论到了近来流行的装扮,整张饭桌上,只叶尤州一人规规矩矩地吃饭。   说到有客人都脱了亵裤,家中的老母亲突然拿着擀面杖追了过来,那客人亵裤都没提,就在大街上跑了起来时,缠花笑趴在了桌上。   “那客人边跑,身后的城卫边追着,身旁还有个怒涨着面容,死捏着擀面杖的老太太,街上的人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了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缠花手上的手帕拧成了麻花,她轻拭掉眼角的泪,见一边的惊春还在蒙头吃饭,她碰了碰对方的手肘,道:“惊春,你怎蒙头吃饭呢?”   在这种RPG游戏中,npc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他的每一句回答都有可能通向死亡结局。本来都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接触了,结果还是没逃过晚膳。   迫于无奈,又得飙戏。   叶尤州推敲了一番,淡道:“你们笑你们的,我吃我的。”   经过他在三喜那儿的试探,他这人设是有些清高的,清高的人,多少有些傲。   “我就不该问你的。”缠花抚了下鬓边,有些扫兴道。   如果真是在角色扮演游戏里,这时候,缠花的头顶就该出现一个心减的标志了,还会提醒他npc好感度正在下降。   叶尤州吃着饭,面无表情地想着。   由于时间有限,师弟只给他传了这句“发现了一处谈话的地点”,可什么时候带他去却没说。   吃完了饭,叶尤州打算去楼下看会儿杂技打发时间,却被萍娘叫住了。   萍娘撩着眼瞧他,“惊春是要去哪?今日是什么日子也忘了?前些日子不还和我吵着要见人吗?”   语调平和却带着些针似的刺探。   桌上的人静了下来,十几双眼齐刷刷地看向门前的叶尤州。   叶尤州没说话,这时候就是多说多错。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吵着见人?见什么人?难不成是亲人?   不,应该没这么好猜。飙戏不是最累的,没剧本飙戏才是,叶尤州默默腹诽。   本还闹腾腾的屋子登时静得落汗声都可听清。   柳雨盛了碗汤放在萍娘面前,打破了平静。   她笑说道:“萍娘说些什么呢?我瞧着惊春今日是不会去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如今惊春攀上了小世子这株高枝,哪还有旁的功夫想其他的。”   缠花挑着眼波,在一旁酸溜溜道:“萍娘可曾见过有人能站着从小世子屋内出来的没?没见着吧?今日小世子又当众摘了惊春的花牌,我看,没几日,惊春就要被抬进南睿王府做夫人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萍娘面色缓和了些,笑骂着,“柳雨,就你爱偏袒她。”   柳雨含笑不语。   缠花娇笑着看了眼叶尤州,叶尤州接收到了暗示,推门而出。   初来之时,他本以为这身份不怎么讨喜,倒没想到看着厌恶他的缠花,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方才看着像是在妒忌他,话里话外却都在为他开脱。   他这身份似乎还是个团宠?   *   到了夜里,花楼里笙箫声起,闹得如集市。   叶尤州窝在厢房里,面前放着那本不和谐的书,他一手翻书,一手握笔,打算做些标记,明日念给师弟时,可以念叠字,将要说的话传给师弟。   “咚——”   窗边传来一道声响,屋内落了一块石子。   这么老套的方式,叶尤州理都懒得理。   可他不理会,屋内堆的石子越来越多,吵得他看不进去书,叶尤州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   见到了魂牵梦萦的人,方故平仰着头,笑得很是温柔,“春儿,许久未见。”   听见这声音,叶尤州胸口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心脏似是被人握在拳头中,多看一眼楼下的人,心脏就捏得越紧。   怎么到哪都有沉浸式体验?   难怪三喜说初夜前惊春同萍娘大吵了一架,清倌突然接客倒也罢了,最不妙的还是清倌还有个旧情人。   晚膳时,萍娘说的见人,说的就是惊春以往与楼下这人私会吧?   楼下的书生看着文文弱弱的,话本中最典型的文弱书生形象。大多故事里,这文弱书生都是作配的,因为过于懦弱,守不住老婆,通常都混得很是落魄。   叶尤州同楼下人对视了会儿,在方故平柔得滴水的目光下,“嘭”的一声关上了窗。   去他的沉浸式体验,他还等着和师弟对接,没空和他情情爱爱。   楼下的方故平:……   看着小世界的流:……   默默揉着肚子的面粉团子可疑地低着头。   流的声音阴测测的,“小九,这就是你说的致命一击?”   面粉团子对着手指,无辜道:“方故平确实是惊春姑娘的执念,再加上惊春姑娘的感情影响激化下,一般人都不会选择留在花楼里受辱的,怎么都会选和方故平私奔,毕竟对方只是个柔弱书生,没什么威胁。一旦私奔了,就会被萍娘关小黑屋了。谁……谁想到叶尤州直接关窗了……”   流对这个面粉团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又转向小世界。   小世界里,叶尤州关了窗,又窝在了床上,兴味十足、十分专注地看着那本两性文学交流绘本。   流:……叶尤州真的不是合欢宗的人?怎么看这书看得比她还认真?   *   第二日晌午,叶尤州做好了标记,手中的两性文学巨作都能通篇背诵了,却被三喜告知了小世子今日没来。   叶尤州瞬间就如瘪了气的气球,偏偏还得装出一副暗喜的样子,“这下流胚子不来倒乐得清静。”   师弟怎么没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三喜吓了一跳,忙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若被人听见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叶尤州垂眼看着手里的书,只觉人生灰暗。   见自家姑娘又拿着这腌臜的书,三喜心疼坏了,“姑娘近日看着不太好,不如出去散散心?柳雨姑娘今日要出门采购些胭脂,姑娘不如跟着一块去?”   居然还能出去?   叶尤州心潮腾涌,面容却哀凄凄的,似是无所谓道:“那便去看看吧。”   走到街上,叶尤州久违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终于不是花楼中带着脂粉味和各种熏香的空气。   到了脂粉铺,见叶尤州心不在焉,柳雨摇了下头,知晓这些天惊春心里定然难受,她柔声道:“惊春今日难得出来,不如在街上逛逛,买些小玩意儿回去,挂在屋里,看着也舒心。”   柳雨简直就是游戏中动不动就送血包的好人角色,叶尤州不胜感激,面上平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如扫描仪般打量着周围。   街上人接着人,两旁开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烧饼铺、布铺,卖小食的、打铁的,和真实世界没什么差别。   才没走几步,叶尤州就被一手拉住了。   转头正对上一张秀气的脸,正是昨天那个爱扔石子的没素质的书生。   叶尤州想甩开他的手,但身体仿佛不受控般,硬是没甩开,心脏还传来阵阵抽疼。   本就头疼得厉害,眼前的书生还一脸焦急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惊春,我知道你在避我,那你又可知我是如何想的?”   心脏疼得厉害,叶尤州脑袋都嗡嗡的,他心道,谁管你怎么想的?   正难以抽身,人群中忽然一阵喧哗,有人嚷嚷着跑开,“快,快跑!小世子来了!”   叶尤州刚回头,身子便一轻,回过神时,他已坐在一匹黑马上。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略显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日不见,惊春姑娘便爬了墙?倒是能耐了。”   作者有话说:   好像不太肥(挠头,明天努力双更orz   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十一点,还是第二天再看吧,早点睡~   感谢在2021-10-19 13:25:18~2021-10-20 23: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狸子、寒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江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成功会晤了   那个书生的声音彻底消匿,心脏的抽疼也瞬间没了,叶尤州抚着胸口,师弟来的太是时候了。   不过,这个书生出现的有些过于突兀了,就像是游戏快取得胜利后,突然又被塞进来一个小boss,充满了割裂感。   这回他才刚到街上,这书生就冒了出来,实在是太巧了。还有他身上莫名其妙的来自真正的惊春姑娘的情感,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人正在操控这个小世界。   但他和那面粉团子无冤无仇的,若只是为了不让他碍事,将他困在这小世界中便足矣,倒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书中面粉团子虽是妖物,但秉性并不坏,檀阴犯了事后,为了掩盖这滔天的怨气,避开修士们的耳目,才养的九。   九就相当于是个善后的吸尘器,一个爱吃怨气的吸尘器能有什么坏心思?   叶尤州坐在马背上,他扶着马鞍,有些想不明白。   黑马奔得如道闪电,眨眼间就出了集市。两旁的景物飞速闪过,墨发被风吹得在空中飞舞。   叶尤州方才是想和师弟飙戏的,但发现一开口就会吃到一嘴头发后,他放弃了。   黑马在一处渡口停下,渡口边停着一只乌篷船。   船内的渔夫看见了他们,撑着杆将船靠了岸。   看起来像是特地在等他们的。   这里便是师弟发现的谈话处?   温自怜利落地下了马,还在马上瞻望的叶尤州被环腰带下了马。   叶尤州心道师弟又开始飚演技了,他将头埋在师弟怀里,做出一副不愿让人看见他的姿态。   “小人等了世子多时了,还以为世子今日不来了。”渔夫讨好地迎了上来,乌溜溜的眼珠子落在温自怜怀中身量有些高的女子时,他停顿了一瞬,笑得有些耐人寻味,“世子今日原是去找佳人了。”   温自怜扔了银子,抱着人进了乌篷船内,眉眼冷的似刀刃,“别让旁人靠近。”   渔夫摸着银子,笑得奉承,“这是自然,小人就在外侯着,若有需求,尽管吩咐小人。”   见两人入了船内,渔夫脸上的笑瞬间没了,面上多了几分鄙夷。久闻南睿王小世子荒淫无度,常留连烟花之地,他没想到对方还能这么玩,光在花楼里取乐还不够,竟还要在船上来一番。   渔夫直摇头,这可真是世风日下,也不知道这小世子何时才玩得尽兴。   叶尤州缩在师弟怀中,一直到了船内。   船内被精心布置了一番,地板上铺着细软的毯子,小桌上精心摆放着几盘点心。   他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由于铺着毯子,叶尤州只觉得陷进了棉花中,下巴被擒住,他被迫对上了一双似是淬着冰的漂亮眸子。   温自怜捏着他的下巴,手指在他颊侧摩擦着,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惊春姑娘没什么要说的吗?”   小世子好变态,师弟好逼真。   叶尤州没说话,清冷的面容上似乎已经被屈辱感给淹没。   “惊春姑娘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人,今日不如让惊春姑娘长长记性?”   说的话分明是询问句,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叶尤州脚上下一刻一凉。   脚腕处搭上了一冰凉凉的东西,等师弟松开了他,他才看见脚腕上戴上了一副镣铐,正是他前日看见的那副。   小世子前几日还在循序渐进,今日在误以为惊春姑娘红杏出墙后,小世子迎来了一个爆发,对方在沉默中变态了,现在他被变态锁住了。   叶尤州往后挪去,配合地带着些惊恐,“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温自怜的手顺着小腿渐渐向上,凤眸盯着人看,像是藏了勾子似的,“惊春姑娘以为本世子要做什么?”   “你……你别过来。”   外面站着的渔夫听得耳根发烫,连连摆头,这小世子真是个畜牲啊。   叶尤州面上惶恐,嘴上嚷嚷,脑子里飞速想着那些强制爱文学的台词,可惜,他搜寻了半天,也只会“你别过来啊,我叫人了”。   想了一下师弟说出“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样子,叶尤州犹豫了一下。   师弟的手越摸越上,快到腿根时,叶尤州正打算把这句台词说出口时,船上突然颠簸了一下,似是卡着了什么东西,船停在了原地。   如果说本来在这小世界中像是被无数双暗处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那么此刻,他们周围就像是卸去了监视般,空气都流通了不少。   看来是卡到bug了。   温自怜倏然撤开身子,“这处船只会卡在此地半柱香.功夫,时间紧迫,便长话短说。我已在民间散布了南睿王有谋逆之心的谣言,当今圣上疑心过重,当年南睿王为其南征北战,如今的江山大半都是南睿王替其打下的。   圣上这些年却有意无意地削弱南睿王的兵权,此次蛮族进犯边城,一场小仗罢了,圣上却派了南睿王前往镇守,明着说是南睿王一现身,便会吓得蛮族屁滚尿流,实则是将南睿王派去边城,借机清除京中拥护南睿王的势力。”   “此谣言一出,圣上定然有所举动。南睿王是个忠臣,即使圣上要拿刀将其手刃,他也只会将头伸出去。因此,此番造谣后,我便会招揽拥护南睿王的党羽,南睿王世子反了,南睿王不反也得反。”   师弟和他待的果然是两个世界,他这几日只顾着看戏听曲打发时间了。虽然不太明白,但显然,师弟的意思是他们快要出去了。   叶尤州靠着垫子坐了起来,脚上的镣铐发出了声响,他挪了下镣铐的位置,刚刚那地方有点勒,挪完位置后,就见师弟表情不太好看。   温自怜眉心紧拧着,“师兄受苦了。”   都是小世界所迫,谁还放的过谁,叶尤州不过多纠结,“那还需几日?”   “至多两日。”   那很快了,不愧是师弟,这效率太快了。   船只突然恢复了移动,叶尤州立马躺了回去,在师弟都没反应过来时,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你别过来,我叫人了。”   温自怜沉默了一瞬,道:“你叫吧。”   叶尤州:?   师弟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片刻后,船内传出阵阵屈辱的叫骂声,听得出已经极力在忍耐了,但船内外只一层布帘隔着,渔夫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他又很恨骂了一句,真是个畜牲。   *   小世界外,看着突然消失的二人,流有些狐疑,“小九,他们人呢,怎么不见了?”   面粉团子搓了下脸,“可能掉进哪里了吧?小世界有时候就会这样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流总觉得有些不对,她思虑了一番,“小九,你把我投进去。”   面粉团子脸上的面粉掉得飞快,它被吓到了,声音都有些抖,“阿流,我好撑了,真的放不下了。”   “那我不进去,傀儡丝能操控里面的人吗?”流手中绕着道紫色的缠线,心里有了主意。   “能是能……但是。”   流打断了它,“将我投进去。”她总觉得叶尤州在密谋些什么,直觉告诉她方才很是不对。   面粉团子呜咽一声,不情不愿地拉住了一头傀儡丝。   *   叶尤州是被抱回花楼的,等师弟将他放回厢房中走了后,一群人围到了他的厢房中。   因为那个镣铐的尺寸过小,叶尤州脚腕上还留着明显的红痕,回来时,他又特地弄乱了衣领,抹花了嘴上的胭脂。   现在看起来的模样就是被狠狠欺负了一番。   周围看着他的人,目光中满是怜悯,就差没卧在他床头嚎哭了。   叶尤州往床内挪了一下,寻思着他是不是弄得太狼狈了,怎么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状态不太好,就不硬憋了,下次一定(握拳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琳鸟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小世界破了   “怎会这样?这大白日的,居然就这么被送回来了。”   “这印子看着还挺深,得几日才能消吧……”   屋内的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投来的目光有些怜悯又带着几丝好奇,若是真的惊春,这些目光就足以将她杀死。   旁人探究的眼神就像是淬着毒的细针,似是关怀的话语中不知带了几分真情,又掖着多少嘲弄。   “看够了?还不去干活,等着萍娘来催?”   缠花握着把冬梅刺绣的小扇,她倚着门,瞧着这些看热闹的人。   一提到萍娘,屋内的姑娘们一哄而散。缠花挥了下扇子,轻讽道:“一群不嫌事大的。”   床上的身影背对着她,也不知是什么神情。惊春总不是在偷着哭吧?缠花握着小扇,伫了会儿后有些轻嘲道:“惊春,可别告诉我,这你就撑不过去了?”   床上人没有回应,缠花站了会儿,随即腰肢似柳的婀娜离去。   床上,叶尤州已在吵闹声中沉沉睡去。   起初是想捱的,可惜这群姑娘们的声音似是蜜蜂般在耳边嗡嗡个不停,叶尤州没捱住,睡了过去。   花楼里真没什么有趣,叶尤州第二日起来也就听听说书,看看杂技。   若不是怕被小世界直接消除,叶尤州倒想默写几本剑谱。这花楼里,除了两性教育绘本就是两性教育绘本,乏味得很。   眨眼到了师弟说的两日之期,叶尤州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今日,向来准时的说书先生却反常的没来。   真正让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是三喜惊慌失措提着菜篮子进来的时候。   三喜是跑进来的,她小脸跑得通红,头上的两坨挂面,有一坨都快跑散开了,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姑……姑娘,反了,南……南睿王他造反了!”   似是在响应她说的话般,大街上正排阵走过一列士兵。士兵的脚步如阵阵古钟,步步击在花楼众人的耳中。   一时之间,花楼里的人都似停住了一般,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要打仗了!”,下一刻花楼里的人都如拧了发条般动了起来。   有几人边跑边系着衣服,嚷嚷着,“完了,京里这些日子呆不得了。”   “怎么办?我娘子还在家中,我得带她去避避风头。”   这么恩爱怎么还来花楼?差点真以为是个深情种了。   众人四处奔窜,叶尤州站在栏杆前,静静看着他们。终于要出去了,七日花楼体验卡即将到期。   “惊春,萍娘有事寻你。”   有一人经过他时,这么说道。   本不想去,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还充斥在周围,叶尤州只好走到萍娘的厢房外,敲了敲门。   “进来。”萍娘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叶尤州推门而入,萍娘今日难得穿得艳丽了些,一改往日的素衣,穿了身藕粉烟云蝴蝶裙。   萍娘找他做什么?莫非是前日那书生过来寻他,被萍娘撞见了?   马上就要出去了,叶尤州可不想再和对方掰扯,他先发制人道:“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萍娘本在对镜打量着自己,听了叶尤州的话后,她转过了脑袋,表情有些古怪,“你和他都那样了,还叫没关系?”   啊,哪样?   叶尤州摸不着头脑,莫非是惊春姑娘之前和那书生发生了些什么?   叶尤州的好奇很快消失了,因为面前的萍娘突然冲他露出了个有些诡异的笑容,看起来的效果和那些劣质恐.怖片没什么区别。   “萍娘”红唇勾起,笑得娇媚,“小郎君,莫不是忘了我了?那小女可要伤心了。”   叶尤州当即推门,左肩却猛地一痛,他推门的手一松,垂了下来。   他侧头看去,左肩处嵌入了一枚玻璃珠,玻璃珠在他左肩扭转一下,数百道蛛丝似的丝线从玻璃珠中探出,这些丝线将他牢牢捆住,叶尤州顿时如掉落了在蛛网上的飞蛾,丝毫不得动弹。   这东西,叶尤州不陌生,书中流强迫良家妇男的时候常用这东西,这东西叫缠绵悱恻珠,是流的本命法器。   叶尤州看着“萍娘”娇笑着凑近,脑中思路瞬间清晰了,他还奇怪面粉团子哪来的那些坏心思,看见流后,彻底明白了。   流记恨他将她绑回坤山宗,按着流的性子,今日不教训他一顿,简直就不是流了。   他在这小世界中就如凡人一般,没有灵力,也召不了如虹剑,现下落在了流手里,俨然只有一条任她宰割的命运。   但同是在小世界里,凭什么流就不用演?这外挂开得也太大了吧?   流轻轻抚过叶尤州的面庞,贴心道:“小郎君在这儿可不用演戏了,我让小九在厢房内设了屏障,小郎君若是怕了,不如叫出来让我听听?”   流说着将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抵在了叶尤州的唇上。   难怪,对方此次是有备而来,打定了主意,要拿他开刀了。   叶尤州紧闭着唇,任流探了半天,就是不松口。流倒也不气,瞧见叶尤州身上的裙子后,她皱了下眉,从身后拿出了剑宗服制。   流勾着手解着叶尤州的腰带,“小郎君这模样我看着不顺眼,小女贴心地为小郎君带了衣裳,要不夸夸小女?”   见叶尤州理都不理她,流直接将他扒得只剩了个里衣,替其穿外衣时,手下传来肌理紧致的触感,流摸了几把,暧昧看过去时,叶尤州瘫着脸,宛如死鱼。   流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后她像是打包一个精心准备的礼品般,极为细致地替叶尤州解了头上的发髻,甚至还准备了个同他以往戴的一样的白玉冠。   一番收拾后,身下的青年一如初见的模样,一身黑袍白鹤服,一脸的无欲无求,不过不同于初见时对方持剑指他的无情模样,现下的清冷仙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她宰割。   流牵起叶尤州鬓间的碎发,轻吻了下,“小郎君,今日落在我手上,可有什么感想?”   怎么也该后悔当初掳了她回宗吧?   流凑得很近,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叶尤州想吐,他冷着脸,麻木道:“你好臭,能不能离远点。”   流面容狰狞了一下,她擒住了叶尤州的下巴,恶狠狠地看着他,“叶尤州,我劝你乖些,不然一会儿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这姿势,这对话,前不久叶尤州才和师弟来了一遍,平心而论,流虽然语气更到位些,但耐不住师弟更好看,叶尤州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才凶了一句,流又软下了身子,她娇滴滴道:“小郎君,小女可惦记你的纯阳身,惦记了好些日子了。”   能屈能伸,好吧,演技这块儿,还是流略胜一筹,叶尤州得出了结论。   见叶尤州软硬不吃,流也懒得废话了,她又拿出了一银质的东西,这东西上可刻着些古怪花纹,形状弯如圆盘,却只有四分之一个圆盘大小。   流又将手探向了叶尤州的腰带,像是逗弄新得的宠物般,动作极慢,眼神却带着十足的挑逗意味。   她一手解着腰带,一手拿着那银质的东西,声音如鬼魅,“小女自知入不了小郎君的眼,不过有了这银托子,小郎君的纯阳之身,小女此次势在必得。”   银……银托子?   在之前,叶尤州兴许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用处,但在这些天熟读花楼中的两性教育交流绘本后,他可知道的明明白白了。   这东西可不就是拿来绑那玩意儿,好强行进行不和谐的两性教育交流用具吗?   流本还要解释一番,身下的人却难得有反应地挣了一下,流这才想起,叶尤州这些天在花楼里熟读绘本,早已明白个透彻了。   流表情复杂,“倒是忘了,小郎君看那档子书看得比小女还认真。”   叶尤州亦是一愣,被扒了衣服时他不觉害臊,这时候却有些臊了。   不过,他那是正经对接,是为了和师弟传消息,事实并……并不是流想的这样。   黑袍已退至腰间,流贴了上去,正要全拉下来,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剑光随着来人一同袭来,带着凛人的锋芒。   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剑封喉,喉间的鲜血如花洒般喷溅而出,她骤然睁大了眼,“萍娘”脖间的紫色丝线被齐根切断,而后重重地跌在地上。   小世界外,流猛地咳出一汪的血,傀儡丝附着的人相当于她的第二本体,此时她便像是没了半条命,瘫倒在地。   看着面粉团子肚中不断崩塌的世界,流咳着血,难以置信道:“……小九,怎么回事?”   面粉团子弓着腰,难受地在地上翻滚起来,“阿流,好疼,小世界坏了,肚子好难受……”   没想到那师兄弟二人居然有两把刷子,竟能破了小九的小世界。此地不能久留,流擦了嘴边的血,强撑着直起身子,拉起了一旁的面粉团子,“小九,我们先走,他们要出来了。”   *   小世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塌,厢房内一块块大石子如雨点般砸下。   师弟突然的到来,成功地解救了他。   叶尤州也久违地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他整理好衣服,却见师弟站在原地,手上的霜寒剑滴着血,血染红了地面。   这种时候可不是能发呆的时候。叶尤州一把拉过师弟,踏出小世界后,他们回到了客栈的厢房中。   地上还有断裂的傀儡丝,叶尤州转头道:“师弟,她们定然还没有走远,我们不如……”   去追……叶尤州话还未说完,就被拥入怀中。   师弟身上的冷梅香钻入鼻间,这个怀抱一点也不温暖,师弟的身上冷冰冰的,况且抱得很紧,叶尤州有些喘不过气,“……师弟?”   温自怜将头埋在叶尤州的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怪我没护好师兄,让师兄遭人如此对待。”   温自怜的声音很低,语气很轻,却带着浓浓的不甘。   叶尤州僵在原地,“怎……怎会,此番是我一时不察,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叶尤州没再说下去,因为面前的师弟移开了身子,那双似是涤洗了月色的漂亮凤眸中蕴着些许水光,眼尾发红,丹唇紧抿,仿佛下一刻便要哭了出来。   叶尤州登时慌了,“师弟,我……我没事。”   被欺负的人不是他吗?叶尤州怎么觉得师弟看起来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叶尤州手忙脚乱、如法炮制地将人抱在怀里,搜肠刮肚地安慰着,“师弟,我真没事,你……你别哭。”   温自怜紧抿着唇,“师兄日后有事一定叫我,此次若是我没追进去,师兄一个人该如何出来?”   “是是是,是我不好。”叶尤州根本不敢反驳。   就是……怎么说着说着,他又惹师弟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丢个预收文案,应该下本开( .」∠)_   系统告诉孟宜眠,他是主角,要拯救苍生,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这个世界有个穿书者,穿书者江容怀权势滔天、行事乖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系统语重心长:【主角,你要打败这个魔头,解救苍生。】   孟宜眠点头:包在我身上。   初次见面,江容怀坐在高座之上,他睥睨着座下的宗门新弟子,清隽出尘,恍若仙人。   【真是道貌岸然,令人作呕。】   系统嘲讽一番后沉默了:   【主角,你脸红什么?】   孟宜眠恍若未闻,只觉惊为天人,神魂颠倒。这垃圾系统怎么没告诉他,这魔头长得这么好看?!   颜狗主角受×疯批攻 第44章 一探古镇了   这个漫长的怀抱最后在叶尤州的吃痛声中结束。   方才忙着逃出来,随后又被师弟吸引了注意,如果不是肩上的玻璃珠滚动了一下,叶尤州险些都要忘了他肩上还钉着这东西。   叶尤州发出声响后,黑袍便被师弟褪至肘窝,露出了左肩处的伤口。   失去了主人控制的玻璃珠收起了蛛丝,透明玻璃珠内的白线已被血浸染成红线,这缠绵悱恻珠似是吸饱了血,正惫懒地窝在皮肉中。   温自怜看着这玻璃珠,半晌也未言语。   “师弟,这东西看着渗人,其实没什么大碍的,我回去自己处理一番便可。”   叶尤州说着拉起了衣服,说不疼都是假的,但他可不想再让师弟担忧了。   衣服拉到一半,没拉上去。   温自怜按住了他,“这珠子嵌得这般深,又伤在肩处,侧头看去都费力,若是一寸一寸地掏这珠子,便会多受一些煎熬,师兄若是自己处理,只会更加痛苦。”   更加痛苦?叶尤州当即被说服了,他又拉下了衣服,看了眼玻璃珠后,偏过了头,“师弟,你尽管使力掏,我熬得住。”   温自怜伸手向那颗珠子探去,玻璃珠嗅到了陌生的气息,往里面缩了几分。   似是电钻又往皮肉中钻了几毫米般,叶尤州疼得额间冒出了冷汗。   见状,温自怜不再停顿,他手上凝着灵力,猛地一提力,将这玻璃珠连根拔起。玻璃珠沾着血的滚落在地,还未多滚几圈,便被温自怜一脚踩碎,里面如神经般活跃的蛛丝失了活气的耷在地上,和碎成片状的玻璃珠躺在了一处。   肩上留着个窟窿血洞,叶尤州拿着锦帕,还未碰到伤口,就被师弟挡住了。   看到师弟拿出那个似曾相识的小玉瓶后,叶尤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的威力,在鎏金镇时叶尤州可是好好品味了一番,是看到这小玉瓶就想发抖的地步了。   “师弟,这珠子的伤口用不上它吧?”   流养这些缠绵悱恻珠时可是花了大功夫的,养这些珠子时几乎是供起来一般好好伺候着,而且这珠子是一人一用还常年被流泡着消毒的。   他就被这么钻了一会儿,应当是用不着再用师弟这双氧水再清洗一番吧?   “要,这些肮脏东西自然要。”   温自怜的声音莫名委屈又固执。   下一刻,叶尤州肩头一疼,他缩了下身子,差点就要往一边倒去。温自怜将他扶稳,让他借力搭在自己身上,“师兄忍忍,我尽量快些。”   伤口被冲洗着,一波又一波的火辣感自肩上传来,叶尤州本松松搭在师弟腰上的手骤然收紧。   一阵刺痛后,肩上辣辣的痛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薄荷般清爽凉快的感觉,冰凉凉的膏药敷在了伤口上。   温自怜悉心包扎着,布条绕过肩胛时,他道:“师兄抬下手。”   “哦……好。”还紧紧抱着师弟的叶尤州顿时撒手,他脸上的温度略高,刚刚他还让师弟使力掏,结果最后还是受不了地死抱着师弟不放。   还有哪个师兄活得像他这么窝囊吗?叶尤州扪心自问。   他一度沉迷修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着上辈子身体不好,想努力修炼,好强身健体。可惜,修为是上去了,这疼痛阈值一直卡死了,死活就是上不去。   包扎好伤口后,叶尤州悄悄打量着,师弟的脸上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反倒有些凝重。   呼,叶尤州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还没站几秒又被摁了回去。   脖子上搭上了师弟冰凉凉的手,“师兄这里还有伤。”   脖子上也有?叶尤州回想着,估计是被流的指甲抠的,萍娘一看就大半年没剪指甲了,那指甲长得能抵半个手指了。   叶尤州飘出去的思绪在师弟的脸凑过来时飞了回来,师弟凑得很近,呼出的气息扑在脖子上,凉丝丝中带着些痒。   如丝缎的墨发垂了几缕在叶尤州的颈侧,脖子上也涂上了清凉的膏药,草药香中混着师弟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   温自怜抹着膏药,抬眼对上叶尤州的视线,他轻声道:“师兄疼吗?”   脖子上的伤口估计很浅,叶尤州都没察觉到这个伤口的存在,偷偷打量师弟被发现,叶尤州有些口不择言,“有点疼。”   温自怜俯身在伤口处吹了口气,叶尤州身子一哆嗦。   “在外游历,处理难免有些粗糙,师兄若是不放心,回宗后可寻药宗弟子再察看一番。”说完后温自怜辍了一下,补道:“师兄也可再来寻我。”   “好。”不知是被师弟突然的动作吓到还是怎的,四目相对时,叶尤州轻咽了下口水。   师弟这张脸近距离带来的杀伤力太大了,但自己也不至于看迷了眼,莫非是玉扇血咒还没消?叶尤州猜测着。   见了叶尤州的反应,温自怜眼神微变,还未再说什么,门突被一人推开,寇池站在屋外,“你们看见路别昔没?”   见到房中两人紧挨着后,寇池表情凝住,看到叶尤州迅速撤开后,他心内更有些怀疑。   【叶尤州,你方才和温师弟在做什么?】   叶尤州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他传音道:【出了些意外,师弟方才在为我擦药。】   【你该不会是故意受伤好让温师弟帮你上药吧?】   越想刚刚的画面,寇池越觉得不对。   叶尤州:……   他不想和寇池再说废话了。   【怎么不说话?叶尤州你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寇池传音时咄咄逼人,向师弟问话时却十分温柔,“温师弟可看见了路修士?方才还在屋里,我翻了个身,就不见他的人影了。”   “未曾。”   怎么温师弟的态度更冷了,寇池看向怀疑目标,【叶尤州,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温师弟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叶尤州没觉得师弟有什么不高兴的,只觉得寇池大惊小怪。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寇池说路别昔不见了,“你何时发现路修士不见了?可有听到什么异样?”   檀阴这人没什么人性,万一用完了路岛主,又把主意打到了路别昔这个灵力充沛的充电宝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寇池想了会儿,笃定道:“没什么异样,这客栈静得和坟地似的,哪听得见什么动静?”   越是这么平静,叶尤州越觉得不对,“这镇里不太对劲,我出去看看。”   袖摆被拉住,叶尤州回头,就听师弟道:“我同师兄一块儿去。”   本还想说叶尤州此举冲动鲁莽的寇池憋了口气,他道:“闲着无事,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第45章 遇见亡魂了   凉风阵阵,街道空无一人,店铺前是一水的白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曳摆动,烛火跳动得忽明忽暗。   沾鹿县的夜晚寂静无声,如一滩死水。   叶尤州三人并排走着,一开始是叶尤州站在中间,可耐不住寇池频频看向师弟,还非要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叶尤州不堪其扰地挪了位置,现下成了师弟在中间,他与寇池各站一边。   走了段路,却只吹了会儿冷风,一点蹊跷也没瞧见。   “同在一个厢房中,路修士若是出去了,怎会没听见声响?”叶尤州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他再次确认了一番,“寇池你真没听见吗?”   “确实未听见,路修士被人抓走的可能性不太高,许是他特地放轻了脚步打算一人去外面转转?”寇池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镇中不断飘飞的白布,他抚了把衣袖,道:“这县里什么毛病?挂着这些晦气东西。”   “不是你招了亡魂,说这县里有一桩花楼姑娘与负心郎的事?那花楼姑娘怨气难消,夜里常在街上游荡,挂白灯笼、贴“奠”字、挂白绫,皆是奠亡魂,为了平息亡魂的怨气。”   说完,叶尤州看了眼寇池,寇池回了他一眼,“记性不太好,州州莫怪。”   “那里有东西。”夹在中间一直不语的温自怜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一来一往。   叶尤州顺着看了过去,还真看到了一道人影,确切的说不是人影,而是一只亡魂。   这亡魂蹲坐在地,身上的衣裳破成了条状,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全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只能从头上乱糟糟的发髻和过于瘦小的骨架看出是个女子。   亡魂背对着他们,身子似是雨打的芭蕉般,抖得十分厉害。   人死后的亡魂能在凡间停留七日,时间越久,魂魄越薄,七日回煞后便会如一捧黄沙消散在人间。   面前这亡魂看起来十分虚弱,应当待了有几日了,似乎只需轻轻一击便可直接将她驱散。这亡魂大半夜的蹲在外面,可能是为了吸收月华?   走至这亡魂身边后,叶尤州问道:“姑娘,有无见过一位容貌不凡的雪衣修士?”   亡魂抖得更厉害了,她将脸死死埋进臂弯里,声如蚊响,“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反复念了几遍这句话,亡魂颤巍巍地冒出了半个脑袋,有些怯怯的,“你们是谁?”   寇池没什么耐心地接道:“你管我们是谁?这大半夜的不在哪躲着,跑出来晒月亮?真觉得自己还能成精了不成?”   亡魂闻言大叫了一声,她抱着脑袋蹿了起来,如一只落荒而逃的小老鼠,转眼消失在了巷中。   好不容易遇上个亡魂,还被寇池给吓跑了,叶尤州怎么觉得寇池像是故意吓这亡魂的,他怎么不知道寇池还有这恶趣味?   似乎是注意到了叶尤州的视线,寇池桃花眼眯了下,“州州似乎有话要说?”   叶尤州心下的疑虑消了大半,他瘫着脸,道:“没事。”   【师兄。】   一直沉默的师弟突然传音,叶尤州稀奇着回道:【怎么了?】   【寇池不太对劲。】   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连师弟也这么觉得。可若说哪里不对劲,叶尤州还真说不出来。   除了阵阵阴风刮着白布的声响有些悚人外,街上倒也没什么异常。镇中皆是房门紧闭,路上别说行人,就是个魂都见不着。   寇池打了个哈欠,眼中泛着泪花,“都快天亮了,不如回客栈看看?也许路修士都已回去了。”   “你先回吧,我同师弟再寻寻。”   这种异样感又来了,寇池似乎不希望他们再在这街上走下去,像是怕被发现什么东西似的。   “倒也没那么困,那再走走吧。”寇池话音刚落,面前就抵上了一剑,温自怜手握霜寒剑,剑尖指在他心口处。   寇池干笑了两声,“温师弟这是做什么?”   “那得问你为何要装成寇池了?”叶尤州冷着脸道。   寇池往后撤了一步,“州州说的是什么话?”   【叶尤州,你该不会在温师弟那儿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叶尤州:……说真的,这副两面三刀的面孔学得可真像,险些被他给骗过去了。   寇池的腰间那柄戒尺不见踪影,起先叶尤州以为对方放起来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本命法器别在腰间的,但他现在怀疑面前的这个“寇池”根本拿不出尺衡。   “咱们这不是正要去找路修士?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打架似的?”“寇池”还一脸困惑,温自怜已发起了攻势。   “寇池”连连后退,他一边避开一边坚持着装模作样,“温师弟,有事好好说,若是我哪处做的不合你心意了,你说,我定会改。”   不说扮演的实力,就说这态度,也是登峰造极了。   霜寒剑直逼要害,剑尖已刺破衣服,就要触及皮肉的瞬间,一道八卦印记在空中闪起,“寇池”消失在了原地。   温自怜收剑,目光和叶尤州对了一眼。   这假寇池知晓寇池对师弟的心意这事倒还算正常,毕竟先前有寇池追求师弟未果的传闻。   但这假寇池居然能完全把握住寇池的性子,一言一行都自然极了。若不是他想拦住他们的意思过于明显,几乎没有人可以看出对方是个赝品。这人定然十分熟悉寇池,甚至于偷学了阵宗的阵法。   这么一想,叶尤州倒是想到了一人。   书中檀阴座下天字十修中排行第十的正是个千人千面的变脸怪,若真是他。那檀阴死后,天字十修中都有人混入了坤山宗,这事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还没细想,就见方才飘走的亡魂似是迷了路地又飘了回来,她垂着脑袋,飘着飘着又看见了两个人,她又是一阵大叫,奋力往回躲。   叶尤州好容易挡住了亡魂,亡魂吓得将头垂得更低了,嘴里喃喃着,“不要吃我,我不好吃,不好吃。”   听清她在说什么后的叶尤州有些稀奇,有人要吃亡魂?   先不说吃亡魂这事伤天害理,断了人的活路,就是从亡魂的营养价值来看,也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相当于是吃漫天飞的蚂蟥,甚至比蚂蟥更差些,干巴还没蛋白。   叶尤州蹲下身,视线和她平齐问道:“何人要吃你?”   亡魂抖了抖,不敢说话。   “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叶尤州循循善诱。   亡魂动了一下,呜咽了一声。   “那人可还在县里?”   亡魂终于点了下头,看起来害怕极了。   静了会儿,虚化的亡魂战战兢兢地抬起了脑袋,“死了好多人,好多人,别……别去。”   亡魂的脸上是一片焦黑,像是被烈日烤得开裂的土块,一片片炸开了皮,早已看不出她原来的面貌。   叶尤州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亡魂抖了两抖,小声弱弱道:“三……三喜。”   作者有话说:   亡魂和阴魂的区别:   亡魂:过完头七走人   阴魂:阴魂不散(好冷 第46章 卷入风波了   三喜?   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小世界中的三喜虽只是个丫鬟,可性子跳脱讨喜,在花楼中混得如鱼得水,让人无法将其同面前这个衣着破烂、面容全毁的孤苦亡魂联系到一块儿。   小世界中的三喜可以说是完美复刻了真实世界的三喜,叶尤州还在沉思,面前的亡魂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死了好多人,好多人被困住了,火烧得好旺,我拼命跑,拼命跑,可是没跑出去,好大一根木头拦住了我,呜呜呜烟好呛,周围好吵,都在哭,都在咳……”   不知是不是吓过头了,三喜开始语无伦次,她双手紧紧揪住身上的衣服,极度没有安全感地蜷缩成了一团。   叶尤州直起了身,不再问了。   按三喜身上的痕迹和她口中死前的场景来看,花楼是被人一把火给烧了的。   这种情况,一般不是情杀就是对家搞事。   只是,让叶尤州更好奇的是,这县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追杀这些亡魂?   正欲与师弟探讨一番,面前的三喜突然发出了尖叫,她扯着嗓子大喊道:“来了,他们又来了!”   随着三喜的叫喊,空气似是被压缩了一般,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空气漩涡,强大的吸力如强力吸尘器般,似是要把这街上所有的异物都袭卷一空。   三喜大喊着想要飘走,可惜她太轻了,风一刮,她又被吹了回来,眼见着就要落到那道漩涡中,她急得大哭了起来。   叶尤州:……   叶尤州往她身后送了阵风,三喜顿时像是踩着风火轮般逃窜而去。   “师兄,这东西像是魔宗的吸魂圈。”温自怜的目光凝在空中那道漩涡上,月色下的侧脸透着珠玉的光泽。   叶尤州看向空中的漩涡,漩涡带起的风刮得他们的衣袍泠泠作响。   自从百年前檀阴被封印后,魔宗已甚少惹事,此次突然出来搞事,定然与檀阴有关。   *   黑夜中,两个小妖童提着两盏幽绿的灯笼,他们身量矮小,两人加起来也只堪堪到成人的腰部。走在夜色里,宛如两个小豆丁。   小妖童头上带着顶斗笠,他们一手提着灯笼,一手齐力拖着个比他们大百倍的麻袋,一张嘴露出了一口的鲨鱼齿。   “今日捉的亡魂怎这么重?连着捉了好几日了,怎还有这么多亡魂?”   “你管这地方还有多少亡魂呢?若是咱们今日捉不到亡魂,可要被投到刀尖炼狱去,有亡魂你就偷着乐吧,上面那位大人一日便要吃十只亡魂,咱们这次捉的亡魂,也不知道能撑几日。”   “说起来,大人为何要烧了散金楼?那楼里的姑娘个个赛天仙,肤白貌美,歌喉还比咱们登天阁姑娘们好听多了,娇滴滴、笑盈盈的,不知比咱们宗内的好了多少,光说这性子,就没得比。没了这散金楼,咱们弟兄可哀嚎了许久。”   另一妖童跟着叹了声,“据说是那楼里藏了个怨灵,怨灵可不好找,生前纯真至善之人,含怨自刎方可生得一怨灵。祖大人吃腻了亡魂,听说这地方有怨灵,寻了几日却没寻到,便一把火烧了这散金楼,逼着这怨灵现身呗。”   “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小妖童虽是看着弱小,可拖了一路也未见疲惫,倒是聊得火热。   麻袋中,叶尤州正和一众亡魂缩在一处。   众多死状惨烈的亡魂呆滞地看着他,无声地张着嘴。显然是在讶异,怎么有人的死状如此清爽,看起来和活人无异。   叶尤州面无表情地和一众亡魂对视了会儿,随后挪开了目光,“打扰了。”   麻袋中的空间很大,叶尤州的目光在一众死相凄惨的亡魂面上扫过,却没发现师弟。他和师弟一同投进这漩涡中,没想到这漩涡中还不是个定点的地方,他和师弟竟走散了。   麻袋虽是被拖着行走,却丝毫不颠簸,叶尤州在麻袋上戳了个小洞。   小妖童一路攀谈着,他们正走至一处木桥,小妖童赤着脚,尖利的脚爪在桥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桥上有一打扮华丽的男子提着酒壶,他头上长着一对黑角,鼻尖打着个鼻环,正敞着胸脯瘫坐在地上,边上还跟着位衣裳暴露大胆的妖冶女子。   见着小妖童,他砸了个酒杯过来,“小童,今夜怎这么迟回来?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你们再慢些,是要我剥了你们的皮当下酒菜么?”   被砸的小妖童缩了下脑袋,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祖大人训得是,小童这便去处理亡魂。”   被训了的小妖童们不敢再闲聊,走过那座木桥后,他们迈开了步子,几乎是要走飞起来了。   偶尔遇上几位华服的魔修,小妖童频频点头哈腰,咧嘴卖笑。   沿路走来,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粉色。这阴森诡谲的魔修聚处,却种满了桃花,娇艳的桃花在枝头争艳开放。   已是六月,早已过了桃花的花期,可魔宗内却用着阵法延长着桃花的花期,倒是没想到,魔修也挺会陶冶情操。   穿过一道道珠帘,走过几座木桥,小妖童终于在一道门前停下。   他们将麻袋扔在地上,脚步如陀螺般转动,“这些亡魂得好好清洗一番,再裹上一层石子粉去去腥,等到规整地装在储魂瓶中,大抵还要个小半个时辰。”   “若是来不及了,先端上几个模样好看的上去。小寺,我先烧开水,你挑拣几个模样好看的出来。”   小妖童捡着柴火,他施了个火诀,没听到同伴的声音,他探着脑袋望去,“小寺?”   面前不见另一位小妖童的身影,倒是停了双黑色长靴。小妖童拨了下头上的斗笠,他努力着抬头看去,灰色的眼珠子中映入了一道人影。   小妖童瞳孔瞬间放大,他张开嘴,利齿在烛火下很是狰狞,只是他喉中的嘶鸣声还未发出来,便如木头般沉沉倒在地上,他灰色的眼珠子骨碌了两下,终究还是挨不住困意地睡了过去。   解决了小妖童,叶尤州解开了身后的麻袋。   可惜获得了自由的一众亡魂仍是呆愣地站着,既不知道逃走,也不知道道谢,又是张着嘴无声地望着他。   叶尤州:……   都说亡魂在人间待得越久,神智便越昏,这些被捉来的亡魂,估计都是过了头七,还没来得及走,就被追过来的。   现在这模样,便是他放了这些亡魂,他们恐怕也会在路上被捉回去。   叶尤州同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索性将他们又驱回了麻袋中,随后将麻袋系上,放入了储物囊中。   听刚刚那魔修的话,还有小妖童火急火燎的模样,魔修们似乎要办什么重要的宴会。   洗去了地上倒着的两位小妖童的记忆,叶尤州照着他们的模样,幻化成了个矮小的小豆丁。   刚刚一路走来,遍地是魔修、妖修。况且这地方地形十分复杂,阁楼与阁楼间是一座座木桥相连。层层叠叠样式相同的阁楼,一眼望不到头的红木长廊,甚至于长廊上摆置着的绿火长灯架都摆在相同的位置。   叶尤州在阁楼里穿梭着,简直就像是在找不同。   金丝线指着师弟的方位,叶尤州放弃了记住路线,打算先与师弟汇合。   走至拐角处,他一头撞在了一人肚上。   这人的肚子似是钢铁做的,撞上去后,脑袋都能嗡半晌。   “你这小童,怎不看路?是活腻了,还是想试试本大爷的宝刀?”   叶尤州揉着脑袋,心道小妖童真是魔宗内的底层群众,谁逮着都能欺负一番。   “大人莫恼,是小的眼瞎。”   魔修拍了拍肚子,那能抵两个小妖童的啤酒肚上的肥肉抖了抖,“本大爷今日心情不错,少在这碍眼了,滚一边去。”   叶尤州低头退下,脚下走得更快了。走过了两座阁楼,一路皆是调笑作乐之声。   “小童,等等!”   师弟的方位就在附近,叶尤州却又被叫住了。   他打量了下四周,见没人后,正思忖着要不解决了对方,就见叫住他的人猛地跨步到他身前,塞了个木盘给他。   叫住他的是个妖修,鼻尖通红,头上挂着两只垂着的长耳,此刻虽是生气,却也未打骂他,只是抖了两下耳朵,声音也绵得和模样一般,“小童,让你停下,你怎么不停?”   叶尤州只好道:“大人莫怪,是小童耳朵伤着了。”   不愧是本体为垂耳兔的妖修,听了叶尤州这话后,他面上有些怜悯,“难怪。”   叶尤州抬高了手中的盘子,问道:“大人,这东西是要送哪儿去?”   妖修吸了下鼻子,他捏着鼻子后退了两步,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后,抛了个镶着朵桃花的木牌过来,木牌上刻着房间号,泗水居一十二间。   叶尤州接过,就听垂耳兔带着鼻音道:“你快把这东西送过去,这些糕点可呛死我了。”   原来是对这些糕点过敏了,急着找人脱手。可怜弱小无助又底层的小妖童又被人看上当苦力了。   那妖修抓耳挠腮了一阵,便一刻也待不下去地溜了。   叶尤州低头看着木盘,被塞过来的木盘中摆着精致的糕点,一碟枣泥酥,一盘驴打滚,看着便软濡可口,香甜美味。   这苦力,谁爱做谁做,叶尤州正要抛了木盘,头上的斗笠被人扯了一下,他脑袋跟着一歪,斗笠险些掉到地上。   “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再站一会儿,就榨干你的尸油拿来点灯。”   揪他的魔修生得很是娇媚,她身后跟着一串的小妖童,他们手上也都端着个木盘,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有鲛丝制成的精美服制,有价值连城的珊瑚礁石,数不胜数的灵果丹药。   叶尤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揪进了队伍中,跟着一众小童进了一处厢房。   抬头一看,门边正挂着木牌,泗水居一十二间。   叶尤州:……这未免也太巧了,这就是躲不过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吗?   小妖童们鱼贯而入,叶尤州跟着进屋,屋内不要钱似的燃着炎火,整个屋中亮如白昼。   这种炎火是用炎兽的内丹燃烧的,成精了百年的炎兽才能凝出一颗内丹,这屋子里放着十几个长灯架,燃得皆是炎兽内丹,当真是一个字——“壕”。   小妖童们齐排站着,他们垂着脑袋,身子杵得如一株株蘑菇。   领着他们的那个魔修献媚道:“焦大人,您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奴家。”   可惜她谄媚的对象很是冷淡,“东西放这儿,全都出去。”   魔修窒了一下,笑道:“那奴家便退下了,焦大人有事可传唤奴家。”   魔修转头就是一阵低斥,“东西都给我稳稳地放桌上了,若是摔坏了,就拿你们的脑袋来赔。”   小妖童们一个接一个地将东西摆在长桌上,他们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放好东西便随着队伍出了厢房。   放好糕点后,叶尤州悄悄看了眼屋内那位“焦大人”。   一袭鲛丝白衣,肩处坠着白羽,面容白净清秀,不像是魔修,倒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小妖童们从厢房内出来后,又被这魔修女子催着去端菜,叶尤州趁机溜了出来。   他一路往回走,越想越觉得方才那位焦大人有些耳熟。   长廊上飘来阵阵桃花香,有一片花瓣随风落在斗笠上,叶尤州拈下花瓣,看着手中娇嫩的花瓣,骤然想到了这焦大人是什么人。   书中爱慕主角的人众多,除了热门选手路别昔和寇池外,还有众多魔修打着主角的注意,而这些魔修大多都只是一笔带过,书中着墨描写过的爱慕主角的魔修只一人——清欢宗宗主焦符。   【喜白衣,性高雅,种万里桃林,博佳人一笑。】   清欢宗虽是名字雅致,却是个实打实的魔宗。自檀阴之后,魔修中最为出彩的便是焦符。焦符生于白雀一族,后家道中落,幼年时一直跟在檀阴身边,喊檀阴一声“义父”。   檀阴被封印后,也是他一手接管下了魔宗,改怙恶宗为清欢宗。   但焦符不比檀阴的十恶不赦,他管教魔宗弟子极为严苛,多年来一直带着清欢宗退居白云间,甚少惹事。   修真界中的正派宗门甚至都会邀约宴请焦符一同品酒,足以看出对方的地位。   清欢宗在修真界中算是个亦正亦邪的宗门。   最为重要的是,焦符极其迷恋主角。清欢宗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自家宗主有个心上人是坤山宗的人,焦符有一处书室,里面挂满了主角的画像。   书中主角遭檀阴旧部追杀时,焦符更是一力维护,甚至在后期不惜与檀阴撕破脸面,以护住主角。   叶尤州勾了勾金丝线,丝线正通往着他刚过来的路。果然,焦符此番大费周章地准备这些东西,都是为了讨好师弟。   按照焦符的痴迷程度,估计师弟一落地就被人认出,带去焦符那儿了。叶尤州一路回走,避免又被魔修叫住,他干脆幻化成了一只流萤虫。   流萤虫扑闪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去。   叶尤州窝在角落,果然在屋内见到了师弟。   *   屋内丝竹清响,燃香袅袅。   长桌上,焦符端坐着,他的目光缱绻地落在对面雪肤少年的身上,“自怜若是不喜欢,便撤了让人重上些。”   温自怜神色极冷,“焦宗主有这功夫,不如先交出我要的东西。”   师弟有什么东西在焦符这儿?叶尤州苦思冥想,终于在脑中刮出了这段剧情。   当年檀阴灭了温家满门,却仍是未找到龙脉,一怒之下,檀阴刨了温家祭祀龙主的衣冠冢,盗走了温家的传家至宝——一片龙主的龙鳞。   这片龙鳞蕴藏着龙主的部分力量,书中后期主角拿到龙鳞后,受位面限制的龙脉彻底被唤醒,有了与檀阴一战的能力。   美人冷脸,焦符也不恼,反倒是轻笑了一声,白净的脸上尽显文雅,“虽是抢来的东西,可在清欢宗供了这么久,也算是半个清欢宗的宝贝了。若是自怜想要回去,不如同我结为道侣,到时候同为一家,我的东西,自然也是自怜的。”   叶尤州心里怒骂了一句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上场,我赌五灵石,他搞不定小温!   (一到关键点就蚌住,挠头,抱歉抱歉   感谢在2021-10-26 00:16:56~2021-10-27 23:1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当折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居居拢 30瓶;冰牡丹鹤 5瓶;55210220、一身仙女味、我要磕cp磕到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风波继续了   窗外一阵风刮过,叶尤州险些被吹了出去。这劳什子的白云间,风刮得这般大。   叶尤州几次被刮出去,又堪堪飞回来,几个来回后,最终他妥协地飞到了房梁上。   不过房梁上离得有些远,声音听得就不太真切了。   叶尤州耷着翅膀窝在房梁上,深刻地思考着幻术什么时候能研制出2.0版本。   现在宗内通用的幻术有个很大的局限,就是幻化成某物后,五感也如幻化之物。   流萤虫的眼珠子就只有一个点,叶尤州只能勉强看清师弟似乎是在与焦符争论。总之屋内气氛不太妙,焦符的脸上更是几度红一片白一片,估计是被师弟骂得够呛。   可惜离得远听不清,他只能凭借他们的神态动作来判断屋内的状况。   又坐了一会儿,焦符终于直起了身,他白净的脸上牵着笑,看起来笑得十分勉强,随后又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去。   至于说了什么?叶尤州推测应该也就是些官方话,比如有事找他之类的。这种话的真实意义,和小区物业说有事找他是一个道理。   不找不知道,一找才发现,根本找不到人。   师弟能有什么事找焦符,还不就是为了那片龙鳞?   可惜焦符虽是痴恋师弟,但也不是个傻子,他自然明白这片龙鳞有多重要。更何况,若是这么轻易地给出了龙鳞,日后他还怎么有机会能和师弟谈筹码。   真是人心险恶。   焦符带着一众侍女离去,屋内只剩师弟一人。明面上焦符虽是撤走了所有人,留师弟一人歇息,但暗里定然还有人盯着这处,焦符难得见到一回师弟,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溜了。   师弟这是被焦符给软禁了。   焦符作为魔宗宗主,这些年他能稳坐这个位子,修为实力自然不用多说。若是一人强行从白云间突破出去,叶尤州还有个八成把握,可若是带着师弟,这把握就降了一半还要再少点。   更何况,路别昔与寇池还未寻到,他十分怀疑他们也发现了什么异样,闯到了白云间内。   叶尤州耷在房梁上想了会儿,还是决定稳妥些,他先在外打探消息,等事情有了眉目,再救师弟出去。   再往下看时,视野中已是雾蒙蒙的一片,是师弟为了防人监视施了蔽目诀。   叶尤州扑闪着翅膀,直直地往下飞去。飞过一道软软的屏障后,他的视野也如擦干净了的车玻璃般,彻底清晰了起来。   然后,他彻底怔在了原地。   入目的是大片白皙的肌肤,黑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腰上,美人正微弓着腰,漂亮的蝴蝶骨似是下一刻便要幻化为蝴蝶飞去。   极白,极艳。   师弟是在换……换衣服?   被吓得忘了扇动翅膀险些成为第一只摔死的流萤虫的叶尤州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又飞了回来。   正纠结着要不先避让一番的叶尤州突然被一道劲风刮出了数米,他在空中转得如滚筒洗衣机,等回过神时,已被人捏住命脉的捉在了手中。   温自怜已披好了衣服,他眸光冰寒地看着手中的流萤虫,昳丽的脸上更是带着冰渣。   手中的流萤虫睁着绿豆眼,翅膀被死死捏住,它发光的尾端却是一闪一闪地亮着,俨然也被吓得不轻。   被师弟发现,还被当成了只色虫子,叶尤州在思考他要不要和师弟传音摆明身份。   抓着他的手却开始用力,再不说就要被挤出内脏的叶尤州只好传音道:   【师弟,是我。】   握着他的力道顿时撤开,叶尤州被拨到了手掌上。   温自怜看着手掌上的流萤虫,玉白的脸上还有些难以置信,【师兄?】   叶尤州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我。】   手掌上的流萤虫发光的尾端似是坏了的灯泡,隔几秒才闪一下,两只绿豆眼更是谁也不认谁地分看着两边。   这只流萤虫看着就不聪明。   温自怜凤眸中划过丝笑意,他轻轻抚了下流萤虫的小脑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没挨骂还被师弟摸了的叶尤州动了下翅膀,传音时还有些别扭,【师弟,方才我在外打探了一圈,夜里魔宗将会举办宴会,焦符可有提到是什么宴会?】   提到焦符,温自怜脸上瞬间冷了下来,【焦符怎会和我说什么宴会,他只让我安心地待在这厢房中。】   噫,好渣。   焦符这行为就是金屋藏娇,他将师弟软禁在这儿,一来是怕魔宗内其他人见着了师弟,要将师弟捉去给天字十修邀赏;二来恐怕是对方正在密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师弟会插手破坏。   这么想着,师弟真是太惨了。   幻化成流萤虫后,叶尤州多少受了些影响。此时他想安慰师弟,身子真如流萤虫那般,扑闪着翅膀,围着师弟的手指转了一圈,讨好地蹭了蹭对方的手。   【师弟,今夜我会去这宴会上探一探,你等我的消息,若是有事,可勾动金丝线,我便会赶来。】   说完发现自己最后这句和焦符没什么区别的叶尤州又补充道:【师弟放心,哪怕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也会赶回来的。】   补了这句又显得有些刻意,好像他是在盼着焦符对师弟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事似的。流萤虫在空中焦急地扑闪着翅膀,颇有些急得焦头烂额的模样。   温自怜捉住了在空中乱飞的流萤虫,他摸了摸流萤虫黑黑的脑袋,玉容上露出抹笑,如微风轻拂过莲花池,漾起了一波艳色。   【我等师兄带消息回来。】   *   告别了师弟,叶尤州漫无目的地在阁楼中飞着。   这些建筑都长一个样,叶尤州十分好奇这些魔修们都是怎么分清路的,这些阁楼简直就如复制黏贴一般。   红木长廊上迎面走来了两位身姿婀娜的魔修。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白云间已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听说是祖大人新得了只怨灵,今日是带着众人见见这百年难见的怨灵。”   “怨灵能有什么好看的?祖大人这癖好也是时候该改改了。”   魔修推搡了一番同伴,“嚼祖大人的舌根,不怕祖大人知道了拿你的舌头下酒菜?”   “诶,这话也就和你说说了。我哪还敢往外扯着嗓子说?不过,我怎么听说夜里焦大人也会来?”   “真的!焦大人要来?我的天,那今夜岂不是能看见焦大人?”那魔修兴奋了一阵,又有些蔫。   “可惜焦大人惯来洁身自好,别说同咱们双修了,就是单纯贪个一夜.欢.好都得不来。这扑上去的魔修哪个不是样貌修为样样都好?可惜焦大人就如瞎了眼般,一个也瞧不上。”   不是瞎了眼,是见过了师弟,其他人再好看在师弟面前也瞬间黯然失色了。   叶尤州飞在她们边上,默默槽着。   两位魔修挽着手,一人轻覆在另一人耳边低道:“焦大人心里有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说,我怎么听人说焦大人今日带回了一美人,正将人藏在屋中好好伺候着呢。”   “这样也好,焦大人想着的那位,远在坤山,又是华庭的亲传弟子,听闻性子也冷淡,这样高不可攀的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焦大人恐怕也厌倦了这般苦苦的单相思了吧,许是找了个容貌相像的聊以慰藉吧。”   两位魔修一路说到了一处木桥,木桥上设了水帘屏障。木桥路口处守着个小妖童,魔修拿出了两块玉牌递与小妖童。   小妖童细细识别了一番,随后给两位魔修各递一个锦囊。   小妖童扬着笑,露出的利齿整齐划一,“恭迎两位大人,这是焦大人吩咐赠与各位大人的桃花香囊,预祝各位大人今夜春风得意,喜笑颜开。”   小妖童将玉牌丢入身后的水帘屏障中,玉牌投进去的地方划出了道等人高的门,魔修从此进入。   缩在魔修发髻间,努力憋着不发光的叶尤州成功地穿过了这道水帘屏障。他刚刚观察了一番,那道水帘屏障看着是道门,实则是趴着个水息怪,若是误闯,便会直接被这水息怪吞入腹中。   阁楼里来来往往的魔修正交头接耳,这幢阁楼被仔细装饰过,挂着的灯笼是白羽做罩,一路走来的墙上更是嵌满了照明的夜明珠。   沿路的小妖童看起来便是精心挑选且统一培训过的,样貌都是土豆脸,灰眼珠,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两位魔修在她们的座位处坐下,叶尤州仍是伏在她头上。庆幸的是,这位魔修出来时定然梳洗过了头发,起码闻起来没什么异味。   宴会还没开始,两位魔修喝着甜酒,吃着糕点,开始谈论起了闲事。哪家铺子的话本最为好看,新得了什么称手的宝贝,聊得很是愉悦。   说着说着,她们又聊到了自己的风流韵事。   “要我说,就是露水情缘也定要寻个精通双修秘法的。前几日我寻了个小修士,那技术是真看不过去,我边要引灵力入体,还边要哄他怎么双修,简直累得不行。”   “咱们宗内的修士还不够你双修的?又何必跑到外面吃腥去?”   魔修啧啧道:“咱们宗里的一群莽夫,哪知道疼人?”   “练个双修秘法罢了,修为比你高,容貌过得去便行了,还要人体贴,哪来的这么好的事。”   “说是这么说……”魔修撑着脑袋,她晃了下手中的酒盏,已有了几分醉意,“不过,寻双修的定然不能找坤山宗的修士。”   她同伴稀奇道:“这是为何?”   魔修将酒一饮而尽,道:“魔宗出情种,坤山多薄幸。焦大人不就是个好例子么?”   本在发髻上听得昏昏欲睡的叶尤州顿时清醒了。   坤山宗名声惨遭诽谤,这该去哪投诉?   作者有话说:   叶尤州:在线等,急!   感谢在2021-10-27 23:15:47~2021-10-28 23: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当折枝、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894553 2瓶;我要磕cp磕到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阴谋浮现了   又是一番闲谈后,本闹闹哄哄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   魔修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到门口,各个伸长着脖子,脸上跳跃着兴奋的色彩。   叶尤州跟着看了过去,门外正并肩走入了两人。   左边那人身形高大威猛,头上生着对锐利的魔角,鼻尖戴着只小巧的扣环,面容英俊,眉若刀削,是先前在木桥上遇见的被小妖童称作“祖大人”的魔修。   这魔修定然是焦符的左臂右膀,看着在宗内的地位极高。   而这魔修身边站着的正是焦符。   焦符身着一袭白羽鲛衣,手握一柄山水折扇。他白玉的脸上带着浅笑,正侧耳听着一旁的人说话,温雅斯文,尽显大方。   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谁能想到他是个动不动就强制爱,还喜欢搞囚禁玩法的变态呢?   叶尤州冷冷吐槽。   书中就属他最喜欢搞囚禁了,有龙鳞这个把柄在手,又仗着实力高深,书中数次借着保护的名义软禁主角。   不过这段剧情叶尤州也没细看,这段主角被软禁的剧情过于憋屈,评论区更是令他大开眼界,他那时候直接跳到主角逃出白云间的剧情了。   当时焦符刚出来时,叶尤州心里冷哼了一声,心道这种不尊重人,没有基本道德的人总该没人磕了吧?   谁料他一打开评论,非但没人骂焦符,还都在嗷嗷着好香。   【焦大人真的好温柔啊,对小温简直就是无微不至、有求必应,这就是传说中的爹系男友??】   叶尤州:……   爹系男友是个什么东西?你家爹天天把你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不让见人?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情趣了,已经涉及到了违法犯罪,叶尤州强烈建议这位评论的网友先去恶补一下法律知识。   他不信邪,心道总有人是明白人吧?可惜,滑下来一水的都在嗷嗷乱叫,唯一神智还算清醒的都是其他党派的,叫嚣着xxx的戏份怎么这么少,xxx已经几章没出来了。   看完评论区的叶尤州僵住了手指,这个评论区彻底没救了。   *   “前几日捉了只怨灵,瞧着好看,怨气还足,送上来给大伙儿一块儿瞧瞧,权当开胃菜了。这只怨灵长得好看,我先不急着吃了,放着玩儿个两日。”   被称作“祖大人”的魔修张狂地笑着,他招了招手,一旁的小妖童端着储魂瓶走了出来。   碧玉的储魂瓶瓶身上显出隐隐的红色,红血丝一般的暗色蜿蜒在碧瓶中显出几分诡异,这怨灵看着怨气极重。   小妖童战战兢兢地端着储魂瓶,见祖大人使了个眼色,他小心地拧着木塞,才拧开了一个口子,一道红色的身影便如疾风一般蹿了出来。   血红色的石榴裙上带着未干的血渍,怨灵披散着触地的长发,指甲深黑,双目血红,她浑身上下布满了血色的纹路,周身更是散着滔天的黑气。   怨灵似是滴着血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座上张狂大笑的魔修,红衣似血,宛如罗刹。   可惜,这怨灵脚上锁着对脚铐,脚铐上被施了术法,脚铐正如吸铁石般牢牢锁住了她,封住了她的力量。   怨灵一出来,周围的魔修齐齐吸了口冷气,见着她脚上的脚铐后,他们这才放下了心。   叶尤州心下亦是一惊,虽然已有了猜想,可真的看见化为了怨灵的惊春姑娘后,心绪难免有些受了影响。   小世界中的那几日,他已感受到了惊春姑娘的无奈,可万万没想到,便是死了,对方都不能得到解脱,愣是被这些魔修逼了出来。   听沾鹿县的小二所说,即使是化为了怨灵,这惊春姑娘也未祸害百姓,也只是在夜间出没吓吓人罢了。   谁料会被这黑心肝的魔修灭了花楼,更是将她当成大补的丹药捉了过来。这也就罢了,吃之前还要被当成玩物一般的供众人观赏一番。   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魔修们窃窃私语着,有人凑热闹地说着这只怨灵模样确实不错,也有人皱眉不解,觉得祖大人此举过于残忍。   焦符望着厅内怨气冲天的怨灵,眉间微皱,有些不赞同,“祖凛,这怨灵怨气深重,玩闹可以,要有个度。”   这么纯正的怨气,若是撤开了脚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被数落了的祖凛笑容一凝,他道:“宗主放心,我心中有数。为了捉这只怨灵,折了我不少手下,此番不好好折磨一番再享用,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叶尤州听得一脸麻木。   好好呆在县里,什么事也没犯就被捉过来的惊春姑娘才是咽不下这口气吧?何止是咽不下这口气,看她周身这黑得滴墨的怨气,简直是要把祖凛给生吞活剥了。   这魔修倒打一耙倒是真有一套,叶尤州忿忿不平地吹了下面前的头发。   焦符敛下眉眼,魔修见状抬了下手,招呼着小妖童将这怨灵收了起来。   小妖童倾倒着瓶口,嘴中念了道术法,如钉子定在厅中的怨灵顿时如被强行拔起的稻苗,被强迫地塞进了储魂瓶中。   小妖童谨慎地端着瓶子,退回至一边。   祖凛打量着边上人的脸色,笑道:“宗主难得过来,今日我寻了丝知阁的乐师过来,宗主不是最爱听她们弹曲儿吗?不如喝些小酒,晚些回去?”   听到丝知阁,焦符来了些兴趣,他看了眼祖凛递过来的酒盏,倒是没有推拒。   见焦大人兴致不高,又听说了今日沿路过来的传闻,祖凛招了个小妖童至身侧,俊美的脸上显出几分妖邪,他低语着,“听闻大人新得的美人不识趣,你带人过去,知道该如何做了?”   小妖童点着头,缩在斗笠中的脑袋点得如捣蒜。   宴厅内多了群抱着琵琶的美人,仙乐在耳,美酒佳人,宴厅中的魔修们畅享欲饮,十分快活,更有甚者已眉目传情,抵在暗处缠绵了。   叶尤州盯着那个拿着储魂瓶的小妖童,见他出了门,叶尤州跟着他飞了出去。   小妖童脚步飞快地穿梭在红木长廊中,虽是步伐快速,可手上却十分郑重地紧紧握着碧瓶,仿佛这不是个瓶子,而是什么捏紧了他命脉的可怕东西。   走着走着,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同是一副土豆脸的灰眼小妖童热切地朝他打着招呼,“这怨灵如此吓人,不如交与我,我替你拿着去?”   小妖童握着碧瓶,目光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什么人?我怎未在宗内见过你?”   确定自己绝对按着这些小妖童一个模子幻化的叶尤州沉默了,这些小妖童是有什么独特的技巧吗?   他现下明明和他们一模一样,这小妖童是如何辨认出来的?况且,这魔宗内少说也有上千个小妖童,这小妖童莫非每个人的面孔都记住了?   越看眼前这人越觉得可疑,小妖童睁圆了眼,嘴巴一张,还未叫人,就被施了术法的定在了原地。   他瞪着眼,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妖童夺走了碧瓶。   这还不算,面前这人甚至直接打开了塞子,动作自然地仿佛是在开一瓶酒,没有半点犹豫。   看着这一幕的小妖童紧紧闭上眼,呼吸停滞,脊背发寒。   哪来的刁蛮小童,这怨灵虽是被锁住了,可这么近的距离,直接刮破他的喉咙,带走他的命还是轻而易举的。   小妖童心里狠狠咒骂着这不知来历的人,他今晚也是背,莫非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命丧于此了?   小妖童紧紧闭着眼,身子抖得厉害,可等了半天,也未等到死亡的降临。   反而是听到了这不知什么来路的人语气平淡道:“惊春姑娘可曾看见了我的同伴?那日夜里入客栈,惊春姑娘想必看见了我们吧?毕竟那夜的风过于冷了。若是惊春姑娘知晓他们所在,我自会替惊春姑娘解了这脚铐。”   小妖童心里“嗤”了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竟还有人同怨灵谈合作。   小妖童嗤之以鼻地睁眼,他看着面前怨气滔天的怨灵凝固了一下,那双血色的双眼打量了一番面前人,随后转身开始带路。   被这一幕惊呆了的小妖童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什么来头?竟还真的说动了这怨灵?   小妖童没有震惊太久,因为面前本要离去的来路不明人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了他面前,随后小妖童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地昏睡了过去。   *   叶尤州紧紧跟在惊春姑娘的身后,魔宗内的灵气十分浑浊,障眼法这种需要强大灵力支撑的术法撑不了多久。   跟在惊春姑娘身后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叶尤州实在忍不住问道:“惊春姑娘可知道还有多久?在下的障眼法快要过时候了。”   周身来往皆是魔修和数不过来的苦力小妖童,若是障眼法过了时,他还能变个虫子脱身,但惊春姑娘周身这么重的怨气,根本藏不住身。   前头的怨灵顿了一下,她睁着双血色的双眼望了过来,又如卡了的发条般一卡一卡地转回脑袋,朝前方的高塔看去。   白云间中每隔一幢阁楼间便有这么一座高塔,塔上有个瞭望台,站着放哨的魔修。塔顶镶着颗巨型夜明珠,充当着路灯的作用。   高塔外守着两个灰袍魔修,瞭望台上的魔修也时不时看着地面,搜存着异状。   不怪叶尤州没注意这高塔,而是这些高塔看起来就是巨型路灯,又实在显眼,比起将人关在这高塔中,显然关在什么地下密室中更为符合套路。   可显然,白云间人的就不喜欢按套路出牌,他们坚持贯彻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障眼法快要过效,叶尤州有些难言道:“惊春姑娘不如先进在下的储物囊中待一会儿?这术法快要过效了。”   怨灵扭曲了一下,周身的黑气都跟着颤了一颤。   叶尤州坦然地同她对视了会儿,最后怨灵如一缕青烟般缩进了储物囊中。   但叶尤州忘了他储物囊中还放了一群亡魂,几乎是惊春姑娘进储物囊的瞬间,储物囊中就发出了阵阵凄厉的惨叫。   叶尤州愣了一瞬,原来这些亡魂不是哑巴?随后他又想,原来亡魂还会怕怨灵?真是稀奇。   高塔内如正常规格的宝塔一般,分为九层,每层入口处都守着位魔修。叶尤州一层一层地地毯式搜索,在第八层时,他见到了两位老熟人。   空荡的塔内悬浮着两坨水晶球似的球体,球体中装着惨绿的液体,两坨水晶球中各泡着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寇池与路别昔。   他们紧闭着眼,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藤蔓,这些藤蔓正一刻不停地汲取着他们身上的灵力,相比于寇池身上的藤蔓,路别昔身上的藤蔓几乎是他的两倍,密密麻麻,十分可怖。   水晶球上连通着一根碗口粗的空心藤蔓,这些藤蔓蜿蜒着向上生长。   顺着藤蔓走至第九层,叶尤州果然看到了失踪了的路观鸿。   比起楼下的两颗水晶球,第九层这颗更大,液体的色泽更为浓重。泡在里面的路岛主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只能说是藤蔓上长了个人。   看见这些东西,叶尤州算是明白魔宗在打些什么主意了。他们根本不打算大动干戈地去抢被封印了的檀阴肉身,先前扔出的檀阴耳朵更是声东击西,让人将注意放在檀阴肉身身上。   魔宗的人是想以路观鸿为肉身,将檀阴移魂至路岛主身上。   面前这阵法已不知实施了多久,魔宗的人又暗地里谋划了多久,甚至于眼前这球中的人是否还是路观鸿本人都难以确定。   只看了几眼,叶尤州便知道这阵法他无法破开。这水晶球中的灵力十分浓厚,为今之计,只能向师尊求助。   叶尤州立即传书于师尊,此事由他一人根本无法解决。   传书说明情况后,叶尤州回到了第八层,他试着砍了连通上层的藤蔓,可惜这藤蔓比铁还硬,根本无法砍断。   看了眼泡在水晶球内的二人,叶尤州已尽了力地收剑离去。   既然劈不开还是不白费气力了,这些藤蔓看着悚人,但汲取灵力的速度并不快,他们二人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就是这几日会有些难熬。   此地离坤山宗虽远,但以师尊的修为,若是没喝酒的话,不消片刻便能过来,若是喝了酒……   想到这个可能,叶尤州木了会儿,应当……应当过个两日便会来了。   出了高塔,叶尤州往师弟的住处赶去,储物囊中的怨灵“琤琤”地震动着。   叶尤州安抚着,“惊春姑娘莫慌,此时时机并不妙,若是放了姑娘出来寻仇,会打草惊蛇。待时机成熟了,叶某定然会放了姑娘,若是不信,姑娘可与我结下血契。”   储物囊“嗡”了会儿,歇了下来。   *   “呀,何事如此惊慌?”   一旁路上的小妖童急急忙忙地跑在路上,头上的斗笠一簸一簸。   “泗水居一十二间的那位美人发怒了,正在大打出手,场面快要拦不住了!”   “怎会这样?”   “方才宴会上焦宗主一掌击飞了祖大人,我头回见到向来温和的焦宗主如此震怒。似乎是祖大人派人去调.教那位美人,美人傲得厉害,直接打了起来。焦宗主方才似是丢了魂地赶了过去,脸色沉得吓人。”   “天,当真是红颜祸水。”   这小妖童说的貌似……好像……是师弟啊?   叶尤州火急火燎地赶到泗水居一十二间,门外瘫倒着一大片的魔修,魔修们身上挂着彩,正龇牙咧嘴地哀嚎着,屋内传来焦符的声音。   “自怜,今日之事并非我授意……”   一向淡然自若的声音中带着焦急的意味,可焦符还未多说几句,便被一剑指到了屋外,门“砰”的一声从内关上了。   焦符在屋外静立着,看着瘫倒在地的一众魔修,他白净的脸上蕴着怒气,“都给我滚下去。”   魔修们连滚带爬地逃走。   焦符望着紧闭的门,还在屋外试图解释。   叶尤州熟门熟路地从窗户缝中飞了进去,他一眼看到了榻上浑身上下散着冻人寒气的美人。   他打量了一番,师弟眼睛有点红,身上的黑袍有些凌乱,芙蓉面上更是一副屈辱难忍的模样。   怎么看起来是被狠狠欺负了一番?   师弟太惨了,被囚禁就算了,还要被强制爱的属下放狗咬。   这些魔修简直灭绝人性,天地不容。   叶尤州飞至师弟身侧,围着师弟的手指打着转。   【师弟,你没事吧……】   近看之下,师弟的眼睛更红了,眼尾也蕴着桃色,该……该不会哭过了吧?   刚打了个酣畅淋漓的温自怜微怔,他看着面前小心粘着他的流萤虫,长睫微垂:   【师兄能不能变回来。】   为……为何?变回来风险太大了。   【我想抱一抱师兄。】   叶尤州只觉心口被轻挠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麻。   师弟现在不就是受了委屈求抱抱吗?自己身为师兄,在师弟遭人凌.辱的时候不在场相助就算了,师弟提出这个不过分的要求,他还不同意的话,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叶尤州叹了口气,才刚变成人,他就被师弟拥入怀中。   冰凉凉的温度紧紧贴着他,腰间也被死死锢住,叶尤州犹豫了一番,将手环在了少年的背上。   【师弟,你别难过……】   这强制爱才刚开始啊……为师弟的未来默哀……   作者有话说:   试图努力了,万不了……呜。   感谢在2021-10-28 23:14:21~2021-10-29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狸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色青、我要磕cp磕到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偷听墙角了   想到之后焦符与师弟的各种纠葛,叶尤州轻拍着师弟的背安慰着。手心触到师弟垂在身后的墨发后,他忍不住勾了一抹头发在手中把玩。   先前他就很想问了,师弟这头发究竟是怎么洗的,真的好顺滑,而且还很香,莫非是师弟有什么秘方皂荚?   叶尤州趴在他肩头嗅了几口,没忍住地又凑近闻了闻。   除了师弟身上特有的暗香外,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   【师弟,你身上的熏香好好闻。】   【熏香?】   温自怜微怔。   【师兄说的也许是方才那群魔修带来的迷情香,师兄还是少闻些为妙。】   原来是那群魔修带来的东西,难怪这味道越闻越好闻,勾着人魂一般。   “自怜,今夜是我处事不当,未管好下属。你还在生气吗?若是不气了,我可否进来?”   屋外焦符的声音再次响起,眼见着他就要破门而入,叶尤州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若是被焦符发现了,恐怕那高塔中今夜就会多一只水晶球,夜里他就得和寇池他们做邻居了。   门上传来门闩转动的声响,叶尤州正打算变回虫子,却被师弟按住了。   温自怜冷声道:“焦宗主大可以进来,白云间上下有哪处地方不是焦宗主的?”   这话中嘲讽意味十足,明里暗里都在说焦符仗着权势欺人,还将人软禁。   门上的动静果然停了,屋外焦符传来的声音有些落寞自责,“今夜自怜受惊了,我便不打扰自怜休息了。今日之事,我保证绝无有二次。此番将自怜安置在厢房内,并非有意羞辱刁难,而是当前形势所逼迫,自怜若是觉得闷了,可寻我一同出去散散心。”   叶尤州靠在师弟肩上,心道这些领导说话,果然都很有一套。这焦符说话更是好听得不行,都能把软禁说得这般万般无奈,好像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软禁别人一样,完美地展现了语言的魅力。   师弟这么单纯,指不定会被他给忽悠了。   叶尤州无情地指出焦符的意图:   【师弟,焦符此人舌灿莲花,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他不过是贪图师弟你的美色。听闻焦符在书房内设了一画室,那画室中摆满了师弟的画像。正常修士哪会心思如此?私藏旁人画像,夜里便如失心疯般细细观摩、认真品味。焦符此举根本非常人所为。】   俗称变态。   叶尤州在心里补充道。   头回打别人小报告,叶尤州面上微热。   【嗯。】   【多谢师兄提醒。】   嗯?   叶尤州怎么觉得师弟传音时的语气还有些愉悦,该不会已经被焦符这副小白脸的面孔骗了吧?   【师弟需小心提防。】   温自怜凤眸如蝶扇翅般扑闪了一下,   【嗯。】   再三叮嘱后,叶尤州放心了些,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想到今夜的发现,他传音道:   【师弟,我已找到了路修士他们的踪迹。不知师弟可否有注意阁楼间的高塔?路修士他们正被关押在高塔内不省人事,魔宗此番如此动作,我猜测与檀阴有关。若魔宗此举真是为了复活檀阴,修真界中怕是会掀起一番动荡。】   叶尤州停了一下,补道:   【我已传书师尊,此番事关重大,想必师尊不日便会赶来。师弟不必过多忧心,若是焦符对师弟有不敬之举,师弟大可知会于我,便是掀了这白云间,我也会将师弟带回坤山。】   说完这番话,师弟久久未回应。叶尤州挪了下身子,正想看看师弟是不是听睡着了,腰间的手却骤然收紧,叶尤州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个玩具熊,正被师弟紧紧勒着。   不过,这迷情香的效果真的太好了。师弟这么一动,他都能闻到空中荡起的一阵香波。   【师弟?】   手中环着的腰并非盈盈一握的细腰,反而带着常年锻炼的韧劲。怀中人的气息也如人般带着丝清冽,清如晚风,又沉若幽兰。温自怜在其间品出了几分酒味,勾人沉醉。   他抱了会儿怀中人,移开了身子,盯着眼前人冷若清霜的脸,他漂亮的凤眸中蕴着些道不明的滋味。   【师兄,此次事毕,我有一事想说与师兄听。】   师弟的神情怎么这么郑重?颇有些要说临终感言的意味,莫非是自己把情况说的太严重了,师弟过于忧心了?   【师弟,虽说焦符修为深不可测,但在他手下撑几个回合脱身还是不难,师弟不必过于担忧。】   【关于魔宗密谋之事,我打算稍后去魔宗内的藏书阁看看,坤山宗内关于移魂复生之事记载颇少,魔宗内想来应存有此类书册。】   温自怜不置可否,他从怀中拿出了块翡翠绿的玉石。玉石色泽碧绿,光滑细腻,呈圆形,中间挖出了个小圆,小圆中穿了根红绳。   【此乃平安扣,意在祈福庇佑,护主平安。我想将此物赠与师兄。】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师弟被焦符所困,他也只能袖手旁观,静观其变,实在是没脸收下这东西。   叶尤州道:【师弟,此物还是算……】   温自怜打断了他,【焦符暂且不会对我动手,师兄却是一人在魔宗内寻探,每一步皆是凶险难测,与在刀尖上行走无异。还望师兄收下此物,否则我实在难以安心。】   师弟真好,叶尤州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可惜他面上只能平淡地点了下头,想多做些表情表达感激都只能瘫着脸牵了下嘴角。   这平安扣看起来就是寻常的一个护身符,与街边两灵石一个的没什么区别,师弟都这么说了,叶尤州只好收下了这平安扣。   【师弟,那我先走了。】   叶尤州正要走,又被师弟轻轻抱了一下。叶尤州心下有些讶异,看来今夜之事对师弟的刺激很大。   叶尤州又是拍了拍师弟的背,他听师弟低低传音道:   【师兄,回见。】   师弟这模样怎么有些像是三师兄养的小花猫?   三师兄常年在外游历,养的小花猫被他丢在了宗内。好在小花猫是个自然熟,宗内谁走过去了,都十分亲近地蹭上去,或是轻轻地扒着人裤腿,又或是撒娇着拱拱小脑袋,就为了讨口好吃的。   师弟舍不得他走的样子,活像是撒着娇不肯放人跑了的小花猫。   叶尤州心下轻笑,他像是揉小花猫那般,轻轻揉了揉师弟的发顶,又替他将飘至胸前的白丝带顺到身后,传音道:   【师弟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被揉了头发的温自怜一滞,他垂下眼帘,敛去了神色。   *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焦符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他语气不善地问着身边的小妖童,“祖凛在哪?”   小妖童心里咯噔一下,宴厅那时候焦宗主那一掌就将祖大人拍得够呛了,焦宗主这是还要找祖大人出气啊?   小妖童咽了口唾沫,“回宗主,自宴会后,小童未曾看见祖大人。”   焦符闻言眉间紧皱,他挥袖而去,肩上的白羽随之抖动,彰显着主人此时的心情极度不妙。   小妖童瞥了眼一旁紧闭的房门,心道这可真是清欢宗内的无妄之灾,为了这美人,焦宗主竟会发这么大的火,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   叶尤州万万没想到,哪怕是变成个小妖童问了路后,他也迷路了。   方才的小妖童得知他要去藏书阁时,眼珠子都亮了,仿佛看到了小妖童中出了个爱看书的是个多么宝贵的存在。小妖童告诉他,往前直走,再左右左就到藏书阁了。   叶尤州按着他说的,往前走,左右左,然后……然后他就迷路了。眼前的阁楼确实气派恢宏,可惜怎么看也不是藏书阁,倒像是哪位大人物的住处。   比之其他阁楼,这幢阁楼前还有个用阵法维持着的自动喷泉。喷泉外圈设计成了花朵的形状,瓣瓣花瓣雕刻得十分逼真。   这花看着像是桃花。   绽开的桃花底座上屹立着一座雕像,雕像目若稠雾,面艳桃李,眉间一抹朱砂鹤印,翩然若仙。   这雕像怎么像是师弟?叶尤州有些不妙的预感,心中刚有了些想法,一旁的厢房内便传来一阵哀嚎。   叶尤州心下一动,他扑闪着翅膀飞入了厢房。   屋中一站一跪着二人,站着的那人白净的面容上带着薄怒,他轻扇着手中的折扇,投过去的眼神藏着刀子般。跪地的那人额间布着细汗,他的右臂被三道桃花花瓣状的飞镖刺穿。   这二人正是焦符与他的得力下属祖凛。   只是,他怎么看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不妙,和先前宴会上的模样天差地别。   祖凛捂着受伤的右臂,妖邪俊美的脸上带着不服气的倔强,“属下实在不理解宗主所为,这温自怜是坤山宗的人,更是杀害檀宗主的华庭老头的亲传弟子。此次温自怜自投罗网,我本以为宗主将其关押,是为了羞辱他一番。   今夜我不过是派了几位手下好心教导其如何服侍宗主,宗主不该动如此大的怒火。宗主此番护他伤我的行为,莫非是真对他动了情?”   白云间无人不知焦符迷恋温自怜,只是一来魔宗与坤山宗向来有壁,二人根本接触不到,便是焦符有意,二人之间也几乎没有交集过。二来魔宗内对于焦宗主此举,只当是和旁人一般,沉迷温自怜的美色罢了。   这般耽于美色的喜欢,实在是无伤大雅,不足一提。但今夜看焦符的态度,祖凛怎么觉得宗主不像是玩玩,倒像是真要将这人供起来般。   见自家宗主沉默了,祖凛又道:“宗主可是忘了檀宗主当年是如何待宗主的?还是忘了咱们宗同坤山宗的不共戴天之仇?”   焦符坐回了位上,眉眼间有些焦躁,“此事不必由你提醒我。”   焦符的态度有些软化,祖凛又道:“檀宗主复归之计已迫在眉睫,待檀宗主复归,一统这修真界后,宗主还怕这美人还会跑了不成?”   听到这话,叶尤州一凛,果然,魔宗果真是在策划复活檀阴之事。   “我心中已有了定夺。”焦符似乎不愿再继续这一话题,他扔了瓶丹药过去,“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但温自怜这人,你若是再动,绝无只是伤着胳膊如此简单。”   方才劝了半天,怎么还不见起效?祖凛有些急道:“宗主,您不该感情用事,多年谋划,苦心经营,若是栽在了美人身上,起非有些可笑?”   “下去。”   祖凛还欲再说,却听焦符冷斥了一声,“我说,下去。”   祖凛不再多言,他拿起地上的丹药,捂着右臂撤下。   出门时,他恰巧擦过了一黑肤美人。   流张着红唇,见了祖凛的惨状,她唇边露出抹笑,声音甜得拉丝,“哟,咱们小凛凛也有不受人待见的一天啊?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小凛凛也会有中小宗主桃花镖的一日?”   看见来人,房梁上的流萤虫绿豆眼有些懵懵的,流怎么也在?   祖凛显然也没料到对方在宗内,他自动免疫了她的打趣,有些稀奇,“你也有老实待在宗内的时候?”   提到这个,流有些哀戚戚地缠上祖凛的左臂,嘟着唇哭嚎道:“还不是近来遭人欺负了,现下都不敢出宗,只能窝在宗内修行养伤了。”   流在外勾搭时可谓劣迹斑斑,双修完就一言不合将对方给杀了,在外结下了不少仇家,此番受了重创,自然不敢出宗潇洒。   祖凛扯回了胳膊,“吃了次苦头,你才知道收敛些。”   “是是是,还是得听我们小凛凛的话。”流像是丝毫没听出来嘲讽,见祖凛要走,她顺手拔出了那三枚桃花镖。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痛得祖凛唇间一白,他看向拿着桃花镖盈盈浅笑的流,“你……”   流将桃花镖随手一扔,笑得很是无辜,“小凛凛一看就是头回中镖,小宗主这镖上有毒,若是不早些拔掉,我怕小凛凛还未回屋,就要晕在路上了。小凛凛若是晕了,那我可要心疼坏了。”   祖凛冷冷瞥了眼对方,背后展开了对黑翼,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流拍了拍手,进了屋,“小宗主找我何事?莫不是终于想通了,想同小女双修了?”   焦符笑了笑,“流姐姐不要同我开玩笑了。”   流十分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心情不错地端起一边的茶盏,小嘬了一口。   叶尤州设想过天字十修同焦符的关系,本以为只效奉檀阴的天字十修多少会有些看不惯新宗主,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看起来竟然十分融洽。   也许是焦符打小养在檀阴身侧,天字十修对他没那么排斥?   “小宗主今日寻我来,总不会是找我喝茶吧?”   焦符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自己的目的,“我想问问流姐姐,可有什么讨人欢心的好法子?”   听到这话,流顿时来了兴趣,她半撑着下巴,眼中秋波流转,“小宗主这是铁树开花了?”   焦符微低下头,见了他这模样,流再明白不过了,她自储物囊中掏出了个两头尖的东西,看着像是织布的梭子。   这是何物?叶尤州真想知道流都是从哪来的这些稀奇古怪之物。   同样好奇的还有一边的焦符,他问道:“不知这东西是?”   流涂着艳丽蔻丹的手指轻轻刮着手中的梭子,面上带着些得意,“既是有人入了一下咱们小宗主的眼,又何须小宗主卑躬屈微地去讨好?此物名叫连心梭,只需将心爱之人的头发绑在这枚梭子上,再念以术诀,保管心爱之人对自己服服帖帖的。”   房梁上的叶尤州大开眼界,真是没有流拿不出来的邪物。   本还有些兴趣,听了流的介绍,焦符热情褪去,“那便算了,我断然不会用这般手段对自怜。”   听到这人名后,流一顿,“小宗主喜欢之人是坤山宗的温自怜?”   焦符对流似乎毫不设防,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些热潮,“先前只是痴迷画像,可见了真人后,实在是情难自禁,他的性子与我每日梦中出现的一模一样,不带一丝谄媚,傲得如枝头的冬月红梅。”   叶尤州瘫着脸,破案了,焦符就是个受虐狂,越不喜欢他,他还越来劲。   焦符情窦初开的模样与凡间那些青涩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清欢宗现下虽是未与坤山宗交恶,但两方都似约定俗成般老死不相往来。   檀阴复活之事还在进行,日后与坤山宗定然会有一场大战,这时候对坤山宗弟子动了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流心中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抬手挥出了一番画面。   叶尤州跟着看过去,画面上的场景他很熟悉,正是在散金楼时,他被迫女装,被师弟救下,在厢房内飙戏的一幕。   画面上,做小世子扮相的师弟纨绔得没边,师弟正十分浪荡地捏着他的下巴,而一身石榴裙、被小世界柔化了面部的叶尤州颤着睫毛,有些瑟缩。   看着这一幕,叶尤州十分诧异,他演技看起来居然还挺好的,还真有几分遭人轻薄的模样。   看着面前的画面,焦符面上十分阴沉。   流见状添油加醋道:“差点忘了告诉小宗主了,虽说如今修真界中男风盛行,但这温自怜似乎是爱慕女子,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看小宗主不如尽早收心,换个人喜欢?免得到时候情深似海,难以回头。”   叶尤州被流的操作惊呆了,什么是指鹿为马?什么叫有效劝分?这就是啊,流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叫人叹为观止。   焦符静了很久,道:“多谢流姐姐好意。”   虽是受了冲击,但焦符仍是有些存疑,再者,即便自怜真不喜欢男子,他也有法子让其慢慢接受。   明日便可一试。   作者有话说:   师弟,危!   感谢在2021-10-29 23:59:59~2021-11-01 00:0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若冰 34瓶;我要磕cp磕到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大事暂破了   白云间建于一片广阔无边的汪潭之上,层层叠叠的阁楼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长桥。   六月又称“荷月”,长桥下的荷花正值花期,碧色的荷叶之上,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正竞相绽放。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池中的红鲤听到人声的向桥边聚拢,等着投喂。焦符手中拿着个小锦囊,锦囊中装着些馒头屑。   他随手抓了把馒头屑扔向水中,红鲤一窝蜂地跟着碎屑走,争先恐后地吞食着湖面上飘着的碎屑,湖面上吐着一连串的小气泡。   焦符却并未关注这些红鲤,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身侧的美人身上。   可惜,即使是出了屋,美人面上仍是神色冷淡,本想带美人喂喂鱼,散散步,可惜对方丝毫不领情,既未接他递过去的锦囊,见了这些鲜活可爱的红鲤,也未露出半分悦色。   见美人提不起兴致,焦符将锦囊中的馒头屑倒了个空,他扬手领路道:“白云间内有片桃林,听闻自怜爱花,不如移步桃林赏赏花?”   温自怜玉脸上毫无波澜,听了焦符的话,也无丝毫动作,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立在桥上的身影,宛如一座冰雕。   焦符面上的笑意有些僵,“若是自怜今日无兴致,也可回屋中,丝知阁内的乐师近日在白云间做客,可在屋中下下棋,听些民间小调。”   温自怜唇间一哂,还未出声嘲讽,就见池中的一朵荷花上正扒着一只流萤虫,这只流萤虫似是喝醉了酒般,扒在荷花上的身影有些摇摇欲坠,几度要从花瓣上跌了下来。   本要拒绝的温自怜即刻转身,“桃林在何处?”   焦符面上一喜,他殷切地带着路,“阁楼内地形复杂,还是由我带自怜前去吧。”   叶尤州扒在荷花上,看着二人前后离去,他晃了下晕晕乎乎的脑袋,边飞边挥翅扇着翅膀上的水滴,一路慢悠悠地跟在二人身后。   昨日他在焦符寝殿内听了会儿墙角,出来时就有些头晕目眩,飞不动路了。   他怀疑是焦符寝殿内燃了驱虫香,他幻化成流萤虫后更是受了影响,此时便是飞行都飞不成直路,一路左小拐右大弯的。   *   红艳的桃花开遍了枝头,一眼望去,是满目桃色,这片桃林极大,一眼望不到头。桃花虽艳,却丝毫敌不过眼前人的一根发丝。   焦符带着人走在桃色之间,细心道:“这片桃林中的每一株桃花都有匠人悉心照料,林中施了常春阵法,此处的桃花不凋不谢,同天地共存。”   好一个千金难博美人一笑,不说照料这些桃花的工程,就是这个常春阵法恐怕也是投了大量的心血。焦符在讨好师弟这方面,确实是下了大功夫。   叶尤州还有些晕,他站在一株桃树的枝头,打算缓一会儿神。   温自怜静静走着,目光在这些桃花上轻轻掠过,余光观察着身后那只有些笨拙的流萤虫,眉间划过丝忧虑。   一路走着,焦符如数家珍地一一介绍着桃花的品种,温自怜冷淡地听着,既不回答也不给出反应。   “嗯……”   桃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   本要继续向前的二人脚下一顿,叶尤州也有些意外,魔宗的人果真狂野,这大白日的,还有人在这桃林中寻欢作乐?   株株娇嫩的桃花掩映下的前方,有两人正紧紧交叠着,他们衣衫不整,面容含春,衣物之下掩去了一片艳色,但从他们淋漓的汗渍与不断起伏的身子来看,一眼便看出了他们在做何事。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苟且之事,当真是污了自怜的眼。”焦符白皙的脸上微凝,似是十分痛恨面前这二人的行为,他的目光却十分认真地落在温自怜身上,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神色。   见温自怜眸中如结冰霜,当即转身后,焦符细细琢磨着对方的态度,有些不确定。自怜虽是表情不善,可似乎并无多少厌恶之意,更何况……   焦符往那纠缠着的二人看去,被压在身下的那位魔修香汗淋漓,贝齿轻咬,模样冰清玉洁,虽是在行苟且之事,可眉眼间却无半点娇媚,反倒是带着几分清冷之意,让人想更加狠狠地欺负他,将其拉入深渊。   焦符收回目光,追上了对方。若是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自怜似乎是在这位魔修身上停了几秒,莫非自怜喜欢这一卦的?   焦符在心中划了个问号,紧紧跟上身前的美人。   *   叶尤州跟了一路,已经有些想呕吐了,用流萤虫的身子来说,他现在是被杀虫剂喷了,分分钟就要没了虫命。   叶尤州对幻术感同身受的怨念更重了,当务之急,他得找个地方变回人,否则他真要晕死在这白云间了。   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二人身后,见师弟与焦符进了一处阁楼赏乐,叶尤州跟着他们进了阁楼,小心地窝在了一处角落。   阁楼内端坐着数位白衣的乐师,古筝时而婉转低沉,时而如流水般灵动,如靡靡之音,响彻在屋内。   叶尤州听着更想吐了,好比是晕车之人正坐在汽油味极重的皮质椅座上,车里还放着摇滚的重金属乐,震得他两耳发嗡,头痛欲裂。   焦符摆着黑白棋子,浅笑道:“让黑棋于自怜,由自怜先下可好?”   屋内琴声袅袅不绝,氛围正好,温自怜却突然起身,“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焦宗主请便。”   白丝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美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阁楼中,一众小妖童紧跟其后,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焦符空坐在棋盘边,唇边的笑倏然收起,他抬了下手,“都停下。”   屋内的琴声似是突被扼住了喉咙的喜鹊,乐声戛然而止,阁楼中的气氛突然之间有些凝固。丝知阁的乐师们交替了番眼神,疑惑着是不是自己弹错了琴谱,焦大人今日怎么有些不对。   温自怜一路疾行,身后追着他的小妖童们两条短腿更如风火轮般,都走出了残影。   不知这美人为何突然如此,小妖童们在身后一边追着,一边在心里八卦着,是就这美人这般性子,还是天下的美人都是这般喜怒不定?方才去桃林的时候脸色还算不错,怎么听了会儿琴音,就又变卦了?   到了泗水居一十二间,小妖童们正要跟进屋内,房门猛地关上,小妖童们捂着碰痛了的鼻尖,连连抽气。   美人果真都很难哄,焦大人看上的美人更是难哄得要命。   一路赶回屋内,温自怜施了个蔽目诀,他松开拳头,掌心处的流萤虫正奄奄一息。   温自怜眉间染上些忧色:   【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到了安全地带,叶尤州再也支撑不住地变回了人身,他虚虚撑在温自怜的身上,终于松了口气。   【无事,只是吸入了些灭虫的熏香,有些乏力罢了。】   叶尤州懒懒地搭在师弟身上,感受到灵力正从师弟身上传来,他挪开搭着师弟的手,只觉得自己此番也太逊了。   【师弟,只是幻术的后遗症罢了,现下我已无大碍。】   温自怜并未听他所说,他一手贴在叶尤州的脸侧,另一手在他额间以灵力画了道清明咒。   清明咒闪过一道蓝光,隐没在了额际。   叶尤州此刻的天庭处似是贴了块薄荷脑,正沁着阵阵清凉之意。   温自怜扶着他至榻边,语气不容置喙:   【师兄在此休息片刻,我守在一旁。】   【师弟,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了。】   叶尤州实在不明白自己在师弟眼中难道就是个易碎的洋娃娃?他还不至于如此脆弱,就这点晕眩,实在不足挂齿。   只是,他刚要起身,就又被师弟按了回去,叶尤州无奈:   【师弟……】   温自怜半步也不退让:   【师兄不要任性。】   叶尤州闻言有些错愕,这究竟是谁在任性?但碍于师弟有些不悦的脸色,叶尤州还是老老实实照做着在榻上躺了下去。   唉,师弟好执着。   *   屋外的小妖童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们低着脑袋,只觉头上的脑袋下一刻便要从项上脱落,空中弥漫着浓厚的杀气。   焦符负手站于屋外,屋内温馨的景象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他面前,看清榻上那人的面容后,他拳头紧握,向来含笑的脸上布满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什么爱慕女子?今日桃林时,自怜又为何多看了那修士一眼?在看到屋中温自怜趴在榻边,静静守着榻上人的模样后,焦符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温自怜爱慕的那女子是榻上这修士所扮,而看自怜这般如幼崽护食的模样,对方对榻上之人存了何意,简直昭然若揭,一望而知。   焦符看了很久,久到一旁的小妖童憋得要岔气时,他才挥手离去。   焦符闭了下眼,白净的脸上闪过丝厉色,“去将流姐姐寻来,我有事寻她。”   *   都已两日了,师尊还未酒醒?再这样拖下去,他可难保路修士与寇池的安危。   叶尤州再次潜到了高塔内,水晶球内,寇池与路别昔的面上已毫无血色,连通着上层的藤蔓更如异变了般粗了一圈。   照这模样下去,再过几日,寇池和路别昔就要没命了。若是有传送符能从这里通向坤山便好了,可坤山宗弟子从未踏足过白云间,更遑论有阵宗弟子在此处设下连通坤山的阵法。   叶尤州叹着气,他飞出高塔,才刚呼吸到新鲜空气,身子就落入了一处罗网之中。这罗网带着黏液,流萤虫的翅膀触到这黏液,瞬间被网住,动弹不得。   祖凛神色阴冷地盯着罗网中的流萤虫,“不知有远客而来,倒是有失远迎了。”   祖凛身后跟着一众魔修,看这架势,叶尤州自然明白自己这是露馅了,既是被发现了,他也不装了,变回人身后,赤光闪过,面前的罗网瞬间破如碎布。   见着这剑光,祖凛瞬间燃起了战意,他双目微赤,“你是叶尤州?”   叶尤州握着剑的手一顿,他有这么有名?白云间里还有人知道他?   “听闻坤山剑宗座下弟子叶尤州为当今剑宗第一人,早有耳闻,倒是不知,叶修士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厉害……”   祖凛说着便是一掌袭来,叶尤州闪身避过,看着方才的位置处凹了个巨坑后,他心下一叹,所以说他最烦修真界中的各种虚名了,看面前这魔修,听了他的虚名后,都直接把战斗力拉满了,估计仇恨值也拉满了。   叶尤州瞥了眼祖凛身后的一众魔修,实在没功夫和他们车轮战,直接道:“不耽误大家时间,一起上吧。”   祖凛闻言更是一阵猛攻,“叶修士真是好大的口气。”   好大的口气的叶尤州三两下击趴了一众魔修,他看向连连败退的祖凛,面瘫脸上毫无波动,陈述事实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白云间内他唯一敌不过的便是焦符,此番焦符不在,这些下属根本不在话下。   祖凛俊邪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又是艰难挡下一击后道:“叶尤州你不要太嚣张。”   这就叫嚣张了?魔修真是好不讲理。   叶尤州正要给个痛快,快速结束战斗,面前的祖凛突然被一道泡泡球罩住,远处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六师弟,久等了。”   叶尤州闻声望去,三师兄正踏鹤而来,他身边正站着睡意迷瞪的师尊。   三师兄落至地面,他上下看了眼叶尤州,见其神清气爽,半点事没有后,他将目光转至高塔,问道:“六师弟,他们可还被困在这塔内?”   “是。”叶尤州看向师尊,华庭朝他笑笑,“尤州这几日辛苦了,为师看见传书后一刻不停地赶来,还好是赶上了。”   叶尤州闻到了师尊身上还带着的醇香酒味,十分怀疑师尊所说的“一刻不停地赶来”。   华庭的目光看向泡泡球中的祖凛时,带上了几分浓重,面上不怒而威,“清欢宗扣押蓬莱岛主与坤山宗的修士,意欲如何,若是今日无法给出解释,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见到华庭,祖凛心中一震,听见这话后更是有些惧意,事情要败露了……   *   在白云间这些日子,叶尤州头回这么光明正大地在此地溜达。   方才师尊救出了水晶球内的三人,又同焦符会了面。此次魔宗事情败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偏偏焦符将关押蓬莱岛主之事全番推至在祖凛身上,更是当着华庭的面,直接捏碎了祖凛的灵脉,废了祖凛的一身修为。   焦符此举,从容不迫,仿佛早已料到了此日。处事更是果断决绝,让华庭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么一番大事,居然就这么被焦符推脱掉了,但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焦符在策划。   高塔外拦着叶尤州的是祖凛,这些日子,更是从未见到焦符来这高塔之内,对方显然早已铺好了后路,不让人捉住任何把柄。   不过,能逃一次,也不可能次次逃过。只要魔宗未歇这心思,早晚有一日会被他们捉住把柄。   叶尤州御剑前往泗水居,打算带师弟回宗。   红木长廊边,温自怜隔桥而立。   天色渐沉,白云间下起了蒙蒙细雨。   一身黑色快要容于这阴沉天色中的少年撑着柄玉骨伞,他在雨中望着满池的荷花,身直如松,远远看去,似是雪山尖上的一抹新雪,带着拒人千里的漠色。   池中的荷花娉娉袅袅,它们卯足了劲儿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可当桥上这美人出现时,一池的荷花瞬间失色,似乎只有桥上之人才配得上绝色二字。   师弟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叶尤州御剑至桥上,一句师弟还未从口中说出,便被霜寒剑直指鼻尖。   为……为何?   眼前人的气息确实是师弟,可对方的神色实在冷漠,指着他的霜寒剑更是丝毫不虚地带着杀气。   叶尤州还在思考,就见空中袭来一支灵箭,眼见着这灵箭便要刺向师弟,叶尤州一把将其推开,灵箭破体而入,直直地自他体内穿过。   叶尤州唇间一动,下一刻,一抹艳色自唇角滑落。   不是他硬要受这灵箭,而是这灵箭出箭后便无虚发,若是没人受这一击,这箭又会转向师弟。   叶尤州转身看向这灵箭袭来的方向,刚好看见了放下玉弓,正向他飞来、难得看着有些慌乱的路别昔。   书中路别昔的本命法器叫上弦月,是柄上古玉弓,以灵力为箭,十分高大上。叶尤州没想到自己是在这种时候看见的这本命法器,更没想到路别昔会把这东西对向师弟。   想到他们在沾鹿县时遇见的假寇池,叶尤州有些明白了,路别昔怕是也遇到了千人千面的十,很有可能就是在十身上栽的跟头。   如今见着了对他刀剑相向的师弟,误以为师弟是十幻化的了。   倒下去时,叶尤州还有心思想着,难怪书中到了结尾,路别昔都是孤身一人。   老婆都不认得,活该路别昔单身。 第51章 突破境界了   细雨渐大,雨水击打在伞面,又汇聚成一串水流自伞骨之间滑落。   桥上落下的那抹艳红已被雨水冲刷,雨水砸落在蓄水的小凹洞中,溅起的雨滴打湿了袍角。   少年执伞静立雨中,烟雨朦胧,山水作配。   “自怜。”焦符撑伞走至桥上,见少年身上的黑袍已被雨水浸湿了一片,他温雅笑道:“白日天清气朗之时邀你赏荷,你兴致缺缺,怎的下了场雨,又来了兴致?”   “白日?”温自怜的脸上空缺了一秒,他微蹙了下眉头。   少年自焦符身边擦过,避开了焦符欲要搭肩的手,声音在雨雾中有些缥缈,“焦宗主不是要同我说说我的过去?”   焦符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随后他亦步亦趋地跟其身后。   “我自然记得,方才有事耽搁了,自怜莫恼。”   怀中的梭子微微发烫,焦符按了下胸口,心内有些狐疑,这东西的效果似乎并没有流姐姐说的那般好。   而且,怎么还有些副作用?   *   叶尤州被困在一个透明蚕丝球中已不知道有几日了。自那日被一箭刺穿,被带回宗后,他竟因际直接破了个大境界。   就是——   就是每破个大境界,灵体都会被困在这蚕丝球中,若是心境无法突破,便无法清醒。   望着将他包了个天罗地网的蚕丝球,叶尤州深叹口气。   蓬莱岛主刚被救出,师弟之事还未解,叶尤州却被困在这破蚕丝球中寸步难行,也不知道外面现今如何了。   不过虽说灵体被困,但这几日他耳边总能听见不少弟子在他身边窃窃私语。   “叶师兄此次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似乎是头回见叶师兄昏着回来。”   “哎,都小点声,据说是路修士误伤了,本就只是误伤,多人多嘴、传来传去的,若是破坏了坤山宗与蓬莱仙岛的情谊可就不妙了。”   “你这是在关心宗门间的情谊?我看你是怕日后看不见美人如云的蓬莱弟子了。”   叶尤州:……如果不是正在突破境界,无法出去,叶尤州真想坐起来吓他们一番,他不是受伤昏迷了,而是被困境界意识中。   可惜,他只能想一想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他在这蚕丝球中听到了不少蓬莱岛主的消息。   路岛主哪日醒了,路岛主哪日同师尊彻夜谈心了,路岛主与师尊又在何时何地品茶了,这些事情他听得一清二楚,可这么多日,竟没听到一点儿关于师弟的消息。   这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那日他倒下后,最后一个画面是路别昔将他揽在肩头。   那么师弟呢?师弟现在莫非还在白云间内?   那日执剑相向,师弟眼中的冷漠不像是装出来的,倒是有些像是受傀儡控制。联想那日偷听墙角时流提到的连心梭,叶尤州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这东西搞的鬼。   焦符当时还信誓旦旦绝不会用这东西,谁曾想才过了一日,对方就将这东西用在了师弟身上。   打脸来得总是这么快。   难怪书中焦符永远只能在师弟背后远远瞻望,就这人品定力,绝对不是良配。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师弟留步。   他的师弟通透明理、谦逊温和,却偏偏要被这些人渣各种强制爱,千般打扰、万般纠缠,简直是天怒人怨。   叶尤州很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他……他出不去。   又是一剑狠狠刺在蚕丝球上,如虹剑剑灵微震,蚕丝球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唉。   叶尤州盘腿坐在蚕丝球中,看着如虹剑剑灵上窜下蹦,在蚕丝球中拼命给它挠痒痒。   浮躁更难以成大事,大道本相,人神合一。   叶尤州闭眼,一汪泛滥如潮起的心池震荡几许,复于平静。   蚕丝球中交织的蚕丝如没有缝隙的石墙,密不可分。但再坚不可摧之物,也定然有薄弱之处。透过外处传来的微弱光源,叶尤州看准了一点,如虹剑重击而去,蚕丝球却仍是丝毫不动。   又过了几日,叶尤州已习惯成自然地坐在蚕丝球中,他心中默背着剑谱九诀,指端操控着如虹剑,如虹剑日复一日、毫不间断地刺着那一点。   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在蚕丝球中终于透出了一抹光亮时,叶尤州持剑,如在心中想了无数遍那般,携着万丈剑光直击那光源一点。   “咔嚓——”   蚕丝洞如蛋壳般破了个口,叶尤州看见了万丈神光倾泻而下,金光如细闪般碎碎飘落。   境界意识破碎,叶尤州睁眼坐了起来,目光正好撞进一双无波的眼眸中。   这么多日以来,头回见到人,叶尤州还有些混沌。   见他醒来,路别昔眸中一动,似是一汪沉寂许久的死海中终于泛起了丝波澜,“叶修士可还有不适?”   谪仙有些懊悔看着还十分自责,叶尤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道:“路修士不必自责,这一箭恰好助我破了个大境界。”   “此事是我轻率所至,叶修士无需多言。”   叶尤州看着谪仙手中凝出了那柄玉弓,另一手中也幻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灵箭。   路别昔将箭递至他眼前,郑重其事,眼眨也不眨地说道:“一箭还一箭。”   蓬莱的人处事都是这么的公正严明吗?居然还要还他一箭?   叶尤州再次被蓬莱弟子所震撼。   不过……面前的灵箭手感十分舒服,握在手中如握了块沁着丝丝凉意的宝玉。   叶尤州看书时便很想摸一摸这柄上弦月,如今摸上了后,更觉得不愧是书中排名前几的灵器,真的又好看,又气派。   腰间的如虹剑“嗡嗡”震着,仿佛是在控诉着他吃里扒外、见异思迁。   叶尤州收回手,瘫着脸道:“路修士言重了。我以为同路修士这么多日相处以来,我们已算是朋友,朋友之间,无须多礼。”   ……朋友?   路别昔停在原地,方才还要说的话嵌在了喉间,如塞石子般再难以说出。   这么多日守在一旁,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昏迷不醒,深陷梦魇。想过无数次对方醒来时的冷脸相待、严词苛责,可对方却说他们是朋友……   多日的困倦、纠缠他许久的如多足怪物般拉他入深渊的愧疚之意在“朋友”二字绕耳时席卷一空。   路别昔指尖轻动,玉弓消失在了手中,他唇边轻动,一道极浅的笑意自这张白玉无瑕的脸上掠过,“是路某狭隘了。”   和焦符一比,从不作妖的路别昔简直就是圣人在世,果然,官配永远是最好的。   可惜路别昔他眼神不太好,若是他没拦住,这一箭若是刺中了师弟,按照这狗血破文的设定,恐怕他们还得虐恋情深个百来回。   想到师弟,叶尤州心里有些微妙,总有不详的预感,“不知温师弟在何处?”   “温修士他……”路别昔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叶尤州心下更觉不妙了,“师弟他如何?”   “那日我伤了叶修士后,便带着叶修士回了坤山,后来的事都是听其他弟子转述,许是有些出路。”路别昔顿了下,道:“弟子们说,温修士与焦宗主情投意合,劝阻他回宗之人皆被温修士打了回来,温修士他一意孤行,无人能劝动。”   看来这连心梭效果还真不错。   不过,那日师尊也在,难道就没劝阻?   叶尤州这么问后,路别昔神情更有些难言了,半晌后他道:“华庭君只遥遥看了一眼,说了句小十七真有他娘当年的那股劲,便腾云而去。”   叶尤州:……   这还真像是师尊干得出来的事。   还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叶尤州道:“不知我睡了几日?”   “已有一月余。”   居然这么久?!   *   将储物囊中存着的亡魂交与路别昔超度后,叶尤州马不停蹄地往白云间赶去。   本来他还有些讶异这么久的时间,其他人就没想着去接回师弟?   可他在宗内逛了一圈,发现寇池被阵宗宗主顾渊清关了禁闭。据说是他多次闯入白云间,最后一次被焦符打得元灵险些散了后,直接被顾渊清带回宗内,狠狠斥责后关了禁闭。   乱闯他人宗派,还出手伤人,尽管顾渊清再痛惜爱徒,可寇池此举并不站理,被打回来了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阵宗首徒都惨遭如此下场,其他爱慕师弟的人也只能长吁短叹,根本无人能将中了连心梭的师弟带回来。   而一根筋执拗得厉害的路别昔则是愧疚缠身地一直等着他醒来赔罪,这么一来,居然真没人管得了师弟。   被焦符这个人面兽心的小白脸哄骗了一月余,叶尤州根本不敢去想师弟如今的境遇。   到了白云间后,叶尤州驾轻就熟地飞到了泗水居。   不过屋内没人,让叶尤州有些在意的是,一路飞来,白云间内喜色一片,挂灯结彩,红绸醒目。   泗水居这间屋内布置得更如婚房一般,窗贴双喜,红被鸳鸯绣,屋内的高架烛台上的炎火也换成了上等精品红烛。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不会吧……只一个月,师弟与焦符都已要成亲了?   那要是再待一月,岂不是孩子都要一打了?幸好这狗血破文里没有生子的设定,不然……   叶尤州甩去脑中n多个小师弟围着师弟转的模样。   屋外传来交谈声,叶尤州闪身躲进了一侧橱柜中。   “若说吉日,再过一月余的日子才是个正儿八经的好日子,焦大人此次选日子倒是有些急了。”   两个小妖童端着木盘推门而入,他们将盘中的东西一一摆到桌上。莲子百合汤、红枣、花生、蒸糕,一眼望去,全是寓意美好的新人成亲时的吃食。   “美人终于松了口,焦大人能不急吗?”   小妖童摆好了东西,又拿着银制酒壶倒好了两杯交杯酒。   “不过,既是都要结为道侣,焦大人为何不昭告天下,按他对那美人百般恩宠、有求必应,恨不得告诉所有人的模样,如今如此低调操办,实在是不太明白。”   “似乎是美人的意思。前些日子宗内总有坤山宗弟子闯入,坤山宗向来与咱们不和,美人想低调行事,也是担心坤山宗内会有人前来破坏吧。”   “美人与焦大人一心,倒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瞎扯。   分明是小白脸蓄意蒙骗。   屋内小妖童的声音渐渐远去,叶尤州正要出去,身边突然亮起了一道蓝色的幽火。   “呀,老熟人,你也被关在这破地方了?”三火魂灯中的阴魂抱胸站着,看阴影的姿势,似乎正高抬着下巴瞧他。   叶尤州戳了下他,有些意外。   “你怎在这里?”   阴魂耸耸肩,“不走心的白衣修士将我落在这儿了,又被一个美人捡了回来。不过美人长得虽是好看,脑子却不太好,常问我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美人说得应当就是师弟了,叶尤州道:“他问了你些什么问题?”   阴魂长叹了口气,“他问我他是谁?这世间怎还有如此滑稽之人,问旁人自己是谁。”   完了,那破梭子让师弟寄情焦符也就罢了,居然还附赠了失忆效果,难怪师弟会直接对坤山宗弟子大打出手。   想到这阴魂个性的性子,叶尤州很好奇师弟为何还将他留着。   阴魂砸吧了下嘴,“啊,你说他为何要将我关起来啊?谁知道呢,他问我他是谁,我当即笑了,我说,美人不记得倒也无事,多半也就是个没脑子的美人。”   叶尤州手一抖,师弟这都没把这阴魂丢出去?   阴魂继续道:“那美人闻言就要把我扔出去,我说你扔吧,扔出去后若是能看到那冰山脸就好了,他比较有意思。”   冰山脸本人的叶尤州忍着耐性听下去。   “美人都将我抛到空中了,又突然将我截了回来。他问我,那冰山脸是何人?我听着更稀奇了,他都不知道,我一个成天呆在破灯里的老不死的又怎会知道?然后我就被关在这儿了。”   叶尤州听得很是麻木,这阴魂能魂魄不散的待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阴魂说完又蹲下了身子,显然又到了极限了,不过这个阴魂更喜欢挑战极限,“喂,冰山脸,能不能带我出去,这地方太闷了,空气不新鲜。”   叶尤州瘫着脸把他塞进储物囊中,这个阴魂说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每一句话都在挑战旁人的极限。   将三火魂灯塞进储物囊后,里面的怨灵幽怨地抬头,同叶尤州的视线对上。   叶尤州默了两秒,终于想起来这回事的叶尤州有些抱歉,“惊春姑娘,在下这就将你放出来。”   几乎是放出来的瞬间,面前的怨灵就直冲屋外,那黑压压的怨气,如黑烟般滚滚卷去。   趁着惊春姑娘制造混乱的时刻,正好能将师弟带走。叶尤州推开橱柜,才刚踏出屋外,就听到一众小妖童发出尖刺般的惊叫。   “焦大人遇袭了!焦大人遇袭了!捉住他!快通知十位大人!”   小妖童的声音如生了锈的闹铃,响彻在整个白云间。   才刚出去,惊春姑娘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更何况,她寻仇寻得也该是祖凛吧?怎么还牵扯到了焦符?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他办事。   叶尤州手中灵力微凝,金丝线还未指路,一阵香风突然袭来,他被压至门上,两道金丝线紧紧交缠,十指相扣。   美人头戴宝气镂空玉冠,一身大红喜服,外绣孔雀金璎珞,长摆处鲛丝坠地,流苏晃如星河。   肌肤以玉作底,五官如墨点成画。乌发雪肤,丹唇琼鼻,艳不可言。   如此近距离地贴着师弟,叶尤州只觉呼吸一窒。   温自怜压着他,凤眼微动,“是你。”   师弟这是还认得他?莫非还没失忆彻底?   “人去哪儿了?务必要捉到他!”   “打伤焦大人,偷盗宝物,便是翻天覆地,也定要将他捉回来!”   小妖童的利爪抓着木质地板的声音逐渐逼近,叶尤州还未有所动作,额间突然一凉,师弟的脸近在咫尺,本光洁无瑕的瓷肌上泛起丝蓝光,隐隐现出鳞片的形状,瑰丽奇异。   见叶尤州直愣愣地看着他,温自怜轻拧了下眉,“闭眼。”   似乎是受了听话咒般,叶尤州随之闭眼。   周围突然一阵失重,他似是沉入了一片汪洋之中,被水汽紧紧包绕着,似乎还能闻到海风的咸湿。   耳边传来阵阵水球的爆破音,还有小妖童们痛苦哀鸣的叫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爆破声,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   叶尤州不由地睁眼,他正坐在一头通体雪白的白龙身上,手下搭着的地方触感湿滑,鳞片并不刮手,远看是纯白色,近看鳞片,却泛着淡淡的蓝光。   看着面前这一幕,叶尤州深受震撼,师弟他……他变龙了?   书中主角拿到龙鳞,幻化成龙的剧情都快到大结局了,而且那时候是檀阴重伤了主角,主角危在旦夕,焦符这才拿出了龙鳞,为主角续命。   现在,剧情已经彻底走偏了。师弟这……这就拿到龙鳞了?   这事情简直比叶尤州自己突破了一个大境界还要让人欢喜。   所以,师弟这一个月是卧薪尝胆,假意答应焦符成亲,实则为了降低他的警戒,好抢夺龙鳞?   而且……   叶尤州仔细打量着身下的白龙,越看越入迷。他是头回见到龙这一种生物,并且,他们这一位面里,也就只有师弟这一只龙了。   叶尤州细细摸着手下触感十分光滑的鳞片,宛如发现了宝藏。   好滑,好冰,触之即滑。   等终于到了陆地上,叶尤州正要恭喜师弟,就又被按在了一棵树上。   叶尤州不解,“师弟……”   温自怜玉脸上还隐隐泛着蓝光,他将人锢在树上,听对方这么叫他,试探道:“师兄?”   叶尤州一喜,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又听师弟道:“你那日在桥上为何救我?”   原来还是忘了。   叶尤州莫名心塞,“身为师兄,保护师弟一向是剑宗守则。”   “是么。”温自怜垂下眼,那双漂亮的凤眸落在一处,如翩飞的蝴蝶落在花瓣上。   “你剑上的平安扣是如何来的?”   平安扣?   叶尤州顺着师弟的目光看去,他本空无一物的剑柄上正挂着一枚碧绿剔透的平安扣。那日师弟郑重地将此物赠与他,他也不知放在哪儿,便顺手绑在了剑柄上。   “是师弟送的,师弟许是忘了。不过没事,和我回宗,师尊定然……”   叶尤州被少年打断了,少年看着他的眼神藏着些暗色,“这平安扣是我娘传与我的遗物,我又岂会随便赠与别人?”   温自怜贴近,目光如炬,“你我可是道侣?”   叶尤州险些被口水呛到,“怎会?”   “那你为何只身闯入魔宗,又有我这枚扣子?”少年有理有据,毫不退让。   叶尤州被说的哑口无言,只道:“师弟,你同我回宗,其他的,你日后自然会知晓。”   温自怜撤开,分明是一身红色的喜服,周身却浸满凉意,“你我既不是道侣,我又为何要听你的话回去?”   叶尤州又是一阵无奈。   师弟失忆后怎么这么叛逆啊。 第52章 追兵赶来了   喜服灼如烈焰,色若斑鸠血。   温自怜抽身离去,衣摆轻荡,行如流云。   一步、两步、三步……走至第十步,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师弟,你等等。”   “是。”叶尤州心一横,“我们……我们是道侣。”   温自怜停下脚步,脚下的金边长靴打了个旋,凤眸看向对方,带着些探究,“师兄方才还否认,为何现在又说是?”   一个谎言说出口后,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填补。   叶尤州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话说出了口,他只好硬着头皮编道:“其实是师弟与我前段日子有些龃龉,后又遭人离间,有了隔阂。”   谎话给的要素越多越逼真,最后再带点含糊不清、模棱两可的词汇。虽然不常骗人,可耐不住看的书多,叶尤州自动代入了亲密无间的二人遭第三者离间而分道扬镳的剧本。   他也不想骗师弟,可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将师弟带回去,就是骗也要骗回去。不然,失忆了的师弟流落在外,等待他的命运就是被骗、被抓、被强制爱。   想到书中主角失忆后那些让人胃疼的痛仰文学,叶尤州就一阵牙酸。   如果假装师弟的道侣能将师弟带回宗,叶尤州便当一回小人。   “师兄一会儿一个回答,我有些分不清了。”   精绣的孔雀刺绣映入眼底,腰封垂下的红色流苏随主人行走时摆动。   叶尤州在低眉沉思,他在绞尽脑汁。他前后矛盾,口径太不一致,导致师弟怀疑了。这回小人都当不成了,实在不行,不如将师弟打晕了带回去?   但师弟拿到了龙鳞,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打晕师弟。   “焦大人温雅知礼,待那美人更是不薄,那美人为何要打伤焦大人逃走?”   林间传来小妖童们的声音,叶尤州一惊,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小童,今夜若是找不到人,我便扒了你们的皮,抽干你们的血养我的宝贝珠子。”   树间缝隙中,一身紫衫的流拍着一小妖童的脑袋,尖利的指甲似乎下一刻就会划破那小妖童的头皮。   流身边还站着一身劲打短衣的漆,漆边上是黑袍兜帽的二姑娘,还有正一脸不耐踢着路旁石子的伍。   “当初我就不同意小宗主宠着那小子,既然喜欢,就该直接废了他的修为,打断手脚关在屋中。”   流嗤之以鼻,“五哥你个粗人哪里懂得小宗主的情深意长。”   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小妖童大军,得了死令的小妖童正提着绿火灯笼探寻着丛间深处。   看这架势,是找不到人决不罢休了。   叶尤州握住师弟的手腕,还没使力带着人走,师弟的手腕就从他手上脱出,随后指间穿入五根冰凉的手指,他被紧紧牵着手奔了起来。   被带着一路疾驰,最终跃入了一汪水潭。   沉入水中,水波震荡在耳膜间。   叶尤州默了许久,可能这就是种族差异吧。躲避敌人,他第一个想法是找处山洞藏起来,再不济树洞也行,可师弟的第一个想法却是潜入水底。   为什么又是在水里……叶尤州憋着气,心里泛着苦水。   不知憋了多久,岸上传来脚步声。   一块石子“咚”声没入潭中,伍靠在一旁,心情差得要命,“那温自怜的龙骨还没抽出来,反倒是被他盗走了龙鳞,小宗主昏迷不醒,大半夜的,我们还要在这破林子里找人,这算是什么事情!”   “你是为小宗主愤愤不平?难道不是被人惊了美梦,恼羞成怒了?”   “漆,今夜你也要同我来干一番?”   树上多了个凹洞,漆冷漠收回手,“来。”   他们正摩拳擦掌,身上突然卷起一阵熊熊烈火,二人惊叫着闪开,扑滚在地,讨饶不断:   “二姑娘,我们错了,今夜事关重要,是我们犯浑,我们不知轻重,二姑娘,收手吧,错了,真错了……”   “热热热……好烫,好烫啊,二姑娘!”   流看热闹不嫌事大,“五哥,小漆,这边上不就是个水潭,身上着了火,不知道跳下去灭灭火?”   伍和漆作势要跳入潭中,叶尤州吓得漏了口气,他吸进了一大口水,一串小水泡在潭中上浮。   不漏还好,一漏气,叶尤州就有些憋不住了。脑袋又开始嗡嗡的,耳边更如虫鸣般呲呲作响,他不由转头看向师弟。   水波粼粼,玉骨冰肌,殊丽绝艳。   许是才接收了龙鳞,师弟鬓间还现着几朵鳞片,在水波中投射着斑斓的光芒。   叶尤州看了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上回他在水下借师弟吸了几口氧,师弟生气了好久,此番若是又贪图一时的氧气,气走了师弟,那实在得不偿失。   他还是再……再憋憋吧。   又是一串小水泡冒了出来,叶尤州快要到极限,腰间的如虹剑“铮铮”响着。实在不行,便杀出一条血路,心下这个心思刚闪过,颊边突然一凉,他被捧住了脸,唇上送上来一温凉之物。   源源不断的氧气自对方口中输送过来,温自怜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着,如鹅绒般扫过肌肤。喜服在水中铺展开,如火烧天际,灼人眼球。   叶尤州一动也不敢动,他干巴巴地看着面前这张勾人心魄的脸,干巴巴地张着嘴,被动承受着,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接收器。   师弟……   莫非这是道侣的福利?撒了谎得来师弟氧气相助的叶尤州更不敢动了。   岸上传来伍劫后余生的声音,“多谢二姑娘抬手,我和漆只是扯扯嘴皮,哪还能真打起来啊。”   伍搭着漆的肩头,漆脸色有点黑,但也没甩开。   流蹲在潭边,对着水面以手作梳,理着一头茂密的秀发。   “对了,你们下一人入这水潭之中,那温自怜不是龙主血脉吗?这方圆百里的水池子都不能放过。你们谁水性好的,下去看看。”   叶尤州闻言心道,遭了。   不过他的手刚搭在剑上,就又听岸上的人兴奋道:“在那!看见他了!”   岸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潭中有一物闪过幽光。叶尤州看见了师弟手指上戴的古藤戒,随即了然,他都忘了师弟还有这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分.身戒了。   “快追,我就说在这闻到了那股子腥味。”   腥……腥味?   伍说的是师弟吗?他管师弟这样混着海盐又像是碳酸气泡水的清新味道叫腥味?   不识货,没眼见。   *   湿漉漉,黏腻腻。   上了岸后,叶尤州还没来得及施个清洁术,就被捏住了下巴,抵在了树上。   都已经上岸了,不需要氧气了,叶尤州还没说出口,口中就探入了一滑溜溜的物什,上颚被重重地舔了一下。   叶尤州瞳孔微睁,脊背一麻。   衣物紧贴在身上,潮湿地滴着水,少年抬着他的下巴,同样潮湿的身体和他贴的严丝合缝。   温自怜沾着水汽的睫毛似是被雨水压塌了翅膀的雀儿,闭着眼轻颤睫毛的模样纯情又动人。   可惜他亲的动作却并不那么温柔,他将人完全环在怀中,抬着对方的下巴,一下一下地含吮,近乎强势地将人逼退在树上。   被蒙头亲了个遍的叶尤州偏开头,他微喘着气,耳根子烧得通红,“师弟,你做什么。”   肩上多了一样重物,温自怜靠在他肩上,轻轻啄了一下他染上红霞的耳尖。   叶尤州打了个寒颤,少年的声音有些沉,在他耳边带起一阵水汽,“师兄没骗我,师兄的味道我很喜欢。”   ……什么?   红霞蔓延,颈侧泛滥。   温自怜凤眸一暗,再次吻了上去。   骗人这活果然不好干,骗人是道侣更是一把双刃剑。现在,这把剑的利端朝向了自己。面前师弟的脸再次放大,叶尤州简直欲哭无泪。   “师弟……唔。”   “你先听我说……嗯……别咬了……”   叶尤州试着推拒,推拒不开,而且,他发现师弟好像不是在单纯地亲他,唇齿之间有一股浓厚的灵气自师弟那儿传来。   这股灵气如仙丹妙药一般,并且居然能顺着他的灵脉,一路抚至丹田处,似是春雨般滋润疏通着他体内灵脉。   这就是龙鳞的力量?他强行冲破境界意识,有些受损裂纹的灵脉被这股灵气所修复,身上的灵力也似不要钱地开始运转全身。   好一会儿,叶尤州才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腰间倏地搭上一根冰凉的手指,温自怜眸中闪着碎星,“师兄,我们双修吧。”   “不,不行!”叶尤州惊得险些没把树皮抠下来。   “为何?龙鳞已被我吸收殆尽,剩下的灵气于我无益,与其让其随着时间消去,不如以双修之法渡给师兄。”   温自怜有些不解,他微抿着唇,投过来的目光像是两簇火苗,“我们不是道侣吗?莫非先前未做过?”   师弟怎么这么直白。   这目光烧得叶尤州磕磕巴巴道:“师弟,我们还并未双修过。”   腰带一紧,温自怜眉间轻挑,“那来。”   叶尤州慌忙按住他,“是我练的剑法需纯阳童子身,因此,才……才未双修过。”   其实不是,但是他已经骗了师弟,再借道侣的名义与师弟双修,那他和那些垂涎师弟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偏偏他现在骑虎难下,还不能松口说不是道侣。   闻言,少年许久未动。   师弟莫非是在想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个道侣?叶尤州还没细想,腰间一紧,唇上又是一凉。   贴了会儿后,温自怜稍撤开,“如此相渡,所需时日会更久,但师兄既无法双修,也只能作罢。”   才喘了口气,又被贴上。   叶尤州感受到了充沛的灵气,还有就是腰间掐着他的手比方才要用力。   他还没觉得委屈,怎么师弟还委屈上了?   作者有话说:   小温哼哼唧唧:要双修!!   感谢在2021-11-05 00:27:40~2021-11-07 19:0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ad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牡丹鹤 34瓶;潋潋草 10瓶;奂 9瓶;fade 8瓶;九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遇见神仙了   “师弟,够……够了。”   岂止是够了,叶尤州现在浑身上下灵力充沛,指尖都能溢出灵力来。他轻推了下身上的少年,手腕却被扣住,少年一手挑开他身上的黑袍,冰凉的手指穿过里衣探到了一处疤痕。   一月的时间里,被洞穿的伤口已愈合,生出了粉色的新肉,在这冷白如珠玉的胸膛上格外夺目。   师弟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叶尤州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他吓到用气音轻语道:“师弟。”   温自怜轻轻抚着这道疤痕,察觉到身前人微抖后,他收手抬眼,凤眸中柔得似是藏着一滟秋波,“师兄疼吗?”   “师弟,那日之事实属乌龙,你不必耿耿于怀。”不知为何,叶尤州往后缩了一下,可惜背后靠树,他退无可退。   “乌龙……”   “不必耿耿于怀……”   温自怜重复着他的话,他轻咬着字,唇上还泛着水艳艳的红,夜色掩映下的殊丽面容似是荒郊野外勾人性命的魅魔。   叶尤州看了眼师弟的唇瓣,便猝然转开。颊侧又贴上师弟冰凉的手掌,少年紧盯着他,“若是早知道师兄与我是道侣,那日我定不会站于一旁无动于衷。”   贴着脸颊的手掌温柔地抚着,似是在对待什么珍之重之的宝贝,被这么死死看着,叶尤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错开视线,“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我还因此破了个大境界。”   “师兄破了境界?恭贺师兄。”   叶尤州还未回答,又听师弟话锋陡然一转,凤眸半眯,锋薄的眼刀直直刺来,“想到那日,我便恨不得杀了他。”   叶尤州一愕,杀……杀了谁?   路别昔?杀官配??   使不得啊。   “师弟,你失忆了,很多事你忘了,日后等你记起来了,许是会后悔的。”   比如现在与他纠缠不清,比如口出惊人的杀路别昔。叶尤州苦口婆心,试图拉回现下叛逆的师弟。   唇上蓦地被嘬了一下。   叶尤州呆立原地。   温自怜施了个清洁术,又细细地将对方衣服拢好,瞥见白玉耳垂处的殷红,他唇角噙笑,“师兄多虑了,我从不做后悔之事。”   叶尤州瘫着脸,怎么办,失忆了的师弟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   为了防止魔宗的人再折回来,温自怜召出了那只三头巨蛟,通体纯黑的巨蛟现出了本形,如一座小山般完全融入在夜色里,由它盯梢,敌人看不见它,它又能第一眼看见了敌人。   巨蛟乌溜溜的眼珠子扫视了一圈,随即垂下脑袋,乖巧又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一脸求嘉赏的模样。   温自怜拍了拍它的脑袋,随手抛了几颗灵果喂它。巨蛟狼吞虎咽后,又是低低地“嗷呜”了一声,脑袋又蹭了过来,还想讨口吃的。   “雾映。”   得到了主人阴测测的警告后,巨蛟抖了抖双翼,它直起身子,圆溜溜的眼珠子如两道射线穿梭在林中,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情况。   观看了全程的叶尤州嚼着嘴中的人参果,实在不明白,“师弟,养灵宠可有什么妙招?上回我给这小煤球喂果子,它很是挑食,摆头便走了。”   刚刚师弟喂的也就是普通的灵果,他一颗人参果抵十颗普通灵果,这小煤球怎么还不稀罕呢?   “是吗?”温自怜闻言一怔,他招了下手,巨蛟迅速伏到了他面前,温自怜轻抚着巨蛟的脑袋,将手中的灵果递给叶尤州,“师兄再喂喂试试,雾映并不挑食,若是师兄喂食,只怕是有些羞怯,而不是拒吃。”   “是吧,雾映。”轻飘飘一句话藏着冰刃似的。   巨蛟浑身抖了一下,它矮着脑袋,乖顺地吃了叶尤州递来的灵果。   成功投喂了的叶尤州有些欣喜,“原是怕生,这么看来,灵宠也没什么不好养的,看着挺好养活的。”   叶尤州把玩着小煤球额上的黑角,这东西很锋利,不知道是不是像其他妖兽一样可以磨了当成药粉卖,但这黑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可再生的,贸然拔了,师弟会不会生气?   还没再摸几下,他的手就被牵了过去,温自怜拿着手帕替他擦着手,轻声道:“雾映常在泥堆中打滚,师兄若是喜欢摸它,改日我将它好好清洗一番。”   最后这句话的调子有些重,听起来不像是要清洗一番,反倒像是要将它生生刮一层皮下来。   一阵风袭过,巨蛟牢牢抱住双翼,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它默默往远处挪了一些。   丝滑的锦帕在手指上拭过,冰凉凉的。叶尤州垂头看去,温自怜的模样很是认真,他精致的眉弓轻蹙着,一个缝隙也不错过地细细擦拭着。   收起锦帕,抬头见叶尤州正看着自己,温自怜唇角微弯,凤眸中也染着笑,“师兄看我做什么?”   这一笑,如料峭春风突过,惊起枝枝海棠红。   未施红妆,却已是极其昳丽。   见冰冷冷的青年侧首,玉白的面容上微红稍显,温自怜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细语道:“师兄若想看我,大可以一直看。”   叶尤州面上又是一阵潮热,他的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干脆扯着话题道:“不知这一月来,焦符可有欺负师弟?若是受了委屈,回宗后秉告师尊,不说师尊,我也会替师弟讨回公道。”   提到焦符,温自怜并无什么波动,“不过是只雀儿,我并未放在眼里,此次给了他那一击,怕是几月也下不了榻。”   “至于受欺负……”温自怜眉峰一挑,他看着叶尤州,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师兄觉得我会被他欺负?还是……师兄在吃醋?”   叶尤州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师弟是怎么把话题引到这儿的?   温自怜将手牵至唇边,轻吻了一下,眼尾洇红地盯着叶尤州,“都未与师兄双修过,我又怎会同旁人做这事。”   丹唇抵玉指,气流如蚁爬般缠在指尖,空中似乎还有一股暗香。手指似是被香灰烫了一般,叶尤州倏地抽回手,心乱如麻。   师弟失忆后怎么……怎么这么不对劲。   *   虽然过程有点崎岖,但好歹叶尤州还是劝动了师弟一同回宗,等回了宗,师尊定然有办法替师弟解了这邪物。   天色已晚,赶了会儿路后,叶尤州和师弟打算现在临近小镇休憩一晚。   目光落在他与师弟交扣着的手掌上,叶尤州安慰自己,没事,等师弟恢复记忆了,应当不会怪罪他吃便宜,都是局势所迫,没事的……   颊侧又被亲了一口,叶尤州僵硬地转头,对上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的手指被捏了一下,“师兄,今日是乞巧。”   魔宗的人还在大肆寻找他们,他们早换了常服又幻化了一番面貌。虽说是临时挑的日子,但焦符仍是在最近的日子中选了宜嫁娶的乞巧这日。   叶尤州跟着看过去,已是深夜,沿路的街上却仍是灯火通明。高挂着的灯笼上画着仕女图、生肖图,百姓门前摆着小桌,香炉红纸、鲜花水果,人山人海。   叶尤州被紧紧牵着带在师弟身后,长街上人来人往,香火味扑鼻而来。   “师弟,我们先找间客栈落脚。”   可惜,找了几家客栈,不是歇业了就是客源爆满,没厢房了。   节假日出行,就是不方便。要是不想睡大街,还是得尽快赶去下个小镇。   周围人挤着人,叶尤州动了下手指,温自怜回头看他,他道:“师弟,我们不如再行些路?”   他刚说完,人群中有个小姑娘大叫了起来,“来了来了!花船来了!”   因着这句话,本就挤在人堆里的叶尤州又如馅饼般,这面压了压那面,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没用灵力隔开,腰上骤然一收,他被带到了一个怀中。   温自怜面色微沉地替他手动隔开那些人,又将他带到了一稍微空旷些的高处。   方才那些人如蜂涌地上了一座短桥,这桥上织满了五彩丝线,丝线编制的围栏上挂着个个鼓囊的香包,桥上的人正激动地冲着一个方向呐喊,疯了似的将花篮中的花投掷过去。   湖上缓缓行来一只花船,花船上立着位二八芳华的姑娘,头戴花冠,秀美多姿。一袭花衣是以五色的布条拼接而成,有些像是百家衣,如一道彩虹般在桥下铺展。   桥上扔来的花零零落落地落在花船上,花衣女子含笑望着众人,端庄圣洁,如悲悯天下的神女。   “天仙娘娘!天仙娘娘!”   眼见着花船愈靠愈近,人群中的呐喊几乎是歇斯底里,他们除了丢花外,还将一个个包好的香包丢至湖中。   所有人都在狂欢,角落里的叶尤州二人就显得格外突出。有一路过的女子看见角落里还有人,她吓了一跳,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位公子是头回来咱们这儿吧,天仙娘娘来了,这时候不去桥上许个愿,系个香包,岂不是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叶尤州:“不知这天仙娘娘是何人?”   这地方灵力稀薄,住着的百姓也不像是修行之人,这人人追捧的“天仙娘娘”看起来也不过是凡人,她印堂发黑,看着是个薄命之人,却偏偏能迎风乘船,丝毫不见体虚之状。   总而言之,有些不对劲。   女子“啊”了一声,心道还真是两个路过的,她没了耐性,摆摆手朝桥上走去,“天仙娘娘是这片地方的小神仙,朝她许愿灵得很。每年乞巧出行,一年才出游一回,还是快些上来吧,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女子加入了癫狂的队伍中。   叶尤州看向师弟,见师弟若有所思,心道果然师弟也觉得不对劲,耳边却听师弟轻道:   “这算什么天仙娘娘,比不上师兄一根指头。”   指尖纠缠着气流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叶尤州摸了下耳朵,深觉带师弟回宗之事刻不容缓。   作者有话说:   州州:师弟好像不太对劲……   小温:失忆了,忘装了。   (怎么没赶上十二点前,我的渣手速……呜……小红花飞了   感谢在2021-11-07 19:05:59~2021-11-09 00: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祺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493、祺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努力回忆了   镇中的过客似乎都是冲着这天仙娘娘来的,一群人跟着花船在岸边小跑着,万头攒动、盛况空前。   叶尤州再去问客栈时,果然有了厢房。估摸着是见了天仙娘娘就要走的客人退的。   客栈中只剩了掌柜一人,他将牌子递给这二人,稀奇道:“二位客官不去丢个香包,许个愿?”   “我们是碰巧路过。”叶尤州拿着木牌上楼,掌柜还在身后咋舌,“还真有人不是冲着天仙娘娘来的……真奇了。”   叶尤州:……   一路走来,他听到太多这种言论了。   至于这天仙娘娘为何如此受人追捧,沿路走来他们早被科普全了。据说是有年冬天这儿下了场暴雨,雨夹杂着冰雹如石子般坠着,镇民们紧闭房屋、关好门窗的躲在家中。等到天清气朗,初阳升起时,镇中多了座石像。   镇民们众说纷纭,有人说这石像是上天赐下,若是将这石像切开,里面定是块不可多得的玉石,价值千金;也有人说这石像来得蹊跷,怕会带来厄运。   一时间镇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砸了这石像,一派主张将这座石像完好无恙地送走。正当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镇中突来了一姑娘。   这姑娘吓了大伙一跳,无他,这外来女子的面貌竟与这石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之后,就是这外来的姑娘妙手回春,竟治好了瘫痪多年、生活不能自理的鳏夫,又听说这姑娘算的一手好姻缘,向她求签,签签有应。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这姑娘成了这片地方有名的庇护神,只是频繁地帮人还愿,消耗过大,这姑娘不再每日待在这儿,镇民们再也不能寻到她。   直到有日乞巧,这姑娘乘花船而至,着花衣、戴花冠,如天仙下凡,镇民们亲切地称她为天仙娘娘。   每年乞巧,天仙娘娘如神明般从天而降,没人知道这只花船是从何驶来,有人曾跟着这花船一路奔至尽头,可他回来后告诉镇民,他眼也未眨,竟眼睁睁地看着这只花船凭空消失在河的尽头。   镇民们惊骇万分,无人再敢质疑。随后他们修葺寺庙,供奉香火,给那座石像镀了金身。   每逢乞巧佳节,这镇中便会搭花桥,恭迎天仙娘娘。众口相传,百里之内的村镇皆知道了这一传闻,慕名而来、满载而归,如多米诺骨牌般迅速传开。   百里内的村镇中随处可见天仙娘娘的雕像,她的庙中香火不绝,人潮不断。   这么一个从造势到成神闭着眼都能猜出来的低级脚本故事,一眼就让人觉得,这里有妖孽。   叶尤州不打算轻举妄动,这天仙娘娘说不定就是魔宗的把戏。   *   厢房内的桌边坐着二人。   叶尤州指着宗门名录上画的Q版小人,有些希冀地问道:“可还认得这人?”   据说多拿熟悉的事物刺激刺激就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还好储物囊中还有本吃灰已久的宗门名录画册。   画上人的笑有些羞怯,两颊还泛着两坨红,看起来是刚喝了酒就被叫来画像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画的正是剑宗那位嗜酒如命、率性而为的华庭君。   见师弟摇了头,叶尤州心内一落,他又指了一人,师弟又是摇头。   一次次的期盼,又一次次的落空。   叶尤州麻木地翻着画册,还没想好再问问谁,画册被一指压住。   温自怜将压着的这一页放平,他屈着手指,抬眸道:“这人是谁?”   师弟居然主动问了,叶尤州欣然看去,看见画上人后一怔,“是剑宗首徒徐正宜,是……大师兄。师弟入门晚,来的时候大师兄已因故逝去。”   “师弟为何对大师兄额外注意?”画册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标注,师弟与大师兄又没什么交集,没道理师弟会注意到这一页。   “师兄翻到这页时稍停了会儿。”温自怜眼梢半垂。   “是吗?许久未看见大师兄,大抵是一时失神。”叶尤州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停了下,心叹师弟真是敏锐。   不过他方才看见大师兄这页画册,确实有些想法,宗内的掌事是个有心人。大师兄虽已不在,但许是英年早逝,他的画册既未被撤去,也不是同其他长者一般整页灰色。而是在页脚处贴了个短条,写着“谢逝”二字。   大半本画册翻了个遍,见师弟没半点印象,叶尤州索性开始一一向他介绍。   “这是药宗丰泄水,这个也是药宗的,这个是十六,秦正清,他只比师弟早来了几月,不知师弟是否还有印象?……没有也没事,师弟入门时排行十七。”   “这是三师兄,先前是个散修,据说是和师尊共饮了一坛酒后,被师尊骗上山的。”   说到这个,叶尤州有些想笑,三师兄大概是师尊收的最为随意的一名亲传弟子了。   温自怜静静地听着,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身边玉润冰清的青年身上,偶尔看眼画册,见青年眸含笑意,他也跟着莞尔,不时地轻声“嗯”一声。   “脸色不太好看的是阵宗宗主顾渊清顾宗主,看着和和气气的是药宗宗主,嗯……这位已多年不见踪迹,是药宗宋清宵宋师姐。”   “这位……”   翻到寇池时,叶尤州稍顿,随即快速道:“这是阵宗首徒寇池。”   刚要翻过这页,却被师弟抵住。温自怜撑着脸,偏头朝他望来,“怎么到了他,师兄翻得这般快?”   自己做的有这么明显吗?叶尤州自问已经尽量平和了,没想到面对师弟的狂热追求者寇.死缠烂打.池时,还是露了陷。   叶尤州欲言又止,一句话在嘴边绕了绕,还是如实道:“寇池曾爱慕师弟。”   青年有些别扭,似乎很是不情不愿。   温自怜这才认真地看了眼画册上的人,不过没看几眼,就被人翻过了页。他也不恼,反问道:“曾?现在不喜欢了?”   叶尤州面无表情,连翻数页,“喜欢。”   这副冰冷冷还有些生硬的模样,看的温自怜凤眸中带起些笑意,“我想看看师兄那页。”   “我那页?”叶尤州一顿,少顷才干巴巴道:“我那页没什么好看的。”   “要看。”少年似是控诉般。   叶尤州被盯得头皮发麻,没法子地翻到了自己那页。   画中人年纪不过十四五,他瘫着张脸,身后负着柄青铜剑,冷峻、漠然。显然画这副画时,画师十分苦恼。   宗门名录画册每年都在更迭,至于为什么画像上的叶尤州还是少年时期的模样,原因很简单,叶尤州实在不想为了换这个画像,而浪费时间地空坐几个时辰。   本来以为这宗门名录画册放着也就放着了,可这么赤.裸.裸地摆在师弟面前,还真有些尴尬。   “没什么好看的。”叶尤州瞄了眼师弟,见师弟没什么异样,也没取笑他的意思后,他飞速翻过了这页,还要再继续介绍,手腕却一凉。   “我有些累了,师兄,我们歇息吧。”   看了这么久画册,师弟也该记累了,叶尤州合上画册,欣然同意。   直到和师弟一同躺在榻上,呼吸之间全是师弟身上的气息时,叶尤州才后知后觉他现在还是师弟的“道侣”,而“歇息”二字又是多么的可怖。   床榻上铺了两层褥子,很软很舒适,上等客房的配置,一路奔劳,躺在这样的床上,理应一秒入睡。   叶尤州睡不着,他的手指到现在还被师弟紧紧扣着,他试着抽了一下,刚脱出了一些,就又被反扣住,身上多了一人。   温自怜撑在上方,垂眸看他,“师兄睡不着么?”   这么紧紧扣着,真的有人睡得着吗?叶尤州很是疑惑,他摇头,“师弟不也未睡?”   温自怜慢慢俯身,他将脸贴在叶尤州颊侧,低道:“我睡不着是在想师兄,师兄也是么?”   气流直直扑在耳朵上,叶尤州动了下耳朵,“嗯。”   想着把师弟赶紧带回去,也算是想着他没错。   温自怜轻闭了下眼,他的声音有些压低,“师兄,那我能摸摸你吗?”   摸……摸摸?   叶尤州还在被这句话惊得不知东南西北,师弟的手已在脸上游移。   先是眉间的朱砂鹤印,再是眉毛、眼睛……凉丝丝的玉指停在了唇上。脑中闪过些不太和谐的画面,叶尤州刚喊了声师弟,唇上就被咬了一口。   “嘶……”   短暂的一痛之后又被细细舔舐过,像是小猫一样。   叶尤州抬手挡嘴,“师弟,都出血了。”   这年头,假扮道侣太不容易了,叶尤州辛酸异常。   凉丝丝的手掌还在身上细细探着,叶尤州握住温自怜的手,“师弟,我……我觉得有些困了。”   温自怜仰头看他一眼,粉面朱唇,眸似点漆。   他乖巧点头,手下轻拍了两下,哄孩子般道:“师兄睡吧。”   叶尤州两眼干涩,这样……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师弟,有点痒。”   “这……这里就是道小疤,不知什么时候留的,没什么稀奇的。”   被胡乱摸了一通,叶尤州浑身像只被煮熟的大虾。而那个始作俑者正垂在他胸前,呼吸平稳。   “师弟?”   没有回应。   叶尤州低头看去,如缎的墨发间掩着张唇红齿白的好容貌,而少年正紧闭着双目,沉沉睡去。   师弟掩饰得太好,叶尤州都快忘了他在魔宗卧薪尝胆了一月余。这一月来,光是应付对他虎视眈眈的焦符便已很是棘手,更遑论魔宗内还有大把想对他下毒手的焦符簇拥者们。   再者,龙鳞中的龙主力量过于强劲,他才被师弟输送了一些灵气,就已觉得灵脉好似爆涨开,更何况是直接吸收了整片龙鳞的师弟。   师弟看似如常,体内怕是没这么平静。自身的那道灵力与龙主之力定然已打得不可开交。   他的师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叶尤州摸了下眼前的发旋,心里一片慈爱。   还在回忆主角在后期的苏爽事业线,屋内冷不防响起道声音。   “这屋里怎么灵气这么足?吸两口应当没事吧?”   屋内多了几道游魂,叶尤州闭眼,打算看看这些游魂要做些什么。   游魂似乎是凑近了些,“咦?这两人怎么贴的这般紧?”   “你管他们呢?倒是奇怪,看着是两个凡人,哪里泄出来的灵气?”   “许是捡着了什么法器?”   “没意思,走吧走吧,我知道哪儿有宝贝。”   游魂说着说着飘走了。   都不想管了,偏偏要送上门来。叶尤州看了眼沉睡的师弟,他将师弟小心地安置在一边,顺手布了个结界,他打算跟着这些游魂,看看这“天仙娘娘”究竟在搞些什么鬼。 第55章 阴谋重重了   本以为这两只鬼鬼祟祟的游魂居心叵测,可叶尤州跟着他们,却见这两只游魂只是摸进厢房中,随后猛张着嘴,似是瘾君子般狂吸一顿人气。   叶尤州:……   是所有游魂都这样?还是独他遇到的游魂这么独特?   游魂吸人气算是什么做法?   人气吸得过多,于游魂并无任何益处,反而会因为吸入过多人气,导致魂体上满是生人气息,从而被鬼差略过,误了勾魂的日子。   这一误,游魂就成了孤魂,整日飘荡在这人世间。除非是有好心的修士帮忙超渡,否则,便会一直以魂体模样飘荡着。   这世间的孤魂野鬼多是这么来的。   这两只游魂怎么这么想不开?隐身跟在他们身后的叶尤州直摇头,不想投胎的游魂不是好游魂。   “嗝~好饱。”   “今夜好多人,好撑哦。”   吸了过多的人气,两只游魂本透明的身体隐隐现出了边框线条,他们抚着肚子,边飘边打着嗝。   这两游魂一高一矮,生前不知是不是难民堆里出来的,看着极为瘦弱,没吸人气前是两道瘦竹竿,吸了人气后似是吃出了啤酒肚的两个火柴人。   “今日应当是完成任务了吧?我吸得都快走不动道了。”矮个的游魂凸着小肚子,表情幽怨,不过才颓了一瞬,这游魂又变脸期许道:“咱们带回去这么多人气,应当会被赏不少香火吧?”   高个游魂斜了他一眼,“能多多少?从一根蜡烛变为两根?”   闻言,矮个游魂卸了气,他长叹道:“还是天仙娘娘那位置好,只游船一会儿,便能得到那么多香火,往日我就馋她络绎不断的香火,今夜游船,她能得到多少香火啊?她应当很快就能走了吧?”   “你若是争点气,那天仙娘娘的位置你也能去。”   矮个游魂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唯恐这事发生,“不行不行,虽说都是替那大人办事,可咱们这般跑跑腿倒还算是自由的,若是如天仙娘娘那般直接由那大人掌控,那就不太自在了。我只想着多跑几年路,还清债,把自己的那页魂契要回来,早日去投胎呢。”   魂契?   叶尤州若有所思,难怪这些游魂敢吸人气,原来是与人签了魂契,被扣住了。这些游魂生前什么来路?魂契也敢签?   “都是阿飘了,还不让我偷会儿懒啊。”矮个游魂又道:“而且养在那大人身边的游魂都得扎魂线,由大人亲自操控。听他们说扎魂线可疼了,反正我是忍不了那般蚀骨之痛。”   游魂说着说着两眼泛着星光,“阿长,你说今夜的蜡烛会不会是杏仁味儿的?好久没吃到好吃的蜡烛了。”   高个游魂没好气道:“你就知道吃。”   矮个游魂呆笑着,“嘿嘿嘿。”   两只游魂飘着荡着,一路絮絮叨叨着进了座庙宇。   庙宇刚修葺不久,柱上的红漆很新,壁画上画着天仙娘娘乘船而至,众人连连朝拜的画面。   庙中摆着座天仙娘娘的石像,石像面含微笑,包容慈宁。庙内正中摆着的大鼎上满满当当的全是镇民们上的线香,庙内弥漫着浓烈的檀香。   石像一旁的地上摆着一堆石屋,石屋数量有百来个,都只一拳大小,看似毫无规律地堆在一块。   两只游魂直直地穿过石像,消失了身影。   叶尤州跟了进去,似是一脚踏入了鬼市,这里面游魂的吆喝声和早间的闹市有的一拼。   方才那两只游魂正站在一臂带袖环的小鬼面前,这小鬼整张脸上覆盖着一张宣纸,纸上写着个“下”字。   小鬼递给这两游魂两只空的琉璃瓶,琉璃瓶中有道空心管。游魂长长吹出一口气,空心管一会儿绿一会儿红,最后在小鬼的面前呈现出一半红一半绿。   若不是贴着张宣纸,叶尤州觉得这小鬼的脸上定然也是一半红一半绿,因为下一刻这小鬼就恶声恶气道:“这人气怎么还掺着其他东西?吸个人气都干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高个游魂狰狞了一下,还没动作,就被矮个游魂拦下了,矮个游魂低声下气道:“下大人,我们今夜误吸了几口灵气,下大人莫怪,不然给我们二人半根蜡烛便好了。”   小鬼咕哝了几句,丢了一根蜡烛过去,怒喝着赶客,“滚远些。”   矮个游魂捡起蜡烛,揪着高个游魂躲到了一旁,“阿长,消消气,这蜡烛咱们一人一半。”   高个游魂挡开了他,“你吃就行,别烦我。”   “哦……哦。”矮个游魂嗫嚅了一声,慢吞吞地啃起了蜡烛。   除了这两只游魂,其他陆陆续续回来的游魂皆是挺着个肚子进来,他们如刚刚的游魂一般,将吸来的人气吐在琉璃瓶中,精纯的人气入了琉璃瓶后,那空心管中会呈现出一条绿色。   游魂的数量以百可计,而这些贴着“下”字的小鬼只数十人。   这些游魂似是底层的搬运工,负责搬运人气,而这些小鬼则是监工,负责将这些琉璃瓶收集起来。   既然收集起来了,那定然还要有人将这东西送上去。叶尤州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一个小鬼。   这个小鬼的块头更大,脸上贴着的纸上写着“上”字。   见了这个小鬼,其他“下”字小鬼皆是点头哈腰,“上”字小鬼一言不发地带走琉璃瓶,无视身后“下”字小鬼的马屁。   等他走了,其他“下”字小鬼阴阳怪气着,“不过是来的早些,神气什么?”   鬼魂之间居然也这么勾心斗角,叶尤州默,他跟在“上”字小鬼身后。   穿过很长一道山洞,面前终于现出了点光亮,尽头处是汪水池。水池的水红得似血,池中长着棵茂密的灵树,灵树枝繁叶茂,树上却只有一颗赤红的灵果。   “上”字小鬼只有几人,他们将琉璃瓶打开,灵树埋在水下的根似是闻着味儿地扎进瓶中,抽动几番,便软软地藏回水下。   小鬼们拿着琉璃瓶出去,又有人拿着装满的琉璃瓶接上。   不知是不是吸多了人气,树上的灵果也生得如孩童一般,细看竟能清楚地看见眼睛鼻子。   这东西怎么看怎么怪异,可叶尤州也未在宗内书册中看过这法子,虽是隐隐觉得不对,可也不知这些小鬼是在以人气养着什么东西。   沉着稳重的“上”字小鬼们突然列成一排,他们立于池边,秩序井然,恭敬道:“恭迎娘娘归来。”   因着这地方昏暗阴森,叶尤州这才注意到水池还有条通向另一端的小道,小道上正缓缓行来一艘花船,花船上站的正是白日里口碑载道、赫赫有名的天仙娘娘。   白日里慈眉善目的天仙娘娘此刻却阴着脸,她细长的眉毛高高吊着,说话似是断了的弦般嘶哑,“大人传来消息,说是小宗主遭人暗算,而这贼人却逃走了,那贼人还未逃远,大人让我们留意百里之内的所有的村镇。”   “贼人长这样。”   一道水屏自空中展开,几乎是水屏中的人现出身的那刻,山洞中的小鬼们齐齐抽了口气。   天仙娘娘的脸色更阴沉了,“贼人诡计多端,许是会变换容貌,若是有游魂发现异常之人,报上来皆可有赏,若是捉到了贼人,更会直接撕了魂契。”   “撕了魂契?!”   饶是“上”字小鬼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好了,下去干活。”可惜天仙娘娘并不是什么好说话之流,她冷森森地催着小鬼们。   小鬼们压下心中的澎湃,又开始流水线工作。   花船停在了灵树前,叶尤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天仙娘娘直接脱去了身上的衣物。   正想非礼勿视着避开,却见这天仙娘娘胸前一片坦荡,竟是个男的。   这也就罢了,脱去了衣物后,灵树的根茎寻着香火味探了过来,那滑如水蛇的根茎在对方胸膛上游荡着,而方才还端着冷脸的天仙娘娘却突然开始暧昧地低吟起来。   根茎猛地将他卷了起来,藤蔓如水草般将他紧紧捆住,如狼似虎地吞噬着他身上的香火,天仙娘娘满足而痛苦地抽气着。   以为就要开始少儿不宜,正要转身就走的叶尤州听着这天仙娘娘近乎膜拜地嘶哑道:“为邪主效命,是我席帘的殊荣。”   叶尤州倏地看向树上那颗灵果。   当今能被称为邪主的,上下百年只一人,便是百年前祸乱天下、阴邪狡诈的檀阴大魔头。   他就说魔宗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原是一开始就有两手准备,若是移魂不成,便用眼前这邪法召回檀阴。   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灵果下一刻便要如婴孩一般呱呱坠地,看得叶尤州恨不得立刻劈了眼前这灵果。   “席帘。”   声音阴凉,不掺一丝感情,冷得似是呼啸而来的冬日雨雪。   本还在水池中的席帘瞬间整理好仪容地跪伏在船上,神态肃穆,和方才判若两人,“大人。”   叶尤州不由地向山洞中那人看去,那人自阴影中走出,高马尾,背重剑,冷面剑眉。一身玄甲泛着冷光,胸前的护甲上嵌着只青面獠牙的凶兽。   悲凉、死寂的气息从这人身上漫出,这股气息抓着人深陷泥潭,似乎要用尽了浑身气力才能从这般浓稠悲寂之中回神。   他自阴影中完全显露出身形,额间正中是一道竖向银色印记。   是“弋”。   书中檀阴座下排行第一擅驭魂的鬼修。   也是师弟众多桃花之一,叶尤州面无表情地在心内补道。 第56章 阴魂不散了   “大人……”   弋轻抬下了手,席帘登时似是拨紧的弦,他额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不住地颤着,绷紧着头皮等着下一句。   就像是傀儡师操控着傀儡般,二人之间看不见任何丝线,可从地上跪着的天仙娘娘的反应来看,他似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操控着,此时就如站在通了电的电线上的小麻雀,颤颤巍巍,任人宰割。   这东西估摸就是方才那两个游魂所说的魂线。   先前在小世界时,叶尤州在流操控萍娘的时候见过这丝线,但流的丝线还是肉眼可见的,而面前这位的驭魂术,显然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巅峰境界。   “那位……”   如毒蛇吐着红信一般森冷。   席帘抖得如筛子,巴不得大人赶紧说完。   玄甲寒光一晃,指节随着弯动发出了“咔咔”的声响,投向席帘的这眼阴鸷森冷,“活的死的……都给我捉回来。”   阴森、肃杀,像是白骨上重筑了新肉,明明看着是个活人,内里却腐朽溃烂,黑得滴墨。   “是,是……”席帘腿肚子打着颤,面色煞白,“属下定不辱命,将打伤小宗主的贼人带回来。”   不知是不是不服新主子,席帘提到小宗主时,弋身上的气息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叶尤州将弋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亮堂着,这就是所谓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弋派下属捉师弟,是为了帮焦符报仇吗?自然不是,他就是馋师弟的魂。皮相美绝人寰,魂魄澄净剔透,道心极稳、修为灵脉属上成。作为驭魂的鬼修,这是弋毕生追求的完美魂奴。   这些条件,师弟一一符合。书中弋在白云间初次见到被软禁的主角时,便一眼相中了他,从此夜不能寐,如着了魔般想着主角的魂魄,势必要将他练成自己的魂奴。   但当时焦符看得紧,弋也没正当理由下手。如今焦符昏迷,温自怜的行踪又在附近,这样好的机会,弋又怎会错过?   书中弋对主角可谓是赶尽杀绝,在其他桃花还在费心讨好主角时,这货只满心思地想搞死对方,好练成魂奴藏在身边。   几乎是次次碰面,次次都下死手。弋在书中也曾得手过一次,当时魂线都已半数刺进了主角体内,眼见着就要成了,谁知道却被突然赶到的焦符打断。   这段剧情时,焦符粉狂喜,弋粉狂怒。   【这只白雀真tm烦,七十多章了!好不容易看到咱们弋要得手一次,这到手的天鹅肉居然又被截胡了?!这不河狸!】   【孩子头回得手,平时黑得跟芝麻糊似的眼珠子这会儿都亮了,就不能让孩子好好地尽兴地玩一回吗?就tm打断、打断。】   【唉……啥时候咱们浪漫的收藏家能收到主角的魂,点亮收藏图鉴啊(望天流泪。】   叶尤州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还在喝水,看到“浪漫的收藏家”这个形容后,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吓得边上病床的大爷心率直飙,他在一边连连道歉。   神tm浪漫的收藏家。   这狗血小说的评论永远能打破叶尤州的下限,焦符有人站,他还理解,虽然喜欢搞强制爱,但起码还算个人。可有人站弋,他就不明白了。   不明白的时候再看评论分析,就更想自戳双目了。   【理性分析,弋对小温的情感究竟是不是爱?大家都知道,“爱”这个词汇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更是各有不同。   首先说路别昔,对于路别昔来说,爱是尊重是不宣之于口却彼此深知并深爱;对于寇池,爱是死缠烂打也要拼命追上赶上,是例外是独宠;对于焦符来说,爱是拥有,是以夫妻之名共白头。   那么咱们弋弋呢?对于弋弋来说,死之前也许还是个正常人,可死后,扭曲之后,他究极的人生目标是炼制一只专属于他的、世间无二的魂奴。   小温成为目标后,弋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奋斗,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问你们,当有一个人把你当成人生目标,并费劲心思、满腔热忱只为将你藏在身边,不让旁人窥窃,是不是还挺带感的?一旦get到了偏执阴鸷攻的爽点,好像就出不去了呢~】   这论调,这描述,叶尤州保证他在路粉分析路别昔感情那儿看到过相似的描述,都走的一个路子。   不是,怎么看着看着,这个路粉还走歪了,改萌弋了啊?   这么东拉西扯的桃花线,主角还怎么好好走完他的复仇线,早日干掉檀阴啊?   叶尤州怒翻到主角乱杀的剧情,并怒骂去他们的大情种。   眼前的大情种神情幽暗地盯着血池中的灵果。   花船与席帘都已不见踪影,昏暗的石洞中,只水滴从石洞滴落的声响。   灵树上的灵果如沉睡的孩童般面容恬静,就像是吃饱喝足的小童犯困了打着盹般。   不知道是檀阴前只觉得古怪,知道是檀阴后,叶尤州手有些痒了。   今日乞巧,宜婚嫁,宜杀生。   关于拼不拼得过弋这回事,叶尤州倒没什么在意的。弋既没发现他,说明修为在他之下,虽说他不太能摸透如何应对魂线。但师门曾教,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体面地走。   传送符能有命重要?生死关头,该用就得用。   可惜,叶尤州的剑还未出鞘,面前的灵果一刹那间同这一大片池子都消失了。   同他一起呆滞的还有一旁辛勤跑路的“上”字小鬼们,他们拿着琉璃瓶呆站着,既不敢开口问,也不敢擅自离开。   方才的血池如缩小的玩具般正窝在弋的手中,他托着这东西,“今夜够了,都下去。”   “是,大人。”   “上”字小鬼们得令后严整地按着来时的队形整整齐齐地端着琉璃瓶出去了。   叶尤州心如刀绞地眼睁睁看着那小型血池消失在了弋的手掌之中。   这东西还能可大可小,他着实没想到。   他只默然无语地想着,难怪书中僵人大肆出没,城池连翻沦陷时,也无人找到檀阴的踪迹,合着檀阴根本不是真身上阵,而是缩在了这灵果之中。   也不知这灵果何时能养出神智,当然,若是能赶在檀阴苏醒前就夺回来自然是最好。但眼下,显然是不成了。   一时半会儿也夺不走这血池,倒是师弟的安危更为紧要。方才那两只游魂吸了灵气,也不知道听了追杀令后,会不会察觉到异常,他还是先回去同师弟汇合为妙。   叶尤州已走到过道口,脚下的石地忽地变软了,踩下去沙沙的。   叶尤州回过头去,只见烈阳高照,方才昏暗无光的山洞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漠。   飞沙走石,黄沙如白浪掀天,漫天匝地,刮得脸生疼。   烽烟四起、鼓角齐鸣。压进的大军随着这漫天黄沙逼近,雄赳赳,气昂昂。   大军停在紧闭的城墙外,城墙内的将士死命抵住城墙,他们面容灰土,灰败得似是蔫了的茄子,与城墙外气概昂扬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书中弋未修成鬼修前是位将军,据说是亡于昏君听信谗言,而弋誓死守城,终成烈魂。随后被檀阴收入麾下,召阴兵、养阴魂,以滔天死气修驭魂之术。   面前的一幕,显然是弋捏了这幻境,打算重温旧梦。   叶尤州没有了解敌人过去的兴趣,前脚刚要走,储物囊中就传出阴魂的声音。   “冰山脸,这地方看着好眼熟,你让我细细瞧瞧?”   三火魂灯下一刻出现在了叶尤州的手中,他戳了下阴魂,“几日不见,你这是休息好了?”   阴魂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他背着叶尤州,目光落在眼前差距悬殊的战场上,魂火细弱地扑闪着,声音有些幽远,“好像……是来过。”   城墙外的士兵们志得意满,士气高涨地高喝着撞击着城门,一门之隔的城墙内,却皆是面容枯槁,神情萧瑟。   “怎么办?已断粮两日,如今便是守这城门都费劲,更遑论等到朝廷增援。”   “增援!增援!那昏君莫不是让人吹了耳旁风,都已几日了,竟还未来?”   “城外已在高声大喊,开城门不杀百姓。”   你言我语,全在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   “够了。”一声低喝传来,士兵顿时消音。   年轻的将军旗插.在城墙之上,军旗随风泠泠作响,狂风大作,指挥声却分毫未被掩盖,这声响穿过狂风,穿过饥寒交迫的躯壳,直抵那颗颗正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杀——”   软弱是留给懦夫的,血性的将士从不会在冲锋陷阵时想着退让,想着兵败。   场景极速跳转,已成烈魂的弋满脸的森冷阴鸷,他手持将士名录,一一叫着。   叫到“苏长恩”时,三火魂灯一震,阴魂扬声应道:“到!”   幻境破灭,那道如毒蛇般的眼神直直投来,拿着三火魂灯的叶尤州很想将手里这玩意儿丢了,偏偏阴魂很是兴奋道:“冰山脸,我想起来了,苏长恩!我叫苏长恩!”   叶尤州:“……”你开心就好。   这阴魂究竟会不会看场合啊?!   作者有话说:   弋(盯——:这个也不错。   感谢在2021-11-12 23:59:34~2021-11-14 00:4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蔺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言 50瓶;蔺嵛 15瓶;是土豆呀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最烦变态了   石洞上的水滴再一次滴下时,僵持的二人都有了动作,千丝万缕的银丝堪堪挡住了凌厉袭来的赤光。   短短一瞬,一招之差,叶尤州就被狠狠甩到了石壁上。这一下结结实实的,身后的石壁都凹了个洞。   叶尤州面上一白,嘴中尝到了几分铁锈味,他紧抿着唇,到底是没吐出来。他多少还是有些包袱在,不想在敌人面前露怯。   吃了这么一下,他还真是有些不舒服,这魂线太犯规了,又是在对方的地盘,这么乌漆嘛黑的,对方简直如鱼得水,一时不注意,就被魂线教做人了。   不愧是百年前在檀阴身边时就令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鬼修,百年后弋的实力更是不可小觑。   叶尤州忍不住复盘自己方才的失误,难掩懊悔之意,一股阴凉突然攀上了他,额间抵上了一根手指,似是被蛇信子轻舔了一口,冷意凛然。   弋细细观摩着面前之人,指尖落在天庭处那抹朱砂印上,他偏头瞧着,胸前凶兽的利齿泛着冷光,一同他手指的温度。   他的声音有些沉:“你是坤山宗的人。”   发现被施了定身术后,叶尤州冷脸道:“眼神不错。”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怎么,还要求夸奖不成?   空气凝固了一下。   弋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的手指沿着面前这张俊美无瑕的渐渐向下,眼神阴冷无温,似是在评估一个商品的价值。   容貌……上佳。   修为……上乘。   魂魄……澄澈。   是个宝贝。   不过……弋神色一冷,他冰冷的手指落在叶尤州领口处,森森道:“你身上怎么有他的味道?”   叶尤州喉间一堵,忍不住想到那句“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可现在既不是晚八点档的肥皂剧时刻,面前这人也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善茬,而是对师弟居心叵测、内里黑得滴墨的变态。   这人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出师弟的味道。   平心而论,弋能入选桃花名单,他这张脸自是无可挑剔的,即使是阴沉着脸,还泛着黑压压的死气,可五官却极为出色,锋利的如刀削一般。   略有姿色的变态罢了。   叶尤州很想偏头,偏偏动不了,他只好冷冷看着对方。   见他不回答,弋将他死死盯住,往下说道:“坤山宗的人来这儿,总归不是找我叙旧的,方才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了,是吗?小修士。”   头回被叫小修士,叶尤州愣了一会儿,又想到面前这鬼修百年前就跟着檀阴了,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跟自己这么一比,被叫声小修士真的不冤。   于是,叶尤州琢磨了一会儿,冷声道:“看清楚了又如何?老妖怪。”   “噗。”一旁落在地上的三火魂灯实在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阴风刮过,阴魂似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般,魂火抖了抖,再也不敢发言地躲进了魂灯中。   “老妖怪……”弋轻声笑了一下,他掐住对方的下巴,眼底浓得似墨,阴涔涔的,“你倒是大胆。”   叶尤州可不是故意激怒这变态,他快要破了这定身术,总归得先扯着些话,转移下这变态的注意力。   后颈处探上了冰冷的东西,毒蛇马上就要把尖牙对准他了,叶尤州深觉不妙,忙不迭道:“听闻鬼修对魂奴要求极高,我已有道侣,早不是你要的澄净之身,将我收为魂奴,你也是不挑。”   弋手下动作一停,他阴测测地盯着面前这张带着寒霜的玉脸,“哦?”   “剑修多修无情道,我见你拿的剑不似凡品,能让这样的剑认主之人,会是被凡尘误道之人?”   叶尤州添油加醋、很像这么一回事的编着:“先年确实一心修道,这剑被我当初的模样骗来的,有了道侣之后,日日沉溺于情爱,修为已停滞不前好些时日,美色误人,悔不当初。”   叶尤州瘫着脸唬人的架势还是很有一套的,什么话由他这样正经地说出来,可信度极高。   弋不知信了几分,但后颈处的凉意消失了,不过不妙的是,腰上却是一凉,弋紧紧盯着他,冰冷的手正搭在他的腰带,苍白的唇边勾着抹笑,“是否澄净,验验便知。”   变态。   叶尤州咬牙,但他面上丝毫不动,这时候露出一丝异样,都对他极为不妙。   耳边凉风吹过,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是有了道侣,日日沉溺于情爱么,怎么一靠近,小修士,你僵得这么厉害?”   还差一点……叶尤州忍辱负重,冷眼回看,“那也得看是什么人。”   “小修士年少,嘴却挺犟。”弋已解开了腰带,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叶尤州似是霜冻的眼神上,苍白的唇上噙着残忍的笑,“我倒挺喜欢,不如,日后同我共眠……”   与弋的话一起传来的还有后颈如钻心一般的疼痛,那两只游魂说的真没错,这魂线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叶尤州浑身打着颤,这时候疼痛倒是其次的,主要是气的。   魂线钻了个洞,正要猖獗地侵入脊柱中,可还未再侵入分毫,就被狠狠拔出。如虹剑赤光大现,它被主人死死握住,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对方的心脏。   后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疼,叶尤州冷脸踩在对方身上,只觉得浑身难受,脖子还疼得厉害。   心窝处被捅了一剑,弋却浑不在意,此刻狼狈地跌倒在地,胸前还被死死踩着,弋阴鸷的眼神中染上了些热度,“小修士倒是有一手。”   变态,变态。   虽然很不情愿,还很气,但是这家伙是个鬼修,看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就是把他捅成了筛子,恐怕明日就又能复原了,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叶尤州无视他的目光,瘫着脸蹲下,开始搜身。气归气,还是先找到檀阴为妙。   找了一番,没找到那个小型血池,连个储物囊都没看见,偏偏弋还阴冷冷地紧盯着他,“小修士你摸够了没?”   叶尤州往对方空荡荡的胸口又刺了一剑,第一剑是报仇,那这一剑纯属是泄愤。   弋默了许久,忽地笑了起来,十分邪气,“小修士,说真的,你不如留下来,做了我的鬼奴,今夜之事我自然不会追究。”   终于翻到了小型血池,叶尤州听到这话,又赐了对方一剑,他冷酷地拔.出如虹剑,冰冷的剑尖重重地拍在弋的颊侧,看着他的眼神似是看着什么蝼蚁,“要追究,那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来坤山宗。”   弋的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本沉如死水的黑瞳中簇着点火光。   叶尤州全当没看见,颜面挽回了,还掰回了一成,他舒坦了不少。叶尤州直起身,还没站稳,膝盖却一痛,直接跌在了弋身上。   弋放下手似笑非笑,阴鸷的眼中带着些揶揄,“小修士,你怎么还投怀送抱呢?”   叶尤州气得手抖,还没狠狠教训他一顿,石洞中慌乱跑进了一个“上”字小鬼,小鬼满脸血污,几乎是连滚带爬进来的,“大人,有人……有人打过来了!”   “上”字小鬼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自家大人身上还骑着位仙姿佚貌的修士,他张大了嘴,但还没再说什么,就被一道劲风挥到了一旁的石壁上,“嘭”的一声砸墙上,“咚”的一声落地上。   他倒在地上,面上的宣纸粘在了额头,他没工夫去管,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洞口那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少年正死死看着洞中纠缠着的二人,看起来像是要杀人。   小鬼转了下眼珠子,他看着大人身上那修士慌乱起身,随后大人这副皮囊被那俊美少年揍得不堪入目。   小鬼不忍直视地闭上眼,心想大人这肉.身估计得重新修炼些时日了。   中途他没忍住偷看了一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现在的美人都好生彪悍啊……   *   叶尤州被紧紧扣着手腕,瞥见师弟冷得吓人的脸色后,他一言不敢发。   被师弟撞见刚刚那幕,实在是太丢脸了,他不敢说话。师弟不和他说话,应该是怪他单独行动吧?   但当时师弟情况特殊,他不想打扰了师弟修炼。   一路御剑,两人无言,倒是三火魂灯中的阴魂连连道歉着,“冰山脸,实在是对不起,当时那个情形,我一时没控制住,害你被人欺负了。”   回忆着刚刚的场面,又看看现在冰封似的气氛,阴魂感慨着:“难怪这美人要生气,刚刚那鬼修又是摸又是给你扎魂线的,谁都忍不了。”   什么叫又是摸又是扎魂线?叶尤州心下一塞,他那是战略性撤退,等待给敌人致命一击。   “冰山脸,我太对不起你了,我日后定会为你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虽然我已经死了……那下一辈子定然……”   厢房门被猛地关上,三火魂灯被丢垃圾似的丢出了门外。   叶尤州被抵在门上,他欲言又止。   “师弟……”   才刚叫了一声,就被温自怜堵住了嘴。   这个吻来势汹汹,凶猛至极。 第58章 打算回宗了   水光潋滟,啧啧作响。   叶尤州耳朵通红,回过神后他偏开头,抬手抹去唇上的水渍,讷讷道:“师弟,别……别亲了。”   叶尤州心里大呼救命,骗师弟是道侣后,师弟怎么这么入戏啊。师弟回宗后想起来时,不会直接要和他断绝师兄弟关系吧。   后颈忽地一凉,那火辣辣的魂线破口处被细细摩挲着,汩汩灵力覆在伤口上,修复着他被魂线切断的经脉。   师弟默不作声地替他疗伤,没有质问他为什么单独行动,更没问刚刚看见的那幕是怎么回事。越是这么安静,叶尤州越是心里毛毛的,他语塞了会儿,有些局促不安道:“师弟,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说完后,叶尤州又顿住了,他与师弟并非真的道侣,又何必解释?师弟不知道,他心里还不清楚吗?   还未羞惭片刻,叶尤州就被轻轻拥入了怀中,耳边的声音轻得如绒毛飘在水面,泛着丝丝涟漪,“师兄,你不愿意,我便不亲了。方才站在洞口时看到你和那鬼修那样,我好嫉妒。”   像是被小刷子轻刮了一下,叶尤州心中顿时软得不行。   “我与师兄应当才成道侣没多少时日吧?师兄似乎并不亲我,好像也从未主动亲近过我。”温自怜抱着怀中人,他轻轻抚着已经愈合了的后颈处,既气又怒:“听那阴魂说,那鬼修还摸了师兄?”   “摸了哪儿?”   温自怜眼中微红,声音也稍稍拔高了些,俨然气极。   叶尤州顿时如临大敌,他最见不得师弟露出这副模样,他连忙矢口否认,“没有,只是交手时有些摩擦,绝不是阴魂说的那样。”   “什么摩擦,都让师兄坐到了他身上?”温自怜丹唇紧抿着,他很想再狠狠亲过去,却还是忍住了。   “只是个意外……”叶尤州有些尴尬,他哪里知道弋那变态心脏都被捅了个对穿,都奄奄一息了,还有气力操控魂线暗算他。   提到弋,叶尤州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型血池,“不知师弟还记得多少,我摸进那鬼修的巢穴中,撞见这鬼修不知在以什么邪法欲复活檀阴,魔宗果然贼心不死。”   手心中的小型血池看着同先前有些不一样,叶尤州反应过来不对,还没来得及扔开,手心中的小型血池突然化作了一坨黑雾,黑雾中现出小版弋的模样,他浑身掩在黑雾之中,只露出半个下巴,苍白的嘴唇轻勾着:“小修士,可还喜欢这礼物?”   “小修士心狠下手更狠,不知炼制成魂奴后,嘴巴是不是还这么硬?哦……小修士的屁.股倒是挺软的……”   什么屁.股挺软的?他根本没坐下去,只是衣物遮挡住,看着像是他跨坐在对方身上。叶尤州暗暗咬牙,真是变态。   幻术被人用拳狠狠打破,手中的血池化作黑雾不见踪影,温自怜凤眸轻抬,目光幽幽:“师兄,什么叫屁.股挺软的?”   怎么这话在师弟嘴中说出来就这么羞耻,叶尤州真想捂住他的嘴,他避开视线,心里似是蚁爬般,莫名不敢和师弟对视,“师弟,你别听他乱说,这鬼修是个死了多年的老妖怪,他……”   唇上抵上一指,温自怜看着他,眉间紧蹙,声音沉沉:“我不想再听师兄提他。”   懂了,这变态让师弟不舒服了。果然,师弟就和书中那些弋粉不一样,一点都没被这变态迷惑。叶尤州听话地噤声,却见师弟的目光往他身下移去,唇角下沉着,“我要摸摸。”   摸……摸什么?   叶尤州脊背一紧,险些没被呛死,“师弟你别听他胡说,真的没有……”   温自怜丹唇抿成一条弧度,长睫如一翦凤羽,堪堪掩着那双漂亮的凤眸。   看着委屈又惹人怜惜,像是只受伤了的小兽。   叶尤州哑声,“师弟,真不行。”   “那师兄张嘴。”   叶尤州不明白话题怎么又到了这儿,“张……张嘴做什么?”   温自怜捧住他的脸,睫毛颤了两下,“今日还未给师兄输送灵气。”   叶尤州有些慌乱,结巴着:“方……方才。”   刚刚亲了那么久,难道没有输送吗?由于当时师弟脸色太不好看,攻势又猛,叶尤州都没喘过气来,他还真没注意输了灵气没。   “方才太生气,忘了输送。”温自怜毫无芥蒂地淡淡道。   刚刚师弟有多气,叶尤州可是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番,他没脸再继续问。心里不由有些纳闷,师弟未免也太恪守道侣之责了,若是换个人也这么骗师弟,师弟也会这么毫不保留地付出着吗?   面前师弟的脸越来越近,叶尤州没工夫想别的,他不争气地面上又有些热。可他还没来得及偏头,颊侧贴着的手掌将他牢牢锢住了,凉凉的气流扑在他面上,温自怜凤眸低垂着,似是诱哄着温声道:“张嘴。”   叶尤州耳根一热,唇间刚张开了一道缝隙,就有一物探了进去,他的手指骤然紧抓着门上的凸起,有些难耐。   “唔……”   *   半个时辰后,三火魂灯才被重新捡了回去,他脸色古怪地看着厢房中的二人,憋了一肚子火,但看了看那位美人不善的脸色,他决定柿子挑软的捏,“冰山脸,你们在屋中做什么?怎么这么久?”   叶尤州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师弟,虽然师弟只是单纯地想输送灵力给他,本意是想提升他的修为,但这都是自己骗师弟得来的,叶尤州心虚的不行。   “没什么,我受伤了,师弟为我疗伤罢了。”叶尤州尽量平静道。   阴魂不太信,斜眼过来道:“疗伤要这么久?”   “那魂线蛮横,时间便久了些……”叶尤州不欲再聊这个话题,“你先前在那个鬼修的幻境中如此激动,可是想起来了什么?”   阴魂果然被转移了关注点,他泫然欲泪状,“冰山脸,我全记起来了。我叫苏长恩,家住北定城三环巷二十八户,家中有老有小,就是没娇妻……但生不逢时,恰逢国家遇难,战火不断,亡于一场守城战中。”   叶尤州想问的不是这个,但见阴魂神情萧索,便不愿打断,等他说完后,才继续问道:“既是那鬼修座下的阴兵,你又为何会流落在外,还被三火魂灯给召来了?”   说到这个,阴魂也是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我只记起来自己生前的事,至于死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记得了。”   叶尤州总觉得有些不对,若不是召到了苏长恩这个特殊的阴魂,路别昔不会在宿启州停留,他也不会跟着路别昔去往宿启州,更不会偶遇了师弟,撞破了魔宗的密事,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可以说,苏长恩这个阴魂几乎是成为了引领他们发现魔宗事由的极为重要的线索。   再者,一开始路岛主的那根手指示威也非常奇怪,若是魔宗想将路岛主作为容器,想以此施移魂之术复活檀阴的话,自然是越秘密行事越好,又怎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用路岛主的断指威胁。   怎么看,都像是魔宗内起了内讧,有人故意用断指泄消息给他们,又从弋那里放出了这只阴魂,都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救出路岛主。   檀阴消亡了这么多年,魔修中有人起了异心倒也正常,只是不知是哪波人,不知是焦符那波人,还是天字十修。   若是天字十修中的人,那么弋此时复活檀阴的动作应当也被那人看在眼中,定然还会暗中相助。   想到这个可能,叶尤州很是兴奋,这人会是谁呢?目前出现的天字十修中已有弋、二、伍、流、漆、九、十。   可这几人遇见他们时,并未表现出半点善意。或许是藏得深,又或许是还未出现的那几人?   不过,不管是谁,总之不是弋这个变态就对了,叶尤州暗暗磨牙。   见青年一直出神,温自怜轻轻勾了下对方的手指,“师兄在想什么?”   叶尤州还在咬牙,还未回过神来,“自然是那个变态。”   屋中的温度骤然降了些,叶尤州立马补道:“我在想下回遇见他,该怎么教训他一顿。”   温度回升,三火魂灯中的阴魂和叶尤州都松了口气。   看见魂灯中另一个还蹲在角落中的阴魂,叶尤州好奇道:“那里面那个阴魂也是弋手下的阴兵?”   阴魂晃了晃头,有些惫懒,“不知道,这兄台我见他的时候就蹲在那儿了,连个面都没见过。”   叶尤州不再纠结这个,他转头看向师弟,期许道:“师弟,我们启程回宗吧。昨晚闹出那样的动静,就算那鬼修的属下未追来,焦符那边的人恐怕也都听说了动静。”   本还想再好好劝阻一番叛逆的师弟,没想到师弟这回很好说话地应了,“嗯。”   叶尤州停了下,温自怜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指,紧紧扣着,“我也想早日想起同师兄先前的事。”   叶尤州顿时手脚冰凉,面上瘫掉。   师弟,等你想起来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回宗的路一路通畅,没有遇到一个魔宗的人阻碍,叶尤州在心里更加确认了有人在暗中帮他们,这人可能正盼着他们将弋正在复活檀阴的消息带给坤山宗。   许久未回来,刚踏进飞天羽时,只觉空气都泛着清香。   叶尤州刚同师弟走过鹤湖,前方就有道清瘦的身影直直向他扑来。   秦正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他,眼里飙泪,动作浮夸,边跑边嚷嚷着:“呜呜呜呜呜,叶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呜呜呜呜呜……”   叶尤州额角一抽,还未说话,就见秦正清被一剑拦住。   霜寒剑冷光四溢,将人挡住。   秦正清茫然抬头,正对上十七师弟昳丽的面庞。   许久不见,再见到十七师弟,他不由呼吸放缓,却见十七师弟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漂亮的凤眸稍挑着,语气凉得比他清早挑的井水还凉,“你抱一个试试?”   秦正清后退了一步,心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十七师弟出去了一趟,更不近人情了……呜哇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有点慢,应该没人等吧(心虚   感谢在2021-11-16 00:25:25~2021-11-17 01:1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梅煮梨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回宗处理了   秦正清见气氛不太妙,草草唠了几句就飞也似的跑走了。不过,叶尤州倒是从他这儿知道了师尊在宗内的好消息。   不知是不是真的时来运转,来师尊门前敲门时,师尊恰好在房中,既没有喝醉了酒不省人事,也没有窝在哪处深山密林中打盹。   叶尤州带着师弟推门而入,“师尊。”   “尤州啊……”华庭君头也未抬,他席地而坐,团坐的腿上放着个小竹篓,竹篓中是朵朵娇嫩欲滴的莲花。   叶尤州:……师尊现在的形象好像比起他喝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叶尤州轻咳了一声,“师尊,我带十七师弟回来了。”   “十七也回来了啊……”华庭君仍是未抬头,他手中拿着个锦帕,正细细擦着莲花上未干的露水。   叶尤州有些无奈地提高了些声调,“师尊。”   “诶……”华庭这才拍手站了起来,见到叶尤州身后的少年时,他扬笑:“十七还知道回来了?”   叶尤州眉间一跳,说到这个就有些不满道:“师尊当时为何不带师弟回宗?师尊可知道十七师弟那时候已被焦符用法器控制,根本是身不由己,便是现在也还未记起事情。”   华庭被训了一顿,他放下竹篓,搓了下手,这才有些抱歉道:“是这样啊……十七前些日子入障,后在清欢宗那般护着焦符,我还想着难怪十七入障,喜欢的人确实不得了。这么一想,便未插手。”   “师尊不能仅凭此便如此武断。”   “尤州说的是。”被好徒儿连连驳回,华庭有些挂不住面,他咳了一声,招手道:“十七,你过来让为师瞧瞧。”   温自怜看了眼叶尤州,这才凑到华庭跟前。   华庭探了下天庭处,他先是一喜,随后有些若有所思道:“这法器阴邪,十七蛮力抵抗这法器,倒是产生了些隐患,只是不记得事倒也算还好了。”   感受到少年的抵触,华庭打趣道:“十七连为师都不记得了,尤州是怎么将他带回来的?”   叶尤州面上一僵,他顾左右而言他道:“还请师尊尽快为师弟医治。”   “十七此症虽古怪,但也算不上什么疑难之症。”头回见尤州这模样,华庭眉梢一耸,有了些兴趣。   【尤州明面上不好说,不如传音与为师听听?】   叶尤州木着脸,声音低了两个调:【师尊。】   华庭噎了一下,不再打探,见十七实在抵触,他索性点了下他额间,将其定住,细细替他疏导灵脉。   想到要事,叶尤州道:“师尊,我与师弟在外时,恰巧撞见了鬼修弋,他似乎正在以人气香火养一灵果,不知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我担心此事又与檀阴相关。”   华庭闻言抬眼看了下他,随后爽声笑道:“尤州可知道这百年来有多少魔修想重震魔宗?又有多少人想照葫芦画瓢,走上檀阴的老路?”   叶尤州一静,心里有些明白了师尊的意思,“先前宗内考修真之治时曾写到了这题,除了如今的清欢宗,天下散布的魔宗不论大小共有百处,这些魔宗曾百次传出檀阴复活之说,更有狂热者披红袍,练血蛊,企图练成第二个血祖。”   华庭笑眯眯道:“那尤州可知道这些人中可有人成功的?”   叶尤州心下一片明净,他答道:“无一人。”   “为师知道尤州心善,可天下之大,若是时时刻刻想着天灾人难,每日念着百姓民不聊生,那只会事事无成,徒增烦忧罢了。”   华庭声清气朗,娓娓道来,“修行之路,无人可说哪条路是对的,哪条又是错的。魔修便都十恶不赦么?并不尽然,否则如今的修真界中也不会有魔修的一席之地。当年檀阴为何被众人讨伐?是因为他修魔吗?   自然不是,大家都是吃的老祖宗的本,灵脉心法适合哪家便去了哪处,既无伤天害理,又为何不让人修魔。至于檀阴,他没吃祖宗本,新辟了条路子,可惜走茬了,他嫌这路太窄,硬是要断了他人之路,好铺就他的那条。那路的尽头分明凶神恶煞地写着“自焚”二字。”   “那么多人要自焚,拦得住吗?看得牢吗?”华庭摇了下头,道:“未知的事太多了,若他们真成了,那便断了他们的路。至于背地里那些小动作,未成波澜前,微不足道矣。”   叶尤州似有所悟,“师尊说的是。”   华庭笑笑,“尤州若是空,可否帮为师捣下莲花?”   “这花瓣捣碎,泡酒香甜,清香淡雅,口齿留香。”   叶尤州扶额,“师尊……”   好徒儿语带冰刀,短且扎人。   华庭缩着脑袋窝了回去,“算了算了,为师自己来,自己来。”   了却了一桩大事,师弟又有师尊疏导,叶尤州放下心地回了厢房,刚到厢房,就见他房门外正倚着一人。   看着来人,叶尤州有些意外,“路姑娘?”   路渡雪倚着门都快睡着了,听见声音她扶了下步摇,揉了下眼看清人后,她十分不满:“叶尤州,一听说你回来,我就等在这儿,怎么这么久?”   本来早早好出来了,最后还是妥协地帮师尊捣了莲花,还沾了一手莲花香的叶尤州默了会儿,才道:“不知道路姑娘找我何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不成?”路渡雪一副他敢说不就撂袖子的样子。   叶尤州:“……”   “算了,你和我哥一个德行,都这么副死人样,要不是我……”路渡雪小声嘟囔了几句,她从袖中拿出了一片贝壳,递到了叶尤州面前,笑意盈盈:“蓬莱的秋祭马上到了,我们要回岛祭拜先祖。这海贝你收着,等我们回岛了,也不会两地相隔,平日里也好说几句。”   叶尤州茫然:“我与路姑娘……”   ……也没什么好说的吧?叶尤州不太理解。   “我头回送人海贝,你敢说不试试!”   面前聘聘袅袅的姑娘似是炸了毛的小鸡崽,叉着腰瞪着他的模样把叶尤州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静了会儿,“还是算……”   路渡雪磨着牙,没好气地把海贝扔他怀里,哼声道:“又不是只能找我聊,若是你想……”   “算了。”路渡雪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若不是我哥也是个木头,我至于来你这冰块面前讨嫌嘛……”   见路渡雪要走,叶尤州喊住了她,“路姑娘。”   路渡雪回头,一身雪色长裙跟着翻滚,她凤眼微眯,表情不善,“怎么?”   叶尤州:……   叶尤州拿出了那只金豌豆,“此物过于刁钻,既是路姑娘辛苦所得,我也不便毁去,还是物归原主,望路姑娘妥善处理此物。”   叶尤州面上很是深明大义,心里有些难言,这东西在他这儿可是坑了好些次师弟,他不敢留了。   路渡雪忍了又忍,才忍住没翻白眼,她接过金豌豆,当着叶尤州的面挥了三下,没好气道:“看看是不是还能动?”   不仅能动,还丝毫没有影响,可这怎么可能?他用的那几次分明……叶尤州有些惊诧。   “世上哪有那么霸道的法器?这听话铃不过是个小情趣罢了,若是那人……”想到她旁敲侧击了数回,也没听她哥提到这铃,路渡雪没了耐性,“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但你要是敢把我送的东西还回来,大可以试试。”路渡雪恨恨道。   叶尤州陷入了沉思,都是一个爹妈,怎么兄妹两人性子差这么多。想到路岛主,叶尤州慰问道:“近日奔波在外,不知路岛主身体可好些了?”   他那时候刚醒来就去找师弟了,也不知道路岛主被关了这么些时候,身体有没有大事。   闻言,路渡雪笑了一声,嘴角的小梨涡深陷着,“怎么还敢问我爹?不怕他又找你当赘婿吗?”   见叶尤州面上僵住,路渡雪笑得不行,她迎风飞去,走前还不忘提醒他,“叶尤州,可别丢了这海贝哦~”   叶尤州拿着海贝,风中凌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   *   七八月正是酷暑之际,炎兽大肆出没,踩踏庄稼、毁坏房屋,又是民不聊生、哀嚎不断。   叶尤州主动接了这个驱逐炎兽的宗门任务,一是他确实囊中羞涩,二是这些日子在宗内,他一直闭关修炼,他怕师弟想起来后他们二人之间会有些尴尬,近来听说师弟恢复了,只想先离宗避避风头。   往常拿着剑就走了,可这回出宗门时却被拦下了。   “州州这是要出去?”   寇池倚在立柱旁,那双桃花眼轻挑着正上下打量着他。   叶尤州不带停顿地从他身边经过,尺衡横在了他面前,他抬眼。   寇池“啧”了一声,抛给他一个小锦囊,锦囊中装着厚厚一摞传送符,还有一串护身符。   叶尤州本来没什么兴趣,看到这些阵符后一顿,“给我的?”   “你少给自己贴金,这不是听说你要出宗门任务了,怕你丢了坤山宗的脸。”寇池说完抓了把头发,有些烦躁道:“好吧。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也不知道在那破馊水球里待多久……”   说着说着,寇池瞪了过来,“反正给你就拿着,问那么多做什么?”   一句话没说的叶尤州拿着锦囊,面无表情。   不知是不是被看心虚了,寇池咳了声,“还有多谢你将温师弟带回来。”   叶尤州推开尺衡,御剑而去。   被搁在原地的寇池面色微红,在后面叫了一声,“叶尤州!说了这么多,你不知道回句话的吗?”   又看了眼小锦囊,叶尤州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遥遥道:“多谢。”   寇池气得踢了下立柱,他话都还没说完!   此次宗门任务地点在云子坞,叶尤州一点也不意外,不知道为什么,云子坞这地方特招炎兽喜欢,可能是山多田多?   反正每年这地方都发炎兽灾,多年前云子坞的百姓还张贴告示“炎兽与狗不得入内”,现在都升级了。   叶尤州刚落地,就看见了云子坞外立着的巨型断头炎兽石模,这炎兽石模上还被砸了不少臭鸡蛋,可以看出百姓真的有多恨了。   石模边站着个接应的人,见他走近,那人笑脸相迎,“知道今年是叶修士来,特地没多叫人。”   叶尤州点了下头,“坞主有心了。”   从前是大师兄领着剑宗弟子们来云子坞试炼,后来大师兄不在了,成了叶尤州带着弟子们试炼。   不过今年云子坞中的炎兽还不至于泛滥,不至于那么大的阵仗。   云蒲领着人往里走,边走边笑道:“云子坞不争气,此番又要叨扰叶修士一阵了。”   “举手之劳罢了。”   此时还是清晨,云子坞内晨雾萦绕,群山隐雾,恍若仙境,如果不是两旁的稻田上正狂奔着两只吐着火的炎兽,炎兽身后还追着手拿鹤嘴锄骂骂咧咧的百姓的话。   见叶尤州目光停顿,云蒲打了声“哈哈”,“叶修士见笑了,百姓们早已被折磨的不堪其扰了。”   叶尤州摇了下头,每回来都能看见这幕,他见怪不怪了。炎兽胆小,被逼急了就跟个火炉似的直吐火球,一般不用蛮力抓捕,一来追捕过程中也会踩踏庄稼,二来容易被炎兽喷的一脸焦黑。   叶尤州熟门熟路地放了些炎兽爱吃的肉脯,又设了个阵法,等着这些炎兽自投罗网。   明日一早,就能看见大把的炎兽。   等布好捕兽网,云蒲盛情邀请他回府上一聚,叶尤州本来不想答应,但云蒲说他备了清淡的膳食,叶尤州这才动身。   云子坞哪都好,就是吃的东西辣得不行。   第二日一早,叶尤州走到捕兽网前,捕兽网上挣扎痕迹明显,但本该困在网上的炎兽们一只不留,似乎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倒是边上正围着一堆的百姓,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不知仙君可曾婚配?”   “先前似乎从未见过仙君,仙君姓什么?”   “啊……姓温,是个好姓。”   叶尤州上前的脚步一顿,姓温?该不会这么巧吧?   心里正打着鼓,刚转身,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师兄。”   叶尤州一僵,要命了。 第60章 采摘莲子了   温自怜自人群中脱身,晨光熹微,从他身后透来几束光亮,他墨发尾梢儿处沾着些晨露,不知是不是雾气萦绕所致,凤眸中亦像是藏着坨云雾,飘渺不定。   “来时恰巧见着了被困住的炎兽,见捕兽网上有着坤山宗的印记,顺手将它们收入了其中。”   修长如玉的指节递过来一个锦绣布袋,叶尤州接过,指尖无意触到对方,触手一片冰凉。叶尤州没有在意,他只拿着布袋忍不住在想,师弟此番前来莫非是来声讨他的?   本想着离宗过些时日,师弟也许就不在意了,当时情况特殊,他也是无奈之举。但怎么说,他也确实做了回小人,骗了师弟。   师弟都找过来了,说明是在意的,那他藏着掖着又算是怎么回事?叶尤州定了心,语气忏悔虔诚:“师弟……”   温自怜已收好了捕兽网,他细细缠好,又细致地修补了一番缺口,将尖刺锐利处抚平,这才卷起来打了个结,听叶尤州叫他,他抬眼看过来,“方才未听清,师兄说了什么?”   乌发低垂,眸似静湖,没有愤怒更没有要讨伐的气势。   叶尤州又木木地接过了收好的捕兽网,怎么……怎么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师弟看起来好像就是单纯路过,顺便帮他一下。   “除了这处地方,师兄可有在他处布下捕兽网?”温自怜清除了阵法,朝他走来,黑袍上的白鹤随他走动间如鱼游于池间。   叶尤州动了下唇,还有些不自在,“还有两处。”   这次闯入云子坞中的炎兽并无往常那么多,只五六十只,还多是幼兽,长着口小乳牙就敢哼哧哼哧地跑来外面撒野了。   最后一处地点是在一片莲花池边,温自怜提着只小炎兽,小炎兽本还呲着牙吐着火,看清眼前人后,它瞪圆了兽瞳,呆滞了好一会儿,随即瘫软了身子,乖巧地抱住了美人的手,还试图蹭蹭。   温自怜眉间一皱,他将炎兽扔进了布袋中,又净了手。   看着师弟捏了清洁术后又拿着锦帕擦手,叶尤州回想着先前他摸了小煤球时,师弟也非常仔细地给他擦了手。   果然,主角一般都很喜洁,就这么蹭了一下,都像是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擦了手,温自怜又看了过来,“师兄之后打算去哪儿?”   当然,能窝在宗内闭关修炼是再好不过的,但不知为何,叶尤州说出口时却又是另一番话。   “还不知道,许是会在外游历些时日再回去。”   二人坐在岸边的凉亭中,中间生生隔了两个人的距离,温自怜的目光从青年面上掠过,闻言轻道:“师兄同我生分了。”   叶尤州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打了架的师兄弟二人还要时间平息怒火,他与师弟更需要分开些时日。   不然……叶尤州看了眼对方,目光落在对方形状姣好、柔软温凉触感极好的丹唇上,脑海中瞬间闪过些不太和谐的画面,叶尤州倏地收回视线,所以就是说……还是得避避。   正沉默着,莲花池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仙君,二位仙君!”   叶尤州闻声看去,妇人头带汗巾,长袖挽起,她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潭中,有些艰难地朝他们的方向挪着身子,她一手抓着只莲藕,另一手正挥着泥水,朝他们招呼着。   总算是引起了注意,妇人笑了起来,带着些不好意思,“不知二位仙君可否帮忙采些莲子,明日便要送去小南府了,本该早就采摘好了,可这些日子被那些小畜牲烦扰着,今日才开始采摘。自知仙君帮忙驱逐炎兽已是大恩大德,不过是无奈之下随口问问,仙君若是不便,便算了。”   莲花池中除了妇人外,其他几人亦是全副武装,正窝着泥潭中采摘莲藕。采莲藕并不是个容易活,得先寻着荷叶多处,再轻踩着是否有莲藕,找着了再探手下去,莲花梗中带刺,采摘时需做好了保护。   采莲子相较之下就容易多了,只需站在船中钩住莲蓬。若不是真的迫在眉睫了,想来也不会向他们求助。   叶尤州看了眼师弟,见师弟没什么意见,回道:“无事,左右也是闲着。”   小舟轻荡,湖光滟滟。   叶尤州坐在船中,他握着莲蓬,将莲子挑出装入细编竹篓中。   船头的少年拿着柄带钩的长棍,看中成熟的莲蓬,长棍一勾,衣摆浮动间,莲蓬就落入船内,动作如流云一般赏心悦目。   叶尤州抖了抖竹篓,将篓口的莲子抖进去,看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弟先前可是采过莲蓬?”   由于没有经验,几棍子打下了好几个莲蓬入水后,叶尤州自觉地坐在船内剥莲子。但师弟应当也没有经验才对,是怎么做到这么精准的?   温自怜微怔,他又抛来一莲蓬,挥尽水后递给叶尤州,轻挽的袖口露出一片珠白,“方才看到船上有人采摘,便多看了眼。”   所以说,就这么远远看了一眼,就会了?叶尤州不想再说话了,他默默挑着莲子,不想知道师弟究竟有多么天赋异禀。   小舟渐渐荡到莲花深处,一开始还有他人在旁嘻笑打骂的声响,现下只余小舟泛着水波的水声,和窸窸窣窣剥莲子的声音。   小舟卡在了一处,叶尤州这才恍然发现他们正被重重莲花困住,“师弟……我们好像迷路了。”   叶尤州转回头就发现温自怜不知何时已放下了带钩长棍,正屈膝半伏在他身前,也不知道看他剥莲子剥了多久。   自己剥得好像是有点慢,叶尤州非常有自知之明,“师弟,我知道我剥得慢。但应当还是赶得上……”   手中的莲蓬被拿走,高挺秀气的鼻尖近在咫尺,叶尤州被抵在船上,他一愣,“师弟……”   温自怜两手按在他身旁,语气轻淡:“师兄今日一直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叶尤州一凛,他别过头,满目的粉荷绿叶,心中却是寒冬腊月,来了来了,师弟讨说法来了。   这种时候了,还不认错实在枉为师兄,叶尤州态度良好、积极认错,“师弟,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师兄确实不该骗我。”   叶尤州有些难堪,“我……”   颊侧蓦的一凉,温自怜又挑起了话端,“师兄不该骗我与我是道侣。”   “是……”叶尤州唇间翕动。   “师兄更不该处处顺着我的心意,如此放纵我。”   等着师弟劈头盖脸骂过来的叶尤州茫然抬头,又听温自怜接着道:“如此放纵,我又记不清事,若是再多待几日,伤了师兄该如何?”   “师弟……”你在说什么啊?   叶尤州怎么觉得自己和师弟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内,可没等他细想,颊侧搭着的手又将他抬起,目光直直地撞入那一翦秋水似的凤眸中。   “师兄可还记得在白云间时,我说的有一事要说与师兄听?”   说着说着,怎么又提到了白云间?叶尤州觉得现下他和师弟有些过于亲昵了,还没动作,耳边又听师弟说道:“师兄以为我为何要追来?又为何在失忆后只顺从师兄一人?”   追来是兴师问罪,至于失忆时的顺从,都是他骗来的啊。叶尤州还在腹诽,腰间突地一紧,他被抱住,温自怜在他耳边笃定道:“我喜欢师兄。”   咔嚓——   叶尤州脑中的弦断了,他干巴巴地张了下唇,抱着侥幸心理道:“师弟,我也喜欢你。”师兄弟之间又不是仇人,自然看着都是欣喜的。   唇上被亲了一口,叶尤州彻底僵住,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为……为什么会这样?   电光火石间,叶尤州想到了连心梭,师尊为师弟诊治后,就曾说这东西阴邪,师尊也只是替师弟引出他体内压制的东西。   按照这种狗血小说的设定,这种连心梭极有可能附带那种狗血buff,比如说会喜欢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或者是通过什么契机转移了中招者的爱意到另一人身上,然后开始我爱你,你爱他,他爱他的虐恋情深戏码。   小舟一荡,泛起了阵阵水波,船上,叶尤州撤开些,试图将师弟拉回正轨,“师弟,这不对……你回宗后是不是还未见过路修士?”   “蓬莱岛秋祭在即,路修士已在返程之中。路修士潜心修炼、秉性高洁,除了容貌出尘外,为人处世方面亦是我辈无法企及的,他……”   衣物摩挲间,不知被碰到了何处,叶尤州一顿。   “师兄觉得他这么好?”温自怜盯着他,眸中沉沉。   “师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他何时走了,为何而走都一清二楚。”   轻飘飘的一句话,莫名带着些压迫。   叶尤州拿开他的手,白玉的面容上毫无表情,耳根子处却烧得如晚霞。他心里好累,一边要劝阻师弟,一边还要解释自己没有对路别昔图谋不轨。   “师弟,我对路修士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们二人毫无瓜葛,清清白白。”   话音刚落,储物囊中倏地响起少女俏皮清脆的声音,“叶尤州!你在吗?在不在啊?我们已到渡口了。我和你说,方才我买糖人时,我哥盯着一个糖人看了半晌,我纳闷看过去,这一看,发现这糖人还有几分像你。我还奇怪他平日常训我吃这东西,今日怎么改脾性了,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再过两日就到蓬莱了,到时候给你听听蓬莱的海风。”   “喂,叶尤州,你在不在听啊?”   在听是在听,路姑娘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叶尤州心内一片悲楚。   莹润的耳尖被捏住,温自怜垂眼低道:“这就是师兄说的毫无瓜葛,清清白白么?”   “不是……其实……”   “嘶。”   耳朵被咬了一口。   再退就要掉水里了,叶尤州退无可退,偏偏还推不开师弟,难道这就是升级后的主角的能力吗?简直就是犯规啊,叶尤州苦巴巴想着。 第61章 委屈巴巴了   小舟晃得厉害,竹篓倾倒,叶尤州连忙扶正竹篓,见莲子晃了几颗出去,他心疼坏了,这可是他辛辛苦苦一颗一颗掰着手指头剥的。   锁骨处一痛,叶尤州缩了一下,堪堪按住了竹篓。温自怜扶着他的腰,垂首在他颈侧,连咬带亲,留下一路湿哒哒的痕迹。   眼见着小舟又开始晃,叶尤州眼睁睁地看着几颗莲子又掉了出去,他将手搭在温自怜肩头,颇有些可怜巴巴:“师弟,我的莲子要掉完了,我们回去吧。”   推不开,又争不过,偏偏还百口莫辩,叶尤州觉得有些委屈。   黑袍上被压的有些褶皱,清冷冷的仙君仰靠在船尾,唇瓣绯红,薄唇微抿,平端有几分旖旎。   温自怜看了会儿,俯身凑近,又嘬了一口,他稍稍挪开些,目光紧锁着对方,温声问道:“我亲师兄,师兄会厌恶会委屈,会难受吗?”   叶尤州被问的一怔。   乌发垂落在他胸前,少年撑在他上方,凑得很近,能闻到他墨发上皂荚淡淡的芳香。雪肤绛唇,艳色无边。   一池亭亭玉立的莲花开在身侧,微风拂面时,叶尤州分不清是莲花更香,还是眼前人更香。   耳边只有风吹荷叶时的簌簌声和潺潺的水声,叶尤州听见自己小声叫了一句,“师弟。”   也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太安静了,单纯想叫叫对方。叶尤州想挪开眼,最终还是失败地咽了口唾沫,还没再说话,又被吻住。   这个吻很深,和刚刚那几次浅尝辄止不同,几乎要将他溺死在这藕花深处。   *   “对不住了,方才掉了一些莲子,不知道剩下这些够不够。”叶尤州将竹篓递过去,他不自觉地摸了下耳根,觉得温度似乎还没散去。   竹篓被接过,妇人连连道谢,唇边的笑就没下来过,“仙君这说的是什么话,够的自然够的,仙君肯帮这个忙,已是恩重如山,我哪还敢奢求些什么。”   妇人看了看二人,她摘下汗巾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容悦色道:“今日已有酷暑的苗头了,二位仙君不嫌弃,可来我家茶棚喝两口凉茶,解解暑气。”   叶尤州摆手,“不必。”   妇人盛情邀请,“诶,就在这儿边上,仙君帮了我这么大个忙,若是不为仙君做点什么,我今夜都睡不好了。”   叶尤州被说的实在不知怎么拒绝,袖摆一动,他被拉至身后,温自怜语气淡淡,“多谢好意,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妇人不再多言,等二人走了,她才敢呼出口气,和一边同伴议论着,“方才这两位仙君未免生得太过俊俏了,尤其是那位,我根本不敢说话了。”   “瞧你这德性,哈哈。”   妇人跟着笑笑,总觉得方才有些怪异,却不知道哪里奇怪,她看了眼竹篓,摇头道:“年年都麻烦这些仙君,赶明儿得去趟坞主那儿,让坞主稍些小东西给仙君们。”   叶尤州走在石子路上,他动了下手,又被扣的更紧了。   先前师弟不会这样的,都怪这连心梭,方才在小舟上也是,嘴巴都被亲肿了,叶尤州暗骂了一番连心梭。   储物囊中突然一声巨响,吓了叶尤州一跳。   “叶!尤!州!你再不说话,我要回坤山宗把你五花大绑着带回蓬莱了!”   温自怜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叶尤州在师弟紧盯的目光下嗦嗦地拿出海贝,实在是不堪其扰地回道:“路姑娘,你找我何事?”   路渡雪骂骂咧咧的声音停了下,有些欣喜,“你终于回我了。本姑娘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   叶尤州觉得手上的海贝都要被师弟盯得烫出一个洞来了,他冷淡回道:“路姑娘没事的话,我便封锁这海贝了。”   “别!”路渡雪哀怨地“嚎”了一声,随后乖乖说道:“蓬莱秋祭时广邀天下宾客,秋祭之时开海祈福,坤山宗也送去了邀请书信,你应当会来的吧?悄悄告诉你,那日蓬莱的剑冢也会开启哦~”   剑冢也会开?这对于叶尤州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宗门任务中寻剑的任务向来排名榜首,因着剑冢中凶险难测,再加上剑冢内的剑多具血性,不好驯服,富家子弟们常高价寻觅修士代为取剑,至于剑到手后能不能驯服,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给的太多了,叶尤州有些心动。但感受到周身愈发可怖的气氛后,叶尤州还是瘫着脸回绝了,“多谢路姑娘提醒,叶某还是考虑一番再说。”   “这还用考虑?”路渡雪惊愕万分,她憋了个大招道:“叶尤州,你直接来蓬莱把我哥办了,别说一个剑冢,整个蓬莱日后都是你的了。怎么样,心动不心动?还要不要考虑?”   叶尤州被路渡雪这番话弄得惊魂散魄,还没回话,手中的海贝就被夺过,温自怜冷冷道:“路姑娘有功夫为兄长操心,不如多担忧担忧今年路岛主为你办的招婿大会。”   另一头的路渡雪窒了许久,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温……温修士?”   路渡雪对上师弟的语气和对上他的语气简直天差地别,差点忘了,路渡雪也是师弟的迷妹之一,叶尤州瘫着脸冷冷地想着。   真是有够双标的。   海贝被施了屏障,丢进了叶尤州的储物囊中。   “师兄真想去蓬莱?”温自怜扔了海贝,睇来一眼。   “不感兴趣,没有心动,不会去。”叶尤州摇头三连。   这个连心梭太可怕了,师弟现在也太可怕了。不游历了,还是先回宗吧,拜托师尊再仔细看看吧,师弟这样守着他算什么事,简直乱套了。   “叶修士!”远远地传来云蒲的声音。   云蒲小跑着到了跟前,见着一边的温自怜后,他刹住脚步,随即笑道:“这位是?”   叶尤州简洁道:“我师弟。”   “哦哦哦哦,”云蒲面上笑意更盛,连连赞叹道:“难怪难怪,叶修士的师弟同叶修士一般,仙风道骨,见之难忘。”   云蒲说完又道:“今夜府中设了个赏花宴,宴请了三两好友,叶修士不如过了晚宴再走?”   “宴内备了些灵果,口味也清淡,叶修士意下如何?”   每年来云子坞都是云蒲设宴款待,叶尤州不好推拒,他只思忖了一会儿,便应了,“那便叨扰坞主了。”   云蒲连连摇头,笑得开怀,“怎会?”   笑完他看向一旁沉默的温自怜,小心翼翼道:“不知这位修士……”   温自怜没有说话,叶尤州帮忙应道:“我师弟他去的,只是不爱说话。”   云蒲笑笑,表示理解。   被迫不爱说话的温自怜凉凉地送来一眼,叶尤州心虚了一会儿,但还是有些不解,师弟没来由地又生什么气?   师弟的心思不好猜。 第62章 吃吃喝喝了   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   赏花宴赏的花叫百日红,学名紫薇花。看得出云子坞坞主是个爱花之人,领着宾客路过花圃时,简直舌灿莲花,将养花说得头头是道。   叶尤州自问是个俗人,对养花实在提不起兴趣,看着满花圃吐艳怒放的百日红,他只觉得看着是挺好看的,但也没别的想法。   云蒲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他从三四月起便开始筹备并着手种植此花,前一月里还用东海运来的湿土加肥了一次。   耳边不时窜入“悉心呵护”、“喜阴”、“倒也不难养”等等字眼。   听得叶尤州昏昏欲睡,直到入了宴厅,他才打起了些精神。   云蒲说只宴请了三两宾客,事实上整个宴厅都塞满了人,叶尤州有种上了贼船的微妙感。   不过好在云蒲还算体贴地将他和师弟安排在了不起眼的小角落里,也未带着宾客来敬酒,只说了句“知道叶修士喜静,叶修士自便,不多招待了”。   虽是在角落了,但还是有不少人冲着师弟过来,偏偏师弟坐在一边一句话不说,全是叶尤州冷着脸尴尬地劝走旁人,为了不拂了云蒲的面子,还喝了几杯酒。   主要有了前车之鉴,他根本不敢让师弟喝酒。又替师弟挡了杯酒后,叶尤州放下杯盏,有些怅惘:“师弟,你今夜怎么都不说话?”   他又挡酒又替师弟劝走那些人,坏人都是他在做,师弟这个当事人倒是跟一尊佛似的端坐在一边。   “不是师兄说我不爱说话么?”温自怜看着他带着酒渍的唇瓣,轻道。   叶尤州咽下嘴中的灵果,有些哽塞:“方才那是骗骗坞主的,师弟你别当真。”   自己挖的坑哭着都要填完,叶尤州凄楚地喝完杯中的酒,喝完后他悄悄抿了下唇,暗道云子坞中自酿的梅子酒真的挺好喝的,酸溜溜中混着丝甜滋滋,余香满口。   桌上还有不少酸枣糕和灵果,但叶尤州已经吃了几个了,碍于面子实在是不能再吃了,反观师弟,除了桌上的茶水,叶尤州几乎都没看见他动筷。   其实修士辟谷后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但上辈子缠绵病榻,过不了嘴瘾,这辈子再辟谷不食,叶尤州觉得自己还未修成仙就要成仙了。这些吃食除了滋味合他胃口外,最重要的还是价值千金。   平日里自掏腰包买,许是舍不得,如今被宴请来做客,也要顾及自身形象不能放开肚子吃,叶尤州希冀地看着师弟,“师弟你吃吗?”   “师兄自己吃吧。”   很好,对头了。   叶尤州冷着脸摆头,“我已吃了许多。”   温自怜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挡回了果子,凤眸轻抬,“不差这一个。”   果子被递到了嘴边,叶尤州万般无奈地张口咬住了果子。吃完果子,叶尤州捏着果核,塞给了师弟。   今夜师弟兴致不高,叶尤州有意逗逗对方,本以为师弟会将果核丢回来,再不济也是笑骂一句。   他转头却见师弟看了眼手掌中的果核,随后将这个刚从他嘴中拿出只是草草擦了下,也不知道擦干净口水没的果核放进了腰间的小锦囊中。   叶尤州一骇,噤若寒蝉了半晌,才讷讷道:“师弟,这个果核脏……”   “不脏。”温自怜面色不改,仿佛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望进叶尤州的眼中,轻道:“师兄给的,我都要。”   “哦……哦。”叶尤州挪开视线,面上有些潮热,他在心内大呼自己不该逗弄师弟的,师弟现在就是一连心梭后遗症患者,根本不能逗。   叶尤州又坐了会儿,身上突然有些刺痒。他想着估计是方才经过花圃时,有什么虫子攀在了身上。   他轻挠了下小臂,刚偷偷摸摸地挠完,面前就又来了位搭讪师弟的宾客,他还没从善如流地劝走,身边人突然站了起来。   “失陪了。”   下一刻,叶尤州被拉了起来,他茫然着被带出了宴厅,温自怜一手提着盏风灯,一手拉着他,步履稍快。   “师弟,这是去哪?”叶尤州刚问出口,就被带入一间无人的厢房中,温自怜设了个结界,又是一道清洁术下来,才将人放在床上。   “师弟……”叶尤州一头雾水。   袖摆被撩开,露出了点点红痕,烛火下的白皙肌肤上起了几个小包,不像是蚊虫叮咬,倒像是那种带着尖刺的毛毛虫爬过带起的毒包。   温自怜动作一顿,神情凝滞。   叶尤州顺着他视线低头看去,看见这几个红肿小毒包后,他也是一愣,难怪方才觉着这么痒。不看见还好,一看见更痒了,叶尤州伸手想去抓,手却被捉住。   没抓成,叶尤州抽了口气,“师弟,这东西好痒……”   “师兄忍忍,越抓只会越痒。”   肌肤上传来清凉的薄荷感,冰凉凉的指尖在手臂上轻轻按压摩擦着,叶尤州往下看,只看见乌发下冶丽的朱砂鹤印。   他往回抽了下手,却被按住。   “师兄别动。”   被喝住了的叶尤州只好窝在床上,只是手臂上的清凉感并没有缓解痒意,一阵凉一阵痒,简直煎熬。   抹好了药后,温自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不比宗内,蚊虫毒物比比皆是,师兄以往来这儿时,都未曾小心注意吗?”   以往来云子坞,就算是被蚊虫咬了几口,叶尤州也全当献血,促进血液循环更替罢了。像今天这情况,他只会挠几下便作罢,哪里会这么精细。   但这话不好说,叶尤州只搪塞道:“先前未起过这么大的包,许是今日赏花时钻进了小虫子。”   说起来,师弟就在他身边,但师弟就没有这个烦恼,也许是自带冰镇效果,隔开了那些毒虫?下回应该离师弟更近些,叶尤州琢磨着。   长靴被脱下,叶尤州瞬间回神,他愕道:“师弟,脱……脱鞋做什么?”   “看看师兄腿上有无红疹。”   叶尤州还未阻拦,两只长靴都已被脱下,裤脚被卷起至膝上,玉白的双腿暴露在了空气中。脚底触到了冰凉的衣物,叶尤州反射性缩了一下,又被拉了回去,搭在了对方膝上。   温自怜半屈在床前,他细细检查着,果然小腿上也有两三处红肿大包。他沾了膏药抹了上去,长睫掩住了神色,“师兄为何不说?”   “师弟……这没什么好说的,过几日就消了。”叶尤州赧然。   腿上也传来凉丝丝的触感,比起手臂,腿部肌肤上打着圈儿的感觉更加敏锐,指腹按压的力度、每移至另一处时带起的颤动,一五一十地传导过来,刺激着叶尤州的神经。   等抹完了药,叶尤州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想拉下裤腿,却又被拦住。   “这个膏药需风干,师兄等等再动。”   “哦……好。”手又被师弟团在手心,叶尤州有些不自在,但他先前涂的膏药分明都是一抹就干的,没想到药宗也会研制这些时效性不高的膏药,难道就因为是用来治蚊虫叮咬这种小事就懈怠了吗?   “师兄。”   叶尤州思绪止住,他的手心被扫了一下,温自怜抬头看他,“我想师兄日后能事事同我说。”   床头的烛火跳动着,隐隐绰绰的烛光如日照湖面泛起的粼粼波光,映在这张雪色的玉容上。   烛火柔化了一笔一画的线条,似是寒江上仅剩的一点渔火,覆着层薄纱的美。   叶尤州耳朵有些烫,他默了会儿,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师弟这是算什么,哄小孩吗?   等到温自怜替他放下裤腿,冰凉的指尖无意地碰触着皮肤时,叶尤州突地觉得有股热流正顺着对方的指尖燎原似的窜了上来。   叶尤州几乎是立刻就将腿收了回来,他迅速放下裤腿,扎进了长靴中。可热流却没断,似是点了鞭炮似的,从一点火星“哔哩啪啦”地一直蔓延到丹田处,并持续向下涌去。   叶尤州被这股热流冲击的往床内躲了一下,这感觉简直就像是中了药。   ……中药?叶尤州脑中划过白日里的种种情景,莫非是宴会上喝的梅子酒?   云子坞内多是凡人,或是灵力稀薄只练拳法强身健体的普通人,若是下药,也只会是寻常的药。这么想着,叶尤州试着用灵力逼出,可怎么逼也未逼出一点儿药,反倒是小腹处愈发的火热。   这种陌生热流的感觉,比毒虫的痒症难受数百数千倍,叶尤州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往身下探去。   好想挠挠,但是师弟在,叶尤州抿住了唇,算了,要面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床上陷了一块,“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叶尤州说完发觉语气太急了,他轻呼了口气,心中拼命默念着清心咒,努力平静着道:“师弟,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到底是什么中招的?叶尤州心急如焚,脑内跑火车似的,可偏偏找不到任何一个破绽。   一阵香波顺着对方的移动嗅入鼻尖,叶尤州呼吸急促了几分,他催道:“师弟,你先出去。”   推拒的手被按在床上,手上冰凉的触感让叶尤州浑身颤栗了一下,咫尺可闻的气息更让他喘不过气。   叶尤州喘了口气,极力克制自己,几乎是咬牙道:“师弟,你……”   后面的话叶尤州说不出来了,那地方被轻挠了一下,叶尤州既惊又羞愤欲死,“师弟,别……别抓了。”   可惜伸去阻拦的手又被握住。   “师兄不必害臊。”温自怜的声音似珠落玉盘,凤眸落在红得透血的耳根处,他低声道:“龙鳞中的灵气本就有补阳利气之效,失忆时未控制好,曾冒犯了师兄。我料想过师兄会有些迟钝,倒也没想到一直到今日,师兄才……”   叶尤州耳朵烧得更厉害了。   “不过无妨,我帮帮师兄。”   握着他的手一如涂抹膏药时那般温柔细致,叶尤州自暴自弃地伏在师弟的肩头,等热潮过后,他刚想挪开,却又感受到了一波热潮。   叶尤州滞了两秒,他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道:“师弟,我自己来,不……不用。”   然后,他看着少年将他按住,半晌,温自怜抬头,唇上洇红。   叶尤州看了一眼就别开了头,耳朵直冒烟,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作者有话说:   甜吗?不甜走剧情(bushi   第一句引自宋代王十朋的《紫薇》。   盛夏绿遮眼,   此花红满堂,   自惭终日对,   不是紫薇郎。   感谢在2021-11-22 00:49:10~2021-11-22 23:1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狸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色、别骂我,我鹅子soft 10瓶;祺盎 2瓶;茉莉蜜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声东击西了   床头放着的风灯暗了下来,温自怜拿着高架上的剪子剪去了过长的灯芯,又提着风灯点燃了屋内的灯架。   做完这些,见床上人仍是半垂眼帘,正出神的模样,温自怜凑近在他额间落了个吻,温声道:“师兄不必介怀,只是替师兄疏导了一番。”   微凉的气流扑在面上,丹唇一启一闭,吐气如兰。   叶尤州僵得厉害,一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敢抬头,余光瞥见师弟湿润的唇瓣时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身上除了膏药凉丝丝的感觉外,那个地方也还有些异样,方才那股温热难捱、难以言喻的感受过后,叶尤州现在只觉悲从中来。   他……他让师弟为他做这种事,他还是人吗?让师弟手动帮他一下也就算了,为什么师弟后来还……还升级了服务啊?   这个服务还特别细致周到,一想到事毕后师弟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地问他怎么都没使力竟有些红肿还破了皮,要不要为师兄上药时,叶尤州几乎想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怎么知道他这玩意儿这么不争气,还这么脆弱啊?修道之后,他自己都没碰过……叶尤州欲哭无泪。   下巴被抬起,唇上被轻轻碰了下。   叶尤州已经没心思说话了,也没空管师弟这个连心梭后遗症患者匪夷所思的举动了。腰间抚过一双冰凉的手掌,腰带被系上。   由于低着脑袋,叶尤州的目光自然捕捉到了这双修长白皙、玉骨削成的手。   脑中又想起了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还没退开,腰上的手下一刻就已撤开。   那双美玉无瑕的手提起了床头的风灯,房门发出“吱呀”一声,温自怜的声音离得远了些,有些低似乎还有些哑。   “师兄在此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吹吹风。”   房门被关上,叶尤州这才放松了下来,厢房里确实有些热,但他现在可没心思出去透透气。   呆了一会儿后,叶尤州从储物囊中拿出了海贝。这种时候,还是找个人说说话吧,除了师弟,随便谁都行。   说说话,也许就能忘了刚刚那么尴尬的事了。倾诉能够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烦闷,如果没有解决,那一定是没有找到对的人。   这么想着,叶尤州解开了海贝的封锁术。   “路姑娘,你在不在?”   路渡雪似乎吓了一跳,随即讶异道:“叶尤州,你居然知道主动用它找我了?”   惊奇了一会儿,怕叶尤州又突然下线了,路渡雪飞快道:“怎么啦?咱们无所不能的叶修士,终于想通了,要来蓬莱了吗?最终还是折服在我哥的风姿下了吗?”   叶尤州:……   要不他还是出去找个人说说算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里也没认识的好友,云蒲又忙着招待,算了,好歹是个人。   叶尤州掂量了一番,问道:“路姑娘,我有一位朋友他近来有些困惑,叶某才疏学浅,还望路姑娘帮忙解惑。”   路渡雪似乎很有兴趣,扬声催道:“快说快说,本姑娘最爱助人为乐了。”   八卦的语气简直掩藏不住。   叶尤州沉默了一会儿,又念叨了句好歹是个人后,这才说道:“我这位朋友他近来处境不太妙,他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不知中了什么邪术,近来总是对他表达出好感之意。但这些并非出于他好兄弟的本意,而是受邪术所控,他好兄弟爱慕的分明是另一人。   一开始只是亲亲抱抱倒也就罢了,后来事情突然急转,又发生了些事,他们二人现下处境十分尴尬。我那位朋友担心他好兄弟在那邪术影响下,会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从而错失了姻缘,导致后面三人错恋的悲剧。”   听完后,路渡雪那儿传来了叩响,似乎是在敲桌子,敲了会儿后,她思索道:“所以说,现在的问题在于你这个好朋友想要摆脱他那好兄弟的纠缠?”   叶尤州思量了番,“大抵是这个意思。”   “那他直接走不就好了?”路渡雪不太明白,“你这朋友可真奇怪,他一边说着不能拆散他那好兄弟的姻缘,一边又守在他好兄弟身边不走,这不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把戏吗?”   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叶尤州开始怀疑人生。   路渡雪越说越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叶尤州,你离你这个朋友远些,他恐怕心思没这么简单,指不定是个肚里花花肠子一堆的老狐狸了。   他找你说这事,明面上似乎是向你求助,恐怕心里早就想好怎么做了,不管你的回答是让他继续留在身边帮他好兄弟还是让他一走了之,撒手不管了,都不太妙。你插手了这事,到时候他听了你的,结果不太满意的话,你还惹了一身腥呢。”   突然成了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老狐狸的叶尤州默不作声了会儿,少顷才道:“我这朋友是多年好友,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海贝那端传来声声摩擦声,路渡雪拿着玉片剔着指甲,“那就更好办了,让你那朋友一走了之不就行了。”   “一走了之?”   这是叶尤州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他哑然片刻,“可是一走了之,未免对他好兄弟太不负责了。”   “那就带着你的好兄弟去找他的姻缘呀,你不是说了你那朋友的好兄弟的意中人另有其人嘛。直接将他带过去,与意中人接触接触,指不定就好了。”   路渡雪分析的头头是道,越说越来劲,“反正见个面也不会怎么样,事情也不会更糟了。”   都说旁观者清,被路渡雪这么一说后,叶尤州瞬间豁然开朗。   “多谢路姑娘解惑,我会转告我那朋友的。”   “都是小意思。”路渡雪声音透着丝愉悦,雀跃了会儿,她话锋一转:“那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能不能让叶修士赏脸来蓬莱参加秋祭呢?”   不仅要参加,还要带着师弟参加。叶尤州应道:“自然。”   路渡雪欢呼了一声,“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了。对了,温……温修士还在你身边吗?能不能让他和我说句话?”   “不在。”说完,叶尤州冷漠无情地用完就丢,顺手将海贝封锁着扔进了储物囊。   方才路渡雪的话点醒了他,虽说一时见不到路别昔,但他可以去买些路别昔的画像,也许师弟看着看着就能醒悟过来了。   被提点后,叶尤州下了床,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褥,他捏了个清洁术,明明已经没了气味,但他仍是有些不安地开了窗,最后才熄了烛火出门。   回了宴厅,同云蒲道别后,叶尤州在云府逛了一圈,也未见到师弟。   也不知道师弟透口气透去了哪儿。   等顺着金丝线一路走到云府后山的一处汪潭时,叶尤州倏地听到了一声轻喘。   皎皎月色下,美人衣冠齐整、双目轻瞌地靠在石壁上,他的手在水下来回缩动着,水波微晃间,不时溢出几声闷哼。   分明在做这般事,可他那仙姿玉貌的脸上却毫无放浪之色,反倒是眉间轻蹙,丹唇微抿,似乎还有些愠色。   叶尤州几乎是手脚并用着下山的,他白玉的脸上瘫得更彻底了。   还是……还是他自己先去买画吧。 第64章 又翻波涛了   云子坞的夜市颇有生活气息,街口站着三两个青年,他们站直了身子,挺胸昂头地吹着葫芦丝。   柔美悠扬的乐声飘荡在长街小巷,如果没被拦住要钱的话,叶尤州也许还会在听一会儿。莫名被坑了几个灵石后,叶尤州再也不敢耽搁地进了一间画铺。   “客官好,客官要些什么?”画铺掌柜正对着账本,头也没抬,客套话在店门口风铃响的那刻就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了。   画铺这时候都已没什么人了,夜里买画看不出细节,要买画的客官多是白日里来,白日看的清楚,画上的细小瑕疵、丹青的色泽光彩都能一一看出。   夜里来的多是门外客,掌柜拨了几下算盘,放下墨笔,这才施施然抬眼瞧了眼,定眼看清人后,他霍然换了副脸色,面上堆起了笑,“原是仙君来了,不知仙君要买什么画?”   坤山宗年年来云子坞帮忙,剑宗弟子们更是每年七八月如约而至,见着朱砂鹤印,百姓们便知道了是剑宗弟子。   叶尤州环视了一圈店内,店中挂着几幅山水图、牡丹图,可却没挂什么人像图,不说美人图,就是彰显大家风采、寓意深远的百姓农作图都没有。   莫非这店里只卖景物画,不卖人像画?   见仙君打量了一圈也未说话,掌柜笑了笑,王婆卖瓜道:“本店虽是不大,但珍藏画卷比之他家也是不在少数,天下各大名家之画更是齐聚在此,不知仙君是要什么画?是要摆在家中观赏还是送与亲朋的?”   要买路别昔的画像,叶尤州稍稍有些别扭,他压低着声音,“你们这儿有卖人像画的吗?”   掌柜讶异了片刻,随即似笑非笑着从柜中拿出了几卷画卷,“自然是有的,不知仙君是要近来红火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图,还是往年备受喜爱的‘更深月色’图?”   听到这两幅图的名字,叶尤州有些存疑,这店里人像画的名字怎么都这么景物?   “这‘小荷才露尖尖角’已卖到店内只剩这一幅了,仙君倒是赶巧了。”掌柜笑说着铺开了画卷。   随着画卷的展开,桌上逐渐显露出了一幅夏日盛荷图,只是这一池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只是做配的背景,丹青着重描绘地是荷花池中衣衫尽湿、半褪腰际,正紧紧纠缠、香汗淋漓的二人。   叶尤州扫了一眼,还没从惊愕中回神,那幅“更深月色”图也在他面前铺开。   镇纸石压在了画卷上,掌柜手指轻抚着画卷,颇为骄傲道:“这幅’更深月色图’意境极美,又有着些勾人心火的刺激感,近些年来十分火爆,不知仙君可还喜欢?”   掌柜口中意境极美的“更深月色图”上确实绘制较方才那幅更为细致,画里是个夜深月清的小巷,更夫正拿着铜锣敲打着,嘴巴大张着,神情极为生动,耳边仿佛能听见他正大声嚷嚷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更夫经过的一旁小巷中,有两人正在月色未浸染的阴影下,一人正被环抱着抵在墙上,另一人低着头,二人耳鬓厮磨,额间的汗滴都清晰可见,与那更夫仅一步之遥的距离更让人胆战心惊,几乎要跟着贴墙上的那人一般,心脏都要从嗓子眼中跳了出来。   匆匆扫了几眼,深受震撼的叶尤州霍地拂袖合上了这两幅画卷,他忍了又忍,实在不明白这掌柜为何觉得他想买这种图?   成年人教学图,他理解是理解,可这掌柜怎么就觉得他需要这些图?   叶尤州觉得自己此时的脸色应当不太好看,因为面前的掌柜似是被冻到了的后退了一步,嗫嚅道:“仙君,怎……怎么了?”   见吓着了对方,叶尤州心内叹了口气,尽量语气不那么冷硬道:“不是要这种。”   掌柜睁圆了眼,“这么高品质的仙君都瞧不上?”   这几乎是人见人夸、常年卖断货的镇店款啊?   叶尤州沉默了,可惜掌柜仍在持续震惊中,“仙君当真是眼光高,不过我这还有几幅珍藏,若是仙君……”   眼看掌柜又要拿出几卷画,叶尤州忍无可忍地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这儿有没有蓬莱路别昔的画像?”   受了刚刚的刺激,叶尤州警惕地补道:“正常的那种。”   掌柜愣了会儿,旋即似是如梦初醒般,他进了趟里屋,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他拿着袖口擦着长盒子上的灰,随后郑重地从盒中拿出了这卷画。   这次铺展开的终于是幅正常画像,没有多人,没有景物,白底墨图上是白衣似雪、目中无尘的谪仙图。   叶尤州呼了口气,终于正常了。   “仙君们的画像大多难求,这画还是我前些年出海经商偶然得来的。”掌柜说着有些促狭地看了眼叶尤州,“难怪仙君瞧不上前几幅画像,原是早有了心选之画。”   掌柜的目光暧昧又隐秘,好像已经洞穿了所有。   叶尤州只想赶紧买了画走人,“这画多少灵石?”   “本是私人珍藏,既然是仙君看上了,仙君意思意思,给个五灵石便好了。”掌柜说完又隐晦地提了一句,“其实店中还有一幅珍藏,那幅画叫‘谪仙入世’,仙君若是喜欢,不如打包了……”   灵石“嘭”的落在了桌上,叶尤州实在是不想知道“谪仙入世”图长什么样了,给了灵石就出了画铺。   这画绝对不止五灵石,知道掌柜是特地报了低价,叶尤州不想占云子坞百姓的便宜,直接给了全部家当,虽然全部家当也只有几十灵石。   身上没了半个子,叶尤州打算直接回去,正好好走在街上,耳边似狂潮席卷而来的发出阵阵海啸般的呼声。   “天仙娘娘!”   “啊,居然是真的天仙娘娘!”   “乞巧都过了,天仙娘娘怎会路过?”   “前些日子的传闻莫非是真的?天仙娘娘似乎是在寻良配。”   你一声我一声,实在聒噪。   叶尤州不堪其扰地顺着众人目光抬了下头,只见一轮明月前,一艘花船正在空中缓缓行驶,花船上的彩色飘带随风舞在天际,似是仙女的水袖。   时代在变化,套娃在进步。   没过几日,水船都升级成了飞船。   花船前的天仙娘娘如先前那般,着花衣,站船头,只是比起先前,她手中多了个彩色的绣球。   叶尤州暂时没功夫掺和,他低头自顾自地走着,耳边又是一阵惊呼,他怀中突地多了个东西,看着并不陌生,正是天仙娘娘手里拿着的那个。   叶尤州眉间一皱,还没来得及扔了,就见眼前的绣球突地伸出了无数银丝,直接将他绑住,绣球连着的另一端传来动静,他被带着从人群中跃过,如荡秋千般荡在了花船上。   莫名其妙上了花船的叶尤州十分无语,他记得面前这个天仙娘娘是弋那个老妖怪的手下,似乎是叫席帘?   底下全是百姓,叶尤州不想闹得太难看,正想和气说句话,就听面前如花似玉的天仙娘娘阴测测道:   “哟,小修士,许久不见,怎地还换了个道侣?不是情深似海、日日沉溺情爱吗?上回那个美人怎么不在你身边了?”   听见这声音,叶尤州的脸登时就冷下了。差点忘了,弋可以随意操控他的魂奴,他的肉.身没了,还可以用魂奴的出来溜达。   弋此刻正拿着他刚重金买来的画像,饶有兴致地盯着他,“这就换人了?小修士,水性杨花可不是什么好行径。” 第65章 阴魂风波了   叶尤州没说话,弋又在画像和他宛如冰封的脸上回转了一圈,森森道:“怎么?莫非那美人还被蒙在鼓里,是你背着那美人红杏出墙了?”   这鬼修表面上好像是在说他,其实就是在暗戳戳地揣测他和师弟的关系。那日师弟来洞中时,这鬼修的眼珠子就差没黏在师弟身上了,还心甘情愿地被师弟揍成一坨烂泥。   变态得叶尤州手痒。   花船底下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见天仙娘娘带了一人上花船,百姓们声声不止。   这些百姓多是受了天仙娘娘的恩惠的,当着这些百姓的面打对方,就好比当着狂热粉的面暴打他们的爱豆,俗称太岁头上动土。   众目睽睽下,不太好动手。   叶尤州面无表情地挣了下胳膊,银丝截截断开,绣球在船上滚了几滚落在了角落,他头也不回地进了船篷。   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配合,弋诧异了片刻,跟了进去。   还没站稳,一道凌厉的风骤然袭来,花船剧烈倾斜了一下,脖间“咯噔”一声,弋被捏着脖子抵在木板上。   就出门买个画都能遇上这老妖怪,叶尤州心情复杂,想到这老妖怪刚刚说的,他没好气地冷脸呛道:   “那也比你装成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尤州觉得他说完这话后,弋乌沉沉的眼珠子动了下,黑澄澄的瞳仁中燃起了点火光,估计是想杀了他泄愤。   虽说换了个皮,但其实近看一眼就能看出这天仙娘娘不是原装。   原先的席帘看着顶多有些古怪,装成天仙娘娘的时候脸上挂着个假笑,不装的时候冷漠又阴沉。可被弋操控后,面前这个天仙娘娘就纯属是变态了。   不知道弋的眼珠子是不是跟着主子一起转移的,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生着对乌漆嘛黑的桂圆眼,远看还算是有神,近看就透着些悚人的意味了。   果然,五官的适配度很重要,这双眼在弋自己那张俊脸上就是阴鸷攻标配,但一旦转移到了天仙娘娘这秀净的瓜子脸上,就和戴了大直径美瞳似的,把头发披下来都能直接开拍惊悚大片了。   虽是被掐着命脉锢着不能动弹,但弋显然有恃无恐,他浑身都很放松,跟没骨头似的全靠对方掐着他脖子的手站立,乌溜溜的眼珠子直直地落在对方身上,阴晦道:“小修士,看够了没?”   “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占着下属皮的主子,多看了会儿。”叶尤州不咸不淡道,说完他就松开了手,可惜对方反应极快地站住了脚,没看到对方吃瘪。   算了,叶尤州拾起地上的画,懒得和他多费功夫。   今天揍了这个天仙娘娘,明天还有地仙娘娘、土仙娘娘、水仙娘娘,鬼修就和个不倒翁似的,一拳拳砸下去,就和砸棉花一样。   还没出篷,又被拦住。   叶尤州冷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弋乌沉沉地盯着他,“小修士可是忘了什么事?”   现在的鬼修都是这样的贱骨头吗?自己都不想打他了,怎么还有把脸凑上来让人打的?   虽是想不明白,但叶尤州很果断地拒绝了,“我累了,想挨揍找别人去。”   弋:“……”   像是看什么稀奇物种一般盯着眼前这人瞧了一会儿,弋喉间一松,笑了起来:“小修士,你倒是有趣。不过——偷拿别人的东西这么些天了,是不是该还了?”   叶尤州莫名其妙:“我何时欠了你东西?”   再没脸没皮也不能平白冤枉人,这鬼修,根本不讲鬼德。   弋阴沉沉提醒道:“那日洞中……”   那日怎么了,该不会说的是他搜去的那个以为是真品其实是赝品的小型血池吧?   他还记得打开这玩意儿后,这鬼修一顿胡言乱语,让他在师弟面前百口莫辩,好大一口锅直接冰冷冷地盖在了他头上。   叶尤州冷冷看着弋,“你还有脸提?”   弋怔了半晌后,似是想明白什么的低低笑了声,“哦……小修士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   见叶尤州神情愈发冰冷,弋倒也没再卖关子,他倏地抬眉:“不过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而是你那盏魂灯里的东西。”   叶尤州脚步一顿。   “小修士偷走了我的阴兵,占了他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不打算还回来吗?”   据说每个鬼修对自己的阴兵、阴魂都格外重视,除了每个阴兵、阴魂记录在册外,似乎还会时不时地来场随机点名,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定时查看魂奴们的情况,看魂力是否凝聚,有无专心修炼。   难怪叶尤州觉得时机这么凑巧,恐怕这鬼修不是凑巧路过,而是打听了他在何处,特地过来让他交出阴魂的。   自己上回将他捅成那样了,这鬼修都只字不提,似乎没放在眼中,反倒是因着他手中有只对方的阴魂而穷追不舍。   就冲这执着劲,这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不怪那些弋的书粉给他起个收藏家的绰号。不过,怎么也不该是“浪漫的收藏家”,怎么看都是“有着变态占有欲的收集癖狂魔”。   “不行。”叶尤州拒绝道。   弋眼神微眯:“小修士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叶尤州毫不畏惧地直视他阴冷的目光,“这阴魂是我招的。”   叶尤州记得书中弋对待那些流失或叛离他的阴魂的手段极其残忍,直接捏碎阴魂的魂灵,随后将残魂当养分地喂给其他阴魂,以儆效尤。   路别昔用三火魂灯招阴魂时,他就在一旁,四舍五入,也算是他招的了。   弋持续阴着脸:“我养的。”   叶尤州有些泄了气,确实,若不是弋,早在阴魂身死那刻,就不该在这世上了。更何况,那日在洞中,阴魂十分敬畏对方的样子,不然被点名后也不会那么激动地直接应了。   叶尤州从储物囊中拿出了三火魂灯,同弋对了一眼,“那就让他自己来抉择。”   苏长恩在魂灯里长睡了一觉,一睁眼就看见两双眼死死盯着他,阴魂抖了一抖,“怎……怎么了?”   “苏长恩,你是跟着本座走,还是继续留在这小修士身边。”说到后半句时,弋语气明显一重,颇有一种你敢同意就当场灭了你的意思。   见魂火颤得厉害,叶尤州安抚道:“不用害怕,自你被招来三火魂灯后,就已是这魂灯中的阴魂,只要这魂灯一日在我手中,你便不会有事。”   不知是不是主子在场的缘故,平时皮得不行的阴魂呆立原地,好半晌他尖叫着大喊道:“怎么回事?怎么一觉醒来,我突然多了两个爹?你们这是在干嘛?在争日后谁来养奶娃娃吗?”   叶尤州:……   弋:……   沉默半晌后,似乎是发现自己冷场了,苏长恩弱弱出声,“可就算是我想走,谁知道怎么从这三火魂灯中出去?”   三火魂灯向来只招魂,不散魂,从没有听说过招来的阴魂跑了的,最多是养着养着养散了。   由于没有大量灵力支持,前几日这阴魂魂魄都几近透明,近来不知是不是在主子身边,苏长恩的魂魄不是一团糊了,勉强还能看见五官了。   弋抬眼,直戳要害:“小修士,我这阴兵就是给你养,你养得起吗?”   养……还真养不起。   叶尤州没蓬莱弟子的充电宝体质,没那么多灵力供这阴魂造的,蓬莱弟子们又都已返回蓬莱了。但让他就这么将这阴魂还给弋送死,叶尤州又做不到。   这阴魂不知道回归弋那边后等待他的后果,但叶尤州知道,知道后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有什么法子能够不依靠灵力保全他的?”叶尤州凝眉。   闻言,苏长恩猛地拍手,想到什么似的,“你们这么挣来抢去的,还不如直接结个魂契,鬼修结契后,魂力可供另一方使用,这样,我就算待在冰山脸这边,也不会因为离主子太远而散魂了。”   几乎是苏长恩的话一开口,另外两位的脸色都不同程度地冷了下来。   虽是想救他,但让叶尤州和弋结魂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叶尤州看了眼弋,见对方脸色黑得和锅底似的,他心里平衡了一些。   这鬼修虽是变态了些,但是个极度偏执的,结魂契这种事,他自然是等着同主角做,都还未将主角练成自己的魂奴,他又怎么可能同别人结魂契。   虽是看不顺眼他,起码现在是在同一战线上了。   弋嗤笑了一声,对着还在异想天开的阴魂阴冷道:“你也配?”   苏长恩打着哆嗦,魂火扑闪得和闪光灯似的,不过他不会看人脸色的性子还是一如从前,他又道:“那不能结魂契,一时半会儿我也没法子回去,不如……不如主子给我加层魂印?”   弋脸色沉得能滴墨,他乌阴阴地盯着对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勾起个笑,抬手就将银丝嵌入阴魂体内。   一个暗红的魂印结在了阴魂上,苏长恩看起来比方才更具实体了,不仅五官,整个身子都有了线条,着重加墨了似的。   结完魂印后,弋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叶尤州,意有所指道:“小修士,这魂印可不能结太久,若是淡了,你可得来找我补补。”   弋是摆明了想恶心他,但叶尤州求之不得,他还正愁没正当理由盯着对方,上次那个小型血池他一直耿耿于怀,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我的阴魂,我自然会上心。”又能帮到阴魂,又能监测弋的异常举动,简直一石二鸟。   叶尤州正要走,有个东西抛到了他怀中,这东西像是个蚕蛹,千万条银丝缠成个长条状,握起来是实心的,触感像是摸着一把捆成卷的米线,滑溜溜的。   接收到视线,弋朝他咧嘴一笑,清秀可人的脸上透着些阴邪,“小修士,到了时候,我的魂线自然会带着你寻我。”   叶尤州闻言又看了眼手中这东西,这东西就是弋的本命法器?数根银丝就能操控千军万马的魂线?   哪有人为了恶心敌人,会把自己的本命法器送出去的啊,果然,变态的脑回路和常人就是不一样。   叶尤州不再深究,拿了画就走。   回去的路上阴魂一直很兴奋,被加固了魂印后,简直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   “冰山脸,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今日你和主子争我时,我真的都要哭出来了。除了我爹娘,还是头回有人对我这么好。你是什么菩萨在世?”   说了一大串后,阴魂又“呸呸呸”了一句,想起方才主子连魂线都给了出来,他改口道:“不是菩萨,菩萨说的太缥缈了。主子是我亲爹,那你就是我干爹啊。一下有了两个爹,简直鬼生一大喜事啊!”   叶尤州还没吐槽他这是什么瞎比喻,前方突地传来声音,似是水珠子坠在油纸伞上,初时清越,底调沉闷。   “什么亲爹,什么干爹?”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叶尤州抬眼看去。   已无什么行人的长街上,温自怜正缓步走来,云子坞中青苔略布的青石板路被他走得如红绸路般,长靴一步一步落定,直至身前。   叶尤州还有些不自在,但怕阴魂接着乱说,他回道:“师弟,没什么。”   温自怜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再追问。他的目光落到叶尤州手上拿的画卷,凤眸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师兄今日独自出来,是来街上买画吗?”   还不知道怎么提起这画,没想到师弟自己起了个头,叶尤州趁热打铁地将画展开,经过他的仔细观摩,这幅画将路别昔出尘不染的神态面貌十分形象地描绘了出来,是本人看见了都要说像的地步。   “师弟,你看看可还认得这人?当初在白云间时你中了邪术,那东西师尊也曾说诡辩莫测,我在想许是你弄错了,被这东西影响了。这位是蓬莱仙岛的路修士,你见到他后是否有些触动?”   叶尤州细细打量着师弟的脸色,可师弟面上没什么表情,雪色的脸上一丝情绪都未流露,他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也许……也许看画还看不出些什么,我已应了路姑娘的约,待下月蓬莱秋祭,师弟不如与我一同前去,等见了路……”   “够了。”   叶尤州的话被冷冷打断。   叶尤州一顿,手上的那幅画被狠狠掷在地上,画轴撞在青石路上一阵闷响。   “师兄是不信我吗?”温自怜紧紧盯着他。   “师兄怎会觉得我喜欢他?”   “师兄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最想要的从来都是师兄念着我、在意我吗?”   温自怜字字珠玑,步步紧逼,凤眸中沉如积石,一字一句似是从牙关中紧逼出来。   “蓬莱我会去。但还望师兄记得,我去蓬莱,不为旁人,为的是师兄。”   白丝带飘飞在空中,冷梅香丝丝钻入鼻间。   叶尤州伫在原地,看着对方渐远的背影,“师弟……”   你最好是。   不然到时候去了蓬莱,啪啪两声,脸会很疼的啊……   作者有话说:   叶某,您说谁?   (一看又这个点了,跪了。   感谢在2021-11-24 23:59:33~2021-11-27 00: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咖啡neko 5瓶;祺盎 3瓶;九渊、方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晕晕乎乎了   叶尤州一回宗就听说师弟闭关了,他也识趣地没去打扰。   回厢房的路上,阴魂一直在他耳边叨叨:“冰山脸,你不愿和我主人结魂契我倒还理解,毕竟我主子虽然模样好修为高又有情调,但你们到底是不熟。可这么个天上人间寻不出第二个的美人你都看不上?莫非你有眼疾?还是身体有隐疾?”   叶尤州:“……”   见他不答,阴魂更来劲了,魂火窜得老高的,直往对方身上看去,“你还真有病啊?”   如果不是受限于魂灯内,叶尤州怀疑这阴魂都要直接给他来一套“望闻问切”,恨不得立马给他诊断“他不行”。   “看来是有了。”阴魂一锤定音。   “这么位美若天仙的美人你都不上,简直暴殄天物啊。”   到了屋内,叶尤州将魂灯放在桌上,瘫着脸道:“结了魂印便这么有精神?我要入定修炼了,不如去我的储物囊中待会儿?”   这么明显的暗示阴魂聒噪了,可惜阴魂还是没对上他的脑电波。   “天哪,你这储物囊可不是鬼待的。”阴魂“嚎”了一句,“别人的储物囊中怎么也是大把珍稀丹药、灵器符篆,可你这储物囊中怎么全是纸臭味,那一叠叠和小山似的剑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街上摆摊卖剑谱的。”   前些年疯狂购入剑谱,导致至今囊中羞涩的叶尤州陷入沉思,虽然这些剑谱都快被他翻烂了,有时候是装睡时随意翻翻,有时候是顺手摸出来看看笔记。   关于纸臭味这事,叶尤州持怀疑态度,剑谱的纸虽不说是香的,怎么也还是有着一股书卷气,不至于臭吧?   “你那时候为何参军?”叶尤州寻着苗头的问道。   阴魂响亮道:“打仗的年头,抓壮丁就和抓小鸡似的。”   叶尤州:“那你在军中可会读书?”   阴魂诧异极了,“看那东西做什么?有空看这玩意儿,还不如多拿几个人头赚些战利品。”   阴魂还纳闷叶尤州问这个做什么,魂灯突然抖了几抖,桌上堆上了厚厚一叠的书,纸臭味铺天盖地袭来,阴魂瞳孔地震,“冰山脸,你这是做什么?”   叶尤州拿出了最顶上那本书,放在了阴魂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今日不都叫了我一声干爹?不教你识几个字怎么对得起这个称呼。”   阴魂僵化了片刻,老实了,“哈哈,您怎么会有病呢?怪我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叶尤州无视他恭维的话,径自翻开第一页,“既是参过军,你的名字应当还是会的吧?不会也无事,来,这个是’苏‘,这个是……”   阴魂简直要哭了:“冰山脸,我错了,不该叫你干爹的!”   叶尤州不为所动:“这个是’恩‘。”   “错了错了!”阴魂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该说你不行!你很行你最行!”   叶尤州仍未停,“寻常人家八岁开始学字,不知道你今年多大,还是一视同仁,都从‘牙牙学语集’认起。”   “冰山脸!真的错了,你别说了,光听着我都嫌头晕。”阴魂要奔溃了,怎么都死了还要受这等苦,他搜肠刮肚地想着究竟是哪句话得罪这冰山脸了,嘴里跟点了炮仗似的持续输出着,“我……我不该意淫你和我主子!”   说了这句话后,叶尤州点着字的手一顿,有些难言地看了他一眼。   凉嗖嗖的一眼,随后又抽了几本书堆在桌上。   如果有实体的话,阴魂现在应该已经急出眼泪了,他急得语无伦次道:“真错了呀!我的干爹,干爷爷,老祖宗!我不该议论你和那位美人,更不该偷偷意淫那美人……不该不该……”   阴魂还在绞尽脑汁,却见叶尤州收起了书册,他愣了会儿,随即大彻大悟,原来这冰山脸是不许他说那美人啊?   想到这儿,阴魂古怪地看了眼对方,现在的修士都这么拧巴吗?这冰山脸在那美人面前简直是百依百顺,现在又不许他多说那美人一句,他还真不信冰山脸对那美人没意思。   但……   看了眼还叠在桌上的书册,阴魂选择了沉默。算了,还是不说了。   *   那鬼修说魂印淡了,魂线自会带着他去。   魂印这东西,听起来就和铁烙印一样,一听就能存留很久的样子,但叶尤州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三日,他就被魂线带了过去。   叶尤州一直以为这魂线和金丝线一般,是个引路的GPS。   哪知道这东西居然是个可以随意放大缩小的金丝笼,准确说是一个米线笼,这东西直接将他裹住,一番天翻地覆后,他就到了先前见过的山洞内。   洞内光线实在欠缺,鬼修虽是不畏光,但肯定也不怎么喜欢见光,这能见度,太适合老鼠扎窝了。   被魂线放下来后,叶尤州半晌没动。   昏暗的洞内,一身剑宗服制的仙君泛着寒气,面上透着月色的清寒,手提一盏幽蓝微光的三火魂灯,仙风道骨,长身玉立。   鬼修的修补术都修炼的炉火纯青,不过几日,弋已回到了本体内,玄色盔甲泛着冷光,他乌阴阴地盯着对方。   “小修士,你杵在那儿做什么?”   弋嘴角轻勾,“我这儿可不缺门神。”   阴魂也奇怪地催道:“冰山脸,你怎么了?”   叶尤州这才向弋投去一眼,随后他倏地抬手捂住嘴,但还是忍不住地干呕了一声。   好想吐。   这米线球真的不是人能坐的,三百六十度旋转不停歇。叶尤州忍了很久,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当众干呕一声什么的,真的好掉价。   几乎是叶尤州做出这个举动的瞬间,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小修士,见到本座,你这么想吐?”   回应他的是叶尤州看了他一眼后紧抿双唇,生怕再出声的举动。   洞内吹过一阵寒风,阴魂抖了一抖,守在洞口的“上”字小鬼们也跟着缩了缩脑袋。   头晕目眩的强烈感觉过去后,叶尤州将三火魂灯递了过去,不过奇怪的是,见了主子一向很兴奋的阴魂半晌没出声,洞内鸦默雀静。   “不是要结魂印?”叶尤州打破沉寂。   弋阴云密布的俊脸上霍地露出抹笑,他的目光在叶尤州面上绕了又绕,阴沉道:“结,自然结。”   这一结就结了半个时辰,明明第一回的时候,这魂印不消片刻就成了。叶尤州怀疑这鬼修故意的,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弋动了下魂线,墨瞳中有些无辜,“小修士,你若不信我,不如问问这阴魂,看我是不是故意在拖功夫?”   阴魂被银丝扎成了个筛子,但他眼睛都舒服得眯了起来,看起来不像是在结魂印,倒像是在做按摩。   “冰山脸,主子没骗你。上回的魂印虽是快,但不知为何时效这么短,这回不一样,我能感受到充沛的魂力,夜里都不用睡了!”阴魂激情澎湃。   叶尤州冷漠道:“不睡就待储物囊。”   阴魂憋了口气,算了,那还是睡吧。   看着好像还要一会儿,叶尤州掏出了剑谱,甚至从储物囊中拿出了小案几,幸好修道后视力都进化了,不然这么乌漆嘛黑的,都要看不清字了。   洞内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弋俊美的脸上一片阴郁,“小修士,你来我这儿就是来看书的?”   叶尤州翻了一页剑谱,摇头:“顺便看看。”   可这架势,怎么也不像是顺便。说话间,叶尤州又拿出了一颗夜明珠照明,许是摩挲了许久,这颗夜明珠十分亮,在洞内闪的晃眼。   本有意拖延,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的弋额角一跳,他收回银丝,讥讽道:“小修士,结好了。还望你回去后能好好照顾你招来的阴魂。”   叶尤州接过魂灯,神色自若:“这阴魂昨日还叫了我声干爹,听闻先前竟都未学过字,夜里便教了他识字,论起养魂,自然比不过您。”   不知是不是气过头了,弋居然低低笑了一声,“哟,还是小修士会养崽。”   这日过后,叶尤州几乎是日日夜里都被那米线球接过去,等了个把时辰又被接回来。   这么日日天旋地转的,又一次被米线球带回来后,叶尤州直接半坐在地,坐了半晌才渐渐有些清明的往厢房走去。   有一件事,他算是明白了,这鬼修就算没故意拖时间,但把这魂线送他,还真就是为了恶心他。   瞥着青年因为干呕而微微泛着水光的墨瞳,努力不吐出来而抿的发红的薄唇,阴魂感叹:   “冰山脸,你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被狠狠□□了一番,也太经不起折腾了吧?”   晕球本来就很难受了,还要被罪魁祸首戳心窝子,叶尤州冷淡道:“突然记起还有一本书册适合初学者,一会儿回去后我再找找。”   阴魂立马叫了起来,“冰山脸,您哪里不经折腾啊?您贼能经折腾,别说一个球,十个一起来都行,您这身子健朗,怎么折腾怎么行,颠来倒去、翻来覆去,您怎么都折腾不坏,简直厉……”   ……厉害。   余光看见厢房外站着的少年,阴魂的话猛地收住了。   叶尤州还奇着这小鞭炮怎么不响了,目光顺着看过去后,他语塞了会儿,叫道:“……师弟。”   和师弟在云子坞不欢而散后,这好像还是头回和师弟碰面,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二字。   近日天气愈发炎热,宗内的弟子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夏季服制,比起春秋季,夏季的服制面料更软更透气。   面前的少年也换上了一袭夏季服制,纯白的里衣外罩着件柔滑轻薄的黑袍,袍身的白鹤不似冬季服制那般清楚,用的是细线,料子是薄纱,夜色下的白鹤扑闪着细润的银光。   温自怜白玉无瑕的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师兄怎么这么晚回来?”   “今夜有些特殊,出去了一趟。”叶尤州睁眼说瞎话。   阴魂十分不配合地拆台:“何止是今夜,分明是夜夜。”   叶尤州面上一僵,这阴魂和他八字不合吧?   温自怜只看了眼阴魂,就抬眼道:“师尊让我来收师兄的出海使则录。”   听到这个,叶尤州心内一凛,心情就像是马上要交作业了,猛然发现自己玩过头了一字未动一般。   坤山宗内有规定,为了弟子们的安危,出海远程时需抄写一份三千字的出海使则录。马上将近的蓬莱秋祭,坤山宗内不少弟子会前去,宗内统一发下了出海使则录,弟子们抄写好上交后,方可登上前往蓬莱的渡轮。   近日被这米线球折腾的,叶尤州白日都在补觉,夜里又被带走,一时间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他有些心虚道:“师弟,我明日交可好?近日有事耽搁了。”   “师兄有什么事?”   叶尤州默了会儿,总不能说他在和一个鬼修争一只阴魂的抚养权吧?说出去都没人信。   见他沉默,温自怜不再多问,他递了块松脂块样的东西。   “宗内下了死令,明日便要上交。师兄若是抄困了,可点燃此香提神。”   “……多谢师弟。”叶尤州接过,这样的贴心他真的不是很想要。   温自怜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阴魂幸灾乐祸道:“冰山脸,你看你,拒绝了美人后,美人都不想理你了。后悔了没?”   叶尤州后没后悔阴魂不知道,反正他是后悔了,这天杀的冰山脸居然设了个阵法,将他放进了阵法中,全方位在他耳边念着书籍内容。   简直是鬼生一大折磨!   忌跳海,忌长时海上御剑,忌……   抄了八百来字,叶尤州已有些困倦,想到剩下还有两千多字,他勉强打起精神,又抄了百来字后,他认命地将师弟给的松脂块点燃放在烛灯上。   忌私立生死状,忌在外诋毁宗门……   夜凉如水,青年一字一句抄写着,一开始还撑着胳膊双目清明,随着烛火摇曳,他渐渐瞌上了眼。   又过了些时候,房门悄然打开。   阴魂被耳边的魔音搞得死去活来,正恨不得大喊大叫和冰山脸鱼死网破,就见美人推门而入。   阴魂闻到了屋内安神香的气味,又见美人坐到了案几旁,他心里“哇哦”了一声,这美人大半夜过来,该……该不会是求而不得,干脆来偷香了吧?   阴魂激动了起来,只觉耳边的读书声都不那么刺耳了。   可惜,他看了半天,只见着美人往冰山脸伏在案几上的手下垫了个软垫,随后提起笔,开始一字一句的抄写。   阴魂看呆了,这美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就是为了帮冰山脸抄这玩意儿?   又过了些时候,美人放下了笔,美人替冰山脸别了下碎发,美人站了起来……阴魂魂火一荡,等等,他过来了!   阴魂微红着脸,“美人,你找我什么事?”   三火魂灯突地被死死捏在手中,饶是神经大条的阴魂也察觉到了不妙,他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少年,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美人,有事好说。”   温自怜看着他,眉间冷厉:“师兄近日夜里都去见了谁?”   阴魂了然,美人醋了,来兴师问罪了。阴魂答道:“冰山脸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让主子给我结魂印,冰山脸也不用这么每日奔波,那脸都瘦了一圈。”   气氛好似和缓了些,阴魂再接再厉道:   “美人你可别生气。冰山脸可绝对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是他敢,我也第一个不同意!”   “虽说主子也挺好,但哪里比得上美人您啊。”   阴魂不留余力地拍着马屁,见美人神色渐松,他提议道:“……咱们不如先将魂灯放下?”   冷冷的一眼,阴魂噤声了。   正当阴魂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自己要连魂带灯呜呼时,案几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呓语。   “师弟……”   三火魂灯倏地被放下,看着美人回到案几前,阴魂松了口气。   伏案的仙君仍沉沉入睡,双目紧闭,清霜的脸上带着丝疲惫。   温自怜俯身,轻道:“师兄说什么?”   睡梦中的叶尤州唇间微动,“……要保护师弟。”   温自怜凤眼半垂,不知在想什么,“为何要保护他?”   “太多人喜欢师弟了。”叶尤州眉间紧蹙,“他们欺负师弟……”   温自怜伸手抚在他皱起的眉间,诱哄道:“那师兄喜欢他吗?”   “喜欢。”叶尤州干脆答道。   温自怜一怔,嘴角按不住笑意,“那师兄为何不答应他?”   “不行。”   温自怜低道:“为何不行?”   叶尤州抿了下唇,倔强道:“官配不拆不逆!”   说完,叶尤州眉间又是一皱,“不磕了,被她们带坏了。”   还不等温自怜问“他们”是谁,就又听熟睡的仙君愤愤梦呓道:“要走剧情!” 第67章 登上启程了   说完这几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伏在案几上的仙君再也未说话,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屋内鸦雀无声,只烛台上的松脂块“滋啦滋啦”的燃着。   烛光映着少年昳丽的面容,温自怜换了烛台上的松脂块,又从储物囊中拿了条薄毯披在了熟睡中的青年身上。   稍稍出神片刻后,他提起笔,照着上面的字继续抄写。   窗棂外的光点点透进来,天色渐渐转明。   看了好半晌,阴魂啧啧称奇,他本以为这美人这么受人追捧,如此众星拱月着长大,就算不是少爷脾气,怎么也会有些傲气。没想到居然这么会照顾人,说一句体贴入微都不为过。   而且,心爱之人就这么睡在自己边上,这都能忍住不动手动脚,莫非不是这冰山脸不行,而是这美人不行?   念天书般天杀的阵法终于停了,阴魂耳边静了下来,一颗八卦之魂却愈燃愈烈。   “你在想什么?”   阴魂“嘿嘿”笑着,“想着这美人是不是不行呗,这时候还不占点便宜,简直说不过去。若是我主子来了,别说亲亲摸摸了,魂线都扎好了。”   说完后,阴魂突地察觉到了不对,这时候还有谁在问他?冰山脸在睡觉,那问他的人是……   阴魂背后一凉地缓缓抬头,对上美人似是淬了冰的眼神后,他咽了口唾沫,还不待他开口补救几句,就见美人芙蓉般的面容上满是厌恶,凤眸中藏着冰刀子,“满嘴污言秽语,张口玩弄他人,闭口满脑淫邪,这到底是什么歪风邪气?又究竟是何人在助涨这股妖风?你这阴魂又是什么害群之马!”   字字凌厉,声声蕴着冷冽杀气。   寒风刮来时,阴魂只觉自己小命不保,他登时如临大敌,怎么回事?他……他好像惹大事了。   这美人受了什么刺激?   “师兄良善,恐你无人看管会落得个魂飞魄散,这才将你放在身边。”温自怜轻声细语,目光落回魂灯上时,声音却陡得一沉,“但若是如此秉性,我料想,这般阴魂,有什么资格待在我坤山宗圣器内?又有什么资格让师兄劳心费神,徒增烦忧?”   阴魂猛地被擒住,他的魂体似是要被活生生地从魂灯中扯开。   阴魂吓得要魂飞魄散了,是他低估这美人了,美人不仅长得好看,武力值也爆表啊,就是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莲,只能供起来,一句调笑话都开不得啊!   强烈的求生欲让阴魂大气不喘一声地霹雳哇啦往外冒字:“美人手下留情!!我不过是无心调笑的话,算不得真算不得真啊!这些话没头没脑的,都是我胡编乱造、捕风捉影,全是不实之词,当不得数啊。”   想到夜里回来时这美人凉凉看他的那一眼,阴魂像是摸到了藤蔓,急匆匆接着道:“美人你放心,我以我的鬼生打包票,冰山脸真的没有和谁纠缠不清!那时候回来时我说的都是冰山脸坐不了主子的法器,在魂线球中来来回回便吐的要死要活的,绝不是什么人折腾他啊!我主子更是一心想让冰山脸对我撒手不管,二人之间绝无半分暧昧,只是……只是我一人臆想罢了。”   魂魄裂开的疼痛一松,阴魂似是橡皮糖般弹回了魂灯中,美人冷眼盯着他,“云子坞时,你说的亲爹、干爹又是何意?”   美人说话自然也是淳美悦耳,如闻仙乐。   可阴魂彻底没了欣赏的心思,像是后面有鞭子抽他似的连忙解释道:“这也是我胡口乱说的!是我不要脸瞎认爹,可不是他们有什么啊。主子想将我带回去,但我已被招来了魂灯中,不知如何出去,魂灯内又需大量灵力供我,冰山脸这几日便都带着我去主子那儿加层魂印……”   “魂印需要日日夜里都去?”温自怜眼锋一扫。   阴魂这时候根本不敢说假话,他嗫嚅着:“其实也……也不需要日日去,一次能管半年,但主子许是为了让冰山脸知难而退,这才夜夜都……”   见美人脸色愈发不太好看,阴魂忙不迭打着补丁,“美人,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主子压着我,我若是说了实话,恐怕早待不到今日了!一边是冰山脸,一边是主子,我夹在中间,日日都饱受煎熬,这么个破日子,我也不想过啊!”   说着说着,阴魂自暴自弃了,“算了!算了!美人你杀了我吧!在主子那儿我是个吃里扒外的流兵,在冰山脸这儿我是个两面三刀的细作,我简直里外不是鬼,你杀了我算了!”   温自怜却放开了他,窗棂外隐隐绰绰的光映了进来,他看了眼窗外将亮的天色,冷声道:“那鬼修的魂线在何处?”   阴魂抖了抖,“美……美人,你要做什么?”   冷厉的眼刀刺来那刻,阴魂麻利道:“冰山脸嫌魂线太像吃的面条了,一直没放储物囊中,怕剑谱受潮,好像就随意丢在了桌上,那坨一团的就是。”   等看到那魂线被美人拿在手上,阴魂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美人该不会要去找主子算账吧?如果那日他在洞内没看错听错的话,主子是心心念念着要将这美人收回魂奴的吧?   天哪,爱情使人盲目,这简直是一场大戏啊。   阴魂看着美人收回了毯子,又重新布置了一番桌面,装出一副无人动过的模样。   然后……诶?怎么看不见了?   三火魂灯被一旁灯架上的防尘布罩住,阴魂正纳闷着,寂然无声的屋内倏地有些轻微声响,这声响听得不太真切,似是唇齿相依的摩擦声,还伴着些潮润酥腻的水声。   听得阴魂浑身发热,耳根发软,他……他就知道这美人是来偷香的。   *   叶尤州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睁眼看见烈阳后,他猛地一个激灵,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写着写着写睡着了。   正焦急着拿起笔打算亡羊补牢着再写点,却发现三千字的出海使则录竟一字不漏的抄好了。   叶尤州有些讶异,他怎么没有印象他抄好了?可这纸上的字迹确实又是他的,莫非是昨日梦游着抄的?   想问问阴魂看见自己梦游没,窗边高桌上的三火魂灯却被防尘布罩住。叶尤州拿下防尘布,有些不可置信,“昨日夜里的风竟这么大?”   “是啊,太大了,‘咻’的一声就把我给遮住了。”阴魂有气无力道,他直勾勾地看着冰山脸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   昨天那美人亲的这么激烈啊,啧啧啧。   注意到阴魂的视线,叶尤州摸了下唇瓣,发觉有些刺痛。在水镜中看清唇瓣的惨状后,叶尤州瘫着脸,心情复杂,“坤山宗内也有蚊虫了?”   “是啊,谁知道呢?这蚊虫还挺毒的,许是冰山脸你看着细皮嫩肉的,专挑着你叮呢。”阴魂一边说着一边暗想,就冰山脸这副呆样,怕是要被那美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八月仲秋,正是炎暑毒热之际,有蚊虫也正常,可自己往年都没被咬过,今年自己就这么招这些小虫子喜欢?一会儿无事,可以去药宗那儿买些驱蚊香好了,叶尤州面无表情地想着。   整理好桌上的宣纸,叶尤州前脚刚要踏出去,少年背着烈阳站在了他门前。   虽是大热的日子,少年身上却沁着凉意,挡住了烈阳,好似也挡住了夏日炎炎。白丝带束着高高扎起的马尾,眉眼似是精心雕琢而成,红唇雪肤,出水芙蓉。   温自怜问道:“师兄可是抄好了?”   “抄好了。”虽是有些魔幻,但好在完成任务了,叶尤州将手中那叠宣纸递了过去。   接过宣纸后,温自怜似是无意地扫了眼对方的唇瓣,他蹙眉。   自己这几日皆是半夜回来,又被师弟听到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怕对方想歪,叶尤州立马解释道:“不知是不是近日天气炎热,昨夜许是招了蚊虫,就有些肿。”   “师兄为何不上药?”   听到师弟说这话,叶尤州脑子里瞬间蹦出了师弟在云子坞给他涂药时发生的种种,登时一句也不敢说了。   于是,他被师弟按在了凳上,唇上搭上两指,熟悉的清凉感从唇瓣传来。冰凉的手指蘸着膏药的在他唇上轻扫而过,叶尤州一动不敢动。   等下……他和师弟不是刚闹了不愉快吗?怎么师弟跟个没事人一样,怎么突然就开始涂药了?   抹完了上唇,见对方唇瓣抿着,温自怜轻道:“师兄绷得太紧了。”   冰凉的指尖带着微微黏腻的膏药抵在他下唇处,正轻轻扫着他的唇缝,叶尤州麻木地想了一会儿,张开了唇。   冰凉的指尖快速地抹过下唇,舌尖被无意扫过,叶尤州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就听温自怜道:“师兄,你咬着我了。”   少年的尾音微微拖长,声调有些低。   叶尤州慌乱退开,面瘫着脸,努力维持着镇定,余光瞥见桌上的那叠宣纸,他呐呐道:“这出海使则录还是我自己送过去给师尊,不劳烦……”   “顺路罢了。”叶尤州看着师弟拿着锦帕擦了下手,随后拿起桌上的出海使则录,淡声道:“蓬莱树丛灌木更多,师兄记得多带些驱虫的东西。”   “是是……”   目睹了全程的阴魂连连感叹,冰山脸太嫩了,根本不是这美人的对手啊,这美人也太会勾人了吧。   *   不知道今日阴魂是怎么了,往日到了夜里,他都是一个劲儿的想去他主子那儿的,今夜却一反常态。   叶尤州从药宗购了些驱蚊水和膏药后,阴魂精神亢奋地和他说着话,“冰山脸,我觉得今夜可以不用去主子那儿了,我现在好似浑身都有劲,许是主子昨日结的魂印印记更深,存留的更久了。”   阴魂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那美人把魂线拿回来没。若是没有,那岂不是露馅了,冰山脸怎么也知道昨日夜里有人来过了。   阴魂忧心忡忡地看着冰山脸打开房门,随后一个大个米线球蹦了出来,直接将他们团住。   看到这魂线,阴魂松了口气,这美人动作还挺快的,居然还回来了。松完气后,阴魂又是一忧,也不知道主子那儿怎么样了。   怎么回事?在美人那儿坦白后,他现在更不是鬼了,不仅是吃里扒外的流兵、两面三刀的细作,还多了个替美人担心受怕的病。   完了,他的鬼生彻底完了。他活着的时候都没做鬼的时候热闹啊。   被米线球裹过来后,叶尤州照例站定缓了一会儿。缓回来后,却见洞内并无弋的身影,叶尤州问了下“上”字小鬼,“你家主子呢?”   这些日子日日来,这“上”字小鬼都认得他了,听他问,小鬼额前的宣纸震了震,好似在哀悼啜泣,“主子的肉.身又坏了,近日许是不出来了。”   叶尤州一惊,是哪位英雄在为民除害?这鬼修仇家不少啊。不过既然阴魂说不用补魂印,叶尤州也乐的直接打道回府。   过了三日,上了去蓬莱的渡轮后,叶尤州才发现,比起晕球,原来还有更难受的晕船……   作者有话说:   小温:恶心!淫邪!不堪!   啵唧老婆时,   小温:我与师兄两情相悦,怎能说是那等腌臜事?   感谢在2021-11-29 00:31:46~2021-11-30 00: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祺盎 3瓶;马桶盖盖子 2瓶;九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出海一日了   载着坤山宗弟子们前往蓬莱的是艘三层高的楼船,楼船由阵宗弟子们施了阵法,两日后便能抵达蓬莱。   一开始叶尤州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等行了半个时辰的路后,他开始有些不对劲了。这股子不舒服的劲儿和他坐那米线球有的一拼,甚至还要更难受些。   头晕晕沉沉的,在卧房内躺了会儿也不见得好转,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后,胃部更是泛上来几丝酸楚。   平心而论,施了阵法的楼船行驶的十分平稳,几乎没有什么颠簸,但为什么晕船的反应还是这么明显啊。   叶尤州勉强撑着坐了起来,坐在床上时,他眼神还有些恍惚。   恍惚了一阵后,他看了眼床边的如虹剑,脑中才冒出来一个想法,没消片刻又打消了主意。   宗内不让他们单独御剑前往蓬莱,就是怕在御剑途中会撞上蓬莱设下的天蚕网。   作为一处与世隔绝的修道宝地,蓬莱修士们为了防止外人私闯打扰,空中布了不少天蚕网。   这些天蚕网就如电网一般,修士们若是撞了上去,运气好的只是稍稍一电,掉入海中;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天蚕网网住,硬生生地给吸干了灵力,随后如破布娃娃般沉入汪洋之中。   晕船难受是难受,但还是命要紧。   叶尤州站了起来,打算去甲板上吹吹风,透透气。要去船头的甲板处,得穿过一处敞堂,叶尤州走到敞堂时,看见了不少弟子集聚在这儿。   他草草扫了一眼,三宗弟子都有,零零散散分部着。坐得坐,站得站,桌上摊着吊子牌、阵宗制造的各种机关小物,还有张五行图。   难得出远门,弟子们都很雀跃,玩什么的都有。叶尤州经过时,打着吊子牌的剑宗弟子们通通按下了吊子牌,脸色紧张,有几个面熟的还有些忐忑地同他道好。   叶尤州实在没精力和他们寒暄,弟子们难得放松,他也不打算管,点了个头就打算走了。   可惜,没走成。   “叶师兄!”   秦正清一把拉住了对方,讨喜似的拿出了几张黄纸字符,“叶师兄,出海前我特地去附近的妈祖庙求的这几张平安符,有了妈祖保佑,咱们都能出海平安。”   手上被塞了张黄纸符,符纸上歪歪扭扭地墨字写着“平安”二字,纸质粗劣,墨迹未干,这样的字符,阵宗弟子们闭眼写都写得比这好看。   这字体,说是鬼画符都不为过。   秦正清是富家大室出来的大少爷,先前出门历练,都有过被骗得只剩一条底裤回来的经历,典型的人傻钱多。   叶尤州摩挲着手中的符纸,有些怀疑道:“这几张符纸,你莫非还是花大价钱买入的?”   似乎是叶尤州的眼神过于看傻子,秦正清被看得一噎,随后稍睁大了眼,道:“这个和咱们宗内的符纸不一样!这是开过光的。这开过光的东西,和咱们阵宗弟子们写的符可不一样。这可是上神的保佑!”   “……而且我还在妈祖庙内点了不少香,专程雇了人每日添香,还投了不少灵石。这么多香火,妈祖娘娘应当是能看见我的祈福的吧。”秦正清小声嘀咕着。   这么多人祈福,如果能注意到,那这妈祖娘娘一定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待机无休息。   叶尤州收下了符纸,他正想走,又被秦正清扯住。   秦正清扯着他袖子,见他似是要出去,问道:“叶师兄,你要去哪儿?”   这么一扯,更想吐了。叶尤州维持着良好形象,面上毫无波动:“不去哪儿,出来透透气。”   秦正清笑得更灿烂了,眉眼弯成一条桥,“那正好,大家正在玩儿呢,叶师兄一起来呀。”   ……   叶尤州面瘫着脸坐在角落,这敞堂内虽是通着风,但不知是哪位弟子衣物上的香料熏多了,一整个敞堂都飘着这浓香。   更晕了。   他努力转移着视线,目光落在桌上。   桌上摊着张八卦图,图边放着个阵宗机关藕。机关藕看着就是个莲藕拼接成的白头小藕人,但上过阵宗机关课的都知道这小藕人没这么简单,这小藕人又叫“卦藕”。   卦藕的玄妙之处在于会根据卦象生成相应的能力,八卦卦象由八个单卦两两组合生成,共有八八六十四卦。   当卦象为“乾为天”时,小人便如卦象般表现得刚健中正,成为一个护卫主人的小兵;当卦象为“山雷颐”时,小人会沉默寡言,督促主人节食缩衣。   一边还放着张方位图和一支墨笔,玩法便是先卜卦,再转墨笔来定惩戒哪个方位的修士。卦藕随着卦像变着性子,若是卜了个凶卦,卦藕凶狠暴戾,就会挨这卦藕一顿揍。   桌边围着三两阵宗弟子和剑宗弟子,秦正清将三个铜钱塞给叶尤州,“叶师兄,新来一轮了,由你来定这卦藕的性子。”   秦正清眼巴巴地看过来,叶尤州无奈地抛了铜钱,铜钱掷在桌上,阵宗弟子们低头看去,随后一惊,“呀,是兑卦,六爻取二爻,孚兑,吉,悔亡。竟是这卦……”   叶尤州不太明白,那阵宗弟子惊异了一会儿后笑笑解释道:“叶师兄,这卦意在不虚伪,说真话。”   这就意味着卦藕会攻击不说真话的人。   秦正清眸子亮了起来,“居然是个真话卦,那岂不是可以问出很多东西来,快快快,转笔转笔。”   笔尖落在了东南位,秦正清高兴地站起来拍手,“让我看看东南位是……”确定位置后,他呆了,随即大叫了起来,“哇哇哇,叶师兄,你开门红了!”   ……谢谢,一点儿也不想要。   叶尤州接过已经转动着两颗莲子眼珠子、渐渐苏醒了的卦藕,和这白头小藕人对了一眼。   脑袋还昏沉沉的,玩完这把,他还是出去透透气吧,转移注意力大法似乎不怎么管用,该晕还是晕。   难得有机会开涮叶尤州,其他弟子们显得有些兴奋。   “咱们还是不为难叶师兄了,说个简单的问题吧,叶师兄觉得什么时候最快乐?”   若是问旁人,回答许是美食佳肴、佳人在侧。但问的是叶师兄,秦正清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回答是什么。   秦正清眉间有些不满,哼哼唧唧道:“怎么把问题浪费在这儿,这也太显而易见了吧。”   叶尤州几乎是不假思索道:“练剑之时。”   听到这个回答,其他弟子皆是一脸的果然如此,秦正清一脸的无趣、不刺激。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叶尤州说完这话后,卦藕用它削的四四方方的莲藕嘴一口咬在了叶尤州手上。   弟子们呆了,叶尤州也呆了。   秦正清反应最大,他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他微张着嘴,“叶……叶师兄,卦藕这个意思是说……”   是说嗜剑如命的叶尤州最快乐最享受的时候居然不是练剑的时候?   天哪,究竟是叶师兄变了心还是如虹剑劈了腿?   这卦藕还死死咬着不放,秦正清动了动嘴唇,“叶师兄,你不然再想想,再说几句?”   叶尤州眉间轻皱,他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一个个试着。   “拜入宗门时?”   “收服如虹剑时?”   “突破境界时?”   一连说下来,卦藕一动不动,该怎么咬就怎么咬。   叶尤州头晕得厉害,只想快些出去吹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一一试过去。   “完成宗门任务时?”   “得到师尊赞扬时?”   卦藕纹丝不动。   叶尤州麻木地开始一个个试地名,“坤山?”   “蓬莱?”   “鎏金镇?”   “云子坞?”   咔咔——卦藕机械地张开了嘴,叶尤州的手得到了解放,虎口处留了个齐整的齿印。   秦正清一脸茫然,“叶师兄,云子坞那穷乡僻壤之地,你在那儿有什么好开心的?”   叶尤州迟疑了片刻,推测道:“许是完成了宗门任务,赚了灵石很高兴?”   秦正清和其他弟子恍然大悟,“哦哦哦哦,那定然是这样的。”   叶师兄身负巨债,赚了这么点小钱就这么开心了,真是可怜。   *   得偿所愿地在甲板上吹了会儿海风,叶尤州确实不头晕了,进展为头痛了。   他面无表情地捏了个清明咒,术法闪过后,很好,更清醒地感觉到头痛了。   晕船不是病,晕起来要命。   正打算头重脚轻地飘回卧房躺会儿,拐角处突地撞上了一人,鼻尖蹿入一阵冷香,少年垂眸看着他。   “师弟。”叶尤州扶了下额,都快分不清天南地北了,面上倒是丝毫不显。   “宗内有不少弟子晕船,药宗弟子们派发了浓茶包,我这多了份,师兄不如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玉白的指间夹着个油纸包的小茶包,叶尤州接过,万分感谢药宗弟子们的大恩大德,“多谢师弟。”   温自怜的目光绕到了他身后,眉间轻拧,“这东西是跟着师兄吗?”   什么东西?   叶尤州回头,方才结结实实咬了他一口的白头小藕人正岔着个内八腿,歪头懵懵地看着他。   这熊孩子,怎么还跟来了?   作者有话说:   卦藕:刚刚好像咬得太用力了,会不会很疼,要、要不要呼呼?   感谢在2021-11-30 00:38:35~2021-12-02 20:2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瑕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黑粉,勿cue、咪呜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狸子 5瓶;祺盎 3瓶;九渊、白泽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抵达蓬莱了   被两人直勾勾地盯着看,小藕人才刚上前了一步,又怯怯地退了两步,它那双滚圆的莲子眼定定看了会儿叶尤州,看着似乎想靠近却又胆怯着不敢再走一步。   看着它猫着身子走的这两步,叶尤州都快看笑了。卦藕的性子总是千差万别,他见过的阵宗展示的卦藕,都是战斗藕,各个龙行虎步、炯炯有神,一抬胳膊似乎都能劈下个人头来。   但他面前这个卦藕,性子看着温软,还有些怕生。虽说卜卦人的性子也会影响卦藕,可叶尤州自认自己并非这般性子,许是突变了?   “你……”叶尤州才说了一个字,卦藕陡然睁大了眼眶,那两颗莲子险些没掉出来。   它“嘭”地一声并拢站直了身子,垂在两侧的莲藕臂慌乱地摸了摸自己木木的身子,最后在叶尤州微讶的目光下跑走了。   “这只卦藕似乎有话要同师兄说。”温自怜将卦藕的一连串举动看在眼里,他顿了下,又道:“是师兄卜的卦藕吗?真可爱。”   “嗯。”叶尤州勉强应道。   刚刚果然都是假象,才消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晕了。手上的茶包散着一股熏鼻的浓香,闻起来就很醒神,叶尤州小心翼翼地吸了几口,还想着怎么同师弟道别,师弟倒是比他先开口。   “师兄若无事,我便先走了。”见对方眸中微亮,温自怜眼底划过丝笑意,笑意转瞬即逝,他淡淡提醒道:“外面风大,师兄还是不要过久在外逗留。”   师弟擦身而过,叶尤州松了口气,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卧房,回卧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泡茶包。   忍着这股难闻的气味喝尽后,叶尤州瘫在床上,舌根都泛着苦水。   药宗出品,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这一点他始终不明白,药宗将药做的这么难喝,难道是为了让身体抱恙的弟子们心怀畏惧,不敢轻易生病?   晕晕乎乎着,也不知道这茶包何时有效果,叶尤州干脆封闭了听觉、嗅觉,听不到海浪声,闻不到略微咸腥的海风,许是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睡了多久,手心被踩了一脚,叶尤州睁眼,正对上白头小藕人睁大的莲子眼。   它踩在叶尤州的掌心上,两只胳膊正抱着他的大拇指,那张似是抽屉的四四方方的木嘴正对着他虎口处的齿印。   这一吓,它抖了下,又噘嘴朝那牙印处呼了一口气。呼完这口气后,小藕人浑身僵住,似是死机了一般,不再动弹。   叶尤州没说话,他又闭上了眼。窸窸窣窣一阵后,虎口处又是一阵凉风吹过。   叶尤州心下一笑,渐渐睡去。   恍恍惚惚间,他感觉到有双手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揉压着,冰凉凉的,叶尤州脑中闪过小藕人的莲藕臂和它不堪一握的小木手。   太阳穴处的按压力度适中,不徐不疾。叶尤州有些讶然,这小藕人未免也太贴心了吧?   静静地按了会儿,叶尤州一直没睁眼,他怕自己一睁眼,这小藕人又要跑开了。   又按了会儿,太阳穴处的力度消失,唇上被压了一下,叶尤州想到了小藕人笨手笨脚地跌在他唇上的样子,刚想睁眼,却发现自己睁不开眼,身子也沉沉的,感觉就像是被鬼压床了。   头回被鬼压床,叶尤州有些稀奇。   唇上一动,冰凉的东西探入了口内,叶尤州正在想这莫非是只色鬼,舌尖突地尝到了一点甜味。   他细细感受了一下,……是颗蜜饯?蜜饯甜腻腻的味道瞬间冲开了满嘴的药味,甘甜可口,余香满口。   这鬼只是给他塞了个蜜饯?这哪是鬼,简直要叫声活菩萨。   正当叶尤州松懈下来,腰带却又在下一刻被解开。他眉间轻拢,却死活醒不过来。   衣物一件件除开,叶尤州眉间越拢越紧,可事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肚脐传来凉丝丝的冰爽感,好像放了块薄荷在他肚脐眼一般。   叶尤州这一瞬间福至心灵,这鬼是在替他解决晕船之症。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好鬼?莫非这鬼是因为晕船挂掉的?虽说晕船难受,但还不至于有人因为这毛病挂掉吧?   不知擦了什么东西,衣物又被件件穿起,那冰凉凉的手在他小腹上顿了下,叶尤州睁不开眼,只好暗暗揣测着,这鬼莫不是看见了他的腹肌,而后在想为什么这人看着挺结实,没想到这么弱鸡?   那可真是太丢脸了,叶尤州恨不得爬起来,当场给这鬼展示一套剑法。   可惜,他也只是想想,仍是睁不开醒不来。那鬼似乎是离开了,叶尤州再次睡去,迷蒙惺忪之际,心内暗叹了一声,这鬼好香啊。   *   白头小藕人被捉着拎在空中,它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害怕又无助地瞅着面前的人,莲子眼里写满了委屈。   温自怜单手拎着它,丝毫不吃这套,他凤眸微沉,“是你咬的?”   小藕人慌忙摇头,摇得像拨浪鼓。察觉到气氛更冷后,他瘪了下嘴,怯怯地点了下头。点头后,小藕人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它伸手抱住抓着它的修长手指,病急乱投医似的吹了吹。   “呼呼……”小藕人吹了口虎口处,又眼巴巴地看了眼对方,又吹了口气,“呼……呼呼。”   温自怜不知看明白了没,急得小藕人又重复做了几次,下巴都要吹脱臼了,它才被徐徐放下。   没有几根毛的光亮脑袋被揉了一把,声如风拂冰面,“下次可不许了。”   小藕人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它两脚交叠地搭在一起,努力降低存在感。   *   叶尤州睡醒后,小藕人正趴在床边看着他。莲子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叶尤州觉得好笑,“你为何跟着我?”   这小藕人还真跟上瘾了不成?   闻言,小藕人又抱起他的手,吹几下气,又探头探脑地小心看他。   “这都算不上是皮外伤。”叶尤州失笑,“阵宗向来宝贝你们,若是不回去,那弟子许是会焦急。”   不知听懂了没,卦藕一把抱住了叶尤州的手指,死死的,视死如归般。   叶尤州被它逗的一乐,他拨了下小藕人,将它拨在掌心中,“你这么黏人的,还是头回见。”   话虽如此,叶尤州仍是将它带到了那阵宗弟子那儿,谁知见这卦藕这么亲他,那阵宗弟子也有些错愕,随后他摆手,说是叶师兄同这小东西有缘,便赠与了叶尤州。   叶尤州还要再推脱,阵宗弟子又说这卦藕就是阵宗的吉祥物,量产的,这只卦藕又是叶师兄唤醒的,叶师兄不必客气。这么说下来,叶尤州自然不好再推拒,只好收下了它。   小藕人从他手心攀爬到了他肩上,呆愣愣地坐在他肩头看着远处,远处云雾缭绕,群山环起,云雾之间屹立着一块高耸入云的金字碑,其上潇洒大气地刻着“蓬莱”二字。   终于到蓬莱了。   楼船靠岸时,正好还有一只船只同他们一起靠岸,边上也已停了不少船只。这次来蓬莱参加秋祭的修士不在少数,修士之间中也常有这句“早破冰,后秋祭”的话。   坤山宗的破冰大典会开启十二秘境,而蓬莱仙岛的秋祭会开海祈福,直通远古深海。   “蓬莱向来极少与外界联系,又都是喜静之人,为何每年还要办这么个秋祭广邀修士?”   下船后,已有其他宗的修士在低声私语。   “你今年头回来?谁不知道这秋祭祭拜的是蓬莱先祖,当年的蓬莱一脉真是仙界遗珠,天赐仙根。当时的蓬莱先祖更是叱咤风云,灵力滔天。知道为何蓬莱的剑冢煞气这么少吗?全是被那先祖吸走的,比起如今只能储存灵力却无法化之己用的蓬莱一脉,当年的蓬莱先祖可是灵力收放自如,吸取煞气,调转千万里的灵力,皆是弹指之间。”   另一人讶异极了,“那这蓬莱先祖可是飞升了?”   “若是飞升了,又怎有祭拜一说。”惋惜声一片,这人又压低道:“不过据说蓬莱先祖是受了恶毒的禁咒,遭人背叛了,不然早该飞升成神了。”   “这秋祭一是为了祭拜先祖,二来也是广集天下修士,为先祖祈福,化其怨屈。”   “竟是这么回事?”   叶尤州也在心中这么道,不怪他看了书却一问三不知,要怪只怪这破书对此次蓬莱秋祭的事业线只字不提,正面描写全在路别昔和主角的对手戏上。   像这种设定,一看就是主角会跌入大佬遗迹之中,随后大佬留下的残魂就会传功法/灵力/修为给主角。   可惜狗血破文里关于蓬莱先祖的事迹半个字也没提,大篇幅写的都是秋祭时主角被各路修士拦下,随后又被路别昔撞见,各种眼神描写、神态暗示。   秋祭之时,也是路别昔出现戏份最多的时候,路粉疯狂磕糖。   雪衣的蓬莱弟子们已在前方恭谨带路,叶尤州微侧头,果然看见了一众蓬莱弟子候在了师弟面前。   【温自怜甫一下船,便有三两雪衣修士迎了上来,他们毕恭毕敬地邀请温自怜前往小楼湖畔。温自怜不明所以,跟随前往。谪仙静坐湖畔,二人相见,一时怔然。】   作者有话说:   卦藕碎碎念:呼呼呼……呼呼!   (有些人表面上夸我可爱,背地里却想暗鲨我,呼……呼! 第70章 藕人捣蛋了   【这一眼!心荡神摇!】   【这一眼!勾魂摄魄,神魂颠倒!】   【这一眼!天雷勾地火,只恨当时太匆匆,未将心意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路终于主动出击了吗?两人对视,一时无言,情意近在不言中,磕到了!】   当时这段的评论如此激动,其实路别昔与主角只是同坐一个凉亭中,况且也不是二人独处。   叶尤州没记错的话,当时的剧情是路岛主听闻主角曾被囚在白云间,完全是出于关怀小辈,这才将人叫过来,细谈一番。   凉亭中的主角就像是逢年过节去拜访亲戚,结果发现同班同学也在,两人都很尴尬,于是和同班同学对视一眼就错开视线。   这一眼,都能被评论区嗑成这样,是叶尤州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   果然,官配赛高。   回过神时,师弟已不在原处了。叶尤州扶了下肩上摇摇欲坠的卦藕,跟在领路的蓬莱弟子们身后。   白瓦红墙,雕栏玉砌。   蓬莱仙岛内部是宫殿一般的构造。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价值千金的北荒玉石做柱,分给宾客的厢房内清香怡人,屋内还备了架古琴,一排放满了书籍的玉架,桌上布着点心,灯架旁正点着除虫香。   领路的蓬莱弟子将人带进屋后,清声道:“叶修士若是有事吩咐,大可拉响床边的万里风铃,会有轮守的弟子寻着印记前来。”   都说蓬莱待客之道很有一套,但叶尤州也没想到这一套这么齐全。   叶尤州真心实意道:“多谢。”   “叶修士不必客气。”雪衣修士手中拿着盏琉璃灯,琉璃灯折射着彩色的光,他小心地递来,“过几日的秋祭,前往远古深海时,将会放流这些琉璃灯,这些琉璃灯每位修士各拿一盏,还望叶修士体谅蓬莱为先祖祈福之心,劳烦叶修士输注些灵力进这琉璃灯内,并辅以道心咒。”   叶尤州照做着输注了灵力,琉璃灯倏地亮了一下,莲花底座处浮现出他名字的银边字体。   来蓬莱的修士们各宗各派都有,偶然也会有品劣不佳的修士胡搅蛮缠,只想着去远古深海中探宝,而不想掺和蓬莱祭祖这一套。   没想到叶修士看着冷面,倒也是个好说话的。蓬莱弟子淡笑着将门掩上,“多日乘船,叶修士今夜还是早日歇息罢,桌上备了些助眠的茶糕。”   门被轻轻带上。   叶尤州将琉璃灯放在桌上,径直躺上了床。没有海浪波动,没有晕乎乎的昏涨感,叶尤州沾床就睡。   卦藕懵了一阵,它轻轻拍了拍床上的青年,没有动静后,它焦灼了一会儿,不停地窜上窜下。关节跟着它的动作“咔哒咔哒”的响着,在床上跺了几下脚后,它似是认命般的“呼”了一声趴在了叶尤州的胸口上。   *   养足了精神,彻底扫除了乘船的疲惫。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叶尤州向一位蓬莱弟子问了路,他打算将三火魂灯交还给路别昔。   得知叶尤州要将他交出去,阴魂哀哀戚戚:“冰山脸,你不厚道,当初你要死要活地同主子争这争那,费劲了口舌。当时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都未曾放开我的手,现在却要抛开我,你怎么忍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叶尤州脚下步伐加快,面上微僵,阴魂这话怎么小言味这么重,“我补觉的时候,你都看了些什么书?”   “就你屋内书架上那些书啊,蓬莱可真好,书架上的书居然都施了有声术,一打开就放出来了。什么盘缠未还,你心好冷,就因为欠钱不还,往日好友反目成仇,听得我要哭了,世事无常,金钱使人产生隔阂。”   阴魂抹了把眼角,抹去虚无的眼泪,“冰山脸,莫非是我没给你点好处,你也厌烦了我?这才想将我还回去?”   蓬莱这般气洁,客房内不该会有这些闲话书籍才是,他看的时候分明都是些心法书和道家摘录。叶尤州思忖片刻,“你说的可是‘磐石未化,泥心浩韧’?”   阴魂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句。”   这句话是心法内经中典化众人的一句类比,说的是磐石虽硬却过于刚硬,点不破道不透,难以化解;而泥人外表脆弱,却外柔内刚,坚韧不拔。   阴魂刚刚说的什么来着?好友因着金钱撕破脸皮……   叶尤州沉默一瞬,只道:“你之后还是别看这本了,按我教你的先学些基础的。”   阴魂不满:“都要把我送走了,你还要管我看什么书?”   “你今日若是真把我送回去了,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阴魂雄赳赳气昂昂。   叶尤州好心提醒,“你已经是鬼了。”   阴魂噎了下,又道:“那我鬼生一辈子都要诅……”   一句诅咒你还没出口,看见迎面撞上的人后,阴魂话口一转,“诅……祖宗保佑的日日念着你,冰山脸,我舍不得你。”   温自怜刚从屋内出来,他掠了眼阴魂,又朝叶尤州颔首,随后擦身离去。   阴魂被盯了一眼,顿时不敢再嚣张了,这美人装的还真像啊,若不是他见识过了这美人的威力,这时候恐怕也要被这美人冷淡的一面给骗了。   阴魂抬头,见冰山脸若无其事,仍是瘫着张冷脸后,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冰山脸被冷落了还这么心大,真是苦了那美人了,看上这么个木头。   阴魂突然笑了一声,这种时候还在笑,叶尤州冷淡道:“装疯卖傻没用,该还还得还。”   阴魂暴走:“谁装疯卖傻了?我这是大悲即大喜,气的!”   这冰山脸,气死他个鬼算了。   叶尤州由守门的弟子领着进了屋内,果然,除了路别昔,他爹路观鸿也在。方才撞见师弟从屋内出来,他就知道路观鸿也在。   看来刚刚才结束一场爱的慰问。   路观鸿面色仍是有些苍白,他捂着茶盏的手缺了根带着玉扳指的中指。上回被魔宗掳去后,他吃了不少苦头,此时看着依旧有些元气大伤。   见着来人,路观鸿放下茶盏,虽是有些病容,声音倒仍是中气十足,“叶修士今年也来了,莫非又是看上我们这处的剑冢了?”   路别昔也看了过来,琼玉的面容上淡如雪色,目光似是带着些询问。   上回来蓬莱顺走了不少宝剑,叶尤州有些赧然,但此次来还真不是为了剑冢,这事说不清,叶尤州选择直接跳过,“此次来,顺便归还路修士遗落的三火魂灯。”   三火魂灯本就是为了寻父才夺的,后来遗失,路别昔也并未在意,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有人将这东西带回给他。   路别昔接过三火魂灯,他敛眉谢道:“给叶修士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叶尤州有些受不了蓬莱你来我往的繁文缛节了。   路观鸿在二人间看了看,笑道:“叶修士前些年当众夸我儿,如今又为了区区一盏魂灯,不远万里而来,此次秋祭,你们二人不如顺便结个魂契?”   叶尤州恍如雷劈,怔在原地,“路岛主……”   路别昔亦是面上划过不悦之色,低声道:“父亲。”   路观鸿笑声一收,讪讪道:“不过是开个玩笑,秋祭如此大事,岂能如此胡闹?”   叶尤州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路渡雪是这个性子了,这完全就是从了路岛主的性子啊。   本打算给了魂灯就走,但路观鸿硬是拉着叶尤州扯着被关魔宗时的种种艰辛,听得叶尤州十分怀疑路岛主这么没包袱,当初被绑的时候怎么就能这么硬气地不寻求他宗帮助。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路观鸿笑道:“听说了当初是尤州报的消息,还体贴我这老头,特地只通知了师尊,在你这儿,我这老头没什么可藏的了。”   说着说着,都不叫小辈,不叫叶修士,直接叫名字了。还有,看着这么位仙人之姿,最多三十出头的青年自称老头,真的不是什么好体验。   叶尤州走的时候,已是夜里。路观鸿又让路别昔亲自送他出来,走了段路,叶尤州瞥向一旁的雪衣修士,“路修士,不必相送了,到这儿就够了。”   路别昔还未回应,他提着当照明灯的三火魂灯内倒是应得飞快,“冰山脸,你别走。”   叶尤州很是绝情,“有路修士在,你不必担心魂力消散。”   “这么多个日夜,终究还是错付了!”见已无力回转,阴魂咆哮。   叶尤州:“……路修士不必担忧,这阴魂这些日子看了些杂书,有些怪异。若是嫌吵,大可抛进储物囊中。”   “冰山脸,你烦我就算了,怎么还带坏这小神仙!”阴魂气急败坏。   小神仙?   叶尤州真不知道这阴魂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代号。   路别昔静静看了会儿,思量片刻道:“先前在书中曾见过剥魂之术,若阴魂不舍叶修士,我可去书阁中查阅一番,若能剥离开,这阴魂也不必被锢在这魂灯中。”   阴魂高兴了,“小神仙,你真是人间菩萨,长得仙,本事还厉害。”   完了,美人地位不保,他要站这小神仙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鬼眼看人基,总觉得这小神仙对冰山脸有些不一样。   自从恢复记忆后,这阴魂就跟个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马屁一堆皆一堆,叶尤州都没眼看。   饶是夸得天花乱坠,路别昔面上都未有波动,同叶尤州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拱手作别。   离秋祭还有几日,这几日叶尤州都在客房内养着那盏琉璃灯,顺便练练剑。   直到一阵蛮力踹开了他的房门,少女拎着只白头小藕人,姣好的面容上黑线满布,“叶尤州!你这藕人怎么乱咬人!”   叶尤州放下剑谱,小藕人视线飘忽,没敢看他,而路渡雪的手上带着新鲜的齿印,哦,还挺齐。   作者有话说:   卦藕:呼呼呼呼!   (垃圾作者又靠我推剧情!!   感谢在2021-12-03 23:59:29~2021-12-05 23:5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祺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oid 20瓶;戈 10瓶;祺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深海奇遇了   小藕人想逃却无处可逃,路渡雪一把将它抛了过去,小藕人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入了另一双温暖的手内,颈部被不轻不重地捏着。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小藕人并直了腿,在空中僵得如一串正待风干的腊肠。   路渡雪还在抱怨着揉着手上的伤口,“这藕人,我见它蹲在你屋外,问了它几句话,它不回答便算了,还咬了我一口。”   手中的藕人缓缓垂下脑袋,身子快成了个九十度。   叶尤州捏了捏它颇具弹力的脖颈,“卦藕不会说话,这只真话藕胆小怕怯,不会主动袭人,路姑娘可是说了些不实之言?”   为了从这只小藕人身上套出些话来而大放厥词的路渡雪气势陡然降了下来,刚刚她不过说了几句威逼利诱的话,她还以为这藕人是恼羞成怒了,没想到是只卦藕,还是只真话卦藕……   路渡雪面上微臊,不过只一瞬她又气呼呼道:“叶尤州,你是不是封锁了海贝?我唤了你许久都没理我。上回才刚帮你朋友解惑,之后再叫你就毫无回音了,你该不会那之后就封锁了海贝吧?”   路渡雪眯起了眼,大有一种叶尤州敢说是就要和他大干一场的架势。   确实用完就丢的叶尤州反思了一秒,但仅仅只有一秒,“不知路姑娘此次为何而来?”   “你的藕人咬伤了我,你还封锁了海贝,你得补偿我。”路渡雪一条条数落着,嘴角的梨涡陷了下去,凤眼微挑,“明日秋祭,你答应我一件事。”   怕叶尤州不同意,她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不会是那种伤天害理之事,也定然不会为难你。”   *   秋祭当日,叶尤州拿着盏琉璃灯,坐在云轿之中。   云轿内软垫小桌,熏香小烛。顶上的华盖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透明的小天窗,海景从天窗内透进,小鱼小虾不时游过。   路渡雪今早来的时候,告诉他这云轿需要人实时操控方可前行,她说的那件事便是让叶尤州帮忙操控这云轿,她想在轿内小憩一会儿。   叶尤州上了云轿后,得知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这云轿上嵌了块灵珠,根本不需要人操控便能稳稳前行,第二件事是这顶云轿根本不是路渡雪的那顶,而是……   “家妹顽劣,叨扰叶修士了。”路别昔语带歉意,面上稍沉。   秋祭之日,路别昔不再是一件单调的雪色道袍,他换了身正统的云袖水色长袍,额点金印,手执一柄玉如意,玉如意上刻着“荐嘉玉、躬祀神祗”。   叶尤州也有点尴尬,“无事。”   他没想到路渡雪这么执着,莫非是路岛主又要开始给她招婿了?她想先将她哥推出去,好声东击西,转移她爹注意力?   但再怎么看,也是近来和路别昔相谈更多的师弟更是最佳人选吧。   【叶尤州。】   一声传音,叶尤州的思绪断了。   两顶云轿一前一后,刚好还在传音范围内。路渡雪的声音压抑又激动:   【你……你和我哥如何了?】   叶尤州沉默:【……】   路渡雪有些泄气:【都在一个轿中,腿挨着腿,面凑着面的,都这样了,你们两个该不会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吧?】   叶尤州:【……该有什么进展?】   路渡雪愤愤:【闷葫芦,都是闷葫芦!两座冰山明明可以相撞的啊,我看了不少话本了,最爱的就是冰山撞冰山了,你们……你们。】   路渡雪气了会儿,断音:【不争气。】   叶尤州不太能理解,但他大概知道路渡雪的感受,大抵就是磕错了cp,捶胸顿足的无奈吧。   路渡雪歇了会儿又提起了些精神:【算了算了,好歹拆开了他两。温修士可不能再和我哥多聊了,这两日我爹总叫他们一起品茶。温修士这般相貌品行,若是被我哥瞧上了,那可是断然不行的。温修士就当一心向道,抵制一切诱惑,保持那颗纯净之心,破苍穹而入九天!】   叶尤州懂了,原来是主角唯粉,还是个磕了邪.教的唯粉。   叶尤州语重心长:【路姑娘,民间有些话本还是少看为妙,我与路修士绝无可能。】   路渡雪不以为意:【开始都这么说的。】   【……】   发倔的牛不是一根缰绳能拉得回来的。   路渡雪似是觉得没劲,草草道:【算了,月老下凡也搭不起你们这线,我不管你们了。】   叶尤州求之不得,乱搭鸳鸯谱就是离谱。   路渡雪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说温修士对于旁人示好,从未有过半丝回应。不错,他就该一直这样下去,每回听见有人阻挠他修炼,我就和被小猫抓了似的,浑身不舒服。你是他同门师兄,他若是有了什么苗头,你应当也知晓吧?温修士现在应当没有心仪之人吧?】   叶尤州十分笃定、立刻答复:【没有。】   说完叶尤州好心提醒:【路姑娘不是要在轿内小憩?再不睡,一会儿怕是要到了。】   【差点和你聊忘了。睡了睡了,今日这头冠太沉了,压得人直想睡。】   路渡雪飞速下线。   云轿内虽是无人开口,但气氛不算太闷,叶尤州看着小天窗,若有所思。   此次开海祈福,直通远古深海“飞天镜”,据说蓬莱先祖当年便是沉没在飞天镜。   叶尤州也是头回去飞天镜,先年蓬莱秋祭时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来,但上回来蓬莱取剑时就尝过晕船的苦楚,他就打消了念头。   此番来,果然又晕了。下回再让他来,他可真不来了。一来一回,能搭进去半条命。   “叶修士。”寂静之中,路别昔突然叫了他一声,声音有些微讶。   叶尤州低头看过去,只见方才还窝在他怀中呼呼大睡的小藕人正抱着对方的雪色长靴,贴得紧紧的,还一脸满足地晃着脑袋上的白毛。   叶尤州默然无语。   卦藕,你的羞涩呢?你的走一步退两步呢?怎么到了充电宝面前,都成空了?   叶尤州试图把这只吸灵力吸昏了脑袋的卦藕扒拉回来,他拽了一下,小藕人顺着他的力度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下脑袋,随后又一脸享受地贴了回去。   拽胳膊,它死活不撒手;拽脚,它被拖了一下就委屈地跺着脚,怎么也不让拖了。   叶尤州束手无策,偏偏又不敢硬来,怕这只脆弱的小藕人碎成一片一片的。   “叶修士的这只卦藕竟不怕生。”   所幸路别昔没什么意见,叶尤州心道这卦藕不是不怕生,是灵力上头了。   路别昔揪起小藕人,还未再夸它两句,就见小藕人一口咬了下去,一排齿印瞬间落在了虎口处。   小藕人咬完后就缩回了叶尤州的怀中,颤颤巍巍的。   轿内的二人似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云轿停了下来,已抵达飞天镜,此次秋祭全权由路别昔负责,他要出去领着众人开启阵法,放流琉璃灯。   云袖带起一阵微风,叶尤州扯住云袖一角,飞快地在那个齿印处抹了药,声音僵僵的,“路修士,方才多有得罪了。”   路别昔还未回应,门帘倏地被拉开,路渡雪站在外面,眼睛亮得发光,“什么多有得罪?你们刚刚做了什么?”   叶尤州面上一僵,他抬眼,本要开口,却见路渡雪身后还站着位少年。   温自怜淡漠地看了眼他搭在云袖上的手,目光和他一触即离,转身走了。   路渡雪回头发现人走了,她朝叶尤州眨了下眼,追了过去,“温修士,你等等,这飞天镜中恶兽也不在少数,我方才还未说完危险之处。”   活像是追着人科普天下险恶的老妈子。   下了云轿,叶尤州按着卦藕道歉,并说明了真话藕的真话属性,刚刚那句“不怕生”估计触发到点了。   小藕人点着脑袋,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路别昔轻摇头,“叶修士言重了。”   手上的齿印已消散的不见踪影,倒是还留着些清香。   云轿后,众多修士已抵达。在一套祈福祭祀的繁文缛节后,路别昔施法破阵,众修士跟着放流了琉璃灯。   飞天镜是一处悬在深海内的孤岛,海水皆被屏障阻隔在外,这里与陆上无异,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阵法破了后,其余修士多是三两成群或是两两作伴,好互相有个照应。   叶尤州不打算找盟友,他正要进去,身旁倏地多了个人。   “我不寻师兄,师兄也不会寻我吗?”   分明是有些怨愤的话,温自怜说来却语调平淡,凤眸中淡如静水。   “师弟……”   来了来了,主角的遗迹之路要开启了。遇大佬,被欣赏,获奇遇一条龙服务即将开始。   叶尤州左右寻觅了一番,在右前方找到了路别昔的身影,这种遗迹,一般还要有血脉相连的后辈同行才能触发。   但怎么和师弟说还是个问题,还在考虑措辞,颊侧搭上一掌,他被掰回了脸。   温自怜一侧的眉紧皱着,芙蓉面上带着薄怒:“我不许你看他。”   叶尤州一怔,这好像还是师弟第一次用命令式和他说话吧?   官配好大的威力啊。 第72章 相思成灾了   眼前人静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温自怜眉间皱得更深了,声音也有些低,“师兄到如今还觉得我对他有意?”   叶尤州没说话,心道这是自然。   颊侧的手带了些力度,一个冰凉的吻猝不及防的落在唇上。   周围人来人往,刚刚这会儿功夫,已有不少修士投来目光。叶尤州没料到这突然的举动,他瞳孔微缩,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移开。   “师弟,你……”叶尤州怔住,他瘫着脸抬手擦了下嘴。   温自怜眼神一黯,丹唇抿成直线的弧度,“师兄此时莫非还在心里想着我是受连心梭的影响,才对师兄有此举动?”   叶尤州骤然看向对方,这不是师弟,是他肚里的蛔虫成精了。   “师兄还觉得我此次就该和路修士作伴,而不该在这里和师兄多做纠缠。”   叶尤州已经僵在原地了,是他撮合的意图太明显了?怎么师弟什么都看出来了?   温自怜静了一瞬,眼中划过丝异样的情绪,他眉心轻拧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百转千回后,他动了下唇,轻语道:“我好像并不了解师兄,有些时候,师兄说的,我不明白。师兄所想,我也不明白。”   少年垂首在他肩侧轻蹭了下,声如细羽,带着些许低落。   又有修士投来目光,前方的树上还落了只单脚站立的傻鸟,这鸟长得像麻雀,但又不太像,比麻雀更大些,居然还有对白眉毛。这鸟此时正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二人看。   叶尤州:……   哪来的这么八卦的鸟。   又有过路的人投来目光,叶尤州伸手推了一下,“师弟,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说话间,那只独脚鸟凑得更近了,它直接站在了叶尤州身边半臂距离的枝丫上,两只茶色的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他们二人,神态专注,就差没钻进他们二人之间看戏了。   离得这么近,温自怜自然也注意到了它,本就恼火,凤眸中杀意微现,枝丫上的鸟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善的气息,扑棱了下翅膀十分果断地飞走了。   看见这鸟只长着一只脚,喙上对称生着两个黑点后,温自怜神色一变,这鸟……   *   叶尤州跟在少年身后,偌大的飞天镜内,他们不寻宝也不看其他,却追着只傻鸟。   这只傻鸟虽是八卦了些,但也不至于惨遭师弟如此追杀吧?这都追了有小半个时辰,快跑遍整个飞天镜了。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叶尤州却没开口,因着扣在他腕间的手冰凉刺骨,还挺用力。他还是乖乖跟着师弟,然后在师弟起杀心时,搭救一把这只可怜的傻鸟吧。   傻鸟吓坏了,从来没人这么大阵仗的追过它。一路上,它就没停过,眼见着飞得越来越低,在快要脱力地撞向地面时,它一脚落在了一棵连.体树上,似是终于找到了家般。   这棵树的一边是正常生长的粗壮树干,枝繁叶茂,顶如华盖。而树干的二分之一处却黏连着另一棵只剩下一半躯干的树,这树没有根,凌空生长,却与另一棵树紧紧相连,竟也还活着。   剑光闪过,傻鸟吓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它捂着身子,发现没察觉到疼痛,它抖抖索索地睁开眼,暗橙的扁豆眼中映出面前的一幕。   朱唇皓齿的少年手执一截枯木,墨画似的眉眼低垂着,娓娓道来:“这些日子路岛主曾在品茶时提过,飞天镜内有一树,独栖鸟只落脚于此树。此树又名鸳鸯树,树如其名,两树相伴相生,世世生生。鸳鸯树树皮可入药,汁液可解百毒。”   叶尤州了然,难怪师弟对这傻鸟穷追不舍。   “至于树枝……”温自怜一顿,目光直撞入对方眼中,眼底浮起些执拗,“此树枝又称连理枝,取一截食下,可梦相思之人,可解相思之苦。”   “师兄可入我心境,探我识海。如若我梦中之人确是师兄,师兄可还会在我面前提及旁人?可还会将我推与旁人?”   温自怜抬手,手上的连理枝却被另一人夺过,他略惊着看去,凤眸中情绪不定,“师兄,你为何……”   叶尤州囫囵咬了几下便咽了下去,这树枝看着挺硬的,却入口即化,嚼着有些像是薯条,脆生生的,不过吞的太快,没尝出什么味。   至于为何抢在师弟面前吃了这玩意儿,他是真的习惯成自然了,天天挡酒挡药的,现在一看见师弟吃什么东西,他都不敢移开目光。万一这东西又有什么后遗症,那师弟都要被毒成个小毒物了。   吃了好一会儿,叶尤州也没察觉出什么不一样。他眨巴了下眼,面瘫脸上泛着些迷茫,“师弟,好像没什么用?”   话音刚落,耳边倏地传来声响。这声音离得很远,却像是圈圈旋转的万花筒,越转越近,越转越清晰,直到这声响渐渐贴近他的耳畔。   “师兄。”   叶尤州抬眸看去,少年生得世间无二,容貌极盛,一身剑宗服制的黑袍更衬得肌肤赛雪,朱唇皓齿。   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小十七。听说主角才入宗就引起一阵不小的波涛,万人迷主角的魅力不容小觑。   看的叶尤州颇为感慨,书内洋洋洒洒的大篇幅关于主角容貌的描写真的没有白写。   叶尤州点头回应,脑内混沌了一下,随后想起自己是到了时辰,要回屋打坐了。可不知为何,在少年擦身之际,他拉住了对方。   温自怜停下,有些不解,“师兄有何事?”   仔细一听,叶尤州才发现对方气若游丝,丹唇上留着深深咬下的齿印,此时也似压抑着什么的微拧着眉。   叶尤州心内说着不必多管闲事,可双手却不受控地拉开了对方的衣袖,一段雪白映入眼帘。皓白的玉腕上却缠着只小银蛇,绞得腕间几乎要皮开肉绽,看着便一阵生疼。   叶尤州眼中一凛,“这东西……”   他总觉得自己见过这东西?可哪里见过,又不太想的起来。   还在细想,温自怜已放下衣袖,避开了他的手,“是我无能,中了旁人的邪物。”   温自怜几乎是咬牙说完这句话的,手上的银蛇越缠越紧,他眼底沉如墨色,手腕死死捏着银蛇,才走了一步,却又被叫住。   “师弟,我有办法。”   叶尤州拿着金蟾蜍引出了银蛇,又替对方输送了些灵力,动作熟练的他都有些怀疑自己。   温自怜轻揉着手腕,他低垂着眼,轻声道了谢。   因着这事,叶尤州开始注意起十七师弟,本该闭关的日子里,一得空,他便会关注十七师弟的动向。   这一关注,他便发现除了这银蛇外,主角的日子过得简直离谱,出个门被百人围堵都是小事,时不时就要被人壁咚,十天半个月里,他好心替主角挡下了十杯酒,阻拦了不下二十回的见色起意的告白。   当初看书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么离谱。许是这时候主角还有些青涩,还不知如何应对这些狂热粉。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叶尤州开始每日监督起主角每日的练功,抓对方练功比自己练的都勤快。   这日已是日上三竿,校场上,叶尤州还没等到对方过来,正要打道回府,余光中少年逆着光缓步走来。   温自怜周身还泛着层水雾,一头墨发也未束起,白丝带在手上扯了个结,下巴处还滴着水。   师弟又去玩水了?   叶尤州不明白自己为何说“又”,但被鸽了练功,他面上不太好看,师弟走近后,他才发现他们二人靠得有些太近了,师弟几乎要将他逼至墙角,身上的水汽也好似沾上了他的衣服。   叶尤州微凝眉,“师弟,已到了修行的时刻。”   温自怜垂着眼,长睫投下半扇阴影,“这里只我与师兄二人,师兄不必如此作态。”   湿热的呼吸逼近,“我早已知晓师兄的心意。”   心意,什么心意?叶尤州心下觉得不妙。   白丝带绑上了腕间,打了个漂亮的结。叶尤州愕然,“师弟,这是……”   不知被碰了何处,叶尤州噤声。温自怜打量着他的神色,一丝不漏地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师兄如此护我,又如此待我……”温自怜捏着对方染上霞色的耳垂,看向对方,“师兄也喜欢我吧?”   喜……喜欢什么?叶尤州还想反驳,唇上骤然被堵住,一手先是在他后脑轻轻摩挲着,渐渐地开始不满地用力将他压下自己。   ……   叶尤州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的喘息声能这么挠人,轻轻的,带着点娇意,还有些低哑。   *   醒来时,叶尤州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内,地上铺了软毯,他正枕在一人腿上。察觉到这个姿势后,他猛地一个起身,瞬间蹿地离对方三米远。   温自怜因着他的动作眉间一皱,他看向不远处恨不得面壁思过的仙君,目光从对方如染布般浸红的耳朵上掠过,状似轻松地问道:“师兄可是有梦见谁?”   “没有。”叶尤州几乎是以秒的速度答道。   温自怜微怔,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眼眸微动,“师兄为何不看我?”   叶尤州还在装死人。   “还是说,师兄不敢看我?”   叶尤州的视线只敢放在自己的鞋尖上,心内如鼓击鸣,脑内止不住在想:完了,他完了。   气氛微妙着,洞内进来了一人,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叶尤州,你终于醒啦?”路渡雪说完才发现二人之间的古怪,她看了看二人,疑惑道:“你们吵架了?” 第73章 不许撒娇了   路渡雪还没再说几句,就被一道掌风给毫不留情地隔出了山洞,一道水雾结界施下,彻底切断了她探究的目光。   吃了顿闭门羹,又回味了下方才洞内的氛围,路渡雪也不在乎形象不形象的,在山洞外大喊了一声,“叶尤州!你可不许欺负温修士,不然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娇俏又暗含警告的少女声从洞外传到两人的耳边,温自怜设下结界后便走到了叶尤州身边,闻言他看向对方,凤眸中闪过些什么,他轻声询问道:“师兄会欺负我吗?”   叶尤州还低着头,这次不盯鞋尖,改盯对方下摆上的白鹤了。他还没从那梦境中回过神,只干巴巴地顺从答道:“自然不会。”   “不会?”温自怜不置可否地重复了一遍,随后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又凑近了一步,“师兄不欺负我,是师兄识大体,不计较。我自问气度不如师兄,还有些小家子气。”   方才还低头装死的冷面仙君神色一动,似乎是在对他这样贬低自己的说法极不认同。   温自怜将手撑在他身后的石壁上,黑袍相贴,他垂眸看着对方,“若我要欺负师兄,师兄让欺负么?”   叶尤州彻底说不出话了,他的头都快低到了对方的怀里,若是以前,他一定会义正言辞地训导一番,试图将师弟拉回正轨。   可……可他现在根本站不住脚了,他现在有什么立场去反驳师弟?这连理枝就像是拿掉了他的遮羞布,将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了他面前。   什么保护主角不受狂热粉干扰,什么促成官配,辅佐主角稳走剧情线,夫夫携手暴打无良反派。现在无良反派连个脸都没露,他倒好,和主角就差没打全垒了。   梦……梦里的不算!   想到那个旖旎绮丽的梦境,叶尤州耳根更热了。   明明——   明明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同情主角,只是保护欲和望子成龙的愤慨啊,为……为什么他后来走偏了?   鼻间萦绕着师弟身上的香味,周身也被对方的气息紧紧包围,叶尤州偏头吸了口气,闭了下眼。   或许……难道说从一开始,他追更完这本书时,他就对主角有了不可描述的心思?   似是勾着了一丝明线,叶尤州脑中如树状图般渐渐梳理展开,抓着一个点,连成了一片千丝百缕紧紧交织的密网。   他稍重地呼了口气,长睫一颤。   当初生着病,熬着大夜也一定要追更完再睡,即使评论区再刷新他的下限,他也会一字不漏地看完分析主角情感线的小作文,并在心里愤恨大骂各类不把主角当人而当玩物的人渣们。   当主角被人渣们囚禁欺负,欺辱调戏时,他更是气得咬牙。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看热血升级流看惯了,头回看了一本主角各种被纠缠被玩弄,而剧情线又慢得令人咋舌的书后,让喜欢看剧情线的他愤愤不平、郁郁寡欢,恨不得替主角走剧情线,手撕大反派。   可他也不能否认,追更看到评论心疼主角,大呼“崽崽不哭,妈妈抱抱”的时候,他也有所触动。   不是有所触动,是很有触动,触动到都穿了进来。香气又近了些,衣物摩挲了一下,叶尤州抬手挡住了眼,深深闭着眼。   前些年修道修的心性沉淀了,他很少会去纠结一些琐事,也不太会在大道外的事情上太上心。师尊曾夸他这样也好,不易受干扰,大智若愚,大道从简。   可……   叶尤州叹了声气,平复了下心情后,他缓缓放下手,瘫着脸,目光撞入那双淡色的漂亮凤眸中。   他呼吸一窒,要命了,丢脸丢大发了。   他叶尤州也不过是沉迷美色,垂涎主角的俗人一个,搭红线不成反被哔……不是,反被教做人。   他沉默太久,温自怜缓缓俯身凑近,鼻息轻轻扑洒在他面上,温声道:“师兄不答,那我再问问师兄,师兄方才的梦里可有我?”   叶尤州麻木不仁,任人宰割,“是。”   温自怜嘴角一顿,强压着笑意的垂下头,几息之后他抬头又问:“那梦里我和师兄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这可不兴说。   叶尤州挠了下滚烫的耳朵,避开视线,冷淡道:“没什么,我……我督促师弟练功。”   垂下的手被团在了手心中,手指被像揉棉花糖一样揉了揉,又捏了捏。他被捧回了脸,唇上被啾了一下。   “梦里有做这个吗?”   被捧着脸,又凑得太近,面前这张朱唇玉面的脸放大在眼前的冲击力太大,叶尤州垂下眉睫,视线下移,又看见了微开领口处露出的一点雪白。   他有些窘迫地又看向一旁。   温自怜莞尔,他抿了下唇,像是探寻着宝物的孩子般好奇地又问:“还有……做些什么吗?”   叶尤州快要窒息了,他觉得自己肯定还没从梦中醒过来,不然为什么脑袋还这么沉,这山洞里空气肯定不太流通,闷得慌。   封闭的山洞不是好山洞,易生障气,指不定一点明火就要着了,安全隐患太大了。   这副拼命逃避、神情闪烁的模样看得温自怜眸中微暗,突然间他拧起眉,道:“梦中他还做了什么?他亲了师兄?抱了师兄?莫非还和师兄双修了……”   最后几个字咬字偏重,语藏暗锋。   叶尤州听得耳朵生烟,不是,怎么师弟还用“他”来形容梦里的他了,这算哪门子事儿?   “师弟……我们出去吧,方才路姑娘好像有事要说。”叶尤州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这也太磨人了。   “不要。”温自怜一手环腰揽住了他,玉容微恼,“师兄同他做了什么,和我也要做一遍。”   叶尤州浑身一怔,他该说些什么?师弟是被荼毒的太深了吗?怎么明明他们两个人的事,硬像是有第三人插足一般。   颈侧微凉,喉结被湿热包住,叶尤州不由颤了一下,他伸手去挡,却又被拉过手嘬了一口,他彻底败下,讷讷道:“师弟,路姑娘……”   喉结处一重,他被咬了一口,温自怜眼眸深邃,嗓音略低,“师兄再提旁人一句,今日我便亲遍师兄的每个地方。”   每、个、地、方。   叶尤州封嘴。   衣带渐解,带着凉意的指尖肆意横行,叶尤州被摸得浑身发红,他又想出声阻止时,却被狠狠地堵住了唇。   不是头回被师弟亲,可先前被亲时他总是不敢动,脑中也尽量发散思维,转移注意,不让自己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可这回心定了后,结结实实地感受了番唇舌勾缠。他半眯着眼从眼缝中看见师弟闭眼沉浸的模样,偶尔偏动一下,卷密浓长的睫毛轻扫过他鼻间,带起一点酥痒。   叶尤州紧闭了下眼,他手攥成了拳又悄然放开,挣扎了一番后,实在是受不了地带着些试探地含了下对方探过来的软滑之物。   亲了一口后,他木着脸,自爆自弃地想着,师弟这么软这么好亲,还喜欢他,他……他亲一下怎么了?   似是破罐子破摔般,叶尤州干脆地回吻起来,一直主动探寻的师弟像是愣怔了一般任他一顿虎亲。但奈何吻技实在欠佳,不得章法地亲了会儿,齿唇相撞后,他红着耳朵退开。   温自怜雪色面容上如粉敷一般,漫开了些春色,长睫半垂,不知在想什么。   叶尤州红着脸伸手,想擦掉对方唇角暧昧的水渍,伸到半空的手却被抓住,温自怜盯着他微红的唇瓣,定定看了一会后道:“还要。”   叶尤州险些没跪下,他几乎有些结巴了,“师……师弟,我们在这耽搁有些时候了,不如……”   鼻尖被蹭了蹭,他没法继续说下去。温自怜的气息扑在他面上,少年的声音脆如珠玉又带着些撒娇诱哄的意味,“师兄再亲亲我,好不好?”   ……   出山洞时,路渡雪正蹲在路边数药草的叶子,数了几轮,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动静,她拍了拍身上的繁复宫装,飞快站了起来,顺手扶正了头上的金冠。   路渡雪十分紧张地打量了一番温自怜,见他并无什么异样后,她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   等了这么久,路渡雪很不满意,但又不好冲温自怜发火,她将矛头转向一边还有些神游的面瘫脸,“叶尤州,我等了你们好久,腿都蹲麻了。”   叶尤州还不在状态,随意问道:“路姑娘找我们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爹今年给我派的任务是管琉璃灯,要确保每展琉璃灯都流入神祠中。太多琉璃灯了,我和你比较熟,自然找我们善解人意的叶修士高抬贵手,帮帮我啦。”   路渡雪看了看他们二人,有些讶异道:“看来蓬莱的伙食太好了,你们怎么嘴巴都这么红,是心火还是肝火?这得去去火。”   说着她塞了把药草给叶尤州,撇了下嘴,“本姑娘赏你的,你更红。”   叶尤州一阵踉跄,听到身边师弟似是轻笑的声响后,他脊背僵得钢板直。   谢谢路姑娘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谁更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12 00:17:13~2021-12-13 23:4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瑕玉、大狸子、上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橙 19瓶;祺盎 3瓶;九渊、是个学渣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遗迹显现了   飞天镜的天空是亘古不变的星海,这里像是蓬莱仙岛在海中的倒影,另一处人间仙境。   放流的琉璃灯盏漫天漂浮着,夜色作底,星辰铺海。莲花底座上闪着簇簇金色的灵火,每一盏琉璃灯内,都载着祈福语,手触灯芯时,会有金色的小字悄然浮起。   “先祖在天有灵,望此次秋考,借先祖祈福之力,载我上青云。”   没想到修真界内也逃不过考前拜大神的定律。蓬莱秋祭后紧接着就是考核弟子们的秋考,这盏琉璃灯定然是哪位学渣弟子放流的。   叶尤州拾起这盏琉璃灯,放入了传至神祠的风阵内。   方才实在尴尬,他有意走快,这会儿都走到了神祠,身后还未看见师弟和路姑娘的身影。   琉璃灯盏随着风阵习习飘入神祠,神祠内走出了一人。   额前的金印灼灼生辉,云袖长袍被风阵带的如水波般阵阵漾开,路别昔手上的玉如意已被安置在了神祠内,此时正拿着他那柄玉弓。   灵箭搭上了弓,箭伴疾风,瞬间穿透了风阵内呈长条分布的琉璃灯。   灵火炸开,这灵火照得飞天镜内亮如白昼,夜空中爆起无数句浅金小字,一一如雪花碎末般散开,最终又汇聚成了一排灼目的金字——   祭先祖,守余恩。愿蓬莱万古长青,云蒸霞蔚。   这一刻,飞天镜内的所有蓬莱弟子皆驻足抬首,沉默注目。   金字消散,重归黑夜。路别昔收弓,注意到神祠立柱旁站着的人后,他脚下微顿,走了过去。   路别昔才刚走近,就有一物飞速地从他肩上扑到叶尤州的怀中,卦藕麻溜地攀爬到了叶尤州肩头,小手紧揪着身下的衣服,生怕叶尤州把它甩下去。   叶尤州还说怎么醒来就不见这小藕人,原来是又跑出去找充电宝了。他拍了拍小藕人脑袋,小藕人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莲子眼耷着,屈成了个半弯,好似在委屈。   叶尤州心里好笑,若不是亲眼看见这卦藕死死扒在路别昔身上的模样,他差点就信了。   霜冻的面瘫脸上嵌着对儿墨玉宝石似的眼珠子,此时,墨玉凿了个口,透出些细碎的光,这光在月色下亮亮的。   一人一藕幼稚的无声对峙的画面,看得路别昔唇角微陷,似是觉得有些不合礼数,他轻移开视线,从袖中拿出一个木质长筒。   路别昔:“叶修士,前几日翻了些古书,凑巧碰着了破解之法,只是这两位阴魂刚从魂灯中分离出来,还有些虚弱,许是要在储魂瓶中修养些时日方可醒来。”   “两位?”叶尤州这才想起,除了苏长恩外,这三火魂灯内还有只独爱面壁思过的阴魂。只是这阴魂从未说过话,也一直缩在角落未转过身来,他险些都忘了。   这几日蓬莱秋祭,就连路渡雪都忙得不常来找他八卦,那担着大任的路别昔定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么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帮他寻离魂之法,路别昔究竟是什么圣人?   叶尤州拿着储魂瓶,思考着他该怎么报答对方,想了会儿,又觉得富贵如蓬莱,身为蓬莱的小公子,路别昔应该什么也不缺。   思来想去,叶尤州只道:“此番叨扰良久,路修士日后若是有事,大可来坤山寻我,我定然不会推却。”   说完,叶尤州心内叹了口气,还好路别昔不缺钱,他的腰包是真的掏不出来半个子儿了。   “哥!灯放完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路渡雪小跑着过来,雀跃极了,听到叶尤州这话,她两眼发光,“叶尤州,你这是在邀请我哥吗?”   “渡雪。”路别昔启口轻斥,“不可如此跳脱无礼。”   “哥~”路渡雪拉着他的云袖撒娇,边撒娇边冲着一边的叶尤州眨眼,“叶尤州,我哥今日俊吧?”   莫名被cue的叶尤州:……   对上路别昔不悦的神色,路渡雪吐了下舌,“不对,我哥哪只今日俊,分明是日日都俊。不说蓬莱,放眼整个大陆,又有何人能比得上我哥?”   还不待叶尤州说什么,他身旁又多了一人,“师兄。”   路渡雪立马狗腿地又补了句,“当然,温修士不在这个比较行列里。”   温自怜站在叶尤州身侧,并未搭理她,只自然地替叶尤州理了理肩侧被卦藕蹭起的褶皱。   只是简单的理个衣服而已,叶尤州却有些僵住,他捏着小藕人的手上加了些力,却意外发现这藕人僵得比他还厉害。   这藕人怎么回事?该不会背地里说师弟坏话了吧?   还好没僵多久,路渡雪打破了僵局。   “叶尤州,你还要在这飞天镜内待会儿,还是搭本姑娘的云轿走?”嘴上说着她的云轿,路渡雪的眼睛却瞟着她哥,暗示意味极为明显。   “路姑娘不必为我操心,我稍后再走。”   路渡雪闻言点点头,也不强留,“也是,你没事吃那连理枝做什么,睡了那么久,都错过不少宝贝了。”   听到连理枝,路别昔不知为何看了眼对面的少年,温自怜回看了他一眼,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诶,哥,你等等我,一起走呀。”路渡雪追上她哥的步伐,走前还不忘叮嘱一番,“温修士,方才我和你说的地方,可不要忘了,危险之地不许随便去啊。”   神祠外只剩叶尤州二人。   温自怜将人抵在墙上,凤眸微眯,“师兄方才为何走的这般快?”   叶尤州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低头看见手中的卦藕,他毫不留情地拿它当挡箭牌,“哦……见卦藕不见踪影,便想着顺路寻寻,没曾想这小东西跟在路修士那儿。”   小藕人僵在空中,它抽筋似的动了下胳膊,装死了。   “这只卦藕还不曾好好训教一番,先前咬了路修士,如今更是缠着路修士不放。若是再这么顽劣,不如拆了。”温自怜轻描淡写道。   小藕人死睁大了眼,旋即伸长了手,轻轻扯着少年的衣摆。   “呼……呼……”谨小慎微。   “师弟,那倒也不必……如此。”叶尤州小声道,他怎么觉得师弟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好像……好像带着些锐芒?   “不过随便说说罢了。”温自怜唇上一动,嘴角勾着抹迷人的笑,目挑心招,朱砂鹤印如黑夜里的一簇小火苗,看得人移不开眼,“师兄还当真了?”   “没。”叶尤州心如打鼓,只觉魂都被勾走了。   完了,以前不觉得,现在师弟笑一笑,他都迈不开腿了?这连理枝不会还附赠了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buff吧?   温自怜嘴角笑意愈深,他牵起对方温热的手,轻声道:“师兄,我好高兴。”   少年清澈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这心情感染的叶尤州也跟着弯了下嘴角,他低着头,尽量维持惯常的冷淡道:“知道了。”   有了路渡雪的指示,叶尤州二人寻了不少灵药,中途还猎杀了只蹄爬兽。   叶尤州没想到师弟这般喜洁,处理这些大块头猛兽时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烤肉技术更是一绝。他真的忍不住怀疑,到底有没有对方不会的东西。   飞天镜外就是条隔开了海水的水桥,叶尤州正要踏上,手上却被捏了下。   他偏头,温自怜盯着他,“师兄想不想换个方式回去?”   什么方式?   叶尤州有些疑问,片刻后,他坐在了一头白龙身上,一路驰骋,海中景象极速倒去。   手下的鳞片手感极佳,简直爱不释手,叶尤州实在没忍住地摸了又摸。白龙极速绕转,破水而出时带起一阵玉柱。   叶尤州被抵在一块礁石上,他打量了下四周,他还未上岸,这儿是处断崖下的小凹处,远处还能看见各宗修士陆续上岸的身影。   “师弟。”   叶尤州抬眼,额间一片湿润,白龙轻轻抵着他的额间,琥珀色的瞳仁静静看着他。   太漂亮了,不管是鳞片还是面前这双似是宝石般的双眼,叶尤州情不自禁地凑上前贴了贴。   琥珀眸中微动,下一刻,叶尤州就被凶猛地吻住,长驱直入、侵略意味十足的一个吻。   吻毕,温自怜在他脖间轻啄,见叶尤州又别开了头,他正想再出声哄哄,身后却远远传来一道声响。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温自怜猛地回头,本平静无皱的海面上骤然蹿起了一道百丈的漩涡。   叶尤州也听到了动静,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这威压压得他血气上涌。他稍稍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心里门清着,来了,遗迹来了。   漩涡之中有清越之声传出,带着愠怒:“温自怜,你在做什么?你就是这么好好修炼的?”   咦?不对啊,这蓬莱的老祖宗没道理认识师弟啊?   叶尤州心下正纳闷着,腰上一紧,温自怜紧紧抱了一下他,又在他耳边轻咬了下,低声道:“师兄,我先送你回去。”   “你觉得我会让他走?”威压越来越强,叶尤州的唇角渗出丝血迹。   温自怜心疼地替他抹掉血迹,转过脸时,眸中戾气乍现,“你再动他试试!当年你把我娘从我身边带走,怎么,如今又要将我师兄带走?”   “自怜,当年并非你想的这样,当时受位面压制,情急之下,我便带着星河先走。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我已在……”   唇角划出抹讽刺的笑意,温自怜冷冷看着漩涡处幻出的幻影,道:“别家先祖的祭典,没招来老祖宗,倒是招来了龙主大人。不知龙主大人降临,倒是小辈有失远迎。”   叶尤州惊了,原来是主角他爹来了。而且,现在怎么看都是一场父子积怨已久的大戏,他这个外人在这儿不合适吧?   那边静了一下,有些不悦:“你不该这么和我说话。”   温自怜凤眸眯成凌厉的弧度,“我真恶心你。”   这话一出,叶尤州都担心师弟会被抽死,可那漩涡只是停了下,随后对方冷声道:“我以为你费尽心机拿到龙鳞是为了见我。”   如果不是必要,他根本不想要那片龙鳞,更不想幻化成龙,这个人的一切都让他恶心。   温自怜眉眼间煞气极重,转回身时,他抿了下唇,轻抚了下对方的脸颊,柔声道:“师兄,我先施个屏障诀,有些话我怕污了师兄的耳。”   这话后,叶尤州再也听不到什么了。师弟背对着他,他看不清表情,但漩涡幻影时不时颤动两下,看起来气得不轻。   又过了一会儿,叶尤州被亲了一口。腰间被轻轻一推,一朵水云载着他往岸边飘去,他看见师弟丹唇微动,做了个口型——   师兄,等我。   作者有话说:   上章就是单纯亲亲呀(挠头   感谢在2021-12-13 23:46:12~2021-12-18 00: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橙、祺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哀家他娘的正在梳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言 100瓶;婉婉、七月伯爵 20瓶;大狸子 15瓶;绘香呀 10瓶;zcx、鹤球球 5瓶;祺盎、白泽奈、喻寒寒寒寒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大战在即了   别人家的家事不太好掺和,叶尤州上岸后施了个清洁术,边走边将藕人倒过来倒着水。   藕人倒挂着,双手紧紧扒着叶尤州的手,它捏着鼻子,摆头甩了甩着脸上的水。   有几滴水珠溅到了叶尤州袖上,叶尤州毫无察觉,他正空无地看着某处,有些出神。   刚刚那个剑张弩拔的气氛,但凡有点眼见的人都不会去打扰。但叶尤州没想到师弟和他爹的关系会如此冰封,说是仇人相见也不为过。   而且,龙主说的带走温星河是怎么回事?师弟他娘根本没死,而是被带走了?   不对,若是温星河没死,这么多年来,定然不会对师弟不闻不问。所以……师弟他娘应当是身陨了,那龙主带走的是什么?   莫非是温星河的遗体?   这就有些重口了……难怪师弟要说他爹恶心。   师弟作为一个正常人,自然是想让他娘入土为安,而为爱痴狂的龙主全然不顾他的意愿,带走了他娘的遗体。按照这样的发展,说不定龙主还在上界备了口冰棺,日日相守,千方百计、四处搜寻魂魄,试图复活对方。   叶尤州被自己脑补的一阵恶寒,手上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他低头。   小藕人攀着他的手翻了个跟斗,虚脱似的趴在他手背上。对上他的目光,小藕人背过身子,赌气似的不看他。   方才在礁石那儿时,这藕人先是被师弟扔在了一旁,他被水云捎走时,它又是紧追不舍地跟在水云后面追他,猛灌了好几口水。   它头顶那几根白毛还滴着水,耷在一块,在风中一晃一晃的,莫名有几分寂寥萧索,浑身上下都写着“快来哄我”。   虽说演的成分过多,但叶尤州仍是伸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湿漉漉的小白毛被压得更塌了。   叶尤州心里笑了下,正想再给它扶正,却见小藕人一改萎靡不振之态,“咻”的一声钻入了他的储物囊中,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   与此同时,前方猛地抓来一掌,叶尤州神色一凛,他侧身避开,拉开了些距离,看清眼前的东西后,他心里咯噔一下——   是僵人。   如水般倾泻的月光柔和地映出面前这个僵人的模样。脑袋缺了一半,空洞白目的瞳仁虚虚地盯着他的方向,暗青色的手臂像是两根铁棍,每一下攻击都带起一阵厉风。   比起他在鎏金镇遇到的那几只,这一只显然更厉害,掌掌快如疾风,身形移位在空中显出幻影。也不知是蓬莱的灵气滋养所致,还是这玩意儿自带升级系统。   躲避了几下攻击后,趁这僵人扑空的瞬间,叶尤州手腕轻转,剑光直直刺去。   僵人的脑袋怪异地转了个九十度的角,经外奇穴被戳了个对穿后,它瞬间如没了电的电玩,笨重的身体直直倒下,这动静扬起了一片沙土,沙地也跟着陷下一块儿。   海浪拍打着海岸的声响近在耳畔,带着潮气的海风阵阵拂过。这一一提醒着叶尤州,他现在还身处蓬莱。   蓬莱这么严密的守卫,这东西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怎会……”叶尤州还在沉思,远处又传来阵阵打斗声,他看了眼海面,海面上的漩涡还在盘旋,他收回目光,朝着声响赶去。   岸边停着几只福船,秋祭结束,已有不少修士打算打道回府,只是显然这个回程之路被无情地打断了。   各色道袍的修士们正拿着本命法器厮杀着,而拦着他们的,正是乌泱泱一片的僵人。叶尤州草草看了一眼,保守估计,这里的僵人也有数百只。   “救……救命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是石头做的吗?他娘的,我的刀都缺了口。”灰袍散修边躲边侧身拿大刀劈着面前这青不拉几的玩意儿。   他的刀使得“吭吭”响,可惜,面前这些玩意儿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便是一层皮也未削下,更遑论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反倒是这玩意儿挥来的拳风恨不得将他的心肝肾脏统统剜出来。   又是死死扛了一掌后,灰袍散修呼了口重气,还没喘过气来,就见那只暗青的大手直直劈近,额前碎发扬起,他瞪大了眼,疼痛却没到来,面前这玩意儿“嘭”的一声在他面前倒下。   “要害在经外奇穴。”叶尤州收回剑,他的目光越过对方,看着不远处的福船,福船上争先恐后地奔出了僵人,数量多的吓人。   “本都打算走了,谁知道又蹿出了这些玩意儿。”见他盯着福船,灰袍散修心有余悸道:“刚刚才知道,这福船内的压舱石竟全被掉包了,换成了这玩意儿。”   压舱石?叶尤州目光一动。   福船共有三层,甲板以下的舱内装着稳定平衡的压舱石,这些僵人钢板硬,用僵人替换压舱石掩人耳目,倒是好手段。   “对了,不知叶修士可曾看见温修士?”   叶尤州因着这话,偏头看向对方。   他面无表情看人时,应当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因为灰袍散修显然噎了一下,他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笑了一声,“叶修士忘了?在‘镜花水月’的时候,我们还说了几句话。”   叶尤州看着他,有了些印象,当时好像确实有个散修向师弟聊表心意,还要塞海贝给师弟。   见他神情有所松动,灰袍散修眼一亮,接着道:“这玩意儿都快占了半个岛,不知叶修士可知道温修士所在?如此境况,我有些放心不下他。”   大事当前,叶尤州实在没空搭理他。他又是一剑捅穿几个僵人,所过之处,僵人如沙袋般沉沉落下。   灰袍散修仍跟在他身边念叨,“叶修士,你看见过吗?若是看见,可否告知于我?”   “叶修士……”   “叶……”   灰袍散修的话憋在了喉间,泛着赤光的凌厉剑尖正直指着他,剑上还带着些绿色的液体,正顺着剑尖缓缓滴下。   扫到剑柄处悬挂着的碧色平安扣,散修目光微闪,他双手摊开,摆出任人处置的姿态,哀声道:“叶修士若是不说,我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拿着剑对着我,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别再跟着我了,师弟他并无大碍。僵人数目众多,若是其他宗门未曾开课,许是不知如何应对,若是无事,不如广而告之。”   好烦。   僵人烦,师弟的狂热粉也烦。   已有不少僵人朝着岛内袭去,叶尤州擦着剑追上,微冷的话语消散在海风中。   “啧,还是一如既往地难骗啊。”见人走了,灰袍散修换去了那幅苦苦哀求的姿态,他一侧的眉毛高扬着,冲着对方的背影轻吹了哨,“不过这样才好玩嘛。”   不知想到什么,灰袍散修勾了下唇,回过身道:“六姐,叶尤州交给我对付如何?我总觉得他和温自怜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我变个坤山第一美人玩玩?”   流从船上下来,闻言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敢玩就玩,出事了可别找我。”   灰袍散修没意思地将手搭在后脑处,颇为不痛快道:“知道了知道了,小宗主禁止嘛……”   小宗主都被这美人打得昏迷了月余,居然还要护着,真是造孽。   *   叶尤州一路杀来,杀到路岛主厢房前,他还未推门,门猛地从里面打开,旧伤未愈的路观鸿再次被人扛在了肩头。   扛着他的人并不陌生,黑袍兜帽正被风吹得舞动,只是这兜帽似是被粘住了般紧紧罩住对方。   风中飘着对方身上肃杀的味道,来者不善,还是个动动嘴皮就让人要死要活的言灵修士。   一来就好死不死地撞上这场景,叶尤州稍稍沉思了会儿,他还没动作,被人抗在肩上的路岛主冲他眨了眨眼,这神态动作,叶尤州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这人不是路岛主,而是路渡雪附身了。   但这通身顶级充电宝的气质无法掩藏,显然,这是真的路岛主。那这个眨眼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干涉?   只思忖了一刻,这二人便消失在了眼前。叶尤州又琢磨了一番,此番魔宗大肆动作,这么明目张胆地攻陷蓬莱,还擒走路岛主,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他们要开战了。   只是,每回擒人都擒路岛主,未免也太不厚道了。魔宗若真的有本事,怎么不去坤山宗捆了他师尊,华庭君显然是直接杀害檀阴的罪魁祸首吧。   说白了,还是柿子挑软的捏,可怜的路岛主,又当了回软柿子。   魔宗如今这般举动,莫非弋那家伙还真的练成了那邪术?   叶尤州胸中有些难言,觉得不可思议却又诡异地松了口气,颇有种这天终于来了的诡异轻松感。   事实上,他最担忧的不是檀阴复活,而是不知何时对方才会复活,一切恐惧都来自未知,现在知道檀阴可能复活了后,叶尤州反而觉得大石落下了。   大概是这块石头悬在头顶太久了,有一天终于落下了,让人又忧又觉得解脱。   同其他修士一并解决了岛上的僵人后,叶尤州看见了福船上的路家兄妹。   上了船后,路渡雪难得沉默着,吹了会儿海风就回了房间。倒是路别昔打量了他一眼,“叶修士可有受伤?”   叶尤州摇头,刚刚看见路岛主被带走的也有蓬莱弟子,显然,他们二人已经知道了路岛主的事。   又到了要安慰人的时候,叶尤州也跟着沉默了。其实,他觉得路岛主此番是故意潜入敌军的。   似是看出他所想,路别昔道:“叶修士可曾听闻先祖陨落的传闻?”   “来时听旁人说了几句,蓬莱先祖是遭人背叛陨落的?”叶尤州回忆着。   “不错。”路别昔望着海面,“先祖是在飞升渡劫那日,受了九十九道天雷,在最虚弱的时候遭道侣勾结外人,生剖灵丹而亡。”   “先祖亡时,身落飞天镜,蓬莱岛内更是自那日起便生成了一道禁制,蓬莱弟子有道侣者,若有二心,定遭反噬。”路别昔凉薄的目光稍顿,竟有些厌恶的神色,“父亲当年在外游历时,曾中了一魔宗女子的下作手段。”   “父亲醒时,那女子已跑得不见踪影。当时父亲与娘亲才结道侣,归岛之后,父亲日日遭蚀心之痛。父亲本想着能多陪娘亲一日是一日,可有一日,这蚀心之痛却突然消失了。父亲以为是先祖显灵,看出了他与母亲情深似海,为其真情打动。直到母亲奄奄一息那日,父亲才知道,是母亲偷偷施了秘法,引渡了这蚀心之痛。”   虽说蓬莱弟子们皆貌美不凡,但叶尤州万万没想到,路岛主年轻时还有这么段惨痛经历,竟被霸王硬上弓了。   “掳走父亲的那位,正是那魔宗女子所生的孩子。”   什……什么?   二姑娘是路岛主的女儿?!   这个信息量可太大了,叶尤州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此事也是父亲在不久前告知于我。”路别昔的声音有些缥缈,“虽是不耻那位魔宗女子,但父亲觉得孩子无辜,他想劝她改邪归正。”   先不论二姑娘多受檀阴器重,就说那些年她跟着檀阴做的事,也该知道她不能回头是岸了。   叶尤州又突然想到,难怪这么重要的祭祖大典,不是路岛主亲自操办。   他干巴巴安慰了几句,没想到路别昔倒是扯起了个淡笑,“听闻与好友谈心能解烦闷,同叶修士说了之后,似乎确实好受了不少。”   叶尤州也跟着扯了个不太明显的笑,面瘫能扯出这么大的弧度,已经是拿出对朋友的十分敬意了。   叶尤州没久留,因为他开始觉得有些头晕了。草草说了几句,他打算找个房间休息会儿,打开房门才刚坐下,余光就瞥见了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一团雪白。   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他就从储物囊中拿出了条系带,蒙上了眼,同时如虹剑出鞘,才刚出了一剑,那坨雪团子就“哇”了一声,哭哭啼啼道:“你欺负我,我没有恶意的,呜呜呜呜。”   叶尤州被它哭得一怔,他收回剑,既未解系带,也未看向它。上回就是看了它一眼,就进了小世界,叶尤州可不想重蹈覆辙。   这哭声实在闹得很,叶尤州扶额,“你在这儿做什么?”   雪团子哭得噎了下,“你上回把我的小世界毁了,我肚子痛了好久,你今天还打我,你欺负我呜呜呜呜。”   说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听得叶尤州自己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对它做了些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叶尤州不为所动,“那你还赶着来受欺负?”   小九停了下来,它揉了揉面粉脸,两只胖乎乎的脚在地上搓了搓,“好吧,我挺喜欢你的,我不希望你被其他人欺负,进我的小世界好不好?这样别人就不会欺负你了。”   “然后在你的小世界里被别人欺负?”叶尤州说的是流那次开着挂闯入小世界。   面粉团子被说中要害,它捂了把脸,“不……不会了。阿流她上次做的不好,我以后不会让她进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嗯。我不生你气,你走吧。”   “不行。”面粉团子有些焦急,“等你回去了,会被他们围攻的!很危险的!”   “我知道很危险,谢谢你的好意。”叶尤州没想到这面粉团子居然是来通风报信的,他有些意外。   “你……你。”这么不进油盐,面粉团子都结巴了,它一张面粉脸皱了又皱,见对方充耳不闻,甚至都躺到了床上歇息后,它急得掉了一地面粉。   躺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那面粉团子走了没,叶尤州坐了起来,细细感受了一番,没有在屋内察觉到它的动静。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摘下系带,鼻间窜入了一阵熟悉的香味,腰间被一把环住,“师兄不等我。”   声音的主人有些委屈又带着丝欣喜。 第76章 事端渐起了   房间的夹板密不透风,这么闭塞的空间,又蒙住了眼,五感被放大到了极致。   一开始只是怀疑,等到抱着他的人稍稍挪动,换了个坐起的姿势,随之扬起一阵微风后,叶尤州这才确定,他方才确是闻到了一股略淡的血腥味。   他伸去摘系带的手停在了空中,凝滞了几秒后,缓缓落下,顺手搭在了对方肩上。   不久前他才目睹了父子二人的大型争辩现场,而现在看来,师弟似乎还在这场争斗中受了伤,这种时候,难免有些狼狈,他应当善解人意地装作不知道此事。   叶尤州像是拍小鸡崽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背,腰间环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静静抱了会儿后,覆着眼的系带似乎被触碰了一下。   “师兄为何戴着这个?”   微凉的气息小绒毛似的在他面上轻轻扫过,叶尤州当即就有些不想回答了,可少年却紧追着又问:“为何,师兄?”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应对那个防不胜防的混球面粉团子。不然这大半夜的,谁没事在这蒙眼,又不是在搞什么奇怪的play。   想到这处,叶尤州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在师弟面前戴着系带确实挺奇怪的,在被师弟误会和体谅师弟二者之间反复挣扎了片刻后,叶尤州向系带探去,并且努力为自己正名道:“师弟,刚刚那个面粉团子……”   他话还没说完,手也才刚碰到系带,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温自怜的声音同他的手一般冷,“那东西又找上了师兄?!”   被投入小世界时吃的苦受的累,叶尤州还历历在目,但就事论事,他道:“这面粉团子似乎并无恶意,反倒是提前来告知我,魔宗等人已在岸上埋伏。”   “魔宗此番这么大的动静,谁人不知道岸上有埋伏?那东西只是虚虚的抛出句大话,师兄若是不加以警惕,那东西许是会再来哄骗师兄。”温自怜顿了下,似乎明白了过来,他的语调蓦地低了下来,“师兄束着系带,原是为了防它。”   “原是为了防它……”温自怜又重复了一遍。   身上突地一重,叶尤州的耳朵被咬了一口,又被带着力度地舔了一下,跟冒了火似的,他缩了下,制止道:“师弟,别……”   叶尤州的制止无效,不仅耳朵被咬了,左右脸颊还都被咬了一口。最后,他感觉到眼上一沉,丝质的系带在他眼皮上细细摩擦着,冰凉凉的唇轻轻落下。   叶尤州真不知道是主角都这么天赋异禀还是独师弟这么会撩拨人,他觉得自己快烧成了一个火炉。   白玉的颊侧挑染上了晚霞最艳的色泽,温自怜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低低道:“这个系带是白色的。”   白色的怎么了?叶尤州一头雾水,眼上又是一重,系带被轻轻抚过。   “摸起来的触感也如我的发带一般。”温自怜的手流连在系带上,一边摸一边用极轻的音量道:“我还以为师兄是故意的。”   叶尤州听的一怔,天地良心,这系带是他不知哪年随手抛储物囊中的,但仔细一想,这东西看起来似乎真的就是师弟的同款。   “原是我多想了。”   少年埋在他颈侧,说得要多低落有多低落。   叶尤州发现师弟真的很喜欢这个抱着他然后把脑袋埋在他肩上的姿势,考虑到师弟的伤势,他没敢用力回抱,只轻轻抚了抚背。   触到一手顺滑的墨发时,他又忍不住开小差,所以师弟用的到底是什么皂荚,真的好香啊。   “师兄怎么不问我刚刚在海上的事?”   叶尤州故意不去提,却没想到对方主动提了起来,虽然是有点好奇,但叶尤州可没有扯别人伤疤的爱好,“若是不想说,便不必说。”   锢着他的手又加了些力度,叶尤州就像是一张纸片,简直要被揉碎在对方怀里。   “可是我想让师兄问我,我想让师兄知道我的所有事。”温自怜执拗又坚定。   叶尤州又结巴了,“那……那方才在海上……”   温自怜低笑,似乎是满意了,提到那位时,他唇角的笑渐敛,带着些讥讽,“龙主大人受限位面,这么多年都不曾出现,此番出现,是在上界的通天石内看到了我的劫难。此次劫难,与檀阴有关。”   与檀阴有关……叶尤州想到了书中檀阴复活后重创了主角那段,只是现在剧情有了极大的偏移,师弟也早早拿到了龙鳞,而升级后的主角完全有实力能与檀阴一战,所以檀阴重创主角这一事并不成立。   叶尤州苦思冥想,脑内又开始晕晕沉沉,他咽下喉间泛上来的苦水,身子往夹板上靠去,后脑还没碰到硬质木板,有一手将他揽去,一阵颠倒,叶尤州反应过来时,他已靠在对方腿上。   太阳穴上搭上两指,正力度适宜地按压着,“师兄又晕了么?”   额间的碎发被拨开,温凉之物落在他额间,他听到师弟轻声道:“我同师兄说,是我不想瞒着师兄,更不想师兄替我忧心。不论是百年前的恩怨,还是如今魔宗欲要围剿我的局面,我想我能自行处理好。”   青草香的膏药轻抹在肌肤上,耳边的声音由远到近,一阵低笑的气音在他耳边徘徊,“自然,师兄若是不想旁的,只想我便更好了。”   叶尤州开始庆幸系带遮去了他的视线,脑内却自动浮现出对方含笑的凤眸,弯起一道好看弧度的丹唇。他往外躲了些,下一刻又被挪了回去。   说完这句,似乎是怕再闹会让叶尤州更难受,温自怜不再闹他,手指技巧地打着圈,细细揉压着。   叶尤州昏沉着躺了不知多久,他闻到了药味,呛鼻又浓烈。这味他不陌生,乘船来蓬莱时,他就喝了这一袋浓茶。   “师弟,我好多了。”   不必再喝这玩意儿了,这东西难喝的要命。后面的话,叶尤州自然没说出来,要脸。   可惜,反抗无效。瓷勺探到了他唇边,叶尤州认命地张嘴喝下,一勺又一勺,苦得心肝肺都揪起来了。   又有一物递来,叶尤州顺从地张嘴含住,麦芽糖的甜味在口腔内蔓延开,可惜只指甲大的一片,尝了这么点甜,还不如不尝,反倒觉得舌根更苦了。   “师兄还想吃糖吗?”温自怜问。   又不是小孩,谁会贪糖吃?叶尤州选择死要面子活受罪,苦死他也不点头。   香波晃动,眼前的系带被扯下,重见光明的叶尤州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全身上下扫了眼,没看见血迹和受伤的痕迹后,他松了口气。   温自怜任他打量,半晌后他挑起嘴角,“师兄该不会以为我受伤了,又不忍打破我的自尊,这才迟迟不摘系带?”   被戳穿心思的叶尤州微抿唇,不答。   “师兄你真是……”温自怜偏头顿了下,随后他从手中的小锦囊内拿了块麦芽糖。   饱满润泽的丹唇虚咬着小糖块,温自怜一点一点凑近,将人逼退至角落。   【师兄真不想吃糖吗?此处只我们二人,师兄若是害臊,不如传音于我,只传于我。】   唇间的糖块已被濡湿,美人垂眼凝视着他,一呼一吸之间皆似毒药般,蛊惑人心,诱人沉沦。   叶尤州觉得他应当确是中毒了,症状还不轻。他喉结微动,如果传音也有语调的话,那他的声音应当会颤的不行。   【要。】   就这么一个字,叶尤州便被扑倒,好好地享受了一番吃糖的乐趣。辗转碾压,舔舐勾缠,甜丝一缕一缕地霸道又不容拒绝地逼退了一嘴的苦味。   分开时,整个口腔内都是甜味,让人沉溺,分不清东西南北。   温自怜在他唇边嘬了下,捧住他的脸,又亲了一口,“师兄睡吧,到渡口后,我叫师兄。”   晕船时的睡眠并不太好,叶尤州中途迷迷糊糊醒了几次,一次是他听见了路渡雪的声音,好似是来同他谈心的,但还没说几句,就被师弟以他在休息打发走了。   叶尤州敢肯定,如果说话的不是师弟,路渡雪绝对会直接推门而入。   后来一次好像是秦正清来给他送药,这小子在门外呜呜啦啦哭嚎半晌,说是又见着这些僵人,吓得半死,还好还记得他说过的话,战战兢兢干倒了几个。   不过秦正清也没久留,得知是师弟在照顾他后,溜得比谁都快。   抵达渡口后,没了海内的屏蔽,铺天盖地的通讯符传了过来。   大抵内容便是魔宗以焦符为首正式宣战,僵人大肆出没,以坤山宗为界,方圆百里内不少城镇已被攻陷,魔宗此次更是猖獗地灭了不少小宗门。   坤山宗内已广派弟子支援,此次渡口处,往常来接应的坤山宗弟子们也不见踪影,许是忙忘了。   下了船,手还被牵着,余光见路家兄妹也下来了,叶尤州想缩回手,还没来得及,就听路渡雪叫了一声,“叶尤州,你们,你……”   路渡雪这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以他和师弟为中心,周围一片的修士全被他们吸引了目光,当然,他们看了一眼后,又都移开了视线,面上很是平静,但心内许是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叶尤州无从得知他们在想什么,反正他挺想死的。   还好没尴尬多久,路渡雪就跟在路别昔身后跑走了,边追边纳闷着问:“哥,你怎么这么平静,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些什么?你居然不告诉我!”   叶尤州赶紧将手收回来,温自怜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一下,还未说话,身后就传来一声略带轻咳的声响。   “自怜,别来无恙。”   这么虐恋情深的一句话,瞬间就把叶尤州尬了出来,他闻声看去。   焦符正负手站在不远处,他面容苍白,说话间时不时咳嗽一声,一脸的重伤未愈。但他身后正站着神色各异的七人,从弋到那个灰袍散修,都是熟面孔。   传闻天字十修中有三人暴毙,如果是真的,那眼下还真人全齐了。   迎接着他们的还有魔修们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僵人大军,叶尤州明白此次在劫难逃,这趟魔宗,他们是去定了。 第77章 关押一日了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魔宗和坤山宗的主战场在这儿呢。   若只是个人恩怨,根本没必要这么大阵仗。魔宗倒是胃口大,这次是想将蓬莱和此次参加秋祭的修士们全都吃下。   这种时候硬碰硬,就真是傻子了。师门曾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认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于是,此次交锋,蓬莱弟子折损十余人,散修身亡两人,而坤山宗弟子无一人受伤。   同被束着捆仙绳扔在地牢中,叶尤州身上纤尘不染,反观路渡雪等人皆是灰头土脸。   地牢内除了他们外,还关押了一批修士,见他们进来,眼里的光又黯了下去,神色灰败。   叶尤州看见他们后也是微怔,魔宗可没这好心留下活口,此次将他们捉来,显而易见,是想将他们炼化成僵,没什么比把敌人变成同伴更好做的买卖了。   关押在这儿的修士大都明白这个道理,气氛凝重,压抑而沉闷。   不过,秦正清显然不在这个聪明人行列里,他蹲在叶尤州身边,眨巴着眼,小小声道:“叶师兄,温师弟被单独带走,你不担心吗?”   担心?叶尤州确实挺担心的,焦符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病秧子样,他怕师弟一个下手重了,对方就一命呜呼了。   至于担心师弟,那真是太多余了。就凭师弟几次压制他的交锋来看,若不是怕他们受牵连,师弟可能直接大开杀戒了。   叶尤州的目光有些怜悯,他们对升级后的主角的实力毫无所知。   秦正清被看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他摸了摸手臂,一点一点将脑袋靠过来,他环视了一圈简陋的地牢,语气唏嘘,“都说魔宗骄奢,我还以为地牢里也是镶金的,原来天底下的地牢都一个样啊。”   “不必过多忧虑,这地方也待不了几日了。”   秦正清凑耳过来,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叶师兄,你是说师门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   “你不如看看那些被关押了几日的修士们。”见秦正清还有些懵,叶尤州体贴道:“可有看见他们裸露出的手臂?”   “手臂?手臂怎么了……”秦正清闻言认真看了起来,看见那些修士手上渐布的青藤样痕迹后,他嘴巴张成了圆,失声了。   缓了一会儿后,秦正清眼圈红了,“叶师兄,咱们之后也会变成这样吗?叶师兄,我还没拿过大典的第一呢,我舍不得死,我还舍不得我爹娘。况且,变成僵人,这死法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如果知道秦正清会变成这样,叶尤州一定不会提醒他的,从知道真相后的每一刻,秦正清都在哀哀戚戚地念叨着他的临终感言。   直到牢门被打开,一声欠打的笑声在他面前响起。   “小修士,许久未见,可有好好养我们的崽?”弋抱胸斜倚在牢门旁,一双泛着冷光的乌眼似是兽瞳般紧盯着他。   秦正清看了看面前俊美妖邪的魔修,又看了看自家叶师兄,他觉得脑容量不太够了,叶师兄和这魔修都有崽了?怎么……怎么生的?难道生子丹已经研制出来了?   不……不会吧,那温师弟怎么办?   秦正清还发着愣,身边的叶师兄就被银丝勾着腰带走了。牢门再次被关上,他还没开始嚎,守门的小妖童向他露出了一口尖牙,秦正清立马闭嘴了。   叶尤州被扔到了床上,弋在他身上搜寻着,叶尤州看弱智般看着他,“许久不见,都忘了阁下是失了魂还是丢了脑?”   听着他的嘲讽,弋捏着他的下巴,“小修士,知道如今你是何处境吗?我似乎是对你太仁慈了,还是你忘了,我们魔修从不在乎什么框条,譬如……”   脖间搭上冰凉的指节,弋沿着他的脊柱轻扣着,在他耳边低语,“譬如,我若是想,你今日便会被我扎上魂线,日日受我操控,步步不能离我。”   叶尤州已有一手从捆仙绳中脱了出来,他冷着脸回瞪。   弋对上他看死人的目光后笑了起来,银丝沿着叶尤州的脸部轮廓流连着,轻柔地似是爱抚着情人,可弋脸上的笑却丝毫无温柔可言,反倒透着些疯狂残虐。   叶尤州手中微动,他真的要受够这变态了,手上一个定身诀正要捏好,弋却直起了身,他几步走到门外,“二姑娘怎么来了。”   接下来便是一场无言的沟通,二人传音了一会儿,弋几步走回来,手指微动,银丝死死钉住了叶尤州的双手,将他固定在了床上。   弋嘴角噙着笑,眼中乌沉沉一片,“小修士,你该不会以为我没看见你这些小把戏吧?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房门被关上,叶尤州侧头看了眼手上的银丝,虽然这弋是有两把刷子,但这银丝还真难不倒他。   虽说利刃劈不断,可阵宗的宝贝藕人专克这类邪物,叶尤州正想招呼小藕人出来,床边鬼魅般的多了一人。   黑袍兜帽遮掩了来人的面容,她立在床边,许久未有动作。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叶尤州心内叹了口气。   “破。”   银丝应声断裂,叶尤州诧异看向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弋找你是为了魂灯内的阴魂。】   听到对方传音给他,叶尤州更震惊了。他自然知道那变态找他是为了阴魂,也见识过对方的执着程度了。   【魂灯内有两只阴魂,你应当已让路别昔分离出了吧?弋要的是另一只,那是檀阴的残魂。】   【将那残魂拿出来,快,趁他未回来,毁了它。】   接二连三的爆炸消息,砸的叶尤州几乎要怀疑世界了。他突然意识到在福船上时,路别昔同他说的那番话,可能并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向他传达,二姑娘是他们这边的人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二姑娘跟在檀阴身边这么久了,没道理……等等,当初流被抓回宗内,师尊曾提到天字十修都被檀阴洗去了记忆,当做杀人工具般培养在身侧。   可他在弋的山洞时,还撞见了对方回顾死前战场。莫非,天字十修们在檀阴被封印后,早借着法子恢复了记忆。   那么……面前的二姑娘也知晓自己是路岛主的女儿?   若是这样,二姑娘在内偷魂,故意送断指,给路别昔指路招魂,随后在借他之手将这两只阴魂分离出来。可若是她真想毁了这阴魂,偷出阴魂之时便可毁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不必怀疑我,那时只是随便带走了两只阴魂,近来弋态度反常,我才意识到带走的阴魂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阴魂。】   叶尤州拿出了储魂瓶,苏长恩正在瓶内呼呼大睡,他揪出另一只阴魂,这只阴魂甚至没有清晰的面容,面前的二姑娘却如临大敌。   【是他,是他的气息。】   “火焚。”红唇微张,面前的阴魂张牙舞爪地扭曲着,一阵烈焰后,阴魂化为一簇齑粉。   如此雷厉风行,不带一丝犹疑,叶尤州彻底信了。想到被掳走的路岛主,先前他还以为是魔宗要继续榨干充电宝的价值,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是为了保护路岛主。   处理完阴魂,二姑娘转身便走。   “二……也不知是继续叫二姑娘还是路姑娘,总而言之,多谢。”   黑袍兜帽脚下一顿,房门再次掩上。   得了自由,叶尤州本打算在屋内等等弋,先解决了他,再从他口中威逼利诱出檀阴肉.身的下落,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来。   房门再次被推开时,进来的是竟是三师兄。   三师兄提着把滴着血的剑,见叶尤州还被绑着在床上,他甩了甩剑上的血,不是很明白,“六师弟,你在这玩儿呢?”   三师兄斜了眼他手上一眼假的捆仙绳,一脸的你在逗我。   叶尤州尴尬地扯下捆仙绳,忽略掉这些细节,“三师兄,你怎么来了?师尊他们也来了?”   “早来了,这群魔修真是狗娘养的,我们去浮水县支援时,愣是搞了个僵人围城,城内还都是百姓,走也走不得。等安顿好那些百姓,都到这个时候了。去渡口那儿没接着你们,便知道你们一准是被这群魔修给捉来了。”   三师兄说着把剑丢给了叶尤州,他喘了口气,顺势在门槛上坐下,“六师弟,帮师兄擦擦剑吧,累死我了。”   叶尤州:……   等稍稍歇息了会儿,叶尤州和三师兄出去时,白云间内四处可见坤山宗的弟子。   叶尤州:“师尊在何处?”   “估计去追弋了,这次的事全是他一手策划的,连焦符都被他威胁着宣战了。不然就魔修这么点小胆量,怎么敢和我们叫板。”三师兄嗤之以鼻,又道:“不过弋这家伙倒也有些能耐,不知怎么又搞出了檀阴的血咒,这确实有点棘手。”   走到大殿时,焦符正咳嗽着向其他几位长老们赔罪,态度可圈可点,白面小脸上犹带病容,让人不忍责怪。   叶尤州在殿外看了会儿,由衷觉得焦符真的是个人才。当年能被檀阴当做义子收在身边的人,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不论是上回的事,还是这次的“被威逼利诱”,焦符似乎永远都是清清白白的,叶尤州真想知道,他是真的毫无歹念,还是心思过重,步步为营、一丝不错地自己摘的个干干净净。   感受到目光,焦符穿过人群,同叶尤州对视了一眼,面色如纸的脸上仍是带着浅笑,丝毫没有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敌视。   叶尤州收回目光,“对了,三师兄可有见到十七师弟?”   “你说小十七?”三师兄弹着下腰间的酒壶,大事当前,不能喝两口,只好弹酒壶止渴。他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道:“小十七似乎是去寻檀阴了,这源头不解决,这么一波又一波的僵人搞不定嘛。”   叶尤州想起了这坎,就是当初书中让他捶胸顿足的一句话。   【温自怜发现了对方的藏匿之处,檀阴惨死剑下,天下得以安宁。】 第78章 甩甩泥点了   浮水县内的百姓早奔逃他处,青石板路的长街上散落着具具青灰色的躯体,肢体七零八落,街道杂乱不堪。   这样荒败的长街,因着面前执剑的少年而显出几分蓬勃的生机来。腐朽破败之地,少年单手拿剑,锋利锐芒的剑身上有血汇聚、滑落。   不论是握着剑时凸出的指骨,还是对方冷冷瞥过来的视线,都让弋觉得头皮发麻,血液震颤,指尖绷紧了银丝,只想狠狠地扎进对方的脊梁柱内。   这副不加掩饰、如同兽瞳一般的视线,温自怜并不陌生,对方也曾用这种灼热的、几乎要将人穿透的目光注视过叶尤州。   温自怜眼里的温度直降冰点,须臾之间,他侧身刺去。   他们刚刚才从魔宗一路大战至这地方,方才还陷入了僵持,这时又由温自怜打破了这僵局。   弋不闪也不躲,在杀意直抵鼻尖时,有一人挡在了他面前。遍体的青蔓纹路,死寂无光的双目,一头随风狂舞的墨色长发下掩藏着密密麻麻的银丝,这具肉身都被弋的银丝扎了个面目全非。   眼前这人是檀阴,却又不是檀阴,只是个承载血咒的肉身罢了。虽是肉身,却也是刀枪不入的躯壳,缠斗起来不免要费些气力。   若是旁人会被檀阴拦下倒还正常,可若说面前这美人打不过……弋阴沉的目光跟随着对方打斗的动作,这美人当时闯他老巢,撕烂他躯壳时可一点也不含糊。   探寻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后,他眉头微挑,有些耐人寻味道:“你受伤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锐利的银光,数百条银丝被齐齐斩断,弋闪身退至一处高楼之上,他操控着檀阴再一轮发起攻势。   “听说蓬莱仙岛祭祖时海上曾有异象。”弋勾着手指,操控着檀阴又狠又猛地拳拳击去,嘴上颇为闲适道:“是你爹来找你了?”   “当年被灭满门时,他只能袖手旁观。如今我借势重起,他不仅袖手旁观,竟还和你大打出手了?”   弋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道:“你们父子倒是有趣,你说,若是让众人知道这上界的神仙都是这般模样,他们还会大嚷着修道为上,还会做着飞升的大梦吗?”   “倒不如都与我一同沉沦,既是追寻不死不灭,何不投入我们魔宗,修鬼道,成僵人,我保他们魂魄不灭,永生不死!”   对于弋野心勃勃的话语,温自怜丹唇半挑着,嘲讽般:“胡言胡语,不知所谓。”   银丝又被斩断几根,弋又换了个落脚点,眼底划过一道暗芒,道:“你和你师兄倒还挺像。”   他摸了把颊侧渗血的伤口,看了眼手上的血迹后将其舔入口中,眼中疯狂更甚,“美人果真都刚烈,你是这样,你那师兄也这样。”   话音刚落,又是一剑刺来,弋飞速闪避,嘴角勾着笑,“哦,不让提那小修士?你倒是在意他。不过,这小修士确实有意思,都是上好的魂魄,将你或是他制成魂奴,似乎都不错。”   霜寒剑破空袭来,声冷如罗刹,“你找死。”   *   顺着金丝线一路赶到浮水县,叶尤州注意到三师兄频频望向他的视线,这次三师兄再望过来时,他偏头和他对视。   三师兄僵了下,目光上下左右看了遍,回头发现叶尤州还看着他后,他尬笑了两声,“六师弟啊,不怪三师兄多嘴,这金丝线……”   地上一片狼藉,叶尤州脚下注意着左右横卧的僵人,回道:“先前我赠与师弟的。”   “哦哦哦哦,原是这么回事。”三师兄又隐晦地看了眼叶尤州,合着在宗内弟子们为小十七大打出手时,六师弟早就先下手为强,不知何时已经搞定了小十七?   可以,不愧是六师弟,练功快,泡男人也快。   后来一段路,叶尤州总被三师兄以一种敬佩的目光打量着。   应对三师兄缠绵视线的最好方法就是无视他,叶尤州一路瘫着脸,等金丝线带他到了目的地时,温自怜正擦着剑,他身旁躺着具僵人。   温自怜刚收好剑,听到动静,他看向二人,见到叶尤州时,他眼中有些欣喜,转瞬后平静道:“师尊方才赶到,带走了那魔修。”   叶尤州将地上的僵人踢的翻了个面,发现是熟面孔,就是他曾在师弟梦魇时看见的檀阴。   不过差别就是,这檀阴身上布满了断裂的银丝,看着就像是刚从蛛网上拔下来的。   说真的,看到书中关于檀阴的结局只有一句话时,他的内心是燃着把火的,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被主角手刃了的檀阴时,他心中更多的是茫然,还有些空落落的。   ……似乎太简单了,简单到他都有些不安。   叶尤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师弟,还没细看,就被拥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师兄被带走时,我真想什么也不顾了。可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那样太任性了。”温自怜抱着他,力道逐渐收紧,喟叹道:“师兄没事就好。”   叶尤州熟练地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等他想起来边上还有人时,三师兄已震惊着瞪大眼看他们。   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起码现在,三师兄就被他们二人之间那股子浑然天成的亲近劲儿给震撼到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六师弟原来也会安慰人给他的震撼更大,还是小十七居然会撒娇给他的震撼更大。   这两人没中邪吧??三师兄左右摇摆着看了他们几眼,得出了结论,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犯了大煞——煞风景了。   三师兄干咳了几声,顺手抄起地上的檀阴,“六师弟,十七师弟,我先回去复命了。”   叶尤州后知后觉地退开些,他的手搭在对方臂弯上,还没收回来,又被捉了回去。   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些什么,温自怜抓着他的手,道:“师兄这就不好意思了?那若回宗后,我同师尊禀明我们二人之事……日后我与师兄结为道侣,师兄难道还要躲着我?”   “道侣?”叶尤州一怔。   见他这反应,温自怜睫毛半垂,低下了声,“师兄是不愿吗?”   “不是。”叶尤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有点太快了……但他与师弟相识多年,更是出生入死多回,比起修真界中只奉一纸婚书或是只为互惠互利而成对的道侣们,又确实谈不上快。   “那师兄是答应了?”温自怜看向他,丹唇半抿,浅笑盈盈。   叶尤州拨了下剑柄上的平安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对方显然会意了,他感觉到耳尖被轻轻拨了一下,有些痒。   虽是这么说,但叶尤州真没想到,回宗后,师弟会带着他直奔师尊住处。   只是,他们这会儿来的不赶巧。今日师尊这地方挤满了人,三宗宗主齐聚,还有零散着各宗弟子,屋内静默着,一副讨论大事的派头。   才刚踏进去,叶尤州耳边就响起寇池满含愠怒的声音,“叶尤州,你的手放哪儿呢?”   本来大伙儿都在低头式沉思,因着寇池这声,大半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先是在他和师弟间绕了一圈,最后又停在了他们二人交叠的双手上,眼中或多或少都划过些讶异。   一路过来,叶尤州试图过抽回手,可他才动了一下,温自怜便会转过头来,也不说话,只拿那双眼尾微翘的凤眸瞧着他,虽然没有谴责的意思,但叶尤州却被看得心虚了,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伤人了,也没多想,索性随他去了。   寇池这嘴,十年如一日。   看都看到了,还在众师弟和尊长恩师面前,叶尤州也没想藏着掖着,但被寇池这么一闹,他看了他一眼,“牵手,看不出来?”   本要上前拦人的温自怜脚下一顿,掺了胭脂似的唇瓣勾起抹弧度,他窝在叶尤州身后,抿嘴浅笑的模样像极了被护犊子的小媳妇。   寇池本还要发作,可看叶尤州神色坦然,身后的温自怜更是毫无脾气,任他牵着的模样。再对比自己当初牵手未遂,腹中还惨遭一剑重创的经历,眼前这幕,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你们……”   寇池还没“你”出来个所以然,就被阵宗宗主顾渊清截了话头,“寇池,你同华庭君再说一遍此次预言。”   被师父点名,寇池收敛情绪,清声道:“此次魔宗之事,弟子开灵台,设阵法,阵中现出一话。”   “上位的神明将降,一切皆会尘埃落定。”   “嘭——”重物被丢到了众人中间。   三师兄抱着个酒葫芦,颊侧酡红,目光倒还算清明,他指了下地上被七捆八绑的僵人头头,“弋被关在地牢,这玩意儿也找到了,还要’神降‘做什么?”   顾渊清见他这模样直皱眉,但也未说什么。华庭看了看他怀中的宝贝葫芦,被顾渊清斜了一眼后,润声道:“方才游历弟子飞书传来,为师草草算了翻,已有十二城传书,城中有僵人出没。”   按理说,源头已被控制,根本不可能还有源源不断的僵人出没,除非——眼前这檀阴不过是个小分支,弋既能再造出来一个,那自然也能如甩泥点般挥造出大群“檀阴”。   众人都想到了这点,一时间屋内空荡无声。   逼供弋等同于白搭,这鬼修疯的彻底,同疯子讲道理更是天方夜谭。当年檀阴败于华庭手下,关于如何处理通身血咒的檀阴,各宗尊者探讨了足足月余。   最后封印檀阴时,还是千书传唤蓬莱先祖出海。当时的蓬莱先祖已是半神之身,他召“神降”,设封阵,在那之后,檀阴被永困封阵,神光四溢,僵人自此销声匿迹。   “虽说预言如此,可召‘神降’谈何容易?蓬莱先祖本就渡劫在即,有一窥上界之力,如今的修真界中,有何人能有这实力?”   “若是常人召神,恐怕还未见到神明,便浑身爆裂而亡了。”   各宗谈论了半宿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甚至有人怀疑起了阵宗的预言,气得寇池差点没大打出手。   众人散去时,华庭叫住了温自怜,“十七,为师有话同你说。”   至于说了些什么,叶尤州并不清楚,当夜,他就带领剑宗弟子们前往了被围城的梧桐城。   清理了大半个城的僵人,叶尤州目光虚空地看着药宗弟子们熬符纸给百姓。   他还在想着阵宗那句预言,在说到召神时,叶尤州便联想到了在蓬莱时,不召也来的主角他爹。   当年蓬莱先祖半神之躯召神也元气大伤,渡劫失败,还被背叛的道侣背后插刀。若本就是神明之子召神,也会这样吗?   准确来说,是半人半神血统。但这种时候,大概率都是主角拯救苍生,然后跌下神坛,被先前的各种虾兵蟹将羞辱取笑,最后黑化扭曲,开启第二部《涅槃重生》。   但这狗血破文也会有这套路?叶尤州十分怀疑。按照这狗血破文的套路,很有可能就是主角跌下神坛,然后被各大人渣这样那样。   想象了下画面,叶尤州手里乘着符粉的碗多了几道裂痕。   心情不妙之际,正巧看见寇池风风火火地直奔他而来,叶尤州二话不说,给了一下。   鬓角的一缕长发被削落,在空中飘了飘,缓缓落地。   寇池僵愣的宛如冬日里隔了夜的面条,本就受了一肚子气,他还没出气,对方倒好,直接给了他一剑,寇池眼圈都气红了,“叶尤州!你是不是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7 23:56:14~2022-01-05 00:0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祺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晦气的阴间人 10瓶;婉婉 7瓶;竹不青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借酒浇愁了   本以为按着寇池的性子,早就和他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可除了这句话,寇池并未有所动作,只胸廓间的起伏较为明显。   要打就打,拖拖拉拉的可一点也不像对方的作风。   叶尤州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没被换壳子后冷淡道:“寇池,你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寇池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桃花眼中藏着一涡风暴,看上去很想直接扑上来咬死叶尤州。   金边黑身的戒尺在寇池手中亮出,他单手紧握尺衡,一向潋滟多情的双眼此刻却如结霜冻,他沉声道:“叶尤州,什么时候的事?”   阵法自他脚下布开,深蓝的结界如一汪碧海,将他们牢牢包裹在内。   寇池没说什么事,但二人显然都知道这事是什么事,他问的是叶尤州怎么和温自怜搅到一块了。   还不等叶尤州答复,寇池嗤笑了一声,又道:“当初我巴巴地问你温师弟的喜好时,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当众出丑,在温师弟面前出丑。枉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只是护师弟心切,而我又花名在外,你不信我是真心的。现在看来,叶修士倒是好手段啊……”   寇池噙着笑,尺衡在手掌间轻拍,他上下将叶尤州看了个遍,话里却无半分笑意,“叶尤州,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浓浓的挑衅和这阴阳怪气的劲儿,生怕叶尤州听不出他的不满。虽说那时候叶尤州确实没这意思,但寇池此刻正在气头上,解释或是不解释,意义不大。   于是,叶尤州撩了下眼皮,“打吧。”   听到这话,寇池脸上彻底没了笑意,他没想到对方还真是连解释也不打算给他一个。也是,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之间向来不就是以武服人吗?   瞬息之间,漩涡四起,赤光同蓝光交织共舞。战况良好,结局意料之中,叶尤州自信收剑,随后就以一个怪异的收剑姿势僵在了原地。   这感觉不陌生,叶尤州甚至有心情和寇池抬杠,“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招,也就你用的出来。”   即使身上挂了些彩,寇池一双眼却仍发着亮,带着些不甘。听了这话,他鼻间重“哼”了一声,“兵不厌诈。”   叶尤州:“这阵法什么时候过?”   “怎么,急着回去和温师弟卿卿我我?”最后四个字寇池简直是从牙关里逼出来的。   “你都在想些什么?大事当前,僵人踪迹不定,自然需及时回宗待命。”叶尤州说道。   寇池冷哼:“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你也别想走了。你当初根本就是存心看我笑话,故意使绊子好让你有可乘之机吧?真阴险啊,叶尤州。”   这误会真的大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叶尤州瘫着脸道:“当初劝你是真的,后来的事我也没想到。再者,寇池,你真觉得是因为我从中作梗才导致你与师弟错失良缘?”   寇池静了下,又冷笑道:“那也有你的一份。”   在阵法中沉默地待了会儿,寇池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为什么?”   叶尤州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温师弟,”寇池语气哀怨,“他为什么选你?明明我才是他的命定之人……”   “……明明我才是。”   寇池小小声地低落地重复着这句。   叶尤州被定着看不见他的表情,脑中却突然冒出对方变成魇兽时背对着他鼓成一团的毛绒身子。   细想一番,当初骗寇池那会儿,他确实做的不对,这会儿他也确实理亏在先。安慰失恋的朋友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叶尤州想了一番,叫道:“寇池。”   “叫你爹爹做什么?”   叶尤州:“……”   他不和小人计较,“喝酒去吗?”   寇池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叶尤州你真的有病吧?你找我去喝酒?你当我寇池是什么人?”   半个时辰后,酒肆中。   寇池满脸通红,眼泛水光,嘴角脖颈间皆被酒水湿润,他身形微晃,已有几分醉意。他手里捏着只酒壶,蒙头灌了会儿后,伸手往桌面探去,探了会儿没没摸到东西后,他眉间狠皱,“尺衡!连你也吃里扒外?”   被指吃里扒外的戒尺正被它的主人垫在桌腿下,刚刚寇池一掌劈歪了桌子,又嫌桌子晃得厉害,硬是不顾手中的戒尺强烈的拒绝之意,硬塞到了桌腿下。   摸不着尺衡,寇池也没坚持,他又猛灌了口酒,一手撑桌,眯眼打量着叶尤州,看了会儿后,他嘴角勾笑,轻佻地吹了声哨,“美人,叫什么?”   “……”   叶尤州指尖渡出酒水,看着眼前的醉鬼就头疼,他是想带对方借酒浇愁,但绝不是这副醉醺醺的鬼模样。   况且,除了喝酒,叶尤州还有事要问他,喝酒不过是个噱头罢了,但他也没料到寇池会变成这副样子,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清他说话。   叶尤州死马当活马医,“神降’的预言,你还未说全吧?”   听到神降,寇池神情冷静了些,就当叶尤州以为他清醒时,对方却伸手要牵他的手,“美人,问我这个,你要拿什么来还?”   叶尤州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面瘫脸上新添了几丝寒气,寇池收手轻“啧”了声,老实了些,“说全不说全都一样,只是句前提罢了,这指的还不是温师弟。”   “什么叫‘指的还不是温师弟‘?”叶尤州探究地看着对方,寇池这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师弟的身世?   醉鬼却不配合了,“就是字面意思呗。”   寇池抬眼看了他几眼,眯了下眼,“你也可怜,抱不了几日美人了,神降后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料到呢?”   若说对方醉了,可偏偏寇池还知道他是谁,可若说对方没醉,又怎么会……   叶尤州再次面无表情地打掉对方伸来的爪子,“你说的前提是什么?”   寇池嘟囔了几句,声量略低,叶尤州凑近,听清他说的话后,他眼睫垂下,还在深思,脸上突然多了一温热之物。   醉鬼的手掌温度很高,还不要命地在他脸上摩擦了两下,叶尤州还没来得及拍开,边上突地传来一声惊呼。   “叶师兄,寇师兄……”   叶尤州回头看去,第一眼便看见了一众弟子前站着的温自怜,他面容平淡,投来的目光很平静,凤眸中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弟子们手上皆拿着阵宗派发的僵人捕获仪,半大个勺子样的司南仪未发现僵人踪迹,正如无头苍蝇般乱转,一如叶尤州此刻的心情。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尤州迅速地像是逃命般地从寇池身边撤开,明明根本没什么,叶尤州却有些做贼心虚,他还未说话,桌边便有一人站定,“此次巡视,宗内严令禁止饮酒。”   温自怜先是看了眼衣领大敞、醉意明显的寇池,目光转了半圈,落回到了叶尤州身上,问道:“师兄是忘了吗?”   叶尤州没忘,他是明知故犯,这没得跑,但重点不在这儿,领罚倒是次要的,师弟要是误会了,麻烦就大了。   “师弟,并非你想的这样。”这话说出口,叶尤州都觉得自己是个渣男了。可现在周围全是弟子,若是说起他和寇池之间的恩怨情仇,那日后宗内的流言必然很精彩。   “无苌。”温自怜唤了身后一弟子的名字,“此次师尊让我们出来,是为何事?”   华庭君亲传弟子百位后都按字辈排序,“无”字辈当是新入门不久的弟子,叶尤州瞧着他便陌生,没见过这弟子。   被叫到的弟子出列,正色道:“有三师兄醉酒后被僵人划伤为前,师尊特派我们这支小队前来督促,若发现弟子饮酒,当捉回宗内,罚跪静室。”   “不错。”温自怜拿起桌上叶尤州剩下的余酒一饮而尽,红唇被酒水打湿,他抬手擦了下唇角的酒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道:“我与师兄皆已违纪,当罚,劳烦师弟们将我二人带回宗内领罚。”   *   静室内的蒲团上亮着两道白光,白光是由清心咒和忏悔曲交替着形成的光圈。   本以为回宗后,就能同师弟解释清楚了,可叶尤州没来过静室,他不知道静室里原来是这么个格局。别说说话,就是看一眼边上的人都做不到。   耳边混杂的术法让他根本无法分心,本来的打算也只好延后。等过了时辰,阵法停了下来后,见温自怜起身便走,叶尤州喊住了他。   “师弟。”   温自怜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师尊方才传音于我,师兄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吧。”   说罢,静室里便只剩叶尤州一人。   有什么要紧事,连说几句话都来不及,师弟果然生气了。   叶尤州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这几日去寻师弟都落了空后,他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白日里要带着弟子们巡视,夜里得空回宗时,叶尤州便去找对方,师弟表现的也很正常,开门见到他时还会笑笑,只是也就这样了。   听他说了那日和寇池之事,温自怜也无什么大反应,只是点头,还有些讶异道:“我自然是信师兄的,只是近来有些繁忙。”   说完还抱了下叶尤州,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叶尤州嵌进他怀里。   叶尤州信了他的话,隔一日他就看见事务繁忙的师弟在逗三师兄的猫,再联系宗内近来疯传的神降祭祀论,叶尤州顿悟。   宗内疯传,神降是真,祭祀也是真,若想平息这场僵人风波,恐怕真得找个人献给上神。阵宗近来动作也大,据说那神降阵法已施成,至于找谁,宗内猜测不断。   神降人选不能随便找,随便找的就是推人上去送死,招不来神,还会搭上条命。讨论来讨论去,众人将目光放在了还驻留在坤山宗的蓬莱弟子们身上。   叶尤州进药园时,药宗弟子们正讨论的热火朝天。   “路岛主能行吗?他不是被称为蓬莱有史以来修为最烂的岛主吗?真能召来吗?”   “那还能怎么办,他舍得推他儿子上去吗?”   “也许不是他们呢?”   正磕着瓜子,脑袋磕上个硬物,药宗弟子摸着后脑回头,发现他撞着的是柄剑,还挺眼熟,他向上看去,看清人后,一怔,“叶师兄?”   目送叶尤州离去后,药宗弟子们讨论的风向骤变,“天哪,不会是真的吧?这般特殊时期,叶师兄都不忘来找丰师兄?”   “我看这事真,说不定过几日都能听到丰师兄的好消息了。”   药宗弟子们相视一笑。   叶尤州见到丰泄水时,对方正在熬药,近来药宗也不容易,时间紧,任务重,丰泄水眼下都黑了一圈,看着就几日没睡了。   见他来了,丰泄水打了个哈欠,摆手道:“别催,快了,这锅熬完再送。”   叶尤州:“不是这事。”   “那好说。”丰泄水瞧着他,突然又道:“你又中毒了?先说好啊,我这时候可没空给你解毒了。”   “又”这个字眼扎进了叶尤州的心窝里,他真的有点奇怪,也就中了一次毒,怎么丰泄水说的他跟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似的。   “不是。”叶尤州不打算墨迹,直接表明了来意。   听他说完,丰泄水顿时精神了,他略带惊讶地看向叶尤州,“你玩这么野?行啊。”   在周身温度低了几度后,丰泄水不再打趣,丢了个东西给他,想了下还是嘱咐道:“悠着点,这药挺猛,别给人整坏了。”   叶尤州离去的脚步一顿,知道对方误会了,但他不想多说。而且,他怎么觉得在丰泄水眼里,他就是个玩弄别人的人渣? 第80章 尘埃落定了   传闻中的神降阵法和阵宗平日里随手乱画的阵法并无什么大区别,看着只是个银边的大圆,随意地像是拿路边捡着的木棍沾水画成的。   偏偏这阵法边上还守着大把的阵宗弟子,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杀鸡焉用牛刀啊?   这一群弟子中叶尤州认出了个相熟的,搜刮了番脑中的印象,他实在没想来这人叫什么,只好将这人看了又看。   从叶尤州来的那会儿,怀星波就注意到了,起初他侧了下身子,发觉那道目光还没撤后,他又拿袖假做擦汗地挡着脸背过了身。   直到后背被盯的感受到了一阵灼热后,他叹了声气,认命似的走了几步,脸上惯常地带起了笑,“叶师兄。”   叶尤州点头,怀星波尬笑着站着,他总觉得对方有话要问他,可不知为何却迟迟没问,干站了会儿后,怀星波忍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套着近乎地丢出了个爆炸消息,“叶师兄都不知道,寇师兄这几日常常在屋内大喊你的名字。”   叶尤州眼神瞬间有些怪异,不过就是陪寇池喝了次酒,他至于这么感激涕零吗?   怀星波开了这个话口后似乎觉得这事不好再说下去了,可察觉到叶尤州的神色越来越诡异,不知往哪儿想去了。   他咬牙接着道:“那日寇师兄醉酒而归,正巧撞上了宗主,宗主脸色当场就黑了,一棍子抽醒寇师兄,又罚他禁闭。我几次路过寇师兄门前,听着他大骂着‘叶尤州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他铁定是故意的,我出去后定饶不了他!’诸如此类的话……”   越说怀星波越怀疑人生,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挑起这个话题,现在是不尴尬了,说不定再加点柴,一会儿起的火都能烧了整个坤山宗。   怀星波探着脑袋地朝上瞄了眼,却没看见叶尤州半点发怒的样子,反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么说,这几日寇池都不在?”   怀星波摸了把汗,心道叶师兄可别是要算着日子上门打架啊。   “是不在。”   叶尤州又是点点头,随手指了指那个大圆,“这阵法将由谁人开启?”   这话问的怀星波一愣,他摸着后脑,答道:“叶师兄说笑了,这阵法效仿的是当年蓬莱先祖召神的阵法,并不需要弟子操控,阵法感应到召神之人后,自会开启。”   哦,是个全自动。   怀星波揣了一肚的细节讲解和阵法起源,做好了准备等着被提问,可刚刚还好奇着问他的叶尤州却直接走人了。   *   药丸因为捏着的时间过长,棕色的糖衣褪出了一些,沾染到了指尖。   叶尤州盯着这药丸,半个时辰了,他还没定下主意。也不怪丰泄水听到他要这东西后露出的匪夷所思的表情,他自己也没料到有一日会主动讨要这东西。   这药丸叫极乐丸,听名字就很不正经,实质用处也确实不正经,双修时的助兴之物,催.情的一大利器。   他今夜要拿这东西做件不正经的要紧事,总而言之,结果就是要找师弟行双修之事。只是万事开头难,他还没想好如何让师弟吃下这东西。   是直接开门见山地找师弟说双修,还是迂回地放入茶盏中送过去给师弟?   但这种事情,一人兴起也不行,他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万一师弟吃了这药丸后兴奋了,而他没有半点反应,那岂不是很扫兴?   叶尤州又剐蹭了下药丸,又把药丸蹭小一圈后,他将药丸塞进嘴里。思来想去,还是一人一半比较靠谱,叶尤州牙关打开,还没来得及将药丸咬成两半,这东西就化得和水一样,直接在他嘴内化开了。   叶尤州:……   药宗出品,绝非凡品。不愧是顶级秘药,就这化水程度,是丢进茶盏里绝不会被发现的地步。   况且……这感觉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叶尤州略显急促地吐出几口热气,脑中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地飞奔到了师弟的屋前。   热,他实在是太热了,不只是热,眼前还泛着片雾,眼前的梨木门都看不清纹路,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个门。   这极乐丸,真的一点也不作假,真材实料,让人害怕得紧。   叶尤州又吐了口热气,手才刚搭上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师兄?”声音带着些惊异。   温自怜似乎正要出门,他单手扎着袖环,衣袖清爽利落地收缚在腕间,像是要出门练功。   起初这张美人脸上还有些笑意,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叶尤州明显透着不正常潮红的面颊上后,笑意全然消失了。   温自怜上挑的嘴角抹平,淡色的眸子里掺着碎石般,沉甸甸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师兄这是怎么了?”   刚刚来的时候,叶尤州气势汹汹,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带着一股势必要完成目标的架势,可对上师弟的视线后,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他突然就不想了。   本来的打算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但现在是他吃了一整颗,轨线直接一个大转弯,变成了他单方面强迫,师弟委曲求全了。   这念头一起,叶尤州使出了毕生的定力,强行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慌乱着要走,“没事,我……我去找丰泄水……”   腕间猛地一紧,叶尤州被拉着进了屋内,他呼着热气,脑袋昏沉着,双眸更是雾气朦胧,看不清东西了。   不过听力还是不错的,反正师弟语气里的愤怒,他是一点也没听漏。   “是谁下的药?”   叶尤州频率稍快地眨着眼,试图看清对方,可惜还是做了无用功,他还想着走,可挣了下后,腕间扣得更紧了。   “是寇池?丰泄水?还是那些魔修又使了什么下九流的手段?”温自怜眼神厉得吓人,一块温凉的美玉这时化作了一柄利剑,寒气逼人,煞气极重。   这身吓人的气势在眼前人一声叹息后,“咻”的一声,如漏了气的气球,瞬间消退的无影无踪。   温自怜凤眸微睁,难得有些无措和茫然,似乎是对刚刚听到的话非常震惊,“师兄你说什么?”   “我说……”叶尤州伸手擦了把额上的汗,“我是自己吃的药,虽然过程出了些意外,但这药确是我自己吃的,同旁人无关。”   叶尤州体内火烧火燎,实在是恨不得破门而出,或者直接扑倒眼前人,他伸手拨了下被汗打湿的紧贴着额际的湿发,手却被抓住了。   他听到师弟小小声地问他,“师兄为什么要吃这个药?”   叶尤州已经分不清是他臊的还是药的作用,反正这一问,给他这簇小火苗添了桶油似的,火舌都快要将他整个人吞没,烧的几乎神志不清了。   “师兄,为什么?”温自怜又问。   叶尤州受不了了,他听见自己颇为不要脸地说道:“因为我想同你双修。”   像是被这句话砸到般,温自怜半晌未说话,扣着他的那只手也似是受惊过度地松了力道。   叶尤州可以保证,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他猛地咬了一口舌头,稍稍清醒了些,“师弟,你当我方才在说胡话,我还是去趟药园吧……”   叶尤州还没迈开腿,腰上突地覆上一手,温自怜拥着他,他盯着怀中人,气息有些不稳,凤眸中有些犹豫。   “师弟,不行便算了,你将我……”   ——送去药园。   这几个字被淹没在了勾缠的唇舌间,吻来的突然,疾风骤雨般。   先是在房门前,后来又不知何时缠到了榻上。或轻或重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叶尤州热的快要脱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快要滩成一滩水了。   眼前雾气朦胧,越是看不清,他的手越是闲不下来,一会儿扣着对方的肩,一会儿揪着那顺滑的头发。叶尤州实在不明白,这药丸让人这么昏沉,真的卖得出去吗?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这药丸好像有些镇痛的功效。除了起初的异样,随后便如潮水涌起,掀波翻浪。   似是盛着冷香的银瓶乍碎,屋内被这气味席卷包裹,掺着似有若无的幽兰香,丝丝缕缕,密不可分。   ……   锦帕搭上那处后,叶尤州伸手制止了,手的主人抬头看他,丹唇愈发的红艳,色泽近血,气流在他腿上拂过,略痒。   温自怜的声音带着些余味,低低的还有些磨耳朵,“我帮师兄擦擦。”   “不用。”叶尤州不敢再看他,翻身就要下榻,却又被拉住,“师兄现在清醒了吗?”   药效在后半段便过了,叶尤州一想到刚刚的事,又是一阵臊动,还没等他明白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耳边有道轻微的气流,“再来一次。师兄这次看着我,好吗?师兄。”   ……   *   出来时已是快要天明,叶尤州本意是想借着双修沾些师弟的气味,现在何止是一点,是太多了。   他走路还有些不自在,走到阵法前时,阵宗弟子们朝他颔首,叶尤州捏了个昏睡诀,毫不设防的阵宗弟子们瞬息之间就被放倒。   叶尤州走进大圆内,他才吐槽过的简陋大圆在他靠近的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金色的字符将他团团围住,这些字符撞在他身上,擦起不少火星。   看不见的火焰几乎要将他浑身燃尽,这滋味,似是被架在火炉上,翻着面烤。   叶尤州关闭了五感,否则今日的叫早就不是公鸡的打鸣声而是他撕心裂肺的喊声了。   回宗前,师弟同他说要结为道侣,回宗后召神一事出来后,对方别说提起这事,这些时日更是避开了同他见面。   师弟对神降之事丝毫不提,叶尤州也未同他说,上回在酒肆,他听清了寇池说的完整的阵宗预言——   【异界之人,救世之主,上位的神明将降,一切皆会尘埃落定。】   关于这个异界之人,不知寇池何时知道师弟身世的,但龙主的血脉确实属于异界之人。可叶尤州又想,除了师弟,他这个穿书的,似乎也能说是“异界之人”。   即使不是,借着双修后的短暂气息,蒙蔽下阵法,运气好,还能气来一位上神。   烧着烧着,叶尤州觉得自己快成片时,一道足以震破他耳膜的声音响起。   【怎么是你?你身上,你们……当真是胡闹!】   意识消散前,叶尤州扯了下唇,好在没白费力气,神是召来了,虽然好像对他不是很满意就是了。   但没办法,来都来了,指望你了。   *   天亮如昼,阵法内的光不断集聚,最终似是胀满了的水球,炸开时,万丈的光芒似是散落的金粒子,布满了各个角落。   坤山宗内。   弟子们被这异象惊得爬了起来,他们目光惊异,既惊又喜。   直到有一人失态跪地,开始嚎啕大哭,“是叶师兄,是叶师兄……”   秦正清抱着地上的如虹剑,哭的气短。怀中的剑还没抱多久,就被一人抢过。他瞪眼过去,看见来人后,咽下了脏话。   寇池捏着剑,阵法内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仍是盯着那处,咬紧了牙,“什么找我喝酒,原是为了套话,果然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光渐渐黯淡,直至旭日东升,接替了这束未尽之光。   静室内,漫天大雪,雪花簌簌落下,发上、肩头皆覆着层厚雪,温自怜守在门边,面如白雪,声音嘶哑,“师尊,让我出去。”   “……师尊,让我出去。”   华庭君闭上眼,“十七,你入障了。” 第81章 重回下界了   神识如浮木般上下沉浮,待叶尤州再有意识之时,他正处在一片灰蒙蒙的世界中。   这地方没有天地之分,不见光束,就像是一处被遗忘的尘埃之地。   寂静之中有一声音响起,如海浪般,把他的耳朵当成了岸堤,直直拍打过来:   【你肉身尽毁,内丹爆裂,阵法消散前,我将你带至这处,这里游离在六界之外,不受天道管束。】   叶尤州摸了下耳朵,虽是没有实体,但他总觉得这声音简直是要击溃他的耳膜才罢休。他低头看了眼,他现在确是魂体状态,还很虚弱,不用风吹,都能散了。   那边静了会儿,仍很是不解道:   【为何要替他?这本就是他的劫难。】   龙主的声音如古钟敲响,在这片荒芜之地闷声回荡。若不是见叶尤州虚弱至此,恐怕他还要大念个百遍“胡闹!”。   劫难一事,避无可避。他提前知会了那逆子,本就已是犯了大忌,可他万万没料到有人竟直接替他那逆子受了这劫难。   什么事情都要有因有果,还要分析的头头是道,这种事叶尤州还真不擅长。   为什么?   可能因为师门有教,遇事后长者先顶,顶不上另说。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看不得师弟受苦?   再者,他没什么亏的,没丢命,还成功启动了阵法,虽然没亲眼看见,但那些像瘟疫一样蔓延又清不完的僵人们此刻应当已经被阵法灭除了吧?   不过,有一点不太好的就是,他当初就该在弋那边学些修魂之术,许是还能开辟另一条通道之路,剑修做腻了,做个鬼修不知是什么滋味?   叶尤州环顾一圈,发现这片荒芜之地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远处竟摆着个书橱,书橱不大,三层半人高。只不过,书橱也是灰的,不细看,还真看不见。   【怎么不回答?后生。】   这句“后生”叫得叶尤州脊背一寒,转念一想,龙主老人家当他祖宗都不为过,便应声道:“前辈,不知此处是……”   没听见想要的回答,龙主有些不悦,可想到对方才做的事,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里是天机处,上界与下界的分隔之地,虽无半分灵力,飞升失败的游魂若是功德圆满,得以有幸入此地。】   龙主停了一下,   【看见那边的书橱了吗?】   叶尤州一直盯着这书橱,听龙主这意思,这书橱显然大有用处。   又看了会儿,叶尤州留意到书橱边的地上散落着三两本书,他心念一动,心道不会吧,就听龙主接着道:   【那些修士便是在这些天书中有所了悟,得以飞升。】   叶尤州:……   这话听来简单轻巧,可既是飞升失败跌落此处的修士,那定然也同他一般是个魂体状态,魂体状态有多虚弱?别说拿书看,便是晃动一棵小花小草都费劲。   况且,叶尤州有些好奇,“前辈,那如我这般,未受雷劫来到这处的游魂,看了这天书后真能飞升上界?”   这话许是触及了对方的知识盲区,良久后对方才道:   【后生,你先将书拿起来再来问吧。】   叶尤州悟了,龙主大概也是头回自作主张地带了个游魂来这儿,而这也是万般巧合下的被迫之举,显然他也不知道会怎样。   飘到书橱边,叶尤州看得更清楚了,书橱有三层,却只放了一层书,书封空白,厚度比之字典。地上散着的那几本,不知是不是其他前辈晃下来的,比起书橱中整齐排列的书册,地上的显然更容易翻开。   叶尤州蹲下,试图拨了下,几次下来却只是徒劳地穿过。别说拿书,他连拨开书面上的灰都做不到。   那些能领悟天书而飞升的前辈们,想来也都不是普通人。这里不知时间,没有半个人,这么不停歇的、一直一直在这儿翻书,没疯就已经是个神仙了。   叶尤州还是幸运些的,他一遍一遍伸手尝试时,偶尔能拍掉一层灰,虽然也只是拍掉一层灰,但起码已经是有了质的飞跃。   除了龙主不时出现,偶尔还要嗤声念叨几句外,倒也还算凑合。   魂体状态还是有些费劲,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后,等叶尤州终于摸到书面时,许久未有动静的尘埃之地久违的传来鼓浪般的声响。   【他疯了,疯了。真是大逆不道,胡作非为。后生,你得快些回去。】   叶尤州的手刚搭上书面,一分神,手又从书面上穿了过去。   不过,叶尤州现在没空在意这个了,龙主和他之间能聊谁,龙主说的“他”显然是指师弟。   “疯了是什么意思?”叶尤州凝固了,虽说他干完那档子事就不告而别确实不太好,但也是形势所逼,他想着师弟自然也清楚,但听龙主这么突然一句,他有些不妙的预感。   【好好的修仙之路他不走,他自然是疯了,才会和那群魔修勾结在一起!】   “什么?”叶尤州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师弟有多厌恶那些魔修,他比谁都清楚,师弟和魔修“勾结”?他更相信是龙主失了智。   【你……】   【你赶快回去,就这么本破书,居然翻了三年?叶尤州,你真是你们那一辈里的翘楚?华庭这老头莫不是在骗我?】   叶尤州:“……”   “前辈,你认识我师尊?”   【他都飞升了,你还在这里翻书!】   龙主的声音和冬日过了夜的馒头一样,又冷又硬,就差没把那句“没用的东西”冷冷地砸到叶尤州身上。   坤山宗多年的榜样,常年被当作“别人家的徒弟”的优秀弟子叶尤州沉默良久,怀疑了自己几秒后,他出声问:“前辈,你真的见过有修士成功吗?”   叶尤州本来是想问问成功秘诀的,谁曾想,他问了这句后,龙主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寂静之中,叶尤州算是明白了,合着这就是个伪命题,龙主也没见过有人成过,这个传说却一直存在。   叶尤州:“……前辈,有些时候,道听途说要不得。”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龙主再开口时,叶尤州只觉身子一轻,像是一朵在空中飘荡的蒲公英被风推了一把,耳边还荡着鼓浪声。   【我这术法能护你在下界待些时日,只是有个禁忌,你可谨记,不得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天道自会将你逐回来。】   龙主长叹一声,古钟荡响的回声中多了些寻常父亲的操劳之心。   【你劝劝他,混账也要有个头,自毁前程更是愚不可及。】   事发突然,叶尤州还有许多未问的,比如,师尊飞升后,那如今剑宗内由谁主事?又比如师弟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能让龙主觉得他是在勾结魔修?   可惜,他没来得及问,这术法也没让他问,他像是块压缩海绵,被一寸寸压进了一块躯体内。   等能够活动手脚后,叶尤州还没来得及适应一番,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被掰着脸,正对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碧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看着他。   叶尤州:……   一睁眼就看见老熟人,真是好惊喜。   见他看过来,流眼波一转,娇滴滴道:“小郎君,给小女笑个?”   叶尤州还不清楚当下情况,但流这么调戏他,莫非他进的身子是流的骈头?那可真是……   叶尤州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极浅的笑,先顺着对方总没错。   可叶尤州错了,他才笑了一下,本还温柔抚着他的手突然用力,带着些怒意地掐了下他的下巴,狠狠挥开了他。   “怎么还笑?这些日子白训练了?他根本不会笑,你是想一送过去就被他掐死吗?”   知道不是流的骈头后,叶尤州松了口气,但流这两个“他”说的是谁?又要将他送过去给谁?   流怒极,说完又伸出手,似乎想要给叶尤州来一巴掌。   但她还没动手,就被一边的人拦下了,“阿流,别冲动,打坏了可就没了。这个可是最像的一个傀儡了……”   面粉团子拿胖乎乎的身子压着流,两只萝卜手也死死抓着对方,委屈巴巴道:“你要是又打坏了,焦大人又要罚我了,回去我又没有好东西吃了。”   被死死拽住,又被劝说了一番,流放下手,别了下碎发,还不忘白了叶尤州一眼,“没用的东西。”   叶尤州:……   他草草看了番,他们是在一顶软轿内,轿中除了流和面粉团子外,还坐着二姑娘。他细细探查了一番,他进的这身子就是具空壳,难怪会将他吸过来。   没有灵力,处境也不太妙,叶尤州决定先按兵不动。不过,他发现体内有个红色的“禁”字,这应当就是龙主说的禁忌,一旦他承认身份,就将被天道逐出。   虽说事在人为,但叶尤州仍是不太明白,龙主怎么会觉得自己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菜鸟能劝得动师弟?   凭什么劝?色.诱吗?简直天方夜谭。   叶尤州才在心里吐槽了一番,面前就多了面镜子,镜中的脸,他也很熟。   俊美无暇,不带温度的面瘫脸。   看了这么多年,叶尤州是头回看见自己的脸后脊背一凛。   每一个地方都没错,错就错在他现在不该长成这样。   “这才对,一会儿见了他,就这样,别笑,知道吗?”流拿着镜子怼在他面前,挑剔地盯着他,“不行就再练练,本姑娘可不想再带你回去回炉重造了。造一个,就够累了。”   叶尤州试图理清思路,如果没猜错的话,魔宗是造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傀儡,而她们现在正是要将他送去给师弟的路上。   魔宗这番举动有什么目的?他这个傀儡应当是魔宗派去迷惑师弟的,说不定还想借机杀害师弟。   还没等再听些消息,清脆的“沉睡”二字直接让叶尤州昏睡过去。   *   醒过来时,叶尤州发现他被定在床上。   他像是一具木乃伊似的直挺着躺在床上,身上的一些细微变化让他的思路瞬间打开。   叶尤州意识到,魔宗没按常理出牌,也没他想的那么深远,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似乎……好像……就是单纯的送个傀儡给师弟——   暖床?!   魔宗这是在瞎搞什么替身文学,焦符不是喜欢师弟吗?他同意他们这么搞?   这三年发生了什么,魔宗宗主莫非也换人了?   咔嗒——   房门被人打开,叶尤州脑中的思路瞬间断了。   按照叶尤州的经验,如果师弟发现魔宗送来这么个人,那一定是会一剑捅死。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表明身份,让师弟相信他真的是他,但一旦说出口,他就会被逐回去。   不说会死,说了会被逐回去,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不管怎么选,他这趟也是白来了。   而且这种跨界的逆天术法定然要付出不少代价,不然龙主或许一早便会将他送回来。如果被逐回去,也不知道第二次能回来是什么时候。   长靴落地的声音停在床边,赶在被刺死前,叶尤州闭眼叫道:“我是被逼的。”   如果这个傀儡不是自愿的,师弟应当不会赶尽杀绝。   身上陡的一沉,叶尤州只一双眼能动,他费力看去,胖乎乎的小藕人晃着脑袋瞧他,很认真的打量着他。   许久没见到这小家伙,没想到它胖了一圈。哦,胆子也肥了不少,敢站在别人身上打量了。   叶尤州朝它眨眼示意,小藕人瞪圆了莲子眼,两条压在他身上的腿也慌忙挪到一边,扑哧扑哧地朝他脖子上一扑。   “呼呼……呼呼……”   叶尤州被压的喘不过气,在他窒息之前,小藕人被抓到了空中,被抓住后,它乖顺地垂着脑袋,小眼神还瞥着叶尤州的方向。   “喜欢他?”   这声音太久没听了,但他从未听声音的主人用这么冰凉的语调同他说话。叶尤州恍神了片刻,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小藕人“呼呼”了两声,那声音又道:“上回千面魔修变的他,你也很喜欢。”   小藕人呆在空中不动了,它对戳着手指,深刻检讨着。   叶尤州没再听到动静,屋内再有声音时,是翻动卷轴的声响。   龙主说师尊飞升了,剑宗内能接替师尊位置的,也只有师弟了。除了师弟,三师兄虽是天资聪颖,但对宗内之事甚少上心,想想也不会接手师尊手上的杂活。   其实叶尤州还想知道在他走之后,弋被如何处置了?魔宗同坤山宗现下的关系又是如何?龙主为什么说师弟和魔修勾结?   可惜,他的问题无从解答。他现在被定在床上,还被当做一团空气。   龙主送他回来,真的不是在报私仇?   叶尤州心内一叹,他伸手抚额……发现能动后,他坐了起来,脚刚触地,就怔在原地。   床边站着个人,不知看了他多久。   这张令世人痴狂的美人脸出落得更加惊艳,轮廓更为分明,每一处线条都让人暗叹造物主对他的过分偏爱。   烛火从背后将他拢住,影绰的光下,温自怜凤眸半敛着,盯着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作为一个被迫送来的傀儡,应该如何来着?应该涕泪横流,扑通跪下。   这两样都有些难度,叶尤州正想先跪下酝酿情绪,膝盖刚一动,怀内就被扔了一本书。   书封低调内敛,叶尤州翻开第一页,险些没被这刺眼的画面闪瞎。这画面,实在有些眼熟,叶尤州抬眼,温自怜只说了一个字,“念。”   叶尤州于是开念,他边念着这些艳话,边想着师弟在他走后,怎么还养成了这么个癖好。   他走的这些年,魔宗都干了些什么?   念了几段,温自怜叫停。   到这里,叶尤州有些明白了,师弟这是想用花楼里那招来分辨是不是他,如果是他,那么叫停之时的每个字都是师弟要传达的话。   可他偏偏不能表明身份,他现在更不能表现出来异样。   叶尤州佯装欢喜的放下书,配合身份的说道:“温修士可是困了,这书确实没什么趣味。”   正要将书合上,书页上按上了一指,温自怜琥珀色瞳仁内情绪不定,像是处深不见底的漩涡。他盯着叶尤州,语调平淡:   “接着念。”   叶尤州着了魔似的看了许久,抽回视线后,也不说话,开始埋头念。   不知道是不是个魔咒,念这种书时,叶尤州总犯困,不动声色地打了几个哈气后,许是这傀儡的身子太弱,又是一个哈气后,叶尤州睡了过去。   他是坐在地上睡过去的,腿间还搭着那本不正经的小人书。   不知过了多久,叶尤州腿上的书被拿走,又过了一阵,他被放到了床上。   “师兄。”   低低的声音轻的几乎要被灯芯烧灼的声响掩盖。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龙主:从嫌弃他到接纳他,只需要一个发疯的儿子,耶!   感谢在2022-01-15 01:44:59~2022-01-25 00: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险些露馅了   哐哐——   敲击的声音才响了两声就被人强行打断。通体赤红的如虹剑被人死死压在地上,却仍是难掩兴奋地“嗡嗡”震着。   叶尤州面无表情地用力压着它,几乎是半个身子都扑在地上才堪堪压制住剑身。一早就被这玩意儿震醒,这就算了,它还要在他脸侧亲昵地拍打、贴蹭。   这黏糊的劲儿像极了某金色大型犬。   剑修的剑最为专一,也最孤独。自剑诞生起,它这一生便只认一主。   叶尤州走了几日,如虹剑便等了他几日。三年光景,某一日清晨,突然能感受到主人的存在,也难怪如虹剑如此激动。   万幸的是屋内此刻没人,叶尤州松了口气。身份若是暴露,那他这次还真是一趟游,也不知道回去后,龙主要如何嘲讽他。   傀儡的身子太弱,只压了这么一会儿,叶尤州的胳膊已隐隐发酸,他稍抬了下手,手指在剑身上轻抚,稍作安慰:“……安静些。”   如虹剑亮了两下,听话地熄了剑光。   叶尤州这才将它拿起,只是,这屋里是待不得了。若是师弟突然回来,如虹剑在身侧,任他百般辩解也无济于事。   自家的剑还得自家治。叶尤州使唤起来熟稔极了:“去剑冢。”   剑冢煞气重,压得住如虹剑,这大破绽是定要送走的。   大破绽“嗡”了一声,在他手上安静如鸡。   叶尤州:……   可以的,自家剑有脾气也正常,不想被关起来也正常。   叶尤州向来好说话的,他拍拍剑柄,“先出去。”   如虹剑闪了闪,温顺地伏在地上。叶尤州上剑后难得夸了句乖。如虹剑娇羞似的小鸡啄米式闪烁,隔两秒闪一闪。   途中路过白鹤湖边,叶尤州眼也不眨,一脚将剑踹进湖中。   如虹剑身上的赤光短路一般霹雳作响,最后被湖水吞没掩盖。   咚。   赤色的宝剑静沉湖底,剑刃在湖中折射着冷光。如果剑能说话,此刻大概在破口大骂。   解决。叶尤州转头就走。   自家剑就是自家剑,这水性不好也是个传个的。   他边走边活动了下手脚,刚刚那一脚他使足了力,这么结结实实地踢在剑上,还真有点疼。   不过,能送走了大破绽,疼这么一下算什么。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有些心软,叶尤州掉回头蹲在湖边,小声安抚了句,“办完事就放你出来,安静待几天。”   湖底本已冰雪封心的如虹剑漏电似的“呲”地闪了下光。   还是很好安慰的啊。叶尤州正要起身,后腰却抵上了一冰冷的东西,他低头向后看。   金边黑身,抵着他的那面为正,字迹潦草地写着个“天”字。   这东西叶尤州不陌生,曾经还和对方大战过几场,都是老熟人了。   “你鬼鬼祟祟在这儿嘀咕什么?”   听见这声音,叶尤州额角一跳,果然。   见人迟迟不说话,寇池耐心殆尽,他将人挑着翻了个面。看清这人模样后,他嘴角下压,上挑的桃花眼中也掺了些冰渣,“我当是谁,原是白云间送来的垃圾货色。”   看来昨日魔宗送傀儡的举动还挺招摇,寇池都知道,该不会宗里都传遍了?   不过确实是垃圾货色,叶尤州举双手赞成。这傀儡体内居然不嵌灵珠,没有半点灵力波动,简直就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只是,叶尤州没想到寇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这傀儡是送给师弟的,还是因为这傀儡是按着他的脸捏的?   要是是后者,寇池未免有些小心眼了。他的坟头草都要三米高了吧?寇池还在计较他拐走了师弟?   腰间狠狠一拍,叶尤州疼的额头冒汗。寇池面色不善,“哑巴了?”   不是,他该说些什么?在以前,他们早打起来了。但现在,叶尤州选择按兵不动。   打不过还是不要冲动了。   叶尤州没说话,寇池倒像是早已将他看得透彻,尺衡牢牢抵着他,寇池却没看他,目光越过他落在湖面上。   寇池偏了下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这白鹤湖水质清澈,常有弟子提桶引这儿的水沐浴。”   危险的气息渐渐逼近,叶尤州后退了两步,脚跟已半悬空,直觉告诉他情况很不妙。   湖底的如虹剑已经隐隐震动了,叶尤州敢肯定,如果寇池下一步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如虹剑恐怕下一秒就能强行冲出湖面,和对方决一死战。   被寇池打死或者是暴露身份被遣回,这两个选项叶尤州一个也不想选。   “小傀儡。”   叶尤州眼角微跳。   “你下毒?”寇池说话间一掌打在叶尤州身上,叶尤州被狠力打入水中,落水间,他又是一脚狠狠踩下已蠢蠢欲动就要破水而出的如虹剑。   又被主人踹了一脚的如虹剑彻底放弃挣扎,沉在湖底宛如废铁。险险护住身份的叶尤州浮出水面,当着寇池的面吐出了一口湖水。   刚刚情况紧急,不小心呛了一口,在寇池隐隐变黑的脸色下,叶尤州又吐出了一小口水,作风坦荡,毫无弱者的姿态,“尝过了,没毒。”   叶尤州也没等寇池反应,他在湖中直起身站立,刚迈出一步,就被勒令站住,“站住!你……你这是什么衣服?”   寇池话语间颇有些难以置信,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叶尤州疑惑低头,只见身上本板正穿着的剑宗白鹤服被水浸透后,竟如白纸般透出了身形,露出水面的胸膛部分更是一览无余。   剑宗服制刀剑不入,火烧不烂,怎么也不可能是这种被水一泡就透明状的破布料。   叶尤州闭了下眼,魔宗还真打着□□的行径啊?又是没有灵力,又是这样衣服的……   还真是……齐全。   “你……转过去。”寇池气得要死。   其实,大家都是男人,露个胸膛算个什么?   但见寇池气得都不想看他,牙关咬的死紧的模样,叶尤州也就往湖里沉了沉,他若是真听了寇池的话转过去,恐怕会直接被寇池这厮一击击毙吧?   见他沉下去,寇池脸色稍缓,只是眼里的厌恶更浓了些,“下作。”   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还是在说魔宗那些人。   叶尤州心中应和,确实下作。魔宗这勾引人的手段,也太不入流了。   “……”寇池沉默着同叶尤州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处置对方。   叶尤州也没闲着,他左脚搭右脚,右脚搭左脚,试图再次安抚闹脾气的如虹剑。   时间仿佛就此停滞在这儿,寇池思索了会儿,最终决定直接解决了这傀儡。手中的尺衡杀意乍现,只是他还没得及挥出这一击,湖边又传来另一人的声响。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温师弟?”寇池收敛杀意转身,身体堪堪遮住叶尤州,“没什么,药园做了些新药丹,托我送给剑宗弟子试用。”   寇池说着解下腰间的锦袋,松开袋口给对方看。   变脸变得可真快。   叶尤州正想着,水中掉落了一颗小珠子。   这珠子有些眼熟,叶尤州捏住珠子,方在打量,被迫地接收了一道传音。   【吃下去。】   叶尤州捏了捏珠子,他想起来了,这珠子不就是寇池在秘境时误食的雌珠吗?当初那成群的魇兽狂追寇池的画面他可记得很清楚。   【快点。】寇池急促地催道。   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叶尤州还真不太想从水中这么衣不蔽体地站起来,他蹙起眉。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叶尤州在心里默念着。   “温师弟是要出去?”   寇池还未再说几句话,就被一把推开。寇池跟着对方一起看向湖中——   漂亮的小魇兽正扒在岸沿,半个身子的粉色毛发都被水浸透,额间的一簇金色印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后透明的翅膀也沾着水,顺着弧度滴着水。   寇池吐了口气,他动了动方才有些僵住的嘴角,“这是谁家的魇兽跑出来了?”   叶尤州懒得看他演戏,他现在只想偷偷溜走。他撑着岸边,借力一番,终于上岸。   身上的毛发打湿后重重地糊在身上,叶尤州伸爪挠了下,还没挠第二下,身上一下清爽了。下一秒,他的视野一晃,世界突然变大了。   他被提放到了肩上。侧头正对上放大的昳丽容颜,叶尤州屏息一瞬,等等,他怎么记得师弟不怎么喜欢魇兽这种生物的?   当初在秘境,更是恨不得立马驱赶走的样子,这时候怎么好心救助了?   寇池显然更受刺激,他脸上表情都凝固了,“温师弟,这魇兽……你……”   “我带走了。”温自怜并不打算多言,转身就走。   身后的寇池好半天才缓过来,“啊?”   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的还有战战兢兢坐在肩头的叶尤州,他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动作,心里打着鼓,他刚刚好像没有露出破绽吧?   温自怜似乎本就是打算出宗,只是不知为何,向来习惯御剑的他此次却没选择御剑,倒是掏了灵石,借了宗内的一顶云轿。   宗内管出借云轿的修士有些错愕,面对稀客,她悄悄看了几眼,尽量平静地问道:“不知温修士要去哪儿?”   云轿靠灵珠前行,提前施法设置好目的地后,便可在云轿内休息,只等到达便可。   温自怜接过灵珠,冷淡道:“白云间。”   叶尤州:?   师弟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发现了他是傀儡,要把他送回魔宗?!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魔宗再游了   剑宗造的云轿从外处看很是简陋,但甚在真材实料,内里还算宽敞,能容三四人。   轿内平稳的不像在飞行。但从小窗看出去,能看见窗外的景色正飞速倒退,眨眼间已不见坤山宗的踪影。   这个速度,掉出去可是会死人的。没有灵力、还没适应翅膀的魇兽掉出去,是会被碾成肉泥的。   想了下碾成肉泥的画面,叶尤州脊背一寒,他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就是要趁机溜走,也得等下了云轿。   叶尤州的目光在云轿内故作姿态地晃了一圈,最后不经意似的扫到轿中人的脸上。   在做这个动作之前,叶尤州已经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了。他给自己设了个公式,上瞄一眼,下瞟一眼,最后自然地回头。   上瞄一眼……云轿的轿顶还挺白,看起来挺新。   重要的环节来了,下瞟一眼……下瞟的时候,叶尤州想着如果师弟在监视着自己,那一会儿他就紧接着自然转回头的动作,就像是一只好奇周围环境的小魇兽。   下瞟——   瞟……瞟到了。   小魇兽的脑袋已经回转了45度角,却在就要转回去的时候停住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睁着,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它无意识地凑近了脑袋。   云轿中,温自怜端坐着,他身上的衣衫没有一丝褶皱。即使是闭着眼小憩,他也只是微侧着头,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在敛眉沉思,画面十分赏心悦目。   可是,押送人质的路上,就这么……睡着了?   叶尤州不太相信地又看了会儿。可惜,他看了半晌,美人仍是维持着一个动作,丝毫未有醒来的迹象。   不过,看着看着,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还是看师弟睡得太香了,叶尤州也渐渐感受到了困意。他慢慢地阖上了眼,思索着这大概是……夏乏?   ……   “啾!”小魇兽的粉毛在一瞬间炸开。   叶尤州几乎奔溃地睁眼,他伸出短小的爪子,拨开腿上的毛茸茸后,露出了几颗掩埋在毛毛下的红肿包。   魇兽怎么这么娇嫩啊,他居然被蚊子咬醒了?云轿里居然会有蚊子?   看着这几个红肿包,叶尤州伸出两只粉嫩的爪子,试探着挠了两下。   不挠还好,怎么挠了还更痒了啊!!   看了眼睡得还是很香的师弟,叶尤州不信邪地又挠了一下,下一秒就痒得在地上打着滚。接下来的半刻钟里,叶尤州保持着被咬、挠一挠、滚一滚的顺序,一直到再次入睡。   入睡前,他挠着大包在想,蚊子到底什么时候灭绝?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很是嘈杂。叶尤州听到了许多惊呼声,伴随着一些赞美的语言。   “这只魇兽可真漂亮,这粉色的毛发,真是独特啊。”   “先前从未见过这只小宠,是温修士近来得的?倒是乖巧惹人疼。”   叶尤州不堪其扰地睁眼,下一秒就有人惊讶道:“哇,这眼睛也好水灵!”   叶尤州:……   围着他的是一圈身材火辣,容貌出众的女魔修们,只是,她们似乎还未修炼完全,有的额上还有露着鹿角,有的脸颊上还浮着斑纹。   是一群妖修。   难怪对魇兽这么好奇。眼看着她们目光越发炽热,叶尤州缩着脖子,贴紧了身边人,猝不及防贴到了一片冰凉,魇兽的身子已快过他脑子的往上蹭了蹭。   连贯动作后,叶尤州受惊似的撤开。他刚刚是趴在师弟肩上睡的,所以他刚刚蹭的是……师弟的脖子?   完了,几秒钟后,这个世界会多一具魇兽的尸体。   死因:碰了不该碰的人,被当场手刃。   具体描述:小小人质居然敢碰一向喜洁、生人勿近的主角。   附加说明:下辈子投胎时注意点。   叶尤州悔的肠子都青了,边上的妖修们还在起哄,“温修士,你家魇兽好亲你啊。”   其他妖修一一附和着,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状态,其实已经是危机四伏。叶尤州伸爪捂脸,不忍直视自己的死状。大概等了两秒,他的脑袋上一沉,他闭眼,又过了一秒,那只手移开了。   温自怜道:“他被你们吵醒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妖修们作鸟散状。   叶尤州眨巴了眼,不是吧?师弟这是真把他当魇兽了?   想来也只能是这样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将魔宗送的傀儡留到现在。   以前师弟不喜欢魇兽,现在突然又喜欢了也正常。人的喜好总是一直在变的,比如他小时候吃香菇吃到生理性呕吐,但等他成年后,却像变了个人一样,疯狂爱上了香菇。   所以……师弟突然喜欢这种毛茸茸的魇兽,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叶尤州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把脑袋垂下,却没搭到自己的爪子上,反倒是压到了什么软软香香的东西。   他抓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香囊。香囊系带的绳子很长,看起来是从哪里解下的,因为要绑在他脖子上,还绕了两圈。叶尤州嗅了下,他不太通药理,只闻出了点薄荷的气味,其间还混着些特别的香味。   香囊带着点驱蚊功效,叶尤州还纳闷他后来怎么能安然入睡,原来是香囊的功劳。   叶尤州吸着鼻子转头,正对上温自怜投过来的视线。   浅色的瞳孔倒映出了魇兽呆呆的模样。不过还没对视多久,就被一突至的魔修打断。   “温修士,宗主已侯您多时。” 第84章 差点歇菜了   魔修是来领温自怜进去的,注意到他肩上那只毛色漂亮的魇兽时,魔修动作稍缓,面上露出些难色,议事厅内是不让带灵宠入内的。   “温修士,这灵宠,不如让小妖童带去灵秀阁内好生照顾着?”   魔修是有些发怵的,大概是前几次温自怜来白云间时的记忆都不太美好,他说话声量并不大。   魔修没有立马得到回应,他身子微僵,在寂静中等待着答复。   在魔修这话一出时,叶尤州便微微睁大了双眼,懵懵懂懂地看向身侧,企图用这可爱魇兽的样貌引来一点怜惜之情。师弟和焦符面谈,要谈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错过?   可惜,他的特意讨好并不管用。温自怜只稍稍停顿了片刻,便将死死趴在他肩上的魇兽摘下,倒是递给魔修时多看了他一眼。   被交移到了小妖童怀中后,兽小言轻的叶尤州放弃了挣扎,魇兽的粉嫩小爪无力地搭在小妖童的肩上,脑袋也恹恹地垂着。   师弟喜欢魇兽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   先前师弟和焦符说是势不两立也完全不为过,可现在却自愿前来白云间,甚至愿意和焦符面对面商谈。   这场景,简直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魔幻。   饶是再想知道怎么一回事,被带到灵秀阁后,叶尤州再也没有心思想些别的了。   焦符给温自怜的待遇向来是极好的,叶尤州作为随行的灵宠,给的也是贵宾级待遇。一宠专享一间灵秀阁,随身伺候的妖修们更是技艺一绝。   居然还提供按摩!   在第一下的时候,叶尤州十分抗拒,他动作灵敏地避开妖修们的手。但随着第二下、第三下技巧有力的按摩后,原本刚直不阿的魇兽渐渐软下了身子……真的好舒服。   一刻钟后……   灵秀阁内飞奔出一只粉毛魇兽。   “啾啾啾!”   在这只极速飞奔着的魇兽身后,追着一群妖修们,她们惊慌失色,唯恐出了大错。   慌忙逃窜的魇兽生得可爱至极,只是此时它浑身上下的毛发皆是半湿,边跑边甩头挥干身上的水。   身后的妖修们穷追不舍,叶尤州胡乱拐着弯,哪有缝往哪里转,倒是把身后的妖修们甩的落下一截。   在灵秀阁,他被按摩的时候舒服得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放到了水桶中。一群妖修们拿水浇他,离他最近的妖修甚至拨开了他身上厚重的毛发,企图给他清洗一下关键部位。   这服务太……太周到了。叶尤州当即一股羞躁窜到了脸上,二话不说就开跑。   “小魇兽!别跑啊。”   “遭了,怎么办?要不用捕兽网吧?”   听到妖修们要拿捕兽网捉他,叶尤州两条小肥腿迈得更快了,恨不得再快一点,再……   “……啾。”   叶尤州撞上了一道人墙。   他揉着鼻子向上看,正费力抬头,就被抱到了怀中。   熟悉的气息包揽着他,是……师弟。   “身上。怎么湿了?”   说话间,叶尤州浑身已恢复了干爽,温自怜的目光转而看向前方——前方是正追着叶尤州赶到的妖修们。   妖修们自然也看见了温自怜,她们不再前进,略显僵硬地呆在原地。   在她们目光交接时,叶尤州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妙,正当他怀疑自己在忧心些什么时,温自怜出手了。   叶尤州甚至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但等他反应过来时,面前的妖修们已被击退几米,寒光四射,一息之间,那群妖修们突地抚胸撑地,修为差些的那个更是直接吐血倒下。   空中扬着肃杀的气息,风带起温自怜额前垂下的墨发,他冷着脸,花容上已然掺着一层怒意。   师弟他……竟起了杀意。   叶尤州愣神地向他看去,目光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眼前的雪白脖颈上,正隐隐闪烁着金色印记,长方形的像是一本本小经书的印记争先恐后地在这段修长白净的皮肤间冒出。   是……功德印。   这是坤山宗对犯下大过错的弟子们施下的惩戒印,此印意在约束罪过弟子,直至弟子赎罪后,方可消失。   只是,打伤妖兽这事居然会触发师弟身上的功德印。这意味着,在这之前,师弟很有可能在魔宗进行了一场屠杀。所以师弟才会一对妖兽动了杀意,就触发了功德印。   如果不是屠杀这种程度,根本不会让师尊设下这等惩罚。可是,师弟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尤州脑袋有些沉。   应当是谈完话不久,焦符也在不远处,见到异状,他赶了过来,“是出什么事了?”   焦符仍是一袭万年不变的缟素白衣,但今日衣摆处却是绣了几朵桃花,为了迎合谁,不言而喻。   地上妖修们伤势惨重的状况令焦符诧异,他俊秀的脸上迟疑不定,但转眼看见温自怜脖颈上的印记,他放软了声调,“自怜你……”   注意到温自怜怀中的魇兽后,他眼底微沉,只是还未说些什么话,温自怜便以剑隔开二人的距离,眼里没有温度地看着他。   “焦宗主,我奉师尊之命来白云间赎罪,除此之外,你我之间毫无瓜葛,今日无,日后更是绝无可能。如若你执意纠缠不休,我断不会手下留情。”   美人眉峰间的冰刃几乎将焦符刺伤,他站在原地,艰涩开口,“是不是昨日送去的傀儡,你不满意?”   温自怜再也不看他,他收剑离去,“望焦宗主自重。”   目睹了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后,叶尤州探出脑袋,悄悄回头看。   焦符白净秀气的脸上笼着一层阴翳,他直直地看着温自怜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没有半点方才流露出的温情。   叶尤州收回脑袋,既不是什么善茬,又何必惺惺作态。   ……   功德印带来的惩戒应当是疼痛且钻心的,叶尤州一路上都在观察师弟的反应。   可温自怜一路上并无任何异样,只是他悄悄藏在一旁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一路上,温自怜共前往了三处妖兽窟。叶尤州猜测这可能是功德录上的赎罪条件,他忐忑着师弟会不会突然晕倒过去,但显然他是多虑了。   在他都要昏昏欲睡时,温自怜收服了最后一只妖兽,随后又召出了巨蛟。   许久不见天日的雾映难得被放了出来,它兴奋地朝主人扑了过去,可是还没沾到主人的边,就迎面砸来一个笼子。   雾映耷拉下脑袋,利齿叼住装着妖兽的笼子,认命地打算跑腿。只是临行前,瞄到窝在主人怀中的魇兽时,它愤怒了。   它纵身一跃,试图给这争宠的灵宠一点教训,这气势汹汹的一跃在半空时被人一脚踹开。   “滚开。”冰冷的语调和这差点把它踹废的一脚登时泯灭了雾映所有的小心思,它幽怨退去。   突然发现自己得了师弟专宠的叶尤州沉默: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85章 封禁解除了   坐云轿回宗时,天色已暗。管理云轿的修士正要下岗,接待的最后一位客人是位赏心悦目的美人时,心情总是愉悦的。   “白云间那地方毕竟鱼龙混杂,温修士频繁往返于此,倒是辛苦。”   “做错事,总要有惩罚。”   比起传闻,意外的好说话。   “……也是。”   修士难以免俗地多看了对方两眼。润瓷的肌肤,冷淡的眉眼,光看脸,谁都会觉得这是块易碎的玉。待视线顺到那握着剑柄的手时,任何杂念都随之消失了。   当初正是这人,握着这柄剑,硬破了华庭真人的结界,只身闯到魔宗,几乎杀穿了白云间。   关于这事的缘由,宗内传闻颇多。一说是檀阴旧部造次,大批僵人祸乱世间,平息僵人狂潮的阵法缺个阵眼,而这阵眼正是温修士。同门师兄不忍心爱的师弟为此丧命,代其入阵,魂销命陨。   温修士冲冠一怒为蓝颜,杀尽魔修以此泄愤。   二说是白云间宗主曾幽禁温修士,此次魔宗事迹败露,正好给了温修士报仇的机会,借入障之由报复魔宗。   显然第二种说法可信度更高,第一种这为爱献身的戏码,早几年的话本里都不这么写了,老套、恶俗。   “怎么不见那只小魇兽,是偷跑去哪儿玩了吧?”修士没见到那只毛色漂亮的魇兽,有些可惜。   话落,修士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多嘴。方才瞧着还好说话的温修士发现灵宠不见后,气压骤降,白皙的颈项上浮出了淡金的小经书。   修士倒吸了口气,小心地吞咽口水,再抬眼,眼前已空无一物。   *   跟了师弟一天,终于找到机会开溜,叶尤州马不停蹄地往药园跑。   药园内的弟子只看见一团粉球迅速跑过,眨眼不见。   “啾啾啾!”   丰泄水低头,小魇兽活蹦乱跳,手舞足蹈,卯足了劲儿地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小东西一来就拍开了他手上的书,站在他大腿上耀武扬威似的。   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丰泄水抖抖灰,很遗憾道:“虽然你很可爱,但我不喜欢带毛的生物,换个人撒娇吧。”   叶尤州:“……”   袖口被拽咬着,丰泄水被拖拉到桌边。短小的爪子印了墨汁,在还未作画的宣纸上胡作非为。   “别太淘气了——”丰泄水挥手就要挡开这只胆大的灵宠,抬起的手却停在半空。   宣纸上的字迹虽是杂乱,但勉强能看出是个“功”字。后面那个字,写了一半又被涂掉,画了个长方形。   “功德印?”魇兽的眼睛陡然变亮,丰泄水捏着它的后颈将它提起,若有所思道:“你是他的灵宠?”   “有灵宠能开化到写字这地步吗?……不对,已开化到这种程度,不可能还是兽型。”丰泄水打量着手中的魇兽,叶尤州有种不妙的预感。   在被丰泄水丢进药池时,叶尤州发出了果然如此的慨叹。换了三轮药浴,被迫吞下十来种丹药后,丰泄水终于摇头放弃。   “催熟丸竟没有任何作用,看来只是初具灵智,还不曾开化。”   魇兽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样,被谁折腾成这样的,显而易见。   丰泄水到底还是有些良心,他拿了锦囊系在魇兽身上,嘱咐道:“功德印以梵文警示,燃梵火惩戒。法器无法隔绝抵御,吃些清凉丸降降火吧,别无他法。”   折腾了一会儿功夫,叶尤州溜回来时,夜已深。他从窗户里翻进去,滚了几圈才停住,摸摸锦囊还鼓着,这才往床边走去。   本想趁着师弟睡着,投喂一颗,没想到扑了个空。叶尤州边想着边在床上揉着肚子,丰泄水喂了他太多丹药,一路上都在打嗝,肚子还胀得慌。   好像是吃坏了肚子。   正想先去方便一下,屋内的灯突然点燃,来人来得悄无声息,披着月色,裹带着屋外的寒凉之意。   见到床上的魇兽,他动作微滞,随后几步走到床边。屋内很安静,一人一兽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感受到肚子里一阵颠覆,叶尤州不敢耽搁,赶紧解下锦囊,掏出里面的丹药,爪子捧着丹药,往上颠了颠。   温自怜看着小魇兽积极的小模样,他低头,顺从地卷入口中吞下。   魇兽又指了指落在床上的锦囊,暗示着。腹内开始有痛感,叶尤州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只是魇兽的翅膀刚扑腾了几下,就跌在了床上。   肚中翻江倒海,与此同时,叶尤州喉头一痒,立时吐出了一颗琉璃般剔透的珠子。珠子掉在地上,弹跳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万籁俱寂,这珠子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催熟剂其实是催吐剂吧?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重点是有一双眼睛正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这个珠子好像还挺贵的……”叶尤州嗖地从床上站起来,意图去捡。   “师兄。”   叶尤州迈出去的脚在半空停住,九十度下坠收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露馅了,叶尤州耷拉着脑袋。   什么时候?在云轿上?白云间内?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师弟的异常,或者说师弟根本没想隐瞒对他的态度。   丹田内的“封”字出现了裂痕,叶尤州深吸一口气,认真捧住了对方的脸:“师弟,我从来没后悔过。你是我一更一更追过来的,我舍不得你死。”   “师兄怎么突然这么说?”被捏着脸,温自怜没挣扎,安静地看着他。   叶尤州有些意外,他以为师弟多少会有些疑惑,没想到接受这么良好,也可能是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师弟,你先听我说。”   要来不及了。   叶尤州说:“你刚入宗时,我很激动,但并不敢轻举妄动,怕破坏了你的命途,怕蝴蝶效应。”   “后来的修道让我几乎忘掉了我的来处,直到僵人出现,才被这剧情刺激地想起了一切。”   “师弟你一直被那些人觊觎,根本就是……呃——”   设定、主角这类字眼根本说不出来,叶尤州换了个说法:   “师弟,这个世界因你而存在。”   咔嚓——   丹田彻底破裂。   叶尤州等待着化为虚有,等待了一秒,没有动静,第二秒,叶尤州有点慌。   下一秒,丹田内突兀地出现了一本书。   这本书——   怎么长得有点像他在天机处一直没翻开的那本?   叶尤州试探地着翻开了一页,那一刹那,无数的声音蝌蚪似的钻入,疯狂涌入他的识海,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师兄!之前看好像没有?】   【……这是官配?小温又被他救了。】   【好像只是单纯兄弟情,不确定,再看看。】   【md,其他股都没牵过手,他们嘴都亲烂了。】   【有点好嗑……我不对劲。】   【嘿嘿嘿州州。】   画风急转下降。   【???】   【???我没看错吧,叶尤州死了?】   【我磕的cp不许be啊!】   【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死着,不是吧。】   【……踢一脚。】   【再踢一脚……】   【………………】   【我不能接受——】   【给我活过来!给我活过来啊!】   听见没。   活过来!   “嗡”的一声。   随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般,那蓬勃的生机从丹田处一下子扩散到身上的每一处细胞。   浑身充满灵力的感觉,久违了。再探寻时,体内的书消失了,最后一幕是书封面上的“已修正”。   叶尤州回神,注意到现在的情况后,真的很想去死一死。   一般人会怎么理解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呢?什么“想你”,什么“世界因你而存在”,简直就是肉麻的情话啊。   叶尤州讪讪收手,“师弟,这个功德印是不是很疼,我用灵力帮你……”   “师兄。”温自怜抓住他的手。   叶尤州说:“……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温自怜默了会儿,轻道:“解释刚刚的话?解释师兄为何能启动阵法?还是解释这三年师兄去了何处?”   叶尤州被堵的哑口无言,想说的他说不出来,不想说的他说不出口。   “我……”   见对方神色沉郁,叶尤州连忙把另一手搭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师弟,这事说来话长,得慢慢说。” 第86章 成双成对了   关于丹田里那本突兀出现的书,叶尤州起初还不明白封面“已修正”三字的含义,直到第三日他从宗内藏书阁出来,意外撞见了秦正清。   他特地挑在夜里出来,突然死而复活这种事还得从长计议,本想来藏书阁看看有什么能编的理由,却没想到黑灯瞎火的,还能撞见人。   “叶师兄!”   秦正清这嚎亮的声音,树上的鸟都惊飞几只。   叶尤州看他一眼,按理说,宗内的熟人见了他,都会以为是魔宗前阵子大摇大摆送的傀儡吧?怎么到了秦正清这儿,开口就叫他。但这家伙一向缺心眼,所以叶尤州脚步不停,瞬息就拉开了距离。   眼见追不上人,秦正清在后头扯着嗓子说:“叶师兄你见色忘友!”   这指控真是好没道理。   叶尤州倒是停了,他转过身子,看见身后的秦正清一脸惊喜地奔过来。   像是怕他跑了,秦正清拽着他的衣袖,有些埋怨还带着点委屈:“好些日子没见着叶师兄了,即使是温师弟……也不能这样足不出户啊。”   “什么?”   叶尤州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什么叫即使是温师弟?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下一秒就听秦正清酸溜溜地说:“叶师兄,你和温师弟感情可真好。”   啊……啊?   三更半夜,秋意渐起,夜里也多了几分凉意。和秦正清道别后,叶尤州摸着有些凉的手臂,双眼看向远山,短暂地放空着。   据秦正清所说,他确实是进了阵法,也确实肉身皆毁,但残魂尚在,被师弟养在魂灯中,日夜以灵力滋养。大概是天也不忍棒打鸳鸯,一千多个日夜的修补,他的三魂七魄终得齐全。听闻喜事,白云间差人送了架上等的傀儡,竟是意外地与他的神魂契合。   ……说的有模有样的,叶尤州都要怀疑他在上面翻书的那些枯燥日子是不是他自己脑中杜撰的了。第二日,叶尤州跟着剑宗弟子一同晨练,弟子们一口一个“叶师兄好”,笑容诚挚,眼睫弯弯,亦如秦正清一般,对他的突然回来,毫无意外。   本还奇怪寇池怎么没来找他麻烦了,听宗内情报网说,是伤心欲绝出远门历练了。   夜里,叶尤州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师兄睡不着吗?”   叶尤州翻身,侧向对方,小小声说:“师弟,你觉不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怪。”   本以为这句也说不出来,却没想到居然成功说出来了。   “一直都是。”温自怜说。   真是一道惊雷劈下来,但转念一想,师弟一直被人无故纠缠,恐怕早就怀疑过人生。叶尤州期冀地问:“师弟指的是什么?”   黑暗中亮起了道微弱的光芒,是温自怜拿出了一个琉璃瓶。流萤虫卧在一片绿叶上,尾端静静地闪着光。   “流萤虫并不娇气,只要给片绿叶便能安稳待在瓶中,供人观赏把玩。”   “师兄,我常觉得我与流萤虫无二般区别。”温自怜语气平淡。淡黄的光照着他精致的脸,这张脸毫无温度。   颊边被偷亲了一口,温自怜看向他,却被半揽着肩躺下,叶尤州拍了拍他的背,“师弟,还是睡吧。”   世界观重塑的过程就是把人打骨折了,又要七零八落地拼回来。还是慢慢来吧,解释什么的,来日方长。叶尤州重新闭上眼,嘴唇突然被咬了一口。   他睁眼,温自怜偏过脑袋,又重重地吮了他一下。未束的乌发落在枕上,唇瓣沾上了水光,睫毛浓密,低垂着看人时,显得深情而专注。   难道师弟还在想着流萤虫的事?为了师弟的美好心灵建设,叶尤州语重心长地劝说:“流萤虫自是比不上师弟,小虫子是小虫子,师弟不同,师弟是人中龙凤,终有一日能冲破云霄。”   天机处这么不科学的地方都能存在,那主角得道成仙后能横跨宇宙他都信。   说完,叶尤州顺势将人抱住,但他没抱几秒,就被反压住。师弟好像变得强势了,叶尤州想。   他睡去时,身旁之人仍是未动。良久,温自怜闭上眼,抱紧了对方。   从前,师兄在瓶外,他困守其中。后来,他抓住了他的绿叶。 第87章 番外1 现代世界   酒吧内关了大灯,五彩的投射灯四处乱窜。半夜十二点,冰啤碰撞和摇骰的声音在震耳的音乐声中隐匿。叶尤州坐在角落,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昏暗环境中映出他白皙的脸。   叶尤州又打开了阅读软件,书架上他收藏的那本书消失不见,甚至找不到之前发送的评论,关于那本书的痕迹消失的一干二净。那晚师弟同他谈心,他惊讶于师弟的敏锐,那时候便察出些不对劲,一觉醒来后他已在出租房内。   大夏天的午后,出租房内的空调吹着冷风,他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运转周身,没有灵力,小指上的金丝线也消失不见。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模糊,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倒是王岩被他突然的仰卧起坐吓了一跳。   刷新了会儿还是一样,叶尤州关掉手机,身子靠向椅背。其实刚回来那时候他就确认过了,但闲着无事时还是忍不住点开看看,好像多看几遍那本书便会出现似的。   大概是看他样子不太对劲,王岩拉着他来酒吧放松。说着带他放松,结果来了没几分钟,王岩就端着酒去隔壁卡座搭讪去了。   王岩笑着回来的时候,叶尤州还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坐过去,加了冰块后把酒递过去,“说说吧,是不是失恋了?”   叶尤州接过喝了半杯,转头看他,好奇他怎么这么问。   “还用想吗?”王岩又给他倒满,一脸“我明白”地说,“你这几天不是坐着发呆就是看手机,一脸生无可恋。我看你平常也不出去,是网恋失败了?”   叶尤州想反驳,转念一想,虽然不是网恋失败,但他喜欢的人确实看不着摸不见了,和网恋失败没什么两样。不仅心上人不见,师门不见,整个修仙界都不见了,越想越不是滋味,叶尤州端起酒杯,干脆地喝到底放下,“差不多吧。”   “失恋了正好开启一段新的恋爱嘛,刚刚我都看到有两个美女找你聊天了,怎么,没有一点兴趣?”   叶尤州摇头,接着一杯接一杯的喝,真有一醉方休的架势。两大瓶后,王岩拦了下来,“行了,失恋归失恋,你那病能喝这么多酒吗?”   当初查出心脏病后,叶尤州一个人来这座城市治病,拿不出手术费后又一直在这里打工,也是在打工的时候遇到王岩,王岩是附近A 大的学生,不喜欢六人宿舍的环境,两人一拍即合,便住在了一起。   叶尤州拿开他的手,又干了个干净,“前天去医院查过,没事了。”   “没事了?”王岩不可置信,“那你这是误诊了?”   那么多个难捱的夜晚,叠成一叠的就诊记录,怎么可能是误诊。这倒是提醒了叶尤州,他并没有做梦,他确实去了一趟那个世界,伴随了他那么久的疾病的消失证明了这一点。   这不好解释,叶尤州默认了误诊的说法。   “这么大的好事,你居然能憋到现在才说?”王岩说完后环着他的肩给他指了个方向,贴近他耳朵道:“你和那边那个帅哥认识?盯着你看好久了。”   在这个城市,除了王岩,叶尤州哪还认识什么人。他顺着看过去,橙色的光束正好打在那人脸上,没想到叶尤州会看过来,对方嘴唇扬起,冲他笑笑。   那边坐着三男两女,那人冲他笑后,身边的人突然开始起哄,像是在哄笑他。   叶尤州抓住王岩的手臂,他抿了下嘴,“刚刚你去搭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啥?”王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显得有点茫然,“就……夸她漂亮,然后问她在玩什么,能不能一起玩。”   说完,王岩就看着他那个刚刚还生无可恋的室友朝对面帅哥走去,他手里一哆嗦,往酒里加了致死量的冰块。   叶尤州走到对面时,沙发上几个人都笑吟吟地看着他。   叶尤州活学活用,他思索着露出个友好的笑容,“我看你有点眼熟,我们之前见过吗?”   沙发上其他人发出了揶揄的声响,帅哥没有理会,盯着他笑,“可能梦里见过吧。”   梦里见过,叶尤州和帅哥对视了一眼,想到刚刚王岩说的,他又问,“你们在玩什么,我可以加入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刚刚沙发上笑得最开心的女生接过他的话,她挤开了帅哥边上的男生,把他往帅哥边上的位子拉,“刚刚我们还在说,温秉看小男生看呆了。原来是熟人?”   大概是觉得正常人都不会像他们这样搭讪,女生把他们刚刚的对话当成是认识的人在开玩笑了。叶尤州也没解释,他在想刚刚那句“小男生”。   穿书过去时,他的长相确实是高冷那挂的,但现实中他长得很显小,笑起来嘴角还有个梨涡,看起来确实很小男生。他刚刚笑的时候,该不会露出梨涡了吧?叶尤州收敛了笑意。   刚刚那个女生是叫他“温秉”?   也好听,叶尤州想。   他们在玩摇骰子,叶尤州没玩过,女生向他介绍游戏规则后,几个人过了几轮。叶尤州几乎没怎么喝酒,除了温秉,其他四个人是两对情侣,通常还没到他那儿,那两对也使坏着加大点数,让对方喝酒。到了温秉那儿后,他又会说个大得离谱的点数,自动喝酒。   四个人笑骂温秉重色轻友,叶尤州想笑但想到“小男生”,又忍住不笑。他们在玩的时候,叶尤州低头看了眼手机。王岩给他发了消息,说他先回去了,还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他抬头看对面卡座,确实没看到王岩。叶尤州还在张望,脸上突然一冰。他侧过脸,目光对上温秉微弯的眼睛。冰凉从脸上转移到了手上,对方递了杯橙汁给他。   “喝杯果汁解解酒?刚刚看你喝了不少酒,所以没让你罚酒。是有点无聊吗?”温秉侧头问他。   “不是,回朋友消息。”   温秉点头,“是刚刚和你一起那个?”   “对,他叫王岩。”   这个时候开始介绍起来,好像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叶尤州介绍完,温秉也开始介绍起来,看起来心情挺不错,“刚刚拉着你的那个是柯雪,她边上的是她男朋友徐旭,红裙子的是……”   几个人和温秉是发小,散伙的时候,温秉让他们先走,他送人。叶尤州坐上副驾驶后,莫名有点紧张,可他明明一直等着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聊聊。   上车后,温秉问了他家地址,叶尤州回答后两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就好像是陌生人……不过,真说起来,他们确实是第一次见。   说起来,叶尤州有点奇怪,他能认出师弟是因为对方的长相没有变,那师弟是怎么认出他来的?还有,看温秉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那他也和他一样,是穿过去的?   “师兄。”   叶尤州条件反射地答应:“嗯。”   温秉笑了一声,“我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是两个星期前回来的吗?”   没头没尾的问句,却是两个人的心知肚明。叶尤州应了声,温秉接着说,“我刚回来的时候搜了很多资料,世界未解之谜那些,饭也不想吃,就一篇又一篇地接着看。虽然很玄幻,但也接受了,毕竟存在即合理。”   叶尤州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侧脸,认真地听着。   温秉在后视镜中看了眼,偷看被发现后,叶尤州坐正了身子,接话道:“我发现那本书不见后,也怀疑了一段时间,也去搜了不少资料。”   “书?和我猜的差不多。”温秉蹙眉但很快又松开,车停了下来,“今天很晚了,有些事明天说吧,明天我来接你,可以吗?”   “可以的。”   温秉的态度礼貌又没有错,叶尤州也礼貌回应。他拉开车门,一只脚刚踏下去,背后温秉的声音响起,“晚上你过来找我的时候就想问的,你怎么看我们两个?”   叶尤州思考了会儿,回道:“有点网游中绑定的游戏夫妻头次见面的感觉。”   说是网游也不太准确,如果是网游,那也是全息的那种。毕竟他现在看到对方,还很不正常,叶尤州悄悄深呼了口气,可惜夏天晚上的风也闷热,吹着更心烦气躁。不过,楼梯口站着的那位怎么这么像王岩?   他今天忘带钥匙出门了?   身后温秉的声音靠近了些,“那这种关系,现在还作数吗?”   叶尤州心跳突然猛跳,他低头,“在我这里,作数。”   温秉好像笑了一下,有气音传来。叶尤州回头看,迎面便是温秉凑过来的脸,车内的暖灯投下来,清晰地照出他精致的眉眼,他嘴唇微张,“那我可以亲你吗?”   还没等叶尤州回答,温秉就亲了下来。他的嘴唇柔软湿润,还有点凉,大概是冰酒喝的。车内的薄荷熏香和对方身上的发香混杂在一起,叶尤州不自觉地贴近他,又被压回座椅上。   温秉侧着头换姿势时,叶尤州突然想起来王岩就站在不远处,而且他还没关车门。叶尤州躺不住了,他揪着温秉的短袖下摆拽了拽,温秉在他嘴中快速绕了一圈,才退了出来。   “怎么了?”温秉帮他擦了下湿润的嘴唇,离得还很近。   叶尤州缩了下,然后往外面看,果然看到王岩做贼似的往回躲。虽然……但他现在也很不好意思,他干巴巴地说,“我室友在外面等我。”   温秉看了眼外面,又贴近他,“你和他在一起住多久了?”   叶尤州开始怀疑对方刚刚就看到王岩了,他解释道:“我室友是直男,他晚上还在搭讪美女。”   “哦……”温秉弯眼,露出了个好看的笑,“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直男。”   耳朵烫得不行,叶尤州僵硬地带着点逃跑意味地下车。温秉靠在车窗上,嘴角挂着笑,“明天见。”说完,他又笑着朝王岩挥手。   回房间的路上,王岩一路上大呼国粹,“卧槽,你和那帅哥居然发展地这么快?”   “虽然说旧的恋情要用新的恋情去覆盖,但你发展这么快,别被骗了啊?那帅哥长成那样,看着可不像是良家妇男啊。”   “没有新的旧的,一直是他。”叶尤州有点魂不守舍,他还在想刚刚的吻。   “哦哦哦哦……”王岩摸了下头,“以前还真没发现叶子你……不过你放心啊,我不歧视的,尊重祝福,尊重祝福。”   叶尤州面无表情地拎起身边顺手的家伙,王岩“哈哈”笑了两声,“我先去洗澡,今天出了一身汗,臭死了。”   想着第二天见面,叶尤州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他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师弟的性格确实有些不一样。他搜资料的时候也看到一些类似的文,如果是穿到主角身上,那大概会有严格的程序操控着,自主行动的范围自然会小,性格有差异也是自然。   他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也正常。也许对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当时是个面瘫,做不了多余的表情,突然换了张脸,温秉也会有点无所适从吧。   想到柯雪那句“小男生”,叶尤州闷闷地转了个身。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 第88章 番外2 现代世界   叶尤州一早便醒了,他提着垃圾出小区时,正好遇上温秉开进来。他扔了垃圾走近,有些惊讶,“这么早?”   看见他,温秉也有点意外,随即莞尔:“睡不着就想着早点过来。”   叶尤州坐上车,接过递来的早餐,一瓶热奶和一袋喷香四溢的小笼包。叶尤州埋头吃饭,小笼包.皮薄肉多,一口下去肉汁溢出,一看就是A大小吃街买的,正宗。   “你吃过了吗?”叶尤州打开牛奶。   “嗯,一早醒了,跑完步就在路边吃了。”   叶尤州咽下嘴里的肉馅,转头又问,“昨天说的事情是?”   “这个……我想到了地方再说。”温秉投来询问的视线,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在问“可以吗”。   叶尤州下意识避开,他“哦哦”了两声,接着埋头吃。怎么回事,怎么还有点尴尬。   叶尤州猛吸了口牛奶,酝酿着开口,一直等到包子吃完,也还没酝酿完。他自暴自弃地捏扁牛奶盒扔进塑料袋里。   温秉:“垃圾桶在后座。”   叶尤州侧身扔垃圾,小笼包的油沾到了手上,他回过身,“纸巾在……”还没说完,手腕已经被抓住,等红灯的间隙,温秉拿着纸巾一根根手指的帮他擦着油渍。这场面有点眼熟,叶尤州还在回忆,嘴角也被纸巾带了下,“这也有点。”   温秉扔完纸团,打开手机解锁后,看向对方,轻笑:“昨天都忘了问号码,没有男朋友的号码,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自然无比。对比下来,叶尤州觉得自己刚刚被完爆了。他报完号码后,两人又加了微信。温秉毫不避讳地把他置顶,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叶尤州顿了下,也置顶了他的聊天框。   等下,这合理又不合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大概被温秉这股理所当然的架势感染了,叶尤州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其实我还挺好奇师弟……你怎么认出我的?”   “在很早之前,我就认识你了,师兄。”温秉握着方向盘,语气温柔。   很早之前?叶尤州完全没有印象。温秉这张脸很难让人没有印象,可叶尤州确实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对方。   “到了。”   叶尤州看向窗外,他们停在了A大门口。校门口有人朝他们挥手,温秉招手回应,下车前和他解释道:“昨天拜托了一个学弟,让他帮我拿点东西。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温秉走过去后,学弟搭上他的肩,两人说说笑笑。中途学弟看向车内,大概是没见过他,有点好奇,不知道温秉说了什么,学弟短暂地吃惊后,脸上的笑有些微妙。叶尤州没再看他们,他回头盯着车内发呆。   车内弥漫着清爽的薄荷味,还带着点鼠尾草的气味,和温秉身上的气味几乎重合,叶尤州有点莫名其妙的头晕,他开了点窗透气。车内熏香旁摆放着一排小巧的手办,全部都是一个样式。白色帷帽,红白配色的圣女服饰。   好像有点眼熟。   叶尤州还在盯着看时,温秉抱着个小纸箱回来了。发现车内人盯着手办发呆,温秉面上闪过丝不自在,片刻后缓缓露出个微笑,“要是喜欢的话,我家里还有很多。那天露过商场,看见这个盲盒,一眼就喜欢上了。”   盲盒?不知道想到什么,叶尤州岔开视线,没看他的笑脸。……怪不得他觉得这东西眼熟。   见叶尤州不回应,温秉侧身靠近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幼稚?”   “没……”,瞥见纸箱,叶尤州伸手指指,“不是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吗?”   见温秉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叶尤州动了下有些僵了的面部肌肉。温秉从纸箱中拿出一张海报,“之前加入话剧社的时候拍了张海报,我想大概和这个有关。”   海报慢慢展开,露出了上面人的全貌,眉间鹤印似火灼烧,仙君半倚池中,黑衣浸湿,衣身处的白鹤栩栩如生。海报正上方漂浮着“镜花水月”四字。   叶尤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这显而易见的印刷体,他真的会以为是谁把师弟的画像带了回来。   “是不是挺吓人的。”   温秉笑了下,收起海报。   “之前这组海报不知道被谁发到网上,当时点赞热度不小。联想到师兄你说的书,我在想是不是哪个作者看见这幅海报后产生了灵感。这部话剧复演的第二天,我就到了那个世界。”   “比较不幸的是,在那个世界,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叫温秉。”   后面的事两个人无需多说,叶尤州伸手牵他的手,伸去的手被后者久久握住。   半晌,叶尤州开口:“是回来前一天晚上想起来的吗?”   “更早一些。”温秉没再说下去,叶尤州看向他,却见对方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注意到他的视线,温秉轻轻捏了下他的手指,嘴角扬起:“这算不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是不是要去看个电影之类的?”提到电影,温秉语气稍低,“不过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温秉:“去小吃街逛逛?”   叶尤州没有意见,不过小吃街那边不太好停车,最终决定先开回叶尤州的小区,然后骑小电驴出发。   温秉接过头盔时,挑了下眉,“这个头盔……”可疑的停顿后,温秉接着道:“……挺显嫩。”   叶尤州的小电驴是纯黑的,头盔是买小电驴时送的,当时没了黑的,只剩下粉色的,作为补偿,老板给了两顶。   因为这个小插曲,叶尤州骑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镜子。看了几次就和温秉的目光撞上几次,这个人坐车不看路吗?好吧,坐车确实不需要看路,那需要一直盯着看镜子吗?   叶尤州悄悄坐直了身子,端正仪态。还没到中午,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闷热的气焰。吹来的风是热的,搭在他腰间的手也热得要把他烫伤似的。   到小吃街还没逛多久,叶尤州背后就出汗了。他站着等章鱼小丸子,温秉已经买了两支冰激凌回来,“香草还是巧克力?”   “香草吧。”吃着冰激凌,叶尤州看见温秉身后有几个人在悄悄讨论,余光一直在看这边。他用手肘推了下对方,“你身后那几个人认识吗?他们一直在看你。”   温秉回头看了眼,很快不感兴趣地回头,“不认识,可能也是A大的吧。”这条小吃街附近有六所大学,是在大学城内,遇见一个学校的人很正常。   但是,叶尤州突然想到个很严肃的问题,嘴里的冰激凌瞬间不甜了。   叶尤州问:“你……多大了?”   温秉闻言愣了下,随后偏头直笑,笑了会儿才回头,“师兄,我已经毕业了。如果说我走之前还每个星期都被挂上表白墙,走之后还被人贴出照片和学弟们比较,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夸大,过于臭屁了?”   叶尤州摇头,一点都不奇怪,“不会啊,毕竟你是第一美人啊。”   温秉的笑停住了,眼神变得有些奇怪。他脖子稍往前倾,缓缓低下来的时候,叶尤州有些不知所措,但温秉只是捏了捏他的耳朵,随后搭在他的肩上呼出一口气,“师兄你好可爱,好想亲你。”   炽热缱绻的气息让叶尤州的耳朵轰的一下热了起来,他不太自在地推开他的脑袋,“有点热。”   回去的路是温秉骑回来的,叶尤州坐在后座吃章鱼小丸子。到小区的时候,还剩下最后一个,叶尤州叉起来问他,“真的不吃吗?我加了很多海苔碎,很好吃的。”   “吃。”温秉低头快速卷走了他嘴里叼着的半个丸子,叶尤州抿了下嘴,抬头再看温秉的笑,怎么看怎么带着点蔫坏。   他们打包了瘦肉丸回来吃,今天王岩满课,叶尤州放心地领着对方进屋。进门的时候,温秉对着两双一模一样的拖鞋沉默,叶尤州这次快速回答:“超市促销,买一送一。”   叶尤州怀疑温秉下一句就是问他能不能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但温秉只是笑笑,没说什么。果然师弟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点的两份微辣,结果辣的不行。温秉吃不了辣,剩了大半。叶尤州吃完自己的,见温秉在打电话,他又端过他的吃起来。等他喝完汤,舒服到想打个饱嗝时,才发现温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完电话盯着他看了。   他们坐的很近,大腿挨着大腿的。出租房里空调老旧,制冷效果没那么好,叶尤州想拿遥控器再调低点,但被温秉看的手心微微出汗,动也不敢动。   温秉慢慢地凑过来,叶尤州定定地看着他,温秉的嘴唇因为刚刚的辣变得很红润,看起来就很好亲。叶尤州微微抬头,温秉却突然侧过头,他贴在他肩上,低声道:“现在不热了,能不能粘你?”   叶尤州咽了下口水,“能。”   “能不能亲你?”   妈的,空调真的有问题。叶尤州热的受不了了,他想站起来找遥控器,腿还没伸直,就被摁倒在沙发上。   温秉抵在沙发上看他,眉间拱了下,笑的有点危险,“不让亲就不亲,躲什么?”   叶尤州觉得师弟在勾引他,他喉咙干涩地说,“让亲。有点热,想调低空调。”   下一秒,温秉干脆地站了起来,叶尤州懵逼地躺在沙发上。几声“滴”之后,阴影重新覆盖了上来。亲过来的时候力道有点大,叶尤州小声哼了声,脑后抵着的手掌突然用了几分力,他们贴的更近了些。   叶尤州没想过光是接吻也能让人沉迷其中,他们亲了有半个小时。从沙发到地板上,短袖背后全是汗,后来快控制不住了才草草分开。分开的时候,叶尤州的短袖都快退到了胳膊上,温秉也好不到哪去,腹肌都被摸红了。看起来很色’气。   温秉低头看后,笑出声,“这么好摸?”   叶尤州安静如鸡。   空气中仿佛还冒着粉红泡泡。温秉待不下去了,他提起垃圾,“我先回家了。这么热,明天一起去游泳?”   叶尤州:“我游泳不太好。”   温秉被逗笑,“不是比赛,我们两游着玩,行吗?”   “那行。”   王岩回来的时候,叶尤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王岩一脸激动地跳到沙发上,“我去,我昨天就觉得那帅哥长得很眼熟,今天看到表白墙又有人发他照片才想起来,他是上一届校草啊,我靠。实打实的,被杂志约拍过,火到大半个学校都知道的名人啊。”   见叶尤州不太意外,王岩泄了气,“你怎么这么冷淡。”   王岩手机上还显示表白墙的信息,抓拍的照片上,高大俊美的男生正对着对面的人笑得灿烂。叶尤州指了指那个白色背影,“因为今天已经见识过了,这个是我。”   王岩竖起大拇指。不过过了会儿,王岩踌躇着,欲言又止。   叶尤州友好关怀:“你长痔疮了?”   王岩一拳砸到他小臂上,笑道:“滚啊。”   笑过后,王岩别了下嘴角,“不过,叶子啊。校草之前传出过恐同的消息。他这类型的男男女女都喜欢,之前对面艺校的经常翻墙过来表白,咱们的表白墙都被调侃收了艺校巨资。艺校的男生大胆地表白过很多次,后来校草本人上墙说了不喜欢男生,觉得很困扰,后面艺校的才歇了的。”   叶尤州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当晚就给温秉发了微信。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温秉:?   温秉:下楼。   叶尤州:? 第89章 番外3 现代世界   晚上七点多,小区里零零散散的有人遛狗。   叶尤州下楼的时候,温秉正被一只比熊缠着,雪白的一团直往他裤脚上蹿,狗主人使劲拉才把它拉走。   叶尤州走过去,“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狗也喜欢你?”   “吃醋了?”温秉凑过来,有点戏弄地笑。   叶尤州说:“没有,好奇。”   温秉:“可能因为喷的香水?”   好吧,那确实好闻。狗喜欢,他也喜欢。不对,是他喜欢,狗也喜欢。不对……   脖子后被轻轻碰了下,叶尤州茫然望去。温秉拨了下叶尤州后脑还有点湿的头发,“刚洗完澡吗?这还有点湿。”   “嗯,看到你消息就下来了。”说到这个,叶尤州打量着对方的脸色,他发的那句吊桥效应,也不知道师弟明不明白他在指什么。   “怪不得。”温秉神色如常,抱着他吸了口,“师兄你好香。”   叶尤州:……看来不知道。   叶尤州:“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柯雪从昨天就吵着要见你,本来不打算理他们的,但是晚上玉湖那边有个灯光秀,他们弄到了票,威胁我带上你。”   柯雪是酒吧里那个蛮可爱的女孩子,那这算是带着对象见好友了。那他是不是也该带着王岩和师弟吃个饭?但是王岩好像不太看好他们,而且师弟对王岩也有误解,一起吃饭的场面好像……有点恐怖。   叶尤州沉默太久,温秉误会了,他垂头看来:“不想去我就拒绝了?”   “去。”两人并肩走了会儿,叶尤州突然停下,“那我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   “是要去见家长吗?”温秉又笑得不行,好像跟他在一起,温秉的笑点就变得特别低。好笑吗?叶尤州不理解,好笑也别笑了好吗?他好丢脸。   大概是觉得他后脖子好捏,温秉又捏了下,“直接去就好了,他们在等我们。”   柯雪她们包了艘游船,进房间的时候,有人“哇哦”了一声。叶尤州扫了一眼,都是熟面孔。柯雪和她男朋友,还有打扮更成熟优雅点的故莉和她男友齐行。那天在酒吧光线不好,现在这么看,叶尤州发现柯雪的男朋友徐长的很像混血,高鼻深目,瞳孔颜色很浅,偏银灰色。   跟在温秉后面,叶尤州小小声问,“柯雪男朋友是混血吗?”   温秉牵着他走进去,也小声回道:“嗯,中俄混血。之前合作的时候认识的,后来柯雪见了一面,死缠烂打追上了。”   “喂,温秉你是不是又在悄悄骂我?”柯雪给了他一手击,把他推开后,拉着他身后的叶尤州坐下,“你叫尤州是吗?温秉说你不太会喝酒,给你点了橙汁和果酒,要喝哪个?”   叶尤州没接触过这么热情的人,新奇又有点招架不住,“都可以的。”   “那我推荐你喝果酒,青梅味的,度数很低,喝不醉的,超好喝。”柯雪帮他插上吸管,发现叶尤州有点脸红,她凑的很近,“你好可爱啊。”   这么近的距离,叶尤州看见了柯雪刷的卷翘的睫毛,还有带着细闪的浅绿色眼影。他露出个礼貌的笑,下一秒,柯雪眼睛都亮了,“你笑起来的小梨涡也好可爱啊。”   柯雪都要上手戳他的梨涡时,有人挡在了他们中间,温秉拦住她的手,“你别欺负他。”   “这算什么欺负?”柯雪被拉开后有些不爽,她男朋友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柯雪收敛了点,这次只远远朝叶尤州露出个微笑,做了个“欢迎”的口型。   温秉侧了下身子,挡住她的视线,“你别理她,她从小就自来熟,有没有被吓到?”   叶尤州摇头,“挺有趣的。”   “师兄。”温秉声音低了下来,“我吃醋了。”   “啊?”叶尤州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吃醋?”   温秉垂眼看他,睫毛像主人心情般半垂着,投下点阴影,“你的梨涡。”   叶尤州不明白,“梨涡怎么了?”   “我都没戳过。”   怎么还有点委屈,叶尤州想笑,但看见温秉的表情,他又忍住了。他说:“那要不我们现在找个小角落,让你戳个够?”   温秉一把抱住他,“你欺负我。”   叶尤州这次真没忍住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上午紧张兮兮地问他买手办是不是很幼稚。好吧,他承认,和师弟在一起,他们的笑点都低的离谱。   灯光秀九点开始,离灯光秀还有一个小时。柯雪提议玩游戏,“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故莉瞟了柯雪一眼,“柯雪,你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说什么屁话,本小姐永远18岁好吧。”柯雪这话一出,沙发上笑倒一片,也只有她男朋友徐毫无触动。   叶尤州:“徐是听不懂中文吗?”   柯雪这么中二的发言,他是铁人吗?怎么能忍住不笑的。   “听得懂的,他习惯了。”温秉靠在叶尤州身上笑着说。   叶尤州由衷地佩服,好牛。   柯雪:“来来来,我手牌都带来了。”   几个人围坐成一圈,柯雪有备而来,小转盘都带来了。柯雪:“第一把,尤州你转吧。”   小转盘转到谁,谁做惩罚。叶尤州说了声“好”,手指用力地拨了下转盘。转盘快速转了几圈,停在了故莉面前。   柯雪有点失望,“哇,我还以为能来个开门红呢。”   温秉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过分了啊。”   不知道柯雪有没有放狠牌,保险起见,故莉选了真心话,抽到的问题是“觉得失去什么最可怕?”。   故莉只犹豫了一秒,“自由。”气氛突然僵住了,除了叶尤州,其他几人都看了眼故莉边上沉默着的齐行。   “他们闹矛盾了吗?”叶尤州搭在温秉肩上,轻声问。   “嗯,故莉打算出国发展,齐行在国内的事业暂时还放不下,他们前不久才吵过。”   叶尤州坐回原位,怪不得现在火药味这么重。大概是看不下去了,柯雪打破僵局,催着故莉转转盘。指针在徐和温秉之间摆动,最后指向了温秉。   “我选真心话。”   柯雪唏嘘了一声,挑衅道:“温秉,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从小一起长大,温秉太懂怎么治她了,完全不为所动,“柯大小姐,手牌递下,谢谢。”   柯雪不情不愿地递过去,温秉抽到的问题是“有没有暗恋过人?”。   温秉展出手牌后笑了下,“有。”   柯雪:“不行,这太简单了。得有附加问题。”   “行,你问。”温秉无所畏惧。   “暗恋多久了?”   温秉答得干脆:“三年。”   “哇哦。”柯雪使出必杀技,“对暗恋的人做的最过分的事是什么?”   这次,温秉没有马上回答。像是嗅到了猫腻,柯雪继续猛击,“温秉,敢做不敢当可不是大丈夫啊?”   温秉扯了下嘴角,“雇了私家侦探拍他的照片。”   “我靠。”柯雪大概也没想到这么劲爆,看了眼叶尤州,她动了动嘴唇,对温秉小声说,“你也太拼了,自求多福。”   穿书过去的那段时间几乎静止,叶尤州和温秉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两天。叶尤州感觉胸口有点不舒服,眼睛也有点酸,大概这就是吃醋的感觉?   后面他们又说了几句,叶尤州没认真听。还在出神时,脸上被捏了下,“怎么在发呆?想什么呢?”   叶尤州:“私家侦探,要多少钱?”   温秉默了会儿,好笑地伸出一只手。叶尤州感慨:“好贵。”   “你……”,四周都是八卦的眼神,温秉没往下说,“一会儿和你说。”   后面又玩了几把,气氛在柯雪和徐甜蜜热吻的时候达到了巅峰。离灯光秀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温秉带着叶尤州从房间里出来。游船边上还有很多出租的双人小船,温秉让他等下,他去租辆。   叶尤州等的时候,故莉从房间出来抽烟。她冲叶尤州抬了下头,祝福道:“一会儿玩得开心。”   “你也是。”   故莉笑笑,她倚在栏杆上,“你今晚运气很好啊,都没有被转到。”   “以前也没那么幸运。”叶尤州也觉得神奇。   “不过,后半段的时候,你好像有点困了,是吗?”故莉侧头看他,“对了,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好运过?比如说突然抽到门票券之类的?温秉以前在的话剧团会参加这类活动,扮演个npc什么的。”   故莉拍拍他肩膀回去时,叶尤州还没反应过来。故莉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夜风吹进短袖里,叶尤州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快。   很早之前,他确实抽到了一张门票券,是买牛奶送的。当时他没什么兴趣,随手给了王岩。没想到后面买牛奶又抽到了两张,王岩说蛮有意思的,沉浸式的密室体验,硬是拉着他一起去的。   他和王岩一开始跟着一个npc走剧情,后来逃跑的时候他和王岩走散了,遇上了一个好心的npc牵着他走完了全程。那个npc大概是个骑士的角色,穿着绅士的骑装,戴着金丝缠绕的华丽面具。   走完剧情分别时,npc在他额头落了个吻。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npc温柔地对他说,“再见,我的公主。”   叶尤州当时以为是剧情需要,故莉突然告诉他这个,意思是……   手腕被拉过去,温秉在给他穿救生衣,“走吧,灯光秀要开始了。”   小船上双人位置是对座的,中间的小桌上摆着小吃。两人划出了些距离,到了湖中央的最佳观景位。四周很安静,夏季的黑夜很温柔,风温柔,小船上照明的小渔灯也很温柔。   水声潺潺间,叶尤州问:“你刚刚说的暗恋的人,不会是我吧?”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想求证。   “你知道了?”温秉看起来有点害羞。   什么情况?   “等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叶尤州说。   说到这个,温秉伸手戳了下叶尤州的梨涡,“因为你拒绝了我啊。”   啊?   啊?!   叶尤州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师弟疯了。   温秉端起小桌上的冰粉,“冰粉吃吗?吃点甜的会开心点。”   “不是吧……”叶尤州想起来了,他嘴巴微张,简直惊呆了,“几年前那个双马尾萝莉是你啊?”   大概是提到黑历史,温秉表情有点凝固,“当时社团里男多女少,经常需要反串角色。”   “不过,”温秉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师兄你对我的女装记得这么清楚,是喜欢看我穿吗?”   “你先别说话。”接连被刺激,叶尤州有些缓不过来。几年前,他为了治病,打了不少零工。咖啡店打杂,送外卖,大学城送快递。当时他在大学城送快递,送完出门的时候,看到宿舍楼底下有一男一女靠墙站着。   宿舍楼底下经常能看到这种画面,叶尤州见怪不怪,他都走出几步了,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靠墙的女生脸色很臭,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突然逼近,像是要强吻,叶尤州手上还捏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见状直接砸了过去。   那男生被砸的痛呼一声,两人都回头看他。叶尤州一脸淡定,“手滑了,不好意思。”   “你他妈手滑成这样?”那男的恼羞成怒,一拳揍过来。   叶尤州拦下他的拳头,“确实是故意的,人女生不喜欢你,你还强来,是个人都看不下去吧?”   “什么有的没的,你知道什么?”周围人听到动静看过来,那男的说话声音小了下去,大概是觉得理亏,没再多说,灰溜溜走了。   看着脸色臭的吓人的女生,叶尤州挠头,把手里的冰粉递过去,“冰粉吃吗?吃点甜的会开心点。”   女生没理他,叶尤州尴尬地要收回手,收到一半女生又接了过去。不过就是不太礼貌,连句谢谢也没有。   两天后,叶尤州收到了女生迟来的感谢,他回家的时候收到了一箱苹果,上面附赠了一张“谢谢”的小纸条。他有点意外,不过在大学城里送快递,挺多人认识他的,要到了他的地址,也不奇怪。   本来以为这就算了,谁知道之后每个星期,叶尤州都会收到一箱苹果。这次,也有一张小纸条: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说实话,叶尤州不是没收到过示好,但这么小心翼翼的还是头一回。但由于他自身原因,他按照寄件地址把那箱苹果送回到A大,在小纸条背后回了: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好,不想耽误你。   过了两天,叶尤州又收到了一箱苹果,还有一些其他水果。这次的小纸条写的是:打扰了,祝你早日康复。不要退回给我,就当是一点心意,好吗?   如果不是温秉提起来,叶尤州早都忘了这件事。   小桌上就放着冰粉,所以温秉一开始就打算在这里告诉他吗?   “师兄。”温秉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提醒道:“灯光秀要开始了。”   马上开始了,大家都开始躁动,周围开始变得嘈杂,最后倒计时的时候,各个船上的人声渐渐统一。   “5,4,3……”   “2。”   “1。”   砰——   炫彩的灯光霎时间吞没了黑暗,喷泉直冲上天,温秉在这一刻亲在了他的唇上。短暂的亲昵后,温秉退开,嘴角微翘,“吊桥效应,师兄,那你现在有没有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叶尤州眨眨眼,心跳随着身后的喷泉一起鼓点跳跃。   作者有话说:   吊桥效应: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我是土狗,我就爱这种桥段_(:ゝ∠)_ 第90章 番外4 现代世界   散场的时候,柯雪喝醉了,她突然一个猛扑地挂到叶尤州身上,小脸通红地胡言乱语着,“尤州啊,他真的很喜欢你的……好好对他嘛。如果……嗝,实在不行……转头找我,我也喜欢你……唔唔。”   柯雪被徐黑着脸捂嘴带走,叶尤州哭笑不得,还没笑够,两颊被捏住。“啊……”温秉上扬着语调,“师兄是不是觉得她很可爱?”   叶尤州当场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对天发誓,我弯的彻彻底底。”   温秉忍不住地上扬嘴角,嘴上还说着不信,“怎么说?”   “比如,现在就很想去某人家里看看他偷拍我的照片。”叶尤州说。   “……”温秉沉默了一瞬,说:“大晚上去狂热暗恋者的家里,不怕出事?万一对方是个变态呢?”   “那没办法了。”叶尤州学着某人之前的做派,把人困在岸岩和他之间,“可能变态就是会吸引变态。”   温秉呼吸都急促了,他拨了下叶尤州垂下来的刘海,声音低低的:“师兄,你是在和我调情吗?”   “嗯。”叶尤州说着挑了下眉,像是在说还不明显吗?   温秉受宠若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让叶尤州得寸进尺地把脚挤进他双腿之间。   “你……喝醉了吗?”温秉艰涩地问道。   叶尤州答得很快,“没有,就是有点热。”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待在你身边,一直很热。”   发现温秉耳尖有点烧红的时候,叶尤州诡异地有些暗爽,他好像明白师弟为什么热衷于逗他了。   温秉:“真要去我家?”   “嗯。”   上车的时候,两人难得地没怎么交流。温秉很专注地开车,嘴角下垂,没什么笑意的表情。叶尤州扯着短袖扇风,看师弟这样,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撩过头了。   在电梯上的时候,两人就开始拉拉扯扯,刚关上门,叶尤州就被用力扣在门上。两人的呼吸都很重,对方的舌头长驱直入,叶尤州顺从地张嘴,缠绕、试探、难舍难分。   叶尤州有些重地呼出气,他的手爱不释手地流连在对方紧实有力的腹部,作为回应,温秉两只滚烫的手掌在他背后胡乱摸着,把他的短袖揉得一塌糊涂。   跌跌撞撞地仰躺在地毯上后,温秉突然直起身,克制地抿了下唇,“不行。我没准备东西。”   叶尤州的短袖都被扔到了地上,他有点懵,呼吸都还没顺过来,“……那怎么办?”   温秉把他抱住,两个人都汗涔涔的,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叶尤州不知道小声说了句什么。   刚说完,他的耳朵就被咬了一口,停留在他耳边的气息湿热,“不要勾引我。”   ……   洗完澡后,叶尤州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他催温秉拿照片,温秉拿出相册的时候,叶尤州惊讶,“这么厚一本?”   温秉戳了下他的梨涡报复,“你说要看的。”   “不说了不说了。”叶尤州捂着脸,面无表情地翻开相册。   该说不说,这个私家侦探是有点水平的,贵果然有贵的道理。这些抓拍的照片看起来非常有单人写真的味道。   有他在咖啡店磨咖啡的照片,骑小电驴头发飞扬的照片,蹲在路边吃外卖的照片。居然还有一张面对镜头的比耶照,他穿着白衬衫,系着咖啡店里的条纹围裙。叶尤州停在这张,满脸问号,温秉别开头,“有一次我找了小表妹去找你合照。”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叶尤州:“你表妹当时多大?”   “七岁。”   “哦……”叶尤州拖长音调,“然后利用完,你就把你可爱的小表妹截掉了?”   “嗯。”   温秉在他脸上亲了口,“变态都这样。”   叶尤州调戏不成反被亲,他默默红了脸。翻着他被记录下来的照片,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这种感觉蛮奇妙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人记录着他的一点一滴。   叶尤州:“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对自己的魅力这么不自信吗?校草大名人?”   “不敢。”温秉搂着他的腰,说的轻松:“你当时看着就很直男,而且,我太明白被不喜欢的男的纠缠的感觉了。”   “不想让你讨厌我。”他埋在叶尤州脖颈上,发丝弄的叶尤州有点痒。叶尤州回头,把人扑倒在床上,撑在上方看他,“讨厌你?喜欢你还来不及。”   温秉眼睛都笑弯了,抓着他的后脖,追问:“有多喜欢?”   这种时候谁怂谁是狗,叶尤州低头就吻住他。大概男的在这方面都有些无师自通,尤其是温秉的唇瓣很软,亲起来触感还很好,叶尤州想象着在吃冰激凌,把底下人里里外外亲了个遍。   等他略微气急的直起身后,又犹豫地在温秉身上贴了下,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就这么喜欢。”   被放开后,温秉侧头在床上呼气,他呼吸沉重,额发都被汗打湿了。叶尤州头回见师弟这副招架不住的模样,但他也诡异地没开口。两人平复了会儿后,叶尤州被人从后环住,“师兄你搞偷袭。”   温秉声音低低的,“好刺激,下次还要。”   叶尤州:……老天爷你在吗?这里有人偷偷进化不带他。   睡前两人窝在一起看电影,看的是《伴我同行》。讲的是青少年时期的天马行空和纯粹的友谊,看完后叶尤州有点感慨,“好羡慕这种从小到大的友谊,就像你和柯雪他们一样。”   温秉揉了下他的头发,“现在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要是我和师兄也一起长大就好了,那一定很幸福。”想到什么后,温秉表情变幻了一瞬,“不过也不能离的太近。”   “嗯?”叶尤州问:“为什么不能太近?”   “之前柯雪他爸妈还想撮合我们两个。”温秉说着有点嫌弃,“太近就会像我和柯雪一样,光是想想超过朋友的亲密就会有点恶心。”   温秉本以为听到柯雪和他被撮合过后,叶尤州会有点吃醋,谁知道后者一脸平静地分析:“好像是有研究表明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一起的概率会很低。”   不知不觉中,又被可爱到,温秉把人抱倒,“睡觉。”   “知道了,不要再戳我脸了。” 第91章 番外5 现代世界   昨天玩的太晚,叶尤州这一觉睡了很久,他迷迷瞪瞪睁眼时,温秉正坐在床上看手机,手机的冷光映在他的脸上,不笑的时候,他的侧脸看起来疏离又冷淡。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室内有点暗。叶尤州揉了下眼,伸手去搭他,“几点了?”   “八点十二。”温秉放下手机,凑过来亲了他一口,“早安。”   温柔的嗓音还带着清晨沙沙的质感,末了还附带一个饱含甜丝的笑容。叶尤州被这甜勾子勾得彻底清醒了,“……早安。”   叶尤州刚想爬起来洗漱,就被拉回被窝,紧紧抱住。叶尤州轻轻推,没推开。额头上被嘬了一口,温秉抵着他的额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叶尤州想偏开头,又被捧着脸细细打量,“怎……怎么了?”   该不会是有眼屎吧?叶尤州忐忑地想。   “没事。”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都快要看成了斗鸡眼,温秉揉揉他的脸,放开了他。   温秉说:“和喜欢的人互道早安的感觉……太好了。”   “哦……哦。”叶尤州跳下床去洗漱,昨天的时候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想撞墙。   随意挤了块牙膏,叶尤州刚把牙刷放进嘴里,就从镜子里看到温秉正靠在厕所门口看他。温秉今天穿了件丝质米色衬衫,下面搭了条垂感西裤,此时,这位看着下一刻就要去拍杂志封面的帅哥正长腿交叠地看他,目光仿若实质般地将他从头看到尾。   叶尤州一口泡沫差点咽下去,他猛咳一声,把泡沫吐掉,朝门口断断续续地说:“你别……一直……看我。”   温秉像是刚回神,他听话地转了个身,“我在外面等你。”   等他走了,叶尤州边刷牙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昨天什么都没带直接过来的,所以今天理所当然的穿的是温秉的衣服。就普通T恤和运动裤,叶尤州没看出来奇怪的地方。   洗完脸后,他鬼使神差地抓着T恤嗅了嗅,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猛地放开手,脸慢慢地红了。   叶尤州慢吞吞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了。早餐是肉包和豆腐脑,叶尤州坐在餐桌上吃的时候,温秉就坐在对面撑着手看他。   “……”叶尤州勺起豆腐脑,有点不相信,“你又吃过了?”   温秉点点头,看他的姿势都没变。   好像确实不是没有可能,他醒的时候温秉就已经神清气爽、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了。至于都收拾妥当了干嘛还要坐在床上?似乎就是为了等他起床给他一个早安吻。   正吃着,小腿突然被夹住,叶尤州愕然抬头,温秉一脸坦荡,嘴角还挂着笑:“怎么吃个饭还脸红?师兄,你在想什么?”   小腿缓缓地被磨擦了下,叶尤州一鼓作气喝完了豆腐脑,唰的一下站起来:“昨天不是说要去游泳吗?我吃好了。”   见他这反应,温秉没再说什么,他点头,“那我们去买泳裤?”   买、泳、裤。   到商场的时候,叶尤州脑抽地问了句,“泳裤应该不用试穿吧?”   “本来不行,但师兄你试一条我买一条的话,大概可以。”温秉眼睛弯起。   叶尤州忙摆手:“那……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尤州的错觉,他和温秉一起结账的时候,总觉得售货员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暧昧。他反思了下,两个男生一起买泳裤很奇怪吗?可能……也许……大概真的有点可疑。   “本来打算去之前的健身中心,但是前几天放出来的通报表里,这家水质检测没过。”坐车上时,温秉在对着通报表搜着附近的游泳馆。   叶尤州探过去看通报表,令人惊讶的是市内百家游泳池,水质达标的居然只有五家。这让他想到之前看到的新闻,健身房内的游泳池被曝出来使用大量漂□□。这样的游泳池,游完皮肤都要遭殃。   温秉最后选定了一家经常办演唱会的体育馆,去的路上,叶尤州说:“这家体育馆,之前办演唱会的时候我来过。”   温秉说:“来看演唱会吗?”   说到这个,叶尤州表情微变,“当时加了个兼职群,群里有人拉我一起,说今天晚上赚大发了,有个去演唱会卖荧光棒的活。边卖荧光棒边听演唱会,多爽!”   叶尤州模仿着那个人语气,温秉噗呲一笑,被看了一眼后收了下,像是有所意料地问道:“然后呢?”   “去了之后才知道是站在体育馆外面卖荧光棒,别说听歌了,音响嗡嗡地炸耳朵,体育馆里面话筒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叶尤州此刻的表情是一个大写的“坑”字。   头顶被摸了一下,温秉声音带笑,“蛮有趣的啊。”本来是件糗事,被温秉这么一笑,好像确实挺有趣?叶尤州默不作声地看窗户。   他们来的早,体育馆内只有零星几个人。叶尤州在更衣室换好泳裤,打算出去时,被温秉拦住了路。他被抵在更衣柜和温秉之间,两人都只穿着泳裤,近身贴在一起,室内的温度都在上升。   叶尤州靠着更衣柜,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在温秉脸上,“怎么了?”   温秉没说话,从头到尾把他看了一遍。这似曾相识的眼神,叶尤州感觉喉咙有点干,不过他还没再说话,温秉就退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吧。”   叶尤州有点懵,搞什么……   说是玩玩,但游到后面,两人自发地开始自由泳比赛。来回几圈后,叶尤州摘了泳帽,他撩了把湿发,靠墙休息着。他看着温秉还很有活力朝他游过来,他刚想夸对方厉害,谁知道温秉到他身边,一个踢壁转身后,一把拉着他往水里沉去。   猝不及防地被拉下来,叶尤州在水里睁着眼,温秉凑过来,吻住了他。叶尤州屏着气不敢张嘴,对方不依不挠,几下舔过唇缝后探了进来。   叶尤州从水里冒出头的时候,整张脸红透了。走之前,他因为刚刚没带泳帽下水被安全员教育了。叶尤州看向温秉,对方态度良好,认错极快,“对不起,我错了。”   认错就认错,嘴角可疑的笑怎么看都像是在说下次还敢。叶尤州在他小臂上挠了一下,温秉顺势牵着他的手,“师兄这么主动,好喜欢。”   叶尤州偏头,东张西望的:“……你别这样。”   “嗯。”温秉嘴上应着,牵着他的手却没放开。   和温秉腻歪了两天后,叶尤州后面几天都在忙咖啡店的事。之前在这干的时候,老板有意提携他,让他升个主管。因为时不时要去医院复查,叶尤州当时推托了。这次回来,老板很开心,连着几天都拉着他一起吃晚饭。   老板姓朱,除了咖啡店,朱老板还开着一家酒楼。他是白手起家自己出来闯的,干了十年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大概都是苦出身,性子又合得来,朱老板对叶尤州平日里都很照顾。   这天晚上和老板叙完旧从酒楼出来,叶尤州收到了师弟发来的消息。   温秉:师兄,好多天没见面了。晚上一起吃饭?   下面是餐厅的地址。消息是五点多发的,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叶尤州中途没看手机,没想到师弟今天会约他吃饭。   老板还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唱个歌,叶尤州婉拒了:“不好意思啊,老板。晚上还有点事。”   朱老板也没强求,叶尤州告别咖啡店的一众人后,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惜电话没人接,他想了会儿,叫了辆出租车。   坐车上的时候,他又发了几条消息,但都没人回。叶尤州握着手机,手心有点出汗,师弟好像生气了。   等叶尤州赶到温秉家,他开门进去时,脑子里还在构思一会儿该说些什么。谁曾想,一进门就被拦腰抱到玄关上,耳边有人低语:“抓到你了,师兄。”   温秉一条腿伸到他两腿之间,两只手撑在墙上,将他完全困住。温秉:“这几天都不怎么理我,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生什么气?叶尤州后知后觉师弟在说游泳馆的事,他摇摇头,“没有的事。”   “那怎么都不来找我?消息也回几句就不回了?”   叶尤州赶紧解释:“这几天店里比较忙,消息都有回啊。”他不仅有回,还特地从王岩那里要了好多可爱的小表情包。   温秉俯下身,气息就贴在他脸上:“师兄,你有点怪。”   叶尤州低着头:“哪……哪里怪?”   “你从刚刚进来就一直低着头。”说话间,叶尤州的脸被温秉搭着下巴抬起,温秉露出个堪称迷人的笑,“我不好看吗?”   眼前的人穿着繁复的纯白华裙,腰束红色结绳,雪白的长发垂到腰间,发尾还有个红色的小发圈绑着。温秉甚至为此化了个符合角色的妆,肤白如雪,嘴唇涂着鲜艳的口红。   叶尤州呼吸声都放轻了,温秉还在问:“那你喜欢吗?”   喉结慢慢地滚动了下,叶尤州的声音很轻:“……喜欢。”   “喜欢就好。”   一阵衣料摩擦声后,叶尤州被推的死死压在墙上,两个人的呼吸都很重,亲的有些杂乱无章。半小时后,被迫穿上这件衣服的叶尤州开始讨厌这件衣服。   ……   一番胡闹后,叶尤州嘴上擦满了口红,身上那件圣女服上也布着些可疑的痕迹。叶尤州掀起裙摆观察,“怎么办,这个会不会洗不掉?”   温秉:“洗不掉就扔了,没事。”   “你好奢侈。”   “好,那不扔。师兄你送去干洗店,店员问你怎么搞的?你怎么说?”   师弟怎么这么喜欢情境模拟?想到情境模拟,叶尤州别开脸:“丢丢丢。”   收拾一番后,两人出门散步。附近有条夜市,有卖许多小玩意儿的,卖吃的,卖衣服,应有尽有。叶尤州买了杯酸梅汁解渴,路边有套娃娃的,里面有只趴在地上的小玩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戳戳身边人,“师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玩偶有点眼熟?”   小玩偶是一只露着两只白眼睛的小煤球。温秉心领神会:“想要吗?”   叶尤州点头。   开始很振奋,结果令人挫败。他们二十个圈投完了,也没投中。最后还是老板看不下去,把这个小玩偶送给了他们。   叶尤州捏着小煤球,说:“你说它是不是专克我的,在里面的时候不待见我,出来后还那么难搞。”   “可能是太喜欢你了,才故意这么难搞?”温秉提出了新思路。   叶尤州说:“有点道理。”   温秉牵着他的手,安静地看着他笑。   路过一个耳钉店时,叶尤州没动。十分钟后,他们两个红着半边耳朵出来了。一人一只耳朵上戴着枚银色的耳钉。   “也不是很痛啊。”叶尤州揉了下耳后根,抬头朝身边人说:“我们这个,情侣耳钉。是不是比那些情侣戒指、情侣项链酷多了?”   “不太好比较。”温秉像是思考了一下,说:“都喜欢。”   叶尤州说:“行。那明天弄个戒指,后天再来个项链。”   路灯把他们两个的身影拉长,温秉说了句,“都行,听师兄的。”   作者有话说:   女装篇放大眼仔了。   又加了一点。 第92章 番外6 温自怜视角   被人堵在墙角,温自怜有些烦躁。面前的药宗弟子支支吾吾了片刻,说是要替他疗伤。   他耐着性子拒绝后,药宗弟子还红着脸不让开,小巷里安安静静,无人打扰,药宗弟子像是鼓足了勇气,决定要说些什么。   温自怜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烦躁之余颇觉无趣。不过药宗弟子最后没有说出来,因为有人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手滑了。”打断他们的人正收回剑,认真地低头擦着。宽大飘逸的坤山宗服制被他穿的潇洒俊逸,他低头时,两边的额发垂了下来,这人没管,只专心地擦着剑。   这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过,温自怜没有过多在意,早在宗内的时候他就听闻这六师兄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非虚言。有人帮他打断,他求之不得。   他和这位六师兄大概是有些缘分在,追查僵人水源源头时,又意外碰上了。只是后面水下的意外渡气,令他意想不到。   他擦着嘴上岸时,心情糟的想砍树。可等他回头看见那六师兄无措发呆的神情时,他的心情莫名平复了些,像是有被安慰到。只是个意外而已,温自怜这么告诉自己。   后来,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如何,温自怜发现这位师兄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受罚时送伞,宗门大比前送金丝线,温自怜真不知道他这位师兄是装傻还是真傻,总之,他一一收下了,他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些什么。   洗尘宴时,他没想到有人带进了这等淫药,药效发作时,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刚刚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六师兄。他用灵力稍稍压制住,状若无力地倒在对方身边。对方一路小心地搀扶着,举止没有半分越线,温自怜正想一走了之。   半路倒是遇见了一人,蓬莱岛的路别昔。   他的六师兄和这位蓬莱天才似乎有所交情,之后被带到厢房,他索性装了个彻底。此事之后,温自怜开始不自觉地注意起他的六师兄。秘境开启前,师尊找他谈了话。他天生魂魄缺了一魄,此次进入“镜花水月”此等迷幻幻境,恐怕凶多吉少。   师尊没有说错,他在幻境中吃了大苦头,后又因入魇被迫闭关。闭关出来后,从其他人那儿得知六师兄或与蓬莱路别昔一起,他不知为何也去了趟宿启州。刚来这地方,他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阴凉之气,后来果真在这儿遇上了檀阴’部下。   误入小世界时,他与六师兄相依为命。见到六师兄化为花魁惊春时,他险些没控制住神情。但六师兄显然深受困扰,他决心早日带他出去。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被困魔宗时,六师兄只身前来营救。那时候宗门不是没有人来找过他,但他当时失忆了,来了几人便被他打回了几人。那时候下手没有轻重,回去的人大多是重伤,他没想到有了这些前车之鉴,还有人不要命地来救他。他在这时候发觉,他的六师兄好像是真傻。   失忆之后的事,他无法控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六师兄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恢复记忆后,理智告诉他,他和六师兄应该保持些距离。   可当听说六师兄逃去出任务后,他又有些气急,不知是气自己,还是他那六师兄。   在云子坞时,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惜六师兄拒绝了他。在这之后,他做了件过分的事,他砸了六师兄递给他的路别昔的画像。他曾经还因为六师兄与对方交情不浅吃味过,哪曾想六师兄竟想撮合他们。   真是荒谬。   当然,他没资格说六师兄荒谬,因为后来追着六师兄一起去蓬莱的他,也同样荒谬。   蓬莱一行,并不太平。但温自怜无法忘记这段时光,他和师兄在此互通了心意。只是日子终究没有那么好过,后来僵人大肆出没,宗内开始大肆巡游。在这时,他已知道自己身上压着一劫难。与其给予期盼又给之绝望,不如从一开始就疏远断绝。   他开始疏远六师兄,但他没想到六师兄如此胆大。与他温存一番后,竟替他去开阵法。此后,他与六师兄阔别三年。   三年之间,他做了许多事。先说件好笑的,六师兄走的当日,他便冲去地牢将檀阴傀儡揍得粉碎,后又如冲昏了头的毛头小子般跑去魔宗大闹一番。回来后,师尊给他下了重罚。九十三道功德印封入他体内,师尊教导他向前看。   向前看?前方究竟还有什么?   日子不算太难过,师兄的卦藕很通人性,他在静室闭关时,卦藕便伏在他肩上陪他。到底是师兄喜欢的,也如他一般纯粹可爱。   魔宗送傀儡的那日,他的心情一如既往的糟糕。师兄总是在他心情极度欠佳的时候出现,简直像是老天赐给他的灵丹妙药。卦藕表现的很兴奋,他也是。   师兄被寇池耍弄一番时,他想杀了寇池。身上开始发痒,功德印快要浮现时,他费神地平复了下去。事后,他和寇池狠狠打了一架。不过师兄并不知道此事,单纯地以为对方只是出宗历练了。   和师兄一起修行闭关的日子很幸福,但他隐隐有些不安。这份不安直到那日师兄的一句话后,才完全显露出来。师兄和他说,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奇怪,何止是奇怪?这世间一切都难以在他心中留下,唯独剩下了他师兄。如果师兄都觉得这世界无趣,那他又该如何?   他对他的师兄诉说了他的孤独。   第二日,这个世界消失了。原来真的是假的。   回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觉得六师兄这么熟悉,冥冥之中,他和对方绑在了一起。他坐在电脑前看资料时,柯雪打了个电话。他没认真听,好像是说晚上要不要聚聚。   “温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柯雪的声音催促着。   温秉关了电脑,平静地说:“在听,你说。”   “晚上聚聚,你有没有什么地方推荐的?”   “随便。”   柯雪像是有些无语,“下次去你家玩,我要给你塞满一冰箱的随便雪糕,让你随便。”   他们晚上去吃的一家小有名气的泰餐,出来的时候,温秉在路边看见了对面两人。勾肩搭背的,很是亲密。   温秉看着那两人进了酒吧,他沉着脸跟了进去,没管柯雪他们在背后叫他。   *   《万人迷的成神之路》莫名封锁,追书的书粉讨论纷纷。   后台有条私信问道:   「大大,你怎么把文锁了?」   一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打着,没发送出去的编辑栏上写着:   这本书更不了,万人迷后来疯了,不走剧情光谈恋爱,gg。   作者有话说:   白白~感谢陪伴   上章最后加了一点,记得看。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啦~后半段生病状态很不好,我很抱歉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