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攻炸裂全场！》作者：星球的糖 　　文案： 　　方玄带着系统，穿书到了一本《游戏末日》的书中，成为了一个冷漠寡言的、虚弱的、患有精神病的美人。 　　游戏末日来临后，按照书中的走向，他还会成为一个疯狂杀人遭人痛恨的反派炮灰，最终被主角受裁决。 　　面对这些debuff，方玄一点都不慌，因为他有系统，做完任务直接退出世界。 　　哪想到末日情节来了，系统一溜烟跑了？！ 　　方玄：！！！ 　　系统跑了就跑了，关键是这些debuff都在，而且主角受在身边虎视眈眈瞅着，一不小心没了小命，这还没完，主角攻又出现了。 　　方玄：...... 　　纪易唯出现的第一面，就对方玄说：“美人，你好，开下门。” 　　方玄看着身强体壮，纹满纹身，前职业为拳击手，主角受未来的CP，默默开门了。 　　纪易唯亲切地笑了笑：“谢谢美人。” 　　方玄：“……” 　　后来，纪易唯又说：“小乖。” 　　嗯？好像哪里不对？ 　　怎么主角攻从头到尾都围在他一个反派炮灰的身边？ 　　这场末日游戏大体上是跑图的游戏。 　　方玄的末日日常。 　　赶路，杀怪物，生病，赶路，杀怪物，生病，生病，生病...... 　　尽管身体不行，但他还是拖着病弱、有精神病的身体炸裂全场！ 　　身残志坚！ 　　冷漠理智，患有精神病的病弱美人攻 VS 冷血疯批，黑皮帅气受 　　攻社交属性为0，社交能力极差。 　　因病感情淡漠。 　　内容标签： 末世 正剧 美强惨 忠犬 失忆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玄，纪易唯 ┃ 配角：很多 ┃ 其它：游戏，末世，系统 　　一句话简介：虚弱有病的我，拯救世界（主攻） 　　立意：冲破黑暗，勇往直前。 第1章 　　方玄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脸色苍白地坐在饭桌前。在他面前摆放着一盘丰盛的午餐，一个卤鸡腿，一块肥厚的鱼肉，和一份红烧肉。 　　身旁的病友已经干掉了一半的饭菜，他这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坨肥瘦相间的肉，刚咬下一口，还没有品尝肉的香气，就被系统告知：“你炸了——” 　　然后，方玄真炸了。 　　可怕的电流从脚底往上快速穿梭，经过脊背四肢，袭击大脑，方玄痛不欲生，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下去，在死寂一般的食堂格外清晰。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问：“我们穿书的任务是什么？” 　　方玄心里骂了一句周扒皮，接着在脑海里回答：“我要成为一位冷漠寡言的虚弱精神病病人，在游戏世界与现实融合后，变成一个专门杀人夺物的小反派。狠心毒辣的主角受会杀死我，夺走全部的积分和道具。” 　　“我完成任务，脱离书中世界。” 　　系统一键三问。 　　“你不觉得你要OOC了？” 　　“有谁见过冷漠病弱美人，光逮着这么肥的红烧肉吃？” 　　“你没看见还有一小堆清水白菜？” 　　方玄还真没看见。 　　为了能演好角色，他这次算下了苦功夫，二十二年来扮演冷血精神病，尤其进入精神病院后，更是身心遭到摧残，系统只准他吃素菜，一点油腻都不得沾，美其名曰说更加贴合角色。 　　崩溃，他真的要崩溃了。 　　好在末日今晚零点就要来临，再用不了一个月，他就可以脱离苦海。 　　方玄痛到意识模糊，昏迷前对系统说：“罢了，再忍忍，马上解脱了。” 　　系统：“……” 　　“砰”的声，方玄倒在了地上。 　　数百号干饭的病友闻言折身，异口同声小声道：“又昏迷了。” 　　“安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呵嗤一声，“吃饭不准说话！”她甩了几下手中的长鞭，细又结实的皮鞭落到一人的手上，那人浑身颤抖，却紧咬着牙不泄露一丝声音。 　　等方玄醒来，已是晚上七点。他正躺在医护室的床上，打着点滴。 　　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衣服的女生走了过来，帮他拔出针，随手拿了一张纸按压了针孔片刻，然后劝道：“方玄，要得吃饭啊，你现在太瘦了，像一具死了几天的美尸一样。” 　　方玄：“……”瞧，这就是他的美貌，即使死了，别人也不会用“尸体”二字来形容。 　　他坐了起来，沉默地看着小英。 　　小英见着血止住了，便轻柔地说：“我把你送回房间吧。” 　　“嗯。” 　　他们回到病房后，小英在临走前，又偷偷撕开一个小面包，把面包塞到他的手上，外壳则放入自己的口袋里。她眨眨眼说：“别被其他护理员发现，否则我要挨批了。” 　　“嗯。” 　　方玄确认人离开后，大口咽了下唾沫，闻了闻散发着香甜气息的面包，迫不及待地问：“午饭我没吃，晚上又错过食堂的饭，这点小面包可以吧？” 　　系统认真地计算卡路里，回答：“可以。” 　　方玄几乎哭着吃完了干巴巴的面包，这猪狗不如的日子赶紧过去吧！他得尽快被那个心狠手辣的邓秋临杀死！ 　　面包下肚，身体饥肠辘辘的感觉并没有消失，方玄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打算眯一小会，没眯多久就被一道温柔嗓音喊醒。 　　“方玄，该吃药了。” 　　方玄蒙着毯子，只露出一小撂黑发。精神病院晚上八点到十点，是病人吃药的时间。 　　又得吃药了，还是主角受邓秋临亲自送的药。 　　方玄掀开薄毯坐了起来，从对方手中接下药，含入口中，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邓秋临看着方玄抬起白到透明的手，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见，他的目光稍显灼热，仿佛透过一层薄皮，捕捉到了血正在酣畅淋漓的流动。 　　邓秋临见药吃下去了，便向他微笑点头，“我先离开了。” 　　方玄默不作声，转头直视幽暗的外面，即使门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也不为所动。直到半分钟后，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离开了，他才低头，吐出发苦的药物。 　　“这个药吃多了会变傻吧？”方玄问。 　　系统说：“嗯，差不多吧。” 　　“哎哟，那个后妈可真看得起我，串通那便宜爹，把我送到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处处监视。” 　　方玄瞥过一眼，将半软的药物捻成粉末，从窗户洒了出去，之后关紧门窗，躺了下来。 　　- 　　门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显得越发沉重，邓秋临发完药，去了一间办公室。 　　“方玄，二十二岁，十八岁住院，已经待了四年。”新来的医生坐在办公室里，一页页翻看资料。 　　“冷血精神病，缺少人类正常的情感，缺乏同理心，对所有人和事情无动于衷。” 　　“有严重的幻想症状。” 　　“喜欢看推理、惊悚，科幻等相关的书籍电视电影。” 　　“邓秋临，他在幻想什么？”医生顺便问了一嘴。 　　邓秋临盯着窗外的黑色，蹙眉道：“他经常发病，自言自语说末日要来了，世界正在与游戏世界融合，带来了可怕的怪物，五十亿人类将被强制性套上狗链，打上标记。” 　　医生轻笑摇头：“科幻片看多了。”他欣赏完上面的照片，又喟叹说，“长得一表人才，这颜值可以当明星了，可惜了。” 　　“放到外面注定是人群中的焦点。”邓秋临露出一丝浅笑，“药已经发完了。”他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正要跨出去时，又听到医生问了一句： 　　“既然他时时念念有词，又说什么时候末日吗？” 　　邓秋临双手垂在大腿旁，目光上移，几只飞蛾围着灯光绕圈，他没有立马作答，片刻后微微扭头，“好像是今天。” 　　“现在晚上十点，这一天快过了。”医生不在意地笑了笑。 　　邓秋临没回答，走了出去，途径一扇门。一个病人正蜷缩在地，中年妇女往他肚子上猛踹几脚，严厉道：“不乖乖吃药，明天饭也别吃了！” 　　“我错了，我错了。”病人跪地求饶。 　　邓秋临目视前方，步伐稳健。前方走廊的墙壁上挂着电视屏幕，他停下，“23点了。”说着，他走到四楼最里侧的房间，驻足往里观望，见着人睡着，又再次离开。 　　脚步声慢慢隐去，方玄感知到邓秋临走远后，霍然睁开眼，“我只要在精神病院获得S级刺客道具，吸引邓秋临的注意后，接下来就只杀人？” 　　“对，你得让邓秋临注意到你。” 　　方玄掏掏耳朵，“我之前还经常在他面前发病，说末日要来了，等明早他估计就会接近我。” 　　“嗯。” 　　方玄停止了交谈，寂静的屋内，墙上的时钟发出“嘀嗒”声。他敛声屏气，双目眺望远方。 　　不知何时，外面的黑色如浓墨般，朦胧了月光和路灯。倏忽间，一道刺眼的红色呈现环形，突破黑雾，划破苍穹。 　　方玄盯着红光以肉眼难以预估的速度，向他袭来。它从腰部掠过时，他感到像是被一把利刃横腰截断，刺痛沿着脊髓而上，好在痛觉只存几秒，便退潮不见踪影。 　　红光一过，似乎有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的身影在黑色的庇护下，朝着他们而来。 　　现在几点？ 　　二十三点五十八分，这一天快过了。 　　方玄像是想到什么，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说：“话说，末日后详细的剧本你还没有给我，如何获得S级道具啊？生存游戏规则是什么？” 　　“……额。” 　　“额？”方玄问，“你额啥？” 　　系统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方玄心里涌现出不详之感，惊恐地问：“你不会又弄丢了吧？” 　　“嗷。” 　　方玄顿时沉默了，他双手抱头，想起了剧本粗糙的末日总概。嗜血怪物和丧尸将席卷全球，人类互相残杀，夺取对方的积分和道具。 　　如此残酷的末日游戏，他居然不知道具体的情节！当初不该听系统的鬼话，再三保证说后半部分的剧本出现点小问题，正在修改中。 　　方玄恨不得冲上去揪住系统的衣领，“你真的又弄丢了？” 　　系统咳嗽几声，“它保存于我的服务器中，可能……我在清理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清除了后半截的剧本。不过你放心，当初我有看过一遍，接下来我会一一指导你，这相当于帮你作弊哦！” 　　方玄听后幽幽道：“你们系统执行任务时，不是不能过多插手任务者么？你一一指导我，不怕违反规则？而且这个世界你插手太多了，我吃口肉又不会立马长胖十斤。” 　　“……嗯，你不能吃肉。” 　　“为什么？” 　　系统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什么，而后它说：“剧本啊，你嘴巴不老实，得严加管控。” 　　方玄：“……” 　　“至于系统规则问题，不用担心，包在我的身上，工作久了我也是老油条了！”系统拍拍胸口，信心满满。 　　“……嗯。”方玄勉为其难再相信它一次，他内心煎熬地盯着时钟，眼睁睁地看着时针指向十二这个数字。 　　零点刚一到，方玄的脑海里跳出了一个稚气的声音。 　　“当当当~欢迎您加入生存游戏！” 　　嗯？ 　　“为什么这个游戏系统也会出现在脑海里啊？你们两个在一个脑袋，它会发现你么？”方玄困惑问。 　　系统没回答。 　　“系统，说话，你干嘛了？怎么不回答？”方玄下意识心里咯噔了一下。 　　过了一秒，脑海里传来一个滋滋的声音，“滋滋……完球了……我被这本书里的狗屁系统……制裁了……我要被挤出去了。” 　　“正在脱离宿主中。” 　　“脱离完毕。” 　　“…………” 　　方玄全身硬得跟尸体一样，目光茫然地望着外面。 　　那个不靠谱的系统，把他扔在了精神病院，扔在了吃人的末日里。 　　而他……被系统忽悠，具体一点的剧情一概不知。 　　“这不合理……” 　　他是不是等同于生活在里面。 　　他如此美貌如花，英俊潇洒。 　　他还饿了二十二年，装精神病二十二年。 　　如今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也没跟人嗑瓜子聊过天…… 　　就这样死？ 第2章 　　心绪如麻，大脑一片空白，方玄呆愣地坐在床上，直直地看向黑漆漆的窗户。 　　他和系统虽才在和平安全的世界中执行了三次任务，但方玄单方面认为，他们已经结交了深刻的友谊情感。 　　系统曾对他说：“你毛都没长齐，还想挑个难点的任务？先把简单的过了再说。”几次任务后，他的两只没毛的翅膀，总算长出了稀少可怜的羽毛，但还不到飞的时刻，系统就这样离开了？！ 　　系统离开后，他这一死，就是真的躺板板了！ 　　想到生死，方玄突然振作起来。 　　去他的反派，去他的主角受，他要活下来！ 　　“正在统计玩家人数。”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玄集中注意力，认真地听游戏系统给出的规则信息。 　　“总玩家人数5023792700人。” 　　“虚拟屏幕已准备完毕。” 　　“积分排行榜已开放。” 　　“游戏论坛已开放。” 　　“玩家初始3000积分已发放。目前玩家每生存一天，扣300积分，每杀死一只怪物获取500积分，一旦积分低于初始积分，将成为怪物的目标。” 　　“排名标记正在进行中......” 　　方玄听着脑海里的声音，目光始终望着窗外，外方有两个硕大的影子在晃动。 　　“啪——”一双裂痕斑斑，有着尖锐指甲的巨手，狠狠地拍到了玻璃上。两扇窗户好似脆弱地颤动一阵，并没有破碎。 　　方玄身体愣了愣，很快恢复如初。这得感谢他的爱好，从小喜欢看各种惊悚恐怖片，什么恶心的怪物和场景都见过了。 　　屋外的模糊身影见完好无损，迅速离开。 　　“啊啊！”很快隔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怪物从窗户里爬了进来，这可是四楼！救救我！”他打开门，跑到了楼道里，若干道急促的脚步声和数不清的嘶吼声占满走廊，听得让人窒息。 　　“我的脑海里有人在说话，是不是它在搞鬼！”有人接连敲着门，惊恐地喊，“开开门，放我进去！” 　　方玄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房门前，透过上面的玻璃看到了一幅幅血腥的画面。 　　各种大小不一，长相恶心的怪物抓到人类，撕成碎片，又或者保留身体，活生生拉扯出内脏。 　　方玄看得有点胃疼，又呼吸不上来，亲眼看见这种画面，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前不久还在一起吃饭的人，转眼间就没了。 　　“怪物全都吃掉他们吧，他们太坏了。”一个男人懵懵懂懂地走到半截的护理员面前，笑道，“怪物真乖，果然把他杀了……嘿嘿。” 　　全身长满铜铃般大眼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后。 　　男人傻傻地笑了声，转身看去，怀着十足的诚意说：“你是好人，我们交朋友吧！”话落，寒光闪过，血色四溅。 　　“……你也是坏东西。”他干净的泪水混入发黑的血泊中，“比他们还坏……” 　　“出来……玩啊？”忽然，这只怪物猝不及防的回头，几十只眼睛疯狂地转动。它走到方玄的门口，粗糙的手刮擦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怪物的声调却像孩子般天真无邪。 　　身体略微发怵，方玄潜意识屏住呼吸。 　　“待在黑漆漆狭小的房间里，害怕吗？”怪物又诱惑道，“被关很久了吧，想得到自由吗？我可以帮你拆掉这一道道枷锁。”全身的眼睛兴奋地轱辘转动。 　　方玄背部紧靠冰冷的墙壁，大脑飞速转动。 　　这或许是游戏规则，怪物不会进入到封闭的空间内，因此即使它有能力破坏脆弱的玻璃，也没有选择主动打破它。 　　外面恐怖声和求救声不绝于耳，有人呜咽道：“刀居然插不进去......” 　　听到这句话，方玄忽然想起剧本里透出的一丝蛛丝马迹。怪物在现实里刀枪不入，世界各国的统治者最初艰难地组织了队伍，掏出各种火力威猛的武器，却不能伤及它分毫，反被一网打尽。 　　只有道具能杀死怪物。 　　杀死怪物才能获取道具。 　　可这会陷入到一个循环里，手无寸铁的人类如何杀死怪物得到道具？ 　　方玄正思考之际，兀地心口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烙上印记，身体一阵搐颤。他掀开衣服，看见左边胸口上有一道粗糙的深痕。 　　“0？” 　　这时，脑海里的声音继续道：“排名标记已完成，零点更新排名。” 　　“各位玩家，接下来请自行摸索，明天零点正式开始游戏！” 　　方玄站了起来，“今天是等我们适应，还是有其它操作？” 　　他呼出一口气，晃了晃麻木的脑袋，打开了虚拟屏幕。 　　屏幕背景是破败的城市，只有一个按键：开始游戏。 　　他点了一下，界面变了，几行文字显现出来。 　　【选择职业】：战士，法师，刺客，坦克，辅助。 　　每个职业有各自的介绍。 　　【备注】：选择职业后，获取对应的道具可增强数值点。每个职业特点随道具的获取，衍生出不同属性。 　　方玄按照剧本的走向，直接选了刺客，不久之后他会在这个岛上获取一个S级道具。 　　【刺客： 　　生命值：100 　　敏捷值：0 　　攻击值：0 　　暴击值：0 　　暴击率：0】 　　职业选择后，他就进入到了游戏大厅中，大厅有游戏积分排行榜，游戏论坛，还有游戏的时间。 　　方玄首先点开积分排行榜，上方游戏人数为5022006996人，短短时间人类死亡了一百多万，这个数字还在急速上涨。 　　他们这个地方正好是凌晨，又是夏天，大部分人会开着空调在睡觉，可能会少死一些人，但其它处在白天的国家，可就不好说了。 　　方玄叹了口气，又转到游戏论坛，里面已经有上万条不同语言的帖子，帖子最右边有一个文字语言转换按钮。 　　他全部转换成华夏文字。 　　【怪物用什么武器都无法杀死，有什么解决方法？】 　　【他妈的，这什么玩意儿！生存游戏，我在做梦？怪物在我门前走来走去，像个傻逼一样话唠，能不能闭嘴啊！我在做梦是不是？】 　　【可怕，我眼睁睁看见街道上的人被黑色笼罩，然后传来杀猪一般的声音，他们肯定死了。别出去！关好门窗！怪物不会进入到封闭房间中。】 　　【我问问大家，你们都选择了什么职业？】 　　【死去的人类怎么和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啊，又站了起来！它们是不是还会感染？】 　　“砰、砰。”门突然被什么敲响了，方玄看到一个人类脑袋不停撞击着。 　　人类如论坛说的成为了丧尸。 　　他瞄了瞄右上角的游戏时间，一个小时零十分。人死亡到成为丧尸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左右。 　　现在外面全是怪物和丧尸，没办法逃，方玄只好回到床上睡一会，养足精神。 　　这晚注定无眠，人类的哭泣声，怪物的诱导声以及丧尸的嘶吼持续整整一夜。 　　早上六点，天微熹，走廊突然安静了下来，怪物一刹那销声敛迹，剩下丧尸摩肩擦踵的身影。 　　方玄睁开眼，脑里突然窜出一条剧本粗纲里的信息，他思考一会，最终决定发在论坛里。 　　【怪物会在早上六点准时消失，天黑出现，而白天只有丧尸，丧尸会感染人类。】 　　下面有几条跟帖。 　　【没错，六点一到怪物就没了。】 　　【你怎么确定怪物只会在晚上出来？万一白天的某个时间段出来呢？】 　　方玄给他回复： 　　【电视电影里都这样演，吸血鬼等怪物喜欢晚上出没，可能游戏沿用了这套，再说初期游戏总得给我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我还是待在屋内，静观其变。】 　　【WTF！这个时间点我们处在黑夜，为什么天是亮的，我看其它地区的也是，难道我们共用昼夜？】 　　【……好像是的。】 　　游戏系统神通广大，居然能改变整个星球的昼夜情况，他失去了系统这个金手指，感觉前途一片迷茫，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是先考虑怎么活下来。 　　方玄看了眼外面推推挤挤的丧尸，从门外出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从窗户下去。 　　他起身走到窗沿前，打开玻璃，清晨的咸风扑面而来。 　　底下寥寥十几只丧尸一瘸一拐地走动，它们是精神病院的保安。 　　这座精神病院内部管理严格，外围和大门都围着电网，每次开门保安都要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才输入密码放行。 　　方玄远远眺望，那座保安亭虽然大门敞开着，但不知道密码，暂时也没法出去。 　　现在大批丧尸都还困于宿舍楼里，估计用不了几天，层层叠叠的丧尸就会突破大门，布满这座精神病院，即使后面逃出精神病院了，外面全是树林，晚上没有一个躲藏之处…… 　　方玄抛下种种困局，扯下两块窗帘，与毛毯系个死结，最后固定在床上。在下去前，他又砸烂了仅有的木椅，取出一根较为尖锐的椅子腿作为防身武器。 　　一切准备妥当，便谨慎小心地爬了下去，方玄以为会比较困难，没曾想如此轻松。 　　是不是刺客这一职业已经开始改变他的身体？ 　　刺客敏捷性高，行动迅速，高爆发高输出，缺点是身板脆，血条短。 　　方玄七想八想，在途径二楼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死了吗？” 　　“终于死了……”邓秋临仰起头，长长舒了口气，他握紧手机，又问了句，“你杀了，所以才能活下来？” 　　“嗯。”他转身，刚想走到窗台，却怔住了。 　　邓秋临赶忙挂断电话，语气快速道：“方玄，小心点，下面有丧尸，你要去哪儿？” 　　方玄看了看他，“咻”的声滑到了一楼。 　　还是保命要紧，以后要离这位表面温柔，实际不折手段的主角远一点，毕竟剧情还在前面等着他呢。 　　一踩地，三只丧尸嗅着气息袭了过来，方玄抄起桌子腿，使出全力往头部砸去。丧尸一个趔趄，歪倒在地，虽说没有彻底打死，但因为头部受重击，它们的身体东倒西歪，难以追击。 　　他寻着熟悉的路线，动作敏捷地跑到了食堂大楼旁边的员工超市。超市里混乱不堪，夜晚值班的员工已经变成两截，可以行动的上半身速度缓慢。 　　方玄避开了它，搜刮了一大堆的食物，又拿了几把刀具，之后破坏了食堂大楼的门，进入里面再次取走了几把菜刀。 　　获取能以生存的东西后，他就到了二楼暂作休息，大吃大喝起来。 　　薯片，面包，小蛋糕，水果，火腿肠...... 　　他像个饿死鬼一样，拼了命地把这些食物往嘴里塞，直到打个嗝差点吐出来，才停下进食。 　　等等？这些面包，薯片都是啥味的？他是一点没尝出来啊！白吃了！ 　　方玄灰心地喝了一口矿泉水，长呼出口气。 　　等吃饱喝足了，可以开始考虑如何活下来了。 　　他必须想方设法得到积分，除了从怪物身上获取积分外，还有一条便捷获取积分的方法，那就是一开始所说的从死亡玩家身上转移积分。 　　通过杀人得到积分，获取多十天的生存时间，这种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方玄双手环臂，他能忍住诱惑吗？ 　　为了活下去…… 　　他也不知道。 第3章 　　方玄立在二楼玻璃窗前，看到了住宿楼低层的人陆陆续续爬了下来，他们重复他之前的行为，保险起见来到了二楼。 　　凌乱的脚步声响彻楼梯，方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平静地望着外面，早上六点半，晨光划破灰蒙蒙的夜空，人类迎来了末日的第一个白天。 　　八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理员抱着满怀的物资，走在最前方，而十五个身着白蓝条衣服的病人，佝偻着背，低着头跟在他们后方。 　　他们分成两批坐了下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的家人全联系不上了？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一个医生焦急地说，“我晚上看见好多人被怪物活生生扯成两半，并且病人们傻乎乎地开了门。” 　　“这他妈不是怪你们？！”骤然，一句斥责声打破了和平的局面。 　　一个穿着白蓝衣服，骨瘦如柴的男人目眦尽裂，“像狗一样关着我们，不听话就电击、拳打脚踢，你们这群狗东西，全是有钱人的狗，拿了钱不管是不是精神病，一律强制收治！你们怎么不死在这里！” 　　中年妇女站起来，瞪了瞪眼，吼道：“还不给我乖乖坐下！” 　　剩下的十四人像是接受到了什么命令，颤颤巍巍地缩成一团，而这人非但没有坐下，反而向他们走近，他呵呵大笑了几声，“你以为我会像他们一样，被你们调成跟狗似的？今日不同往日，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能耐？” 　　“呵，你才刚进来几个月，再来半年，也是他们这副模样！”一个护理员趾高气昂地毫回击。 　　“你他妈的，老子早就受够你们了！”男人被这句话激起了怒火，抽出腰间的水果刀，趁人不备，冲了过去连捅了几刀，他恶狠狠道，“你们还有脸活着？我就算死，也要把你们拉着做垫背，全都给我去死！” 　　“啊——”当场的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后退了十几米。男人抽出血刀，往他们冲去。中年妇女见着男人往她奔来，赶紧拉着小英挡在了前面。 　　小英被肥头大耳的中年妇女按住，动弹不得，全身顿时失去了力气。 　　方玄看到此幕，下意识站了起来，一手拿起椅子，准备扔过去。 　　“把他按住，再跑所有人都得遭殃！” 　　邓秋临刚好来到二楼，举起椅子朝他扔去。椅子正中胸口，疼得男人摔倒在地，站不起身来。 　　“有没有绳索，他估计犯病了，绑起来。” 　　“我这里有。” 　　男人被几个人压在地上，绑了起来，他们八个人围着他，小英则在最外围傻站着，垂着头，半天没说话。 　　“看吧，坏事做尽，报应来了！哈哈哈哈怪物降临人间，来惩治你们了！”男人仰天长笑，却被中年妇女抽了几巴掌，把嘴堵住了。 　　“一群有病的家伙，要不是工资高，跟你们待在一个空间，我都要窒息了，呸！”她铁青着脸，警告其他病人，“你们乖点，否则跟他一个下场。” 　　所有病人反射性地抱住了头，答应下来。 　　方玄内心松了口气，小英刚毕业来这里不到三个月，对所有病人温和有礼，也会私下帮助他们。 　　比如方玄就接受到了她很多次的投喂，如果刚才他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还真演着演着就成了神经病。 　　收回思绪，方玄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男人身上，趁机走到中刀的人身边，检查了下这人已经死了。 　　他碰了碰手臂，没有提示，又碰了一下头，依旧无任何提示。 　　如何转移玩家的积分？ 　　灵光一闪，他试着触碰了离锁骨几公分的位置上。 　　眼前弹出文字。 　　【您已成功转移玩家3000积分。】 　　原来如此。 　　这个隐藏的规则太过便捷，又莫名可怕。 　　方玄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玩家发现此方法，然后公之于众，人类正式开启杀戮人类，掠夺积分道具的道路。 　　他悄悄起身，又坐回了角落。 　　方玄打开虚拟屏幕，在论坛里逛了一圈，现在玩家情绪低迷，一大堆人骂骂咧咧。 　　【怪物这么厉害，我们怎么杀死怪物，这比登天还要难！这游戏就是要让我们死啊，干脆全死算了，我们灭绝吧！】 　　【食物所剩无几，丧尸堵门……+1，没希望。】 　　有些声音持不同意见。 　　【什么游戏一开局就来王炸，不给人留活路啊！你们这些不玩游戏的，这时候吃亏了吧，一定有什么线索我们没有发现，应该还有其它获取途径，怪物此时对我们来说太强大了！不河里！】 　　【啊对对对，不河里！你很牛逼，悟道了悟道了。】 　　【楼上你他妈的再给我杠，末日到了，网络键盘侠仍然屹立不倒，到死嘴还是硬的！】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论坛开始干架了，一阵腥风血雨，爸妈含量极高，不堪入目。即便到了末日，一旦涉及到游戏和交流论坛，总会波涛汹涌。 　　方玄看完一大串骂战，默默关闭了论坛。 　　事态平息后，众人才想起来有个受伤的人。邓秋临仔细查看一番，向他们摇摇头，“腹部被捅了几刀，失血过多，已经死了。我们缺少医药物品，但存放药品的那一楼目前到处是丧尸，毕竟有很多受伤的人在那里治疗。” 　　“唉，没办法，现在得不到这些物资，只能避免受伤，再说能活过今天还是个问题。” 　　中年妇女打断话，“赶紧扔下一楼，一个小时后要变成丧尸了。”说干就干，他们打开窗，把这人扔到底下。 　　事情解决完，众人像打了霜的茄子焉了一样坐了下来，“没有任何希望。” 　　二楼长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方玄低着头，安静地吃着午饭，吃到一半，一双脚停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邓秋临一脸关心地递来一瓶牛奶。 　　“喝点有营养的，你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谁也不理你，你也不理谁。” 　　方玄垂下眼睑，没有理会。 　　主角受开始虚情假意了。 　　邓秋临把牛奶推到他的面前，然后坐了下来，特意放缓语调，“你看起来有点病弱，这四年来我总是担心你没吃饱饭，所以才经常偷偷塞给你很多营养品。” 　　方玄嚼着面包，盯着面前的桌子。 　　这是一张温暖的感情牌。 　　对于方玄的这种样子，邓秋临也早已习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侧眼晃了一圈四周，头稍稍靠了过来，“吃得好一点，你才能有力气活下来，离开精神病院。” 　　方玄停止了咀嚼。 　　邓秋临见他动作有所松动，“我昨晚到现在就忍不住想要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末日要来临的？你的呓语全是这些，重复一次又一次。” 　　前面挖下的坑，自系统离开后，现在就是给自己亲手刨的坟墓，还头脚贴合，一比一，纯私人订制。 　　方玄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 　　眼睛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方玄为了让自己清净点，终于开了口，淡淡道：“科幻小说很多世界末日，看多了。” 　　如此敷衍的话。 　　邓秋临面色晃过一丝僵硬，又紧接着笑了笑，他知道方玄的性子，不想说话就算拿刀撬开嘴也不会说，所以没有再问下去，“我明白了。”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和其他人交谈起来，眼神却时不时地落到不远处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上。 　　小英坐在最后面，回头望了一眼，努力地张开笑容。 　　方玄看了看她，低下了头。 　　下午五点。 　　人们如坐针毡，忍不住起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直打转。 　　他们像是入魔一样疯言疯语，“要死了，还有一个多小时，怪物要来了，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几岁，我想活下来，我要回去看我的儿子。” 　　方玄挺直背部，坐在混乱的人群后方，显得极其不和谐，有了积分的保障，他暂时得以放松。 　　他下午一直打开论坛，试图在寻找着什么，五点半，终于看到了一条重磅帖子。 　　【玩家死亡后的一个小时里，可转移玩家积分。一个小时，他成为丧尸后，会被剥夺玩家的身份，积分清零。】 　　果然有人摸索出来了，并且发到了全人类的论坛上。 　　这条帖子下面的回帖数如火山爆发似的增长。 　　【大卧槽！三千积分啊，杀一只怪物才五百……】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全球人与我为敌！绝对会开启自相残杀之路！】 　　【大神，求求你告诉我，怎么获得积分？我碰了这个人，结果没什么反应，积分还是三千啊！】 　　过了几秒，他又回：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啊~要触碰胸口上的积分排名标记，我可以活下来了哈哈哈。】 　　【我预感要完了，这场末日比先前预想的还要恐怖！我们真的要靠这种方式活下来吗？去杀害同类？】 　　方玄关闭虚拟屏幕，看见医生护理员聚成一团，泄气般地坐在靠近窗户的一侧，麻木地望向天边的粉霞。 　　病人则缩在昏暗的角落里，目光躲闪，“他们都是怪物......” 　　而被绑着的那位病人坐在最中间，青筋暴出，眼神狠辣。 　　突然，医生护理员心有灵犀地低下头，看见了地板上铺满了金灿灿的光。 　　这些光犹如碎金般耀眼，但光脚踩下去足以受伤，他们身体抖颤了一下。 　　方玄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沉入住宿楼。 　　黄昏来临，倦鸟归巢。 　　乌泱泱的黑影从宿舍楼纷纷坠下，这是宿舍楼里静观其变的病人下来了。 　　方玄对于眼下的局面，待在这儿也只能如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可能还会卷入单方面的屠杀中。 　　他还是保全自己，先走一步。 　　带好食物和工具，在离开前，方玄朝着病人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眸子平静如水，暖黄的光落入其中，就此暗沉下去。 　　里面一个人恰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呆呆说：“方玄......你要去哪儿？” 　　“是不是跟在你身边，这些魔鬼也不打我了......”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寻着快要消失的身影，努力地向前跑去。 　　二楼里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灰暗的眼神被光驱逐，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游戏论坛： 　　【嘻嘻，大逃杀开始啦！】 第4章 　　游戏论坛： 　　【玩家人数下得好快，嘻嘻，害怕。】 　　【5021056961】 　　【5018000001】 　　【5017684676】 　　…… 　　方玄停驻在二楼门后，听到了里面发生的动静。 　　“姐，我下不了手，我们怎么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小英双手握紧刀，却迟迟不肯下手。 　　中年妇女白大褂被染个通红，她柔声细语道：“小英，我们八个人里，就剩下你没有获得积分了。你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做到这件事情。”她看向角落里蜷缩的几个人。 　　“姐，我做不到......”小英双手激烈地颤抖，刀落到地上发出冰冷的声音。 　　“那你只有死路一条。”邓秋临抹了把脸上的汗，低头一看，汗是红色的。解决完最重要的事情，他才想起什么，左右顾盼了会，没有找到方玄。 　　方玄抓紧塑料袋，转身向上走去，里面的东西由于轻微摇晃发出“咣咣”声。 　　“方玄......”张安励回头看了眼大门，又抬头看向处在楼梯中央的方玄，最终下定决心跟着他走了上去。 　　小英的视线艰难地晃了一圈，来到了远处的血河，然后崩溃地逃离了二楼。 　　刚往底下走了两步，便看到一群穿着蓝白条衣服的人群朝这里袭来，她吓得直哆嗦，又紧接着往上跑去。 　　三楼有八间透明的玻璃活动室，可以暂时躲避这一切，可平日是紧锁的。 　　小英忐忑地来到门前，却发现门锁已经被破坏，里面的两人正站在窗前，安静地俯视下方。 　　“方玄，是小英？”张安励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方玄转过身，眼神掠过她害怕的面孔，小英最终还是太过善良，自己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其中的一个活动室。 　　张安励见着方玄进去了，也紧随其后。 　　小英见到熟人，把大门掩上，脱去束缚的外套，步伐不稳地走了进去。她将活动室的门紧锁，靠在门上，凄惨地问：“你们是不是也没有杀人？” 　　“杀人？”张安励疑惑了下，又连忙摆手，“我没有杀人，杀人是犯法的。” 　　小英看向方玄。 　　张安励生怕她误会了方玄，立刻说话，“方玄也没有，方玄比我们更乖，他都没有惹过事。我只要跟着方玄做，我也会变乖，这样我就安全了。” 　　小英低眉，走了过去，按住了他漫天飞舞的手，认真道：“表面上变乖就行，如果内外合一，你的脖子已经被套上了狗链。” 　　她坐了下来，身心疲惫又绝望地问： 　　“张安励，我记得你在病人团里，怎么会主动跑了上来？” 　　张安励大腿夹着双手，不想让手在空中比划，他说：“我看到方玄在看我们，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突然产生一种预感，跟着他很安全。” 　　方玄眨了一下眼，这人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 　　“可是我们现在的积分都是3000，一到零点怪物就会把我们撕碎。”小英双手环起腿，丧气道，“还是选择被怪物杀死吧......要我去杀一个无辜的人，我做不到。” 　　“幸好我是个孤儿，现在世界混乱，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她抬起头，又盯着方玄说，“如果你们想要积分，我可以在今天的最后一分钟杀死自己。” 　　方玄望着她黝黑的眼睛，外面的灯光落到里面，反射出两点亮光，良久，他说：“不需要。” 　　他转移视线，看向虚拟屏幕，总玩家人数呈现断崖式的下降，仅仅十几分钟减少了五百万人，这比之前怪物虐杀的要来得多。 　　他又打开游戏论坛。 　　【我始终玩不来这种血腥的游戏，哪怕变成现实与自己的性命挂钩，也无从下手，我过不了心里的一关。】 　　【这不是简简单单？我得看看积分排行榜更新后，谁排第一，他是个狠人。】 　　【这不对，以我多年的游戏经验，这绝对不是破解之法！】 　　【那你说出破解之法啊，整得跟大佬一样。】 　　【你这人又在狗叫，是不是我每发一个帖子，你就要来底下拉泡屎？】 　　两个玩家又开始吵了起来。 　　方玄关闭虚拟屏幕，夺取玩家积分这只是一条捷径而已。若只按照如此，怪物几乎没有作用，人类互相杀戮，最后的结局肯定会因为人类的稀少和积分的耗光，被数不清的怪物一拥而上。 　　可怪物和道具又是一种无限的循环？ 　　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杀死怪物。 　　要是那个粗纲有写这些破解方法就好了，他的生存机会能大大提升，他带了个系统进来，结果啥金手指都没得到，白带了，等于一个原住民。 　　“他妈的，那些病人怎么不听话，拿着刀要杀我们！”三楼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你们给我站住！我终于等到这个时刻，现在轮到我们了，我要把你们剥皮拆骨！” 　　“这几十个病人是上个月新进来的，身上还有叛逆，时间久一点就听话了。”中年妇女气喘吁吁，下巴积累的两层肥肉因剧烈运动而上下跳动着。 　　“好累，等等我，你们三个拉我一把。” 　　邓秋临跑在最前方，眼里闪过厌恶。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本想拉一把，却瞅见气势汹汹的一帮人，便息了心思。已经有三个同事被杀死，他们可不想落到这群人手中。 　　他们推开门，赶紧躲进活动室，剩下的中年妇女总算进入大门，刚触碰到把手，就被身后赶来的人砍了几刀。 　　“救救我！我不是有意打你们的，我错了，我错了。”中年妇女匍匐向前，往方玄所在的方向爬去，她伸出手，哀求道，“方玄，救我……平日病人们都很喜欢你，拿着吃的讨好你，他们也会听你的话。” 　　玻璃隔音效果太好，方玄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看见肥头大耳的中年妇女缓慢地向他们爬来。不过他看着口型，大概明白了她说的什么意思。 　　病人讨好他，一方面因为外貌，另一方面是医生护理员都不对他实行严厉的惩罚措施，病人以为只要在恰当时机讨好方玄，也会爱屋及乌。就像方玄若坐到角落，病人就知道他需要安静，不会前来打扰。 　　张安励身体瑟缩着，仔细辨认了口型，呐呐道，“她在说，‘方玄救我’。” 　　方玄与中年妇女四目相对，他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玻璃前。 　　中年妇女好似看到曙光，咧开嘴，右手“啪”的声拍到了玻璃上。 　　“方玄，救救我吧。我平日给你开了这么多小灶，没有打你。”她吐出血，努力地扬起头，却看到方玄面不改色，作壁上观地看着她。 　　“果然不该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到你身上，你本身就是有精神病，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中年妇女眼里失去最后的希望，死如灯灭。 　　方玄抬起眼皮，目视前方。 　　外面的人气愤地说：“开门，里面还有一个！方玄，你可不要包庇这些人，小英虽然没做什么事情，可她冷手旁观，也有罪。” 　　他看着他们的七嘴八舌，接受完话，再抬眼时，眼神冷若冰霜。 　　“操！”有人往后退了一步，“你跟待着四年的精神病讲什么道理啊，他平时跟个冰凉的雕塑一样。那个小英平日胆小，估计下不了手，今晚十二点就死了，让怪物杀死她也可以。” 　　几人挪到另一间活动室，乱棍敲打玻璃，却发现一丝裂缝都没有，呸了声，“不愧是有钱人的狗，这几间活动室，实际上是关押吃饭不听话的人，把他们关进无声的牢笼里，再关掉灯……没过多久，就得求饶。” 　　他们鄙视邓秋临三人，“你们也有一天会进到笼子里？” 　　邓秋临低下头，避开这一道道淬了毒似的目光。他吐了口气，从人群中的缝隙中，眺望到了那个高挑的身影。 　　“方玄……” 　　“邓秋临。”说话的人正是之前那位新来的医生，“世界乱了，估计那家有钱人也自身难保，不用再到处盯着方玄了。” 　　邓秋临按压着手指，小声道：“他还没有获得积分。” 　　“是地，要死了。”医生扔掉白大褂，“人长得帅气又漂亮，也难怪这里的人会对他多加照顾。可现在世道不同了，漂亮的人没有力量，要遭反噬的。” 　　“死了也好。” 　　邓秋临一手捂住脸，指缝里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不明，“可他为什么会知道……” 　　方玄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目光，顺着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正是邓秋临。他的目光不再多停留，就收了回来。 　　他现在已经得到主角受的百分百关注，脑壳痛。 　　前方地面上暖黄的光缓缓变暗，黑夜即将来临。五十个人干完了一直想要做的大事，猛然间想起了游戏规则，发了疯般地抢夺积分。 　　“这是我的！”他们打成一团，直到几个人杀了其中几人，这种行为就像是开了一个头，五十人开始互相杀戮起来。 　　“太可怕了……”小英流下眼泪，“前段时间一起合作的人，转眼间就能互相捅刀子。” 　　外面剩下二十几人，先前的吵闹瞬间寂静了。他们赶忙分成几队，进入到剩下的六个活动室里。 　　张安励咬着手指，模糊不清地说：“天黑了，怪物要来了，玻璃这么硬，怪物是不是进不来？” 　　小英抽泣了下，“能进来，封闭的空间，这应该是游戏规则。如果有另一种规则排列在前面，那么它就不再是必须遵循的规则。” 　　张安励听后，六神无主地抓着方玄，“方玄……你很聪明的，你跟我们玩智力游戏，总是几秒钟解出来。你有没有想到我们活下来的方法？” 　　方玄背部笔直地贴紧墙壁，思绪渐远。游戏系统只告诉人类最基本的事情，剩下的信息需要自行摸索，那么这个破解方法理应当在最初就被抛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能杀死怪物，又或者说影响到怪物？ 　　小英拍了拍张安励，把他拉到一旁，“方玄正想着呢，他每次思考是不会理人的。” 　　“好好。”张安励十指绞在一起，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深的痕迹。 　　小英问他伤痕怎么来的。 　　张安励看了眼死相恐怖的中年妇女，“她挥鞭子打的，好在现在死了，不过……”他缩到小英的身后，歪着头，“她等会要成为丧尸，我又得看到她，好可怕啊。” 　　方玄听到这话，内心一瞬间拨开云雾。 　　他终于窥探到了破解之路。 第5章 　　能打破循环的关键，十之八九是丧尸，接下来就需要亲自验证。 　　方玄凝视着中年妇女的尸体，上方的灯光打在他的眉骨上，投下了浓厚的阴影。阴影下的黑色眼眸仿佛是破败荒凉的枯井，深藏已久的尸体正伸出惨白又冰冷的手。 　　“啪——” 　　夜幕低垂，几双利爪遽然出现，拍打在玻璃上，留下了硕大的手印。它们已然降临，正围着三层楼的食堂转圈，寻找入口。 　　方玄扫了一眼，速即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怎么了......”小英和张安励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立刻心惊胆颤地站了起来，尾音还未落，就看见方玄毫不犹豫地打开玻璃门。 　　“！！”两人身体僵直，声音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门一打开，外界的声音席卷而来。 　　“咚、咚。”四道沉沉的声音从楼梯而来，越发清晰。 　　心脏似乎也被迫随着脚步声的频率而跳动，他们呼吸沉重，头脑像是蒙了一层雾，喃喃问：“为......” 　　方玄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拽住女人的手臂拉了拉，肥胖的尸体过于沉重，他此刻的身体又太病弱，无法搬运进去。 　　“过来搬尸体。”他简洁意骇道。 　　清冷的声音驱散浓雾，他们才勉强缓过神来。方玄很聪明，这是两人心里一致所认同的事情。 　　他们双脚疲软地跑了过去。 　　张安励咬着牙，忍住内心对女人的恐惧，和小英一齐抓住另一只手，慢慢拖着尸体往里走。 　　“他们疯了吗？”三楼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震惊一瞬，又轻轻啧了声，不屑道，“那个方玄又发病了，这次这么严重。” 　　邓秋临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盯视方玄，半晌道：“丧尸能带给你什么？” 　　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被“吱”声所代替，这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四只怪物站立门口，尖利的獠牙闪过亮光，猩红的眼睛被一股狂热所占据。 　　“食物——”它们兴奋叫了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快点，快点。”小英和张安励吓得脸色苍白，使出了最后吃奶的力气，把尸体拖了进去。 　　方玄扫尾，在怪物伸手要袭向他前，利索地关闭了门。 　　四只怪物本将撞上玻璃，却硬生生停住。它们贴着门，指甲轻轻滑动。 　　“出来玩啊。”全身眼睛的怪物再次来到方玄的面前，挑衅道，“为什么喜欢待在这么小的空间里？” 　　方玄与它面对面站着，直视这一双双血红的眼睛，轻描淡写道：“是你。” 　　阴魂不散。 　　还挺有缘分的。 　　他背过身，不再理会外面的怪物。 　　“吓死我了，我的腿还在打颤。”小英坐在地上，擦了擦泪。 　　张安励蹲在角落，“怪物......”他抬手放到眼前，遮住了妇女的身影，满腹疑团地问，“方玄，她是解决的方法吗？” 　　小英吐纳一口气，不可置信地道：“尸体是关键？” 　　她又立刻否决，恍然大悟，“是丧尸？” 　　“丧尸病毒，游戏自带的毒素。”方玄拿出工具，忙活了起来。由于没有捆绑的工具，他只好弄断四肢，以防尸变后的它造成威胁。 　　小英明白了方玄的意思，“白天人类死亡一个小时后成为丧尸，这就证明毒素不是来自怪物。而在不少游戏设定里，毒素能减少血量，降低防御。” 　　“嗯。”方玄侧头，看向外面四只怪物，它们在活动室前转来转去，兴许是暂时得不到战果，便停止了动作，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二十几具尸体上。 　　它们要干什么？ 　　下一刻，四只怪物竟风卷残云般食用起尸体来，不到片刻一扫而光。 　　方玄动作一滞，微微眯眼，隐约察觉到怪物的身体好像大了一点。 　　“它们，大了。” 　　冷淡声从瘦削挺拔的背影里流窜而出，明明声音一成不变，但他们好似听出了深藏的错愕。 　　小英和张安励眨眨眼，迟缓地点头，“......对。” 　　张安励摩挲着手指，不安地说：“我小时候玩过大鱼吃小鱼，也像它们这种越吃越大......” 　　方玄停下所有的动作，一种恐怖的猜想油然而生。怪物吃掉没尸变的玩家，可以增强自身的实力，那么活着的玩家想要杀死它们，也就越发困难。 　　小英目光顿时呆滞，而后问：“……为什么它们昨天没吃？” 　　方玄一贯的表情有了点变动，声音低沉道：“制造第一批丧尸。”怪物无法在白天出现，那么就需要尸变后的“人类”去对付人类。 　　他站了起来，视线跟随怪物而动。 　　这表明，必须减少在夜晚尸变或者死亡的玩家。 　　可这次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虚拟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六点二十分。 　　获取积分的消息在五点半发出，最早的尸体会在六点半尸变完成，也就是说在这将近一个小时里，怪物会吃掉大几百万玩家的尸体，实现第一次实力的增强。 　　方玄刹那感觉一股阴气从脚底窜入大脑。 　　书里的末日游戏，比他想象的还要来得恐怖，有太多隐藏的规则，若不及时发现，人类将会寸步难行。 　　方玄这时有点明白系统为什么会主动脱离他了。游戏系统阴险狡诈，它想必继续待下去，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直接挂掉。 　　……但它也有点过分了吧，自己溜之大吉，跑的时候顺带捎上他也来得及啊！ 　　方玄一口气提不上来，十分担心自己的狗命。 　　“这是要让我们死啊。”小英目瞪神呆。 　　方玄没有回答。 　　在等待这具尸体变化的途中，他打开论坛，已经有眼尖的玩家提出了这个现象。 　　【他所言非虚，怪物还在吃未尸变的玩家，吃完后变大……它们应该增强了实力。】 　　不少玩家怔在屏幕前，想起了先前干的事情，他们为了活着将刀子捅向同类，没曾想这种举动，反而把他们推到了悬崖边缘。 　　这是自食恶果？ 　　可他们已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如果怪物不断变强，会怎么样？】 　　有的玩家十指不受控制地打下这句话。 　　【会突破封闭空间的限制吗？】 　　论坛一霎时风平浪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方玄动了动手指，在下面回复： 　　【未知。可以肯定的是，晚上必须减少人类尸体的出现，以及减少玩家的死亡。】 　　他顿了顿，低垂着眼，串联得到的信息，打下： 　　【末日里，我们可能是命运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命运共同体？”小英和张安励看到这条回复，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迷茫。 　　“这个游戏摆明要杀我们，又设置积分转移，不就是要让我们自相残杀？！现在又搞出这种设定，告诉我们要少死人，不就是要让我们共同协作，搞定积分么？！”三楼里的一个玩家愤怒道。 　　“它到底要干什么？！” 　　“唉，不知道。”一个玩家叹了口气，瞧着占满血腥的手，然后扯出衣角试着抹了几下。 　　血宛若渗入皮肤，与身体融为一体。 　　暴雨终究来了，世界论坛炸开了锅。玩家们感觉自己被人当猴耍，此时的愤怒感盖过了对死亡的害怕。 　　【垃圾游戏！玩我们呢？rnm！退……不，rnm！】 　　【哪个孙子发明的游戏！不把我们当人看！喜欢看我们苦苦挣扎么！】 　　方玄继续手中的活，之后静静地等待了些时间，这具尸体“嗬嗤”一声，总算成为了丧尸。 　　他举起刀，插入丧尸的脑袋，一击毙命。 　　张安励缓缓放下了手，目光炯炯地盯着方玄，“怪物，死了……” 　　“怎么验证？”小英问。 　　方玄用食指蘸了点丧尸的血，打开了虚拟屏幕的职业信息。 　　【刺客： 　　生命值：100】 　　若他的猜测正确，毒素除了造成伤口感染变成丧尸外，若触碰到皮肤，可能会对职业的某些属性值造成影响。 　　方玄耐心地等待了半个小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反应。他也不急，再等候了一点时间。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生命值有了变化。 　　【刺客： 　　生命值：100-1】 　　丧尸毒素对无伤口的玩家有影响，虽然影响很小，但证明他的思路是正确的。既然粗纲里道具能和积分一同出现，就代表毒素对怪物有较大的威胁，只有这样，毫无招架之力的人类才会迈出第一步。 　　“毒素对怪物有很大的负面效果。”方玄得出结论，开始处理丧尸，获得血肉。 　　小英和张安励眉宇间挤成川字，赶紧加入了进去，小英后怕道：“谁能想到同一阵营的丧尸，是破解的关键，它们在我们眼里也是怪物。” 　　她又浅笑说：“我们都可以活下来了，不用自相残杀。” 　　而张安励握紧刀，抿着唇，踌躇不定。 　　中年妇女是精神病院里手段最残忍狠毒的护理员，是绝大部分人难以摆脱的梦魇。 　　方玄深知此事，向他投去淡淡一眼，只说了两个字，“下手。” 　　张安励听到方玄的声音，猛然地抬起头，上方的灯照亮了暗黑的眼睛。 　　他深呼吸几下，闭着眼睛往下刺去。血宛如冬日正在融化的冰雪，寒气逼人，但雪融化后，便到了朝气蓬勃的春天。 　　“方玄。”张安励怔了怔，随之露出笑颜，傻笑说，“怪物被我，杀死了。” 　　方玄专注于手中的事情，没有回应。 　　他们花了些时间处理，要处理完毕时，手里的尸体发生了改变。方玄割开尸体的手臂，发现里面晃动的血液竟流不出来，就好像被什么阻挡在内。 　　“嗯？”小英和张安励不解地看着方玄。 　　方玄垂眸想了想，猜测说：“夜晚丧尸到处流出血液会影响怪物。” 　　小英若有所思的点首，“所以游戏为了避免这点，会让丧尸不再流出血，确保怪物能随意行动。” 　　由于事发突然，又处在夜晚，刚开始惊魂未定的玩家，根本无心观察这细微的变化。 　　他们把血肉铺满地面，又抹满了身体和工具。张安励正要抹上手背时，被小英喊停，“你这只手不要抹血，虽然只有紫痕，没有破皮，但保险起见。” 　　“我来帮你。” 　　“好，小英。” 　　方玄提着沉重的塑料袋，听着后方两人的交谈，手往上提了提，血水像是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都好了。” 　　“嗯。”方玄站得笔管条直。 　　外面的四只怪物正徘徊在其他玩家跟前。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有人咬牙切齿道：“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折磨。这是玻璃，等同与怪物亲密接触，我快受不了了。” 　　几人正吐槽，然后他们震悚地看见，方玄打开了玻璃门…… 　　卧槽？！ 　　不仅疯了，还傻了吧！ 　　嫌弃自己活得太长？ 　　方玄站在门口，冷眼静看。 　　四只怪物转身，打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朝他奔来。 　　阴冷嘲讽的声音响彻空间。 　　“你终于从狭小的空间里出来了——” 第6章 　　方玄捏紧手中的塑料袋，双目却沉着冷静。 　　身后的小英和张安励身体抖索。身高三米，体型壮硕的怪物所散发的强大气场，压得他们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随着怪物快速靠近，一阵带有血腥味的风直击身体，方玄感觉自己正处在血雾弥漫的尸骸之地。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划过挺拔的山峰，他确认怪物都在血能泼到的范围内后，下达了命令，“泼。” 　　一声令下，三人前后将血水扔到了上方。 　　四只怪物紧贴后背，伸出利爪。它们要捏碎食物的脑袋，吸吮流动的鲜血，品尝最新鲜美味的血肉，这是比尸体更好吃的东西。 　　略微发黑的血犹如小雨般淋淋漓漓地下了起来，血落到怪物的身上，它们张开唇，讥讽道：“食物的最后反抗，不值一提。” 　　八只肌肉虬结的手斩破空气，正想一把捏碎他们的头颅，却忽然一停。 　　“怎么......”明明近在咫尺，身体却仿佛钉在地上，只要再近一厘米，它们就能吃掉可口的食物。 　　方玄抬起眼眸，眼前这只手的肌肉就像是夏天的冰淇淋，正在迅速融化。 　　毒素果然给它们致命一击。 　　他的头稍稍往后仰，往旁边一撇，掠过遮挡视线的手臂，看见四只怪物正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溶解。它们下半身首先粉碎，就像是建筑一样轰然倒塌。 　　四具怪物高高扬起头颅，对视上方那道仿佛遥不可及的冷月般的目光，声音支离破碎，难以置信，“它......竟然能毁坏我们......变质的食物......” 　　尖利的短刀在手中旋转了几圈，方玄微微身体前倾，睥睨一眼“跪”在前方的眼睛怪物。它在大声嘶吼，方玄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后，一刀狠狠插入它的左胸膛，直捣心脏。 　　眼前出现一行文字。 　　【您已杀死一级怪物，获得500积分。】 　　方玄又杀死一个。 　　一级？怪物有划分等级，看来这些还是最弱的怪物。 　　两只怪物心脏破碎，瘫倒在地，而后化作蓝色荧光消散于空中，留下了一颗血淋淋的眼球和一个正方形的铁盒子。 　　这就是道具了。 　　他捡了起来，眼前跳出提示。 　　【物品：珍贵的怪物之眼（传言说怪物的眼睛无处不在，所有生物的一言一行它都了如指掌。） 　　职业：刺客 　　品质：S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你可以同时释放出三颗怪物之眼，监视范围为三公里，监视时长为30分钟。30分钟内，你可以随时瞬移至眼睛之处，并获得三发利箭。当三颗眼睛用完后，技能进入CD，4小时后可再次使用。】 　　【物品：一个设计丑陋的盒子（外观虽不堪入目，但实用型高。） 　　职业：辅助 　　品质：C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储存空间10立方米，不可放入活物。】 　　道具也有分职业，玩家只能装备同属性的。 　　方玄了解完信息，别过头，“杀死怪物。” 　　小英和张安励猛地喘气，他们这才察觉到腿都没有知觉了。 　　“好。”他们攥起刀，慢吞吞地挪到了剩下的两只怪物前。怪物只剩下白骨，唯一还完好的便是心脏。 　　它们用着最后的力气向两人龇牙咧嘴，小英和张安励停了一会，做好了心理准备，刺破心脏。 　　“五百积分，明天可以活下来了。”小英如释重负，劫后重生般地扬起笑容，她又发现了两样东西，“两把剑和一个小冰块？” 　　“游戏里杀死怪物，真的能爆出装备......”张安励小声道。 　　他们一人捡了一个道具。 　　【物品：两把锋利无比的长短剑（正义骑士的遗物，殊不知他也有另一面，拿着短剑搞偷袭。） 　　职业：战士 　　品质：B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长剑的状态下，力量增加十点；短剑的状态下，移动和攻击速度增加十点。】 　　【物品：一块不起眼的冰块（它可以驱赶夏日的炎热。） 　　职业：法师 　　品质：C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冰冻范围十米内的敌人，CD三分钟。】 　　小英看了眼手里的冰块，犹豫了几秒，旋即主动说：“我是战士，手里的是法师道具。你们是......什么职业？” 　　张安励五指抓了几下裤腿，“我选了辅助，手里的是战士道具。” 　　小英听后点头了一下。 　　他们同时看向方玄。 　　方玄把铁盒子抛给张安励，留下一句，“刺客。你的。” 　　张安励手忙脚乱地接了下来，又把两把几厘米的剑给了小英。 　　他们拿到手，仔细看了技能说明，直到门外又响起一串脚步声，赶紧进入了活动室。 　　三楼的人呆若木鸡，眺望他们的背影。 　　“什么情况？” 　　“原来丧尸的血能溶解怪物，停止他们的行动？！这也就是说今后我们有活路了！”一些人双眼冒光，先前的垂头丧气转眼间灰飞烟灭。 　　“那个方玄……究竟是什么想象力和观察力，怎么会猜到丧尸是关键因素？我们躲避丧尸都来不及！” 　　邓秋临忍不住站了起来，面色复杂。 　　身旁的医生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这类的人，一半是天才，一半是疯子，仅隔一步之遥。邓秋临，你认为方玄属于哪一种？” 　　邓秋临手指按着玻璃，视线不禁落到方玄身上，没给出确定答复，“不知道。” 　　方玄折过头，打开职业面板，点入装备一栏。 　　【检测道具中......】 　　【道具符合属性，是否装备？】 　　方玄点了是。 　　【您已装备成功。】 　　个人信息： 　　【刺客： 　　生命值：99 　　敏捷值：+10 　　攻击值：+10 　　暴击值：+10 　　暴击率：10%】 　　他退出职业面板，一条金色显目的公告在屏幕上方划过。 　　【系统公告：恭喜玩家方玄，获得S级道具。】 　　方玄：“........................”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游戏论坛直接疯狂了。 　　【？？？】 　　【S级道具？！操！道具肯定是杀了怪物爆出来的！】 　　【大佬大神！请看我一眼，你是怎么杀怪物的！这么牛逼！求大佬救我一命，我没有杀人，正准备孤独的死去，但你的出现，犹如我的再生父母，给了我新的生命，呜呜呜呜，爸爸，救我一命吧！】 　　【……楼上的你要点脸行吗？】 　　论坛原先充满了谩骂和死气沉沉，在公告出来的刹那，瞬间转口，纷纷发帖问方玄的破解之法。 　　就算他们不问，方玄也打算公诸于世，信息透明化对于人类，对于他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方玄瞅了眼还在瞠目结舌的小英和张安励，面不改容地发了一个贴，把通关方法和丧尸的情况都详细表明。 　　【丧尸的血液会在半小时内，被囚禁在身体中，需要把皮肉完全割开，血才能出来。】 　　一大堆玩家在他帖子下面留言。 　　【居然是丧尸的毒素？这给我几个脑子，我也想不到啊！】 　　【快点想方法得到丧尸杀怪物啊！再过不了多久，零点要来了。】 　　“方玄。”小英脸上带了点担忧之色，“道具应该也能转移吧。” 　　张安励不停地揉搓手指，“他们会抢好东西，我原来也经常被抢……” 　　“嗯。”方玄视线放到前方，二十几人神色各异。 　　“要是能得到这个道具就好了。”一个人动了动嘴皮子，却被旁边一人听到，接下了话，“S级道具，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能轻而易举地消灭我们，以后再说。” 　　“我们得准备杀怪物了，看看能得到什么道具。” 　　“明天去跟方玄打好关系。”有人说，“但他这性子，我们怕是要吃闭门羹。” 　　方玄心里啧了声，游戏系统还真阴。它可真的干了一件大“好事”啊？嫌事不热闹，还继续插几脚？ 　　这要是在网络游戏里，他或许能感受到光宗耀祖的滋味，可放到如此环境下，就是一坨行走的肥肉。 　　小英和张安励见方玄镇定自若，像是没放到心上，也自觉转移了话题，开始研究道具的功能和使用方法。经过短暂的摸索，他们找到了诀窍。 　　方玄并没有提早尝试，今晚零点正式游戏，他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道具CD有点长，不可胡乱使用。 　　他侧身，拿起几瓶矿泉水浇在身上，洗去血迹。小英和张安励停下手中的摸索，立马照做。 　　所有事情看似迎刃而解，方玄内心绷紧的弦稍松，之后眼皮慢慢打架。昨天一整晚没睡，开始犯困，他放任身体靠在了墙上。意识越发模糊，不知多久又隐约听到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空间里一片寂静。 　　“还有一分钟到零点，游戏要正式开始啦~”熟悉的声音打破宁静。 　　方玄睁开眼，小英和张安励也正好醒来。 　　世界所有的玩家张开双眼，坐在封闭窒息的空间里。 　　有的人放弃挣扎，埋着头，等待死神的宣判；有的人发呆，哀声叹气；有的人遥望幽深的夜空，感觉前途迷茫。 　　这一分钟短暂，又格外漫长。 　　方玄正襟危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寒毛直竖，仿佛觉得底下的土地崩离瓦解，身体要坠入万丈悬崖。 　　“零点到！” 　　“当当当~” 　　“正在清除低于积分3000的玩家。”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一部分的人忽然愣直，双目圆睁，身体的心脏跳得飞快，就像是正在吹大的气球好像要爆裂了。 　　“嘭——”气球炸裂了，碎片四分五散。 　　在外的怪物有所感应，一拳打破空间，享用起新鲜的食物。 　　“啊啊！！”有的玩家目睹这副场面，惊叫出声。 　　“清除完毕，目前游戏总玩家3065879693人。” 　　方玄心里咯噔了几下，二十亿，是个很恐怖的数字，系统说消除就消除了，怎么同时消除的？这些人说没就没了。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小英失了神。 　　“积分排行榜已更新~” 　　方玄回神，点入排行榜。 　　第一名：纪易唯 53000 　　第二名：夏知 48000 　　…… 　　纪易唯是这本书的主角攻，冷血疯批，在一个西方国家摸爬滚打长大，后来当了几年的拳击手，退役后开了家拳击馆。 　　他试着点开排名，上面出现了简单的资料。 　　【姓名：纪易唯 　　职业：刺客 　　积分：53000】 　　太阴险了。 　　游戏系统直接在上面透露出玩家的职业信息，给了想要抢夺玩具的玩家一个便捷之道。 　　“各位玩家晚上好，你们能活下来听见我的声音，实在是太优秀啦！”游戏系统的声调高昂，“我想，你们应该都掌握些生存小技巧了，经过一天的筛选和适应，接下来正式开启游戏吧！” 　　“正在安装地图。” 　　“地图安装完毕。” 　　地图？ 　　方玄看到左上角有个世界地图，被六条似纬线的蓝色线条划分为七部分，而方玄正处在最下方为一的区域。 　　游戏系统开心道：“凌晨一点，所有玩家将会随机传送至第一区域。第一区域生存时间为三十天，通关积分10万。请在确保积分足够的情况下，赶到第二区域，未及时赶到者，由系统直接抹杀~” 　　“一分钟后，我会将每个区域详细的通关要求发送至公告，请大家自行查看。” 　　方玄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手，兴许是刚才的水还未干，湿淋淋的衣服黏紧后背，全身不舒服。 　　张安励嘴唇颤抖，“方玄......” 　　“我们在海岛上，没有船。” 第7章 　　方玄呼吸有点发沉，目前待在原地的状况都够他们吃一壶的，系统还加上跑图的设定。 　　白天丧尸，晚上丧尸和怪物，前往下个区域路途凶险，积分问题等种种困境扑面而来，所有人类这时仿若沉在大海里，被一只手死掐脖子，即将沦陷深渊。 　　“我以为找到了破解方法，今后我们就能较为轻松地活下来。”小英垂下头，一只手插入头发里，“没想到它只是开胃菜啊......我一次次以为生活好起来的时候，它总是再次当着我的面撕个粉碎，打破希望。” 　　“我们……能活下来吗？”张安励手指不受控制地扒着指甲边的刺，不一会就鲜血淋漓。 　　方玄放缓呼吸，让自己头脑清醒过来，他将两人的垂头丧气尽收眼底，过了会嗯了声。 　　他只是轻轻嗯了声而已，简单的字也没有包含什么多余的情感，却让两人的视线止不住地挪到他的身上。 　　他们注视这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不知怎的，心底的焦虑和绝望减轻了一些。 　　小英小声道：“我相信你，方玄，你这么聪明。我刚进这里时，就听医生说你高考考了七百多分，能上国家最顶级的学校......” 　　方玄没有回应这句话。 　　此时，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系统的声音充满了窃喜之情，像是做了恶作剧的孩子准备看一场好戏。 　　“当然，我肯定不会这么无情。在凌晨一点至一点半期间，所有玩家和怪物丧尸都会获得无敌buff，并且期间它们不会注意到你们。” 　　“请在半个小时内找到藏身之所，传送前请带好自己的物品，丢了概不负责~” 　　“我会在第七层等你们，你们找到我，就可以退出这场游戏了。加油，三十亿玩家。” 　　系统的声音消失后，方玄连忙打开虚拟屏幕，上面已经出现了一条游戏规则公告。 　　【游戏规则： 　　第一层：杀死怪物获得500积分，每生存一天扣掉300积分，安全期30天，通关积分10万。 　　第二层：杀死怪物1500积分，扣掉积分1000积分，安全期25天，通关积分50万 　　第三层：杀死怪物4500积分，扣掉积分4000积分，安全期20天，通关积分250万 　　第四层：杀死怪物12500积分，扣掉积分20000积分，安全期15天，通关积分1250万 　　第五层：杀死怪物37500积分，扣掉积分120000积分，安全期10天，通关积分6250万 　　第六层：杀死怪物112500积分，扣掉积分840000积分，安全期5天，通关积分：31250万】 　　一大串数字从方玄的黑眸划过。 　　按照最基础的通关积分获取情况，第一层他们每人每天要杀怪物八只左右，到了第六层，甚至达到四百五十多只。 　　他赶紧翻看地图，查看信息。 　　现在八月三十日，安全日期加起来，他们到达第三层的时候，那块区域已经开始下雪。而到第六层区域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冰川，环境险恶，前进困难，也无躲藏之地。 　　他们逃离小岛后，应该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张安励敲着脑袋，“太多数字，我看得眼花。” 　　小英苦笑道：“我也是......后面根本算不过来我们到底要杀多少怪物。”她翻开论坛，又说，“现在论坛里的人全乱了。” 　　【我就说没安好心，第六层第七层全是冰川，到时候怎么过去？！不用怪物，我们都先冷死了！】 　　【而且传送随机，鬼知道哪些人在第一区域最远处，哪些人又处在靠近第二区域上，这完全不公平！】 　　【唉，退出这场游戏，谈何容易，等着半道崩卒吧。】 　　【噩梦，完完全全的噩梦，根本活不下去......】 　　【我们为什么会遇见这种事情，游戏从何而来？】 　　“唉。”一声声悲观的叹气囚禁在不流通的空气中，撞击每个人即将支离破碎的心。 　　三楼的人沮丧地抱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邓秋临手指发凉，又忍不住望向方玄，却见到他一脸平静，眼神放空，似乎在想些什么。 　　“何医生。”他的口腔发苦，“我忽然觉得有了答案。” 　　何平魔怔般擦拭眼镜。 　　“他不是疯子。” 　　无人回答。 　　一个小时的时间快一晃而过。 　　很多人的情绪仍然调整不过来。 　　在凌晨五十分的时候，方玄打开职业面板，按了下装备。 　　【装备已开启。】 　　【使用方法：你默念怪物之眼，它便会响应你的召唤，出现在手掌心。这是一颗颗隐形的眼睛，不受任何地形的影响自由穿梭。你是眼睛的主人，它是你的眼睛。】 　　方玄心里默念一句，随后手里就出现两颗红色眼球。 　　“查看整座精神病院的情况。” 　　两颗眼球接受到指令，穿越玻璃，飞向黑色天空。 　　方玄闭起眼睛，感受到眼球飞过广场的上方，底下有十几只丧尸在肆意走动。他控制眼球前往超市，这里有五只丧尸逗留。眼球又飞向十栋宿舍楼，里面死气沉沉。 　　最后一个目的地，治疗楼，它的第二层是医药物资的储存地，这层丧尸不多。 　　把精神病院的大致情况了解完，方玄睁开了眼，怪物之眼依旧在四处游荡，监控着丧尸怪物的一举一动。 　　“张安励。”方玄忽然冷冷地叫了他的名字。 　　张安励关掉虚拟屏幕，睁着圆眼，有点不知所措，两年以来，方玄还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方玄？” 　　“凌晨一点，跟着我获取物资。” 　　“物资？”张安励懵懂地点头，“好。” 　　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处于无敌状态，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十拏九稳地取到物资，而且到时不知道多少人传到这座小岛上，又是什么样的人，显然易见，小岛上的物资就成了稀缺货。 　　“那我呢？”小英看着他。 　　方玄侧身望向不远处的人，“待在这儿，守这道门。” 　　小英瞥过他们，理解了方玄的意思，“好。” 　　凌晨一点，一条文字信息占据眼前。 　　【非第一区域的玩家，正在为您传送......】 　　【传送完毕。】 　　方玄握紧门把手，待文字消失后，踏出了门，张安励旋即跟紧脚跟。 　　几只怪物果然像是没发觉到他们一样，依旧走来走去。 　　两人避开怪物，雷厉风行地消失在门口。 　　“他出去干什么？”邓秋临注意到了方玄，很快茅塞顿开，“这半个小时是无敌的时间，我们得去取物资！” 　　“但是我们空手......”何平戴上眼镜，抬起了头，“能取一点是一点。” 　　方玄回头凝眸三楼大门，张安励见着方玄似是在等他，赶紧小跑跟过去。 　　方玄一到广场，就看见几个人影在暗色的灯光下奔跑，应该是在查看身处的环境。 　　他收回眼神，首先来到超市。 　　超市已经有两个玩家在了，他们身着面料昂贵的西服，只是现在上面有了不少的折痕和暗红色的血迹。 　　彼此互相都观察了一遍，接着专注于收集物资上。 　　食物，衣服，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用品，在临走前，方玄又想起什么，跑到卫生巾专区，拿走了不少。 　　“空间还剩多少？”方玄问。 　　张安励走在他旁边，左顾右盼，“还有三分之一。” 　　“嗯。” 　　他们走过广场，绕过宿舍楼，来到了医疗楼。 　　二楼楼层的电灯出现问题，走廊一会黑暗一会光明。 　　他们半摸着黑，来到了储存物资的房间。 　　房间有四只丧尸，楼道里还有十几只丧尸在门口晃悠，仿佛下一刻就要进到房间逛一圈。 　　方玄嫌麻烦，直接关闭了门。他翻箱倒柜，把平常经常用上的药全递给张安励，感冒退烧药，止泻药，外伤药，以及相关的处理工具等。 　　挑挑拣拣半天，忽然张安励提示了一句。 　　“方玄，空间已经超出负荷了。” 　　方玄停下了手，把手里的药放回到架子上，“嗯。”他瞄了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咚、咚。”突然，大门处传来两道有规律的敲门声。 　　方玄握紧腰间的刀，转身看了过去。这时正好电灯闪了一下，外面陷入漆黑。 　　两个黑乎乎的人影杵在窗前。 　　方玄放轻脚步，缓缓走近了一步。 　　屋内明光铮亮，照亮了他白皙的脸孔。 　　方玄看见窗户前有一点红光猛然亮起，他辨认了一下，这是属于香烟的光。 　　烟的主人似是抽了一口，吐出烟雾，然后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说：“美人，你好，开下门。” 　　方玄：“......” 　　“两位玩家，我们也只是来取医药物资的。”另一个人的声音清朗。 　　屋外的灯光再次亮起。 　　方玄看清了窗外站着的人。 　　最前方的男人穿着黑背心，露出的胳膊肌肉健硕，并且从右臂到脖子处刻了复杂的纹身，仔细一瞧，好像是蛇身盘踞在莲花荷叶中。 　　有这种纹身和身材体型的，剧本里有一个比较符合。 　　主角攻，纪易唯。 　　他怎么这时候出现在小岛上了？ 　　目前方玄自是不会跟人发生冲突，更何况是拳击手，照对方的积分不知杀了多少怪物或者人？况且也不清楚他获取了什么道具。 　　于是，方玄默默开了门。 　　纪易唯和夏知站在门旁边，并没有挡方玄他们的路。 　　方玄侧身看了眼，示意张安励该走了。 　　他们刚走出大门，就见纪易唯扔掉手中的烟，鞋尖踩灭了烟火。 　　在方玄与他擦肩而过时，纪易唯转头盯着他的眼睛，亲切地笑了笑，道了谢，“谢谢美人。” 　　“……” 第8章 　　方玄目不斜视，并没有回应纪易唯的话，迈开大步卒卒地向前走去。 　　自从系统脱离身体，不必按照原剧情走下去，那么主角受和主角攻对于他一个原定的小反派来说，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能避开就避开，井水不犯河水。 　　张安励小跑跟在方玄的身后，稍稍抬头看向前方修长的身影，又回头望了他们几眼，微锁眉头。 　　另一人进了门，而那位上半身满是纹身的男人伫立在门口，嘴角噙起笑，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 　　“八分钟。”方玄道。 　　张安励身体抖了抖，时间已刻不容缓。 　　两人匆匆奔跑在夜风中，广场上的玩家已消失无踪。时间快速流逝，两人莽足了劲向前冲，好在有惊无险，赶在最后一分钟到了三楼。 　　方玄推开门，扫了一圈众人，发现除了邓秋临和何平大喘着气，其余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唉声叹气。 　　“快点，还有三十秒了。”小英催促道。他们避开屋内的五只怪物，进入玻璃门。 　　张安励全身无力地坐了下来，揩了把汗水，休息几秒，迫不及待地跟小英分享成果，“小英，我的空间装得满满的。” 　　他轻轻绽开笑，显得十分满足，“我......我们头一次拥有这么多东西，而且没有人能抢走，因为它只存在我的空间里。” 　　小英看到张安励满眼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笑着回答：“对，这些都是属于我们的。” 　　“嗯嗯。”张安励点点头。 　　方玄从地上堆放的物资中扯了一张纸巾，抹掉身上的汗水。他举起双手，看到惨白的皮肤变得通红，手指因剧烈运动而微微颤抖，全身上下的肌肉也在一下又一下跳动。 　　几分钟了，他沉重的呼吸和急速的心跳才逐渐放缓。 　　身体太差了，方玄想。 　　因角色需要，他进行了长达二十二年的自我摧残，若继续保持目前的状态，这幅病弱的身体能在末日里扛多久？ 　　现在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到刺客的属性上，期待它能让身体脱胎换骨。 　　“对了，方玄。”小英说，“刚才有五个新玩家来到三楼，我们都没有开门。” 　　能让众人甚至小英做出一样的决定，想必是比较难缠危险的人。 　　“嗯。”方玄喝了一口矿泉水。 　　“几个人兔头麞脑的，性格极其暴躁，目中无人，手里的刀又红又脏。其中一人应是火系法师，见不开门打算威胁，我只好唤出长剑警告，让他们知道不止一人获得了道具。几人商量后就骂骂咧咧离开了。” 　　这应该是后十分钟的事情。 　　两颗怪物之眼在一点二十分消失，一共勘测到新玩家11人，现在他们藏匿何处？ 　　他召唤出最后一颗眼睛，在精神病院里四处搜寻，首先在食堂二楼的厕所里找到了小英所说的五人。 　　一个黄毛踢烂地上的水桶，“傻B东西，怎么传到岛上的精神病院来了，如果附近没有船，即使把这些傻人杀了，还是死！” 　　另一个身体魁伟的光头道：“落单的，看起来孱弱的，能杀的人还是先找个机会杀掉，这样积攒积分比较快，至于难搞的人——” 　　他的声调拉长，“我的A级道具间隔时间2秒，没有几个人躲得掉源源不断的火球。” 　　“哈哈哈对，不听话就给他下一场火雨。别说，人烧焦的味道还真的有点香，我当时直接咽了口唾沫，差点没上去扯上一丝肉尝尝。” 　　五人哄堂大笑，笑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语气害怕，“倘若真没有船，我们该如何出去？” 　　方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后指挥眼球寻觅其他人。两个西装男在超市厕所，纪易唯两人待在药物物资房，还有一男一女坐在保安岗里。 　　这些人表面上看大体正常，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半个小时后，最后一颗眼球消失，他的技能进入4个小时的CD，刚好在六点可以再次使用。 　　方玄闭上眼，好好地睡了一觉。 　　清晨六点，怪物消失，方玄准时醒来。小英和张安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 　　“跟我来。”方玄扭头对他们说。 　　“哦哦。”两人爬了起来，跟着方玄走下了楼。 　　十几只丧尸游荡于二楼的餐厅，方玄盯着丧尸说：“用你的长短剑，杀死它们。” 　　他得看看道具究竟能给瘦弱的小英带来什么变化。 　　里面的丧尸闻到人类的气息，“呵嗤”一声，浓白的眼睛渗出血迹，竭力地奔来。 　　小英左手召出长剑，连呼几口气，便主动走上前。 　　“长剑能增加力量。”她自言自语道，然后朝着上前的丧尸轻轻一挥剑。她的动作很轻，看似没什么力道，锋利的刀尖从头颅落下，却使丧尸一分为二。 　　“短剑增加攻击和移动速度。”她右手握起短剑，向前跑了几步，却发现身体快如闪电，瞬间移到了丧尸的身后，短剑插入大脑时，其余的丧尸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仅仅几秒的时间，丧尸全都倒地，小英立在血泊中，一脸惊讶地环视四周，“我这么......厉害？” 　　张安励看得目瞪口呆。 　　“嗯。”方玄绕过血迹，找了个等会有阳光的地方坐了下来。经过小英的试验，他已经明白道具在使用期间能极大改变人的体质。 　　得试一试怪物之眼其它的作用，方玄召唤两颗眼睛，指示一颗飞向丧尸稀少的地方，另一颗放置到目前的位置。 　　他闭起眼睛，默念了一句转换位置。 　　“方玄。”张安励转头正想跟他说话，诧异问，“人呢？” 　　方玄再次睁眼，身处在长满杂草的角落里，他的手里自动出现三把10厘米的利箭。 　　附近几只丧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方玄向它们扔出利箭，利箭笔直地往前方射去，轻易地穿过丧尸的脑袋，继续向前。 　　利箭如此锋利，永不停歇，岂不是能绕星球一整圈？ 　　能控制？ 　　方玄尝试用意念操纵它们，利箭果真停下。 　　“回来。”利箭硬生生扭动身体，向方玄飞来。 　　三道利箭冲破空气，眼见要冲向方玄的脑袋，却宛如有智慧般停止了行动。 　　“神器。”方玄一把握住。 　　S级道具集监控、瞬移、长手暗器于一身，顶级刺客标配，他觉得就算本身人再废，也可以做个特别优秀的老6。 　　方玄收好武器，再次回到了位置上，手里又多出三把，他默默地塞进了口袋。 　　“怎么突然不见了！”小英正惊呼，一句话还没说完，又猛然看见方玄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两个人沉默一会，然后问，“S级道具？” 　　“嗯。”方玄应了声。 　　“真厉害。” 　　张安励把食物从空间里拿了出来，三人刚解决完早饭。楼上的人全都一言不发地走了下来，身着白蓝条的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干，身体发软，丧失了昨日的狠劲。 　　而邓秋临三人也是沉默不语地坐到一处。 　　他们都还未调整好心理，沉浸在噩耗里。 　　片刻，厕所五人打着呵欠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一袋食物，他们瞧见不远处稀稀拉拉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又坐到另一边。 　　方玄透过玻璃看向广场处，剩下的六人从逼仄的空间里迈出，杀死广场上的丧尸，交流了一番，接着像是发觉到了什么，往食堂这边看来。 　　六道目光正与方玄对视。 　　方玄移开眼，直视天边，半边天已经被染红了。等他再次投向下方时，那边已空无人影，旋即门口就传来几串脚步声。 　　全部的人一齐看了过去。 　　纪易唯站在最前列，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嘴里缓慢地吐出白烟。他食指点了点烟，烟灰掉落，抬起眼，十分从容地将名字公之于众，笑道：“你们好啊，我是纪易唯。” 　　“纪易唯？他为什么会主动爆出自己的名字，不是隐藏才有好处吗？”邓秋临疑惑。 　　“排行榜上的，不会要杀我们吧？”一人心惊道。 　　“这可不好搞啊，看起来是混□□，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比我们还狠。”五人中的光头感觉到了麻烦。 　　纪易唯往前走了一步，其他人紧随其后。他慢悠悠地挑了个位置，正好坐在方玄的前面，像是想起了什么，紧接把手n枪甩在了桌上。 　　众人眼珠子直转，内心惊讶万分。 　　他妈的居然有枪？！ 　　专门警告他们？ 　　方玄明白了他为何积分这么多，热武器比冷兵器更加方便快捷。 　　纪易唯掐掉烟，随之拿起枪上下翻看，随意问：“各位，我们该怎么逃离这座小岛？精神病院外有船吗？” 　　问题抛出，空气凝结。 　　邓秋临眼尖心亮，打破僵局，“没有，这算是封闭式小岛，只有每月初才会有船，运送物资和人。” 　　纪易唯看都没看他一眼，“月初？” 　　“嗯。” 　　“过来多长时间？” 　　“五天。” 　　方玄瞥向外面的阳光，运输船要过来小岛最快得五天，也就说末日来临时船在半路上。 　　“那岂不是没希望了？船上的人很有可能早已死亡，即使活了下来，因为生存期的原因，他们肯定会掉头赶向第二区。”一个人痛苦道。 　　“那我们拿木头造船？”有人问。 　　“现代船都得开五天，你还能指望木头像个火箭一样冲到第二区吗？”一人反驳道。 　　“照这样说，我们真得困死在小岛上，一个月后就领盒饭了……” 　　现实的难题被直面指出，所有人再次卷入到绝望里，他们甚至没有插手的机会去改变这一切，脑门就被烙上“您已死亡”的结局。 　　这是一种慢性的死亡，将人的身体扔下锅，慢慢熬干。 　　“我们真的没希望……从开头就被扔在一望无际的大海里，与陆地相隔甚远。”一个白蓝条衣服的人说。 　　纪易唯停下动作，眼睛风雪肆虐。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新来的玩家接受不了现实，再三询问具体情况。 　　“你们没有直升飞机吗？真的没有多余的船？” 　　“没有，统统没有，这里是一个囚牢，怎么会给我们多一个出逃的机会？！” 　　“倒大霉了！怎么运气这么差啊？前半辈子也没干什么坏事，怎么末日来了，反倒进监狱了。” 　　众人佝偻起背，感觉背上压着巨石。 　　就在他们沉浸在未来将要死亡的时候，一个如冰雪般的声音打破了悲观的气氛。 　　方玄如愿看到了太阳的升起，灿烂的光坠入黑色的眼瞳，而后他转过头，盯着众人。 　　“不，还有一线生机。” 第9章 　　所有的目光投到他的脸上，方玄苍白的脸庞因暖光的缓和，这时倒显得有点生气。长而浓密的睫毛沾染上轻微的光，可他的眼神没有光的存在。 　　新来的玩家心里一震，仿佛看到一具只会动的尸体。 　　“是什么？”纪易唯转过身，手里旋转的枪这时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小玩具。 　　方玄看向他，冷静道：“两种出逃的可能。” 　　“第一种，道具。怪物爆出的道具千奇百怪，某种道具可能会带我们逃离小岛。” 　　“第二种，运输船。” 　　“运输船？”邓秋临的眼瞳倒映出那抹身影。 　　“船员就算活着，也不会浪费七八天的时间来救陌生人啊？”有人提出疑问。 　　“不，正好不需要船员的存在，会影响行驶方向。”方玄道。 　　纪易唯歪下头，手里的枪停止了旋转，勾唇而笑，“现代船基本实现了自动驾驶。” 　　“当初设好路线，只要不出大问题，那么船是有可能过来的。”邓秋临醍醐灌顶。 　　方玄的话立刻使得他们振作起来，希望小就小，起码还有个盼头。 　　“这方玄……”何平抚了下眼镜，对邓秋临呢喃，“难怪那个女人这么害怕他变得正常。” 　　邓秋临半垂眼，右手徐徐蜷起。 　　这一茬过去了，大家有了点精神。 　　纪易唯左手撑着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一只慵懒的雄狮，他不在意地说：“既然我们都来到这里，那就认识认识，说不定未来还得一起闯关。毕竟游戏分了职业，我们应当齐心协力，总不可能孤身一人向前走吧。” 　　所有人禁闭不言。有了排行榜的存在，玩家可以搜寻名字，查看资料，谁也不想透露出个人信息。 　　“嗯？”纪易唯直起身体，语气下沉，“刚刚我都把名字告诉你们了，总得‘回礼’啊？” 　　他拿好枪，食指轻轻按压了扳机。 　　“……”操！ 　　其他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自己主动透露出名字，他们又没有问，现在反倒逼着他们交出名字。 　　可众人又一想，纪易唯拍第一，本就不是善茬，与他对着干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邓秋临。”邓秋临看得清形势，首先报出名来。 　　“何平。” 　　…… 　　“夏知。” 　　“箫英。” 　　“张安励。” 　　方玄平淡道：“方玄。” 　　“方玄？”夏知瞪大双眼，“获得S级道具的方玄？” 　　“到目前为止就他一个有S级的。”新来的玩家嘀咕道。 　　“操。”黄毛等人吐了一口口水，“不好动手了。” 　　方玄面对众多诧异和警惕的目光，脸色淡然。 　　纪易唯回头，把枪收好，笑说：“那好，很高兴认识你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希望我们友好相处。” 　　这是一件好事，方玄想。 　　岛上的人分为几个小团体，容易惹事产生纠纷，严重点更会互相虐夺积分。现在来了一个地头蛇压着，某些人不敢肆意妄为。 　　“我们晚上多杀点怪物，看看有没有类似的道具。”一个人提了出来，他算了算，“大部分人差不多得杀八只。” 　　“我要怎么办？”一个女生突然泄气道，这是新来的玩家，“我选了辅助啊！你们获得道具能轻松杀死怪物，我们不具备杀死怪物的能力，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张安励眨眨眼，迟缓地点头。 　　方玄怔了，恍然大悟到游戏设计不完整。游戏出了职业的划分，又出了杀死怪物获得积分的设定，随着区域越高，怪物越强，那么对于辅助和坦克便是处于不利的情况。 　　许多人一同想到了。 　　夏知拍拍桌子，眼神莫名出现一种斗志，“按我多年的游戏经验，我早就觉得这个游戏就是个垃圾！不行！我得去论坛反馈！” 　　“反馈？你就算反馈再多，也没用啊。” 　　夏知掏出虚拟屏幕，双手快速打着字，“你这是污蔑我的职业素养。玩家发现游戏bug或者体验不佳，就应该挺起胸向游戏官方反应。我玩了这么久，多款游戏在我的骂声中茁壮成长啊！” 　　“……”脑回路奇特。 　　方玄打开论坛，不一会就看到他的帖子。 　　游戏论坛： 　　【这是一款垃圾游戏！BUG如此之大，玩家体验感极差！你们是怎么做游戏的！ 　　你既然设定职业，为什么要让坦克和辅助打伤害？每个职业有承担的作用，不应一同对待！ 　　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从基础设定上就产生了矛盾，你是一个游戏设计大彩笔吧？ 　　彩笔大概不知道，游戏很重要的一点是需要社交性，你呢！除了匿名的论坛啥都没有！添加好友有么？私信群聊有么？组队有么？ 　　通通没有，那你做个屁游戏啊！拿我们开刀是不是？ 　　听我的，要这样改，你才能从大彩笔进化成小彩笔。 　　我给出的建议是：增加添加好友功能，私聊功能，组队功能，论坛开启昵称制！ 　　这样子社交性强，玩家黏度大，你的游戏才会越做越好！ 　　垃圾，听见没？ 　　强烈要求更新！ 　　不改bug，天打雷劈！】 　　论坛的人纷纷打下： 　　【……】 　　【？？？】 　　【厉害啊！】 　　【你以为那个傻逼游戏系统会听见么！它就是让我们死啊，谁管你这些，你脑子秀逗了吧！】 　　夏知回： 　　【我玩了大几年的游戏，游戏就是需要玩家不停反馈，去纠正。这也是游戏，凭什么不能提意见？】 　　其他人继续回： 　　【他妈的还能更新，你在想什么？】 　　【对啊对啊，搞不懂哦。】 　　【哟，游戏大佬又出现啦？】 　　【你又来我的帖子下面狗叫，一天不来闲得慌是吧？】 　　【汪汪汪！你在狗叫什么，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惊得我下巴都掉下来了。】 　　全论坛的人冷嘲热讽。 　　夏知捶着胸口，骂道：“就算是死，我也要继续为我的游戏素养继续战斗！” 　　所以，方玄看着他舌战群儒了一个小时，这个帖子短短一个小时破十万，被打上hot标签。 　　“算了，你别跟他们吵了，这是件无法改变的事情。你跟他们吵，反倒让自己不开心。”小英忍不住跟他说。 　　夏知气呼呼道：“不。” 　　他刚想大显身手，全玩家虚拟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公告。 　　【8.30日 　　更新公告： 　　1.增加论坛昵称设置，增加添加好友功能，增加私聊功能，增加组队功能。 　　2.坦克辅助组队后，可分得队伍积分的百分之七十。 　　3.组队上限为20人。】 　　全玩家沉默了。 　　方玄也沉默了。 　　夏知也僵住了。 　　游戏论坛： 　　【………………】 　　【6】 第10章 　　所有玩家都未预料到，游戏系统还真的遵循了夏知的建议。在一两分钟的缄默后，论坛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许多人调转口吻，开始跟夏知称兄道弟，不少辅助坦克玩家冒泡说，夏知给了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夏知骄傲地挺起胸膛，活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不枉费我一个小时，跟他们友好打探祖上都是何人。” 　　众人点头回应，脸上又难免夹杂困惑。 　　邓秋临嗫嚅道：“它居然真的把bug修复了，还添加了新玩法......” 　　“它到底是要干什么？我们一夜之间就被绑定，开始生死游戏。如果真的要我们死的话，不理睬就完了。” 　　有人灰心摇头说：“不知道，主动权在它的手上。除了它主动跟我们对话，否则无法与之交谈。是不是我们到达第七区域，就真的能摆脱这场厄难，窥探出一些真相？” 　　“唉......又谈何容易。” 　　细细碎碎的谈话声经过耳畔，方玄耐心地将帖子翻看了七八遍。 　　正如他们所言，游戏系统本不必做这些无用功，又为何修复bug，还做出对玩家有利的社交更新？ 　　方玄划着帖子，再次看了一遍，忽然食指僵在空中。 　　夏知的帖子里都在讽刺激怒系统，刺激它做出改变……这也说明游戏系统不是AI，是拥有情绪的。 　　他双手环臂，将身体的重心放到背倚上，想起了穿的这本小说《末日游戏》。科幻灾难类总离不开高阶文明的存在，那么这场游戏或许也是高阶文明入侵世界的一种途径。 　　思绪一打开，种种想法就如雨后春笋般接连冒出。 　　游戏系统能犯下设定矛盾的bug，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它对此领域不熟悉。 　　方玄垂眸，凝视桌上的阳光，眼神冷冽。 　　这颗星球的人类，可能是他们游戏领域的第一批受害者。 　　他再进一步推测为： 　　——五十亿人类，是它的实验品。 　　实验品痛苦也好，绝望也罢，又如何？只是不起眼的蝼蚁而已。它只要通过这场血腥实验，得到满意的结果就行。 　　联想到这里，方玄不由得后背发凉，他不禁别过头，往旁边看去。 　　张安励和小英宛若感受到他的目光，对上了这道无情感的视线，有生气的脸庞慢慢扬起富有情绪的笑容。 　　方玄神情依旧冰冷，随后悄然将目光放置前方灰色的角落，再怎么猜测，得先渡过这一道道生死关。系统肯定不会改变游戏的大方向，但他们可以利用这点，让前方崎岖的山路变得平坦一些。 　　“以后就得反馈！不反馈，它直接整死我们！”夏知握起拳头，斗志昂扬。 　　方玄听到此话，看向了虚拟屏幕，上面出现了更新进度条，更新完毕后，右上角挂着一个类似于□□的界面。 　　例如他的。 　　【姓名：方玄（数字id：6666） 　　职业：刺客 　　积分：6700 　　队伍：无】 　　玩家可以根据名字或者数字ID搜寻、添加好友。 　　至于论坛的方面，已正式开启昵称制，大家可以自行取名。 　　方玄刚看完，十条陌生的申请好友的信息就发来了。 　　【您好，可以加个好友吗？】*9 　　【呜呜，是方玄大佬本人吗？您能破解积分困境，是个神人！我我好想跟你一队啊，呜呜呜，大佬，你救了我的命啊，是我的再生爸爸，让你的儿子有机会过来服侍你吧，请求爸爸答应。】 　　对方可能察觉到自己没有摆出相应的价值，又迅速增加了一句。 　　【我是辅助，昨日得到回血生命值的道具，我觉得应该是有用的，如果能和大佬在一队，我的鲜奶永远都是你的，呜呜呜。】 　　方玄：“......”这个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熟悉，在论坛看到过？ 　　回血生命值？ 　　方玄点开自己的属性面板，原先99的生命值已经恢复成100。不过生命值和本身的生命又有什么不同？ 　　为了了解透彻，方玄通过了他的好友。 　　这个人叫徐鹤，辅助，积分3200。 　　[徐鹤]：是方玄大佬吧！呜呜呜，大佬。 　　[方玄]：回血？ 　　[徐鹤]：对对，如果人被怪物伤了，或者受重伤，在生命值归零前，我都可以帮他恢复。 　　[方玄]：被丧尸抓伤，人类感冒患有疾病，又或者被道具伤害，能治？ 　　[徐鹤]：实验下来，我只能治怪物和道具所造成的伤害。我感觉自己挺有用的，想跟大佬您一起，大佬在前方冲锋陷阵、大杀四方，我疯狂奶你啊！！多么美妙的场面啊~~啊~~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道具，他没有理由不收。 　　方玄跟他讲明可能经过的区域，如果在十天内没有联系他，自己另外找队伍。 　　那边两分钟没有回复，应该是在权衡利弊，最后他总算有了决定。 　　[徐鹤]：好、好，我正好离那里不远，可以等。不过方玄大佬，你到这里要快点呀，我们都处在第一区的边缘区域，我怕后面赶不上，路途有点遥远，呜呜。 　　[方玄]：嗯。 　　[徐鹤]：大佬真是个亲切温暖的人~~ 　　方玄没有回应，不再理会他之后的拍马屁。 　　他收好虚拟屏幕，就看见纪易唯弯着腰坐在桌子上，一双冷酷的黑色马丁靴随意地踩着前方的椅子，他低头捏着手里的一根烟，“都加个好友吧。” 　　众人没有反对。 　　“当然，你们不想加的好友可以不加。”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黄毛几人。 　　五个人当场感觉到如临大敌，仿若被一条阴森冰冷的大毒蛇盯上。他们缩了缩脖子，嘴皮子动了几下，“他妈的……” 　　其他人见五个流氓受到警告，一同松了口气，紧接着加起好友，他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得暂时先放下恩怨，等出了小岛，再谈也不迟。 　　所有人基本都加了方玄的好友，方玄一一通过，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五个流氓。 　　还有最后两个…… 　　方玄盯着纪易唯和邓秋临的好友申请，抿了抿唇，想着出了小岛就把这两个人拉黑删除，他可不想跟剧情扯上边。 　　从此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方玄想清楚了，通过了他们的好友申请。 　　忽然，界面抖动了一下，有人发来了消息。 　　他点开察看，是纪易唯的消息。 　　方玄抬眸看了眼纪易唯，他正靠在最前方的窗户，沐浴阳光，一口一口抽着烟，白烟朦胧了他的脸。 　　嗯？ 　　方玄点开了。 　　[纪易唯]：原来你叫方玄。名字很好听，小乖，好久不见。 第11章 　　小乖？ 　　如此亲昵的词…… 　　方玄一头雾水，黑色眼眸映出“小乖”二字，这种亲密的字眼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 　　他试图搜寻生活记忆和剧本相关的情况，根据剧本给的人设和背景信息，纪易唯从未回过国，而自己也一直待在国内，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况且依照剧本的走向，邓秋临出小岛后会遇见纪易唯，之后他们便走到一起。 　　若按情节的发展，离他死的节点不远了。 　　粗纲没细讲死亡的具体时间，只说了一个月内，那岂不是就是在第一层？既然邓秋临能杀死自己，他得到的道具肯定不同凡响，他的道具再加上自己的，才会在末世里大放光彩。 　　方玄合拢眼，闭目养神片刻，右手捏着空的矿泉水瓶子，瓶子发出有点吵闹的嘎吱声。 　　就算知晓此事，他也不会下手去反杀邓秋临。邓秋临是此书的主角，有他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作用。如果他把邓秋临杀了，谁来和纪易唯凑CP，拯救世界？ 　　他吗？不可能。 　　主角们闯关就闯关，在一起就在一起，拯救人类就拯救人类。 　　而方玄，他并没有这么伟大的抱负，也不想抱着一颗善良柔软的心，在末世里拖家带口地前进，这不现实，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他只想在书中活下去，活到第七层，退出游戏，回到现实。 　　所以方玄回： 　　[我不是他。] 　　纪易唯没有再回复。 　　“方玄，水。”张安励及时递上一瓶。 　　“嗯。” 　　张安励余光瞥了眼方玄，又望向纪易唯看了一刻。 　　此刻纪易唯双目眺望远方，嘴里衔着快烧完的烟，半天也没取下，直到烟灰积累过多，不堪重负地洒到手臂上，他才把烟头扔到了垃圾桶。 　　小英顺着张安励的视线看过去，压低声音说：“背后全是复杂的纹身，他所呈现出的气场怪异，有时候像是闭眼休憩的雄狮，有时又像是毒蛇。雄狮和毒蛇，两个好像是完全相反的物种。” 　　张安励点点头，手指又扒拉起指甲的尖刺。 　　“方玄，我们一起吧？”小英转头说。 　　“嗯。” 　　方玄眼前出现一行字。 　　【箫英邀请您组队。】 　　方玄进入队伍后，小英又打算把队长的权限转交给他。 　　“还是你来当队长吧，我就不行了，容易感情用事。” 　　“不用，等出岛。”方玄喝着矿泉水。 　　“为什么要出岛后？” 　　“现在麻烦。”他吐出两个字，现在根本不想跟邓秋临有接触。 　　小英愣了，然后道：“那好，如果我决定错误，你一定要提醒我。” 　　“嗯。”方玄放下水，观察到邓秋临等人伺机而动的模样，不一会二十八人都挤了过来。 　　邓秋临身上和脸部蜿蜒着干涸的血迹，他笑容却温柔如水，“方玄，可以一起组队吗？” 　　小英回头与方玄对视，见他没什么表示，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邓哥，一起吧。我就按照申请顺序添加，目前还有十七个空额，其余的可以去纪易唯那边。” 　　“行、行。”很快队伍名额就满了，剩下的十一人骚了几下后脑勺，有点担忧道，“他看着太凶了，不会惹他不开心就被打一顿吧？” 　　“加吧加吧，排行榜第一啊，我们现在都没道具，总得先低下头。你难道想要去五个混混那边，忘记昨晚他们踢玻璃凶狠的模样了？他们是要吃人的。” 　　“也是。” 　　十一人低声下气，畏首畏脑地向纪易唯提出组队的想法。 　　纪易唯挑眉，掏出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根烟，“行啊。”他拍了拍一人的肩膀，目光如炬，“不过我想向你们了解一些事。” 　　眼前的人成群结队地走了出去，方玄注视了会，就打算去洗个澡换身正常的衣服。这套蓝白条纹的衣服穿了四年，当了四年的精神病啊！如今总算要脱下有病的标签。 　　他们三人杀死一栋楼的丧尸，各自拿着衣服去洗了澡。洗完澡回到食堂二楼，众人看方玄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夏知扬起红色帽子，特意整理了头发，却发现不如意，只得放弃，“你换身衣服更显得帅气了，这还是简单的白T蓝色宽松短裤。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还用得着整天打游戏么？” 　　纪易唯靠在窗边，上下打量了一遍方玄，没有说什么话。 　　“嗯。”方玄坐了下来，态度不远不近。他放出最后一颗眼睛，打算早点用完早CD，晚上还得忙活。 　　怪物之眼巡视四周，一些人在超市里搜集物资，邓秋临等人在搜集丧尸，光头等人待在角落，一脸不怀好意。 　　他们要做什么？ 　　方玄把怪物之眼投下去。 　　光头怒不可揭道：“他们一直在防备我们，把我们驱逐在外，该不会有船或者有道具之时，也会特意隔离我们吧？” 　　黄毛蹲在草地上，贪婪地大口进食，“有可能，他们都是一个团体，什么事情都不带着我们做。呸！还说要友好相处！” 　　“他妈的，如今也被那两个人虎视眈眈盯着，照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被他们踢开！” 　　二十几分钟，他们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方玄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不过得再谨慎一些。 　　半个小时走过，三颗眼睛全部用完，道具进入CD。鉴于晚上还有用处，方玄之后也不打算再放出眼睛。 　　下午五点。 　　没有得到道具的玩家再做最后的准备，取出丧尸的血肉，装入盆桶中。 　　方玄站在角落，残阳余晖落在他的面部上，染上了黄昏的颜色。 　　半天下来，他都在监视黄毛等人，避免他们搞小动作。 　　五点四十，方玄先一步走到了二楼。 　　小英和张安励道：“二楼的门已经修好，并且做好了机关，拉动绳索就可以自动开关门。有破损的窗户也换成新的了。” 　　“嗯，到时候天黑就打开二楼的门，把一些怪物放进来，全杀完再打开，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夏知说。 　　方玄坐了下来，却突然听见楼道里有争吵声。 　　“你没长眼睛么？这么大的空间，非要过来跟我挤！”一个玩家气势汹汹道。 　　黄毛吹了个口哨，“你这个盆挡我路了。” 　　方玄众人一同走出了门，看见玩家跪趴在一楼，楼梯上全是暗红色的血。玩家身上的衣服也粘上了不少，好在他的头部是干净的。 　　“嗯？”纪易唯站立在楼梯顶层，壮硕挺拔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影子，发出沉沉的声音，“撞了人，得道歉啊？” 　　黄毛嘶了声，被纪易唯可怕的样子震慑住了，不甘愿地说了句，“我道歉道歉，对不起。” 　　方玄手指摩擦了几下。 　　纪易唯啧了声，扭动一圈脖子，步伐缓缓而下，他来到黄毛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之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 　　黄毛抬起头，身体自发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怖的气压，皮笑肉不笑地赶紧说：“知道，知道，友好相处，不惹事。” 　　“那你是犯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走路太慢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纪易唯胳膊肌肉一紧，抡起拳头，狠狠地朝着他的脸挥去。 　　黄毛整个人被打飞，干柴似的身体撞到墙上，似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所有玩家霎时直眉瞪眼，我的老哥，这么凶狠的吗？！ 　　这力道感，这狠劲，是个狠人！ 　　黄毛脸色发白，起都起不来。纪易唯张合手掌，又走过去，鞋底踩着他的脸，碾压了几下。他的上半身放到膝盖上，等于全身的力道压到黄毛的脸，笑呵呵道：“记住了，下次小心点，别来挑事。” 　　“我……我……明白。”黄毛口齿不清，皮青脸肿。 　　“嗯。”纪易唯站直身体，踩着阶梯而上，全然不管黄毛的伤势如何，在与方玄擦肩而过时，他转头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这身衣服很好看。” 　　方玄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纪易唯笑了笑，往前走去。 　　方玄待在原地，冷眼旁观地看着光头四人骂骂咧咧地把黄毛架到二楼，而那个滚下楼的玩家也由其他人搀扶进去。 　　方玄矗在原地，似乎听见了血滴声。 　　“滴、滴。”声音涌入他的耳中。 　　“方玄，五点五十，天快黑了。”张安励站在门口探出头来，提醒道。 　　“嗯。”方玄走进去，看见那个玩家揉着身体。 　　而光头众人正待在离厕所最近的位置。 　　周围的人问玩家有受伤吗？ 　　他回复说没有，只是肉撞得有点疼。 　　方玄走了过去，跟他说：“再检查伤口。” 　　玩家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方玄围着他看了一圈。 　　由于是黑衣服，很难发现他背后，接近腰部的位置有一条不起眼的划痕。 　　划痕工整，利落，像是被刀割的痕迹。 　　方玄掀起衣服，果然看见里面的皮肤有一道红色的痕迹。它很浅，可已经渗出一滴血迹，破皮的地方略微泛黑。 　　故意割伤？ 　　方玄看向五人，光头看似在安慰黄毛，可细看下眼珠子乱溜。 　　内心的猜测得到了准确的验证，方玄转过头，停顿两秒，说： 　　“你已感染，丧尸病毒。” 第12章 　　“丧尸……病毒，你在开玩笑吗？”男人吓得胆丧魂惊，扭动身体四处寻找伤口，结结巴巴地说，“哪有伤口，没有，你别吓我……” 　　其他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与他划清界线。 　　有人惊恐道：“我亲眼看到过，如果人类被丧尸感染，不出几分钟就会尸变。而且在尸变中，它不同于电视电影中的这么明显，只是嘴唇有点发紫，性格狂躁变得极具攻击性。”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因太绝望而破罐子破摔，找人干架，没曾想一分钟后尸变完成，它彻底成为了两眼浓白的丧尸。” 　　“他在跟人打架途中，抓伤撕咬了不少人，丧尸病毒迅速传播开来。”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感染丧尸病毒！”男人忽然停止了寻找伤口的行为，双拳紧握，怒目圆睁，气汹汹地朝着说话的人走过去，“你是想让我死吧，我要杀了你！” 　　方玄观察到他的嘴唇泛了一层紫，性格转变极快，已经处在尸变中。 　　“离他远点，小心被抓伤，他没过几分钟就要成为丧尸！”空无一物的玩家惊恐万分，避之不及。 　　一人急切嘶喊道：“你们不是有道具吗，赶快杀了他啊！他现在根本不是人，就算是人，我们也不是杀了吗！”他扔起椅子砸过去，而尸变中的身体却毫无感觉，继续爬起来追捕他。 　　小英唤出长剑，犹豫再三难以下手，“他现在还是人类，我这剑砍下去，他直接碎成几段……” 　　“立刻杀了他？”夏知手心涌出一团闪电般的光球，“可这人上午还跟我一起聊天说笑，看在面子上，还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纪易唯抽着烟，讽刺道：“最想让他死的，是一直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塑料情啊。” 　　“再不杀我们都得被感染，两个队长都有道具，你们不是应当解决这些事情么？！不解决的话你们当什么队长？”他慌不择路地逃跑，想要甩开追他的人，忙不迭地喊道。 　　方玄看了眼窗外，最后一丝光隐入林间，黑夜即将降临。他右手伸进口袋里，五指夹起四根利箭，往前轻轻一挥，利箭疾如闪电，向男人的方位袭去。 　　“啪、啪！”随着四道破骨的声音响起，利箭穿刺男人的手脚，把他钉在了地板上。 　　“哈……”所有人长舒一口气，待在离男人几米处，生怕他挣脱束缚。 　　方玄走到男人面前，他的四肢还在肆意挣扎，鲜血如涓涓细流般流出。 　　“我要……打死你们，竟敢诅咒我……”他的声音渐渐消弭，嘴唇发紫，眼睛的黑色正在被白色所占据。 　　兴许是回光返照，他的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呢喃着：“我还不想死，对不起……我把你杀了，我好想活下去，不想死在精神病院里，我的家人可能还在等我……我只是想回去看他们，哪怕只是尸体也好……” 　　方玄低头，听到了他最后的忏悔，又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他忽然觉得上面的灯光莫名刺眼，五只飞蛾却还围绕着它继续转圈。 　　“嗬嗤——”属于丧尸的声音响彻寂静的二楼。 　　方玄从腰间掏出水果刀，蹲下，一刀将它杀死了。尸体的眼睛大睁，他在离开身体前，合上了它的眼睛。 　　他背部挺直，右手一抬，四只利箭从骨肉中分离，自动回到手中。方玄紧闭双唇，半垂着眼，拿着干净的衣角擦拭着武器上面的血迹。 　　“天啊，不愧是S级道具，竟然能被他随意控制，这个武器很危险。”所有人小声惊呼。 　　“你还是安分点吧，别想着以后获得道具去抢他的，指不定你还没下手，身体就千疮百孔。”一个人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人。 　　“我知道了，我又不傻……” 　　聒噪的交谈声充斥耳蜗，方玄处理好工具，收了起来。 　　纪易唯走上前，上下翻了翻尸体，目光锁在腰部的伤口上，“蓄意割伤。” 　　其他人一拥而上。 　　邓秋临蹙眉道：“那五个人干的吧，想要悄无声息地利用尸变前的隐蔽性，让我们全都感染，一网打尽。” 　　“他妈的，心狠毒成这样。”有人怒道。 　　“不过方玄你是怎么察觉出来的？”小英好奇地问。 　　方玄的眼神跃过人群，五个人已渺无踪影，厕所门紧闭，然后简单回复道：“直觉。” 　　“他妈的，他们躲在厕所不出来，直接砸门，把他们攥出来！”一个人抄起椅子，就打算过去砸门。 　　“白天解决。”纪易唯懒洋洋地笑说，“他有道具，打起来破坏玻璃，我们能活下来，你们可不一定。” 　　所有人不得不熄灭了活络的心绪。 　　“啪——”一只大手拍打了一下玻璃，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敲打声。 　　他们向四周望去，脸色当场就没了血色。 　　“不可能……密密麻麻的，红色的眼睛……为什么这次这么多，之前不是只有几只吗？” 　　何平回：“之前活着的人很多，把怪物分散了，现在只有我们活着，所以全部的怪物都聚集于此。” 　　“……眼睛起码有上百双了，我们能控制那小小的门吗？万一打开后，就再也关不了呢，丧尸血够用吗？”一个人晃了晃瘫软的身体。 　　所有人不战而栗，犹如经受着寒风暴雪的企鹅，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人群中，得到一丝心灵上的慰藉。 　　方玄环顾四周，数不清的怪物贴着玻璃，一同发出阴凉瘆人的笑声。 　　“开门呀。”它们笑着说。 　　“好可怕……会死的吧，要不今晚我们别开门，等明天再——”那位辅助的女生掉着泪。 　　“不行，我们当中有几个人积分是3200，零点一过，少于3000积分，怪物就不会遵守封闭空间的原则，会打破玻璃闯进来！” 　　“我肯定会死的！”女生崩溃了，又像是想起什么，恳求道，“方玄哥，易唯哥，你们肯定很厉害，一个积分排行榜第一，一个破解困局，得到S级道具，你们一定能不让我们死的……对不对？” 　　纪易唯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玩弄着枪，“我可不能保证。” 　　女生哭哭啼啼地来到方玄身边，顶着他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脸，恳求道：“方玄哥……我想活下来，救救我们吧。我的妈妈为了让我活下来，自杀了，我知道你没必要管我们……” 　　“但我保证，如果能活下来，你以后叫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 　　所有人突然有所领悟，纷纷做出如此保证。 　　这种保证不可信，方玄也知晓。 　　他晃了眼流泪的女生，淡淡道：“听指令。” 　　女生顿悟，擦着泪，“好，好。” 　　纪易唯听到方玄的回答，勾起嘴角，随后站起身，眼神犀利，“没道具的人可要拿好你们的武器，有道具的人做好准备。” 　　“开门——” 第13章 　　两扇沉重的玻璃门慢慢打开，由于走廊的灯已损坏，门外漆黑，他们看不到一丝影像。 　　众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身体抖如筛糠，手里的血水涟漪不止。 　　怪物在哪里？为何看不见一点红色？ 　　他们的想法还未落地，瞬间，血红的铜铃大眼严丝合缝地填满了门的缝隙。 　　诡异刺耳的笑声溜了进来，“可怜的小家伙们，无论躲在哪里，我们都会找到你们。” 　　“嘻嘻，我们抓住你们了。”一双双灰色的利爪仿佛从深渊而来，踏足人世间。各种几米高的怪物爬进屋内，猩红长舌恣意翻卷，“新鲜的食物。” 　　登时，它们就扑了上来。 　　“快跑，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身体……他们太大了，能像蚂蚁一样碾死我们……”有的玩家双腿打颤，裤子湿成一片。 　　纪易唯啧了声。 　　“别废话，不想死就听指令。” 　　“法师远程攻击，打伤害，给控制。” 　　“战士找准机会，砍断四肢，先别杀死它们。” 　　“其他人分成五人一队，拿起血杀死怪物。若道具不属于本职业，之后你们再各自交换。” 　　“行，行。”夏知手里甩出光球，十道闪电般的光宛若钻进它们的血管里，怪物浑身哆嗦，发出刺眼的光。 　　小英看准时机，深呼吸几口，利用短剑瞬移到怪物身边，再用长剑砍断它们的四肢，搅碎嘴巴。 　　门外的怪物蜂拥而至，即使前面的同类肢体不全地躺在地上，它们也没有表现出丝毫退却。 　　“食物！美味的食物！”它们发了疯似地叫喊。 　　方玄听着这些言语，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他们躲在哪里，怪物都能找到？ 　　怪物有一定的思想，应该也会畏惧死亡，为何看到一幕幕的惨状，一点害怕的心思都不存在？ 　　是它们根本不在乎死亡，还是得到人类所带来的好处超过死亡的坏处？ 　　“第一排的人上。” 　　一声令下，邓秋临所在的第一队，提着丧尸血来到怪物面前。数只怪物瞪大眼，发出零碎的声音。 　　“泼。” 　　血液泼了上去，怪物嘶吼着尖利又凄惨的叫声，身上的血肉快速融化。 　　邓秋临拽紧刀，一刀狠狠刺入怪物的心脏。 　　方玄回过神，盯着邓秋临的动作。 　　怪物化作蓝光消失，留下了一把弯刀。邓秋临将它拿了起来，手心立即空空如也。 　　方玄打开虚拟屏幕，并没有出现公告提示。 　　“第二批上。” 　　“第三批上。” 　　纪易唯待在人群的正中间，游刃有余地指挥众人。 　　等到第五批的时候，夏知揩了把汗水，虚弱地摆手，“不行了，我的蓝一滴也榨不出来。我需要半个小时自动回蓝，你们上吧。” 　　小英举着剑，喘气道：“我的体力值也没了，正在慢慢变回正常的身体。” 　　“嗯，你们休息。”纪易唯揉了揉肩膀，看向离他几步远的方玄，“该我们上了。” 　　方玄没有回头，只是直直地嗯了声。 　　纪易唯嘴角上扬，似乎是乐了。 　　前方的怪物一批接一批涌来。 　　方玄伸手，打了一个指令，利箭极速飞了出去。 　　它们找到怪物的四肢，宛若绣花针一样在骨肉间来回穿梭，不出一会的功夫，怪物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 　　而纪易唯并没有暴露出道具，掏出沾满丧尸血的子弹，向前开了几枪。子弹精准地击中心脏的边缘，恰好重击怪物，却又没打死。 　　两人共同协作，二十只怪物已轰然倒地。 　　“第五批上。” 　　至此，全部的玩家都杀死了一只怪物，获得了相应的道具。 　　“你们自己交换道具。”纪易唯开了一枪，侧头道。 　　后方十几人互相交流一番，很快交换完毕。他们摸索片刻，壮起胆子，开始试用道具。 　　方玄注意到邓秋临在此期间杀了四只，应该又获得了两个刺客道具。 　　虚拟屏幕上还是没有相关的提示。 　　他拉回视线，指挥利箭向前冲去。 　　【您已杀死一级怪物，获得500积分。】 　　一道道提示接连不断地出现。 　　一小时后，众人上气不接下气。 　　“蓝没了。” 　　“体力值为零。” 　　“我身体体能跟不上。” 　　他们喘鸣道：“怎么办？我们都耗光了属性值，无法使用道具，可怪物像是没有一个尽头……” 　　一个人旋即拉动绳子，大门纹丝不动，惶恐不安地喊：“不行！大门被四只怪物按住了，无法关闭！” 　　“要死了……”那个女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嘴唇发白，“我们的道具有CD，有属性值限制……门外的眼睛足足有大几十双，我们要被吃了……不要……” 　　就在他们感觉天塌完蛋之时，方玄手指一拐，利箭直穿怪物的心脏。他顺便放出一颗怪物之眼，摸清楚走廊楼梯的情况，然后一股脑全干掉了。 　　他们喘着气，不可思议地愣住，“这就是S刺客道具的厉害之处吗？” 　　不像平常的法师，战士，刺客有蓝、体力值、身体体能和技能CD的束缚。 　　方玄握住飞回的六只利箭，慢慢地张开手掌，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血红，他再次专心致志地擦着血迹，一边冷声道：“关门。” 　　“好，好。”玩家收住神，匆匆瞄上几眼，满目的蓝光覆盖了黑色。他心里止不住叹道，这方玄不容小觑。 　　门关好后，他们恍然品出什么，像一只只饿死鬼一样，弯腰勾背地抢夺地上的道具。 　　“S级道具能突破不少职业限制，来个S级的！” 　　“全是C级！C级出现率太高了！”有人吐了口唾沫，把C级垃圾道具扔得远远的，“晦气！” 　　方玄把利箭收入囊中，又捡起几个道具，还没有来得及查看具体信息，便静观默察到邓秋临拾了一个黑白色笑脸的面具。 　　紧接着，虚拟屏幕上播报了一条公告。 　　【恭喜玩家邓秋临，获得S级道具。】 　　S级面具？ 　　它代表什么类的能力？ 　　面具……伪装容貌？ 　　论坛一片哗然。 　　统系戏游BS：【又一个S级的欧皇，难道偌大的天地，就容不下我一个非酋么！杀死完怪物，不是其它职业的，就是C级道具？】 　　系统吃翔：【对头对头，兢兢业业杀怪物，不如欧皇漫不经心地杀一只。罢了，我等贫民怎么能跟他们比？我们只配捡垃圾吃。是不是这个游戏也有操控爆出S级道具率，要不要氪金？】 　　乌龟我壳最硬：【我手里有一个A级法师道具，A级刺客道具，都很牛逼的！我把详情贴出来。如果有哪位看上了，可以联系我！同城可取！积分价钱好商量！】 　　系统吃翔：【？？？嗯？人都快凉了，还有二手转卖？同城交易？】 　　乌龟我壳最硬：【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来吧，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加我，咱们畅谈一夜。】 　　“……”方玄沉吟一会，遍地都是人才，有的人已做起积分道具买卖的生意。 　　他关掉虚拟屏幕，看到众人诧异又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这时有人洋溢热情的笑容跟邓秋临套起了近乎。 　　方玄握紧手里的道具，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邓秋临双目灼热，温柔的面具此刻正在破碎，露出深层激动扭曲的神情。 　　【物品：神之面具（传言说神的相貌极其丑陋，而怪物却都拥有美丽至极的面容。神嫉妒于它们的美貌，将面容全都夺走。自此，神拥有了纯洁高尚的容颜。） 　　职业：刺客 　　品质：S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当你杀死目标后，可夺取他全部的能力（不止于相貌，身体，记忆，智力……），最高储存两个目标，在此期间你最多拥有两次生命。两次生命消耗完毕，CD为一个月。】 第14章 　　究竟是什么道具，能让邓秋临有如此之大的反应？作为主角的他，道具肯定不走寻常路。 　　“邓哥，你手气太好了，真羡慕。”他们压肩叠背地挤在邓秋临的身边，打探地问，“一定很厉害吧，杀死怪物轻而易举。” 　　邓秋临眼底游过一丝不耐烦，亲和地回应他们的话，却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的道具能轻易取得所有人的性命。 　　一些有异心的玩家顿时噤若寒蝉，打消了心思。更大部分的玩家像是找到了一个满意的靠山，态度更加热烈地围着邓秋临打转。 　　他们想着： 　　纪易唯恐吓人，手段残暴。 　　方玄一个精神病，整日冷着一张脸，跟谁都不好相处。 　　目前看下来，还是邓秋临比较好，为人温柔亲切，还获得了S级道具，在他们羽翼未满时，可以暂且投他做靠山。 　　方玄将他们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都囊括无遗，旋即绕过碍事的人群，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注视窗外的一双双红眼，思绪渐远。 　　邓秋临应该会在最近几天试用S级道具，他可以趁此机会摸清技能，以防不测。 　　“方玄。”小英和张安励坐到了他的身边。 　　想法被一刀两断，方玄回过头，他清晰地感知到小英此时的眼神已然发生了点转变，不再像昨日那么柔弱。 　　“我又摸到了两个B级道具。”小英看着自己的手，笑道，“每次拿起武器，我就感觉全身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原来我也能挺直胸膛地去面对这些……” 　　张安励双手捏着衣服，声调低沉，“我选了辅助，只能在最后面看着你们。” 　　小英按住他乱动的手，轻轻说：“你辅助很好，我们吃的穿的用的都得靠你。你不用怕，我和方玄以后会努力保护你，我们都有了力量，以后再没有人会欺负你，打你。” 　　张安励十指霎时停止了动作，瞪大眼睛，抬起了头。 　　方玄看着张安励颤动的眼眸，一言不发，没有表态。 　　张安励看了看小英，又将目光移到方玄的脸上，喉头涌动，“……好。” 　　方玄回头，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夜晚食堂的灯全开了，他的目光所至之处都是一片亮色。 　　忽然，两个身影闯入到他的视线中。 　　“可怜，看来他们获得道具后，不再听你的差遣了。你之前这么凶，小心被报复啊，老板。”夏知打开塑料袋，翻找食物，边幸灾乐祸地打趣对方。 　　纪易唯把手里的枪甩给了他，右手撑着侧脸，一手从兜里夹出一根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语气毫不在乎，“他们死不死，活不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夏知接过枪，确认没有子弹后，也跟扔垃圾一样甩到了地上，顺口多问了一句，“真的？”他说这话时，恰好折转身，与方玄四目相对。 　　方玄定神，见到纪易唯扭过身体，与他面面相觑。 　　纪易唯不动声色地把刚点燃的烟按掉，随之看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忽然卸下所有的攻击力和防备，朝他打滚展示柔软的肚皮。 　　方玄微微转移视线，沉默地盯起窗外丑陋的怪物。 　　他又竭力回忆了一遍，再次确认记忆中没有纪易唯的存在。如此雄健的身体和强大的气场，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纪易唯，主角攻，不应该会接触邓秋临？怎么两人碰了面也无任何交际？这剧情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又或者说时机未到？ 　　此事可暂时放下，得先解决邓秋临的道具。方玄翻开手心，扫了眼三个道具的详细情况，都是C级法师道具，没什么作用。 　　他阖眼，又想起论坛的话，也不知道以后的自己是欧皇还是非酋。 　　一夜无梦。 　　清晨六点，外面喧嚣的声音瞬间销歇，方玄睁开了眼，与此同时也有不少玩家醒来。 　　五个玩家杀气腾腾地走向厕所门，“给我滚出来！你们这些死混混，末日前惹是生非，末日后越加猖狂！” 　　声音吵醒了所有人。 　　“把他们拉出来，接受惩罚！” 　　“狠狠揍一顿！” 　　方玄放出一颗怪物之眼，厕所阒其无人，窗户大开。怪物之眼在整所精神病院找寻了几分钟，终于在一栋最靠后的宿舍楼里发现他们的身影。 　　“为什么会被发现？我做的这么隐蔽！”黄毛捂着肿起来的头，吃痛了声，“还是被一个精神病发现的，那个姓纪的也不是一个好人。” 　　光头咬牙切齿道：“本想一锅端了他们，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让我们走出这座岛，操，现在不好办了。晚上一旦打开门，很难关上。” 　　一人吁了口气，“好在我们有大几千，上万的积分，幸亏多杀了几个人保底。明天可以去外面看看船，得赶在他们之前坐上去，这些傻逼家伙就给我留在这座岛上等死！” 　　“一帮杂碎！” 　　方玄收回眼睛。 　　“他们跑了，给我搜，把他们逮出来！” 　　一团人劈开门，发现人去楼空，赶忙向外走去。二楼的食堂剩下不到十人，互相交流了几眼，谁也没说话。 　　方玄觑见邓秋临和何平说了些什么后，只身走了出去。 　　他若无其事站起来，打开了窗户，清晨的风吹拂起头发，露出平静如水的眼眸。一颗血红的眼睛撕裂空气，俯冲下去，停在了邓秋临的正上方。 　　邓秋临走出食堂，一路畅通，竟没有当面遇见一个玩家。 　　方玄生疑，他是怎么做到避开满大街找人的玩家？ 　　也有和自己类似的眼睛？ 　　邓秋临一路走走停停，仰起头从上到下把楼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一栋宿舍楼前。他回头查看后方无人，从口袋里掏出两把弯刀。弯刀隐约附着一层淡色的蓝光，下一刻，他的身影快如风，竟不可思议地闪现到五人的门口。 　　方玄眨眨眼，这道具竟如此厉害？ 　　闪现功能。 　　似乎还有眼睛/透视/确认目标的功能。 　　这些应该是属于A级道具。 　　不愧是这本书的主角，光环如此之大。 　　那么，他能去找这五个人，主要目的是实验S级道具。 　　方玄继续静心地观测下去。 　　只见邓秋临手一抬，他又悄然进入到房间里。 　　光头五人背对着他，在窗户前破口怒骂。 　　“这么多间，他们有本事一间间找过去！” 　　“傻逼玩意儿。” 　　“这还得怪那个精神病，要不是他，这些人早就玩完。” 　　邓秋临手中的力度加大，听到“精神病”三字，眼神迅速凝结成冰，冷冷盯着五道背影，双手抬起。 　　“不过，那个精神病，一个男的怎么长得这么……害得我——” 　　黄毛满眼邪念，正想说下去时，戛然而止。 　　光头忽地感觉右脸一热，转头呵斥道：“你他妈把口水都喷在我脸上了。”话刚说话，他看见黄毛人首分离。 　　“怎……” 　　他想回头看，猛然间天旋地转，视线居然一下来到地面上。 　　……死了？ 　　五具身体直直倒下，血流成河。 　　邓秋临蔑视地走过去，像是随意地踢了踢几颗篮球，“谁允许你们有这种想法？正好拿你们做个实验。” 　　他伸出右手，触碰光头和黄毛的身体，一股白光袭上手指。 　　方玄内心惊愕，邓秋临居然变成了光头，又换成黄毛的样子。 　　邓秋临笑着说：“垃圾一样的人生，霸凌，强女干，抢劫，杀人，侮辱尸体。” 　　“真恶心，这两具身体。”他嫌弃地拍了拍手，接着举起弯刀，接连呼吸了几口，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 　　下一刻，弯刀刺入他的肚子，红色的血四溅。 　　杀自己能得到什么？ 　　邓秋临躺在地上，痛苦呻口今片刻，又狠心再给自己两刀。 　　五分钟后，弯刀掉落到地上，他彻底没了动静。 　　这是什么意思…… 　　方玄缓缓睁开了眼。 　　不久之后，一股白光从身体里飞出，停留在不远处，渐渐汇集成一个人形。 　　然后，邓秋临又再次复活。 　　“哈哈哈哈哈哈！”邓秋临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笑出了眼泪，“S级道具不同凡响，比别人生生多出了几条命。” 　　他捡起地上的弯刀，“命运不公啊，为什么到了末日，我的运气才好起来。” 　　方玄暗道棘手，快速地走向厕所隔间，放出一颗眼睛在位置上。他监视邓秋临回到食堂，弯刀隐去了蓝色后，便来到案发地。 　　他睥睨一眼惨状，无动于衷道：“邓秋临的弯刀，集闪现、透视等功能。他的S级道具，能复刻他人的身体，一比一还原，就连记忆也能被抢走。” 　　“这具身体死亡，他还能复活……他能复活多少次，CD多长？” 　　方玄回忆细节，头轻轻一歪，“复刻两次，复活两次？” 　　这确实是个极其珍贵的S级道具。 　　在凶险的末日里，比一般人多出几条命，有了更多试错的机会，还能伪装死去的人。 　　方玄打开好友面板，看到好友里有一个人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名字旁边写着： 　　［已离线。］ 　　他正是昨日被感染死的那人。 　　可惜了，他没有加五人的好友。 　　如果邓秋临伪装期间，他所伪装的人能亮起相应的头像，能修改离线状态么？ 　　有待一一验证。 　　方玄关掉屏幕，仔细检查了周围，发现一颗红色的圆珠掉落在光头的旁边。 　　【物品：流星火雨（用此火烤出的串，更香。） 　　职业：法师 　　品质：A级 　　不详细的试用详情：召唤出绵延不绝的火，CD2秒，一次耗蓝量10点。】 　　方玄把火珠子塞进兜里，临走前，确认一遍没有粘上血迹，再次回到了食堂。 　　他刚一推开门，正好与邓秋临迎面撞上。 　　邓秋临温柔说：“方玄。” 第15章 　　方玄冷不丁地和邓秋临对视一眼，视若无睹般地侧开身体，扬长而去。 　　他此刻心底推测出了书里后续的剧情。 　　既然纪易唯似乎认识自己，邓秋临能伪装，那么出岛后的剧情一定是邓秋临杀了自己，接着假扮他和纪易唯相识，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现在两人从未接触过。 　　方玄步履加快，又迅速想到一个解决方法。 　　主角攻也是主角，应该也会有相应的金手指...... 　　邓秋临的道具危险系数大，对自己很不利，方玄想，他应该联合纪易唯，将主角两人的金手指对抗起来。 　　这样他活下来的几率也会增大。 　　邓秋临望见方玄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处，低声道：“还是老样子，对所有人不理不睬，产生不了任何情感......即便那人在他身边待了多少年。” 　　他打开门，正要走进去，猛然间纪易唯从旁边的隔间走了出来。 　　两人照面，互相瞥了瞥，在纪易唯擦身而过时，他弯起嘴角，笑道：“你身上又有新鲜的血迹。” 　　邓秋临身体紧绷，斜乜他一眼，见纪易唯走了出去，低头详细检查了一番，总算在衬衫衣领的下方发现了芝麻大的血迹。 　　他眉头微锁地关门。 　　方玄回到位置上，把窗户彻底打开，坐了下来。他唤出虚拟屏幕，大致浏览了一遍论坛，了解其它玩家所发生的事情。 　　十一点，虚拟屏幕传来一声聊天提示声。 　　方玄打开一看，是小组群聊发出来的消息。 　　【五个人找到了，全军覆没，头和身体分离，头已经变成了丧尸。现场无打斗痕迹，直接死亡。地上的血干涸已久，死亡时间应该在前几个小时。】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小组群聊霎时没了声响。 　　所有人背脊发凉。 　　前几个小时？岂不是在他们逃离没多久，就死了？杀他的人是如何这么快找到的？而且竟如此容易杀死五人。 　　有人问了一句。 　　“你们有谁加他们的好友，有看到离线时间么？” 　　“没加，谁去加这种垃圾混混啊，我们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全部人无言，也不敢直面问出来，能做到这种的，无非三人。 　　方玄，纪易唯，邓秋临。 　　众人觉得方玄不可能，因为脖子伤口是利刃所致。 　　邓秋临昨晚杀怪物的道具，好像是飞镖，但是S级道具......他们转头一想，邓秋临为人温和，还不会这么利索果断地杀人。 　　那么答案不言而喻。 　　外出的玩家回来途中聚在一起，商量说：“纪易唯只用了枪，他的道具我们都没见过，十之八九是他做的。这人残暴，一出来就威胁我们。以后我们必须群体行动，别单独走。” 　　“我们也别去惹他，指不定哪个时间就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对，还是远离他，跟在邓秋临旁边，起码有个S级道具的保障。” 　　他们做下决定后，回到食堂，统一坐到了邓秋临的附近，若隐若无地跟纪易唯划清了界限。 　　方玄见此情况，将他们这时的心理都了如指掌。 　　他们怀疑了纪易唯。 　　方玄向前看去，纪易唯正昂然自若地撑着头，手里捧了一本漫画书，一页一页翻看着。 　　他完全没把当下的局面放在心上。 　　邓秋临等人围成一团，似乎在讨论什么，而后邓秋临站了出来，犹如众人的首领，宣布道：“我询问了大家道具的基本情况，简略得出掉落率。” 　　“根据昨日装备掉落的概率，C级道具大概在70%，B级20%，A级9%，S级道具可能在1%或者连1都不到。” 　　“我们没有获得远距离空间移动的相关道具。如果有的话，它绝大可能是S级道具，掉落率很低，几乎为零。”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月初的运输船上。每月初的早上七点，运输船会抵达。明天我们得出去看一看，是生是死就取决于它。” 　　一人连忙点头，赞同道：“对，只能靠运输船了。” 　　方玄等人沉默不语，静静地望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 　　直到一人震惊说：“论坛有人抵达了第二区域的边界，好像情况不太乐观！” 　　“什么，这么快？！我们都还在最边缘徘徊，这些人走了狗屎运，绝对一开始坐落在附近。” 　　所有人点开论坛，找到了飘在最上层的帖子。 　　方玄一见到题目，不免感到诧愕。 　　【我们已到达最外围，二十人小队损失十七人，情况不容乐观。我想，这对于我们，对于所有玩家，是个很不幸的消息。】 　　“什么意思？”众人摸不着头脑。 　　方玄打开了帖子。 　　【一层蓝色的保护罩开天辟地地隔开了第一第二区域，我们通过道具测试，这道保护罩从几千米的土地向上延伸到几千米的高空。它无法被道具击碎，也别想钻地飞天通过它。 　　看来真的要集满十万积分才能获取通行资格，其实这样也好，三十天集齐还是很容易的。可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发现了第二区域的怪物能自由进出保护罩，并在范围两公里行动，就好像是一个个初级守门人。 　　我们试着与它们交手，结果丧尸血对它们没有任何作用！！ 　　并且C级道具要多次对它们进行攻击，才能伤害它们。 　　请注意，只是伤害，并不是杀死。 　　但是，B级以上的道具对它们有用，能一击毙命！！ 　　大家都知道C级爆出率很高，我敢肯定绝大部分玩家手里的也都是C级，这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到达十万积分，进入第二区域，装备不达标，也是送人头！！！】 　　【一定要尽可能获得高级装备再进去，如果得不到，请一定寻找拥有高级装备的人，跟他们一起组队，如果不能组队，同行也可以。】 　　【这是我们用十七条命换来的通关注意点，我们累了，先休息了。】 　　下方回复： 　　【玩球了，我们小队也都是C级，一个B级都没有......】 　　【快去联系两个S级道具的玩家！！】 　　【感谢你们做出的贡献，并且愿意发布出来，谢谢你们。】 　　【之前死的二十亿玩家，帮助怪物升了级，二级，三级......七级，唉，果然如那个人所说的，人类可能是命运共同体。可是大家真的能紧紧团结在一起吗？我觉得不可能，为了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自己握着高级道具当然越多越好，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炎热的夏日，食堂的二楼却仿佛冷到人打颤。 　　几分钟后，有人才抖抖索索地问：“这才第二区域啊，就需要配B级装备了，那再往上呢？S级道具掉落率这么低，也就说只有百分之几的人可以活下来。万一到时候连S级道具都无法解决，怎么办？” 　　“那说不定不止S级道具，可能还有SS级，SSS级......” 　　“太多不幸的消息，我现在都不知道要以何种心情去面对。”小英沮丧着脸，摇摇头。 　　“嗯……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张安励麻木的眼神眺望远处的阳光。 　　方玄暗道游戏系统真不是个人，设下一个个绝望的坎坷。 　　下一秒，他的好友界面就传来连绵起伏的声音，仿佛在激烈地弹奏出一首首悲怆的曲子。 　　【大佬，求求你，一起组个队吧。】 　　【大佬，你现在在哪里，能看看我们吗，我们可以一起吗？】 　　几千甚至上万的申请好友留言一条条从眼前跳过，方玄看着一串串卑微的留言，手指冰凉。 　　申请的声音聒噪凌乱，他本可以关闭好友申请，最终还是没有进行这项简单的事。 　　邓秋临按着额头，烦躁地关闭了好友申请。 　　何平看他脸色不对，问：“是不是好友申请太多了？” 　　邓秋临重新笑了起来，“嗯，一大堆人过来加好友。可是人心叵测，随意加人是要死人的。” 　　其他人提高警惕，赶紧说：“邓哥，现在S级道具这么重要，不少人打起坏心思，你得要小心啊。” 　　邓秋临扫了他们一圈，扬起笑，“对，还是知根知底的人，比较放心。” 　　方玄拉回纷纭的思绪，目前他们完全分成三个团队。照他现在的性格，该如何把纪易唯拉拢过来？ 　　“哎，我们被踢了，他们一堆人形成一个团体，我们几个孤立无援。”夏知叹气道，“要不我们和方玄他们一起？你没意见吧，嘿，你绝对不会有意见。” 　　纪易唯看漫画看得起劲，压根没在意夏知说了什么。 　　夏知扭过身体，踌躇问：“我们要一起吗？我手里的道具是A级，第二层怪物不在话下。你们再看看我老板的体格。” 　　“一个顶三，看人不顺眼邦邦两拳揍废他！”他啪啪几声拍在纪易唯的肱二头肌上，“如果哪天有人受伤了，我老板可以扛两个人一起走，免费的劳动力啊！” 　　夏知呵呵大笑，不经意往旁边一瞅，纪易唯正两眼冷冽地盯着他。 　　他一点点缩回了手，尴尬地问：“怎么样，要不要组队？” 　　小英和张安励用眼神交流几秒，又看着方玄，他此时在喝着矿泉水。 　　于是小英做了决定，“好，我们一起组队。” 　　夏知得到好消息，屁颠屁颠地挪到他们的前排，接着把三人细细打量了过去，“你们长得可真好看啊，特别是方玄，难怪让不少人茶不思饭不想的。” 　　小英听后，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乐道：“谢谢你的夸奖。” 　　这时，纪易唯一手抓起漫画书，一手提着塑料袋，静悄悄地坐了过来。 　　几人才亲眼看清他的体格。 　　由于纪易唯穿的是紧身的黑背心，高高隆起的胸肌，结实有力的腹肌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肌肉线条太好看了，小英想。 　　方玄和纪易唯一个看着外面，一个继续看漫画书，其他三人交谈起来，了解彼此大概的情况。 　　“原来是拳击啊。”小英惊讶。 　　“对啊，我老板经常被人以为是混黑的。”夏知话痨般继续讲起他们的事情，三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就连一向如刺猬般缩成一团的张安励，这时也好奇地问了不少事情。 　　谈到最后，夏知问：“哪里可以洗澡啊，一天没洗澡，身上都快臭了。” 　　小英和张安励立刻站起来，“跟我们来，我们带你们去。” 　　“好啊。”夏知乐开了花，跟在他们屁股后边。 　　现在就只剩下方玄和纪易唯斜坐着，方玄手里拿了个空空的矿泉水瓶子，两眼的注意力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倏忽间，一阵清爽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 　　方玄拧头一看。 　　纪易唯矗立在前方，将一瓶牛奶和一块肉干放到桌子上，随后转身往前走去，“你比你十八岁的时候还要瘦。多吃点有营养的。”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 　　方玄听到准确的时间，眼梢微垂，半晌，他再次看向窗外。 　　树叶沙沙作响，正午跳动的阳光一齐起舞，激起一阵阵灼热难耐的气息。空气中那道清爽的香味还未被它们所感染，尚存一丝清凉。 　　十八.....岁吗？ 　　他愣神了一下，依旧是想不起来任何信息。此时口干舌燥，方玄只好放下没有一点水的瓶子，手缓缓向前靠近。 　　然后，他握住了这瓶还有余温的牛奶。 　　邓秋临透过人群，看到这一幕，右手抬起挡住脸庞，眼神逐渐变得破碎，晦暗。 第16章 　　方玄刚吃完东西，他们就洗完澡回来了。 　　几人坐在一块，夏知绘声绘色地讲述国外的风土人情，时常逗得小英和张安励喜眉笑眼。可以说，夏知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人，让原本容易陷入一潭死水氛围的小队，变得活络起来。 　　方玄和纪易唯沉默地听着这些，也不说话，各自做自己的事。 　　下午，方玄查看论坛，发现一个热帖议论纷纷。 　　【这两天我统计了三十亿人的职业数据。据积分排行榜职业划分的人数，可以得出五个职业中，刺客、法师和战士占比高达80%，其中法师最多；辅助占比15%，坦克最少，只有5%。 　　我认为，如此畸形的职业偏向，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前进之路产生较深的负面影响。 　　就我目前在论坛了解的信息，辅助的道具多是团队增益类的，比如加移动速度，空间（装物资），结界（产生一定时间的封闭空间），又或者稀少性的回血等等，他们能给团队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如果队伍里缺少辅助，可想而知首先面对的第一点就是物资携带的问题。 　　而坦克的话，截至目前为止我就知道一条信息，某些坦克玩家能抵御数只怪物的进攻。这类玩家太少，也没怎么冒泡，我得不到更加详细的资料。 　　总的来说，一个队伍有抗伤、有输出、有辅助增益，这是最理想化、最优的团战。】 　　不少玩家回复： 　　【你说的是这个理，我也赞同。可职业选择在末日初期就已定下，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职业，你是不是还会选择输出？ 　　自己具备攻击毁灭的能力，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自身安全。】 　　【其实我挺好奇的，在所有信息未知的情况下，剩下20%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自保能力弱的职业？ 　　就这么甘愿把性命交付于他人，是相信人世间有情，还是什么原因？】 　　方玄沉思片刻，若给他机会再次选择职业，还是会选择刺客，因为在他看来实力是根本。 　　那些20%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辅助坦克？方玄不明白，也并不想深究原因。 　　谈起辅助，在三十几人里，辅助就只有张安励和那位女生。 　　女生的道具是什么？ 　　方玄将身体的重心慢慢放到背倚上，稍许侧视他们。 　　邓秋临微笑问：“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的辅助道具是什么功能？是空间存放物资的道具？” 　　女生迟缓地摇头，“没有空间，只获得了一个C级15平方米的结界道具。” 　　邓秋临一听，指关节揉了揉太阳穴，“这有点不好办啊，我们所剩时间不多，如果船来了，必须明天就走。今晚最好获得空间道具，否则我们下船后要一人带一些物资前进。” 　　他说话时，眼神幽幽地降落在方玄的脸庞，过了一秒，又转移到张安励身上。 　　方玄敏锐地察觉到邓秋临窥伺的动作。 　　他在看张安励？ 　　看来女生手里没有空间道具。 　　傍晚五点半，暮色时分，方玄靠在窗前，注视远处的夕阳。 　　“希望今晚是最后一夜，再不出去的话，我们真的要来不及了。”夏知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 　　“路太远了，我都怕二十天不够。”三人提心吊胆道。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左侧传来纪易唯的声音，他嘴里含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站在十几厘米远的地方极目远望。 　　夕阳西下，晚霞浸透了云朵，数只飞鸟顺风展翅翱翔，又浮云而过。 　　方玄安静地观赏这副美丽的画景。 　　纪易唯又说：“你一直在望着窗外，是在看什么？” 　　方玄目不旁视，注意力仍在远方。 　　纪易唯轻轻笑了声，把烟抽了出来，“是在看天空，云，又或者飞鸟？” 　　他眼睛眨了一下。 　　纪易唯倚在墙壁，双眼直勾勾地盯视方玄，声音悠长，“它们的确很美，不被任何东西所拘囿，自由自在，这才是它们本来的模样。” 　　方玄撩起眼皮，目光终于降临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夕阳渐渐隐去，方玄这时嗯了声，不知道是在回答他的哪句话。 　　纪易唯也没有进一步追问，只是走到前面那扇窗户，抽起了烟。 　　方玄离开窗户，坐了下来。伴随着前方星点般大小的火星儿，黑夜准时袭来。 　　夜晚他们如昨日一样，开门，杀怪物，摸道具。 　　“C级，还是C级！”众人魔怔般地跪在地上，弯曲着背，双手急不可耐地摸索每一件道具。 　　“有发现空间道具吗？”一人用手遮挡嘴巴，交头接耳道。 　　“没有，今天掉落的几乎都是法师和战士，辅助有的话作用也微乎其微。” 　　“糟糕.....” 　　方玄隐隐约约听见这些嘁嘁喳喳的交谈声。 　　今夜他们同样没有得到什么比较好的道具，方玄想，书中的这块金手指一过，就回归正常的掉落率。 　　他杀死一只怪物，修长的手指夹起一个陈旧的小钟表，里面的三根针重叠，指向12点。 　　【物品：破烂的钟表（钟表已停止运作，时间可不会。） 　　职业：辅助 　　品质：B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控制技能。你可控制1-50只怪物，使它们的时间倒退五秒，其它生物不受影响。CD为4小时。】 　　它是个不错的道具，虽然只让怪物的时间返回五秒，但能规避不少的麻烦。 　　“你的。”方玄走到后方，把钟表给了张安励。 　　张安励拿到手，眼中尽是惊喜之色，转折身体对方玄说：“方玄......多谢你。” 　　方玄坐到位置上，纪易唯从始至终没有加入进去。过了一会，小英他们也不再尝试。 　　“今晚道具都不太好，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夏知打了个呵欠。 　　而邓秋临等人分工忙活了两三个小时，实在是精疲力竭后也放弃了。 　　邓秋临甩出沾满丧尸血的飞镖，杀死门外叠叠层层的怪物，接着让人关了门。 　　他们全身瘫软道：“今晚一无所获，空间道具没有掉落。” 　　“只能先这样，明晚还有机会的话......”一人停了一下，苦笑道，“我宁愿不要这种机会，对吧，上了船之后也不可能晚上跟怪物打斗，万一破坏了船得不偿失。” 　　几人瞄了瞄张安励，闷声道：“他有空间吧？邓哥，我们要不要......” 　　邓秋临手指按压着骨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垂眸思考一刻，“我去问问方玄。” 　　方玄注意到邓秋临走了过来。 　　“方玄，之后我们要不要一起上路，大家都是熟人，也好照应。”邓秋临来到他们面前，温和问。 　　小英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方玄。 　　方玄抬起眼，看着邓秋临直接拒绝，声音平静说：“不需要。” 　　邓秋临的脸色的僵硬一晃而过，便很快掩盖下去，他又看了看其他人。 　　小英尴尬说：“邓哥，不好意思啊，我想跟着方玄。” 　　张安励点头同意。 　　邓秋临吃了个闭门羹，嘴角却荡漾起淡淡的弧度，“嗯，你们人少，以后要多加小心。”他回过头，眼里阴云密布，双手蜷曲。 　　方玄闭上眼睛，不远处又飘来几声窃窃私语的声音。 　　后半夜，方玄听见张安励的脚步声向厕所的方向消失，紧接着又听见两道急促的声音远去。他猛然睁开眼，无声地迈向前。 　　“张安励，你可得想好了，那五个人就是纪易唯杀的，他说杀人就杀人。而且那个方玄本来就是有精神病，原来还经常发病，晕倒，胡言乱语，万一哪天在打斗中发病，这很麻烦的。你跟着我们，我们人多，有保障。” 　　“我，不要。”张安励紧张得连声拒绝，快步走了出来。 　　“方......”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方玄侧头，让他回归原位。 　　“……好。”张安励点头如捣蒜。 　　“他明确拒绝了，下船之后陆地上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带着物资实属不便。” 　　“要不船上弄点意外事故，把道具夺过来？” 　　“算了，我可不想再杀人，继续做这种事情迟早遭报应。我已经杀了一个，不想再杀了......” 　　他们肩碰肩地走了出来，却看见方玄冷冰冰地伫立在门口。两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把他们吓得够呛，趔趄地跑开了。 　　方玄见事态暂且稳住，稍微放下了心。 　　翌日六点，所有人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下一刻又想起什么，立马精神抖擞。 　　有人激动道：“希望有船！我们稍微收拾收拾，去看看！” 　　方玄一伙人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破开精神病院的大门，在邓秋临的带领下，走上了逶迤的公路。 　　方玄踏出精神病院的大门，身体忽地愣住几秒。其后他迈开步子，双脚踏上了结实的道路，微风扬起发丝，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由的风。 　　关了四年，他终于要离开精神病院！ 　　他们来到码头，翘首企盼，踮起脚尖，焦急地张望无垠的海面。 　　红日正从海平面升起，半个小时后，一艘蚂蚁小的影子穿破红日，将清晨一缕阳光撕裂开来，化作无数道亮光。 　　“船来了！我们总算要离开这里了！”所有人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等待船逐渐逼近。 　　方玄微微眯眼，凝住那抹影子，心里暗道声不好，忘记这茬了。 　　船行驶的速度很快，他们无法半路上船，如果不赶快让它停下来，便会撞击小岛…… 　　到时一切计划化为泡沫。 　　可他瞬移上去，岂不是要暴露S级道具的另一个作用？ 第17章 　　众人喜于言表，“总算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船快点来吧！” 　　就在他们沉浸喜悦之中无法自拔时，纪易唯一手旋转着烟盒，泼了一盆冷水，“各位，你们未免高兴得过早，我们如何让船停下？上面无人，照这种速度冲撞上来，谁都别想离开。” 　　众人嘴角一僵，紧接着脸色大变，黄豆般的汗珠爬满额头，惊颤地说：“......对啊，我们压根上不去。” 　　难道要功亏一篑？好不容易等到船，他们却眼睁睁地看它在面前毁掉？ 　　“怎么办，谁有想到办法？”他们四下张望，即刻又像是抓到了主心骨，“邓哥，我们要如何做？” 　　邓秋临显然也是束手无策，眉头紧皱，手指扶着额头，喃喃道：“船上已经没有活人了啊......” 　　这句话看似很普通，可方玄立即领悟到了深层的意义。 　　原来如此。 　　邓秋临的闪现瞬移应是与活人或者怪物有关，确定对应目标后，才能瞬移到附近。 　　那么纪易唯呢？ 　　他的道具能解决吗？ 　　夏知得知惊天大噩耗，崩溃地抓着纪易唯的胳膊，有气无力地问：“老板，你这么牛逼，可以解决对吧？” 　　纪易唯扒开他的双手，语言如此残酷，“我又不神通广大，你让我拿根棒子飞过去？” 　　“啊啊！残酷的世道啊！” 　　小英和张安励知晓此事，忐忑地叫了声名字，“方玄......” 　　“嗯。”方玄应了声，算是回应他们的求救。 　　他内心一阵无奈，霎时憬然有悟，自己正在被书里的剧情逼着走，做出原本该有的行为，只能暂时顺从天意，暴露S道具的瞬移功能。 　　方玄注视前方钱币大小的黑影，脸色淡然，“谁懂得操控船？” 　　所有人暂停了动作，目光如炬，“……不会。” 　　他们火急火燎问：“方玄，你知道方法是吗？” 　　“对，对，你肯定有办法，之前解决了那么多的困境！” 　　嘈杂的话先置之不理，方玄打开论坛，趁着船还有一段距离，在里面发了一条帖子。 　　悬：【请问该如何操作运输船？怎么停止？】 　　下面很快来了一些“末日社会考察专家”。 　　系统吃翔：【老哥，你这么牛逼啊，还开上船了，真羡慕你能走捷径啊！】 　　乌龟我壳最硬：【我脑子突然长出来了，谁会开飞机！我出一个A级道具换，咱们去洗劫机场，挑个最豪华的飞机开到第二区域边缘！】 　　非酋没有家：【听我的，别开飞机，你会上天的。游戏系统早有所防备，空中有什么东西干扰电子设备，无论昼夜，我看见那些人都去往了西天。】 　　话题被几个人直接带歪，讨论起有看见战斗机之类的军机么？ 　　为什么这些人这么闲？ 　　如此血腥吃人肉的末日，他们竟还有这么多时间和心情泡在论坛里，甚至每个帖子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方玄试图力挽狂澜。 　　悬：【有人知道吗？教我一下，谢谢。】 　　乌龟我壳嘴硬：【论坛玩家大部分是潜水的，只了解信息。】 　　方玄愣了愣，只好出此下策。 　　悬：【我是方玄，帮我一次，我给你好友位。】 　　玩家如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真的假的？大神，我不知道，但赐我个好友位吧，咱们唠唠家常，拉近拉近关系呗。】 　　【假的也不吃亏呀，反正又不掉肉。】 　　在众多繁杂又离谱的回帖中，方玄终于看到想要的信息。 　　远方：【我在海上干了十年，我大概跟你说说主要的......】 　　方玄迅速浏览完文字，将之刻印在脑海中，并问了他的数字ID，加了对方好友。 　　他是位坦克玩家，名叫赵大勇，积分4200，无队伍。 　　方玄放出一颗怪物之眼，指令它飞到三公里处等待船的到来。 　　在等待途中，那边通过了好友申请。 　　方玄看他的积分，应该是从未组过队。坦克如此稀少，在未来可遇不可求的情况下，怎么会还是无队伍状态。 　　方玄：[谢谢帮助，你为何没有队伍？] 　　那边寂静了会，解释原因。 　　赵大勇：[......我是瘸子，没人要我的，我会拖慢他们的前进速度。以我这种残废的身体，只能选坦克抗揍一点，加强身体状态，这样或许能活久一点......] 　　方玄静心，思忖一下，又问他： 　　[你腿受伤到何种程度？获得了什么样的道具？] 　　他十几秒都没有回复，不知道是在愣神，还是有所顾虑。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背着鼓鼓的黑包，一瘸一拐地走在寂静无人的羊肠小道。 　　猛地一刹那，他硬生生停止了步履。 　　“是我想的……不，不可能。” 　　赵大勇手指颤抖，却不听内心使唤般地打下了字，嘴里一字一顿道：“A级道具，盾。它能吸引两百只怪物的注意力，在此期间它们只攻击我的盾，持续时间三分钟。” 　　“我走路一瘸一拐......不能迅速跑起来......” 　　“就如他们说的，我是个累赘。” 　　方玄看到一大段文字，抓住了重点。 　　它是个很好的道具，吸引火力，能让输出职业毫无顾忌地击杀怪物。 　　至于腿的话，他们上了陆地后，肯定得避开丧尸成群的城市，而一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这倒没什么多大的影响，只要别是剩下1条腿或者1.5条腿就行。 　　方玄打开地图，研究了合理的前进路线，将所有可能经过的区域都告诉了他。 　　[如果在附近，联系我。] 　　赵大勇鼻腔涌上一股辛辣刺激之感，他艰难地问：“你是邀请我组队吗？” 　　方玄回了声嗯。 　　赵大勇眼眶发热，连呼吸几口，他仰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上方有白色的鸟掠过，他忽然感觉这蓝色的天啊，就如同他工作十年的大海一样，如此漂亮。 　　[谢谢你能收纳我，有关船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我看到了会立马回复。] 　　方玄：[嗯。] 　　他收起屏幕，所有人凝瞩不转地看着这个白得几乎透明，浑身散发死气和寒气的人，但偏偏每次出现问题，都是他带头解决困难。 　　“方玄？”有人忍不住问他。 　　你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他们刚想问出口，方玄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人呢？ 　　所有人呆呆地盯着空地，又立马悟到什么，生了锈般的脖子“咔咔”地扭动，“他在船上，瞬移？” 　　“这是另一个道具？不，是S级道具！” 　　邓秋临若有所思地凝望失去人影的位置，“如此厉害。”他收回目光时，正好与纪易唯对上了眼。 　　纪易唯嘴角带着浅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邓秋临眼色暗了几分，调转身体，瞩目远处，“方玄......” 　　方玄来到船上，将手中十五只利箭都甩了出去，五十只丧尸不出几秒片甲不留，他连忙来到驾驶舱，根据赵大勇的提示，一步步操作起来。 　　好在书里的科技比较先进，停泊船只不像过去那么麻烦，方玄将船完美地靠在码头边，向下方扔下几捆缆绳。 　　所有人昂首望去，看不清那道阳光下的黑影。 　　“快点固定。”几人回神，赶紧把船暂时固定。 　　等他们全都上了船，看向方玄的目光复杂万分。 　　他能瞬移多远？如此厉害的S道具，岂不是能千里取人首级，都不用亲自动手的！ 　　思绪种种，他们对方玄产生几分敬畏之心。 　　“多谢方玄哥。”那位女生站在人群后方，小声又坚定地向他道了谢。 　　其他人也纷纷做出回应。 　　面对他们的感谢，方玄眼里掀不起任何波澜，他再次进入驾驶舱，一边询问赵大勇，一边跟着他的指令操作。 　　而众人比肩继踵地站立驾驶舱门口，心里惊魂荡魄。 　　“驾驶室需要安排人轮班，以防出现意外事故。”在摸索一些时间后，船如愿地启动，方玄回身道。 　　邓秋临的黑眸装下这抹身影，微笑道：“我来安排。” 　　人群自动给他让了道，方玄脚底生风，小英他们跟在后方。 　　“方玄，你的S道具真厉害啊！瞬移这么远，利箭尖利无比，还能被你控制！”夏知跟在方玄身后，两眼冒星星，“我宣布，我的崇拜对象不再是我老板，而是你了！” 　　“我们从小岛出来了。”小英笑道，“都自由了。” 　　方玄急匆匆地来到船边，双手抓紧栏杆，干呕了几下，他感到胃一阵恶心，接着呕吐了起来。 　　……这副病弱的身体，晕船。 　　方玄心里大惊，要晕五六天！ 　　“方玄，你晕船吗？”他们一阵兵荒马乱，小英和夏知赶紧去收拾房间，张安励着急掏出纸巾和矿泉水。 　　方玄头晕目眩地接过东西，漱了口。 　　“走，我带你进去。”纪易唯粗壮的胳膊抓住方玄的手臂。 　　方玄看了他一眼，心想着现在的身体好像也别无选择。他被纪易唯半带着进入了休息室，躺了下来。 　　船体摇晃，方玄越发觉得恶心，他的身体开始跟不上脑力了。 　　“晕船药，方玄。”张安励找出药，给了他。 　　方玄迷迷糊糊地吃下药，身体沉重无比。昨晚没有怎么休息，再加上晕船，身子骨薄弱，伴随房间里熟悉的细碎声音，他竟像是听着摇篮曲般渐渐昏迷。 　　方玄想逼着自己睁开眼，他还不能这样入睡。 　　邓秋临一直虎视眈眈。 　　张安励的性命和空间。 　　他的生命。 　　这两样都还没有保障，他决不能掉以轻心，若就此懈怠，迟早会出事。 　　方玄试了好几次，眼皮如被千斤重的石头碾压，难以睁开。 　　醒来。 　　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 　　“睡吧。”骤然，一道沙哑的嗓音像是从迷雾里飘散而来，忽远忽近。 　　如此缥渺的声音，却一下子把他一次次“醒来”的念头打个粉碎。 　　一贯冰冷的手似乎被一股温暖所包裹。 　　他想，他好像是有点累了，是应该好好睡一觉。 　　休息一小会，应该没事的。 　　于是，方玄彻底放任自己，沉沦于睡梦中。 第18章 　　“营养不良，贫血，他得多吃点鸡蛋、肉、肝脏、橙子等食物。现在末日长途跋涉，以后可能没有做饭的条件，目前能有机会吃新鲜的饭菜就给他多吃一些，把身体养好点，毕竟十一月份冬天要来了......” 　　“好，我们会注意的，何医生，谢谢你。” 　　方玄半睡半醒间，感受到他们的交谈声，神志不清地听了几句，又一头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苏醒，已是下午三点。 　　一缕自圆形窗户射进来的光线，打到他的眼睛，方玄半眯起眼，坐了起来。 　　“醒了？”一声略显疲惫的声音跟随着光束，来到他的耳旁。 　　方玄适应了会，看清了站在窗前的人。 　　纪易唯上半身倚着窗户，双臂交叉，沉声问：“你为什么总不吃饭？” 　　“现在你虚弱的身体能走过漫长的冬天，能抗下一场场大雪吗？” 　　他的话是实话。 　　方玄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用了二十二年去糟蹋这副身体，如按照计划进行，连迈入冬天的机会都不曾有。 　　可是他现在必须活着，拖着这具宛如骷髅似的躯体走下去。 　　两人四目相对。 　　纪易唯走了过来，身体面朝大门，中途停了一会，刚好停在方玄的身边，他又说了一句：“以后好好吃饭吧。” 　　方玄直视圆窗，外面的阳光太亮眼，照在眼睛上发疼。 　　纪易唯继续抬步向前，在离开房间时，听到了一句回答。 　　“嗯。”方玄说。 　　他严峻的表情立马雨过天晴般，又重新挂着淡淡的笑意，关闭了门。 　　门外的脚步声有规律地远去，方玄脸色苍白地站起身，走了出去。他沿着安静的过道，不紧不慢地来到休息区域。 　　在餐饮区，他看见了小英他们。 　　“多做几道肉，方玄喜欢吃什么？”小英动作娴熟地切肉。 　　夏知手里洗着一只鸡，又装作撸起袖子的模样，“我给你们露一手，我做的饭菜味道顶级，我老板吃了都说呱呱好，是吧，老板？” 　　纪易唯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边抽烟边看漫画书，敷衍道：“还行吧。记得做一道红烧肉。” 　　“方玄？”张安励惊喜地叫了声，又赶忙解释了当下的场景，“我们要煮饭来吃。” 　　“嗯。”方玄坐到了旁边。 　　纪易唯瞄了眼，又专心看漫画。 　　方玄环顾四边，不见其他人影子，看来正呆在房间里睡觉。 　　半小时后，小英和夏知做好了五菜一汤。 　　他们使劲地把能补身体的食物，都放入他的碗里。 　　“多吃点，味道怎么样？很好吃吧。” 　　方玄见着满满的一碗，只是默默吃着，没有回复他们的话。 　　其他人也知道方玄的性子，并没有觉得热脸贴冷屁股。 　　他们吃到中途，邓秋临和何平走了出来。 　　邓秋临特意走了过来，关切问：“好多了吗，方玄？” 　　方玄吃下一块红烧肉，注意力都在碗里，压根没理他。 　　“邓哥，方玄现在恢复了些，没什么事情。你们要一起吃吗？”小英主动缓和冰结的气氛。 　　何平摆手，“我们中午吃太多还不饿，你们吃吧。” 　　邓秋临笑着点头，临走前横扫一眼坐在方玄旁边的纪易唯。他正踏出门时，嘀咕着：“......认识吗？” 　　何平站在外面，扭头问：“什么认识？” 　　“没什么。” 　　何平靠着栏杆，双眼注视船体上降落的一只海鸥，不免发出感慨，“方玄让人大开眼界......可惜被他的亲妈和后妈毁了。唉，收了钱办事，我们普通人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屈服于有权有势之人。” 　　邓秋临手里唤出一只飞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上方停息的海鸥扔去。海鸥惨叫连连，拍打着翅膀想要起飞，可只剩下一只翅膀的它又怎么能如愿呢？ 　　它血淋淋地掉落到甲板上，惶恐不安，垂死挣扎。 　　邓秋临步伐稳健地走了过去，捡起肆意翻滚的海鸥，“不过也多亏了末日，清洗了全世界，所有人都□□地站在同一起跑线。这时候的世界不再有过大的贫富差距，不再有七七八八的歧视。” 　　他又低声说：“我也不再必须笑脸迎人，别人打我一巴掌还得微笑着凑近脸。” 　　“欺压我，拖我后腿的人，也全死了......我自由了。” 　　“何医生，你说退出游戏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 　　何平看到这种情形，手僵硬地抚了下眼镜，唉声叹气，“世界都已经毁了，我们又能去哪儿呢？” 　　邓秋临快速走了过来，眼睛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斗志，“重建新世界。” 　　“不过我们得先到达第七层，期间困难重重，是得一步步解决问题。” 　　此时，海鸥的声音变得尖细。 　　何平奇怪地点点头，又问：“你抓海鸥干什么？想晚上像小英他们煮一顿新鲜的肉吗？” 　　邓秋临摇头说：“本想破坏一点翅膀的，然后抓住它，拿个笼子养起来，可惜我扔飞镖不太准，扔歪了。” 　　“好吧，那现在呢，你要打算怎么处理它？” 　　邓秋临把海鸥交到他的手上，“麻烦何医生帮我包扎好，我去找个笼子。” 　　何平望着消失的人影，嘟囔说：“什么啊，天上海鸥这么多，这只不行了，那就换另一只啊......” 　　门被推开，邓秋临经过休息区，又拿了个笼子走了出去。 　　方玄再次注意他的时候，笼子里面已经装了一只包扎好的鸟。 　　邓秋临提着鸟笼，向方玄点头示意。 　　方玄移开双眼，当做没看见。 　　临近夜晚，众人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把船的每个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疑后，又躲进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内。 　　怪物如期而至，一些在甲板上来回走动，另一些则趴在船身，脸紧贴窗户想往里探去。 　　当皎洁如雪的月光倾洒人间后，如墨般的海面上，一艘长满怪物的船艰难地在海平面爬行。 　　“我回去睡觉了，好困。”小英和夏知打着呵欠，回到了房间。 　　在张安励要走前，他专门来到方玄的面前，缓慢说：“方玄，谢谢你，帮我。” 　　“嗯。”方玄冷冰冰道，过了会又说，“跟我一个房间。” 　　他不确定今晚邓秋临，是否会杀死张安励，抢夺道具，但还是得保险一点。 　　“啊？”张安励震惊地仰起头。 　　纪易唯歪着头，插了进来，“他跟我待在一块。” 　　“啊？！”张安励十指无措地搓着。 　　“房间都是单人床，你晕船，两人待在一起不好休息。”纪易唯拍拍张安励的肩膀，盯着方玄平静的眼神，笑说，“他会见到第二天太阳。” 　　张安励听到最后一句话，怔住半天，最终反应了过来。 　　“走吧，张安励。”纪易唯往前踏去。 　　“好。”他看了看方玄，立马跟了上去。 　　方玄见此情况也不再说什么，他来到张安励的房间，简约地布置一下，就回到自己的休息处。 　　第二天，纪易唯带着张安励完整地走了出来。 　　方玄来到张安励的房间检查了一遍，被子的摆放和昨晚不同。虽然那人努力地让被子回归原样，但还是留下了漏洞。 　　方玄又检查了门，门上的灰尘完好无损地黏贴在门把手上。 　　到了这步，他可以肯定邓秋临半夜来过这里。 　　邓秋临真的对张安励起了杀心，想虐夺道具。 　　“方玄，药。”张安励把晕船药给了他。 　　“嗯。”方玄嘴唇失去了血色，但此刻他内心极度活跃。 　　邓秋临作为《末日游戏》的主角，真的就这么随便杀人吗？前面的五个流氓还能圆回来，因为他们触犯了所有人的利益，想要杀死全部人，邓秋临先下手为强也合理。 　　可张安励是一个很小的角色，也没惹上他，结果就因为一时的利益主动杀人？ 　　这是主角？三观呢？ 　　方玄转念一想，这本书又是末日类的题材，人心险恶，人类自相残杀，主角如果不狠一点，又怎么走到最后，拯救全人类？ 　　他走到外面，吹着海风，看着上方几十只飞翔的海鸥。不管怎么说，邓秋临动他身边的人，就触及到他的利益。 　　虽然邓秋临是主角，不能杀死，但做得太过分，方玄也会给他苦头吃吃，长个教训。 　　“方玄哥，船发出警报！”那位女生焦急地跑了过来。 　　方玄立刻进入驾驶舱，按着赵大勇的指示，解除了风险。 　　“吓死我了，我都看不懂这些按钮。”值班的人吁了口气。 　　“对对，幸好有方玄撑着。” 　　邓秋临微笑说：“是的，幸好有方玄。” 　　方玄回到房间，现在可以确认起码在海上，邓秋临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如果他暴毙了，船出现问题，所有人都得玩完。 　　四天过得还算顺利，每天船都有点小问题，方玄都勉强解决了。 　　这几天，他也发现随着船距离陆地越来越近，一些人又渐渐萌生出想要空间道具的想法，他们会在白天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多次劝说张安励，可都被对方拒绝。 　　“邓哥，我们下船之后怎么办？开头的一段时间很麻烦。” 　　邓秋临吃着午餐，凝思了会，“按照目前情况没有办法，下船后看看吧。” 　　他唇边扬起弧度，“或许我们下去后，杀死怪物，能得到空间道具。如果没有，反正之后基本开车，携带着物资也还行。” 　　“这样吗？万一车子无法开呢，那怎么办......” 　　“嗯。”邓秋临低眼，吃下一口食物。 　　“今天是最后一个夜晚了。” 　　夜晚，方玄又干呕了几次，为了打起精神，他只好点开虚拟屏幕，转移注意力。 　　最近几天积分榜的排名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迄今为止最高积分35万，超过十万积分的人已经达到5亿。 　　有人进入了第二区域么？ 　　方玄点进论坛，把每个帖子都扫了一遍。 　　【积分够了，手里也有A级道具，人也在边缘，但我犹豫啊，到底要不要进去？我怕第二区域和第一区域还有其它的不同之处啊！！】 　　【有人进去了吗？】 　　【有，我今天下午看见有三个队伍进去，不知道第二天他们能不能把情况发出来。】 　　【我也有点怕，傻逼系统既然能分区域，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方玄浏览着，又头晕目眩，不由得闭眼，缓冲一会儿。 　　隐约中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就好像藏匿在深渊处的嗜血怪物，以饥渴又兴奋的眼神盯视猎物。 　　是怪物？ 　　他睁了睁眼。 　　邓秋临落在昏暗的床前，低倾头，静静地凝望床上昏睡的人。 　　他缓缓伸出手—— 　　方玄猛地张开了眼。 第19章 　　方玄猝然而起，撒眸四周。 　　“啪嗒。” 　　杂乱的声响填充偏狭的空间。 　　由于船体起伏不定，房内时不时掉落各种小物件，物件在地板上来回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错......觉？”他屏气凝神地望向窗户，密密匝匝流动的眼睛似乎将玻璃染个通红，外面仿佛是一条生机勃勃的血河。 　　方玄合拢手，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连忙放出一颗眼睛，前往纪易唯的房间。 　　张安励已安然入睡，而纪易唯手指夹根烟杵在窗前，似乎在观赏一颗颗血红的眼睛。 　　看怪物“下饭”？ 　　方玄骇怪地指引眼球来到邓秋临之处。 　　房间通亮，桌子上置放了一个鸟笼，邓秋临坐在桌前，满面春风地把手里的小鱼干喂给海鸥。 　　起先海鸥拒绝几次，在邓秋临多次尝试下，它终于张开长喙吃了下去。 　　“没事的，伤口很快会结痂。”他宽慰说。 　　“你长得很漂亮，我从小就喜爱收集好看的东西，例如蝴蝶，花，又或者小动物......但它们大多脆弱，我得好好护着、养着。” 　　“好在你体型强健、反应灵敏、眼神犀利，虽然末日里我们得到处奔波，但这次你肯定能和我一起活下来。” 　　邓秋临喂完食物，打开装备把技能使用方法过了一遍。 　　【物品：弯月之刃（传言说每当圆月之时，众多怪物信徒就会向月亮祈祷，期待主降临人间。） 　　职业：刺客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当召唤出两把弯月之刃时，你可锁定十个以内的目标，获得五百米的透视功能，并瞬移至目标的后方。CD时间为十小时。 　　当召唤出一把弯月之刃时，你将获得两次瞬移，瞬移范围两百米。CD时间为十分钟。】 　　“时间有点长啊……”邓秋临继续喂食。 　　絮絮叨叨的话萦绕耳畔，方玄并没有感到怪异，甚至说他已经习惯这种类似的行为。无论是病人还是工作人员，长时间被关在小岛与外界隔离，多多少少会变得神经质，自言自语，性格扭曲。 　　方玄迟疑地收回眼睛。 　　早上六点多，他简单洗漱完，来到甲板上吹着咸风。 　　他在等待昨日那批人的情报。 　　六点半，几个帖子发了出来。 　　【我本想昨晚就把得到的信息发出来了，但还是煎熬地等到了天明。 　　我们三十人小队进入第二区域，无人伤亡。】 　　系统吃翔：【没人死为什么还煎熬？】 　　楼主继续发了一条： 　　【因为时间在缩短。现在这个季节第一区域通常晚上六点半天黑，我们下午四点进入第二区域，只是站在边界处观望，不敢前进太深。 　　我们从第二区域回看后方，能看清第一区域的场景。到了五点，我们惊悚地发现，第二区域开始天黑，五天半怪物就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随着层数的增加，在原来时节的基础上，天黑的时间在逐步递增。 　　冬天五点半黑吧，那么再减一减，差不多四点半，三点半入夜...... 　　属于我们的时间正在被无情地缩减，但好在天亮时间不变，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 　　你们一定要想好何时进入下一层。因为你一进入下一层，第一层30天的存活期限将会清零，而不是说累加55天。而且你不能再返回第一区域。 　　如果你想多活些天数，可以在第一区域将存活天数用完，再进入下一层。】 　　很多玩家回： 　　【这沙雕是怎么改变白昼的？到底啥情况？】 　　【唉，原来还觉得远近不公平，现在觉得也没啥了。近处的人先进去踩坑，远距离的人虽然路途遥远点，但起码进去后比较顺畅。】 　　【也是，可还是得进去吧，早点前往第七区域，早离开这场恶心的游戏，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以免夜长梦多。】 　　完全不给人留活路。 　　方玄骂了一句，来到休息区域。 　　其他人陆陆续续出来，吃早餐的吃早餐，聊天的聊天。 　　“你们看到论坛的帖子了吗？” 　　“真操蛋啊！” 　　他们尽情咒骂游戏系统，好像只有这样心情才会舒展些。 　　不一会，小英他们也出来了。 　　纪易唯嘴里叼了片面包，在方玄的对面坐了下来。 　　张安励把早餐分发给每人。 　　夏知几口喝完牛奶，愤愤道：“垃圾系统，被我们找到后，非得杀死它或者扒层皮不可，根本就不是人。” 　　方玄喝着牛奶，吃着鸡蛋，观察周边人的反应。 　　下午两点。 　　邓秋临和何平将大家聚集在一块。 　　“根据路线，我们差不多还有一个多小时抵达陆地，各位可以开始收拾收拾行李了。” 　　“终于要到了，我们得赶紧跑图。”众人如释重负。 　　“方玄哥，你们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那位女生再次挽留，“我们在一起待了这么多天，也大概熟悉了。人多可以合作分工，节省蓝量、体力和体能，人少的话一旦用完属性值，就必须等待一个小时甚至几小时恢复，万一期间发生事情怎么办......” 　　女生双手不安地拽着衣角，不知觉地往前踏了一步，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说话的语气挟着一分恳求，“方玄哥，我们一起吧，好吗？” 　　她心里产生一种不安全感，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方玄一旦离开了，他们很多事情都无法快速去解决。 　　她想，方玄实在太可靠了，冷静理智、聪明，决定果断，动作利索。他们好像只要乖乖听指令，摆在面前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即便他表面上冷漠，不近人情又如何？ 　　邓秋临斜视一眼女生，回头对方玄说：“她说的对，我们一起走更为保险。况且我们都是四年老相识了，知根知底，比......以后的陌生人来得强啊。” 　　纪易唯听到后半句话，挑了挑眉。 　　小英和张安励表情有所松动，好像也在思考利弊。 　　方玄看着邓秋临，再次拒绝，“不需要。” 　　邓秋临上扬的嘴角稍稍凝固，而后又显得若无其事，“嗯，那我们就不必强求了。” 　　“条条道路通罗马，兴许我们后面还能再见面。” 　　张安励和小英得到方玄准确的回复，立马打消了念头。 　　“走吧，我们得去收拾行李了。”邓秋临转身离开。 　　其他人推挤在一块儿，眼神犹如胶水一般黏在方玄和张安励的身上，直到进入拐角才依依不舍地扯开了粘连的丝线。 　　女生浑身被抽走力气，前张后望，明显下不了决心。 　　等到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近消失，她最后踌躇地望了眼方玄，旋即小跑跟了上去。 　　她还是选择邓秋临多人的团队。 　　从众心理，方玄想。 　　当某人的行为和想法与团队大部分人相反时，她会受到一种无形/有形的压力，若没有清醒的认知和较为强大的心脏，将会被迫选择与团队一致的决定。 　　方玄转头看向外面的大海，下船之后，他必须立马和邓秋临分道扬镳，避开所有下手的可能。 　　按照书里的剧情，他应该是要接近死亡时刻了。方玄想起前面的一些事情，每次做出选择都是被逼迫的，他即便想摆脱剧情，也无能为力。 　　书的剧情限制这么大么？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打起精神面对、提防未来可能发生的事。 　　下午三点半，船抵达海岸。 　　方玄选的停泊地点最靠近第二区域，并且处在城市边缘，接壤郊外。这样丧尸少，还能得到城市的车、汽油等物资。 　　邓秋临等人背着最重要的食物和医疗物资，下了船。 　　方玄几人跟在他们的后面。 　　众人沿着狭窄的路走了上去，来到一条柏油公路。寥寥几只丧尸闻到人类的气息，朝他们而来。 　　方玄放出一只眼睛，把周围三公里彻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进入了城市。 　　“呵嗤——”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在死气沉沉的城市里，彰显它特殊的生命力。 　　他们进入城市边缘，杀死几百只丧尸，找到一个汽车售卖店。 　　众人一齐站在街道对面，商量说：“选越野车。” 　　方玄也正有此意，这种车辆相比其它车子，更能对付野外崎岖的路况条件。 　　他们刚走到路中间，忽然一滴冰凉的水落了下来。 　　“怎么突然下雨了？” 　　方玄盯着手心里的雨水，抬头一看，上方晴空万里。 　　不好！这是道具！ 　　所有人面面相觑，想唤出道具，却毛骨悚然地发觉使唤不出来任何能力。 　　“怎么回事？！”小英呆呆地张合双手，“我的剑呢？” 　　夏知瞪大眼，“……我也唤不出来。” 　　方玄眼神凛冽，刹那间感到身体一软，竟差点跪了下来，好在纪易唯及时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带了起来。 　　方玄抬头一看，周围的人已跪在地上，无法抬起上半身。 　　纪易唯皱眉，大汗淋漓，显然在抵抗莫名的重力，“我们遭受埋伏了。” 　　“某种道具能制约我们召唤出技能，还有一种道具应该是重力相关的。” 　　方玄握紧手掌，颤抖地掏出口袋里的所有利箭，让它们胡乱地在周围盘旋。 　　没有眼睛的帮助，他无法指挥利箭的具体方向。 　　什么道具控制能力竟然如此之强？连他S级道具都能被碾压？ 　　不能光追求S级，方玄立刻改变了思路，有时候AB级的道具能提供不可想象的力量。 　　纪易唯咬着牙，抓紧方玄的手臂，另一手握住他的腰。 　　“身体受得住么？”他声音嘶哑问。 　　“嗯。” 　　方玄眼神凛冽。 　　对了，还有水…… 　　下一刻地上和空气中的雨，风驰电挚地聚集成水球，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包裹了起来。 　　他们悬浮在水中，被水死死裹挟，无法呼吸，无法突破困境。 　　“救命……要死了……”夏知捂住口鼻，明显已经呼吸了不过来。 　　方玄闭着眼睛，在黑暗里凭着感觉让利箭围绕着水球，逐步往四周展开。 　　没有人。 　　还是没有人。 　　这些人先前还躲过了他的怪物之眼，是伪装道具？就比如自然界某些昆虫，改变自身的颜色，与周围环境融合？ 　　“哈哈哈哈！我跟你们说了，那不是一艘幽灵船。”远处传来说话声。 　　方玄睁开眼，前方细小的身影歪歪扭扭的。 　　“快点把他们全杀死，压扁他们。”一人哈哈大笑，“我们得看看他们都获得什么道具。” 　　“行。”其中一人走上前，双手涌出水球，十指逐渐闭合。 　　方玄感觉水流奔涌，似乎要将身体冲击个支离破碎。 　　“……方玄，我好痛……”张安励和小英声音变了形。 　　夏知也快撑不住了。 　　纪易唯抓住方玄的左手，把他带到了怀里，以强壮的身体抵抗周围水的压力。 　　这是末日。 　　方玄睁开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前几次任务都在和平世界中，他都秉持心中的规则，当个旁观者也比杀人来的好。 　　可现在清清楚楚的事实摆放在他的面前，它们都在告诉他：人类规则已破，邪恶降临人间，一切都将以自由的状态恣意地生长。 　　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要活下去。 　　方玄眼神杀意窜出，他抬起右手，食指指向前方，对着利箭发出坚定的指令。 　　——杀死他。 第20章 　　十五只盘旋在四方的利箭收到命令，同时调转方向，流星飞电般袭了过去。 　　“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伙人都获得了什么样的道具！前面几批人的道具都不怎么样，积分还少，真他妈浪费时间。”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啐了口唾沫，两眼发着精光。 　　“明白，老大。”被催促的男人双手加大力道，咧开嘴兴奋道，“马上了，只要五秒，他们都会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啪——”十五道清脆的声音犹如鞭炮一样在男人的身上炸开，顿时血雾弥漫。 　　男人愣住身体，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躯干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不可能......” 　　他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前方硕大的水球破碎。 　　“咳咳咳。”所有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方玄白着脸，半跪在地上，汹涌地咳了一阵后，身体的异样才缓解不少。 　　“怎么回事？不是被限制使用道具了吗？！”络腮胡两眼瞪得老直。 　　一个处在队伍末尾的男人再三查看，摸不着头脑，肯定说：“我道具还有八分钟的限制时间，不可能啊......” 　　“那这怎么解释！”络腮胡唤出一把长刀。 　　方玄一手撑地，知晓了此道具的使用人，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他，继续发号指令。 　　——杀死他。 　　利箭再次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对方。 　　络腮胡寒毛卓竖，赶紧命令道：“开启护盾！”尾音刚落，一道圆形保护罩便把他们笼个严严实实。 　　方玄指挥利箭杀死领头者，却发现利箭被护盾弹了回来，无法击碎。 　　这应该是坦克或者辅助的技能，能抵挡其它道具的攻击。 　　“他们要杀死我们！”所有人站立而起，一些法师使出技能攻击护盾，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夏知嘶了声，“不行啊！他们的护盾很厚，估计能抵御很多伤害，而且近战也不好靠近。”他话还没说完，几道冰刺就袭了过来，众人只能暂时躲避。 　　邓秋临见此情况，思索片刻，最终手里唤出两把弯刀，几秒后，又蹙眉道：“......居然不行，技能进入CD了，护盾这么厉害？” 　　“我们怎么办？”小英拉着张安励躲过了疾风而来的冰刺，大声问。 　　纪易唯松开方玄的手，活动活动筋骨，皮笑肉不笑地说：“给他们长脸了。” 　　他唤出两把看似很普通的匕首，紧接着一股白雾从身体窜出，迅速往四周扩散。 　　方玄待在白雾里，竟然看不清一丝人影和建筑，他抬起双手，伸手不见十指。 　　这是什么道具？ 　　所有人立在白雾中，不敢乱走一步，只能迷茫喊着名字，想要确认对方的方位。 　　“方玄。” 　　“老板。” 　　“邓哥。” 　　然而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什么干扰，众人根本分辨不出具体位置。 　　五官被屏蔽，方玄只好放出怪物之眼，果然怪物之眼不受道具的影响。 　　他看到纪易唯两眼冰冷，脸上却露出肆意的笑容。 　　络腮胡等人慌成一团。 　　“老大，你们在哪里啊。”他们失去了感官，即使摩肩擦踵地挤成一堆，却还继续伸手摸着人，“我找不到你们。” 　　“这他妈是什么道具，人呢！” 　　“没事的，只要我们不出护盾，他们很难攻进来。”有人安慰说。 　　纪易唯急速冲了过去，两把匕首轻轻地在护盾上一划，护盾碎成千万点颗粒。 　　方玄内心诧异，这个道具伤害很高。 　　纪易唯站在失去方向的蚂蚁面前，抬起下巴，冷声道：“杂虫们，该接受罪罚了。”说完，他直接冲到人群里。 　　“啊啊！”止不住的惨叫声游荡在白雾中，“我的手脚！” 　　“救命……” 　　其他人似乎听见所有若无的声音，害怕地使出技能，却没曾想弄死自己人。 　　三分钟过后，白雾散去。 　　所有人看清了这一幕。 　　纪易唯一脚踩着络腮胡的腿，面部和双手溅了不少血色。 　　他看着方玄，笑说：“给了他们一个小教训，稍微揍了一下，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 　　“当然，我可不打女人和孩子。”他转过头。 　　一个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哆哆嗦嗦地跪在最后方。 　　络腮胡向后昂起头，口齿不清地咒骂着她，“你还不赶快使用道具！如果我们死了，看你和小崽子怎么活下去！” 　　女人抱紧手中的婴儿，身体颤颤晃晃地立起，往后退缩，害怕到失了声，“不......我不能再和你们杀人了......” 　　“他妈的臭女人！那个几个月大的死东西要死了吧！还不赶快动手！你是不是继续要用身体换取加入他们团队的机会啊？？” 　　“几个月大的婴儿？我没听错吧。”小英瞪大眼睛，“这么小，是怎么活下来的，估计连职业都没有选择，积分又怎么获取的？” 　　方玄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人哭泣的面容，没有回答小英的话。 　　女人崩溃地直摇头，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想和我的孩子活下来而已，并不想伤害你们。” 　　她哭眼抹泪地离开了，消失在拐角处...... 　　“邓哥，他不行，没有呼吸了。”突然女生哭着说。她跪在地上，双手按压着地上人的胸膛，试了好久都无法唤醒心脏，“他是不是......死了？” 　　邓秋临见着事态稳定，过去查看了一番，摇头说：“死了，已经停止呼吸。” 　　女生一时跌坐在地上。 　　邓秋临抽出刀，破坏了男人的大脑。 　　“唉......”其他人围拢在四周短叹长吁，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或许明天，又或许后天，也是这种结局。 　　纪易唯懒散地捡起两个道具，放入口袋里，语气有点笑意，问：“他们已经无法行动，我们该如何处置？” 　　小英咬了咬唇，盯着地上痛苦哀嚎的人，脸上踌躇不定。 　　夏知和张安励互视，“……不知道。” 　　“杀死吧？”一人出了声。 　　“对，是该杀死，他们想杀了我们，我们凭什么放过他们！” 　　可有的人又说：“别杀人了，能不杀人就不杀吧，会有报应的......” 　　“哎，现在都没有法律法规和国家，你这么害怕因果干嘛呢？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玩意，给自己留下后患？” 　　方玄闭紧双唇。 　　邓秋临瞥了几眼远处半昏迷的人，一字一顿道：“全挑了？” 　　纪易唯眯眼道：“当然，他们随你们处置。” 　　邓秋临凝神，思虑后说：“那就不必杀了，这副模样跟死有什么区别？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 　　纪易唯勾起唇角，说：“是啊，我们还是少沾点血比较好。万一血沾到眼睛里，会迷了眼，我们都知道血可脏了。” 　　邓秋临笑容一成不变，“你说的有道理。”他回头说，“你们把他们抬到旁边那间便利店吧，里面有吃的，他们还能多活些天数。” 　　“邓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们都这样对我们，我们干嘛不杀了，还得给他们挪个安全位置，有吃有喝的供着？” 　　邓秋临看着他，态度温和，“给他们留条后路，我们是人，不是......”说着，他无意间看到地上的鸟笼，神情微变，话语从牙齿中泄出，“不是畜生啊。” 　　他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捡起鸟笼，里面的海鸥已经死亡，随后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方玄，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时不时涌出了水面，“为什么我都想好好养着……最终都死了，离我而去。” 　　“你们他妈的太恶毒了，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络腮胡等人唾骂道。 　　“呸！我们没把你们杀死就算好的！你们目前没办法行动，那我好心帮你们把门锁住吧，万一丧尸闻着味过来就不好了。” 　　“我干！你们这些恶毒家伙，比我们更恶心！”各种脏话在便利店里盘旋飞舞。 　　方玄安静地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中，而后他又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纪易唯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烟早就湿透了，他无奈地掰断，扔到地上。 　　他走到方玄的身边，双手抱胸，笑了笑，“没有谁能干净地走出冬天，身上总会沾染上几点白雪。” 　　“那些干干净净的人，在末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淘汰。” 　　“世道变了。” 　　方玄听着这些话，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睛望向了对方。 　　“嗯。”他回答说。 　　事情解决后，邓秋临说：“时间也快到傍晚了，物资汽油还没获得，干脆休息一晚，明早上路吧。” 　　“我们都湿漉漉的，得去洗澡换衣服。”纪易唯看着方玄，“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众人达成一致，杀死赶来的丧尸，又把死去的人埋到城市外的道路上，随后找到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他们把所有的门窗紧闭，各自洗澡的洗澡，休息的休息。 　　“走，张安励，跟我一个房间。”纪易唯对他说，张安励听话地跟了上去。 　　方玄洗好澡，弄干头发，等到夜深之时放出一颗眼睛监视邓秋临。 　　果然在十二点左右，所有人差不多入睡时，邓秋临有所行动。他瞬移到超市，二话不说地解决了所有人。 　　“最狠的......就是你。”仅剩的络腮胡无力笑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了，虽然你表面看着温和，可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神情，我就感觉你是个狠人。” 　　邓秋临蹲了下来，拿着弯刀拍他的脸，“是吗？” 　　络腮胡啧啧几声，“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什么人我没见过，很多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货色。” 　　邓秋临沉下脸，眼神阴郁，“我又没做过什么恶事，只是解决想要杀死我的人而已。” 　　“哈哈哈哈！我看到了。很压抑吧，很喜欢某种东西，却还是硬生生地憋住？” 　　“你话太多了。” 　　邓秋临摸完所有道具，轻笑道：“空间道具，不错，解燃眉之急，你们的道具都挺好。” 　　方玄收回了眼睛。 　　主角受的真实性格开始展现出来了。 　　翌日六点半，众人杀死周边的丧尸，获得车子，搜集完汽油等物资，作了告别。 　　“方玄哥，期待我们还能再见面。”女生说。 　　邓秋临走了过来，盯着方玄，浅笑说：“我们后面再见。” 　　方玄靠在车子上，一言不发。 　　小英和张安励向他们挥手，“再见，邓哥。” 　　他们坐上车子，朝着另外一条路远去。 　　“走吧，我们要开始赶路了。”夏知坐到驾驶位，“哎呀，好久没开车了，让我摸摸小车车。” 　　他们上了车，纪易唯坐在方玄的旁边，又继续看起漫画书。 　　车子经过那间便利店，向前驶去。 　　方玄望着窗外，看到了昨日被他杀死的两个人已经变成丧尸，正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阴暗处，不一会儿便加入了丧尸群中彻底没了身影。 　　车子驶出城市，他又看见道路边掩埋尸体的小土堆，旁边几朵白色的小雏菊随风飘扬。 　　这是个很好的葬身之地，方玄想，它接壤昔日繁华的城市，又相邻宁静的万水青山。 　　“呀，太阳升起了。”小英开心道。 　　前方，太阳从山顶处缓缓爬起，世间万物都被笼罩在光亮中。 　　车子快速驶向前方，而前面停了一辆车，由于道路狭窄，夏知不得不放慢速度。 　　在与车子擦身而过时，他们看见了昨日逃走的那个女人。 　　她正在哄着哭闹的孩子。 　　“宝贝宝贝，不哭，妈妈在这里，妈妈会保护你。” 　　“幸好你在末日前出生了，不幸的是你恰好在接近末日时出生，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妈妈总算从那批人里解脱出来了。”女人抓紧衣服，苦笑道，“我们一起带着你爸爸的那份，活下去。” 　　“乖，睡吧。” 　　女人唱起了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温柔的摇篮曲跳入耳畔，方玄眨了眨眼。 　　女人听到声音，抬起头。一辆车子踩着阳光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过了一分钟，车辆又调转车头，朝她奔来。 　　一滴泪水掉到婴儿的脸上，她不知道发生什么，然后张开没有牙床的嘴，咕咕笑了。 　　“啊~啊~” 　　千万缕阳光落入女人的眼睛，她缓缓对着婴儿绽开笑颜，像是认命了般说： 　　“妈妈做错了事情，要得到惩罚了。” 　　车子停下，几个人下了车，沐浴在阳光下。 　　女人喃喃道： 　　“我们是要死了……是吗？” 第21章 　　方玄冷峭的目光落在泪流满面的女人上，女人瞬间感觉身体犹如寒风侵肌，全身毛发森竖。 　　“下来。”他说。 　　段月薇手中力道收紧，咬紧牙，颤颤巍巍地下了车。 　　她脚步虚浮地来到五人的面前，在众人还没反应之时，直接下跪哀求说：“对不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没使用技能，没有伤害你们......我也只是在团队里求口饭吃......” 　　小英三人被这副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往后退了一步。 　　方玄看着她怀里露出笑容的婴儿，低眼问：“什么职业？什么道具？” 　　段月薇抬起头，双眼迷惘，“什么？” 　　小英重复一遍，耐心说：“你是什么职业，手里有什么道具？” 　　段月薇抽泣了下，内心隐约感受到什么，但又觉得是天方夜谭。 　　哪个团队会要一个十个月大，还不会说话的婴儿，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累赘。她为了加入团队，也是不得不用条件交换的。 　　她揩了把泪，踟躇说：“法师。我手里是A级法师道具——傀儡之术，主打控制。” 　　“我能控制二十只以内的生物一分钟时间，期间我叫他们做什么，他们便会做什么，可不能操控思想话语。” 　　“这么可怕？”夏知一阵后怕，“如果当初用在我们身上，岂不是完蛋？” 　　段月薇轻许点头，“......我可以操控你们自杀死亡。” 　　“没有任何反制？” 　　“有。一旦我受到干扰，控制自动断开，又或者被控制者意志力足够强，能挣脱我的束缚。” 　　方玄盯视段月薇害怕的眼神，她的道具控制效果很强。 　　这样的道具……正好晚上他可以做个试验，看看能否解答之前的疑惑。 　　“那这个婴儿呢？”小英皱着脸问。 　　“她十个月大，还没能选择职业，不过我最近都在尝试教她，让她选择法师或者辅助，这对于她来说会好一些。” 　　张安励小声问：“两次为何没用在我们的身上？” 　　段月薇抿抿唇，低下了头。 　　“技能CD中吧。”纪易唯抬步上前，表情云淡风轻，“否则我们早就死了。” 　　“......嗯，CD12个小时，很长。” 　　方玄恍然意识到一点，某些很厉害的技能，CD时间都会比较长，这是游戏道具另一种的公平性？ 　　小英三人问完话，一同看着方玄，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段月薇见此情况，这时真正确定了他们返回的目的，也知道团队的首领是谁。 　　她赶快抹掉脸上所有的眼泪，抱有希望道：“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保证听你们的指令，你们让我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做，只是希望能带着孩子一起加入进来。求求你们了，我这个道具控制能力很厉害。” 　　方玄半转身体，做了决定，“嗯，不要拖后腿，也不要有小心思。” 　　“否则自行离队。” 　　他冷声警告，“或者死。” 　　段月薇凝视阳光下走远的身影，连忙说了谢谢。 　　小英走过去扶起她，“你的东西呢？现在我们空间不够，只能放到车里。” 　　“在后座。” 　　于是小英三人帮着段月薇一同搬物资，她的一大半物资都是婴儿的东西，例如奶粉奶瓶，纸尿裤，衣服等，剩下三分之一才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方玄站在车侧，静静地看他们忙活搬运东西。 　　纪易唯来到他的身边，“你还是太善良了，她就算走过这一两个月，一旦到了冬天，到达第六七层，注定活不了多久。” 　　方玄沉默了会，终于回答了他的话，声线平直，“只是她的母亲，有用。” 　　“是吗？”纪易唯拉长声调，手里捏着烟，黑色的眼眸盛下他的面孔，笑问，“如果道具一般？” 　　“那就不需要她们。”方玄语气肯定，径直地走上了车。 　　纪易唯手指捋了把头发，倒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众人搬完行李后，坐上了车。 　　方玄阖着双目，闭目养神，忽然黑暗中弹出一条文字。 　　【您的队伍已解散。】 　　“我把队伍解散了，方玄你来组建新的队伍吧？”小英说。 　　“方玄？”坐在后方的段月薇猛地抬头，半信半疑问，“是获得S级道具的方玄么？” 　　“哎对，就是那个方玄，你加我们好友吧，这是我们的数字ID。” 　　段月薇一时愣住，在小英的再次催促下，赶忙说，“好，我加你们。” 　　等她把所有人加完，身体不禁坐直了。 　　最初积分排行榜的前两名也在这个队伍？！ 　　她盯着新建起的队伍，怔了好半会。 　　孩子伸手抓了抓她的下巴，她才回过神，轻柔地用脸蹭了蹭孩子的手，嘴唇动了动，“以后你要乖点，这样我们能走出末日，跟着他们一起......” 　　方玄听到呢喃细语，将视线放到了屏幕上。 　　他瞥着邓秋临这个好友位，本想删除拉黑，但又觉得书中的剧情不会因为一时的小插曲而不进行下去，两位主角后面绝对会再次相遇。他这个反派炮灰也可能会被剧情修正，再次面临威胁。 　　若这次不是纪易唯的出现，他们这批人或许会死伤半数。 　　他也可能会像那个人或者那只海鸥一样死去....... 　　方玄思忖后，决定先不删除，留着。 　　车子在郊外开了一天，傍晚时他们找到几栋农村水泥房作休息。房里没有活人，只有几具发臭的丧尸来回走动。 　　方玄杀死丧尸，查看了一遍它们的死因。 　　五具丧尸心脏处都有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糊成一团，像是炸弹在身体里爆炸了…… 　　他蹲下身，切开尸体，研究了一会。 　　这种相同的死法，应该是系统清理积分过低的玩家的手段。 　　方玄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尸体。 　　可能是人扎堆的地方，怪物越多，人死后就被分个干净，而人烟稀少之地，怪物相应的也会减少，甚至可能来不及到达此地，人类就成为了丧尸。 　　系统什么时候在身体上安装的？ 　　方玄细细回忆了一下，末日初期的那道红光？ 　　“吃饭了，方玄。”门外传来张安励的声音。 　　“嗯。”方玄走了出去。 　　吃完饭后，天正式黑了。 　　方玄叫住了段月薇，跟她说明了来意，“我需要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众人惊讶。 　　“怪物主动打破封闭空间，会是什么结果。” 　　“卧槽，我都没想过这事！”夏知惊讶极了。 　　方玄大致跟段月薇说了过程，然后单独来到一间房。 　　他们等待了几分钟，五只怪物来临了。 　　段月薇伸出双手，众人看见几十根丝线从她的指尖冒出，不出一会丝线变得透明无形，紧接着外面的五只怪物就被她掌控。 　　两只怪物打破空无一人的封闭房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又指挥两只怪物打破装有鸡鸭的房间，也是无任何事情发生。 　　最后段月薇让最后一只怪物，打破方玄所在的房间。 　　方玄立在窗前，借着月光清楚地看见这只被操纵的怪物，它的四肢肌肉紧绷，青筋几乎爆出。 　　怪物在试图抵抗这种举动，然而却无济于事。 　　“砰——”玻璃闪着破碎的光芒，封闭空间被它亲自打破。 　　“我的控制时间到了，方玄。”段月薇在门外敲了敲门。 　　“嗯。” 　　方玄扔出四根利箭，把剩下的几只怪物杀死。 　　而那只打破玻璃的怪物可怕地望着这一切，双手抱头，发出恐怖惨烈的嚎叫。 　　“复生——” 　　“不......要.......”它探进半具身体，凶狠地想要抓住前方镇定自若的人。 　　“该死的食物，我要吃了——” 　　话刚说到一半，它突然身体绷直，旋即爆炸，碎裂的血肉溅满整间房屋。 　　方玄闭了闭眼，抬手抹去眼皮上的血迹，当他再次睁眼后，看到这些肉块正化作红光消失。 　　红光？ 　　这就是怪物主动打破空间的下场。 　　怪物也如积分不合格的人类一样被抹杀？ 　　它们也有自己的限制，游戏要求？ 　　复生？ 　　方玄拧眉，打破空间得不到复生？ 　　那么之前的某些问题便有了结论，为何怪物即使面临死亡，也会前仆后继地袭击人类。 　　因为它们有复生的机会。 　　它们如何复生？ 　　方玄暂且得不到答案，不过这次的实验他很满意。 　　红光散去，地上留下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方玄弯下腰，拾起了道具。 　　【物品：怪物之心（传言说谁获得这颗心脏，谁就拥有怪物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幸的是，这颗心脏在神的手中。） 　　职业：刺客 　　品质：SS级 　　使用详情：未知（需搜集五十颗三级怪物的心脏，方可解锁。）】 　　方玄手一颤，果真如论坛所说的出现了SS级？！ 　　但是技能需要解锁？难道是为了游戏公平性，在前几层避免SS级道具的出现？ 　　一切都是未知，他需到达第三层后，去解锁使用详情。 　　【道具符合属性，是否装备？】 　　方玄点了是。 　　【您已装备成功。】 　　个人信息： 　　【刺客： 　　生命值：100 　　敏捷值：+30 　　攻击值：+30 　　暴击值：+30 　　暴击率：30%】 　　虽然SS级道具用不了，但它给整体属性带来了不少的加成，这样他的身体敏捷度和S级道具的伤害值都会提高一个档次。 　　“卧槽，方玄！”夏知的声音透过木门，要把他的耳膜震碎，“我，你，为什么你这么好运！啊啊！” 　　论坛的人也直接疯了。 　　系统吃翔：【我眼睛是不是花了？SS道具，又是方玄？现在S道具也才两个啊！】 　　非酋没有家：【卧槽嘞，把我的意大利炮扛过来，我要炸死这个开挂的人！】 　　乌龟我壳最硬：【操？搞得跟我原来看小说一样，他不是那个牛逼哄哄的男主角吧？是不是作者专门给他开的挂？】 　　下面有人回： 　　【若像你所说的他是男主角，如果不开挂做什么男主？】 　　【沃日，作者编剧导演为什么不给我开挂？羡慕嫉妒恨啊！求个S级，拜托！】 　　这时，好友申请响个不停，聊天提示声也没断过，全部人给他发来了对话。 　　[邓秋临]：祝贺你，方玄。 　　...... 　　[徐鹤]：方玄大佬，呜呜，你再不来我要被人强制了，我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呢，嘤嘤嘤。 　　方玄：“......” 第22章 　　方玄点开徐鹤的信息资料，他的积分已达到一万，处于组队中。 　　[方玄]：？ 　　徐鹤那边就像是水烧开了一样咕噜噜哭了，发来五百字的小作文。方玄自动忽略对方用来表达强烈情绪的“呜呜”，抓取重点阅读。 　　一句话总结：有团队的人受伤严重、哭天喊地，徐鹤说自己圣母心泛滥，出去救了他们，但一救就被讹上，对方恩将仇报，硬生生地把他扛走了。 　　[徐鹤]：我知道自己的道具很牛逼，但没想到牛逼到被人一见钟情。我本也不想给方玄大佬添麻烦，但如今看大佬这么牛逼，定是需要我鼎力相助啊！我掐指一算，鲜奶在手，天下你有！呜呜。 　　......这人真现实。 　　[徐鹤]：哪有人硬拿把菜刀抵到别人的脖子，让我加入团队，不顾个人意志？ 　　现在的游戏环境辅助和坦克太少，日后定是争夺得更加激烈。方玄也通过先前发生的事情知道了辅助坦克的道具，有时候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于是方玄问了他大概的前进路线。 　　[方玄]：两天左右赶上。 　　[徐鹤]：哇哇好啊，方玄大佬你就是我梦中输出大爹，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你的位置，嘿嘿。 　　“......”方玄不再回复，打开门走了出去。 　　夏知三人迅速围了过来，对他表示祝贺和羡慕，而段月薇哄着孩子站在最后方。 　　“方玄，下次你帮我摸道具吧。”夏知眼睛亮闪闪地说。 　　纪易唯倚靠在栏杆上，嘴里嚼着口香糖，脸上倒是没太多情绪，他端详方玄的眼睛，问：“结果如何？” 　　方玄晃了眼他脖子上复杂的纹身，随后把结果简约地说了一遍。 　　“复生么？”纪易唯站直身体，明显严肃了起来，“怪物也有限制条件......” 　　夏知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大部分的游戏都有自己的背景和世界观啊，这个游戏的背景是什么？” 　　话落，全场寂静了。 　　游戏背景？ 　　“对啊，玩家的玩法与之息息相关。” 　　方玄醍醐灌顶，赶紧打开装备栏，把两个道具的说明看了看。 　　“怪物的身体部位，和神。” 　　其他人也迅速查看，但都没得到什么信息。 　　主角呢？ 　　方玄等待纪易唯的回答。 　　纪易唯抖抖肩，双手一摊，“很普通的话，没什么。”他说着顺手掏出两个道具，走到方玄的面前，手握成一个拳头，“这个该由方队长处理。” 　　方玄神色不动地伸出手掌。 　　他的手在惨白灯光的照映下，更显得无血色。 　　纪易唯把一个水球和扎着针的晴天娃娃轻轻放入他的手心，小麦肤色且健壮的手臂与他的形成鲜明的反差。 　　方玄低头，大致扫了一遍说明。 　　一个法师水系道具，一个辅助控制道具，它们的品质都是A级。辅助道具提示说搭配水系道具呈现出的效果会事半功倍。 　　道具也注重搭配。 　　“嗯。”方玄说。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把道具给了夏知和张安励，他们两个收到后喜笑颜开。 　　“休息吧，其它信息以后再说。”纪易唯打了个呵欠，于是他们各自回到了房间。 　　方玄坐在床上，凝视窗外的三只怪物，然后断断续续地放出怪物之眼，巡视于段月薇的门口。 　　段月薇目前不能轻信，他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信任对方。一旦期间她对团队产生威胁，方玄会直接驱逐。 　　确认今晚平安无事后，他才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吃完早饭，在临走前，小英三人把屋子里的五具丧尸埋入土中。 　　“谢谢你们的屋子，我们能在此停歇。” 　　小英压了压坟土，不明白地问他们，“我看电视剧里很多家庭会为了家人付出很多，甚至生命......” 　　“可这五人一致的决定是选择死亡，没有选择换命，或者自相残杀，为什么？” 　　方玄和纪易唯待在最后方，清晰地听到小英的困惑，谁也没有开口回答。 　　而后方玄的目光放入远方，今天的天灰蒙蒙的，乌云猛烈翻滚着，几只黑鸟拍打沉沉的翅膀相继落到了林间。 　　段月薇回答了她的话。 　　“每个家庭是不同的。像我的家，我的老公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和身体，换取我和孩子活下去的机会。而他们这个家，选择全部人一起死去，大概是不想把人孤单单地留在世上吧。” 　　方玄手指稍微动了动。 　　纪易唯转过头，安静地观望方玄冷漠的脸色。 　　“月薇姐，我还是很难懂。”小英站起身。 　　段月薇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等方玄把天气观察完毕，他回过头，看到了纪易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其他人掩埋好尸体，开始往车子方向走去，只剩下方玄和纪易唯还杵在原地。 　　纪易唯又摸了根烟出来，不知怎的谈到了这种话题。 　　“你把一切都忘了，说真的，当初我还有点落寞。” 　　“不过你想不起来，好像也是正常的。” 　　纪易唯把烟咬住，声音模糊，“你都不好奇，没有想问问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玄慢慢地回过头，平静地望向耸起的土堆。 　　他把纪易唯的话稍微想了想…… 　　他从一开始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任务完成后就离开了，没必要和太多人有过深的牵扯。方玄想，他退出游戏后，想必系统已经在外面等着，之后他便彻底与书中的世界毫无瓜葛。 　　“过去了。”方玄淡淡地说，他拾步向前，走上松软的泥路。 　　纪易唯慢晃晃地跟在身后，语重心长道：“过去了吗？” 　　方玄放缓脚步，没有理他。 　　“既然全都过去了，你也没必要对所谓的家人产生感觉。” 　　他调转头，回看纪易唯。 　　纪易唯黑色的纹身和阴暗的天气几乎相融，他却笑着说：“不是吗？” 　　方玄站得笔管条直，双手垂在大腿旁，他一言不发地注视这双黑溜溜的眼睛。 　　为什么这个人能这么清楚地看清他的所有反应？ 　　每次自己内心似乎有什么想法时，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说些什么。 　　方玄没有回答，再次向前走去。 　　纪易唯把烟收了起来，紧跟着方玄。 　　不久之后，天下起了磅礴大雨，周围的一切都被一层水雾遮掩住了。 　　今天的路上，他们中途遇见几辆同行的车子。车辆擦肩而过时，不管是谁都肌肉紧绷，坐直身体，准备随时待命。 　　等车子安好过去了，方玄注意到对方车里的几人明显也长长舒了口气。 　　末日下的人与人见面，不再是一片和谐又或者无视彼此，而是提心吊胆，对所有人都有了大大小小的防备之心。 　　后来前方出现几个岔口，其它车子也各自寻着自己的选择，往其它路远去。 　　方玄脸色淡然地靠着窗户，听见好友申请提示声不断响起。他只好打开界面，随便刷一刷，看看有没有有用的道具出现。 　　划到一半时，他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在众多好友申请列表中，两条相邻的申请文字格外显眼。 　　［方万卓］：你是我的儿子吗？是的话，救救爸爸一命吧。我给你发了好几条申请都没回答，你是不是生爸爸气了，爸爸知道错了，不该冷落你，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陈虹］：方玄，现在你这么厉害，救救我们吧，你的弟弟要被打死了，他才十五岁啊，看在你们流有一半的血身上，救救我们吧。你们是兄弟啊。 　　方玄眼神冷了下来，盯着这行文字，右手不自觉地握起。 　　“今天雨太大了，前面的路看不清，车子还打滑，我们得停下来，等雨小点再开。”夏知说。 　　张安励点点头，“好，安全最重要。” 　　方玄闭起眼睛，想起了二十二年的剧本。 　　系统在的时候，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长的剧本。 　　而系统离开后，这又是他的真实人生。 　　二十二年的人生，漫长又冰冷，所见之处全是黑色。忽然，方玄感到左手传来一阵温暖。 　　他睁开眼。 　　纪易唯似乎恰好看累了，手拿着漫画书随意地放到了大腿旁边，这正好与他的手背相触碰。 　　“嗯？”纪易唯撩开眼皮，小声说，“你似乎生气了。” 　　“你说方玄吗？”夏知扭头问，“不可能，方玄基本没情绪的，老板，你看错了。” 　　“或许吧。”纪易唯重新抬起手，漫不经心地说。 　　坐在旁边的张安励睁大圆眼，身体前倾，稍微把他们两个人都看了看，又下意识地揉搓手指。 　　方玄打开虚拟屏幕，他们的好友申请提示响个不停。 　　［方万卓］：是方玄吧？你妈妈自杀时想要带着你一起去死，是爸爸救了你，这次你也救救爸爸吧。 　　某些记忆一刹那间一闪而过。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方玄关闭屏幕，漆黑的眼珠直直地掠过前方的玻璃。 　　“雨好像小了些。”夏知启动车子，还是放慢了行驶速度。 　　朦胧的雨雾中，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踉踉跄跄地行走在雨中。 　　“这行走动作，是丧尸吗？”小英问。 　　“等我开近点。” 　　车子向前，夏知看清了状况，及时踩下刹车。 　　眼前的人跌撞地跑过来，一头栽在车上，他的全身上下都被血浸湿了，胳膊腹部被划了一条很深的口子。 　　夏知旋即打开车窗，一股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嗓子沙哑地说： 　　“救救我们。” 　　“前方有杀人魔，我的队友家人，快被肢解了……” 　　男人流下眼泪。 　　“为什么末日才来几天，人可以变得这么快，这么坏……”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队友吧……” 第23章 　　男人口吐鲜血，身体顺着车滑到了地面。 　　“前面发生了什么？”坐在前排的夏知和小英不顾倾盆大雨，赶紧下了车。 　　张安励匆遽地从空间里找出几把黑色的雨伞，给了还在车上的三人。 　　方玄打开黑伞，下车后放出了一颗眼睛。 　　“天啊......”小英掀开男人的衣服，赫然看见腹部上有一条惊心骇目的刀口，里面的内脏掉出了半截，血水汩汩流出。 　　夏知急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叹气道：“这个伤势，他救不回来了。里面的器官破损严重，又失血过多，我们也不是医生，没有医疗条件......” 　　“他必死无疑。” 　　男人半躺在夏知的身上，嘴唇开开合合，然而他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眸，在努力穿过伞间的缝隙，试图抓住方玄的视线。 　　“我看见了你的......眼睛。”当他终于与方玄的眼神接触时，说出了这样的句子，他的声音犹如漏了气的破风箱，嘶哑粗糙。 　　方玄眼中的温度当场结冰。 　　......这个人能看见隐形的怪物之眼，手里是什么道具？ 　　方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的脚边。男人仿佛看见了希望，竟然死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坐了起来，满是伤痕的双手抓住方玄的左手。 　　“我能看见......拿我的道具换他们的性命吧，我的加上你的，两者结合锦上添花，求你了......” 　　“他们以杀人虐尸为乐，在我们前面的几波人都死了。”他咳嗽了声，又断断续续、神志不清地描述大致的情况。 　　伴着悲惨的话语，怪物之眼刚好抵达三公里处的地方。 　　现场一片狼藉，车子破碎不堪，遍地碎尸，惨烈的嚎叫和疯狂病态的笑声杂糅一起突破层层雨幕，无数只苍蝇在尸体上方盘旋又落下，此等场景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二十五人被蓝色荧光绳索捆绑，跪在地上，前方十几个人嬉笑讥讽，眼里闪烁邪光。 　　领头人手握一把尖刀，哈哈大笑地走到一人面前，开始惨无人道的虐杀。 　　“啊啊啊！”旁边的人惊叫出声，大骂他们不是人。 　　“我专门在这里守了一两天，才等到几波人。”他转了转刀，张开双臂，露出幸福的微笑，“看着美好的东西在眼前碎成渣子，我的身心就舒畅快活。该死的，之前我还没弄几具，就被抓进去了，哈哈哈，现在倒是可以随意干这事了！” 　　方玄把手中的雨伞轻放到地上，接着抓了一把利箭往那边飞去。利箭星流霆击般袭向那批人，却在三十米开外被弹开。 　　“哎？刚刚你有听见什么么？”一个人东张西望。 　　“没有啊，全是下雨声和这些人的鬼叫声。”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又是护盾道具，即便他的属性值增加至三十点，还是难以击破。 　　纪易唯的属性值究竟达到了多少，才能轻而易举地划破护盾？ 　　方玄只好让利箭藏匿于林间，以免打草惊蛇。 　　“求求了，救救他们......”男人绝望地乞求，像是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他的眼皮开始耸拉下来，双手的力道也在渐渐散去。方玄低下头，感受到了这双手的温热和颤抖。 　　倏忽间，男人右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引起了方玄的注意，他鬼使神差地多看了几秒。 　　男人苦苦哀求，终究支撑不住，灰心又不甘地松开了手，就在一刹那—— 　　“嗯。”方玄看向男人，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们。”男人倒在血泊中，缓缓笑了，他慢慢合拢眼睛，声音几乎被大雨吞噬。 　　“天好像黑了，我有点困，得好好睡一觉。” 　　“他......们可以活下来了。” 　　一分钟后，几个道具掉落在男人的身边。 　　方玄举着伞站立了一会，随后捡起所有道具翻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A级刺客道具。这个道具使用时能隐身十秒，并且平日有破隐（看见所有隐形的人与物）的效果。 　　想必正是短短的十秒，男人选择孤身逃离出来，用自己残破、奄奄一息的身体去寻找生的希望。此时的三公里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条孤独的，痛苦的，又包含生机的死亡之路。 　　方玄拿走了这个道具，剩下的便放到男人的口袋里。 　　而纪易唯并没有选择去获取道具，他究竟获得了多少，以至于对道具无欲无求？ 　　方玄捡起伞，他的全身已经被淋湿了，却还撑着雨伞，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纪易唯笑说：“他们挡我们前进的路，该解决了。 　　小英三人半身染上了血，听着这话呆呆地点了头。他们把男人的尸体杀死，搬到道路边，开车向前驶去。 　　车子开到离案发现场一千米之时，方玄叫停，“他们在不远处。” 　　夏知奇怪地问：“方玄，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方位，是不是S道具的另一个功能？” 　　“嗯。” 　　“......真牛啊。” 　　他们下了车，穿过林间，脚踩泥泞的土壤，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这里既能看清这伙人的动作，又不易被他们发现。 　　“张安励，道具准备。”先前团队获取的道具控制时间十分钟，CD24个小时，遇火解除控制。 　　方玄看向段月薇，“你也准备。” 　　段月薇把孩子用毛毯裹紧，递给了小英，“如何做？” 　　“自杀死亡。”方玄毫不留情地说。 　　段月薇手指颤了一下，看了看小英怀里的孩子，点点头，“行。” 　　“夏知保底。” 　　夏知透过树林，看到他们的罪行，狠骂道：“好。这些人不是个东西，是在满足自己病态的心里欲望吧？” 　　而在前方。 　　“干他妈的，让一个人逃跑了，但伤成那样注定跑不远，等下我们返回去找他，活着的话亲自把他逮回来看看这些人的下场。” 　　“赶紧做了，道具和积分获得差不多，我们赶快上路，瞧瞧前方有没有再动手的机会。” 　　“喂。”领头的人畅快地笑说，“他们随你们处置。” 　　“嘿嘿，好啊，我们在牢里待惯了，是得开开胃。” 　　这句话入耳，方玄明白他们是末日前一群杀人犯罪的罪犯，一旦铁窗牢笼消失，就更没有什么能约束他们。 　　他们就如下水道腐臭的寄生虫，顺着畅通无阻的粪道，游向小溪河流，甚至大海，然后再寄生到每个生物上，吸血吃肉。 　　“等等，我好像感受到周围有生物的迹象。”一个人猛然转身，大声道，“那边，他们在看我们！” 　　“操！”领头人吐了口口水，目露凶光，“杀了他们，今天我们要满载而归，白白送上门的家伙不要白不要！” 　　几条蓝色荧光的绳索侵袭而来，随着各种风刃飞镖，土地往他们的方向裂开大口子…… 　　“张安励，准备。” 　　“好。”张安励应了声，在所有道具要攻击站在最前方的方玄时，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的道具突然消失了？” 　　他们正疑惑时，又恐惧地望见属于双手拿起刀，往身体的心脏处扎去。 　　“为什么我的手不听使唤......”他们害怕到乱叫。 　　“救救我啊！” 　　“滋——”几十道鲜血喷射而出。 　　夏知立马使出水球，把所有人包裹，里面清澈的水很快变得血红浑浊，十分钟后，水球破裂。 　　三个道具配合指数很高，几乎让人毫无反抗之力。 　　方玄走了下去，只剩下十八人存活。 　　他们瘫坐在路上，抹了把脸上的水，伤心说：“我们只是赶路而已，也防着别人了，为什么总是会出现这些？” 　　众人爬了起来，向方玄等人道谢。 　　“谢谢你们能出手帮忙，解决了这些作恶多端的人。” 　　其中一个男人拨开人群，走上前，流着泪，麻木地问：“你们有看见一个男人吗？” 　　其他人听见此话，按住他的肩膀，“周柏，他能隐身，早就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逃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还是我们的队长，之前我们这么相信他，这么敬佩他......”所有人垂头丧气道。 　　周柏牙齿几乎咬碎，双拳紧握。 　　“有。”小英说，“正是他拿自己的道具跟我们换你们的性命。” 　　“什么？”周柏腿软到站不住，往后退了退，瞪大双眼。 　　其他人顿时哑口无声，也迟迟没说话。 　　“……他呢？”过了会，有人喉咙哽咽地问。 　　“已经死了，在三公里处的路边。” 　　方玄看到这个叫周柏的男人，右手上也有一个相同的戒指。 　　周柏像是接受不了事实，表情崩溃道：“对不起，我怎么会认为你丢下我走了......” 　　他趔趄地向前走着。 　　“我们在一起十年，活生生地熬了十年，熬到双方家长都接受我们。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末日来了？家人全死了，你也死了，你死的时候我还在怪你丢下我。” 　　“我错了，错了……”他消失在雨雾中。 　　其他人赶紧跟随而去，最后一个人停在方玄等人的面前，语气着急又无可奈何，“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拿什么报答。” 　　夏知吐纳一口气，“不需要了，他已经帮你们报答。好好活着吧，继续走下去。” 　　“好！谢谢。”他吸了下鼻子，转身跟了上去。 　　“我们该走了，身体全都湿透了。” 　　“方玄，你身体弱，等下得赶紧擦干身体。” 　　那个人回过身，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我们得把这些受害者的尸体放入林间，以免以后路过的车子压得粉碎，还是让他们有个较为完整的尸体，让他们落叶归根吧。”小英和夏知走向前方，而张安励却立在原地。 　　他的脸色惨白，身体颤抖，旋即害怕地转过头，抖索地拉着方玄的手臂，恐惧道：“......方玄，不要喜欢男人，他们会打你的，会把你关在小黑屋，会饿肚子。” 　　方玄接收到他害怕的样子，问了句，“谁打你？” 　　“很多人，我的家人，还有那个护士，看护员......” 　　纪易唯抖了下眉。 　　夏知走过来安慰道：“我居住的地方，周围好几对同性情侣呢，放心吧，啊，今后有谁敢打你，我第一个远距离揍死他。” 　　小英放慢动作，“因为这种原因被关进精神病院啊……这又不是病。我们以后都会保护你的，我们全是输出，以后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好。”同伴温柔的话抚平张安励惊恐不已的心，他松开交叉的双手，看了看方玄和纪易唯，最后看向前方，走了上去。 　　他们把尸体掩埋后，便走了回去。车子仍静静地立在原地，没有人动过，不过在车辆的侧方多出了几袋食品物质。 　　“什么啊，他们最后还是给了我们这么多吃的。” 　　“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换衣服。” 　　他们上了车。 　　方玄在上车前，放出最后一颗眼睛，巡视他们的情况。 　　众人已经挖出一个坑，周柏对其他人说想要跟人好好告别，希望他们能稍微回避一下。 　　“好，我们五分钟后过来一起送队长。”他们不放心地回头多次。 　　等众人走出视线范围，周柏决绝地跳入坑里，侧躺在男人的尸体边，一遍又一遍道歉，“对不起，我怀疑了你，我怎么能怀疑我们十年的感情。” 　　“你们全都死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我干脆下来陪你们吧。这个可怕的日子，好多人都疯癫了，我忽然觉得它不是我生活的世界。” 　　周柏缓缓拿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眼睛，打算一刀插入脑袋。 　　冰冷的雨水砸在眼皮上，传来一股刺痛，他正要往下刺入时，旁边游来一声和尸体般冰冷刺骨的声音。 　　“他的遗言是——” 　　“活着。” 　　周柏骤然中断自杀，一点点挪开刀，睁开了眼。 　　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又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穿着白色衬衫，态度漠然，双臂环胸地站在坟墓边，精致漂亮的五官极具吸引力。 　　周柏流下泪，沙哑问：“如果你所有重要的人都离你而去，你到时候会怎么办？是跟我一样选择死去，还是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方玄盯着他手指上的戒指，没有作答，直接消失了。 　　周柏紧靠着尸体，松开匕首，闭上了眼。 　　五分钟后，其他人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火急火燎道：“周柏！你不要跟着队长寻死啊！队长拿命换我们活着的机会。” 　　周柏张开眼没有说话，良久坐了起来，把尸体上的戒指取下，戴在自己的手上。 　　他爬了出来，蹲在地上，最后终于有了行动，他开始扬粘稠的土，有气无力的声音击穿过雨幕。 　　“那个很高很白，长得很漂亮，冷冰冰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有人想了想，“好像叫……我刚刚还听到了，似乎是论坛里很有名的玩家。” 　　“方玄？邓秋临？钟疏琪？唐信？” 　　“对，是方玄！” 　　“是获得SS道具的那位？” 　　周柏摩挲着戒指，声音低缓道：“那应该是，以后我会还给他的。” 　　其他人也一齐把土拨下。 　　“对，我们要好好往前走，走出末世，到时候我们还可以把乱糟糟的世界重建起来！” 　　有人又说：“世上还是有不少好人，虽然环境变了，有些人还是能坚守底线，来帮助我们。” 　　“可是我们以后会成为像他们一样的杀人魔么，还是依然像现在一样？” 　　“......不知道。” 　　“但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我们还是能帮一点是一点吧。我们都是这场末日游戏的受害者，受害者之间为何还要将利刃挥向无辜的人？” 　　他们点头赞同，同时望向笔直的公路。 　　方玄回到了原位，刚一上车，纪易唯就递给了他一条毛巾。 　　全身上下滴着水，身体很不适，方玄接了下来。 　　“方玄，你刚刚去哪里了？你是去看那个男人了吗？”小英问。 　　夏知踩下油门，“……我感觉那个人会寻短见。” 　　张安励小声道：“方玄就是面冷，他人很好的。” 　　段月薇愣愣地听着他们的话，然后微笑地亲了亲孩子。 　　“啊~啊~” 　　方玄默不作声地擦完雨水，抬头正巧看见纪易唯放下漫画书，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他转过了头。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他们在路边找到几栋水泥房，停了下来。今天雨太大，极容易遮挡视线，众人决定第二天再上路。 　　方玄洗完澡，看见几人围在一块逗着婴儿，然后默默地走上了楼梯。 　　他走到一半，纪易唯正站在楼梯尽头，肩上搭了条毛巾，也要去洗澡了。 　　方玄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走了上去，绕开了他。 　　“头发没擦干，感冒了怎么办？” 　　纪易唯的声音从后方而来。 　　方玄继续向前，又听见他问：“你之前的生气，是因为他们还活着，来骚扰你？” 　　方玄回过身。 　　纪易唯似乎看出他的内心活动，笑道：“你曾经跟我说过。” 　　说过？ 　　他之前一直被系统时时监视，一旦角色OOC便遭受电击，怎么可能会冒着粉身碎骨般的疼痛跟纪易唯说这些？ 　　他和纪易唯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么？ 　　可纪易唯貌似不知道他的名字。 　　纪易唯把肩上的毛巾扔给了他，“把头发擦干。” 　　毛巾精准地落到方玄的肩膀上，方玄扯下毛巾，进入房间，把头发弄干了。 　　夏天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勉强强“熄了火”。 　　雨刚停，小英他们就做好了饭，里面一大半是肉，他们让方玄多吃点把身体补起来。 　　吃完饭，方玄站在门口。今天的夕阳有点淡了，还是掩不住云的灰色，几辆车行驶在云层中，往前方而去。 　　天一黑，方玄又叫住了段月薇，他仍旧要看看怪物打破空间后，还会说出什么信息。 　　这次所有人各自分了一个房间，等待夜幕来临。天黑了几分钟，段月薇控制怪物，打破六人房间的玻璃。 　　怪物仍旧和昨日一样，只说出了“复生”的信息。 　　方玄捡起铁盒子，怔住了。 　　这是个S级空间道具，一万平方米。 　　……S级？ 　　昨日他捡的是SS级，掉落率这么高？ 　　“卧槽，方玄！”夏知的声音传遍整栋楼，“不得了，S级！” 　　他们赶紧关闭门，跑了出来，激动个不成样子。 　　几个人聚在一块。 　　“我手里是S级战士道具！”夏知说。 　　小英结结巴巴地说：“S级，法师。” 　　众人说出道具后，兴奋又迷茫地摸摸后脑勺。 　　“不是S级道具不到百分之一么？” 　　“啊啊啊，交换！”夏知先打算炫耀一番，“游戏里爆装备，我以前可没有这么好运，我的名字会记入游戏史册！哈哈哈！” 　　方玄把S级道具给了张安励。 　　怎么回事？S级道具爆出率几乎百分百？游戏bug？ 　　方玄点开屏幕，一一看见了播报。 　　【恭喜玩家夏知，获得S级道具。】 　　【恭喜玩家纪易唯，获得S级道具。】 　　一连排下来全是S级道具播报。 　　游戏论坛： 　　【什么情况，是播报出现bug了？时间间隔这么近，同一时间获取？】 　　【这不是方玄队伍里的吗？】 　　【真的假的？方玄呜呜，怎么获得S级道具？可怜可怜我们C级道具的玩家吧！】 　　“是bug。”方玄说。 　　夏知乐道：“这傻叉游戏，一看就是新手制作，最开始都犯了基础的设定毛病。” 　　估计游戏系统也没有想到，有玩家会让怪物主动打破空间，要知道一到晚上谁都想安全地活下来，铁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在时间紧张的游戏里，大部分玩家一心会沉浸在活着、跑图、收集道具和积分上，哪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 　　但它没想到的是，就在游戏初期，方玄这个心大胆大，喜欢求证的家伙就干了这事！这特么不是时间多，纯属闲的么？ 　　正巧在复生与不复生两种结果上，怪物的道具掉落率出现bug了…… 　　方玄想起接连的播报可能会引起游戏系统的警觉，这个bug最好趁它还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发在论坛公告天下。 　　越多玩家获得高级道具，杀死下一关的怪物也越容易。 　　于是方玄在论坛上发了贴。 　　悬：【怪物主动打破有人的封闭空间，能阻止它们的复生，并且掉落道具基本是S级，这应该是游戏BUG。】 　　所有玩家得到准确的获取密码，磨刀霍霍向“猪羊”。 　　【卧槽，快点，bug没修复前，给我使劲薅羊毛！】 　　【但怎么让怪物主动打破封闭空间？】 　　不一会，有关S级道具的播报就出来了。 　　一人立马回复：【有的人道具可以控制怪物的行动。如果没有这种，并且你处在怪物少的地方，那么可以试着做点小动作，你把窗户弄松一些。我经过试验，大部分怪物不会上当，但也有一两只弱智儿会没有察觉异样，看你运气了~】 　　这话一出，屏幕上接连响起了大几十道提示。 　　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已经有五百人获得S级道具，邓秋临也在其中。 　　玩家打了鸡血。 　　【冲啊！冲啊！胜利就在前方。】 　　不过也有人流泪。 　　【我周边全是怪物，别人把饭喂在嘴边，我都吃不了。】 　　不出所有人意料，三分钟后，游戏系统紧急贴出公告。 　　【9月8日 　　更新公告： 　　1.修复杀死怪物后道具的掉落率bug。 　　2.增加怪物防诈骗提示功能。】 　　三秒一过，虚拟屏幕强制更新。 　　众人屏幕一黑，更新完毕后，论坛极度活跃。 　　【......我也是想不到，还能给怪物做个防诈骗提示？是防我们可怜脆弱的玩家吗？哎哟，我还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们。】 　　【唉，就差一秒啊！】 　　【方玄大佬，666，我好想跟你一队，想进你队伍讨口饭吃。】 　　【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么温柔和蔼和亲的大佬？】 　　方玄简单地看了几个帖子，便关闭了屏幕。夏知几人脸上的笑容即便两个小时过去了，还傻乎乎地挂着。 　　“嘴巴咧到天上去了。”纪易唯抽着烟，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傻笑。 　　夏知嘿嘿一笑，“S道具啊。” 　　见他们的情绪没有平复下来，方玄也打消了问他们道具都注释了什么，等明天了解也不迟。 　　夜逐渐深了。 　　由于他们破坏了六间房，这一栋楼最后只剩下三间。 　　小英和段月薇自然一间，至于剩下的…… 　　夏知一如既往地想跟纪易唯待在一块，可又立马调转方向，一把搂住张安励的脖子，“安励同志，咱们一块睡吧。” 　　张安励显然松了口气，没有拒绝，他嘀咕着：“不是纪易唯就好了。” 　　“为什么？看我老板那体格，谁跟他在一起，安全感爆棚好吧！” 　　“不是……”张安励有口难言，最后道，“前几夜，他总逼着我谈方玄的事情。他喜欢方玄，我从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对啊，喜欢了四年。” 　　“啊？” 　　“但我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嘶，照这样算算，我老板大方玄五岁，也就是说方玄刚成年，他就想把人拐走了。” 　　“啊！” 　　方玄望着张安励和夏知远去，只好回到了房间。过了会，纪易唯推开门，走了进来。 　　方玄闻到了一股清香，没有一丝残留的烟味。他刷着论坛，又顺便刷了几下好友申请表。 　　经过论坛的风波后，两个人又给方玄发来了申请。 　　［方万卓］：就算我没有养你，但毕竟生了你，我始终是你的爸爸啊，你怎么连亲情都不顾？ 　　［陈虹］：你弟弟也有流一半的血，他是你的亲弟弟，你做哥哥的，难道真的见死不救么？我承认之前有点过分了，原谅妈妈吧。 　　方玄关闭了屏幕。 　　纪易唯侧躺在旁边，手撑着胳膊，临睡前还在看漫画。 　　他的注意力在书上，却淡淡地说：“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帮你杀了他们？” 　　方玄：？ 　　或许是感受到方玄有点诧异，他轻笑道：“玩笑而已。” 　　方玄闭着眼睛，打算睡觉。明明原来晚上一向警惕的他，竟然一闭眼没多久就安然入睡了。 　　纪易唯听见了有规律的呼吸声，随即收起漫画书，轻轻关了灯。在黑暗里，他侧躺着，静静地看了方玄一个小时。 　　最后，他或许是终于忍耐不住，抓住了方玄的手。 　　“晚安，小乖。” 第24章 　　清晨六点，持续一整晚的喧嚣声顿时无声无息。方玄准时苏醒，掀开薄毯走出了房间。 　　一楼昏昏暗暗的，他打开陈旧的铁门，瞬间金光浩荡地涌了进来，连地面每个小坑都被填满了光色。 　　方玄站在门口，举目千里，远处的红日已经爬了上来，几辆车沿着山上蜿蜒崎岖的线驶向远方。 　　“日出很美。”纪易唯走上前，与方玄站在同一水平上，他看了会天边迤逦的美景，才盯着方玄的侧脸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看日出，日落，云，鸟，花草树木。” 　　“但你总是孤单一人，不过这次我再见到你时，你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好友。”纪易唯右手扶着门框，食指轻轻打起拍子。 　　方玄终于侧头，看着他的眼睛。 　　纪易唯眼神满含笑意，他注视眼前这双漂亮又暗沉的眼睛，说：“你喜欢看这些，是渴望自由吧。”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红日上，声音些许困惑，“按道理来说，你已经逃离了小岛，理应当是自由了。” 　　“但你为什么好像还在急切地渴望，自由？” 　　一阵微风这时扑面而来，卷起方玄有点过长的头发，眼前的光亮被丝丝黑发所逐渐掩盖。 　　风息了，黑色又缓缓褪去。 　　“老板，方玄！”夏知一手搭在张安励的肩膀上，大声道，“早上好啊，你们睡得怎么样？我昨晚睡得可香可美了。” 　　“你闭嘴吧。”纪易唯嫌弃地走了过去。 　　方玄扭转视线，看见他们从黑蒙蒙的楼梯走了下来，来到了遍地阳光的一楼。而后他移开目光，再次看向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左手轻轻合拢。 　　身后很快传来婴儿的“啊啊”声，各种交谈声，他们烧水的烧水，泡奶粉的泡奶粉…… 　　“方玄，吃早饭了。”张安励说。 　　“嗯。”方玄调转身体，朝他们而去。 　　方玄安静地吃着面包，收到了徐鹤的来信，说队伍调整了路线。 　　他一边点开地图，估算到达第二区域所需的天数。 　　今天九月九号，第一层还剩下二十天左右，按照未来的路线和行进速度，还能多空出五六天。 　　第一层的时间相对充裕，怪物最弱，危险系数低，他们最好能获取大量的物资和积分，尤其要取得高科技的过冬产品。因为第六、七区域位于寒冷的北极，而且正处在极夜，温度达到零下五六十度，单靠普通的冬衣无法扛过去。 　　他们是得稍微调整一下前进路线，去一趟大城市获取相关物品。 　　方玄放大地图，在路线周围四处寻找城市，片刻锁定目标。 　　X市是末日前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是高科技产品的孵化地，它所拥有的高科技产品是很多普通城市所不能够比的。 　　确认好地点后，方玄把一个未解决的事项提了上来，问了他们道具的注释。 　　夏知用嘴撕着肉干，回答：“让烈风来得更猛烈些吧，这样风干的肉更加酥脆美味。” 　　“你在开玩笑？”纪易唯斜视了眼。 　　夏知一脸冤枉，“天地良心啊，你问小英。” 　　“对，我昨日摸出来的是这个。”小英直点头，又说出自己的注释。 　　纪易唯把自己的鸡蛋放到方玄的面前，一手撑起下巴，懒洋洋道：“我的没有涉及怪物等神魔背景。” 　　方玄静默地看着桌上的鸡蛋要滚下桌，只好接住了它。 　　他握着有温度的蛋，陷入沉思。 　　好像并不是所有的高级道具才会披露世界观……反而像是只被某些玩家有幸掌握。 　　这本书是以邓秋临的视角展开的，也就说明他百分百会获取到有关世界观的资料，进而比其他玩家拥有更为关键的信息。 　　方玄想起自己的第一个S道具，根据剧情他的道具会落入邓秋临的手中，如果一直还没进行到这一步，是不是意味着他在此期间会继续得到相关信息？ 　　不过最关键的世界观背景应该在邓秋临手里。方玄若想获得完整的资料，就不得不与 　　他产生联系…… 　　它是个两难的选择，一方是自己的性命，一方是游戏的背景设定。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方玄又点开职业属性。 　　个人信息： 　　【刺客： 　　生命值：100 　　敏捷值：+33 　　攻击值：+31 　　暴击值：+31 　　暴击率：30%】 　　A级道具属性加成很少，并且有偏重，像这个隐形的道具着重于敏捷值，而不是像S级道具每一项都有加成。 　　所以每个职业会根据不同的属性值，衍生出另一分支。 　　比如方玄现在偏向敏捷，杀人于无形的刺客。 　　而纪易唯可能更偏爆发一点。 　　A级道具最大值＋3，他获得多少A级道具？ 　　方玄吃下手中的鸡蛋。 　　纪易唯挺直背部，忽然笑了。 　　“我们吃完了，上路吧。”他们坐上了车。方玄在开车前跟他们提了几句收集物资的事情，随后车子向X市出发。 　　这一路走走停停，期间遇见不少短暂同路的人，有的人轻装上路，有的人重装上阵，车里堆放满满的物资。 　　越野车开了两天，穿过层层山峦，停在X市旁的悬崖边。 　　方玄下了车，这座城市现在依旧很“繁华”，高楼大厦高耸入云，底下肩摩袂接的丧尸挤满大大小小的角落，爆炸声时不时点缀其中。 　　“其他队伍的也来了。”小英道，“这座城市的科技物资，处在周边的人肯定会过来搜集。” 　　“丧尸好多。售卖昂贵高科技产品的超市或者售卖店更多在中心区域，我怕我们过去蓝量、体力值不够用。” 　　方玄掏出利箭杀死后方奔来的几具丧尸。 　　“丧尸血遮盖气息。”方玄率先走到尸体旁。 　　“这是个好方法。”他们走过去，一边呕吐一边剖着丧尸，“呕，夏天高温尸体发酵，呕……” 　　方玄屏住呼吸把血肉抹到衣服上，他告知众人别抹皮肤，以防意外受伤，病毒侵入伤口。 　　“你不需要。”当段月薇伸手时，方玄拒绝了她，“待在这。” 　　段月薇抱紧孩子，感谢说：“好。” 　　把气味遮盖了一大半后，他们沿着笔直的公路走下了悬崖，中途捡了一辆车，便开车轧着丧尸群向前驶去。 　　方玄放出眼睛，巡视四周，这次的怪物之眼多了个破隐的效果，能打破伪装技能。 　　因为有丧尸血的缘故，一大半的丧尸不会主动攻击，只有少部分嗅觉灵敏，他们只需将这批丧尸弄死即可。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小时，在方玄的指引下，车子总算来到了一家大型的超市。 　　超市第一层楼的丧尸全都倒地，通往二层楼的楼梯堆放了很多杂物，应该是防丧尸的。 　　方玄指引最后一颗眼睛往上探去，总共发现了五十人的模糊身影。他看一些人互不理睬的情况，猜测应该是两个队伍。 　　怪物之眼靠近了些，这群人的模样能大概看清。 　　方玄呼吸一滞。 　　其中一个团队居然是邓秋临，他们也来到了这座城市，也正好在这家超市搜集物资。 　　怎么会这么巧合？ 　　方玄立刻察觉到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剧情点，或者是在被剧情修正的途中。 　　尽管他试着去改变剧情，拒绝与邓秋临接触的所有可能性，可最终他们还是会在千万条路中相遇。 　　剧情……实在太强大，冥冥之中又把出错的路拨回原位。 　　他该如何做，是选择继续避开邓秋临，还是直接面对剧情？ 　　“我们赶紧进去吧，门外聚集的丧尸越来越多了。”夏知催促道。 　　方玄走了进去，那就直面剧情吧。两个主角的金手指应该都很强大，邓秋临还不至于这么快杀死他。 　　他们爬过遮挡路线的障碍物，来到了二楼。二楼的人见有新人来，纷纷暂停了动作，其中一个男人远远喊了一句：“兄弟，我们都是搜集物资的，还是和平相处，别在这里搞事，否则谁也别想安全出这座城市。” 　　夏知回：“我们也是。” 　　二层楼是食品区。易坏的水果蔬菜已经腐臭，蚊子苍蝇满天飞，他们一路挑挑拣拣，把好的收入空间中。 　　常温牛奶，面包，矿泉水，饮料…… 　　三楼是衣服区，这里都是夏衣，秋衣冬衣恐怕还在仓库里压着。在搜集了一大半夏衣后，他们走入仓库，里面早已有几人在了。 　　他们谁都没讲话，只是一开头打量对方几眼，各自挑选自己所需的衣服。 　　方玄把一堆羽绒服给了张安励。 　　“喂，喂，你看那边。”一个女生悄咪咪地拉了旁人。 　　“哪边？”另一个女生道。 　　“那。”她指了指，“看见没，末日前他是不是明星啊？你不是追星么？” 　　“不是，至少不是我国的，否则这么好看我肯定记得。” 　　纪易唯长吸一口烟，吐出烟雾，跟着队伍的尾巴离开了这里。 　　第四层楼高科技电器区。 　　一大半的人落在此处，研究使用方法。 　　“哎要我说啊，我在小县城长大，都还没摸过这种设备。”一个男人看完标签，咂舌道，“我的娘啊，还没手掌大的机器，售价四万，太吓人了，难怪我那边没有，这么贵没多少人买。” 　　“很多这种东西只在一线城市诞生，这些应该是今年的新品。如果想要普及到其它城市，还得要一段时间。” 　　方玄来到电热器的货架前，研究了说明书，普通的电热器需要插电，耗电量大，但这些新款采用高科技技术，耗电量小，并且能将阳光转为电能储存其中，存储量也大。 　　末日初期的城市还能勉强运转，大部分有水有电，但不知道几个月后，尤其是风雪肆虐的冬天里，无人监管的它是否会彻底成为一座漆黑的废墟。 　　谁也不敢把冬天的温暖寄放到死去的城市上。 　　“张安励，收一半，留一半。”方玄指了指这一片区域。 　　“为什么不都收了？”张安励眨眨眼，“我的空间很大，方玄。” 　　纪易唯抬起下巴，接过了话，“他的意思是，得给其他人留下一些物资，让他们有希望撑过冬天。” 　　“是吧，方队长？”纪易唯笑问。 　　方玄沉默不语。 　　“老板，你读心大师啊！”夏知俯身过来，“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纪易唯看着他的嬉皮笑脸，吐出话来，“我看你想挨顿打。” 　　小英笑的肚子痛。 　　于是，张安励在众目睽睽装物资，连有些体积大，其它团队只能艰难割舍的电器也毫不犹豫收下了。 　　其他玩家聚在一团，讨论说，“这个人的空间多大啊？我们辅助的空间才十立方米，根本不敢乱装。照这样子看来，他起码A级空间道具吧？” 　　“而且他们才五个人，就算身上涂了丧尸血，五个人能闯到中心来么？我们二十几人轮番合作，才从丧尸群里杀出一条血路。” 　　“什么情况？”有人来到他们的身后，问。 　　他们一伙人转过身，看到了跟随自己一起进来的团队，伸出大拇指冲向一边，“新来的五人团队，实力不可小觑，空间似乎很大。” 　　邓秋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他的脸部被暗红色血迹覆盖，兴许是时间过长血已凝结，上面裂开无数道细小的裂缝，密密麻麻的血块贴着皮肤，其中暗沉的双眼就栖息在毫不起眼的缝隙中。 　　仅是看向方玄那短短的一秒，幽冥的眼睛像是发出诡异的亮光，他慢慢微笑起来，脸上的血块开始一块块掉落，露出底下白色的皮肤。 　　“方玄。”他笑着走了过去。 　　方玄手指一顿，想到剧情还是来了。他缓缓转过身，看见邓秋临笑容满面地盯着自己。 　　“我们又遇见了。”他说。 　　纪易唯把嘴里的烟扯了出来，扔到地上踩灭了烟火，脸色严峻。 　　方玄转身，避过了邓秋临饥渴般的眼神。 　　邓秋临维持着不变的微笑弧度，他的目光将方玄的团队都过了一遍，最后停在纪易唯身上。 　　纪易唯嘴角拉开弧度，“你好啊，你不洗把脸么？身上的血太多，血粘久了，小心洗不干净。” 　　邓秋临眯眼道：“做完事情就会洗掉。我们这么有缘分，加个好友吧？当初你拒绝了我的好友。” 　　方玄侧视，看见纪易唯抖肩，不在乎道：“当然可以。” 　　这两人什么情况？ 　　怎么有股针锋相对的味道。 第25章 　　“方玄？！”其他人听见邓秋临所叫的名字，瞠目结舌地说，“我的乖乖，没想到我们居然遇见了他。” 　　“他和论坛里呈现出的样子截然相反，现实里好高冷，拒人千里之外。” 　　但一个男人还是跃跃欲试，“要不要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加入他们？”他步履如飞地来到方玄的面前，充满诚意和希冀地问，“是方玄大佬，我们能加入你们吗？我们保证听话，随叫随到。” 　　方玄无情回绝，“不需要。” 　　男人心里的火苗立马熄了。 　　方玄淡漠道：“以后谈。” 　　现在第一层还比较简单，人多心思各异，等到达高层区域之时，难度加大，可能需要各个团队协作，一起对付高阶怪物和共同度过冬天恶劣的环境，那时起码人心能勉强维系在一根绳上。 　　“行，行，那可以加你一个好友吗？”男人眼中的火再次被点燃。 　　“嗯。”方玄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男人欣喜若狂地跑了回去，“我们生存的几率大大提高了！” 　　其他人兴奋不已，探头探脑地张望方玄一行人，磨磨蹭蹭了半天，终究掐灭再进一步的小心思，收拾东西先行离开。 　　“邓哥好巧啊，又见到你们。”小英跟他们打了招呼。 　　邓秋临加完纪易唯的好友，来到五人跟前，再次询问，“要一起同行么？我们能在此遇见，证明我们有缘，大家曾经共患难同生死，一起解决了这么多事情。” 　　“现在很多人发了疯似的抢夺其他人的积分和道具，我们之前三十人出发，现在只剩下二十六人。” 　　那位辅助女生谭秋心也忍不住开口，手指拽着衣角，说：“方玄哥，一起走吧，大家都好照应。” 　　方玄背部倚靠冰凉的货架，小英几人目不转睛地等待他的回答，纪易唯则摸着烟。 　　“嗯。”方玄将重心挪到脚底，昂然挺立，声音清冽，“互不干扰团队。” 　　既然剧情躲不过，他就利用短暂同行的期间，得到邓秋临道具的世界观。 　　“啊？一起啊，这么多人。”张安励嘀咕了一句。 　　小英放低声音说：“方玄肯定有他的道理。” 　　邓秋临听到意想不到的回答，含笑道：“行，我们先各自收集物资，等会在这楼集合。” 　　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望着邓秋临的背影，慢悠悠地说：“坟墓之地长出的花旺盛，若特意遮住其生长环境，相信不少人会惊叹于它的美丽。可这种美，是靠着吸食腐烂的血肉才能盛大地绽放于阳光下。” 　　“世上很多这种花。” 　　方玄看见阳光铺洒了进来，“嗯。” 　　他们把物资囤得差不多，便一起离开了这座超市。车辆压过尸体，来到边缘处，两队人马选了一栋居民房，洗干净身上的污秽，一切解决后才出了城。 　　等他们回到悬崖处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越野车停在原地，附近有十几具丧尸的尸体，段月薇抱着孩子下了车。 　　“你们回来了，怎么后面这么多车......”段月薇脚步停顿。 　　“月薇姐，我们回来了。”小英走过去握了握婴儿的小手。 　　邓秋临等人下了车，面对这个熟悉的身影，皮笑肉不笑地说：“她不是当初袭击我们的人么？” 　　“对啊，她怎么会加入方玄的队伍？” 　　“当初想要杀死我们，我们放过她，现在怎么还把杀人者拉到受害者的队伍里来？”其他人语气带冲，明显不乐意见到曾经要害他们的女人。 　　段月薇见到一张张熟悉又阴沉的面孔，脸色一下子掉了个色，但还是竭力地控制害怕的情绪，“对不起，当初我真没想过害过你们，只是迫不得已的。” 　　他们嗤了声，“谁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仅凭一张嘴谁相信啊。” 　　邓秋临处在队伍的前方，没有开腔。 　　方玄尖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而纪易唯右手揉了揉左肩。 　　其他人喉咙卡住，瞬间闭嘴了。 　　夏知和小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邓秋临这时出面缓和氛围，“你们行了，混乱的日子里她带个孩子也不容易，估计铤而走险加入那个团队。我们宽容一点，管好团队自己的事情。” 　　“邓哥说的是。”他们直直点头。 　　小英拍了几下段月薇的手臂，安慰了一段时间。 　　方玄知晓邓秋临扮演白脸的角色，好几天不见，这方面他更加得心应手。 　　“走吧，时间不早了，先在城市边边停留一晚。”他们找到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彼此解决晚饭后，晚上七点众人商议一起打怪物。这座城市前来获取物资的玩家不少，怪物也会跟随玩家的数量而作增减，不至于像郊外那么稀少。 　　“B级道具，终于不是C级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A级啊，S级我就没奢望过。” 　　方玄有条不紊地杀死怪物，没有获得有价值的道具，直到众人忙活到十一点，决定休息养神。 　　他们关闭宾馆的大门，正要往回走时，夏知这时问：“你们道具的注释有涉及到怪物和神么？或者神魔相关的其它背景？” 　　“什么意思？”他们摸不着头脑。 　　夏知仔细地解释了一遍。 　　“什么？生存游戏还有背景啊！我以为直接干和跑图就完事了！” 　　“它能影响到我们什么？” 　　夏知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我们得提前提防，否则被打个措手不及，大家全完蛋。” 　　方玄和纪易唯站在最后方，冷眼静看。 　　纪易唯啧了声，“合适时间合适场合，他们两个上就行了。” 　　小英探出头，“邓哥，你的有说什么？” 　　邓秋临呢喃，“原来是这个意思。” 　　“有吗？” 　　邓秋临晃了眼小英，看似不经意间往方玄的方向瞥去，见到方玄也在看他，微笑说：“有的，三个。” 　　“你们有么？”看来是需要交换情报。 　　三个？ 　　方玄冷冰冰地说了两个信息，特意将怪物之眼的监视功能隐瞒了下来。 　　邓秋临点头，不急不缓地交换注释。 　　方玄沉吟不语。 　　神抢走了怪物美丽的容颜，圆月之时怪物期待主的降临...... 　　“传言说，神为怪物编织了一个美梦，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神不会说一句真话。”邓秋临念完文字。 　　方玄知道第一个对应的是邓秋临的伪装复活的S级道具，第二个可能是那两把弯刀，弯刀合成圆月。 　　第三个是什么技能？美梦，真话？ 　　他琢磨片刻，没有理出个头绪。 　　“这些都是什么啊？搞不懂，会不会想太多了？”有人问。 　　夏知见方玄交待的任务完成，敷衍说：“可能吧，睡觉了，好困。” 　　于是他们逐渐散去。 　　方玄在熙熙攘攘人群的后方，纪易唯跟在他身后。 　　纪易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方玄侧头看了他。 　　邓秋临和何平落在最后，与他们有些距离。当邓秋临见此这一幕，抿了抿唇，伸出右手触碰带有血迹的灰白墙壁，微长的指甲随着他的走动在平整的血色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认识吗？”倒是何平新奇地说，“方玄好像变了点，起码能理人了。不过他们似乎才相识几天吧......” 　　他又添了一句，“可能我们患难与共后，情感能快速增长。” 　　“这样么......”邓秋临收回指甲，发现里面积满了白色红色的粉灰，随即淡淡地说，“可能是。” 　　他们经过方玄紧闭的门口，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道脚步声飘远，方玄一边洗澡，一边释放眼睛，监视了会邓秋临。 　　进屋后，邓秋临一直立足于玻璃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快一点，他踏入浴室门口。 　　方玄收回眼睛。现在S级道具不再像之前那么稀有，邓秋临手里已经有了两个，他应该还不会着急且轻易动手杀人。 　　邓秋临洗完澡吹完头发后，坐在沙发上又似乎在沉思默想。过了五分钟，他挺直上半身，眼神像是聚集了一团乌云。 　　“……认识？” 　　“那个女人给的资料里，方玄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在他身边四年，占了他成年的所有时间，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个人来？” 　　邓秋临脸色沉重地站起身，唤出两把散发蓝色光芒的弯刀，而后身体转了一圈，像是在扫描四周。 　　下一刻他瞬移到一间黝黯的房内，床上之人呼吸平稳，猛然之间似乎暂停了呼吸，像是要迅速苏醒。 　　邓秋临抢先出了手，一股白光从手心散开。 　　【物品：虚幻之境（传言说神为怪物编织了一个美梦，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神不会说一句真话。） 　　职业：刺客 　　品质：S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当你使用技能后，会使目标困入梦境中。你可操控他的言语，目标只能回答真话，不可说谎，控制时间5分钟。CD24小时。 　　备注：不可对同一人使用超出三次，否则无效。】 　　床上的人又恢复了平缓的样子。 　　邓秋临坐了下来，盯着墙上的时钟，弯着背，下巴抵在双手上，快速问：“你是不是很久之前与方玄接触过，什么时候接触的？” 　　纪易唯的声音犹如机械般不带有任何情感，“嗯，方玄十八岁时。” 　　十八岁，是进入精神病院前的那段时期。 　　“当初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方玄可没有朋友......”邓秋临凝思，缓缓道。 　　他又问：“你喜欢他？” 　　“嗯。” 　　邓秋临捏了捏手指，看着墙上时钟一针一秒的走动，吐息道：“五分钟时间太短了，还剩下两分钟......” 　　他最后问出一个问题，“你们相处过程中，什么事情让你最难忘？难忘到......你现在像个跟屁虫。” 　　纪易唯冷冷说：“方玄，对我笑了。” 　　邓秋临赫然起身，脸色阴沉不定，“怎么可能。” 　　前方没有情感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他对我笑了，笑起来很好看.......” 　　邓秋临呼吸加重，“具体情况。” 　　纪易唯开了口。 　　夕阳西下，湖面金光粼粼。 　　“我不会笑。”方玄坐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扯过身旁两根摇曳的狗尾巴草，他细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它的形状，很快它们被卷成两个圆环。 　　纪易唯面色严肃，只是说：“将力道放置嘴角，稍微用力，将弧度渐渐往上提升。就像是这样。”他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有耐心地演示好几遍。 　　方玄侧过头，一言不发地观望了许久，后来他开始尝试，堪堪地咧开一个僵硬无比的浅笑。 　　实际上这压根不是笑，就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人硬生生拉出弧度，本身没有丝毫的笑意。 　　可那天，或许是夕阳点缀了这道冰冷的笑，他夸赞道：“很好看。” 　　方玄声音冷淡地嗯了声，扔掉手中的狗尾巴草站了起来，眺望前方的粉霞。 　　纪易唯捡起草地上的圆环，掐断毛茸茸的籽。 　　“这像什么？”两个圆环躺在他的手心里，被夕阳照得灿烂。 　　方玄低头，默默地看着它。 　　纪易唯说：“像戒指。” 第26章 　　“滴答。” 　　墙上的秒针绕了五圈，再次回到起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黑暗逐渐被阳光斥逐。 　　方玄抓起黑色单肩斜挎包，确认一遍利箭的数量，便来到一楼。玻璃门外堆积了成千上百的丧尸，它们张牙舞爪地对人类做出嘶吼的模样。 　　“早啊，方队长。”纪易唯大步流星地坐到方玄的身边，翘起二郎腿，又打了个呵欠。 　　“我昨晚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应该是睡得不错，怎么今早一起来感觉没精神。”他转了几圈脖子，尔后笑吟吟地凝视方玄的眼睛。 　　方玄盯着地面亮晶晶的阳光。 　　纪易唯继续说：“我梦见你对我笑了。” 　　“不过它也是一个事实。” 　　方玄终于有了反应，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检索纪易唯的一言一行。 　　然而对方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笑？他从未笑过...... 　　哭，不，流泪倒是有一次。 　　方玄不再理他。 　　两人缄默地不再出声，各自望向玻璃外的世界。片刻以后，楼上的人相继而至。 　　邓秋临和何平走了过来，跟方玄打了声招呼。他拉开笑容，对纪易唯缓缓说：“早。” 　　纪易唯加重语气，“邓队长，昨晚睡得好么？” 　　“嗯。”邓秋临顿了一下，又笑盈盈地回答，“还行。” 　　然后他们坐到另一个沙发，等待全部人集合完毕。 　　半个小时后，众人集齐，询问接下来要怎么走？ 　　邓秋临问：“方玄，你的想法呢？” 　　见方玄没有搭腔，他又说：“那我们跟着方玄走吧，之前方玄解决问题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大家没问题吧？” 　　其他人沉默了一秒，有的人说没问题，有的人有不同意见。 　　“邓哥，你也很厉害，那些人想要杀死我们，你一下子就解决了，帮助队伍脱险。” 　　“对对。”一人附和道。 　　张安励眼神颤动，声音压得很低，“我，我感觉不舒服，我们和他们……” 　　小英唉了声，抓住张安励乱动的人手。 　　他们议论纷纷，夸赞邓秋临应该才是主掌大局的人。 　　“啊啊！”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段月薇赶紧遮住她的眼睛，细心哄着，“不哭不哭，妈妈帮你遮住了可怕的丧尸，你看，它们都消失了。” 　　“啧，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个婴儿加入队伍里，她这时候控制不住哭闹，队伍极容易因为她的举动，让所有人陷入困境。压根不方便啊。” 　　“而且又很烦，本来末日里大家内心都不安和惶恐，这时候孩子哭一下闹一下，心里更烦躁了。” 　　七七八八的抱怨声包裹住了众人。 　　段月薇急切道：“对不起，她就是被丧尸吓哭了，我马上哄好她。对不起，几分钟就好了。” 　　“不哭不哭了，妈妈在这儿。”段月薇轻柔地安抚她，过了一分钟，婴儿慢慢停止了哭泣。 　　闲言碎语一刻不停，方玄站起身，既然邓秋临的三个道具已经被套出来，他是该找个借口与他们分开。如果之后他被剧情纠正，再次与邓秋临碰见，那到时候的处理方法再细谈。 　　方玄言简意赅道：“分开行动。” 　　邓秋临头稍稍一侧，视线斜视后方的众人，眼里掠出一抹冷意，随后笑着解释，“大家融合需要点时间。” 　　纪易唯打了个呵欠，“融合？你管不好自己的人，是你们融合我们，还是我们融合你们，邓队长？” 　　邓秋临被质问，笑容僵硬，“是我管理不周，再试试？” 　　方玄这时也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万一以后邓秋临又获得相关注释，他还得继续套话。 　　“嗯。”方玄应了声，不过后面还是得找个借口分开。 　　这件事情揭过，他们一齐上了路。四辆车子排成一条直线，离开这座城市，驶向郊外。 　　夏知在最前方开路，车里一时寂静。 　　“我们能和他们像我们这样相处吗？”小英忽然问。 　　夏知转了一圈方向盘，“不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主心骨，我们也有。” 　　小英回头看了看忧心忡忡的段月薇，又望向前方的玻璃。前面的路曲折回旋，没有一个尽头，一具丧尸在路途上随意漫步，夏知加快速度，撞开了它。 　　小英沉默了一些时间，又开口了，“最初我们在小岛上与世界隔离，闭塞的我以为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继续向前走。可自从又回到宽阔的世界，我忽然才发现这里是更大的牢笼，人心太复杂了。” 　　“我刚开始解剖那个护理员大姐的尸体，心里还感觉恶心，骂自己为了活着不顾别人死去的尸体。然而现在经历了几天，我好像在慢慢变得如行尸走肉一样，麻木，情感在被抹平。” 　　“我看见太多人死去，但心里又在庆幸。他们死了就死了，只要不是死的自己人就好。” 　　“方玄......我现在这个心理正常吗？” 　　张安励佝偻着背。 　　车内只有婴儿的咕咕声，谁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就在众人以为方玄不会理这种问题时，他声音不带感情地说： 　　“活着，要成长、改变，要付出代价。” 　　小英眨眨眼。 　　纪易唯合上漫画书，“哭闹与悲伤是解决不了问题。” 　　“你可以多看看论坛里那些活跃的玩家，不管他们内心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但至少表面上展现出他们心理素质的强大。” 　　“既然环境已无法改变，那你不如挺起胸膛去面对一切。在末日里嘻嘻哈哈，可比哭、自暴自弃好太多，不是吗？” 　　张安励抬起上半身。 　　夏知沙哑道：“哎哟，老板，你肚子里的墨水不少啊。” 　　“专心开你的车，把你的猪头转过去。” 　　夏知撇撇嘴，“哼。” 　　“小英，你知道吗，我玩游戏时很快乐，虽然有时候也会因猪队友破口大骂，但总体上玩家是开心的。你如果感到迷茫，那我们干脆把它当做一场游戏吧。我们都是玩家，死亡只是暂时退出游戏世界。这算麻痹自己吗？可能是吧。” 　　“这样你心里会好受很多，反正我是这样想的，哈哈。” 　　小英迟迟回不了神，十分钟后，她迟疑地点头，“好。” 　　方玄转过头。 　　车子经过岔口，选择了其中一条路行驶。他看见这条路上有不少车停在道路旁，几具丧尸倒在路边，血迹还没有干涸。 　　他们开了半个小时，翻过这一座山，在下山时，前方的路被几辆反倒的车堵住了。 　　玻璃渣子和物资洒满遍地，哭泣声哀嚎遍地。 　　“怎么回事？出车祸了吗？”夏知和小英下了车。 　　方玄推开车门跟了上去。 　　邓秋临等人见他们下了车，也猜测到前方出了事情。众人打起警铃，慢慢往前走去。 　　二十几人瘫软在地面，身上受不同程度的伤。 　　一个男人脸上全是血，大喊道：“医药物资呢！” 　　“大哥，有辆车翻到山下去了，正好那辆车里装的是医药物资。” 　　“该死的。”男人急不可耐，“现在下午，再过不了几个小时天就黑了，我们根本走不下去山，到时候晚上怪物来了，我们受伤成这样怎么办？！” 　　“妈！！”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跪在地上，摇着半头白发的女人嚎啕大哭，“你醒醒，不要睡啊，求求你了，醒来，不要丢下我......” 　　“妈......”十二岁的男孩左手骨折，脸上脏兮兮的，一步步挪到中年女人的身边，喃喃说，“外婆，你不要死，你睁开眼看看我吧......” 　　女人抬起头，眼里充斥怒火，扇了男孩一巴掌，骂道：“都是怪你，要不是你在车子耍脾气哭闹，干扰我开车，我们会出车祸么！” 　　“你以为现在这个日子，谁还会惯着你，都跟你说要乖点，听点话，要不是我和你外婆的道具好一些，你早死在末日初期了！” 　　男孩被扇坐到在地上，右手捂住火辣辣的脸，流泪说：“妈，我以后会听话的，外婆，外婆......” 　　“滚！”女人吞声饮泣，“怎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妈妈，你怎么不去死啊......” 　　大块玻璃插在母亲的腹部，女人手足无措，“这个玻璃要怎么取出来。” 　　女人绝望地喊了声：“妈。” 　　小男孩啜泣道：“......妈，我以后会听话的，你不要生气了，我会乖的。” 　　方玄目不斜视，注意力在这两个人身上。 　　“你们这是？”夏知问。 　　为首的男人兀地振作，急忙地跑了过来，又硬逼着自己在几米处停下，他举起双手超过脑袋，暗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们能帮帮我们吗？我们昨夜忙了一宿收集积分和道具，没有休息好。最后一辆的车子爆胎，出在下山道路速度控制不了，直接撞上前面，结果就出现了车祸。现在还有一辆车的人滚到了山坡下，我们几个得去下面找他们。” 　　“你们有医药物资吗？” 　　“张安励。”方玄叫了声。 　　“好。”张安励走上前，给了他们包扎伤口所要用的物资。 　　小英连忙回身，大声喊道：“何医生，我们该拿什么药啊？” 　　何平抚了下眼镜，急匆匆地说：“小英，给我打下手。”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血，笑着笑着就哭了，“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心人。我们先去下面找他们了。” 　　夏知问：“你不先治疗一下，脸上的伤口有点深。” 　　“不了。”他转身，叫上几个受轻伤的男人下了坡。 　　方玄来到女人的身边，一声不吭地观察何平处理伤口的步骤。 　　何平检查了女人的情况，“头部可能有点脑震荡，腹部的玻璃插得不深，没有伤及内脏。” 　　女人喜极而泣，“太好了......” 　　方玄心里记着何平的每一个动作。 　　女人腹部里的玻璃被拔出，伤口被缝合。男孩骨折的手得到复位，何平简单地用两块木板固定，其他人的伤口也相继得到处理。 　　在末世里，团队里有位医生比较好，方玄想。 　　“谢谢你们，太感谢了。”二十几人对何平分外感激。 　　“我是医生，这是我——”何平猛然停住，又只应了句，“嗯。” 　　这些人的伤口处理完没多久，几个人就抬着五个人气喘吁吁地走了上来。 　　“他们身上都是血，两个人大腿粉碎性骨折。有一个人腹部撕裂，内脏七七八八流了出来，我们提前让他死亡了。” 　　带头的男人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却向手底下的人诉说大概的情况。 　　何平走了过去，方玄跟在身后。 　　方玄忽然注意到何平的身体有点紧绷，手顿时停住。 　　是熟人？ 　　方玄走到旁边，视线落到满目血迹的五人身上。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还没有昏过去，他揉了揉额头，坐了起来，迷茫地环顾四周。 　　一刹那，他缓缓放下了手，嘴唇颤栗道： 　　“你是来救爸爸了吗？” 　　“方玄……” 第27章 　　方玄凛若冰霜地看着方万卓。 　　方万卓看上去狼狈不堪，细碎的玻璃这时犹如高堂大厦林立于坑坑洼洼的皮肤上，无数条红色细流蜿蜒而下。他的眼神惶恐而惊悚，却在看到方玄后立刻退得一干二净。 　　“我就说吧，你始终是我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会看着爸爸受人欺负......”他表现出一副欣慰的样子，原本耸起的背部又挺得笔直。 　　所有人心中极大的震骇！ 　　“方玄，就是他们接连三番打我们，我腹部胸口到处都是淤青，你可要帮我教训他们！”方万卓气急败坏道。 　　周天石身体愣直，尔后手不知觉地摸了下脸上的伤口，他吃痛了声，赶紧用衣服擦拭手上的血。 　　旁人倒吸一口凉气，害怕地对周天石说：“大哥。我还以为他们是胡言乱语，没想到真的可能是论坛里的方玄。这可怎么办，我们把他家人打了。” 　　“他们还救了我们一命......” 　　周天石反应过来，听到恶人先告状，生气地哼了声，“我们没有做错，怕什么，他们该打！” 　　于是，他紧接着对方玄等人先表示感谢，然后再说出为什么打他们的缘由。 　　方万卓三人嘴上仗着自己有个叫方玄的儿子，对他们这瞧不起那瞧不上的，态度嚣张跋扈。不仅如此，他们不但没有为团队做事，反而惹下不小麻烦，差点害死众人。 　　“要不是我们大哥心善，觉得毕竟是三条人命，不能随意把他们踢出团队，否则早就死了。”旁人忍不住诉苦。 　　方玄目光寒烈地谛视方万卓的面孔，看得对方莫名冷汗直流。 　　“你们错了。”方玄移开目光，对周天石淡淡说。 　　方万卓擦擦汗，面露喜色。 　　“我们没错！”周天石想起方玄的SS级道具，心里有点胆怯，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浑厚的声音坚定道。 　　方玄的视线与他的眼神交汇，声音清冷，说出了让在场瞠目结舌的话。 　　“团队不需要废物。” 　　周天石瞪大双眼，他感觉到方玄的眼眸毫无生气。 　　这是具尸体吧？苍白的皮肤，冰冷的表情，但他的脸又好像是精心雕刻一般，好看到让人觉得是种幻象。 　　“末日里，一步走错，下场便是死。” 　　“你是队长。”方玄说。 　　周天石脑子空白。 　　他当了十二年的兵，退役后也秉持着为人民服务的信念，即便末日来了，先存的热心肠和善良一直刻入骨子中，所以即使这三个人看不起他们，他也带着一起前进。 　　还没有人这么直白且确定地跟他说，他这个队长当得不合格。 　　周天石喃喃说：“我们都是人类，都是同一国家的人……” 　　“就算他是你的父亲，你也这样认为吗？” 　　方玄冷声回答：“我从不被区区的血缘关系所束缚。” 　　纪易唯笑着添了一句，“这种日子里，有些人该舍弃就得舍弃，不要没脑子，思想还停留在过去，该与时俱进了。” 　　“方玄！”方万卓慌了，心焦火燎地喊，“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的亲生爸爸啊！你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他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双腿没有知觉。 　　他面如土灰，用手敲了敲两根腿，真的没有一丝感觉，“我的腿！我的腿！”他崩溃地叫喊。 　　何平让他安静点，随后做了简单的检查，“大腿严重粉碎性骨折，并且可能伤及神经。你这双腿可以说废了。” 　　“医疗器材不足，我无法帮你医治。” 　　“不可能……”方万卓听此噩耗，一口气吸不上来，昏厥了过去。 　　方玄来到何平的旁边，看他检查陈虹和方其的伤势。陈虹轻微受伤昏迷，方其的脑袋流血，可能里面有淤血，会出现后遗症。 　　“全都检查好了。”何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把手上的血迹弄干，金丝眼镜反射出一丝光，他声音低沉地说，“其他人若没有后续感染，基本就没什么大事。” 　　方玄听见他的声音不平稳，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方玄，他们，他们肯定对你不好。”张安励气呼呼地说，“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小英和夏知挠了几下头发，也不好参与到别人的家事中。 　　方玄往回看了几眼，邓秋临和何平正在交谈。 　　夏知这时说：“正好来的路上有几辆车，我们把车子开过来，再过不久要天黑了，得快点找个歇脚的地方。” 　　周天石团队的人连忙感谢。 　　夏知跟邓秋临团队的人说了后，便一块开车回去了。他们格外开了六辆车过来，“快点吧。” 　　“谢谢你们。”周天石再次道谢，最后还是把昏倒的三人抬上了车。 　　下午四点，一行人正式出发，沿着盘道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总算在夜幕前出了山。 　　附近只有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栖息在山脚处。 　　三层楼一共有九间卧室，他们一共六十二人，各自团队粗略地分一分，也算是马马虎虎把这晚过了。 　　“没想到方玄这么冷血啊？连爸妈都不要？”周天石团队的人惊魂未定，还停在刚才大义灭亲的情景上。 　　“我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三个人就是个烂人。而且我看着方玄长得一点不像这两人，那个陈虹应该不是亲妈吧？估计是后妈。” 　　“俗话说有了后妈，等于有了个后爹。”其中一个中年妇女插了进来，边嗑着瓜子边说，“绝对是对孩子不好，想当初我们那个村啊就有——” 　　“大姐大姐，嗑你的瓜子，别遥想当年村里的八卦了。”其他人赶紧叫停，又问周天石，“大哥，怎么办？方万卓这种情况铁定活不了，我们总不可能带着他一起吧。不带方万卓的话，那个陈虹两人呢？陈虹那个蛮不讲理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方玄那边也不会要。” 　　周天石弯着腰坐在小板凳上，感到迷离恍惚，“我，得想想。他们现在还昏迷着，明早具体看看。” 　　一颗血红的眼睛从周天石的头上飞过，从一楼又来到邓秋临所在的三楼区域。 　　邓秋临和何平矗立在走廊的窗户前。 　　“倘若陈虹醒来了，我们以后该如何跟方玄他们相处下去？”何平摘掉眼镜，用手帕把镜面认真地擦了一遍。 　　邓秋临脸上的笑容不见踪影，“嗯，要是被方玄知道我们拿了他后妈的钱，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就前功尽弃了。” 　　“院长明里暗里逼我们就范，不做的话，我们都得完蛋。”何平又说，“在末日里与理智、懂得进退、聪明的人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方玄是最满意的人选。” 　　邓秋临抬手摸了几下额头，手掌遮住眼睛，黑暗下他的目光变得杀气腾腾。 　　何平叹了声，先一步走到房间。 　　邓秋临小声道：“几个人在一个房间，不好下手啊。” 　　整栋楼的情况摸清楚后，方玄睁开了眼。 　　屋里，婴儿又哭了起来，小英和段月薇一起逗着她。 　　“你们两个人睡床，我们打地铺。”夏知和张安励找出衣柜里的棉被铺到地上。 　　“方玄，老板，你们睡另一侧吧。” 　　纪易唯握住烟盒和打火机，“嗯。烟瘾犯了，我出去抽根烟。” 　　方玄侧过头，指挥上方的眼睛跟着纪易唯。方玄看着他嘴里叼根烟，来到一楼的大厅。 　　一楼三间卧室大门紧闭，纪易唯背靠水泥墙，眼神寒冷地乜斜其一扇门。 　　纪易唯吐出一团白烟，烟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向四周弥漫。他踩着白雾，直接穿过这扇门。 　　方万卓三人被众人扔到铺了一层毛毯的地上，至于其他人还在自顾自的聊天，吐槽说方万卓今后那根脊梁骨还能不能立起来？ 　　这个道具好像和之前的白雾有点不同。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白雾和纪易唯，仿佛是开了另一个空间一样。 　　纪易唯吸了口烟，站在昏迷的方万卓前片刻，然后他蹲下，抽出烟，满脸笑容地拿烟头按在方万卓的手上。 　　滚烫的烟火霎时把方万卓疼醒，他刚喊了声救命，就被纪易唯一把掐住喉咙。 　　纪易唯另一手夹烟，微笑道：“别喊了，喊破喉咙他们也听不见。” 　　“照我说，落水狗。你既然生下孩子，一直冷暴力干嘛呢？期间还出轨，等人父母一死，就迫不及待地逼疯她，最后和小三私生子鸠占鹊巢，你这个算盘打得挺好的啊？现在还有脸出现在方玄的面前？” 　　方万卓双手使劲地扒拉着纪易唯的手，然而这只手巍然不动。 　　他苍白着脸，连忙解释，“又不是我的错。他可是我的亲生孩子。他小时候我何尝没有试着与他接触，可他随他妈有精神病啊！像个死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反应，又像个疯子一样乱摔东西。” 　　“正常人都会疯……” 　　纪易唯笑了几声，挑眉道：“你结婚前难道不知道她有精神病？” 　　“说实话。” 　　方万卓呼吸几乎快被截断，纪易唯松开了点。 　　他大口喘气，在纪易唯又想掐他时，着急道：“知道，我都知道！” 　　纪易唯按住他的脖颈，“有钱人家的独生女，精神不好，只要父母一死，财产全是你的。” 　　方万卓辩解说：“我把方玄送进去，都是为了他好。在精神病院治疗四年，看，现在变正常多了，还很聪明。” 　　纪易唯拿出刀，悬在方万卓眼睛的上方，居高临下地说：“今后给我闭嘴，再敢提及方玄的事情，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全都喂进你嘴里。这种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可以随时悄无声息、光明正大地杀人。” 　　方万卓打了个冷颤，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做了，我儿子绝对会——” 　　“是吗？会怎么样，会把我杀了？”纪易唯说，“方玄还是太善良，即使内心会恨你，可还是不会下手解决你。我可保不准了。” 　　“不听话，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方万卓脸色越来越惨白，“你是个疯子，果然能和精神病相处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疯子吗？”纪易唯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明白？”纪易唯问。 　　方万卓见着刀要刺入他的眼睛，大声制止，“知道知道！” 　　“总得调n教一下，人才会听话。”他出了房间，白雾也同时散去。 　　纪易唯扔掉烟，走到二楼。 　　方玄正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他慢慢转过头。 　　纪易唯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目光深邃，问：“方队长，还不睡？” 　　方玄向前走了一步，抬起眼，平静地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第28章 　　纪易唯停下脚步，些微意外，又仰首伸眉问：“方队长，你不是说都过去了？” 　　“......”纪易唯既然能这么清楚他家里的事情，方玄觉得或许他们曾经的关系非比寻常，但为什么他记不起任何细节。 　　纪易唯举步向前，“你为什么突然产生了好奇？”他轻轻问了句，也没想要方玄的回答，旋即脱口而出。 　　“在你十八岁的夏天和秋天。” 　　这是一个十分准确的时间，包含了两个季节。 　　方玄回忆一遍，那时候的他正在医院里治病，可他还是想不起来有这号人。 　　纪易唯凝望这双没有起伏的眼睛，声音喑哑，“有人跟你说过，即使你在思考或者回忆时，你的眼睛依旧像是死水一样么？就算光落入其中，也会就此黯淡。” 　　“方队长，你什么时候能游上来透透气？” 　　方玄眨了下眼，没有回答这些话，又直截了当地问：“我们过去是什么关系？” 　　纪易唯低头，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手指拽出烟时，笑说：“当然是恋人。” 　　方玄内心霍地感到愕然，垂在大腿边的右手慢慢收拢。 　　他十八岁跟主角攻谈了恋爱？ 　　不可能吧。 　　仍旧回忆不起来，难不成是这具身体的状况影响了他？在身体发病期间，他丧失了某块记忆？ 　　纪易唯嘴里衔着烟，看出了方玄的惊愕，随后叹了口气，“真让人感到伤心，那天我等了你一个晚上，等到第一场雪落下，你都没有出现。” 　　“现在想想，那场雪可真冷。” 　　“老板！你们不睡觉么？”夏知打开门，朝着他们叫了一嘴。 　　纪易唯不耐烦地啧了声，向夏知走去，“你是生怕我们睡少了，是吧？” 　　夏知嘿嘿一笑，“晚上要睡好，白天赶路精神抖擞。” 　　方玄内心还在消化这个消息，见夏知收回了头，在纪易唯快要走进去时，他冷淡地说了句： 　　“如果某天，我不是我。” 　　纪易唯一手搭在门框上，侧头道：“就算某天你剩下一具骨头，我也会从千万具尸骨里把你找出来。” 　　方玄听此回答，站在原处良久，后来他撩开修长的双腿，进了屋，背对着纪易唯躺下了。 　　床上的小英和段月薇已经入睡，夏知和张安励在另一边低声聊天。方玄听着背后的呼吸声和不远处的聊天声，慢慢闭上眼睛。 　　本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但在凌晨三点，楼下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都在干什么啊？”夏知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方玄释放一颗眼睛，打探情况。 　　陈虹正在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双手抓着老公和儿子，耍泼嘶吼，“你不是说方玄队伍里有医生么？！为什么他不治我的老公，我的儿子昏迷了一整天，现在都还没醒！” 　　“我都跟你解释了，医生也没办法，你到底要怎样？” 　　方万卓被半路弄醒，由于身体虚弱，又昏迷了过去。 　　“我不信！方玄是在报复我们吧？”陈虹红了眼，急冲冲地冲上楼，大喊大叫，“医生在哪，方玄在哪！方玄，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啊啊。”床上的婴儿被刺耳的敲门声惊醒，嚎啕大哭。段月薇赶快捂住她的耳朵。 　　“有病吧，半夜吵吵吵。”夏知骂了一句。 　　方玄起身，打开了门。 　　走廊里聚集了不少人，陈虹头发凌乱，活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她跑到方玄的面前，卖起了惨，“方玄，一个是你的亲生爸爸，一个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了，怎么不可怜可怜？你现在这么厉害，手下好多人，还有医生。你们完全可以进入医院，让那位医生给你爸爸和弟弟检查身体，为他们做手术。” 　　方玄冷冷地看她。 　　纪易唯讽刺道：“做手术？做了之后呢，拿多少时间恢复？” 　　陈虹立刻瞪大眼，刚想骂他一句，又看到纪易唯不好惹的样子，火焰稍微收了收，“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你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那个医生呢，他在哪里！” 　　旁边一个人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残！大半夜闹事，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末世里受这么严重的伤，等于死亡，甚至都不需要抢救。”其他人附和，“他妈的这个女人，还以为在和平世界呢，就知道胡搅蛮缠。” 　　陈虹见着方玄无动于衷，又听到这些人话里带刺，呵呵笑了几声，“好啊，你们见死不救，那你们谁也别想活！” 　　她伸出双手，手心跃出白色的光，“现在外面全是怪物，我只要双手一握，整栋楼都将成为碎片，谁都别想有个藏身之地！” 　　“陈虹，你可别太过分了。”周天石赶了上来，连忙制止。 　　“我过分？不给他们治疗，谁都别想活，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干，能不能杀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啊？”有人呸了声。 　　“这是他们的团队，我们不好动手。” 　　方玄睥睨她一眼，“你在威胁？” 　　陈虹见状，露出讨好的笑容，“方玄，你治疗他们是很简单的事情，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行了。之前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针对你，我给你道歉。” 　　周天石怒吼，“陈虹，你给我把道具收好，别挑事！” 　　方玄沉默，不做反应。 　　他在等待邓秋临两人的出现。 　　“好啊，你们不干？你们让不让医生来，我数三声！”陈虹破罐子破摔，“三，二！” 　　“发生什么事情？”何平和邓秋临总算出面。 　　陈虹回身，眼神出奇的亮，忽然笑了，“医生，治治他们。” 　　她跑了过去，抓住何平的手，哝哝说：“原来你们和方玄是一队的。你们要是被他知道这件事情，还能待在他的队伍？谁会把害自己的人放在身边，反正我似乎没什么东西可失去的了。” 　　邓秋临捏紧手指，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平表情浓重，牙缝里泄出话，“行，我跟你再去看看。” 　　于是他们三个人下了楼，其他人紧跟上去，但众人刚到大厅，陈虹索性把门“哐当”一声关闭了，“你们不要干扰医生的检查。” 　　“我搞不懂，你们是怎么容下她的？要是换作我们，早把这奇葩的人丢出去了。”有人问。 　　周天石眉头紧促，吐了口气。 　　方玄让怪物之眼进入房内。 　　何平检查完毕，“你老公大腿里的骨头不成样子，真的没法救，至于你的儿子，可能脑袋里有淤血或者什么情况，导致他一直昏迷。” 　　陈虹接受不了事实，哭泣说：“你们帮我向方玄求个情，我们要加入你们。你们的实力一定能把他们救回来，如果不答应，我直接说了。” 　　邓秋临右手捏得“嘎嘎”作响，“我和方玄是两个队伍，只是合作关系。你倒是可以加入我的队伍中，我帮你解决所有。” 　　“真的吗？”陈虹眼里泛光。 　　“不过，”邓秋临冁然一笑，“你老公这样子真的无法救治，我的队伍里总不可能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吧。你得知道，你老公下半身基本瘫痪，之后会发臭流脓，局部感染。你在他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吧，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 　　陈虹目定口呆，过了会眼里的踟蹰渐渐消弭，“是啊，你说的对。我为了进入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努力。即使那个疯女人死了后，这个人还继续花天酒地，在外面养了一堆的小三小四，我又得日防夜防，生怕他搞出几个孩子抢我的家产。这个死末日，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么多财产，结果又打回原形......” 　　“我不该要这个狗男人，我和儿子加入你们，你们得帮我儿子恢复健康！”她大声说。 　　邓秋临笑眯眯，“念你给了我那笔钱帮我渡过难关，我总得帮你一把。你跟你的领队说一声。” 　　“行行。”陈虹刻不容缓，冲到周天石面前，简单说了转队的事。 　　周天石团队的人松了口气，邓秋临团队的人一口气咽不下去。 　　“什么鬼？邓哥，为什么要让这奇葩加进来啊！”队员们忍无可忍道。 　　邓秋临打了个哑谜，安抚他们说：“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闹剧才堪堪息影，众人回到房间继续休息。 　　邓秋临和何平交代完事情，踏上楼梯准备回屋，却见到方玄一手扶着栏杆，似乎在特意等待他们。 　　“你们接收了他们？”方玄问。 　　邓秋临急忙走了上来，解释说：“她救子心切，我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让何医生多帮忙观察一阵子。” 　　何平点头。 　　方玄垂下眼睑，吐出四个字，“分开行动。”这正好是个很好的借口，他需要剔除一切死亡的可能性。 　　邓秋临呼吸紊乱了片刻，“我保证她不会来烦到你。我们队伍不是互不干扰么？” 　　“这件事不行。”方玄转身回到房间。 　　邓秋临低头，眼眸肆意翻滚着煞气，他落何平一层阶梯，“那个死女人......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们好不容易遇见方玄，又因为这种事情分开，唉。” 　　邓秋临打开地图，研究了一会，“在自己的国家往前走，而不是跑到其他国家中，我们前进的方向一致，以后总会遇见。” 　　“嗯，希望如此。方玄的SS道具也不知道多厉害，早点汇合吧，越往上的区域估计凶多吉少。” 　　何平又说：“刚刚我跟那个团队了解情况，三个人都不是善茬，整日惹是生非。这个小孩不尊重人，对队伍里的女生开黄腔，动手动脚，又暴力粗俗。” 　　邓秋临压着手掌，“嗯。” 　　方玄把眼睛收回，跟小英他们提及了此事。 　　“分开了好，免得日后起冲突。谁摊上他们谁倒大霉，也不知道邓秋临是怎么想的。”夏知头枕着胳膊。 　　小英看了看段月薇，对方的脸上终于扬起轻微的笑。 　　“不过方玄，你真的对他们没有一点感觉吗？”夏知不放心地问。 　　方玄躺了下去，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段月薇亲了几口女儿的脸蛋，踌躇一会，还是说话了，“没有是最好的。我当了母亲后，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们对方玄没有丝毫的情感，就像是个陌生人。这种情况下，远离他们比较好，没必要以亲情去束缚自己。” 　　“月薇姐，你说得对。”小英躺了下来，“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亲情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没必要为了不爱自己的人，惹上一身腥。” 　　方玄闭上了眼睛。 　　六点。 　　方玄几人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来到了一楼。 　　大厅周天石等人进进出出，正在搬运物资和方万卓。 　　“方玄......”方万卓向方玄伸出手，“救救爸爸，你不知道你身边......”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接下来的话却被卡死在喉咙里，“我为什么说不出来？” 　　纪易唯抽着烟，对他摊了摊手。 　　“方玄......”方万卓虚弱地喊了声，“爸爸错了，带着我一起走吧，那个死女人……” 　　方玄侧过头，不再看他。 　　方万卓又喊叫道：“陈虹！你不得好死，抛弃我，加入他们的队伍。把我的儿子留下！” 　　陈虹在屋子里照顾昏迷的儿子，反口怼了回去，“儿子跟着你一个残废的人等死么？我伺候了你十几年，也应该轻松点了！” 　　“你他妈的......”方万卓急火攻心，又一头栽了过去。 　　周天石走进大厅，又扛起另一个人。 　　小英不明白地问：“你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他们都活不了，你还带着他们一起？” 　　周天石长舒口气，“昨晚太纠结了，五点多我终于下定决心后，浑身都轻松了。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他们双腿走不了，不是还有车么？我们终究是一个团体，大风大雨就这样闯过来了，怎么能因为他们受重伤，就把人随意留在半路上等死。” 　　“如果你们团队的人受重伤，你们是不是也会做这个决定？”他问。 　　方玄盯着他发着亮光的眼睛，抿了抿唇。 　　他忽视了一个问题，人的善良和正直不会因为恶劣的环境而瞬间陨灭，它或许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希望，又或许让人坠入更深的谷底。 　　方玄很清醒，又极其理智，知道该做什么事情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有时候甚至会用掉某些烂人，增加自己活命的机会。 　　他一定要活着走出书里的世界…… 　　几人愣了一下，稍微想了想，最后一齐点了头，“是的。哪怕他死，他也要死在队伍里，死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不想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死的时候是孤零零的，是感觉被背叛、恐惧的。” 　　“还是不要谈这个了。”张安励苦着脸，“我不想要遇见，它。” 　　“嗯。”周天石昂首阔步，笑着踏出门口，走入了刺眼的阳光中。 　　方玄听完他们的回答，凝视前方大片大片的光芒，而后望见队员一个个走了进去。 　　“方队长？”纪易唯从阳光里走了过来，“你在想什么？” 　　方玄回神，径直走入光亮下。 　　陈虹站在门口，眼神凶狠，“疯女人生下的孩子也是个疯子，明明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也一点不看亲情的面去做，外人都比他来得好。” 　　邓秋临来到她的后方，“早啊，你收拾下东西，我们该出发了。” 　　陈虹开心道：“好好，我儿子有救了，我们立马去找医院。” 　　邓秋临微笑地点头，走出房间，外面的阳光太盛，只好眯起眼注视不远处的方玄。他在看到纪易唯的身影后，眼里一片阴霾。 　　前面的车子开动，离他越来越远，邓秋临呼吸发沉，“何医生，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但你又怕逼紧了会失去所有。可不试的话，又有人时刻觊觎，你该放弃还是想方设法地得到？” 　　何平抬头望向蓝天，“喜欢的人么？当然是得到，不要等一切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何医生，看来你有喜欢的人？”邓秋临眼神透露出奇妙的色彩。 　　“嗯，阴阳两隔，我再也见不到他。” 　　邓秋临笑脸，“我明白了。” 　　“该上路了，我得一步一步地把全部障碍祛除掉。” 　　稀稀落落的车经过一个县城，随后各自往三条不同的道路远去。 　　几天后，方玄点开聊天申请，通过了方万卓和陈虹的好友，不出意外，这两个人的头像已经黑掉，并且显示离线中。 　　然后，方玄又把两人踢出好友列表。 　　他一遇见邓秋临，应该就落入了剧情中。方玄想，书里既然有父母的设定，邓秋临又会假扮自己。他迟早会遇见他们，接着杀死他们。 　　一切都在剧情的掌控中，现在只是稍微变了点方法而已。 　　他正想关闭虚拟屏幕，屏幕却猛不丁地闪着一层暗红色。 　　游戏系统在对所有玩家进行提示： 　　【第一层安全期倒计时：9天18小时。】 　　【已进入第二层区域的玩家人数：2033871296人。】 　　【已进入第三层区域的玩家人数：30人。】 　　“卧槽，吓死我了！”夏知手抖了一下，“居然还会有提示，我本来不着急的，结果被这一搞，心慌了。” 　　“时间够了。”纪易唯十分敷衍道。 　　方玄的聊天提示响了起来。 　　[赵大勇]：我刚到X区域。 　　[徐鹤]：大佬大佬，提示吓尿了，我快到第二区域了。 　　方玄一一回复了他们，根据他们的大概位置，做出决定。他先去接赵大勇，接完再去找徐鹤。 　　解决完这件事情，方玄打开了论坛。 　　论坛也都在谈论刚才的红色提示。 　　六点零五分。 　　一个人发了帖子。 　　【我是进入第三层区域的玩家，三十人小队，仅存活我一人，辅助。】 　　【晚上怪物如之前的猜测，需要A级及A级以上的道具才能杀死，并且天黑的时间又往前挪了一个小时。更重要的一点，某些怪物智力得到飞速的提升，它们竟然会操控丧尸，让丧尸破坏封闭空间。】 　　【我的队友全死了，源源不断的怪物袭来，耗光了队友所有的属性值。要不是我有个自创空间的道具，但限定只能自己躲进去，否则也要葬身于此。】 　　【今后你们进入下一层一定要慎重，但为了获取情报，第一批进入的人应该要做出牺牲。】 　　【哪个队伍能接收我啊，看我给你们情报的份上，救救我吧......】 第29章 　　游戏论坛： 　　乌龟我壳最硬：【啊啊啊！我嘴巴弯不起来了。照这样子说，第四层就得S道具了？现在S道具也才五百多人，全球二三十亿人啊！晚上的避风港也要被扯烂了！】 　　系统吃翔：【我原来还想着尽快闯关，现在完全没想法了，能在底层区域拖一天是一天。】 　　祈求天降S道具：【以后谁愿意第一个进去踩坑啊！估计第五层区域连情报都无法发出来了。我们必须要联合几个团队，甚至几百人一起作战，这样存活的几率才会增加。喂，那些到处抢别人道具杀人的玩家，住手吧，现在这种情况需要人类团结起来。】 　　【对，一个团队二三十人是不够的，应付不了上层区域。你们谁能救救我啊？】 　　乌龟我壳最硬：【我救不了，我们团队刚进第二区域呢。哪个牛逼哄哄的玩家团队进去接一下？】 　　下面有人回： 　　【这个情况难办啊，一进去就得重新计时，第三层区域的生存时间是20天，等到大部队进入第三层，而先进去的人也要进入第四层了，百分之八九十是死亡......】 　　【求求你们了，我还是有不少A级辅助道具的，我们团队的人基本标配是A级，你们进来把我团队的道具都拿走......我们再在这里，看看能不能获得S道具？】 　　【你加我数字ID吧。我们团队在第三层区域的附近，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有结论了会跟你说。】 　　【好！谢谢你们！】 　　系统吃翔：【怎么办？现在怪物智力上升这么高，怎么解决啊？】 　　方玄看完这些信息，猝尔发现了一个奇怪点。 　　悬：【你的同伴都是怎么死的？】 　　那个辅助玩家赶紧回复：【他们被怪物吃掉了，怪物吃掉他们又大了一圈。】 　　悬：【那你团队的道具？】 　　【怪物吃掉身体后，当场把道具都吐了出来。】 　　悬：【嗯。怪物能驱使丧尸打破空间，玩家就把第三层区域的所有丧尸全都杀掉。】 　　论坛又热闹了。 　　【方玄大哥，这个解决方法不错，但那是几百万甚至几亿的丧尸啊？】 　　【所有玩家合作呗，又不是叫你一个团队做这个事情？】 　　方玄关闭了虚拟屏幕。 　　“依照这种情况，在第一区域第二区域，玩家们尚且还能单打独斗，恐怕从第三层区域起，大家必须得合作了。跟哪几个团队合作，合作到什么地步，这又是一个新问题。” 　　小英叹口气，“每个团队都有自己的总指挥和核心人物，谁愿意低下头，愿意按照别人的想法来呢？” 　　纪易唯翻了一页漫画书，“当然是强者为尊。不服，打几顿就好了。” 　　“喂，老板，你总是这么暴力啊。” 　　方玄闭上眼，他们的小队全有S道具，合作不成问题，但要防的是某些人红眼，趁机杀人抢夺道具。 　　“夏知，去Z市的A县。” 　　“它有点偏离路线啊，方玄？” 　　“新成员，坦克。” 　　“哇哦，坦克啊！百分之五，一人难求。”夏知叹赏道，“我们先前解决的杀人魔，其一道具就是坦克的，还愁着什么时候能用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了。” 　　“开车。”纪易唯说。 　　“略。” 　　车子行驶在落寞的大地上，道路空旷不已，只有被遗弃的车辆和丧尸，此时的玩家少之又少。他们开了两天，在正午之时，来到了A县。 　　方玄放出怪物之眼把小县城观察了一圈。这是个偏远的县城，末日前居住人口少，所以末日后在街上行走的丧尸也是寥寥几只。 　　怪物之眼很快发现目标，在最东部的外沿，找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看上去十八岁的女孩，以及一只被捆绑起来的丧尸？ 　　[方玄]：只有你一人？ 　　[赵大勇]：还有一个女孩，我到达这里时遇见的。 　　[方玄]：嗯。 　　[赵大勇]：我马上出来。 　　“东部入口处。”方玄指了方向。 　　“好。”夏知开了十分钟，抵达县城东部。 　　一个坡脚的男人背了一个黑色包，手提着几袋物资，站在一栋水泥房前。在他后面坐了一个垢面蓬头的女孩，她手里攥着一根发黑的绳子，绳子从粗糙的手延伸到一扇黑黝黝的窗户中。 　　众人踏过十几只丧尸的尸体，走到他们的面前，还没朝两人问好，就因好奇心不约而同地望向窗户。 　　“呵嗤。”猛地一刹那，一具臭气熏天的丧尸立在窗前，对他们龇牙咧嘴。 　　“啊！”小英惊呼一声，顺了口气，耐心地问她，“你为什么要用绳子绑住丧尸？为什么不像其它丧尸一样杀了？” 　　女孩蹲在地上，回头望着那具丧尸，嗓音哑哑道：“他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杀死他。” 　　“可他已经是丧尸了，身上的肉都因高温天气烂了很多。” 　　女孩站起身，大声驳斥说：“他还活着！他还会动！”说着，她气鼓鼓地进了屋。 　　方玄看着窗户边双手被捆绑的丧尸，它的手指全被砍断，嘴上也带了一个类似于狗的防咬面罩。 　　赵大勇放下行李，唉了声，解释道：“他们是一个队伍，结果男孩不小心被丧尸咬伤成了丧尸，其他人本想把男孩杀死的，可李慕青不愿意，宁愿脱离队伍也要保全他。男孩成为丧尸后，她又不会开车，所以就和男孩一直停留在这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再逗留此处，她得要和男孩一起死了。”夏知说，“不过等下再谈吧。大勇哥，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 　　几人伸出手，与赵大勇问了好。 　　“你们好，都怎么称呼？”赵大勇赶紧用裤子擦了擦手。 　　众人稍微介绍一番，“喊我们名字就好。” 　　“好。” 　　“这是我们的方玄队长。” 　　“......是方玄？”赵大勇颤悠悠地伸手，瞳孔放大，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方玄跟他聊天时的语气和他本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嗯。”方玄握住他的手。 　　夏天烈日杲杲，赵大勇却感觉方玄的手出乎意料的冰凉。 　　其他人与赵大勇认识完毕，便进入屋内，劝说李慕青了。 　　方玄没有进去，而是问赵大勇手里有什么道具。 　　“除了之前说的A级道具，我还获得了一个B级护盾。” 　　方玄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圆球，“你的。” 　　“A级护盾……”赵大勇呆呆地接下手，他一入队方玄就给他道具，而不是说先防着他？ 　　“你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给我这个？”他问。 　　方玄停下脚步，下一步正要进屋，他扭头道：“你既然能站到这儿，证明已经接受住了考验。” 　　谁会为了一个看似虚无缥缈的话，孤身一人在末日里赶路？ 　　也许开头那个队伍因为赵大勇坡脚的关系丢弃他，但后面所有玩家都想必意识到了坦克的重要性，赵大勇想加入哪个团队是易如拾芥的事。 　　可他还是一个人千辛万苦地来到曾经约定的几个地方。 　　赵大勇向前走了几步，身体一拐一拐的，“方玄队长，谢了。” 　　“嗯。”方玄走了进去。 　　纪易唯拍了一下赵大勇的肩膀，吐出一口白烟，眯起眼睛道：“你看这队伍里，几乎全是小屁孩，方玄二十二岁，小英二十二岁，张安励二十一岁，夏知二十岁，就连那个有孩子的段月薇，也才二十三岁。” 　　“就我和你岁数大点，你几岁？” 　　赵大勇摸了摸后脑勺，“我三十一岁。” 　　纪易唯扔掉烟，说：“他们都是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人，很容易被他人呈现出的外表所蒙骗。我们看得人多了，经历的事多了，总会比他们懂得不少道理。今后可得一起把把关啊。” 　　赵大勇点头，声音铿锵有力，“嗯，好。” 　　“那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纪易唯粲然道。 　　赵大勇和纪易唯进屋后，小英等人都在劝着李慕青。 　　李慕青蹲坐在囚禁丧尸房间的门口，垂下头，面对众人的询问保持缄默的态度。 　　“他已经变成丧尸，你为什么还不放弃他？” 　　一个小时的轮流劝说，终于打动了李慕青，“因为他也从未放弃过我。我有什么困难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孤身面对末日时，夜晚他套了个铁盒子，一步步爬到我的门口，守着我，跟我说别怕。” 　　“我也想跟他说，你也别怕，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 　　小英蹲了下来，安抚她，“他一定是想让你活下去，不想你这种模样。你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死的。” 　　“他什么都没说，丧尸病毒袭击身体太快。等我赶到的时候，我都来不及跟他说我爱他，他一定很想听我说这句话吧，可我现在哪怕说了几百遍，他都无法回应了。” 　　张安励低声道：“他现在腐烂了，他估计也不想看着自己慢慢腐坏下去吧......” 　　“谁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烂掉。” 　　李慕青抬头问：“难道他能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么？” 　　众人摇头，“不知道，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人类死掉后，在他成为丧尸前，最好杀死他，这是解脱。” 　　李慕青打开小小的手掌，里面是一小节的绳索，由于里面丧尸到处走动，绳子快要离开手掌，她不得不再次抓紧它。 　　“......是这样吗？原来他以这种方式活着，会痛苦吗？”她喃喃低语。 　　方玄低眼，“一晚上的时间。” 　　于是，众人便在这里停留，给李慕青多点考虑的时间。 　　下午，方玄坐在大门口，吹着热风，眺望那条用泥巴压成的路。 　　纪易唯和赵大勇也坐在这里。 　　后方小英几人还在安慰她。 　　赵大勇说：“年龄大了，早已经过了这个苦口婆心劝说别人的年龄段了。” 　　“嗯。”纪易唯嘴里含了根青草，他转头看了眼方玄，随后也看向了那条通往外界的路。 　　经过一个下午的劝说，李慕青松了口，她说：“我再想想。” 　　“好。” 　　众人见到有成果，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傍晚，暖黄的光洒入屋内。 　　小英他们邀请李慕青一起吃饭。 　　李慕青瞄了眼可口的饭菜，肚子咕咕直叫，她小心翼翼地把绳子绑在椅子上，然后坐上了桌。 　　她吃饭很安静，安静地接受小英和段月薇的投喂，吃到中途，又突然流下泪，“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以后你会经常吃到的。” 　　李慕青回头瞥了瞥关闭的门，“他还没有吃过......原来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我吃，再是他自己。” 　　方玄默默地吃下碗里的肉，刚吃完，纪易唯又给他夹了一堆肉。 　　也许是注意到方玄停了下来，纪易唯认真说：“方队长得多吃补身体，身体这么虚弱，还贫血，以后冬天可怎么办？” 　　于是，方玄把这些肉全吃了。 　　吃完饭，李慕青又坐回原地，抓着绳子不放。方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低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晚上七点。 　　李慕青不知怎的，忸怩地来到小英面前，问有没有好看的小裙子，她想穿点好看的。 　　小英开心地让张安励找一找，最后张安励找了十几件裙子出来。 　　李慕青一眼挑中了一件白色小雏菊的连衣裙，“我原来有一件一模一样的，是他打工给我买的。”她急如风火地洗了澡，吹好头发，换了衣服。 　　小英还跟她扎了一个好看的发型，夸赞说：“很漂亮。” 　　段月薇点点头。 　　李慕青莞尔一笑，高兴地走入丧尸的那间房，回头跟众人说：“不用担心，他双腿双脚都被绑住了，伤害不到我。” 　　众人在睡前前，还特意走到她的门前，听见了李慕青在唱歌。 　　“方玄，你就在一楼的房间睡吗？” 　　“嗯。” 　　方玄来到李慕青相邻的房间，躺在床上微微闭眼。 　　半夜一点，整栋楼除了外面怪物的声音外，似乎都寂寞了下来，就连丧尸的声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方玄猛然惊醒，放出一颗眼睛来到李慕青的房间。 　　那具丧尸已经被李慕青破坏了大脑，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他满是蛆虫的双手叠放在腹部。 　　李慕青抽出暗黑色的刀，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白色碎花裙沾上了几点血色。她紧紧挨着丧尸，双手握着刀柄，打算杀死自己。 　　方玄瞬移到她的身边，看着这一幕，声音冷冽，“如果他要你活下去，你还会寻死？” 　　李慕青放下刀，上方的灯光太闪耀，连同眼眶里的泪水都被打上这道光芒，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会。” 　　方玄盯视她闪烁亮光的眼睛，愣了一小会。先前那个男人听到这句话，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为何这个人依旧会选择死亡？ 　　“为什么。”他说。 　　李慕青坐了起来，抬起头颅，“我和他从小无依无靠，捡垃圾捡废品长大。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抱着何种信念撑下去，我们对对方都有着什么意义？我们是亲人，是朋友，我们互相喜欢，我们想着长大打工有钱了，日子就会好多了。” 　　“可末日来了，全部都没了。它带走了我活下去的全部重心。他是我的全部，谁也无法代替。” 　　方玄停顿片刻，又问：“即便活下去，即便以后你会看到新世界的诞生，即便你会过上一个不错的日子，这些也无法与他匹及？” 　　李慕青的眼泪终于决堤，泪水将脸上的血迹一并带走，“对，这些都比不上他。他参与了我的每一天，帮我这具身体铸造了血肉和骨骼。他死了，我的身体正在慢慢融化......” 　　“方玄哥哥，”李慕青哭笑说，“我的感知能力和直觉很强。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懂得大部分的情感。” 　　“你会哭吗？会笑吗？会有伤心吗？” 　　“你懂得亲情、友情、爱情吗？” 　　李慕青擦了一下眼泪，小声说：“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好像一具......会动的尸体，像是已经死了很久的样子......” 　　方玄低头看着她，双手突然感觉冰凉，半天没有回答她的话。 　　“那方玄哥，你以后肯定会懂得一切的。小英姐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十分关心你。特别是那个有纹身的大哥哥，他好像很喜欢很喜欢你，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充满了无尽的情感。” 　　方玄的目光一点点爬到窗台上，像个好奇的孩子般隔着窗户，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或许这些，你以后会重新拥有。”他说。 　　李慕青直摇头，“我今天好不容易打扮得这么漂亮，方玄哥，你让我如愿吧。就算你这次把我救了下来，你也不会像他一样，救我一次又一次。你拯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末日里很多人都很想活下去，方玄哥，你这么厉害，干脆把这份拯救降临到那些想活的人身上吧。”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都在受苦，都想活下去，都想逃离这个游戏。” 　　方玄身体一颤。 　　......何为书中的世界？ 　　他跳出书，它便是一个个故事。 　　可他困于书里时，便组成了其一的一个故事。这里的人不再是一个符号，不再是一个区区的名字，而是拥有着丰富的情绪和千万个不同过往经历的人。 　　他们会哭会笑......比他更像个人。 　　方玄再次看向她，“死后，你想要什么坟墓。” 　　李慕青怔了，过了会像是听见什么惊喜的事情，她双手比划着，语调上扬，“我想要我们两个都在一个坟墓里，我们身上都有一束花朵。方玄哥，你能不能用花草给我们编织一个戒指，然后带到我们的无名指上。” 　　“嗯。” 　　“之后，你们把我们埋在一颗大树下吧。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对，最好旁边还有点什么花。” 　　“不要坟墓之名？” 　　李慕青想了想，“不要，这些足够了。” 　　“嗯。”方玄一眨眼间离开了这间屋子。 　　“谢谢你，方玄哥哥，谢谢你们。”李慕青重新躺下，笑着说，“张青，晚安。” 　　“小英姐，晚安。” 　　“方玄哥，晚安。” 　　“滋——” 　　鲜血染红了白色碎花裙，雏菊在白色空荡荡的裙子里随风摇曳。 　　方玄打开门，走到大厅里。 　　纪易唯正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抽着烟。 　　“方队长，怎么了？”他吸入最后一口烟，随之把烟按掉了。 　　方玄迈开脚步。 　　他说：“你骗了我。” 第30章 　　纪易唯转了个身位，背部顶着桌檐，一条腿悠然地架起，泰然自若道：“这么快被你确定了？” 　　方玄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停下，冷冰冰地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纪易唯勾了勾唇角，如实回答。 　　朋友？ 　　仅仅半年的时间，他便向纪易唯说出家庭的情况，就这么相信对方？ 　　方玄凝注他嘴角的弧度，思绪渐远。 　　“我可没骗你，你亲口跟我说的。”纪易唯立起身，朝前方而去，嗓音低沉而缓慢，“我就算骗所有人，也不会骗你什么。” 　　两者的目光汇流于平静的海平面中，一方波涛汹涌，似是搅乱大海与夕阳，另一方则死寂地伴着夕阳最后一点光线，沉入幽深的海底。 　　纪易唯向前靠近了些，忽然抓住方玄右手的手腕。 　　方玄猝不及防斩断所有思绪，回笼心思，霎了霎眼。 　　纪易唯自觉地放掉这只冰冷又枯瘦的手，随后赶紧将手掌握拳，嘴边的弧度僵滞，“你的身体太差了，明明正值花期，却已经迎来了枯萎。我得立刻收拢手，里面残存的温度才不会迅速消散。” 　　他右手合拢，又走到另一边，“啪嗒”一声，忽隐忽现的火苗跳动于手中，紧跟而来的是一条细细的、又悠长的烟雾。 　　方玄抬起手，这股强大的炙热还硬生生地附着在手腕上，下一秒几乎要破皮而入，给冰凉已久的身体增添一丝暖意，可它最终还是倒在一层层严丝合缝的肌肤皮肉中。 　　“嗯。”方玄说。 　　纪易唯听到回复，眼神含笑，“那天的方队长感觉比任何时间都要来得自由，能给我很多回馈，能试着去学习如何微笑。我试图了解你的全部过往，问了你很多问题，出人意料的是你都回答了。” 　　“在常人看来，这些过往的经历能给历经者烙下很深的创伤，可你谈及它时却像是在随意陈诉一个不起眼的小故事。” 　　“我问你，你不会感到伤心痛苦么？你一个人会感到孤单吗？你摇头。” 　　纪易唯侧身靠着墙壁，目光深邃悠远，“可这次莫名不同了，我再见到你时，能感受到你很痛苦，你在急切地找寻什么。你最终还是不能置身事外，将你的亲生经历当成其他人的故事去蒙蔽自己。” 　　方玄视线艰难险阻地移动到他的脸部，回答他时的声音还是掺杂着无尽的冷意，“你很了解我，为什么。” 　　他的直觉和观察力出奇的敏锐，仿佛剥丝抽茧地解剖自己的身体，不放过任何细节。 　　“为什么？”纪易唯吐出一团迷雾，半眯着眼睛，笑道，“大概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等方玄反应，他打了个呵欠，带有深深的睡意道：“她死了？” 　　“嗯。” 　　“死了也就死了，这或许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方队长早知道她见不到第二天太阳了。” 　　“嗯。” 　　“你很聪明，虽然不能亲身体会到各类情感，无法与他人共情，但你的观察力和推测力可以帮你弥补失去的。可作为人，总不能这样无情感地活着，像个活死人。” 　　“所幸方队长，会根据所遇到的事情，进行一定的调整。现在的你，话比以前多了，比之前柔情点。” 　　嘴里的烟抽完，纪易唯背对方玄，慢慢地走向楼梯，他身上的纹身先一步沦没黑色里。 　　方玄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又扭转身体，看向旁边一扇紧闭的门，之后再次进入到里面。 　　屋内灯光璀璨，李慕青和张青并排躺着，脸上洋溢起浅淡的笑。在她的旁边，掉落了几个道具。 　　一个用毛线编织而成的七彩花朵引起了方玄的注意，他捡了起来，查看道具的详情。 　　【物品：情绪之花（好的情绪能让人生活在阳光下，坏的情绪小心让人跌入深渊。） 　　职业：法师 　　品质：B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你能感应所有人深层的情绪，并且可操控十个目标。你想让他哭，他便会哭；你想让他笑，他便会笑。控制时间1分钟。CD5小时。】 　　难怪李慕青临死前莫名其妙地说了那段话，她是感应不到自己的情绪么？ 　　他把道具放入口袋里，打开门走了出去，回到阴晦的房间里。 　　方玄坐在床上，回忆今天所发生的的事情。 　　纪易唯的话精确地透露出，十八岁的某一天，系统因某种原因没待在他的身体中。只有这样，他才能对纪易唯安然无恙地说出一大堆话。 　　可他为什么又能毫无顾虑地提及这些事？ 　　方玄垂眼，把手感粗糙的花放入斜挎包。 　　他又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系统在的时候，他内心情绪充沛，一旦系统离去后，渐渐找不到原来的自己了。 　　原本健康的灵魂正在被这具有病的身体所蚕食、消耗。 　　方玄凝视浓浓的黑暗，眨眼间仿佛看见已经残肢不全的他，正一瘸一拐地在名为“身体”的牢笼里四处寻找生的出口。 　　那个可怜的灵魂跋山涉水，淋着磅礴大雨，行走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上，他是不是也如同那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一样，期望着前方出现一辆车，又或者几个人，救救他？ 　　但是内心的呼唤和求救无人能知，连他自己都几乎意识不到。 　　方玄躺了下来，闭起眼睛，忽地回念起手腕上已消失渐远的灼热。于是他放任自己，沉沦于睡梦中。 　　翌日，方玄坐在大门口，又眺望那条泥巴路。泥巴路有三个岔口，一条通向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条通向前进的路，一条则是环绕这座孤独的县城。 　　其他人陆陆续续下来了，跟方玄说了声早。 　　“嗯。”方玄低眼，过了会，嘴唇开合，“早。” 　　“哇！方玄头次回应啊！”夏知屁颠屁颠地蹲在方玄的身边。 　　张安励小鹿般的圆眼睛也十分惊奇，他咧开嘴，“早，早，方玄。” 　　小英几人也笑着又跟他说了声早。 　　“啊啊~”婴儿举着两只胖乎乎的小短手，蹬着双腿，似乎也想说出这个字，可惜只能暂时“啊啊”几声。 　　纪易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坐到离方玄不远的地方。 　　“慕青呢，还在睡？” 　　众人敲了敲李慕青的门口，门却直接“嘎吱”一声颤悠悠地打开了。 　　他们僵硬地走了进去，喃喃问：“为什么......我以为她已经决定好继续向前走了，没想到最终还是会跟着他死去。” 　　赵大勇长叹一声，“她既然选择脱离队伍，其实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人在死之前，总会踌躇，有一段犹豫期。” 　　“当得知喜欢的他成为丧尸会痛苦，她就在这段时间真正决定死了吧。” 　　小英和段月薇瞪大眼睛，“难道是我们加速了......她的死亡?” 　　方玄和纪易唯站在最后方。 　　纪易唯揉了几下肩膀，不在意道：“死亡并不是终点。她死之前，起码是快乐幸福的。” 　　众人望见李慕青的微笑，迟久后点点头。 　　方玄出声，把李慕青的要求说了出来。 　　夏知说：“即使有人出来救她，也没办法。” 　　“唉.......”几道长长的叹息后，他们便把两具尸体抬了出去。 　　众人在县城里找到一辆车，把尸体放入其中。纪易唯坐在驾驶位上，朝着方玄说：“方队长，上来吗？” 　　方玄看了眼拥挤的越野车，默默地走到了新车上。尸体的腐臭味即便被极力掩盖，可还是弥漫整个空间，方玄只好打开车窗。 　　夏知从驾驶位伸出半截身体，看着张安励和赵大勇也要走入新车，赶忙阻止说：“你们上来吧，位置刚好够。” 　　“哦哦。”张安励反应过来。 　　两辆车开过岔口，走上了通向山林的道路。 　　他们为两人找到了一个风水宝地。这里遍地蒲公英，有的还处在花期，绽放着黄色耀眼的花，有的已经结下白滚滚的圆球，风一吹，满天花絮。 　　段月薇给孩子戴上一个口罩，跟了上去。她站在旁边，看见方玄的目光被小英手上的花草戒指所吸引，又看见纪易唯也在盯着戒指。 　　戒指，他们两个为何不约而同地看向戒指？ 　　“好了。”小英的声音唤醒了她。 　　小英和张安励把戒指戴到他们的手上，夏知又捆绑好黄色花朵放在他们的胸膛。 　　“睡吧，晚安，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们把两人掩埋，在坟前驻足一会，纷纷转身向车子走去。 　　方玄跟在最后。 　　纪易唯落后他几步远，手里拽着两根细草，他的手指熟稔地编织草根，最终两个简单的蒲公英圆环就完成了。 　　“方队长？我刚刚看你好像看了戒指很久。”纪易唯与他肩并肩，右手紧握，语气漫不经心，“伸手。” 　　方玄停下，看着他。 　　两人僵持一会，最终方玄举起手，摊开无血色的手掌。 　　温热再次附着手心，两个很轻的东西在手里弹跳了一下。还没等方玄细看，纪易唯已经大步向前。 　　方玄低头，看到了两个绿色圆环。圆环在阳光下被照得灿烂无比，上面两颗白色圆球绒毛被风轻轻一带，往后方飞去。 　　方玄身体一怔，调转身。 　　树叶沙沙作响，斑驳的阳光割破底下的阴暗，与坟墓上的蒲公英一同起舞。满天的白色跳动着碎星的亮点，飘散于自由的空中。 　　方玄握紧手，尔后把草环放入挎包中。 　　他回身，与坟墓渐行渐远。 　　回到县城，他们解决了早饭，又找了一辆新车。在夏知明里暗里的推动下，成功说服了众人待在越野车里，而纪易唯和方玄乘坐另一辆。 　　“哟哟，感谢我吧。”夏知呵呵一笑，“我是多么优秀的员工啊。” 　　纪易唯对夏知挑了挑眉。 　　方玄沉默不语，望向窗外。 　　车子刚出发不久，徐鹤就给方玄发来消息。 　　[徐鹤]：大佬啊，我们已经进入第二层区域了，你们得赶紧赶上大部队啊！！来接我啊呜呜呜。 　　[方玄]：嗯。 　　之后方玄改变路线，沿着当前的方向向前。他们开了四天，特意避过城市的交界处，来到一处很小、破旧的小镇上。 　　小镇被蓝色保护罩一分为二，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另一半是什么模样。 　　方玄下了车，触碰保护罩，手能够穿进去。 　　“不进去，先在这里待到最后一天。”他果断做了决定。 　　“啊！”张安励骚了下头发，“为，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天？” 　　小英也不解，“我们脱离了大部队，落后了将近十天的时间，再不赶路，他们进入第三四层后，我们恐怕找不到人组团。” 　　方玄双臂抱环，不为所动，“我需知道，第一层倒计时结束后，会发生什么？” 　　“嗯？？”众人疑惑。 　　方玄淡淡地说：“怪物也被游戏系统控制，它们可能也有自己的玩法。如果它们达不到结果，是何下场。” 　　“牛啊！我都没想过这层。”众人恍然大悟。 　　所以众人便停留了下来，期间有几个团队急冲冲地奔向保护罩，不作丝毫停留。 　　在最后一天下午四点，他们进入小镇，找到一栋最近的房子观察情况。 　　晚上五点半，天的确提前一个小时黑了，处在第二区域的小镇被黑暗笼罩，而另一半的小镇还处在黄昏。 　　二级怪物随踵而至，它们的总体体型比第一区域的怪物大了两倍，样貌更加恐怖，声音越发阴森，并且会使用更加高明的话，引诱人打开门窗。 　　六点半，第一区域的小镇也暗了下来，那边的怪物纷至沓来。第二区域的怪物会穿过防护罩，在外面两公里的范围内肆意走动。 　　“论坛讨论个火热啊。”夏知离开窗户，说了句。 　　游戏论坛： 　　【还剩下几个小时，马上到十二点了，刚才提示的玩家人数多少？】 　　【25亿多。】 　　【这才第一层......】 　　【不，死的大部分是那些抢夺道具积分的玩家杀的，这个团队啃不动，他们就会选择比较弱的。剩下的可能是根本出不来，或者出现意外，又或者身体不好......】 　　【大部队在哪里？我刚进来不久。】 　　【在中部，大家基本集中中部，人多安全，但也不安全，各自把握吧。】 　　在等待的几个小时里，方玄靠着论坛度过这段百无聊懒的时间。 　　接近零点时，游戏系统再次提示： 　　【第一层安全期倒计时：三分钟。】 　　【已进入第二层区域的玩家人数：2623563679人。】 　　【已进入第三层区域的玩家人数：100人。】 　　【倒计时三秒。】 　　【三。】 　　【二。】 　　【一。】 　　零点，所有玩家的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孩提声。 　　“零点到！” 　　“当当当~” 　　“正在清除第一区域的玩家。” 　　在第一区域，数盏稀稀拉拉的灯火散布在昏昏沉沉的大地上。 　　有的人正麻木地躺在沙发，观看满屏雪花的电视；有的人停下车，头抵着方向盘，掩面哭泣；有的人如才狼虎豹般大口大口吃着食物...... 　　他们最后都统一做了一件事，打开论坛，在里面发了第一条帖子。 　　【早已经走不动，我接受不了被击毁的现实，你们加油，向前走吧。】 　　【我还不想死，我才二十一岁，可一开始被困在小岛上，又能怎么办呢，我不是主角，不会天降轮船......】 　　【加油吧，二十六亿玩家，尽量多活一些人，把这个毁坏的世界重新建立起来啊。它一定会被你们建设得比以前更加美好，对不对？】 　　乌龟我壳最硬：【......对，我们会重建世界，你们放心去吧。也许以后投胎，你们会再次投到此处，届时你们会看到未来的、和平的世界。】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滋——” 　　“啊啊啊！我的哥哥还在那边！”有人失声痛哭，“就差一秒，一秒，一秒他就可以进来了！他胸口上破了一个洞啊！” 　　“走，别回头！”团队的人硬拉着她往前奔跑，怪物袭击不止，好在他们安全地进入一栋楼。 　　方玄面无神情地看着这副景象。 　　“清除完毕，目前玩家游戏总玩家2594323424人。” 　　游戏系统“咯咯”地笑了几声，又再次消失。 　　方玄按住玻璃，不禁抬眼。 　　第一区域的确发生了异变。 　　满目的红光。 　　一级怪物也被抹杀了...... 　　游戏论坛： 　　【嘻嘻。】 第31章 　　方玄急遽地放出怪物之眼，血色眼球穿过蓝色屏障，飞向漆黑苍凉的第一区域。 　　十几具尸体倒在黝黯冰冷的道路。 　　几只二级怪物露出垂涎欲滴的模样，踏碎红光，将尸体一吞干净。吃下食物后的怪物体型又大了些，它们回到第二区域，准确找到玩家。 　　玻璃前皎洁明亮的月光被怪物庞大的身体所蔽障，一只爬行怪物停在方玄的面前，黑洞般令人窒息目眩的眼睛贴紧窗户。 　　它的声线犹如老人的声音，像是历经沧桑与风霜，在给亲爱的孩子做人生的叮嘱，“一切都失去了，这么努力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不是所有的事情靠努力就一定得到的。你们为什么不能正视现实？” 　　“嘘，你们理应该知道玩家退出游戏后，道具也会消失。” 　　方玄神色未动，眼神如一口枯死残败的深井，幽暗平静得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井水是否干涸，又或是已长满青苔？ 　　“失去道具的普通人类，如何从寒天雪地中全身而退，一具具尸体将会倒在途中。放弃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打开门窗，我帮你解脱痛苦。” 　　怪物眼里的黑洞开始旋转，仿佛要把人的理智绞个稀烂，可它对上的是方玄一双无情感的眼睛。 　　“你们想得到玩家，是怕沦为和它们一样的下场。”方玄平静地问。 　　怪物眼中的黑洞瞬时消失，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张开血盆大口质问：“为什么，你不被我迷惑控制？” 　　方玄薄唇轻启，抓了一把利箭，打开一丝缝隙，“是不是没升级成功，你们就会被系统清除。” 　　怪物眼里寒意渐起，却在看到方玄的举动后，咧开嚣张猖狂的笑，它正想扒开窗户，吃掉眼前的玩家，哪知想法还未落地，身体被数道利箭贯穿而死。 　　利箭如激烈的暴雨，所到之处遍地蓝光。方玄抓住正要掉落的核桃仁样的大脑，随手收回利箭，关闭了窗户。 　　【物品：怪物之脑（传言说这位神喜爱焦躁嗜血的生物，它们是极好的养料。可惜就连怪物都太乖巧，因此神只能不择手段把它们训练得狼戾不仁。） 　　职业：刺客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一旦启用此道具，你的眼睛会出现两个黑色漩涡，它能搅混不超二十个目标清醒的头脑，你需说出让人破碎的话语，之后目标将会随着你的言语做出相应的举动。（不可操控目标的言语） 　　控制时间：两分钟。CD12小时。】 　　它很像段月薇的法师道具。 　　方玄坐到小凳子上，掂了掂手中的大脑组织。他好像一直在获取怪物的各个器官，如果自己没死，是不是书里的剧情自是会如此？ 　　他把道具放入装备栏，旋即扯下一团卫生纸，一边串联信息一边把利箭擦个透亮。 　　训练得焦躁嗜血、狠戾不仁，养料？ 　　若他顺着这条提示走，黑暗的路途上便立刻会出现一点微光。 　　这场末日游戏设下很多潜规则，例如积分和道具的转移，怪物吃掉玩家进行升级等，似乎是为人类和怪物特意设立的。 　　它在调教人类和怪物？ 　　就像“主人”一样，亲自训练宠物，将之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方玄在精神病院时，大部分护理员使用严刑酷打，把病人调教成乖顺听话；而这场游戏，却与之相反，它在调教人类变得肆无忌惮、暴戾恣睢。 　　游戏系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为什么东西提供养料？背景将会在第几层有所呈现？ 　　方玄把干净的利箭收回挎包中，走到了大厅。 　　明亮的大厅中，众人围坐在桌子前，正发着呆。 　　段月薇抱着孩子，耐心地教她如何把虚拟面板唤出来，之后的步骤又是什么。婴儿眨巴眨巴大眼睛，只知道妈妈对她笑了，于是她也对段月薇“格叽格叽”地微笑。 　　“太小了，她还是不懂。”段月薇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忧虑道，“前几层勉强她还能撑过，之前你们把杀人魔的积分让给了她，可后面环境和怪物都很可怕，我怕——” 　　“月薇姐，没事的，还有一段时间，你每天这么教她，她总有一天会跟着你做。如果不行，我们也会给她准备足够的怪物。”小英宽慰说。 　　其他人钳口不言，他们心中都知晓婴儿撑过前几层，到达最后两层也九死一生。 　　纪易唯斜坐在一边，嘴里咀嚼着口香糖，见到方玄出来，歪着头问：“方队长，看到红光后，有发现什么线索？” 　　方玄走到正中央，头上正顶着一盏亮光，冷声道：“怪物和我们，都在被游戏系统调教。” 　　“……什么？！”众人不可思议，喊了一声。 　　方玄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他们紧锁眉头，不声不吭。 　　“如果背景真的出来了，我们是不是都是祭品？”夏知双手抱头，十指穿插发丝，“如果涉及到养料之类的词，我很肯定会牵涉到祭品。很多游戏都会出现这种设定，我原来也玩过不少。” 　　夏知放下双手，缓缓念出曾经玩过的一款游戏里面人物的词，“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它的诞生。” 　　祭品？ 　　方玄吸收完夏知的话豁然省悟，似乎一切都解释通了。 　　段月薇和小英手一抖，嘴唇都白了，“......这样吗？可我们无路可走了啊。” 　　赵大勇出了声，“我不信我们二十六亿的人类都会成为养料，死于途中。人多力量大，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对，对。”张安励双手张开又合拢，嘴里嘀咕着这个字。 　　方玄沉下心，打开论坛，双手快速打着什么。 　　“方队长，你是要将自己的推测告知所有玩家？”纪易唯直勾勾地望着他。 　　“嗯。”方玄手中动作依旧。 　　“你有想过，他们会相信这种看似荒诞的猜测吗？” 　　“他们相信与否，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猛地停滞，方玄抬起眼睑，看向了纪易唯。 　　【发送成功】 　　虚拟屏幕弹出提示，遮挡住纪易唯的眼神。 　　晚上七点。 　　有的玩家正在吃饭或是休息，有的正杀着怪物，忽然旁人惊呼了几声，让他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邓哥，方玄发了一个帖子，说是游戏不止这么简单！” 　　邓秋临狠厉地抽出刀，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完后低头注视手上的红色，“真是如此？” 　　何平长呼出气，仰头看向没有半点繁星的星空。 　　“唐信队长，你看，那个方玄又发现什么东西了，这种东西可信么？是不是他想太多了？” 　　一个年轻男人把怪物踢了几米远，吹了声口哨，“是吗？我看看这个幸运儿又是怎么说的。” 　　“疏琪，他说我们可能是祭品......” 　　“哈哈，王炸！我赢了！”钟疏琪正和人打牌，听闻此事，打开瞧了瞧，而后又关闭屏幕，“等下再说，再玩一局！” 　　【呵呵是吗？它怎么分辨出自己想要的祭品？嗜血暴戾是比较虚无、表面的，我们外表伪装不就行了？】 　　【原来大名鼎鼎的方玄也是胆小鬼，害怕别人去抢夺他的道具和积分。也对，你还有一个SS级道具，是得提心吊胆，我理解。】 　　【我选择相信方玄大佬的话，呜呜呜。它总得有个目的啊，不可能随意丢下一个游戏让我们闯关，闯关后呢？就这样没了？】 　　【那我们岂不是待宰的猪狗？！若属实，它会在第几层出现？】 　　【第三层目前看来没事，可能在第四层之后出现了。我们尽量还是别对同类随意下手，小心被盯上啊。】 　　论坛一阵疾风骤雨，一部分人打死也不信认为是在胡乱猜测，手里仍旧干着杀人抢积分道具的活。 　　而一部人选择相信，觉得猜测合理。 　　更多的人只是打了个知道了，并未表明其准确的态度。 　　【方玄大佬还在边缘？我就说呢，在中部问了一圈，都没找到你。啥时候来呀，我们要不合作合作？】 　　【对对，合作吧！现在可不能分头行动了，我们得抱多人团。】 　　悬：【嗯，以后谈。】 　　乌龟我壳嘴硬：【哟哟哟~网友面基吗？我人帅声音甜，绝对不会见光死。】 　　系统吃翔：【？？我的老哥，你心态实在太好了，好得像个奇葩！加我一个啊！】 　　方玄浏览完大致的回复，小英他们几乎垂头丧气，揉着太阳穴，心思杂乱。 　　他像是未察觉一样，说：“明天前往中部地区。” 　　“嗯。吃饭，睡觉吧。”纪易唯起身。 　　众人忧心忡忡地解决完晚饭，便回到房间打算休憩。 　　方玄待在窗前一会，隔着怪物间的缝隙，看见月亮周围有一层朦胧的光晕。 　　现在十月份，他们所处的地区应是要迎来秋天了，之后越往北走，秋天的萧瑟感也越厚重。树叶枯黄归土，大地万物提前做好了过冬的准备。 　　可方玄从小在南方长大，这副病弱的身体还未真正经历过一次严冬寒雪。 　　方玄停驻片刻，转身走了出去，敲响了张安励的门。 　　“啊！方玄，怎么了？”张安励奇怪地问。 　　“今晚可能要下雨。”他的话言简意明。 　　张安励过了几秒恍然大悟，“对，山里，山里如果下雨，很冷的。”他在空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好几床厚厚的毛毯和被子，把适合方玄的衣服和毛毯给了他，紧接着敲了敲其他人的门，把物资送了过去。 　　“天要转凉了，小心着凉。”张安励嘱咐说。 　　“哟，可爱的傻家伙，如今这么聪明了？”夏知一脸逗趣。 　　张安励摇头，瞪着个大眼睛，“是，是方玄跟我说的。”他想要找寻方玄的身影，可对方早已经进了屋。 　　“嗯嗯。好好，赶紧睡吧。” 　　“我给纪大哥送完，我就睡觉了。”张安励摸了摸头发，感觉自己好像还有一件事情忘了。 　　屋外的声响逐渐平息，方玄盖了层厚被子。前半夜似乎气温还正常，一到后半夜外面狂风大作，一股瘆人骨髓的寒意从细缝里溜了进来，沿着方玄每寸的肌肤爬行。 　　方玄被凉意和风声惊醒，不知何时身上的毛毯被扯到一旁。他踅摸了下瘦削的胳膊，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 　　大风持续不久，黄豆般的雨点便打在玻璃上，外面怪物的身影被七扭八扭的雨痕模糊得差不多。方玄感觉全身乏力，拉过被子重新盖在身上，他吸了吸气，似乎鼻子堵住了。 　　要感冒了？ 　　身体太弱，一到换季，他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会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即便这次提前预防，也还是没能挡住。 　　方玄本想起来去找张安励拿几盒感冒药，但眼睛一合拢，心思随着外面吵闹的雨点就此沉寂下去。 　　等他再次有意识时，身边出现了很多声音。 　　“门被老板踢烂了，方玄都没有感觉。” 　　“我想起来了，方玄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会发烧感冒。” 　　“药呢？他平时吃什么药？” 　　“这几盒。” 　　“方玄，醒一醒。” 　　身体仿佛待在蒸笼中，每一寸皮肤都在冒着热气，方玄试着睁了睁眼，却始终睁不开。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他的全身。纪易唯抬起方玄的上半身，把药送到他的唇边，沉声说：“来，把药吃下去，就好了。” 　　方玄咳嗽一声，纪易唯趁此机会将药送入他的口中，而后温热的水紧跟而来。 　　口中的东西太苦，弥漫整个口腔，方玄潜意识想吐掉，却被纪易唯捂住嘴巴，强制让他吞了下去。 　　纪易唯确认完情况，把方玄放了下去，掖好被子，对众人说：“今天雨势大，不好赶路，方队长这种情况适合躺着休息，明天再上路。” 　　小英惴惴不安，失了神，“我去煮点热姜汤，冬天马上就要来了，方玄，方玄的身体看来吃不消……” 　　段月薇跟了上去，“我来弄，我孩子前几个月也经常感冒发烧，这块我熟。以后防范好，感冒就会减少许多。” 　　张安励低头，“跟方玄待了两年，我昨天就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夏知扳住他的肩膀，“别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是这天气变化太快了，瞬间下降了十几度。要不是昨天你和方玄提醒，我们都得感冒。走，我们出去，让老板照顾吧，让方玄好好休息。” 　　“赵大哥，我们走吧。” 　　“唉，好。” 　　夏知把门掩上，还不忘吐槽一句，“门锁都踢烂了，谢天谢地没踹出一个大洞。” 　　房间又寂静了。 　　方玄裹紧被子，身体滚烫又颤抖不止，即使他蜷缩成一团，寒意仍如影随形。 　　冷…… 　　倏忽间，身体被一双有力炽热的双臂所桎梏，这种热度占地为王，开始驱赶邪恶的冷意。 　　“吃了药，会好的。”一声叹息随着一点温热降落在额头上。 　　方玄沉重地呼吸一口气，头额不知觉地挪动，随即头顶着面前鼓起的、又柔软的肌肤，再次昏沉过去。 　　小英煮好热姜汤，刚推开门，望见眼前的一幕，站在门前怔了怔，而后放低脚步声走了进去。 　　“纪大哥，如果方玄醒了，记得给他喝一喝。” 　　“嗯。”纪易唯应了她。 　　小英轻手轻脚地拉过门，回忆前后的细节，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方玄一发烧，就是昏迷了将近一天，衣服和被子全被汗水湿了个遍。下午五点，天要黑了，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的高烧才退了下来。 　　纪易唯用毛巾擦拭了他额头的汗水，把方玄湿漉漉的头发拨到两旁。又历经一次生病，方玄的脸庞仿佛又失去了一层血色。 　　“温度降下去了，小乖。”他声音喑哑而又显得疲惫，“以后少生病吧，以后没有时间生病了，就在冬天来临前生最后一次病。” 　　方玄这时已有了意识，他听见声音，终于从绵绵不断的梦中挣脱而出。此刻的他正枕在纪易唯的手臂上，被对方死死抱住。 　　方玄紧闭双唇，抬起了头。 　　纪易唯感受到怀里细微的动静，利索地放开了，又扬起笑容，“方队长，醒了？” 　　他从床上下来，抖了抖身上黏黏的衣服，又按了几下发酸的胳膊，叹了口气，“累死我了，小孩生病。” 　　方玄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他，半晌说：“我不是，小孩。” 　　纪易唯乐道：“你十八岁之后什么经验都没有，等于没成长。” 　　方玄：“……” 　　纪易唯走上前一步，把被子提到他脖子处，“别着凉了，方队长，要不我一天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方玄眼神毫无波澜，就那样盯着他。 　　“困了，我得洗完澡睡一觉。”纪易唯转身向门口走去。 　　方玄嘴唇轻微翕动，可还是没有什么声音能发出来。 　　正当纪易唯要拉门时，他听到后方传开沙哑的嗓音。 　　“为什么。” 　　纪易唯嘶了声，“你不是知道么，方队长。” 　　他眼神笑意满满，“我不是说过么？”说完，他离开了这间屋子。 　　方玄回头。 　　喜欢么？ 　　喜欢是什么感觉…… 　　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第32章 　　次日清晨，天空阴霾，细雨斜风。 　　众人都换上了保暖的衣服。 　　“我穿了两件，冷风吹到身上还是感觉全身凉意。”小英拢了拢大衣，转头问，“方玄，你还要衣服吗，病刚好会不会感到冷？” 　　“不用。”方玄双手放入口袋中，站在人群的后方。 　　“那月薇姐，宝宝还要不要再添一件？” 　　段月薇轻拍着孩子的背，感谢道：“够了够了，她现在都裹成球了。” 　　“啊啊~”孩子下巴磕在段月薇的肩膀上，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方玄的脸。 　　“那我们走吧，老板，方玄。”夏知的右臂搭着张安励的肩膀，眼睛来回扫了扫纪易唯和方玄，随即笑呵呵地上车了。 　　方玄看着前方的人都上了越野车，而后走到另一辆车，他刚打开车门，纪易唯就按住他的手。 　　方玄盯着手腕处这只小麦肌肤的手背，然后抬头看着纪易唯。手腕的热度一离开，紧接着被什么遮挡住视线，他的脖子处盘踞了一条白色的围巾。 　　“方队长，你脖子光溜溜的，最好戴上围巾。”纪易唯将围巾绕了两圈，稍微整理了一下，手指在方玄的下巴处滞留了一秒，而后坐到了驾驶位。 　　方玄稍许低头，下巴便触及到围巾，它的触感柔软又丝滑。他侧头看了看驾驶位的纪易唯，默默坐到了副驾驶。 　　两辆车穿过古老的小镇，向中部城市开去。 　　他们开了半天，在下午的时候一辆车挡住了去路。 　　众人只好停下查看情况。 　　方玄走了上去，见到了前晚那个哭泣的女孩，只是现在她已经成了丧尸，之前仅存的五人也都死了。 　　五具丧尸在车里用头撞着玻璃，想要逃离封闭的空间，又或许它们闻到了食物的气味，想要大块朵颐。 　　方玄掏出利箭，杀死了它们。 　　小英召唤出长剑，砍碎车门。 　　“咦？身上基本没有大伤口，怎么死的？” 　　方玄捡起驾驶位的几盒感冒药，看了眼保质期，这些都过期许久，“感冒发烧，药过期。” 　　估计是半夜突如其来的降温，让五人防不胜防。过去普通的感冒发烧还不会这么轻易取走人的性命，可有丧尸病毒的存在，生一点小病就得让人担心受怕。 　　末日里，人类既强大又弱小，祂可以强大到与可怕的巨型怪物作斗争，在逆境中奋勇而上，可同时又犹如玻璃般易碎，一点小病，一个精神支柱的倒塌，就足够让祂走上死亡之路。 　　“走吧。” 　　方玄打开车窗，车子向前，他看到那辆永远不会再开动的车渐渐消失在镜子中。 　　他们连轴转开了六天，终于抵达中部区域的边缘，只要再开个两三天，就能进入论坛所说的D城市。现在这座城市是这个国家所有玩家的必经之路，也是大部分玩家暂时的住所。D市在末日前属于十八线小城市，人流量小。 　　前方经过一个岔口，夏知选择了一条捷径小路。他们开了一天，进入崇山峻岭中，开进去没多久，空气中到处弥漫尸臭味。 　　夏知降慢了速度，探出头喊：“我们要继续向前么？我感觉前面有不好的事情！” 　　方玄回应，“向前，做好启用护盾的准备，以防偷袭。” 　　赵大勇回道：“好的，方队长。” 　　于是车子向前开动，一路上臭气熏天，恶臭扑鼻，像是来到了死人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方玄看到很多尸体像垃圾一样被扔到道路两旁，苍蝇鸟儿停在上面啃食腐肉。 　　“人多的地方，就是麻烦。”纪易唯放慢速度，“方队长，关掉车窗吧，身体不好，就别闻这些臭味了。” 　　“嗯。” 　　“好臭啊！那些傻逼玩家，就知道杀人夺取积分，嫌死人死得还不够多么？！”夏知受不了了，在聊天群里连发好几条语音。 　　前方车上的婴儿也因为难闻的气味嚎啕大哭。 　　方玄早已放出眼睛，三公里处没有人影，暂时是安全的，不过他还是在群里打下： 　　【防备，道具准备。】 　　赵大勇回复： 　　【我都准备着。】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怪物之眼因时间限制消失了。方玄也不好连放，用多了眼睛，他的道具要进入四个小时的CD，还是得省着用。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出尸体圈，正要下山之时，方玄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刺眼的东西从正上方袭来。 　　【开启道具。】 　　“砰！”各种风火雷电等技能砸在护盾上，而前方的道路被一棵倾倒的大树阻断，逼停了车辆。 　　“敌方技能被抹去了来处，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个方向而来。”小英大声说。 　　“我的护盾值还剩下80%，差不多两分钟后就要破了。” 　　“嗯。”方玄接受完信息，放出第二颗怪物之眼。在约莫离车子七百米的一处树林里，找到了这伙人。 　　他们也有护盾，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继续砸，持续三分钟的进攻，护盾就能破，这几个人胆子还真大啊，敢几个人组团？”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讽刺道。 　　“中部人太多不好动手，边缘是最好下手之地。你们提前准备好道具，护盾一破，就把他们全杀了，别给对方丝毫逃生的机会。”为首的健壮男人嘱咐说。 　　“还是杀人来得快，否则每晚杀怪物都累死了。老大，你再杀几个人，积分榜可以进前五百名了，我也可以进到前一千！” 　　方玄打开积分榜，第五百名积分是七百多万，第一千名六百多万。 　　他现在的积分两百万，排名在一亿开外，就靠着晚上杀怪物获取积分。 　　照这种积分情况，这批人是杀了不少玩家。 　　“敌在暗我们在明。”纪易唯摸出一根烟，并没有点火，他双臂环胸，显得悠然自得，含笑说，“方队长，我们又得靠你的道具了。道具有个追踪、确认方位的功能就是好啊。” 　　群聊再次跳动。 　　[赵大勇]：护盾值还剩下20%，马上要破了。 　　[夏知]：方玄，方玄，你确认完毕了吗？他们在哪里？被我找到，我得揍死他们。 　　方玄右手胳膊撑在车窗沿，目视前方，在群聊里发出一条语音。 　　“十八人。”这是个好机会，他得试用一下新道具的功能。 　　方玄不动声色，指挥眼睛落下，围绕着他们的眼睛转圈。 　　登时，方玄的双眸里出现两个旋转的黑色旋涡，与此同时怪物之眼也复刻他的情况。 　　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球，红血丝罗布眼白，中间的黑色旋涡深不可测。 　　方玄坐在副驾驶，眼睛直逼前方，声音死气沉沉，“你们视命如蝼蚁，人如草芥，有想过一天自己也会沦为如此？” 　　怪物之眼正对着十八人，仅离他们眼睛几厘米，可这批人却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兀地听见了诡异的声音。 　　所有人颤抖了几下，身体仿佛坠入冰窖。 　　他们有隐身功能，还有A级护盾，怎么可能会被人找到，这个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千里传音的道具？ 　　“老大，是那伙人吧！”有人后退了一步，惊恐着盯视面前一个一米多高的镜子，里面呈现出的画面正是方玄所在的两辆车辆。 　　可他们无法再进一步查看车里的情况，因为道具距离已经到了上限。 　　“他们如果能找到我们，早不会这样坐以待毙。能远距离传音又怎么样？也伤不到我们，护盾可是隔绝瞬移之类的技能，只能打破后才能伤到我们。” 　　“对，只是在做无用功，干扰我们！他们护盾马上破了，杀了他们我们赶紧走，万一这是另一批人的道具就不好了。”有人着急道。 　　方玄静静观赏着这些人急赤白脸的样子，他们已经被他的话所扰乱，是时候进行下一步操作。 　　方玄和怪物之眼的旋涡反方向转动。 　　他给怪物之眼下达了命令。 　　“杀了自己。” 　　怪物之眼兴奋地抖动。 　　“杀了自己。” 　　接踵而来的，便是十八人使用手中的武器或者道具，不受控制地往心脏扎去。 　　所有人吓得发抖，自己的身体就像个木偶，被人随意操控，他们这才感到害怕，两股战战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们，我们保证不做这种事情了。” 　　可是手中的动作并未停止。 　　他们面部扭曲到极点，苦苦哀求道：“你也看到方玄发在论坛里的帖子了吧，人杀多了，小心被盯上成为祭品，你也不想让自己手上有这么多血吧？” 　　风穿过车窗，吹拂方玄的发丝，他微微低头，下巴触及到了白色围巾。 　　“你们自我了断，与我何干？” 　　十八人内心一怔，望着要取自己性命的利刃，发出最后的哀嚎，“是你让我们杀了自己，也是染上了血......” 　　方玄打开车门，走到道路一旁，身体面朝他们，阴暗的天气几乎吞没了他的身影。 　　所有人在意识消弭之际，看到了镜子里的那个人，那具无生气的尸体，浑身散发着阴气，拉着他们进入了地狱。 　　“死。”方玄与他们的视线撞上，仿若斩破遥远的距离，死神般的声音潜入利刃，一同戳破心脏。 　　十八人死不瞑目，临死前都不知道被什么道具所杀害，这个人下手狠毒，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手的机会。 　　怪物之眼在上方环绕两分钟，这些人全部死亡。 　　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凝视他眼里的黑色旋涡，旋涡转了一小会便消失不见，“千里之外解决麻烦。” 　　他咬着烟，眺望远处的山脉，道：“所幸你是远战，不过远战的刺客小心被近身，尤其方队长身体还这么病弱。那以后的近战，由我来解决所有杂碎。” 　　“嗯。”方玄说。 　　“安全了吗？方玄你全部解决了吗？”小英他们下了车，“怎么解决的，你不是在车上么？” 　　方玄带头朝一个方向走去，风轻云淡地丢下两个字，“死了。” 　　众人重重吸了口气，夏知竖起大拇指，“牛逼！不愧是我们的队长！” 　　赵大勇一坡一坡地跟在后方，视线停在前面朝他微笑的婴儿，瞬时又瞄了眼有点傻傻的张安励，又看着两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女人，最后看向最前方身体病弱的方玄。 　　他恍惚了一下。 　　方玄的道具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可以毫无怨言地接受几个月大的婴儿，能在末日里收入残缺的他们。这放到其他队伍，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力护全所有人。 　　真幸运啊，他想。 　　他曾经爱过大海，也恨过大海，他的腿也因为海上事故落下残疾。可末日后他又因大海得福，让这具被人嫌弃的身体得已加入这个队伍中。 　　“真的全杀了......”小英的话让赵大勇勾回思绪。 　　方玄获取完七百多万的积分，总共积分九百多万，排名来到四百多名。 　　“其它积分和道具，你们自行分配。” 　　所有人面面相觑，纪易唯随便取走两人的积分，其他人也取两个，剩下的都留给了婴儿。 　　段月薇连忙道谢，而后按住婴儿的手，去触碰带血的胸口。婴儿抓住黏糊糊的水，脸都皱了起来，她抚慰说：“不怕，他们是坏蛋，杀了这么多人，还想杀我们，他们是大坏蛋。” 　　解决完这些，众人走了回去，小英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方玄，你解决了十八个人，我怕会陷入背景中。” 　　“唉，对。” 　　方玄打开车门，“有些人该解决得解决，借他人之手。” 　　纪易唯上了车，对众人眯起眼，勾唇道：“我们的方队长，永远这么冷静，怎么会变得跟杀人魔一样，嗜血狂怒？” 　　他们眨了眨眼。 　　夏知想起他们初遇的场景，“也是啊，方玄不符合祭品想要的样子。” 　　“我们就有顾虑了，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是日后那恐怖的麻烦。不管主动还是被迫粘上血的，只要粘上了，总会在心里留下相应的痕迹。” 　　他们唉了声，“上路吧。” 　　众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开到了通往城市的主道上。道路边都是丧尸的尸体，一辆辆车排列在马路上，犹如末日前堵车一样。 　　所有玩家目光警惕，不敢松懈丝毫。 　　由于堵车严重，几个人下车抽抽烟，望着阴暗的天空，吹着心寒的秋风，长叹一口气，“现在下午一点，还是可以进入D市，否则晚上在车流渡过了。该死的末日，如果是普通丧尸末日还好，我们还能靠着国家的军事力量解决丧尸，相对来说有个比较稳的基地生存。” 　　“可这种游戏末日，我们整日流浪，居无定所......” 　　方玄开着窗户，翻看论坛的帖子，听到了这几个人的谈话。 　　“我都不知道我还能走多远，爸妈老了活了十天就去世了，我朋友刚出生的孩子也没能撑下去。这个末日，老人、孩子和身体不好的人根本活不下来。” 　　他扔掉烟，无意间看见身旁车辆里有个很小的婴儿。 　　“不会吧......”男人揉了揉眼睛，以为看错了，这种日子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婴儿的存在呢，还闯到了第二层？它是天方夜谭吧！ 　　可他确认了几遍，终于相信了眼睛看到的事实，“这是什么队伍......有这么强大的保护力。” 　　“嘀——”车子启动，男人回神，对上了方玄的黑色眼眸。 　　他打了个颤。 　　“喂，前面的，开车啊！愣在那里干什么！” 　　“对不起，马上马上。”他表示歉意，赶紧上车，眼睛却不由得向那两辆车看去。 　　下午五点，车辆龟速地进入D市。此时的城市仿佛被阴霾笼罩，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所有的玩家提前回到了建筑里。 　　车子沿着坑坑洼洼的泊油路往前开，每经过一栋建筑，上方密密麻麻的眼睛像是行注目礼似的，看过每一辆车。 　　方玄的车辆跟着前面的车辆随便找了一个休息的地方。 　　他们进入一栋居民楼，杀死尚存的丧尸，因为这里的情况不明朗，众人为了安全，于是选了一个三室一厅的屋子休息。 　　方玄站在窗前，看到附近的楼里都亮起了灯光，好像死去已久的城市又再次活了过来，有了生活的气息。 　　“方玄，吃饭吃饭，好饿。”众人围在餐桌前，大口进食。 　　纪易唯给方玄夹了一个煎蛋和几块牛肉。 　　夏知一边吃饭一边查看论坛，“看这些玩家说，白天他们会出现在街道上跟人交谈，问问对方的队伍详情，如果看对眼了，考察完毕，就一起上路。” 　　赵大勇刨了一口饭，“效率太慢，组队也不好组。这就相当于面试，谁都会表现出好的一面，真实的自己被特意伪装。万一中途，某些人露出恶劣的嘴脸，在从中找麻烦，它对于团队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说的是啊，赵大哥。”小英嚼着肉，“不好辨别合适的队友，我们得花不少时间在选队友上。” 　　“嗯嗯。”张安励点头。 　　纪易唯说：“明天再讨论。”说着，他又给方玄夹了几块肉。 　　方玄盯着碗里一大堆的肉，也没说什么，继续解决。 　　众人吃完饭，简单地分了分房间。 　　赵大勇提出睡客厅沙发，夏知满脸笑容地拒绝，“睡卧室双重保障，客厅的那道门被我们破坏，虽然被桌子堵住了，但不保险，我们怎么可能让你独自一人睡在外面。主卧的那间房床很大，三个人勉强睡得下。” 　　赵大勇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行。” 　　几人依次洗完澡，回到卧室，打算好好睡一觉。 　　方玄吹完头发，打开门，屋里已经开了暖气。 　　纪易唯坐在床上，又在看漫画书。 　　方玄安静地躺了下来，翻看论坛。 　　论坛里现在都在喊人。 　　一些人比较狂野奔放： 　　【四缺一，是男人就来找我！明天咱在XX公园见面，不来不是男人！】 　　而一些则比较正经： 　　【本队队伍全体A级道具配置，有兴趣在XX街道见面。】 　　还有一些卑微至极： 　　【我们大部分B级配置，呜呜，哪个大神能抬起你的高贵之手，带带我们吧。我们保证听话，我们这个团队手气太差了，摸出的基本B级，为什么非酋能非成这样啊？我搞不懂，偏偏还都凑成一堆。】 　　下面有人回复： 　　【“天选之人”，“臭味相投”，不然不会聚到一起。】 　　直到九点，一条重磅消息把论坛炸个水泄不通。 　　这是一份来自第三层区域玩家的遗书。 　　【亲爱的二十六亿玩家，你们好。 　　我是之前存活的辅助，对不起，是我害了进来接我的玩家，九十九人全部遇难，不，一百人，我也要死了，腹部被怪物撕了一个大口。 　　你们一定要听我说，第三层越往前走，会出现不少怪物有很强的迷惑之力。只要玩家与之对上眼，它就能诱惑玩家打开门窗，然后再控制玩家打破其他人的门窗。 　　我们被几个被控制的玩家打破了全部的封闭空间，失去遮蔽之所。跟怪物作战了三个小时，我们最后还是没了属性值。 　　你们进来后，一定要小心有迷惑之力的怪物，小心被它们控制做出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最好不要跟他们对上眼，它们统一特征是，眼里有黑色旋涡！ 　　不要再自相残杀了，求求你们，团结在一起吧，否则我们真的没有希望了。 　　我们会灭绝的......】 第33章 　　方玄不禁坐了起来，感受到一丝不对劲。 　　这几天他观察了论坛的每一条帖子，第二层怪物如第一层一样较为普通，也未发现有玩家说第二层有眼里黑色旋涡的怪物，结果现在这种怪物在第三层才会出现。 　　是那只怪物已经快要一脚踏入三级了吗？若真是如此，它将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玩家可能会在第三层区域提前遇见四级怪物，那么A级道具将会是个摆设。 　　“方队长，你又察觉了什么？”纪易唯自然注意到了方玄的举动，仅是方玄的一个起身，似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内心活动。 　　纪易唯放下漫画书，查看完论坛的帖子。 　　“第一二层的怪物无任何能力，只靠尖嘴利爪和庞大的身躯作战，它们越往上升级，几乎要进化出和人类道具相似的能力。”纪易唯转了转脖子，“未来要小心了，谁也不知道怪物的能力究竟有多少，又是什么，它们会不会有伪装人类的能力，这也难说。” 　　“到时候，你究竟是玩家，还是怪物伪装的人？这双漩涡的眼睛会带给你无尽的猜疑。” 　　方玄低倾着头，“嗯。” 　　纪易唯笑了笑，又继续捡起漫画书。 　　方玄重新躺了下去，浏览众人的回复。 　　游戏论坛： 　　【......我队伍里有个人的道具和它有点类似，虽然不是通过眼睛操控，但也是能操控人的行动。】 　　【所以是高级怪物已经进化出了各种能力，第三层初现，第四层会正式出现？我们这些C级B级的玩家怎么办，没有活路啊！游戏最初死的人埋下的坑太大了，如果那次不自相残杀，再多等一会，怪物也不会升级升这么高。我感觉全身没力气，太绝望了，不敢想下去。】 　　【你这想法不成立，没有丧尸，我们也杀不死怪物。人类死了，才会成为丧尸。矛盾了。】 　　【唉，已经有几批人又进入到第三层，如果你是早上六点左右受的伤，他们如果在附近，还能救你，但现在......】 　　【没办法，不会随意杀玩家的人始终不会随意杀人，那些滥杀无辜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话而停止杀戮。要是人这么会听劝，早就啥事都没有了。谢谢你，辅助玩家，又给了我们这么重要的信息。】 　　这位辅助玩家随即又给了一个详细的地址。 　　【你们日后如果经过这里，记得进来把我们的道具全都拿走。对不起，是我害了他们九十九个人，我天真以为人多就一定能闯关，可没想到也这么无能为力。他们若不来接我，或许现在才刚进入第三层，不必早早送了命。 　　我们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前进的路全是黑暗的，我都看不清路了。 　　不过这次我也终于死了，团队全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好像是背叛了他们。 　　好浓的血腥味，身体好痛...... 　　我忽然想起今晚十二点，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啊，以往这个时候爸妈都会给我做一大桌子的菜，会跟我说，展羽，十八岁生日啦，终于成年了。 　　我今年还考了一本的大学，好不容易考上的，都快要开学报到了...... 　　不过，都过去，都再见了。】 　　论坛的人在下方发帖，试图让他再撑一撑，也许附近有人，或许会救他一命。 　　直到一个玩家说展羽的头像已经灰了，所有人一顿，再也没发帖。 　　方玄眼神平静地看完这一段话，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到了十二点。 　　十二点一到，这个帖子再次被顶上来。 　　【展羽，十八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谢谢你。】 　　【我们活在黑暗下，找不到一条明确的路。一些人以生命的代价帮我们点燃了微弱的烛光，尽管这点光只能照亮我们的身体，却无法辨清前方的路。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颗星星也许会被轻易地抹去，但繁星呢？】 　　半个小时后，这条帖子回复量达到几个亿，再次被打上hot标签。 　　繁星？ 　　方玄默念了一遍，黑色的眼眸里一条条生日快乐快速闪过，他手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还是没有打下一个字。 　　他关闭虚拟屏幕，闭上了眼，听着外面其他玩家杀怪物发出的巨大动静，听着身旁纪易唯平缓的呼吸声，竟不知不觉没了意识。 　　这一睡，就是睡到六点。 　　方玄下了床，打开窗户，清晨秋天的天空有点暗沉，但太阳的影子已经要越过山顶。 　　今天是个晴天。 　　萧条冷清的街道开始跳跃着阳光，陆陆续续的玩家从封闭空间里走了出去，很快街道便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方玄看了眼刚睡醒的纪易唯，在他充满笑意的眼神中走到了客厅。暖黄的灯光驱散了秋天的凉意，段月薇正在冲奶粉，所以孩子就由小英抱着。 　　方玄坐到沙发上，不一会，小英也坐了下来。 　　“啊啊~”婴儿踩着小英的大腿站了起来，朝方玄伸了伸小手。 　　方玄盯视婴儿的两只手，它很小，又很脆弱。 　　“好了好了，宝宝，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看方玄啊？”小英问。 　　段月薇泡好奶粉，接了下来，“方玄太好看了，这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 　　“嗝~”她打了个饱嗝，脸挨着段月薇的肩膀，又安安静静地看向方玄。 　　方玄凝眸婴儿，又想到过些日子她会死去，于是转移了视线。 　　十几分钟后，所有人集齐。 　　夏知啃着面包，“我们如何找合作队伍？也在论坛喊吗？把方玄和我们S级道具摆出来，是不愁合作对象，可又会太多，不好弄啊。” 　　方玄喝完牛奶，从斜挎包里找出七色花朵，直接抛给了夏知，“感受情感的道具。” 　　“卧槽，方玄，你什么时候获得的这个东西？这很有用啊！”夏知震惊道，“能知道别人内心的情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啧啧，不能小瞧C级B级道具。” 　　“嗯。” 　　赵大勇听完夏知念完道具的技能介绍，还是提了一嘴，“你得想好，能不能忍受一眼看穿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有时候我们看得太清，会很痛苦。” 　　“可以。”夏知胸有成竹，“也才几个月，忍忍就过去了。”说着手上的道具没了踪影。 　　夏知撒眸四周，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停在方玄的身上，轻声细语说：“其他人的内心世界都是七彩的，对应着各种情绪的颜色，可方玄内心几乎空白......我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纪易唯抽出一张纸，擦拭手指，眄视他一眼，语气夹了点威胁，“你是不想吃早饭了？” 　　夏知立马塞了口面包，把嘴堵得严严实实。 　　方玄并没有管夏知的话，他利用早餐的时间把周边地图了解透彻后，尔后联系了徐鹤。 　　[方玄]：我在D市，九点在XX广场。 　　[徐鹤]：啊啊啊！方玄大佬你终于来了，我总算要摆脱这个队伍了。干啊，里面有一个大奇葩，她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大明星，手里有A级道具，可她的性格好垃圾啊，过去娇生惯养惯了，现在还沉迷于过去，以为谁都会惯着她，爱她。啊我呸！关键是其他男的还都是颜狗，明里暗里帮着这个女人针对队伍里其他女生。 　　[方玄]：嗯。 　　跟徐鹤简单沟通后，方玄又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帖子。 　　悬：【寻找合作伙伴，本队队伍道具配置，基本S级。有意向者，早上九点XX广场见面。】 　　七点，大部分玩家还迷迷糊糊，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打发时间刷着论坛。 　　他们一看到S级，头脑清醒不迷糊了，再看了看发帖人......这特么的不是方玄么？！他大爷的，他一发帖就让论坛里的玩家抖三抖，现在终于能见庐山真面目了！ 　　“操！赶紧出门，我们要去占个好位置，我倒想看看这个玩家长啥样，这么牛逼啊！” 　　“对啊，一路上居然也没人遇见方玄的队伍，他们到底往哪里走了。不过我曾经看了个帖子，有人说方玄是个精神病。” 　　一个人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他娘的他要是精神病，能把我们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那我们是弱智？” 　　“呵呵，对哦。估摸着是羡慕嫉妒恨了。走走，再晚点没地方站了，就算合作不了，我们也可以跟在方玄队伍的后方，有个保障啊！” 　　大部分的玩家兴致勃勃，磨手擦掌。 　　八点多，方玄等人吃完饭，整理好仪容，向广场出发。这个广场并不远，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 　　街道上铺满了黄色枯叶，方玄每向前踏一步，脚底会发出“嘎吱”的声音。偶尔前方会被一大堆丧尸的尸体挡住去路，众人只好捂住鼻子，“这些尸体大部分是老人，这座城市老了。” 　　方玄看了看尸体，向前走去。 　　“快点快点，再不跑没地方站了！”一个队伍的人火急火燎地喊。 　　“我们差不多都是B级啊。”这正是昨日抽烟的男人，他不抱任何希望地说，“去了也没用，只能确认方玄是谁......” 　　他长叹几口气，把烟扔到地上，却又再次遇见昨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婴儿，以及那位看着阴郁冷漠的男人。 　　王一峰把八人看了一遍，里面居然还有坡脚的？这个队伍究竟是什么实力，玩家真正算下来也就七人，还是说其他人在路途上已经死掉了，就剩下他们？ 　　“跟上来，王一峰！总得试一试嘛！”队友在前方对他说。 　　“来了来了！”他收回思绪，往前面奔去。 　　广场上纷纷攘攘，人山人海。 　　“方玄呢？他们来了吗？” 　　“啊啊啊，我们能不能和他合作啊！竞争力太大了，其它队伍都是A级，我们没有竞争力，B级道具，也不咋聪明，倒是一大堆饭桶，吃饭最行。” 　　“不是还有五百多个S道具的玩家么？他们呢？” 　　有人回复道：“有的早走了，有的默不吭声，还有一半是其它国家的，不在这片土地上。你也知道，论坛和加好友软件可以自动翻译各个国家的文字语言。” 　　所有人挤成一锅乱粥，翘首以盼。 　　“到了，人好多啊。”夏知倒吸一口气。 　　方玄身穿一身黑，脖子处绕了圈白色围巾，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与前面的玩家仅隔一米。 　　一些人四处张望，正好看到方玄。 　　他们停了停，小声道：“这个男人长得，我感觉比末日前很多明星都要来得好看啊。” 　　有个长满雀斑的男人嗤了声，“小白脸，一看就是弱鸡，战斗力几乎为零，看他样子只能选选法师和辅助了。” 　　他转身对着队伍的人笑呵呵地说：“末日后，有很多长得不错的人靠着身体加入强队，这个男人哪，肯定是旁边那位健壮男人的，嗯，你们懂的。” 　　“你别乱说了，嘴一直这么碎。”队伍的人叫他住嘴，“自己长得不咋样，就喜欢发火发在这处......” 　　“我嘴碎，但我道具A级啊，队伍还得靠我，有本事你们获得A级，没有本事就给我闭嘴！”他瞪着眼，生气踩了队友一通。 　　方玄冷冷地斜视他一眼。 　　雀斑男本能感受到一种颤意，本想硬着头皮说什么，却又看到纪易唯向前踏了一步，他赶紧闭紧嘴巴。 　　“开启护盾，以防有人偷袭。”方玄对赵大勇说。 　　“好。”一层透明护盾在队伍的上方展开。 　　前方的人看到护盾，惊讶道：“百年一遇的坦克啊！好多队伍都没有坦克，即使获得护盾道具，也没处使用。” 　　不少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方玄身上，嘀咕着他们为什么开护盾，又窃窃私语说这人好阴郁，又莫名好看。 　　方玄盯着雀斑男，神情冷漠，嘴唇开合，声音与萧瑟的风融为一体： 　　“你们好，我是方玄。” 　　忙完了，明天恢复日更_(:з」∠)_ 　　更新时间总体在晚上。 第34章 　　这句话压根不像是在跟人打招呼，它的目的简单，只是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知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谁。 　　声音犹如掉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往外掀起一阵阵涟漪。人们由内向外依次静默，纷纷支棱起耳朵，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找寻到了声音的来源。 　　刹那间，大部分人众口如一地喊了声：“......操？” 　　他是方玄？真的是那位拥有最高级道具、还机智解决了最麻烦问题的刺客？ 　　“和我想象的截然相反，我以为他至少是身体强壮的，对，就像他旁边那个健壮的男人。”一个人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黄志远想到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他刚见面就把人得罪了，不由得身体摇晃了一下，“刺客的身体体能要求极高，他看上去形销骨立，像是垂死的病人......” 　　“黄志远！”队伍的人回神，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早跟你说要把你这张臭嘴管好，在队伍里你怎么说骂我们都行，只要别得罪其它队伍。现在好了，你开心了吧？打嘴炮逞能，惹到拥有SS道具的方玄，我们没希望了！” 　　“真的要气死了，开车开了一个小时来到这儿，全因为你毁了！”他们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又隐隐约约忧愁方玄该不会要把黄志远教训一下吧？这毕竟是队伍里为数不多的A级道具拥有者。 　　可他们打量了几番方玄，见他的视线早不在黄志远的身上，看来没把这嘴碎的人放在心上。 　　黄志远恍惚片刻，希望竟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可我又不是故——”他想硬起嘴为自己辩解，后方的玩家一拥而上，便把他卷入茫茫人海中。 　　方玄静静地看着前方雀喧鸠聚般的场面。 　　各个人都在问他的合作要求是什么？ 　　有的队伍信心满满地说队伍全员A级道具配置，大家都是懂事理的人，绝不会挑起麻烦，这种神态仿佛已经确认预定了合作位置。 　　而有的队伍内心忐忑不已，他们全是B级，知道进入下一层相当于普通人，也因为这种客观上拖后腿的原因，导致无人要他们。 　　“方玄，给个机会吧，我们一定会听从你的指令。我们运气太差了，都没出现过A级道具，我们无论末日前还是末日后，也有很努力活下去，也没主动伤害过他人，问心无愧。为什么单单凭着游戏的手气就能决定好多人的生死......” 　　耳畔里传来数道低声下气的恳求声，让人听了仿佛感受到他们正跪在地上摇尾乞怜。曾经身躯挺拔、坚强勇敢面对生活的人类，如今末日的磨难已经将他们的背脊压弯，那颗深藏着自尊的心脏早被现实活生生剜出，现在就剩下一颗跳动的心了。 　　“......在论坛里喊人，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小英情绪有点低迷，“如果我没有认识方玄，如果我在一个很普通的队伍，那时候我是不是也是这种模样。” 　　张安励右手拉着左手的大拇指，垂下头道：“可是，很危险......”他抬起头，语气着急，“会被人盯上的，方玄。” 　　方玄对周遭不作任何反应，在一片嘈杂声中，他终于开了口： 　　“今天我的合作要求。” 　　所有人箝口结舌，认真听着方玄接下来的话。有些队伍神采奕奕，已经确认了他们是最上乘的合作人选。 　　“玩家前职业为医生护士，汽车等修理师。” 　　当场哗然，众口纷纭。 　　那些本想着已经踏入合作队伍的人震惊不已。 　　“什么鬼啊？他为什么会看这种东西？” 　　“末世里受点大伤，等于一个废人，能走下去都是个问题，就算有医生护士又有什么用？治疗小伤小感冒还行。” 　　“修理师？这辆车不行，就换另一辆车嘛？难道全员A级道具不香么？搞不懂。” 　　“不过他说今天的合作要求，岂不是在表明明天还有机会？他要合作多少个队伍啊。” 　　一些本不抱着希望，只想过来看看那位SS道具的团队，溘然眼里绽放出光芒来。 　　“喂喂，王一峰。”队友抓着他的手拼命摇晃，“你跟我们提过一嘴，你在修车厂干了好几年了吧？” 　　王一峰嘴里的烟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滑落，不小心掉在胸前的手背上，烫得他一阵哆嗦，“啊，啊是。我很早出来打工了，干了好几年......” 　　“那就对了！没想到我们还是有希望的！”队友在人群中伸出手，声音喜悦，“这，我队友是汽车修理工！他做这行好多年。” 　　这道叫声穿破叽叽喳喳的声音，方玄辨别出方向，“上来。” 　　“走啊。”队友拉着王一峰走上前，他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方玄的面前。 　　王一峰双目呆呆地盯视方玄的脸，近距离看这个男人的脸美得不像话，又漂亮又聪明，这放到末日前岂不是万人追捧？ 　　“汽车修理师。”方玄说。 　　王一峰被这道寒冷的眼神惊醒，手摸了摸后脑勺，“对对。” 　　方玄往后轻轻一瞥。 　　夏知走上前，看了看他，对方玄说：“没说谎。” 　　“嗯，加我好友。” 　　“哦哦，好好。”王一峰混混沌沌地加完好友，傻傻地望着好友列表里方玄的名字。 　　“你们可以回去了。”夏知补充道，“有什么事情，方玄会跟你们说的，别挤在这里。” 　　“多谢多谢！”王一峰的队友笑得合不拢嘴，边拉着他往外走去，“我的妈耶，还以为没出路，要死在第三层了。王一峰，你真是我们大功臣啊！” 　　王一峰眨了眨眼，这时才反应过来，“我就一个修车的......” 　　“不不，道具虽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可我们还是离不开现实，依然会生病感冒受伤，工具坏了，也得有人会修。原来方玄是这种意思啊？” 　　王一峰回头，看了看方玄的背影，在他面前有许多队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容。 　　“医生？”方玄直直与面前的男人对视。 　　男人内心不知怎的冒出一丝胆怯，他依旧挺起胸膛，确认道：“对，医生。” 　　“兄弟，为什么要说谎？”夏知走上去，轻拍他的肩膀，“你的队伍全是A级，还要冒充医生干嘛呢？” 　　男人鼓起眼睛，谎言当众被拆穿，他感到无地自容，喃喃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是相关的道具么？世上还有这种道具？” 　　“嘿嘿，道具千奇百怪。先让个位置吧，今天你们不符合条件。” 　　“下一个。” 　　“你虽然是医生，但不符合条件。” 　　“为什么？”另一个男人双拳紧握。 　　“因为你的内心是黑的。”夏知放低声音，“做了很多下三滥的事情了吧？才会被妒忌猜疑、厌恶憎恨等填满内心，如果仅仅放在心里还好，可你的颜色太黑了，证明你有付之行动。” 　　男人脸霎时白了。 　　方玄冷声道：“下一个。” 　　这个队伍往旁边走去，方玄放出一颗眼睛监视了会。 　　“什么臭道具，还能看出这种！我们一路上杀了几千几万人，只要身上的血洗干净了，谁能看出来啊？他妈的，没想到还有这茬。” 　　“我们现在知道方玄队伍都长什么样了，有机会干脆抢夺过来吧。” 　　“不行，人太多了，现在都是一堆人，况且他还有那么多合作伙伴，下手是找死么？！不过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么？” 　　“嘶。”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笑着说，“你有看见人群里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一些人么？相不相信，只要给他们一个可乘之机，就能把我们拆骨吃肉。” 　　方玄嗯了声。 　　段月薇紧紧把孩子裹在大衣中，害怕道：“我们这种方法是不是错了？风险性太大，我们暴露了。其他S级道具的玩家都躲在暗处，不会光明正大的出来。” 　　这时刮起了一阵寒风，黄叶漫天飞舞，方玄双手放入口袋里，抬头凝望碧空如洗的天空，他冷不丁地说：“我们已无路可走。” 　　小英等人愣了愣。 　　方玄眼眸幽暗死寂，声音却平淡，“我们失败，这场游戏无人能活。” 　　“为什么，这注定是一场BE的游戏结局么？”夏知长吸一口气，“是不是得放手一搏，成败就在于此。” 　　纪易唯盯着方玄的眼睛，“方队长，原来你在昨晚已经决定好了。” 　　方玄侧头，看到了纪易唯眼里自己的倒影。 　　“啊啊！我的方玄大佬！”忽然，一阵热烈的狂呼打破了队伍的氛围，“我们来晚了，居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 　　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男生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身高大概170，长相清秀，脸上和眼眸都透露出清澈无比的愚蠢。 　　“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偶像。”徐鹤眼里闪闪发光，蹦到了纪易唯的面前，痴狂说，“方玄大佬，果然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man，好有安全感，今后我再也感觉不到害怕了。瞧瞧这体格，就算没有道具，也能作战四方！” 　　纪易唯听闻其言，低头看着这个小屁孩，又饶有兴趣地说：“早有联系了啊。” 　　“你几岁了？” 　　徐鹤抬起胸脯，“十六了。” 　　难怪这么中二。 　　“哦，这样。”纪易唯放下了心，随即拉长调说，“方玄是我旁边的这位。” 　　“啊？”徐鹤头僵硬地往旁边转去，看到了方玄一张冷脸，机械般地又挪到他的面前，底气不足地说，“方玄大佬，你真是太厉害了！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啊，我要成颜狗了！” 　　方玄神色未变，“嗯。” 　　“额......” 　　好高冷，明明聊天时不是这样的，难不成方玄大佬是外冷内热的人？徐鹤想到现实里有很多人也是这样，平时高冷不说话，一到网上到处冲浪放飞自我。 　　小说电影里的顶级刺客一般都是冷漠寡言，只动手不逼逼，这样才符合其气质逼格。 　　真不愧是方玄大佬啊，这样才有威慑力！ 　　于是徐鹤对方玄的崇拜又晋升一级。 　　夏知摇摇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清澈，太清澈了啊。” 　　方玄明白此意。徐鹤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他涉世未深，要不是手里有个关键性的治疗道具，再加上现今辅助又少，占比百分之十五，否则一路凶多吉少。 　　“您好，我是徐鹤队伍的队长。”从徐鹤身后走上来十几个人，为首的男人低了低头，“原来徐鹤与您真的认识，我们能碰见徐鹤，能与您合作，实属幸运。” 　　丁江云感激地说出这番话，其他队员也深有此意。 　　方玄把二十人的团队扫过去一遍，看到在队伍的中央有一位长相艳丽，身材姣好的女人。 　　她此时的目光正与方玄对上了眼，在那一刻，白泽兰轻柔地对方玄露出一个惹人怜惜的笑。而团队的其他女生见到此幕，都不禁微微蹙眉，倒也没吭声。 　　纪易唯歪了下头，顺着方玄的目光过去，眼里霎时风雪施虐。他对夏知说：“看看那个中间的女人。” 　　夏知看完后，凑了过来，压低声道：“这个团队的人都还行，就是你要看的那个女人，内心一半都是黑的，看来是个会搞事的人。” 　　纪易唯动了动手臂，“麻烦，怎么就不是男人。” 　　方玄相当于没看见，收回了视线。 　　白泽兰笑容凝固，口袋里的双手肆意搅乱着。 　　“嗯。”方玄应了声丁江云的话。 　　徐鹤回头嫌弃地瞥了眼白泽兰，随后给方玄打了一段字，意思是说这个女人很可恶，别被她外表迷惑。 　　[方玄]：嗯。队里有无其它辅助？ 　　[徐鹤]：没了，大佬，就我一个。 　　[方玄]：先待在你的队伍。 　　也就是说队伍收集的物资都在徐鹤那儿，不好直接把人拉到自己的队伍里，否则这些人该有反弹了。 　　夏知笑了几声，“合作愉快，先回去吧，有事情会跟你们说的。” 　　“好好。”丁江云向方玄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等待您的消息。”他们硬拉着徐鹤往回走，徐鹤苦着脸，依依不舍地望着方玄。 　　“方玄大佬......” 　　方玄正视前方，一眼都没给他。 　　乌泱泱的人群将广场周围堵得严严实实，一波人离去，一波人又加入进来。 　　直到接近下午四点，阳光几乎把每条街道倾洒个遍，方玄的面前再没有队伍走上前来。他翻开好友列表，差不多八个小时，加了三千人，算上团队的话，约莫一万多人。 　　人群依旧没有散去，从早待到晚，他们纷纷询问：“是不是明天还有加入的机会？” 　　“明天九点。”方玄道。 　　“那就好那就好。”一大半的人心里的急躁稍微散了散，他们眼睁睁地望见一个个队伍有了合作的机会，而他们却只能干等着，这种感觉实在太难熬了。 　　“我们该回去，站了一天有点累了。”纪易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了方玄，“吃颗糖。” 　　方玄垂眼，看了几秒，随即把糖接了下来。他剥开花花的糖纸，把一颗圆圆的、散发着橙子味的糖放入口中。 　　方玄嘴里含着糖，放出一颗眼睛，再次把周围的情况查询了一遍。 　　一些人小声商量说：“他们要走了，正好乘此机会踩点，把他们的住处找出来。即便有S道具如何？就这几个人，能抵挡住一群人的攻击么？我们要想方设法得到他们的S道具。” 　　眼睛把这些人的想法收入眼中，而后又在附近的高楼大厦里把每间房都视察过去。 　　周围的大楼犹如一根根铁杆，把这座广场画地为牢，无数双潜藏在深暗处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端详着一切。 　　他们在欣赏方玄又蠢又不要命的举动，期待他是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唐信队长，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如果积分道具不能转移还好......” 　　唐信嘴里嚼着一根棒棒糖，眯眼笑道：“勇气可嘉啊，这个方玄，是提前做好准备么？如果我们退出游戏，道具消失，汽车还能完好地跋涉千里么？我们还得在中途把这些丧尸杀掉，为后面退出游戏重建世界打下基础。” 　　在其中一个房间。 　　邓秋临手里拿了个望远镜，立在窗前，“十几天不见，他好像长肉了一些。何医生，方玄这种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何平背部靠着墙壁，双手擦拭金丝边眼镜，“照他之前发的帖子，从第三层开始，我们就得开始面临这个游戏真正的凶狠之处。我们再观察观察，做决定。” 　　他戴上眼镜，走出了这间房间。 　　邓秋临放下望远镜，坐到沙发上，眼里一片灰暗，他把纸张撕成碎片扔到垃圾桶，又突然说了一句：“该死，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觊觎......明明之前只属于我一个人。” 　　怪物之眼从邓秋临的眼前划过，方玄停了停动作。 　　属于他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没得到什么信息，方玄便收回了眼睛。 　　“走吧。”纪易唯抽出一根烟，打开银质打火机的盖帽，点燃烟。 　　白雾从他的身边向四周散发，逐渐向外扩散，几乎弥漫了整座城市。 　　其他人毫无察觉，正口口声声问方玄明天的要求是什么，却骤然看见前方空无一人。 　　“人呢？！”广场和大楼里监视的人浑身一震，“全员隐身么？！” 　　“他妈的，还想着要跟在后面，他们身上究竟都是些什么道具啊。” 　　所有人认清现实，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住处。 　　“老板，你这个道具好牛逼，果然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从人身边走过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嗯。” 　　四点半，方玄等人回到了屋内。 　　“好累，中午只啃了面包，脚都要站痛了，好酸啊。” 　　段月薇给婴儿喂着苹果汁，“用淡盐水，艾草泡泡脚，会好很多。” 　　方玄洗了个澡，回到屋内，他的脚底有点发疼，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得到论坛里玩家的信息。经过今日这场举动后，他们的态度是否有发生什么变化？ 　　游戏论坛： 　　【佩服佩服，方玄这个做法好蠢，等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想要抢夺道具的人已经定下了最终的目标。我也是个S级道具的拥有者，我们都知道要隐藏起来，为什么你反而从黑暗里走出去，你在明，他们在暗啊。】 　　【对啊，我也有S道具，整个团队也不敢这样做，愚蠢至极。不过令我诧异的是，方玄是个大美人。嗯，我是同，很喜欢他这类型的，不过看着他好像有男朋友了吧。】 　　【嫌自己命长。】 　　不过这些帖子立马被另一种态度的帖子淹没。 　　【感谢方玄，给了我们低级道具玩家一个活路，救命恩人。那些打人道具注意的人，本身就是垃圾人渣，杀人已经杀习惯了。我们人多，有本事他们突破重重人海，直取方玄团队的性命。】 　　【不过仔细思考，方玄为什么这么做？他想要医生护士等这些职业，完全可以私下找人，用不到大动干戈。】 　　几分钟后，一个玩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方玄的意思。 　　如我们所得到的信息，三级怪物渐渐衍生出各种能力，你们大概还忘了一点，怪物吃掉玩家是可以升级的。低级道具的玩家占了一大半，进入第三层就是一个字，死。 　　你们都知道这些玩家死亡，被怪物吃掉会造成什么后果？ 　　它们吃得越多，升级越快，可能在第三层我们会遇见四级、五级甚至级数更高的怪物。 　　照目前情况推算，四级怪物需要S道具杀死，五级怪物需要SS道具杀死...... 　　若碰上五级怪物，可能活下来的只有方玄这个团队的人。 　　可方玄也面临属性值和身体体能的限制，作战有真空期。 　　最终结局——死亡，无人生存。 　　还不如保证二十六亿玩家能多活一些，能有再多的获取高级道具的机会。 　　只要更多的人活着，就有多一分的希望。 　　现在不是独善其身的时候了，我们需要团结合作，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那些抢夺道具的玩家就算获得再多的高级道具又能怎样？他的体能/体力值/蓝量/道具CD都有限制，能一直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作战么？ 　　或许前面我们认为只要有高级道具就行了，但随着信息获取越多，有些想法该改变了。 　　这不是一个人几个人的生存游戏，而是一个整体，名为人类的生存游戏。】 　　方玄把帖子看完，这的确是他的想法。 　　“方队长，论坛已经有人提出这种想法了。”纪易唯走了进来，视线停留在他一双苍白无比的脚上。 　　“嗯。”方玄的注意力仍在论坛。 　　忽然，两道温热触碰到自己冰冷的脚踝，他的身体一颤，看向了纪易唯。 　　方玄收了收脚，他的脚却被两只有力又粗糙的手钳住。 　　他说：“不需要。” 　　纪易唯相当于没听见，手部粗糙的表皮划过方玄白皙又细嫩的肌肤，他垂着头，一点一点按压着方玄的脚。 　　“你身体虚弱，晚上不放松按摩按摩，明早起来这双腿还能走路？” 　　方玄又想收回脚。 　　纪易唯接着说：“你自己会弄？你出生于有钱之家，其它先不说，但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你会做这些？” 　　方玄紧紧闭着嘴唇，看着他。 　　“我穷苦出身，从小摸爬滚打长大，吃过很多苦，基本啥都会。”纪易唯继续按着手里的脚。 　　脚上的力道正好，每按压一处，之前留下的酸痛似乎又减轻了一分。 　　中途，纪易唯兀地夸赞道：“不过，方队长，你这双脚可真好看啊。不像我们这些老大粗。” 　　方玄：“……” 第35章 　　十五分钟后，纪易唯收回如岩浆般滚烫的手，他凝注方玄暗沉的眼眸，说：“好了，按摩后会好很多。”说罢，他笑容满面地走出了房间。 　　方玄看着人影消失，随即低头注视双脚许久，最后伸出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脚踝。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余温，让双脚不被寒气彻底侵害，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他又抬起头，看向敞开的大门，客厅里的交谈声这时游了进来。 　　“哟呵，这个人的帖子好火热，仅仅二十分钟有一亿的回复啊。我们昨晚都看了那个帖子，也只是惊叹前路凶险，都没仔细想想。完了，有方玄在，我们的脑袋自动挂机。” 　　方玄听闻打开论坛。 　　【对，我赞成。前方荆棘满途，我们步履维艰。时间有限，容不得我们再犹犹豫豫，浪费时间了。第一批探路的玩家以性命换取了两个重要的情报，我昨天也意识到了，但仍选择保持沉默。唉，还是方玄果断大胆，第一个站出来。】 　　【昨晚还没成年的展羽，他一个小孩子居然大步向前，走在二十六亿人类的最前面，帮正在自相残杀，还在互相猜疑忌惮的大人摸清了掩埋的两个暗坑。说起来也是个笑话，我们堂堂的成年人居然被一个小孩子保护了。】 　　【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他们的死亡应是值得的，得让后方的人作出积极的反应，无论是行动还是意识上的，否则死亡毫无意义！请各位好好想想，幸好我们大批人是在第二层意识到了大危机，为时未晚。】 　　【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自己人，而是这场游戏的制造者。我们必须统一战线，每个地方最好选出几个总指挥。】 　　有人又回复： 　　【你说得头头是道，可现实会狠狠打你的脸。二十六亿的玩家只有五百多人有S级道具，可想而知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不会随意暴露。方玄这番举动，其实他们也是受益者，就更没必要出面了。】 　　【他妈的，这方玄也是个狠人，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换做是我，我还得掂量掂量，不会在第二天就做出迅速的反应。】 　　此事已经在游戏论坛、世界掀起滔天巨浪，各个国家的玩家也通过论坛了解到具体情况，随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所有玩家精神抖擞，讨论得热火朝天。他们经过一个晚上的骁勇奋战，大概分成了三批人。 　　大部分拥有低级道具的玩家自是不会拒绝多一分生存的希望，决定先团结在一起，去找寻拥有高级道具的玩家。 　　少部分现实的人表明人心丑陋，人多心思杂，不可能实现真正一条心。 　　剩下的便是沉默有待观望的玩家，看接下来的情形决定。 　　“虽然论坛上看着是达成了统一，但实际决定权还是在沉默着的S级道具玩家的手上。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考虑。不能急，这毕竟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乃人之常情。”赵大勇摇头道。 　　“只是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方玄默默地听着这些话，把一条黑色的围巾戴在脖子处。 　　“纪大哥，你的那个道具CD多长时间啊，够我们出去回来吗？”小英问。 　　纪易唯漫条斯理地拨弄方玄脖颈后方的围巾，“五个小时。”他整理完毕，往旁边走了几步，尔后抽了几口烟，“走吧。” 　　“好。”众人打开门，一路上秋风浩荡落叶翩翩，来到了人满为患的广场。 　　方玄笔管条直地立在队伍前方，表情巍然不动，他顾视了一圈，清晰感知到面前一大半的人似乎有所改变。 　　很多人面色紧张，眼里迷茫又不知所措，宛如溺水奄奄一息的人，惟硬生生地等待方玄抛下一根救命之绳。 　　“这座城市玩家这么多人，方玄不可能全部都带走，也做不到，所以他才会提出那些要求吧。万一我们这个团队都不符合怎么办？现在只有他站出来......” 　　一些人忿忿不平，抱怨他们所认为的缩头乌龟。 　　“他妈的，那些S道具拥有者为什么不出来，事情都成这样了，还缩在壳里。我们如果都死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有S级道具就应该多做事情！” 　　而想要掠夺道具的玩家更加兴奋了。 　　“末日前没机会当国家首领，末日后，只要得到S道具，那些普通玩家任人差遣。” 　　“今天该是A级道具了吧。” 　　方玄道：“今日的要求，玩家为辅助和坦克。” 　　前方又是一阵轰鸣。 　　“为什么还不是A级道具？第三层已经要求A级道具，他竟然置之不理。”一个全员A级队伍的人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们队伍里没有辅助和坦克，倒大霉了。” 　　话一出，一只只手仿佛雨后春笋般从人群里生长起来。 　　源源不断的玩家走上前，夏知检查过关后，方玄加好友。 　　在好友列表里他又把这批人分了组。 　　目前他的列表总共有四个分类。 　　[医生护士][修理师][辅助][坦克] 　　经过一天的忙碌，方玄加了辅助五千人，坦克一千人。 　　由于人数太多，他还得再花几天的时间加完。 　　在临近收尾时，他看到最后一个队伍里，一个男人缩着身体，行为怪异。 　　黄志远苟着背，戴了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 　　夏知看过后，说：“全员通过。” 　　“嗯。”方玄拉回目光，加了这个队伍里辅助的好友。 　　黄志远松了口气，队伍的人快速离开现场，生怕方玄当众反悔，他们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方玄没发现吧？” 　　“我感觉他好像看见了，但没管。因为我们通过了那个人说的检查。” 　　黄志远摘掉帽子和口罩，一张破嘴又接着运转起来，“笑死，我又带口罩和帽子的，他能发现吗？以为火眼金睛？” 　　“闭嘴吧你。”他的队长忍不住开口道，旋即又回头看了会后方的玩家。 　　方玄的队伍已经打算撤退。 　　“明天仍是辅助和坦克，其他不符合条件的人可以先不来。”夏知提示说。 　　“你们真的有考虑过A级么？我们还要等多久？”话未落，方玄等人已经隐身走了。 　　方玄踩了一根地上的枯枝，凸起的部分给脚底带来一种轻微的酸痛。他默不作声，指挥怪物之眼把建筑里的玩家都过了一遍。 　　邓秋临双腿叠加，坐在沙发上，手里盘弄起一个瓷器玩物。 　　“我刚刚随便去外面转一圈，都听了有不少队伍想要得到高级道具。邓哥，我们还是不出去吧，等方玄离开的时候，悄悄加入其中就行。” 　　邓秋临放下瓷器，面带微笑，略微思考后，说：“嗯。” 　　他的手指划过茶几，一层厚厚的灰尘附着在皮肤上，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却春风满面道：“这些人想要杀死方玄啊。” 　　方玄收起怪物之眼，眺望前方长长的路。 　　邓秋临作为本书的主角，不是会受剧情的影响拯救人类世界？ 　　方玄跨过地上几具丧尸的尸体，又思考一瞬。 　　他忽略了一点，邓秋临伪装的道具到底能复刻他人到什么程度？就凭他所看到的，那次起码是记忆和样貌都得到了。 　　完全复刻这个人的身体？ 　　若按照原本的剧情，邓秋临伪装了自己，他是不是利用自己的身体，才做出相应的举动？ 　　方玄未知。 　　他又查看论坛，今日S道具玩家仍然沉默不语。 　　与此同时不少人在论坛里问： 　　【中部城市有好几个，我们现在在另一座城市，过去D市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看样子方玄还会停几天。】 　　【收到收到，我们快马加鞭赶过来。】 　　“今天还是只有我们，好多人也从其它城市赶过来了。” 　　众人回到房屋，边吃饭边聊天。 　　“磨难全部加在一块。到了第三层又是冬天，我们不好行动，也容易被极端天气杀死。游戏系统是不是特意选择这个时间段出现啊？” 　　“那时候城市还活着吗？如果死去了，我们只能靠着火、被子以及人的抱团取暖了。还有辅助只有百分之十五，很多队伍都没有辅助，食物物资获取是个问题......那些队伍又该怎么办？”小英苦恼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方玄，我明白你这两天的举动了。你在统筹资源！医生护士，修理师，辅助坦克，A级道具玩家......你掌握这些信息后，到时候出了事情，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补救措施。” 　　方玄嘴里咀嚼着食物，倒是没有回答。他吃完饭，回到房间，站在窗前俯视街道。 　　夜幕席卷整个大地，怪物争相出动。一具孤零零的丧尸行走在热闹的街上，它走过漫漫长路，身影大部分时间被黑暗吞噬，一时又被暗黄的街灯所照耀。 　　即便中途被尸堆绊倒，摔入其中，它又再次爬起来，机械似的往前方走去。 　　“看来是刚死不久。”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你在看它。” 　　方玄注视着那具丧尸。 　　“我们现在和丧尸一样，与怪物相伴，走在几乎黑暗、没有尽头的路。它尚且能这样永远走下去，或许有一天可知晓前方终点是什么模样。” 　　可人类身体精力有限，在恶劣的冬天环境下，极容易倒在中途，再也不能够以人类的身份爬起来，走下去。 　　路太长，太黑，会让人感到绝望。 　　方玄转身，坐到了床上，过了会，他说：“路没有尽头，也意味希望永存。” 　　纪易唯看着方玄，忽然笑道：“嗯。” 　　方玄又打开论坛，晚上七点，一条帖子炸了出来。 　　【我是钟疏琪，S级法师道具拥有者，明天我将在C市XX街道八点与大家见面。如果想要合作的，到时候见面吧。方玄？可以加个好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方玄看到后，在下方回复： 　　【嗯。】 　　过了会，钟疏琪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钟疏琪]：你好啊，方玄。你第一天加了医生护士，第二天加了坦克辅助，是按照什么逻辑？ 　　[方玄]：资源整合。 　　钟疏琪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琢磨了会资源整合四字。 　　“原来如此。”她回复了声谢谢，便关闭了好友列表。 　　“疏琪，我们真的也要这么做？你会很危险的！就让方玄去干就好了！”队员担心道。 　　钟疏琪站起来，举起双臂左右晃了一圈，“哎呀，这种狗屁日子我受够了。奶茶没有，火锅没有，整天逃命、遮遮掩掩的日子有啥好过的。干脆破釜沉舟，拼一把。反正按照目前的结局无非是入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失败了，早死早投胎。” 　　“天哪，就算闯出游戏后，还得当苦力，建设世界。杀了我吧！我不想搬砖抹水泥！算了，不想这些，咱们继续打牌吧，明天吃火锅如何？” 　　“来来。”队员搬好小凳子，掏出一副牌，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也不知道那几批进入第三层的玩家情况怎么样了，这几天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啊。” 　　他望着窗外的天空，黑漆漆的夜空中一轮月亮安静地挂在那边，“月牙朝东，下弦月。十月初，不应该是这种啊。”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 　　“今天的月亮很亮。”两百人躲在一个学校里的体育馆。周围的玻璃都被一层铁皮封住，他们待在密不透风的场馆里打地铺睡觉。 　　“早知道第二层不那么快进去，第二层时间到了，我们被逼无奈只能进来，大部队都在后方。我们还是在边缘处稍微再等几天，看看还有没有人进来，人多安全点。” 　　“今晚还是轮流放哨吧，以防出现意外。队长，要不你用用道具再检查检查？” 　　“我使用我的千里眼看看。”一个男人眼睛发着蓝光，看清了外面的状况。体育馆处的一些丧尸和怪物向某个方向所移动。 　　“为什么它们忽然往某一处走了？”男人耐心地观察了一个小时，随着距离渐远，他看到了在某处山脚下，数只怪物和丧尸聚拢于此。 　　在它们的中央，一小片红色艳丽的花朵正肆意摇曳。怪物一把捏住丧尸，扯断其身躯，里面发黑的血肉哗啦啦地倾泻而出。 　　花朵沐浴在血河中，享用完食物，在月光的流泻下摆了摆叶子。 　　男人蹙起眉头，惊愕道：“怪物在用丧尸的腐肉，用尸体浇灌花朵......” 　　他冷静下来，又观察半个小时，浇灌完的花朵明显变得更加艳丽与旺盛。 　　“这是什么意思？”男人内心感到强烈的惧怕感，但他还是压平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把这件事情发在论坛中。 　　晚上八点。 　　一条帖子激起千层浪。 　　【新情报。 　　我们是进入第三层的玩家，怪物在用丧尸的尸体喂养一种红色的花朵，花朵吃下腐肉后，明显得到了快速生长。白天我们会去看看。】 　　方玄刷到这个帖子。 　　以腐肉养花...... 　　是要涉及到游戏背景了？ 第36章 　　红色花朵在游戏背景中扮演何种角色，它经过一次次尸体的喂养下会长成什么模样？又能对玩家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 　　论坛里众议纷纭，由于掌握的信息量太少，目前只停留在虚幻的猜测上。 　　方玄沉吟几秒，紧随其后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帖子。 　　悬：【杀丧尸，毁尸灭迹，销毁它们的食物。】 　　不少玩家纷纷跟帖。 　　【对，我们需要尽快把丧尸全部杀掉，食物没了，它们也长不大，防范于未然。只是这工程浩大啊，大城市里的丧尸多的要命。】 　　【根据末日前我国的经济发展趋势，越往北走，城市老龄化越严重，年轻人口流失率很高。像我就是北部城市长大的人，我觉得待在自己的城市机会太少，就跑到发达城市寻求机会了。没曾想曾经被我嫌弃的城市，这座已经衰老的城市，还能在末日后不计前嫌帮助我们。】 　　【这片大陆上我国的情况还好点，前方的那个国家地广人稀，人口也不多。可其它大陆区域的人会比较麻烦。】 　　很快其它国家的玩家发话了。 　　【我们的第三层区域便是新的国家，它末日前经济实力排前几，中心城市人口密集，要杀死整座丧尸困难重重！】 　　【它需要无数吨的汽油，或者有毁灭尸体的道具。情况紧急，我们得尽快讨论出具体的行动方法，得赶紧选出几个领头人，像方玄一样把各种资源整合整合。】 　　【如果S级道具的人不出来，那A级道具的玩家带带头吧！哦，政治家们，这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吗？末日前争个头破血流，也要当上最高统领，现在是个好机会。】 　　昨晚在论坛熬夜作战的玩家，本想着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不搀和进去了。 　　好家伙！结果又来一个事关性命的事情。 　　他们看见一些奇葩的帖子刷啦啦地发出。 　　例如：我们去启动国家的核武器吧，一发两发搞定整座城的丧尸。 　　这个帖子把一些潜水的玩家逼得冒了泡。 　　【你脑子糊屎吧，核弹副作用太大，土地和周边的人难逃一劫。】 　　【你反驳就反驳，骂我干嘛？把你的嘴放干净点，不要这么没素质。】 　　唉，拥有二十六亿玩家的论坛又吵架了。 　　方玄关闭论坛。 　　第三层玩家的勘测情况可能会在下午发出，他明天看到具体情形，再做之后的决定。 　　所有玩家也有此意，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第二天七点多，第三层玩家便了新的进展。 　　【我是昨日那位第三层区域的玩家。 　　大清早，我们用道具再次观察那处时，发现山脚处红色的花朵已经消失了。 　　我们团队一致认为，红花不属于现实，它和怪物一样只能晚上出现。这可麻烦了，晚上它们生长在郊外，周围无建筑物躲避，我们没办法靠近。 　　但我们看了论坛里的帖子，会先一步杀丧尸，团队里正好有个火系异能，能把尸体烧成灰。】 　　方玄喝着牛奶，看完帖子，陷入了沉思。 　　“红花它到底代表着什么？”夏知一口一个鸡蛋下肚。 　　“不知道，但红花肯定与月亮有关。不是说圆月后，怪物在等待主的降临。” 　　“可怪物不是也被调教么？” 　　“不清楚啊，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 　　小英忽地“啊”了声，“有一位外国的玩家也站了出来，名字叫安德烈。” 　　段月薇哄着孩子，迟疑说：“我们团队有防护罩，有隐身功能，可以确保自己安全，不暴露具体位置，他们......” 　　纪易唯优哉游哉地回复了一句，“他们既然能站出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如果他们若真的仅凭一腔热血，注定走不长。” 　　众人叹了叹，点点头，“也是。” 　　早上八点多，旭日高升，大地光芒万丈。 　　方玄等人再次走上那条熟悉的路，只是这次路边又多了十几具年轻丧尸的尸体。 　　这座城市已经暗流汹涌。 　　今日的广场不像前两天那么拥挤，但仍热闹非凡。 　　方玄一直忙到中午，歇了口气，随意吃点面包填饱肚子。他利用休息时间，翻开论坛，得知钟疏琪要求合作伙伴与他们住在同一片区域。 　　看来她们团队没有隐身道具，只能拉着人共同抵抗接下来某些玩家的袭击。 　　吃完后，方玄继续加人。 　　四点多，夏知出面喊了声停。 　　方玄说：“明日为辅助坦克玩家，以及拥有摧毁尸体道具的玩家。” 　　“他果真是在统筹各项资源。”有人这时才真正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唉，走吧走吧。”有些玩家失落地先一步离开。 　　忽然一声声焦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玄，方玄！等一等。” 　　众人停下脚步，寻着声音望去。 　　几辆车从一条灰暗的街道窜出，生猛地停了下来，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们开了两天的车，总算从另一座城市赶了过来。”周天石喘了口气。 　　“是你们啊。”小英看到熟人，打了声招呼。 　　“求求你，救救我的队员吧。”周天石心急道。 　　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看上去憔悴不已，雾鬓风鬟，她弱小的身躯背着十二岁的儿子，艰难地走到众人的面前。 　　“方玄，救救我的孩子吧。世界乱了，我们找不到医生，在论坛里喊了好久都没人应。他们根本不会搭理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人答应了，却在其它国家，远在天边。” 　　女人失去了力气，双腿一软，要不是周天石接过背上的男孩，否则两者都要摔一跤。 　　她哭泣说：“我妈因为受伤身体虚弱，后面下雨天气剧变，还是没能撑下来，走了。现如今我就剩下一个儿子了。” 　　“求求你了，再救救我们一次吧。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我不能再失去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方玄低头，声音冷淡道：“详情。” 　　周天石赶紧接话，“经过那次车祸后，孩子的身体就变得虚弱，经常感冒发烧，吃了药后，把高烧压下去了，可过两天又感冒，一直反反复复。这次直接发烧两天，怎么吃药都退不下去。” 　　“嗯。” 　　方玄打开聊天软件，在医生护士群里打下一句。 　　［方玄］：谁有时间？十几岁男生反复发烧，高烧不退。 　　聊天群里瞬间有了铺天盖地的回复，纷纷说有空，只是现在天要黑了，赶不过去。 　　［韩言］：我是儿科医生，正好住在广场附近，马上过来。 　　方玄解决完事情，一脸漠然地盯着男孩。 　　此刻男孩神志不清，说着梦话，“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妈妈......我以后不捣乱了......外婆......” 　　女人抽泣得几乎晕厥，她双手颤栗地握着他的手，“是妈妈错了，妈妈之前不该说那样话，原谅妈妈吧。这次醒过来，妈妈再也不会把你爸爸的出轨离婚，将气撒到你的身上。” 　　十分钟后，一个气质彬彬的男人来到这里。 　　他十分友好地介绍自己，“您好，方玄，我是韩言。” 　　“嗯。”方玄说。 　　韩言见到这个队伍的人都看向他，于是微微一笑，立马检查孩子的情况。他翻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该吃的药，和注意事项。 　　“末日后大家流离失所，一路赶路风餐露宿的，很多人抵抗力减弱，身体容易出现毛病。你们这个队伍的人看上去太疲惫，脸色苍白如纸，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韩言问。 　　周天石难为情说：“我们队伍里没有辅助，只能携带物资。可一个月的时间，超市里的蔬菜肉面包啥的都坏了，我们只能获得可以长期保存的饼干、牛奶等。” 　　“嗯，这座城市的物资早被各个团队拿走了，你们看看能不能去其它队伍里取一点，补补身体。” 　　女人接过一张纸，上面字迹特意被写得工整，她流下两行泪，拉着韩言的手，“韩医生，谢谢你。” 　　韩言笑了笑，“不用谢，我是医生，尽管末日来了，能救下一个普通人就救吧。” 　　韩言朝方玄微微颔首，“方玄，那我先走了，有事情再来找我。” 　　“嗯。” 　　方玄示意了一下张安励。 　　张安励看着女人手上的纸，跟寻指示，把相关的药品和一些鸡肉蛋奶水果给了周天石团队。 　　周天石满眼通红，双拳握了握，把这些物资都收了下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又帮了我们一次。” 　　小英安抚道：“现在大家起码开始聚拢在一块，会一步步解决问题的，虽然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方玄，谢谢你。”周天石又感谢了一次，那个女人捧着怀里的药，也是连声感谢。 　　“嗯。” 　　方玄正打算走人。 　　周天石又忽然叫住了他，“方玄，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方玄见周天石欲言又止的神情，往旁边走了几米远。 　　周天石从包里拿出两个道具，递给了他，“你的爸爸临死前，一改常态，一直都在对你表示忏悔。他意识模糊地说了不少，说他结婚是为了跨越阶层，他一个农村小子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又说你出生的那段时间，他也很爱你，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可最终还是禁不住各种诱惑，从此冷落你。” 　　“他死之前还请求我，如果有机会遇见你后，把他的两个A级道具都给你。这是刺客的道具。” 　　方玄抬起眼，不留情面道：“我不需要。” 　　周天石唉了声，似乎早已知晓这个结果，“好，如果你哪天想要，随时跟我说，我不会给我团队用的。” 　　方玄没有回应，走到队伍中。 　　纪易唯瞟了瞟周天石手里的东西，吐出一口烟，“快五点，我们走吧。” 　　夏知嘱咐说：“还有半个小时，你们赶紧找个地方歇息吧。” 　　“好，谢谢你们。” 　　方玄最后看了眼那个女人。 　　晚霞过半，余晖倾洒在那位母亲身上。 　　她抱着亲爱的孩子，恢复了一些理智，声音些许温柔道：“我差点不抱任何希望，想着我们干脆一起死了算了。死了，就不必这么难过。” 　　“幸好，幸好，我们及时知道方玄在哪座城市。” 　　“我们会活下去，妈妈会带着你一起.....我还要看着你长大，你才十二岁......” 　　“快点醒过来吧，别沉睡下去了。” 　　烟雾弥漫，黑夜已开始露出尖锐的利爪，方玄转身，一路上踩着黄昏长长的尾巴，走上那条满是枯叶和尸体的路。 　　前方小英几人活泼地谈论最近发生的事情。那个婴儿乖巧地待在段月薇的怀里，头贴着妈妈坚强的肩膀，水灵灵的眼睛盛满了光，她回望着方玄充满死气的眼睛。 　　“啊啊~”她开心地伸了伸小手。 　　方玄只是盯着她，没有接下。 　　纪易唯在后方倒是突然有了兴趣，伸出一根手指打算逗她。婴儿却直接抓住这根手指，“格叽格叽”地笑了。 　　过了会，纪易唯放开手，与方玄肩并肩，他的声音悠远，“大多数人就这尿性，失去后、死前才知道幡然醒悟，可已经太晚了。” 　　“方队长，也许你的母亲带你死的时候，是怕你留在世上太孤单，痛苦。”纪易唯摸着烟，随后衔起一根，“这个想法无法说对与错。”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爱你。”纪易唯直勾勾地凝视方玄的黑眸。 　　“不然她不会在死之前，拉着你的手，给你唱了一首歌。” 　　方玄手指微微一动，声音平平道：“我跟你说了多少。” 　　纪易唯唇角一勾。 　　“当然是全部。” 　　全部么？ 　　方玄侧头，看向天边的残阳。 　　身旁响起了纪易唯的声音，他慵懒随意地哼唱起这首歌的调子。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方玄听着熟悉的歌曲，跨过斜阳，进入了他们暂时居住的家。 第37章 　　当晚，世界各地又有7个S级道具的玩家站了出来。他们说完见面信息后，在论坛里发了几个帖。 　　【我们想明白了。即使我们藏在黑暗处，苟活到最后，也无法闯过第六层第七层，人类区区单薄的身体，怎能扛过北极零下四五十度的暴风雪和看似永无尽头的黑夜。企鹅都明白报团取暖，共同抵抗严寒，我们也应该知道。】 　　伴随着十颗星星闪耀在落寞漆黑的大地上，很快又有数颗小星星亮了起来。 　　几百个A级道具的玩家英勇迈向人类队伍的前方。 　　【时间来不及了，光等着他们的出现要等到何年何月。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A级玩家，队伍里有坦克和辅助。 　　合作要求：不挑事，听从队伍整体指挥，团队起码三人以上A级道具配置。 　　若有辅助或坦克，可不看道具配置。 　　全部资源共享。 　　见面地点：X国X市XX街道。】 　　三人以上A级道具配置，在基本二十人的团队，其配置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了。 　　不少玩家回复收到。 　　“A级玩家现阶段来说其实更好。他们比较普遍，不会像S级道具的玩家遭到多方的觊觎，也能应对第三层的情况。”夏知说。 　　“对。我国的其它城市也有不少A级玩家出来带头。只是我们知道第三层区域的情况有点太迟，时间紧张。大部分的玩家应该是要前往第三层区域了。” 　　“我们还剩下十几天，他们比我们先进来九天十天的，最多还剩下四五天。过去第三层区域需要花费一天半的时间，还得提前两三天走。过两天他们应该要启程了。”赵大勇分析了情况。 　　方玄一声不吭吃下一口鱼，期间聊天框抖动个不停。他翻出聊天软件，各个群里玩家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医生护士群。 　　[韩言]：方玄，你什么时候进入第三层，现在10.9日。我们整个队伍还剩下10天的时间。 　　[唐莉莉]：我们队伍还剩下四天。 　　修理师群。 　　[王一峰]：你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啊？我们队伍还剩下十二天。 　　下面很快回复，大致在四到六天。 　　辅助坦克群。 　　[徐鹤]：呜呜呜，队伍还剩下八天。 　　方玄放下筷子，简单回复了下，又给每个群发了一个公告。 　　［方玄］：10.14日出发。 　　公告大概的意思是： 　　各个团队根据生存时间分批次进入第三层。人多路远，为了避免意外，造成堵车等情况，需提前两三天出发。进去后，待在靠近边缘的城市，先杀死丧尸，有条件的可以堆成一堆，之后等待相关道具的人统一处理尸体。 　　很多玩家唉了声，回复说只好先进去了。 　　而时间还有点剩余的玩家则提出一起同行。 　　他关闭聊天框，在回复消息的期间，面前的碗又叠满了鱼肉蛋。 　　方玄不紧不慢地吃完整整一碗的饭菜，然后独自一人进入了卧室。 　　他并没有开灯，也没有关闭卧室门，直直地踏着黑暗走到了窗户前。玻璃外挤满怪物，几乎把窗外的景色和月亮挡了个干净。 　　当纪易唯走到门口，便看见方玄只是那样站着，看着，身体沉入暗色中，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对面的街上发出吵闹的声音，它是玩家杀怪物所发出的动静，于是窗前层叠的怪物才纷纷离去。 　　窗户恢复自由了，上方洁白的月光奋力地撒了下来，打在方玄苍白的身体上。 　　方玄伫立了许久，目光始终寂灭。 　　忽然论坛里一个帖子冒出，才使他的目光有了点变化。 　　这是第三层玩家的帖子。 　　【我们想了想，时间紧促，还是要近距离观察这到底是什么花。 　　队伍的道具只能看个大概，于是白天我们在山脚处藏了几个监控，能时时传回画面。红花在六点之后出现，它没有随着区域时间的改变而改变。 　　通过传回来的画面，我们看清楚了——这个是彼岸花。】 　　彼岸花？ 　　游戏论坛： 　　【哦哦哦！科技的力量！对啊，我们都太依赖道具了，居然忘了发展几百年的科技。】 　　【彼岸花？好多电视电影动画都会出现这种花，一般象征着血、死亡、邪恶等。】 　　【我突然想起一个说法。传言说彼岸花沾了血，会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如果按照这种，怪物从哪里来呢？在我的认知里，这种长相怪异丑陋的怪物也是出自地狱吧？它们从地狱而来又为何要打开地狱之门呢？】 　　【地狱......地狱应该会放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吧？！可世上真的会有地狱的存在？】 　　【回楼上，我们都能上天入地了，地狱的存在也不奇怪。】 　　【哎哎哎！该不会是这样吧！地狱的东西喜欢邪恶，它们出来后就会吃掉自己喜欢的食物，我们都是它们的祭品。】 　　【操？！你说的有道理啊！】 　　论坛里的玩家越猜测，越感到担心受怕。 　　【啊啊啊，不要！怪物就够我们吃一壶，又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么？！】 　　方玄垂眸凝思。 　　怪物是受游戏系统控制，它们的出生休息之地估计也是由它强制选择。 　　也就是说，这些目前能出现的怪物很大可能不是出自于地狱。 　　他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月亮。 　　下弦月。 　　简单推算一下，距离圆月大致还有二十三天左右，满月会在十月末或者十一月初。 　　第三层区域生存时间是二十天，可能正好对上第四层。 　　圆月这天，长大后的彼岸花会造成什么局面？ 　　一切未知。 　　玩家只能先进入第三层去限制/破坏花的生长。 　　屋外的小英几人也看到论坛里的帖子，快速跑到客厅里，疯狂地讨论这些。 　　方玄听到他们的声音，收起虚拟屏幕，这时上方的月亮被云掩隐，他的身影再次与黑色浑然一体。 　　方玄调转身体，却看到纪易唯紧靠墙壁，目不转睛地谛视着自己。 　　纪易唯关闭了卧室的门。 　　他笑问：“方队长，怎么不开灯，你又一个人站在门口窗户边。”说着，他打开了灯，暖色的灯光倾泻下来。 　　方玄眨了眨眼。 　　“不应该啊……”纪易唯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平，他紧抓着方玄的眼睛不放，“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翻篇了，为何方队长的眼睛越来越暗沉。” 　　纪易唯抓起一根烟闻了闻气味，声音夹了点疑惑，“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你困住了。我现在看着你的眼睛，还是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和挣扎。” 　　方玄回头，眺望玻璃外的景色。 　　他谛听着纪易唯接下来的话。 　　“你好像沉沦在深不见底的死水下，无论我，还是团队的人如何靠近你，都没办法把你从水底捞出。” 　　方玄听闻此言，意识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恍惚一瞬，居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再次看到大雨滂沱下，肢体不全的他行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道路上，由于雨水无法排出，只能沉积在路上，几乎淹没了整具身体。 　　纪易唯走了过去，抓住了方玄的右手。 　　方玄回了神，看向他。 　　“你只能救得了别人，救不了自己吗？”他问。 　　方玄眨了一下眼，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被牢牢放在他的手掌心中。 　　这是一只很温暖的手。 　　房间寂静，良久后方玄的声音终于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只冷冷地说了四个字。 　　“身体有病。” 　　纪易唯终于听到了方玄的回答，他没有再说什么。 　　门外夏知在喊他们两个，“方玄，老板，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啊！” 　　他放开方玄的手，“走吧，方队长，我们得商量商量了。” 　　方玄右手合拢，往前方踏去，进入了客厅。 　　他们经过简单地商量，方玄把队伍的人都拉到了几个群里。 　　“为什么？”张安励问。 　　方玄说：“资源共享。” 　　今晚世界的玩家内心焦躁不安，他们在论坛里统一做了一个决定。 　　【别搞事情了，先把丧尸杀完，把花解决完再说。谁又搞七搞八，将会被大部队的人驱赶，自己吃空气吃屁去吧。】 　　第二天六点多，方玄看到灰蒙蒙的街上排起一辆辆的车，他们有序地行驶在出城的主道上。 　　第一大批的玩家因时间关系已先行出发了。 　　早上八点半，方玄走上街，公路堵成一团，鸣笛声响彻整座城市。 　　“早点出发比较好，之后待在第三层边缘，等时间快完了再进去。末日后堵车照样严重。” 　　“不要哪个人因为堵车的原因，死在中途，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伴着鸣笛声，方玄来到广场上。 　　今天的广场比昨日又空了些。 　　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周天石团队来到他的面前，昨日昏迷的小孩看上去恢复了不少。 　　女人拉着孩子上前，“快，跟方玄哥哥说声谢谢，要不是他，你已经死了。” 　　男孩牵着妈妈的手，对方玄绽开一个笑，“谢谢方玄哥哥。” 　　方玄冷淡地“嗯”了声，随后加了周天石和另一人的好友。 　　“方玄，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次，我们做点事情是应该的。”周天石诚恳道。 　　“嗯。”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我们十四号和你一起出发。” 　　夏知揉了揉眼睛，“他是个很好的人，看来在未来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合作伙伴。” 　　“嗯。” 　　加了一天的好友，方玄走回去时，城市明显冷清了许多，街上行走的人三三两两。 　　在之后的两天，人越走越多，他们在广场上跟方玄打了声招呼，便奔驰远方。 　　10.12日。 　　整座城市几乎成为了空城，偶尔会有其它城市的人赶来，加了方玄好友，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边缘。 　　方玄回程时放出眼睛，那个叫唐信的人已经不在了，而邓秋临依然在窗户拿着望远镜看他。 　　无论方玄如何想摆脱剧情，远离邓秋临，最终还是会再次遇见。他这几天也简约观察了，目前邓秋临意愿只是合作，而没有杀他的想法。 　　方玄把眼睛收起，也不知道邓秋临有没有获得其它怪物与神的信息。 　　他是时候再去套一套资料。 　　10.13日。 　　方玄决定再把四周的资源搜一搜，他们搜集了几辆车，以防路上不测。 　　“要这么多国旗干什么，方玄？” 　　一大堆插着国旗的杆子倒在地上，方玄捡了起来，交给了张安励。 　　方玄说：“以防万一。插入冰原上，辨别回去的路。” 　　“哦哦哦。” 　　各大商超全被洗劫一空，连一根筷子都见不到影。方玄又转了几圈，在售卖煤炭处找到了几吨煤炭。 　　“方玄，好巧啊。”几个队伍也想着再看看剩余的物资，在地图前方是一大片森林，没有什么歇脚的地方。 　　“嗯。” 　　方玄收集好物资，和队伍刚走出大门。 　　一个黄色圈圈从天而降，把他们几个团队按在原地。 　　所有人一怔。 　　“奇怪了，这个圈能抑制我的护盾，护盾召唤不出来。”赵大勇皱眉道。 　　“有人偷袭！”其他团队的人嘴唇失去了颜色，那些人就想趁着人少的机会，抓单。他们也就是普通的玩家，平时安分守己抱大团，起码是不愁安全问题。不像方玄树大招风，容易拉仇恨。 　　可这次他们是想抱方玄的大腿，特意留了下来，没有选择跟大部队走。 　　哪想到啊，刚遇见方玄，他们就遭殃了。 　　“不会吧……”他们转了转头，刚想问问方玄是不是能轻易解决……人呢？！ 　　黄圈出现不到两秒，方玄就没人影了？ 　　“队长，方玄人呢？”十几个人躲在一处建筑里，他们刚把一个技能放了过去，正想其它技能衔接之时，方玄便消失踪影。 　　“他能隐身？可不是出不去黄圈么？” 　　“不管了，给我把其他人杀了，他的队友全是S级道具。” 　　“也对。就算有瞬移能怎么样，活他一个。” 　　“你们想杀了我？”一道声音释放出令人惊颤的寒气，众人一颤，声音从后方而来，他们回身的瞬间把全部技能扔了过去，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他们一脸诧异。 　　方玄隐身地站在墙角处，此时第二颗眼睛早已旋转在他们的眼前。 　　他甩出一根利箭，七楼的落地窗碎成千万片。 　　众人暗道不好，刚想溜之大吉。 　　方玄眼中的漩涡生起，他向众人下达了命令。 　　“走到落地窗前，杀了自己，跳下去。” 　　所有人嘴唇惨白，被逼着害怕地走到落地窗前，双腿打颤，“我们太心急了，以为没有了护盾就......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也正是有了隐身道具才会这么杀人。” 　　“方玄大哥，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有这种想法！” 　　“我以为我们就算失败了，还能及时逃脱……” 　　等他们走到落地窗，看了眼坚硬的地面，身体已疲软不堪，心脏跳的飞快几乎要破开肋骨。 　　他们眨眨眼，看到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街道边，低着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也不能将身体的死气驱散干净。 　　“这是方玄……”他们绝望地说。 　　“砰——” 　　十几具身体跳下了七楼，鲜血四溅。 　　眼里的旋涡散开，方玄走到他们面前，十几具身体还在抽搐，其他人见状从不远处赶来。 　　方玄冷漠地确认他们彻底死亡，取走一个刺客道具，随即让团队的人拿走积分和道具。 　　他环顾四周的建筑，所有隐藏在建筑里，打算动手的人似乎接受到了讯息，收起了道具。 　　“我记得他们上午还跟我们打赌，会先得到方玄团队的道具积分和人头，没想到直接死了......先住手，看到了吧，方玄有很多可怕的道具……可怕。他已经给我们警告了，以后再找机会。” 　　“比我们都狠啊，不超过十秒解决。不是很多普通人要杀人时，总得给自己做个心理准备么？我感觉他完全都没有，说杀就杀。” 　　“撤撤！” 　　纪易唯踢了踢尸体，忽地笑说：“总得给他们一个严厉的警告，正好前方有个石门。把这些人掉在上方，供其他人欣赏如何？” 　　“啊？”小英等人愣了愣。 　　“老板啊，心善良点吧，他们已经死了，别去糟蹋他们的尸体了。”夏知想把纪易唯拉回正途。 　　方玄看着纪易唯，嗯了声。 　　“……”小英等人。 　　纪易唯与他对视，粲然一笑。 　　“啊……”其他团队的人立在后方，亲眼见证方玄团队干的事情，“这么狠啊。” 　　“拖拖。”夏知也看得开，“警告他们，别犯蠢。” 　　小英和张安励见着十几人惨烈的死相，不禁后退了一步，“他们脑袋都开花了……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好像已经达到了警告的意图。” 　　段月薇别过头，用手捂住了婴儿的眼睛。 　　其他三人将尸体拖了过去。 　　纪易唯单靠手臂的力量，把这些尸体栓在石门顶上。 　　“这臂力，有点可怕。”赵大勇舌头有点打结，“成年男子起码一百五吧。” 　　“我老板糙得要死，其它先不提，打架倒是最会打。”夏知回他，又小声说，“方玄白白净净的，又虚弱瘦削，我老板这力道，生怕捧在手心里碎了吧。” 　　“嗯？”赵大勇明白前面的话，后面一句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 　　纪易唯栓完最后一具，接下张安励递过来的水。他一边用矿泉水洗掉手上的红色，一边说：“今日不狠心，他日灾祸降临。他们来杀我们的时候，可不手软。你们不想做，安安静静地待在旁边就行，也不用沾血。” 　　小英和段月薇听完踌躇了会，然后点点头，“末日后，我们慢慢习惯杀戮，死亡了……我们现在被很多人暗地打量着，想活下去是得心肠要硬点。” 　　“嗯嗯，我们走吧。”夏知头一扭。 　　其他队伍的人望着两辆车远去，目瞪口呆，还恍恍惚惚，最后眼睛发着亮，异口同声道：“我们加对人了！” 　　几分钟后，一辆车从后方开了上来。 　　邓秋临坐在副驾驶，仰头凝望上方的尸体，微笑道：“这纪易唯，比谁都狠。虽不取人的性命，但总能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被挑断手筋脚筋，沦为废人，让人在一间小房间里等死，屎尿满地，恶臭熏天.......” 　　何平启动车子，突然说：“所以之后你把他们杀了。” 　　邓秋临笑容依旧，“何医生，你猜到了？” 　　何平转了转方向盘，“你的那些道具虽然有特意掩盖，没有立马拿出来，但空间道具总不可能第二天一大早凭空出现吧。” 　　“瞒不过何医生，对，杀了，帮他们解决痛苦而已。” 　　“嗯。”何平看着前方的车子，跟了上去。 　　“明早跟在方玄的后面，看时机出现。” 　　“嗯。” 　　当晚，论坛里就出现了关于方玄不少的帖子，有的帖子说这样做好像有点恶毒。 　　还有一些帖子说： 　　【正常正常啦。这么多人想杀了自己，总得给对方教训，警告其他人想清楚再来。只是我听说方玄不到十秒钟解决不知方位的人？牛逼哇，也就说明有位移技能，有勘测技能，有控制行动的技能。光是第二个技能，想必得让多少人闻风丧胆啊。】 　　这让不少动心思的玩家放下了袭击的念头，但也有不少人更加坚定了决心。 　　次日。 　　聊天群里热闹非凡。 　　［韩言］：我们已经上路。 　　［王一峰］：上路上路。 　　［徐鹤］：外面好多人啊，方玄大佬。 　　［周天石］：来了来了。 　　方玄坐上副驾驶，纪易唯踩下油门，车辆穿过空城的街道，一座座高楼大楼落在后方。 　　有人发了句。 　　【已离开城市，正在赶往第三层区域，马上与大部队汇合。】 　　【第三层区域的玩家，收到收到。】 第38章 　　两百辆车子驶离城市，随着越往北走，温度直线降低。原来在D市早晚气温起码还维持在10~20℃，现在大中午温度最高的期间，已然下降到6℃。 　　所有人扛不住骤降的气温，不约而同停下车，从物资包里又或者是空间中找出厚衣服。 　　“以往这个时候没这么冷吧，不是才十月中旬么？这时候六度，晚上岂不是要到零度？” 　　“天气怪怪的，会不会第一场雪就要来了。” 　　“不可能。最北方的还有这种可能性，这个纬度海拔，除非天气异常，否则都得到十一月多下。” 　　“方玄，纪大哥，这是你们的。”张安励把毛衣裤子外套拿了过来。 　　纪易唯翻了翻，又问：“帽子和手套有么？我们的方队长身体弱，得多穿点。” 　　张安励圆圆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点头如捣蒜，“有。” 　　“方队长，接着。”纪易唯一手递了过来。 　　方玄呼出一口气，白气很快在空中散开。他接下衣物，一一穿戴上去，最后整个身体被包得跟粽子似的。 　　可即便这样，方玄还是感觉到冷，空气里的冷意会顺着小细缝袭进来，在全身为非作歹。 　　“上车吧，车里会好点。”纪易唯看出方玄身体对严寒冬天的不适应感。 　　“嗯。” 　　方玄拉紧衣领，盱衡环顾，他们正处在一片辽阔幽静的深山中，公路一边是高大密不透风、令人感觉到压抑的树林，一边是崎岖陡坡。在陡坡的半山腰，几十辆车子歪歪斜斜地倒在其中，隐约还有不少尸体散落于附近。 　　他向远处望去，天空一片铅色，乌云汹涌地翻滚下沉。 　　“呼——”一阵阵大风拍打密林，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走了走了。”前后的人换好衣服，躲进较为温暖的车内。 　　方玄坐上了车。 　　车子开了一天，由于处在荒郊野外，没有落脚的地方，众人只好在临近五点的时候停下休息，吃晚饭、解决生理问题等。他们晚上也不打算赶路，以免撞到走动的怪物出车祸。 　　傍晚五点，风渐渐变小，天色灰暗，视野有点看不清了。 　　张安励放出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又掏出一个台灯，几人围坐在一起，简单吃些什么填饱肚子。 　　“他们，都在看我们。”张安励身体瑟缩。 　　方玄不留痕迹地把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 　　有的人面露踟躇，似是想要过来问声好，可又不知为什么始终没动作；有的人眼睛胡乱转动，眼底那点嫉妒抢夺的心思要呼吁而出。 　　直到一声“方玄大佬”彻底打破平静。 　　徐鹤手里举着两只色泽焦黄的烤鸡，来到方玄的面前，吆喝道：“新鲜出炉的烤鸡，方玄大佬你尝一尝，绝对好吃！” 　　方玄淡淡回了一句，“饱了。” 　　徐鹤不气馁，又把烤鸡凑近了些，“闻闻，香吧？” 　　夏知嗅了嗅鼻子，嘴里口水分泌个不停，“这些物资属于整个队伍，队长没意见？” 　　徐鹤把烤鸡放在桌子上，捂着嘴道：“当然没有，这是他专门来讨好你们的。” 　　“哦哦。” 　　“刚烤的？” 　　“那可不。”徐鹤抬起胸，“我们之前路过一家养鸡场，里面几万只鸡呢，全杀了。烧水拔毛，我们团队花了好几天，手都干废了。之后我们又遇见食品加工厂，把它们加工好了。” 　　“运气这么好，空间不小啊。”夏知套套他的话。 　　徐鹤装作高深莫测道：“我A级空间，1000立方米，小case。” 　　“那谢谢啦。”小英感谢说。 　　“你们能喜欢就很好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徐鹤身后出现。 　　白泽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手指慢慢地将脸庞的头发勾到耳后，一双狐狸眼泛起盈盈秋水，她对着方玄轻声细语道：“它是我们团队的一点心意。” 　　“这不是影后大明星吗？前不久刚拿了奖，美貌实力并存。没想到末日后能近距离目睹芳容。”几个玩家认出了她，声线高昂，“真漂亮啊，身材真好。” 　　今日她穿了一条紧身裙，外面裹了层羽绒服。羽绒服特意没拉上，露出曲线凹凸有致的身材。 　　方玄视若无睹。 　　纪易唯眼底滋生出暗色，拉开嘴角，幽幽说：“现在三度。可不要为了美丽而不要温度，否则不值得。” 　　白泽兰见方玄没反应，连忙拉上拉链，“之前参演活动和走红毯，冬天都得穿一条裙子，也习惯了，能抗冻。” 　　“原来是明星啊？”纪易唯随手扯下一个鸡腿给方玄，眼神笃定，大概有种对方不接下就不收手的意味。 　　方玄看着面前汁水浓密的鸡腿，最后接了下来。纪易唯满意地抽出纸巾，低头擦了擦手指。 　　白泽兰听到毫不在乎的语气，脸色微变。她过去可是风靡一时的影后，受万人追捧，圈子里谁都会给她一分面子。 　　就算末日后，她凭借A级道具和姣好的面容，也得到了无数人的追随与喜爱，结果放到这里，就单单“明星”二字，便把过去所有的努力和成就这么抹去了？ 　　“我前不久刚拿了最佳女主角，没想到末日了。”白泽兰压下内心的不快，把这些人都暗暗打量一番。除了方玄，其他人身上的穷酸样尽显无疑，要不就是残疾不正常的人。 　　“哦哦。”夏知表情厌倦。 　　小英等人估摸着夏知的表现，彼此面面相觑，微笑应付了几声。 　　白泽兰见众人没多大反应，想着来日方长，于是识趣撤退，声音柔和，“很高兴认识你们，能与你们有合作的机会。时间不多，我们先回去了。” 　　“走吧，徐鹤。” 　　徐鹤撇撇嘴，对他们使了个眼色，挥挥手回到队伍中。 　　白泽兰和徐鹤一走，其他玩家接踵而至，也拿一些食物过来问好，加深关系。 　　面对拥挤的人群，赵大勇只得开启护盾，以防不测。 　　夏知接下他们的好意，劝道：“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们收下了，现在物资紧缺，还是要给自己队伍留着。” 　　“走吧，他们已经不收了。唉，没在他们眼前混脸熟。”一个男人嗒然若丧道，“下一层就要S道具了。” 　　“哥，今后还有很多机会，不差这一次。”一个女生脸色惨白，看上去有气无力的，但她还是眉花眼笑地安慰对方。 　　“你别跟着我来了，心脏不好，天气还这么冷。”男人想起现实情况，语气难免有点冲，“万一出了事情，又得给他们添麻烦，乖乖地待在车里，行吗？” 　　女生搓了搓手，“我就想多看看你啊。” 　　男人理解到背后的意思，当场垮下脸，“给我闭嘴。明天后天大后天你都可以见到。” 　　“对。”女生笑靥如花。 　　各种声音灌入耳畔，方玄吃完食物，靠在冰凉的车上，望了几秒天空的暗云，又观察周围，他看到了邓秋临和何平的背影。 　　“来晚了。”邓秋临和何平往回走去，他们本想上前露一面，没曾想被徐鹤和那个女人破坏了计划。 　　“何医生，她是谁？”邓秋临将一瓶牛奶收入口袋中，“她好像很有名。” 　　“末日前很受欢迎的女演员，口碑很好。至于内外如一，说不准。” 　　邓秋临打开车门，凝瞩不转地望向黑暗里的方玄，不一会又看到纪易唯的影子，手不知不觉地捏紧口袋里的牛奶。 　　“砰。”猛然间，他手掌湿乎乎的，口袋湿了一大半…… 　　“还有十五分钟五点半了。” 　　小英他们要上车时，方玄这时平淡地说了一句：“晚上可能下雪。” 　　“下雪？这么快么？”段月薇晃了下神，“我就是前面那座城市的，一般是在十一月多才下雪。” 　　方玄双手插兜，“下雪征兆，天气阴沉多云，刮大风。” 　　“游戏系统能改变每个区域的天黑时间，天气被它胡乱搅混，可能会出现异常的情况。防着点吧。”纪易唯道。 　　“我提醒他们一下。” 　　夏知拿起大喇叭，把设备调节完毕，又听到方玄加了一句，“夜晚避免一氧化碳中毒。” 　　“好嘞。” 　　“喂喂。”夏知的声音传遍整个车队，“今夜可能下雪，气温骤降，大家注意保暖。车内暖气不要开太长时间，谨防一氧化碳中毒。” 　　“好，知道了！”所有人半信半疑，“下雪？开玩笑的吧，还不是时候。” 　　方玄打开车门，正要坐上副驾驶座，哪知纪易唯抱了两层厚被褥走了过来。 　　“今晚不开暖气，万一睡死全完蛋。来，方队长，到后座吧，睡得舒坦些。” 　　“嗯。” 　　方玄坐到后面，身上盖了一层被子。纪易唯在旁边，与他肩并肩。 　　五点半，怪物如期出现。整条公路仿若变成一条生机盎然的血河，它们在车外来回走动，动作又小心翼翼，生怕击碎车辆。 　　方玄在车里待上几个小时后，因为狭小逼仄的空间空气不流通，他逐渐感觉心里闷得慌，头晕眼花，身体寒凉。 　　他呼吸稍许沉重，闭上双眼，听着纪易唯的呼吸声，很快没了意识。 　　“啪——”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几道玻璃被打碎，惊醒了后面车辆的人。 　　韩言直起上半身，发现车内一片漆黑，玻璃上似乎附了一大半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他愣了愣。 　　是雪。 　　真的如方玄团队所说的下雪了，这是什么观察力和确认能力？ 　　看来之前不顾天色渐晚团队阻拦出门，他仍执意出现在方玄面前，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前方发生什么事情？”韩言问。 　　处在驾驶位的男人扭了下脖子，惊讶了下，“还真的下雪了。”他打开雨刷，玻璃上的薄雪被扬了下去。 　　“啊啊！！”坐在副驾驶上的女生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忍不住往后缩。 　　方玄被锐利的尖叫声喊醒，他立刻放出怪物之眼。 　　在前面隔了十几辆车子处，几只怪物蹲在车前，一拳打破车窗，然后将车子撕个粉碎。一双双大手伸入车里，硬拉狂拽地抓住六个人，一口吃掉了。 　　黄豆般的血点滴在雪地上，又洒在凹凸不平的车身。 　　几秒后，几十个道具被吐到地上。 　　“啊啊啊！”前后车辆的人不禁惨叫了起来。 　　“有人死了？”纪易唯被吵醒，迷糊地问。 　　“被吃。” 　　“怪物能打破车子，证明他们已经死了。这些人还是睡太熟。不过方队长，你说的没错，下雪了。”车内昏暗，纪易唯沙哑的声音在里面乱窜。 　　“嗯。”方玄收回眼睛，闭起双眼，在一阵阵风雪呼啸声中，又睡了下去。 　　早上六点，怪物消失，天还是阴暗的。 　　方玄用力地推开车门，上面的雪纷纷掉落。雪起码下了有半夜，地上才会积累一层厚雪，方玄的脚踩下去，快要淹过脚背。 　　四周银装素裹，两百辆车子也成了白色。这时候雪已经停了，方玄抓了一把雪，捻了捻。 　　“大家都没感冒吧。”他们下了车，一一询问，“方玄身体怎么样？” 　　“月薇姐，宝宝呢？”小英见方玄状态良好，又问。 　　段月薇把孩子拢在羽绒服里，如释重负道：“没事，没发烧，还在对我笑呢。” 　　张安励从空间里拿出段月薇事先泡好的奶，“宝宝，来喝。” 　　段月薇对张安励笑了一下，接了过来，给婴儿喂食。 　　“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隔了一段距离，雪大风又大，我好像听到一些人在哭。”赵大勇摸了摸车上的雪，“冬天真的来了，下了好大的雪。” 　　“好像有，我也听到了。” 　　不到一刻，其他人也出来了。 　　方玄走到前方事故发生地，地上的血迹被雪遮盖，车子损毁严重。 　　众人走上前围成一团，“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怎么会这样，全部人都死了？” 　　韩言道：“他们应该是中毒，冬天只要一个小感冒就很容易死亡。” 　　一些人弯下身体，在雪里按压几下，翻出道具，各自挑了挑，把有用的都捡干净了。 　　“以后可怎么活啊。赶路很不方便，半夜冻死都不知道。” 　　“又死人了。” 　　“他们还真厉害啊，这么确定要下雪。” 　　方玄听着闲言碎语，又注意到最前面的几个人蹲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们咋了？”他们走到这些人的面前。 　　一个男人肩膀和手上都是红血，他坐在雪地上，魂不守魄地抱着一个女生。 　　团队的人委靡不振，整理女生的衣服，用雪把她身上的血迹大概擦了擦。 　　“我们为了保险起见，暖气开了一半就没开了。她身体一直都不好，心脏有点小问题，天气太冷……应该是在睡梦中死去了。” 　　“她哥半夜睡觉时，被一个冰冷的东西冷醒，结果醒来一看这是她的脸。” 　　男人语气麻木，双目呆滞，“没有温度的她就这样靠着我的肩膀，悄然死去了。” 　　“我昨天不应该凶她的，她明明身上已经盖了一床厚被子，为什么……还是死了。” 　　他团队的人七嘴八舌说：“苏子昂，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会死在长途跋涉的冬天，所以这几天才会都跟着你。” 　　一个女生流下泪，从后方挤了过来，交给他一封信，“这是她前几天塞给我的，要我在她死后交给你。你振作起来吧。” 　　苏子昂拿起手电筒，把信看完，泪眼婆娑地抱起妹妹，往山里走去。团队的人跟在后方，踩着白雪，进入了山林。 　　“唉……”所有人心里五味杂陈。尽管方玄的团队已经提前预警，可还是不能避免死亡的发生。 　　在等待途中，所有人正好解决完自己的早饭。 　　半个小时后，他们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我们耽误了车队半个小时……” 　　其他人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一个人看似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好道歉的，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也要以这种方式占用你们的时间。” 　　“啊啊，真烦啊。通常这个时候我还家里呼呼大睡呢，走吧走吧。” 　　“把那辆车子推到山坡下。” 　　方玄看着陡坡上一辆辆的车辆，它们或许不全是人类自相残杀的杰作，而是普通人，一个个普通的游戏玩家，在面对恶劣天气和残破身体时的无能为力和妥协。 　　“该启程了。”众人解决完事情，准备回到车上。 　　方玄回到车子处时，邓秋临的团队正好从末尾走了上来，“好久不见，方玄。” 　　“邓哥，何医生，好巧啊，你们居然也和我们一起。”小英道。 　　“嗯。”方玄不带感情地回了声。 　　邓秋临双眼抓着方玄不放，这时纪易唯走上前遮住了赤果果的视线。 　　“你好，又遇见了啊。”纪易唯伸出手，眯眼道。 　　“你好，以后合作愉快。”邓秋临春风满面，握了上去。 　　方玄又感受到他们眼神里针锋相对的情绪。 　　“走了走了，雪又下起来了。”后方几个人催促道。 　　“等到城市后我们再好好叙叙旧。”邓秋临向纪易唯轻轻笑着，往回走去。 　　纪易唯停止笑容，手指翻转烟盒，确信道：“他心里全黑？” 　　夏知抖肩，贴近纪易唯，“老板，你猜错了。他只有一点点黑，不到十分之一。” 　　“嗯？”纪易唯动作停顿。 　　“这黑色似乎是占有欲，妒忌欲。” 　　“哦。”他咧开嘴，“占有欲和妒忌欲。” 　　方玄盯着纪易唯。 　　夏知点点头，放低声说：“无敌漂亮，又厉害的人，很多人都会喜欢。” 　　“你们在说什么？”小英插了进来。 　　夏知摇头，“没啥，我们走吧。” 　　方玄打开车门，雪正好降落到他黑色的袖子上。 　　他抬起头，上方小雪飘飘扬扬，停在前后方全身颤抖的人们身上。 　　他们肩挨肩地行走在大雪里，平整的雪地留下一个一个的脚印。几分钟后，大雪又将杂乱的脚印抹去，世界安静，只有风雪呼啸而过，仿佛无人来过。 　　车子向前，在雪地上又刻上几道很深的车轮印。期间前方的车子又停了下来，跟后方说了声，“轮胎卡东西了，稍微等些时间。” 　　他们低头一看，是一具尸体卡入轮胎里。 　　“前面那批人死人后，也不把尸体放到路边。”他们吐槽了一句，只能用刀把残尸清理干净。 　　可让众人意外的是，这次清理完毕，下次又会被尸体干扰。 　　“前面是不是死了很多？”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清理了不少尸体。大雪一下，尸体被埋入其中，或许只有车子经过时翻起雪点，尸体才会重见天日。 　　车子继续向前。 　　这次出现的不是尸体，而是几具丧尸。它们孤独地走在雪地中，挡在两百辆车子的最前方。 　　第一辆车子加快速度把它们撞飞，其中一具身躯陷入厚厚的雪里，想站起却站不起来，就那么垂死挣扎，浓白的双眼却始终看向前方。 　　由于前方似乎又熄火了，导致车辆停下。方玄打开窗户，正好与路边的丧尸对上。他黑漆漆的双目看了丧尸许久，那一双早已死去的眼睛就那么注视着方玄。 　　“嗬嗤。”它向方玄抬起一只发青的手，对着他吼叫。丧尸挣扎了些时间，终于从深雪中挣脱而出，可它的双腿已经被撞折了起来，只能靠双手抓着雪，一步步向前爬行。 　　“嗬嗤。”它向方玄而去。 　　方玄期间一直凝视它发白的眼睛。 　　纪易唯注意到这具丧尸，忽然道：“成为丧尸后，真的会体验到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么？” 　　“可我们现在就算不是丧尸，也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少人已经麻木，痛苦，煎熬。” 　　“我们不是丧尸，甚是丧尸。我们这具有生命的空壳里，许多人的灵魂可能早已濒临死亡。” 　　“嗯。”方玄掏出利箭，把这具丧尸杀死了。 　　车子开开停停，直到下午三点多终于抵达边界，穿过了那层蓝色防护罩。 　　他们再往前开半个小时，到达一座城市。车子开在堆满丧尸的街道，空气里时不时飘散着灰烬。 　　“你们终于来了！”路边的人们摘下口罩，手里拿着各种武器，向他们高声呐喊，“我们把这座城市全清理完了。” 　　“你们速度真快啊！”有人赞叹了一句。 　　街上的玩家回复：“小命要紧！不干，大家都要死！你们这批人死了多少？我记得比你们先到达几个小时的车队，死了不少嘞。” 　　“冷死的冷死，中毒死亡的死亡，还有些身体不好抗不过去，起码死了五六十人吧，而且前个车队还有不少感冒的。” 　　“七个！” 　　“操！我以为也死了不少……” 　　“你也不看看我们跟谁同行，跟方玄啊！” 　　方玄把他们的交谈听入耳中，随即在群里发了信息。 　　［方玄］：我已到达第三层区域的城市，明天详谈。 　　［唐莉莉］：好的。 　　车队就此一一分开，各自找了居住的地方。邓秋临跟在方玄的后面，在他们楼下一层驻扎了下来。 　　方玄走上楼梯，往底下斜视一眼。 　　邓秋临仿若逮到这股视线，正好与他目光相撞。 　　方玄回正身体，进入了大门。 　　众人刚坐下，把屋子收拾完毕，刚过四点半天已经入黑。外面风雪齐鼓，怪物的咆哮嘶吼声也似是融入其中。 　　“四点半天黑，太早了。下一层三点半……想想都要命。” 　　“到了第三层区域，现在零下五度。屋内暖气勉强能工作，到屋外杀丧尸时可就难熬了。我感觉又有不少人会死在冬天，死在路上。” 　　方玄在一片讨论声中站起来，走向门口。 　　“怎么了？方玄。”他们满头问号，“你现在要杀怪物？” 　　“解锁道具。”方玄拉开斜挎包的拉链，“获得五十颗怪物的心脏。” 　　众人不禁站起身体，纪易唯嘴里的烟颤了颤，也有点意外。 　　“SS道具有解锁要求？” 　　“卧槽！” 　　“嗯。”方玄说。 　　“行行，我们来帮你，你获取心脏，我们杀死赶来的怪物。” 　　方玄待在最前方，打开大门，走廊上的怪物统一回身，眼神疯狂。 　　“食物！”它们不顾一切扑了上来，凶神恶煞道，“我要吃了你。” 　　“砰！”几道巨风砸了上去，所有怪物被按在地上。 　　方玄趁此时机使用利箭，固定住怪物的身躯。他唤出利刃，在怪物凶狠的表情下，划开它们胸前的皮肤，活生生地解剖出一颗颗血淋淋的心脏。 　　【已搜集一颗三级怪物的心脏。】 　　【已搜集两颗三级怪物的心脏。】 　　一条条文字提示跳了出来。 　　【已搜集五十颗三级怪物的心脏。】 　　【正在解锁相关道具。】 　　【解锁成功。】 　　方玄召回利箭，双手血红地关闭大门。他站在门边，表情冷静，一只手垂在大腿旁，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滑落到地上。 　　另一只手在空中点了几下，打开装备栏，方玄总算看到了怪物之心的使用详情。 　　【物品：怪物之心（传言说谁获得这颗心脏，谁就拥有怪物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幸的是，这颗心脏在神的手中。） 　　职业：刺客 　　品质：SS级 　　使用详情：你可控制目标的心脏，你拥有目标生命的决定权，心脏暂停或者跳动？全凭你的决定。 　　若你使用此道具杀死目标，则可百分百复制目标的身体与其能力，复制的目标不具有思考能力。 　　目标可收集到召唤池中，可供你随时召唤。 　　一次操控目标数：100。 　　CD12小时。 　　召唤数量取决于你的召唤池。】 第39章 　　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个道具的确在某个方面很符合。 　　他是否可以复制怪物？控制怪物？ 　　方玄将双手举至腹部，鲜血仿佛有生命般流淌于三道较深的沟壑掌纹里，他张合几下手，上面残留的心脏跳动的异样感才勉强挥之而去。 　　“方玄，SS道有解锁要求，是不是很牛逼？！”夏知雀跃地问。 　　小英等人翘首企盼方玄的回答。 　　赵大勇道：“我感觉非同寻常，迄今为止唯一一个SS级道具。如果其它玩家再不出现SS级，第五层只能指望方玄，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来到这片大陆，找到方玄的踪迹。” 　　“嗯。”方玄应了下，旋即折身洗完手，等他再回到客厅时，看着纪易唯说： 　　“我要，隐身。”声音宛如瓷器间相互轻轻碰撞，清脆又冷冽，还附有回声。 　　这道若隐若无的回响当场给了纪易唯心脏一击，他坐在沙发上，就那样手指夹着烟，保持原有动作两三秒。直到烟灰落下，他好像才品味完毕，勾起笑，“方队长，你好像是第一次跟我开口提要求。” 　　赵大勇和段月薇听到这语气心里划过一丝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夏知赶紧打住，“方玄，你要隐身是实验道具？” 　　“嗯。”方玄与纪易唯相看，“对怪物？” 　　纪易唯长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当然。对所有目标都有作用，无论是人、丧尸还是怪物，三十分钟的时间。” 　　他吐完烟，手撑着下巴，“方队长，我可以让一整座城的人隐身，相信吗？如果日后你想用，尽管开口跟我提啊。” 　　方玄愣了下。 　　“一整座城？”小英几人惊呆下巴，不可思议地说，“一座城能装几百万人吧？” 　　纪易唯手指点了点烟。 　　“逆天啊！早知道我也选刺客了。” 　　“嗯。”方玄走到窗户前，玻璃上糊满了雪，偶有几只红眼穿过雪的缝隙，与他对上了视线。 　　他端详片刻，几双血色眼球中的痴狂始终维持在一个水平，没有上升的趋势。也就说明，怪物对他的靠近无任何反应。 　　方玄确认完毕，打开了窗户。外面白雪倒倾，冰凉刺骨的雪溜了进来，怪物攀岩在墙壁上，探出恐怖的嘴脸，一张张铁青丑陋的脸与方玄仅隔几厘米。 　　他心里默念了一遍启动怪物之心。 　　仅是刹那间，方玄眨眼后看到的世界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他能看见每个怪物藏匿于身体中的心脏。 　　“怦、怦。” 　　方玄又回头，小英等人的心脏也毫无遮蔽地呈现在眼中。 　　他转过身，平视面前的几只怪物，又俯视底下云屯雾集的一片黑影。 　　“停。”他这样说。明是轻而易举决定它们的生死，能享受此等力量所带来的畅快感和兴奋感，可他只是这样平平淡淡地下达一个小小的指令。 　　一声令下。 　　百只怪物同时身体麻痹，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桎梏，它们无法正常呼吸，三十秒后心脏永久停歇。蓝光连成一片闪耀的大海，正向上方飘散。 　　方玄望着蓝光，眼前出现一行文字。 　　【是否复制？】 　　他按了是。 　　【请选择复制目标。 　　自定义选择 or 全部复制？】 　　方玄选了全部。 　　选项一确定，本该消失不见的蓝光却突然坠落，向方玄的心脏进军。 　　道具拦截了蓝光？拦截了怪物的复生？ 　　【复制完毕。】 　　【召唤池数目：100】 　　方玄打开装备栏，点了点SS道具，果然看见了召唤池里面的样子，一百只怪物待在一个圆形的地面上。 　　他点开召唤全部。 　　全部怪物重新出现在底下，高昂起头颅，双目无神地凝视方玄。它们的头顶上都有一个血条和级数的提示。 　　例如： 　　血条300/300 　　级数经验：302/400，三级。 　　这才是游戏里怪物的血量信息提示？ 　　方玄拾起几根利箭，打算做个实验。第一根利箭直接穿过怪物的要害，血条立刻见底，怪物消失，召唤池的数量也变成了99。 　　第二根利箭击破四肢，血条下降了四分之一。方玄把这只怪物收了回去，他打开召唤池，等了几分钟，怪物的血条往前挪动了一步。 　　原来如此。 　　召唤池里的东西清空血条，相当于被杀死。他只要在血条见底前收回去，怪物在里面便可恢复原样。 　　血条搞明白了，那等级呢？它能不能向外界怪物一样升级，又是用什么升级？ 　　方玄首先选择以怪物做升级材料。他把怪物斩断四肢，将肢体喂给其中一只。它吃下后，级数经验没有动静。 　　该不会也是要喂人？ 　　这步先跳过，他接下来指挥怪物往旁边走几步，转个圈，它们都照做了。 　　在方玄没有指令的期间，它们呆呆地立在原地，抬头望向他。 　　方玄沉默一会，说：“自由活动，别看我。” 　　紧接着怪物收回脑袋，来来回回走动，仿若融入了原先的队伍中。 　　方玄回头，对他们说：“底下有何不同。” 　　“嗯？方玄你刚刚在对谁说。”小英等人挤了过来，往底下张望，“都是怪物啊，哪里有什么不同？” 　　方玄便知道这些血条只能自己看见。 　　“嗯。”他关闭窗户，把它们收回了召唤池。 　　“方玄，你的SS道具到底是什么。”夏知嬉皮笑脸地俯身，“求求你告诉我吧，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 　　纪易唯把烟头扔到还有一点水的矿泉水瓶里，起身走了过去，一把逮住夏知的后衣领，乜斜说：“你话太多。” 　　“老板，可是我——” 　　“隔墙有耳，指不定某些人在偷窥。”纪易唯眯了眯眼。 　　夏知听到后半句话，心里的那股痒劲儿才堪堪没了动静，“好吧。前段时间都有千里看到郊外的道具，千里耳好像也说得过去。” 　　经过纪易唯的提醒，其他人不再问道具。 　　五点半，众人吃完晚饭，捣鼓了一下供暖设备。 　　“不行啊，实在太冷了，我穿这么多还是冰手冰脚。” 　　段月薇很是了解，“用不了的，我们只能打开上面的空调开暖气。可在零下十度其实不太管用。” 　　她愁容满面，抱着熟睡的孩子在玻璃前观望了片刻，“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来得凶猛，我怕城市不堪重负，那些自动运转的机器要不了多久会停下运转。” 　　“唉。”众人叹了叹，又问，“张安励，那些供暖小设备充饱电没？” 　　张安励冷得发抖，牙齿打架一会，才说：“有，现在还剩下几个没充完。” 　　“今晚继续充吧，我们顺便拿几个出来取取暖。” 　　“好。” 　　“我去烧几十壶热水，放在空间里备着。”小英说着已经拿热水壶在接水了。 　　方玄这时看着段月薇，加入话题，“明早六点出发，获取液态石油气。” 　　段月薇接收到方玄的意思，赶忙点头，“我知道几个储备站，明天我带你们去。” 　　“嗯。” 　　事情约莫做的差不多了，众人从张安励的手里又抱了两床厚被褥，取了两部发热电器，回到各自的房间。 　　方玄把两部电器插好电，很快它们发出一阵热气，可这点温暖无法与整个空间零下几度的寒冷所抗衡。 　　没有多大作用。 　　寒意仍附之皮肤上，惊起一片颤栗。 　　纪易唯抱着被子走了进来，晃了眼电热器，“这个东西得放远点，不能对着脸吹。” 　　“嗯。”方玄接下被子，脱去厚重的衣物，躺到床上。床单被褥上携带的冰凉几乎让他微颤不止。 　　方玄左手按了按自己的胳膊，这层皮肤下的肉像是只有薄薄的一层，无法抵御严寒。 　　他虚弱的身体，如何走过漫漫长路，走出冬天？期间随便一个咳嗽感冒，都能要他的命。 　　“方队长，你一直在颤抖。”纪易唯侧身着身体，问他。 　　方玄没有回答，蜷缩了下身体。 　　纪易唯掀开自己的被褥，一手钻进方玄的被子里，找到他的手。 　　方玄立刻转头，稍微讶然。手臂上的这只手仿若坚若磐石，就直直地立在那儿，任方玄收了收手，也不为所动。 　　“不需要。”他说。 　　“你手脚没暖和过，冬天更冰了。”纪易唯认真说，“度过严寒的一个最佳办法，抱团取暖。人体是个很好的取暖方法。”话还没说完，他抬起方玄身体上的两层被褥，溜了进去。 　　方玄：“……” 　　纪易唯自顾自的把方玄一双发凉的脚揣入脚间，一只粗壮的手臂揽过对方的腰，然后把他拉入自己的怀中。 　　方玄眨了眨眼，背部仿佛靠了一堵硬实又柔软的热墙，浑身好像渐渐不冷了。 　　“我说的没错吧。”纪易唯笑道。 　　方玄紧闭不言。 　　两人一时没说话。 　　过了几分钟，纪易唯盯着面前白皙纤细的脖颈，突然谈到了以前，“那天的雪也像今晚这么大，等我回过神，身上到处都是白雪，我的手都冻得通红。” 　　“那时候我在想，你性取向应该是女生，所以面对同性的告白或许会厌恶我，才一直迟迟不出现，我等啊等，从傍晚五点等到第二天早上。” 　　方玄垂下眼睑。 　　“我当初只是想多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的全部决定我都欣然接受。可我从未想过，你是一点消息都不给我，直接回避了我接触你的所有可能。” 　　纪易唯笑了笑，“说真的，方队长，当初给我的打击还挺大的。很想忘了你，但你始终在我的心口尖上萦绕。” 　　方玄手指动了几下。 　　“没想到末日后我们在精神病院见面了，我都不知道你之前住院是因为这种疾病。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点烟点了好几次才点上。” 　　“我正好借此机会，问了和你同住的人，推算推算时间。” 　　“原来我等了这么久，不是你的特意无情，只是你恰好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纪易唯收拢手臂，视线直冲玻璃，哑声问：“所以，方队长，你还欠我一次回答。” 　　方玄望着黑黢黢的窗户，外面有模糊的蓝光腾空而起。 　　蓝色弧光投射到玻璃上，邓秋临握紧手里的弯刀，脸色阴沉。 　　“纪易唯。”他咬牙切齿道。 第40章 　　这一次纪易唯总算在方玄空白的脑海里，完整地绘制出过往那段场面的轮廓。 　　“方队长，现在你要回答吗？”纪易唯凝注窗户，唇边的弧度微翘。 　　他的声音沙哑隐忍，又裹挟无限的希冀，就像是沙漠中踽踽独行的人，由于身体极度缺水，喉咙早被风沙囚禁，然而他英勇地打破牢笼，固执地发出内心那道最渴求的声音。 　　方玄感受着身后的体温，滔滔不竭的热量正注入他这具冰凉已久的身体。 　　告白吗？ 　　方玄抬眼，盯视上方白色的天花板，寻着纪易唯的话，他终于再次踏入了回忆的洪流中。 　　他高考结束后被送到北方的城市治病，在11月22日走剧情，进入了那座封闭的小岛。 　　这段时间有关纪易唯的事情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方玄终究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在他进入小岛后的那天傍晚，他一个人矗立于窗边，看着远处的斜阳，竟不知觉地流下了泪。 　　这是方玄记忆中第一次的眼泪。 　　橘黄色的光照映到他单薄的身体，面无血色的脸无法被其染上一点暖和的颜色，后来多亏了泪水，光点才能在脸上闪烁跳跃。 　　当时方玄诧异地问：“系统，为什么我看着黄昏，会情不自禁地流泪？” 　　“我不知道，可能你鸽了别人的鸽子。”系统贱兮兮地说。 　　方玄手指抹掉有温度的眼泪，“鸽谁？” 　　“咦？”系统发出疑问，“难道是我没压住？” 　　“什么没压住？” 　　“你有病啊。我在帮你压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方玄揉了揉眼睛，眼泪又流淌而出，“如果没压住会怎么样？” 　　“精神病人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记忆混乱，发癫，也有可能感受不到各类情感，你会活得跟个行尸走肉一样。” 　　“行尸走肉又是什么模样？” 　　“你哪来的这么多话？你会慢慢地感受不到情感，有时候自己也无法察觉。” 　　方玄擦拭了好长时间的眼泪，“哦。那我为什么还在流泪？” 　　系统呵呵几声，“现在你单独一人，没人看见你哭，要是被看见了，你角色OOC，等着吃电击套餐吧。” 　　方玄心里照常骂系统周扒皮，只知道按照规则行事的家伙，他赶紧逼停泪水，内心赞叹道：“面前的黄昏真好看啊，好亮好亮......” 　　思绪的洪水逐渐远去，生机勃勃的河床干涸，残留一片尸骸。方玄收回神，找到了系统所说的那句放别人鸽子的话。 　　他闭合双眼，最终没有选择回答。 　　纪易唯食指捻着方玄腹部的衣服，笑道：“什么时候给我回答都可以，方队长。”他的目光从玻璃上转移，又再次滑到方玄瘦骨棱棱的肩膀处。 　　方玄感受到腹部的手使了点劲，自己的身躯更加贴近了身后的身躯。 　　他仍是闭着眼睛，后来慢慢睡着了。 　　早上五点半，方玄睁开了眼。他本想起身，可腰部的手宛如一根根壮硕的古树树根，将他牢固地定在原地。 　　纪易唯苏醒，察觉到方玄的动静，立刻放开了他。 　　方玄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洗漱完毕，待在客厅等待其他人醒来。不一会，纪易唯走了出来洗漱洗漱，又坐到他的附近。 　　“天可太冷了，我们三个人挤一床，还是冰呼呼的。”夏知三人缩着身体，走了出来。 　　“月薇姐，宝宝如何？”小英打开了门。 　　段月薇把孩子塞入自己的衣服，又长吁了口气，“今日也没事，生龙活虎的。” 　　婴儿在衣服里“啊啊”叫了几声，看到一瓶奶后，开心地接了下来。 　　众人吃完早饭，刚好六点。 　　六点的城市，仍然像处在黑夜，可怪物的喧嚣声一如既往地散去了。 　　他们迈着黑色，坐上了车。冷风冰雪在苍凉空旷的街上奔跑，街边的路灯一半已经停止了工作，一部分一闪一闪的，也马上要败在严雪下。 　　这时候的人不多，偶有几部车与他们擦车而过。 　　方玄找到一家煤灶店，拿了十几个煤气罐。 　　“往左边拐。”段月薇给众人指路，找到最近的供应站。 　　“月薇姐，你在车上吧，这时候人少，天比较寒冷，宝宝要少受点凉。” 　　“行，那你们要小心点。” 　　“嗯。” 　　他们走了进去，这里已经排了一个小长队。 　　“真冷啊，脚都快冻僵了。”所有人头戴帽子，脸上糊了一层口罩，以防范风雪的入侵。 　　“咳咳。”几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咳嗽，“身体受不住啊，感冒了，我都不知道该吃什么药。有的药很有效果，但吃多了又怕身体负荷不了，可不吃吧感冒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对啊。”一个人唉了声，“我感觉再过不了多久，城市会陷入瘫痪，到时候连电都没了。煤气罐方便，可以随意携带。” 　　“还是趁人少搜集物资比较好，人多了啥人都有，好多人抢物资抢疯了，甚至使用道具恐吓他人。” 　　随着前面队伍谈话的停止，方玄也到达取气的地方，将手里十几个煤气罐都灌得满满当当。 　　他们完成这项计划，回到了车子处，却发现段月薇走出了车，站在车旁，仰视面前不到一百米远的七层居民楼。 　　“怎么了？月薇姐。”小英问。 　　方玄沿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是一栋老式的小区楼房，外部墙壁劣迹斑斑，有了时间留下的痕迹。第五楼的窗户紧闭，里面明光烁亮。 　　段月薇眼里闪烁着泪花，“在看我末日前的家。” 　　“家？”小英问，“月薇姐，你末日前的家是哪个。” 　　段月薇指了方向，“五楼，那个打开灯的就是。” 　　众人看了看，一个人影从窗前划过，“已经有人住了......” 　　段月薇擦了擦泪，“这个家我们要还贷三十几年才还得完，压力好大，但还是咬着牙买了。” 　　“只是现在，它不再是我的家。我也可能永远回不了这个家。”她的声音快被风雪遮住。 　　可方玄几人还是听见了她的话。 　　“月薇姐，我们退出游戏后，可以任意找到一个很好的房子居住。” 　　段月薇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轻笑了笑，“嗯。” 　　小英又说：“你和宝宝会在这个房子重新建立一个家。以后我们可以当邻居，经常串个门，一起吃饭玩乐。我们都会疼爱宝宝的。” 　　段月薇用脸蹭了蹭孩子的头，微笑道：“好。在这个世上，我就剩下女儿最后一个亲人了。” 　　方玄挥掉肩膀上的雪，默默走到了车辆前，他打开车门，在要坐进去之时，像是随便问了一句：“什么名字。” 　　段月薇愣了愣，然后道：“高思雨。” 　　“嗯。”方玄坐上了车。 　　“原来这是你的名字呀，思雨，真好听。” 　　高思雨从衣服里探出一只小胖手，抓了抓妈妈的下巴，“啊啊~” 　　“ma，ma。”她的腔调朦朦胧胧，但还是隐约听出在喊“妈妈”的称呼。 　　段月薇笑着笑着流出泪，“哎，我的宝宝又长大一个月了，现在喊妈妈越来越顺口了。” 　　纪易唯看了几眼，关闭车门。 　　“方队长，这是真正接受了她是我们的成员？”这句话虽然是在疑问，但潜在的语气却是肯定陈述。 　　方玄眺望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雪路，没有接下他的话，紧接着表明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团队还得再搜集一些物资，例如指南针地图，棉被厚衣，各种补充能量的食物等。 　　他们去了周边许多的店，每个店内披披藉藉，不过还是拾捡了不少。 　　“去大超市吧，前几天他们都在杀丧尸，应该没多少时间获取物资。” 　　“嗯。” 　　当他们到达大超市，已是早上七点钟，这时候天已经亮了，雪稍微小了点。大街热闹起来，车水马龙，各个团队的人进进出出各种建筑，寻找物资。 　　“砰——”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里面炸裂开来。 　　一些人急冲冲地跑了出来。 　　“见鬼了，又他娘的为抢物资干了起来。我们先躲一会，他们打完吵完再进去。” 　　“人人都有道具，杀人随手的事情，唉。” 　　方玄停下脚步，掏出怪物之眼。 　　一伙人飞扬跋扈，称王称霸，嬉笑道：“我都说了，这几个货栏是属于我们的，不听话硬要拿，就是这个下场。” 　　为首的人嘴里叼着烟，语气桀骜不驯。 　　“凭什么？！你们在这里撒泡尿，这块地就是自己的？物资没到手上，都不属于你！”在他面前的团队怒气冲冲，其中一个男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胸膛被炸了出血洞，在他后方的墙壁也被轰出一个洞来。 　　这个人身体抽搐几下，不再有什么反应。 　　“你们是觉得死一个人还不够是吧？他们不干，我们就给他再来一个教训！”身后的人起哄道，“我们有坦克护盾道具，怕什么，现在有坦克就是比你们高出一截。” 　　吴云表情不屑道：“这块地说是我的就是我的，赶快给我滚，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你们别欺人太甚！态度这么蛮不讲理，总有更厉害的人来教训你们！” 　　吴云听此怒气腾起，二话不说向他们甩出透明的圆形球。圆球速度之快，像是将空气一劈两半。 　　与他对峙的团队没有瞬移技能，眼睛大瞪，脚步发软，根本来不及躲避飞球。 　　而在这座商场，四五十人冷漠地站在角落，作壁上观地观看这场闹剧。 　　就在团队的人心里惊慌不应该这么杠的，他们火气和恐惧感太重，再加上物资的重要性，逼得他们一点就炸，全没了理智。 　　完了，要死了...... 　　“唰！”几道黑色利箭及时出现，易如翻掌地击破圆球。 　　吴云心里大惊！ 　　圆球蕴藏的力量堪比炸弹的威力，任何物体在它的手下都落于下风。 　　哪里来的几根又细又长的利箭？ 　　“哎，谁这么有空去管他人的闲事？”唐信上半身倚在三楼的栏杆，环顾四处，没有发现出手之人，莫不是来自外方？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方玄等人不紧不慢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方玄没管这些破事和僵持不下的气氛，眼睛敏捷地捕获到目标物资的存在，便穿过吴云的团队，在这人眼皮子底下拿走了三分之一的东西。 　　张安励收好东西，望了望前方脸色黑到不成样子的吴云，便把身体缩到方玄和纪易唯的身后。 　　“喂！是我们先来的，这块地是我们的！”吴云后方的一个人大声吼道。 　　吴云本来心里产生出一种恐惧，但又看到只有六个人，其中竟然还有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和一个残疾人。 　　真是笑话，一个团队只有几个人，还都是这批货色，也敢在末日后的世界这样出风头？ 　　“你们是不是吃撑了，想要好人做好事，这里可没有锦旗颁给你们。” 　　“哈哈哈哈，哪里来的一群傻逼！”他们捧腹大笑。 　　周边的人面面相觑，捂嘴耳语。 　　“虽然都带了帽子口罩，看不清脸，但我感觉是方玄。正好团队人员也对得上，那个女人怀里鼓起的是不是那个婴儿？” 　　吴云听到四周传来“方玄”的讨论声，脑袋里轰然亮起“SS道具”，“全员S级道具”以及“团队配置人员齐全”几个词，笑声戛然而止，脑门上生出了不少汗。 　　方玄把这十几人的样貌简单过了一遍，很快他的全心注意力都在地上这具尸体上。 　　“你们刚刚在骂谁？”纪易唯像是没放在心上，十分有耐心地问。 　　吴云嗓子发痒，往后退了几步，想起了方玄等人的传闻，干巴巴地说：“没，我们自言自语......” 　　“走，走。”他急不可耐地快步出了大门。 　　而被吓了一身冷汗的团队，站稳脚步，向方玄等人道了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差点要交待在这儿了。” 　　夏知出面跟他们闲扯几句，便打发了他们再想进一步接触的心思。 　　这时，周边的人确认身份后，其中一个团队走了上来。 　　里面有几个颧骨高耸，印堂狭窄，嘴角向下，一眼看上去就极其刻薄的人，他们出面道：“我们总算碰见你们了，方玄，救救我们吧。我们团队只有两个A级道具的人，又没有辅助坦克，冬天带物资好麻烦。你手里这么多合作伙伴，帮我们找找一个合适的队伍。” 　　听到这话方玄转头面向他们。 　　“你们可以自己找，周边玩家很多，多多开口询问可能机会就来了。”赵大勇见里面几个人面向不善，主动开口拒绝。 　　“太多人了，我们都不知道哪个团队合适。”一个中年男人吐了口痰。 　　“多试一下总会有的。”小英道，“我们走吧。” 　　他们见要求被拒绝了，脸垮得难看，用着十分不可思议的语气质问：“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你们难道要看我们死吗？不是说人类是一个整体，每个人的生死都息息相关，我们死了，对你们也没多大好处！” 　　“你们既然站出来了，是要统领这片区域的人吧？你都是首领了，分配分配手里的资源又不会掉块肉，他们肯定也会听你的。我们活了，少死一个人，希望越大。” 　　他们表情天经地义，自从知道可以拿这种大局的事情给自己谋好处，一用便一发不可收拾。 　　方玄看着他们，话语如此冰人，“死一个，死二十个，不影响大局。” 　　纪易唯笑呵呵道：“尤其是在白天死的。” 　　他按了按太阳穴，“怎么？末日后我们还成了你们的爹妈，管你吃喝拉撒？你们对爹妈也不是这种求人的态度啊？” 　　这几个人被直白的话说得当场下不了台，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其他人在旁边悠然地看着他们出丑。 　　“哈哈这群人，倒是勇气可嘉。啥本事没有，脑子也不长，是怎么拿着这种不帮我，你就遭殃的表情求人的。” 　　方玄没给他们一个眼神，在离开时找到了上层几道炙热的目光。 　　“哟，他的感知很锐敏啊。”唐信剥开糖纸，含入一根棒棒糖，“不过我差点以为在跟尸体对视。” 　　方玄拉回目光，抬步走了出去。他们坐到车子里，正想开车，却被方玄喊了暂停键。 　　“等会。”他说。 　　“你要干啥？方玄。”夏知在组队群里问。 　　方玄没有回复，等了几分钟，终于看见那个团队的人抬着尸体走了出来。 　　他指挥眼睛落到他们的头上。 　　“我们把他埋了吧，队长。”成员不忍心道。 　　“直接扔到丧尸堆里，反正今天要被火化。”队长硬声道，“他平日胆小怕事，这不敢做那不敢做，像什么男人？死后还给我们添堵。” 　　“好吧......”两人言传，只能把尸体放到边缘处。 　　白雪颤悠悠地落下，不出一分钟把尸体的脸遮盖了一半。 　　“我要隐身。”方玄对纪易唯说。 　　纪易唯打开窗户，“啪嗒”一声，点燃了烟火，他听着方玄的要求，语调上扬，“方队长，你的SS道具需要尸体？” 　　“嗯。”方玄打开车门，一门心思全在尸体上，他走到跟前，低头看了这具尸体半分钟。死去的男人孤零零地被扔在街边，所有人经过之时，神情泰然自若，连半点可怜的眼神都不曾有。 　　方玄打开装备栏，吸收了这具尸体。 　　他将尸体扔进召唤池里，原先呆滞的怪物仿佛是闻到了美味的食物，纷纷加入了抢夺的行列。其中一头怪物手疾眼快，抢了一半的尸体一吞干净，其余的只分了一杯羹。 　　方玄查看了经验值，发现吃了一半的那只怪物，经验值增加了0.25点。 　　2个人=1个点。 　　三级怪物想要升到四级，可能需要吃下两百人。 　　方玄又在尸体堆里找到一具没有尸变的尸体，看堆叠的程度，死了有一两天。他把这具尸体扔进去，怪物没有丝毫兴趣。 　　一个小时是个临界点。 　　超出一个小时的尸体对于怪物来说就是变质的食物。 　　得到明确的答案，方玄上了车。 　　两辆车扬长而去，归于茫茫车流中。 　　邓秋临和何平走上前。 　　“他们刚刚在这里停下是为什么？”何平不解。 　　邓秋临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尸体沉思了会，他说：“不知道。” 　　红色眼球从两人的上方飞过，回到方玄的手中。 　　方玄此时正在虚拟屏幕上操作着什么。 　　他在各个群里发了一个公告，说是各自解决区域里的丧尸堆，尽量在今天完成，时间有限，后天出发到前方的那座城市。 　　然后他又在群里让他们写出团队队长的名字和数字ID，并且邀请他们加入方玄新建的队长群中。 　　须臾，有不少人回复了。 　　[王一峰]：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无用功？我们能阻止第三层红花的生长，万一与此同时第四层的红花也同时生长呢？ 　　这种担心也是很多人心里都有的。 　　[方玄]：大概率不会。目前情况看来，游戏情况和情节是渐进的，一层一层往上推，不太可能一棍子把玩家打死。 　　[徐鹤]：呜呜呜，我就放心了。 　　韩言见到方玄已有时间和耐心回答问题，于是提出现今的情形。 　　[韩言]：冬天太多人生病了，我看着论坛里也有不少人在喊医生。可是太乱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唐莉莉]：是啊，很多人都在乱吃药，受伤都不知道处理方法。 　　[方玄]：嗯。 　　车子停下，前面的夏知和段月薇下了车，使用火系法师道具，烧毁了一处处尸体堆。 　　方玄期间在车里没下来过，专心处理事情。 　　他在论坛里发了两个帖子。 　　一是寻医的帖子。 　　【线上医生问诊，勿水，否则拉黑屏蔽。】 　　二是我国区域丧尸处理的情况。 　　【华夏第三层区域城市丧尸处理进度，勿水，否则拉黑屏蔽。】 　　方玄在第二个帖子发了第一条情况。 　　悬：【C市，丧尸消灭完成，今日摧毁尸体。】 　　两个由方玄亲自发的帖子在论坛里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不出一会，两个帖子下就有了不少人回复。 　　【B市已杀死丧尸，正准备毁灭尸体。】 　　【V市马上杀完。】 　　【我头痛发烧咳嗽，具体该吃什么药？】 　　乌龟我壳最硬：【方玄大佬，我在与你隔了好远的城市，没能见到你，太可惜了，听说你冷酷美丽动人。】 　　系统吃翔：【＋1，现在起码可以线上问诊，太好了。】 　　世界其它国家看到后，一些普通玩家模仿照搬，可惜有的发帖人由于没什么名气，不具备信任感和统治力，帖子一下子被卷入到大海里。 　　韩言和何平刷到论坛里的改变，“......原来困难重重的事情，如今看来竟然这么容易被解决。” 　　各条街上的玩家也众说纷纭，一边处理尸体，一边聊起方玄的名号来。 　　“他道具又这么高级，团队配置这么好，又提供很多重要的信息，每个人相信他，也是必然的。” 　　正午，夏知和段月薇穿过类似的话语，气喘吁吁地回到车上，“休息一个小时，蓝量耗光了，等待恢复再继续干。” 　　“辛苦辛苦了，来，给出力干活的人多给点好吃好喝的。”小英开心道。 　　张安励又拿出几包牛肉干和蛋糕，给了两人。 　　而方玄和纪易唯坐在车里吃着三明治。 　　骤然，纪易唯伸出胳膊挡住了方玄眼尾微翘的眼睛。 　　“方队长，看了一个早上，眼睛不累？”纪易唯吃完食物，惬意道。 　　方玄只好关闭虚拟屏幕，稍低倾头，咬了一口三明治，饱满的额头在纪易唯的袖子上蹭了两下。 　　纪易唯收回手，单手撑着下巴，举起刚刚被蹭过的手，眼睛直勾勾地凝视这块地方，随后悠悠叹了口气。他打开点窗户，呼吸几口外面冰冷的空气，神情悠然自得，却在看见什么，眼神幽深。 　　“方玄，小英。”何平和邓秋临来到这里，“我们团队也在附近消灭尸体，刚刚远远看了看，好像是你们，一走近还真是。” 　　小英和张安励下了车，跟他们寒暄了会。 　　方玄吃完三明治，打开车门。 　　邓秋临见到紧跟方玄身后的纪易唯，唇角的笑容再重新挂了起来。 　　“今早本想跟你们一起出去，没想到你们不到六点半就出门了。”邓秋临直视方玄，语音温柔。 　　方玄喝着牛奶，眼神看向远处的天边，那里的蓝色无边无际，似是一直向外延伸。 　　“是啊，是啊，我们六点就出去了。”小英记起之前的事，“邓哥，你有没有获得新的背景提示啊。之前方玄获得的都发到论坛里了。” 　　邓秋临见方玄侧着头，似是心流渐远，他顿了顿，舒眉展眼地说：“有。” 　　单是这个字，直接把方玄成功拉到了他的眼波中。 　　纪易唯身体顶在车子上，望着邓秋临的眼神，嘴角带笑，慢悠悠地抽起了烟。 　　“是什么？” 　　众人把全部的事情注意力都集中到邓秋临的身上。 　　邓秋临拍了拍身上黏着的灰烬，他说： 　　“传言说神在祂的门口种下一大片花，祂便能借助花，渐渐打破束缚祂的种种限制，盛放于阳光之下。” 第41章 　　方玄稍稍撩起眼皮，上方灿烂辉煌的阳光乘着白雪飘飘洒洒而下，降落到他浓密纤长的眼睫上。 　　圆月当天，长大后的彼岸花能帮助怪物突破封闭空间规则的约束，而且也能够在白天出现？ 　　若不能阻止花的生长，世界将沦殁为人间炼狱。 　　方玄牙齿轻轻咬着白色吸管。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世界各大陆是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划分出各自的区域，根据玩家不同的选择和执行力度，产生出不同的结果？ 　　方玄沉吟一会，捏了捏空空的牛奶盒，把空盒子扔到了垃圾桶。他回到车前时，看到众人的神情严峻，眼神满是忧郁之色。 　　“如果失败的话，我们是不是只能等死，所有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我就说啊，第三层区域平白无故出现红花，敢情最大的坑就埋在这儿？！怎么这么坑啊！全是坑！” 　　夏知原本轻松的脸色当场赫然大变，他蹲着身体，十指焦躁地骚着脸皮。 　　小英低垂着头，脚尖碾着地上的白雪，声音像是坠落到她的脚底，“我国的第三层区域有三个省，一共四十八个城市。在第三层边缘的城市有二十个，处在中部区域十五个，深部区域十三个。” 　　“对。”赵大勇眼神中的惊恐慢慢褪去，严肃地分析目前的情形，“末日前我国有七亿人口，按最坏的情况来讲，只活一半的人，那还有三亿之多。而且还有一些前方那个地广人稀国家的玩家。” 　　“二十个城市分摊一下，也有一千五百多万人，至少我国是不用担心丧尸不能消灭干净。” 　　纪易唯喷出一口烟，却是有点淡淡的笑意，“没错。真正要担心的是其它区域能不能顺利完成。他们某些地域的情况可比我们复杂许多。” 　　他弹了下烟灰，声音深不可测，“他们若不能完成，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邓秋临看着烟灰散落到雪地，视线又往上移，正好与纪易唯深沉的眼瞳对上。 　　“是吧？邓队长。”纪易唯突然对他说。 　　邓秋临保持一贯的笑容，看着他，“嗯，你们的想法我赞成。” 　　纪易唯又抽了口烟，“邓队长，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提示？” 　　“昨晚。” 　　“哦，那你一定是愁得睡不好觉啊。”纪易唯笑着说。 　　邓秋临想起昨晚上的事情，表情不自觉地松动，好在及时拉住，“嗯，睡得不好，为我们的未来感到堪忧。如果其它区域彼岸花如愿生长，我们怕是做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 　　说到这个境地，小英等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等同于一切努力和希望可能付诸东流。 　　所有人顿时感觉身体疲软，差点站不住脚。一个半月以来的磨难和艰辛，不仅在折磨他们的身体，更是对精神层面的碾压。要不是每个人内心呐喊了无数次“退出游戏，建立新世界”的口号，否则他们早就倒在了血路上。 　　“可能性有，但小。”方玄出声，竟及时阻止住他们内心愈演愈烈的悲观情绪。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方玄？”小英眼里有一丝恳求。 　　方玄语气平静，“当初在小岛上，两个夜晚，我遇见两次同一个怪物。” 　　“嗯？什么意思？”他们问。 　　纪易唯把烟扔掉，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口香糖，替方玄解释了后面所要说的意思，“能在两个夜晚遇见同一个怪物，证明怪物可能被划分，专门出现在这个区域，这个地方。” 　　“再进一步推一推，彼岸花也可能被划分，这片区域的彼岸花能解放这片区域的怪物。” 　　所有人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不过我都没注意过这些。方玄，你居然还记得最初遇见的怪物。” 　　“嗯。” 　　邓秋临盯着方玄眼睫上的一点白雪，眸色幽幽，“方玄，你果真聪明。” 　　方玄没说话，转身拉开车门。 　　邓秋临望着这道挺拔清瘦的身影上了车，右手缓缓合拢。 　　纪易唯斜睨眼邓秋临，脚步轻快地坐到方玄的身边。 　　“邓哥何医生，我们吃好午饭，要继续消灭丧尸了，时间不等人。”小英出面再次化解冰冷的气氛。 　　“嗯。”何平点头，“我们也休息好了。” 　　邓秋临粲然道：“一起吧，我们都住在同一栋楼，人多其他人也不好暗下杀手。” 　　小英回头，见方玄正在看虚拟屏幕，此事也不好硬推掉，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于是她答应了下来。 　　这一下午，邓秋临和何平便跟在方玄的后方，一同摧毁叠放的尸体。 　　三点半，这片区域的丧尸消灭完成。 　　方玄在队长群里问了大致情况。 　　他们回复城市其它地方的丧尸尸体也差不多处理干净了。 　　他打开论坛帖子，数了数城市的数目，处在边缘二十八个城市基本完成了对丧尸的绞杀，三分之二的城市已经把尸体毁尸灭迹。 　　［钟疏琪］：L市全部完成，明天搜集物资，后天出发进入中部城市。但令我们犹豫不决的是，眼睛里有黑色漩涡的怪物怎么解决？展羽等人就是死在中部区域。我们如果不小心与怪物对上眼，被它们控制，得损失惨重。可不前进也不行。进退两难。 　　论坛的人看到后，也发帖表明有这方面的担忧。 　　【系统吃翔】：说真的，有点怕啊。我们也不可能晚上永远关着门不杀怪物吧，不是还得获取积分吗？只要打开门，就有这方面的风险。还不如我们在边缘地带杀怪物获取足够的积分。 　　【非酋没有家】：我做什么事情都非，你们前进吧，我先待在后方观望观望。 　　这条回复下有许多人赞同。 　　【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们不能这样，一大半的人选择待在边缘的城市，让少部分人去解决城市的丧尸。我们时间很紧张，这样城市里的丧尸要花多久才能杀完？ 　　【满江红】：可越往前走，路越凶险。我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也不聪明，也没什么胆量，运气一般甚至说不好。我不像方玄。我知道自己如果傻了吧唧地走在最前方，绝对是死，没有活的可能性。 　　【乌龟我壳最硬】：这……怎么都退缩了？我们又不是像先前的两百人，而是几百万人一起，还怕找不到解决方法？ 　　方玄把帖子大概过了一遍，给了他们准确的回复。 　　【悬】：眼睛有黑色漩涡的怪物是通过视觉和听觉控制人的行动，其中听觉占了大比重。 　　哎？！ 　　所有玩家震惊万分，方玄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怀着无比好奇的心情，打下一条条疑问，询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悬】：遇见过。二级怪物吃掉第一层交界处没有过关的玩家，升级仅差临门一脚，这时它已经进化出这种能力。 　　【乌龟我壳最硬】：哦哦哦所以方玄大佬当初你落后于大部队好几天，是想看看边缘处有何变化？我可不敢这样浪费时间…… 　　【系统吃翔】：我明白了！我们拿个耳塞把耳朵堵住。 　　论坛又活跃起来。 　　这个阻碍被点出解决方法后，一些人又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发誓要把所有丧尸灭了！ 　　“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事。”夏知在群里满地打滚，“方玄，你是怎么解决的？” 　　［方玄］：。 　　［夏知］：QAQ 　　“方队长，我们回家吧，忙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了。”纪易唯看着方玄略微发抖的身体。 　　“嗯。”方玄划掉虚拟屏幕，双手放入口袋里。 　　他们开了十几分钟抵达居住的小区，这时已经快四点了，斜阳混着飞雪，点亮了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道路车笛声四起，活像是末日前下班的高峰期，辛苦一天的人将要回到温暖舒适的家中。 　　车子开入小区，进入地下停车场。 　　正好徐鹤的团队也在，他们当初跟随方玄住在这片小区里。 　　“方玄大佬！”徐鹤眼尖，满心欢喜地跑了过来，“今天跑了一天，累死了。” 　　“嗯。”方玄态度不远不近地说。 　　徐鹤啃了啃指甲，“呜呜呜，冷漠无情。我的团队都在后边好远的距离，他们听不到的。” 　　“嗯。” 　　纪易唯啧了声，“小孩，你哪里学的这些话？” 　　徐鹤嘿嘿笑道：“网上大家都这样说，男生会撒娇，惹人喜欢。” 　　“方玄，我们又见面了。”白泽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披大波浪长发，款款而来。她今日的穿着倒还正常。 　　夏知瞥了瞥白泽兰，脸上的表情暗了下来，“她又在嫌弃我们，也不知道在嫌弃什么。搞不懂。” 　　小英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我不看你的反应，我会以为她很好相处，漂亮自信，又落落大方。我们都有S道具，很多人羡慕不说，她反倒嫌弃……” 　　“我猜到一点。她过去是影后，是大明星，接触的圈子和我们不同，那可都是富豪有钱人。” 　　张安励抬起头，语气认真说：“可这个时候，钱已经没用了啊。” 　　白泽兰喜笑盈腮，见到方玄身旁的几人在说着悄悄话，一边好像还在偷偷打量着自己，她内心涌出强烈的不适感。 　　在说她坏话，还是说看不起她A级道具？ 　　这几个这么普通，一身还携带着浓厚的小市民气，有的甚至看着胆小怯弱一脸傻样，放在末日前连亲眼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她站在他们的面前，竟然是如此态度？ 　　他们能得到高级道具，也是因为方玄是队长，能直接得到好处。如果换作是她在这个团队，也照样得到S级道具。 　　白泽兰心里骂了句不识好歹，可她依旧装作淡定温和的模样，跟他们打了招呼。 　　“你好。”小英脸上挤出笑容，回了她。 　　白泽兰这时才静下心，注意到小英，见她长相靓丽，心里自然升起对对方的一丝厌恶感。 　　对她来说，团队里女生越少越好，最好都是相貌平平，否则被夺走本属于她的全部注意力。 　　方玄静默不语，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再会啊，白小姐。”纪易唯与她擦身而过，特意说了这句。 　　白泽兰暗暗咬碎牙根，是方玄就是这种性子，这么不理睬人？还是对她压根没放在心上？这怎么会，不管末日前后，她所到之处，男人就像是条狗般围拢过来。 　　邓秋临和何平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白泽兰和徐鹤两人。 　　徐鹤见状，走回了队伍，一边翻出聊天软件继续骚扰方玄。 　　而白泽兰停在原地，扭着头，看着方玄等人出了大门，等她斩断思绪后，正好回头对上一道晦暗的眼神。 　　白泽兰明亮的眼睛在邓秋临身上扫了扫，不费力气地得出结论，又是一个穷鬼，还是一个生活压抑过不好的穷鬼。 　　她收回目光，心想着方玄怎么喜欢跟这些人待在一块？团队里还有个婴儿，残疾人，这不是妥妥拖后腿么？ 　　“她刚刚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之感，好像在看垃圾一样。”邓秋临的笑容放平，“她很想接近方玄。” 　　何平扶了扶金丝边眼镜，“本来位居高位的人，猛然间虎落平阳，内心不是那么快能接受现实的。” 　　邓秋临目光锐利，而后阖眼笑道，“是吗？位居高位？被玩烂的人，够资格？” 　　“嗯？” 　　他拿起手机，“虽然信号不太好，但还能勉强用用，我找到她不少黑料，金主倒是挺多的，一个上位甘愿沦为玩物的大明星。” 　　何平沉默了会，“你不会也要解决她吧？” 　　邓秋临又笑了起来，“不知道，得看她。” 　　“我们还是少杀点人，毕竟游戏背景摆在那里。” 　　“嗯。上次我们解决陈虹和他儿子，也只是把他们扔在医院里，并没有直接动手。他们死亡，与我们毫无干系。” 　　何平迟疑地点点头，“你喜欢方玄？” 　　“何医生，看来是同道中人。”邓秋临惊讶道，又谈起一句，“当初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嗯。”何平放缓声音，“他，我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喜欢了整整十四年。” 　　邓秋临微微瞪大眼睛，没有说话。 　　之后两人缄默地走在方玄的身后，沉重又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上此起彼伏。 　　方玄听着楼下没了动静，把门掩上。 　　他们吃完晚饭，洗了澡，早早上床睡觉了，明天又得早点爬起来搜集物资。 　　方玄掀开被子，刚躺了下来，纪易唯双手直接伸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 　　“方队长，你的身体颤抖得凶猛。”纪易唯右手揽着方玄的腰。 　　方玄无言，闭眼睡觉。 　　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出门搜集物资，又确认丧尸堆都清理完毕，这一天算是过去了。 　　当晚，方玄跟群里的人说早上六点出发，之后，他又打开论坛，看看玩家的反应。 　　一半的人决定前往中部城市，另一半的人先观望，确认安全无误后再进去也不迟，但这种想法都到了不少人的批斗。 　　【丧尸我们都杀了，坑我们帮你们踩了。你们只想捡好处，不想干活，是吧？】 　　【我们道具这么普通，过去不是白白送命？方玄这些厉害的大佬打头阵，不是更好吗？有错？】 　　【照你们这种心理，那谁也别去杀丧尸了，谁爱杀谁杀去，反正我们一起死呗，也无所谓。】 　　【唉，别吵了别吵了，第三层区域只有二十天的时间，不狠下心冲一把，全完蛋啊。这些人不值得你们计较，照他们说的，反正普通人嘛，之后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啦。】 　　【呵呵，我就不去怎么了。】 　　然而在翌日六点，所有人的虚拟屏幕再次弹出游戏系统的提示。这种红色闪烁的文字直叫人恐惧感极速飙升，即使提示说的是第二层，可玩家还是不由得后背发凉。 　　【第二层安全期倒计时：5天18小时。】 　　【已进入第三层区域的玩家人数：2468879299人。】 　　【已进入第四层区域的玩家人数：0人。】 　　短短十几天，又死了不少人。 　　不少暂时决定观望的玩家盯着倒计时，心里的防御线濒临崩溃，赶紧改口。 　　【我去我去，别丢下我们。】 　　“走吧，去中部城市，正好去展羽留下的地址看看。”纪易唯侧身，在他们的车后，跟着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车队。一些车子隐入黑色，一些车子则被暗淡的光所照耀。 　　“啪。”几个路灯接连跳了几下，彻底不亮了，所有车辆被风雪无情覆盖，被黑夜沉沉笼罩。 　　方玄目视前方，车灯照亮前方的路，那是一条白雪皑皑的路。 第42章 　　前往中部城市的路并不好走，一路上积雪太深，时不时又夹杂一大段结冰，只要一不小心，车子便会打滑，发生连环撞击事故。 　　“砰！”几道尖厉的声音几乎划破人的耳膜。 　　“又出车祸了！三十辆车打滑，追尾了。” 　　“人都怎么样了？” 　　方玄和纪易唯刚下了车，脚就深陷于厚雪中，他们往后方吃力地走去。 　　三十辆车东倒西歪，所幸大部分只是车屁股磕了点小摩擦。 　　“其它都没事，一辆车翻了，还有两辆滚到了山坡下......怎么办，山坡有点高，他们估计凶多吉少，要救么？可是就算救了，他们也活不长......”一个男人呆呆地立在公路边，低头看着山脚下冒烟的车辆。 　　其他人乱抓着头发，“我不知道，我感觉他们都死了，如果下去是浪费时间，万一也受伤怎么办？” 　　“喂，没事吧。”几个人来到四脚翻天的车子旁，用道具划破车窗，把里面的两人拉了出来。 　　苏子昂感受到脸部的疼痛，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环视了下四周，有气无力地问：“我的队友呢？怎么没看见他们的车子？” 　　“有两辆车滚到下面去了......” 　　苏子昂霎时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身体全部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他手指强压着额头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到山坡边，底下的两辆车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全死了......”他的腿软了下来，脑袋像是被人猛然一击，而后又“嘎吱”转过头，剩下的一人脖子软趴趴地折在一边。 　　“她没呼吸了，脖子的骨头断裂。”韩言检查了下，对方玄说。 　　“嗯，杀了。”方玄道。 　　夏知向尸体甩出几团红火。尸体被火焰包裹，两分钟后化为灰烬。一阵风雪无情地刮过，灰烬飘向遥远的山边。 　　苏子昂愣神，麻木地流下眼泪，向后退了一步，“亲人朋友伙伴全都离去，自己像条流浪狗一样到处苟且偷生。妹妹，我要怎么向前走……” 　　脚下的冰太滑，他一个踉跄，身体腾空而起，一张纸从口袋里飞了出来。 　　“啊！”一些人惊讶地喊叫，“快救他！” 　　一条蓝色绳索紧跟上去，绑住苏子昂的腰，将他带了上来。 　　段月薇抱着婴儿，一手收回道具，劝导说：“不要寻死，现在我们都在一块。” 　　“对啊，你团队的人都死了，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新的团队。”其他人附和道。 　　苏子昂手指头抹掉泪，坐在泥泞的雪路上，垂着上半身，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气息，“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死的不是你们团队的人，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死的是自己人，你们还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么？” 　　“你这人不识抬举，我们好心安慰你，反被你呛一口，就不该多管闲事！”其他人十分不满。 　　“算了算了，这种时候别跟他计较这些。赶快看看车子怎么样，修理师呢？” 　　王一峰提着工具箱，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了上来，“我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人问他。 　　王一峰摸摸后脑勺，说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这个车就废了，我们团队空间比较小，腾不出地装车。”一个团队的人连忙把一些食物和一盒烟塞进他的口袋里。 　　王一峰怔了下，黝黑的脸红了点，“没事。” 　　他修好几辆车，欣然地接下食物。事后，他把这盒烟再三打量，然后点起烟抽了一口，明明是很普通的烟，却口感俱佳。 　　二十七辆车被王一峰几人修好，他们看着坐在路边的苏子昂，问：“谁车上还有空位？” 　　“我们刚好。”一些人说。 　　还有一些人没有作答，眼前的陌生人，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性子是什么模样？万一在车里发起疯来，受罪的还是他们自己。 　　苏子昂从雪地起身，裤子湿成一团，他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双手四处摸着身上的口袋，口吻着急，“信呢？信在哪里？！” 　　“信......”他犹如油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信的下落，“难不成在下面。” 　　苏子昂愣了愣，双手捏紧栏杆，脚微微抬起，突然一抹白色在眼前一晃而过，他转脸看去。 　　方玄穿着黑色羽绒服，脚踩带绒马丁靴，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尽是冷漠，此时一张折合的纸夹在他的手指间。 　　他当着苏子昂的面，打开了这张纸，里面的字迹娟秀。 　　【哥哥，不必为我的离开而感到绝望。 　　照医生说的，我本活不过夏天。可幸运的是，我居然走出了夏天，还看见了落叶翩翩的秋天。 　　我觉得，我应该也能看到冬天的雪。 　　我从来没看过雪呢，能在死之前亲眼看到雪，也是值得开心的事。 　　你这几年为了我的医疗费，没日没夜的工作，是我拖累你了。 　　哥哥，我死了之后，你好好为自己而活吧。 　　加油啊，一定要活下去，哥哥。】 　　“哥哥。” 　　苏雪向冰凉的窗户哈了口气，然后用手抹干净，“雪太美了。” 　　寒冷的夜晚她挺直背部，从这狭小透亮的玻璃向外探望了许久，零星般的雪越下越大，后来竟是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苏雪心满意足，她微笑着，将手举到眼前，并拢食指与中指，不一会，手指发出淡淡蓝光。 　　【物品：仅有一次的预言（能提前预知某人未来的一个月，只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 　　职业：法师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食指中指并合，可启动此道具。探知完毕后，你将会失去性命。此道具可提前放置到你想要的地方上，遇水显现。 　　CD一个月。】 　　“哥哥......”苏雪的头缓缓靠在苏子昂的肩膀上，两行泪从眼角溢出，她犹如快要熄灭的烛火，“我说对了，你会经常在方玄面前出现的，还是以成员的身份。” 　　苏雪收敛笑容，临死前，又对车里的其他人道了歉，“对不起......我还是太自私了，不想改变未来。” 　　她望着窗外的雪，喃喃说出最后一句话，“冬天要死好多人......雪下大了......” 　　雪，下大了。 　　柳絮般的雪挡住了黑色字体，忽然一点蓝光闪动，方玄看见一个六边形雪花状的道具涌上纸面。 　　他查看完道具，沉静地收入囊中。 　　纪易唯全程抽着烟，一声不吭。 　　“这是我的......”苏子昂蹒跚地走过来，夺走了方玄手上的信，他又重复一遍，“这是我的。” 　　“嗯。”方玄双手放入口袋里，声音清冷地回复了一声，他利落地转身，踏着白雪向车子走去，“给他衣物。” 　　张安励眨了眨眼睛，稍微诧异，又赶紧把一条干净的裤子递给了苏子昂。 　　小英等人知道方玄这句话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上车吧，以后我们带着你。” 　　苏子昂手指珍惜地抚摸纸张，像对待珍贵之物一样，刹那间，手指停滞在空中。 　　他这些天也听闻了不少方玄团队的传言，说他们心狠手辣，说他们高冷无情，基本不跟其他团队有太近的距离。 　　“为什么......”苏子昂拿着信，问前方那道影子。 　　纪易唯把烟扔到山坡下，“当然是道具交换，雪花般的道具。” 　　苏子昂呢喃，“雪花般的......”他眼泪霎时糊满了脸，嚎啕大哭说，“这是我妹妹的道具。” 　　“走吧。”夏知硬拉着苏子昂上了车。 　　“这小子走狗屎运，没想到因为这种破事，进入了方玄团队的车子里。”有的人目瞪口呆。 　　“唉，听到了吗？是拿十几条命和一个道具换的，上路吧。” 　　车队再次活了过来，一辆辆车放慢速度，经过底下燃烧的车辆。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开得小心翼翼，速度也不敢太快，本是五小时车程就能抵达目的地，硬是下午三点半才到城市的附近。 　　一群穿着单薄衣物的丧尸在城市边游荡，方玄用利箭把它们全杀死，后方的玩家走上前把尸体拖到路边。 　　由于车队太长，天色渐晚，不能全部进入城市，于是方玄在群里跟众人说自己预估能不能进入城市，不能进入，便远离城市，渡过今晚。 　　[唐莉莉]：好的，我们在中后段，明早进入。 　　[方玄]：嗯。 　　纪易唯启动车子，沿着路边一堆堆的尸体开进了城市。成千上万的丧尸嗅到气息，张牙舞爪地向他们袭来。 　　一个人肩上扛了一个大炮，歪嘴一笑，“意大利炮我扛来了！给我干死它们！” 　　一些人表情哭笑不得，“什么鬼啊？” 　　“你们为什么都是这个表情？”几个人不太懂。 　　“电视剧段子成现实而已。”有人抖抖肩，“杀！” 　　众人花了十五分钟，把这片区域的丧尸先大致解决。 　　他们杀死城市边缘处的丧尸后，寻摸着在方玄附近驻扎，这些地方可都是价值连城之地，因此不少人难免争吵了一番，不过又不好在方玄面前吵架，所以用了最简单的方法，石头剪子布。 　　住处确定好了，所有人各到各的家。 　　“坐下吧，别拘束。”小英对站在门边的苏子昂说。 　　他显得狼狈极了，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眼神六神无主，由于哭过了眼睛还肿着。 　　“好。”苏子昂一步步挪了过去，坐到了沙发的边缘。他双手不安地揉着纸张的一角，用余光打量这些人。 　　“这座城市正式停止运作，没电了。”赵大勇开关电，发现没用，又打开窗眺望四周，没有一间房屋是亮的。 　　张安励连忙拿了几根蜡烛，放置在各个房间中。 　　方玄坐在正中间，听着团队里的谈话，打开地图看看这座城市的构造。 　　展羽等人死的地方距离城市边缘大概有2.5公里。 　　“我离开会，去看看。”方玄忽然冷不丁地说。 　　苏子昂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什么意思，可其他人仿佛知根知底。 　　“方玄，现在四点十分，还是明天去吧。”小英担心道。 　　赵大勇不赞同，“那边距离比较远，我们没办法跟你去，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 　　“方队长，你真打算孤身一人去？”纪易唯脸上没了以往的笑意。 　　“嗯。” 　　“还是明天吧，我们——”夏知正想劝阻呢，方玄身影一溜烟就没了。 　　“唉。方玄能瞬移，瞬移的道具倒还稀少，我们都没有。” 　　“方玄一向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应该不会这么冲动。” 　　苏子昂呆若木鸡，把地图又看了几遍，“瞬移这么远吗？这可有几公里。” 　　“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能瞬移多远，起码两公里肯定是有的。” 　　纪易唯夹着烟，走到窗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某个方向，而这个方向正是展羽死前所处的位置。 　　方玄来到一栋二十层的商品房，用怪物之眼省视了整栋楼。 　　下面十层的每道大门紧闭，两部电梯也被切断了电源，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楼道还用桌子堵住了，这些措施都是防范大批丧尸的进攻。 　　而上方的十层楼每间房的玻璃破碎，还是有几只丧尸在其中徘徊。 　　怎么会有丧尸的出现？ 　　方玄杀死丧尸，蹲下查看情况，五具丧尸穿的衣物都还是短袖，说明是末日最初死的人。 　　它们又从何而来？ 　　方玄只好把丧尸出现的这层楼仔仔细细走了一遍，地上洒满七七八八的道具，他用脚拨开一条路，把房间的每一处都看了过去。 　　暗红色的血迹像是渗入了地板和墙壁，屋内狼藉，有各种烧焦的地方，墙壁上还有不少坑坑洼洼的洞。 　　这些应该是玩家使用道具留下的痕迹。 　　方玄来到一个衣柜前，三扇柜门倒在床上，上面有被斧子砍过的痕迹，还有两条被什么东西撕开的裂痕。 　　他在屋内找了找，终于在角落找到一把斧头。斧子柄只剩下一半，末尾尖利，并且还黏着一坨干掉的肉。 　　方玄立刻走到丧尸的身边，把五具尸体的手翻看了下。 　　果真如此。其中有一具丧尸的手心缺了一块肉，应该是被尖刺扯掉了。 　　方玄这时有了一个猜想。 　　其他玩家都被怪物吞下，最后一个人悄悄躲在衣柜里，怪物无法破坏封闭空间，于是某些怪物就带了几只丧尸上来，控制丧尸拿着斧头破坏衣柜。 　　第三层中部区域的怪物究竟进化到什么程度了？居然能抓着丧尸进入高处，为它所用。 　　这种智力型的怪物有多少？ 　　方玄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十二的数字。 　　现在已经四点二十分，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 　　方玄抓紧时间，在十层楼找了找有用的道具，在数千个道具里捡了几个。而在第十五层，他找到了一个正方形、沾满血迹的透明盒子。 　　【物品：不一样的空间（这是能装活物的空间，但只能装一个。） 　　职业：辅助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你可放入一个活物，活物最高待十二个小时。】 　　它是展羽的道具。 　　方玄收好物品，在二十九分时回到了房屋里。 　　“吓死我，方玄你总算回来了。”夏知拍拍胸口，“老板差点要开车过去找你。” 　　纪易唯按掉烟，把烟头扔入矿泉水瓶里，里面有七根烟头飘在黄色的水面上。 　　“方队长，有获取到什么？”他不紧不慢地问。 　　方玄望着纪易唯，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他们。 　　“情况糟糕啊。”所有人听后内心像是堵上一块大石头，呼吸都不顺畅了。 　　方玄没管这些，他把道具放到桌子上，声音宛如雪一样冰冷，“自行分配。” 　　“好耶。”夏知见到新的道具，迅速从担忧里脱离，兴趣盎然地翻找道具，把一个主动扔给了苏子昂，“喏，A级战士道具。” 　　苏子昂手脚并乱，慌忙接了下来，吞吞吐吐地说：“......谢谢。” 　　“哈哈，谢啥谢。”他们说。 　　方玄听着这道感谢，不像其他人作出该有的反应，他只是接下纪易唯给的牛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一边在群里和论坛里提醒一些事情。 　　【悬】：新的信息。中部区域的一些怪物智力得到飞速提升，能携带丧尸到达高层，并控制它们使用斧子等物品破坏柜子等封闭空间。 　　论坛人心惶惶。 　　【啊，不会吧？我以为住在高层不怕丧尸打破玻璃了......】 　　【幸好我们没进去，在城市的远处休息了。】 　　【我们底层的窗户都装订了木板，并且还用桌子挡住了。】 　　【啊！来不及了！怪物已经来了。】 　　【悬】：目测这类怪物数量稀少，应是快升四级的怪物，而且不会轻易出现。 　　有人问： 　　【为什么不轻易出现？】 　　【悬】：若这么常见，就不会有黑色旋涡怪物打头阵，它可以直接驱使丧尸破坏高层玻璃。我查看展羽的地方，有个玩家躲在柜子里，其它怪物无法吃掉。应是最后这只怪物的出现，解决了仅存的玩家。 　　【方玄你的意思是......其它怪物可能会具有，向那只高级怪物求助的倾向？】 　　一个人回复： 　　【当一个群体开始衍生出智力时，必然会出现一个或者几个统领。】 　　方玄见论坛讨论愈演愈烈，没有再出声。 　　“方玄！”张安励的声音把方玄的目光扯了过去。 　　张安励骤然骨颤肉惊地说，“这个正方形道具里有一具尸体......” 　　“是展羽。” 第43章 　　展羽？ 　　他死后的尸体还留在里面？ 　　方玄想起道具里面有句不详细的使用详情，可能一些道具的全部作用并不会被描述出来，需要玩家自行探索。 　　像展羽的这个空间道具，它跟玩家玩起了文字游戏。 　　“空间里还有什么。”他问张安励。 　　张安励抠着手指头，“没了，只有一具他的尸体。” 　　“放出来。” 　　“好。” 　　张安励取了条毛毯垫在瓷砖上，随后把尸体放了出来。 　　尸体重见天日，众人惊骇地瞪起眼睛，“他死了有七八天吧，怎么血还在汩汩冒出，而且他的脑袋完整，也没有变成丧尸？！” 　　“什么情况？” 　　方玄蹲伏身体，把尸体严格地检查一遍。尸体的皮肤还保留充足的弹性，宛如刚死一样；全身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要数腹部的伤口最严重。 　　他剥开长条形的伤口，看清楚里面破损的内脏。仅是一两分钟的时间，肚子里的血犹如喷泉一样，将方玄的手浸泡成红色。 　　“这个血量不对劲啊......” 　　“空间的血有多少。”方玄查看完毕，用底下的毛毯擦了擦手。 　　张安励比划了一下，“流满了三十平的地。” 　　“啊？人体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夏知觉得有点胡扯，半信半疑。 　　“真的。”张安励见众人不相信，匆促地掏出腰部高的大水桶，把空间里的血倒了进去。 　　四个水桶刚好盛满。 　　“空间很奇特。”纪易唯摇了摇水桶，鲜红的血晃荡出一层层涟漪，“它具有保鲜功能，甚至能一直维持那一刻的状态。” 　　死的时候展羽身体流血不止，死后他的状况被空间完美地保留下来。 　　方玄抬脚走到水桶边，垂眼思忖，几秒后他盯着纪易唯，说：“屏蔽有关我的一切。” 　　纪易唯没有问他要做什么，咧嘴笑道：“好啊，方队长。” 　　“方玄，你的那个道具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连我们也要隐瞒啊。”夏知忍不住问。 　　小英道：“我看不见方玄在哪里了。” 　　方玄确认隐身后，把经验最高的一只怪物召唤出来。 　　这是一只四米高，头有两个犄角，身后有一条长尾的怪物。 　　由于屋内高度不足，它只能双手抱着膝头，蹲坐地板。 　　方玄抬起头，看着眼前乖巧的庞然大物，冷淡道：“喝完四桶血。” 　　“嗷。”怪物兴奋地叫了几声，如饥似渴地捧起水桶，张开血盆大口，浓稠的水流泻到它的口中，不出几秒，血被它喝得干干净净。 　　而它上方的经验条发生了变动，由原先303增长到313。 　　那双黑色呆滞的大眼睛被几缕灵气所占据，身后的尾巴渐渐地来回摇摆，这副模样简直像只听话的小狗。 　　“嗝~”怪物扔下水桶，爬到方玄的面前，轻柔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浓厚的血腥味萦绕鼻尖，方玄二话不说，把它扔进了召唤池。 　　嗯？ 　　怪物眼神充满不可思议的震惊，大概是想不到如此温柔讨抚摸的它，竟被方玄嫌弃地扔了进去。 　　一进入召唤池，怪物瞬间变得呆木。 　　方玄觉察出怪物前后明显的变化，道具技能描述不是说怪物不具备思考能力？是随着经验的提升，渐渐有了智力？ 　　不过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技能描述，可能里面有隐藏的功能没被他发现。 　　验证完成后，方玄擦拭掉手臂上长长的一条血迹，这是怪物刚刚蹭他时留下的。 　　当他抬头看向纪易唯，对方已经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右手还夹了一根香烟准备时刻点上。 　　纪易唯前倾身体，额前的头发刚好遮住他浓密的眉，“方队长，你的SS道具，原来是和怪物有联系啊，小心别被他们发现了。” 　　方玄从容自若，“嗯。” 　　“那我解除了？”纪易唯像是满口一问，话未落，方玄便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赵大勇身体一抖，把倾倒在地上的水桶扶正，里面一滴血都不剩，“什么道具需要用到人血......” 　　“要血吗？”小英几人喃喃出声。 　　“把尸体收入空间。”方玄并没有选择回答他们的话，继续对张安励说。 　　张安励眉头微锁，十根手指扭曲成一团，“人的血好多……”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片刻后毛毯上的尸体不见踪影。 　　方玄打开召唤池，死气般的眼神莅临到那只头有犄角的怪物。 　　展羽的道具解决了一半尸体的问题。空间就像是个造血机，只要把大出血的尸体放进去，便能产生永不枯竭的血液。 　　这些血液能帮助召唤池里的怪物快速升级。 　　他获得此道具，必须打个等级差，在第三层让怪物升到四级，在第四层让它们迈入五级......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道具的功能发挥到极致。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需要更多的尸体…… 　　召唤池的这只怪物有所反应，仰起头颅看向上方的虚无，两片嘴唇木木地蠕动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 　　方玄没能识别出它的话。 　　“......这个道具很可怕。”苏子昂立在最后边。 　　茶几上蜡烛的火焰忽大忽小，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投射到墙壁上。墙上的几道影子不约而同地朝向最后。 　　苏子昂看到方玄一半的脸被微小的烛火照亮，另一半则被黑色吞噬。 　　“这正好刺激获取人通过杀人的方法得到源源不断的血，它是不是也恰好符合背景所要求的，嗜血杀戮。” 　　所有人张大眼睛。 　　“这个道具仿佛为祭品而生......”他又说。 　　众人张合了几下唇，心思活跃，“你说的对。” 　　夏知走了过去，手臂搭在苏子昂的肩膀，“不过你放心，方玄内心是空的，我觉得再怎么杀人，他也达不到祭品的要求。” 　　苏子昂感到茫然若迷，“我们都有情感，有各种想法，只要活着，与这个世界产生一丝联系，内心不可能空无一物……” 　　众人心里念起方玄患的病，便王顾左右而言他，转移了话题。 　　“天黑了，我们做饭吧，吃完饭早点休息。对了，耳塞得准备好。” 　　“张安励，把煤气罐煤气灶，还有做饭的食材等都拿出来吧，我们两天没好好吃一顿，身体得补补。” 　　“好。” 　　他们开始忙活起来，死寂的氛围被愉快的说笑驱逐干净。 　　方玄孤身来到落地窗前，使出怪物之眼，巡视这片区域。 　　纪易唯吐出白烟，又看到方玄独自走到落地窗前，那道孤独瘦削的背影再次背对他。他喉头微微涌动，仍旧如以前一样，走上前去，看向方玄所看的方向。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样看着空旷的黑夜，听着肆虐的风雪声。 　　方玄睫毛触碰了下眼睑，他从落地窗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与身影一同站着的还有纪易唯，在他们身影后则是小英众人。 　　漆黑的屋内被暗淡的烛光照亮一些，与此同时这座已经死亡的城市也亮起了千万盏同等亮度的光芒，漫长的黑夜与狂风骤雪席卷了整座城市。 　　“呵嗤——”数以万计的丧尸从城市深处而出，一瘸一拐地向边缘处进军。它们笨拙地使用身躯头颅，机械似的撞击门窗。 　　“砰。”一声两声三声，铁门玻璃上留下一滩作呕的腐臭血肉。 　　怪物之眼飞过密密麻麻的丧尸群。 　　方玄猜测到这些怪物还只是简单控制丧尸的走动方向，让它们用身躯破坏入口，目前达不到控制身体行动的程度。 　　“吃饭了，方玄，纪大哥。”张安励喊道。 　　“嗯，走吧，方队长。” 　　众人解决完晚饭，房间各个窗户已爬满了黑色旋涡的怪物，它们张开大嘴，阴险地对着里面的人说出绝望的话，然而玩家都无动于衷。 　　“为什么都没有反应……”一只怪物眼里的漩涡暂停转动，它从方玄的面前调转硕大的身躯，往底层滑了下去，四肢驱动向远方跑去。 　　方玄注意到这只怪物奇怪的行为，指挥眼睛紧随而去，可惜跟了三公里，怪物之眼无法向前。 　　那个位置越往前走，越靠近深部区域…… 　　难道能控制丧尸行动的怪物，出自深部区域？ 　　方玄又马上否定。如果怪物的位置能随意变动，早在第三层区域的边缘便会遇见黑色漩涡的怪物。 　　这些应是事先被划分好了区域，而中途升级的怪物还没有…… 　　之前展羽前后加起来一百三十人的团队，让某些怪物获得了不少的经验。 　　会有几只这种怪物？ 　　方玄猛地回忆起刚刚召唤出的那只怪物，它的经验值增加了十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能每往上提高十个点，怪物便会焕然一新。 　　最坏的情形，五六只。 　　三颗眼睛用完，道具进入四小时的CD。 　　现在六点，十点能再次使用。 　　方玄在群里和论坛发了一个贴。 　　【悬】：今晚轮流守夜，那种怪物可能会出现。 　　［徐鹤］：我怕，方玄大佬，我们没抢过他们，在隔壁的小区，呜呜呜。 　　［韩言］：收到。 　　［周天石］：好的。 　　论坛的人见方玄出面提醒，不少人提心吊胆，更加坚定了缩在后面的决心。 　　【你们杀死完丧尸，我再出发。】 　　【楼上，我谢谢你全家，你个胆小鬼、废物，你妈当初怎么没把你一屁股坐死。】 　　【我可谢谢我妈了，让我活到现在，还能气死你这个傻逼。】 　　【……别吵了，有这闲工夫吵架，还不如多打起精神，提防窗外。】 　　“会出现多少只？”段月薇抓着高思雨的双手，眉头拧成川字。 　　“妈，妈。”高思雨挣脱掉段月薇的手，一双小手又在空中乱飞舞。 　　“啊啊~” 　　“唔。” 　　小英抿嘴笑道：“思雨，你双手在比划什么呢？” 　　“妈，妈，唔。”高思雨回头看了看段月薇。 　　“饿了？这个时间点你的确饿了，我去给你弄点辅食。”段月薇把孩子交给了小英。 　　方玄斜视，看了几眼婴儿不知名的动作，而后他说：“孩子给我。” 　　所有人异口同声，“啊？？？”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纪易唯慢悠悠地咀嚼口香糖。 　　“哦哦。”小英把孩子递给了方玄。 　　方玄把孩子举高，让两者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线上。他闭起眼，回想末日初游戏界面的按钮，便抓住高思雨的右手，伸出她的食指，遵循着记忆里按钮的位置，带着她点了起来。 　　［开始游戏］ 　　［职业选择］ 　　战士，法师，刺客，坦克，辅助。 　　辅助的选项在右侧界面的最下方，距离底下屏幕边缘五厘米，右侧边缘三厘米。 　　方玄确认好位置，抓着她的手点下这个位置。 　　所有人顿时有所顿悟，“刚刚她是不是召唤出了游戏界面？” 　　“啊。”高思雨眼睛一亮一亮的。 　　方玄打开虚拟面板，在搜索栏打下［高思雨］，搜寻结果有十条，最后再筛选一下，只剩下两人符合。 　　方玄加了两人的好友。 　　另外一个人瞬时通过好友申请。 　　【嗯？？方玄大佬！！啊啊！】 　　方玄没理，又抓着高思雨的手操作起来。 　　通过好友。 　　是否加入队伍。 　　他按下了是。 　　“还真的选好了职业，加上了队伍……”所有人瞠目结舌，注视队伍里新的名字。 　　苏子昂震惊万分，“能记得当初的界面布置，还能确认各项提示的按钮。这记忆力……” 　　难怪他能在论坛里有这么高的名望。 　　方玄把高思雨给了小英。 　　“唔？”高思雨后脑勺顶着小英的脖颈，发出疑问。 　　段月薇端了一个碗走了出来，见客厅里大家的神情不太对劲，“刚刚发生什么了？” 　　“月薇姐，方玄帮思雨组了队。”小英神色激动。 　　“嗯？”段月薇傻傻地站直身体，又马不停蹄地翻出队伍，她的嗓子兀的发痒，“高思雨，辅助……” 　　“多谢你，方玄。”她已泣不成声。 　　方玄面色镇定，“嗯。九点到六点轮班守夜，三小时一换。” 　　他带头选择了十二点到三点，纪易唯是三点到六点，夏知九点到十二点。 　　其他人明天继续。 　　段月薇擦干眼泪，微微笑说：“我用火球烧水，你们洗完澡再睡吧。” 　　“行。” 　　在冬日没有任何暖气的城市，即便洗浴室已经放了一个制热器，众人脱掉衣物后，还是感觉寒冷。他们只能憋住一口气，将身上的灰尘和疲惫一洗而净。 　　“要死了！”夏知崩溃地跑到卧室，跳到了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 　　“四个房间，我跟你一起吧。”赵大勇对苏子昂说。 　　苏子昂拘谨地点头。 　　方玄最后一个洗完，出了浴室，只得快步走向房间，里面已有两台制热机在发热了。 　　他盖好被子，身体抖个不停，纪易唯仍像前两晚一样把他圈在怀里。 　　方玄躺在纪易唯的手臂间，一边查看论坛。里面的人都在说就算不是值班守夜，也不敢入睡，生怕一睡小命呜呼。 　　晚上八点半，方玄拿起小桌上的闹钟设定了时间，在纪易唯自带的暖炉下，渐渐睡着了。 　　“叩叩。”十二点，门外夏知从屋内走到客厅，敲响了门，“方玄方玄，醒了没？” 　　方玄按掉闹钟，“嗯。” 　　夏知打了个呵欠，“那我进去睡觉了。” 　　方玄放出怪物之眼，先观察半个小时。 　　“等会三点叫我。”纪易唯没有睁眼，脸触碰方玄后方的头发，迷糊地说。 　　“嗯。” 　　怪物之眼极速掠过，一些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烛火，而一些人急躁地抽烟，又喝了一口酒。 　　半个小时过去了，怪物之眼消失，周边一切正常。他也不好放出第二颗时时观察，毕竟有CD的限制。 　　寂静的房间内，纪易唯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后脖颈，方玄稍稍动了动脖子，望着幽深的玻璃外许久，期间他的虚拟屏幕一直是开着的。 　　深夜，论坛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帖子。 　　一个人说今晚是不是不出现了，现在凌晨两点，要早袭击早来了。 　　有的人回复不可掉以轻心，它们有了智力，有可能懂得在玩家最放松戒备的时候出现。 　　“我去睡觉了。”城市里的一大批人红了眼，熬不了夜，将重担交给了守夜人。 　　“去吧。”一个男人抿了小口酒。 　　“你少喝点，虽然你喝几瓶都不会醉，但也别借酒消愁啊。”团队的人提醒他说。 　　“知道了，睡你的吧。”男人咕咕地喝完这瓶酒，不知为何感觉目眩头晕。他仰面躺在沙发上，心想着眯了一会也没什么事情。 　　“滴，滴。”冰凉的水一滴一滴地打到他的眼皮上。 　　男人被凉意惊得打起精神，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五具狰狞的丧尸脸。 　　它们被一只有五只手的庞然大物捏着。 　　“食物们都不乖，怎么不乖乖等着我们来享用，还要奋死抵抗呢？”这只怪物伸长脖颈，铜铃般大的黑色眼睛凑到男人的跟前。 　　男人两股战战，嘴唇颤抖到说不出一个字，他四肢此刻像棉花一样，使不出任何劲。 　　“给我们打开门。”为首的怪物蛊惑说。在它身后无数只怪物从破碎的玻璃处爬了进来，发出嬉笑的声音。 　　男人惊恐地摇摇头，下一刻身体却按照指示照做了。 　　他不是用耳塞堵住耳朵了吗…… 　　男人僵硬的腿迈向前方，脖子硬生生地转动，看到了怪物手里两颗不起眼的黑色物体。 　　这正是他的耳塞，被怪物亲自取下了。 　　救救我。 　　救救我们。 　　对不起，我不该喝酒，害了整个团队…… 　　不想死，不想死—— 　　男人心里惊魂丧魄，万念俱灰，泪水从眼眶滑落，他的声音却不带一丝哭腔，正常地说：“醒一醒，开开门，好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一会，三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了，里面的人一边套上外套一边急忙道：“是不是怪物来了？” 　　八个人步履匆匆地走到门口，刹那间天旋地转，四五十只黑色漩涡的眼睛对准他们。 　　“不可能……”他们呆头呆脑道，“就算你喝酒喝死了，为什么破开窗的声音，我们都没有听见。” 　　“有古怪。”一个男人抬起右手，咬紧牙关，他一定要把异常的情况发到论坛里。 　　“呲。”这时五只手的怪物张开五臂，“张开你们的嘴巴。” 　　九个人张开嘴，两根干枯的手指抓住他们的舌头，细长的指尖一抹，舌头一分为二。 　　“保持安静。”它开心说。 　　九个人大汗淋漓，疼痛难忍，想说什么话只能发出“呜呜”声。 　　“出门，拿好你们的道具。”怪物对他们下达了命令。 　　九个人瞬时身体愣直，紧接着不受控制唤出了道具，打开房屋的大门，往其它门口走去。鲜血顺着他们的下巴，掉落到地上，形成长条蜿蜒的血痕。 　　“轰——！”同一层楼的三扇大门被破坏，他们站在门口，又使出道具击坏了卧室的门。 　　不要…… 　　对不起…… 　　九个人脸上血泪交加，内心悲痛不已，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破坏了三层房屋的门，害了不知道多少个玩家。 　　这些玩家都来不及反应，便被怪物控制了。 　　“啊啊啊——”六十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站立在怪物的最前方。 　　“杀了我们，杀了我们！”一个人口齿不清，迸发出最后的力量，大声道，“不要手软！杀死我们！否则这层楼的玩家都要死去！” 　　“为什么他们都听不见……”有的人犹如枯萎的花朵，精神身体正在衰败，快要踏入死亡的行列。 　　“嘻嘻，该吃掉一些人了，我饿了。”五只手的怪物低下头，动作利落地吞下一具身体，牙齿嘎吱一声，一只手臂被咬断，掉落在地上。 　　而这只手的食指单独伸出，其它四指微微蜷起，像是在按着什么东西。 　　在男人被吞进去时，他终于趁怪物要吃他之际，注意力松懈之时，往论坛发了人生中第一个帖子，也是最后一个帖子。 　　【祥龙小区B栋，已被怪物入侵。 　　为首的是拥有五只手的怪物，它的能力我思考了许久，最终有了一个猜测方向。 　　它能屏蔽声音！ 　　在C城市的所有玩家。 　　麻烦你们救救他们！ 　　救救他们。 　　方玄！】 第44章 　　此条帖子赫然在论坛里掀起轩然大波。深夜中部十五座城市酣然入睡的玩家，霎时被守夜人喊醒，得此惊天噩耗，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情况非常糟糕。我们必须增添人手，两个人一起守夜。” 　　许多人双手捂住无助的脸庞，“中部城市到底有多少只这样的怪物？若等会我们也遭受到这种事情怎么办？我们没和方玄一起，大家只是简单抱团，缺少一个总的说话人......” 　　“祥龙小区，地图显示在方玄所处的城市......” 　　祥龙小区...... 　　熟悉的四字，正是徐鹤团队居住的小区。方玄即刻放出怪物之眼，差使它前往目的地，旋即他抓住腹部的这只魁梧的铁臂，往外掰了掰。 　　纪易唯迅速睁开清醒的双眼，放开了他，声音发沉，“这么快来了。” 　　“嗯。”方玄干净利落地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敲了几下门。 　　众人惊醒，边穿外套，火急火燎道：“马上，马上，方玄我们一起去，你虽有瞬移，但别又一个人单独行动，这很危险。” 　　方玄默不作声，杵立于落地窗前，一双死灰的眼睛藏满了疮痍。 　　怪物之眼来到B栋，从下往上急速飞过，找到事故发生点。玻璃和白雪洒满十八层到二十层，鲜血点缀白色上格外显眼。 　　数只怪物控制一群玩家往楼下前进。 　　玩家破开一扇扇铁门，“率领”怪物进入屋内。屋内几个玩家早已准备，先下手为强杀死后方的怪物，可没有止尽的怪物岂是他们一下子能杀完的？ 　　更别提怪物驱使被控制的玩家向他们发起了进攻…… 　　惨叫声连连，鲜血齐飞。 　　方玄不能坐以待毙，他拧过身体，“我先走。” 　　“方队长，那只怪物我们都不了解，一个人单枪匹马作战，总是会出问题。”纪易唯面无表情，向他走来一步。 　　“等等！方玄！”夏知叫停。 　　方玄闭起眼睛，使用转移，哪知睁开眼后身体还处在这间房，而怪物之眼已经消失了。 　　他有点诧异地看向左侧的方向。 　　瞬移被格挡了？ 　　那只怪物究竟还有什么能力？才三级，能力便如此可怕，七级呢？ 　　方玄脚步匆匆地走到纪易唯的跟前，“瞬移被格挡。” 　　“什么能力能挡掉这个？”小英唇色惨白。 　　纪易唯点燃烟，面色凝重，“嗯，我们走。” 　　众人冲出门，往旁边的小区跑去。 　　与此同时。 　　“方玄大佬，你怎么不回复我……”徐鹤急得眼泪掉了出来，“早知道我选输出了，辅助没有力量杀死怪物。” 　　丁江云抬手把耳塞往里按压了几次，随后他唤出两把长刀，走到团队的面前。 　　“辅助和B级道具的人进入卧室，别出来，我和白泽兰能拖一会时间拖一会，尽力拖到方玄等人的到来。” 　　“队长！”徐鹤关闭屏幕，如坐针毡，垂头丧气地说，“A级道具输出也就你们两个人……” 　　“是啊，我们要怎么办，它们要来了。”一个女生要哭不哭地说。 　　丁江云忽然看见门上铃铛摇动，沉下脸色，严肃说：“你们快点进去！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听从队长指挥。” 　　徐鹤十几人没有走半步，几个人抄起一把刀，吁了口气，“我，我们也可——” 　　“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丁江云脸色难看。 　　“……行。”徐鹤和其他人咬着牙，关闭卧室的门。 　　这时白泽兰早没了当初从容的模样，她盯着颤动的门，往丁江云的身后退了两步，“A级道具，A级道具……” 　　“该死的末日，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明明好不容易登上新高度，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如日中天前程似锦，全被末日毁了。” 　　丁江云回头，看着白泽兰开合的嘴唇，说：“白泽兰，我们只能拼死一搏了。” 　　“砰！”铁门被强行破开。 　　十个玩家走在最前方，身后跟了二三十只怪物。 　　“就是现在。”丁江云说。 　　白泽兰双腿颤栗，使出冰冻法师道具，将前方的一切都冻结了。 　　丁江云握紧长刀，飞速上去，一刀砍碎怪物的身体。 　　第一批怪物被轻易解决，第二批怪物又涌了上来。他们两人合作了十分钟，杀死了几百只怪物。 　　“嘎吱。”面前冻结玩家身上的冰，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 　　“我的道具冰冻时间要过了，十个人五分钟内会免疫我的冰冻。”白泽兰长发散乱，又说，“我蓝量没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刚拿到奖，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吃了那么多的苦和委屈，还没享受新的人生，怎么就这么白白死去！那过去的都算什么！”白泽兰使出最后一个冰冻，看着见底的蓝量，瘫坐到地上。 　　她疯了似的说出一长段话，像是发泄心中长期积累的负面情绪。 　　“这些没用的家伙，为什么这个团队只有我们两个A级输出……”她这时已经顾不上维持先前温和的形象。 　　“他们一个个男人就知道躲在后面，现在还要我站在团队的面前，去保护他们，真是个笑话。废物。” 　　丁江云砍死面前的怪物，他摘掉一个耳塞，听着白泽兰的话，又看了眼后方紧闭的四扇门。 　　“白影后，我早跟你说了，过去美好的世界已经毁了。现在没人在意你过去取得了什么成就，没人在意你多么漂亮，也没人在意你过去又是什么地位。现在看重的是道具，是生存的能力，是团结的能力。” 　　“实话说，我看过你的很多电影，演技很好，名副其实，这是你该得的。你能在娱乐圈生存了八年，想必经历过黑暗，看见了各种的人，你能走到这里也是很了不起的。” 　　白泽兰呵呵几声，眼睛遍布红血丝，心如死灰地说：“是吗？没人在意？但我过去到达了你们无法企及的地步。” 　　玩家身上冰块的裂缝越来越大，丁江云呼了几口气，念起自己的队员，最后忍下心把冰块砍碎。 　　他望着后方一批又一批的怪物，叹了叹气，回头对她说：“白泽兰，进去。接下来团队交给你了，你来担任队长。” 　　白泽兰双目凝视丁江云的嘴型，猜到了他所说的话。她睁大眼睛，这时才把这个男人好好观察一遍。 　　丁江云身体黝黑强壮，手上都是各种老茧，是干劳力出身的。但他底子好，长的不错，如果养养，还是一个帅哥。 　　“快进去！我一个人还是能拖几分钟，那时候方玄他们应该赶过来了。我们就在他隔壁的小区。” 　　丁江云见白泽兰在发呆，又大声道：“你不是想活吗？既然末日前你取得了这么大成就，那你让我看看接下来还能不能这么厉害！你能带着队员往前走很远，是吧？” 　　白泽兰听着这个话，从地上爬了起来，连一眼都没给丁江云，直接背对着他敲开了门。 　　“狗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现在自顾自的把队长职位扔给了我，也不看看这团队都是什么人。小屁孩，几个爱哭哭啼啼的女人，还有十几个人窝囊废。”白泽兰细声骂着。 　　徐鹤打开了门，看到白泽兰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拨开他走进门。 　　“队长……进来，进来！被控制的玩家死了，我们暂时安全了。”徐鹤焦急道，可这时门口又出现了几个玩家。 　　丁江云把耳塞塞了进去。 　　白泽兰按住徐鹤的手，强制地关闭了门，她站在门前，听着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徐鹤。”丁江云在外面喘气道，“当初强行把你带走，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末日辅助太少了，遇见一个落单的我不带走，这是愚蠢。” 　　“队长。”徐鹤带着哭腔道，“我承认，你是个很好的人，看我年龄小，总是会多照顾我，还会主动让我把烤鸡给方玄吃。” 　　丁江云躲过一个火球，闪步来到一个玩家后，一刀杀死了对方，他继续说：“我们相处了一个半月，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徐鹤，我知道你和方玄相识，也一直知道你想离开这个队伍，进入方玄的队伍里。但是方玄这个团队很厉害，各个人员配备齐全，你的加入是锦上添花。可我们团队不同，如果你真的离开了，他们也将死于冬天。” 　　“我们和方玄一起合作吧，你不要进入他的队伍里。你和白泽兰一起，把和他的关系巩固得深一点。” 　　徐鹤头抵住木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好，好，我答应你，队长。我们会和方玄的团队好好合作的。” 　　“白泽兰，你也是，平日你的那点多余的嫉妒心思，我是睁一眼闭一眼都算了。你这么漂亮优秀，还有A级道具，为什么还要担心其他女生会影响你呢？” 　　“你不是在娱乐圈了，而是在一个团队中。” 　　白泽兰背靠门，眼睛盯视白色墙壁。面前几个女生又哭了起来，她内心闪过一丝烦躁。她打开职业面板，蓝量正在缓慢地恢复。 　　丁江云得到想要的回答，心安地、孤身一人在门外与外界的怪物和玩家对抗了许久。他的身体受了不少的伤，最后体力值也快要消失殆尽。 　　全身的肉都在颤动，他一手捂住大腿的伤口，一步步挪到徐鹤的房门前，然后紧靠着门，没有挪动半步。 　　五只手的怪物从门口走了进来，嘴边还拉着一只手臂，嘲讽道：“可怜的食物，你的实力不错，把我驱使的玩家都杀死了。” 　　丁江云身体沿着门滑了下来，坐到地上。他用鄙视的目光望着那只怪物，“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控制，去残杀我的队友。” 　　他举起长刀，横穿脑袋。 　　【玩家丁江云已死亡。】 　　这把长刀随着主人生命的消逝，化缕缕蓝光，从脑袋里掉了出来，变成几厘米的刀，与此同时，几个道具一起掉落。 　　五只手的怪物抓起旁边的一个玩家，吃了下去，然后往外走去。它指挥一只黑色漩涡的怪物，吃掉那具尸体。 　　“食物为什么要自杀？”它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牙齿，牙齿缝里有几丝血肉夹在里面，“被我们控制，多活一会，不好吗？” 　　怪物粗壮的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尸体的双腿，张开大嘴，慢慢地把尸体放入嘴中…… 　　奔腾不息的血从尸体头颅的一个血洞倒倾而出，流经脸部。 　　尸体即将被吞入时，一把突如其来的利刃砍断了怪物的双手。 　　怪物散作蓝光，往上方飞去。 　　纪易唯双手握着利刃，对着里面的人说：“我们来了，把你们队长的尸体先收回，统一处理。” 　　徐鹤听闻，打开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倒丁江云的尸体上，泪流满面说：“队长……” 　　“你为什么要自杀，你只要再多等两分钟，方玄大佬他们就来了。”他用手捂住丁江云头上的洞口。 　　“队长，队长……”团队的一个女生哭泣说，“他是怕自己被控制，破开我们的门吧……” 　　白泽兰走到丁江云的尸体旁，长发遮住了她的面部，无法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模样。 　　“我先走了。”纪易唯扒开徐鹤的双手，扛起尸体，转身走过去。 　　“你们进屋。” 　　徐鹤擦掉泪，视线在纪易唯肩上的尸体，忽然一滴温热的水落到他的手背上，他低头看着水痕很久，然后问：“方玄大佬呢？” 　　“他，在解决其它楼层的怪物。” 　　方玄走在满是怪物的楼道里，使用出最后一颗怪物之眼，撒出全部利箭。他所走之地，遍地蓝色荧光。 　　“死。”他冷声说，面前一百只怪物的心脏暂停，汇入他的心脏。 　　方玄走在黑夜里，一步步踏到第二十楼。 　　“控制时间也快到了。”五只手的怪物觉察到底层的异象，哈哈笑了几声，随手抓起五个人嚼吧嚼吧吃了，对其它黑色漩涡下达指令，“你们吃掉他们。” 　　它从窗户一跃而下，往外奔去。 　　方玄晚了一步，等他刚到这层，留给他的只是怪物黑漆漆的背影。 　　“跟上去。”怪物之眼和利箭紧跟不舍。 　　“拥有高级道具的食物，怎么解决呢？”它奔跑的速度极快，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利箭。 　　直到追到三公里外，利箭没了眼睛的辅助，失去了方向。 　　“方玄，我们都杀死了控制他们的怪物。”小英几人找到方玄。 　　“把他们安排在楼道。”方玄离开这间屋子。 　　“好。十六层以上的房间都不能住了，它们毁坏了七层楼，一共二十一间房屋。我们得统计统计死去了多少人。” 　　“嗯。” 　　小英他们指挥幸存的玩家先在十四，十五楼的楼道住一晚，几个辅助拿出被子铺在冰冷的瓷砖上，不够的张安励添几床。 　　这些玩家失魂落魄地把身体卷成虾状，双手堵住耳朵，嘴里碎碎念念着什么。 　　“可怕，可怕，要死了……” 　　方玄让徐鹤过来治疗他们的伤口。 　　徐鹤哭着鼻子来到方玄的面前，他一边治疗受伤的玩家，一边因为队长的死去而呜呜哭个不停。 　　“你们还有半截的舌头呢？能找回来吗？如果能找回，我可以修复，找不到只能愈合伤口了。” 　　“没由。”一个人已不能正常说话。 　　徐鹤揩了揩泪，“那我愈合了，你们未来说话会是个问题。” 　　方玄和纪易唯站在楼道的尽头，这些人脸上生不如死的表情尽入眼底。 　　“我们会死的，根本闯不过去，现在才第三层，还有四层……” 　　“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受罪。” 　　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楼道。 　　夏知举了个大喇叭走了过来，“喂喂，这么悲观干嘛呢？你们不是活了下来，这一次能活下来，下一次肯定也能活下来。” 　　众人没有搭理，双手继续捂住耳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哪位是心理师啊？出面给他们开导开导吧。” 　　一个人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声音无望，“我是，做了六年的心理师。” 　　夏知看他样子，害怕他拉着其他人一同寻死，赶紧摆手，“你就算了，早点歇息睡觉吧。” 　　“……人生无望啊。”他被拒绝后，背对夏知，长叹一声。 　　小英拿了个本子，拍拍这人的肩膀，“大哥，你们团队一共几人，现在还剩下多少了？” 　　男人把被子提了上来，盖住脸部，瓮声瓮气地说：“团队十八人，还剩下十个。” 　　“好的。”小英记录下数据。 　　这时赵大勇走了过来，“方玄，我和张安励把还尚存的尸体统一放到十六层的杂物间，尸体一共十五具，都处理完毕了。” 　　张安励打开空间，里面的尸体都被划了几个大口。 　　“嗯。”尸体都有十五具，也不知道逃走的怪物吃下多少人，它们增加了多少经验点，衍生出什么能力了？ 　　方玄打开召唤池，新一批的怪物最高经验点是315，吃了足足30人。 　　他得详细了解这些人遇见的情况。 　　方玄走到心灰意冷的玩家面前，“你们遇见的怪物有什么能力。”话一出，闹哄哄的场面寂静了下来。 　　不少人双手离开耳朵，缓了好半天，说：“控制我们的身体，还有好像有选择性地屏蔽我们的声音。” 　　“对。” 　　“没了吗？”夏知问。 　　所有人摇头。 　　“呜呜。”一个男人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花，花。” 　　“你要说什么？我给你纸和笔。” 　　男人接下纸笔，把自己所遇见的异常一字一句写了下来。 　　【这只五只手的怪物能控制人的感官。我平日喝酒基本不醉，这次喝了一瓶就想睡觉了。它的智力很高，懂得拿下人的耳塞。而且能将我们的声音屏蔽，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控制我的言语和行动。】 　　“嗯。”方玄说。 　　小英又问：“你们团队还剩下几人。” 　　男人摇摇头，表示已经没人了。 　　“嗯。那我们白天商量商量，看看你要进入哪个队伍。” 　　男人神情恍惚，呆呆地点了点头。 　　方玄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控制感官，屏蔽声音，控制言语行动，智力高，并且它还具有抑制瞬移的能力。 　　这些若都放到同一只怪物身上，对他们是个前所未有的打击。不过透过五只手怪物离开前说的话，它也和玩家具有能力使用时间的限制。 　　方玄收集完信息，把它发到论坛上。 　　论坛铺天盖地都是“完了”的字样。 　　【我真的不敢进去，一进去就是炮灰。】 　　【巨可怕，我们还是在边缘处等几天吧。】 　　所有玩家感觉身体坠入冰窖，浑身散发刺骨的寒气。 　　“冬天太冷了，下午四点半到六点是属于黑夜，黑夜太长，什么时候才能天亮？”他们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烛火，生怕这点微光熄灭了。 　　惊魂未定的玩家强制自己打起精神，可还是耐不住睡意和寒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方玄等人搜集完大概的情报，坐在角落里，轻声交谈。 　　“一共168人，7个团队。死亡人数120人，还存在的尸体15具。活着的48人里一半被割掉舌头。”小英向方玄汇报情况，“为什么这些被割断舌头？是怕他们说什么么？” 　　“不知道，它可以控制人的言语，也没必要割断舌头啊。” 　　纪易唯捏着烟，“说不定也和方队长一样，需要收集东西去巩固什么。” 　　夏知挠挠下巴，“哦我懂了，比如搜集一定的舌头，能保证控制别人的说话！” 　　方玄思忖，它们控制人的身体容易，可思想和言语在很大程度上难以操控。可能就如夏知所猜测的，需要拿代价去交换。 　　“眯会吧，今夜它们应该不会来了，也不知道其它城市有没有这种事情？” 　　晚上四点。 　　如众人所担心的，有两座城市也被攻击了。 　　［钟疏琪］：我这座城市出现的怪物能力没这么可怕，共同点是有黑色漩涡、能屏蔽声音、操控人的身体行动。多亏你们的提醒，我们早有所防备，死亡六十人。 　　随着钟疏琪和另一个普通玩家发出的信息，我国许多人打起退堂鼓，这又引得在中部区域的玩家心里一口闷气提不上来，吐不下去。 　　于是论坛又发生激烈的争吵。 　　【你们也太倒霉了吧哈哈哈！为什么你们有这种怪物？我们到达第三层中部，也只有黑色漩涡的怪物。】 　　有的国外玩家嫌事不够大，还进来插一嘴。 　　我国的几个玩家呵呵一声。 　　【感激涕零吧。因为我们在拿生命帮你们踩坑，最初先进入第三层的一百三十名玩家都是我国的，他们牺牲自己，把情报传了出来。他们一死，怪物吃掉升了级，所以我国的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你特么笑个屁！孙子得了爷爷的好处，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罢了，你这个孙子不得好死。】 　　一些国外的玩家把这句话翻译成自己的语言，脸黑了。 　　几个国家的玩家隔空对骂。 　　“国内的人在吵，国内跟国外的在吵，国外跟国外的也在吵。论坛就是干架用的吗？”赵大勇年龄大了，不理解这种行为。 　　纪易唯咬起烟头，“你问问夏知，他了解。” 　　夏知：“……” 　　方玄见论坛吵得不可开交，越来越多的人往后缩，照此情况发展下去，能在圆月前杀死丧尸是个未知数。 　　他只好在凌晨四点半，把圆月这天彼岸花长大后所造成的后果，都详细地写下。 　　所有玩家脑袋嗡嗡作响，删除打下一半的脏字，纷纷发出不可相信的帖子。 　　乌龟我壳最硬：【所以它们会在白天出现，不受封闭空间的限制？！天要绝人之路？】 　　【我淦！那我们这些低级道具的玩家怎么活？不就是等死？】 　　【呵呵，所以啰，赶紧给我滚过来，别想偷懒白白得好处。我们干不完，你们也得死，哈哈。】 　　还有一些玩家终于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提了出来。 　　【方玄你的这些信息到底从哪里来的？既然道具里透露世界背景观，那么它随机落到世界各处才是正常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发现一条怪物与神的背景。就好像它被你独有？】 　　方玄关掉虚拟屏幕。这本小说作者是怎么写的，他一概不知。 　　早上六点，怪物消失。所有人打开门窗，没有迈出去半步，傻傻地等待天边亮起来。 　　“杀丧尸了，振作起来，今天我们努力一把，把这座城市的丧尸杀完。后方的人也正在赶进来。大家一起努力！” 　　“死亡已经发生，不要耿耿于怀，更重要的是我们能经过每一次的死亡，得到各类的信息，就会多一分希望。”夏知拿着大喇叭鼓舞众人，打鸡血。 　　“唉。”所有人精神萎靡。 　　“走吧！” 　　“......好。” 　　所有人打开门，在黑色里走了出去。 　　“轰——！！”安静的城市活络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犹如春节时欣喜的人们怀着对新年与未来美好的期盼，点燃了祈福、驱邪避灾的愿望。 　　在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城市外无尽头的车辆迎着清晨的第一缕光亮，进入了城市。 　　“天亮了，我们来了！”唐莉莉打开车窗，向前方的人挥手致敬。 　　“方玄！！” 　　“方玄……”男人站在窗边，俯视底下热闹的场面，“方玄”这个名字穿破风雪，来到他的耳畔。 　　他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回到了之前居住的房子，客厅里的酒瓶还完好地扔在沙发上。 　　他捡起绿色的酒瓶。 　　“少喝点酒吧，别用酒精麻痹自己。”队员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呜呜……”男人流下眼泪。 　　下一刻，他把酒瓶狠狠摔碎，用着别扭的声腔终于直面地回应了那道声音。 　　“好，我以后不喝酒了，会一直保持清醒。” 　　他跪了下来，向这个寒风肆虐的房间磕了八个响头。 　　做完这件事情后，男人踉踉跄跄出了门，临走时他往屋内看了半晌，后来心一狠，永远关闭了这扇门，往楼外走去。 　　他花了半个小时，最终在一条主干道上找到了方玄。 　　“方，玄。”他很努力把这两个字念得正常。 　　方玄扭头，看着男人。 　　他走到方玄的面前，鼓起勇气写下一行字。 　　【方玄，我想活下去，我有两个A级战士道具，不会给别的团队添麻烦。你能尽快帮我找个队伍吗？】 第45章 　　男人局蹐地等待方玄团队的答复，一双瘦白的手机械似的揉搓纸张，他的手背上爬满了各种细小的红色伤痕。 　　方玄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悲伤和一种不知名的决心，尔后打开聊天软件，淡淡地问：“什么名字。” 　　男人眼里亮光闪动，握着一只黑色水性笔，在纸张上面写下三个工整好看的字。 　　【楼青烈】 　　方玄在群里打下两条信息。 　　第一条： 　　【楼青烈（数字ID：9734378），A级道具战士，舌头因昨晚事故残疾。队伍如需合作，请与他联系。】 　　各个群里反应不一。 　　【方玄，你之前不是无情地拒绝了那批人，怎么现在还特意帮他出面找队伍？】 　　【你推荐的人选，我肯定相信。只是我们团队刚好二十人，他一个人也不好另起一个队。】 　　【我们团队很缺A级道具，可他们间接性杀了团队四人。我不会怪罪和怨恨他们……但是又难以接受事实。抱歉。】 　　群里议论纷纭，后来徐鹤出了面，态度坚定地表示想要这个人。 　　楼青烈看到群里的话，些许前倾身体，头颅低低垂下，一双手又在纸上写着话。 　　【谢谢你，方玄。徐鹤已经联系我了，跟我说明团队的大概情况，我想要和他们合作。】 　　“嗯。”方玄打了个手势，让利箭拐到另一条街上，随即他又发了第二条。 　　【无辅助，缺少A级道具等队伍，自行寻求队伍合作。】 　　他刚打下第二条信息，在隔壁街道的徐鹤团队闻声赶来。 　　徐鹤眼皮微肿，显然是哭了一宿，他强颜欢笑地来到方玄的身边，“方玄大佬，早上好啊。” 　　“嗯。” 　　白泽兰从后方走来，这次她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完整的脸型轮廓，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她轻柔地向方玄打了声招呼。 　　方玄给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白泽兰维持笑容，紧接着走到楼青烈旁边，伸出手，温柔道：“你好，我是白泽兰，是团队队长。” 　　楼青烈瞪大双眼，看到自己喜欢的演员，连忙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的汗，激动地握了上去。 　　“泥，好。” 　　徐鹤吸了吸鼻子，乐道：“我们队伍又多了一个A级玩家，队长的道具也由人继承了。走吧，我们去别处杀丧尸，今天要把这座城市杀个干净。” 　　楼青烈颔首，加入他们的团队，告别方玄，往别处走去。 　　白泽兰行在队伍的最前列，徐鹤处在最后方，他挥挥手，“方玄大佬，我们先离开啦！” 　　方玄看着徐鹤坐上车，几辆车开向了远方。 　　“方队长。”纪易唯嘴里又叼了根烟，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了下来，他甩了甩手上暗色发臭的血液，话语些微模糊，“麻烦，街道的丧尸容易清理，楼层里的还得一间间查过去。” 　　“这片区域建筑里的丧尸全都解决完毕。”他呼出最后一口白烟，将烟头毫不客气地扔到地上。 　　“嗯。”方玄仰头，建筑里的尸体正被其他人从窗户里扔下来，很快在街边堆砌成一座座小山。 　　“我们这边也干完了。”小英几人也汇报了情况，“城市中心区域的丧尸都杀光了，现在要前往边缘郊外，乃至周边的几个县城乡村。” 　　“照大家的速度，我们能在下午两点前处理好。所幸这三个省人口不是那么多，我们才能省下点心。” 　　“走吧走吧。”他们往城市边缘开去。 　　等方玄下车时，这片区域雪地上残尸遍地，丧尸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只只手臂，一颗颗头颅随心所欲地拉在地上，黑色的烟袅袅回旋上升。 　　这里已经有几个团队先到达了。 　　“方玄，好巧啊。”邓秋临抬手清理脸上的血迹，和何平过来一起打招呼。 　　“嗯。”方玄观察完四周，堪堪回了一个字。 　　“邓哥，你们住在哪儿？”小英问。 　　邓秋临捡起地上一处干净的雪，把衣袖上的暗色擦了擦，“在你们街道对面的小区，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纪易唯双臂环胸，笑道：“邓队长，我们可真巧，走到哪儿都能遇见，好像是上天特意安排。” 　　邓秋临眉头微微一挑，手中的力气加大，雪纷纷从指尖缝里洒落，“是啊，和你们很有缘分，我——” 　　“喂！你别走那里！”突然，一道急躁尖利的女声从前面传来，硬是把邓秋临的话砍断。 　　“那个头颅还没有死！” 　　一些人听到这个话，往后转身，其中一个男人刚好停在一个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的丧尸脑袋边。 　　这颗脑袋就这么安静地立在雪地上，它的太阳穴边被刺了一个洞。 　　“你在开玩笑吗？”很多人低头，踢了几脚脑袋。 　　男人被逗笑了，讥讽道：“脑袋都被破坏了，怎么可能还没死。” 　　唐莉莉大声道：“真的！它没被破坏完全，还活着一口气，你别去碰它！” 　　这反倒激起男人的反骨，他脚尖勾起头颅，像踢足球一样放意肆志地玩弄。 　　他踢了十秒，头颅被抛在空中，又极速落到脚上，来来回回十次，终于在第十一次的时候，头颅睁开了一双发白的双眼，张开嘴巴，锋利的牙齿一口咬在男人的脚踝上。 　　“啊啊啊！”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恐怖叫声，他身体抖如筛糠，唤出一把刀，把脚上的脑袋凶狠地砍个稀巴碎。 　　随之他脚底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召出一把短剑，咬紧牙关，动作不做任何停留，一刀砍下受伤的脚踝。 　　“啊啊——”他痛到几乎晕厥，鲜红的雪从小腿处如洪流般流出。 　　“我，不想死！”男人咬着手臂上的衣服，盯着腿部的鲜血，疼到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及时把脚砍断了，是不是可以活下来？”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抬头望向四周围观的人。 　　他们往后退了一步，“不，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丧尸病毒感染太快。” 　　“可你砍断小腿......也是自断活路啊，伤口可能会感染发炎，这还是在冬天，没了一只腿你要拄拐杖……” 　　男人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捂住伤口，魔怔地说：“不被感染就行，能活下来就行，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方玄往那边走了几步，远远观望片刻，男人的嘴唇已经泛了紫，哪怕他不到三秒间快速做了决定，对自己下狠手，还是感染了丧尸病毒。 　　“又一个因为感染病毒死的……”段月薇神色微担忧，“早上我都看到有十几个人没做好防范措施，因为这种原因死掉了。” 　　周围的人也看出了男人的异样，犹如见到怪物似的，互有默契退了几米。 　　男人眼球凸出，看着手指上的紫色，接受不了这个噩耗，勃然大怒！ 　　他都已经把脚砍断了，也为之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即便这样老天还是没能放过他。 　　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脖颈发力，青筋爆出，目光凶狠地盯着唐莉莉，斥责道：“就是怪你，要不是你不说那句话，我会因为你的话而去探究真假吗？！” 　　“你害人不浅！都是你害了我，我要杀了你，你跟着我一起陪葬！” 　　唐莉莉听闻此言，缓慢地摇摇头，不敢置信说：“我都跟你说了，你不听，现在又来怪我。我又没有错……” 　　“好啊，你在狡辩。你是不是丧尸，专门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要不你怎么知道它还没死！你这个怪物！” 　　唐莉莉咬着下唇，委屈道：“我不是怪物，只是道具的作用。” 　　“放屁！”他大发雷霆，誓要将手中的短剑向她脑袋袭去，剑还未离手，一些人站出来制止了他的行为。 　　男人被他们用绳索捆住，按在地上，脚部的鲜血流淌到雪地上，形成一摊不大不小的血池。 　　“放开我！”男人大吼大叫，“我不能活，她也必须死！”这样的话他喊了二十几遍，而后最终身体一滞。 　　“嗬嗤。” 　　周边的人沉默寡言，果断地杀了它。 　　唐莉莉站在离那具尸体几米远的地方，目光略微呆滞地看了会。 　　“为什么要怪我，我的提醒难道是错误的吗？” 　　“莉莉，别跟他计较。要变成丧尸前的一两分钟，人狂躁生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你不要在意这个。” 　　“……嗯。”唐莉莉用纸巾擦了擦泪水，又见到方玄在看她，于是向方玄的团队摇了下手。 　　“能辨别丧尸是否存活，这个道具好神奇。”苏子昂有点震惊。 　　方玄认出了她，唐莉莉末日前是名护士，在群里也是属于积极发言回应的人。 　　“只要被感染一丁点，就得死亡，没有挽回的余地。”邓秋临叫停远去的思绪，又似笑非笑说，“他不听劝。” 　　“邓哥，何医生，我们该杀丧尸了，以后再有空叙旧吧。”小英打断邓秋临的自言自语。 　　邓秋临接受此提议，“行，现在时间紧张。” 　　于是两个队伍先暂时分开，各自解决丧尸。 　　方玄回想了一下刚才邓秋临的表情，他放出怪物之眼，想要看看这本书的主角，面对当前的各种情况和人物是何种反应。 　　邓秋临的团队杀了这小片区域的丧尸，逐渐往城市边缘走去。 　　“晚上全是怪物，出了事情，只能这一栋楼的人自救，其它地方的压根赶不过去。方玄他们有群体隐身，倒是可以去救救他们。可人死的越多，怪物升级越快。”何平道。 　　“而且还有个问题，低级道具的玩家如何获取积分。要知道每活一天都在扣除积分，他们又因为道具的限制，无法获取。如此下去，那些人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自相残杀。” 　　邓秋临眼神一片冰冷之色，他走在最后方，却充满着笑意，“与其说晚上他们被怪物杀死，或者被游戏系统制裁，影响整体形势，倒不如白天把他们——”他说这句话时，忽然看见何平站在一处墓园前。 　　“何医生？”他疑惑地说。 　　“我去见见故人。”何平抬起灌了铅的双腿，走了进去。 　　邓秋临不明所以地跟在后方，看到何平在里面七拐八拐，他在挨挨挤挤的墓碑中，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白雪纷飞，每个墓碑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何平蹲了下来，为这个坟墓清理干净。他用底下的积雪捏了一个小雪人，放在墓碑的面前。 　　这种珍稀小心翼翼的动作，邓秋临很快明白这个墓碑的主人，对于何医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邓秋临矗立在很远的地方，没有走上前，他问：“他，怎么死的？” 　　何平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字，眼神悲伤，“重度抑郁症，吃了大半瓶安眠药。” 　　“可笑吧，身为医生的我，竟然救不回他。就差那一秒，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还亲自宣布了他死亡的时间。” 　　邓秋临微笑轻声道：“何医生，医生救不回每个受伤、濒临死亡的人。” 　　他随意坐在一个墓碑上，又像是想起了过去，语气轻松，“就像我那不管事的妈，我倒希望医生不要救回，让她干脆死去。” 　　“嗯？” 　　“我妈出了车祸脊椎损伤，从此变成废人躺在床上，我的爸爸跟着小三直接跑了，多年没有回家看过我一眼。” 　　“我十五岁边学习打零工，边照顾我妈，长大后没日夜工作，还得继续照顾她。十年的折磨，越长大我没有一天不期待她死去。她死了，我就轻松了。” 　　“末日来临，护工为了活下去，杀死了她。那人真奇怪，还打电话跟我说对不起，她并不想这么做，只是没办法。我想她道歉什么呢？正好帮我解决了问题。在得知我妈死去的消息后，我整个人都放松了，心想道这世界真美好啊。” 　　何平站了起来，摘下金丝边眼镜，将上面附着的雪用衣袖擦了几下，听到后面这句话，慢悠悠地带上眼镜，惊讶道：“你认为这个世界美好？” 　　邓秋临回头看着远处二十几个队员，抓了一点肩上的雪，含笑说：“比以前的世界好得多。原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有钱人，现如今也随我的指示行动。世界被重洗了，道具和自身能力是帮助站稳脚跟的主要因素。” 　　“这个世界真的美好吗？邓秋临。”何平又问了一遍。 　　“是的，何医生，我们未来新建的世界，会更美好。” 　　怪物之眼从两人的身边飞过，又在这座坟墓前暂停一秒。 　　方玄确认，主角受的主剧情是拯救世界。但到目前为止，邓秋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诸如此类的倾向，他现在还囿于自己的世界中。 　　或者是这个剧情已经跑偏了？即使剧情想要修正，也迟迟未修复？ 　　若是后者，也说明有关邓秋临的剧情也可能被改变，原来能被解决的种种让人窒息的困境，现在如何突破重围？ 　　方玄思想未果，关闭车窗。 　　“方队长，你刚刚叫停是在看什么？”纪易唯满口一问，也没想着要他回答。 　　“方向。”他望着前玻璃，稀奇地给出这个回答。前方的雨刷来回摆动，硬是在一片朦胧中开出新天地。 　　“嗯。”纪易唯心情愉悦地启动车子。 　　下午两点半，他们开车把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巡视了过去，无数具丧尸尸体摆放在街边又或者角落，等待第二天处理。 　　方玄在论坛先前建立的帖子里发了一条信息。 　　【G市丧尸已处理完毕。】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其它十四座城市紧跟而来，表示都处理完毕，没有放过一只丧尸。 　　这次每座城市处理丧尸的效率很高，没有人敢偷懒懈怠。 　　游戏论坛： 　　【卧槽，一天搞定了？我们团队明早动身。】 　　【你们去死吧，就等着我们杀完丧尸，才赶过来。】 　　【城市及周边的丧尸都没了，那些怪物无法利用这点了吧，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前面深部区域的城市还没有处理，怪物会不会从那边带几只丧尸过来啊。那些智慧型怪物究竟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倘若像你说的，我们不得不立刻前往深部城市。可中部城市的怪物就已经这么厉害，更别提靠近第四层区域的怪物。它们不知道又发展成什么样？】 　　【现在每天扣四千积分，我是B级道具。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下一层下下一层又该怎么办？指望五百多个S级道具玩家帮我们把怪物四肢砍断，让我们解决心脏吗？可A级B级的道具不能伤害怪物半根毫毛。这种情况不就是慢性死亡？】 　　“对，第三层区域扣积分4000，进入第四层需要250万积分，我看积分排行榜的情况还有一半的人都没能达到这个数。”段月薇忧心道，“他们应该绝大多数是低级道具玩家，已经无法获取积分了。” 　　“怎么解决这种状况？生存时间一到，他们便会被抹杀，万一在下午四点多被杀了，岂不是怪物的口中之食？这样怪物吃了这么多玩家，可以升到七级了吧……” 　　方玄吃了口青菜。 　　纪易唯吃完，看着方玄在好好地吃饭，“应该有解决方法。” 　　夏知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对！再难的游戏也有通关方法！像我经常玩的，我不是游戏高手，只能多死几次，把坑都踩了，最后一次便会顺利通关。我才不会像其他人去找通关的帖子，这样玩游戏的乐趣一点都没有。” 　　“不过现在这场游戏，我想找剧透的游戏贴，都没处找。” 　　“唉……” 　　众人五点半解决完晚饭，洗了个澡，又分配了守夜时间。从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分别是张安励、小英、苏子昂和赵大勇。这一夜开始，守夜人必须待在客厅，以防怪物屏蔽声音，打破落地窗。 　　晚上六点，由于中部区域的玩家昨晚都没能睡好，上下眼皮激烈地打架，整个人昏昏欲睡。 　　方玄在入睡前，在论坛和群里发了一条，告诫他们不可以掉以轻心，若同一楼出现事故，整栋楼先齐心协力自救，再等待周边人的救援。 　　方玄收好屏幕，脑袋昏昏沉沉。 　　“方队长，你觉得现在大概有几只智慧型怪物？”纪易唯抱着他问。 　　方玄心里运算数据。 　　钟疏琪所在的城市死亡60人，另一座城市死亡40人。 　　方玄除去昨晚杀死的怪物，估摸一下它们新加的经验点数，其它怪物一个没吃，只有两只怪物吃掉了50人，所以这座城市昨夜死去的120人还剩下70人。 　　其它两座城市的人，又杀了多少吃掉玩家的怪物？ 　　通过手里的两个怪物数据，方玄知道怪物吃下人类是按照分配，有选择性进食，而不是每只怪物都会分一杯羹。 　　前者保证高级怪物可以快速产生。 　　“不超过十。” 　　方玄回答完，闭眼睡觉。 　　“晚安，方队长。”纪易唯带笑，紧抱着他，做了一个安心的梦。 　　十五座城市在狂风暴雪中安然入睡，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行走，来到了深夜三点十五分。 　　这时游戏论坛霎时乱了。 　　【来了，它们来了！我看见五只手的怪物又抓了五具丧尸，让尸体握着斧头，挥砍玻璃！我在祥龙小区C栋！】 　　【哪里来的丧尸？是从深部区域带来的吗？可那边过来也要开车连轴转好几个小时。它们跑这么远？！】 　　【祥龙小区A栋，也发生了袭击！为首的是三个头的怪物！】 　　【祥龙小区D、E、B栋也有！】 　　这时，其它四座城市也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了攻击，它们手里都带了两具丧尸。 　　其它城市没被攻击的玩家疑问： 　　【五只高级怪物聚集在G市的祥龙小区里，四只散落地分布在四座城市。这是什么情况？】 　　【啊啊啊救我们，救我们！】 　　【你们别急，赶紧召集你这栋楼的A级道具玩家，你们合作，共同抗敌！】 　　“方玄，它们拿着丧尸来了。”赵大勇着急地拍打四扇门。 　　方玄苏醒，把论坛的情况匆匆过一遍。五只怪物全都目的明确，袭击祥龙小区？它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走。”众人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在他们赶路的期间，九只怪物举起数量不一的丧尸，用着血盆大口对里面的玩家讥讽说：“食物们，不要再作反抗，即便你们杀光这座城市的丧尸又怎么样？都是在做无用功。” 　　里面的玩家全程清醒，他们确认耳塞严实地隔绝声音，纷纷唤出道具，决定殊死相搏。 　　“前一次的教训，我们这次不可能再犯，整栋楼的人会携手作战。我们这一批不行，那就下一批顶上！” 　　“哈哈哈有趣，渺小的蚂蚁也想驱逐大象。”五只手的怪物哄然大笑，随着一条条玻璃缝隙越扩越大，“砰”的声，玻璃碎成渣子。 　　它双脚落在细碎的玻璃上，“那我倒想看看，你们这些低级道具的食物能坚持多久？” 　　几个人眼睁睁地见到密密麻麻的硕大怪物向他们逼近，身后还有那只可怕的五只手怪物，他们心底不由得产生了后缩的念头，两排牙齿打颤，终究害怕地打开门往封闭的楼道跑了。 　　“干他娘的，你们居然临阵脱逃！缩头乌龟！”一个人骂骂咧咧，生气地踹了下凳子。 　　“别管他们了，这些人多到不计其数，只知道躲在我们的后面，也没办法一个一个去计较。” 　　五只手的怪物幽幽笑说：“他们是正确的选择，你们愚蠢至极。” 　　“受死吧，这次你们会亲眼看见自己被碎尸万段，这就是食物反抗的下场。” 　　这些玩家由于耳塞的原因，听不清它说的话，他们沉下心，“我们不一起对抗，这栋楼将会全军覆没……给我杀！” 　　“特别要把它们手中的丧尸杀死！” 　　祥龙小区的五栋楼每层都排好了队，前面的人因为蓝量体力技能CD等原因无法作战，身后的人便会顶替上去。一波又一波，对峙绞杀的怪物和玩家这次终于是“平等对战”。 　　“上！” 　　几个人拖着一具受伤严重的尸体来到后方，徐鹤早在此等候，治疗一个个受伤的人，他对一个快拦腰截断的人安慰道：“别怕，你血条没见底，我可以救回来！” 　　等方玄团队各自分头行动到达五栋楼时，看到的便是这种场面。 　　“我们来了。” 　　“方玄大佬！”徐鹤手上脸上全是血，他双手散发着象征治愈的蓝光，“这次我能救好多人，他们不会像我队长一样，那样白白死掉。” 　　“嗯。”方玄让张安励待在最后方，他走到众人面前，甩出利箭，数十只穿破怪物的心脏，直达深处的五只手怪物。 　　这只怪物嘻嘻笑着，“原来你就是这位高级道具的食物……总算见到你长什么样子。” 　　它张开修长的五臂，往楼下坠落，聪明地选择逃离现场。 　　方玄凝神，把利箭收回，瞬移到十六层的杂物间，他睁开双眼，怪物之眼所看到的画面全都呈现在他的眼中。 　　五只手的怪物见后方没有利箭，得意洋洋、缓慢地穿梭在各大楼间，哼唱着小曲，“高级道具的食物积分应该很多，它们估计很喜欢这美味的食物。” 　　一颗眼睛落在它的眼前，黑色漩涡快速旋转。 　　方玄的声音似是融入了白雪中，“积分越高，它们越喜欢。” 　　“所以游戏系统在特意排除低积分的玩家，他们的活着对它们无意义？” 　　五只手的怪物不小心踩空，从十八层的楼顶腾空摔下，它及时抓住玻璃，惊问：“你是谁？这是什么道具？” 　　方玄只说了两个字，他黑色的眼珠漩涡突显，“回来。” 　　五只手的怪物身体僵硬，而后跟随命令往方玄的方向跑去。 　　“远距离操控身体，比我们的能力更完美……” 　　“可恶的食物，你收回武器，就是特意让我放松警惕！” 　　它破口大骂，身体贴在杂物间的玻璃上。 　　“它们是谁，高级怪物？” 　　“你的丧尸从前面城市而来？” 　　怪物在遵循规则，闭嘴不言。它的一双眼睛仅是嘲笑，像是在取笑他的不自量力。 　　方玄得不到回答，启动怪物之心，一颗血红的心脏在眼前跳动。 　　“死。” 　　五只手的怪物四肢抖颤一会，随之成为蓝光，进入了方玄的心脏里。 　　它的经验值350，前后吃了100人。 　　把这只怪物杀死后，方玄走到底下，楼道角落摆了八具尸体。五具丧尸，其中是三具救不回来的玩家，他们都是一击毙命，直接被砍断了脖子。 　　“好在今晚没出什么大事。”一些人如释重负，“我们团结在一起，能减少死亡。” 　　方玄没管身后嘈杂的议论声和哭泣声，他来到角落，看了看五具丧尸。 　　丧尸的全身上下都是泥土，头发和口袋里尤为明显，就像是刚从地底下挖出来一样。 　　这是什么？ 　　方玄突然注意到一只丧尸的脚底粘了一条红色长条物，他捻在手指尖，端详一会。 　　它是彼岸花的雄蕊。 　　五具丧尸被掩埋在靠近彼岸花的地方…… 　　方玄垂下眼，思索前后信息。 　　猛然间他抬起眼皮，内心感到不妙。 　　所有玩家被误导了。 　　彼岸花想要获取养分，最好的方法是通过根部吸收，仅仅靠花瓣汲取不了多少。 　　如果玩家只杀光怪物以为能解决问题，那么将是大错特错，可能在彼岸花的底下早已埋藏了一整片丧尸的身体。 　　这些尸体足够让彼岸花成长，绽放在圆月之下。 　　所以，他们不仅要解决城市的丧尸，还要找到彼岸花的生长之地，让埋在雪地里的一具具丧尸重见天日…… 第46章 　　方玄得出结论，便在论坛里发了一个帖子，说明五具丧尸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推测。 　　“什么？！方玄大佬，这是真的吗？”徐鹤身体软趴趴地贴着墙壁。 　　“还要去寻找底下的丧尸？我们都没办法具体勘测彼岸花的生长之处，这不是妥妥完蛋了吗？”所有玩家心胆俱碎，“我们是不是要到此为止，止步于第三层。” 　　“好多困难，没办法解决的……” 　　这副悲伤绝望的场景，方玄并没有再说一个字。他此时放出怪物之眼，观察其它四栋的情况。 　　有了小英他们的协助，怪物节节败退。 　　纪易唯和夏知分别杀死一只智慧型怪物，其它的则趁机溜了。 　　危急解除，方玄才打开论坛，查看其它城市的情况。 　　在半个小时内，其它四座城市也接连化解危险。他统计了这次的死亡人数，五座城市总共死亡53人，其中10人分别被几只怪物吃掉。相比昨日的170人，减少了三分之二。 　　今日应该没有产生新的智慧型怪物。 　　这件事情解决好后，方玄才把注意力转到彼岸花的事情上。 　　其它相关人看到帖子，也迅速回应。 　　【没错，你说的对，我这里两具丧尸身上都有点干的泥土，身上还有点新沾上的红色痕迹。我还纳闷呢，它就算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也不该是干的土啊。】 　　【真的早已经埋下丧尸了吗？为什么它们能这么阴险？！如果我们没有杀死城市的丧尸，逼得它们走投无路，出此下策，是不是到头来还被蒙在鼓里？】 　　【该怎么找到彼岸花的生长之地？相关千里眼的道具，或者利用无人机？可是空中有东西干扰机械飞行。】 　　【我有千里眼，可以看到城市周边二十公里的范围，我在中部城市C市。】 　　【这种道具太少了，没有几个，完球了，根本找不全彼岸花。】 　　方玄关掉论坛，在聊天群里问了一句： 　　【谁有相关的道具？】 　　[唐莉莉]：......我有。 　　[方玄]：私聊我。 　　很快唐莉莉就来敲他了。 　　[唐莉莉]：方玄，我有一个道具能感知人类、丧尸和怪物的“生命”。平日不用时它也能强化这方面的感知，一启动道具，方圆两公里内符合条件的都无所遁形。使用期限3小时，CD12小时。 　　[方玄]：明天早上八点在城市南部主出口等我。 　　[唐莉莉]：好的。 　　第一件事情处理好了，方玄又在群里说了一个方案。 　　城市周边分为十二个区域，根据住址的就近原则，他将合作团队分派到各个区域。 　　[周天石]：收到。 　　[王一峰]：好的。 　　“啊啊啊！方玄大佬，你有了解决方法。”徐鹤打起了精神。其他人见方玄能分派任务，心情渐渐平静。 　　“方玄大佬，你们跟我们去屋子里眯一会吧。”徐鹤满心欢喜地邀请。 　　张安励躲在方玄的身后，看了看徐鹤。 　　白泽兰从后方走上来，知道这是个增加彼此团队情感的好机会，笑容可掬地说：“走道太冷了。” 　　方玄回头望了会风雪交加的窗外，“嗯。” 　　他们进入徐鹤团队的屋子里，其他人受宠若惊地看着方玄，想要跟他多说说话，可方玄都置之不理，闭目养神。 　　他们又转移目标，想要跟张安励套近乎，可他又不习惯这些陌生人的热情，于是学着方玄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好了，我们进去睡觉，留一个人守夜。”白泽兰在人际交往的方面是得心应手，知道什么时候该进退。 　　徐鹤等人只好进了屋。 　　他们在客厅眯了一个半小时，一到六点，方玄叫醒张安励，没有跟众人打一声招呼，便打开门离开了。 　　一个守夜人在方玄关门前，向他挥了挥手。 　　方玄踏着一个个台阶，往下走去，他利用这点时间跟小英他们说在小区大门集合。 　　“方玄，昨晚人太多，三具尸体无法放进空间里。”张安励跟在他后头，低头看着楼梯，提起了这件事。 　　“不差三具。”冷冽的话在空空的楼道里回旋。 　　张安励猛然抬起头，“好。” 　　他们走到大门，又打开大门，外面的雪暂时停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较为空旷的雪地上，手电筒的光把前方照得很远。 　　“方队长。”纪易唯的声音从左侧的方向传来。 　　方玄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张安励把手电筒对准了那个方向。 　　纪易唯双手插着兜，“我们又该忙了。”他走到方玄的旁边，和他肩并肩，三个人一起踏着雪向前走。 　　“嗯。” 　　“方玄！”又一道声音来了。 　　段月薇抱着高思雨，和小英从右侧的方向走来。 　　方玄看着她们，“嗯。” 　　“我那栋楼里智慧型怪物跑了，它们很聪明，一下子他们认出了我们的道具是S级，不会硬碰硬。”他们来到张安励的左边，跟众人说。 　　“方玄！”他们走着走着，赵大勇、夏知和苏子昂三人从后方跑上前。 　　他们往回头，小英笑道：“你们慢了点，我们可是六点一到就出了门。” 　　夏知哼哼说：“没有电梯，没吃早饭，肚子饿，没力气。” 　　苏子昂点头。 　　“那我们回去吃个饭，休息一下，八点还得忙。” 　　“累死了，白天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睡一觉。我对过去辱骂资本家的事说声对不起，起码他们还象征性地发点工资，画个热乎乎的大饼，这个死游戏系统就是个垃圾！” 　　他们回到屋内，吃着早饭，边刷论坛，论坛无数个帖子都在询问哪些人有没有这方面的道具，赶紧出来说个话呀？ 　　【没有没有，说多少遍了！要是有，事关性命的事，他们还会继续哑巴吗？】 　　【那我们死？？】 　　苏子昂看着论坛里无数个发狂失了智的帖子，舔了舔唇，他问：“卫星现在还是可以用吧？” 　　方玄剥蛋壳的动作停了停。 　　夏知几人“啊”了声，“不知道啊，空中机器被干扰了，但星球外的卫星是否被屏蔽，这要打个问号。” 　　苏子昂继续问：“如果游戏系统没有屏蔽它，还能用吗？” 　　夏知傻傻地摸了摸头，所有人都知道苏子昂的意思。 　　赵大勇蹙眉，也问：“城市停电多日，基站还能用吗？” 　　“不能用吧……它不是也要靠电？” 　　方玄吃下一小口蛋白，“基站都会安装蓄电池和发电机，两者可以发电。” 　　纪易唯接下，“第三层区域停电也没几天，当然可以。” 　　“卧槽！苏子昂。”夏知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英恍然大悟，“我们还是太依赖道具了，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会寻求道具的帮助，把人类的科技抛之脑后。” 　　“那你们谁还有手机？”夏知说，“我的手机当初出岛泡了水，不能用后就扔了，那时候想着也没用。” 　　“我没有，自从出了论坛和聊天软件，我的手机没电后也没带走。”他们说。 　　纪易唯喝着矿泉水，“张安励，把我当初的塑料袋拿出来。” 　　“哦哦，好，我找找。”张安励闭眼，进入空间，里面的东西被他有序地整理清楚，都按照各自用处划分了几个地方，比如食品区，衣物区...... 　　他记得那时好像把它们归入了医药区。 　　“给，纪大哥。”张安励找到了。 　　“嗯。”纪易唯接过袋子，在里面翻找一下，拿出一个手机和充电器。 　　“充电宝给我一个。” 　　“好。” 　　纪易唯衔着烟，给手机充了两分钟的电，开了机。他找到地图软件，操作了一番，早晨六点半的第三层区域几乎一片漆黑。 　　第一二层区域有的地方还有电，在灰暗的我国亮起微弱的连片光芒。 　　“可以用。”他勾唇道。 　　“耶！”夏知高兴地跳了起来，“感谢祖国，感谢科技，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了。方玄，你要不？” 　　“不用。”方玄说。 　　“嗯？” 　　小英笑了笑，“论坛也有人发现了。” 　　游戏论坛： 　　【刚刚我试了下手机，可以用卫星地图，你们把手机找出来。】 　　【......这是个好消息，但我手机早就扔掉了。】 　　【okok！我差点绝望了，以为又是死路一条！还是人多神通广大，各显神通啊！】 　　方玄在下面回复： 　　【晚上查完地图，截图保存。避免被游戏系统制裁。】 　　【方玄说的对，它都能在空中搞事，估计也是忘了星球外还有那些卫星，或者没把这东西放在眼里？】 　　早上七点半，方玄等人出了门，与唐莉莉汇合。 　　这时街道上人山人海，各个队伍又开始搜集物资。 　　他们开着车，来到了汇合处。 　　唐莉莉和她的团队欣喜地向众人问了声好。 　　“很高兴认识你们。”小英出面接了下来。 　　唐莉莉握着小英的手，道：“一样的一样的。” 　　“我们走吧，我出了城市，再使用道具。” 　　方玄在出城的路程上，又在论坛里发了第三个帖子。 　　【处理地下丧尸进度，勿水，否则拉黑屏蔽。】 　　车子开往郊外，距离城市两公里处，唐莉莉突然对方玄说：“我感受到了上千只丧尸的动静，”她指着一处山坡的脚下，“在那边。” 　　“嗯。” 　　他们下了车，跟着唐莉莉来到了一处山坡下。 　　“就是在这里，差不多一千平方米。它们被掩埋在两米深的地方。” 　　“行，看我炸开他们。”夏知甩出几个雷电球，地面炸出几米深的洞。 　　众人举起手电筒，往洞里一照，果然在横截面看到了尸体，他们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下面掩埋的尸体，还是不得不骂一句真阴险。 　　“我的道具虽然能开洞，但没办法取出来。你们有什么道具？”夏知转头问唐莉莉的团队。 　　“没有这类的道具。”他们回答。 　　方玄道：“挖掘机。” 　　“对，这种方法朴实无华。” 　　方玄在论坛和群里说了声： 　　【G市南部出口大道两公里处，已发现掩埋两米深的丧尸群。需要数十台挖掘机。地方会用旗子标注。】 　　一人立马回复： 　　【我是开挖掘机的，团队马上去找这类的车，开过来。】 　　【大哥，怎么开挖掘机，能否把操作方法说说？】 　　【那么问题来了？】 　　【楼上，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梗？那么问题来了。】 　　小英几人眼看底下来了一群玩梗人，一楼接一楼都是这个问句，只能失笑摆头，“挺好，这些人的心态不错。” 　　方玄退出论坛，让张安励在这里插一面旗子，接着他们继续寻找地点。三个小时里，他们找到了六十处，并且都插上了红旗。 　　直到十公里之后，唐莉莉表示好像感应不到丧尸的存在了。 　　方玄让车子再多往前开几公里。 　　“没了。” 　　“嗯。”所以方玄心里有了个数，彼岸花在远离城市两公里到十公里范围内生长。城市的丧尸多，这个距离又不会太远，能方便怪物驱赶丧尸。随即他又把信息公开在论坛中。 　　方玄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地方，这里已经有三十台挖掘机在工作了。有的挖掘机操控者动作娴熟，有的歪歪扭扭，显然才刚上手。 　　“你好，方玄。”一个男人来到方玄面前，向他介绍自己，“我叫项国，开挖掘机开了好几年。” 　　“嗯，你担任这次行动的队长。”方玄跟他说了一句话。 　　“哎，好！”项国欣喜若狂，他一个B级道具的人，竟然也有一天会带领这么多人，里面不缺A级玩家，“我会好好教他们的！” 　　两全其美，他内心喜滋滋的，还能让方玄记住他，他对未来又燃起了希望。 　　一天的时间，项国带人挖了二十五处，拽出来两万多只丧尸，随行的人掏出火球把尸体烧成灰烬。至于剩下的明天再去挖。 　　明天他们还得再去找挖掘机，教一教新人操作方法。 　　黄昏来袭，倦鸟归巢。 　　小英他们和唐莉莉、项国等人作了短暂告别，各自回到家中。 　　所有人都在满心急切地等待夜晚来临，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这么希望天赶紧黑下来。 　　四点半，天黑了。 　　不少人端着手机，手指颤栗地打开地图，搜寻具体位置。六点一到，画面离出现一片一片的红光，所有人热泪盈眶。 　　“有，彼岸花能被看见！” 　　“它们的确都长在距离城市的两到十公里范围内，这比较好清理。” 　　论坛忽然有人说： 　　【啊呸，没想到缩在后头的玩家也有作用，算了，我先不骂你们了。】 　　【嘿嘿嘿嘿，你得多谢我们。如果我们都到了中部城市，那时候还得一半的人返回原地处理丧尸，来来回回不知道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呵，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四层以上都没有彼岸花。”纪易唯举起手机，把卫星实时监测画面展示给众人。 　　方玄看着乌漆墨黑的画面，进入了思考。 　　“只有第三层有彼岸花……”小英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层彼岸花能把这个区域的怪物解放出来，可怪物不是分了位置吗？这又解放不了往上的怪物？”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联系？第三层的彼岸花为什么能影响到上层的怪物？” 　　“不知道。” 　　“方队长，手机给你吧。”纪易唯眼里游过几丝笑意。 　　方玄清晰地看见了，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把我国的第三层区域的情况截图了下来，近乎一个小时，他才全部搞定。 　　他正要把手机放下的时候，纪易唯含入一片口香糖，放心说：“手机放在你这里吧，方队长，你可以随意查看。” 　　“哟呵，老板，这么6啊。我都不敢让人随便查我的手机，万一被人发现某些有颜色的网站就不好了。” 　　纪易唯冷呵一声，示意他闭嘴。 　　夏知赶紧求饶，“我错了，多嘴了。” 　　小英和段月薇咳嗽几下。 　　“嗯。”方玄收好这部崭新的手机。 　　今晚他们依旧划分时间守夜，方玄专门选择凌晨三点到六点。 　　晚上三点，一切风平浪静，智慧型怪物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因为有S级道具玩家的存在吓得它们不敢现身，还是有其他原因？ 　　方玄出了卧室，坐在沙发上，身上盖了层厚厚的被子。 　　他拿出手机，翻看了下地图软件，又去相册找到截图做了对比，彼岸花已固定生长之地，没有发生变动。 　　一张张截图划过，当最后一张截图从眼前飞过后，属于这部手机的照片兀地跳了出来。 　　方玄注视这张照片，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是他的照片。 　　他面对着镜头，背后是一片斜阳和波光粼粼的湖面，几只飞鸟出现在他的头顶。 　　一只粗壮的手抓住了他的右手，并且他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绿色的环。 　　照片中的他眼眶聚集了泪水，泪水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为什么他又会流泪？ 　　方玄手指开合了一下，接着往后翻了起来。 　　这一张是他，下一张也是他，拍摄地点在医院的活动场地、花园等，这些照片的共同点都是他面无表情、死气沉沉，身上穿着病服。 　　照片有的他没有看镜头，有的像是发现拍摄者，特意看向了拍摄人。 　　四十张照片全是十八岁的他。 　　时间跨过夏天和秋天。 　　方玄亲眼看到他和纪易唯过往相识的证据，他试图再次搜寻脑海，还是空白一片。 　　“方队长，看到了吗？”纪易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脸上虽然是在笑，但声音出奇地被什么沉重的物体压着，略微嘶哑。 　　方玄停在他戴着戒指的那张，看向纪易唯，“我为什么流泪。” 　　纪易唯走了过来，坐在方玄的旁边，眼神直勾勾地凝视这张脸。 　　“我也不知道，你不像是会流泪的人，可那次偏偏当着我的面流泪了......”他上半身靠着沙发，“需要我告诉你这张照片的故事吗？” 　　“属于你和我的。” 　　方玄捏紧手机。 　　纪易唯瞥到这个动作，欣然一笑，说起了往事。 　　“我把两个圆环举到你的面前，跟你说像戒指。” 　　两个圆环躺在他的手心里，被夕阳照得灿烂。 　　方玄低头，默默地看着它。 　　纪易唯说：“像戒指。” 　　纪易唯说完这句话，握住方玄的手，“想试一下吗？” 　　方玄还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不拒绝，也没答应。 　　于是他说：“既然你没有回应，那我当你默许了。” 　　纪易唯慢慢地把戒指戴到方玄的无名指上，调整了一下大小，嘴里还忍不住道：“你太瘦了，以后得正常吃饭。今天倒是有吃了一点红烧肉，进步了点。” 　　方玄的目光来到无名指上。 　　“我拍个照可以吧？”他问。 　　方玄没有回。 　　纪易唯自顾自的拿出一个比较旧的手机，拍了这张照片。 　　他刚按下按键，却在这张照片里惊讶地看到方玄眼里有了泪水。他以为是幻觉，揉了一下眼。 　　纪易唯有点发慌，不知道方玄怎么了，也有些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急忙问：“你为什么在流泪？” 　　方玄回头看向远处的斜阳，张了张唇，还是没有说出字来。 　　他只是摇了下头，没有说明原因，接着擦干净眼泪。 　　纪易唯握着掌心里的手，出声询问了他好久，他的眼睛不放过方玄任何一个动作，确认对方没事后，才放下了心。 　　所以他继续道：“既然你戴了我的戒指，那就是我的人了？” 　　方玄看他，黑色的眼珠映出了纪易唯模模糊糊的影子。 　　纪易唯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多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考虑考虑，拒绝或者答应，我都可以接受。不过方玄，我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我。” 　　“如果你答应了我，以后我就改口叫你小乖了。国内对这个爱人的称呼倒是好听，你若不喜欢，我可以叫你baby,honey。” 　　方玄眨了眨眼。 　　“......那明天下午五点在这里见面，我很期待你的回复。” 　　方玄看向纪易唯的目光平静。 　　第二天，纪易提早了半个小时来到这里，等待方玄出面，等待方玄的回复。 　　他既内心忐忑，又满心欢喜。 　　为了转移七想八想的思绪，他坐在草地上，笑着看向天边的黄昏和飞鸟，手里摆弄两个绿色草环。 　　同一时间，在南方远离我国的一个封闭的小岛上，方玄站立在窗前，流下泪看着天边的黄昏与飞鸟。 　　两个人同时待到了黑夜，一个人站在空旷幽静的草地上，白雪淋头，一个人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黑夜来袭。 　　纪易唯等到了第二天中午，他那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脸似乎被冻僵了，他什么都没说，去一间单人病房想要找方玄。 　　这次的门外没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站岗，他内心涌上不安感，好像猜到了什么。他去问了护士，护士告知他，方玄昨晚六点已经离开了。 　　纪易唯知道了方玄的态度，毅然地踏上出国的飞机。 　　而这时候方玄待在食堂里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想吃餐盘里的那块红烧肉，却被系统电晕。 　　系统说：“你炸了——” 　　等他们再次相见，那已是四年后。 　　纪易唯和夏知在狭窄、忽暗忽明的楼道里行走，看到了前方库存房的灯正亮着。 　　夏知跑了过去，首先敲了敲门。 　　纪易唯一手插在裤兜里，手里握了把枪，食指按着扳机。他隔着一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况。 　　只有两个男人，一个人站在旁边，一个人背对着他。 　　当那个背影转过身时，纪易唯食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枪差点走火。 　　在黑暗里，他双手微颤，连忙揣出一根烟点上，抽着烟，才把这种异常的动作压了下去。 　　方玄向前走近了一步，光亮里，他的脸似白雪般纯洁白皙，纪易唯的眼里再次出现了那个身影，以及这道犹如十八岁一模一样的平静的目光。 　　这道目光跨过漫长的四年，从四年前穿越到现在，从这间房子穿过狭小的窗户，又穿破深深的黑暗，最终穿过纪易唯跳动的心脏。 　　他的心脏险些停止。 　　十八岁的美少年已长大，长成了一个美人。 　　“美人，你好，开下门。”他说。 第47章 　　方玄静静地听完这些，茶几上一盏烛火摇动，他声音微凉，“你骗我。” 　　纪易唯轻笑一声，“你是说当初我给你发的那句‘原来你叫方玄？’” 　　方玄侧过头看着他。 　　纪易唯叉开腿，弯着腰，左手撑着下巴，“方队长，那时候我在看到你的平静且不包含情感的目光时，就确认你已经记不起我了。” 　　“当初一种想法浮现，短短半年的时间，在你长达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我可能对你来说是毫不起眼的人生过客吧，所以你便如此轻易地忘记我，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纪易唯放下手，缓缓摸出烟，走到落地窗旁，徐徐呼出一口白烟，“可再次见到你，谁会这么甘愿放弃呢？四年半的时间，说放弃就能放弃？既然你已经忘了我，那干脆重新认识吧。所以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名字，让你记住我的名字。 　　“我是本想跟你重新认识的，我打下前面那句话，这句本来的含义是，是在库存房前跟你见面想要知道你的名字。可在我要发送的一刹那，我清晰地看到还有别的阻碍，所以又打下，‘你的名字很好听，小乖，好久不见。’” 　　白雾缭绕，纪易唯的面容稍微迷蒙，他说：“为什么要重新认识呢？我和你的那半年，不就是优势吗？” 　　“结果你给我回复一句'我不是他'。方队长，你就是你，不然还是谁呢？” 　　眼前的烛火晃动得更厉害了。 　　方玄移开眼，将目光放到崭新的、已经黑了屏的手机上。 　　他是方玄，又不是方玄，只是在书里做任务，虽从小来到这，但一旦退出游戏后，再次绑定系统，便会离开书中的世界。 　　再加上他的总任务还未完成，如果想要离开系统，至少还需要做三十个任务。 　　“嗯。”他说。 　　纪易唯背靠落地窗，双眼火辣辣地盯着方玄，好似要钻进他冰冷的皮肤，进入内心，“你在纠结什么？方队长。” 　　方玄把双手塞入暖和的被褥中，双目平视前面的四扇关闭的门。 　　纪易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停留，他继续道：“四年后我一遇见你的眼神，才恍然大悟，我们分离前那道目光代表着什么。当时我还是太年轻，无法分辨你的眼神。原来在那个时刻，我或许对你来说，就是陌生人了。” 　　“四年前，你是不是已经发病？”他轻声问。 　　这句话犹如一个来访者，驻足于一扇关闭已久、遍布蜘蛛网的木门前，他小心翼翼地敲了几下，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等候片刻，那扇代表回忆的木门终于再次打开…… 　　四年前在医院里的种种事情方玄回想起来记忆犹新，可唯独有关纪易唯的事仿佛被特意掩盖一样…… 　　是系统删的吗？ 　　方玄有了疑问。 　　四年前的那天，他既然能吃点红烧肉，能对着纪易唯笑，更加证明系统没在他的身边。它理应该是不知道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可后来系统为何提到“放鸽子”的话？ 　　答案或许有一点，在纪易唯表明明天下午五点见面时，系统回到身体里，刚好听见这个话。 　　而当时的他没有作任何回复，也说明还是会继续任务，不会打破剧情。 　　这样看来，他和系统两者达成统一，系统不会自作主张消除关于纪易唯的记忆。 　　方玄又想起后续系统的反应，它对自己的记忆消失也感到了一点惊奇...... 　　所以很大可能的问题，是出自于他的病。 　　系统需要压他的病，他才能比较正常。一旦系统长时间离开，他便可能出问题。 　　可为什么又对纪易唯...... 　　是书中世界的剧情对他产生了约束？ 　　“方队长，你又在想什么？”纪易唯已经抽完烟，往嘴里丢下一片口香糖，再次坐回沙发。 　　方玄说：“你很了解我。” 　　纪易唯掀起另一边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腿上，与方玄并肩靠着，“四年，人总得改变，比如如何透过人的动作和微表情，摸透对方的心理。此办法对方队长很管用。” 　　他的话极其直白。 　　“我在这里眯一会。”纪易唯闭起双眼，没有选择回到舒服柔软的床上。 　　方玄垂下眼，打开了论坛。时间飞速流逝，直到六点，论坛里我国都没有发生智慧型怪物再次袭击城市的事，就仿佛它们有组织、统一协商后做的决定。 　　不对劲。 　　三级怪物没能成功升到四级，它们也会被游戏系统杀死。 　　现如今它们收手，是在观望还是有其它打算？ 　　一切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六点零几分，方玄在群里和论坛说了声开始挖出并摧毁丧尸，此件事情尽量两天搞定。 　　群里纷纷回应收到。 　　七点，天微熹，寂静的城市热闹起来。 　　项国昨晚在群里又喊到了二十个和他一样开挖掘机的。方玄把二十人分到十二只总队伍里。 　　嗤嗤异响声漫布整座城市，十二只挖掘机大队慢慢驶出城市，在挖掘机队伍的最后方则是数个团队。 　　方玄跟着挖掘机往前走，他一大早把唐莉莉叫了出来，两个队伍再次出现在郊外，查证地图上的彼岸花的位置是否发生变化。 　　“没错，这片区域和地图上显示的，都对应的上，应该不会有丧尸埋在其它地方的风险。” 　　“嗯。” 　　“天哪！肩并肩的丧尸躺在泥土下，一想到后果我就起鸡皮疙瘩。”一个人惊呼。 　　“别废话，赶紧杀了，把它们烧成灰。” 　　“知道，你催个毛线，我们不是在干吗？” 　　有摧毁尸体道具的团队连忙开始工作，没有相关道具的团队则踮起脚尖、歪头歪脑地望着那些尸体。 　　他们双手往后一背，活活像个领导一样在此监工，查看工作进度，或许换个词，看戏，这个可能更形象点。 　　他们每干完一处，有人就会在这里插上一长条树枝，代表此地已竣工。 　　这一天，方玄等人在其中分配协调人员，而项国等二十一人则负责教学挖掘机的操作要领。 　　经过一天紧张又辛苦的劳动后，在几十万人甚至百来万人的共同努力下，G市摧毁丧尸的工作圆满完成。 　　当方玄把情况发到帖子里后，紧接着钟疏琪也表明完成了，这轮到其它城市哀叫连连。 　　【他妈的，谁能站出来指挥一下啊？方玄和钟疏琪的城市已经完成了，我们还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我要是有这个能力和道具，早就出来解决了。你们拿着高级道具不干人事？】 　　一个S级道具玩家回复： 　　【你当我们的命不是命，是吧？凭什么获得高级道具，就得站出来给人在背后捅刀子。小人、贪婪恶心的人这么多，我又不像方玄、钟疏琪有那么多有用的道具，能筛选谁是好的不好的，他们筛选后的合作团队当然麻烦就少了。】 　　【那我们怎么办？人都乱成一锅粥啊，各干各的，也不汇报情报。我们都不知道哪个地方弄好了，哪个地方没弄？】 　　【那你就站出来呗，看看他们能不能听你的。】 　　【我铁定不行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要听我的指挥，他们脑子被棒槌打了。】 　　【自己想办法吧，反正你们完不成这座城市的丧尸，就别往前走。丧尸清除不干净，你们低级道具玩家更别想活下去。我们S级道具无所谓，能比你们轻易打死三级怪物。】 　　【沃日。你们不把我们当人看。 　　求求了，来个牛逼哄哄、有说服力的玩家！再拖下去，情况不妙啊！】 　　这个人在论坛里刷屏了一百条，最终一个A级玩家站了出来。 　　他叫林建国，45岁，是末日前N市的市长。 　　【卧槽？我城市的市长，之前硬是把不经传的城市带出了名声，很多游客来旅游嘞。】 　　【呜呜呜，市长。明天我跟着你一起，我相信你。】 　　末日才过去一个多月，虽然人们到处流浪，但总归还是在祖国的土地上。他们对政府的信任度还没有因末日来了，而彻底抛弃它。 　　于是，在这位年轻的市长激情地发出一篇长文，鼓舞大家要团结合作、迎难而上后，不少处在惊慌中的普通玩家，揩揩泪水，说：“市长哩，我们相信你，你过去把城市带起来了，这次也同样会把城市的困难成功解决。” 　　随着一位末日前政府人员出面统治大局，很快其他相关人员看到此场景，也站了出来。他们都是A级或者B级的玩家，没有一个是S级。尽管如此，还是让很多人相信了他们。 　　有的人嗤之以鼻，跟他们说普普通通道具玩家，谁会跟着你啊？ 　　但这句话被其他人喷了下去。 　　【道具固然重要，可你有看见其他S级道具的玩家站出来吗？既然我们没办法处理复杂的事情，那就继续信任末日前的政府工作人员。起码还是有点希望。】 　　当天晚上，许多人松了口气，相信他们的人自然会聚拢在一块，不愿意的就各自行动，也犯不着什么大事。 　　“太好了……”晚上我国的人谈起这件事情，脸上都有了欣慰的笑容，“危急关头，人心才齐。” 　　方玄吃着晚饭，翻看论坛的帖子。 　　三十五座城市，一共有五座城市成功完成对地下丧尸的绞杀，相信明天会增加更多。 　　至于其它大陆的情况就不乐观了，有的地方连丧尸都还没有杀完，因为它们正处世界经济发达区，丧尸实属太多。 　　“哦我的天！这些混蛋，瘾君子！末日后还在继续吸食D麻，脑袋傻了，半夜打开窗户，将那可怕的恶魔放了进来！死了数百人！我们要经历高级恶魔。” 　　“fuck！我们都会坠入地狱！今日10月22日，我们还剩下8到13天！我的上帝，您忠诚的信徒要死于恶魔的口中。” 　　时间剩不多了…… 　　方玄看到日期，“明早出发进入深部城市。” 　　段月薇忧心忡忡，“还剩下十天左右，那边的怪物又是什么模样，不知道够不够......我有点怕，它们肯定比中部城市的智慧型怪物还要厉害。” 　　夏知塞了口饭，差点噎住，“没办法，再耽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去吧去吧。”小英几人呼了口气，语气肯定。 　　“嗯。” 　　方玄又在群里跟论坛里表明此意。 　　【明日早上六点前往深部区域。】 　　[徐鹤]：我怕...... 　　[周天石]：没有选择，迟早要面对。 　　[韩言]：好，我们团队跟着你一起去。 　　[唐莉莉]：收到。 　　[王一峰]：好！ 　　[项国]：我们考虑了一下，还是跟着大部队走吧。你们好几个S级道具，一定可以带着我们活下来。 　　而一些和方玄合作的团队，委婉地说：“我们先不去，短暂停留一天，把城市及周边再次确认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他们刚商量完没多久，晚上六点，虚拟屏幕跳出倒计时。 　　【第二层安全期倒计时：6小时。】 　　【已进入第三层区域的玩家人数：2318096709人。】 　　【已进入第四层区域的玩家人数：0人。】 　　他们望着存活的玩家人数，喃喃道：“五天前还有24亿多，又死了一亿多的人。怪物在其中还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有人待在幽暗的房间，护着颤巍巍的烛火，瑟缩成一团，煎熬地等待第二层安全期倒计时结束。 　　方玄侧躺在床上，纪易唯仍旧和以前一样，用自己身体的热度为方玄供暖。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白花花的墙壁，等候零点的到来。 　　23点59分，游戏系统再次喜悦地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亲爱的玩家，你们好，我们又一次见面了。” 　　“你们能活着听到我的第二次倒计时，能力太优秀了。” 　　“傻狗游戏系统。”有的玩家嘴里骂道。 　　游戏系统置若罔闻，它像是等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兴奋道： 　　“当当当~” 　　“正在清除第二区域的玩家。” 　　“清除完毕，目前游戏总玩家2300000001人。” 　　“请继续各位玩家继续游戏，嘻嘻。” 　　夜晚的六个小时，应是玩家待在房屋的时间，而且没多少人会待在第二区，怎么又死了一千多万人。 　　方玄赶忙划看论坛的帖子，找了十分钟，总算看到一个西方的玩家发了一个帖子。 　　【哦，我头疼。不知道他们前往深部地区的人怎么样了？算算时间，他们在下午三点半到了，现在没什么动静。】 　　下面有人回复： 　　【有联系方式吗？不过没动静也意味平安无事。】 　　难不成一千多万是其它国家前往深部地区的人？ 　　正在此时，处在我国的第三层区域深部城市。 　　所有怪物疯狂地嬉笑。 　　“听说它们吃了九百万个食物？” 　　“好幸运啊，让不少个直接升到了五级。” 　　“嘿嘿，他们是不是要来了？”一只怪物趴在楼顶上，眼神炙热地望向中部城市。 　　“哈哈哈赶紧来吧。它们可真倒霉，经验没达到370被清空到300点，不过幸好还保留能力。” 　　一个怪物裂开长嘴，细长的舌头在空中游动，“我的经验399，就差一点，两个食物，可以升级了。” 　　“不过它向我们汇报，有几个很厉害的食物，需要着重注意一下。” 　　“嗯。” 　　“怪物们。”为首的怪物慢慢幻化出人型，飞到空中，抬起头看向上方快要满月的皎月。 　　它的双手一挥，“接下来我们来玩一玩，谁是鬼的游戏吧。嘻嘻，一定很有趣。” 　　它又想起什么，问其它怪物，“那位S级道具的食物叫什么？” 　　一个怪物回答：“它在临死前，把消息传了出来。” 　　“好像叫，叫方玄。” 　　“方玄吗？”一双黑色的眼睛看向远方，它声音阴冷，“我记住了。” 　　方玄看着玻璃外一双双黑色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里面呼之欲出的嘲笑。 　　它们仿佛在说： 　　你死到临头。 第48章 　　方玄对窗户上贴着的怪物视而不见，随之他在这条帖子下面留言。 　　悬：【他们进去几人？你有他们的好友？】 　　发帖人收到提醒，定睛一看回复人，这正是大名鼎鼎的方玄。哦，他可要好好回复，不能敷衍了事！ 　　【我们那个地方分成很多派，各个派系互相争夺物资和地盘。首先进去的是人数最多的一派，他们大概有两三百万人。 　　我和他们不是一个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其实我们就等着他们传出消息，再做之后的打算。天哪，不曾想他们杳无音信，我在论坛都没有看见他们发过信息！】 　　过了会，另一个人跳了出来。 　　【我是他们团队的。他们进去两百多万人，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留了下来。 　　他们还都在线，上次在群里回复的时间是23点58分。 　　我问他们具体的情况，他们说和中部区域的情况差不多，怪物还是会拿着丧尸打破封闭空间。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方玄问：现在他们还能回复么？ 　　他回：可以，一切正常。 　　方玄沉思后，又在论坛询问其它大陆有没有前往深部区域的人。 　　陆陆续续有八个地方的玩家说有的，因为处在偏僻的区域，多是小镇，好解决，所以前批人早点出发解决前方国家里的丧尸。 　　【它就在前面一公里的地方，距离很近，我用道具往那边看，能看见很多灯火，以及玻璃后的守夜人。】 　　【悬】：全都在线？ 　　他们翻开群，查看每个人员的在线情况，说：“都有在线。” 　　方玄停止询问的行为，进入了深沉的思考。既然前往深部区域的玩家差不多在线，也证明还活着，那么一千多万人是怎么死的？ 　　是刚才西方区域牺牲的人？ 　　论坛的某些玩家也敏感地觉察到奇怪的现象，心急如焚地问那位西方玩家，大概死了多少？ 　　那个人语无伦次地回答：“几百人被吃了后，怪物变得聪慧。它们好像平均分到每个地方，开始大张旗鼓地攻击我们。一波一波人死去，一批一批的高级怪物诞生。死了很多很多！我所望之处没有一栋楼是好的，要不是我们有空间道具，也死掉了。” 　　“上帝啊！我们即将要坠入恐怖的地狱！我们会比你们先堕下深渊！” 　　论坛的人见到这个地方糟糕的情形，也只能口头上安慰安慰，现在大家都是走在挂在悬崖的几条钢丝绳上，谁也顾不上谁，彼此自求多福。 　　一千多万人真都出自于中部区域怪物的攻击？ 　　方玄想了一会，没有答案，关闭论坛睡觉了。 　　第二天六点，城市的一些人早早起床，收拾东西，至于剩下的人还在睡梦中。 　　方玄戴上口罩和帽子，出了门。雪地上的车子排起长龙，一大部分已经进入逼仄的车间，躲避严寒，有的人站在车旁，在出发前走过来跟方玄的团队打了招呼。 　　邓秋临和何平也在其中，这次仍是小英出面和众人搞好关系，作为话题主角的方玄全程闭口不言。 　　“方玄好高冷，沉默寡言，不爱理人。”他们往回走，面容严峻，又嘀咕着，“昨晚有个地方已经沦陷了，死了一千多万人，估计那个地方的玩家最后不会活几个。” 　　方玄听见碎语逐渐远去。 　　小英一脚勾起雪，“我感觉有点怪怪的，深部区域居然没发生事情？我还以为起码一千多万人有一半以上的死亡人数是出自于这里。怎么可能会没事？” 　　方玄和纪易唯微微昂起头，这时候天微亮，月亮十分显眼地挂在昏暗的天空。 　　夏知挠头，“不知道啊，但没事对于大家来说，总归是件好事，说明那边的怪物还没有进化太多。” 　　“我估算了下，中途不发生事情，到达目的地花费四个小时。我们尽量中午前赶到那边，把丧尸全杀掉。这也是我们前进方向最后一个属于国家的城市了，第四层要远离祖国。” 　　“走吧，方队长，该启程了。”纪易唯对方玄微笑道。 　　“嗯。” 　　方玄坐上车，他在群里立刻发了一段话，表明他们需要报上团队的人数，以便后续的管理。 　　纪易唯看到这条消息，关闭车窗，踩下油门，车子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碾压出一道痕迹。 　　“方队长，你想知道人数？”他边开车边问。 　　“嗯。” 　　纪易唯瞟了瞟车子的右后视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出乎意料，人比想象中的多了些。” 　　“嗯。” 　　经过两个小时的数据整理，这次合作团队的总人数达到一百万人。原先有不少人只有二十人的团队经过扩充，直逼两三百人。 　　两三百人的队伍里，是否有他特意淘汰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那些想要得到S级道具的玩家，铁定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次合作人数减少，更方便他们动手，再加上前方冬天环境更加严酷，身体不好的人容易栽在这里，他们或许不用动手，方玄可能因此领盒饭。 　　这是在他们进入第四层前，最后动手的机会。 　　方玄把合作人数牢牢记在心里，双眼看着玻璃上的雪再没有其它动作。 　　车子开了两个半小时，进行到一半，方玄便感觉来到一个新的冰雪世界，这里的白天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十七八度。 　　所有人不得不停车，把被子、制热器等取暖的物资拿了出来。 　　“方玄，给你们。”张安励抱着被褥给了纪易唯。 　　“嗯。”方玄立在白雪里，地底下的雪好似触及到脚踝，冷得他一阵哆嗦。 　　他低下头，原来是雪太深钻进了鞋子中，他只好把漏进去的雪捞出来。雪全部清除后，脚踝上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早已扎根于此，方玄不得不长长吐出一口白气，缓解冰冷。 　　纪易唯把被子披到方玄的身上，“走吧，方队长。天气冷，你尽量别出来。” 　　“嗯。”方玄抓紧身上些许沉重的被子，回身往车辆走去。 　　“又死人了……”一个灰心的声音说。 　　方玄回过头看了会，韩言上来检查他们的身体，说可能因为极寒和长时间得不到充足的睡眠，突发心梗脑梗。 　　“杀了。”他的话轻飘飘的，给他们的感觉好像是对待野草一样，可以随意烧死毁掉它。 　　五个人的团队虽于心不忍，但又想到他们必须这么做，咬着牙痛苦道：“烧了吧。” 　　他们失魂落魄地回到车上，“原来这就是自己人死时候的心情，我那时候不是他，果真理解不了这种感觉。方玄总是这么冷静果断，如果有一天他团队的人死了，他还会这么冷静么……” 　　“不提了，继续上路吧。” 　　方玄回到车里，脚底上的冰冷像是顺着网状般的血管，输送到全身各处。他渐渐觉得身上的衣服和被子全是摆设，赤果果的他，这具犹如骷髅身体的他，此时正被寒风暴雪鞭打。 　　他盖紧身上的被子，浑身颤抖，手里捏了个刚刚张安励给的一个制热器。 　　“方队长，你没事吧。”纪易唯眼睛注视前方，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来到方玄的额头。 　　他又摸了会自己的额头，做了个对比，“......有点低烧。” 　　方玄乏力地靠在车座上，眼睛已经难以睁开。 　　话刚落，纪易唯猛地踩下刹车，赶紧推开门，让张安励拿出温水和退烧药。 　　“啊！怎么办？”张安励有点急了。 　　小英压住内心的慌张，“先吃药，别发起高烧。方玄肯定是因为刚刚下车，受冻了。这一个多月他有好好吃饭，可一直舟车劳顿的，也睡不好，身体其实也没好起来……” 　　纪易唯双手搭在车窗上，侧头看到后方数十道打量观察的眼神，故作笑意说：“他们混进来了，只要有动手的时机，就会出手。” 　　“行，我们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赵大勇第一个反应过来。 　　张安励把药和温水装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了纪易唯，在听到赵大勇的话后，强制把苦脸转化为正常的表情。 　　小英呼出一口气，“方玄吃下药就好了。月薇姐，思雨呢！” 　　段月薇拍着熟睡的孩子，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她暂时......没事。” 　　纪易唯得到物品，回到车上。他的手潜入方玄的被子里，找到那只枯瘦白净的手腕，握了握，“方队长，该吃药了。” 　　方玄听到声音，试着睁了几次，总算从繁乱的梦境里逃离。 　　他盯视手里的药和水，又把注意力挪到胳膊上清晰可见的血管，包裹血管的皮肤太薄太脆弱，它好像要破皮而出。 　　“嗯。”他扭过头，视线中纪易唯的眼神里担忧无法抹去。 　　方玄吃下退烧药，望着前方的白雪和茫茫世界，再次闭上了双眼。 　　“好好睡一觉。”纪易唯的声音忽远忽近。 　　方玄慢悠悠地呼吸，即便前面再怎么努力不受凉感冒，可随之环境发生愈发恶劣的变化，身体还是如实地在告诉他——承载超过负荷。 　　前面还有四关，他不能倒在这里。 　　车子行驶过一段崎岖的雪路，带动着身体摇晃起来，方玄再次来到纭纭梦境。纪易唯边开车，边往旁边看了会，嘴里哼唱起那首暖心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黑色朦胧中，方玄似乎听到这首歌，走回到了他十五岁的时候。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哼唱。 　　她牵着方玄的手，站在黑夜里，在前方是波浪滔滔的大海，夜已深，大海失去了白天所拥有的漂亮蓝色，而成为深沉、危险的暗色。 　　女人唱完歌后，牵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方玄，一边泪流满面，嘴唇颤抖道：“方玄，对不起，妈妈好像撑不下去了。我实在是太难过了，最爱我的爸爸妈妈都死了，他也早已经背叛了我。妈妈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他不爱你的，方玄。我如果把你单独留在世上，你会被他当做垃圾一样扔掉街上......所以你别怪妈妈好不好，跟着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去跟外公外婆团聚，就不必像现在这么痛苦。” 　　“已经没人爱我们了。” 　　“他们都在骂我们是疯子，是精神病……” 　　方玄踩着冰凉的海水，闻到了海的咸腥气息。 　　“不会痛苦，只是睡一觉，睡着就好了。”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一切温暖都属于你......” 　　尽管方玄在此期间没有任何反应，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也无动于衷，女人还是唱起好听的摇篮曲安抚方玄。 　　她拉着方玄越走越深，直到两人脚下悬浮，身体被海水淹没。 　　在她声音消失前的那一刻，方玄还能听见那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着了，便不会痛苦。” 　　眼前迷离恍惚，他又看到滂沱大雨下的肢体不全的自己，整个身体已经被浸入雨水里。 　　这场大雨持续已久，好像没有停歇的时候。他在雨水里挣扎，想要继续走下去，向前…… 　　他艰难地向水面伸出了手，上方冰凉的雨水像无数只针一样扎在他的手上。 　　忽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握住了他。 　　方玄慢慢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纪易唯的脸。 　　“方队长，我们在十一点半刚到达城市，该下车了。”纪易唯摸着他的额头，额头上的温度快恢复正常。 　　“嗯。”方玄眨了一下眼。 　　“你今天必须休息，待在车上，我们杀丧尸。” 　　“嗯。” 　　“方玄？”小英他们走上前来。夏知把头伸进车窗，被纪易唯强行按了回去。 　　方玄压下帽子，嗓音沙哑道：“今天你们出面解决。” 　　“好，方玄你放心吧。”夏知信心十足，“这还不简单。” 　　小英和段月薇站在方玄的一侧，吁了口气，“太好了，压下去了。” 　　“啊啊~”高思雨从段月薇的衣服里钻出圆圆的脑袋，好奇地打量方玄。 　　过了会，她探出个圆滚滚的手臂，从车窗伸了进去。 　　她伸啊伸，无奈小手太短，勾不到。 　　段月薇按住她的手，“思雨，乖，好了，别闹了。你怎么一直这么想靠近方玄呀？” 　　“唔？”高思雨歪了歪头，不懂母亲的话，于是她再次挣脱母亲的手，往方玄的肩膀探去。 　　方玄侧过头，看了眼高思雨的眼睛，高思雨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着。 　　“啊啊~”她小手抓了抓，依葫画瓢地说，“xuan......” 　　第一声的音调不清楚，难以把握。 　　“她也跟着我们喊方玄呢？”几人忍俊不禁。 　　“xuan。”高思雨抬头望了望妈妈，又指者方玄说。 　　“对，他是方玄。”段月薇温柔道。 　　“唔。” 　　高思雨不厌其烦地抓着这个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最后一遍，她咿呀咿呀地说：“玄。” 　　“思雨很喜欢方玄，第一声喊了妈妈，第二声喊了方玄的字。” 　　方玄盯着这只手，十一月大的婴儿扬起灿烂的笑容，他最终若无其事地将手搭在窗沿。 　　“啪。”高思雨终于触碰到了这只手。 　　方玄低下眼睑，随即推开车门，脚踏到雪地上。他转过身，大雪纷飞，一个个人从车子里走了出来，顶着白雪，一同看向了他。在他们四周，躺满了被杀死的丧尸尸体。 　　方玄双手落在两腿边，回看他们的目光，声音坚定而冷漠，“白天任务，解决丧尸。” 　　“好！”他们异口同声道。 第49章 　　方玄交待完事情，坐在副驾驶位，期间再也没下车过。 　　今日白天仅剩五个小时，前两个小时他还能打起精神，接受群里和论坛各个人的信息反馈。 　　群里小英他们忙手忙脚地分配人员，时不时会出现小差错，好在很快纠正。 　　而论坛里那位西方玩家在中午发了一条，说城市的人死的差不多了，怪物可能已经升了级，他们马上止步于此。 　　方玄问：这座城市进去了多少玩家？ 　　他回：不知道……但这座城市末日前人口差不多在一千万，现在各个团队挤在狭小的屋内，无法确认人数。我要死了！我们要死了！救救我们！ 　　方玄得到信息，简约地说了一句，转移至其它大陆，之后不再回复。 　　他回忆起末日前这个国家的数据，三亿常住人口，那么灾难降临后能活下来多少？深部区域二十五座城市，又有多少玩家会在聚集在这里？ 　　他往最高的人数估算，这座城市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一千万。所以死亡人数对不上，有缺口，少了几百万。 　　问题出在哪里…… 　　方玄脑袋飞速运转，后面体力不支，头脑渐渐混沌。他合上眼，知晓身体吃不消，暂时休息一会。 　　纪易唯看到方玄睡着后，随手把被子给他掩好。车内不能抽烟，他只好掏出新的一本漫画书，用以消磨时光。 　　看到一半，前方的亮光稍微黯淡了下来，纪易唯抬起头，看到了邓秋临和何平站在车前，观察车里的情形。 　　纪易唯静悄悄地下了车。 　　邓秋临和何平往车里张望，见纪易唯下来了，问：“方玄怎么下午不见他出来？身体还好么？” 　　纪易唯笑着对邓秋临说：“一切都好，只是昨晚守夜，正在补觉。” 　　邓秋临看着熟睡的方玄几十秒，确认没什么大碍，才回：“没事就好。毕竟这天气严寒，很多人都快抗不下去，都是在忍着做完这些。” 　　“嗯。”纪易唯侧身靠在车上，眼光犹如扫描机一样，把邓秋临全身扫了一遍，当他抓住对方卡其色的羽绒服上有一块新鲜的血迹，便浅笑道：“邓队长，你衣服上又有很红的血。” 　　霎时，何平往邓秋临身上找了找，终于在邓秋临的腰部，一块极其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一丁点红色。 　　邓秋临脸色淡定，拇指擦去了点颜色，“这个啊，应该是在处理因身体不好死掉的人，不小心留下的。” 　　“嗯。”纪易唯好像是接受了这句话，又环顾四周，感应到各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经意聊起，“你看哪，邓队长，我们说出名字站了出来，结果引来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你不像我们，活得提心吊胆。” 　　邓秋临视线绕了圈，嘴角勾出弧度，“先下手为强，避免一切悲剧的发生。” 　　“是这样？”纪易唯问。 　　邓秋临反问：“这难道不是对自己最有利省事的解决方法？” 　　“可在别人还未做出恶事时，你先解决他，你怎么知道他以后究竟会做又或不做？万一有贼心没贼胆，一直没行动，你岂不是也成了杀人狂？” 　　邓秋临从容说：“末世里人随时会死。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法律约束，至于道德，也会随时间流逝而崩坏。” 　　“哦，你说的对。”纪易唯站直双腿，“看来邓队长比我们都更轻松、容易接受现在的世界。” 　　邓秋临转头，看了看里面的方玄，没有选择直面回应，而是迂回道：“我喜欢原来的那段日子，虽然在封闭的岛上，但也远离所有的麻烦。” 　　纪易唯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也多亏了邓队长，这四年来好好照顾方队长，没让他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多谢你了，邓队长。” 　　邓秋临听到谢谢两字，口袋里的手捏得发白，他压下声，“嗯，那是我的本职工作。” 　　“纪大哥，我们走吧，这里完成了。”小英的声音突然出现，他们几人巡查完这个区域，回到了这里。 　　“太难了！”夏知摇晃身体，感觉五雷轰顶，“我以为指挥协调人员轻轻松松，没想到这里漏那里漏。有的地方压根没派人过去清理。” 　　“哎，邓哥，何医生！”小英见上前询问他们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大事，就想跟着你们一起，这里情况不明朗，还是聚在一起以便应对突发情况。我始终感觉这里有点不太对劲……”邓秋临表明来意，态度诚恳地寻求合作。 　　小英见纪易唯没表态，方玄还在睡觉，于是道：“邓哥可得抢到啊，很多人都拼命地想跟我们住在同一楼同一个小区。” 　　“嗯。我们跟着你一起行动。”邓秋临听到模棱两可的话，直接应声。 　　“......好。” 　　纪易唯深深地瞥了瞥邓秋临，随后转身往车子里走去。 　　何平见他们都是上了车，奇怪问：“我们一路上没有遇见一具，邓秋临，你这个新鲜的血哪里来的......又杀人了吗？” 　　邓秋临走在最前面，语气淡淡，“只是解决了几个爱挑事，喜欢拿着人类是一个整体的话术，道德绑架我们的B级道具玩家。他们活着对我们毫无用处，倒不如在白天把他们解决了。” 　　何平猛地停下脚步，前方邓秋临一步一步地离他渐远，后来他跟了上去，“你不担心这么杀人会出现问题？” 　　“何医生，我这是在为我们整体着想啊，把不合格的人去除掉，对我们都是好的。你不赞同我的做法，那就不说话。何医生，我知道你当医生多年，经常治病救人，没办法跟我一起做这件事情......” 　　“邓秋临，游戏背景在这里。”他说。 　　“我们能在末日里活下来，没有谁是一身清白。游戏背景有祭品的设定，说不定活下来的人类早被默认为祭品了。这个背景...... ” 　　“为什么只有我和方玄有？”他低声问。 　　何平顿了一下，道：“......可能就像电影小说所说的，天选之子。” 　　邓秋临语气有了笑意，“这个词不错，没想到这种词语也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走吧，跟上方玄他们。” 　　纪易唯瞟了几眼后视镜，十几辆车子跟在后面。他们开了一段距离，停下杀丧尸，又继续往前开，这些时间里方玄睡得很死，等他意识苏醒，已是下午三点多。 　　“醒了，方队长？”纪易唯递给他一个保温杯，“喝吧，你的嘴唇都干了。” 　　方玄接过水喝了几口，边查看论坛的情况。经过今天的不懈努力，三十五座城市完成了二十五座，中部区域的城市基本完工。 　　他们在论坛里谈论，等方玄今晚的结果，如果危险系数低，和其它大陆的情况差不多，他们就往前走，尽早解决所有丧尸。 　　方玄关闭论坛，又听起纪易唯说了几口邓秋临和何平的事，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嗯。” 　　下午三点四十，城市及周边的丧尸解决完毕，方玄找了一个比较大的小区居住，在他的后方跟了乌泱泱的人群，他们都卯足了劲想抢个好位置。 　　最终，方玄住在一栋楼的第八层，何平等人住在十三楼。这次韩言、周天石、唐莉莉、徐鹤、项国等人也抢到了这栋楼。 　　方玄身体战栗地走在原本寂静的楼道，四周脚步声、交谈声以及一声声止不住的咳嗽声混成一团，让空间变得热闹，似乎赶走了寒意。 　　他的身体慢慢感觉没那么冰冷了。 　　“你们回去后，看看手里有没有这几种药。”韩言在楼道里叮嘱感冒的众人，“半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容易着凉，回去后一定得做好保暖工作。” 　　“知道了，韩医生。”他们咳嗽着，又擦了擦鼻涕，喉咙像是被灌进沙子一样显得粗糙，“我滴乖乖，这狗屁天气，我也感冒了，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韩言唉了声，又把注意事项发在群里和论坛中。 　　伴着咳嗽声和声声长吁短叹，前面的门被赵大勇打开了。小英在门上贴了一张白纸，表示已住人。 　　这是大家默默遵循的规则，有住人的房间贴纸提示，以防撞休息的位置。 　　“方玄，你们好，这次我们团队好幸运啊！”一个二十一岁的男生满心喜悦地走过来，“我们抢到你们旁边的三间房，我动作从未这么利索过。” 　　“活下来的几率大大增加。”他说着连忙让团队的人拿出几盒红色包装纸的糖，然后给了他们。 　　“糖？”夏知不明所以地问。 　　男生嘿嘿笑了笑，拉着身旁的一个女生，自豪道：“我们前两天在团队的见证下，结婚了。大学长跑四年！” 　　女生羞涩地抿唇笑了笑，红色悄咪咪地爬到脸庞。 　　“新婚快乐！”众人不由得惊叹，“在末日后成家，不容易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你们的祝福！”男生拉着女生道了谢，又说，“这个糖是我们精心挑选的，味道不错。” 　　方玄打量手里小小的一颗糖，糖的包装纸完好，没有被拆过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小孔等痕迹。 　　“嗯。”他冷淡地说。 　　“那我们得多吃几颗糖，沾沾喜气。”小英几人见方玄确认糖没什么问题，剥开糖丢入嘴里，“哇，口感很好，这个糖在末日前卖的很贵。” 　　男生见众人当众吃下糖，心想道方玄他们并不冷漠，实际上人还是好相处，“那我们先进去了，明日见。” 　　他与女生手牵手，开心地向他们告别，又门口贴上三张白纸，进入了旁边的三个房间。 　　“来，方队长。”纪易唯嘴里嚼了一颗，把手里的糖递了过去，“沾沾喜气啊。” 　　方玄看着众人都吃下糖，于是接了下来，慢慢将糖含入口中。 　　“他们也喜欢四年。”他瞅了眼小英几人正围在厨房里做饭，客厅只有他们两个，“能谈这么长时间，最终真正走到一起的并不多。” 　　“嗯。”方玄看着他的眼睛。 　　纪易唯嚼着糖，双手交叉撑在后脑勺，别过头对他一笑。 　　随后两人没再说话。 　　他们解决晚饭，恰好天黑。 　　“今夜两人一起守夜。”方玄道，“不能松懈。” 　　“好。”他们自己分配时间，打算让方玄好好休息。 　　“嗯。”方玄走到窗前，玻璃上的怪物和中部区域的相差无几，都有黑色旋涡的眼睛，也是会利用话诱导玩家。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每个区域层层渐进，第三层边缘和中部有了区分，更别提靠近第四层的地方。 　　方玄目视黑色，腰板笔直，双手抱臂，身后的烛光打在他的背部，将冰冷的侧脸稍微侵染上黄光。 　　他的背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瘦弱，但其站姿和气场所表露出的却与之相反。 　　这种气场宛如一座高大沉稳的冰山，白雪皑皑的山就立在风雪里，遮蔽前方来势汹汹的风雪。 　　而在雪山的背后，生长着一颗颗翠绿的大树，一颗颗旺盛的小草花朵。这里有飞鸟虫兽，这里百花齐放，生机勃勃，它们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里也有习惯生长于阴暗潮湿的生物，它们让人毛骨悚然。 　　只要它们不破坏生态，巍峨的雪山，并不介意它们在此生长。 　　纪易唯盯着这道背影，表情渐渐严肃。 　　这时，方玄转过头，对他说：“屏蔽我。” 　　“好啊，方队长。”纪易唯右腿搭在坐大腿上，点烟，抽烟，动作一气呵成，行如流水。 　　“嗯。”方玄使用怪物之心，刹那间，怪物和团队人员的心脏再次映入眼中。 　　“死。”他对怪物下达命令。 　　面前的怪物毛发悚然，“这是什么道具，怎么突然——” 　　蓝光飞入心脏，方玄打开召唤池，现在召唤池有299只怪物。 　　他点开新进的一百只怪物，翻开它们的经验值，赫然一股冰凉从脚底沿着脊背往脑袋上窜去。 　　经验值不对...... 　　八十只怪物在370~380之间，二十只在380~390。 　　外面的喧嚣声贯耳，方玄让自己静下心，分析情况。 　　这里的怪物经验值370起步，存在很大一种可能，其中的一些怪物最少吃两个人便能升到四级。 　　这些接近四百经验值的怪物真的没有其它能力？ 　　方玄不相信它们仅是经验值增长，能力却没有得到加强。 　　“方队长？”纪易唯觉察到方玄脸色的凝重，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他解开了隐身。 　　方玄脚底有些发重地来到他们的面前，说：“我们大概率提前遇见四级怪物。” 　　所有人当场一惊，越听方玄后续的话，越感到思绪如麻，身体发软。 　　“真的吗？”他们双目无神。 　　“它意味我们不能有任何失误，一旦失误，就会堕入无法挽回的地步。” 　　纪易唯又加了一句，“那些想要杀我们的人看来等不及了。” 　　“啊啊啊啊！”夏知倒在沙发上，破口大骂，“傻逼游戏系统，祝你死绝！” 　　方玄坐下来，把消息发到论坛和群里。 　　二十三亿人目光呆滞，盯着信息半天回不了神。他们嘴巴犹如两块坚硬的石头，无法开合挪动，只能恓惶地在论坛里，询问方玄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弄错了？ 　　可方玄如实说明： 　　【有相关道具，可检测它们的经验值，我猜测最高的应是399，只要吃两个人，升到四级。】 　　道具千奇百怪，众人早已知晓，所以能知道怪物等级的经验值也不会显得太过荒诞，可他们在此时此刻产生一个想法，还不如不知道…… 　　它们在对他们下最后的通牒，死亡即将来临，谁也逃不了。 　　【我本想着明天去深部城市的，现在不敢了。】 　　【是的，我也是，一切都没了。】 　　【......去吧，我们无路可选。不杀完丧尸，彼岸花长大，我们都得死，几天后宣判死刑。可我们前进，彼此合作，有问题大家一起面对，可以减少死亡人数。而且你们得想啊，怪物这么多，万一是由低经验值吃到的呢？我们还是有路可走的。】 　　一些在深部城市的人继续鼓舞大家。 　　【每个人都逃避不了死亡，我们拼一把！我们一开始对第三层的中部区域感到害怕，感觉要死了，后面还是闯了过来，接下来也会如此！快过来，我们早点杀死丧尸，还有时间想想怎么解决道具和积分的问题！】 　　今夜就由这些清醒、态度一直保持着积极乐观的玩家站出来，给他们加油打气。 　　不少人在一句句有力量的话里汲取到了点力量，思忖很久，终于回应： 　　【好，明天我们六点出发，进入其余的十二座城市！他妈的，都是要死的，干脆死在前面，我可不想像缩头乌龟一样待在最后面，啥屁事也干不了，这是懦夫的行为！】 　　方玄看到论坛的情况有了好转，睁了睁疲乏的双眼。 　　“睡吧，方队长，他们在外面守夜。”纪易唯双手桎梏住方玄的腰，“我也会喊你。” 　　方玄又尝试睁开眼，这次没能睁开，进入睡眠。纪易唯收了收手，把方玄往怀里又带了带。 　　凌晨三点半，这座城市发生异象，玩家全都被喊醒。 　　城市二十处遭到袭击，距离相隔较远，开车得半个多小时才到，方玄他们无法赶过去，所幸的是带头的怪物只抓了两只丧尸破坏玻璃。 　　“方玄，我们的这栋楼第十九层也被袭击了！”门外小英焦急地敲门。 　　“嗯。”方玄头脑清醒，穿好衣服。他放出怪物之眼，这栋楼的走道上已经排满了队，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走。”他们关门，拨开排队的玩家，来到事发地。 　　出事的客厅漆黑，落地窗全被打个稀碎，怪物正从窗户爬进来。 　　“方玄，这间房屋的人提前出来了。”旁边的人说。 　　“嗯。”方玄打开门，凛冽的风雪扑面而来，让众人一阵哆嗦。他把利箭全都放了出去，随之便是单方面的碾压，甚至不用其他人动手。 　　方玄把两具丧尸杀完后，又杀掉百来只怪物，这才把铁门关上。 　　“没有出现伤亡，不幸中的万幸，不知道其它地方情况如何？”小英抹了把冷汗，“你们行动速度很快。” 　　其他玩家前胸贴后背，挤成一堆，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的身体现在没什么力气了，“速度不快，我们的命就没了，都是逼的。” 　　夏知掏出大喇叭，夸赞几句，又道：“好了，大家先回屋休息吧。” 　　有人正好问：“它们经验值这么高，我觉得都很聪明，为什么没有每只怪物拿丧尸，反而只由一个抓着？” 　　方玄思考后，给出自己的回答，“它们的用途是喂养彼岸花。” 　　“哦哦。”其他人有所顿悟，“所以它们不敢拿太多，一次饱还是顿顿饱，它们还是分的清。” 　　“……你他娘的，说的什么鬼话，去你的顿顿饱，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其它地方的呢？”他们赶紧在群里问。 　　“也解决了，我们把丧尸杀死后，它们机智地撤退了。不过我这里死了两个人，被吃了一个。老天保佑，千万别是经验最高的那只。” 　　加上自己这处一共二十一个地方，总的被吃人数一人，所有人心里的巨石瓦解，把这个好消息发到论坛里。 　　中部区域的玩家喜出望外，算是舒一口气，他们决定明早六点出发。 　　“回屋吧。”众人在楼道里，推推挤挤地下了楼。 　　唐莉莉落在方玄的后面，皱着眉头，“奇怪，我怎么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被什么冷冷的东西盯住一样？” 　　方玄听此言，回过头。 　　“啊？”跟她同行的人左顾右盼，“你可别吓我。” 　　唐莉莉顺了顺胸口，鼻子发出堵塞的声音，“我感冒了，胸口这块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可能是我的错觉，感冒好痛苦。” 　　“好多人生病了，你听，到处是咳嗽的声音。”她的队员道。 　　“嗯。” 　　方玄正身，随即放出怪物之眼把四周探了半个小时，一切正常。 　　早上五点四十，这座城市没有再发生袭击事件，这一晚算是安全度过了。 　　他在群里发了一句，“今日处理底下的丧尸。” 　　［徐鹤］：好！ 　　［韩言］：收到。 　　不过还有一些人不得不请病假。 　　【我发烧了，身体动不了，整个团队也被我传染，再出去受冻吹冷风，要交待在这儿了。】 　　方玄回复了嗯。 　　其他人说： 　　【那你们先休息，我们干。】 　　六点一到，方玄集合人马，打开了门。 　　等他出门时，旁边的三扇门关得紧紧的，他们也在接近六点时请了病假。 　　“走，把地底下的丧尸杀完，之后它们就无法破坏玻璃，我们就安全了！” 　　经过一天的劳作，这座城市最后一个致命点被完美铲除。这一天后方的玩家也赶到十二座城市，杀死里面的丧尸，明日他们解决将地下的丧尸。 　　“太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一些玩家手舞足蹈。 　　“嘶，我感到哪里好像不对，我们是不是太顺利了？” 　　“顺利还不好啊？”同伴踢了他屁股一脚。 　　“对对，我顾虑太多。”他赶紧改口。 　　下午三点半，他们各自回到屋内。方玄在进屋前，又看了一眼三扇门。 　　“它们真的没别的能力？”小英他们吃饭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心，“它们袭击了会，就没继续了，按照中部的那些怪物，不拼个你死我活，根本不收手。” 　　“可能智商高，懂得保命？” 　　四点半一到，天黑了下来。 　　方玄再次放出怪物之眼，首先将旁边的三间屋子看了一遍。十几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发出生病时的哀叫声，一些人坐在沙发上，望着烛火。那个男生和女生尽管结婚了，还是按照性别分别睡到两间屋。 　　方玄正要移走怪物之眼，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在沙发的旁边，散落几颗红色的喜糖。怪物之眼凑近，把地上的喜糖观察几遍，没有发现异常。 　　于是方玄继续查看其它地方，都正常如初。 　　这一夜，由于没有丧尸的存在，怪物无法进来，所有人稍微能睡个好觉。 　　其它十二座城市在今晚照常上演它们昨日的戏码，玩家死了两三个，并且怪物很快撤退。 　　“……我心里，为什么越发不安。”张安励看到一条条一模一样的消息，十指不停揉搓。 　　方玄紧闭双唇，暗沉的眼睛如死水一样。 　　“呀，你这样一搞，我也紧张了。”夏知捂住脸，转移话题，“我们今天得搜集物资，看看有没特制的汽油，防冻液，那可是北极啊！” 　　早上六点半，天空如墨，众人关闭房门，方玄再次看到三扇门紧闭。 　　小英他们踏上台阶，往下行走。 　　方玄站在楼梯上方，充满死气的目光一直没能从三扇门挪走。门上的白纸似乎被风吹动，上下飘舞，其中一张可能是贴不牢，一张白纸像是秋天一片枯黄的落叶，扬扬落下。 　　“方玄，你怎么愣在那边？”小英几人一看，方玄和纪易唯齐肩站在那儿。 　　方玄放出一颗怪物之眼，指示它飞了进去。屋里空无一人，沙发下的喜糖仍摆在那边。 　　他们好像一大早出了门。 　　怪物之眼在屋内绕了绕，回到方玄的手里。 　　“嗯。”方玄走了下去。 　　他们刚走出去，碰见了唐莉莉一行人，唐莉莉手里拿着纸巾一直擦拭鼻涕。 　　“啊，莉莉。”小英问了好，“你感冒了，还好吗？” 　　唐莉莉呼吸了一下冰凉的空气，“出来好多了。屋内太闷，我一整晚感觉闷得慌，走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心顺畅了。” 　　方玄听着这个话，往前走了几步。 　　夏知从兜里掏出来一颗喜糖，丢到嘴里，“我们都没有搜集什么糖，这还挺好吃的，过个嘴瘾，等会去拿点糖吧。” 　　“唔，妈妈......”高思雨手里也抓着一颗糖，她像是琢磨了夏知的动作，也想往嘴里塞。 　　这把段月薇下个够呛，阻止说：“宝宝，现在你还不能吃这个东西，我们长大了点再吃好吗？”她试着打开高思雨的双手，把糖拿出来。 　　“啊啊。”高思雨嘟起嘴，更加抓紧了糖，显然对糖很好奇。 　　“思雨她从来没吃过这个东西，应该很想吃，不想给妈妈了。这颗糖也有意义，代表她越来越长大，聪明，想跟着大人学各种事情了。” 　　方玄听到意义两个字，脑海瞬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惜他还是没能抓住。 　　不过他选择相信直觉，再次放出怪物之眼，来到三间屋内，瞬移到客厅。 　　屋内门窗紧闭，空气极其不流通。方玄走到沙发前，捡起了这几颗喜糖。 　　他把糖观察片刻，发现其中一颗软糖上留下了很深的指甲印。虽然包装纸没有破碎，但是里面的糖已经受到了影响。 　　接着他把三间房每个角落都仔细端详，仍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仿若只有这几颗代表新婚的糖被随意地留在阴暗的地上...... 　　方玄垂首，看了看茶几上的一盏蜡烛。蜡烛快燃烧殆尽，蜡油堆积在四周结成了硬块，烛火颤动了几下。 　　方玄把糖放入口袋里，瞬移到空旷的外面，这时雪不知不觉又下了起来，风也大了。 　　屋内的烛火似是被影响，跳动几下，彻底熄灭。 　　这间屋子陷入沉寂，满屋灰暗。 第50章 　　“方玄，你刚刚去哪里了？” 　　“你又在看什么？”夏知含着糖来到方玄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往楼层望去。 　　虽然天黑看不太清，但他勉强看见上方各个窗户紧闭。现在即便怪物消失，寒冷的天气也逼迫众人不会选择打开窗户。 　　第二层楼里的一间房屋大概是有照明的设备，因此散发出的光要亮得多，借着光亮，玻璃上大大小小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嗯。”方玄的眼神驻足在二楼的手掌印上，这样回答他。 　　夏知：“......” 　　唐莉莉也仰头，重重吸了口气，“冬天可要命了，白天还能出来透气，一到晚上像我们感冒的人感觉贼难受。我这两天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总感觉一墙之隔外有什么阴气的东西。” 　　“夜晚怪物趴在玻璃上饥肠辘辘地盯着我们，玻璃比墙还薄呢。”她的队员说。 　　“是啊。”小英回。 　　唐莉莉擦了擦鼻涕，“我们能一起吗？” 　　小英回头看了看团队，他们脸上没有拒绝的神色，所以笑着应了下来，“好啊。” 　　方玄回过神，坐上了车。 　　六点半多，周边昏沉沉的，车灯的光束强行斩破黑色，为众人打开了一条看得见的路。这时候出行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几辆车子冒着大风雪四处行驶。 　　大雪下了十分钟，不到七点又停了，之后出乎意料没有下过雪。七点初，太阳从绵延起伏的山背升起，白色的城市闪烁着无数的亮光。 　　他们前往各个汽车店、商超，找到特制防冻液等今后所需的物资，等收集差不多，已经早上九点了。 　　这个时间点玩家才多了起来，各个团队陆陆续续出来搜寻物资，或者到处活动筋骨，但相比先前城市拥挤热闹的人群，还是少了不少。 　　“人好少啊，以往这个时候人挤人，大家都在哄抢物资。”苏子昂说。 　　“这里冷，零下十几度，好多团队感冒了吧，所以他们都待在屋里养病吧。”众人坐在车上，撒眸四周。 　　“看，后面的人也赶上来了，要不了一两天，这座城市会更有活力。”随着段月薇的话，络绎不绝的车辆从外面进入了城市。 　　“你好，请问哪片区域住的人不多？”有人停下车，询问附近的人。 　　唐莉莉打开车窗，朝着那些车道：“你得继续往前走，至少得过城市中心的那个大广场，之后的区域基本没住人。” 　　“好的，感谢！”他们向唐莉莉挥挥手，往远处驶去。 　　“落在后面的人即将赶上大部队。处在这片区域的所有玩家将会再次相逢。” 　　方玄听到这句话，翻着论坛的信息，截止今日十一点，除了深部城市，其它三十五座城市圆满完成摧毁丧尸的任务。 　　全部人已经动身，往这里赶来。 　　“我们回屋吧。” 　　中午十二点，方玄等人回到了小区。 　　小区热闹非凡，不少人在雪地上堆雪球、散步。 　　方玄再进入楼层时，再次抬头看着这栋楼的第八楼。十二点阳光很盛，玻璃上的白雪反射出灿烂的光。 　　一刹那，他的眼神定住了。 　　方玄连忙放出怪物之眼，详细观察两间屋子的玻璃。 　　他们玻璃外附了零星的雪，一大半的手印被雾气遮住，只留下模糊的痕迹，而旁边的玻璃上面的雪比他们来得厚，手掌印已经不见了。 　　冬天室内外有温差，窗户内侧会结满冰花，导致他在室内看不到玻璃外是什么模样。又加上夜色浓重，早晨怪物之眼虽有飞过此处，但他也忽略了这点。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异？旁边三间屋的玻璃上手印少，雪多，说明夜晚匍匐在玻璃上的怪物不多。 　　旋即怪物之眼把整栋楼的窗户都踩了一遍。 　　这栋楼33层，132间房，经过勘察，一共有五十间房屋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昨晚玻璃外怪物留下痕迹，仅仅被下了十分钟的大雪遮盖了。 　　怪物之眼透过墙壁，进入五十间房屋。里面空无一人，不过生活的痕迹很明显，像是一大早出了门。 　　他立刻打开聊天软件，查看群里所有人的在线情况，尤其是确认每个团队的队长的情况。 　　检查结果是，他们都在线。 　　在线，说明还活着…… 　　【六点出门，我要冷死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想要的物资。】 　　群里的这句话在十二点发出，发言人正是住在他旁边的那位刚结婚的男生。 　　方玄看见这条消息，再次抬头，最后望了眼那些窗户，关闭了聊天软件。 　　他们刚回到屋内不久，徐鹤便在聊天软件询问有在屋么？ 　　［方玄］：嗯。 　　［徐鹤］：大佬，吃烤鸡不？空间里的烤鸡太多，占位置，我们想多拿点其它物资。这些烤鸡我要吃吐了，现在看一眼都想吐。 　　［方玄］：不用。 　　徐鹤可不管方玄的拒绝，他打心底认为大佬嘛是容易放不下面子，嘴硬。 　　［徐鹤］：嘿嘿，我来了。 　　过了几分钟，徐鹤敲响了门。 　　所有人霎时全身肌肉紧绷，戒备了起来。苏子昂小心谨慎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徐鹤和他的两个队员站在门外，手里提了一个袋子。 　　苏子昂看到熟悉的面孔，跟众人表明是谁，开了门。 　　“嘿嘿，我来送吃的了！”徐鹤把六只烤鸡从白色塑料袋拿了出来，欣喜地说，“千万别客气，你们吃啊，放心，我没下毒。” 　　他扯下每只烤鸡的一块肉，塞进嘴里，当着众人的面吞了下去。 　　纪易唯嘴里叼着烟，“还挺上道。” 　　徐鹤呜呜一声，“他们一见面都怀疑我们不安好心，我只好带头吃下，打消他们的疑心。” 　　“嗯。”方玄道。 　　徐鹤双手叉腰，又欣慰说：“经过这两天的事情啊，我发现大家比以前团结多了，心慢慢栓在一起，也没以前那么提防人。” 　　“我看着好几个团队会互相交换东西。所以我们也想着，现在物资这么珍贵，干脆把烤鸡送一些人。不过我敲下来，好多房间紧闭，里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们都出去搜集物资了吧，今天白天天气不错，没下雪，还出大太阳。” 　　徐鹤坐了下来，“可有些人白天不敲门，弄好物资，偏偏晚上来敲。” 　　方玄撩起眼皮，“什么时候？” 　　“晚上敲门？我们都没听见敲门声啊，你什么时候听见的，晚上不是大家都在里面？”其他人惊讶道。 　　“我旁边两个屋子的团队，昨晚六七点敲房门，在门外询问我们有没有韩医生所说的药，他们急用，队里有个人生病太重。我们没有这个药，于是在屋里直接拒绝了他。我通过猫眼看到他好像往楼下走了，应该是向下层的人借药。” 　　徐鹤抖了抖身子，“这个人大晚上出来借药也不害怕，虽然这个小区楼道有窗，可以形成封闭空间，但还是呆在屋子里最安全。” 　　纪易唯将一只鸡腿给了方玄，自己扯下一块翅膀吃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问：“你有看见他借到了？” 　　徐鹤点头，“我其实挺担心他的，在门口偷偷摸摸看了半个小时，后来看到他提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进了屋，应该是借到了。” 　　方玄拿着鸡腿，二十五楼…… 　　夏知问：“你住几楼？” 　　“二十五楼。方玄大佬，这两天一起来吃火锅啊？”徐鹤热情地邀请。 　　“方队长身体不好，他只能吃清汤的。”纪易唯抽了张纸巾，把手中的油抹去。 　　徐鹤大喜，“当然，鸳鸯锅，九宫格也可以！明天一起吃饭，我们做好了会喊你们的。我先走了，还得继续把空间里的烤鸡处理了。” 　　他两只手凭空出现两只烤鸡，高喊口号：“我们跑图，得多吃烤鸡！大吉大利，今天吃鸡！” 　　徐鹤三人出了门。 　　方玄马不停蹄放出眼睛，巡查二十五楼。 　　白泽兰的团队占了两个房屋，另外两个房屋仍然没人，怪物之眼飞了一圈，没有发现红色塑料袋的影子。 　　眼睛紧接着又前往二十四楼。 　　二十四楼的四间房屋都没有人，怪物之眼穿过四张白纸，回到了方玄的手中。 　　他吃完食物，呼出一口白雾，走到落地窗前，俯视城市。底下各个街道上的车子来来往往，自由穿梭有了生活气息的城市。 　　时间飞逝，来到下午四点。 　　落日辉煌，橙红色的光快乐地奔跑于雪地，它立在凄冷的街道上，展臂围拥这座孤寂的城市，与城市做着亲切的告别。黄昏依依不舍地退下，随之黑夜凶猛地笼罩城市。 　　方玄在四点二十分把怪物之眼放了出来，再次巡逻这栋楼。 　　白天出行的人差不多都回到了温暖的房屋里，只有那五十间房依旧是空空荡荡，房屋的主人还未回归。 　　方玄闭住唇，黑色的瞳孔像是被风雪掩埋。 　　他转过头，盯视墙上的时钟。 　　四点二十五，屋子没人。 　　四点二十九，屋子没人。 　　四点三十分，怪物之眼从整栋楼横穿而过，一眨眼间，四十七间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住满了人。 　　方玄缓缓站了起来，黑色的眼睛映出这些场景。 　　他们在屋子里活动，有的人抖了抖身上的雪，埋怨道：“什么鬼天气啊，冷死了，我们去晚了，防冻液没有搜集到。我们走得太远，幸好赶在天黑前进入楼里，吓死我了。” 　　怪物之眼又停留在八楼的其它三间屋，里面没人。 　　“踏、踏。”凌乱的脚步声从七楼黑乎乎的楼梯传来，三十几人挤在一块，咳嗽声和擦鼻涕声不绝如缕。 　　粗哑的声音游荡于楼梯，他们灰心说：“一大早出门，找了这么久，药店和医院都没有我们想要的药，肯定他们在前两天杀丧尸的时候提前把药都收走了。就我们是个大傻子，不懂变通。” 　　“怎么办？我好像发烧了，温度还很高。” 　　那个男生揭下牢牢包裹住头颅的帽子，再三思虑，“要不，找找方玄他们借借吧？我们正好是他们的领居，药很稀缺，我们拿其它物资交换。” 　　其他人别无他法，点头答应。 　　“行，我们先进屋，你去借吧，正好你之前和他搭上了话，混了个脸熟。” 　　“我跟你一起。”女生伸出白皙的手，握上了他的手掌。 　　“嗯。”于是男生和女生手牵手，忧心忡忡地停在方玄的房门前。 　　方玄顿时抬起双眼，目光直逼房门。 　　“咚、咚。”门外传来几道有规律的敲门声，沙沙的声音紧随其后，“方玄，不好意思，在晚上来打扰你们，我们白天找不到药，只好出此下策。” 　　“啊？！”屋里的小英几人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全身毛发森竖，他们又听见后面的来意，愣了愣，回头看着窗外的怪物。 　　“……晚上借药？” 　　“我们，要借吗？”张安励手指扣着指甲，“他们怎么不白天……” 　　夏知右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心里正是几颗红艳艳的糖果。 　　“咳、咳。”门外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力道之重仿若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为难了。 　　方玄冷着脸，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门口。 　　门外的两个人似乎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声响，脸上渐渐出现一种代表希望的笑容。 　　方玄的眼睛靠近房门上的猫眼，正对一颗黑溜溜的眼珠子。 　　“求求你了，方玄。”男生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我的队员今日再不吃药，要发烧致死……” 　　方玄右手食指往上一抬，怪物之眼迅速把三十三层楼的情况传到他的眼里。 　　一楼，三楼，四楼，八楼，十三楼，十六楼，二十五楼，二十七楼，三十楼，三十三楼，一共十层楼，门外都有几个人在徘徊。他们脸色犹豫不定，似乎在纠结是否要向邻居求助。 　　踌躇几秒，他们终于下了决定，用着一种破风箱般的声音向里面的玩家恳求，“你好，求求你了，可以帮帮我们吗？我们团队在外面找了一天的药都找不到，手里感冒药告罄，我拿水果肉跟你们换，好吗？” 　　里面有的人不为所动，任凭外面的人跪下请求都没用；有的人有所触动，再三确认来者没什么恶意后，于是按住门把手，打算开门。 　　“前两天怪物袭击，我们正是团结在一起，才轻松解决了大麻烦。能帮一点还是帮一点，万一他日我也遭此厄运，也会希望其他人伸出拯救之手。” 　　方玄眼神一凛，在聊天群和论坛里发了一句： 　　【晚上别开门，无论门外是谁。】 　　游戏论坛： 　　而在方玄发出信息的那一刻，有的人刚好没看见，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眯起眼，抱着满怀的肉类，笑容可掬。 　　“谢谢你真诚的帮助，我能进去把食物放下吗？” 　　他的眼睛瞬间失了神，傻傻地站着。 　　“好。” 　　“感谢你，你人真的是太好了，我该如何回报你呢。”他踏进灰暗的房屋。 　　“啪。”大门紧闭。 第51章 　　一扇扇大门紧闭，无情地隔绝了外面人可怜兮兮的求救。 　　某些人顿时停下开门的动作，此刻冰冷的门把手将他们的手掌心冻得微红。 　　他们看着外面焦急痛哭的人，喃喃出声：“为什么不能开……是怕他别有用心么？”还是有其它原因？ 　　众人搔首踟蹰，还是选择放开门把手，往后退了退，提防起门外的人，“一直以来方玄的提示都是有用的，听他的总归没错。” 　　不过他们还在满腹疑团地打下疑问。 　　【方玄，你这是什么意思？门外的人很危险？】 　　【该不会是怪物吧？怪物不是早被我们解决了吗？最近也没听说哪里出现大事故。】 　　【不可能吧……】 　　【为什么？就算这个人是自己团队的人也不行吗？】 　　一人上半身贴紧大门，门外的队员正敲门说找队长有事。 　　“自己团队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他思索再三，打开了门，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双黑色漩涡的眼睛。 　　“救——”他刚想求救，神志迷糊。 　　“谢谢你啊，我的好队友。”门外的人走进屋，关闭了沉重的大门。 　　他在临死前，眼眶盈满了泪水。 　　对不起，他该听方玄的话…… 　　方玄…… 　　“方玄，方玄。”男生握紧女生的手，心忙意急道，“帮帮我们吧，我的妻子也发了低烧，由于她怀孕两个月了，平常的药也不能吃。你们有孕妇吃的药吗？救救我们团队吧。” 　　“……这，还怀孕了吗？”段月薇捂紧孩子，神情有了点动容，但又想到刚才方玄的信息，只能闭紧嘴巴，哄着昏昏欲睡的孩子。 　　屋内烛火轻轻摇晃，它散发出的光无法照亮整个空间，处在门口处的那块地方一直是阴暗之地。方玄笔直地立在那儿，宛如被黑暗吞噬，他不开门也不应声，唯有黑色的瞳孔里像是出现了十几个人影。 　　经他提醒后，其它楼层暂时安全，只有第二十七楼开了门。 　　那位黑色卷发的年轻男生被屋子的主人邀请进入，接着将其他人一并控制。 　　怪物之眼落到他的眼前，黑色旋涡正慢慢显现。 　　卷发的男生讥讽道：“善良的食物，为了回报你的帮助，就让你死前保持清醒的意识吧。毕竟糊里糊涂死去，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他走到男人的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男人恢复了意识，满头雾水地望着他，不明白来龙去脉。 　　卷发男生张开双臂，歪嘴一笑，“好好看看你将如何死去。” 　　方玄闭合了一下双眼，最终决定消去眼中的黑色漩涡。他没有选择控制怪物，去拯救屋子里的十几人。 　　现今谜团太多。 　　他不清楚人死了为何还在线？ 　　怪物又有什么能力？ 　　它们这个做法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他全都不知道。 　　而且他提醒后，从今日起无论是人类还是怪物都有了戒备，之后想要搞清楚真相难上加难。 　　他必须选择牺牲这部分人，得到有用的信息。 　　方玄睁开了眼，看到卷发男生当着男人的面，把手刺入同伴的胸膛，活生生取下了心脏。 　　血淋淋的心脏还在激烈地跳动，鲜血沿着男生的手指、手腕往下流淌。 　　“……你是怪物。”男人精神濒临崩溃，“能伪装成人类……” 　　卷发男生连忙唤出一支彼岸花，用根茎缠绕心脏一圈，最终在红色花朵的下方打了个结。 　　“心还在跳动呢。”他愉快道，随之把它放入一个白色塑料袋里。 　　男人眼神迷离，犹如一具空壳。 　　随着一颗颗心脏被放入袋子里，一具具尸体轰然倒在地上。白色塑料袋装的满满当当，心脏带的血水将袋子染成了红色。 　　“好了，该你了。”卷发男生嘴里吐出一条蛇信，对他笑着说。 　　男人脸色苍白，眼睛干涩，呢喃道：“善良……在末世里毫无用处。你们从我的身体剥离它，将之铸造成一把利刃，再刺向我。” 　　“哦？”男生道，“善良有用，你们不善良的话，我们如何突破你们？”他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插进男人的心脏，与他做最后的告别，“晚安，食物。今后我们将代替你们活着，继承你们的一切，啧，不过你们的道具和信息倒是接触不了，可惜了。” 　　男生提起塑料袋，打开一侧的窗户，“进来，吃掉他们。” 　　玻璃外的怪物眼中涌动着可怕的欲望，它们爬了进来，各自吃下一具尸体，幻化出他们的模样，学着记忆中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做了起来。 　　男生走出屋子，小声道：“S级道具的食物……不好办啊。”他来到第二十五楼，进了徐鹤旁边的那扇门。 　　方玄指挥怪物之眼跟上去，卷发男生一进门，便打开窗户跳了下去，消失在西北方向。 　　将信息牢牢掌握于心中后，他打开虚拟屏幕查看刚才死的团队，他们都还在线。 　　方玄已经明白为什么人死了，没有显示离线——是因为心脏。 　　游戏系统通过心脏决定玩家的生死，玩家在线离线的情况自然也取决于心脏。如果心脏还在跳动，游戏系统会自动判定玩家还活着。 　　怪物正好利用这点，打入人类内部。 　　那么彼岸花在其中的作用是什么？保证心脏不死？若彼岸花再稍微成长一些，又能产生什么效果？如何解放怪物们？ 　　方玄收回心流，看向门外的人。 　　“求求你了。”门前的男生低声下四地乞求。他另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刺眼的光将他们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忧虑、急躁、希望…… 　　他们仿佛有着人类的情感。 　　方玄视若无睹，放出第二颗怪物之眼，控制旁边三间房屋的人走了出来。 　　“队长，你们怎么突然出来了？”男生奇怪地问。 　　十几人面孔扭曲，恶狠狠道：“身体被控制了，怎么回事？” 　　“嗯？”男生和女生下意识松了彼此的手。 　　方玄开启怪物之心，“死。” 　　二十颗心脏暂停。 　　“不可能！”他们发出不可置信的吼叫，“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面前的人影逐渐破碎，恢复成怪物的模样，最后幻成蓝光进入方玄的心脏。 　　方玄打开召唤池，查看它们的经验。 　　最高经验值402，最低380。 　　情况不妙，四级怪物已经诞生。 　　方玄离开房门，转身向沙发走去，暗黄色的光将他的身影拉到雪白的墙壁上。 　　“方玄？”小英几人瞳孔颤了颤，声音很轻地问，“刚刚你的话，是不是怪物......早就进来了？” 　　方玄注视面前的蜡烛，沉默不语，过了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接近四级的怪物能乘人不备，偷偷溜进来......是吗？”苏子昂抿抿嘴。 　　纪易唯待在角落里，抽着烟，声音悠长，“隔壁的团队，应该在两天前的夜晚就死掉了。” 　　他的话让众人身体一抖。 　　夏知慢慢拆开糖纸，将糖胡乱塞进口中，“让他们抱太大希望了，以为只要在我们的旁边，就一定能活下来。没想到在当天就死了，他们好不容易结婚吧，还是在混乱的世界结的婚。” 　　“对了，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道.....没有问。” 　　赵大勇出了声，“照这样看，是不是有的怪物升四级了？” 　　“嗯。”方玄肯定回答了他。 　　小英几人吐出几口闷气，互有默契地不吭声了。他们坐下来，弯腰着背，思绪像一团乱缠在一起的毛球。 　　方玄在寂静的氛围里，打开虚拟屏幕，将所得到的信息丝毫不差地发了出去。 　　【四级怪物已诞生。明日六点，所有人待在屋中，等待清点整栋楼的人数。】 　　所有玩家看着这条解释的信息，豁然贯通，悲痛地叹了口气，“我就说呢，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原来趁先前攻击我们的时候，溜进了屋。” 　　“一切都完了，四级怪物只有五百多个S级道具的玩家才能杀死，对于剩下的人，二十三亿玩家是一场灭顶之灾。我们要死在第三层了，明明做了这么多努力，辛辛苦苦把这里的丧尸全都解决了，老天还是不放过我们，太残忍了。” 　　论坛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霎时被绝望的气息围裹。 　　有的人问：“白天他们不见了，没人发现么？” 　　方玄回：【他们会杀掉整个团队，以及会伪装玩家的回复，但据我所知，它们暂时还得不到我们聊天相关的信息。】 　　后方的玩家看到方玄的解释，立刻做出回应： 　　【我们先不来了，暂时在中部区域待着。简直可怕，它们居然会假扮成人，我都不知道晚上谁是人是鬼。】 　　“接下来怎么办？”小英关闭论坛，扬起头，“玩家该怎么活下去？积分和道具怎么解决？圆月之后会发生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块块千斤重的石头，坠入死水里，泛起滔天巨浪。 　　回答这些问题还是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先一步步来吧，明早我们得确认哪间房的人死了，又死了多少人。”夏知先振作起来，在群里喊了好几遍。 　　［夏知］：相信方玄，相信每个玩家，肯定有办法的。末日初也是这种情况死路一条，大家还不是找到破解方法。不能灰心啊。明早大家六点起来，每栋楼各自选出代表解决这事。 　　“哎，排下守夜时间，然后睡觉吧，我们早上忙得很。” 　　“嗯，行。” 　　夜晚十二点，方玄坐在沙发上守夜，他手指间捏了颗红色的喜糖，双目凝视面前这盏微弱的烛火。 　　“方队长，你在想什么？”纪易唯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坐到他的身边，余光瞥向这颗糖。 　　方玄稍稍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你得到这些信息，是亲眼看见它们杀害人类的场景了？”纪易唯分析情况，“你能千里之外控制人、杀人，是不是本可以救下他们，却没有选择救？” 　　方玄将几颗糖放到茶几上，不再触碰。 　　他冷冰冰地回复：“他们的死亡有用。” 　　纪易唯笑得露出牙齿，“为了大部分人能通关，必须牺牲某些人，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能救就救，救不了就舍弃。” 　　“愚蠢的善良，比毒药更致命。” 　　方玄看了看他，“嗯。” 　　夜逐渐深沉，直到早上六点怪物都没什么动静，所有人睡眼朦胧地起床了。昨晚他们害怕得睡不着，又为了谁统计人数而争执大半宿，不过好在选出了个统计人员。 　　所有的深部城市都在进行人口摸查。 　　“你好，有人吗，开开门？”小英他们来到第一楼的四间屋，敲了敲门，有两间屋开了门，另外两间没动静。 　　苏子昂拿着刀砍坏另外两扇门，里面没有一人，但生活痕迹很重。经过询问邻居和根据痕迹推测，“一楼死亡大致三十人。” 　　他们逐步往上。 　　第十三楼。 　　邓秋临不留痕迹地划过方玄，对小英道：“刚开始我记得有八人。” 　　“好，邓哥。” 　　方玄得到数字，在邓秋临的注视下，往上走去。 　　纪易唯落在最后，回身与他对视了一会，“邓队长，昨晚你听到这个信息感到恐惧吗？它们居然能伪装成别人的模样，就连记忆和动作习惯也可以完全复原。” 　　邓秋临咧开笑，声线平淡，“这种能力很恐怖，但今后只要不开门就是安全的。” 　　“嗯，我想也是，我先离开了。” 　　纪易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邓秋临眼底森森，“纪易唯。” 　　纪易唯跟上队伍，团队来到二十五楼。 　　夏知拨开徐鹤的双手，顺便跟他说聚餐延期的事。 　　徐鹤和白泽兰也知道出了大事，自然是同意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调查，这一栋死亡人数在500左右。 　　方玄把情况发到论坛和群里。 　　【D市，春园小区02栋，死亡500人左右。】 　　随着方玄的消息发出后，我国这座城市的其他人也陆陆陆续报上数。 　　一个个数字从眼前划过，方玄得到了大概的数目。 　　D市的总共死亡人数达到一万三千人。 　　这是个极其让人胆颤心惊的数字。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钟疏琪等其它十二座城市也有了数据。 　　【深部城市，死亡十三万人。】 　　所有人看着这个数字，陷入了恐慌和茫然中。 　　十三万，能让多少只怪物升到四级…… 第52章 　　“究竟有多少只！如果按照方玄之前透露的信息，设定怪物全是370经验值，那至少有两千一百多只啊！” 　　众人惊慌失措，腿脚发软，“如果中途出了事情，有些人又搞出丧尸，我们绝对完蛋了，都等不到圆月这一天……” 　　其它国家见此动作，接连反应过来，动员所有人员，统计深部区域的人数。 　　【一千五百万。】 　　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数字。 　　【城市就在一公里外，原来那天我看到的人，都是怪物。】 　　【各个大陆都已经有四级怪物出现了，甚至有些怪物可能是五级，六级……我们普通道具玩家还在泥淖里垂死挣扎做什么？我感觉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我国的玩家看到难以想象的数字，居然心灰意冷地哈哈笑了一阵，“天哪，他们比我们更惨。看到比我们处境更艰难的人，我们的心才好受点，但是……” 　　他们逐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但是，不都是一样的下场吗？” 　　方玄立在楼道的玻璃窗前，见此数字，之前缺失的人数这才补上了。他回身看向后方黑压压的人群，此时人群上方似乎有一团乌云笼罩着他们。 　　“是我的错，我本来有分辨人类丧尸怪物的道具，结果都派不上用场。我明明感知到一丝不对劲，也没想过启动道具一查究竟。如果在当天晚上我使用道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唐莉莉双手环抱双膝，蹲在墙边，眼里淌满泪水。她哭泣的声音在楼道里并毫不违和。 　　小英走过去安抚她，告诉她别把错揽在自己的身上，谁也不会想到怪物能伪装成人类，还能攫夺人的所有记忆。 　　“方玄，接下来该怎么办？”周天石韩言等人火烧屁股般从楼上赶了下来。由于人实在太多，他们几个大块头压根挤不进来。 　　倒是徐鹤个子小，又厚脸皮，直接穿过人群挤到方玄团队的身边，语气缺乏安全感地说：“方玄大佬，今后你们走哪儿，我跟到哪儿。” 　　徐鹤的话像是引火线，刹那炸开了众人繁乱的思绪，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对，对，一定要紧跟着你们，不紧跟着，我们要死了。” 　　这一刻，他们的双眼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是迷路的孩子回归到父母温暖的怀中。方玄的团队是值得依靠的，而且有能力保护他们。 　　方玄一眼扫过这些人的表情，在其中精确定位到几道别有心思的目光。 　　纪易唯扔掉烟，“好啊，但你们小心思得收收，别让人捉住小尾巴。” 　　“我们没有，绝对没有。”他们一齐立下保证。 　　“嗯。”方玄道。 　　夏知查过他们的内心，对众人道：“先回去吧，现在快四点了，晚上不要开门，也不要被怪物诱惑。只要不出事，我们这几天绝对安全，它们进不来的。至于这些问题，我们之后再一起想办法。” 　　“好、好。”他们听话地各自回到房屋，把房门紧锁，又格外搬了储物柜或是桌子堵在门口。做完这些事情，他们还是犹如惊弓之鸟，只能查看论坛的信息，借此掩盖不安感。 　　在论坛里，其它城市的玩家亡魂丧胆，他们的城市没有S级道具的玩家站出来。 　　【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大家都死到临头了，你们再不出来还是死。你们要看着我们死吗？】 　　这样的帖子多到不计其数。 　　过了半个小时，几十个帖子发了出来，在一片质问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它们既然获取了玩家的记忆，也该知道彼岸花下的丧尸没了。那么彼岸花无法继续长大，对于它们来说是个不幸的消息吧，可是就放任我们把丧尸铲除，并没有做其它的动作......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啊？】 　　【还有一点，方玄先来到这座城市，其它十二座城市它们本可以得到教训，袭击整座城，却还是没有动作。给我的感觉好像是胸有成竹，是不是还有别的渠道？丧尸只是其中一环？】 　　这条帖子引起众多议论。 　　【有道理，它们用彼岸花捆绑心脏，能使心脏继续跳动。彼岸花是不是能给予生命源？心脏离开完整的身体本应该死去，彼岸花一介入，它又活过来了。】 　　一个人咂舌。 　　【他妈的这不是救命神药吗？我们找机会把它全拔了，系统想要靠心脏抹杀我们，我们就把彼岸花插入心脏，靠它续命。彼岸花又没有刻上怪物的名字，它出现在公共区域，也是我们的。】 　　所有人：？？？ 　　有点怪。 　　有点奇葩。 　　好像说的也对。 　　“卧槽，这个想法牛啊。”夏知拍拍脑门，敬佩道，“神人神人。” 　　【可彼岸花不是白天会消失吗？我们总不可能专挑晚上死吧。】 　　【额……】 　　这是个新想法。 　　方玄在论坛里回复：【可以试试，进行实验。】 　　【okok，方玄大佬你先试试看？我们不敢，好危险，现在外面可是有高级怪物，打不过。】 　　“我们的确可以尝试得到彼岸花，搞清楚它的功效。若真是生命源，我们可能会多几条命。”赵大勇赞同这个想法。 　　“两公里到十公里，还专门长在没有遮蔽物的地方。我们如何突破空旷地？开车也容易出事。” 　　“在论坛问问有没有之类的道具？”苏子昂随手在论坛里发了贴，结果这种道具很稀少，大家都说没有。 　　方玄打开召唤池，299只怪物在空间里踱步，神情呆木。他关掉召唤池，对众人道：“明天搬到城市西北方向处，我解决。” 　　“方队长，你要用瞬移？它很危险。”纪易唯提醒。 　　“我的SS级道具。”他说。 　　“嗯？？太好了。”小英他们露出羡慕的表情，又舒了舒气，事情虽棘手，但好像又有新的路出现在眼前。 　　“四点多，我们做饭吧。”厨房很快飘散着烟火味。 　　四点半，夜幕降临。 　　方玄放出怪物之眼，观察怪物的反应。它们如期而至，以人类的模样落在空屋子里，茫然又惊愕地望着破烂的大门。 　　“他们发现了我们，每个被我们占据的房间都被破坏了。”它们目露凶光，“怎么被发现的？！我们吃掉有关联的人，也在聊天群里说了请假，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聊天记录，但总归不会被发现。” 　　“狡猾的食物！” 　　怪物之眼来到二十五楼。 　　卷发男生站在黑漆漆的屋内，走到门口，面前的这扇铁门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他不介意地关上房门，阴笑道：“这么快被发现了？还真聪明。” 　　他坐了下来，满不在乎道：“不过心脏这些也够用了，我也升级了，接下来静静等待时间到来就好了。” 　　“还以为万无一失呢？”其它怪物说，“怎么办？今晚还学着他们的样子做？” 　　卷发男生眯眯眼，“当然，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人类。人类得有人类的样子。” 　　“好吧。”于是他们点起蜡烛，屋内亮起暖黄色的光，将身体照得通亮。 　　方玄指示怪物之眼继续观察屋内的情况，其后他迁思回虑，怪物所说的“心脏这些”指的是？除了心脏还有什么？ 　　对了，舌头。 　　当初五只手的怪物割去一部分人的舌头。 　　方玄立即在论坛里问： 　　【有发生怪物搜集人的器官么？】 　　不少人回答没看见，而后那位西方玩家回答了。 　　【哦，我不知道它算不算，事实上在城市毁了后，还留下不少尸体，我猜想怪物应是时间来不及吃掉。我们在检查摧毁尸体时，发现十几个人的眼睛没了，像是被人挖走了，还有几个人脑袋不翼而飞。】 　　悬：【收到。】 　　怪物搜集头颅、眼睛、舌头和心脏，它们拿人类的器官部件做什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有选择性地拼凑着什么？ 　　方玄百思不得其解，没一会，他的黑色瞳孔恢复正常，第一颗怪物之眼已经消散，他又放出第二颗眼睛。 　　卷发男生悠闲地捡起一包薯片，吃了一口，眼睛忽然出现黑色漩涡，随即又隐去，他倒是有些诧异，“人类的食物还挺美味。不过还是人比较好吃点。” 　　“还有四天......等不及了，好久没看见太阳了，真想念太阳啊，在阳光下享用食物，想想就疯狂激动。” 　　“嘻嘻，是呀。”其它怪物露出奸笑，“食物的表情一定很有趣。我们在白天化作人类的模样，混入人群里，他们再也分不清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抚掌大笑，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到流出眼泪来。他们擦干净泪水，又猛然间皱起眉头，“我们的泪水好冰。” 　　卷发男生伸出双手，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笑道：“是温度低了点，但也正常。就是在冬天，显得跟具尸体一样。” 　　方玄将它的信息一字一句拆解。 　　今日10.27日，还有四天是圆月之夜。 　　地底下的丧尸不是唯一的方法，怪物搜集人类器官已起到作用……之后人类会堕落到更深的谷底，彼此之间不再有信任感，会以杀戮保证自身安全。 　　究竟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方玄闭上双眼，他的剧情改变了，主角邓秋临在其中还有没有作用？看来明天他得接触邓秋临，探探口风。 　　这件事情没有头绪，方玄暂时跳过，又来到怪物说的后半段话。这是一个对玩家有利的信息点，变成人类的怪物体温会比正常人偏低，尤其在冬天会像具尸体一样。 　　像具尸体一样…… 　　方玄瞬间停止了内心的全部心流，脑袋像是处在荒芜的野外，阴风怒号。 　　“方队长，你又在想什么？”纪易唯好像是觉察到他的异样，盯着他暗沉的眼神。 　　方玄垂下眼，抬起僵硬的手，打开了虚拟屏幕。他首先点开职业面板，找到装备栏，上面清晰地表明道具的名称。 　　怪物之眼，怪物之心，怪物之脑…… 　　他也在搜集怪物相关的器官。 　　“嗯？”纪易唯左手按住了方玄滞留在空中的右手。 　　方玄把目光对到纪易唯的眼睛，随后又稍微低倾着眼，对焦手背上的这只手。 　　这只手很热很热，不像他的手，这么冰凉刺骨。 　　“啊吃饭吃饭，今晚我们可是烧了七个菜。老板，你爱吃的红烧肉我可做了啊。”夏知几人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菜。 　　纪易唯接下来的话被打断，他只好放开手，起身说：“方队长，吃饭吧。这些困难也不是想想就能解决的。” 　　“嗯。”方玄回答。 　　纪易唯先坐了下来，众人正要动碗筷，却见方玄迟迟不入坐，又喊了一遍，“方玄，今天菜很丰盛，可都是我们的拿手好菜。” 　　方玄黑色的眼瞳直盯盯地盯着面前那一堵白墙，“嗯。” 　　纪易唯走到面前，遮挡住前面的白色，“方队长，先吃饭吧。” 　　方玄看到纪易唯的带笑的眼睛，半晌回道：“嗯。” 　　“哎？”张安励奇怪地看着方玄的反应。 　　方玄直起沉沉的身子，脚步像是踏入厚厚的雪层里难以拔出，这段几米的距离他仿佛走了很久，才坐到团队里，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菜。 　　纪易唯如同往常一样，把几块红烧肉，鱿鱼，青菜夹在他的碗里。 　　方玄嚼着这些饭菜，全都吃了进去。 　　吃完饭后，肚子有了很强的饱腹感，他又一声不吭地站在窗边，凝视玻璃上那一双双黑色旋涡的眼睛。 　　“方玄......他怎么了......”张安励站在不远处，眺望那道背影。 　　小英道：“是不是他的道具又看见了什么事情，可这次他并没有在论坛里说。” 　　夏知可不管这些，在后方大声说：“方玄，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方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队员，冷声道：“没什么。” 　　纪易唯待在角落，吸起烟，全神贯注地望着他的背影，“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吧，方队长估计在想解决方法，别吵他。” 　　“……嗯。”夏知挠挠头，“我们不如方玄聪明，道具也没他那么好。呜呜，方玄有你真好。” 　　方玄在窗户前站了两个小时，后来腿开始发酸，他简单洗漱后回到屋内，躺在了床上。 　　纪易唯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他走了进去，从身后再次抱住了他。 　　身后那股灼热的温度再次裹住身体，方玄一动也不动。 　　“方队长，你又在思考什么？”纪易唯问。 　　方玄缄默，后来回复两个字，“身体。” 　　“你太瘦了，还贫血，体温也低，一到冬天手脚跟冰棍一样。以后还得继续好好吃饭，不能像以前那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作践自己的身体...... 　　方玄听到这句话，串联一丝丝蛛丝马迹，虽然后半部分剧本缺失，导致他一无所知，但他这时对自己的角色有了个大致的猜测方向。 　　为何系统，为何剧本要求他对自己的身体下狠手？ 　　就算此角色的家庭环境再怎么不和谐，他身患精神病，也还不至于到这种不怎么吃饭的地步。二十二年来，方玄在系统的监视下，几乎不要命地整自己的身体，要把身体置于死地。 　　为何当初在第二层边缘处，那个怪物无法控制他打开窗户？ 　　为何他的体温常年来这么低？ 　　为何他能碰巧得到怪物之心，怪物之脑，怪物之眼？ 　　他想，原因只有一个。 　　这个角色很大可能是怪物伪装成的人类，能出现在白天的怪物。 　　这样似乎一切都说通了。 　　书里决不能让这个角色活太久...... 　　所以剧本才会千方百计地制造角色的死亡？如果邓秋临没有杀死他，他也会因为病弱的身体死在路途中。 　　只是为何会提前出现怪物？ 　　每个游戏在正式开服前，都会进行测试，是不是可能是这个原因，当初被测试的数据保留了下来？ 　　方玄这刻思绪涌动，他不相信系统给他拿的剧本角色，只是名不经传的小反派人物，这对他对系统也无任何帮助性。 　　小反派…… 　　方玄突然抓住这个词，它可能是一语双关，暗示人类的对立面。 　　但还有一点疑问，唐莉莉的道具无法检测他…… 　　方玄打开虚拟屏幕，盯着自己玩家的身份良久。 　　突然他心中对现有的一切开始茫然了。 　　怪物能夺取人的记忆，他是方玄吗？又或者从来不是方玄？ 　　他还是一开始系统带领的任务者么？ 　　“方队长，睡觉吧。”纪易唯的声音在死寂般的房间里回荡。 　　游戏背景又为什么只有他和邓秋临所具有？ 　　脑海里一个个疑问被抛了出来，纪易唯的声音及时阻隔了它。 　　方玄又放出最后一颗怪物之眼，监视卷发男生半个小时，他正打开窗，跟玻璃外的怪物讨论起哪类人最好吃，如何挑选最美味的食物…… 　　全是无用的信息。 　　他合拢双眼，靠着身后的身躯，渐渐睡着了。 　　凌晨三点，方玄起床守夜。 　　论坛里哭天喊地，但一切正常，怪物的诡计被戳破，无人会在半夜开门，再加上犄角嘎达的丧尸也被消除得一干二净，所以只要不人为产生丧尸，他们算是能安好渡过这几天。 　　临近六点，天还没亮。 　　方玄再次监控卷发男生，看着他学着人类的样子在屋内吃吃喝喝，手里握了包薯片，消失在黑夜。 　　方玄又来到窗前，屋外漆黑一片，风雪交加，夜空上方的月亮越发趋近于圆。玻璃映出他的人影，白到透明的皮肤，表情永远这么冰冷死气，像他人一开始所评价的，你很像一具死去的尸体。 　　纪易唯无声地走到他的背后，手指夹了根烟，语气发沉，“你在看什么？方队长。夜晚可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在白天多看看白云蓝天日出黄昏，这比黑夜好看多了。” 　　“嗯。”方玄调转身体，直视纪易唯。 　　半晌，他语气似乎散发着寒气，问出了原来问过的话。 　　“如果某天，我不是我。” 　　纪易唯抖抖眉，像是好奇方玄突如其来的问句，不过他照常给出原来一样的答案。 　　“就算某天你剩下一具骨头，我也会从千万具尸骨里把你找出来。” 第53章 　　剩下一具骨头？ 　　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样，真正的方玄连一具骨头都不会剩下…… 　　“嗯。”方玄回答了他。 　　六点半，他们吃完饭，趁着夜色还未褪去，搬到了城市西北方向边缘的住宅。这里居住的人稀稀拉拉的，还不多。 　　天亮之后，他们在野外捕获了十几只野禽用以试验，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夜晚来临。 　　下午四点半，黑色准时来了。 　　方玄让纪易唯屏蔽有关他的一切，随之放出三百多只怪物，让它们采摘彼岸花。 　　怪物收到指令，摸着黑奔向城市外。怪物之眼跟在它们的上方，监视一举一动。 　　城市外的两公里处长满了彼岸花，花朵被一层猩红压抑的颜色包裹。 　　“拔。”方玄说。 　　怪物听从命令，蹲下庞大的身躯，双手握住根茎拔了拔，意外的是根茎似乎扎的很深，不好拔起来。 　　它们使出吃奶的劲，最终用蛮力扯断底下的根。一滴一滴的血水从根茎里奔涌而出，方玄注意到这种现象，赶紧让它们回来。 　　三百多只怪物各自手捧一束红花，爬到方玄的面前，将花开心地交给了他。 　　方玄刚收下，手上便遍布血迹。他端详了会花朵，彼岸花的根茎很长，被掩埋在土地里的部分里面爬满了血管。 　　他戳破其中一条，暗色发臭的血沿着破洞款款流泻。 　　它应该是丧尸的血。 　　末日初到他们发现这件事情，过了一个半月，彼岸花不知道吸收了多少血液和养分。他们真的来得及么？ 　　方玄又抛下疑问，这血管有什么作用？它提供了生命源，以及改变怪物能在白天出现的规则？ 　　纪易唯背部抵住门口，牙齿咬住烟头，望着玻璃外一脸期待的怪物，惊诧道：“方队长，你的道具会给人一种错觉，感觉你和怪物很熟一样。” 　　方玄背对他，只回了一个字，“嗯。” 　　他放下彼岸花，又把怪物召了回去，旋即走到门口，让小英他们把野禽拿进来。 　　“哦哦。”外面的队员赶忙提起几大网兜，将鸟、野鸡等动物放到方玄的卧室。他们刚走到门口，大吃一惊地说：“卧槽，全是彼岸花。方玄，你那个道具到底是啥作用？这么牛逼？！” 　　纪易唯唤出一把利刃，斜了眼夏知，“闭嘴，干事。” 　　“好吧，好吧，我们怎么实验？” 　　方玄戴上一双白手套，抓住一只野鸡，道：“先试验它是否能复活。”说着，他杀死手里的动物，确认它没了气息，才把彼岸花的根茎插入受伤的洞口里。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等待结果。 　　一分钟后，野鸡拍打了几下翅膀，伤口痊愈，身上的这只彼岸花红光散去，渐渐枯萎凋谢。 　　方玄又把这只野鸡杀了，再来根彼岸花实验。他们等了十分钟，也没见这只鸡活过来。 　　“为什么……没活过来？” 　　纪易唯也连忙做起实验，结果显示，第二次被杀死的动物得不到复活。 　　夏知和小英也接连试了一遍，“一样的结果，所以彼岸花只能复活一次。” 　　“嗯。”方玄接着又连杀了好几只，在动物死亡的一分钟，三分钟，六分钟以此类推的时间间隔下，进行实验。 　　他推出一个结论，“超出十分钟，便是永久的死亡。” 　　“现在每个人都有一次复活的机会，可它还是没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很多人积分不够，都进不去第四层，也没有人帮他们插入彼岸花。”小英道，“但每个人多一条命，等于多了无限的可能。” 　　“彼岸花的根茎里为什么长满了血管？它好像生物的血管一样，植物怎么可能会没有长这种啊？”苏子昂撕开根茎，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弯曲的血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游戏里的东西……也不能按照现实去要求它必须长成这副模样。” 　　“唉。” 　　“张安励，收入空间。” 　　“好。”张安励瞅了瞅到处流血的花，怕它们弄脏了物资，于是拿了几个大箱子，把它们全放到装尸体的空间里。 　　事情完成后，方玄将信息公之于众。 　　所有人急红了眼。 　　彼岸花真是生命源！ 　　它也意味着人类会多一条性命啊！以后没那么担心受怕，手里起码还有一张底牌。 　　“我要得到它！”他们为之疯狂，在论坛里喊人组队，商量晚上如何靠近彼岸花。 　　有人说在郊外随便拿几块铁皮或者木板搭建封闭空间，地板不需要处理，晚上一到，彼岸花便会长在封闭空间里。现在丧尸又没有了，怪物压根破坏不了。 　　这个想法得到很多人的赞同，第二天六点，黑压压的人争先恐后地来到郊外，开始你争我抢，谁先抢到最靠近城市的区域，谁会更美好安全一些。 　　“彼岸花消失了？”在回去的路上，方玄问。 　　张安励查看空间的彼岸花，点点头，“它们没了。” 　　“嗯。” 　　他们回到原来的小区还不到七点，刚踏上楼梯，上面急匆匆地跑下一群又一群的人。 　　“快点抢好位置，去晚了，没地。” 　　“邓哥！”小英在人群里看到了邓秋临和何平，正好借此机会询问他手里的S级道具能让大部分玩家摆脱困境吗？ 　　邓秋临遗憾地说：“我有尝试过，可惜对怪物没用。方玄，小英，我们先离开了，等会再谈。” 　　“好，邓哥。”小英回头对方玄摇摇头。 　　方玄接下邓秋临投过来的目光，没有回应。他们回到屋内，看到论坛里乌烟瘴气，有的人为夺个好位置大打出手，有的人说晚上在郊外不安全，只要一个不小心对于低级道具玩家来说便是死亡。 　　【方玄肯定采了很多，他不是有很多厉害的道具么？】 　　一个人在论坛里打下这种言论。 　　【反正彼岸花只能复活一次，一人一只刚刚好。】 　　有些人坐不住了，心想道是啊，他们又没能抢到位置，眼看着还有三天满月了，万一后面出现什么幺蛾子，他们该怎么办？方玄绝对有许多彼岸花，给他们团队十六根，应该影响不了什么。 　　于是他们抱着同样的心态来到方玄居住的地方，却发现这里排满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停在方玄的门口，敲打大门，“方玄，方玄，救救我们吧，你能轻易获取到彼岸花，这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我们不同了，我们无法得到，难道你们要看着我们丧失难得的复活的机会吗？” 　　“也就一根，我们团队每人只要一根就行了。” 　　“什么嘛，我们在门口敲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也不见开门回复，心肠还真硬啊。” 　　“我多希望方玄这个人，不那么冷漠该多好，我们就好过多了。” 　　门外各种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的声音尖利哀嚎，有的又呼哧呼哧骂着什么，全都掺杂在一块，屋内的人不由得心里腾起一团火。 　　方玄坐在沙发上，面对门外的恳求声，眼里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们想不劳而获，想自身安全，又想得到彼岸花，还不用跟其他人争吵抢位置。前批的人当晚得到彼岸花，后面差不多会把位置腾出来，他们再进去不就好了吗？”夏知气呼呼道。 　　“今天29日，还有两天。不知道满月后的彼岸花会不会发生变化？如果彼岸花效果改变，它可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了。”赵大勇又道，“论坛里有很多人卖自己的位置，拿各种医药物资换。” 　　门外的人边翻看论坛的信息，知道现今得到一个位置难上加难，他们加重力气，狠狠拍打门口。 　　纪易唯道：“不用给，给了相当于开了头，之后他们会更加理直气壮地要求我们无条件给他们。” 　　“你们看到如今的情况了吗？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求助你们了。你们还是我们的领导者，领导者从古至今不是要为整个团队着想么？” 　　夏知瞬间气炸了，跑到门口，对外面破口大骂，“谁是领导者，你搞清楚定位，我们只是合作者。这个领导谁爱当谁当去，你没手没脚，不会自己干啊！要你爹亲自把饭喂到你的嘴里，是吧？他们不是说要拿物资换么？我看交换条件也是一些医药等实用的物资，你们会没有吗？！” 　　“前批的人辛辛苦苦盖好简陋的屋子，让你们交交使用费又怎么了？我看你们就想捡现成的，觉得自己弱小无助，更能以弱者的地位去强求其他人，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你！”门外的男人被气得七窍冒烟，又只得把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他放软声音，“是我错了，我们就是太急了，还有三天圆月，太害怕了。” 　　“那你去跟他们交易，又花不了多少代价。”夏知瞧对方的态度缓和下来，也自然退了一步。 　　“……行行。”男人尴尬一笑，见算盘落空，和团队骂骂咧咧走远了。 　　“他们见死不救，明明几朵花的事情，随手就可以做到，却什么都不做。如果我们取不到彼岸花，活不下来，那他们谁也别想活，我们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是啊，一群自私的家伙。” 　　他们走出小区，与邓秋临擦肩而过。 　　邓秋临听此言，双手插入口袋，唤出两把弯刀，他笑着对团队说：“你们先上去，我马上来。” 　　何平喊了一声，“邓秋临，他们可能能得到彼岸花。” 　　邓秋临笑容满面，“只是可能而已。你先上去，何医生。”他转过身，眼里划过一片狠厉之色。 　　这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条小巷，口口声声骂着方玄等人，骂着S级道具玩家，抱怨老天不公运气差。 　　邓秋临闪现到他们的身后，二话不说，把十六人斩首杀死，紧接着他唤出一片蓝色的花，花生长在雪地里遮掩了尸体。 　　两秒后，邓秋临收回道具，底下只留下一摊血迹。 　　【物品：死亡之花（传言说神在祂的门口种下一大片花，祂便能借助花，渐渐打破束缚祂的种种限制，盛放于阳光之下。） 　　职业：刺客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你可召唤出一片蓝色的死亡之花，花朵可释放出毒素，腐蚀目标的身体。 　　CD5个小时 　　持续时间一个小时。】 　　“没用的东西，活着只会给我们添麻烦，死了最好。”邓秋临洒下一团雪，掩盖了血迹，扬长而去。 　　方玄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邓秋临走上楼。 　　“方玄，你们要去郊外？”邓秋临温柔问。 　　小英问：“邓哥，你们这么快回来了？抢到位置了吗？” 　　“有，我们留下几个人守着，其他人先回来整理东西。” 　　“嗯嗯，那我们先去郊外了，有点事情。”小英向他挥挥手。 　　方玄回过头，忽视背后邓秋临灼热的视线。 　　“再见啊，邓队长。”纪易唯友好地问了好。 　　“再见。”邓秋临眼睛眯成一条缝，粲然道。 　　等方玄到达南部边缘后，唐莉莉满脸沉重地走了过来，“方玄，刚刚有人大打出手，死了好几个人。” 　　方玄嗯了声，扫过被扔在一旁的尸体，“死了多久？” 　　“半个小时。” 　　“嗯。” 　　唐莉莉接着说：“其中一个人的道具把土地劈开了一米多宽的裂缝，至于多深我也不知道。但我突然感觉到从那条缝隙中，传来怪物的气息。我使用道具，没检查出来什么。” 　　“经过上次那件事情，我想着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哪？”方玄问。 　　唐莉莉指了那条裂缝。 　　方玄走到裂缝前，放出怪物往底下探了探。这条裂缝被劈得很深，怪物之眼大致飞了一百多米，在黑漆漆的视野里总算出现了一点蓝色的光。 　　这是什么？ 　　血红的眼球停在蓝光上，转了转。 　　它是一片类似于蓝色玻璃的东西，在玻璃上罗布着无数条交叉的血管，血管一张一合，似乎有血在里面不停地运输流动。 　　怪物之眼找到一处空隙，扒着玻璃往下面一看——全是怪物！ 　　怪物躺在玻璃下，陷入了沉睡。 　　方玄已明白晚上消失的怪物都去哪儿了？ 　　它们沉睡在一百米深的土地下，被蓝色玻璃罩保护。 　　方玄盯着网状般的血管，为什么第三层的彼岸花能影响到第四五六七层？ 　　答案有了。 　　它们在地下建立了一张巨大的“联络网”，靠玻璃上的血管运输着自己想要的“生命源”和“营养物质”。 　　这犹如身体里的血管一样，血会运送到身体各处。彼岸花的根茎也有血管，这些血管想必跟彼岸花连在一块。 　　他们想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就得杀死底下的怪物，或者切断血的运输。 　　方玄释放出利箭，利箭飞往玻璃，玻璃毫发未损。 　　他对其他人道：“一百米下有怪物，谁的武器能破坏玻璃？”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愕失色，纷纷趴在裂缝处探头探脑，“他们白天藏在这么深的地底下？对，它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地底下相当于都是黑夜，也避免所有的干扰。” 　　一个人使用金光，又砸了几次，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二十平方米的圆坑。 　　“我攻击力高，我试试。绳子拿来。”纪易唯扔掉烟。 　　“好。”张安励找出几条绳索，绑在一块。 　　纪易唯把绳子固定在腰身，便从圆坑里一跃而下。方玄看着绳索飞速地往下，伸手扶了扶它。 　　怪物之眼紧跟在纪易唯的旁边，纪易唯脚底有了实心，踩在蓝色玻璃上，举起利刃往底下一划。 　　玻璃完好无损，倒是血管被划破，流出一大滩血迹。 　　他再试了几遍，玻璃没有一丝裂缝。 　　“不行啊，太坚固了。”他收好利刃，昂起头，咧嘴道，“方队长，我要窒息了，拉我上来。” 　　“拉上来。”方玄对他们说。 　　“好。” 　　纪易唯上来后，其他人也跃跃欲试，无一例外都砸不开。 　　“它很像坦克的防护罩啊，道具很难破开。它出自游戏系统之手吧，游戏系统在游戏里可是处于最高位，我们现在没办法打破它设下的屏障吧。” 　　“说的对，我还想着这是一个大发现啊！我们在白天杀死怪物，积分道具都能获得了。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方玄在闹哄哄的气氛中，把信息发到论坛。 　　论坛里的玩家又嘴巴一张，觉得荒诞不可思议。他们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召集城市拥有相关道具的人，硬是破开了大口子。 　　下面确实有怪物，他们确实破坏不了玻璃。 　　方玄道： 　　【弄坏血管，打破平衡。】 　　【我也是这个想法，全世界各地都试了试没用，怪物这条路子走不通。目前的唯一方法破坏血管，能破坏多少是多少。它们搜集心脏、头颅这些，可能在制造身体。心脏头颅固然重要，但是血管不通，供养不了重要脏器，也照样没用。】 　　方玄：【时间紧张，各自看着距离处理。】 　　【收到，方玄。】 　　【幸好没有全部人去往深部区域，还是有很多人留在中部区域，还有一些人在边缘处。】 　　方玄赶紧召集之前的十二个小队，让他们仅自己最大的努力破坏血管。 　　所有人不可能翻遍一整圈一百米厚的土层，只能每隔几百米砸出深洞，将地下的血管全都砍得稀巴烂。 　　白天大家紧张地进行这项工作，到了晚上也不耽误事情，又缩在搭好的小屋中，看到被翻了一层的土地又长起来彼岸花。 　　“这些花可真顽强。” 　　他们使用道具，把土开了一个坑，用刀划破深藏土层的根茎，底下暗红色的血奔腾不息。 　　“把彼岸花收好，多采一些。” 　　“这就是能给我们多一条命的花啊，真漂亮。” 　　他们视若珍宝地收好花朵，眼神绽放着光芒；而徘徊于外面气势汹汹的怪物，也得知此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计划被区区食物弄得一团糟，却无从下手。 　　“可恶的食物，可恶的食物。”它们恨不得一脚踩碎旁边的小屋，“如此破烂不堪，我一脚便可以踩烂，若不是……” 　　卷发男生站在一群怪物中间，手里拿了包薯片，一声不吭地望着这一切，片刻后，他把薯片扔到地上，裂眦嚼齿道：“方玄，又是你干的事情！一次次破坏我们的计划，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吃了，我要让你看着自己是如何被吃掉的！” 　　他气急败坏地返回到居住的小区，悬浮在空中，黑色漩涡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视玻璃后面的那一盏微光，一条蛇信探出摇晃了几下。 　　怪物之眼从卷发男生的眼前飞过，回到方玄的手心。 　　在临睡前，方玄在论坛里看到了很多彼岸花交易的帖子。 　　【五根彼岸花，拿两斤肉，两斤水果和三整箱牛奶交换，这不过分吧？信我就来私信，咱们晚上交易。我手头还有多余的。】 　　【哟，你算有点良心。我看某些人想拿S级道具交换，纯傻叉。彼岸花随处可见，S级道具不一样。】 　　【干，你们怎么不去抢。我得不到彼岸花，那我在下午三点半左右杀死一批人，让他们变成丧尸，你们跟着怪物斗去吧。】 　　【……你的想法为何会如此阴暗龌蹉？】 　　【你们还想借末日发一笔财，想得美！吃屁去吧！我们活不了，你们也得死。】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可别说，一些人真能干出这种事情。 　　好吧，好吧，各自退一步。 　　“睡吧，明天还得继续忙。”纪易唯提醒道。 　　“嗯。”方玄闭上了眼。 　　第二天，所有人早早起床，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白天他们边干事边谈有关彼岸花的生意。 　　末世了，能交换的东西不多，也就吃的穿的用的，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很多人也知道这些人若得不到彼岸花，可能从中作梗，搞出一些丧尸得不偿失，所以又不得不再放低要求。 　　方玄：：其它城市如何？ 　　钟疏琪：能砸出一百米深的道具不多，我们是每隔一千米弄出一个洞。也不知道行不行，只能这样了。 　　【乌龟我壳最硬】：我这个城市也差不多，每隔两千米搞一搞，不知道效果如何？ 　　【满江红】：我们也是。两米简单，一百多米好难。 　　【悬】：嗯。 　　这三天方玄每隔半天询问其它城市区域的进度，好在最后的关头，所有城市勉强完成。 　　十一月一日，我国宣告大致完成，大部分人也获得彼岸花。那些被拔过的地方又重新长出了新的彼岸花，这个场景仿佛是游戏里时时刷新的道具。 　　至于其它大陆，有的地方跟着方玄的步骤完成了，有的刚杀死完丧尸，有的才祛除掉一部分血管。对于这种结果，所有人悠悠叹气，还能说什么呢？ 　　每个大陆的情况各不相同，有些倒大霉复杂难搞，有些简单甚至没多少城市人口与彼岸花。 　　【是死是活，得看今晚圆月，究竟能发生什么事情了？怪物又有什么质的变化？】 　　【我们该做的也做了，大部分人还有两三天得到第四层了，但是积分和道具没有解决啊？难道要我们通过杀人得到这些吗？】 　　【底下怪物的玻璃怎么打破？】 　　其它国家已经垂头丧气道： 　　【一切都完了，我们也没有时间逃离这片大陆。】 　　晚上四点半，天黑了。 　　所有人愀然不乐地挤在窗户，望着外面的白雪。 　　这次出乎意料的是，怪物并没有趴在玻璃上，而是站在地上，又或许处于楼顶，它们一齐抬头看向上面的圆月。 　　皎洁的月光几乎照亮了城市，方玄看到月光，心神不宁地伫立在落地窗前，后来他在众人的目光下回到了房间里。屋内的窗帘被拉到一边，他转手把窗帘拉好，只留了一条缝儿。 　　纪易唯走了进来，关闭房门，看到方玄奇怪的举动，问：“方队长，你为什么要把窗帘拉上？” 　　方玄手指攥着窗帘的一角，内心似是有一种滚烫的东西要涌出来，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这股奇特又陌生的情绪。 　　“嗯。”他眨了眨眼，不曾回头，临近零点前，他放出怪物之眼查看郊外的彼岸花。今天白天他们又搬到了城市边缘的小区。 　　随着时间逼近，彼岸花随风摇动，红光慢慢脱离了彼岸花，往上汇集，空中很快一片红色。 　　点点红光逐步攀升，突然肉眼可见地停止了。 　　“这些红光是要干什么？”玩家喃喃。 　　清冷洁亮的月光撒入人间，被红光瞬间吞入，底下的世界刹那间黑了一刻。要不是有烛火相伴，世界彻底沦为黑暗之地。 　　红光好像一张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吞噬月光，也越来越红，此时的天空红得出血。一分钟后，红光又“哗”的声像烟花爆裂开来，慢慢地撒向人间。 　　底下的怪物双臂大张，沐浴在红光下。 　　彼岸花也摇摆身躯，接受洗礼。 　　“彼岸花上的红光……”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背后，“和月光混合，变成升级版的生命源？” 　　一层层红色浪花拍打玻璃，一些光停了停，最终穿过玻璃，来到两人的上方。 　　方玄和纪易唯同时仰头，盯着近在咫尺的红光，上面的红光跳动了几下，有选择性地落到方玄的头顶。 　　纪易唯微微张大眼，手指扯掉嘴里的烟。 　　“红光……” 　　方玄猛然间全身发热，整具身体像是掉入几千度的岩浆里烘烤，他的四肢都在拼了命地抽搐。 　　……身体被红光影响了。 　　方玄四肢渐渐麻痹，差点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方队长？”纪易唯及时拉住方玄的手，尔后他的手忍不住颤抖了，因为手里的这只手滚烫无比，汗水直冒。 　　纪易唯立刻摸了摸方玄的额头，温度也同样高的吓人，“你什么时候感冒的？为什么我没看出来。” 　　方玄眼前朦胧，全身上下哪儿都疼，尤其是两条腿的骨骼更像是被打碎了一样，他几乎站不住脚。 　　纪易唯眉头一拧，得不到回答，扶着方玄坐到床上。他直起身体，下一刻要冲出房门，找张安励拿药和水。 　　然而他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扯住了，纪易唯回头一看，方玄制止了他的行为。 　　“方队长，感冒得吃药。”纪易唯抓住方玄的手，想要挪走它。 　　方玄仍巍然不动地抓着他的衣服，粗哑的声音因疼痛而起伏不定，他说：“不用。” 　　纪易唯心如悬旌，沉声道：“你发了高烧，还不吃药？是想死？”这还是他第一次语气这么重。 　　全身太疼，每一寸肌肤好像都皲裂了，可方玄乍眼一看，他的手背还是好好的。不过疼痛刺激了身体，眼泪不知觉地挤满了眼眶，即将决堤。 　　纪易唯惊愕地再次看到方玄流下眼泪，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无情，就连流泪的眼睛也不曾有什么情感居住过。 　　“你为什么流泪？”他刚问出这句曾经问出的话，就看见方玄眼里的黑色旋涡慢慢显现。 　　随之而来的，他的头发开始生长，黑色发丝泛起了波浪，直到黑色卷发长到及腰的位置便不再生长。 　　纪易唯脑袋嗡嗡作响。 　　“我——”眼前纪易唯的身影被泪水模糊了，他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可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纪易唯敏锐地发现方玄苍白的嘴唇下，生长着两颗又长又细的尖牙。 　　纪易唯呆木地移下目光，抓着他衣服的手也发生了变化。 　　枯瘦白净的手本身带着一种颓败之感，但尖长的指甲又给人锋利危险之感。 　　纪易唯手指间的烟一点点顺着手指往下滑落，他凝住心神，继续看了下去。 　　方玄下半身的裤子破碎不堪，两条腿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光滑两米多长的蛇尾。此刻蛇尾焉溜溜地缩在床上，不受主人的控制。 　　逼仄的房屋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两颗心脏汹涌地跳动。 　　方玄松开了手，睁大眼，审视陌生的手和可怕的“腿”。 　　……他果然是怪物，不是人类。 　　他在什么时候吃掉了方玄，夺取了他全部的记忆？ 　　是不是十八岁的时候，在系统脱离了那一天，那时候这个任务者是不是已经死亡了，所以系统才没能在身体里？ 　　后来他成为了方玄，继承了方玄的一切，系统又回来了？ 　　曾经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你为什么在流泪？” 　　“好亮，好亮……” 　　他当时为什么流泪？ 　　为什么对着黄昏说好亮好亮？ 　　是他看到了好久未见的白天，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辉煌灿烂的黄昏，看到了任意飞翔的鸟，还是逃离了黑夜得到了自由？ 　　他不知道。 　　“方玄，纪大哥，外面的怪物好像有点不对劲。”张安励扛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显示的是怪物蜷缩的模样。 　　“它们好像，很痛。” 　　“对啊。”夏知来到门前，敲了敲门，“老板，方玄，你们出来看一看。怎么没动静，难道睡着了？” 　　纪易唯喉咙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他哽咽了一下，压平声线，“等会，在穿衣服。” 　　“行吧，老板。”夏知得到回答，嘿嘿一笑，“我们先等会。”他拉着张安励小英几人坐到客厅里，谈论论坛里发生的事情。 　　外面的交谈声透过门缝传达进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黑色蛇尾，尖锐的指甲，其后扯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腿上，但锋利的指甲不小心割破被褥，里面的棉花洒了出来。 　　他们都默不作声地注视这道破口。 　　屋内烛火闪动，蛇尾轻轻挪动，发出鳞片摩擦的“呲呲”声。 　　他抬起头，前方纪易唯一动也不动，眼睛暗沉，面容下面仿佛翻滚着波涛巨浪。 　　良久，他垂下眼道： 　　“我不是他。” 　　纪易唯表情严峻，烟从手中一泻而下，几点火星因撞击四处飞扬到空中，很快落在冰凉的地板，熄灭了火光。 第54章 　　纪易唯嘴角绷得很紧，像是被拉开到极限马上要断裂的弦，可接下来的语气并没有表现出对方玄负面的情绪，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你不是他。” 　　“嗯。”方玄的回答如同往常，声音清冷又稳静。 　　身为怪物的他，吃了人，夺取别人的一切，占据他人的人生，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骗了亲近的人这么久，这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 　　“你什么时候吃了他。”纪易唯双手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呼之欲出。 　　方玄忍着身体的剧痛，没有情感地说：“可能在十八岁。” 　　“可能，十八岁……”纪易唯的手倏然无力，慢慢松开了，“你连准确的日期都没办法确认，给我这么模糊的回答？” 　　刺痛又如针扎一般席卷全身，方玄抓着冷冷的蛇尾，让头脑清醒点，“嗯。” 　　“所以那一天你才这么反常，能与我这么亲近，我想要了解的信息你都能大致给我回答，是内芯已经被替换了。”他的双眸深不见底。 　　方玄咬着牙，额头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汗珠直直流下，与透明的眼泪混为一体，顺着眼角蜿蜒流淌。 　　“你……”纪易唯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手还未离开大腿，便被外面夏知的声音打断了。 　　“论坛有异样啊，方玄，老板！我们最好简单商量一下，你们有看见么？有的大陆的彼岸花变成了蓝色，这是什么意思？” 　　纪易唯听闻，快步走出这间房屋，头也不回地关闭卧室的门。 　　“纪大哥，怎么你一个人出来，方玄呢？”小英蹙眉，望着那扇门。 　　纪易唯翻出烟，连吸了好几口，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墙壁，“他发低烧了，我让他先躺着，免得起床着凉。张安励，给我衣服、药和被子，再拿出几桶水来。” 　　张安励本啃着指甲，手足无措地放下双手，“……好，好。” 　　“又感冒了吗？”他们揉搓着脸部，揪心说，“方玄再生病，我怕凶多吉少。前面温度越发低，甚至很多正常体格的人都可能撑不下去，这该如何是好？” 　　段月薇低着头，手捏了捏怀中孩子的小手，阴云始终弥漫在她的眼眸。 　　“纪大哥，我，拿进去。”张安励找了三个袋子，装下衣服和药。 　　纪易唯给了个眼神，示意放在茶几上，等会他自己拿进去。 　　赵大勇见方玄情况暂时良好，也不好在这件事情停多长时间，立马言归正传，向他们汇报信息。 　　“白天我几乎翻了一整天的积分排行榜，有一半的人没达到250万积分，这句话说出来比较冷血，很多人是国外的玩家，对我国影响不大。但每个地方接下来必然会出现杀戮争斗，只是或多或少而已。而且我们得更加谨慎防备他人，合作伙伴也得多加提防，人心时时刻刻会改变。” 　　“嗯。”纪易唯扔掉一根烟头，又点上一根。 　　方玄看着那道紧闭的门，眼里呈现出每个人的表情，他扭过头，扯过被子的一角，底下的蛇尾确实不是幻象。 　　他打开论坛。 　　论坛里的玩家人心惶惶，都在报各个大陆的信息。全世界第三层的怪物表现出异样，有的扭曲蜷缩，有的因受不了疼痛发出嚎叫。除此之外，那些没能完成任务的大陆，红色的彼岸花已经变成了蓝色。 　　一个大陆的人说： 　　【我们这边只破坏了几处血管，我看了看地图，一半蓝色的花，一半红色的花。】 　　【有的大陆全是蓝色的，正好对上没有杀完丧尸的地方，有的只有三分之一蓝色，像方玄所在的大陆，几乎是红色。所以蓝色的花是不是预示能出现在白天的怪物？】 　　【糟了糟了，十个大陆，只有四个大陆是红色的，两个大陆全是蓝色，四个大陆蓝红各占一些。不行了，我在这里待不下去，我得转移阵地。】 　　【死吧，全都死吧，我们都是自私、只为自己活的家伙，全然不顾他人。这次不就是妥妥的例子，都末日了，还得争个你死我活，到处推卸责任。这下开心了吧，谁都没有完成。】 　　【没救了，一群愚昧无知的蠢货。怪物能在白天出现，还能伪装成人类，你分得清它们吗？】 　　自己是出现在末日前的怪物，被系统划分为玩家，所以能得到完整的虚拟屏幕，可末日后的怪物不一定能得到。于是，他给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案。 　　【怪物无法得到我们聊天和论坛信息，我们可以利用这点，随机设下几个暗号，谁没办法说出自己对应的暗号，它便是怪物。】 　　其他人想了想，表示赞同，这个方法简单又有效。 　　他们焦躁的心仍是沉静不下来，又问： 　　【我的积分还差一点！这两天我们必须前往第四层了，难道要通过杀人得到么？下一层要S级道具，我们怎么办？】 　　【有没有解决的方法？现在唯一的解决方法是打破玻璃，杀死下面的怪物，获得积分和道具！】 　　方玄道： 　　【目前无法解决。 　　道具破不开玻璃。】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想方设法得到积分。 　　【……哈哈，要我再去杀人吗？我做不到，这是犯法！再杀下去，我会进入地狱，接受惩罚。】 　　【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没给我们活路。】 　　方玄不理睬这些悲观的回复，他猛地想到一点，两次怪物都消失在某个方向。 　　那边究竟有什么？ 　　他回头凝视了会白色的门，旋即把两只怪物召唤了出来，不抱希望地问它们有关游戏的信息，而怪物一问三不知，显然记忆已被道具清除个彻底。 　　“去城市西北方向的郊外，查看二公里到十公里的情况。”他把一百多只怪物放到外面，怪物们无神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它们环顾四周满地打滚又到处徘徊的怪物，遵循主人的指示，奔向远方。 　　外面的红光穿透每个怪物，然而被召唤出的怪物不受任何影响，它们快如闪电地巡视完这片土地，满眼红色的花来回摇曳，其中有几朵淡淡的蓝色夹杂其中，几乎让人忽略了它们。 　　怪物们收集好信息，吐着舌头，像一只只小狗般摇着尾巴跑了回去。 　　主人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蓝色的花，没了。” 　　“几朵？” 　　怪物掰掰手指头，“两朵。” 　　“嗯，回来。” 　　它们眨眼间不见踪迹，身边的怪物毫无察觉。 　　还是有漏网之鱼，血管没有完全被破坏干净，可能几条细小的血管途径重要的地方，带给了它们生机。 　　但总的来说，我国的情况相比其它大陆，已经把可怖的后果减到最小了。 　　方玄抹掉汗水，把疼痛嚼碎直往肚子里咽。他撑了下来还没多久，红光又一次穿过窗帘，降临到头上。 　　身体像是坠入刀山火海，他不禁抓紧被褥，下半身的蛇尾恣意翻转蜷曲。 　　这一次身体的反应和先前又有了不同。 　　方玄骤然感觉口干舌燥，肚子咕咕直叫，一种香甜的气息在鼻尖萦绕，大脑似乎被气味蛊惑，对身体强制发出指令——吃了他们，美味的食物。 　　大脑同时又诉说着： 　　身体长时间没能吃肉，无法从食物中摄取能量，它虚弱到濒临死亡。 　　你得立刻得到食物，吃了他们。你看，那扇门近在咫尺，你可以随时打开它，享用美好的食物。他们会满足你的味蕾，填满你的肚子。 　　方玄大脑混沌，双手撑着床铺，轻轻往前动了几步，等他一手悬空之时，恍然清醒。 　　这就是真实的他？ 　　只被欲望本能驱动，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它是怪物为什么喜欢吃人类的原因之一么？ 　　不吃下人类肉类，身体便逐渐虚弱。 　　他之前吃了多少人？ 　　能在白天出现，想必是三级以上的怪物，那起码好几百人了。 　　系统先前不准他吃任何肉，也是这个原因？可为什么又是从小不让吃，说明一开始他就是怪物吗？十八岁的那一天又是什么原因？ 　　方玄思绪如麻，理不清头绪。 　　他究竟是任务者，还是怪物？是方玄，又或者不是方玄？ 　　方玄坐直上半身，一手捂住鼻子，想要断绝人类的气息。 　　门外热烈的讨论声渐渐平息。 　　纪易唯正想掏出烟，低头一看，盒里的烟已罄尽，他甩开烟盒，转了转脖子，“嗯，方队长在论坛发的解决方法很有效，以后防着点基本无碍。睡吧，一点了，晚上想太多也没有用。” 　　队员一同看向房门，又感到一丝诡怪。 　　小英问：“方玄真的没事吗？纪大哥，如果按照以前，你肯定心急如焚，在拿到药的那一秒就冲到方玄前了。” 　　“对啊，老板，方玄也能在论坛回复，不过他没出声……是不是你们吵架了，所以谁也不想理谁？你还抽这么多烟，把一盒全干完了。” 　　纪易唯乜视夏知几眼，嫌弃他话多，道：“上次的药还没吃完，我已经给他吃下了。这次多拿备着。” 　　“哦哦。”其他人好像接受了这个理由，大半夜也不好打扰方玄休息，“希望明早起来方玄能恢复正常，一点多了，我们得睡了。睡吧睡吧。” 　　“夏知，你好好守夜啊，别犯困。” 　　“知道了，我六点多睡了，精神着呢。” 　　其他成员进入屋子，空旷的客厅只留下夏知和纪易唯。 　　纪易唯垂着上半身，赫然一瞧，脚底周边全是散落的烟灰，衣服上也占满了烟味。 　　“老板，你烟瘾越来越严重了，我记得你上次回国后，就喜欢抽烟，明明你之前对烟不感兴趣。” 　　纪易唯吐出白雾，没有选择搭话。 　　“我的道具能看到你内心乱作一团，是因为方玄吧......”夏知吞吞吐吐，一边观摩纪易唯的表情，“我原来蛮奇怪的，你跟方玄相处没多长时间，最多半年吧，为何被勾了魂一样。方玄是很好看，可我们居住的地方全是俊男美女，好看的人多如牛毛，说你是为了样貌喜欢他，也说不过去。” 　　“我初见方玄，第一感觉他不好相处，总觉得他压根不懂得感情，不明白人际交往是啥，又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融入不进群体。可后来和他近距离相处，他实际上是个很好、厉害的人。所以我好像又忽然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他的内心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不过最近我好像发现他内心里有若隐若无的情绪。但是太浅，我看不清它是属于哪种。” 　　“你想了四年的人，不是每晚都在一起睡么？你们又咋了，嘿嘿，有了这个道具，老板，你可瞒不过我。” 　　纪易唯道：“你啥屁话这么多？”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能同情资本家，这是对我自己的犯罪。” 　　“把两桶水烧一烧，剩下一桶放着，我得洗个澡。” 　　“OK。” 　　水汩汩冒泡，纪易唯兑完水，提着一桶温水进入浴室。他脱掉一层层衣服，里面手电筒的白光打在满是纹身的背部，水哗啦啦地沿着背部爬下。 　　他洗完澡，又兑了一桶水。 　　怪物之眼在客厅悬浮了半个小时，无人察觉消失了。方玄捂紧口鼻，即便他试图用手遮挡，然而大脑疯狂的渴求又统领了肢体，他再次失去理智。 　　地上的烟头飘散出微弱的味道，这种烟味感觉有点苦涩，方玄些许唤回了点意识。但烟味旋即飘散消逝，身体又陷入了焦躁不安中。 　　蛇尾顺着床沿往下爬，方玄这时很难控制陌生的身体，“砰”的声摔到了地上，这一摔倒是让他又醒了过来。 　　他想指示蛇尾支起上半身，下半身并不听话，就这样试了好几次，方玄也得不到掌控身体的技巧。 　　退而求其次，他的双手撑住地板，接着抓住床沿，想要单靠手中的力量站起来。 　　在这时，纪易唯一手提着水和毛巾，一手抓着药和衣服，推开了大门。 　　两者四目相对。 　　方玄移开目光，自顾自的直起上半身。 　　纪易唯赶紧关上门，放下水桶，温热的水拍击蓝色的塑料桶，“哐哐”作响，一些水溅到了地面。 　　他急匆匆地走过去，双脚特意避开地上随意翻来翻去的尾巴，蹲下身体，一只手穿过方玄的手臂，一手贴上凉丝丝的蛇身，把方玄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方玄抬起头，看着他，眼前人类的气息太过浓重，他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想要大快朵颐，想要吃下人类。 　　方玄把呼吸卡了会。 　　纪易唯来到他的面前，低眼问：“你不是他？”还是之前方玄的话。 　　方玄低倾头，盯着长长的指甲沉默不语。 　　“但你为什么变成怪物后，还是原来的样貌？你没有自己的样貌吗？” 　　“怪物又怎么会提前出现？”纪易唯走近一步，弯下腰，慢慢地伸手，这只小麦肤色的手指上落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他粗糙的手指缓缓靠近方玄的蛇身，拍掉上面粘上的烟灰。 　　床上的蛇尾像是感应到人类的气息，轻轻扭动，“呲呲”声传入两人的耳畔。 　　“看来你会变成怪物的事情，自己也很意外。否则又怎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尾巴，连站起来都只能依靠人类的手臂。”纪易唯转身，把门口的水提了过来。 　　他挤干毛巾的水，给了方玄。 　　“你刚刚出汗，又摔到地上，擦擦身体。” 　　“为什么。”方玄盯着滴水的毛巾，问他。 　　“我原来不是说过么？” 　　“方队长，你连尾巴都控不了，真的是个做了很久的怪物吗？” 　　方玄凝视身下的尾巴。 　　“脱吧，好好擦擦身体。” 　　方玄闭紧双唇，在纪易唯的注视下脱掉上半身一件件的衣服，脱到最后，他打了几个小颤。 　　纪易唯及时把新的被褥盖住他的身体。 　　方玄强压住身边人类的味道，擦拭上半身的汗水。 　　纪易唯接过毛巾，又问：“你下半身感觉冷么？” 　　“不会。” 　　“你刚刚掉下去了，粘上了我之前留下的烟灰，还是得清理干净。”说道，他掀开被子，看到底下的蛇尾盘曲成圈，上面附着不少灰尘和烟灰。 　　他双手有点颤栗地触摸到黑色鳞片，手掌有点冰冰的，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触感。 　　蛇尾被纪易唯触碰，又缓缓展开了。 　　纪易唯花了十分钟，把两米多长的蛇尾仔细清洗完，又把水提了出去。 　　他再次进门时，方玄上半身已经穿好了一件单衣。 　　“睡觉吧，希望红光的效果在六点后会消失，明早你能恢复原样，否则接下来你不好面对他们。” 　　“嗯。” 　　之前的那床被子坏了，所以纪易唯自己盖着，新的那床给了方玄。他们一人盖一床被子，在昏沉沉的烛火下保持沉默。 　　方玄侧过身体，口越发干渴，他伸手抓住床头柜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随后又躺了下去。 　　身下的尾巴不安分地在床上游来游去，一会盘成圆，一会又波浪式地爬行，一会又变成成直直的一条。 　　床才两米长，多余的蛇尾自然而然垂在床下。 　　方玄只好坐起身，把蛇尾拉上来。他躺了下去，这次纪易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他。 　　纪易唯平躺着，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嘴里的一根烟没有点火，左手手指在空中滑动着什么，应该是在看虚拟屏幕。 　　忽然，他的牙齿深深地咬住了烟，沉重的眼神仿佛被溶溶的光芒照亮。他左手翻开了点被子，看到方玄的黑色尾巴缠上了右手臂。尾巴末端并没有像腰部那端那么粗，不过也刚好与他的手臂同等大小。 　　他的手僵硬了片刻，握住掌心里的摇动的小尾巴。 　　“唉。”纪易唯叹了口气，关闭虚拟屏幕，另一只手穿过两人的被子，揽过方玄的腰部。 　　此刻他的腰部是人身与蛇的部分相连处，一边有点温度，一边则是冷冰冰的。 　　方玄感受到身后温暖的身躯，又不得不屏住呼吸，人类的味道近在咫尺一刻不歇地刺激他的感官，几乎让他不禁吞咽了一下喉咙。 　　想吃人类。 　　想吃美味的食物。 　　如此之类的念头在大脑里不停地翻转。 　　“方队长，你的尾巴做了什么事情，你感受到了吗？”纪易唯的话骤然打消了他的念头。 　　方玄眨了下眼，细细感应了会，才发现自己的尾巴缠上了纪易唯的手臂。他试着去主宰尾巴，可它纹丝不动。 　　他只好转过身体，与纪易唯面对面，一声不吭地扒着它。 　　纪易唯看着方玄的行为，手臂得到自由后，也没说什么。 　　方玄闭上眼睛，所幸红光带给身体的疼痛持续了一个小时，后来不再疼痛，睡意慢慢占据大脑，把“吃人类”的念头彻底压了下去。 　　半夜，那条蛇尾又缠上了纪易唯的小腿，缠上之后，乖了。 　　早晨六点，方玄睁开了眼。他即刻查看身体的情况，双手恢复正常，头发还原成原来的长度。 　　尾巴呢？ 　　他往下一摸，尾巴也没了。 　　自己冰冷的脚此刻被纪易唯双脚夹着。 　　方玄动了下身体，纪易唯瞬时睁眼，放开了他。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裤子，给光溜溜的下半身打上掩护。 　　纪易唯坐了起来，头发有点乱，打了几个呵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说：“你大概在凌晨五点变回正常的模样。” 　　“嗯。”方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转过了头。 　　一种莫名沉闷的气氛在两人上方盘旋，他们穿好衣服后，走入客厅。客厅里段月薇和小英先起来了。 　　“方玄，烧退了吗？”小英走过来，神色担忧。 　　“嗯。”方玄坐到一旁。 　　段月薇见到方玄没事，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不一会，其他人也出来，确认方玄没事也放下了心。 　　方玄在群里和论坛说： 　　【明日出发，进入第四层。】 　　论坛里很多人疑问。 　　【真的没办法解决？我们进去岂不是死定了？】 　　方玄回复： 　　【时间留的太少，信息不多。】 　　有人道： 　　【对不起，我还差一万的积分，我并不想这么做，只要一个人，一个人就好。】 　　源源不断的帖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两天必定杀戮不断，血流满天。 　　方玄时时观察论坛的情况。 　　有的大陆的人发了预料之中的警报。 　　【救命！都要死了……蓝色的彼岸花没有消失，生长在野外。随着蓝色彼岸花的出现，我们这里已经有怪物能在白天出来了，它们并没有化作人类的模样，而是维持原型吃掉了大街上的人。它们现在还不能进入封闭空间！】 　　【照这样下去，我们白天只能待在车里。进入第四层后怪物又是啥样？！】 　　不能化作人类的模样？ 　　方玄问： 　　【你是哪个大陆？】 　　那个人回复了一条信息，它所在的地方一半是红色彼岸花，一半是蓝色。 　　方玄推测，根据两种颜色彼岸花占比的不同，怪物能获取的能力也不同。这个推测没几分钟得到了验证。 　　全是蓝色彼岸花的大陆，怪物可以化作人形出现在白天，但它们也是不能破坏封闭空间。 　　那么像方玄所在的这块大陆，相比之下更安全了。 　　方玄把自己的想法发到论坛，缓了不少大陆玩家的紧张心情。 　　【那就好，那就好，怪物变成原型出现，我们容易发现。】 　　【看看城市周边大致有多少蓝色彼岸花。】方玄道。 　　风雪呼啸，七点多天终于亮了。 　　方玄出了门，赶往城外。他们刚下车，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一簇一簇的人，都是各自团队集在一块，没有互相交谈。其他人则躲在屋内，让有能力的人去勘测实际情况，他们不想冒生命危险。 　　“都差不多消失了。”有人道。 　　方玄带着团队把每个地方仔细翻找，在一颗光秃秃的枯木下，看到了几朵蓝色的彼岸花。 　　众人跟随方玄的脚部，来到此处，惊恐地看着孤零零的、被雪肆意按压的花朵，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避之不及地后退几步。 　　“我们这个地方也有了……只是数量少而已，但它也是致命的。” 　　话落，周围的人警觉起来，团队的人紧紧靠在一起，避着其他人。 　　“以防万一，万一怪物还是能伪装怎么办？你们都离我远点！” 　　方玄拔起一根蓝色的彼岸花，撕开根部，原来纵横交错的血管早干瘪掉了。他四下环顾，抓起斜挎包里的一根利箭，把枯木上一只鸟打了下来。 　　众人静静地观看这一幕。 　　彼岸花插入鸟的伤口，方玄等了十分钟，鸟仍旧软趴趴地待在手掌里。 　　“蓝色的彼岸花不具有生命源的特质。”他平平地说，“承担某种作用的功‘器官’退化，变成了一朵正常的花。” 　　“真恶心！”一个人在后边斥骂说，“怪物用这种方式出现在白天，你们想想，丧尸的血肉多么恶心啊，浓稠发臭的血流经血管运往它们的身体。它们的身体里估计装的都是烂血烂肉，发臭的烂鱼烂虾就好好待在臭水沟吧！一副烂样一群恶魔也配出现在太阳下！” 　　方玄身板笔直地站在前方，小鸟即使死亡后，它的羽毛仍是毛绒绒的，给手掌提供微乎其微的温暖。他低头打量了这只鸟半晌，绵绵不断的白雪落到鸟的身上，像是为它盖上了一层白被。 　　掌心彻底冰凉了，羽毛有点扎人。 　　“走吧。”纪易唯走上前，夺过方玄手里的死物，随便把它塞到枯木的一个小洞里，“确认了这块土地会有一些怪物挣脱了束缚，已经够了。想要摸清它们的数量，是不可能的。” 　　“是啊。它们应该像方玄推测的一样，只能以原型出现吧？” 　　“嗯。” 　　“走吧，方队长？”纪易唯抽着烟道。 　　“嗯。” 　　方玄几人回到城市是八点多，街道上飘散着大雪，地上一摊又一摊的新鲜的血迹赫然显目，连大雪都遮掩不了。 　　“已经有人通过杀人的方法夺取积分，进入第四层了……”小英睁大眼睛，小声道。 　　赵大勇拍了拍她的肩膀，“人为了活命，把他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干的出来。要制止吗？可又怎么制止得了，这场游戏规则便是如此，先保证自己活着吧。” 　　“第四层不会最后只活下几个吧？那边的怪物又是什么能力，我们连这里怪物真正的能力都还没搞清楚。它们当初是怎么钻了空子，连方玄和纪大哥都没有感觉到。” 　　“不知道，一步步向前，再看吧。” 　　“我们先进入第四层。前方的路好长，又陌生，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我们要远离祖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回到这里，可以落叶归根吗？” 　　方玄双手插着兜，戴着毛茸茸的帽子，上方的大雪凶狠地浇在他的头上。他看向那条又宽又笔直的主道，主道的尽头是皑皑白雪，宛如没有止境。 　　“嗯。”方玄说。 　　小英几人惊愕地盯着方玄看。 　　纪易唯手里捻着白雪，说出了方玄曾经的话。 　　“路没有尽头，也意味希望永存。” 　　“抱着对生的希望的信念前进，总比踏入死亡之路，无限接近死亡要来得强，对吧？” 第55章 　　方玄回去的路途中，差使怪物之眼观察周边三公里的情况。 　　一个男人手持长刀杀死一个人，血溅满他的脸，他流着热泪，一边魔怔般地道歉，说，“对不起，我想活下来，只怪你们运气不好，正好经过这里。” 　　他局促地摸着死去的尸体，明明自己活的好好的，却正在向尸体可怜地求救，“我们怎么样才能活下来？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啊。” 　　夺完积分后，大火吞没了尸体，熯天炽地，烟雾弥漫。他们踉踉跄跄地逃离现场，回到屋子里，今天不再出门。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们目的明确，杀人夺积分，尽量避免破坏建筑。这是末日后人类心中新建的一套规则，不准打碎封闭空间。 　　伴随着杀人的进行，落在后方的人类也陆陆续续跟上大部队。不到中午十二点，这座弥漫着孤寂气息的城市突然间热闹非凡，每个空档都被填的满满当当。 　　游戏论坛： 　　【今晚别来方玄这座城市，全住满了。你们在离城市一两公里外停着。】 　　【我踏马开了两天的车，硬是从西边的城市跑到方玄所在的地方。现在能指望的人也就方玄和钟疏琪了。】 　　【想想腿软了，一想到白天怪物能出现，我就头皮发麻，不敢出门，不敢开窗，我连住在旁边的团队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怪物伪装的？你们昨晚看到了吗？红光是不是在改造怪物的身体？】 　　一个国外的玩家说： 　　【死了死了，我们怎么出发？！我们怎么坐上车？现在屋外全是怪物，昨天它们疼了一个晚上。有的人乘此机会，想要出门杀死它们，结果这些怪物跟发疯了一样，不仅没被疼痛影响到身体，反而兴奋地吃掉了所有出去的玩家。】 　　我国玩家回复： 　　【我们这里的怪物只疼了一个多小时恢复正常。照你说的，一个小时是不是不能改造怪物的身体，所以它们没办法出现在白天？】 　　【我觉得也是。像曾经的一些传说，什么吸血鬼啊，这些阴暗之物是不能见阳光的。阳光一射入它们的身体，便烟消云散了。加强版的生命源改造它们的身体，你们还别忘了，丧尸属于阴暗腐臭之物，它前身还是人类。这是不是最好的改造材料，通过一番操作，让它们能光明正大地出现？】 　　【你真能胡扯，扯这些有什么屁用？】 　　一些人避开这个话题： 　　【生存时间快到的人赶紧出发吧，小心后面人多堵车，先进到前面的区域。】 　　【呵呵，我们已经到了边界处，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两难啊，不进去也是死，进去也是死。唉，还不如先进去试试看。彼岸花只有一次机会，总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浪费掉。】 　　方玄： 　　【进去后，拿铁板木块加固窗户门。】 　　【好，方玄你赶快来啊，我们能清理多少丧尸先清理多少。】 　　“到达小区了。”纪易唯嘴里不紧不慢地吃着口香糖，顺道提了一句。 　　“嗯。” 　　他们把车刚停到停车场，下了车，几道电光极速穿来。 　　赵大勇及时开启护盾。 　　纪易唯伸手挡住方玄，唤出利刃，吐出口香糖。白烟自他身体向四周发散，小英几人又是看不清周边的事物了。 　　“正好心情不好，就拿你们开涮。”只见他电光火石地跑向一侧，精准地找到袭击者。 　　“操，这是什么道具，我怎么看不清了。他妈的，本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方玄他们杀了得到道具，杀不了就撤，没想到被这奇葩道具困住了，你们在哪儿？” 　　三十几个人手贴手，紧挨在一起，却都丧失感官，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 　　这次纪易唯没有手下留情，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刀全杀了。 　　他收好利刃，身上干净如洗，没有溅上一滴血迹。 　　“啪嗒”一声，银色打火机泛出火光，点燃了香烟，纪易唯随意靠着一辆车，对他们说：“张安励，把尸体收起来。” 　　“好。”张安励小步跑过来，见到三十几人的惨相，霎时白了脸。他们肚子被划了三四刀，血流如河。 　　“收。” 　　“好。”张安励慢吞吞地收好尸体。 　　“他们的想法不会停止，只要有破绽，便会蜂拥而至。”赵大勇对队伍里小英和段月薇道。 　　她们僵直地拉开嘴角，摇摇头道：“赵大哥，我们都懂得。” 　　“嗯。”赵大勇放了心。 　　方玄看着纪易唯抽完这根烟，抿了抿唇。 　　他们回到房屋，张安励吞吞吐吐地说：“空间里的血好多，快要装不下了。” 　　方玄道：“放出来。” 　　张安励把空间里的血都拿了出来，足足有四十桶，他满眼疑惑地望着方玄接下来的动作，可方玄在众人的眼前再次消失。 　　纪易唯屏蔽了方玄。 　　浓郁的腥味遍布客厅，让众人作呕，小英几人干呕到流出泪。 　　方玄低头看着平静的血水面倒映出他的面孔，喉咙微微滚动。他闻到的气息和小英他们截然相反，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甜味和香气，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气味。 　　只要他多闻几秒，大脑又驱使他得到食物，去喝血吃肉。 　　方玄后退几步，敛声屏气，召唤出经验值最高的四只怪物。四只怪物匍匐在地，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见到主人，发着光。 　　“喝掉它们。” 　　四只怪物兴高采烈地立起上半身，抓着一桶桶血水大口畅饮，四十桶不一会被分刮干净。 　　方玄点开它们的经验值，全都突破400点，升到了四级，其中最高经验值达到420。 　　“你们有什么能力？”方玄抬头问。 　　怪物歪歪脑袋，手掌撑着下巴，不明白这句话，“能力？” 　　“你们获得食物，会使用什么方法得到它们？” 　　“食物？！”怪物眼又亮了，饥肠辘辘地盯着小英几人，可又想到他们是和方玄在一起的，只能忍住进食的欲望。 　　“我们可以控制食物，吃掉他们，得到他们的一切。” 　　“还有？” 　　“还有......”怪物愣了愣，然后说，“这是新的！还可以幻化出几道精神力，找寻精神脆弱的食物，控制它。” 　　“精神脆弱？” 　　“精神很弱、不稳定的食物，很容易被我们控制。” 　　“精神力是什么？” 　　这时候的怪物宛如像个高智慧生物，能十分融洽地与方玄交谈，不受游戏系统规则的影响。 　　“它很像一阵风，看不见摸不着，可很脆弱，容易散去。一旦附着到精神稍微强的人，它就会被打败消失了。” 　　“控制时间多长？” 　　“半个小时。” 　　“还有什么能力？” 　　怪物们直摇头。 　　看来当初他们打开门的一刹那，这些精神力化作阴风，趁机进入了空间内，控制精神力比较弱的玩家，然后打开窗户邀请它们进入。 　　“那就危险了。”纪易唯脸沉了下来，手里的烟被他折成两段，“第四层面对的全是这些家伙，只要当天丧尸破坏门窗，精神力弱的人无处可逃，我们也很难被发现被控制者。” 　　他又想到什么，含笑道：“方队长，你这个道具是个bug吧？让怪物升级，提前得到下一层要面对的怪物是什么模样。” 　　“嗯。”方玄回答他，随手召唤回怪物。 　　他坐到了沙发上，侧眼望向玻璃外的黄昏，今日的黄昏格外闪耀，宛如四年前在小岛上看到的那一场。 　　几只飞鸟，半隐在山头的太阳，火烧般的云，这些简单的事物组成了一副美景。 　　“我刚看到了，你是想喝掉人血？”纪易唯捏着烟盒，视线放到了水桶边缘的血水。 　　方玄右手慢慢合上，“嗯。” 　　纪易唯一时半会缄默，后来他收起烟盒，“还是别开这个头，它可能如香烟一样，多吸几口会上瘾。以后想戒掉，不是件容易事儿。” 　　“嗯。”方玄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事情解决完后，纪易唯解除屏蔽，小英几人木愣愣的，过后不再像上次一样四处询问，而是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什么道具能用到这么多血？ 　　方玄上次是怎么在晚上得到彼岸花的？ 　　他们不敢想，也想不出，想着方玄不告诉他们一定有他的缘由。 　　吃完饭后，夜来了。 　　怪物犹如往常一样趴在窗户上，神情焦急，口口声声骂着：“都是怪你们，怪你们！” 　　夏知乐道：“嘿嘿，气不气。” 　　方玄回到卧室，特意走到窗户前，试探怪物对他是否有别的反应。怪物朝他呲牙咧嘴，对他还是像食物一样。 　　它们没有觉察自己的身份，这是一个好消息。 　　方玄放出眼睛，想要看那位卷发的怪物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得到新的信息，在临走前他还想把这只怪物收入囊中，可惜的是卷发男生不见踪迹。 　　旋即他拉上窗帘，阻挡了外面的一切。 　　方玄上了床，心思慢慢沉没，身后的纪易唯没有立马靠过来，而是在方玄快要睡着后才抱住了他。 　　方玄睁了睁眼，睡意凶猛来袭，将他拍打在悠长的梦境里。梦境又是一潭死水，他悬浮在水中，手脚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呼吸空气。在水下待了太久，他冰冷的双腿开始抽筋，疼得他死去活来。 　　他骤然打开双眼，额头微微发汗。 　　这股痛觉不是梦，身下的双腿又像是被打碎骨骼，进行重塑。 　　方玄往底下一摸，摸到的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蛇鳞。他又变回了怪物的模样，只是这次头发、眼睛和指甲没有产生变化。 　　他试图操纵尾巴，将它收回，可现实狠狠击碎了想法。 　　方玄内心涌出一个推测，是不是意味着他每到夜晚十二点，就会变成怪物。 　　以他现在的情况，要如何应对？ 　　不是所有的夜晚他们都能待在自己的房屋里，可能自己的团队挤在一屋，可能遭受袭击出现在众人眼前，可能几百号人凑成一团…… 　　是圆月还没有彻底过去么？ 　　需要几天时间过渡？ 　　“方队长，你的尾巴又出来了。”纪易唯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盯着方玄露出的一节尾巴，眼底滚动层层乌云，“你现在找不到方法控制它，哪天不小心暴露在他们的眼前，便会成为所有玩家共同绞杀的对象。” 　　“你的敌人不再单单是怪物，而是这个世界。” 　　方玄抓住摆动的蛇尾，声音很轻，“嗯。” 　　“睡吧，明早六点还得赶路。”纪易唯拉过被子，遮住了他的尾巴。 　　方玄背对着纪易唯躺了下去，眼睛空空地顶住窗帘，看了一两个小时。后面的纪易唯也是没能入睡，看着方玄衰瘦的肩膀和脖子处几乎快要裸露出的骨头。 　　底下的尾巴又倏然间卷住纪易唯的小腿，纪易唯刹那间长叹口气，合住双眼。 　　方玄听着后方逐渐平稳的气息，跟随他的呼吸节奏，闭上了眼睛。尾巴维持了四个小时，恢复成人形。 　　第二天，方玄接过纪易唯给的裤子，出了门。众人简单吃完早饭，收拾了下行李，准备出发了。 　　“昨天白天都没有出现怪物，是不是第四层才会有？” 　　“是没有，我都没听说我们这块土地有像其它大陆一样，其它三块和我们情况一样的大陆也平安无事。” 　　小英他们踏着楼梯，一边谈论此事。 　　方玄打开论坛，问了一句前往第四层的玩家情况如何？ 　　他们回复说： 　　【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窗户和门都拿了铁块木头顶住了，这里丧尸较少，所以怪物一时半会没办法突破进来。天一亮，怪物和原来一样消失了。我们透过玻璃，街道上居然没有一只怪物？！】 　　【这还不好？说明能在白天现身的少之又少，真是件开心的事情，我们能活下来了。】 　　方玄得到回答，暂时翻过这一页。他走下了楼，看到外面站满了人，他们神情紧张，四处张望，生怕怪物突然袭击。 　　每个人手里都打着手电筒，无数条光线汇集到空中，被黑色和风雪吞没。 　　一些人抖抖索索，依依不舍地抚摸身边的建筑，“我在这片土地长大，还从未离开国家，也没曾想过未来可能会客死他乡。” 　　这句话激起了内心复杂的情绪，一方面所有人要离开祖国，一方面他们即将面临更加凶残的狂风暴雨，如此之类的情绪交杂在一块，让不少人眼眶满含泪水。 　　“再见，我的祖国。请相信我，我们只是短暂与你分别，有朝一日，我们会突破艰难险阻，回到你的怀抱。” 　　“走吧。”他们上了车，这样说道。 　　方玄坐上车，纪易唯打开车灯，鸣了两声车笛。后方的车子有所感应，一辆辆传下去，很快安静的城市响起了连绵起伏的车笛声，仿佛在鸣奏进行曲。 　　这是在告别这片土地，告别故乡。 　　“走了。”纪易唯启动车子，车胎轧过白雪，往黑暗的路前进。 　　前往第四层大概需行驶两个小时，尽管时间短很快便能抵达目的地，但所有人一路小心谨慎，不敢开太快也不敢开车窗。 　　“我们真幸运啊，好在大家齐心协力，解决一个个困难。不像其它国家，现在被困在屋内，走都走不了，只能乖乖等死。” 　　“我们虽然出现了蓝色彼岸花，但数量很少。这些怪物越升级越聪明，知晓白天出来一拳难抵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吧，所以机智地选择跟随怪物大部队吧。” 　　“幸好它们不知道，S级道具也就五百多人拥有。” 　　“接下来怎么办啊？抢方玄他们的道具，可前不久那些人试过，不出十秒死了，并且死无全尸，我们可不想落得这个下场。” 　　“还是跟紧方玄吧，全人类只有他有SS级道具，我们起码可以活到第五关。就算其他人夺得他的道具，猪一样的脑袋能应对这些场景，发现种种细节么？” 　　“是啊。” 　　一路上人心各异，他们落在最前方车子的眼神掺杂着各类情绪。 　　“我想下车解决生理问题。”一个男人双腿并得很拢，“我一紧张喜欢喝水，喝水太多快忍不住了。”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递过来一个瓶子，“喏，就地解决。” 　　男人耳朵通红地瞄了眼坐在前方的女生，“我还是下车解决吧，有女生在呢。” 　　谭秋心捂着嘴，无声笑了笑。 　　男人的脸更红了。 　　“行行，我陪你下去，正好也有点尿意。万一有怪物出现，还有个帮手。” 　　“那好，叔，多谢你了。”说着他们打开车门，往旁边的树丛走入几米。 　　他们往回头探了探，确认路边的车看不到他们的动作，于是安心地解决问题。 　　“你小子，喜欢她吧。喜欢就去告白啊，现在可是多活一天是一天，别到死了这话都还说不出来。” 　　底下的热气直往上窜，男人说：“秋心如果不接受呢，那到时候我跟她在队伍里的关系僵得很，回不去以前了。” 　　中年男人先解决完，往回走了几步，掏出烟抽着，“我觉得，她也对你有感觉，信叔的话，没问题。只要你勇敢点，她肯定会答应的。我们一边向前走，一边不留遗憾地活着，到死也算是满足了。” 　　男人持不同看法。 　　“不会满足的。我如果跟她在一起后，会想和她结婚，想跟她生活长长久久。人的贪婪像野草一样疯长，也是没有尽头得到这个，就想要那个。” 　　“唉，你试一试嘛。失败后大不了做朋友呗，脸皮厚点。”他说下这句话，眯着眼抽了几口烟，十几秒都没有听见回复，于是折身回去。 　　身后的男人抹了抹嘴角，笑道：“你说的是，叔。” 　　“啧，你刚撒泡尿，手都还没有洗，就去摸嘴，对自己的肉还真一视同仁啊。” 　　男人抓了把地上的雪，洗洗手，“哈哈。刚刚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叔说的有道理，还是得试一试。” 　　中年男人勾住他的肩膀，拉着他往前走，“等我们到达前面，再筹划筹划，告白你得准备点什么。” 　　“嗯。” 　　两个人走了过去，车里的人见两人完好回来，开了门。 　　他们进入车里，坐上了车。 　　“快点，看看能不能超车，邓哥他们开了挺远了。” 　　一辆辆车子汇入前方，方玄从后视镜看到后面的大山，盘曲蜿蜒的公路全是车辆。 　　“到了。”纪易唯道。 　　两人微微仰头，注视这道往上延伸上千米的蓝色屏障，开了进去。 　　【已进入第四层。 　　生存倒计时：14天23小时59分58秒。】 第56章 　　进入第四层后，他们来到通往城市的主干道上，大约行驶十几分钟真正抵达了城市。 　　眼前为他们展现的是一幅新的景象，很多著名建筑穹顶圆润饱满，镶嵌着流光四溢的装饰，其内部色彩浓重，熠熠生辉。 　　众人唤出武器，面对陌生的国家，忽然产生一种恍惚和失落感，他们已经踏上另外一个国家的土地，离开了故乡。 　　这个国家土地辽阔，南部接壤多个面积辽阔的国家，也就是说其它国家的人也汇集于此。所有人都深知，未来不再像现在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 　　“杀丧尸吧，现在八点钟，第四层下午三点半天黑，得快点了。”众人感叹忧伤片刻，便快马加鞭地处理丧尸。 　　第四层没有彼岸花的存在，因此他们只需要杀完丧尸堆放在一起即可，这倒省了不少事。 　　方玄杀完丧尸，正好是中午十二点。 　　所有人集中在满是雪的街道，把手中的丧尸尸体扔在街边，嫌弃地拍了拍手。 　　“都解决好了，接下来找个住的地方，咱们跟紧方玄，看看他们住在哪片区域，我们也住在那儿。如果发生事情，好歹有人撑着。这些S级道具玩家，全是聋子眼瞎，对现在棘手的情况视而不见。”不少人内心涌出怨气。 　　这时，一股股凄寒的冷风自北部而来，所有人刹那感觉一块冰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冻得他们瑟瑟发抖，“这风，真特么带劲！啊切！” 　　方玄调整了一下口罩，手指颤巍巍地点开论坛，在里面说让团队设下今日的暗号。随即他在小组群里设下暗号，每个暗号对应一个人。 　　小英他们各自说出暗号，见都回答上来了，方玄嗯了声。 　　“走吧，我们找个住处。”纪易唯说。 　　“方玄！”唐莉莉突然从人群中挤了上来，“你们打算住在哪儿？” 　　“不知道，莉莉，我们在看。”小英替方玄回答了问题。 　　紧接着就有不少人过来询问，夏知只好出面应对。 　　邓秋临和他的团队正好在附近，他过来打声招呼，脸色如纸一样白，边咳嗽边笑说：“这里太冷了，我都感冒了，方玄你们得注意身体。” 　　“邓哥，你好好保暖吃药，多休息少吹风。”小英关心道。 　　何平应了下来，“他已经吃了一次药。” 　　方玄没有回复，只是用黑漆漆的双眼瞥了几眼邓秋临和何平。今天他穿的一身黑，帽子和口罩仿若是两块黑色深沉的土地，中间裂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缝隙。他的双眼就藏匿于深深的裂缝下，让他人即使费尽心思看到了这两颗黑色眼珠，也无法探析一丝的情绪。 　　邓秋临接下这道像风一样寡淡的眼神，仿佛是不经意间注意到纪易唯，嘴角弯起。四周闹哄哄的跟个菜市场一样，他用着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还是原来的模样，即便再近又如何，别人依旧无法改变你。” 　　纪易唯歪着头，吊起眉，长长吸了一口气。 　　“邓哥，何哥，就剩下你们没说暗号了！”后方谭秋心挤了过来，向方玄几人点点头。 　　邓秋临和何平打开小组群，按照分配的暗号说了出来。 　　“今天是孙长宇负责暗号一事吧？”何平问。 　　“嗯没错，怎么了？” 　　何平说：“怎么取一二三四五。” 　　“哦这个啊，他说这个足够用了，再者每个人对应顺序不同。”谭秋心又道，“每个人都对应上了，我们赶紧上车，跟在方哥周围找房子吧。” 　　“嗯。” 　　邓秋临和何平往队伍里走去。 　　“他们是轮流的，不是只是队长设下暗号啊？”张安励疑惑道。 　　方玄凝视空中的雪，回应一句，“轮流设置，避免掌权的人被替代。” 　　纪易唯目光炯炯地投向方玄的眼睛，慢慢地喷出白烟，“走吧，天冷，早点回屋。” 　　他们正要撩开双腿，一声求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没有医生，救救他，他忽然倒地不起了！身上没有丧尸伤口，之前他跟我们提了一句，一直感觉胸闷气短。求求你们，医生有没有在附近！” 　　一个人跪在雪地上，一会学着记忆中急救的样子按压胸口，可找不到正确的操作方法，慌乱得像只油锅上的蚂蚁乱窜。 　　方玄停下脚步，他看到何平走到半路转身往相反方向奔去，来到这人的面前，先检查了呼吸情况，紧接着做起了胸外按压。 　　他抢救了十五分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最终无奈地放开双手，站了起来，宣布死亡信息。 　　“他已经死了，把尸体杀死吧。”何平低下头，用袖口的衣服抹拭白花花的眼镜。 　　“啊啊！”一人发出悲痛欲绝的哭声。 　　唐信听闻此事，从其它地方赶了回来，他的嘴里叼了根棒棒糖，看了会一动不动的成员，掏出一把刀解决了脑袋，“他已离线。” 　　“队长......我们都以为他是不适应这种天气，只是短暂的。为什么偏偏在白天死去啊，他在晚上停止呼吸，我们还能用彼岸花救活。” 　　唐信扭了几下脖子，说：“烧了，把骨灰搜集起来，给他埋在土里。” 　　“好。”队员恋恋不舍地告别死去的队员，一把火烧尽，拿了个小瓶子装下骨灰。 　　何平戴好眼镜，侧身穿过一个人，正打算离开这里。 　　唐信抽出嘴里的棒棒糖，眯眼问：“你是叫何医生吧？我听他们都这样叫你。” 　　何平拧身，“嗯。” 　　“何医生，谢谢你出面救我的队员。” 　　“我没救回来，用不着谢我。”何平语气平淡。 　　唐信含入了糖，“还是要谢的，何医生，即使你没救回来。” 　　何平双手握拳，淋着雪往前走去。 　　唐信眺望不远处高耸入云的蓝色屏障和上方碧空如洗的蓝天，“唉，窒息，走到哪里都被这层蓝色屏幕围着，仿佛被困在一个牢笼里。我们白天的时候被放出笼子，到了晚上又乖乖回到笼里，简直像条狗一样。他们死了，好像也自由了。” 　　方玄一眼认出了唐信是其一的S级道具的玩家，于是放出怪物之眼监视了他一刻。 　　“冬天环境越恶劣，身体越扛不住，医生也救不回来。”赵大勇道。 　　段月薇掀开点衣服，见女儿安心睡着，微微卸下心中的一块小石头。 　　“嗯。”方玄在要回车时，意外发现唐莉莉的目光停滞在邓秋临的团队。他想到唐莉莉的道具不同凡响，于是说：“有异常？” 　　唐莉莉听到方玄的声音回过神来，立马说：“不是。我始终感觉他很眼熟，刚刚突然想起来了，他是何平医生吧，之前和我一个医院的。他才刚进医院不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辞职了。如果他继续待在医院，照他的能力，未来不可估量。” 　　她冥思苦想了会，“我和他一起协作的最后一场手术，病人死亡，他很绝望地哭了。这件事过后，他就离职了。” 　　方玄道：“安眠药。” 　　唐莉莉张大双眼，“哎对，他吃了很多安眠药，等被送到医院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我这么记忆犹深，实在是他长的太好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可惜吃安眠药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不过我听旁人说了他的事情，好像又理解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几乎都死了......” 　　“末日后我经常在想啊，我们前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就算退出游戏，世界也支离破碎的，我们早已一无所有。我们总在失去，偶尔会在失去里捡起一块美好的碎片，可很快碎片又接着破碎了。如果以后我认识的人也离自己而去，我可能没那么坚强，也会想不开了断自己的性命。” 　　“嗯。”方玄向前方行去，他一脚一脚踩入厚雪，留下两串清晰的脚印。 　　纪易唯平静道：“答案总会出现，现在找不到意义，不代表未来发掘不到。” 　　唐莉莉看着两人肩并肩的背影和底下四道脚印，脸上慢慢绽开一抹很浅的笑，“是啊，希望我能活到找到答案的那一天。” 　　她回过头，再次看向离她几十米远的何平。 　　“孙长宇，你这个暗号很容易被猜出来，如果其他人都说了，剩下的人不就只剩下那一个数字？”谭秋心打趣道。 　　孙长宇脸微红，旁边的中年男人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手臂。 　　“秋，秋心。”孙长宇吞吞吐吐，面红耳赤，“等会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谭秋心眨眨眼，“行。” 　　“莉莉，走啦，赶紧找住处了。”小英的叫喊声让唐莉莉收回心流，她最后看了会孙长宇和谭秋心，快步跑回了自己的队伍。 　　大街上拥挤的人流不到片刻散去，方玄找到一处楼道封闭的公寓，驻扎了下来。 　　他在论坛询问有没有发生对不上暗号的事？ 　　我国的人都说一切正常，大家都对上了。 　　论坛里有的人哭泣说： 　　【外面全是怪物我们根本出不去，有的人已经因为生存时间截止，被游戏系统杀死了。我明天也要死去。 　　它们化作人类的模样在外面敲门，一口口喊着开门，这种感觉太恐怖恶心了。它们在用人类的模样杀死我们。】 　　【我要死了，早知道我也像他们一样，趁早转移战地，早点去往其它大陆。我当时就在想，自己国家的丧尸不杀干净，我们退出游戏后该怎么办？结果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是该骂自己蠢，还是太傻……】 　　【再见再见，这煞笔游戏！哈哈哈哈哈哈，我受够了！早死早超生，祝我转世投个好胎。去踏马的活着，活个屁！上帝，我来见你了。】 　　小英几人看到论坛里的众多发言，低着头闷声不响。 　　方玄关掉论坛，对于一切正常的情况，进入了思考。 　　“在一起，在一起！”底下骤然响起起哄声。 　　“发生什么了？”他们打开窗户，底下围了一圈的人，人群中间立了一男一女，仔细一看，他们正是孙长宇和谭秋心。 　　“是告白啊！”小英首先出了声，微笑说，“挺好的。当初在小岛上秋心还整日流泪，现在都没看见她哭了。她辅助没有多少自保能力，如今有一个人能当她的护盾。” 　　“小英，你也是。”张安励靠着窗户，声音很低地说。 　　“对，张安励，我也是，你也是，我们都是。” 　　他们的交谈灌入耳中，方玄与纪易唯都闭口不言，他们的目光都降落到被雪覆盖的广场上。 　　雪地上堆了几个雪人，他们站在雪人的最中间，孙长宇手里捧了一束不知道在哪里搞的鲜花，单膝跪地，向谭秋心心慌意急地告白。 　　“好。”谭秋心喜笑颜开地接过花束。 　　孙长宇大喜过望，将她抱在怀里，真挚地说：“只要我还活一口气，我会始终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伤。” 　　他又憨笑道：“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好。” 　　围观的人纷纷吹起口哨，脸上也自然升起笑意，在黑暗充满死亡的末世里，能看到末日前熟悉的事物，哪怕它只是简单的一场告白，都能唤起人们对过去美好的回忆。这股温暖的记忆，尚且能冲淡一丁点末日下的恐慌。 　　方玄盯着谭秋心接受表白后的笑容，手指缓缓蜷曲。由于他跟纪易唯站的很近，两人的双手都垂落在大腿旁，双臂紧贴，他这个细小的动作就使得手背朝外轻微一斜，这正好触及到纪易唯的手。 　　纪易唯低了低头，望着两人相碰的手，另一只手不动声色摸出一颗红色的糖，喂进嘴里，然后一脸沉默地看着底下两人的拥抱。 　　后来，他若无其事地抓起一块铁板，加固一下窗户。 　　方玄站在后面，看他所有的动作。 　　三个小时眨眼间溜过，下午三点半夜如期而至。四级怪物出现了，它们的确都是以怪物的模样趴在窗户前，桀桀说：“你们终于全部来了，等你们好久好久。” 　　“开门啊，开开门。” 　　方玄用怪物之眼巡查四周，附近三公里内怪物手里暂时没有丧尸，但不确定它们会从更远点的地方获取，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截至目前为止，我国的玩家似乎都没什么事情。其它地方的一团糟……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真的没有一只怪物出现在白天？按道理说，即便它们混进人类队伍，因为看不见我们交谈的信息，理应该得不到暗号啊。” 　　“第四层的怪物能力升级了，不知道它们还会有什么花招。” 　　“现在太可怕了，下午三点半到第二天七点半天亮。白昼时间和气候被游戏系统改得乱糟糟的，全球公用一个白天黑夜的时间，这放到以前是天方夜谭。” 　　晚上六点，他们吃着饭，提起这些事。 　　“嗯。”方玄说。 　　晚上七点，众人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了两台制热器，驱散了白天附着在身上的寒意，方玄这才感觉身体好像活过来了。 　　这时段月薇突然神色紧张，她摸着高思雨的额头，“思雨她额头怎么有点烫？” 　　“月薇姐，是制热器的原因？” 　　段月薇往后挪动了几米远，栗栗危惧检查女儿的情况。三分钟后，机器制造的热量消失，她附上高思雨的额头，随后慌乱了。 　　“她的确发烧了，应该是白天风太大，她受凉了，我，我……”段月薇急得眼泪直打转，“怪我没看好她。” 　　小英几人叫她别急。 　　方玄在群里跟韩言说明情况，对方秒回，回复了婴儿该吃什么药，还嘱咐说尽量别再吹风着凉加重病情。 　　张安励立刻把药拿了出来。 　　此时的高思雨生了病没有嚎啕大哭，就闭着眼睛像是全程进入了睡眠。段月薇只好硬叫醒她，她醒了感觉身体不舒服，委屈巴巴地落泪。 　　“宝宝，吃了药，你就会好了。”段月薇眼睛发红，连哄带骗让她吞下这些药，最后孩子边哇哇大哭边吃了下去。 　　段月薇见药吃了，惨淡的脸色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她的几缕头发散落在肩膀，随后她慌张地找张安励多要了一个毯子，把孩子再裹上一层。 　　她六神无主地说：“我总是怕这一天，她才十一个月大，身体遭不住折腾，这一天还是来了。” 　　小英帮她把头发勾到耳后，“月薇姐，你别想太多，思雨会好起来的。” 　　段月薇的脸庞贴着高思雨的额头，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好，好……她会好起来。” 　　小英见众人投来担心的眼神，向他们摇摇头，“月薇姐，我们进屋吧，待在床上捂着被子，思雨便不会着凉了。” 　　“好，我们进屋，被里暖和。”段月薇重复了一边，她们进了屋，关闭房门。 　　夏知和苏子昂愁眉不展，“说实话，原来我都觉得不到一岁的婴儿很难在末世里活下去，夏天还好，主要是这次的冬天太漫长了，前面的路她压根走不下去。” 　　“我对思雨，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为什么真正要面对时，心会如此难受。” 　　夏知恂恂地端量众人，“如果思雨死了，月薇姐她会……” 　　赵大勇、苏子昂和张安励埋头，过了会他们说：“你别想太多，小孩现在轻微感冒，还不到那么严重的程度，不要人一感冒，就把人的后事想好了。” 　　夏知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烦躁道：“啊啊啊，实在是思雨太小了，很难不让人产生这种联想。希望她吃了药退烧。” 　　方玄侧着头，黑色的眼珠倒映着那扇白色的门。 　　纪易唯眼神跟寻他的动作走，又抽了会烟。 　　半个小时后，屋内的高思雨难受到崩溃大哭。 　　众人听到哭泣声，哀愁连天。 　　段月薇为了哄她睡觉，又唱起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与此同时，纪易唯在旁跟随起段月薇的旋律哼唱起来。 　　方玄收回眼神，目光对准了纪易唯，他的眼里纪易唯的影子越发清晰，虽然面部模糊不清，但能看到嘴唇开合。 　　这一晚，房子外黑夜嚣张凶狠，怪物释放出无尽的恶意，屋内却被舒缓柔美的歌声包裹。 　　众人听着一直在唱响的歌也没说什么，各自分好守夜时间，回到屋内休息了。 　　方玄躺在床上，墙壁那边依稀传来歌声，纪易唯温暖的双臂抱着他的身体，在一句句歌声下他慢慢睡着了。 　　“方玄。” 　　“方玄。”温柔的女声一遍遍喊着他，方玄又回到了被海水淹没的场景。窒息，腿抽筋等熟悉的感觉重演而来。 　　他挣扎无果，身体到达极限，失去了动弹，沉睡在幽深的海底，随波逐流。 　　“方玄。”女声继续喊着他。 　　方玄忍着身体被浪花拍打的疼，豁然睁开眼。他呼吸些许发重，抹掉额前薄薄的汗，摸了下双腿，腿又变成了蛇尾。 　　纪易唯似乎被方玄细小的动作惊醒，他起身抽了几张纸，给了方玄。方玄接过纸张，擦拭完汗水。 　　“尾巴出现了，它不是一个好消息。”纪易唯坐了起来，聚精会神地瞅着又缠上他小腿的蛇尾，“夜晚若发生事情，你要怎么办？” 　　尾音刚落，卧室的门便被拍响了。 　　苏子昂紧急通知大家，“醒醒，看下论坛，很怪！我刚刚也在窗户前往外一看，结果还真是！” 　　纪易唯表情严肃。 　　方玄随即放出眼睛，一手打开了论坛。 　　游戏论坛： 　　【十二点过后，它们怎么都有默契地变成了人，为什么不在天黑时就化作人，偏偏选择在凌晨十二点。这个点正是大家迷糊的时间？】 　　【真的让人不寒而栗，一个个人在门前窗户前，笑着哭着又或者可怜巴巴地求我们放它们进去，我当场全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所有人揉着眼睛，神志不清地走到玻璃前，借着月光，看到了无数个人影在底下晃动。 　　“我的天……”他们吓得魂都飞了，满是怪物的城市适应了也没那么可怕，可全是人类行走在夜色的城市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有的人类都待在屋内，街道空无一人，清冷的城市眨眼间又被人类所填满了。 　　它们在代替我们！ 　　代替我们！ 　　不少人心里不知为何猛然发出这种声音。 　　有的怪物察觉到视线，倏地飞上来，眼睛贴着玻璃，张开带有獠牙的嘴唇，“我和你不是一样吗？为什么你们不可怜可怜我们，外面的风雪好大，我们都快冻死了，快开门啊。” 　　“我现在和你们一模一样了，你们怎么不开门。” 　　“诡计多端的怪物！你们特意化成人类的模样，引起我们的同情！” 　　里面的人看着和自己相差无异的怪物，内心轰然凉意四起。 　　一些怪物甚至还化作几岁的小女孩，扒在窗沿上寻找着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她的哭泣声不绝如缕。 　　“她不是你的孩子，我们的女儿在末日初就死了！”一个男人拦住女人想要打开窗的行为。 　　女人精神恍惚，呆呆道：“可她跟我女儿长得好像，你看，眼睛都是圆圆的，双眼皮，还有两颗小虎牙，她在对我喊妈妈，一定是我的女儿回来了，她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 　　外面的小女孩听到里面的声音，扬起稚嫩的笑，“妈妈，开开门，放我进去吧，外面好冷。” 　　“好，好，进到屋内就不冷了。” 　　男人怒道：“你给我再睁开眼看看！她不是！” 　　女人摇头，“她和我们的女儿长得这么像......” 　　男人回头看了看伙伴，一咬牙，死命地掐了女人的手背，“求你了，清醒点吧，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女人被手里的剧痛刺醒，意识霎时清醒，她瘫软到地上，“你们为什么要变成人类的模样，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一幕幕同样的画面出现在方玄的眼里，怪物之眼游过每一处，所有怪物都是人类的模样。它们惟妙惟肖地学着人类的语言，表情和动作，若不是嘴里还有两颗獠牙，想必门一开混进去，玩家也难以发觉。 　　游戏论坛： 　　【我看到了我的爷爷，他七十岁了，平时最疼我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他也许跟你爷爷长得很像。】 　　【不，一模一样，简直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脸上的痣都一样。是我的爷爷吧，爷爷他在喊冷，他看起来要冻死了。】 　　【别开别开！这一定是怪物有什么能力！不要相信它们！它们为了吃掉我们，活下来，会使用各种鬼计！】 　　“怎么可能？”纪易唯双手撑着墙壁，目睹底下热闹的场面，“死去的人重现人间，它们用了什么办法。” 　　方玄背部挺立，压着乱动的尾巴，怪物之眼来到邓秋临的房间。 　　一个男生待在玻璃前，身体瑟缩，“好冷啊，哥。我要死在雪地里了。为什么你不及时出现，你早点出现我就不用死了。” 　　何平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瞳孔猛然缩小，眼泪竟瞬间冒出。 　　窗外的人低声道：“哥，你不要流泪，我不想看见你哭。” 　　邓秋临来到何平的后面，面不改色地说：“何医生，它不是你爱的人，你爱的已经死了。”这句话就像是揭开好了一点的伤疤，硬硬的血痂被剥开后，又不要命地渗出鲜血。 　　“秋临……”没过多久，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从底下来到他的面前，她伸出满是斑的手，操着厚重的方言，“我在床上躺了十年，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你跟你爸一样薄情。” 　　邓秋临原本不变的脸色发生改变，犹如一块玻璃，生出几条缝隙，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砰”的声，全然瓦解。 　　“你死了就死了，怎么还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这个怪物。” 　　给他回应的，是老人一边哭泣一边探究的眼神。 　　一些人待在屋内，悲痛万分，“为什么？它们能变成自己最亲近人的模样？它们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是死去的人回来了吗？” 　　方玄撩起眼眸，正要回复他们，哪知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方玄。” 　　他眼神停顿了一下，怪物之眼迅速来到前方。 　　窗前的女人穿了件单薄的连衣裙，双手怜惜地擦拭玻璃上的雪花，泪流满面地说：“方玄，妈妈好想你。” 　　“我在想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海水好冷，我本想一直抓着你，但后来波涛汹涌，我抓不住你了，不知道你飘向哪儿。” 　　女人的声音仍旧如前，犹如唱着那首摇篮曲的声线，那么温柔，包含深情。 　　她说：“你活下来的七年，之后的生活过的好吗？开心吗？会感觉孤单吗？” 　　方玄的头颅微微转动，旁边智能台灯的光是深深的黄，接近黑色的黄。 第57章 　　纪易唯见方玄在看台灯，台灯的光很暗，方玄的面容几乎沉在暗色里，于是他走到床头把灯调亮了几度。 　　白色刺眼的光破开黑暗，进入方玄黑色的眼珠。他抬起眼睑，与纪易唯的眼神相汇。 　　“外面的她？”纪易唯问。 　　方玄淡淡地说：“怪物。” 　　纪易唯坐了下来，身体背对着方玄，右手摸起一根烟，“我想也是，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会再次活下来。它们吃掉活人能得到记忆，可早已经死去的人记忆又从何而来？并且它们准确地找到了玩家内心的弱点。” 　　“这很难办到，需要它们把这个人的记忆走马灯式的查看一遍，才能确认攻破点。” 　　方玄思忖了会，“可能因为精神力。” 　　“精神力？”纪易唯含着烟，“我们目前不知道精神力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能控制到什么程度？你获取的那些怪物都丧失了记忆，也不好拿人实验。毕竟怪物渴望食物，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了本能进食的欲望，便会犯下大错。” 　　“嗯。”方玄打开召唤池，对纪易唯说，“屏蔽我的一切。” 　　他放出经验值最高的怪物。 　　怪物被召唤出来，蹲坐在地上，长长的尾巴绕着屁股一圈。它首先看向方玄，尾巴欣喜地摇摆几下，然后又嗅嗅鼻子，闻到食物美味的气息，嘴巴哗啦啦地流出口水。 　　方玄把怪物的反应看在眼里，“精神力能得到活人的记忆？” 　　“记忆？”怪物像只小狗一样，听不懂主人说的话，把头歪向一边，“记忆是什么？” 　　方玄换种方式说：“能知道活着的食物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唔，我没有这个能力。” 　　这只怪物经验420点，还没有出现这个能力，莫不是还要再高点？ 　　第四层边缘和中部的怪物，经验值一开始都是400，只有靠近第五层区域的地方才在470以上。现在能出现这种情况，很可能是第三层升级成功的怪物来到了此处。 　　“我要血。”方玄道。 　　“嗯。”纪易唯稀奇地瞧了几眼听话的怪物，出了卧室门。外面小英几人已经守在桌前，翻看论坛的情况，商量该怎么应对了。 　　他们在听到纪易唯的要求时，纷纷诧异问：“大晚上要血？” 　　纪易唯两指夹起烟，“嗯，别问这么多。” 　　“张安励？” 　　“我，我马上。”现今空间里有将近五十具尸体，能流出不少血，才间隔没多久，张安励装了七大桶血水。 　　纪易唯咬住烟，双手提着两桶血水进入了房间。在推开门的瞬间，众人趁机透过门缝，床上没有方玄的身影，他们猜测方玄又隐身了。 　　不出一分钟，纪易唯把血水都提进卧室。 　　“我搞不懂，为什么大半夜要血？好像只有怪物才喜欢喝人血？”苏子昂愁容满面道。 　　“不知道啊，方玄的SS级道具……” 　　方玄见卧室门关上了，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下，他特意放缓了会呼吸，随即让怪物喝掉全部血水。 　　怪物开心喝完七大桶血水，意犹未尽地盯着纪易唯看了一刻，如果不是方玄坐镇，估计下一秒就将他吞入腹中。 　　方玄查看它的经验值，435点。 　　“有什么新的能力？” 　　怪物说：“精神力可以分很多很多道。” 　　“嗯。”方玄启动怪物之心，看到屋外那只怪物的心脏，顺便又选了一些楼底下的怪物，发出命令，“死。” 　　玻璃外的女人疼痛难耐，双臂焦急地拍打窗户，哭泣道：“方玄，你还是没有原谅妈妈吗？我就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感吗？”女人脸色发青，捂住胸口，流下眼泪，死到临头还在说着，“我们都有精神病，你的病比我严重多了，冷血无情，整个人像个冰冷的机器，共情不了任何人……” 　　“啊啊啊！”女人身形扭曲，变回了原来丑陋的怪物模样。 　　方玄直视晃动的窗帘，几缕蓝色的荧光进入心脏。他点开新的怪物的信息，其它的怪物都是四百点经验值，这只能伪装的怪物是430点。 　　不对。 　　他喂养的怪物经验值435，却没有这个能力？ 　　于是方玄把新进入召唤池的怪物召出来，这只怪物原型像只大型蝙蝠，它拍打几下翅膀，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期待。 　　方玄问它有什么能力？ 　　它给的回复和之前的那只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方玄大脑运转起来。 　　所以怪物能抓住活着的玩家内心最薄弱的点进行针对，不是它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的？ 　　方玄打开了论坛。 　　论坛里其它三个全是红色彼岸花的大陆，也同样在十二点后出现这种情况。 　　【咋回事？它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记忆？又怎么变成我最爱的人的模样来欺骗我们？关键是这些怪物说的事情能对上号啊！】 　　【呵呵，我们白天到处都是怪物变的人，我们比你惨多了。不过它们没有像你们一样，可以获得我们死去亲人爱人的信息。】 　　【操？听你们这么一说，只针对我们四个大陆？】 　　方玄和纪易唯心有灵犀。 　　“游戏系统插手了。” 　　“嗯。” 　　这件事情只有游戏系统可以办到，在末日初期它简单扫描人类后，玩家的姓名一字不差地摆上积分排行榜。 　　这说明它能得到全人类的数据，甚至他们的过往经历。人类喜欢谁，讨厌谁，在意谁，它都了如指掌。 　　现在游戏系统将这方面的信息给了某些怪物，让怪物以死亡之人的模样重返人间，借此从精神上搞垮玩家。 　　游戏系统的这个游戏角色，不再是中立的一方，或许它从头到尾都偏向怪物，想把人类置于死地。 　　可根据它的能力，想要杀死人类易如反掌，是什么原因促使它没有直接进行？ 　　不，它的目的可能不是直接杀死人类，就像一开始游戏背景所透露的，它要激发人内心的恶，以这种东西去浇灌什么。 　　方玄把实验结果告知了纪易唯。 　　纪易唯掐掉烟，“它可能急了，没想到我们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继续放任我们下去，它想要的可能会被我们破坏，所以不得不稍微出手阻止。” 　　他回头，看到方玄注视怪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利用它们？它们就算失去记忆，对食物还是有着本能的冲动。它们能被信任？” 　　“它们的信任程度40%。”方玄答。 　　经过上几次的实验，怪物能百分百听从他的指令，即使把它们放出去获取信息，回来后也没有表现出怪异的地方，看样子并没有被外面的怪物影响。 　　纪易唯说：“它们现在没有记忆，也许遇见同类交流交流，会唤醒以前的记忆。如果记忆全都苏醒，你下了一盘死棋。” 　　“它们不再视你为主人，以你现在这种情况，绝大可能把你当做食物。养狗养狼，风险性不一样。” 　　“嗯。”方玄又道，“狼能被驯服。” 　　纪易唯听到这个回答，盯视方玄的眼睛，“你总是这么大胆，风险性这么高，每次都义无反顾去尝试，不怕哪天赌输了？” 　　方玄缄默，良久后，他说：“高风险，高回报。” 　　纪易唯吐出胸口积累的闷气，笑道：“行吧，方队长，借着怪物的力量为人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方玄不再回复，放出其它四只怪物。 　　他没有选择新进来的怪物，而是将打探消息的任务交付给了原来五只四级怪物。 　　五只怪物接受主人的命令。 　　方玄跟它们说进入怪物群里保持沉默，听听其它怪物是否有说到食物人类，游戏系统，以及升级相关的事情。若其它怪物与它们交流，它们回答不上来就以想吃食物的借口离开。切勿打草惊蛇。 　　怪物听的懵懵懂懂，它们来到窗户前，看了会外面，忽然说：“它们和我们一样，为什么它们不听主人的话？” 　　方玄对于这些智商近乎六七岁孩子的怪物，不得不提醒一句，“少说话，多听。” 　　“哦，好。” 　　方玄把五只怪物收了进去，再把它们放到外面的空地上，让它们变成人类。确认都化成人后，纪易唯取消了隐身。 　　五个年轻的人迷惘地行走在人山人海的人群里，四周的人发了狂地喊：“食物，食物，你们开门……” 　　“你们为什么这么安静？”一个人注意到了异常，点开它们头顶上的信息，“经验值最高430多，是从第三层升级上来的吧？” 　　“啊对。”五个人挠头。 　　“等等，你们五个为什么血条是红的？不是蓝色？”这个人发出疑问。 　　不好。 　　血条在怪物眼里还能分蓝色和红色？ 　　在游戏里，蓝色血条表示同队伍的，红色血条则是敌人。 　　被他收入的怪物转变了阵营，只要其它怪物点开血条信息，这些怪物就有生命危险。 　　方玄通过怪物之眼，立马让它们转移阵地。 　　“我们饿了，要吃食物了！”五个人慌忙地穿过人群，来到一处窗户前。 　　方玄让它们观察四周的样子学着做。 　　它们溜着眼睛，不出十秒，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队员终究忍不住好奇，过来敲门说：“方玄，老板？你们解决好了吗？论坛的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游戏系统搞的鬼，特意来针对我们四个大陆的玩家。” 　　纪易唯拧眉，“你待在里面，我出去。” 　　“嗯。”方玄全心思都在五只怪物身上，直到确认它们完全融入群体里，引不起其它怪物的好奇心，才指示怪物之眼巡视四周的情形。 　　所有人都暂时待在屋内，没有打开窗户，不过一些人精神明显在崩溃边缘徘徊，是死是活不好说。 　　“咔。”身后的门关上时发出声音。 　　纪易唯走了出去，外面除了段月薇其他人都出来了。 　　小英说：“月薇姐太累了，之前一边哭一边照顾孩子才刚刚睡下，所以我没有叫她。” 　　“嗯。” 　　“哎，纪大哥，方玄呢？怎么又是你一个人？”他们疑虑地看向大门。 　　纪易唯按着打火机，点起一根烟，“他在思考，别打扰他。” 　　夏知看了会纪易唯的胸膛，蹙起眉头。 　　“好。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游戏系统搞的吧？每一层的怪物能力差不多一样，为什么其它大陆都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就我们四个大陆有这种情况？难道是因为红光和彼岸花的不同，改变了怪物的能力？” 　　纪易唯给出准确的回答，“是游戏系统。彼岸花能改变怪物能否在白天出现，其它的应该暂时改变不了。” 　　小英他们身体怔住了，“游戏系统远高于我们……” 　　纪易唯仰着头，眯着眼看着上方袅袅白烟，“谁制造了这个游戏？游戏系统只是帮凶，真正的元凶是谁？能得到人类全部的资料，这是高阶文明才能做到的。” 　　“高阶文明......是啊，我们一开始在怀疑高阶文明，但低阶文明的我们，又如何去对抗高阶文明呢？就连道具都是游戏给我们的。我们力量很弱小，唯一保全自身的方法便是退出游戏，重建世界。”赵大勇灰心地说。 　　“我们也不敢想太深，因为一想深了，留给我们的只有深渊与绝望。” 　　方玄听着队员们的话，低头看了半晌底下乱动的蛇尾。过了会，他穿好上半身的衣服，双手撑着床铺，打算站起来。蛇尾不听从他的指示，仍然缩在床上。 　　他闭起眼睛，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放置到脊柱。 　　——控制它，站起来。 　　腰部的蛇鳞因滑动“滋滋”作响，它在床单上游来游去，没有半点想立起来的意思。 　　方玄尝试第二次，第三次，见到蛇尾仍不受控制。他眼神冷冽，从斜挎包里拿出一根利箭，果断地刺入蛇身。 　　利箭穿透坚硬的蛇鳞，插入肉里，一丝血沿着洞口流了出来。 　　蛇尾疼到蜷曲了几圈。 　　方玄忍住底下传来的疼痛，压低声音道：“听我的指令。” 　　蛇尾置若罔闻，因为疼痛在床上翻来翻去。 　　方玄拔出利箭，箭头带出几点红色，手指也染上自己的血。他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闭着眼睛，控制自己的腰部力量让蛇尾站立起来。 　　他再次迎来失败。 　　方玄抓起利箭又插入底下的蛇尾，这一次蛇尾感觉更加疼痛了，翻滚了几遍好像没了力气，死气沉沉地瘫软在床上。 　　方玄额上流出汗，汗水大颗大颗流下，浸湿了眼眶。他抹掉汗水，继续控制腰部。 　　蛇尾似乎听话了点，方玄感觉到腰部下的一截慢慢起来了，可立起来没一刻，又像个年久失修的建筑轰然倒塌。 　　他举起利箭，抵住其中一个洞口，往里狠狠扎去。 　　蛇身的肌肉绷直了，它似乎通过方玄的动作知道了他连自己的身体都能下得去狠手，于是慢慢放弃了抵抗。 　　于是在方玄再次控制下半身时，他明显地感知到蛇尾有些听他指令了。 　　双手远离床铺，垂在蛇身旁，方玄颤颤巍巍立了起来。他控制着蛇尾往前挪动几步，蛇尾歪歪扭扭地游了几步，可上半身和下半身的力道并没有完全融合，上半身立不稳，方玄又再次倒在床上。 　　方玄躺在床上喘着气，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小英，看好段月薇。她现在精神不好，小心被外面的怪物蛊惑。” 　　小英点头道：“好，纪大哥，我会时刻注意的。” 　　“回屋吧，值夜的人留下来，其他人好好休息。” 　　“嗯。”其他人进入房间。 　　夏知走了过来，小声道：“老板，是不是方玄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几天你让他避免在十二点之后守夜？” 　　纪易唯勾勾手指，夏知凑了过去。 　　纪易唯勾着夏知的头，“谁让你看我的内心？” 　　夏知可冤枉了，“苍天啊，这能怪我么？你们的内心直直摆在我们的面前，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我随便看一眼就能知道。” 　　“哦，那你闭嘴。最近有没有发现哪些合作的队伍内心发生了改变？” 　　“没有，我看都挺正常的。” 　　“嗯，回去睡觉。” 　　“发生这种大事我也睡不着啊。”夏知边吐槽边进入房间。 　　纪易唯推开门，刚进入屋内，看到床上的情况，脸霎时黑了几个度。 　　方玄立起来了，可蛇尾上被钻了两个血窟窿，像两个喷泉一样汩汩流血，血溅的到处都是。 　　“方队长。”纪易唯走了过去，扔掉嘴里的烟，盯着他手里的利箭，“你是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威逼它听你的指令？” 　　方玄冷冷说：“别无他法。” 　　纪易唯夺过他的利箭，扔在了床头柜上，紧接着出门找张安励拿了急救箱和衣服床单。 　　“纪大哥，你要这个干嘛？”张安励看了看门，“方玄，受伤了吗？” 　　纪易唯提着急救箱，“他低血糖犯了，不小心撞到大腿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事，你回去睡觉，我来处理。” 　　张安励将信将疑地望着背影，“方玄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心不安地回到了屋内。 　　纪易唯关闭门，二话不说抱起方玄的腰部，把他按在床上，仔细查看了伤口。 　　“恢复人身后，你的右大腿会有两个血窟窿，有没有破坏重要的血管和骨头，这不好说。” 　　方玄看着纪易唯熟稔地止血，包纱布，语气毫无起伏地，像是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乎，“徐鹤能治疗道具造成的伤口。” 　　纪易唯手一顿，他得到这个回答，心里莫名堵了一团火，皮笑肉不笑地说：“方队长，看来后路你早已经想好了啊。你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原来也是，现在也是。你有多少命够你去折腾？” 　　方玄哑口无言。 　　身下的蛇尾很聪明，像是感知到纪易唯有点压抑不住的情绪，觉得它找到了一个依靠点，立刻缩在纪易唯的腿旁，缠着他，一小节蛇尾直立地竖起来，指向方玄这个罪魁祸首——就是他！ 　　纪易唯干脆利落地拍掉尾巴尖。 　　他见方玄又沉默了，连回答都不给回答，于是叹了口气，低下头处理伤口。 　　方玄双手扯着被褥，安静地望着纪易唯的动作，他的蛇尾被缠上了两处纱布。 　　几分钟后，伤口处理完毕，纪易唯问：“感觉疼么？” 　　方玄终于开口：“不会。” 　　“嗯。睡觉吧，白天再说。” 　　然而方玄并没有这样做，他继续控制下半身，想要更加完全地控制蛇尾。 　　纪易唯从动作知晓了他的想法，只好随他的意了。他矗立在床边，见方玄上半身随时要倒下去的模样，所以伸出了手，“握住我。” 　　方玄侧过头，打量了这双手和纪易唯的眼睛，再低头看了看不稳的上半身，慢慢地把双手握了上去。 　　冰冷白皙的手握住小麦色满是老茧的手，纪易唯紧紧抓着这双手。 　　方玄指挥蛇尾站起来，有了纪易唯这个新的支撑点，他控制蛇尾一步一步向前走。 　　经过一次次实验，方玄能较为顺利从床头走到床尾。他松开纪易唯的手，坐到床上。 　　纪易唯把被子裹住方玄两圈，把他抱到了椅子上坐着。 　　方玄本想拒绝，可听到对方说地上脏，蛇尾踩在地上，等会又要用水洗，便放任对方的动作了。 　　纪易唯换好床单，将方玄抱回去时，突然这样说：“真是一个小孩。” 　　方玄紧闭双唇。 　　“即使你现在二十二岁，可过去四年的时间并没有带给你好的成长，甚至可以说二十二年来都没能有个很好的成长环境。兴许十八岁你已经是怪物，怪物又怎么懂得人类的东西，你又需要一步步去学习它。” 　　这次方玄对纪易唯的话无法反驳。身体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他临睡前放出最后一颗怪物之眼，监视了会五只怪物。 　　他问：“它们说了什么？” 　　怪物们敲着窗户，还不忘说：“它们一直在说要吃掉食物，升级，其它的没有说。哇，里面全是食物，身体饿了，我想吃他们。” 　　怪物吞下口水。 　　方玄抿唇，说：“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擅自进食。” 　　怪物撅起嘴，可怜巴巴地说：“肚子饿了，我想吃东西。为什么不能吃他们？是因为他们和主人是同类吗？” 　　“可是为什么它们能进食，我不能？”怪物指着另一栋楼说。 　　方玄眼神一凛，指挥怪物之眼进入那边。 　　“嘎吱嘎吱。”一片黑暗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咀嚼着骨头。 　　怪物之眼来到此处，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瘆人的场景。 　　屋内每间房窗户大开，几十个男人蹲在地上，正津津有味地啃食地底下人的脑袋，嘴边全是血迹。 　　他吸食血肉，喊道：“好饿，好饿，等不及了，多吃点食物，我可以活下来了。我们本来可以见到太阳，能在陌生的世界好好活下来，都是怪你们，让我们只能永恒地待在黑夜。” 　　外面风雪不停地往屋内里灌，这间房屋的人全军覆没。 　　是屋内的人被蛊惑主动打开窗户，放怪物进来？这样的话，怪物肯定会选择控制玩家，破坏其它封闭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方玄问它们。 　　五只怪物说：“它们自己打破窗户进去的。我们本来也想进去，但挤不进。” 　　自己打破窗户，那就是里面的人全死了。 　　这间房屋看痕迹共有十个玩家，是怎么全部死的？是其他人类抢夺积分，杀了他们？ 　　夜色太深，屋内漆黑一片，方玄难以查明屋内的痕迹，他只得等白天过来检查。 　　“嗯。” 　　三颗怪物之眼用完，CD4个小时，方玄避免中途发生事情，只好先把五只怪物收回去。 　　在眼睛快要消失的前几分钟，他来到邓秋临这处溜了一圈。 　　邓秋临和何平杵在窗前，好长时间不说话。后来何平先离开窗户，弯着腰坐到了床上。 　　邓秋临脸色凝重，老人还在说：“亏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人一老了，子女都是白眼狼。”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咬牙切齿道：“怪物还真厉害，能利用记忆推测出这个人可能说出的话。” 　　邓秋临手一挥，窗户前长满了蓝色彼岸花，彼岸花释放出透明的气，面前老人的身体正一步步被腐蚀。 　　它见此情况，想脱离窗户，哪知道身体已经被钉在原地，任如何挣脱都逃离不了。 　　“可恶！啊啊啊！疼！”她恢复成怪物的模样，身上的肉片片瓦解，变成一副白骨，不一会，白骨也没了。 　　邓秋临回头，微笑道：“何医生，要我帮你解决他吗？” 　　何平抬起头，看了会窗前的他，对方的眼里透露出无尽的爱意，垂首道：“嗯，杀了。” 　　“行。”邓秋临说。 　　窗前的两个人消失不见，邓秋临拉上窗帘，看了会论坛，咳嗽道：“它们还真会利用人心，竟然使出这种诡计。” 　　“何医生，你看到了吧？就算我付出了十年的时间，扛起整个家，也被她说的一无是处。早知道不去小岛了，被关了整整四年，不是为了钱，谁喜欢到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邓秋临带笑地说出这段话，“不过不去，又好像认识不到方玄。” 　　“何医生，你也是为了钱吧。” 　　何平站起身，走到窗前，半天不作答，后来他说：“不是。” 　　“那你是为了什么？”邓秋临问。 　　他摇了摇头。 　　“行吧，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强求。”邓秋临凶猛地咳嗽一阵，吃下了药，躺了下去，“我们白天和方玄他们谈谈具体怎么应对吧，晚上得好好休息。” 　　何平听见邓秋临有规律的呼吸声后，手摸着玻璃上那一团白雾，“我差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在虚幻中。” 　　“这是在现实世界吧。” 　　方玄听到何平又说：“他经常发病，自言自语说末日要来了，世界正在与游戏世界融合，带来了可怕的怪物，五十亿人类将被强制性套上狗链，打上标记。” 　　这是方玄曾经为了引起邓秋临的注意，时不时在他面前嘀咕的话。 　　何平长呼一口气，离开窗户，走入黑暗中。 　　怪物之眼消失了。 　　方玄盯着天花板，思绪涌动。 第58章 　　“方队长，已经凌晨两点半，该睡觉了。”纪易唯收紧力道，冰凉的蛇尾些许弯曲，将他的手臂拱起一个弧度。 　　“嗯。”方玄伸手把拱起的部分按了下去。他闭上眼睛，在一片喧豗声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当他对外界有感知时，是已经恢复人形的时候。两处靠近大腿根的贯穿伤发出阵阵灼痛，方玄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大腿往底下流淌。 　　他一摸，缠在上面的纱布松松垮垮地挂在大腿上，两个血口边的肉有点往外翻。 　　方玄把手拿了出来，指尖全是血。 　　下半身处在蛇尾状态时，伤痛还没有那么明显，一旦恢复成人类，痛觉便是其几十倍甚至百来倍，大腿疼到痉挛。 　　方玄一声不吭地抗了下来，想坐起来去拿床头柜的救急箱。 　　“怎么了？”纪易唯骤然苏醒，他察觉到方玄身体的颤抖，连忙翻开被子，查看大腿的伤口。 　　他的大手一把抓住方玄的膝盖，又撩起微长的衣服，大腿根部的两个伤口呈现在他的眼前。 　　纪易唯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按压血口的周边，眼睛黑的几乎要吞人，“方队长，你下手真狠。利箭沿着大腿骨边缘擦肩而过，再往里一丁点，骨头会碎成几十块。” 　　“嗯。”方玄只回答他一个字。 　　纪易唯呼出一口气，拿出新的纱布和药品进行止血。方玄薄唇轻抿，缓缓伸出手将中间部位遮挡了下。 　　伤口再次被成功处理完毕，纪易唯松了口气，抬起腰身时，眼神不经意间划向方玄的手。 　　细长的手指下隐隐约约露出其部分，它的颜色很淡，此刻乖乖地蛰伏在主人的手掌中。根据手掌的弯曲程度，它与方玄瘦削薄弱的身体成极大的反差。 　　纪易唯抬头摸了摸脖子，随手递给方玄一盒抽纸，让他把手上以及身上粘着的血擦干净。 　　两秒后，方玄抬手接过了它。 　　纪易唯坐在一旁，习惯性地抽出一根含在嘴里，似乎只有通过烟草味才能缓解内心躁动又复杂的情绪。 　　“早上再穿上吧，免得裤子不小心摩擦伤口，带来疼痛。” 　　“嗯。” 　　“睡吧。” 　　一秒后，“嗯。”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点尴尬。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谁也没睡着，睁眼到六点。 　　一到六点，敲玻璃声、谩骂声等顷刻间无声，方玄打开聊天软件，问了徐鹤什么时候有时间，需要他治疗伤口。 　　五分钟后徐鹤给了他回复：我醒来了方玄大佬。你们谁受伤了？九点前我都在屋，之后团队要出去搜物资。 　　［方玄］：我马上过来。 　　［徐鹤］：方玄大佬你怎么受伤了？是发生怪物袭击了么？可我看论坛这个城市安然无恙啊。好好，我在你右手边那栋楼，第十层。 　　［方玄］：嗯。 　　“时间约好了？”纪易唯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把方玄的衣服放到旁边。 　　“嗯，现在。” 　　“一起去，你有瞬移，可当下情况不适合一个人行动。” 　　方玄小心翼翼地穿好裤子，嘴唇白得瘆人，“嗯。”怪物之眼还有半个小时的CD，他也无法使用瞬移。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客厅。 　　客厅里张安励坐在桌前为众人准备早餐，其他人暂时还没有醒。 　　“方玄，你，你严重吗？”张安励见方玄走路缓慢，脸毫无生气，急赤白脸地问。 　　“没什么大碍，我们出去找徐鹤治疗，你们待在屋内，我们回来前别出门。”纪易唯嘱咐道。 　　“……好。”张安励紧跟在两人的身后，内心疑惑，徐鹤能治疗普通伤口么？一路上很多人死于身体疾病，他也没有出来拯救过，倒是被怪物和道具弄伤后，出面治疗了。 　　“方——”他想问问清楚，可看到两人挺拔笔直的背影后，又缩回了壳。 　　他们比自己厉害多了…… 　　方玄听到声音，转身道：“你来转告他们。” 　　“好。”张安励霎时放开纠结的双手，赶快回到原位，重复了第二遍，“我一定会转告他们。” 　　“嗯。” 　　方玄打开大门，门外的风掀起额前的头发，他右脚刚踏出门便感觉身体忽然腾空了。 　　“方队长，还是我抱着你吧。照你这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 　　纪易唯轻松地抱起方玄，白雾自他的身体向外弥漫。方玄由于没有怪物之眼，周边的一切凭借肉眼难以看清，仅是眨眼之间，五官感知恢复如初，应该是纪易唯给了他权限。 　　“走了。”话未落，纪易唯快如闪电地奔跑在黑夜中，冬天冰冷的风像一片片刀子割着露出来的皮肤，他灼热的气息隐约驱赶了些寒冷。 　　“到了。”纪易唯气都不喘，体力高的吓人。 　　方玄跟徐鹤说在门口。 　　“咔。”门打开了。 　　徐鹤呜呜两声，“方玄大佬，昨晚好吓人，它们居然伪装成我死去的爷爷，差点骗了我。你受伤严——” 　　嗯？？ 　　他仰起头颅，看到方玄大佬被那个强壮的男人抱在怀里。 　　“！！！”徐鹤目瞪口呆，脑袋全是浆糊，这么牛逼的方玄大佬怎么可能被人抱着？！啊？！ 　　纪易唯笑道：“挪个位置。” 　　徐鹤哦哦几声，动作僵硬地关掉门。 　　方玄被放到沙发上，除了他们，屋内大厅现在只有一个男性守夜人。于是方玄脱掉右腿的裤子，纪易唯把一个制热器对准他的方向。 　　徐鹤蹲了下来，双手离伤口两厘米处悬空，蓝色的光从手心绽放。它接触到皮肤，犹如丝绸般顺滑，方玄感到伤口似乎有点痒。 　　“好了。” 　　“嗯。” 　　方玄拆掉纱布，大腿处的洞口愈合，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纪易唯斜坐在沙发上，道：“多谢了。” 　　徐鹤叉着腰，“方玄大佬，你们不用谢，之前救过我们这么多次，应该的应该的。” 　　方玄脸色淡然地穿好裤子，转移了话题，“昨晚楼下的房间有传出奇怪的声音？” 　　“没有吧……昨天太吵了，我听到很多人在那边大哭，有的人骂骂咧咧，完全被外面的人刺激到了。方玄大佬，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有人半夜死了吧。”白泽兰不急不慢的嗓音从左侧游来，她靠在门框上，波浪式的长发全都顺在一侧。 　　“半夜死了？”徐鹤一头雾水，“这可不妙，他们怎么死的？” 　　纪易唯静观默察白泽兰的动作，看见她手指轻柔地勾起一缕头发对方玄微笑，随之也弯起嘴角。 　　狗改不了吃屎。 　　白泽兰从纪易唯的淡笑下仿佛读出这种信号，脸色微变，她扫了几眼这个极其粗俗的男人，鄙弃一笑，“昨晚我十二点到三点值夜，模糊听见楼下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好像喊的是两个字，叛徒。” 　　“这个词一出来，在末日下多半是要见血的。” 　　“嗯。”方玄得到信息，和纪易唯走了出去。 　　徐鹤想要跟着一探究竟，却被白泽兰拦住了，“少单独出门，事情由他们解决，我们等现成的就行，别给自己找事做。” 　　“啊，行，你是队长听你的。”徐鹤盯着挡在身前的女人，摊手答应。 　　“刚刚谁来过了？”几个女生肿着眼走了出来，“昨晚好可怕，我感觉我们要不了几天会死的，那要怎么办啊？”她们想到死亡，不禁情绪上头，又哭了起来。 　　呜咽声萦绕四周，白泽兰心里生起火：一群喜欢哭哭啼啼的废物，除了哭，什么也不会。要是这些没用的废物都死了就好了，她带这个团队不知道轻松多少。 　　“白……队长，我看你昨晚睡觉在发抖，我还没有用完，多的给你用吧。”一个女生把东西塞给了白泽兰。 　　白泽兰低头看着手里粉色的东西，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那是在几楼啊？”徐鹤问。 　　白泽兰拉回心流，“七八楼。” 　　方玄和纪易唯来到第八楼，八楼一共有四个套房，处在最里面的一间便是事发地。他们往里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有人先快一步了。 　　十几个男人手贴手地倚靠墙壁，小声交谈昨晚发生的事情。 　　“果然如队长说的，有人死了。叛徒？什么叛徒？尸体全被怪物吃了啊，地上血都冻成冰了。鬼知道死了多少人，我记得一共住了十个人吧。就算有人杀了他们获取积分，那么活着的人半夜又是跑哪里去了？” 　　他们互相借火，抽烟，一个人转头正好看见两人杵在黑暗里，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妈的，是人是鬼？”他们抖到拿不住烟，唤出早没用的道具恐吓两人。 　　“害怕什么？我们也只是过来看看情况。”纪易唯走到他们的面前，摘掉口罩，众人认出了他是方玄团队的人，另一个就是方玄啰？ 　　“方玄？”他们异口同声道。 　　“嗯。”方玄手里抓了一把利箭，抛向空中，利箭同时调转方向，对准他们的脑袋。 　　“别轻举妄动，小心你们的脑袋。”纪易唯好心提醒一句。 　　众人脸色铁青，谁面对这种威胁都会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没干什么，反倒先被威胁了？ 　　“队长！”有人冲房屋里叫了一声。 　　一个扎着小辫的男人推开半掩的门，嘴里嚼着棒棒糖，语气欣喜道：“哟，是方玄啊。天还没亮，人都没醒，你就闻着味找过来了？道具让人大开眼界啊。” 　　唐信悠然自得，显然没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他走出房门，拍了拍手掌，“唉，痕迹全被破坏了，不留一块尸块，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是人杀的还好说，万一是鬼杀的……” 　　他声音下沉，“这对我们，是晴天霹雳。” 　　“嗯。”方玄绕过他，走入房间。 　　唐信吹了一个口哨，往昏暗的屋内瞥了瞥，“好高冷，冷到像具尸体。我们走吧。”他们打开旁边的一扇门，进了屋。 　　方玄听到门关闭的声音，旋即拉回注意力。屋内像唐信提示的，狼籍不堪，地上全是怪物留下的血痕，以及掉落的道具。 　　一点人类的组织器官都不曾留下。 　　几个卧室的门大开，没有遭受太大的破坏，应该是在怪物来之前打开的。几个床铺都比较干净，除了一个床的枕头上有几滴血。 　　方玄拿起枕头，枕头中间有个轻微的凹陷，几滴血对称地滴在凹陷边。这种像是血沿着两边的脸颊流到了枕头上。 　　他放下枕头，又把地上所有道具搜集起来。五个A级道具，其余B级道具，方玄见没什么特别的道具，也就放回原位了。 　　“十个人全死了？”纪易唯吐出烟，问。 　　方玄说：“不确定。外面封闭性楼道。” 　　“也就表明有人杀死人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嗯，不排除怪物的可能性。” 　　“但它只杀死十个人也好像不可能，明明可以控制他们。” 　　“嗯。” 　　还有叛徒指的是什么？其中背叛队伍的人？是伪装的怪物？然而结果又显得不正常。 　　“算了，先回去吧。”纪易唯抽完烟，把烟头扔到地上。 　　两人在七点回到屋内，小英几人走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情。 　　纪易唯简单解释几句，然后问：“怎么样了？” 　　段月薇十分疲惫地抱着孩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嘶哑，“没烧高，但也没退下去。” 　　“月薇姐，再多吃几次药，思雨肯定会好。她现在睡得正香。”小英翻了翻毛毯。 　　“嗯，希望如此。” 　　他们的谈话方玄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这些。他利用吃早饭的期间，在论坛和群里发了两个注意点。 　　一是注意某些ABC级道具，能对四级怪物造成较大的影响，甚至可以杀死它们。例如冰冻、腐蚀性气体液体等，而利刃这类尖锐性道具会被怪物等级制约。 　　这一点方玄是通过邓秋临彼岸花的道具所推测出来的，系统没有播报邓秋临道具，也证明其最高级为A级。 　　二是注意精神颓丧的玩家，这类人很容易被怪物控制。 　　他把信息发到论坛后，一些人见到第一条信息，倏然眼前一亮，犹如看见了希望。 　　【对对对，控制性的技能，能控制怪物的行动。或者那些新奇的道具，可能真的有用……】 　　【可我们也没胆去实验呀，不想冒这么大风险。不到危急关头，还是躲在屋内吧。】 　　【第二个说的是，经过昨晚那一出，我团队的人精神恍惚还走不出来，沉浸在悲伤里。它们是在伤口上撒盐啊。这是游戏系统专门针对我们四个大陆吧，我们又能怎么办？蝼蚁怎么扳倒恐龙？】 　　方玄这次没能再掀起多大的水花，很多人无可奈何，无精打采，即便知道低级道具可能有用，也没有勇气去确认。 　　至于精神不好的人……周围全是啊！ 　　“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说。” 　　“先不想这个，我们得搜集物资，一些物资有点不够需要补充。……思雨最好不吹风，若留在屋内，团队分开，又怕其他人偷袭。”小英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 　　段月薇见众人为难的面色，赶忙站起来，把孩子放入衣服里，“我一路拉上拉链，她就吹不到风了。再者团队缺少物资，对每个人都有影响，今天不去搜集，等明天去，物资早被搜刮干净了。” 　　“月薇姐……” 　　“没事的，走吧。” 　　“……好。” 　　张安励临走前，把一床毯子给段月薇，让她围在身上。 　　所有人准备完毕，在八点钟出了门。此时天已经亮了，风变小了，雪仍是不停地下。众人见状轻轻吁了口气。 　　车子开向街道，街上人满为患，他们的目的一致。一些搜集完东西的人，不做任何停留回到屋内，而剩下的人皆是神色张皇，眼神略微呆滞，脚步匆匆。 　　“又有人死了。”夏知指向一个小巷，火熊熊燃烧，众人放眼望去，火下面是十几具尸体，“别走少人的地方，小心被杀死，夺走积分，在人群里起码还是安全的。” 　　方玄手磕着头，目光平静地划过大火。怪物之眼盘旋在上方，他的眼里现出五十几处同样的场景。 　　车子停在一个大型商超前。 　　这一次物资并不好获得，他们出来的有点晚，人多，物资有限，难免会发生争斗吵架，死亡也在所难免。 　　某些死去的人被破坏脑袋后，就被团队狠心地抛在大街上，方玄正好把这些尸体捡起来。 　　一趟下来，他捡了三十具没有被销毁的尸体。 　　等他们完成任务已是十一点，通往回去的路途，前方赫然传来“砰砰”几声巨响。 　　“又打起来了，这帮人！” 　　“这几个团队跟发疯一样，一个不合心意，就开干！傻了吧！” 　　几个团队凶神恶煞地干起架，其他人怎么劝都劝不动。他们打架可不管旁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许多人聪明地选择离远点。 　　方玄放出怪物之眼。 　　“砰！”一道白光风驰电骋地劈到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横腰斩断。上面一半的楼层像是雪崩一样，哗啦啦地倾斜下来。 　　啊！ 　　啊啊！ 　　所有人大惊失色，惊恐地张开嘴，“那，那是建筑，封闭空间，你们怎么可以——” 　　他们指责的话刚落，几道白光又一闪而过，接连打在好几栋建筑上。 　　建筑稀里哗啦地落下，四分五落，底下还看似稳固的根基，已经生出几道可怕的大裂缝，所有的窗户玻璃散落一地。 　　那里面有他们的团队啊…… 　　死了多少人…… 　　一些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啊啊啊！”尖利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几个团队浑然不知，还在互相对骂。 　　“他妈的，你们找死！” 　　“今天你们的小命就交待在这里！” 　　方玄看向损毁的建筑，那正是他们居住的小区。 　　“他们破坏的是不是我们的小区？”苏子昂身体硬得跟石头一样。 　　“……好像是。” 　　“操！”夏知双眼冒火，“快点往前开，我们要揍死他们不可！我们那一栋呢？不会也被破坏了吧？这样我们晚上住哪儿，这座城市全住满了啊！” 　　方玄视线笔直地穿破风雪，他双手合拢，仅是一闭眼，已经瞬移来到几个团队的周边。他把斜挎包里的所有利箭甩向前，利箭一字排开，追风掣电般袭去。 　　“啪啪啪！”一声声利器穿破骨头，同时伴随着难听的惨叫声。 　　几个团队的人刹那间双手都被钉在水泥地上，任凭他们怎么摆动都无法挣脱。 　　“草！给老子放开！你也不看看你爷爷是谁？！”一个人怒骂。 　　方玄走到这个人的面前，眼神不再那么平静，在黑色之下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这个人对视几眼，意外的是并不胆怯，反而越战越勇，骂得越来越难听。 　　方玄直直地站着，回身眺望他们居住的小区，这里灰尘满天，空气流动着恸哭流涕的声音。 　　方玄在聊天群里询问伤亡人数。 　　许多人说不知道。 　　其后他看见徐鹤、周天石、韩言等认识的人发了声，说大多数人都出去找寻物资了，可能一些人待在屋内。 　　“方玄！”小英几人赶了上来，他们拨开人群，来到肇事者的面前，待看到损毁严重的小区后，竟然感觉到脚底下是一片棉花。 　　“完了，我们晚上要去哪里！” 　　周边的人不再四处躲藏，总算钻了出来，“草你妈的！杀人就杀人，你他妈的破坏别人的窝怎么回事？你以为有多少完好的房子给你住，现在还他妈的毁了！老子杀死你！” 　　一人破口大骂，拿着两把刀刺穿他们的心脏，待人死后，又取走积分。 　　方玄等人没有多加阻拦。 　　“呵呵，一群傻逼！反正早晚都得死，干脆今天一起死！我们不是帮了你们一把？”地上的一个人吐了口唾沫。 　　这句话激起群怒，后面的人不顾团队的人的劝说，气冲冲地跑上来，把这些人全解决了。 　　“我没杀错，他们罪该万死！破坏我们居住的地方，等于把我们送入虎口。你们怎么这么狠毒啊！我们好不容易在方玄的附近，全被你们搞砸了……” 　　小英和段月薇夹在人群里，亲眼见证了光天化日之下的杀戮和鲜血。她们喘着粗气，表情痛苦，最后闭上眼睛，不再看血腥的画面。 　　“为什么……” 　　“我们今晚要怎么办？” 　　“赶紧去附近找找。” 　　围观的人仓皇而逃。 　　怪物之眼透过叠叠土层，找到底下掩埋的人，一共掩埋了两百人。他跟队员说了大概人数和地点，让他们组织人去抢救，死的人直接杀死。 　　“好。”夏知拍拍小英的肩膀，小英振作起来，在群里召集一些人往事故地赶去。 　　“事态严重……”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手里的一根烟备他撕得乱七八糟的，“你晚上还是这种情况。” 　　方玄闭了闭眼，身体无比沉重，“嗯。” 　　风卷残雪，他忽然觉得身体又轻飘飘的，始终找不到一个着力点，直到又一阵冷风虐来，身体才找到重心。 　　方玄缓缓睁开眼，视线从脚底边白色的雪逐步而上，来到前面冻硬的尸体，再往上…… 　　等等。 　　他眼神一滞，走到身体面前，别过这人的脑袋，一行红血从死人的耳朵里流出，血一滴滴地落到白雪上。 　　方玄紧接着检查其余人，检查结果是他们都有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他们共同点都是耳朵出血，是脑袋里面出现了问题？ 　　方玄打开聊天，问韩言和其他医生对脑部有没有研究。 　　韩言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只能遗憾地表示不涉及这方面。 　　其他医生也是同样的回答。 　　方玄沉思片刻，又想到何平，他点开联系人，跟何平简约说明情况，对方表示会在二十分钟内赶到。 　　等待途中，方玄让人把尸体搬运到偏僻的角落。 　　何平和邓秋临的团队急忙赶来。 　　邓秋临向方玄点头示意，他的面色严峻，显然也对住处被毁坏的事忧心忡忡。 　　何平让谭秋心掏出医疗器具，他将进行简单地解剖。 　　解剖期间，方玄和纪易唯站在旁边，看何平沉稳地打开所有的脑袋。头颅一开，里面充血严重，一些脑组织已经碎了。 　　何平悬心吊胆道：“这些都是活着的时候造成的，应该是道具。它是什么道具，能让五十个人的脑袋毁成这样？” 　　邓秋临揪眉说：“这个道具可以杀人于无形，能伪装成因身体疾病而死亡。谁拥有，谁将获得至高无上的……” 　　方玄低着头，眼前血色弥漫，上方的雪落到他的头顶，积起小小的一堆雪。他看了红白相间的大脑许久，终抬起头，帽子上的雪如烟花一样炸开了，散落到他的四周。 　　他的嗓音很低，缓缓下沉，坠落到粘腻的脑花里，“它或许不是道具，而是精神力。” 　　“精神力？”邓秋临和何平惊讶道，“这是什么？” 　　方玄说：“四级怪物能力之一，精神力，能控制人的一切。” 　　“大脑是身体的指挥官，控制大脑，等于控制人的一切。” 　　在场的人这时候不再纠结方玄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全身心为这几句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浑身颤栗，“你的意思是……” 　　“怪物已经在白天出现，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这便是它的招数之一，破坏我们耐以生存的封闭空间。” 　　“它们是不是已经打入我们内部，只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我们一网打尽？” 　　雪无声地下着，方玄的声音轻到差点融入雪里。 　　“嗯。”他说。 　　“这里全住满了，只有那些损坏严重的建筑没有人……我们小区被破坏了足足有上千人。我们怎么度过寒冷的夜晚，在没有封闭空间的保护下……” 　　无人回答。 第59章 　　所有人精神萎靡不振，身体又像是掉入滚烫的开水，差点跳了起来。 　　该不会旁边团队的人就是怪物吧？ 　　他们远离旁人，召唤出道具，每个团队各自缩成一堆，空地上很快呈现出一个个圆。 　　“设下新的暗号，把暗号说出来！”一个人扯着嗓子呐喊道。 　　它是一个开头，现场顿时响起连绵起伏的说话声。 　　“都对上了，我的队伍里没有怪物！” 　　“你们呢？” 　　“我们换了三个暗号，一切正常。” 　　这里的人都能对应上暗号，他们大松口气，随之将目光放置到更加遥远的四周，眼神惶恐，“那么怪物是隐藏在其它的小区......我们得马上把这个信息告诉论坛的其他人，让他们每天多次设下多个暗号，保证安全。” 　　众人纷纷把方玄给的信息发到论坛里。 　　今天的论坛不像以往那么“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清，除了四块相对安全的大陆的玩家表示震惊不已，其它大陆的已经表示无所谓了。 　　【你们白天出现隐藏在人群里的怪物，还这么震惊感到可怕？那我们呢？ 　　现在除了团队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相信，谁知道他是不是怪物伪装的。他们一个看不顺眼，就会杀死面前的人，如果不是怪物也没关系，杀错总比放过好。 　　上天啊，你们看看我们的情况，要全完了！ 　　你们这点小事在这里惊讶，感觉好可笑。】 　　【你们这个大陆死了多少？】 　　【活下来不到十分之一，你没发现今天的论坛格外安静么？因为第三层期限已经到了，六个大陆的玩家不知道死了多少，只能等第三层倒计时出来。只是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人类活下来的总人数。】 　　方玄问这个玩家他那边有没有出现怪物使用精神力？ 　　【精神力？】 　　方玄：【它能操控人的一切。】 　　【不知道，这不是和第三层的黑色旋涡眼睛的作用差不多么？都能控制人，有什么区别。】 　　是的，两者很相似，只是精神力似乎比黑色漩涡的作用更大一些。 　　【嗯。】 　　方玄退出论坛，他把新的暗号发到小组里。 　　身边的邓秋临也把暗号给了团队的人，每个人也都能说出。 　　方玄思忖后问：“他们住哪？” 　　很多人摇摇头，几个人从人群里挥手，大声说：“他们几个团队也是住在这个小区，正好跟我是同一楼，我这两天与他们碰了好几次面。我就住在你右边的那一栋。” 　　同个小区，同一座楼，这栋楼住着徐鹤、邓秋临、唐信和韩言的团队。当晚出事的也正好在这一栋楼。 　　怪物极大可能出现在这栋楼……是在剩下的人里？ 　　半个小时后，小区居住的团队全部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第一时间确认队伍的人完好无误。 　　方玄进入思考。 　　为什么每个团队都有设立多个暗号，怪物理应得不到这些，它们又是怎么混过关的？ 　　是游戏系统帮助它们取得人类的聊天信息，还是怪物精神力的原因？ 　　“方玄！”徐鹤、韩言、唐莉莉、王一峰等团队挤了过来，跟他商量怎么解决事情，而周天石的团队急匆匆地冲进废墟。 　　经过一番讨论，方玄在论坛发了一个贴，让此小区的人报下团队的人数。 　　统计结果一万两千人。 　　这个数目，足以让很多只怪物连连升级。 　　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容纳万人的建筑，一次性把人安排进去，确保所有人安全。 　　“我们先去找了。”唐莉莉、徐鹤和王一峰分头行动，韩言留了下来加入救人的队伍中。 　　“方玄，都救出来了！”小英和夏知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百五十人没救了，所以都......杀了。” 　　埋在废墟下死亡一百五十人，二十几人受伤较轻，其余的三十人受伤严重，内脏大出血，有挤压综合征，四肢坏死。 　　现在城市没有电，医院的大型医疗设备基本报废，再加上末世艰难的情况，可以说受重伤的三十人死路一条。 　　现在只是多活几口气。 　　方玄走到废墟的前方。 　　三十人躺在雪地上，有的还有意识，求着团队不要抛弃他。 　　一些团队接下受伤的队员，说会带着他们一起走；有的直接扔掉，带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多么麻烦，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段月薇隔着衣服抚摸里面的孩子，喃喃道：“幸好我跟着出来了，如果早上待在屋里，现在已经死了......” 　　方玄经过段月薇的身边，停在离周天石不远的地方。 　　那位十二岁的男生再次躺在妈妈的怀抱里昏迷不醒，他的四肢呈现出诡异的角度，似乎已经断了，就仿佛冬天里几片枯叶，被烈风吹得咿咿呀呀地快要掉了下来。 　　“怪我，你感冒了，我就想你最好待在屋子里休息，结果遇见这种事情。韩医生啊，可怜可怜他吧，他才十二岁都还没有长大。救救他。”女人跪在地上，恳求说。 　　韩言检查了一下，面色凝重，“他的四肢没救了，为了保证身体不受感染，需要截肢，但截肢完……活下来的几率也很小。” 　　“不会的！韩医生你上次就救了他，这次也一定会治好他！”她不相信这个结果。 　　韩言说：“抱歉。” 　　这个噩耗让女人大声哭泣。 　　方玄久久立在雪中，看着女人紧抱着孩子不放，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 　　“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挤挤，方玄？”一个团队走上前，真诚地邀请方玄跟他们一起住。 　　“不用。”方玄的回答紧跟其后，像是压根没思考就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个团队的人被拒绝，面色显得有些难看，互相对对眼神，又找了其他人。 　　一些人了当拒绝，一些人犹犹豫豫。 　　“别去，风险很大。现在我们道具无法杀怪物，获取积分只能通过人杀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装作好心的样子邀请别人入住，等一进去就落入他们的圈套，把人全杀了。”一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也相当于提醒周边的人。 　　“哎，你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我好心好意提出让你们进来住，反倒被狗咬了一口。”这个团队的人回怼道。 　　“你这么好怎么还活到现在啊？那你应该就在末日初期死了啊？”那人不甘示弱。 　　“操，傻逼，去死吧你们。晚上自己待在外面，被怪物嚼碎！” 　　大多数人歇下蠢蠢欲动的心思，还是少部分人接受他们的提议。 　　“赶快去找地方，还得找车，他妈的停车场的车都被压烂了。” 　　人群渐渐焦急地离去，方玄对剩下的人说尸体由他们处理。 　　邓秋临盯着五十具死去的尸体，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又是尸体，上次那具尸体凭空不见。” 　　“走吧，邓哥，我们也去找，现在十一点半，没多少时间了。”谭秋心拉了拉邓秋临，打了个喷嚏，孙长宇赶忙拿出一条围巾给她围上。 　　“嗯。”邓秋临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又转头见纪易唯始终跟个跟屁虫一样在方玄周围打转，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每次靠近都被无视。 　　他幽幽说：“你们感情真好啊。” 　　谭秋心脸薄，笑容腼腆。 　　“走吧。” 　　“纪大哥，你一直往后看什么？”小英往后一瞧，邓秋临和何医生的背影越来越小。 　　“没什么。”纪易唯翘起嘴角，他把众人隐身，接着给五十人制造多条伤口，让张安励把他们放进去。 　　张安励做好这件事情后，又从空间里取出两辆车。 　　方玄上了车，他们在城市寻找了许久，住宅区全都住满，办公楼体育馆等也住满了人。 　　众人翻来覆去，剩下各大商超唯一的选择，然而这些由于之前众人争抢物资，破坏了窗户和墙壁，想要住进去得先把大大小小的破洞修了，这无疑是个大工程。 　　方玄挑了一个离小区比较近的大商场，一共七层楼。他在论坛里给了商场的地址，并问有没有相关异能，能修补墙壁。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一个人能办到这件事情，他正好是方玄知道的人。 　　唐信：【我有哦，在来的路上。】 　　方玄：【嗯。】 　　其他人陆续进入这个商场，先各尽其力把能修补的地方先修了。 　　十二点半，唐信来到此处，他扔掉嘴里吃干净的白棍，一手敲着破碎的墙壁，啧啧一声，“先前到处打架，如果不打，还不会这么费工夫，全是自己作死。” 　　说着，他使出道具，几十股黑色烟雾从他的手指往外扩散，飞到墙壁的空洞中。黑色烟雾翻滚跳跃，似乎在复制旁边墙壁的样子，不一会它变成了坚硬的墙壁，没有一点填补的痕迹。 　　黑色烟雾又连忙飞到玻璃上，不出几秒，一块完整的玻璃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所有人呆若木鸡，“卧槽，你这是什么道具，这么吊？” 　　唐信翻出一个棒棒糖，拆掉外壳，“还行吧，我还是比不过方玄。” 　　方玄接收到他的调侃，内心冒出他的资料，唐信，刺客，S级道具玩家。 　　唐信慢悠悠地走过来，与方玄擦肩而过时特意停下，他声音很低，“方玄，要合作吗？第六七层我的道具很有用啊，能复制触碰过的建筑。北极冷，风大，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吧。” 　　这是个极其实用，能救人的道具。 　　方玄不会拒绝合作，他直直看向前方，“嗯。” 　　唐信笑道：“合作愉快。我也很期待看到你每个道具究竟是什么，是怎么获得我们根本得不到的信息。” 　　纪易唯徐徐吐出白烟。 　　大事被解决了，很多人清理东西，把货柜大桌子扔到外面，尽量腾出空地。各个人简单分配好地方后，已是下午一点半。 　　七层楼的大商场虽然能容纳一万多人，但显得极其拥挤，空气都浑浊了。 　　方玄找了一间比较小的店铺，其他人想跟他一起，他拒绝了。徐鹤、王一峰、周天石、韩言、唐莉莉团队找过来，他没拒绝，小英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让他们进入空间。 　　“好像都处理好了，我本该能如释重负的，可为什么心里好闷，感觉要死了一样。”地上铺了一层棉被，所有人坐在上面，发起了呆。 　　黄昏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的脸上，各个人的表情麻木和痛苦交织。 　　方玄坐在角落，与纪易唯紧贴着，他们身上都捂了层棉被，他望着玻璃，看着半黄的天。 　　一道声音在前面突然炸开，“韩医生……帮我再看看孩子吧，他怎么还不醒？” 　　韩言闻言走了过去，于心不忍道：“他现在很虚弱了，你不选择截肢，以他这种情况过不了多久会死的。” 　　“可截肢了，他岂不是没手没脚了，万一伤口感染，也是会死的！”张小玲抽抽搭搭说。 　　韩言唉了声，没说话。 　　“张小玲......”周天石抓住她的肩膀，“截肢吧，截肢了起码还有希望活下来，再这样耗下去，身体拖不住。到时候我背着他走，我力气大。” 　　张小玲痛苦道：“我儿子好动，整天喜欢跑来跑去，他如果失去四肢，那还不如杀了他。他一定接受不了自己没手没脚。” 　　“妈......我手脚没感觉了。”男孩有了意识，听到他们的谈话，挣扎地睁开双眼，“我不想要自己没手没脚，只有一个脑袋能动……” 　　张小玲死死扣着自己的额头，上面被刮出几条血迹，“我也不想......现在前后都是死，你死了，留下妈一个人怎么过？” 　　大颗泪珠滴落到男孩的脸上，男孩淋着热雨，身体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随后他反而用额头蹭了一下张小玲的手臂。 　　“妈，外婆死之前让我们好好活着，别寻死。我如果死了，你不要跟着我一起死，这样外婆会伤心的，我也会伤心的。妈，你不要死，我想要你活下来。” 　　“活下来......”张小玲满脸都是泪，没有直面答应男孩的话。 　　孩子听到这个话，也哭了起来，他的手完全失去了知觉，不能自己擦泪，眼睛都看不清人。 　　他稍微抬了一下头，想看清妈妈的脸，但角度不够，只能看到前面坐了两个比较高的人。 　　男孩使劲挤了下眼泪，总算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是方玄。 　　是末日一开始，就给所有人类带来希望的方玄。 　　又是极其冷漠，仿佛一具尸体，让人很难靠近的方玄。 　　他对上方玄淡漠的眼神，又看了看这狭小的空间，他们正和方玄共用一个房间，他们与方玄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妈，妈。”男孩激动地说，“方玄哥......离我们很近。”你会活下来的。 　　张小玲看了眼方玄冷静的面孔，感觉他从不会被人的情感所统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她迟久没有开口，然后抱着孩子的头，千叮咛万嘱咐，“好，妈妈知道。所以你听话，你再撑一撑，撑到晚上再死，到时候我用彼岸花救你。” 　　“好。”男孩安心地看了看张小玲的脸，又看了看方玄，后来闭上了眼睛。 　　下午三点半，夜来了。 　　这次怪物以人形出现，它们又幻化出一些死去人的模样，在外面扰乱人类的内心。许多人内心里好不容易平静的大海又翻起十几米高的巨浪，几乎吞没小小的身体。 　　“求你了，别用他的身体和记忆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人抱头痛哭，捂着耳朵，躲在被子下面。 　　“方玄。”外面的女人再次出现，“我很想你，你看看妈妈吧。” 　　方玄视若无睹，他用怪物之眼观察周边的情况，这座商场的外面围了上万只的怪物，只要有一个缺口，一万多人便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方玄大佬，你说那五十个人是怪物用精神力搞的，它们破坏我们居住的地方，肯定是想把我们围起来吃了。那么今晚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徐鹤心神不宁。 　　“要吃了我们，首先打开空间，外面的不能打开，只有里面。可我们进来时，又对了好几次暗号，全对上了。” 　　“嗯。”方玄侧身，总算把目光放到玻璃外女人的身上。 　　怪物又一次得到他或者身体过去的记忆，想要通过这点，势必让他内心大乱，给它们有趁之机。 　　精神力……精神力的作用是什么。 　　他需要拿人做实验。 　　这些人实验完的下场会不会也是大脑破碎的情况，一切都是未知。 　　拿谁做实验？ 　　“张安励，拿出小帐篷，方队长身体还太虚，帐篷不那么冷。”纪易唯打乱了方玄的思考，突然提议说。 　　“好。”张安励拿了几个，给自己团队用。 　　纪易唯弄好帐篷，“进来吧，方队长。” 　　“嗯。”方玄弯下身体，坐了进去。 　　晚上六点，方玄和纪易唯坐在帐篷里，吃着面包，面无表情。 　　前方张小玲举了把刀，跪在孩子的身边，“妈妈马上救你，用了彼岸花，你马上能好。” 　　她确认好下手的位置，一刀刺入心脏，鲜活的血打在冰凉的手上，不知为何身体剧烈地颤抖。她呼吸急促，满脑子期待着自己的孩子尽快死去。 　　“已经离线，彼岸花，快！”周天石接过包里的彼岸花。 　　张小玲赶忙把花插入心脏。红光进入身体，所有人屏住气息，等待奇迹的发生。 　　不一会，孩子身体一颤，呼吸运转，他活过来了。 　　心脏处的伤口已经愈合，彼岸花给了心脏新的跳动的机会。 　　“太好了。”张小玲扔掉刀，笑了起来。她带着无比愉悦的笑，摸着孩子的手，说：“你可以和妈妈继续活下去了。” 　　当她触碰到男孩的手，眼神僵住了。 　　孩子手上的伤口没有愈合，里面骨头还是碎的，她紧接着查看双脚，脚也是。 　　“为什么......”一道闪电恍如击碎身体，她的喉咙宛如被一双手扼制住了，“彼岸花不是能复活么？为什么心脏的伤口都能愈合，四肢不能？难道它只能愈合插入伤口的附近吗？” 　　“四肢伤口没愈合？”所有人挤了过来，低头一看，确实没痊愈，还是老样子。 　　说到底，彼岸花只能在夜晚出现，晚上大家都只和团队的人待着，就算出事，也基本是整个团队被怪物灭掉。 　　有的人或许正好晚上死了，那些人也会第一时间把彼岸花插入伤口，也不会再去往心脏刺一刀。 　　而且越到后面，很多人更加沉默，不像以往发现什么还能在论坛说说。 　　方玄走到男孩的身边，这是他之前没有试验到的，他做的实验每次都是只有一个致命伤，没有排除它是否能愈合其它部位的伤口。 　　如果同时把彼岸花插入受伤的地方，红光一同进入身体，是不是有用？ 　　还有二十几个受伤严重的人，他后面可以验证猜想。 　　“啊啊——”赵小玲崩溃了。 　　男孩又清醒了，转动头颅，花了几分钟摸清情况，“刚刚心脏好痛，我活过来了……可花没有治好我的手脚。妈，你别哭，你哭了我也想哭。” 　　方玄回到了帐篷里，在群里和论坛提醒，“今夜打起精神，每个团队留一半的人守夜，以防出现事故。” 　　“好。” 　　他和纪易唯守前半夜，到了十二点拉上拉链，让小英他们值夜。 　　方玄躺在黑乎乎的帐篷里，身下疼痛难忍，纪易唯抱着他，往下摸了摸，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蛇尾了。 　　“晚上别扭动，万一印在帐篷上麻烦。”纪易唯抱紧方玄。 　　“嗯。”方玄盘起蛇尾，卷了几圈，经过昨晚的教训，蛇尾听从了方玄的指挥。只是它还是会悄悄伸出一个尾巴尖，拍拍方玄，又勾起纪易唯的手臂。 　　“它是你的一部分，方队长。”纪易唯抓住方玄的尾巴尖尖，猝不及防地说。 　　方玄嗯了声，没管尾巴。他用怪物之眼再查看一次，情况正常。 　　今夜出乎意料的平安无事，但所有人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天早上六点，怪物消失。 　　所有人安好地迎来新的一天，也不敢大意，“白天我们别出门，万一外面进来的人是怪物全完蛋。现在它一定在哪个角落观察我们。” 　　七点，所有人苏醒，吃饭的吃饭，上厕所的上厕所。 　　经过一个晚上，男孩已奄奄一息，他的四肢肿得很大，身体出现了各种异常的反应。 　　韩言给他吃下一些药，稍微缓解了点疼痛。 　　他眼睛睁开一丝缝，“妈，你别哭呀。你看，我都没有哭。” 　　张小玲咬着下唇，泪水控制不住，道：“要不截肢吧，有活下来的机会。” 　　男孩长时间沉默，呢喃道：“我不要……我想要出去玩，出去玩不能没有双腿双手。” 　　他说完，又睁大双眼看着妈妈的面容。 　　张小玲面如土色，握着他早没多少感觉的手，啜泣说：“妈妈想让你活下来，和我一起。” 　　男孩眨了几下眼，他知道这副模样又怎么能在末世里好好活下去呢？现实里那些瘫痪的人都能搞垮家人。他活下去，只能又是妈妈的累赘，说不定周叔叔也有一天会嫌弃他，把妈妈赶出团队。 　　于是他将头放到母亲的怀里，又说了一句，“妈，我不要。我死后，你不要死，求求你了。不要死......活下来吧。” 　　张小玲没吭声，安静地掉着泪。 　　“妈，活下来吧。” 　　“妈，好不好。” 　　“妈，外婆外公肯定也希望你活着。” 　　他一遍遍地恳求张小玲，犹如在劝着因绝望走向大海的人。他牵着妈妈的手，多么希望他能再长大一点，这样力气变大了，能拉住想要寻死的母亲。 　　可现实是他的手很小，并且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身体虚弱到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母亲走入大海。 　　他无法拯救。 　　“妈......”男孩喉咙艰难地滑动，“求你了。” 　　在他十几分钟的祈求下，所幸张小玲终于回应了他。 　　“......好。” 　　男孩慢慢咧开笑容。 　　张小玲看着这张干净的笑颜，哭的越来越凶，她没空擦自己的眼泪，双手都帮着男孩擦拭泪水。 　　男孩再次看向方玄，他看到方玄站在前方，在看他。 　　“方玄......哥哥。”他声若蚊蝇。 　　能不能在妈妈遇见怪物时，救救她？ 　　他想对方玄说出这句话，可他知道方玄的团队独来独往，不和其他人一起玩。方玄也冷漠，不会理他的话。 　　如果他对方玄说了，向他求助，会不会也被拒绝，然后被周边的人嘲笑他没手没脚？ 　　男孩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又抬起了头，他这时看到方玄旁边的男人正在抽烟，白烟弥漫到他这里，烟草味有点呛人。 　　他的确没手没脚，说了这句话，如果方玄答应了呢？他就算被拒绝了，大不了被笑笑，好像也没事。 　　所以，他胆战心惊地说出内心想说的话，想要为母亲获取多一分的希望。 　　“方玄哥哥，救救我们吧。这里怪物太厉害了，我妈会死的。我把手里的道具都给你，能不能以后我妈遇见危险时，稍微救救她。” 　　方玄沉默地听着仿佛被刀刮过的嗓音。 　　男孩嘴唇干涸，他舔了下嘴皮，一股铁锈味，得不到回答眸子里的光熄了下去。 　　半晌，方玄说：“嗯。” 　　男孩意外至极。 　　“用你的命换。”他说。 　　“我的命？”男孩小声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只有一两天的时间真的能和你换吗？那我愿意。”他声音拔高一个度，又立刻压低声音，却发现其他人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连他妈都还在为他抹泪，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这是道具吗？这么厉害。 　　“好，我跟你换。” 　　方玄走前一步，“你可能会立刻死亡。” 　　男孩抿了抿唇，“好，方玄哥哥。” 　　“嗯。” 　　方玄先唤出三级怪物，这只怪物没有消失，于是把怪物收回去，唤出经验值最高的。纪易唯用白雾特意遮挡了男孩的视线。 　　怪物坐在方玄的旁边，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男孩奇怪道：“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 　　怪物向他释放了一道无形的精神力，精神力在脑袋边试探了几下，发现可以进入里面，下一刻就钻了进去。 　　方玄问怪物：“你能对他做什么？” 　　怪物新奇地摇晃脑袋，像是头次知道精神力是这种样子。 　　它说：“我是他，又好像不是他。我好像居住在他的脑子里，通过他的眼睛在看着主人。” 　　这时男孩开口道：“咦，我不能控制他的手和脚。” 　　方玄沉思后，让怪物试着去打开虚拟界面，点开聊天软件和论坛。 　　怪物无法使用男孩的手，于是走过去，使用着男孩的眼睛，握着男孩的手，懵懂地按着主人的操作试了几遍，总算打开虚拟屏幕。 　　男孩晃晃脑袋，“聊天软件，论坛......” 　　“我看见了，好多字啊！主人！” 　　方玄和纪易唯互相看了一眼，原来如此，怪物是用这种方法看见暗号的。 　　“不好办了，我们的决定和应对方法都是通过论坛和聊天群。” 　　“嗯。” 　　方玄继续问：“精神力会破坏大脑？” 　　男孩眨眨眼，“嗯，我待在他的脑袋里，精神力开始破坏对他的大脑了，等我从他的大脑里离开，这个大脑就碎了。我现在控制时间不止半个小时，好像可以很久很久。” 　　“一次性控制多人，不会混乱？” 　　“唔，被我们控制的食物基本不会察觉自己被控制，他们的脑袋被我们控制，很自然地接受自己的行为。除了意志力特别强大的人，或许能赶走那股精神力。可一旦精神力没了，他也会死。” 　　“黑色旋涡和精神力，为什么你们不再用黑色旋涡。” 　　男孩说：“我现在只有精神力了，黑色旋涡已经没了。” 　　方玄想到两者共同之处，精神力是黑色旋涡的进阶版么？ 　　之前的黑色旋涡大多控制肢体，精神力则几乎与人融合，达到精神身体一体。 　　“嗯，如何发现被控制者？” 　　“由于大脑慢慢被破坏，他们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 　　“为什么之前问你你不说。” 　　男孩嘟起嘴道：“我没用精神力呀！升完级后，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行字，精神力，可控制多个食物。然后我真正控制食物后，很多详细的字才从眼前跳出来。” 　　怪物和人类一样，也有自己一套的游戏系统，它们可能也会随时随地线上交流。 　　“你没有像这样的虚拟屏幕。” 　　男孩摇头，“没有耶。” 　　那可能是已经被解绑了，怪物挣脱系统的束缚，逃离了游戏某些规则。 　　“嗯，撤出精神力。” 　　“好啊，那他马上要死了，我能吃了他吗？”怪物贴着方玄的肩膀，流着口水，眼睛一眨一眨地撒娇。 　　方玄闭着嘴巴，果断把它扔到了召唤池。 　　怪物：？？食物要死了，为什么主人这么残酷？不给饭吃？ 　　方玄闻了闻，肩膀上的口水带着血腥味，血腥味有点刺激他的喉咙，随后他换了身外套。 　　纪易唯解除隐身。 　　男孩躺在张小玲的怀里，前方玻璃慢慢闪烁起亮光，有点像夜空里闪闪发光的星星，而方玄的背影正好融在清晨的阳光下，一些星星在他肩膀上跳动。 　　男孩张大点眼睛，看着方玄，又看着升起的红日，日出很漂亮，他缓缓笑说：“好亮，太阳，星星。” 　　张小玲双手捂着他的脸颊，沙哑问：“你怎么笑了？” 　　男孩含笑说：“妈，活下来吧。” 　　方玄转过身，半张脸被阳光照亮，无数的光进入他的眼里。 　　张小玲嘴唇颤抖，温柔地抚摸慢慢闭上眼睛的儿子，前方玻璃的一缕光线刚好艰难地爬上身体，照亮了她灰色的眼神。 　　“好。”她说。 　　“真是太好了。”男孩再次听到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你已死亡。】 　　【张小龙，已离线。】 　　高考加油呀！！ 第60章 　　男孩死了。 　　张小玲抱着他前往天台烧毁了尸体，焚烧后的骨灰被她装到玻璃瓶中，而掉落的道具由她分给了团队的人，方玄没有要这些道具。 　　见到事情平息下来，方玄在论坛和群里抛下一个重量级消息，所有人都炸了。 　　“精神力能悄悄控制人的大脑，通过人的视角取得一切消息，并且玩家一旦被控制大脑就碎了？！” 　　“操？！冬天容易生病的人有大概率被控制？那这样怎么分得清呢，到底是严寒天气造成的，还是被控制了？我们什么动向它们都了如指掌啰？” 　　“方玄，又是怎么摸清楚的。他不是和我们待在第四楼么？你有看见他有别的动作？” 　　“除了他在帐篷里看不见，其余我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商场的人交头接耳，一些人听到咳嗽声身体都僵了，他们害怕问：“你踏马是不是感冒了，刚刚还咳嗽呢？！” 　　“操，疑神疑鬼，我只是嗓子痒！” 　　方玄向夏知提了几句，夏知举着大喇叭来到走廊，“喂喂，听得到吗？请团队检查是否有生病的人，把他们集中在一处，方便看管。” 　　底下人头攒动，按照方玄的指示行动起来。 　　“邓哥……”谭秋心担忧地喊了声。 　　邓秋临咳了几声，道：“何医生，你看着他们，整个团队别乱走动，待在一块。” 　　“嗯。”何平点头。 　　“这个消息他也敢放出来。”唐信坐在邓秋临团队的对面，“今后可能演变成，一旦有人感冒会被无理由杀死，以绝后患。” 　　“这个方玄……究竟怎么得到的？” 　　方玄指挥怪物之眼转遍商场的每个角落，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着重注意自己周围的团队，结果一无所获。 　　“她不用。” 　　段月薇正想起身，却被方玄喊停。 　　“她太小，什么也不懂，哪里来的精神脆弱。更何况控制她，怪物也做不出什么事。”纪易唯补充道。 　　“好。”段月薇如释重负，她刚坐下便看见团队的其他人走了进来。 　　小英他们向方玄报告情况，总共五百多人生病，这些人将会集中到走廊，由人全天看管。 　　“这个方法有用吗？”纪易唯来到方玄的身边。 　　“没有。” 　　“只是把损害性降到最小么？” 　　“嗯。” 　　“那些人或许真的只是生病，可他们已在这群人心中被打上‘怪物’的标签，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犹如见到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纪易唯淡淡道。 　　方玄只说了一句：“两相其害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方队长。”纪易唯嚼了这句话，“你有发觉你正踩在尸体上前行么？尸体堆积如山，替人类砌起一层层台阶，你每走一步，脚上沾的血越多。” 　　方玄盯着走廊上的人，“嗯。” 　　邓秋临恍然发觉方玄的视线，他向方玄点头微笑，方玄移开了眼神，倒是旁边的纪易唯看起来心情很好，向他打了声招呼。 　　“纪易唯。”邓秋临牙齿咬的痒痒。 　　今日白天，商场大门没有开过，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在门边晃了几圈也离开了。 　　下午三点半，黑夜降临。商场被怪物包得严丝合缝，一点月光都渗透不进来。 　　方玄让纪易唯帮他隐身，他放出五只怪物继续打探消息。 　　晚上六点，彼岸花现身。 　　方玄和纪易唯找到几个重伤的人，问他们是否要接受实验，如果方玄猜测正确，他们可能会完全好起来。 　　这几个人眼看自己苟延残喘地煎熬着，估计再撑个几天也会死亡，干脆拼一把。 　　方玄和纪易唯实验了三个人，两个人伤口明显，等他们死后，把彼岸花同时插入伤口，心脏连同身体其它地方的伤得到复原。剩下的一人，因为内脏出血，伤口不明，实验最终失败。 　　“谢谢你，方玄！”被救活的两个人热泪盈眶，他们半残的身体迎来了新生。 　　“嗯。”方玄头也不回地回到驻扎的地方，把彼岸花新的信息告知全玩家。 　　【之前我也发现彼岸花有点问题，为什么没救回来？】 　　【那你怎么不说？】 　　【我在论坛说了啊，但你们在吵架，我又不像方玄这么大名气，你们鸟都没鸟我，所以我就没再说了。麻烦也注意一下我们好吧？我们有时候也能发现一些信息的。】 　　【…………sorry，习惯了。】 　　“方玄，给你，牛奶面包水果。”张安励把晚餐递给他。 　　“嗯。”方玄关掉论坛，顺便又找他要了裤子。 　　“好。”张安励怪讶地嘀咕，“大冬天好像不用天天换裤子……” 　　吃完饭后，众人相约排队上厕所，谁也不想大半夜离开温暖的被窝，在零下十几度的厕所撒一泡热腾腾的尿，事后还得用冰水洗手。 　　这是造孽啊！ 　　所有人尽量在十二点之前解决完身体大事，不再大批人进入厕所。 　　十二点，方玄下半身的裤子被蛇尾撑得裂成一片片碎布，黑色的尾巴也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蹦蹦跳跳地在被子上游来游去。 　　“安静。”方玄警告它。 　　蛇尾霎时不动了，它可能想起前两天方玄给的教训，灰溜溜地盘成一圈。盘了好长时间，方玄不再管它，它悄咪咪地展开身体，沿着方玄的腰部往上爬，爬到蛇尾尖正好处在两人的头部中间消停了。 　　方玄睁开眼，把蛇尾扔到下面。 　　纪易唯笑了笑。 　　方玄用出怪物之眼，外面走廊上生病的人一些已经躺下睡着了，一些在聊天。 　　每七层楼有四五十人来回巡逻。 　　而商场外，以商场为中心的三公里内，怪物密密麻麻地遍布每个角落。 　　方玄轻声问外面的怪物，“得到什么信息。” 　　五只怪物窃窃细语，“它们在说怪物里是不是有叛徒？要不怎么会被主人知道精神力的用处？可它们又很疑惑，因为把信息告知食物，直接被游戏系统杀死，甚至要连累一层的怪物。” 　　“它们猜想可能是食物的道具偷听了它们的话，所以以后都是线上联系。” 　　“还有什么？” 　　它们挠了几下后脑勺，“我听见有的怪物说游戏系统把一些记忆塞给了它。如果它们不听话，下场只有死。它们被食物道具杀死，还能复活在这一层，就是经验值清到400点。” 　　和之前方玄猜想的一样，蓝色荧光代表怪物还能复活，红色荧光表示怪物被游戏系统抹杀。 　　游戏系统在干预游戏，人类和怪物都是它的实验对象。 　　“嗯。” 　　怪物继续说：“还有，它们说它们被骗了。” 　　“被骗？” 　　“对。它们的世界被毁掉了，有人说会给它们找一个很好的环境生活。它们答应了下来，结果一过来承诺没有兑现，现在唯一办法可能升级到最高级，才会摆脱控制。” 　　“被谁？” 　　“它们称他为神，是他拯救了它们，可神也狠狠骗了它们。现在它们不再称为神，而是私下骂他是一个大骗子！” 　　“游戏系统和他有什么关系？”方玄问。 　　游戏系统应该是高阶文明的产物，他难道是游戏系统的制造者？ 　　这和他或者身体携带的系统有点相似。 　　可又是在小说的世界里…… 　　“不知道嘞，它们没说。”五只怪物蹲在一栋建筑的门口，学着一些怪物的样子撞着玻璃。 　　“它们知道谁能在白天出现？” 　　“啊，没说，它们疯疯癫癫的。” 　　“嗯。” 　　方玄得到信息，本想把它们召唤回来，但五只怪物又蹲在一个角落里好奇地搓雪球，于是打消了心思。 　　“眯会吧，方队长，快一点了。” 　　“嗯。”方玄注视帐篷里的黑色，合拢双眼。 　　凌晨三点。 　　一大半的人扛不住睡意，睡了下去，守夜的人也晕晕沉沉。 　　几个人突然从两三个店铺里走了出来。 　　“喂，你们干嘛去！”一个人叫停了他们。 　　“天啊，我憋不住了！快尿出来了。”几个人缩起身体，面露难色。 　　“啧，他妈的不早点上，走，我在外面看着你们。” 　　“好好。” 　　他们在守夜人的看护下，进入厕所。 　　守夜人靠在墙壁，趁人少的空档，摸出一根烟享受起来。 　　“好了没？”他的鼻孔喷出两道白烟，顺口问了一句。 　　“马上马上，太冷了，我都冻死了。”里面的人牙齿打颤。 　　一阵冷意窜遍身体，守夜人瑟缩着，“凌晨这段时间最冷，起来上厕所最受罪，又没有暖气还没有热水。” 　　“对啊。”厕所里面的人推开大门，与他擦肩走过。 　　寒冷的风打到守夜人的后颈，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风。他按掉烟，往厕所门一瞧，他还没瞧见什么，一个接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遮挡了他的视线。 　　守夜人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操，你们早不上厕所——” 　　他话刚说出口，突然脊背感到发凉。 　　刚刚过来的人有这么多么？ 　　走出去有多少人了…… 　　二十人？ 　　三十人？ 　　他眼珠发直，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怪——” 　　他刚打开嘴，声音还在口腔盘旋，一只利爪抓住脖颈，活生生扯断了头。 　　“啊，食物太好吃了。”几个人撕拉身体，喂入嘴里。 　　“我们要饱餐一顿，上！” 　　每一层的厕所涌现出连绵不断的黑影，凌乱的脚步声吵醒了众人。 　　“你们跑什么呢？！吵死了，大半夜还不让人睡觉？”一些人受不了，大声骂道。他们坐起来，环顾四周，屋内较为昏暗，有点看不清人。 　　“嘀。”一滴热水掉在他的头上。 　　这个人抬头一看，看到一个人有着铜铃般的眼睛，对方的两个嘴角咧到耳根处，尖锐的牙齿好像夹着红色的东西。 　　“食物。”他说，“好久不见啊，以为你们待在封闭空间就安全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恢复成怪物的模样。 　　“啊啊！！”十几道叫声响起，“怪物！” 　　所有人惊醒，还没坐起来，数不清的利刃飞了过来，打碎整个商场的玻璃。 　　七层楼三百多名生病的人站了起来，在怪物出现的那一刻，其他人被转移注意力之时，趁此机会击破封闭空间。 　　商场的空间已破，外面的怪物抓准机会，抓住窗沿爬了进来。 　　“食……”它们还没踩到地板，几道利箭飞驰而过杀死了，与此同时商场外面墙壁上长满了蓝色的花，花释放出毒素，腐蚀怪物的躯体。 　　方玄指挥百来只利箭，分成七队，分别前往每一楼。 　　怪物之眼迅速勘察完情况，情况极其糟糕。 　　一万多名玩家使出道具，发现道具连怪物的皮都没办法刺破，于是一轰而散，推推挤挤到处跑动。由于人太多，又发生了踩踏事故，不少人死于人类的脚下。 　　“拉我起来，别踩我！” 　　“快跑啊，商场里全是怪物！去第四楼！” 　　一时之间，血雾几乎迷乱了人眼。 　　“方玄，玻璃全碎了，我们只能待在这里保全这层的人，怪物太多了！”夏知扔出几个火球，又打出几道雷电。他的S级风系道具伤害力太大，怕一使出去这栋商场毁于一旦。 　　小英唤出一把长剑，把几只怪物砍成两半。赵大勇唤出护盾，将周围一百平方米的空间都罩了起来。 　　段月薇将孩子交给张安励，“帮我抱抱她，我们保护你。” 　　张安励手忙脚乱地接过高思雨，走到团队的后方。苏子昂A级利刃道具，只能和张安励站在一起。 　　“呜呜。”徐鹤两腿发软，抱着张安励的腰，“它们怎么进来的？幸好你们有护盾，还能坚持一些时间，可现在才三点多……啊啊啊，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张安励抱紧孩子，喉咙被堵住了。 　　唐莉莉、韩言和周天石等人表情痛不可忍，外面到处都是尖叫声、野兽般的吼叫声，还夹杂着吃肉嚼骨头的声音，他们因为道具的原因无能为力，只能干站着，看着那些人被吃掉。 　　他们全是待宰的羔羊…… 　　一个女生又哭了起来。 　　白泽兰双手一挥，听着哭泣声心里更加烦闷，“哭什么哭！哭有用么！” 　　前方的怪物被她冻得动弹不得。楼青烈试着拿出A级道具，“白队长，配合你的冰冻，我的A级道具有用！” 　　“方玄……你怎么了？为什么还在帐篷里？”小英喘气问。 　　方玄掀开被子，他的蛇尾还没有褪去。他又派出一只怪物之眼，寻找五只怪物的身影，这五只跟在其它怪物身后，凑在门口没有进来，嘴角却挂起长长的口水。 　　怪物容易被本能驱使……它们在此情况下，还是能遵守他的命令。 　　方玄收回了怪物。 　　怪物之眼继续向外飞，周边两公里内都发生了此类的事情。 　　它们一同袭击了商场及周边的区域，其它地方平安无事…… 　　方玄见周围混乱的场景也做不了什么，他只能先保证自己及团队的安全，再是这座商场的人…… 　　纪易唯及时走了出去，“等会，他在用道具。” 　　“哦哦。”夏知扔下一团团火球，砸在怪物身上，“幸好窗前蓝色的花阻断了不少怪物，这是邓秋临的道具吧？” 　　“嗯。”方玄说。 　　“咻——”几把飞镖袭向护盾，被怪物控制的玩家跟它们一同猎杀人类。 　　“杀了他们。”纪易唯道，“他们已经被控制，放任下去，受伤的只是我们。” 　　他唤出两把利刃，白烟弥漫整个商场。 　　所有怪物和人类失去感官，分不清方向。纪易唯游刃有余地行驶在迷雾里，和方玄一起把攻击玩家的人类杀死，又将商场里先闯进的怪物解决了。 　　白雾散去，接着他再使用全体隐身。 　　“它们怎么突然看不见我们了？”一些即将被吃掉的玩家双腿抽筋，大汗淋漓。 　　纪易唯说：“我给了你们隐身。” 　　方玄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商场的人损失了一半，他让这些人有秩序地进入第三层和第四层，拥有控制性道具的玩家站出来打头阵。 　　他们哭眼抹泪地远离怪物，听从方玄的指令。 　　方玄和纪易唯来到第三层，团队的其他人留在第四层。第四层还有唐信和邓秋临，还多两个保障。 　　所有人前胸贴后背，像一只只企鹅贴在一块，“要死了，现在才四点，他们几个怎么能保全我们。道具CD、蓝量、体力值这些，不够用啊……” 　　“隐身时间到。”纪易唯说。 　　“嗯。” 　　面前一排排怪物即便看不见食物，它们也知道是道具的作用，只静静等待时间耗尽。果不其然，食物再次出现在眼前。 　　“控制不了，那就吃了它们。”所有怪物一拥而上，杀入第三层第四层。 　　百只利箭轻松穿过它们的心脏，满屋蓝光。纪易唯站在方玄的旁边，处理几只漏网之鱼。 　　而在第四层楼，唐信使用黑雾毫不费力地解决怪物。 　　所有的一切看似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坚持到六点，五千人平安无事。 　　然而如所有人预料的，五点左右，小英他们再也使不出道具，就连窗边的蓝色花朵也在十分钟之前消失了，第四层只剩下唐信还能作战。 　　“方玄！我们用不了道具！”夏知着急地喊。 　　“我去上面，你小心。” 　　“嗯。” 　　纪易唯来到第四层，举着利刃，飞檐走壁，快如闪电地解决一个个怪物。 　　一只怪物来到赵小玲的背后，正要抓住她时，一根利剑贯穿它的脑袋。 　　赵小玲回头一看，吓个半死。 　　他们三人杀死一批批怪物，可怪物太多，还是有不少人死于怪物之口。 　　几只怪物出现在白泽兰的侧面，一口咬断团队的其他人。 　　“队长，救我......”她们向白泽兰伸出手。 　　白泽兰下意识使出冰冻，可蓝量早就见底。 　　队员被怪物活生生吃掉，一个粉色的暖宝宝飞了出来，掉落到白泽兰的脚前。 　　白泽兰低头望着这个粉色的东西，往后重重退了一步。 　　怪物刚吃完，要抓住白泽兰和楼青烈，纪易唯赶来杀死。 　　“我们要怎么办……”他们枯木死灰地说，只能等方玄他们的拯救吗……他们几个人又怎么能拯救几亿人呢？ 　　完了，所有的全完了。 　　一些人倒地不起，与残尸断臂混为一体。 　　所有人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他们看着一个人接一个人在眼前被吃掉，脑袋已经空白了。 　　剩下的一个小时度日如年。 　　五点五十九，方玄使用怪物之心，隐身十秒，把一百个怪物杀死，查看了经验值，最高410点。 　　“嘀嗒嘀嗒。”时钟一分一秒走动，终于指向六点。 　　怪物消失。 　　所有人回不了神，身体早被风吹的僵硬，他们跪在地上，瞪大眼睛瞅着地上的血，血里还有眼睛和手指。 　　方玄脚步沉沉，踏着楼梯进入第四层。 　　小英几人身上血迹斑斑，没有力气地喊了一声：“方玄……” 　　窗外的风雪不要命地洒进来，方玄收回利箭，找了一个墙壁坐了下去。利箭上积了厚厚的血，他用衣袖一遍遍擦干净武器。 　　小英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方玄的面前，彼此都沉默。他们要说什么呢？说他们都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方玄表情仍旧和以前一样，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恐惧和伤心。 　　其他人全都在无声地流泪，眼神空空，他们缓了好久，终于意识到自己活了下来，放声大哭。 　　一个人看着坐在那边擦拭利箭，面无表情的方玄，莫名产生一种恐惧感，“方玄，遇见这种事情，你怎么什么表情都没有？为什么你不感觉痛苦，是因为你的队员都还好好活着么？所以对其他人的死亡无动于衷......” 　　方玄盯着利箭，利箭上的血凝结了，扒在上面不好清除，他些许用力，一不小心利箭刺破他的食指，鲜血流了出来。 　　“闭嘴。”纪易唯沉声说。 　　张安励等人擦着眼泪，“是方玄，救了你们。” 　　这个人抓着头发，丧气道：“我又突然好羡慕。我像他这样，在末世里就不必感到痛苦。” 　　“方玄大佬……”徐鹤看了会一言不发的方玄，又回头注视白泽兰。 　　白泽兰正坐在地上，手里抓了两个粉色的暖宝宝，她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队里还剩下几人？” 　　楼青烈告诉她：“我们三个。” 　　白泽兰抬起手，手掌遮住脸，“二十几人的团队，活下三个......是好管理了......” 　　徐鹤掐着肉，不让自己哭出来。他蹲在地上，把队员的几根手指和内脏收在一块。 　　他往前一步步搜集，来到白泽兰的面前，手正往前伸时，一滴热泪再次落到他的手上，紧接着就是滚滚而来的泪。 　　“你哭了......”徐鹤看到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也掉了出来。 　　白泽兰强制拉开嘴角，“谁哭了？只有那些废物才会整天哭。” 　　“我，我不跟你说了，方玄大佬......”徐鹤站起身，来到方玄的身边，他见方玄没回应他，也跟着小英他们一起，边哭边帮他把利箭擦干净。 　　方玄弄好利箭，他对众人说：“确认活下的人数。” 　　小英和夏知抹干净泪，“好。” 　　经过统计，还活下来四千一百人。 　　“嗯。” 　　方玄把利箭装入包里，刚放入进去一把，两个圆形东西赫然出现。他拿起来一看，这是纪易唯之前给的两个蒲公英戒指。 　　现在两个戒指已经枯黄，不再是平滑的圆，而是歪歪扭扭的，随后他把戒指放到了另一层。 　　方玄处理好武器，站了起来，往外一看。 　　邓秋临和何平的团队待在不远处，除了谭秋心和孙长宇，还剩下两个人活着。 　　唐信的团队也剩下五人了。 　　方玄走出去，说：“自行重新组队。” 　　所有人抬起头，望着方玄。 　　纪易唯道：“我们不行，人多难管。” 　　其他人眼神暗了，“唉……我们真的能走下去么……” 　　伴随一声声的质疑声，方玄走出了商场。这时天微亮，周边建筑的窗户都没了，窗户边街道挂满血迹，所到之处散发着血腥味。 　　怪物之眼处在CD中，方玄就用一双脚往前走着，沿路查看外边的情况。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越往外走，哭泣声才隐隐传来。 　　纪易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抽着烟，烟雾被风雪吹散。 　　方玄踩着血走了两公里，沿途一片狼藉，直到两公里外，前方的玻璃才是完好的，并且其他人也慢慢来到这里。 　　“天哪......”他们看到这么一大片区域的血迹，产生恐惧。 　　“说死就死了，而且还在方玄他们这边，就连方玄也无法挽回这种场面么？那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办......” 　　其它城市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震惊，他们一切安好，怎么只有方玄的城市有？ 　　方玄打开论坛，看到论坛讨论火热。 　　一个人说：【为什么这次事情发生在方玄的周边？】 　　【他是不是已经被怪物盯上了，所以怪物开始找他的茬。那么待在他的身边不是明知之选，可能远离他，生存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说的有道理。他肯定被怪物盯上了，专门搞他周边的人。好可怕，谁跟他在一块，也会跟着遭殃吧，还是赶紧跑吧。】 　　钟疏琪：【你们这群人，谁之前眼巴巴地贴上去，等他有难，又赶紧溜了。如果不是他给你们信息，你们能活到今天吗？提出这种想法的人，你到底是人，还是怪物？在挑拨离间？你们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可他说的也没有错啊......哪个人不是利己的，人之常情。】 　　夏知：【6666，好一个人之常情，你赶紧死了得了。墙头草。懦弱。】 　　【本来嘛，我们也不是方玄的队友，也不和他多么熟悉，他对我们也没什么感情。离开不是正常？】 　　商场的一些人听闻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城市里的一些人也快马加鞭地离开。 　　一个个人与方玄擦肩而过，方玄熟视无睹，往回走去。 　　雪下了起来。 　　他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眺望上方的蓝天。 　　蓝天和不远处的蓝色屏幕很相似，他们仿佛被困在设定好的笼子里。 　　如何打破笼子，走出去？ 　　“方队长。”纪易唯忽然叫他，他说，“要试一下抽烟吗？” 　　方玄凝视他手里的烟。 　　纪易唯微笑着，右手慢慢靠近他。 　　方玄闻到了烟味，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纪易唯身上带着的味道，所以并不觉得有多难闻。 　　香烟被抵到嘴边，过了片刻，方玄微微张开唇，在纪易唯炙热的眼神下，轻轻吸上一小口。 　　“咳咳。”方玄咳嗽两声。它有点刺激喉咙，味道感觉有点苦涩感，以及其它描述不上来的口感，说难抽也不难抽。 　　纪易唯笑了一声，把烟抽离。他盯着烟头，把它放入嘴里，长长吸上一口。 　　“抽烟，多少能缓解心情。”他说。 　　方玄往前一步，“嗯。” 　　两人回到了商场。 　　等方玄回去，他们重新组好了队。 　　邓秋临和唐信一起合作。 　　徐鹤、唐莉莉等因为之前待在一块，也正好组队。 　　而地上的道具已经被人挑挑拣拣捡起来了，这么多道具，还是没有爆出一个S级道具。 　　“走吧，那些被怪物控制的玩家都被杀死了，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众人走出商场。 　　白天不少人离开了这座城市，于是方玄他们进入空余的房屋。 　　“街道上空荡荡的，他们再也不敢出来了。商场周边的人死了好多，那些怪物会不会升到了五级？”小英抹干净玻璃。 　　“有可能。我们连四级的精神力都应对不了，五级更……”苏子昂垂头丧气道。 　　方玄坐在沙发上，跟他们说：“明早继续前进。” 　　“这么快？！”夏知惊讶。 　　“这个国家太大了，时间也只有十五天，是得停留两三天就要赶路。” 　　“嗯。”方玄顺便发到论坛里。 　　一些人坚定表示会跟着方玄，另一些人被搞怕了，选择去往钟疏琪的城市。 　　“啊呸！这些胆小怕事的家伙！”夏知气不过，又在论坛里干架。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方玄吃完饭，让张安励放出空间里的血。他得继续提升怪物的经验值，还得多养几只出来。 　　这次血很多，方玄不仅让五只怪物升到了480，还让十五只怪物升到430。 　　“什么能力？” 　　怪物转圈圈说：“精神力可以分更多更多。” 　　看来四级怪物提升的是精神力的数量。 　　“嗯。” 　　他收起怪物，来到一个还有半桶的血水前。 　　方玄矗立了许久，终于拿起一个水杯盛了一杯。他现在被怪物注意到了，以后凶多吉少，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实验一些猜想。 　　纪易唯快步走过来，按住他的手，不认同地说：“方队长，你想喝血？” 　　水杯里的血水荡漾一层层涟漪，方玄平静地说出猜想，“它们能升级，我也有可能性。” 　　纪易唯撩起眼，握紧方玄的手腕，声音厚重道：“全部人的血混在一块，你应该知道血比尿都脏。” 　　“况且你起了这个头，能控制吃人的欲望？” 　　方玄顿了下，说：“嗯。” 　　纪易唯手臂不禁发力，几条青筋要炸了，“你永远不看重自己的身体。” 　　“我要实验。” 　　纪易唯看出了方玄的决心，长吸一口气，僵持了几分钟，放掉了这只手。 　　方玄抬起手，水杯一步步靠近，血甜美的味道充斥鼻尖，身体似乎感受要进食的举动，欲望凸显。 　　他的眼睛变成了黑色旋涡，两颗尖牙冒出。 　　——喝下它，它能补给能量。 　　大脑一遍遍复述着。 　　方玄张开嘴，唇快要触碰到鲜血时，纪易唯再次抓住他的手，强硬地夺过杯子，扔到了水桶里。 　　他唤出一把利刃，撩起衣袖，毫不留情地在手臂上划破一个口，鲜血死死流出。 　　方玄黑色旋涡的眼睛亮了，身体蠢蠢欲动，闻到美味至极的血甚至开始发热。 　　——上好的食物！能量很强！ 　　方玄吞咽着喉咙，伸出手抓住了纪易唯的手臂，可刚抓上去，意识回笼，他面对眼前的情况，松开了手。 　　纪易唯反而按住他的手，嗓音认真道：“喝掉它，再不喝也是浪费。” 　　“不需要。”方玄侧过头，视线放到了水桶里。 　　纪易唯盯着他上下滑动的喉咙，“你的身体反应很大，它很想喝吧。” 　　“不用。”方玄又说，他的目标是水桶的血。 　　纪易唯把手臂伸到他的嘴边，“喝掉它。” 　　身体有所感应，被甜蜜的气息蛊惑，方玄扛不住内心躁动的感觉，低眼凝视这道几厘米的划痕。 　　纪易唯探出另一只手，这只大手放置到方玄的脖颈，往前微微一压，方玄的嘴唇就触碰到了血。 　　“咔！”身体深处裂开了一丝缝，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方玄眼睛大睁，黑色旋涡开始旋转，他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唇，舌尖轻轻尝了一口血，很甜很美味。 　　身体好久没进食，一遇见这种上等品质的血，发了疯一样吸吮鲜血。 　　鲜血充满口腔，划过喉咙，流进食管，进入身体内部。 　　滚烫的血像是翻腾的大海，在冰冷的身体里乱搅，带给身体一股股难以压制的灼热感。灼热开始驱逐寒意，温暖身体。 　　方玄喝了几口，双手甚至抓住手臂，以防它逃离。 　　他的脑袋很乱，乱的找不到一个清醒的意识，满脑子只有喝血的念头。短发渐渐生长，身下的蛇尾又显现出来。 　　纪易唯站在原地，静静地承受着方玄的进食。他的嘴唇开合，黑色瞳孔装满了方玄的身影。 　　“方队长，你既有人类的特征，也有怪物的特征，半人半蛇，跟混血一样。” 　　方玄满心都是进食，没有听见对方在说什么，他动了动脑袋，一缕卷发落到纪易唯的手臂上。 　　纪易唯挑起这缕长发，它还在继续变长，原来只是及腰，现在已到达臀部。 　　蛇尾好像也长了点。 　　纪易唯往下看了看，突然眼神暂停了。 　　他奇怪道：“血能让你有反应？” 　　方玄一处鳞片稍许鼓起，原来蛰伏的物件已经苏醒，想要突破困住它的鳞片。 　　纪易唯看了眼方玄，见他还全身心沉浸在血液里，全然不管自己难受的身体。 　　“需要解决么？”纪易唯轻轻问。 　　方玄没答，或者说他没听见。 　　纪易唯得不到回答，也不再有什么动作，偶尔手臂上的两颗尖牙会留下两道红痕，带来一点疼痛感，他也没出声，放任方玄吸吮他的血。 　　血液下肚，方玄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冰冷的身体被血捂暖了，他觉得全身滚烫，眼前都是红色。 　　纪易唯见他如饥似渴的模样，又不禁往底下一瞧。 　　鳞片被完全顶了起来。 　　他喃喃笑道：“蛇，还真是两个。” 第61章 　　方玄仍然对纪易唯的话不做反应，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获取大量的血液，填满肚子，为身体提供强大充足的热量。 　　滔滔不绝的热量轰向方玄的大脑，他的脑海像被烧开了一样，咕咕噜噜冒起泡，一个个水泡膨胀又裂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咔咔”声。 　　方玄被本能所驱使，专心大口喝血，直到手臂慢慢切断了血液供给吸不出血了，他顿了顿，才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几厘米长的伤口。 　　而后他立马想到解决方法，张开嘴，想要利用两颗尖利的长牙刺破它，牙齿刚咬上坚实的肌肉，又停了。 　　尽管他意识混沌，大脑的潜意识仍在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转而对着纪易唯说：“血。” 　　虽只有一个字，但语气十分肯定，纪易唯见方玄这副认真要血的模样，他呼吸两口，又垂头盯着在空中凸出的两个物件。 　　脑袋霎时冒出一个念头。 　　天寒地冻，它们感觉到冷么？还跳动得这么厉害？ 　　“呲呲。”底下部分的蛇尾像是要做亏心事一样，“轻手轻脚”地瞒着主人往纪易唯的脚边爬去。 　　纪易唯听到声音，看见蛇尾待在冰凉的地板上，于是两只大树般粗壮的手臂抱住方玄的腰。 　　地下的蛇尾失去支撑点，腾空而起，飞快地找到新的支撑点，方玄自腰部下的蛇尾开始一圈一圈缠绕着纪易唯的身体。 　　“你被压制了许久了吧？方队长。”纪易唯问，他的双手下是方玄细滑柔顺的长发，“欲望与本能若长时间被关押，一旦有个小缺口，可能引起前所未有的爆发。” 　　方玄听不到他的话，脑海里已沸腾了。 　　纪易走到床边，本想把方玄放下来，可蛇尾死死缠了腰几圈，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他也只得维持原样坐了下来，用一只手扶着方玄的腰部。 　　他仰起头，仔细研究方玄每个细微的表情。 　　方玄眨了眨眼，眼尾发红，纤长的睫毛稍微遮掩住那黑色漩涡的眼珠，他的长卷发如夜色的大海一样，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纪易唯眼珠微僵，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掏出口袋里的烟，然后狠狠抽上几口，把这该死的冲动踢掉，不幸的是口袋被黑色的蛇尾压住。 　　他直视那双快速旋转的黑色眼珠，叹了口气，说：“方队长，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方玄无言，饥饿感宛如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又抓起这条手臂，尝试多吸几口血，还是得不到多少。 　　身体饥肠辘辘。 　　纪易唯稳住他的身体，抓着后腰的一缕发丝，“妖艳而清冷，两个矛盾的词。” 　　他又长叹一声，“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纪易唯见方玄还找不回意识的情况，又轻轻瞥了几眼自己的黑色羽绒服。 　　羽绒服上已经留下一小滩的水迹，两个始作俑者气势嚣张，越来越过分，但又怕面前的人反击，它们特意提起胸膛、张开双臂，让自己显得高大、强壮。 　　纪易唯瞧了瞧它们，又抬头看着方玄的脸，任谁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差。 　　“血。”方玄卷了卷蛇尾。 　　纪易唯及时抓住他要往后倒的身体。 　　“行，小乖。”只有趁方玄不清醒的时候，纪易唯才会喊出特别的称呼。 　　这次他割破的是右肩膀，这个位置能让方玄的身体稳一点。他没有选择让方玄直接咬脖颈，这里皮薄，血多，以方玄现在的状况怕一咬下去，血非被吸完不可。 　　“喝吧。”纪易唯抬起手，大手覆上方玄的后脑，指引他前往肩膀处的伤口。 　　方玄嗅到这股与众不同的血味，眼中黑色漩涡的旋转速度又增加了一倍，血潺潺流泻，他一滴不剩地卷入口中。 　　身体再次得到好喝的血，蛇尾舒服得“伸”了个懒腰，尾巴尖愉快地上下摆动，这倒是解放了他的口袋。 　　纪易唯看准时机，把烟拿到手，口干舌燥地点燃烟，在方玄的面前抽了起来。他咬着烟，一缕缕白烟往上，双手抓住乱晃的两个物件。 　　热。 　　身体要冒烟了。 　　方玄感觉难受至极。 　　原来他的五脏六腑长时间被冰层掩埋，身体也习惯了冰冷，现在这些血液就像是带来了一场火山爆发，岩浆喷涌而泻。冰被发红的岩浆融化，四分五裂，他的五脏六腑终于重见天日，而下一刻又滚进了满天横流的火海中。 　　身体急需一个出口，否则即将面临死亡。 　　方玄边喝着第二波血，边指挥热气寻找出口，它四处碰壁，找寻了半天，终于看到一点光芒。 　　热气顺着狭小的黑色隧道往前走，前方微弱的光渐渐变得明亮。他走到洞口，往前一步，出口即是悬崖。 　　身体极速下坠，本以为他会摔得粉身碎骨，但刚掉下去几公分，被一双大手接住了。 　　大手的手心和指腹间都是粗糙的，手纹明显，伤口和老茧坐落其间，他坐在手上，感受到底下的皮又厚又硬，不知怎的，它反而更能激起一阵稀奇的感觉。 　　“轰——”头上传来几道雷声。 　　他一抬头，天有点发黑，好像要下雨了。果真如他所想的，不久之后天下起了瓢泼大雨。 　　只是这场雨很奇特，呈现乳白色，全都淋在这双大手里。这场雨过后，天还没晴，又下起了一场同样的雨。 　　这双手捧满了雨水，雨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稀薄，沿着指缝间滑落。 　　也许是淋了两场雨，方玄的意识总算找了回来。 　　方玄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情况，他双手扒拉着纪易唯的肩膀吸吮血，蛇尾也在对方的腰部绕了三圈。 　　纪易唯勾起唇，笑意意味深长。 　　方玄随之把目光落到他的双手上，清楚地看见这是什么，登时身体仿佛卡壳了般，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纪易唯扯过旁边的纸，语气疲乏，“今日不能再给你喝血了，方队长，再喝，我失血过多。” 　　方玄脑袋空空如也，手却像触电一般离开了纪易唯的肩膀。 　　纪易唯弄干净手，看着他的眼睛，探究片刻，说：“你的眼睛刚刚是黑色旋涡，旋转很快，现在成了一个完整的正圆，你的尖牙还在。” 　　方玄脑子接受到纪易唯给的信息，下意识分析要点，经过之前怪物透露的信息，他的眼睛可能和它们一样进化了。 　　是不是他成功升了级？ 　　方玄双手垂在腰旁，立刻松开蛇尾，放开了纪易唯，打算等会看看有什么不同。他坐在旁边，蛇尾卷成一堆，下方的东西正慢慢收回去，腹部鳞片变得顺滑平坦。 　　过后他又沉默地盯视纪易唯手臂和肩膀的伤口，两个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方队长，你要说什么？”纪易唯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精神焕发地站起身，好像被吸走的血对他产生不了什么负面的影响。 　　他夹着烟，走到门口。 　　方玄说：“死人的血是最好的选择。” 　　“嗯。”纪易唯按下门把手，“血液是传染疾病的重要途径之一，若其中有人患艾滋病，传染病，你的身体别想要了。” 　　“怪物的体质不同。” 　　纪易唯吸了口烟，挑眉道：“你是怕喝多我的血？” 　　方玄坐在那边，没回答。 　　纪易唯打开门，走了出去。方玄放出怪物之眼，看到他找张安励要了急救箱和衣物，以昨晚怪物袭击受伤为借口。张安励勉强接受，并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方玄打开聊天软件，跟徐鹤提出明早出发前治疗。他关闭虚拟屏幕，思忖目前的情形，如果长此下去，迟早要暴露。 　　他得尽快找出随意控制尾巴的方法。 　　以疼痛的方法应该不起作用，如果管用，上次蛇尾早可以消失，不必忍耐痛苦。 　　方玄正思考着，骤然蛇尾尖炫耀般地游到他的面前，抬了抬蛇身，好像在对他说： 　　你看，我长大了点。 　　方玄眼神平静，又猛地意识到，他的蛇尾也有自己的意识，不是单纯作为他的尾巴。 　　它既是自己的一部分，又好像脱离自己真正的控制。他仿佛被人切断下半身，砍断蛇的上半身，把两者结合在一起。 　　所以它不能像自己的双腿，百分百被他操控。 　　但这又是什么原因？ 　　方玄来到床头柜前，拿起上面的一个镜子，镜子里的他眼睛恢复如初，原本苍白的脸色和嘴唇，如今有了血提供能量，略微褪去了点病态的颜色。 　　他握了握手，隐约感受到和以前有了不同。以前的他仿佛是一根空心的竹子，虽然长得笔直挺拔，但受了点皮外伤，便容易被拦腰斩断。 　　血，能让尸体般的他复活。 　　“咔。”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方玄放下镜子，看到纪易唯抓着新的裤子和他自己的外套走了进来。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背心，身体强壮到压根不怕冷。黑色纹身占满了他整个背部，屋内些昏暗，雕刻的条条线条潜行于夜色里。 　　两人在昏暗里对视，方玄已恢复成冷冰冰又沉静的模样，没了先前旖旎的氛围，尴尬的气氛不出意料地冒了出来。 　　“现在十点多，睡觉？”纪易唯把衣服放到旁边。 　　“嗯。” 　　两人躺了下来，纪易唯照往常一样，从背后抱住方玄，为他的身体供暖。 　　这次他刚抱住方玄，感觉到了变化，“你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冷了，原来像抱一个冰块。” 　　“继续喝我的血，间隔两天喝一次，我身体恢复快。” 　　方玄一时半会缄默，最后说：“嗯。” 　　纪易唯打了个呵欠，没过几分钟睡着了。 　　方玄临睡前照常打开论坛、聊天群等浏览信息。 　　论坛里时不时会出现有关他的帖子。 　　【远离方玄，你们瞧瞧，其它地方都没出事，就他的小区和商场两公里范围被攻击，这不明摆着么？哪个傻子还凑上去呢？】 　　【怪物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其他人也安全了。】 　　【方玄也不知道有什么道具，能把怪物的能力探析这么准确？你们不觉得异常么，精神力这种能力怎么可能看见啊？会不会方玄这个人早被代替，现在是怪物引领着我们前进，最后把所有人带入陷阱，一网打尽？！】 　　【……你有病啊，被害妄想症是不是？他要是怪物，干嘛跟我们说能力，这不自讨苦吃么？一群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小人。呸呸呸！啥本事也没有，就会在别人有难时，吐口水和搞事情。】 　　【他妈的吵个屁啊！别一个不顺心就把戾气发泄到论坛，烦死了。明早六点是游戏系统跳出生存人数的时间，不知道还活下来多少人……】 　　【是啊，论坛越来越冷清了，好多熟悉的昵称再没有出来了。】 　　方玄关掉论坛，怪物能控制人的虚拟屏幕，这些帖子出自玩家之手还是怪物说不清。 　　他过了一遍聊天群，之前合作的大部分人还是会跟着一起走，旋即他点开职业面板，倏然发现底下的道具右上角有一个小红点。 　　红点？ 　　他点开第一个道具，怪物之眼。 　　眼前跳出一行文字。 　　【怪物之眼，S级，是否升级？】 第62章 　　【怪物之眼，S级，是否升级？】 　　方玄又点开其它道具，除去怪物之脑有提醒外，其余的暂时不能升级。他思考再三，先升级怪物之眼。 　　【是。】 　　他按下确认按钮，眼前跳出提示。 　　【升级成功。】 　　【物品：珍贵的怪物之眼（传言说怪物的眼睛无处不在，所有生物的一言一行它都了如指掌。） 　　职业：刺客 　　品质：SS级 　　使用详情：你可以同时释放出六颗怪物之眼，监视范围六公里，监视时长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你可以随时瞬移至眼睛之处，并获得六发利箭，利箭可隐藏在眼睛中。当六颗眼睛用完后，技能进入CD，4小时后可再次使用。】 　　六公里，一个小时，六颗眼睛……最重要的是利箭的存放得到了有效的处理。 　　他关掉说明，转而想升级怪物之脑，可道具上的红点已经消失了。 　　是因为升级的“经验值”被用完？ 　　怪物之心SS级道具目前没出现提示，可能需要更多的“经验”进行升级，而隐身和利刃的A级道具没有红点，方玄想它们不涉及怪物的道具，所以可能没办法通过血升级。 　　方玄思考着，忽然他的虚拟屏幕跳出一条公告。 　　【恭喜玩家方玄获得SS级道具。】 　　这条显眼金色的公告再次划过每个玩家的屏幕。 　　游戏论坛： 　　【搞啥？这他娘的方玄怎么又获得SS级道具？欧皇出身？还是贿赂游戏系统了？】 　　【卧槽！怎么爆的，新出的bug？方玄，你说句话呀。】 　　【不会吧，我前脚刚离开他的城市，他又开了一个高级道具？我踏马跟还是不跟啊？】 　　【不说了，明早我收拾行囊，去方玄那边了。】 　　“擦？！”门外夏知的惊叫声要震碎耳膜，“方玄，你晚上杀怪物了，又一个SS级？” 　　“除了上次我们利用游戏bug，出现大量的S级道具外，之后我都没看见有出S级道具的公告。时隔这么多天，终于有一条了。”这是赵大勇的声音。 　　“哎，怎么没声，睡了？” 　　方玄打开小组群，表明他要睡觉，明天再谈的意思后，夏知他们才消停了。 　　“血能让你的道具升级？”纪易唯被吵醒，点开虚拟屏幕看了眼，然后又圈紧方玄，闭上了眼睛。 　　“嗯。” 　　“或许它就是破解之法。高级道具掉落率太低，怪物的各种能力我们防不胜防，游戏系统的真正目的也一无所知，再找不到破局点，人类要灭亡了。”顷刻，纪易唯又睡了下去。 　　方玄听着背后均匀的呼吸声，思绪愈发活跃。他的道具能升级，其它普通的道具是否也可能存在升级的机会？ 　　他再次把游戏界面过一遍，最终停在了职业数值面板上。 　　职业属性值…… 　　它是末日后所有人都不曾关注的信息，全部玩家一开始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A级S级道具上，C级B级道具弃如敝屣。 　　方玄回忆起当初他们出岛后遇见的袭击，纪易唯能轻易打破护盾，他那时手里的道具应该是A级。 　　能产生质的变化的因素，只可能是职业属性值。 　　他的数值是多少？ 　　方玄打算明早了解信息。 　　凌晨五点，方玄感受到腰部的两只手臂微微收力，于是睁开眼，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纪易唯神采奕奕，咧嘴一笑，抱紧方玄的身体，“这么早醒了。其余的一两百，暴击值300多。” 　　一个A级道具最多加3点，S级道具加10点，以他的数值至少装了一百多个道具。 　　方玄记得积分排行榜更新后，排除杀人的可能，纪易唯的积分是53000，按照第一层怪物500积分，将会掉落106个道具。 　　夏知应该跟他待在一起，积分48000，掉落96个道具。 　　西方国家不禁枪，可能周边的人还会掉落不少道具。 　　“你全部拿走了。”方玄问。 　　纪易唯知道方玄的意思，“对，末日初我把所有刺客道具装入装备栏，后来却发现大部分道具鸡肋，没什么用处，好在游戏没有限制装备格。” 　　方玄凝注虚拟面板，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如果玩家的职业属性值达到某个值，是不是可以杀死S级怪物？ 　　“我要隐身。”他坐了起来，穿好衣服。 　　纪易唯吐出白烟，笑眯眯说：“行啊，方队长。” 　　方玄来到窗户前，玻璃外附满了雪花。 　　长发的女人坐在窗沿上，身上穿着一条连衣裙，她的皮肤被冻得通红。 　　方玄打开窗，甩出百只利箭，对它们下达命令。 　　“杀死怪物。” 　　他又放出全部怪物，“捡道具。” 　　利箭与怪物听令。 　　第一根利箭首先杀死面前哭泣的女人，它化作蓝光飞向上空，旋即利箭电闪雷鸣地冲到四周，蓝色的荧光霎时铺满了整个天地。 　　而怪物在风雪中愉快地奔跑，捡起道具飞了上来，把它们交到主人的手里。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屋内的道具淹没了两人的膝盖。 　　方玄收回怪物和利箭。利箭疾驰而来，一根根刺入眼球，在这片幽暗到宛如没有尽头的眼眸里驻扎了下来。 　　纪易唯按掉烟，明白了方玄的举动，“你是要验证属性值？” 　　“嗯。” 　　“我来。” 　　两人花了十五分钟挑出刺客道具，里面绝大多数是C级B级道具，属性值最多加2点。 　　方玄先让纪易唯的数值达到300点，进行第一场实验。 　　纪易唯唤出白雾道具，接着打开窗使用A级利刃试了一下，它无法刺破怪物的皮肤。 　　方玄又把准备好的道具给他。 　　纪易唯装入后，数值达到400点，其中暴击值高达800点。他再次拿着A级利刃实验，怪物被一击毙命。 　　“C级B级。”方玄说。 　　纪易唯换上两个次级道具，这次需要多划上一两刀，才能割破怪物的肌肉组织，刺入心脏等要害。 　　方玄眺望满天的蓝色荧光，它遮蔽了令人窒息的黑色，让人仿佛重新站到了蓝天之下。 　　400点，四级怪物能被杀死的属性值，人类第一个破局点，被方玄找到了。 　　“方队长。”纪易唯收好利刃，双脚踩着墙壁飞速跑了上来，他弯腰进入窗户，来到方玄的正前方，注视这双始终冷静又死气沉沉的黑眸。 　　“这个破局点，简单又难以置信，似乎一开始我们被带偏了。你第一个解开谜团，也是你第一个掉落S级道具，全玩家自然而然会特别关注道具的品质，紧随其来的是第二个掉落S级道具的玩家，它又让人增加了对S级道具的渴望与希望。” 　　“它蒙蔽了我们双眼，光去追求道具的品质和作用，忽视了属性值。”纪易唯踢了一脚地上的道具，望着方玄说了一句，“游戏系统可以控制怪物掉落什么级别的道具？” 　　方玄直视他的眼睛，回答：“不确定，信息太少。” 　　“人类如何从一言不发的怪物里探究到末日的真相……”纪易唯坐了下来，又掏出一根烟，半眯着眼，“不过高级道具算是走捷径，只要等级够，管它属性值多少。” 　　“嗯。”方玄看着盘旋的白烟，又一次嗅到了烟的苦涩感，他侧头看向外面漆黑的夜。 　　五点五十五分，天还是黑沉沉的，风雪呼啸。 　　方玄将实验的经过和结论完整地发到论坛，其标题为：职业属性值增加至400点，能杀死四级怪物。 　　此时守了几个小时脑袋迷糊的守夜人刷到这个帖子，还没特意去看发帖人，先习惯性地嘲讽一句哪里来的沙雕，怎么去搞属性值，高级道具才是王道！ 　　他揉了几下眼，又不耐烦地看完实验过程，越看到后头脑子越清醒。 　　能做完这个实验的，除了S级道具的玩家，还能有谁？ 　　是方玄？！ 　　他呆呆地将目光挪到毫不起眼的左下角，“悬”这个字彻底敲醒他的脑袋。 　　“干，真是方玄！我们有救了！” 　　乌黑的早晨风雪肆虐，顿时城市里亮起千万盏灯，人类的惊喜声和诧异声盖过了风雪，直冲云霄。 　　“方玄？！”门外响起了队员的声音，“这是真的？” 　　纪易唯打开门，靠在门框上，“我们的方队长找到了新的解决方法。” 　　小英他们杵在门口，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道具，他们张大嘴巴，“能搞到这么多，什么时候捡的……” 　　方玄回身，冷声道：“没有高级道具的人先分道具。” 　　“好，好，我滴乖乖，太牛了吧。”夏知跪了下来，虔诚地吻着道具，“有救了有救了。” 　　“月薇姐，苏大哥，赵大哥，快点过来啊。”小英叫了声还在愣神的三人。 　　三人面面相觑，拉回远走的意识，猛地呼吸起来，“好。” 　　方玄和纪易唯见状出了卧室，一齐盯着虚拟屏幕上的时间。 　　还差三秒，早上六点整。 　　【05：59：58】 　　【05：59：59】 　　【06：00：00】 　　六点到。 　　所有玩家虚拟屏幕弹出倒计时。 　　【第三层安全期倒计时：5天18小时。】 　　【已进入第四层区域的玩家人数：1305463619人。】 　　【已进入第五层区域的玩家人数：0人。】 　　“十三亿，死了十亿人……” 　　幸存的玩家脸上开心的表情定格，仿佛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活下来十三亿啊。”纪易唯又点起一根烟，“活着的大头应该是我们这四个大陆，其它六个大陆估计连一半都没有。” 　　“嗯。”方玄打开论坛和聊天软件，看到所有人喜乐参半。 　　【看见没，五十亿人，现在剩下十三亿，有活路？】 　　【早预料了，白天出现怪物，他们走都走不了，肯定死了一大半，有什么好意外的。】 　　【你他妈的还真冷血无情，死了十亿来个有什么好意外的。】 　　【你这么感性，要不你替他们死？】 　　【……有病。】 　　另一些人说： 　　【要得到道具，先能杀死怪物啊！我们怎么杀？】 　　【还有一个方法，杀其他人呗，把他们道具全抢过来。】 　　【又是杀人……】 　　一个人声泪俱下地乞求没有冒泡的S级道具玩家，其他人也决定发表类似的帖子。在他们恳求下，几十人总算站了出来，说他们会在晚上杀死怪物，六点后自己去取道具。 　　方玄正浏览这些帖子，徐鹤发来信息，跟他说明团队要去商场周围捡道具，能不能推迟治疗和出发时间。 　　他答应了，决定七点半出发。 　　不一会，城市的另一半人改变主意想要一起走，方玄拒绝了，告知另一半人留下，等他们摸清情况后再来。 　　这一个小时世界乱糟糟的，一部分人绝望一部分人找到新的出路，而杀人夺道具的事情发生的更加频繁。 　　“道具都够了，我们都升到了400点，剩下的一些放进了张安励的空间里。”小英跟方玄说。 　　“嗯。”方玄戴上黑色帽子，带着团队出了门。他们刚下楼，空地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都抱着希冀的眼光望向方玄几人。 　　方玄和纪易唯先来到徐鹤这里治疗完伤口，走回去的时候看见小英几人在不远处等他们。 　　他们一齐走入车子。 　　“月薇姐，思雨的烧退了吧。”后方的小英问。 　　段月薇脸上的阴云散了些，“退了，退了，要是思雨能一直不生病就好了，这天太冷了。” 　　她走在最外侧，眼里又泛起忧愁，沿路与众多车子和人擦身而过时，骤然一团温暖拂过脸庞。 　　段月薇惊愕地睁大双眼，回头盯着那个团队的人，隐约听见他们说昨日在商场里捡到了保暖的道具，拥有者是那位披着头发的女生。 　　她瞳孔惊颤，垂下头颅，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女儿的一缕黑发。如果这个道具能被团队所拥有，他们不再怕严寒的冬天，可以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七层，走出末世，然后大家都会有一个家…… 　　“月薇姐？”小英停了下来，奇怪地叫了声。 　　段月薇定了定神，转头露出笑说：“没事。”她上车前，又看了与他们隔了四五辆车的那位女生，“我们走吧。” 　　车子压过泥泞的雪路，众人开了四五个小时，到达新的城市。这座城市的丧尸更少了，他们仅花了两个小时处理好了尸体。 　　在众人入住房屋前，方玄让所有人不要住满小区，必须腾出几栋楼，以防发生事情有个藏身之地。 　　这次不少人纠结了，待在方玄身边能第一时间抢到道具，可也面临怪物袭击的危险；不待在附近吧，道具一时半会拿不到。他们冥思苦想，还是选择在方玄附近的几公里内住了下来。 　　“邓哥，你们真的要选和我们一栋楼？” 　　方玄扶着楼梯，往下一瞥，邓秋临、何平和唐信选择了他们楼下的一层。 　　邓秋临脸上没了以往一贯的微笑，“嗯。” 　　方玄什么也没说，进入房屋前，放出一颗怪物之眼监视了他们一会。 　　唐信的团队进了另一间房屋，五个人看着一切正常，似乎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反观邓秋临几人，皆是一脸沉默。 　　孙长宇抱着谭秋心，安慰她。 　　何平和邓秋临走到窗边，他问邓秋临：“这个世界真的美好吗？” 　　邓秋临沉静地站着，半天才回答：“不知道，我又……”不在乎他们，他们死于不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刚好在小岛上碰见，不得不组队而已。 　　何平拍拍他的肩膀，先一步离开了窗户。 　　怪物之眼在邓秋临附近停留了半个小时，又把何平几人观察了过去，方玄没有发现异常，于是他收回眼睛。 　　下午三点半，夜幕来临。 　　方玄放出利箭，杀了两个小时的怪物，黑色的天空下起了蓝色的“道具雨”。众人渴望地看着雪地上的道具，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收入囊中，可惜他们还得等待十几个小时。 　　“今夜打起精神，我怕怪物又会故技重施。那些人就算被控制，有的人身体素质强，没那么快生病，也不好分清。” 　　“嗯，对。” 　　十二点之前，一切风平浪静。 　　蛇尾在这个时间点准时出现，方玄试着召回尾巴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先放弃，又问了打探消息的怪物获得什么信息，这一次它们什么信息都无法得到。 　　“回来。” 　　“歇会。”纪易唯出声，“它们总选在半夜三更攻击，方队长，你也不可能一整晚不睡，白天也还有事情要忙。” 　　“嗯。”方玄让一颗眼睛巡视六公里内，随即稍稍眯了会。 　　凌晨两点，怪物果然再次袭来。 　　方玄周围一公里所有建筑的玻璃都被同一时间震碎，怪物应该是找到了能控制玻璃类物品的玩家。 　　它这是在明摆着告诉众人，谁在方玄的身边，下场只有死！ 　　“啊啊啊！！”一些还在睡觉的人浑身颤抖，还没能睁开眼，腰部以下已传来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分两半。他们打开眼，惊恐地看见自己只剩下一半的身体…… 　　“救我……” 　　方玄放出两颗眼睛和所有利箭，杀死要爬进屋的怪物，而纪易唯把一公里内的玩家隐身了半个小时。 　　【隐身已开启，维持半个小时，你们逃到一公里外的小区。】 　　方玄在论坛发出帖子。 　　“方玄，老板，我们得赶紧转移。”门外夏知他们敲着门，紧急催促。 　　方玄掀开被子，蛇尾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丝毫没有发觉遇见什么事情。 　　“我先转移。”方玄对纪易唯说。 　　纪易唯打开门，向张安励要了两条裤子塞给方玄，嘱咐道：“待在屋内，别暴露了。” 　　“嗯。”方玄接过裤子，眨眼间消失了。他瞬移到一公里外的一栋建筑，指挥一颗怪物之眼停在团队的上方，观察他们的情况。 　　小英打开门，见只有纪易唯一个人，焦急问方玄在哪里？ 　　“他先瞬移到其它的地方，杀死被控制的玩家。” 　　“方玄他独自行动，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夏知不赞同。 　　纪易唯走到队伍的前列，“放心，我们去跟他汇合，你们凑紧点，别走散。” 　　“好。”小英抓紧段月薇和张安励的手，“我们走。” 　　整栋楼的人摩肩擦踵地挤在楼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到空地。 　　方玄观察这批人，徐鹤、周天石、韩言、王一峰和唐莉莉等人跟在团队的后面，邓秋临和唐信也在其中。 　　数万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小区，踏着深雪，离开了被破坏的区域。由于人数太多，不少人分头行动。 　　“快点，就在前面！”苏子昂拉着一瘸一拐的赵大勇，“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应该够了！” 　　他们刚进入小区门，倏然看见上方闪烁着无数的细碎的亮光。 　　……这是什么？ 　　他们喘着粗气，在月光的帮助下，终究辨别出了——那是玻璃。 　　为什么？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他们不是隐身了吗…… 　　所有人内心刹那间警铃大作，纷纷环顾四周，在七千多人里还有被控制的玩家！ 　　是谁？谁被控制了，谁是这个叛徒？ 　　他们慌不择路，乱成一锅粥。 　　方玄又使出两颗眼睛，分批观察他们。 　　“走，另一边。”纪易唯带着团队，往另一处跑去，在他身后跟了六千多人。 　　他们刚到小区，玻璃又破碎了。 　　范围又缩小了。 　　方玄召唤一颗眼睛，来到团队周围。怪物这次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纪易唯换另一栋楼，玻璃又全部破碎。 　　六千多人减到五千人，再由五千人减到四千多人。 　　隐身时间到。 　　四边的怪物精确地发现了每一个食物，它们张开大嘴，眼神讥讽，满心欢喜地观赏食物颤抖的四肢和可怜的求救。 　　“你们进去。”纪易唯停下脚步，唤出白雾道具，白雾从他的身体弥漫到四周，所有人又看不清了。 　　哪知一阵诡异的风雪吹了过来，把白雾冲得七零八碎。 　　……什么能力？ 　　它是属于升级后的怪物，还是被控制的玩家？ 　　方玄立刻召集三分之一的利箭前方此处，剩下的都分散在其它地方。 　　“老板，你道具被什么东西破解了？！”夏知吸了吸鼻子，“你们快进去，我们来杀怪物！” 　　其他人心急如焚，按照指示进入大门。 　　他们守在空地，对付扑上来的怪物。 　　蓝色的彼岸花长满了前方的空地，可这些怪物并不傻，它们一跃而起，从空中跳了下来，还没落地，一道手指粗的黑雾刺破心脏，一道龙卷风把怪物搅个稀巴烂，一根利箭和利刃穿过怪物的脑袋…… 　　这些怪物吸取到教训，决定一拥而上，数万只怪物飞到空中，掩覆了月光，边使用精神力边靠着庞大的身躯往人群里压了下去。 　　方玄一手按住蛇尾，赶忙把全部的利箭转到此处。 　　“完了……为什么我身体动不了……”不少人被吓得双腿定在原地。 　　怪物数量数不尽数，他们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而底下一些人身体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被吓傻，还是被控制了。 　　“拉我，拉我，我脚卡在雪里了！”一个女生趴在雪地上，右脚被卡在厚雪里，怎么都拔不出来，她抓着团队人的手，“别放弃我，拉我一下，求你了。” 　　前面的人正想拉一把，回头一看两只怪物已经来到女生的后方，他浑身一颤，甩开女生的手，挤入人群里。 　　段月薇抛出几个火球，烧死旁边的几只怪物，她听到声音转身，本能地想要发出几个火球，可在看到这个熟悉的女生后，动作停了。 　　“姐姐，救我，求求你，救我！”女生抓住段月薇的目光，向她求救。 　　段月薇一瞬间恍惚一会，等她再想扔出火球时，女生已经被怪物分着吃了。几个道具被吐了出来，她想起了什么，连忙唤出蓝色的绳索，接下几个道具。 　　保暖的道具……女儿以后不怕冷了，也不会再感冒，她才十一个月大，她是她爸爸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应该要继续长大，长到十岁，十五岁，二十岁…… 　　她是她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了。 　　而且方玄也不怕感冒了…… 　　段月薇成功拿到几个道具，想及时撤离，突然感觉下半身被一股蛮力抓住，她聚焦视线，才发现自己倒挂着。 　　什么情况…… 　　“咔——”骨头声响彻全身，一种可怕的痛觉从大腿处沿着脊髓而上。 　　她要死了？ 　　“唰——”两把利箭杀死怪物。 　　段月薇头昏脑胀，身体失重般的掉了下来。 　　要死了…… 　　在她落地前，纪易唯拉住她的手臂，扛着她进入了一楼。 　　“徐鹤，治疗她的伤口。”纪易唯说。 　　徐鹤跑了过来，双手战栗，“她，她的大腿就剩下一公分了，腿呢？” 　　“被吃了。” 　　“……我没办法了。” 　　“嗯。” 　　纪易唯关掉大门，进入雪里，与怪物厮杀，他对着空气说：“方队长，段月薇剩下半具身体。” 　　方玄背部贴紧墙壁，底下蛇尾立得笔直，他的黑色眼珠像两个吞万物的黑洞，深不见底。 　　“嗯。”他说。 　　“几大千人，面对的是几万几十万的怪物，仅靠我们几个的确应付不了。”纪易唯踢开一个怪物。 　　“嗯。”方玄举起手，利箭上的血因速度过快，纷纷剥离了箭身，连绵不断的血雨下了起来，淋在底下乱跑的玩家身上。 　　“啪——” 　　一根利箭像串糖葫芦一样，贯穿十几具怪物的心脏。 　　“啪——” 　　又一根利箭从怪物的头顶往下直穿，把它的身体撕为两半。 　　这场人类与怪物的厮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所有人转移到建筑内，死了一样躺在地板上。 　　方玄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门外走动的声音有点聒噪。他确认完团队基本无碍后，又察看其它地方的人，他们没怎么被怪物针对，差不多安然无恙回到封闭空间。 　　凌晨三点多，方玄穿好裤子，瞬移到了团队所在的房间。 　　小英他们围在床前，床上的段月薇陷入了昏迷。 　　高思雨由小英抱着，她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第一个发现方玄的身影，于是看着方玄，抬起小手，指着自己的妈妈说：“睡觉，妈，妈。” 　　方玄脸色冷冷的。 　　高思雨疑惑地歪歪头，“啊啊”几声，嘴里几颗乳牙露了出来，“玄，妈妈，睡觉。” 　　小英抹了抹泪，哄着孩子，哭腔明显，“对，妈妈在睡觉，等会她陪你玩。” 　　“啊，玩。” 　　方玄脚步发重，他走到跟前。 　　夏知几人沉默不语，眼神悲伤。 　　张安励则蹲在一边，细声哭泣。 　　纪易唯靠在角落，别了别头，指向枕头旁边的几个道具，“她可能是拿这些道具，走了神。” 　　方玄探出手，抓住四个道具，他看了每个道具的情况。 　　最后一个道具。 　　【物品：行走的暖气（冬日使用最佳。） 　　职业：辅助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极暖的暖气，使用时间十二小时，CD4小时。可供暖十平方米的区域。】 　　“妈妈……”高思雨上半身倾斜，想要到段月薇的身旁。 　　小英喉咙哽咽，把孩子放到段月薇的身边。高思雨坐在床上，屁股旋了一圈，找到合适的姿势，背部挨着妈妈，小手抓起一缕长发。 　　“玄，妈妈，不，醒。”高思雨双手拍着段月薇。 　　方玄握住手里长方形的道具，把它放到了段月薇的枕头边。 　　高思雨感到一丝新奇，抓起这个辅助道具，上下瞧了瞧。 　　她开心的笑声洋溢整个房间。 第63章 　　屋内灯火通明，方玄站了一刻钟，后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点了两根蜡烛，那点小火苗作用不大，只是轻微地撵走一些暗色。方玄径直经过蜡烛时，烛光隐约探析到他的神情——还是一片冰冷之色。 　　方玄单独来到落地窗前，长发女人如影随形，再次出现在面前。他面不改色，指挥最后一颗还没有消失的怪物之眼，巡视方圆六公里。 　　盈千累万的怪物集结四周，似乎为下一次的袭击做好了准备。只要怪物找到道具合适的玩家，抓住时机，人类又将面临灭顶之灾。 　　依照他们现有的能力，无法防止，就连抓出傀儡的能力都没有…… 　　所有人都像被这场游戏牵着鼻子走，乖乖地走上一条死路，最终掉入万丈深渊。 　　这个陷阱可能从游戏的初期已经开始一步步布局。 　　人类失去全部，变得一无所有，为了活命自相残杀；积分和道具可转移性，更加激发人类的邪念；增加二十人的组队玩法，把人类划分为一个个小体，这就像是散布在大海里的一座座小岛，与世隔绝，小岛外的人不被信任，会被提防，人类整体的信任感极速下降；怪物出现伪装人类的能力，更是像炸药般把人类炸的四分五裂，最后它再借玩家的手杀死人类…… 　　方玄坐了下来，忽然发觉游戏初期的bug，是游戏系统有意而为之，还是它真的忽略了这一点？他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 　　他打开论坛，又看到了里面有关的帖子。 　　【你们得想好啊，跟在方玄身边下场惨不忍睹！还是来钟疏琪这里吧？他们团队也很厉害，有很多有用的道具，让钟疏琪带我们向前走。】 　　【看到了吧？方玄周边又被怪物一锅端了，不要还没有集齐400点属性值，先一命呜呼了！】 　　【照这样子下去，方玄迟早要死……还不如早点把道具抢了，换另一人领头。如果这个人被针对，再换另一个，把这些道具一个个传下去。】 　　方玄划过帖子，这些话都不是刺激性言语，只是在表述目前的情形。他抬起手指，发了一个帖。 　　大意是让各个团队格外关注队里的法师玩家，特别是那些拥有极大破坏性道具的法师，他们是怪物的首选。 　　法师远距离输出，本身容易隐蔽，即便被控制发动技能，其他人也难以察觉谁发起了攻击。 　　【……好。】 　　【方玄，你都看到了这些帖子，不想说什么么？他们前些日子像狗一样来巴结你，现在又怂恿众人杀你，把你的道具抢过来。就算这样，你也没感觉？】 　　【他妈的……要是我早就跟他们对骂了，他们大概忘了是谁带着他们走到了这里。如果我们没有清除底下的丧尸，没有破坏一百米下的血管，也会像其它六个大陆一样。其他六个大陆没有一个准确的人统领全局，大大小小的团体争夺资源，处理丧尸时又跟过去吃大锅饭一样，谁干多了谁干少了不服，又打起架。】 　　【切，这种人多的是，在别人危难之际，走过来泼一盆冷水。在乎他们干嘛？扔了就是了。】 　　方玄没有回复，他把注意点传达给玩家后关闭了论坛，尔后他看着桌上的烛火，思绪走远。 　　玻璃类的道具，能瞬间破坏整个封闭空间，并且这个玩家很大可能也在商场，可能还离他很近…… 　　他又打开回复，没有一个人说团队里有这类道具。 　　可能有几点，一是新捡的道具，二是这个人从未在团队前用过。 　　方玄斩断心流，不得不把第一怀疑对象放到邓秋临的团队上。邓秋临要杀他的剧情，始终没有到来，他好像也从未成功摆脱过邓秋临，总会在一段时间后再次遇上。 　　只是每次的遇见，经过他的观察，邓秋临都和先前有了不同。这也不奇怪，人的性格和想法会随着环境和遇见的人和事，发生不同程度的改变。 　　现在邓秋临团队只剩下六个人，何平是法师，还有一个人也是法师。 　　方玄找了最初的好友，找到他的名字，董辉。 　　能瞬间破坏整栋建筑的封闭空间……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陈虹。当初陈虹叫嚣威胁众人时，说出了一句话。 　　“我只要双手一握，整栋楼都将成为碎片，谁都别想有个藏身之地。” 　　方玄联系了周天石，问他那次陈虹的道具是什么？ 　　［周天石］：我见过一次，一个团队惹到她了，她半夜破坏别人的房间。第二天我们查看状况时，那个地方玻璃碎成一地，墙壁有点小裂缝。就是因为她有这个道具，所以团队其他人一直忍让他们。 　　［方玄］：嗯。 　　陈虹死后，道具被谁拿走了？ 　　何平还是董辉？ 　　但就算逮出这个人，还会有千百个人被控制，还有什么方法能发现被控制的人？ 　　方玄站了起来，往段月薇的卧室走去。当他走到门前，纪易唯早在这里等候他了。 　　纪易唯放下胸前的双手，挺直背部，动了动嘴皮子，声音却没有发出来。卧室的门半掩着，一道亮光打亮了他的侧脸。 　　方玄看着他的嘴型，知道了这句话是什么——方队长，等会要喝血么？ 　　他盯着这双黑色的眼睛，对方左眼里没有一点悲意。 　　纪易唯仿佛知道处在黑暗里方玄的想法，又无声说：“我们收下她们时，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她或者她们会死亡。” 　　方玄推开门，里面的光涌入到他的身体上，他说：“嗯。” 　　小英看见方玄进来了，呢喃问：“方玄，月薇姐失去了双腿，我都不知道她醒来后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怎么样……” 　　方玄一步一步向前进，停在段月薇的面前。 　　段月薇面如白纸，嘴纹发白，头发乱蓬蓬的，大腿被咬掉后，身体流失了不少的血液。而高思雨眼神光灿，期待妈妈赶快醒来陪她一起玩，“妈妈，醒，来。” 　　方玄食指稍许蜷曲，说：“带着她。” 　　“这个道具……”赵大勇此时显得有些迟疑，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说之前与方玄与纪易唯对视了会，纪易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唉。”赵大勇深沉地叹口气，如果换作是他，他也可能会想办法得到这个道具。这个吃人的末世，人命如草芥。 　　“看好她，小心被控制了。”纪易唯对小英提醒。 　　“嗯，好。”小英点头。 　　“老板，方玄……”夏知泄气道，“我玩了这么多年游戏，为什么没有多想想游戏属性值，如果早实验了，现在也不会这样。” 　　苏子昂说：“谁也没想到，以为道具等级甚过一切。”说完，所有人又沉默了，他们犹如焉了的小苗，纷纷垂下沉甸甸的头颅。 　　这时，方玄平稳的声音打断凝重的气氛，他总是如此，即使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影响他丝毫情绪，“张安励，放出全部血。” 　　众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张安励抬起身，用袖子擦掉泪，“好。”他放出血后，动作缓慢地关掉门，又停驻在房门前一些时间，这次出人意料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喝水。 　　这个声音很急躁，像是干渴的人好久没进水一样。而且不止一人，好像是五个人，后来又增加到十几人。 　　是人在喝血？ 　　张安励害怕地咬着指甲，紧接着踉踉跄跄地跑到段月薇的房门前，指甲被他咬出一点血。 　　……是怪物吗？ 　　一种可怖的想法冲向他的大脑。 　　方玄的道具与怪物有关？ 　　所以他才能知道怪物的能力？ 　　张安励身体软软地倒在墙壁上，又想起在小岛上难受的日子。他连续被打了两年，已十分乖巧地听从那些人的命令，不敢反抗一点，他本该死在那一天，被护理员杀死。 　　可那时候方玄在看着他们，看这些待宰的羔羊。张安励只是不经意间抬起头，对上了方玄的目光。 　　这道像冰山般的目光却好像在告诉他——张安励，跟我。 　　他不是在对所有人说，就像是只对他一个人。 　　“张安励，你怎么了？”小英听见门上的声音，打开门问。 　　“没，没有。”张安励甩了甩手，双手揣进兜里，他进门后又闷闷地问小英，“纪大哥，隐身的道具CD是？” 　　小英想了想，“好像是四五个小时，至少要六点半之后才有。” 　　“哦哦。”张安励背部顺着门蹲了下来，双手圈着膝盖，垂下了头。 　　“张安励，你怎么蹲在门口，想睡觉就去睡吧。”夏知说，“我们几人得先守到六点，确保安全。” 　　张安励摇头，堵在门口，直到天亮前没有再起身。 　　“他刚刚没有立刻离开。”纪易唯吐出白烟，“我的道具都在CD，铤而走险了。你早点了解信息，白天就多出一些时间，若等到晚上，又怕是死不少人。” 　　“嗯。” 　　怪物喝完血，五只怪物升到五级，其它二十只怪物经验值达到470。 　　“什么能力？”方玄问。 　　五只怪物一知半解地说：“风？可以驱散漂浮在空中的东西，并且可以影响食物的身体。这是什么意思？” 　　它们说完后，把这些能力一股脑扔了，又围着方玄撒娇，“我还没吃饱，能再喝几桶么？主人，为什么它比我多喝两桶，你是不是疼它，不疼我。” 　　方玄嫌声音烦，把全部怪物扔到召唤池。 　　他还得找人做实验。 　　做完这些，时间来到五点。 　　纪易唯用利刃划了一个口，他坐在床边，对方玄笑道：“方队长，坐下喝吧，地上冷。” 　　方玄坐了下来，双眸瞩目鲜红的血，这些血比桶里的血水更具有诱惑力，里面蕴藏着庞大的能量，它又一次险些控制方玄的大脑。幸好身体已解锁，方玄这次勉强拉住几次远走的意识。 　　“咕噜咕噜。”一口一口的鲜血在口腔里绽放，方玄感觉到身体处在兴奋的状态，仿佛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满足。他的长卷发和蛇尾悄无声息地出来了。 　　纪易唯嘴角挂着笑意，左手拾起方玄散落在脸庞的长发，把它们勾到他的耳后。左手忽然一停，他隔着空气摸了摸方玄的耳垂，“你这里有颗红痣。” 　　“很漂亮。” 　　方玄的蛇尾卷了两圈。 　　第一道伤口凝血了，方玄抬眸，身体怔了几秒，把快要离去的意识拉了回来。他点开道具，上面还没出现红点，于是说：“还不够。” 　　“嗯。”纪易唯又划上一刀。 　　方玄抓住这条胳膊，慢慢地凑近，喝下这些血。血液入体，全身滚烫，他发觉又有了感觉，所以拉过床上的被子遮了遮。 　　他喝了几分钟，第二道伤口不再出什么血时，打开道具栏。 　　纪易唯徐徐抽了口烟，又沉沉地吐出来，如蛇般的眼神潜行在黑夜里，直勾勾地抓住方玄每个细微的小表情和动作。 　　他白净的五指执着自己两道伤痕的深色胳膊，另一只手在空中点着什么。 　　“可以升级了？”纪易唯问。 　　方玄侧头，黑漆漆的眼睛已褪去了喝血时才出现的疯狂渴求，“嗯。” 　　【怪物之脑，A级，是否升级？】 　　他点下确认。 　　【升级成功。】 　　【物品：怪物之脑（传言说这位神喜爱焦躁嗜血的生物，它们是极好的养料。可惜就连怪物都太乖巧，因此神只能不择手段把它们训练得狼戾不仁。） 　　职业：刺客 　　品质：S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一旦启用此道具，你将会释放出精神力，它能搅混不超一百个目标清醒的头脑。 　　你完全可以控制目标，占据它们的大脑，借着它们的眼睛看世界。 　　控制时间：半个小时。CD6小时。】 　　方玄脑袋猛然间打下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黑夜。他放下手里的胳膊，身体转向被帘子遮蔽的窗户，然后控制蛇尾下了冰凉的地。 　　“唰。”窗帘被打开几公分。 　　外面的长发女人见到里面的暗光，春风满面地说：“方玄。” 　　方玄直视女人这双好看的丹凤眼，释放出一道精神力，精神力直直地进入她的大脑。 　　他闭上眼，再睁眼后，整个人仿佛处在寒冷的室外，正隔着一扇玻璃注视着自己。 　　方玄抬起这只白皙纤细的手，划拉了一下屏幕，一个虚拟屏幕跳了出来。 　　他点了进去，几道文字跳了出来。 　　【身份正在验证中……】 　　【等级：四级】 　　【编号：8861】 　　【8861，欢迎您来到怪物的世界。】 第64章 　　【8861，欢迎您来到怪物的世界。】 　　方玄进入了主屏幕，它和人类的虚拟屏幕相差无几，都有论坛和聊天群。他首先看的是怪物的个人信息，发现怪物的能力只对玩家有效，对同类起不了作用。 　　那他是怎么回事？ 　　人类与怪物的结合体，游离于规则之外？ 　　方玄先放下疑问，转而点开聊天群。怪物一共有两个聊天群，其一是第四层聊天群，另一个是怪物总群。 　　第四层聊天群： 　　【9996】：1335，你能不能进入方玄的队伍，直接吃了他。这几天攻击这么多次，也没能把他吃掉，就算挑拨离间，好像也不成功。我不想浪费时间了，再不升级要死了。 　　【1335】：他们的道具我暂时没有摸清楚，你是想让我一股脑冲上去找死？有点脑子好吧。不过接下来不同了，我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的队伍里有个食物受伤严重，精神该崩溃了吧，毕竟还有个孩子呢。 　　【86284】：其它地方什么时候行动啊？光等你吗？我都饿死了。 　　【1335】：等我。如果明日不行，你们其它地方开始吧。经过这几天，那些食物应该放松警惕了，以为火力全集中在方玄身上。 　　怪物总群： 　　【97313871（五级）】：我还是不知道他怎么摸到了彼岸花的作用？彼岸花是腐肉供养出来的，能为游戏系统提供大量的恶念值，达到目标值，我们才能出来。结果被方玄搅烂，这四个大陆只出去了几个幸运儿。 　　【1135（五级）】：食物的道具都被游戏系统设下无法控制我们的思想言语和记忆，也不可能存在会向食物透露信息的怪物……我也不懂他是怎么得到信息的？还是保险点，在群里交流信息。 　　【07（七级）】：唉，无聊，待在第七层无所事事。 　　【96417（四级）】：升级到七级，是不是可以解脱了？ 　　【07（七级）】：保密，游戏系统不让我们说。 　　【96417（四级）】：好吧，你们有多少啊？ 　　【07（七级）】：很多，但在宫殿里的就我们七个，整日守着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无聊死了。啧，以恶念值为食，这是什么物种？他比我们还可怕，我们起码还只是吃肉，他专挑恶念吃。 　　【96417（四级）】：……他谁啊？曾经被我们敬仰的神么？狗日的，这个死骗子。我们不应该离开家乡，现在成了这副鬼样，生死全都掌控在他的手里。 　　【07（七级）】：嗯哼，我想是吧。 　　【05（七级）】：你说的太多，小心被惩罚。 　　【07（七级）】：好嘞。 　　剩下二十分钟，这些怪物也不再讨论什么，旋即他转入论坛，抓取信息。 　　论坛最上方有一个置顶。 　　【怪物游戏规则】 　　1.每一层每个区域，三分之一的怪物升级成功，则这个区域的怪物皆可升级。游戏时间结束时，未升级的怪物将被抹杀。 　　2.怪物不可离开被划分的区域。 　　3.请最大程度激发食物的恶念。 　　4.请勿向食物透露任何有关游戏的信息。 　　5.猎食者不必同情食物。 　　方玄在搜索栏里输入“彼岸花”，下方跳出一百条相关的帖子。 　　【为什么圆月这天，彼岸花上的红光洒在身上这么痛？】 　　【不知道。我们也吸入了腐肉血，会不会它在吸取身上的恶念值？又或许刺激我们的身体，激发对食物更加强烈的欲望？】 　　方玄一路看下来，猜测彼岸花的主要作用是培养恶念值，为游戏系统和第七层那具破烂的身体所用，至于怪物能不能在白天出现倒是其次。 　　恶念值…… 　　游戏系统的真正目的是搜寻恶念值，那么不管是怪物吃掉全部人类，还是人类大获全胜退出游戏，双方经过几个月的互相绞杀，心中的恶念已生根发芽，它最终依旧能获取果实。 　　恶念值的作用是什么？ 　　方玄翻看了十几分钟，怪物也一无所知。 　　怪物从未在论坛里透露具体的被控制人，他也找不到游戏系统给这只怪物与他有关的记忆痕迹，很可能这段记忆是游戏系统直接灌入怪物的脑海里。 　　它怎么获得人类的记忆？ 　　方玄再次产生一个念头，游戏系统和他或者身体绑定的系统很像。 　　系统一样能得到每个世界角色的所有记忆，知道他的过去与未来。 　　它也是属于高等文明，能自由穿梭各个星球和空间。 　　如果不是在小说里，它们本质上同属一个文明。若以此为前提，末日初系统为什么无缘无故脱离他，也有了结论。 　　游戏系统驱逐了它，甚至“杀”死了它。系统离开后，身为任务者的他为何没被游戏系统发现？ 　　信息太少，他无法得出结论。 　　距离结束控制时间还剩下两分钟。 　　方玄关闭屏幕，眺望不远处被风雪吞没的高楼大厦，一个个人蜷缩于此，隔着一道易碎的玻璃，渴望阳光的到来。 　　他们……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方玄哥哥。” 　　李慕青曾经说过的话猛地跳了出来。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都在受苦，都想活下去，都想逃离这个游戏。” 　　方玄抿紧唇，又缓缓回头，看见纪易唯正安静地站在后方，他的手里夹根烟，嘴唇紧闭，炽热又深情的目光全都倾注在身体上。 　　身体动了，他侧头往后方看了一眼。 　　纪易唯继续抽起烟，对着方玄微微一笑，“方队长，刚刚游戏系统又播报你获得一个S级道具。你得到太多，小心被玩家和怪物盯上。” 　　“嗯。”身体冷冷回应一句，又扭头凝视窗外。 　　纪易唯吐出嘴里的烟，烟雾慢慢飘散开来，他又聚焦所有注意力，一遍又一遍地凝注这具瘦削的身体。 　　方玄也盯视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除了容貌，似乎没什么好看的，全身都像是被一层脆弱的皮裹着，不具备成年男性所拥有的力量感和成熟感。 　　他再举眼望去，纪易唯仍在关注他，在自己看不见的视野下，一直默默地看着身体。 　　纪易唯也不怎么说话，就这样耐心地等着，等着身体回头，等着身体再次有反应，开口说话，又或者离开窗户。 　　方玄看了十几秒，周围肆虐的风雪像片片刀子划了数不清的口子，身体仿佛感到些疼痛，连带着眼睛略微发痛。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脸颊流下，方玄抬手一摸，手指上是晶莹的泪水。 　　怪物的眼泪是冰的。 　　泪水很快被风雪带走，不知飘向何处。 　　方玄抬起头，望向前方，前面的一切却渐渐变得模糊，屋里的那点红光慢慢缩小，直至消失。 　　再次睁眼后，方玄回到了身体里，玻璃外的所有怪物已回到了地底下，人类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方玄从玻璃上看到了自己一成不变的表情，他回念起刚刚感受到的与众不同的情感，回身看着纪易唯，如同不理解情感的机器一样，声音平淡地说：“我的身体有问题。” 　　“接收不到太多的情感。” 第65章 　　方玄突如其来的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纪易唯像是早已看穿这双结冰似的眼睛，抓住了沉睡在冰层下的他。 　　他心领神会道：“我知道，方队长，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说完，纪易唯扔下烟，鞋尖踩碎火，顶着淡漠的目光前进，停在了方玄的面前。 　　方玄与他对视，眼前这道灼热的视线依旧没有变，和他在窗外看到的一模一样。但身体就像过滤器，层层过滤掉人类的情感，最后传给内心的，仅留下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这具身体真的有问题...... 　　先前情绪丰富的灵魂正被身体同化、啃食，方玄一直急切地寻找出口、自由。 　　当他释放出一缕精神力，进入其它比较正常的身体，宛如天生耳聋的孩童一般，接收到了外界正常繁杂的声音后……哭，流泪，是孩童的第一反应。 　　现在他又回到了身体里，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灵魂再次被身体囚禁在大雨滂沱中。 　　方玄最终没有开口回复，沉默，冷淡，两个属于他的词又一次萦绕身体。 　　纪易唯看着他，一时也没有多问什么。 　　屋内寂静无声。 　　“道具，全是道具！” 　　一刹那，几道亮光和吼叫声打破宁静，方玄往底下一瞥，下面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只要让属性值达到400，我们就不需要通过杀人的方式得到积分，不能再杀人了，再杀人我要成为祭品了......” 　　“你们别跟我抢，滚远点！” 　　他们犹如一群饿狼，为了道具大打出手，争个头破血流，晚上被怪物袭击的恐惧在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丁点影子。 　　“他们，疯了。”纪易唯走上前，与方玄紧挨着，双臂环胸，“今后是得晚上多杀怪物，越多的人能战斗，胜算越大。” 　　“嗯。”方玄在推推挤挤的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徐鹤和邓秋临等人也在其中。四周络驿不绝的人离开温暖的房屋，淋着大雪，来到此地，底下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叩、叩。”有人忽然敲门。 　　“方玄，纪大哥。”小英敲了两下门，惴惴不安地说，“月薇姐醒来了，她精神不好，很不好……我怕她很容易被怪物控制……” 　　方玄控制蛇尾上了床，迅速找到解决方法，他说：“找一个能装人的盒子，让她时刻待在封闭空间。” 　　“好。”门外的小英摩挲着手。 　　纪易唯走到门口，转头含笑道：“方队长，你待在屋里，别被人发现了。” 　　“嗯。” 　　纪易唯打开门，用身体挡住些方玄的身影。小英往里瞧了瞧，看见方玄平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她心底划过一丝困惑。 　　“最近怪物总在半夜来，他身体本就不好，这一折腾身体发虚，没力气。”纪易唯及时解释。 　　小英又担心了起来，“方玄，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们物资够，今天不需要在外面跑来跑去了。” 　　“嗯。”方玄说。 　　“走，看看她的状况。” 　　门外的脚声音逐渐远去，方玄坐了起来，先找徐鹤预约了八九点的治疗，转头又在论坛里提示众人最近几天晚上一定要保持清醒，在四周腾出一些空房子，并且多注意法师玩家和生病的人。 　　方玄现在无法明确地告知他们，四个大陆的怪物要有所行动了。一旦被它们察觉出他侵入了怪物的虚拟屏幕，可能会将此事上报给游戏系统，那么一切都完了。 　　游戏论坛： 　　【收到。】 　　【方玄，你怎么又得了一个S级道具？你的确是找到BUG了吧？为什么不说出来？现在你手里拥有了两个SS级道具，一个S级道具，生存是不愁了……那我们呢？】 　　【怪物又找方玄麻烦了，听说他团队的一个人失去了双腿。】 　　【对喽，只剩下半具身体的人还是赶紧丢了吧，她会拖团队的后腿，谁失去双腿精神不崩溃啊，这正好让怪物有了可趁之机。】 　　【你们……会不会太冷血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说丢就丢。】 　　【我还真丢了。末世里圣母，愚蠢善良的人就不配活着，只会添麻烦。末世先杀圣母，这句话还是有道理。】 　　方玄浏览众多留言，掀开被子，再次来到窗前。 　　末世里人类想要闯出漫长的冬天，必须付出代价。所有人每往前走一步，内心的善良和美好都会被疲惫的身体蚕食一部分，就连他本身没什么情感的人也逃不过。 　　“给我！”底下兀地传来一声怒吼，“你他妈的直接从我手里抢，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玄闻声看去，下面数千个手电筒发出的白光直晃人眼睛，忽然其中一道光似乎挣脱了束缚，往他这层楼冲来。 　　他及时闪避，躲过了攻击。 　　“砰——” 　　玻璃碎成一地！ 　　外面的风雪呼啸而来，窗帘被吹在空中呼呼作响。 　　“砰——” 　　又一次白光打在墙壁上，雪白的墙壁生出几条恐怖的裂缝，灰尘满天。 　　整栋楼吱吱发响，岌岌可危，再过不久就要倒塌了。下面抢夺道具疯狂的人听到动静，都停了下来。 　　“操！又是谁被控制了，特意损坏房屋……给我出来！”一个人害怕道。 　　“第六层，方玄刚好住在那儿！他是想杀了方玄！是怪物？” 　　底下闹哄哄的，众人见着有人被控制，还在找方玄的麻烦，于是心照不宣地远离了这里。 　　“快点跑，小心当个替死鬼。” 　　“别待在一块，散开！这样他就不好发动攻击！” 　　方玄从角落站了起来，抹开脸上的白雪，扯过一边的被子，把身体捂得严严实实。 　　他特意避开对面楼能看到的视线范围，来到了门口，握住门把手正要打开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停下开门的动作，低头看着还没恢复成双腿的下半身和自己的长卷发…… 　　怪物恰好选在了这个时间点，他的怪物之眼道具和纪易唯隐身道具都在CD中，他也正好处在半人半蛇的状态下。 　　……这副不受控制的模样，以后他究竟怎么解决？ 　　“砰！”白光又打在旁边的屋子里，墙壁的缝隙猛地扩大，这座楼开始摇晃。 　　如果他走出这扇门，怪物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方玄谛思一秒，一脸冷淡地望着暗黄色的门，右手稍稍往下一压，门被打开了一丝缝。映入眼帘的不是众人，而是纪易唯，他正堵在门口，侧身对小英他们说赶快撤离。 　　“方玄呢！”夏知，苏子昂和张安励抬着一个比较重的封闭铁盒子，里面装的是段月薇。 　　小英抱着高思雨，神色张皇。 　　赵大勇开启护盾，把队友罩着，“赶快叫醒方玄，我的护盾可以扛一段时间。” 　　纪易唯甩掉烟，“你们先走，不用担心我们。我的道具还没有用完。” 　　“张安励，把段月薇放入空间。你们到达楼下后放出车子，先远离这里。”方玄声音不急不躁。 　　“哦哦，好，我都忘了另一个空间可以放下一个活人。” 　　“小英，我的孩子……”里面段月薇的声音沙哑又沉闷，像是大哭了一场。 　　“月薇姐，我抱着孩子，你先进去，等会我们安全了，再把你放出来。” 　　“好，好……” 　　张安励把人收进了空间。 　　“等会汇合。”纪易唯说。 　　小英他们听到纪易唯还有道具，方玄状态也清醒，于是听从安排，先行一步。 　　方玄退了一步，纪易唯顺着门缝挤了进来。他快步走到前面，撕下两片窗帘，裹在方玄的身上。 　　“方队长，得藏好你的尾巴和头发了。” 　　“嗯。”方玄抓着尾巴尖，确保不出意外。 　　纪易唯抱起方玄，将尾巴和头发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大步流星地来到窗前。 　　这里两扇窗户连带着一面墙皮已不见踪影，只要两人再往前一步，将从六层楼高的地方坠落。 　　方玄伸出头，观察下面的情形。 　　雪地上的人散了一大半，或许是怪物见情况不妙，容易被人发觉被控制者的身份，于是暂时收手。 　　方玄知道怪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杀不了他们，就打碎封闭空间，让精神不稳定的段月薇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房间——”方玄刚出声，纪易唯先一步回答了，“房间没被破坏，她在出门前进入了铁盒里。” 　　“嗯。” 　　“走了。”纪易唯手心唤出一把匕首，他轻轻一跳，飞跃到空中。 　　风雪太刺骨，方玄只得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视线过于模糊，他看见身体闪了闪，有一瞬间似乎消失了，一秒后，两人出现在另一栋楼的屋顶。 　　这是瞬移道具…… 　　还是可以带人的。 　　纪易唯第一次使用它。 　　这应该不是S级道具。 　　纪易唯再次启动道具，他们进入一间空房子。他把方玄放到沙发上，翻了各个抽屉，找到一个手电筒。 　　房屋瞬间亮了起来。 　　方玄跟小英他们说已经安全了，九点在附近的广场汇合。 　　［箫英］：我们也安全下来了，下楼正好遇见徐鹤和邓哥他们。 　　［方玄］：注意邓秋临的团队，里面可能有人被控制。 　　控制…… 　　小英手一抖，回头看后方紧跟的几辆车，谁被控制了？ 　　“赵大哥，护盾先不收，我怕等会出事。有护盾在，我们还有反应时间。” 　　“行。” 　　［箫英］：谁？ 　　［方玄］：不确定，防范周边每个人，让张安励别放段月薇出来。 　　［箫英］：好。 　　方玄告知后，扯下身上的被子和窗帘，下半身的蛇尾得到了自由，在地上爬来爬去。 　　纪易唯坐在身边，翘着二郎腿，“论坛的人都在讨论你的S级道具都是怎么得的，有些人甚至提出要不要组队，一起杀了我们，平分我们的道具。当然这部分人是少数。” 　　“嗯。” 　　“今天这些帖子格外多啊，不停怂恿大家，方队长。” 　　“嗯。”方玄并不在意这些，他问，“你的瞬移范围多少。” 　　纪易唯又摸起烟，“五百米，一次性可瞬移四次，CD四小时。” 　　“什么时候。” 　　纪易唯拿出银色打火机，把烟伸入火焰里，“末日初得到的，这算是一个挺好用的道具，用了几次感觉不错。” 　　用了几次…… 　　纪易唯获得道具的当晚便传到了小岛上，之后他也没看见。 　　等等，他的怪物之眼有时间限制。 　　纪易唯抽了一口，似笑非笑说：“我看了不少好戏。比如小岛上那五个混混的惨死，便利店里十几人一命呜呼。那位邓队长，末日初期就这么狠啊。” 　　“方队长，还是离他远点。他的道具有点可怕，我也见识到了。” 　　方玄盯着他上方的白烟，“什么道具。” 　　“大概是幻境之类的，能让人做梦，说出他想要的信息。” 　　方玄凝思片刻，又问他怎么知道的。 　　纪易唯食指点了点烟灰，烟灰洒在地上，他停顿一下，然后笑道：“自然是我的另一个道具。” 　　“那位邓队长想了解我们的过往，我都大方告诉他了，跟他说在你十八岁的时候，与你的相遇相处。” 　　方玄转过头，凝注面前手电筒的光，半晌后，他问了和以前类似的话，“我向你说了什么。” 　　纪易唯直起上半身，放下另一条腿，沉吟一会，“说你是如何长大的，这十八年来过了什么样的日子。神志不清的母亲，去世的外公外婆，出轨找茬的亲爸后妈，以及几个一言不发的保姆，除了他们，你基本没社交，不开口说话，整日困在房内。” 　　“在这种情形下，你居然回应说你不孤单不痛苦……” 　　方玄：“嗯。” 　　“不过，后面你又莫名其妙地跟我说了一句话。”他勾唇道，“你说——” 　　“相信我，我永远是我。” 第66章 　　纪易唯的声音犹如低沉的雷鸣，划破了沉寂的黑暗。 　　方玄脑袋里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但那抹灵光划得太快，只能目睹它隐匿于脑海深处。 　　“轰！”一道惊雷似的声音骤然在黑暗里炸开。两人同时看向漆黑的窗外，不远处火花四溅，飞奔而出的石子打在墙壁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方玄打开论坛，看到帖子说又有人被控制了，他们破坏建筑，打伤玩家，并且在攻击几辆车子。 　　悬：【杀死被控制的人。】 　　有人回复说： 　　【不好找，破坏建筑的基本是法师玩家，找不到他们在哪儿使用道具。打伤人的是战士和刺客玩家。天还没亮，也看不清人影。】 　　【怪物们已经行动了，照这样下去这座城市要毁了，怎么办啊！根本不好防范被控制的人！】 　　【又是方玄所在的城市，听我的，你们快撤退吧，别死磕方玄。】 　　【我发现几个，已经杀了。】 　　“我出去解决一部分。”情况危机，纪易唯打开窗，回头对方玄说，“你待在这儿，别出来。”说罢，他跳入茫茫夜色里。 　　“嗯。” 　　方玄随即问小英情况如何。 　　小英回复说他们一直被法师暗处攻击，好在护盾挡了不少技能，应该还可以撑一个小时。邓哥和徐鹤他们见此情形，为了自身安全，先各分两路。 　　［方玄］：等天亮。 　　［箫英］：好，天亮之后，他们也不好攻击，容易被人发现。 　　这一个多小时里，附近的爆炸声越来越少，应该纪易唯解决了不少人。 　　直到八点多，天泛起鱼肚白，方玄的蛇尾和长卷发才退去，他找了一条勉强能穿的裤子套上，跟纪易唯说恢复了，又问小英在什么地方。 　　［箫英］：在城市中心广场，我们被包围了，夏知和张安励正配合使用道具，抑制他们的技能。 　　［方玄］：别杀死，留一口气。 　　“方队长。”纪易唯很快从窗户跳了进来，揉着肩膀，“处理了不少刺客和战士。天快亮了，那些人要退了。” 　　“嗯。”方玄打开门，说了目的地。两人找了一辆车，开了将近四十分钟到达广场。 　　旭日初升，噼里啪啦的城市霎时安静下来，被控制的玩家缩回壳内，等待怪物下一个命令。 　　方玄和纪易唯下了车，前方围了不少人，口吐沫子，气涌如山，“赶紧杀死啊！为什么不杀，留着他们再攻击我们么？他们被控之后，下场只有死。” 　　“那群破坏建筑的法师一直没有出现，他们肯定是打算晚上卷土重来！不行，我得离开了，再待下去迟早要死，得不到道具就得不到，还可以通过杀人解决。” 　　“走，走！我们赶紧走！”一些人心慌意急地开车出城。 　　游戏论坛里的玩家得知具体情形，纷纷调转车头，去往其它城市。见鬼！让方玄自己看着办吧，他们可不想踩这趟浑水。 　　方玄拨开人群，面前的十五人被五花大绑坐在雪地上，他们乞哀告怜，哭着自己想活下去，然而没有人搭理。 　　“我要隐身。”方玄说。 　　纪易唯晃了晃人群里的邓秋临，面露微笑道：“好啊，方队长。” 　　方玄放出五只怪物，问它们能不能进入被控之人的脑袋。 　　怪物们试了试，四只进不去，只有最高经验值525点的怪物成功了。 　　“主人，我能感受到这股精神力，但它不知道我的存在。”怪物嘿嘿说，“我比他强。” 　　“嗯。”那么这只能出现在白天的怪物经验值在500~524之间。 　　“使用你的能力。” 　　怪物使用了新技能，恍然大悟说：“这个能力最重要的是能让身体不好的食物变得更加虚弱，接着精神力直接入侵大脑。” 　　方玄一怔，“即使精神再强大？” 　　“对。”怪物十分笃定。 　　“嗯，你能驱逐里面的精神力？” 　　怪物眼睛发光，“可以！ ” 　　“不过我驱逐后，这个食物要死了。他的脑袋已经坏了，里面被精神力搅烂了很多。” 　　方玄想到一种可能性，“你顶替它。” 　　“我顶替上去，他也只有几小时的命。这些食物本就命不长。” 　　所以那只怪物才会在他们死之前搞一波事情？ 　　“驱逐他们脑袋里所有精神力。” 　　“好嘞。” 　　方玄注意到十五人身体突然僵硬，目光呆滞地看向蓝天，嘴里念叨着遗言，“我还不想死，我还得回去跟他们继续往前走。” 　　几秒后他们倒地身亡。 　　“周边人能进去？”方玄看向邓秋临的团队。 　　怪物释放出一百多道精神力，一一试验了一遍，最后它指向邓秋临的队伍，“他，和他。” 　　两人是孙长宇和董辉。 　　今日寒风朔朔，大雪纷飞，孙长宇正抱着瑟瑟发抖的谭秋心，而董辉在旁边抽着烟叹着气。 　　“太可怕了，身边人被控制了都不知道。”谭秋心握紧孙长宇的大手。 　　“嗯。”孙长宇眉宇间尽是忧愁，“他们埋伏了很久，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大半的队友死了。” 　　“我们团队只剩下六个人......邓哥也不再笑了。”谭秋心忧虑道。 　　“别担心，有我在，我们会一起走到第七层。”他整理了谭秋心的围巾。 　　谭秋心吸了吸鼻子，脸贴着恋人的胸膛，轻轻“嗯”了声。 　　“唉，看着你们，我就想起了我老婆和孩子，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了。”他长叹短嘘说，“没做完的事情赶紧做吧，怕人快死了还双手空空，又后悔莫及。小子，听我的准没错吧。” 　　孙长宇赞同：“对。” 　　方玄手指僵硬冰冷，直立在寒雪里，睫毛上落了点白，半天没有动。 　　纪易唯吸了烟，“与我们很近，下一步是打算近距离接触吧。” 　　“嗯。”方玄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后，下达命令，“进入他们的脑海。” 　　怪物进去后，说明了情况。“他们的大脑损毁严重，过不了多久也会死。” 　　“查看他们的道具。” 　　“这个叫董辉的有一个能破坏玻璃和墙体的道具，可以瞬移三百米的道具......孙长宇有一把长剑……” 　　“嗯。”方玄得到信息，又说，“驱赶精神力，让他们做完最后想做的事情后，撤出你的精神力。” 　　“好的，主人。” 　　方玄环视眺望，下达最后一个命令，“放出所有精神力，检查这座城市的食物，驱散里面的精神力。” 　　“变成人类自由活动，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擅自进食。” 　　“真的？！”怪物星星眼。 　　“嗯。” 　　“好耶！”怪物化成人类的模样，观察他们的行动姿态，随后兴奋地跑向远方，一颗怪物之眼悄然地来到他的头顶。 　　“方队长，这些怪物还挺好用。”纪易唯惊叹说，“我解除了。” 　　“嗯。” 　　隐身解除后，他们全都围了过来。 　　方玄让徐鹤治疗纪易唯的伤口。 　　“怎么又是胳膊受伤，一模一样的伤口。” 　　纪易唯说：“小屁孩别问这么多，治疗就行。” 　　徐鹤撇撇嘴，无话可说。 　　周天石走了过来，让徐鹤拿出一个轮椅，诚恳道：“方玄，这是之前我们留下的，也没扔，怕以后用得着。这个轮椅还比较智能，她起码可以做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小英接过，抚摸着轮椅，感谢说：“谢谢周大哥。” 　　周天石挠了挠后脑勺，“你们救了我们不知道多少次，我们出车祸那天，要不是你们也死在那儿了。” 　　“拿去用吧。” 　　“好。” 　　“你们住哪儿，我们跟着你们走。”韩言和唐莉莉一同问。 　　“这，你们不怕再被袭击吗？”夏知呆呆地问。 　　他们说：“你们有S级以上的道具，方玄运气还这么好，又获得这么多高级道具，我们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好。” 　　小英悄悄走到方玄身边，脸上还残余一丝惊魂未定，“方玄，你之前说的……控制……” 　　“解决了。” 　　“啊？”小英瞪圆眼睛，难道是新的S级道具能发现被控制的人？若真是如此，他们是不是有救了。 　　真是太好了……小英安静地凝望熟悉的面孔，她认识的人都还好好活着。 　　“走吧，白泽兰队长。”徐鹤，周天石，韩言，唐莉莉一齐看着她。 　　白泽兰捏住口袋里的粉色暖宝宝，回看众人，“嗯。” 　　唐信回头剥开一根棒棒糖糖纸，眯眼道：“一起走吧，毕竟合作呢。是吧，邓队长，何医生。” 　　邓秋临视线不经意间来到方玄的身上，纪易唯抓取到窥探的目光，朝他一笑。 　　“嗯。”他微微拉起嘴角，“是得合作，有些人待的时间太长了。” 　　邓秋临笑容又沉没了，低声说：“残废的人应该自己选择死去，苟活着令人恶心。” 　　“我们走吧！”夏知说。 　　在临走前，方玄让夏知烧了十五具尸体，张安励的空间已经装不下，他也用不到这些尸体。 　　烈火吞噬尸体，烟雾滚滚。几辆车子穿过烟雾，驶向远方。找寻房子的路途中，他们看见街上时不时会有人倒地不起。 　　“他们身体扛不住了。”不知是谁喃喃一句。 　　方玄与一具尸体擦身而过，他放出第二颗眼睛，来到邓秋临的车上。 　　董辉坐在车子的最后面，他麻木地望着路边杀人的恶行，忽然说：“我这辈子本本分分，基本没做什么坏事，可末世来了，为了活下去，也主动去做了犯罪的事情。” 　　“有的做成了，有的幸好没做成。那个人没被我杀死，现在还好好活着，他长得有点像我儿子，我儿子也这么傻乎乎的，又胆小，但是很善良。” 　　何平开着车，回应说：“嗯。大家都一样，为了活下去杀了人。” 　　董辉听到这句话，抽烟的手慢慢塌了下去，落到大腿上，他缓缓闭上眼睛，摇头笑道：“希望我们死后不要下地狱，老天爷看在这种情形下通融通融吧。” 　　“唉，这些天没睡好，我感觉有点困，先眯会。” 　　谭秋心说：“睡吧，董叔。” 　　孙长宇也叹了口气，“秋心，当初我给你的花还在吗？” 　　谭秋心从空间取出这束花，花还很鲜艳，半点枯萎的迹象都没有，她疑惑问：“怎么突然要花了？” 　　孙长宇只抿着嘴直笑，他的眼里发着光，抽出其中一根小花，这花的枝条挺软，他捣鼓了半天，弄了一个圆，圆的上方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我可以给你戴上吗？”他紧张极了，直吞口水。 　　谭秋心愣了愣，豁然开悟，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结结巴巴地说：“这次答应了，以后你可给我一个真戒指。” 　　“好，肯定给你！”孙长宇把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死死抱着她，下巴磕在谭秋心的肩膀上，“真希望能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然后结婚，有个小家......” 　　谭秋心莞尔一笑，“嗯，我也是。” 　　“好开心啊。” 　　“我真的越来越贪心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秋心。” 　　“嗯。”谭秋心抓着他的衣服，“我在。” 　　红色的血悄然从孙长宇的耳朵里滑落，滴到谭秋心白色的围巾上，染上一朵红色的小花。 　　方玄收回了眼睛。 　　他们找到了一个新居住的地方，这次跟过来的玩家不多，整栋楼显得空空的，方玄在进小区前，看到了还是有些人从后方赶到这座城市，其中有的人还操着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其它国家的人。 　　“下车吧。”他们下了车。 　　小英转身，“邓哥他们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是发生什么了么？” 　　“啊啊，好冷，赶快进屋。”夏知全身哆嗦，哭天喊地。 　　“走，走！”小英跟上方玄的步伐。 　　进入屋子后，张安励放出了段月薇。 　　铁盒子被放出来时不是密封的，而是被打开了一半，下面粘上了一圈的血，血腥味很重。 　　段雨薇坐在盒子里，眼神呆若木鸡，精神恍惚，“里面全是尸体......他们在看着我，这里到处都是血。” 　　“月薇姐。”小英翻开盖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尿味。 　　方玄看到里面有一摊水迹。 　　段月薇揪着头发，神情痛苦，“我现在是废人了，我连上厕所都不能自己上，我怎么照顾思雨......是我错了，我那时的确起了坏心思，心想着只要她死了，保暖的道具就是我的，以后再也不用受冻。” 　　她流出泪，“这是不是给我的惩罚......末日初虽然我不想杀人，但还是跟着他们主动杀了好几个团队。那些人死前还在求我，让我放过他们，可我为了积分和道具，还是杀了。” 　　“清醒点，段月薇。”赵大勇说。 　　方玄给了小英指示，“叫醒高思雨。” 　　小英拍了拍怀中的孩子，高思雨醒了过来，瞪着大眼睛四处转了转，发现妈妈醒来了，渴望地叫着：“妈，妈，抱。” 　　神志迷糊的段月薇听到熟悉的声音，渐渐清醒，她迷惘地看了圈团队的人，又看着女儿，眼神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柔声细语道：“哎，思雨。” 　　小英把孩子递给张安励，随后唤出一把短剑放入口袋，她的双臂变得结实有力，借着道具给的力量，轻松抱起段月薇。 　　“月薇姐，我们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段月薇反应过来，挡着她的身体，嫌弃自己，“我身上都是尿，臭，小英。” 　　“没事。” 　　张安励掏出几桶水，小凳子，衣服和发热器。夏知向水里扔入火球，烧开了水。苏子昂把水提到淋浴间。 　　“去吧。” 　　“嗯。”小英抱着哭泣的段月薇进入了里面。 　　所有人低着头，坐了下来。 　　“玄。”待在张安励怀里的高思雨欣喜地喊了声。 　　方玄看着什么都不懂的高思雨，没有回应。 　　他们等了一个小时，两人出来了。小英把段月薇放到沙发上，张安励又把高思雨给了她。 　　段月薇眼睛肿得很大，她的声音都哭哑了，只是抱着孩子向大家说对不起。 　　“你还活着，段月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会带着你。你看思雨马上要一岁了，你还得继续带她，是不是？” 　　段月薇迟缓地点了点头，掏出口袋里的保暖道具，递给了张安励，“你拿着吧，张安励。” 　　张安励犹豫了下，接过了它。 　　其后，方玄感受到屋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仿佛进入了初夏。 　　所有人不得不脱下外套。 　　他们中午吃完午饭，段月薇又不禁泣不成声。 　　众人又安慰她。 　　“本来我带着孩子就已经拖累你们了，现在又没了双腿。我就是一个不能动的废人。像他们所说的，可能死......” 　　众人脸色一变。 　　方玄打开论坛，看到里面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段月薇的帖子。 　　【搞不懂哦，带着废人干什么，你不觉得会拖累你的团队么？成了废人，就应该直接去死，自己解脱，还不麻烦别人。】 　　【又有孩子，又是残疾人，该怎么说呢，方玄真倒霉。】 　　【你赶紧去死吧，死了后把道具给正常人，也算是给大家做了贡献。】 　　【方玄，你要小心点啊，她如果被控制了，死的可是你，你早点杀了她吧。不忍心杀，可以把她留在原地。】 　　【去死去死去死！你应该自觉点！】 　　“我干！”夏知腾地站起来，“关他们屁事，管这么多！最近这种恶心的帖子咋这么多？故意的吧！”他二话不说，直接冲进论坛群战舌儒。 　　这些源源不断涌出的帖子，发帖人多是被怪物控制的玩家，其中大部分是其它城市、大陆的。 　　方玄看了眼哭得越来越凶的段月薇，顿歇后，在论坛发了一个帖。 　　悬：【不需你们干扰我的团队。】 　　【？？我是为了你好啊，方玄。】 　　【头次见你在论坛说这种话。】 　　纪易唯嚼着口香糖，单手撑头，轻描淡写道：“他们只要在上面动动手指，有时候就可以杀死一个人。杀死人后，他们既没有负罪感，也没有悔意，说不定杀了这一个，又会杀下一个。” 　　“人，有时候真恶心。” 　　“嗯。” 　　段月薇见论坛里方玄和夏知的帖子，失声痛哭，嘴里直念着对不起，是她害了团队。 　　方玄盯着段月薇眼睛，只冷冰冰地说了两个字，“活着。” 　　段月薇接受到他的讯息，又望着高思雨，“活着......” 　　“妈妈。”高思雨的脸贴着她的胸膛。 　　段月薇低头，良久后，她回应孩子，“哎，思雨，妈妈在。” 　　高思雨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装满了妈妈的身影。 　　段月薇渐渐平静下来，方玄站了起来，召回外面的怪物，又让张安励把空间里的血放出来。 　　张安励在门口停留一会，这次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了。他挪着步子走到客厅，指甲已经被他啃得不成样子。 　　“张安励，你发呆好长时间了。” 　　“小英，今天城市死了好多人......”张安励轻声说。 　　“……他们身体太虚弱了吧，每一天都要死好多人，一些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小英手里折着一张千纸鹤，又说，“也可能是被控制的人时间到了。” 　　张安励扭头，注视方玄紧闭的门，“......哦。” 　　方玄直盯盯地凝睇面前的门，怪物的经验值已经达到550。 　　“什么能力。” 　　怪物抹了把嘴上的血迹，“我的精神力进化啦。” 　　“嗯。” 　　“这一行文字说，精神力可以同化、改造食物的身体，让他们变成和控制者一样的种类，由他差遣控制。” 　　方玄身体一滞，眼底幽暗，一潭死水的眼睛终于激起一圈轻微的涟漪。 　　他的脑海里纪易唯那句话来回荡漾。 　　“相信我，我永远是我。” 第67章 　　一种猜想如同电流般急速穿过身体，方玄的大脑竟意外地暂停了思考，他转过头，一双如阴冷死水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窗外的天空。 　　下午两点多，已是薄暮时分，鸟儿驮着满身的疲惫入了巢，余晖静悄悄地跃了进来。 　　方玄看着那道橘黄色天幕的同时，放出一颗怪物之眼寻找目标，他冷淡道：“那晚因为这句话，相信我。” 　　纪易唯走到窗边，正对黄昏，“没错，因为这句话，我选择相信了你。” 　　“所以你以后还是别对着我说‘我不是他’，‘如果某天，我不是我’这种话，这话不吉利。” 　　他扭过身，胳膊搭在窗沿处，回望方玄的眼眸，“是吧，方队长？” 　　方玄的目光步步挪到他的脸上，“为什么。” 　　纪易唯信步停在方玄的面前，嗓音低缓，“你是说我为什么仅凭着一句话相信你？” 　　方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直穿黄色的天空，像是要冲出这层牢笼，片刻后黑色眼眸里的薄幕被一个人影替代。 　　在一间空空如也的封闭房间里，一具只有一条胳膊的身体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的旁边放置着一把尖锐的刀，银色的刀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你们丢下我……”他的嘴唇很干，上面起了死皮，眼神涣散，语气崩溃，“临走前，就留给我一把让我死的刀……” 　　方玄确定目标，昂首道：“嗯。” 　　纪易唯逮住他的目光，语气有一丝笑意，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及方玄的事。 　　“所以方队长，你什么时候能感受到情感？能接受到周边人的情感的这一天，你便能理解。”他认真道。 　　“就像李慕青所说的，你会哭吗？会笑吗？会有伤心吗？” 　　“你懂得爱情、亲情、友情吗？” 　　纪易唯的话在方玄耳畔回荡。 　　“二十二年来，你都没有感受过这些，连你十五岁时，你的母亲带着你自杀，也平静地接受了。” 　　“当时的你，愿意死？愿意看着你正在发病的母亲跳海？你有没有想开口告诉她，‘我想要你活着，想要我们一起活下来’。” 　　方玄听着这些话，目光撞上纪易唯的眼睛。 　　房间鸦雀无声。 　　一个人等待回答，一个人紧闭嘴唇，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沉默。 　　“嗯。”一道很轻的声音终于打破寂静的氛围，方玄只回了这一声，没有什么言语修饰。 　　纪易唯挑起眉，坐到旁边，称赞说：“方队长，有进步啊。人还是有感情比较好，如果活得像机器一样，孤单单的机器过不久便会生锈、报废。” 　　“嗯。”方玄立起身，微微侧脸，眼神迅速掠过纪易唯，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找张安励要了点食物和水后，回到了屋内。 　　纪易唯晃了一下时间，眉头微皱，“现在两点四十分，你要去哪儿？还有五十分钟天黑。” 　　“实验。” 　　“多远？” 　　“四公里。”方玄说。 　　“啧。”纪易唯还是放方玄单独行动了，“三点半之前回来吧，方队长。” 　　“嗯。”一眨眼，尾音还没落，方玄已经消失了。他瞬移到房屋的客厅里，放出怪物，让它化形人的样子。 　　方玄打开其中一间卧室的门，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沉闷又刺鼻的气息，像是尿骚味、腐肉味混在了一块。 　　床上的男人闭着双眼，嘴里开开合合，仔细一听似乎在说：“......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这比杀了我还难受。方玄团队里也有人残疾了，为什么他们还能带着她……而你们不行呢……” 　　“咔。”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心里嘲笑说太长时间没吃东西出现幻觉了吧？ 　　“嗒嗒。”可随之而来的是两道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后来停在了床边。温热的呼吸从上方倾泻下来，男人霎那间仿佛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 　　他豁地睁开眼，心想着是团队的人于心不忍，回来接他了吗？ 　　可结果令男人大失所望，面前的人是一向冷漠的方玄。 　　他来这里干什么？ 　　方玄在男人震惊和疑惑的眼神下，扔给他一个白色塑料袋。 　　男人饥渴地看着塑料袋里面的矿泉水，嗓音干哑道：“方玄......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方玄找了张椅子，坐到他的面前，怪物则站在主人的旁边，舔了舔嘴唇。 　　他垂下眼，冷漠说：“你要死了。” 　　“死……”男人呵呵一笑，“你说的没错，我要死了，谁会要我？我除了死，还有其它选择么？末日里残废的人迟早要死，不是自己受不了自杀，就是团队忍受不了解决了。” 　　“死前让我实验。”方玄直接说出目的。 　　“实验？”男人听闻，硬是撑着一只手，缓慢地坐了起来。他愣了一分钟，“是你的道具吧，能获取怪物的信息。他们前几天还想着要不要杀你，但因为前面那些人的下场太惨，迟迟下不了决定。” 　　“方玄，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想要杀你们，但你周边的团队太多了，他们不好下手。现在那些人员骤减，他们肯定会找寻一个下手的时机。”男人说出这段话后，本以为多少会看到方玄担忧的眼神，然而还是让他失望了。 　　“嗯。”方玄眼神冷若冰霜，没管这件事，“你的命给我。他们可活下来。” 　　“哈哈哈哈！！”男人大笑，“他们丢下我，我还要他们活下来，他们凭什么？！” 　　他笑了一会，又擦干泪，好久不说话，低垂着头，灰心丧气道：“......算了，我残疾了，团队也带不走，我也容易被控制。” 　　男人伸出那只手，翻了翻塑料袋，高兴说：“嘿，里面的东西倒是不错，居然还有水果。” 　　“行行，给你，早死早超生。这种日子我也受够了，整天担心受怕。实验前让我先吃饱饭吧，一天没吃了。” 　　“嗯。” 　　男人单手想开矿泉水瓶，瓶口纹丝不动。 　　“帮他开。”方玄看了眼怪物。 　　怪物研究了会瓶子，打开瓶盖递给男人，又拆开了其它食物的包装。 　　男人接过水，随意说了一句你手好冰，随即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仅仅五分钟，他吃下了所有的食物。 　　方玄转头瞥向墙上的时钟，两点五十了，他问：“尸体？” 　　男人摆摆手，“随便你咋弄，烧了埋了都行，别让我变成丧尸。” 　　“嗯。” 　　男人深深吐了口气，“不会痛吧？” 　　“不会。” 　　“哦，那行。”他闭嘴一秒，又道，“幸好死之前来人了，我在论坛里求助，他们鸟都不鸟我。哎，死之前还吃了顿饱饭。” 　　“嗯。” 　　“实验吧。” 　　方玄给了怪物指令，怪物侵入他的大脑，使用了技能。 　　怪物用着男人的声音说：“他的精神好弱，仿佛一碰就散，所以把它变成我的同类很容易。” 　　怪物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将男人变成了一只类似于大狗怪物的模样，只是他变成怪物后依旧缺了三条腿。 　　“一般多长时间变成同类。” 　　“这得看食物的精神，精神强大的人，可能需要好几天，多的甚至几个月。” 　　“这种能力目的是什么。” 　　“让食物产生恐惧，恐惧自己是个怪物，而且变成同类的食物，又能使用道具，又拥有怪物强健的身体，他们是很好的武器。食物百分百变成同类后，能被我们完全控制。” 　　“没有解决方法？” 　　“有哦。”怪物回到身体，悄咪咪地说，“只要杀掉控制者就行了，这样身体会恢复原样，但是这些食物脑袋之前被精神力入侵了，即使杀掉控制者夺回身体控制权，也会死的。” 　　方玄身体一阵冰凉，他又问：“越往上升级，精神力进化得越完美？” 　　怪物摸摸下巴，想着自己不断进化的精神力，“好像是耶！主人！” 　　现在这只经验值为550的怪物，精神力仍具有强大的破坏性，可能越升级，精神力不会像现在这么破坏大脑。 　　“嗯。”方玄心底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让他变成人类，撤回你的精神力。” 　　“好。” 　　男人回过神，看着窗外的斜阳，“有结果了，是好的吗？” 　　“嗯。” 　　他没有多问，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我死之前肚子是饱的，身边还有两个人陪着，死时的样子勉强算好看，不至于惨不忍睹。” 　　“方玄，谢了……”几分钟后，身体掉出十几个道具。 　　“吃了他。”方玄张开唇。 　　怪物乐极了，一口吃掉了尸体。 　　方玄收回怪物，在三点二十五分回到了房间。 　　纪易唯又在抽烟，他问：“结果怎么样？” 　　方玄语气出乎意料冷静，“我要杀一个卷发的怪物，趁它还没升级前。” 　　“没升级前？”纪易唯停下动作，“什么意思。” 　　方玄矗在窗口，背对纪易唯，他的身体逐渐陷入黑暗，“未来的人杀死过去的人，提前解决麻烦。” 　　纪易唯手指一抖，烟灰纷纷落到地上，“你这话的意思……” 　　黑夜来袭，方玄沦入黑暗，他说：“我或许重启了游戏。” 　　为什么他一碰见纪易唯，每次睡觉特别安稳，宛如身体帮他确认了对方没有任何危险，是值得信任的。 　　唯一的可能性是身体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还有身体重生，本身是带着怪物的精神力回去的，这样解释了他为什么从小被确诊冷血精神病，感受不到情感；也解释了系统为什么一直不让他吃肉类，这是在压抑怪物进食的本能；还解释了系统说他身体有病，在帮他压着，只要系统存在的期间，他内心还能体验情感。 　　灵魂为什么这么痛苦，在被什么东西啃食，答案是——怪物的精神力。 　　灵魂闯不出这具吃人的身体，它始终被囚禁在牢笼。 　　二十二年来，方玄的深层意识一直都在渴望自由，渴望逃出封闭空间，在自由的蓝天任意飞翔，踏遍万水千山。 　　黄昏，日出，飞鸟，树木…… 　　这些都生长在封闭空间外。 　　所以，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但还有不少，方玄至今找不到准确的答案。 　　“重启游戏……”纪易唯抬起身体，他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没有觉得方玄说的是天方夜谭，反而顺着他的话。 　　“夏知那臭小子，一直在喊这个末日游戏想要通关，就得一次次踩坑摸清坑，一次次重开，最后通关。” 　　“现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任何游戏和怪物能力的信息，我们压根闯不过去，若想要通关，是得重回数次。”纪易唯歪了歪头，“这是游戏所说的回档么？” 　　“难怪你十八岁的时候跟我说了那句话，相信我，我永远是我，仿佛预知了未来发生的事情。方队长，那你为什么不全告诉我呢，只告诉我这一句？你好像也没有这个方面的记忆。” 　　方玄转过身，“不知道，记忆被清除了。” 　　“好吧。”纪易唯长吐出气，含着烟，“也就是说你未来可能会获得回档道具，你既然选择回档，那时候玩家估计死的差不多了吧。” 　　“重来了一次，有的事情发生了改变……” 　　“夏知能勘测内心的道具，我之前还奇怪呢。”纪易唯笑着说，“邓队长随意杀了这么多人，为何只有十分之一是黑的，而那位白泽兰大明星，目前还没做什么坏事，竟然是一半的黑心。道具有问题，这会看来可能是按照上一次勘测的结果。” 　　“嗯。”方玄看到玻璃上又爬满了怪物。外面雪虐风饕，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你对我说出这个信息，不怕我觉得你是疯子？或者在未来杀死你，夺走你回档的道具。”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 　　方玄冷声道：“既然你因为一句话相信我，我也信你。” 　　纪易唯听到方玄的这句话，手僵在半空中，脑袋霎时腾空了全部的活动。他的眼神极速迅游方玄的脸部，最后定格在嘴唇上。 　　方玄的嘴唇比较薄，因为身体虚弱，基本没什么血色，也许是最近喝了血身体好了点，他的唇中间宛如点上两抹朱红。 　　纪易唯顿时感觉口干舌焦，一种冲动直涌上脑袋，占据了里面全部的空间。 　　该死的，他从来没觉得这么难耐过。 　　方玄好似察觉到纪易唯这道虎视眈眈的目光，转头看了看他。他刚扭头，就看见纪易唯扔掉烟，上半身俯身过来。 　　纪易唯眯眼含笑说：“方队长，会接吻么？” 　　方玄愣了愣，纪易唯离他太近，他们的呼吸交融成一团，分不清是谁呼出的气息。对方身上携着的烟草气息全数包裹着他的身体，方玄竟在那一刻没说出一个字。 　　“我可以亲你？”纪易唯又耐心地问了一遍，火热的目光冲向方玄黑色的眼珠。 　　方玄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形，不，上次的一幕他还能回忆起来。 　　他只是轻微走神的功夫，纪易唯当做他默认了。 　　纪易唯露出笑容，棱角分明的嘴唇贴上了方玄仿若散发出寒意的唇。 　　方玄身体直直地站着，诧异地抬起眼帘。他的嘴唇被一个湿氵闰柔车欠的东西强制撬开了，那个闯进来的家伙目的明确，勾起自己沉睡的舌，与它交纟??共舞。 　　它被吸口允着，仿佛要被对方吞下肚。 　　方玄眨了眨眼，思绪慢慢回笼，纪易唯看穿了方玄的反应，退出的时机选择恰当，果断离开这张薄唇。 　　亲吻过后的唇不再是一片苍白，它被红色浸透，被水迹稍许覆盖。 　　纪易唯大拇指拂过这块，带走水迹，他笑吟吟地说：“虽然嘴唇外表冰冷，但口腔温暖至极，跟你这个人一样，方队长。” 　　方玄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作什么回应。他只得按照平常的样子，“嗯”了声，拧过身，侧对着纪易唯。 　　他打开论坛，提醒众人这两天一定要小心谨慎，打起精神，谨防怪物半夜偷袭。之后他使出一百道精神力进入一百个怪物，打探信息。 　　第四层聊天群： 　　6946：【我醒了，方玄还活得好好的，1335，你应该控制不少怪物了吧。】 　　1335：【奇怪，我控制的那些食物都死了。不可能啊，全死了，一个没留。机会都已经找好了，下一步能接近他，他怎么发现的？】 　　方玄问：【你现在在哪儿？赶紧继续控制啊？】 　　1335：【我得调查一下怎么回事。我得等到他们身体变得虚弱才好控制。】 　　方玄：【你白天能出现，随便吃一个混进去，搞坏他们不就行了。】 　　1335：【白天我虽然能出现，但也是不能进入封闭空间，而且他们交流信息和道具我也碰不到，他们还都是抱团走，碰上精神强的团队我控制不了，一下子露馅好不？他们现在也找到方法能杀我了，我总不能这么冲动寻死，经验值被清除一些吧。而且我彼岸花只剩下最后两根，它也只够保持几天，进去后很快被发现。】 　　方玄：【......那你在哪儿呢？一起商量对策？】 　　1335：【商量个屁，线上交流就行，信息小心被窃听。我的所有食物都没了，就好像是比我等级高的怪物特意清除了一样。这座城目前就我最高吧。】 　　6946：【可能是什么道具发现了，否则没有哪只怪物进入食物的脑袋里还去清除这个，只会另外找寻目标。再说你那边也好像只有你一个能白天出来的。】 　　方玄再三刺激下套，这只怪物都不透露行踪，他得不到什么结果，又转到论坛问了一些问题。 　　【如果升级了，能进入宫殿里吗，又怎么找到宫殿呢？】 　　一个怪物回复说： 　　【你们进不了，只能在外面当守门员，不过靠近宫殿还是可以的。我们不能透露信息，得你们自己升到七级，到时候游戏系统会自动给你发一封邮件，说明宫殿地址，以及你的划分位置。】 　　方玄看了会，又问：【其它地方什么时候行动？】 　　【半夜呗，他们最想睡觉的期间，这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发起进攻。】 　　方玄获取这些信息，具体控制时间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他试着问了四个大陆能出来的怪物都有几只。 　　【你在干啥呢，这都没听清。游戏系统播报时，好像说了有四百只吧。其它大陆有的全出去了，有的一半，幸运幸运。】 　　【全在第四层？】 　　【不是，有的是上层的。它们正好处在一条血管上，底层的怪物帮助游戏系统搜集些合格的器官，所以游戏系统会把这一条血管上的怪物都解放了。】 　　【器官干嘛用的？】 　　【别问这么多，做事就行，你们下层的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想知道，那就往上升级。】 　　这些怪物被游戏系统制约，其余的信息也套不到，方玄只好掩藏其中，看它们聊天记录，顺便刷着怪物论坛。 　　时间一晃而过，方玄回到身体，一百只怪物化作蓝光飞向天空。 　　他的精神力也是进入脑袋后，能导致它们死亡。 　　然后，方玄放出全部眼睛，利箭从怪物之眼飞出，杀死周围六公里的怪物，数不清的道具洒了下来。 　　“吃饭吧，方队长。”纪易唯叫他。 　　“嗯。” 　　吃完饭后，方玄等到了十二点，这时候四个大陆都平安无事。他又在论坛发了类似的帖子。 　　【知道了知道了，方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不定下一批怪物又会在半夜攻击你。】 　　【我们这边应该没有解放的怪物吧？全被方玄转移了注意力？这好啊！我属性值才到一百多，还有时间搜集道具。】 　　【我也不知道待在方玄城市里的玩家究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还是想趁机杀死方玄夺走道具？即便面临这么多袭击还留在那儿，这不傻叉么，风险性太大。方玄团队能保护多少人啊？快点过来钟疏琪这里，她很牛逼的，也安全。】 　　【要我说，残废的人就该去死！去喂怪物吧！】 　　【现在没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方玄了吧？不知道你以后几个人怎么对付那些怪物呢。】 　　一些人低级道具的玩家幸灾乐祸，方玄拿着高级道具反成了怪物的攻击对象，之前想让他帮个小忙也被拒绝了，现在有报应了哈哈哈哈！ 　　这些人暗自窃喜，内心不用说多畅快了，可他们还没开心多长时间，不远处一幢建筑崩坍，掀起满天的雪点，成千上百的怪物扑向里面的玩家…… 　　怎么会…… 　　他们无处可逃，惊恐地躲在房屋里的衣柜里打开游戏论坛，里面全是四个大陆的一大半的城市被怪物攻击，人员伤亡惨重！ 　　而方玄所处的城市，今夜却平安无事…… 　　【救救我们！救救我啊，玻璃全被人打碎了！外面走廊没有封闭，我们出不去！】 　　他们手指颤栗，发出一个个这样的帖子。 　　“我找到你啦~”一个声音从衣柜外传来。 　　里面的人寒毛直立，衣柜门被利刃刮开，一双指甲尖利的手硬生生扒开破洞。 　　他们张大嘴巴，恐惧地回过头…… 　　怪物咧开青色的长嘴，口腔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牙齿，它笑谑道： 　　“欢迎你加入怪物的队伍，该由你当鬼了~” 第68章 　　“快起来，别睡了，四个大陆遭到了袭击，论坛全是求助的帖子……” 　　零点十分，昏昏欲睡的守夜人看到了论坛里数以万计的求助贴，不由得两腿微曲，头皮发麻，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宛如蝗虫过境，将身体吞噬个干净。 　　他们惊悚地拍打门，一边看着论坛的帖子，一边害怕地喊：“死了好多人，死了好多人，估计我们等会也……” 　　所有人瞬时被吓醒，慌里慌张地打开论坛。 　　游戏论坛： 　　【怪物新的能力，新的能力是能把人变成怪物！这样被控制的玩家很难杀，我试了一下，A级道具不管用！需要S级的道具或者属性值达到400点后的道具，救】 　　这人打字打到一半戛然而止。 　　【救我救我！被控制的玩家太多了，杀不死他们！要完了，整座城市都要完了！城市已经不是安全之地……】 　　【控制不了的玩家，怪物直接吃了他们！】 　　【一大半的怪物升了级……】 　　【怎么会……怪物能同一时间攻击四个大陆，它们怎么交流的……难不成也有像我们一样的虚拟面板，如果是这样的话……】 　　【钟疏琪这边也损失惨重，为什么方玄的城市安然无恙，是不是他新得的道具能杀死这些被控制的人？】 　　【我不该离开方玄的城市，我要去方玄那边，抓紧他，死死抓紧他！】 　　【我错了，拥有S级道具的我，应该早站出来，大家早点获得道具，共同作战，胜算更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要死了。】 　　一个S级道具的玩家浑身浴血，一拐一拐地往后退，手心的火球聚集到一半，因为蓝量见底彻底熄灭。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咬紧牙关在论坛里发了帖。 　　“你的道具很厉害，杀了不少的怪物。如果你能被我控制，是个不错的武器。可惜了。”怪物夸赞说。 　　“呵。”男人吐了口血沫子，满脸不屑，“臭东西，你们迟早要滚回臭水沟里！吃人的怪物就该待在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怪物听后反而一脸兴奋，“蝼蚁死之前的嘴硬，那你们杀死同类呢，我们都不杀同类。你以为你们这种样子能打败我们，退出游戏？哈哈哈，愚蠢又无知的食物！” 　　它探出一只宽大的利爪捏住男人的身体，活生生揉成一个圆，丢入嘴里。 　　吃完食物后，怪物飞到空中，展开双臂，“怪物们，尽情享用食物，把这块区域的食物全解决了，我们直接通关，升级到六七级。” 　　“升级！升级！”底下密密匝匝的怪物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这只怪物眉飞色舞，睥睨底下数百辆疾驰的车辆，游刃有余道：“他们要逃离这里，抓住他们。” 　　“快跑！”车子风驰电掣地躲过怪物的追击，“快点开出城市，去方玄那边！与他汇合！S级道具的玩家全都去那里！我们不能再独自作战了，必须同心协力！” 　　处在方玄城市的玩家了解完其它城市的惨状后，白了脸，他们又回忆起白日城市里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自言自语地说：“是方玄解决了那批人，所以今晚我们平安无事……” 　　“他能获得这种道具，到底是运气，还是……” 　　“方玄。” 　　“方队长，明天看来会有不少人来到这里。”纪易唯关掉屏幕，另一只手捏住了方玄的蛇尾尖。 　　“嗯。”方玄喝完血，怪物之脑出现了红点，而怪物之心和怪物之眼没有动静。 　　他升级了怪物之脑。 　　升级后的怪物之脑能控制一千个目标，控制时间一个小时，CD6小时。 　　方玄入侵了怪物的大脑。 　　第四层聊天群： 　　687931：【今天吃饱了，升到了五级。】 　　36197：【我这个地方吃了一大半的食物，其它地方怎么样？】 　　91358：【一样，一样，不亏我们忍了这么久。他们蠢死了，还跪下来求我们。哈哈，三分之一的怪物升级，这块区域都能升一级。如果食物被剿灭差不多，那么此区域及以上的怪物直接升到6、7级。哟呵，1335，你加油啊~】 　　1335：【知道了。你们把自己区域的食物管好，别让他们跑到这里，尤其是拥有高级道具的食物，我不想他们联手。还有让他们继续发残疾去死相关的帖子，我倒要看看那个人能撑多久。】 　　4692：【好。你得摸清方玄什么道具啊，被控制的食物全被发现了，不正常。】 　　1335：【嗯，我会进入他的合作队伍里，非把他搞死不可。】 　　方玄：【其它六个大陆怎么样？】 　　32496：【早解决了，我们都已经六七级了，可能剩下几个苗苗，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呼吸最后几天，反正来到第六层也要死。】 　　难怪他问其它大陆的情况，也没人回答……人剩的不多了。 　　帮忙搜集器官的怪物会被游戏系统放出来，方玄已经确定编号1335的怪物是那位卷发蛇形男生。他得尽快杀死它，以绝后患。 　　“凌晨两点，我们还能眯会。”纪易唯的额头贴着方玄瘦骨棱棱的肩膀，慢慢睡沉了。 　　“嗯。”方玄睡前给小英发了信息，要她阻止段月薇看论坛。 　　这一夜是死亡之夜，是喧嚣哭泣之夜。 　　活着的人睁眼睁到六点，声若蚊蝇：“六点来了，可我们还是处在黑暗里……别出去，小心怪物，待在封闭空间里安全。” 　　早上六点，方玄点开论坛。 　　方玄：【生存时间还有五天多，时间紧迫，明日六点出发，期间不经过城市。】 　　【对，我们得赶路了，城市的怪物和丧尸太多了，可能郊外会好点。】 　　【你别这么快走啊，等等我们！我们马上赶来。】 　　方玄和纪易唯出了卧室。 　　小英他们一整晚没睡，时时关注论坛里的消息。 　　“还能活多少人？” 　　“我觉得不多了……” 　　“照这样下去，我们能有多少人闯到第七层？” 　　“不知道。” 　　“就算退出游戏，又有几人，我们能重建新世界？” 　　“……不知道。” 　　小英和夏知掩面叹气，“先保证我们这座城市的人活下来吧。明早出发，等会得囤物资。” 　　“啪——”厕所里突然响起声音，小英来到门前，小声问：“月薇姐，你怎么了，要不要我进来？” 　　段月薇狼狈地趴在潮湿的地面，一双手扒拉着瓷砖想要爬上轮椅，试了几遍都站不起来。她惶惶看着仅剩下一公分的大腿，断口处丑陋又狰狞，自暴自弃道：“我现在是个废人，生活不能自理……废人……” 　　小英皱着眉头推开了门，抱起段月薇，“月薇姐……思雨还小。” 　　段月薇一听，抓紧小英的手，神色紧张，“小英，小英，思雨还没吃东西，这个时间点她饿了，我要出去给她准备吃的。思雨吃了会快快长大，长的比我还高……” 　　小英吸了吸鼻子，“好。” 　　段月薇来到客厅，眼睛直奔向厨房用具，苏子昂正在泡奶粉，高思雨则缩在张安励的怀里玩着玩具。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盯着段月薇迷离恍惚的神情，心底的担心又加重了一分。他们也没出声，生怕不小心说错话刺激到她的神经。 　　“昨晚我们没有被袭击，方玄，是不是你解决了？”夏知带着肯定的语气问。 　　“嗯。”方玄扫了眼团队，目光落到张安励这边，淡淡说，“以毒攻毒。” 　　张安励刹那停止扣指甲的动作，惊讶地注视方玄的眼睛，片刻后，他的双手局促地摩擦裤子，如释重负。“哦哦，原来是这样。” 　　他们解决早饭后，打算出门了。 　　“把她放进去。”方玄说。 　　“别看论坛。” 　　段月薇的脸“唰”一下没了颜色，她想起里面堆放的尸体，浑身发抖，可眼下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只能躺进幽暗的铁盒子里，进入张安励的空间。 　　这里太黑太静，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疯狂地跳动，不知过了多久，盒子在血水里漂浮了起来，一直撞击着尸体堆。 　　“啪！”最上方的尸体放不稳，掉落了下来。 　　段月薇感知到尸体压在了上面，她捂着耳朵，“不要……出不去，出不去……” 　　对，她现在出不去，应该找个东西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为了消除一些恐惧感，她打开了虚拟屏幕，忽视了方玄的提示，只要看到这些人在聊天就好了，顺便还能看看团队在干什么…… 　　然而一个个帖子犹如锋利的利刃，把她刺得遍体鳞伤。 　　【什么啊？为什么她还这么厚脸皮活着啊？不觉得自己愧对团队么？现在她成了巨婴，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她和她的孩子一样，哈哈哈哈哈！】 　　【都知道末世生存艰难了，怪物有精神力，她怎么不为团队想想？自私自利，像个吸血虫一样扒着方玄吸。】 　　【为什么这种人这么幸运进到方玄的团队里啊？她应该去死。】 　　“死……残废的人……”段月薇扯着头发，“不行，思雨太小……” 　　“不能死，不能死……” 　　“去死……” 　　她两眼发黑，昏死过去。 　　“小英，月薇姐刚刚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张安励拉着小英的衣袖。 　　“月薇姐有打开盖子吗？”小英问。 　　张安励摇头，“没，尸体掉下来压着了，刚刚我移走了。” 　　“只能这样，没办法了。”小英忍痛道。 　　“收着。”方玄突然对他们说。 　　小英和张安励走过去一看，是一个装床垫的透明袋。对！袋子也算是封闭空间，以后坐在里面也算是安全。 　　“太好了。” 　　“嗯。” 　　方玄摸着黑，赶在天亮前收完了物资。他们回到住处时，天微熹，空地上已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收着道具。 　　他们瞅到方玄团队的身影，殷勤地迎上前问好，经过昨晚的事情，一大半的人已经认清了现实，连钟疏琪这些S级道具的玩家都差点抗不过去，更别说普通人了。 　　再加上方玄运气爆表，说不定以后还会得到什么厉害的道具，跟着他是目前最正确的决定。 　　什么杀了他，夺道具还是算了吧……他杀了方玄，别人又来杀他，永远没有尽头，还不如当个小的，保全性命。 　　“嗯。”方玄回到了屋内，放出两颗眼睛观察四周。第五层积分1250万，以第四层250万的积分，最多杀四个人集满。 　　今天这座城市的人都疯了，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有的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们面目狰狞地回到屋内，用冷水清洗沾满鲜血和罪恶的手，“别怪我，我也没办法，怪就怪你们太弱了。” 　　杀戮持续到下午三点，街道空无一人，寒风萧瑟，大雪纷飞。黄昏下的城市人口又减了三分之二，今日也未见多少人来到这座城市。 　　直到下午三点十分，第一批人千辛万苦地赶到这座城市，劫后余生般的落泪，“安全了……他们全被吃了。我们不能再自相残杀，再杀下去要灭亡了。” 　　“用精神力查看他们。”方玄对喝完血的怪物说。怪物升到六级，经验值622，新的能力是能让更多的人类变成怪物。 　　“进不去，他们没被入侵。” 　　“嗯。最后检查城市的人，清除精神力。” 　　“好嘞，主人。” 　　晚上方玄照常杀着怪物，这次城市的不少地方也亮起了蓝光。杀完怪物，方玄进入怪物群聊。 　　第四层聊天群： 　　8345833：【又吃饱了，升到六级。】 　　方玄：【1335，我六级了，你几级了。】 　　怪物虽有群，但群里无法看见个人信息。 　　1335：【刚六级，白天这群人杀来杀去，我不用动手，轻而易举得到食物。】 　　方玄：【你已经进入他们的合作队伍了？】 　　1335：【嗯。】 　　方玄又用另一个怪物的账号询问他找了什么样的团队。 　　1335：【你们不需要了解。透露越多，我越有危险。我始终不知道他的道具是什么，但感觉和我们的能力有点像……如果是这样，可能我们在互相窃取对方的信息。】 　　这只怪物极其谨慎、聪明。 　　7646：【怎么可能呢？游戏系统都设下他们无法取得我们信息了，怎么还会有这种道具出来……】 　　1335：【不知道。游戏系统要我收集器官，第七层怪物说那里有具破烂的尸体，应该是给尸体用的。尸体缺了器官，在找合适的脏器……我感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哪里出现纰漏，还是防着点为好。】 　　方玄打开职业面板。 　　怪物之心，怪物之脑，怪物之眼…… 　　怪物的器官。 　　他的记忆不完整，是什么原因导致记忆没了？ 　　监视时间完毕，方玄又喝了一些血，三个SS级道具仍不能升级。 　　这一夜安然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城市的人收拾好东西，冒着大雪，坐到车子里，等待出发。 　　段月薇被装在透明的袋子里，小英推着轮椅来到了街边。 　　“你看，大腿都没了。”不远处的人窃窃私语，投来异样的眼神，“好麻烦，方玄居然还能留她。” 　　段月薇敏感地接收到嘲讽嫌弃的眼光，整个人天旋地转，心坠落到谷底。 　　“妈妈。”高思雨抱着张安励，回头叫了声。 　　段月薇勉强振作起来。 　　“秋心，孙长宇……” 　　邓秋临的团队迎面走来。 　　谭秋心提到这事，揩掉泪水，“被控制，死了……好在他不痛苦，是笑着离开的。熟悉的人一个个都走了，也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小英走过去，安慰她。 　　邓秋临走上前，跟方玄打了招呼，随后在与段月薇擦肩而过时，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残废的人活着没必要，只会给身边人增加痛苦和麻烦。” 　　段月薇登时睁大双眼，身体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深深地低下头，手又扯下一缕头发。 　　当她抬起头时，本想多看看女儿的身影，却看到方玄在看她。 　　他的目光仍是冷淡，平静，不包含一丝情感。可心思杂乱的段月薇在此刻见着这种眼神，出乎意料地慢慢平静了下来。 　　方玄转过身体，上了车。 　　“月薇姐，我们上车吧。” 　　“小英。”段月薇仰起头，扬起惨淡的笑，“遇见你们我真幸运，否则我在那个团队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继续出卖自己的身体，杀人。你说方玄为什么要收下杀你们的我呢？” 　　小英说：“方玄人很好的，只是感觉他被什么困住了，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情感。” 　　“是。”段月薇扔掉手里的断发。 　　“这个邓队长，经过段月薇身边时，说了什么？”纪易唯从后视镜看着后方的情形。 　　“嗯，死。”方玄说。 　　“啧，死性不改啊。”纪易唯踩下油门，“今天12号，17号早上时间就到了，得快点了。” 　　“几号倒计时？” 　　“14。” 　　“明天晚上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下来。” 　　一辆辆车子驶出城市，冲向白雪皑皑的大山。 　　方玄在群里和论坛提示众人轮流设下暗号，检查怪物有没有混进来。他让怪物又查了一遍，车队里有没有人被控制。 　　“没有耶，主人。”怪物脸贴着车玻璃，惊奇地眺望雪景。 　　同样的，群里和论坛也没有说有人对不上暗号。 　　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怪物没在队伍里，还是说有的队伍没有上报？ 　　“还是跟着方玄好啊，看看昨晚其它城市的下场。虽然怪物在针对他，但他还是解决了，我们昨天才能活下来。”一个人感叹道，忽然一阵寒冽的冷风扇了脸一巴掌，他捂着脸往右边一看，车窗被摇了下来，怪不得这么冷。 　　“关窗啊，队长，太冷了！你伸出头在看什么呢？前方有啥好看的？” 　　男人摇上窗，眯起眼睛，“我在看我们离方玄有多远，万一太远被怪物袭击，他们救不了我们。” 　　“我们昨天下午去那边占好了位置，不远，几百辆吧。” 　　男人吃下一口肉干，眼眸闪动，“是。很近。” 　　这一整天所有人基本没停下，就着几口面包和水算是填饱肚子。 　　下午三点多，方玄打下：【成团别散开，晚上轮流守夜。】 　　众人停下，成群结伙地下车，直接在车旁边解决生理问题。有的人害臊，好歹还用衣服帘子挡挡，一些人干脆裤子一拉，水一放，去踏马的，怎么简单怎么来。 　　三点半怪物来临，方玄放出利箭，杀死车队周边的怪物。 　　“操！方玄这个道具真的牛逼，怪物还没靠近就死了。外面全是道具，我得集齐500点，下一层不用愁了。” 　　方玄侵入怪物的大脑，又问了那只怪物。 　　【1335】：无可奉告。 　　【方玄】：其它地方都升级，为什么我们还在停在原地。你能在白天出现，我们的境况还是老样子。有点没用。 　　这句话怂恿了不少怪物，它们想想，还真是，就剩下它们没升级了！ 　　【76388】：为什么？就我们没有？ 　　【1335】：闭嘴。给我挑事，你们全都去死。我已经六级了无所谓，你们还在四级苦苦挣扎，掂量着点。 　　其它怪物被把住命脉，不说话了。 　　卷发怪物太谨慎，方玄暂时找不出来他的位置，他究竟藏在哪个队伍里。 　　“方队长，你的蛇尾出来了。”纪易唯出声打断了方玄的思绪，他拉上了专门安装的车帘。 　　“嗯。” 　　方玄盖着被子闭着眼睛，大脑出奇活跃，身下的蛇尾趁着方玄思考之际，又在做亏心事，举起蛇尾尖爬到车座上，在纪易唯的大腿上盘成一团。 　　大腿上的尾巴凉丝丝的，这在冬天像是压了一坨沉甸甸的冰块，可纪易唯并没有赶走尾巴。 　　因为它是方玄的一部分。 　　黑夜褪去，他们继续启程，在一望无际的白雪里前行。 　　时间很快来到夜晚。 　　“晚上六点要到了，活了多少人？” 　　这两天所有人都目睹了论坛里的悲剧，但每个人自顾不暇，也只能叹一声没办法也就过去了。 　　“不知道。”众人感到亡魂丧胆，一想到死亡和生存人数，身体像是被一条沉重粗大的锁链牢牢困住，全身血液不畅通，身体各处失去知觉，“钟疏琪也……” 　　钟疏琪：【死了太多人了......即便我们团结在一起，但分不清队伍里谁被控制了，封闭空间还在被继续破坏。一大批人一大批人死掉。但我们还在往前走，我们肯定会在第五层见面的，方玄。】 　　【最近论坛好冷清啊，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让我感觉好像没几个人活着了……六点快来了。】 　　【当初的五十亿，现在还有多少......】 　　“十亿？八亿？”纪易唯问。 　　“更少。”方玄确定地给出更绝望的回答。他盯着虚拟屏幕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五点五十分。 　　“呼。”活着的人眼神闪避，还是忍不住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动，他们忘记了呼吸，等待第一波的倒计时。 　　五点五十八分。 　　五点五十九分。 　　他们咬着手指，抓住衣服，想把身体的颤抖强压下去。 　　“58秒……” 　　“59秒……” 　　六点到。 　　虚拟屏幕泛起猩红。 　　【第三层安全期倒计时：6小时。】 　　【已进入第四层区域的玩家人数：509434619人。】 　　【已进入第五层区域的玩家人数：0人。】 　　所有人后背流出冷汗，“我看错了吧。” 　　“五十亿，现在存活五亿……” 第69章 　　“五亿？他们死得太快了。六小时后，又会死多少人。”纪易唯调整完座椅，半躺下去，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漫不经意地说。过了会他又倾斜着头，看着方玄吃东西。 　　“嗯。”方玄对生存人数早有大概的预估，所以并不感到惊愕。他拆掉第二个面包，刚咬了一口，里面鼓鼓囊囊的液体巧克力沿着手指流到了衣服和斜挎包上。 　　“方队长，你多吃几款面包就有经验了。”纪易唯语调上扬，抓起一团纸塞给了方玄。 　　“嗯。”方玄擦了几遍，衣服上巧克力污渍不好清除，只能明早换身干净的衣服。他解决完最后一个面包，两人静待十二点的到来。 　　经过漫长的等待，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声音在众人的大脑里响起。 　　“各位玩家，我们又见面啦~” 　　“这次让我们一起看看还有多少幸运儿活着。” 　　“嗯，好像不多了呢。”游戏系统声音怪讶，“嘿，十二点到啦。” 　　“当当当~” 　　“正在清除第三区域的玩家。” 　　“清除完毕，目前游戏总玩家457864694人。” 　　“请各位玩家继续游戏，加油~” 　　“六个小时又死了五千多万人……” 　　“下降速度太快了，照这样的死亡速度，到达第五层的玩家能有多少？” 　　一些其它地方的人疯疯癫癫道：“这个游戏没有破解之法！我们根本发现不了精神力！但方玄那边是安全的……先赶路，到第五层与他汇合。” 　　一个人呆滞问：“……如果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只有少部分人能退出游戏，那他们面对这个死寂、满目疮痍的世界会怎么样？” 　　“鬼知道！先活下来再说！” 　　晚上车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他们感到心闷气短，煎熬地等到六点，爬出车疯狂地吸着外面新鲜的冷空气。 　　方玄打开车门，观察了会他们的神情和动作，准备下车找张安励拿衣服时，却被纪易唯以他身体不好为由拦着了。 　　“这个地方风大，你待在车里。”纪易唯清空斜挎包里面的东西，放下雪花道具时手停顿了，“这个道具不错。” 　　方玄脱下外套，“嗯。” 　　纪易唯来到张安励这里，取走新的衣包和今日三餐的食物。 　　张安励关掉车门，再检查里面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这个斜挎包分四层，他每一层都仔细翻过去，在其中最里一层的角落，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正巧角落破了一个小洞，东西被卡在夹层的缝隙里，他使劲撕开洞，摸出两个干枯的草。 　　这是什么？为什么包里有用两根草圈成的环？ 　　“这个，我扔了？”张安励回头看众人，“包里的草。” 　　“扔吧，可能是方玄的利箭不小心带回来的。”夏知啃着苹果。 　　“哦行。”张安励打开窗要扔出去的时候，段月薇出声阻止了，“等等，给我看看。” 　　“给你。” 　　段月薇捏着两个枯黄略微发白的草环，一下子回忆起埋葬李慕青的时候，当时方玄和纪易唯都在盯着他们手里的花草戒指看，后来两人落在后头……她回头看了眼，发现纪易唯给了方玄什么东西。 　　她心底产生疑问。 　　给的是和李慕青一样的戒指吗？ 　　戒指…… 　　段月薇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张大双眼，良久，说：“还是问问吧。” 　　“好。”张安励握着草环，走到前面的车辆，问了方玄。 　　段月薇透过前面的玻璃，看到方玄接下了草环，喃喃道：“……蒲公英戒指。” 　　方玄一脸淡然地把草环放入包里，纪易唯见到熟悉的东西倒是惊讶了，“方队长，我以为你早扔了，没想到还留着。” 　　方玄剥着鸡蛋壳，没回。 　　纪易唯五根手指愉悦地在方向盘上跳动。 　　吃完早饭，洗完漱，方玄打开了地图。他们沿着这条路向右行驶，穿过远处那片庞大绵长的雪山群，便能提早一天多的时间到达第五层边界。 　　边界处有一座城市，他们还有时间补给物资，好好休息。 　　“前方有个交叉口，往右开。”方玄下了决定，随即他召唤出怪物，确认队伍安全后，车队出发了。 　　“嗯。” 　　车子越往前走，道路上的积雪和结冰越严重，方玄只好让夏知和几个法师玩家打头阵，轮流使用火系道具融化道路的冰雪，为众人开路。 　　他们开了七八个小时，在下午一点多进入了雪山群。 　　“方玄，车子又出现毛病了。”不少人向他反映情况，一路上他们的车子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次，尤其进入更寒冷的雪山里后，直接罢工了。 　　王一峰等修理师扛着工具，忙不迭地四处修车。 　　“休息，明早出发。”方玄选择停了下来，趁天黑前让他们解决车的问题。他推开车门，看到夏知和苏子昂抬着一个两米多高铁罩立在了路边。 　　“月薇姐，走吧。”小英推着轮椅。 　　段月薇手里握紧卫生巾，羞惭道：“我太没用了，让你帮我弄，我连这个都完成不了。” 　　“没什么，月薇姐，你别想太多。” 　　方玄下了车，走到路边，眺望四周。连绵不绝的雪山挺拔屹立在天地间，犹如一条威武的巨龙蛰伏沉睡着，其银白色的背脊直指天穹，气势磅礴。 　　而这条蜿蜒的公路在龙皮子底下胆战心惊地向前延伸，生怕惊动了它。 　　两点多，雪山被黄昏打上另一层颜色，飞鸟消失于天际。 　　“方队长，你在看什么？”纪易唯走了过来。 　　方玄环顾一圈，“雪积太深。”他问后面的队伍车子修得怎么样？群里的人告诉他还要花半个小时多。 　　“如果我们不停下，是能够在天黑前开出雪山。”纪易唯呼出白烟，“看命了。” 　　“嗯。” 　　三点半天黑了，方玄进入怪物论坛，从怪物的帖子和交流中他得知了其它地方的具体情况。 　　很多人被控制，白天怪物消失后，就由这些被控制的玩家捕杀人类。他们也不杀死，而是打伤人类，等晚上怪物享用。 　　方玄又试探了1335，这次它没有出面，可能是没有打开虚拟屏幕。 　　【晚上提高警惕。】 　　“检查。”十二点，方玄放出怪物。 　　“没有耶。” 　　“嗯，待在后座，实时监测。” 　　怪物在后座上开心地打起滚，又问：“主人，我什么时候吃饭呀，我几天没吃饿了。” 　　“明天。” 　　“好耶。” 　　方玄放出精神力，1335还是没有出来。 　　它突然没声了，是在干什么？ 　　他心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望着四面的雪山，这些宛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围墙，里面毫不起眼的蚂蚁到死都无法逾越过去。 　　“巡查四周。”他对怪物之眼下了指令。 　　四下唯有风雪呼啸声，其它的都保持沉默。 　　“三点多了，方队长。”纪易唯双臂环胸，打着呵欠。 　　“嗯。”蛇尾消失，方玄穿好裤子，又坚持一个小时。凌晨四点多周边一切正常，眼皮子频繁打架，他才疲乏地睡了下去。 　　方玄刚进入深睡眠，忽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硬是吓醒所有人。 　　“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听见爆炸声了！”众人身体一颤，他们以为是身体害怕而颤抖，可细细感受一下并不是，而是地面在抖动！ 　　地在抖！！ 　　他们急忙打开群聊和论坛，看到了方玄发的信息。 　　【雪崩，撤离。】 　　【法师玩家清理路上的积雪。】 　　“快跑，雪崩了！怎么会突然雪崩！” 　　方玄使出所有眼睛，召唤出全部利箭，杀死周围的怪物。 　　纪易唯踩下油门，加大马力，车子像火箭般冲了出去。 　　一辆辆车紧随其后。 　　在漆黑的夜色下，雪崩来势汹汹，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它张开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势要吞下天地！ 　　正好处在雪崩必经之地的人类惶恐不已，只能继续加大油门，躲过这场浩劫。 　　然而晚上一片漆黑，冬天道路湿滑，又加上怪物紧追不舍，有的车子一个打滑，飞出道路，滚下山林；有的撞到护栏上，车玻璃全碎，怪物撕开车身，刚控制玩家，却被一道精神力清除了。 　　“的确有怪物叛变了。”几只怪物下了结论，确定怪物里有异样，它把信息发给1335，随后吃掉了这些昏迷的人。 　　“给我上！” 　　“砰！”后方传来刺耳的声音。 　　“我们轮胎爆了！”夏知甩出所有技能，杀死周边赶来的怪物，“快，全部出来，张安励，放出车子。” 　　“好。”张安励赶忙掏出新的一辆车，他们互相扶着，进入车子里，继续往前开去。 　　“情况怎么样？”纪易唯转了圈方向盘，车子拐过一个弯。 　　“死了两百人，一百多人生死不明。”二十辆车子出了车祸，一百人被吃了，还有三十辆车子被雪崩带走，里面的人凶多吉少，其余的基本安然无恙。 　　“距离够了？” 　　“嗯。” 　　纪易唯停下车，面无表情道：“雪崩正对我们的方向，怪物特意搞的？” 　　“是。”只是队伍里都没有人被控制，怪物就算吃了人伪装成玩家，它也无法使用道具，又是怎么制造出雪崩？ 　　方玄揣摩了会，雪崩发生前有一声爆炸声，除去道具，怪物也没有相关能力，只能是人类的武器。 　　例如手榴弹之类的。 　　“它利用了人类的武器。”方玄说。 　　“呵，还真是聪明，难搞。”纪易唯拉下座位，声音疲倦，“开了一天的车，好困，我先眯会。” 　　“嗯。” 　　方玄问： 　　【后面的情况如何？】 　　【没事，都待在车子里，六点之后会跟上来。】 　　怪物混了进来，一时之间也不会露出马脚，更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所以它肯定混在后面的车队里，并且离他不是太远，这样能躲避危险，又能观察他的动向。 　　方玄确认了怪物躲藏的大概范围。 　　“有没有被控制的人？”方玄又问。 　　“没有，都被我赶走了。” 　　“嗯。” 　　方玄处理好这些事情，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感到脑袋嗡嗡作响，睡意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背部轻轻地落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摩肩擦踵的怪物，慢慢闭上了双眼。 　　等他有一点意识时，是发觉自己的左手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 　　他睁开了眼。 　　“方队长，醒来了？”纪易唯精神抖擞地问。 　　“几点。”方玄抬起左手，肌肤上的温度还未散去。 　　“六点零五分。” 　　“嗯。” 　　“后面的人在处理雪，等会就过来了。” 　　方玄看着纪易唯，“嗯。” 　　他唤回怪物，和纪易唯下了车。 　　后面一共停了五十辆车子，熟悉的人不约而同地走了出来，打着手电筒，面朝雪山，“迟早要猝死……没有一天睡个安稳觉。” 　　“都没事吧？”苏子昂问方玄两人。 　　“没受伤。”纪易唯回答。 　　夏知坐在小凳子上，“吓尿了，刚刚爆胎，一侧的玻璃不小心蹭到山壁，把我的胳膊割了一个小口，痛死了。” 　　纪易唯扫了伤口，“芝麻大的口，两秒后凝血。” 　　“老板，你这不就是人了吧。我心好痛。” 　　“唉，我们等会吧，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他们赶上来了。”其他人牙齿打着架，都抖个不成样子，还不愿意回到车上。 　　“踏马的，坐了几天车，我屁股都要长茧子了，本来我屁股又圆又翘，这下好了吧，跟张大饼一样。” 　　他们在户外等了半个小时，雪慢悠悠地洒了下来。 　　六点半，天如墨，小英再次推着段月薇处理了生理问题。 　　段月薇回到队伍里，隔着透明袋抚摸着高思雨的手。高思雨正双手捧着奶瓶，大口大口喝着奶，这些是出发前泡好的奶，三分之二是苏子昂弄的。 　　“谢谢了，苏子昂。”段月薇收回了手。 　　苏子昂说：“那时我要掉下悬崖时，你出手救了我。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 　　段月薇拉开点笑，只是笑容仍是苦涩和痛苦，“你怎么会懂得这些？” 　　苏子昂蹲了下来，抓起一团雪揉成球，“我妹妹是我从小带大的，泡奶粉、换尿布、洗澡、吃的食物都是我弄的。” 　　他立起一个小雪人，“苏雪，苏雪，她的名字带雪，却出生在南方，从未看见过雪。当她看见第一场雪后，好像也满足了，就那样静悄悄地死了，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段月薇听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她沉浸在黑漆漆的黑暗里，好长时间不说话。 　　当她再有反应时，却忽然转过身看向方玄。 　　“啪！”数不清的火球从方玄的头上从天而降，方玄的脚底下的土地瞬间坍塌，形成一个大洞，隐形的丝线缠上他的身体，让他的双脚宛如钉子一样深深扎在原地。 　　变化就在一瞬之间！ 　　“方玄——” 　　小英几人来不及反应，害怕地喊着他的名字。 　　“去死，方玄。”段月薇恶狠狠道，她的眼睛空洞，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方玄霎时挣脱了丝线的束缚，看向段月薇的方向，把怪物放到右侧的山里里，沉声说：“驱除她脑里的精神力，你顶替它。” 　　“好的，主人。” 　　方玄话一落，往旁边闪去，纪易唯瞬移过来抓住了他的手，把方玄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被控制了！快杀了她！我就说她绝对精神早崩溃了，留着迟早会出事！” 　　“快！”他们唤出道具，风水雷电等技能全都毫不客气地扔了过去。 　　“砰！”技能没有伤及段月薇分毫，都被一个保护罩挡了下来。 　　赵大勇张开手，挡在前面，声音洪亮道：“我们来处理这事，她被我困在里面了，对你们造不成伤害。” 　　“喂！你怎么还护着她！”其他人怨声载道。 　　徐鹤和唐莉莉在其中说：“算了算了，护盾很坚硬的，道具没半个小时也破不开，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啧，意气用事。”一些人吐槽道。 　　徐鹤回了过去，“你别太冷血了大哥，团队的人相处这么久，总是有感情的。” 　　“哎哎，行行，我不说话了，只要别让她出手就行了。” 　　“没受伤吧，方队长。”纪易唯上下端详了遍方玄的身体。 　　“没有。”方玄说。 　　“月薇姐，她不是一直待在封闭空间么？怎么会被控制？”小英双手颤抖得不像话，她眼眶里正一点点渗出泪水。 　　夏知几人宛如被掐着喉咙，呆呆地站在一处动也不动，“被精神力入侵，只能死了……死……” 　　高思雨喝着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玄脚踩着雪，雪没过了鞋面，他一步步地走到护盾前，让赵大勇放他进去。 　　“她被控制了，方玄。”赵大勇阻止他。 　　方玄拧过身，“精神力已经清除。” 　　赵大勇一怔，果然方玄有这样的道具，“好。” 　　方玄握着手电筒，进入了护盾里，停在段月薇的面前。他用手电筒照着段月薇，检查透明袋是否有破损，最后在腰部处发现一个两厘米的划痕。 　　这应该是玻璃划开的。 　　“方玄……”段月薇勾着背，双手捂着脸，身体一抖一抖的，她的指缝间沾满了泪水。 　　“对不起，方玄，我差点杀了你。”她哽咽道，“我竟然要杀你……果然我变成了废人，累赘，早在失去腿的时候就应该死去。” 　　“我和思雨，给你们添麻烦了。”段月薇放下手，高昂起头颅，盯着那张一向冷静的脸，乞求道，“杀了我吧，方玄。如果你们下不了手，我自己动手，只是在我动手之前，希望能抱抱我的孩子。” 　　“求求你。”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我想抱抱我的思雨……” 　　“你抱她干什么？”方玄低倾着头，眼神平静。 　　段月薇被拒绝了，手慢慢缩了回去，没有作答，泪水却一刻不停地流泻下来。 　　“亲手杀了她，一起死？”方玄语气裹挟寒气。 　　段月薇被拆穿了内心所想，一只手用力地扯着头发，咬着牙，泪水遮住了视线，她望着眼前的黑暗，说： 　　“对，她应该跟我一起死，她太小了，完全适应不了这个可怕的末世。她跟着我一块死去，我也放心了，不用担心她以后会怎样。有哭吗？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长到几岁了……” 　　“她已经出生，你不能决定她的生死。”方玄说。 　　段月薇加重语气，哭得越来越凶，“这是最好的选择，方玄！让我带她一起走吧。” 　　方玄紧闭嘴唇，举着手电筒望向高思雨。高思雨被光照亮，这时她已经喝完奶了，在玩着张安励衣服上的球球，发出爽朗开心的笑声。 　　“球球。”高思雨笑着对张安励说。 　　段月薇看到女儿的笑容，顿时全身卸掉了力气，“我要怎么办……末世女人带着婴儿，为了活下来，自身实力不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 　　“你们为了我们做了太多了，方玄，放手吧。” 　　然而方玄接下来的话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方玄直视段月薇的眼睛，肯定道：“我们会带着她活下去。”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你是我的队员。” 　　“队员……”段月薇停滞片刻，泪水完全决堤，眼睛哭得太痛，但停不下来，“末世后我最幸运的是，遇见你们。” 　　“段月薇。”苏子昂声音起伏，大声说，“我来照顾她，我有这方面经验，你不用担心。你……放心。” 　　“月薇姐……”小英几人抹着泪，“我们会一起带着她。” 　　段月薇挺直身体，愣愣地望着十几米开外的队友，表情僵硬许久，好半天回过神，她缓缓露出笑容，“好，你们照顾她，要带她一起退出游戏……” 　　“好。”小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段月薇也在哭着，“什么啊，你们太蠢了，蠢得无可救药，太蠢了。” 　　方玄将白光重新照在段月薇的身上，面无表情问：“现在死？” 　　段月薇笃定点头，“对。你们要重新启程了。” 　　“嗯。”方玄拉开斜挎包拉链，把雪花道具递给了她，“苏雪的道具。” 　　段月薇接过道具，看到了说明，恍然大悟，“苏子昂的妹妹，是使用了这个道具，预测了哥哥的未来吧。” 　　“嗯。” 　　“好。”段月薇食指中指合并，两根手指发出光，未来的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展现在脑海里。 　　直到画面定格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她才拉回翻乱的思绪，心中像是被悬挂着千斤重的石头，死死抓住方玄的一只手，用着迫切和可怕的口吻说： 　　“方玄，方玄，我预测的未来，纪大哥会在第五层死亡，所有人在第六层死亡，你一个人死在了第七层，死在了冰层下，死在了海水里。” 　　“未来……人类灭绝了。” 　　“怪物一直在袭击你们，它们越来越厉害了，你们一定要躲过水，任何水都不要靠近！你要小心那个卷发的男生，他会杀死纪大哥！” 　　“只是很奇怪……为何未来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出现过何平和唐信……” 　　方玄平静的眼神颤动了。 　　他捏紧右手，回看纪易唯和队员，在那一瞬间，他恍如再次回到了那条始终下着雨的道路。 　　那个可怜的灵魂跋山涉水，淋着磅礴大雨，行走在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上，他是不是也如同那个带着银色戒指、身受重伤的男人一样，期望着前方出现一辆车，又或者几个人，救救他，救救他的队员，救救人类？ 　　他在这刻终于明白了困住他的是什么？ 　　是身边人的死亡，是人类的死亡，是可能无法改变的结局，是他的无能为力。 　　即便他重新开启游戏，这种绝望的念头犹如血液一样，传遍身体各处，浇灌着身体长大。 　　“方玄，你能改变结局么？”段月薇攥紧他的手。 　　方玄从雨里抽回思绪，“嗯。” 　　“好。”段月薇十分相信他，“方玄，给他们创造一条生的道路吧，我相信你。” 　　“还有方玄，扔掉蒲公英戒指。蒲公英寓意不好，它寓意是无法停留的爱。” 　　“嗯。”方玄转身，走出了护盾，给了赵大勇指示去除护盾。 　　其他人走上前，在段月薇面前停下。 　　他们一齐哭着喊： 　　“月薇姐。” 　　“段月薇。” 　　段月薇哭着哭着笑了，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团队每个人的脸渐渐看不清了。 　　她在临死前把每个人的名字都叫了过去。 　　“思雨。” 　　“方玄。” 　　“小英。” 　　“纪大哥。” 　　“夏知。” 　　“张安励。” 　　“赵大哥。” 　　“苏子昂。” 　　“加油，向前走。” 　　“我死后把我烧了吧，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把骨灰扬向风中。我会变成风，跟着你们一起向前。” 　　“好。” 　　“嗯……”段月薇阖上双眼，笑着死去了。 　　【你已死亡。】 　　【段月薇，已离线。】 第70章 　　雪，下大了。 　　大火在肆虐的风雪下屹立不倒，它吞噬生命后燃烧得更加旺盛，火焰的亮光冲破黑色屏障，进入方玄的眼眸。 　　方玄和纪易唯站在团队的后方，看着队员处理段月薇的后事。 　　“道具用了。”纪易唯划开打火机，兀地提起这件事，他问：“未来是什么模样。” 　　“无一生还。”方玄的声音不急不缓。 　　纪易唯按下打火机，蓝色的火焰霎时被风吹没了，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大拇指还维持往下压的动作，惊奇说：“方队长，面对这种绝望的未来，你还是这么不急不躁。” 　　“未来可以改变。”方玄说。 　　“能改变多少？”纪易唯低下头，用左手挡下风，点好了烟。 　　“这次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就再来一次。” 　　方玄打开斜挎包，拿出两个枯萎的草环，他的视线仍对着前方那团熊熊火焰，须臾后，说：“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 　　纪易唯停下抽烟，骇然问：“你怎么知道。” 　　“我自身的反应。”他的深意识一直处在负面的状态，若还有几次重来游戏的机会，不至于是这种情况。 　　方玄相信自己的直觉、身体和内心发出的警告，所以他肯定地下了结论。 　　“最后一次了......”纪易唯抬起头，悠长地吐出烟，又问，“未来，我跟你一起走到了哪？” 　　方玄收拢手心，发干的草环发出破碎的声音，他回：“你在第五层。” 　　纪易唯夹烟的手指松了点，烟往下滑动一厘米，好在最后又钳住了。他弹了弹烟灰，盯着方玄发白的手背。 　　方玄打开手掌，草环成了一团碎屑，被一阵风无情地卷走。 　　纪易唯深望方玄空空如也的手心，淡笑道：“像你说的，未来可以改变。不过得知自己死期将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方玄收了手，揣进些许暖和的口袋。 　　“方玄，纪大哥。”队员解决完后事，走了过来。小英双手抱着一个木盒子，沙哑道：“人死后，剩这点骨灰。” 　　“道具，我继承了。”夏知闷闷不乐地说。 　　“妈妈。”高思雨忽然哭了起来，她左顾右盼，没有找到段月薇的身影，“妈妈……” 　　“给我吧。”苏子昂从张安励的怀里接过孩子。 　　“嗯。”方玄回答他们。 　　“后面的人赶来了！”一人从后面跑了上来，破开嗓子大喊道，“再不来要冻死了！” 　　方玄闻声走到车辆的末尾。 　　一辆辆车子亮起车灯，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向众人驶来。 　　打头阵的是邓秋临和唐信的车辆，他们率先走到方玄的面前。 　　邓秋临呼出口冷气，眼神不悦地飘过纪易唯，来到方玄的脸上，“赶上来了。” 　　唐信举起双手，伸起懒腰，“腰酸背痛啊，还真走运，雪崩刚好与我们擦肩而过。” 　　方玄目光穿梭进后面模糊不清的人影中，“有发生什么事？” 　　“嗯……一切正常，应该。”唐信侧身抵着车辆，撕开糖衣，“除了早上有一个人找不到身影，然后他的队员发现这人不久后离线，后来在一处山崖边，发现坠入悬崖的痕迹。” 　　“死了？”其他人小声惊呼，又感到后怕，“我还以为他走远落单，被白天出现的怪物吃了……” 　　“外国人？”方玄问。 　　“你怎么知道。” 　　方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哪？” 　　唐信惊叹了会，“往后数，第二十辆车。” 　　方玄走到了目的地。 　　十几个人围在一块，挠着头发，抓着裤子，嘴皮子飞速地开合，急赤白脸地讨论些什么。他们各个黑头发黄皮肤，若不是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还真不好区分他们是外国人。 　　这些人讨论得正激烈，猛地感觉到背后冷不丁的，寒毛卓竖，纷纷抬头一看，眼神宛如耗子见到猫一样，躲避着方玄的目光。 　　他们是方玄前几天观察到的新来的一批人，那次还是一百多人的小团体，为首的是一个大块头，赫然显目。 　　如今也只有十几人存活下来，队长也改朝换代了，以至于方玄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们。 　　唐信慢悠悠地走到旁边，做起了翻译。 　　“你们有其它武器。” 　　他们见方玄脸色冷冰冰的，活像个死人，又想到他有很多高级道具，迫于压力说了出来。队伍里有个军人，携带了六个手雷。 　　“拿出来。” 　　他们灰溜溜地递出背包。 　　方玄翻了翻，少了两个，验证了他的猜想。 　　来晚了，卷发男生提前跑路，他手里剩下一根彼岸花，还有一次伪装的机会。 　　下一次，他会伪装成谁？ 　　谁又是他下一个目标？ 　　方玄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会更一步靠近自己。 　　“你们没轮流设暗号。” 　　他们别开了脸，嘟嘟哝哝说：“队长说没必要听其它国家人的话，他们管不着我们。” 　　这就是几个国家的人相遇后可能面临的情况，谁也不想听外人的管教，我行我素，内心有一定的反叛心理。 　　“啧，你们混进来，是想杀了我们啊。”纪易唯悠哉悠哉地走到其中一个人的面前，二话不说，举起粗壮的胳膊，狠狠抡了他一拳。 　　这人四脚朝天，捂着胸口，心里咒骂着纪易唯不得好死，他妈的比他们还暴力。他们一百多人本想趁人少动手，哪曾想遇到城市大屠杀，摔了个狗吃屎。 　　“没，没，我们只是过来求个安全。你们这么多高级道具，我们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说话的人吞吞吐吐，腆着笑脸。 　　“呵。”纪易唯夺过背包，抓起全部的手榴弹，“没收了。你们既然处在我们的队伍里，应该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别起什么坏心思，否则撕了你们。” 　　经过唐信幸灾乐祸地翻译后，这些人面对纪易唯强壮高大的身体，害怕地后退几步，“知道了，知道了。” 　　“走吧，方队长。”纪易唯霎时换了张脸，微笑道。 　　“嗯。” 　　什么鬼？ 　　刚刚不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怎么跟这个小白脸一说话，声音都放柔了？ 　　十几人心中大惊，方玄这种瘦弱的身体和女人相的脸怎么让其他人信服的，除了运气好获得上等道具，还有什么？怎么不是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当头？ 　　“哎哟，他们很震惊，亲眼看到方玄后难以置信。”唐信笑眯眯道，“邓队长，你好像没他壮，也不怎么主动，脸皮也比较薄啊。” 　　邓秋临捏碎兜里的面包，径直走过唐信，回到了车里。 　　何平抹去镜片上的白雾，“邓秋临，经过我的观察，虽然唐信道具很稀有对我们有好处，但他多少带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属性，喜欢待在一边看戏，拍手叫好。你别被他挑拨。” 　　“何医生。”邓秋临把烂成一堆的面包扔出窗外，一手撑着脸，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眉目阴沉，“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队伍的人所剩不多，先顾好团队。”何平这样回他，又加了一句，“我把你当朋友，先活下来吧。” 　　“朋友？”邓秋临抽掉手，勾唇道：“是吗，朋友。挺好，第一个朋友。”他看到前面方玄走到半路，又转头不知道在看谁。 　　“方队长，你在看什么？”纪易唯走出去几步。 　　方玄回身，跟纪易唯并肩走着。 　　段月薇还说了一个信息，唐信和何平。要么他们撑不过今晚死去，要么是剧情发生改变，原本死去的人因他这一次的举动而活了下来。 　　“走了。” 　　七点半，车队像一条腾空而起的巨龙，顺着弯曲的道路前行，车笛声一会高亢，一会低沉。 　　他们开了一个小时抵达边界的城市，八点半旭日东升，大地光芒万丈。 　　小英和夏知把骨灰扬向空中，这时的寒风正好向朝阳升起的方向飘去，浅灰色的粉末披上蝉翼般的金纱，撞进红色的太阳。 　　方玄迈着稳健的步伐，带头走入天边的旭日中。他们花了一个小时处理完丧尸，又追风掣电地搜集物资。 　　尽管有人的加入，这座寂静的城市依旧冷清萧瑟，不再因为人类的活动而焕发出生机，反而日渐消沉，直至死亡。 　　他们进入商场，物资囤得差不多准备撤离时，处在最后方的纪易唯猛地踩下刹车，驻足在一个商店前。 　　方玄双手插兜，放缓脚步，这是一个著名的品牌珠宝店，内部装修华丽，大部分珠宝还保存完整。 　　纪易唯抽着烟，默默地推开了门，矗在展柜前挑选了会，拿起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塞进口袋中。方玄隔着一扇布满灰尘的玻璃，安静地注视对方全程的举动。 　　“方队长，你在看我？”纪易唯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问。 　　方玄视线快速掠过他的口袋，不作答。 　　中午十二点，方玄避开了大大小小的水池湖泊和河流，进入了符合条件的小区。 　　他一进屋，便让张安励放出全部的血。怪物喝完三分之二的血，升到了七级。 　　“主人，我的精神力破坏性没那么大了，可以控制非常长的时间，食物也没那么容易死。”怪物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说。 　　“还有什么能力。” 　　“身体的数值得到大幅度的增强。”也就是说同等级的道具可能没那么容易杀死怪物。 　　“还能升级？”方玄问。 　　怪物又喝了一桶血，数值保持在700点，经验条不动了。如果是这种情况，同经验值的精神力还可以清除么？ 　　方玄问了怪物。 　　“不知道......之后我得试一试。” 　　“嗯。” 　　“检查城市的人。” 　　“好嘞。” 　　晚上六点，方玄边杀着怪物，让怪物捡道具，边进入怪物的虚拟屏幕。 　　怪物论坛： 　　1335：【必须杀死方玄，是不是游戏出现了bug，掉落了怪物相关的道具。我已经确认有怪物叛变了……那么他可能会利用怪物，得到我们的信息。】 　　69431：【照你这样说，我想起一件事情，之前无意间发现有五个怪物的血条是红色的，我还以为眼花了。】 　　1335：【真的？能跟游戏系统反映情况？】 　　03：【暂时不行。】 　　1335：【为什么。】 　　07：【保密，不能说，别问了。】 　　第四层聊天群： 　　1335：【你们升完级了，给我这边输送一些玩家，我要吃下他们，升到最高级。他能摸清我们的能力，清除精神力，那么都是满级经验的精神力，看他怎么办。】 　　32331：【送到哪儿？】 　　1335：【让他们往方玄这边走，中途我自然会吃掉他们。】 　　32331：【嗯。】 　　1335交代完事情直接隐匿，对于怪物急切升级的渴求一概不回。 　　方玄感到一股冷气顺着手指往上爬，那些拼命赶路想要与他汇合的玩家，恐怕在所难逃。 　　还有怪物的精神力今后可能不起作用了，唯一的突破点在他的怪物之脑道具…… 　　他旋即将今日得到的全部信息公之于众，暗示众人再三提防怪物的袭击，抓紧时间提高属性值。 　　【收到。】 　　【被七级怪物控制了，不会迅速破坏大脑？】 　　【即使有解决方法，也不好杀怪物。】 　　【队伍又死了一半，精疲力尽了……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不知道。】 　　【好累，我连续三天没睡觉了，生怕一觉睡下去再也起不来。】 　　方玄退出论坛，和纪易唯一齐捡刺客道具，他们花了两个小时集齐700点。 　　“上限七百。”纪易唯把小英他们喊了进来，“捡了，多余的装入空间。” 　　等人全部出去后，纪易唯问：“方队长，要不要喝血？” 　　“嗯。”方玄应了。 　　纪易唯一开始没有划破胳膊，倒是伏身过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徐鹤这个小屁孩问了太多次，麻烦。你试试用牙齿咬破。” 　　方玄试了试，不行。 　　纪易唯随后用刀尖刺了芝麻大的小口。方玄闻到了近在咫尺的血腥味，身体又是一阵滚烫，他口干舌燥地滑动喉咙，“哗”的声，蛇尾、尖牙和长卷发都出来了。 　　纪易唯眉眼愉悦：“咬吧。” 　　方玄张开嘴，试着用两颗尖牙刺破皮肤，不愧是蛇的牙齿，仅是轻轻一碰，轻而易举地刺进肌肉中。 　　他疯狂地吞咽口腔里翻滚的血液，喝了几分钟，强制自己停下进食的行为。 　　几个SS级道具还是不能升级。 　　他需要更多的血。 　　张安励空间的血…… 　　方玄眼眸幽深至极，嘴唇被血液浸得红艳，蛇尾因内心的欲望变得愈发兴奋。 　　“方玄，老板，洗澡么？”夏知的声音蓦地唤醒方玄，“我们都洗好了澡。” 　　“马上。”纪易唯起身，对方玄说，“你先等会。” 　　方玄回想刚才差点失去理智的自己，按住了随意摆动的蛇尾，怪物的本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纪易唯出去了五分钟，后面提着一桶热水进来。 　　“擦擦吧。”他挤干毛巾。 　　方玄脱下上半身的衣服，接过毛巾擦了擦，后背他擦不到，于是纪易唯钻进被子里。 　　他动作轻柔地擦着后背，凝视凸出来的脊椎和肩胛骨，“还是太瘦，没长什么肉，像是一层皮挂着，这些骨头几乎要出来了。” 　　方玄打量了会他的蛇尾，蛇尾相比较清瘦的上半身，要来得更加正常一些，鳞片光滑发亮，皮肉紧实饱满，整体看上去十分有劲、粗壮。 　　纪易唯擦完背部，又清洗了蛇尾。 　　蛇尾洗完澡，惬意地钻进被窝，围了四五圈不动了。 　　纪易唯提着水桶出了门，给自己洗了澡，他身体素质强，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背心也不觉得冷。 　　他的肩膀和背部全是黑色交错复杂的线条，图案画工精致，双肩宽厚，腹肌明显，胸肌又大又厚，线条轮廓清晰。 　　纪易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两人平平躺着，同时盯着天花板。 　　当方玄要背过身之时，纪易唯忽然伸出双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然后硬生生地调转身体的方向。 　　方玄与纪易唯面对面，呼吸交融，鼻尖几乎相碰。他想往后移一点，却被纪易唯钳住了。 　　“方队长，你走到了第几层？”纪易唯的嗓音粗重干涩。 　　“一个人，第七层。”俄顷，方玄答。 　　“一个人……”纪易唯注意力全在方玄高挺的鼻梁上，沉吟了会，说，“一个人在北极里摸着黑向前走，是什么感觉？” 　　“孤单？害怕？” 　　方玄保持缄默。 　　“你怎么死的。” 　　“海里。” 　　“一个人死在冰冷的海里……”纪易唯说，“你这一次的这副身体，还能闯到第七层么？” 　　方玄没吭声。 　　纪易唯得不到回答，凝注方玄纤长的睫毛，随着主人每一次的眨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他的心口挠痒痒。 　　昏暗的灯光下，纪易唯终究按耐不住心底的渴望，一只手挡着方玄脖子的后路，慢慢靠了过去。 　　“我要亲你了。”他绅士般地说，呼出的热气附着着方玄的嘴唇。 　　方玄感觉有点痒，抿了两下唇，纪易唯这时压了过来，却只是蜻蜓点水，简单地磨了磨他的唇。 　　纪易唯撤了回去，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方队长，以后得拥有一副健康有力的身体啊。要知道，腹肌胸肌是男人坚硬的铠甲。” 　　方玄张开唇，回答了。 　　“嗯。” 　　“你要感受一下这些是什么感觉么？”纪易唯拉长语调。他不等方玄的回复，寻到方玄的一只手，抓着修长的手指，放置到腹部上。 　　“末日后虽然没有条件继续健身，腹肌消下去点，但所幸还有。”他缓缓道来。 　　方玄微乎其微睁大了点眼睛，手心下面的腹肌凹凸有致，宛如越过一座座小山。 　　纪易唯又握着方玄的手一步步往上，来到上方。 　　肌肉没有发力时是柔软的，轻轻一用力，能在大海上掀起一层层浪花。 　　方玄的手掌莫名地颤了颤，底下不再是一座座小山，而是威峨雄伟的山峰，它傲气地俯瞰底下的平原与险峻的小山岭。它生得太高，白雾缭绕，不被植被覆盖的石头因雾的寒冷，刺激它越发坚硬。 　　百年一遇的，他僵住了。 　　一只手甚至握不住它。 　　“怎么样？”纪易唯此时还得再问问。 　　方玄的手这次真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嘎吱嘎吱”艰难地收了回来。 　　他即便收回手后，那种触感还挥之不去。 　　方玄内心略微有种难以应对当下的场景。 　　纪易唯仿佛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笑着把他抱在了怀里。 　　“方队长，如果我的未来没有发生变化，你也别回头，继续向前。第五层只剩下十天。” 　　方玄凝望屋内的黑暗，半晌后，他语气一成不变道： 　　“我会改变。” 第71章 　　翌日六点，外面狂风怒号，随着一道响雷炸开天空，硬币般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窗户。 　　方玄苏醒过来，首先打开地图研究几分钟，选择了一个玩家未来所要汇合的城市。这座城市处在中部，周边的地势平缓，交通方便，便于玩家的通行。他们要抵达这座城市，预计花两天的时间。 　　游戏论坛： 　　方玄：【明早六点出发进入第五层，19日到达中部G市，我们将等待两天。】 　　钟疏琪：【好，我们也快赶到第五层了，到时候在这里见面。】 　　乌龟我壳最硬：【我们马上来，卧槽，人都吓傻了！几万人的车队现在剩下两千人，还在继续减员。】 　　系统吃翔：【我们这边也一样，好不容易集齐了五百点属性值，得嘞，怪物升到了六七级，只能再捡那些死去玩家的道具。方玄啊，你最近得了这么多高级道具，欧皇，把运气分给我一点吧……】 　　统系戏游BS：【这样子……那些怪物肯定知道了我们目的地，到时候被它们中途埋伏，又或者被一网打尽怎么办？】 　　乌龟我壳最硬：【方玄绝对有相关道具，能发现和杀死被控制的人，只要赶到他那边，起码不担心内部有鬼，我们统一对外，人多力量大，共同作战。】 　　系统吃翔：【人多也不一定力量大。俗话说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坨屎。各个国家的人聚在一块，语言不通，他们一堆，我们一堆，也会先想着杀了方玄夺道具。】 　　乌龟我壳最硬：【那就干死他们，比比谁拳头更硬。我国人口基数大，活的人更多，吐口水都能淹死人。】 　　这些ID都很熟悉，曾经在论坛里极度活跃，尽管中途有一段时间沉默了，但现在又站在所有玩家的面前。 　　方玄看了会回复，跟住在城市边缘区域的玩家嘱咐了一遍，凡是进来的玩家先拦着，等他确认安全后再放进来。 　　“吃饭了，方玄，纪大哥。”张安励叩门。 　　“嗯。”两人起床洗漱，来到客厅。 　　客厅里苏子昂拿着奶瓶，追着高思雨喂饭，“乖，思雨，吃饭，妈妈等会就出来了。” 　　高思雨在沙发上爬来爬去，脸上挂着小豆子，瘪着嘴喊：“妈，妈……” 　　小英截下高思雨，帮她擦着泪，“昨晚我一个人睡觉感觉好冷，还有点不习惯。思雨，先喝奶。” 　　“唉……看开点吧，得振作起来，往好的方面想，或许最后她解脱了。”赵大勇说。 　　方玄和纪易唯坐到沙发的一边，默默拿着牛奶面包吃了起来。 　　高思雨眼睛突然亮了，小手小脚越过小英的大腿，哼哧哼哧地爬到方玄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紧紧挨着他，她指了指屋内，晃着头，“玄，妈，妈。” 　　小英跟苏子昂过了眼，她接过奶瓶，塞进她的嘴里，“你看思雨，方玄在旁边呢，等会他就会帮你找妈妈了。” 　　高思雨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胖乎乎的小手握起奶瓶，身子往旁一倒，头贴着方玄的腰，大口喝奶。 　　纪易唯吃着面包，“方队长，很讨小孩的喜欢。” 　　方玄低头看了眼高思雨，没有发表任何想法，自顾自的吃起早餐。 　　小英回道：“月薇姐之前一直都在说思雨很喜欢方玄，说他长得很好看。” 　　“是很好看，哪都好看。”纪易唯接过话。 　　“呲，我怎么听这话感觉怪怪的。”夏知一口吞下鸡蛋，脸色变得铁青，“水，水，噎着了。” 　　“给。”张安励递过水。 　　方玄自动忽略纪易唯的深层意思，他看着聊天群里的信息，说是有几百人从城市的西面进来了。他赶忙吃完饭进入卧室，唤出怪物，让它检查有人是否被控制。 　　“有两个，一个我可以驱除，一个和我同经验值，我们彼此都能发现对方，但都清除不了。” 　　“先清除能清除的。” 　　“好！” 　　至于剩下的一个人，他被七级怪物控制，很大可能控制者是卷发怪物…… 　　“那另外的呢，主人？”怪物问。 　　方玄注视玻璃上流下来的“蛛丝网”般的水迹，这场大雨下了两个小时还未见消停的迹象。 　　他暂时没回答怪物，先问了处在边缘处的玩家一个问题，另一个人身体状况怎么样？ 　　【身体看着不错，没有生病。】 　　【嗯。】 　　方玄有了答案，这人身体良好，也说明是他精神崩溃，给了怪物机会。卷发怪物不知身藏何处，就算杀了它，这个玩家后面也会被五级六级怪物控制。 　　他留不得。 　　若留下了，只会给城市三十万人增加麻烦，和制造死亡。 　　方玄让怪物之眼穿进这人的心脏，一根利箭悄无声息地从眼睛里划出，从下到上贯穿心脏，回到了黑色的瞳孔里。 　　“两个人死了！”几百人惶惶道，“我们知道队伍里可能有，但没办法找出他们。没想到一进城，他们自己死了。方玄的道具果然能做到……” 　　一个人对同伴窃窃私语道：“要是我们得到就好了，以后再也不担心中间出现叛徒。” 　　“嘘。这座城市一大半的人都是他那边的，你想找死？” 　　“好了，进去吧，最好安分点。”拦着的玩家打开护栏，警告说，“方玄能千里之外，神不知鬼不觉杀人，知晓所有人的动向，也许你们刚才说的他都听到了。自己掂量掂量，不要因为一时的歪念害了自己。末世里普通人类的命不值钱。” 　　几百人屏气慑息说：“兄弟，多谢你的提示。我们快去找房间住下来吧，开了四五天的车，死了几千人，总算可以安心休息一天了。” 　　方玄处理好这事，看见纪易唯站在门口。 　　“你杀了他？”他问。 　　“他活下来是个隐患。”方玄淡淡道。 　　“对。”纪易唯走过来，塞给他一瓶牛奶，轻言轻语说，“他只要晚上发起袭击，破坏建筑，又会有上千人几万人死去。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正常人，被清除精神力后还能活下去，但我们赌不起。” 　　“怪就怪他精神过于脆弱，末世里精神脆弱的人比身体有残疾问题的人更具有破坏性。” 　　“嗯。”方玄接过牛奶，喝完了这瓶。而后他召回眼睛，观察了唐信和何平，他们都活下来了。 　　未来在慢慢改变。 　　中午方玄让张安励放血，他得喂养新的一只怪物，以及让自己获取更多的血液，道具尽快升级。 　　当他想喝水桶里的血时，再次被纪易唯阻止了。 　　“别喝，血不干净。尸体衣服上沾满了肮脏的泥土，各种血液混着泥巴，你真的打算喝？方队长，你是人，不是怪物，多为自己的身体想想。我的血液可以慢慢积累，第五层还有几天的时间，应该可以升级。” 　　方玄与他对峙了会，最后放下了水杯，没有碰这些秽浊的血液，“嗯。” 　　下午四点，他来到怪物群聊。 　　方玄：【1335，你什么时候行动啊？我们再不升级要死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36498：【……你完全不在乎我们的生死，我怎么刚好分在了这里，也没法去往其它城市，真倒霉。我们不像你们这些白天出现的玩家，多少能自由活动。】 　　1335：【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今晚没把握住，死吧。也别怨我，谁叫他刚好有对应的道具。】 　　方玄：【你要做什么？】 　　1335：【你们晚上就知道了。】 　　其它怪物起了好奇心，甭管谁问了多少遍，它也没透露半个字。 　　方玄等了半个小时对这座城市的人说，今晚格外注意，守夜人全晚打起精神，怪物会攻击城市。 　　【好的。】 　　【我觉得也是，这边怪物还没升级，最后一个夜晚它们肯定会搞出什么事情。】 　　城市一半的玩家忑忑忐忐地等到凌晨两点半，怪物迟迟不见行动，他们忍不住走到窗边，看到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类”，顿时一种要被替代的惴恐感油然而生，悚惧过后，他们听着外面的下雨声和雷声，身心疲惫，睡意凸现。 　　“啪！”一道巨雷落下，他们睁了睁眼。 　　“轰！”又是几声雷响。 　　他们感知到不对劲，雷声越来越近，似乎贴着建筑地面前行。 　　“是打雷吗？” 　　“不是！”有人撕心裂肺地叫道，“被控制的玩家趁着深夜混入了怪物群，发起了进攻！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动向！” 　　“砰！”闪电般的道具损坏房屋，怪物一拥而上，几只怪物疯狂地抓着一个人撕扯，各自分得了一个部位。 　　“啊啊啊！他们来了！” 　　【已开启全城玩家隐身，半个小时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处在我附近的玩家统一转到体育馆。】 　　【好，好！方玄……】 　　【怪物全是人类的模样，恶心，真恶心。】 　　“你们快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这座楼要塌了。我和方队长解决被控制的玩家。”纪易唯堵着门道。 　　“方玄，纪大哥，你们一定要小心。” 　　“嗯。” 　　赵大勇打开护盾，“走，去体育馆！” 　　方玄和纪易唯瞬移到另一栋完好的大楼。外面的怪物失去了食物的踪迹，急躁得四处寻找。 　　“多少人被控制？” 　　“主人，一共有三百个食物，我都没办法去除它们脑里的精神力。”怪物趴在窗户前，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底下的人。 　　“给我他们的特征。”方玄派出六颗眼睛，跟着怪物的指示，找到了躲在暗处的玩家。 　　纪易唯打开窗，手里翻转着利刃，“方队长，你的道具范围有限，不能覆盖全城。把他们的隐藏地告诉我，我去杀其它地方的玩家。” 　　“我还有一个道具。” 　　方玄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十指快速舞动，“已发到聊天框。” 　　“嗯。”纪易唯手指往上一划，关掉虚拟屏幕，身体散发出白色的雾，但仔细一看这并不是雾，而是一颗颗沙砾般的白色颗粒。 　　白色的颗粒扩散到全城的每一寸土地，他的身体仿若也化为一颗白点，坠入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纪易唯再次以身体的形态出现时，是在五十公里外的一条小巷里。他脚步快速地来到一个垃圾桶前，掀掉盖子，乜斜蹲在里面的玩家，皮笑肉不笑道：“我找到你了，藏得挺深。” 　　这位玩家面露凶狠，光滑的黑色鳞片立刻覆盖身体，化作几米高的大蛇，势要张口吞下他，却被纪易唯随手一划，断成几大截。 　　他再次坠入地面，进行全城传送。 　　【全部杀了，刚好半个小时隐身结束。】纪易唯打下这行字。 　　【嗯，我刚到体育馆。】 　　【来了。】 　　方玄和纪易唯同时出现在体育馆的小门外，他们还没有推门，便听见里面的哭嚎声。 　　“这次我最后一个好友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了。”唐莉莉蹲在角落，流涕痛哭。 　　周天石给了她一张纸巾，“我们这个团队也只有我和张小玲活下来。” 　　唐莉莉接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谢谢大叔。” 　　周天石盯着快流下的清鼻涕，催促道：“赶紧擦擦。” 　　“哦哦。” 　　白泽兰听着周围的哭泣声，扎起头发扎了三遍才扎好，面无表情道：“整天都是哭，男的哭，女的哭，没有一天不哭......烦……” 　　“唉......好在方玄他们很快杀死了，他们道具很有用啊，哪像我的，拿着B级道具，一次只能杀十个目标，要不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否则早死了......” 　　“谁有被怪物和道具打伤？”徐鹤大声问，“来找我治疗！” 　　“普通的伤口来这里。”韩言和何平坐在几张桌子前，小英几人打着下手。 　　“来了来了。” 　　体育馆里刹那间乱糟糟的。 　　“我们不在，他们现在也能自己解决。”纪易唯按着酸痛的肩膀。 　　“嗯。”方玄推开了门，他来到窗边，外面的怪物各个面色惶恐，急于打破玻璃想要冲进来。 　　他使出精神力，侵入稍微远点的怪物。 　　第四层聊天群： 　　97634：【还没有升级，我才吃了五个，远远不够，1335，你赶快再放进来一些啊！】 　　3213：【又是隐身道具，又是隐身道具，如果没有隐身，该有多好......1335，再袭击一次，快点！再不快点，他们进入第五层，我们都得死！】 　　1335：【已经给你们机会了，你们不中用，怪得了谁？他们赶路也需要时间的好么？一下子飞过来么？我手里的玩家已经用光了。】 　　7879：【你在哪儿？有本事你出来！】 　　1335：【我又不对你们负责，找我撒气没用。猎食者不能被食物耍得团团转。再见，我会带着你们的遗愿杀死方玄。】 　　剩下的便是怪物骂着1335是混蛋，晚上被它们发现在哪儿，非得打死它不可。1335没有出声。 　　方玄退出了论坛，想到纪易唯刚才的道具，问他：“CD多少。” 　　纪易唯又捏着手臂的肌肉，神色不动道：“CD48小时，虽然一个小时内可以无限跳跃，但代价是透支身体，需要两天才能恢复。” 　　“什么程度。” 　　他坐了下来，困乏地回：“全身肌肉疼痛，无力，我本不想使用它，代价太大，但放任那些玩家在城里搞破坏，后果不堪设想，也不得不用了。” 　　“希望这两天没啥屁事。现在四点了，眯会吧，等会六点还得出发。” 　　方玄坐了下来，许久后说：“嗯。” 　　体育馆里闹成一片，直到五点才安静下来。小英他们找到方玄两人，也跟着眯了会。 　　一个小时后，众人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外面的雨还在下，于是纷纷撑着伞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真冷啊，又是刮风下雨下雪，这次死的人不多，不到五百人吧，比起其它地方好得多。” 　　“走，我们得开两天车，到达G市还能休息两天。” 　　所有人整装待发。 　　方玄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 　　纪易唯反复揉搓肩膀和手臂，探进上半身，一手抓着方向盘，问：“方队长，你来开车？万一期间发生什么事，你还得控制利箭和召唤怪物，心思不能多用。” 　　方玄直视前方的雨刷器，“白天基本不会出事。” 　　纪易唯深深地注视方玄的眼眸，闭口不言，两秒后接受了，“行，傍晚换回来。” 　　他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坐了上去，“过往二十二年你都没学过开车，会开......啧，你不会开车的话，也不会走到第七层。半路学的？” 　　“嗯。”方玄踩下油门，车子“咻”的一声窜了出去。 　　六点半的早晨，冰凉的雨丝里夹着白色雪点扬到公路上，一辆辆车子开过，溅起浑浊的水花。他们开了一个小时，在七点半穿进蓝色屏障，进入第五层。 　　【已进入第五层。 　　生存倒计时：9天23小时59分59秒。】 　　今日方玄一路避开地图里的河流湖泊，停在了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上，他和纪易唯换了位置。 　　“队伍安全？”方玄问。 　　“没有被控制。” 　　“嗯。” 　　方玄坐在副驾驶，侧头盯着外面似乎永不停歇的大雨，右手不禁轻轻合拢。他能规避无法移动的水，却躲不了从天而降的滂沱大雨。 　　这场雨已经下了两天，始终没怎么停过。 　　他想起了段月薇的第一个预言，纪易唯在第五层被卷发怪物杀死。 　　一切好像糊里糊涂地又回到了“正轨”，他们重新踏上了一条路，这条路通往过去与未来。 　　方玄张开手，放出眼睛，把周围的六公里的人都查了一遍。 　　那个卷发男生若在车队里，又伪装成谁？外国玩家已经被监控起来，刚刚上报的暗号交流情况没有任何问题。 　　方玄不得不在群里让众人小心。 　　夜越来越沉，万籁俱寂。 　　凌晨一点，雨下得正大，众人被持续不断的雨声渐渐催眠，快要真正入睡时，一声炸响响彻天空。 　　车队被袭击了！ 　　“一共几人。” 　　“共有五百人，我清除不掉。” 　　“位置。” 　　“在山林里，一公里处。” 　　“砰！”一个水球砸向车子，纪易唯猛打方向盘，躲了过去。 　　方玄召出利箭，百只利箭整齐排序，刺向藏在暗处的玩家，骤然一个千米宽高的防护罩挡住所有的攻击。 　　千米......起码S级坦克道具。 　　这下糟了。 　　它居然找到了S级道具玩家。 　　“快跑啊！他们又来攻击我们了！”后面的人慌了，这次方玄怎么没有解决被控制的玩家？见着情况越来越不妙，前面的一些车子翻倒在地阻碍了前行，他们只好劈开公路旁的大树往里面行驶。 　　这些人进入深山里，往后一瞥……奇怪，没有多少怪物跟过来，而且玩家也没管他们……他们豁然顿悟，怪物和玩家的目标是方玄！ 　　【方玄不知怎么回事处理不了了，没有啥道具没有护盾的玩家先撤，它们真正想杀的是方玄！我们离开车队能活下来，之后再去汇合！】 　　【对，我也发现了。情况太遭了，四周密密麻麻的怪物，我们处在郊外无路可逃，一不小心被玩家打坏车子，下场只有死。快逃！】 　　后面的玩家知晓情况，纷纷落荒而逃，先活命再说！再说他们低级道具也没法解决，跟在车队里横冲直撞也容易翻车，白送给怪物经验值。 　　“情况不好办，那些玩家变成蛇形怪物，游动起来的速度跟车不相上下，甩不掉。他们的护盾打不破？”纪易唯加大马力。 　　方玄指挥利箭杀死怪物，“坦克玩家，拥有高级护盾。” 　　“他们的护盾一定是S级护盾，打了一个小时都不破！我们的护盾快坚持不了了！”夏知挥着技能，在小组群呐喊道。 　　他刚喊完，前方传来一道巨响，“怎么了？” 　　方玄打下一行字，“路被轰了一个口子。使用技能填补缺口。” 　　唐信和白泽兰使出冰冻和黑雾，填好那个深洞，车子顺利开了过去。 　　方玄又放出三颗眼睛，这时队伍里剩下五十辆车子，当后面的护盾破碎后，一些车子拐进另一条小路，选择明哲保身。 　　“轰！”最后一道法术攻击，赵大勇的护盾破了。 　　紧接而来的是一个土系法师技能，泥泞的道路生出几道尖刺，刺穿轮胎。所有车辆打滑，有的侧翻到一边，有的凭空翻了好几圈。 　　现场瞬间火光冲天，浓雾四起！ 　　纪易唯一个急刹，方玄差点头撞到玻璃。 　　“我使用隐身技能了。” 　　“嗯。” 　　怪物看不见摸不着他们的身影，一些原地打转，一些向前奔去。 　　“快点看看怎么样，半个小时隐身的时间。” 　　方玄和纪易唯下了车，道路铺满了玻璃渣，踩上去“吱呀”作响。 　　他的队员都没事，正和其他人共同抢救伤员。一些人直接死掉了，使用彼岸花救活，一些人半死不活的，只好拉上车静观其变。 　　做完这一切，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他们重新上了车，开到一个岔口，往右拐去。 　　“在那边！上！”时间一到，怪物鼻子灵敏，嗅到了食物的气息，一哄而上。 　　纪易唯又使出白雾，躲避了怪物半个小时。时间一过，众人再次被赶上来的追击。 　　一条条道路被损坏，白泽兰的蓝量已经用完了，补不了路，唐信的修补技能也在CD中，所以他们另换一条路。 　　方玄放出最后一颗眼睛探路，前方是一座小桥，下面是一个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泊，然而四面皆是崎岖陡崖，他们没有退路，必须通过这座桥。 　　车子义无反顾地冲向铁桥，就差五十米开过去的时候，一个技能蓦地打过来，正中桥面。小桥坍塌，掉入结冰的湖泊，冰面被砸碎裂开千万条逢，底下湖水重见天日，幽深不见底。 　　纪易唯踩下急刹，“没路了。” 　　方玄指挥剩下的四颗眼睛，杀死赶来的怪物。 　　他在群里问：坦克道具可以用？ 　　赵大勇回复：我的道具CD三个小时，还差三分钟。 　　方玄直接下了车，集合所有人一起攻击护盾。护盾已经坚持了四个小时，再厉害也应该撑不了多长时间。 　　“我蓝量回了点。”夏知说。 　　所有人各出奇招，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使出技能，狼狈地躲到车后和冰面后，喘着粗气。 　　直到一道巨大的亮光从众人的头上垂直降落，所有人心里冒出统一的想法，完蛋了，小命得交代在这里了。 　　“轰！”生起的护盾抵挡了致命伤。 　　“护盾好了！”赵大勇声音雄厚，铿锵有力。 　　“给我杀，我就不信护盾破不掉！” 　　众人齐心协力，冲着护盾打了半个小时，它终于破了。这些被控制的玩家知道没了保护罩，纷纷往后退，不跟他们死磕。 　　“还想跑？” 　　方玄第一时间指挥利箭冲向护盾的拥有者，他的道具能很大程度提升队伍的生存率。轻松杀死坦克玩家后，方玄唤出怪物偷偷摸摸地捡起道具，让它先转移到远处藏着。 　　经过他们的努力，解决了一大部分的玩家，只有少部分溜之大吉。 　　“要疯了，逃了一个晚上，作战了几个小时……还有几分钟，到六点。”他们身体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跟。 　　全部利箭归入方玄的眼中，怪物之眼已经CD了。他观察四周，没有放松警惕，让他们说出名字，准备设下暗号。 　　“终于六点了，怪物都消失了。”赵大勇撤下护盾，长舒一口气。 　　“嗯。”方玄刚打下几个名字，骤然听到后面有一种脚步声很奇怪，放到其它沉重的脚步声里格外突兀，因为它太轻了，像是捕猎者特意压低身躯，放缓脚步，一步步靠近食物，最后一击致命！ 　　方玄放出所有利箭，大脑对身体发出命令躲开袭击，可疲惫不堪的身体跟不上指令，一把冰冷的匕首提前到来，从后方刺向他的腰部，力道之大几乎要贯穿血肉。 　　“去死，方玄。”他的耳后响起轻柔的女声，一双白手无情地把他推向悬崖。 　　方玄掉入悬崖，回头看了眼，是唐莉莉。 　　“杀死她。”他捂着腰部血流不止的伤口，下了死命令。 　　怪物之心也同时启动，却看不见她的心脏，是等级不够？ 　　利箭飞速向她袭去，唐莉莉咧嘴哈哈大笑，身体敏捷地躲避利箭，在众人沉浸在喜悦里回不过神时，先行逃离了。 　　她回看跟在身后的利箭，又一个闪身，躲掉攻击，利箭没了眼睛的帮助很快停止了进攻。 　　“还真不敢直接吞下你，怕你划开我的肚子，这种方法最保险了。”她的长发逐渐恢复成卷发，“六点彼岸花消失，你白天复活不了了。就算这次命大活了下来，下次你还能再复活么？” 　　卷发男生哼唱着歌，“是得联合其它白天出现的怪物，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太嚣张了。” 　　“方玄，去死吧。” 　　“方玄！”小英几人回身，隐约看到方玄的一抹影子。 　　“方玄！”夏知睁大眼，连忙使用蓝色绳索结果方玄掉下去的速度太快，绳子够不到。 　　“老板！”夏知又惊恐道。 　　冬天的寒风犹如鞭子狠厉地抽打着身体，肌肤被打得红肿发痛，尤其是腹部这块鲜血淋漓，冷风趁机挤开破口，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撕拉着内脏。 　　“噗通！” 　　方玄失重般地掉落了下去，坠入寒气逼人的湖泊里。 　　冷。 　　窒息。 　　身体像具尸体一样沉在深水里，由于腰部失血过多，身体迅速失温，手脚僵硬得跟个冰棍一样没了知觉，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方玄试着睁了睁眼，好不容易睁眼后却是满目黑暗。 　　他又逼出最后一缕力气，向上伸出右手。 　　可身体太虚弱了，残息微茫，只是做徒劳的垂死挣扎。 　　身体在一步步下沉，方玄的意识慢慢远去。 　　忽然，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 　　纪易唯抓着方玄的右手，揽过他的身体往上游。 　　方玄的下巴贴着纪易唯的肩膀，每寸肌肤都感受到了冰冷的水从身上碾压过的剧痛感。可即便这样，在身体找到了熟悉的人之后，毅然忽视掉疼痛，放下所有戒备心，慢慢阖上双眼。 　　“方玄。”一个声音仿佛在喊他。 　　方玄慢悠悠地睁开眼，他又回到了那一片大海。 　　“方玄，对不起，妈妈好像撑不下去了。” 　　“已经没人爱我们了，他们都在骂我们是疯子，是精神病......” 　　女人拉着方玄走入了海中，“睡着了，便不会痛苦。” 　　方玄身体宛如一个被线操控，没有灵魂的木偶，被女人硬拉着步步走向深海。他越往前走，海水越湍急，浪花打散了他们，女人被强制地松开了他的手。 　　他一个人在海里随波逐流，后来沉入深海...... 　　在他以为要死亡之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手，紧接着抱着他浮出了水面。 　　“喂，小孩，你没事吧？”男人按压着他的胸口，几次操作以后，方玄难受地吐出水，意识模糊地睁开一丝缝。 　　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进入耳朵。 　　“那个疯女人，居然这样死了！死了就死了，还得带上这个哑巴疯子寻死！”方万卓赶了过来，气得发疯，跟男人简单说了谢谢后打发走了，“快点把他送去医院。” 　　“是。”司机抱起方玄，“少爷，再撑会，我们马上到医院。” 　　方玄没有回应，目光死气沉沉，在司机转身的时候，他的头正好侧对男人离开的方向。 　　那个男人攥着湿漉漉的体恤，经过一辆车前，车灯打在他的身上。 　　方玄仍然看不见他的长相，但隐约看到他的背部似乎纹了什么，距离有点远，还是看不清。 　　身体愈发难受，他闭上眼睛，迷糊中听到男人那处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纪兄弟，我妈在找你啊，你又在乱跑！” 　　“你个臭小子，十三岁毛都没长齐，乖乖给我喊哥。” 　　“知道了，唯哥。” 　　方玄猛地睁开眼。 　　纪易唯正跪在雪地上，按压着方玄的胸口，一边往他嘴里输气。 　　方玄吐出大量的冰水，身体抖成筛糠。 　　天依旧很黑，他看不清上方的这张脸…… 　　“吐出水就好了。走，我带你上去，你会活下来的，只要撑过白天。小乖。”纪易唯双手桎梏着他的身体，压得他背部发痛。 　　方玄动了动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嗯。” 　　白雪纷飞，落在两人湿透的身体。 　　方玄没有感知到雨的存在。 　　下了好长时间的雨。 　　终于停了。 第72章 　　“快！治疗！”纪易唯瞬移到悬崖上，抱着陷入昏迷的方玄，步履如飞地向徐鹤走去。 　　“我来了。”徐鹤跑了过来，闻到了特别浓的铁锈味，他屏住呼吸使出治疗术，骤然手心淌汗，眼跳心惊。 　　“我治疗不了方玄大佬，这是真刀造成的伤口，不是道具……” 　　纪易唯手里的力道收紧一分，神情严峻，“果然，怪物用不了道具。” 　　他转头向四周大喊：“医生！” 　　何平和韩言挤进人心惶惶的人群，“散开，别挤在一起。辅助拿出帐篷，桌子，照明灯，还有医疗用具。” 　　纪易唯把奄奄一息的方玄轻放到一张大桌上，没出一会，血混着水流到了桌檐，一滴滴地渗入下方的白雪。 　　何平和韩言查看他的伤势，蹙眉道：“情况严重。内脏大出血，他已经失血性休克了，需要赶紧做手术。这里不具备手术条件，我们得尽快转移。” 　　纪易唯目光快速地寻找地图上最近的居住地，沉声说：“跟我来。张安励，放出医疗救护车。” 　　“好。” 　　他们开了十五分钟抵达附近的小镇，杀死周围的丧尸，进入一个小医院里。 　　“谁是AB型血？”何平紧急问。 　　一些人面面相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啥血型。” 　　小英和周天石站出来，慌道：“抽我的血，我是！” 　　“你们跟我来。” 　　纪易唯弯着腰，身体沉重地坐到沾满灰尘的椅子。 　　“纪大哥，衣服......”张安励轻手轻脚地放下衣服，撕下指甲旁的尖刺，低声说，“方玄，他原来经常昏倒，每次都安然醒来了。” 　　“嗯。”纪易唯起身，换了套干的衣服。 　　所有人蹲在手术门口，等待结果。 　　这场手术做了三个小时，何平和韩言几个人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松懈。 　　韩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成功把血止住了，但医疗条件不好，可能会出现感染的风险。现在只能祈祷方玄能撑到晚上六点，再把他杀死，用彼岸花救活。” 　　“如果撑不过去的话……” 　　所有人心知肚明。 　　何平摘掉手术服，又叮嘱道：“白天最好别赶路，他的身体现在就像一个易碎的玻璃，一点轻微的晃动都能让他毙命。” 　　小英几人得知噩耗，脸煞白，胸口提不上气，“我们在这里待一天，不动……” 　　纪易唯急遽地走到门口，手背青筋崩出，“我现在可以进去？” 　　何平轻声道：“嗯。” 　　话音刚落，团队的人都跟了进去。 　　何平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后来扔下手术服，揩拭了会眼镜。他准备离开这间房时，小英和张安励出门撞上他，恳切说：“何医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方玄已经死了。” 　　“嗯，只是互助而已。再说，他之前是我的病人。”何平带上眼镜，“有问题随时叫我，我先去休息。” 　　“好。” 　　“纪大哥，房屋已经整理好了。”小英红着眼，进门说。 　　“嗯。”纪易唯和苏子昂小心地抬起方玄，转到另一间屋。 　　“你们休息，我守着。”纪易唯坐到方玄的身边，双手捂着像冰块的手。 　　小英他们站了一会儿，拗不过纪易唯，最终还是出去了。 　　纪易唯守了一天，方玄中途发起高烧，何平过来又给他输液降温，直到傍晚时分才勉强好转起来。 　　方玄安静地躺着，鼻息微弱，胸膛几乎没什么起伏，除了脸上不断冒出的汗珠，简直跟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再撑一会，现在黄昏了，还有几个小时到六点。”纪易唯看着窗外，外面薄暮冥冥，天边红的似血，在外逗留放松的玩家接二连三地回到屋内，稍许热闹的街道又是空无一人。 　　一个人影兀地出现，他奔过一条羊肠小道，快速地爬上一栋楼，来到某一层的玻璃前。 　　“叩叩。” 　　纪易唯背后响起一串声音，他唤出利刃回头看去，是那只怪物趴在窗口。 　　他收起道具，开了窗。 　　怪物满头白雪地跳了进来，第一时间冲到方玄身边想扑上去。 　　“你要你的主人死？”纪易唯手疾眼快地逮住它的衣领。 　　怪物停下脚步，哭着把护盾道具给他，“这是主人让我捡的道具，他怎么没有把我唤进去……我自己蹲在外面看了你们好久，等他们全进屋了才敢过来。” 　　纪易唯接下道具，这是一个S级坦克道具，CD三小时。 　　“嗯。”他打开门再次嘱咐说，“别动他，自己待着，我先出去会。” 　　“哦。”怪物化作一只黄色小狗，在方玄的床边转悠了两圈，蜷成一团守着他。 　　纪易唯走出房屋，穿过光线微弱的甬道。 　　“明明昨天出发对了好几次暗号，莉莉她什么时候被……”周天石咳声叹气道。 　　白泽兰晃了眼组里暗下去的头像，狠狠扎紧头发，“车翻的时候吧。我们整个车都翻了，几个人被甩了出去。天黑，场面又乱，估计怪物就在这时混了进来。” 　　“怪物专门吃了唐莉莉。”纪易唯走到人群中间，给了赵大勇道具，“她有分辨怪物的道具，如果怪物靠太近，肯定会被她认出。” 　　小英灰心说：“所以才解决了……” 　　赵大勇惊讶地看完道具说明，没有问什么，默默地收下了。 　　纪易唯临走前，侧头对白泽兰说了一句，“白泽兰，管好你组里的人，特别是徐鹤，可能怪物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白泽兰沉吟片刻，望着纪易唯远去的背影，白了一眼，“不用你提醒，冷血的狗男人，平常事不关己，这会倒出来了，是因为方玄吧。” 　　“哎，回去吧。天要黑了，晚上得多加注意，怕怪物又会袭击。”众人踩着余晖，各自回到团队中。 　　下午两点半，天黑腾腾的，怪物出来了。 　　小英他们在隔壁的病房里住了下来，纪易唯继续守着方玄。 　　半个小时后，躺在床边的怪物陡然炸开毛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大声说：“我感觉到四公里外有五千个被控制的食物，他们正往这里前进。” 　　“五千个。”纪易唯变了脸色，赶紧在群里让众人准备撤离。 　　全部人了解完情况，心乱如麻，昨晚分开的人得知他们的情况先赶去G市了，现在在这里的也才一百来人。 　　五千多玩家加数不尽的怪物，一百人怎么应付？ 　　“是不是今晚死到临头了，早知道我也跟着走了……” 　　“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纪易唯把方玄放到铁盒子，让张安励收进去，紧接着抓起狗的颈部提上了车，扔到后排。 　　“瞧它炸开的毛，哪里来的小丑狗？”夏知和张安励坐上纪易唯的车。 　　“嗷嗷！”怪物听到这话，张嘴就要咬人。 　　张安励抱起它，顺着毛，“夏知，它生气了。” 　　“啊行行，我不说了。”夏知使出一道飓风，杀死跟在车旁的几百只怪物。 　　“快跑快跑！”所有人加足马力，心脏砰砰直跳。 　　他们开了半个小时，下午三点半，五千多名玩家追了上来。 　　赵大勇开启S级护盾，这个护盾起码能顶到八点。 　　夏知看着对面硕大的保护罩，惊道：“它们又搞了一个S级护盾玩家，我们今晚又要经历一场恶战！” 　　说着，各个法系技能扔到赵大勇的护盾上，好在护盾坚硬，完好无损，但同样的他们也无法打破怪物的护盾。 　　他们开了两个半小时，终于迎来了六点。 　　纪易唯停下车，张安励放出铁盒和几朵彼岸花。 　　“怎么又在发烧？”纪易唯刚触摸方玄，便被他身上的高温烫得缩了缩手。 　　“老板，快点了！再耽搁下去，方玄怕是不行了。”夏知催促道。 　　“嗯。”纪易唯掀开方玄的衣服，拿出一把利刃对准他的心脏，又跟夏知说，“你划开缝好的伤口，多往里面插入几根彼岸花。” 　　夏知甩了甩手，“行。” 　　两人同时把刀插进去。 　　方玄昏迷得太死，竟只是轻微皱眉。 　　他们等到方玄离线，同时插入彼岸花，红光进入身体后，伤口快速复合。两人抽出花，方玄的头像亮了起来。 　　可方玄即便恢复后，高烧未退，仍处在昏迷中，纪易唯抱了抱他，只能把他放入空间。 　　“走。”一行人重新上路。 　　成千上百万的怪物集结郊外，占领高山，五千多名的玩家混入其中，不停地攻击护盾。 　　晚上八点，S级护盾承受不住攻击破掉了，各个团队的坦克又各自使出自己的护盾。 　　普通的护盾通常最多扛一个小时，所以九点多，护盾再次被击破。 　　“没办法，它们的护盾打不掉！每次要打的时候，总是有怪物帮护盾挡下攻击。怪物会复活，它们不怕死！”夏知打下字。 　　纪易唯不得不使用白雾和隐身技能，又帮众人拖了一个小时，他们趁着这段时间拼了命地往前开。 　　十一点，后面的玩家赶了过来。 　　“砰！”一个个技能砸了过来，赵大勇的S级护盾CD转好，抵挡了全部的攻击。 　　众人慌忙地逃窜，S级护盾凌晨三点多破碎，普通护盾也在四点半消失，全部坦克道具处在CD，最快的也要六点多才能使用。 　　“哗！”一个水系技能将几辆车子冲到悬崖下，几百只怪物跳下悬崖，捡起尸体各分到一杯羹。 　　“怎么办，我们要死了！”好多人崩溃大哭。 　　他们被怪物逼入雪山，行驶在茫茫深山里。 　　“轰！”几道法术技能轰到山顶，顿时周围的雪山抖动，山崩地裂，大雪夹杂着岩土石块滚落下来。 　　“雪崩，又是雪崩......” 　　雪崩如海啸一样昏天灭地，所有的树木拦腰折断，跟着雪崩滚到道路上。 　　刹那间几十辆疾驰的车子被掩盖下去。 　　“啊啊啊啊！”一个人叫道。 　　这时，数万缕黑雾携着冰块为众人架起一座坚固的防护罩，抵挡了大部分雪崩带来的攻击力。 　　所有人被困于黑暗和雪层里，听着上方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隆声，害怕地滚下车。 　　“嘎吱。”防护罩裂开缝隙，慢慢塌了下去，所幸雪崩也结束了。 　　纪易唯拿着利刃，劈开一侧的雪，低着腰往前走。 　　“跟我来。” 　　其他人跟了上去。 　　“张安励。”纪易唯忽然说。 　　“嗯？” 　　“告诉方玄，让他向前，别因为谁停滞不前。” 　　张安励心里咯噔一声，“纪大哥，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纪易唯换了另外两把利刃，身体迸发出白色颗粒，他首先走出雪堆里，“周围的路全被雪堵死，车子没法走，再这样耗下去全部人都得死。” 　　“我去解决他们。” 　　张安励脑子嗡嗡的，他走了出来，听到外面的怪物哈哈大笑的声音。 　　成群结队的怪物待在一边，观赏着这一场好戏。 　　卷发男生坐在一棵树上，随手拉过一个被控制的玩家，扯下他的一只大腿，开心地吃起小零食，“怎么这么久没看见方玄的影子，死了？” 　　另一个怪物撕下玩家剩下的一条腿，百无聊懒道：“这么久没出现，肯定死了。1335，你不行啊，搞了他这么久，才杀死了。” 　　“没办法，有的怪物不知怎么搞的，透露我们的信息。如果被我发现是谁，我要把它大卸八块。” 　　“他们待在雪下面都死了吧，你们过去找出尸体吃了。” 　　“好嘞！”怪物嗅着食物的气息，来到这片杂乱的雪地。它们刚走近一步，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身体被砍断了三半。 　　“居然没死......” 　　“杂碎们，你们该死了！”纪易唯化作一颗颗白色颗粒，瞬移到每个怪物的身后，以惊人的速度杀死它们。 　　卷发怪物立刻站了起来，震惊道：“还没死？！这是什么道具，这么厉害？” 　　“给我杀死他！” 　　五千多名玩家共同使出技能，但奈何纪易唯移动过快，根本碰不着他一点影子。 　　卷发怪物和另一只怪物慌了，赶紧退到所有玩家的后方，静观其变。 　　周围的护盾发出砰砰的响声，这是纪易唯一刻不歇地攻击护盾的成果。 　　“你能破？”卷发怪物嗤笑道，“仅凭你一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护盾经过四十几分钟高强度高频率的攻击，破开了一个小口，白色颗粒像风一样不知不觉地溜了进来。 　　纪易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玩家，但随着时间流逝，身体开始付出代价，能量被一步步耗尽，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因此没有躲避几个法球，胸口腹部全是血洞。 　　他口吐鲜血，撑着一口气杀死最后一个玩家，看到全部玩家死亡后，他往张安励那个方向望了几眼。 　　怪物复活，犹如小山一样遮蔽了小英他们。 　　小英、苏子昂、周天石等战士刺客玩家出面，杀死涌上前的怪物，夏知、白泽兰等法师玩家休息，等待回蓝。 　　大危险解决了…… 　　纪易唯从空中掉了下去。 　　卷发男生绽开笑容，“杀了他们又怎么样，反正是你们的同类，不心疼。我们就算死了，两秒后又能复活。” 　　他变成一条巨大的黑蛇，张开嘴，想要吞下纪易唯。 　　骤然，一只大狗冲出来，一口咬住纪易唯的腰。它看了看雪地上狼狈的玩家，又扫了眼大蛇，旋即向其它方向逃跑。 　　“你们给我上！”卷发怪物对另一只怪物说，“你去解决他们，我来杀死这个人。” 　　它抓起只剩下上半身的玩家，让他使出道具，杀死前面的怪物。 　　无数个火球从天而降，大狗都险些躲过了，可旁边其它怪物赶上来，一直扒拉着它的身体。尽管它是七级怪物，身体素质增强不少，可也抵不住同类长时间的撕咬。 　　大狗很快鲜血淋漓。 　　又是一片火雨下了起来，它身上几道伤口隐隐作痛，尾巴不幸被一个火球点燃，烧着它的尾巴。尾巴的毛发霎时间全烧光了，皮皲裂开来，露出鲜红的肉。 　　“嗷嗷。”它吃痛几声，含着泪，向前跳跃了几百米。 　　纪易唯醒了过来，他打开虚拟屏幕，在里面输着什么文字，输完后，他抬起眼皮，问：“你......救我......” 　　大狗疼哭了，说：“你是主人身边的，我得救你。” 　　纪易唯气若游丝，“你还真是忠诚的小狗......” 　　“他是我的主人，救了我，给我吃的喝的，把我养大了。” 　　“嗯......”纪易唯闭上了眼睛。 　　“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原来也和它们一样，被某个东西控制，活得很痛苦，是主人把我救了出来，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 　　纪易唯没回答。 　　它的尾巴被火烧断了，又跳到山顶，“我死了还可以复活，只是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没关系，可能主人遇见我会再次救我。如果你死了，就直接死了，主人会伤心......” 　　无人回答。 　　“我好像跳不动了，我的背和尾巴好痛。”狗狗嗷呜一声，又使出劲逃跑，直到一个火球打在他的颈部，把所有毛发点燃了。 　　它把纪易唯含入嘴里，从几百米高空掉了下去，苟延残喘地躺在雪地上被火熊熊燃烧，嘴却从来没有张开过。 　　卷发怪物落了下来，笑道：“继续逃啊，原来就是你背叛了我们，逃不动了吧。” 　　他变成黑蛇，张开血盆大嘴。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影瞬移到前方。 　　黑蛇停了一下，诧异地看着鲜血下面的面孔，毛骨悚然道：“你没死？！” 　　方玄眼睛盛着冷意，“死。” 　　黑蛇顿感不妙，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吃下他，却突然心脏骤停了一下。 　　“这是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犹如越来越膨胀的气球，黑蛇缓慢向后移动，它临死前，还冷嘲热讽道，“我复活后，会再次来找你，到时候等死吧，方玄！” 　　“你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黑蛇有点慌了，节节后退，它的心脏越跳越快，后来直接爆炸。 　　蓝光进入方玄的心脏。 　　一个道具掉了下来。 　　方玄揣进兜里，马上召回怪物进入召唤池疗伤。 　　怪物被唤回后，纪易唯血迹斑斑地落到雪地里，他的道具洒了一地。 　　方玄十指被寒意入侵，他僵硬地查着纪易唯的脉搏和鼻息。 　　没气息了。 　　身体有点凉了。 　　方玄赶忙从背包里掏出二十几朵彼岸花，叫出两只怪物一起帮忙。 　　十朵彼岸花同时插入身体，方玄盯着好友界面的灰色头像，等待它重新亮起。 　　他等了一分钟，头像是灰的。 　　他等了三分钟，头像依旧是暗的。 　　直到等了半个小时，他的头发被染成雪白，纪易唯的头像也没亮起来。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耳朵一阵轰鸣，手里纪易唯的手已经冰得不成样子，跟雪的温度不相上下。 　　方玄的手指一点点靠近屏幕，点开纪易唯的留言。 　　这是一个小时前的留言。 　　在他赶过来时，纪易唯已经死了二十五分钟。 　　[纪易唯]：我好像要死了，别难过。 　　[纪易唯]：继续向前。我先睡一觉，晚安，小乖。 　　好友列表小英几个人的消息一直抖动个不停。 　　[夏知]：......老板怎么显示已离线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小英]：纪大哥......我怎么这么没用啊？明明都得到了S级道具，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张安励]：我，我...... 　　[苏子昂]：方玄，你们在哪儿！我们来接你们！ 　　[赵大勇]：纪易唯为了护我们...... 　　方玄脑子腾空，他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纪易唯还算完好的脸，最后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冻得跟冰棍一样的手。 　　良久，这张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丝裂痕，两行晶莹的泪水从眼里安静地流出。 　　他就那样脸色冰冷地流泪，眼神愈发冰冷。 　　忽地，他感到手心里有一点颤动。 　　方玄低头看了看颤动的手指，身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在说： 　　“呵嗤。” 　　它是属于丧尸的吼叫。 　　“呵嗤！”纪易唯张开浑浊浓白的双眼，坐起身就往方玄这边扑过来。 　　方玄及时闪过，一声不吭地凝视张牙舞爪的丧尸，随后唤出两只怪物。 　　怪物抓住纪易唯的双手，把他按在原地。 　　方玄拿起背包，撕开几层布绑在一块，这样就变成了一条一米多长的布绳。他捆住纪易唯的双手，又撕开几条布堵住纪易唯的嘴巴。 　　做完一切，方玄直立于风雪里，站了十几分钟后，他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低头捡起纪易唯有用的道具，放到了斜挎包里。 　　他抓着用布条做成的绳子，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纪易唯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雪太深了，纪易唯倒在雪地上，方玄停下脚步，往后看，等着他的身体爬起来。 　　“带我们回去。”方玄对怪物说。 　　他骑上一只狼形的怪物，另一只猿形怪物抓着纪易唯，于是一个人，一个丧尸，两只怪物，冒着风雪赶路。 　　方玄指挥利箭杀死附近的怪物，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团队所在的地方。 　　在离他们一千米远时，方玄召回了怪物。 　　他和纪易唯同时踩着厚厚的雪，一步步向前走。 　　雪太大了，刮疼方玄的脸。 　　他走一步，停一下，等纪易唯跟上来后，又继续向前走。 　　短短一千米，他们硬是走了十几分钟。 　　“呵嗤。”丧尸一直在叫着。 　　“呵嗤。”声音充满了渴望，他渴望得到食物。 　　方玄拉着他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小英他们的护盾已经打开，阻挡了怪物的进攻。 　　他们模糊地看到前面怪物的死亡，便知道方玄回来了。所有人把手电筒照到方玄的身上，随着他越来越近，他们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夏知腿一软，丧失力气瘫到了地上。 　　他哭了起来，一边咬着手臂，一边抽泣说：“老板，真的死了......我不叫你老板了，哥，你别死啊......你原来答应我妈，要把我带到大学毕业，你这些都还没有做到，怎么就死了！我不要！” 　　“纪大哥！”小英、张安励等人泪流满面。 　　其他人看到身体也怔了，恍恍惚惚道：“他是为了让我们活下来，以自己性命为代价，破坏护盾，杀死五千多名玩家......” 　　唐信抽出嘴里的棒棒糖，后来棒棒糖落到了雪地上。 　　邓秋临看到眼前的画面，微微张大了眼。 　　何平摘下眼镜，望天叹了声，“真的要团结合作了......不能再搞别的小心思。” 　　方玄牵着纪易唯走到了护盾里，夏知和小英他们涌了过来。 　　夏知想凑近碰碰纪易唯，纪易唯又扑上来想要咬他，这把夏知吓得后退几步，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直接愣在那里掉泪。 　　赵大勇喃喃道：“这不是和当初遇见李慕青一样么......牵着丧尸......” 　　方玄对张安励说：“拿出铁盒子。” 　　张安励擦着泪，拿出铁盒子。 　　方玄和苏子昂压着他，把他装了进去，又用一把铁锁锁着。 　　“放进去，我们得赶路。”方玄语气很平，平静得好像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 　　张安励他们看着方玄的脸，倍感意外，但后来在他不起眼的眼角里找到了泪水的存在，于是压抑着哭声，收回铁盒。 　　张安励把铁盒子装进去后，方玄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夏知，你去后排，我来开车，你手都在抖。”苏子昂拉他下车。 　　车子启动，沿着崎岖的雪路向前，车里全是夏知的哭泣声。 　　“方玄，我哥临死前，有跟我们说什么么？”他不甘心地问。 　　方玄盯着前方，双手伸入口袋，“我去晚了。” 　　张安励咬着手指头，出了声，“纪大哥出去前，让我们继续向前走，别停。” 　　方玄听后，侧头看向了窗外。外面的夜很深，深得要吞人。 　　他们开了一个多小时，天微微发亮，所有人晚上都在逃命，所以方玄决定找到几栋房子暂时休息。 　　他进入一个房间，“放出他。” 　　“好。”张安励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他想开口问什么，但又想起刚才发生的诡异事，又闭嘴了。 　　他看到空间里的方玄推开盖子，掉入血河里，大口大口地喝血。张安励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血，他只隐约猜到，方玄血喝得越多，系统面板连续出现了两条获取道具的公告。 　　【恭喜玩家方玄获得SSS道具。】 　　【恭喜玩家方玄获得SSSS道具。】 　　方玄出来找他要了条裤子穿上后，很轻松地解决掉另外一只七级怪物，接着就没了身影。 　　张安励很慌张惶恐，但他想起原来很多的蛛丝马迹，对这事保持沉默，谁也没说。 　　他越发觉得，他们要退出游戏是不是要找一个与众不同，甚至冒险的方法，才能通过？ 　　“我关门了，方玄。”张安励关闭了卧室的门。 　　张安励关门后，方玄打开了盖子。 　　纪易唯闻到气味，扑了过来，方玄躲开了。 　　他把纪易唯固定在角落，缓慢地走到窗边，陡然前面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引起了注意。 　　方玄认出了这是纪易唯的东西，也许刚刚纪易唯扑过来的时候，黑盒子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打开一看，两枚莫比乌斯环形状的银色戒指一大一小，窗外的阳光落到上面熠熠生辉。 　　他仔细端详了很久，又回头看了会纪易唯，最终放了回去。 　　他抓着盒子，处理各种信息。 　　“嗬嗤！”纪易唯大声撕喊道。他现在的丧尸特征很明显了，嘴唇发黑，眼睛的黑色瞳孔全消失了，全身皮肤都是青色的，各种黑色纹路覆盖到皮肤上。 　　他死了，成了丧尸。 　　方玄还没杀死他。 　　方玄关闭虚拟屏幕，一滴透明的水掉在了他的手背上。他抬起手擦干全部泪水。 　　在这过程中，方玄的脸依旧很冷淡，但他已经和原来不同了，他会哭了。 　　他解决卷发怪物后，失去的情感在慢慢涌现，今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成一个拥有正常情感的人。 　　方玄收下了小黑盒，刚把它放入口袋，摸到了杀死卷发怪物掉出的道具。 　　他拿出道具，这是一个蛇头咬蛇尾的圆环。 　　【物品：怪物之戒（传言说神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能将人的灵魂带回遥远的过去。） 　　职业：刺客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详情：使用此道具，你的灵魂可以随意选择降落的时间段（3个小时），但不可改动未来。限制条件：只能选择一年以前的时间。 　　道具CD3天。】 　　方玄装入装备栏，看着纪易唯，使用了道具。 　　下一秒，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行文字。 　　【请选择时间点。】 　　下面是时间轴，几年几月几日几时几分几秒 　　方玄想到了纪易唯跟他说的那一天，于是选择了2040年11月21日，他十八岁，待在医院的最后一天。 　　【开始启动道具。】 　　方玄眼前一黑，灵魂仿佛从身体抽离，穿入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隧道，穿了很久前方出现了光。 　　他进入了光里，然后睁开了眼。 　　面前是蓝色的天空，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坐在茂盛草坪上，面前是荡漾的湖水，微凉的风吹拂他的黑发。 　　几只飞鸟从湖水上掠过的飞鸟，经过远处来来往往的人。 　　“你在这里。”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玄转头，是二十三岁的纪易唯。 　　他看着他，猛然间领悟到了什么。 　　“嗯。”他回。 　　纪易唯一脸惊喜，“今天你怎么会回我？原来都不理我。” 　　“我可以坐到你的旁边？”也许是方玄给了他正面的反馈，纪易唯问出这个问题。 　　方玄张开苍白的唇，未来的他对过去的纪易唯说： 　　“嗯。” 第73章 　　纪易唯坐了下来，拔了根草含在嘴里，他右手懒洋洋地撑着头，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端视方玄漂亮的容颜。 　　他忽然疑惑问：“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总觉得你很熟悉。” 　　方玄想试着透露有关未来和末世游戏的信息，但张口的一瞬间，喉咙像被一双手钳制，发不出一丁点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全身肌肉酸痛。 　　他知道了道具说明里“不能改动未来”的真实性。 　　“嗯。”方玄思忖说，“你救了我。” 　　纪易唯讶异道：“救你？” 　　“我很少回国，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年前，那次——” 　　他的话刹住了，“的确，我救下了一个溺水的小孩。起先我以为他一个人贪玩落水，后来他的家人赶来，我听他们的交谈才知道是他的母亲带着他自杀。” 　　方玄回过头，望向前面飞翔的鸟，“嗯。” 　　纪易唯吐出草根，放下了右手，背脊挺直起来，认真问：“你为什么愿意？” 　　他想说出自己有精神病，可能这个词被道具认定为与精神力有关，所以又被限制了，方玄退而求其次，说：“家庭被毁。” 　　纪易唯继续问具体的事情。 　　方玄把从小到大的事都说了出来，他的声音淡漠，犹如一根被蛆虫啃食的木头，即便要腐烂消失了也毫不在乎。 　　“嘶……”这倒是把纪易唯气得七窍生烟，咬牙恨齿骂了几句方万卓和那个黑心肠的小三。 　　这件事在骂骂咧咧声中翻过，纪易唯又问：“你来这所医院，生的什么病？” 　　“头部有问题，不治疗会渐渐忘记某些事情。”方玄回。 　　他没有明说什么疾病，纪易唯此时也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追问他的病情。 　　“忘记......”纪易唯嘴里咀嚼两个字，“你会忘记我么？” 　　“嗯。” 　　“这可不好办啊。”纪易唯又撑起头，半阖眼说，“你治病途中肯定得回去处理你外公外婆留给你的财产，再加上你现在十八岁还得再长，到时候我来找你叙旧，认不出你怎么办？” 　　“你可能忘记了我，当看到我的第一眼，会想着哪里来的大老粗、混混。” 　　方玄沉默，后来纪易唯之前说的话兀地浮现心头，他顺应了过去与未来的交汇，对他说：“相信我，我永远是我。” 　　纪易唯不禁睁大了眼，稀奇地打量今天与众不同的方玄，他的脸被余晖赋予了鲜活的颜色，没以前那么苍白了。 　　他微笑回应：“如果忘了我，那重新认识吧，方玄。” 　　方玄拧过半张脸，眼眸倒映出纪易唯的脸，“嗯。” 　　“你不感到孤单么？”纪易唯又问，“我每次来医院，看到你总是一个人。” 　　二十二岁的方玄摇头。 　　“不感到痛苦？” 　　方玄动作轻微，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但从纪易唯这个方向看过去，方玄摇头了。 　　“你......”纪易唯轻声说，“有哭过么？” 　　方玄说：“嗯。” 　　纪易唯身体不经意靠近一点，“那笑呢？” 　　方玄扯过狗尾巴草，将它卷成圆环，“我不会笑。” 　　于是纪易唯耐心地教他怎么笑。 　　方玄依葫画瓢学着做，但他的嘴角仿佛被针线缝得密实，想要抬起来要花费好大的力气。 　　“很好看。”纪易唯夸他。 　　“嗯。”方玄扔掉狗尾巴草站了起来。 　　纪易唯看着这个圆环，内心猝不及防地升腾起一种冲动。这股冲动像泄洪的水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理智毁个干净，他居然捡起圆环给方玄带上，又拿起手机拍张照留恋。 　　他刚拍一张照，便看到方玄流下眼泪，心慌意乱地问：“你为什么在流泪？” 　　【三十秒。】 　　方玄的眼前出现一个倒计时。他利用短短的时间记住了纪易唯过去的脸，以及手臂脖子上的黑色条纹。 　　纪易唯见他没事，又情不自禁地说起要喊他的昵称。 　　时钟滴答滴答溜走。 　　【三】 　　【二】 　　【一】 　　“......那明天下午五点在这里见面，我很期待你的回复。”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玄的灵魂毫不迟疑地从过去的身体里抽出，回到充满霉味的小木屋里。 　　他坐在床铺边，低头凝望右手无名指，上面还残留被草环桎梏的感觉。 　　方玄目光移到灰暗的角落。 　　角落里的纪易唯失去了人类的所有特征，除了那具人类的空壳还留在世上，其余的没有半点干系。 　　“谁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烂掉。”他们曾经遇见李慕青时，对她亲口说的话冒了出来。 　　方玄握着戒指盒，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 　　死去的身体察觉到食物的靠近，像是打开了欲望的开关，它卯足劲向前冲，想要挣脱布绳的束缚，扑到方玄的身上撕扯他的血肉。 　　它一次次张大嘴巴，绑住嘴的布条逐步松动，露出发黑的嘴。 　　“吼！”它大吼了一声，奋力向前，手上的布绳犹如绷紧的弦，即刻承受不住力，果不其然接口处断了。 　　丧尸挣开手腕的绳，迅速向他袭去。 　　方玄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注视他。 　　“嗬嗤——”丧尸双手抓住方玄的手臂，伸出头颅，歪着头要咬上方玄的脖子时，一根利剑干净利落地穿入它的额头。 　　它刹那间失去控制，往前直直倒去。 　　方玄站直身体，纪易唯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头颅贴着方玄的肩膀，一道红血缓慢地流了出来，落到方玄白色的围巾上。 　　这条围巾当初还是纪易唯亲自挑选，亲自给方玄戴的。 　　红血侵入白色围巾，逐渐画出一朵小花。 　　身体有点重，方玄这时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接住他，因此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才接下了。 　　方玄抬起双手，慢慢地抱住了他。从前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身体头次沐浴在充沛的情绪里，一时半会怔住了。 　　十几分钟后，方玄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仍旧冷漠。 　　“纪......” 　　“易唯。” 　　后来，他把纪易唯的尸体放到地上，蹲在身边打开了盒子，拿出两枚银色戒指，把大的一枚带到纪易唯的无名指上，小的那一枚自己戴着。 　　两人戒指的尺寸刚刚好。 　　方玄看了会两人的银色戒指，开始搜着纪易唯的口袋，里面还放了一盒烟和银色打火机。 　　他全都放到了新的斜挎包里。 　　而后方玄装上纪易唯的道具，当他装到最后一个道具时，意识到还少了一个道具，是期间它们逃跑时掉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 　　“我们听到里面的声音很大，是哥他……”夏知在门外哭哭啼啼地问。 　　方玄打开门，小英他们都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夏知用衣袖擦了擦泪，“刚刚我们听见异响，以为出了什么事。” 　　“嗯。”方玄放他们进来。 　　夏知趔趔趄趄地来到纪易唯身边，抱着他哭了一小会，其他人也过来跟他做最后的告别。 　　“......我们该把纪大哥埋了。”小英吸着鼻子。 　　“啊啊啊，我知道，再让我哭会。”夏知待了五分钟，最后起来了。 　　他们把尸体放进黑盒子，抬到户外，花了十分钟选了一个有花的地方。 　　八十几人一同站在坟墓前，向纪易唯深深鞠了一躬。 　　周天石说：“纪易唯，谢谢你救了我们。” 　　徐鹤郁悒道：“你真厉害，大佬，和方玄大佬一样厉害……” 　　白泽兰别过头，呼了口气，“谢了。” 　　何平捏了两个小雪人，放到坟墓旁。 　　唐信给他一个棒棒糖。 　　邓秋临盯着坟墓，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上车，等你们。”周天石拉着其他人先走了，让他们团队自己待一会。 　　方玄看着稍微隆起的深褐色土堆，没一小会，纷纷扬扬的白雪便遮得严严实实。 　　“纪大哥。”小英几人抹着泪，“末日以来太累了，没好好睡一觉，你好好在这里睡一觉。” 　　“我们，我们……如果退出游戏，会过来看你的。到时候我们会移走你的身体，带着你落叶归根。” 　　他们伫立了五分钟，方玄道：“走。” 　　他先一步转身离开，经过邓秋临的车，右手上的银色戒指闪过一丝冰冷的金属光芒。 　　邓秋临捕捉到那缕银光，微微沉下了脸，“他都死了，怎么还阴魂不散？” 　　何平打开点车窗，迟疑道：“邓秋临，你真的爱方玄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何医生。” 　　何平呼吸着外面的冷空气，通过两个月的观察，他问出了以下的话。 　　“你是因为你们相近的成长经历，不禁想跟他报团，寻得心理上的一种安慰，还是……真的爱他？” 　　“当然是——”邓秋临倏地卡住了嗓子。 　　“何医生，邓哥，后面在按喇叭了。”谭秋心拍拍他们的背。 　　“走吧，以后再谈，我们先活着。活着是第一目标。”他打了圈方向盘，车子拐了个弯。 　　一辆辆车子围着坟墓绕了一圈，慢慢驶向远方。 　　方玄按下车玻璃，风雪刮着头发，他回头看着那座坟墓，坟墓旁的蓝色小花开得正艳。 　　直到看不见那堆白雪，方玄关上车窗，与坟墓渐行渐远。 第74章 　　车子穿过一座座巍峨的雪山，进入一大片银装素裹的平原后，他们大概再行驶四五十分钟，便能进入G市了。 　　“现在有多少人到达了？”开车的苏子昂问了一嘴。 　　方玄眺望窗外的白色，在其他人翻看论坛，想要找到确切人数的时候，他平静道：“十万。” 　　“才十万，也太少了吧……” 　　“最终能一起走的有多少人？”夏知倒在张安励的肩膀上，声音有气无力，显然纪易唯的死亡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这个末世游戏专门搞人的心态。我哥死了，我还得提醒自己别伤心，要赶紧振作起来，否则下一个被控制的就是我。” 　　“夏知，你不是一直叫纪大哥老板么？我以为你是他的员工。”小英问。 　　方玄回正身体，目视前方。 　　“我哥是我的邻居，总是一个人住。我们关系熟了，经常会互相帮衬一下。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妈得了癌症，想回国渡过最后时光，我哥也一起回去了。我妈死后，我哥或许看我一个孤儿可怜吧，所以养着我了。” 　　“那些富豪私底下喜欢看豁出命的拳击，打一次能赚不少钱。我哥靠着一次次的肉搏，得到一大笔钱，然后开了一家拳击馆。我周末有空去兼职，他给我发工资。” 　　“一个人……纪大哥的爸妈和亲戚呢？” 　　“他五岁的时候，全家人遭遇枪击都死了，我哥那次也差点死去，医生都快放弃他，后面奇迹般救活了。之后我哥被别人收养，但那家的人说他像个畜生，于是对他拳打脚踢。我哥出来流浪了，打零工啥的，慢慢养活自己。他没怎么读过书，原来经常叫我看书学习读完大学，但我很多时间都在打游戏……” 　　“……纪大哥，也是命苦的人。”小英拍着高思雨的背。高思雨伸了个懒腰，在小英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我哥这么厉害，打架没怕过谁，怎么比我还先死……”夏知趴在张安励身上恸哭流涕。 　　张安励手忙脚乱地递给他纸巾，“你别哭......” 　　方玄从口袋里拿出手，看了会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又放了回去。他打开论坛，钟疏琪的团队预计明早到达G市，其他玩家也差不多会在两天内赶到。 　　“又是报废的车辆。”苏子昂降低速度，“他们再撑一撑，差不到半个小时就到目的地了。” 　　方玄看了过去，前面的路上横摆了五六辆破烂的车子，车门、玻璃散落一地，车上的人不知所踪。看车辆痕迹是昨晚留下的，这些应该是前往G市的玩家，没能撑过漫长的夜晚，死在了半路。 　　“嗯。” 　　他们清理一辆辆挡路的车子，又在前面遇见了三辆。 　　“又是昨晚死的么？”赵大勇问。 　　“是吧，白天不咋出事。” 　　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厚重的血腥味，连风雪也无法覆盖住。根据小英他们的谈话，方玄知道他现在身体的感官比常人要来得灵敏得多。 　　他放出怪物之眼。 　　前面车子里，几具尸体倒在后排座，他们身上的肉都被啃个精光，剩下森森可怖的白骨。这不是怪物造成的，也不是猛兽留下的印痕。 　　“停。”方玄说。 　　“出什么事了？”苏子昂踩下刹车。 　　方玄让眼睛巡视周围六公里，在离车子三公里处发现了踪迹。 　　四个玩家围了一个圈，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眼睛落到他们的头顶，传给方玄的是一副血腥、惨不忍睹的场面。 　　他们双眼遍布血丝，嘴里长了几颗尖牙，表情扭曲狰狞，活像个野兽一样，抓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撕咬他的血肉。这个人四肢被折断，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肉一点点被他们吃掉。 　　“……杀了我，杀了我……好痛。”他机械似地瞪着眼睛，呆呆地流出泪水，“为什么我的队友……” 　　方玄立刻使出利箭，杀死其中一个人，这个人死去后掉落了道具。 　　还真的是玩家。 　　方玄瞬移到他们的后方。 　　三个人嗅到了空气的气味，抬起进食的头颅，各个嘴巴沾满了血，嘴里还在嚼着人肉。 　　“食物......”他们目露邪光，正要使出道具技能，却被方玄的利箭贯穿四肢，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食物，吃了你们，我要吃了你们。” 　　方玄观察了会他们的神情，哪怕怪物还没有控制干什么，他们已经成为欲望的傀儡，依照进食的本能行事。 　　他们最多被控制短短的十几天，演化成这样？ 　　那他被精神力啃食了二十二年，如果期间没有系统的强制压制，怕是早成为了嗜血的怪物。 　　疯子。 　　方玄猛然想起方万卓的话。 　　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有一段这样的时期，极其渴求血肉，做出一些激烈的举动，导致他人喊他疯子，后面被系统压下去，才安分了下来？ 　　想要了解这段信息，方玄得等道具CD转好后，再次回到过去，看看能不能从系统那边得到新线索。 　　道具和系统，谁的权限更高？ 　　方玄使出三缕精神力，进入他们的脑袋，现在的怪物之脑等级不够，无法发现七级精神力。 　　他撤出精神力，三人安然无恙，所以只能用利箭杀死他们。 　　“救我......”男人在看到方玄后，一改先前的求死，转口求着方玄救救他。 　　方玄看了看他的伤势，他的两只手臂被啃得剩下白骨，肚子被划开大口，肠子裸露了几公分，大腿以下的肉也没多少了。 　　他冷淡道：“先看清自己的模样。” 　　男人眼神迷离，“我看不清，手脚不听使唤。” 　　方玄唤出一只怪物，让它变成人类，“抬起他的上半身。” 　　怪物听从指令，从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走过来，扶起男人的上半身。 　　这下男人彻底看清了自己什么模样，崩溃道：“我的手脚都没肉了，全被啃光了……我没死在怪物的袭击下，也没死在人类的道具中，却死在了同伴的嘴里。我明明都快赶到G市，接下来就能和方玄一起走了……就差一点，一点……” 　　他看着无法控制的白骨，想到了未来和自己的命运，没有双手双脚意味着什么道具都用不出来，最终还是选择了死亡。 　　“杀了我吧。” 　　“嗯。” 　　男人放任身体摔到雪地上，望着黄灿灿的天空，“我想活下来，可残缺的身体已经宣布游戏失败了。” 　　他又调转方向看向方玄，眼神蓦然一怔，自言自语道：“虽然我没有见过方玄，但你的外貌很符合论坛说的……” 　　“嗯。”方玄回他。 　　“哈哈。”男人停顿一秒，惨笑说，“总算遇见了，算成功了吗？是成功了吧。” 　　他合上眼睛，气息越发微弱，方玄杀了他，瞬移到了车上，而后把新的发现发到论坛里。 　　方玄：【小团队注意被高级精神力控制的玩家，他们会吃人肉。】 　　乌龟我壳最硬：【为什么只有小团队会出现这种状况？】 　　满江红：【我觉得可能是怪物将全部精力放到大团队里，几个人的小团队一时浪不起啥浪花，也懒得管。】 　　“真吃人肉了？”小英惊悚问。 　　“嗯。” 　　夏知用飓风卷走前面的车子，掉落出来的白骨证明了方玄说的话。 　　他们打开车窗，注视路边红艳艳的骨头，有的人感到一阵恶心。 　　“真他爷的给我干反胃了，吃同类的肉啊，除了骨头上粘着的肉，其它全吃了，他们怎么下得去嘴。” 　　“可怕，千万别被控制了。”八十几人胸口的闷气吞不下去，于是憋着一口气开到了G市。 　　游戏论坛： 　　方玄：【已到达G市，二十二日早上六点出发。】 　　他关掉论坛，车子开入城市。 　　不少人站在街边，翘首企盼道：“你们终于到了，我们早上到的，其他分开的人昨晚头像暗下去了，都死了……城市的人都住在入口边缘，能第一时间发现怪物的进攻，大家挨在一起，出了事也有个照应。” 　　“好。”小英出面跟大家寒暄一会。 　　另一些人着急说：“方玄，还有半个小时天黑了，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控制，我今天一整天担心受怕，怕你明天才来，那我们晚上肯定死定了。” 　　方玄正用怪物之眼查看周边的情形，没有回复他的话。 　　赵大勇接过话，“他等会会使用道具，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身边的人、亲朋好友都可能是被控制者。” 　　“……嗯，我们都有准备，我不想他们成为吃人的怪物。” 　　怪物之眼经过一栋房子，停在一个人微微凸起的眼珠前。 　　“他就是方玄，SSSS级道具的拥有者，为什么这个小白脸运气这么好？给他有什么用，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些道具更应该由身体强壮、智力超群的人拥有，才能把道具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几个金发蓝眼的玩家躲在窗户边，咕噜咕噜讽刺着他。 　　“脑子真不好，怎么这个国家的人甘愿让他做领袖？” 　　“什么时候出手？” 　　“哦，现在不行，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他们国家的，我们逃出来的人少。等后面怪物来了，他们队伍分散减员后再动手。” 　　方玄扭转身体，看向第五层，一双深黑的眼睛深不可测。 　　几个人如同被什么阴冷恐怖的东西盯上，背部冷汗直流，手臂寒毛直立，他们颤抖地拉上窗帘，“他的道具真让人不舒服，我们时时刻刻处在监控下。线上交流吧。” 　　方玄收回眼睛，这样的人城市里还有很多，他目前不打算先发制人，如果他们嫌命长非得过来送死，也可以成全。 　　“我们走吧。” 　　“嗯。” 　　八十几人选择住在同一楼。 　　方玄一进门，便找张安励要了空间里全部的血，随后他检查了召唤池的那只怪物。它身上的毛都被烧焦了，各种撕咬、火烧的伤口触目惊心。 　　“呜呜。”它独自蜷伏在角落里，止不住地呜咽。其它怪物目光呆滞，没有半点反应。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方玄在看他，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朝他“呜汪”了一声。 　　方玄唤出了它。 　　“留下两桶。” 　　“哦，好！”它看到血，迫不及待地扛起水桶，直往嘴里灌。不出三分钟，八大桶血全被喝光了，它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方玄新的一个猜想得到了确认。 　　他受伤后也可以通过人血缓和伤情，像他之前通过喝大量的血，退了高烧。 　　这样看来，纪易唯白色颗粒的道具的副作用，也可以轻易化解。 　　“主人，他死了吗？”怪物意犹未尽地抹掉嘴巴的血迹，左顾右盼地寻找纪易唯。 　　方玄坐到床边，“嗯。” 　　怪物还想问什么，方玄让他查看城市的人。 　　“一共有八千人，都是和我一样的。” 　　“嗯，给我他们的方位和特征。” 　　方玄使出怪物之心，4S级的怪物之心范围扩大到了十公里，一次杀一万个目标。 　　他选择目标后，发出指令：“死。” 　　同一时间，八千人停下动作，身体僵直地倒了下去。 　　不少人目瞪口呆，心里发毛。 　　“凭空杀人，道具这么变态……” 　　“门窗都是关好的。” 　　一个医生查了情况，“心脏炸掉了，怎么和游戏系统杀我们的方法一样。这什么道具？” 　　确认八千人死亡后，方玄走到水桶前，血水倒映出他的身影。为了避免不要的麻烦，他先把怪物收了回去。 　　方玄盛起一杯血水，抵到嘴边，血水的气味这刻不再是甜美的，而是很普通的铁锈味。他张开口，喝了下去。 　　浓厚的血宛如伸出无数只触手，死拔着喉咙不放，又咸又腥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方玄生理性想要呕吐，被他制止了。 　　他强忍着排斥感，面不改容地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血。 　　被改造过的身体面对人血这种食物，仿佛一个无底洞，无论方玄往里填多少，肚子都感觉不到饱腹感。 　　他喝完两桶血水，扔掉水杯，谛视空荡荡的水桶，忽地往卫生间走去。他刷了十分钟的牙，口腔里的血味才被牙膏的薄荷味驱除掉。 　　“方玄，你怎么了？”小英注意到他脚步匆匆。 　　“没什么。”方玄走出来，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下，回到了房内。 　　方玄关上卧室的门，外面天刚黑，成群结队的怪物变成人类，奔跑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它们惯常使出原来的招数，化作玩家最在意的人，利用他们的情感，一步步击碎内心。 　　方玄趁着天黑，升级了怪物之脑。4S级的怪物之脑一次性分出十万缕精神力，CD6小时。道具没有说明控制时间，也没有说明它是否可以清除其它的精神力，但他必须尝试这个可能性。 　　“啊啊啊啊！” 　　屋外的夏知兀地生气喊叫。 　　方玄走了出去，看到玻璃外趴了一个人，仔细一看，那正是纪易唯。 　　“夏知，快给我开窗，冷死了。”它使用纪易唯的样貌，用着他的嗓音，满脸微笑地打量几人。 　　“这个死怪物，它居然变成我哥的模样！”夏知恶声恶气道，“我要杀了它！杀了它！” 　　“它们得到了我们的记忆……”赵大勇小声道。 　　“方队长。”怪物精准地捕获到方玄的影子，脸贴紧窗户，亲切说，“放我进去，我回来了，你们很想我吧，接下来我们一起向前走。我们不是说以后会住在一起，经常串门么？” 　　“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会离你而去呢。” 　　所有人握紧双拳，内心涌出一阵愤怒感，他们的情感被怪物当做垃圾一样肆意玩弄。 　　方玄眼神恍如寒风过境，他张开手，放出眼睛。 　　“方队长，过来看看我吧，我很想你。” 　　“快开——” 　　十根利箭凶狠地刺入它的心脏。 　　怪物死之前恢复成原样，讥讽道：“哈哈哈哈，我会再回来，你们杀我一次，我回来一次！” 　　“它们真会找方法让我们精神溃败。”夏知气鼓鼓地拿起耳塞，堵住耳朵。 　　方玄来到窗前，凝视漆黑的夜晚。 　　如它说的，它又以纪易唯的身份卷土重来。 　　“方队长……”怪物的嘴角咧到耳根，语气嘲讽，“你怎么这么绝情。” 　　“唰！”利箭又杀了它。 　　方玄一共杀了它五十次，这只怪物活了五十次，又笑着出来了。 　　“嘻嘻，你们冷血无情。” 　　“不用理。”方玄转过身，走到卧室。他拉上卧室的窗帘，唤出怪物，然后躺到床上休息。 　　十二点，方玄的尾巴不再出来，他接下赵大勇的班，来到客厅守夜。 　　凌晨两点，怪物跟他说，城市外聚集了四千多名玩家。 　　“嗯。” 　　方玄甩出五千多道精神力，它们风驰霆击般找到目标。 　　“本想晚上七八点攻击，没曾想不到天黑棋子都死了。”一只怪物躲在树林里，向被控制的玩家发出指令，“给我进城，杀死他们。” 　　四千多名玩家化成一匹匹凶狼，高喊道：“是！杀了他们！”话音刚落，他们却停止不动了。 　　“给我动，你们在干什么？！”怪物催促说。 　　与此同时，数道精神力进入他们的大脑，方玄看见了缩在脑中的精神力，它像一根白色的蠕虫待在脑海里，偶尔蠕动几次。 　　他让精神力附上它，试着碾碎，下一秒，怪物的精神力消散了。 　　“什么？”怪物感觉不妙，让其它怪物吃了他们，赶快警觉地离开这块地方，“1335说的没错，精神力被驱除了。但我这是七级精神力啊，就算有怪物在游戏系统眼皮子底下帮忙清除，也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怎么回事？1335也莫名死了，没有再复活。” 　　“救命，我们不是在车里么，怎么跑到这里了？”玩家恢复意识，却还保持狼的模样，两股战战地团成一团。 　　方玄瞬移到他们的中间，开启了隐身。 　　“进入商场。” 　　四千多名玩家眼神放空，依照方玄的话，乖乖来到一座商场。 　　他们呆呆地望向方玄，“是你救了我们？” 　　方玄又下了第二个命令，“待在这里，别走动。” 　　“好。”他们十分听话，变成人形后，各自找了裤子穿上。 　　方玄放下一颗眼睛，回到了屋内。 　　被七级怪物控制的玩家清除精神力后，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但已经被改造的身体实际上无法百分百复原原样。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自由操控身体的状态，在人类和怪物间来回切换。 　　这次他们不再只有死亡的固定选项，而是能活下去，但代价是被方玄所用。 　　紧接着，方玄进入了怪物的脑袋。 　　怪物论坛： 　　9431：【游戏系统呢？为什么玩家能清除七级精神力？它在干嘛？这么久还不出现解决？】 　　2543：【能清除？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好随便行动了，1335也不见了。游戏系统在干什么？它既然是游戏的主宰，为什么连这个都解决不了？】 　　06：【嗯，它忙着呢，收集恶念值，没空理这些。你们加油啊，不要这么没用。】 　　9431：【我可不想跟1335一样下落不明，我之后再试一次，如果还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单独作战去找死。等第六层一起解决他们。】 　　294136：【第五层的很多怪物还没有升级，你直接放弃我们？？】 　　9431：【没呀，呵呵，开玩笑的。】 　　关键信息点都在第七层怪物，此时它们也不会透露什么。 　　凌晨四点多，方玄退了出来，疲惫地回到卧室休息了。 　　怪物摇了摇尾巴，躺在床边闭起眼睛，耳朵高高竖起，监视外来人员。 　　方玄摸着银色戒指，窗帘外又出现了人的影子。 　　它用纪易唯的嗓音说： 　　“方队长，我想你了。” 　　“方队长，你想我吗？” 　　方玄一个人侧躺在大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由于夜晚气温太低，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的脚冷得没有知觉了。 　　“呼。”方玄在被子里吐出微热的气，这点温度还是无法让双手暖起来。 　　他合拢双眼，褪下裤子，尝试唤出蛇尾，试了三次，蛇尾果然跑了出来。 　　长长的尾巴被低温吓了一跳，连忙想爬到旁边的暖炉取取暖。 　　尾巴尖四处找了找，咦，没人？ 　　它转而溜到方玄的头旁边，抬起身躯，指了指旁边。 　　大火炉跑哪里去了？ 　　方玄回答它：“死去了。” 　　死了…… 　　蛇尾震惊得倒在床上，伤心地卷起被子，替方玄的下半身挨了一夜的冻。 　　方玄看着窗边无尽的黑暗和旁边空旷的位置，听着纪易唯的声音，逐渐睡下了。 　　外面的声音又说： 　　“方队长，你的心真冷。” 　　下章，或者下下章吧，纪易唯出现。 第75章 　　六点，外面茫茫荡荡，阴风哀嚎。 　　方玄让商场的玩家转移进居民楼后，走出了卧室。 　　“这么早起来了，不多睡会，方玄？” 　　客厅里小英和苏子昂又在哄着寻找妈妈的高思雨，他们见方玄出来了，关心地问了问。 　　“不用。”方玄坐到旁边，面对高思雨多少有点聒噪的啼哭声，神色漠然不动。 　　“今早我起来看了会论坛，他们都在说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晚上怪物奇迹般的没有发起袭击，不知道是不是你先一步解决了？”苏子昂好奇问。 　　“嗯。”方玄准确回复了他。 　　“我们有救了。”苏子昂喜笑颜开，一个没注意，高思雨双脚并用爬到方玄的身边，两只手撑着他的大腿，晃悠悠地站起身。 　　方玄转过头看她。 　　“玄……” 　　高思雨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嘴撅得老高，手扶着他的胳膊，委屈地说：“妈妈。” 　　她重心不稳，左右摇晃了几下，差点摔下去，方玄眼疾手快地抓住她。 　　高思雨双手抱住方玄的手，动作慢吞吞地坐了下来，蹬着小腿停止了哭泣。 　　手被两只小短手抓得死紧，方玄暂时抽不出，也随她去了。 　　小英和苏子昂一阵沉默。 　　“难道她最看颜值？”苏子昂惊愕。 　　“我想是的。” 　　“该说不说，怎么有点伤人。” 　　“小孩子嘛，别计较太多。” 　　方玄吃完饭后，等到九点钟天才发亮，又出门搜了一趟物资。 　　这时候人并不多，商场只有几个小团队，他们碰见彼此都想要的物资也不再是斗殴吵嘴，反而和和气气商量各分一半，气氛出乎意料的融洽，也许是认识到了活着的人类已不多了。 　　“明天倒计时吧，不知道还有多少？”一个人眉愁不展，“昨晚是我睡的最好的一个晚上，我差点以为是做梦，一觉起来是真的啊。” 　　“我原来还觉得他拿着高级道具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几个人的团队，漠视他人的生死。现在仔细想想，乱糟糟的世界，这么多人他又怎么管得了。” 　　方玄经过他们，出了商场。他刚出大门，看到从城外开进来一辆辆车。看论坛的帖子，应该是钟疏琪的团队。 　　最前列的车子精确地停在商场门前，一个长发女生摇下车窗，向方玄他们挥挥手。 　　钟疏琪摘下口罩，笑颜道：“你们好啊，方玄的团队！我是钟疏琪，听论坛的人说你们在这个商场，于是我们来到这里先跟你们打声招呼。” 　　“你们好，终于与你们汇合了！”小英回道。 　　“哈哈！”钟疏琪发出爽朗的笑声，“是，总算大家都汇合了，我们都来找方玄，求他庇护我们！” 　　对于钟疏琪的调侃，方玄一声没吭，倒是赵大勇替他回复：“我们的道具都有一定作用，大家团结合作，共渡难关。” 　　“哎呀，说的是。” 　　风雪萧瑟，遮蔽了他们的声音，夏知不得不大声询问：“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死了很多，怪物总在半夜攻击我们，现在团队剩下一万人。我们一路上赶过来，路上几乎都是报废的车辆，不知道明天的倒计时剩下多少。好啦，我不跟你们说了，得先去找地方休息，之后赶到边界，再从长计议。” 　　“嗯。”方玄应了声，看着钟疏琪的团队向前方驶去，在附近的居民楼住了下来。 　　“好冷，赶快回去吧，这里的城市不是人待着的地方。”他们哆哆嗦嗦地回到屋内，打开了制热器。 　　方玄进入卧室，来到窗边，冷清的街道时不时有车辆开过，基本是几百人的小团体，不再具有像钟疏琪这么大的团队规模。 　　游戏论坛： 　　乌龟我壳最硬：【小爷来了！好险，差点被怪物吃了，现在还赶到后怕。】 　　满江红：【我也到了，安心了。】 　　统系戏游BS：【赶在两点半到达，呼，睡觉。】 　　论坛里不少熟悉的昵称再次冒泡说成功抵达G市。 　　方玄：【嗯。先搜完物资，22日出发，日夜赶路不休息，25日到达第五层最后一座城市，到时候一起商议。】 　　钟疏琪：【OK啦！】 　　乌龟我壳最硬：【收到，收到！到时候面基吧，方玄肯定不怕见光死！】 　　方玄关掉论坛，待两点半天一黑，使出精神力查到了一千多人又伪装混了进来，他驱逐掉怪物的精神力，接下了它们的控制权。 　　“方队长，让我进去吧。”那只怪物飘荡在窗外，用纪易唯的声音恳求他。 　　方玄没有杀它，直接选择进入它的脑袋。 　　怪物游戏论坛： 　　9431：【呵呵，我的精神力又被驱散了。】 　　64373：【我的也是，照这样下去，那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食物？进去一批，食物少一批？】 　　9431：【不要再白送这些食物进去了。我们先留着剩下的食物，等他们进入第六层，那里遍地冰面海水，如果冰层碎裂，看他们往哪里逃？】 　　64373：【是得留着。不用攻击了，让他们过最后几天舒心日子，之后等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43671：【你们还真的要放弃我们？别太过分了！】 　　9431：【你们急什么？按照游戏系统之前定的日期，清理第五层得到12月7日。他们11月27日必须进入第六层，第六层五天的生存时间，足足可以杀死他们。他们一死光，我们大获全胜，应该就自由了。】 　　43671：【好像也对，12月7日游戏系统才抹杀第五层。那你们留着那些玩家，别去送人头了，到第六层让他们无路可走。】 　　的确，越往北走，北极一片汪汪海洋，到处是漂浮的冰层，只要道具破坏冰面，所有人将葬身大海。唐信和白泽兰的道具虽然可以修补冰面，但也受蓝量和CD的影响。 　　方玄立马问钟疏琪的S级道具是什么？ 　　钟疏琪回复说是冰雪类的道具，能不断制造坚固的冰面，并且用蓝量很少。 　　方玄瞬间做下一个对策，他建立了一个这个大陆的群，处在同一大陆的玩家都可以无条件加进来。他不仅可以通过群人数知道生存人数，还能调动各个人的道具。 　　他把群号放到论坛，群里很快人头攒动。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群里的人数达到了九十多万，后面虽在缓慢的增加，但这座大陆的人也大约是这个数了。 　　第二天一早方玄提早半个小时苏醒，和团队的人等待等了半个小时，时间终于来到六点。 　　所有人的虚拟屏幕闪出刺眼的红光。 　　【第四层安全期倒计时：5天18小时。】 　　【已进入第五层区域的玩家人数：2003694人。】 　　【已进入第六层区域的玩家人数：0人。】 　　众人感觉天要塌了，五亿只活了两百万？最终到第七层能剩多少，退出游戏的有多少？这点人怎么翻盖破旧的城市，怎么重建世界？ 　　游戏论坛： 　　乌龟我壳最硬：【真的是两百万？我看花了眼？之前五亿……】 　　满江红：【没错，十个大陆加起来两百万人，大头是我们四个大陆，最大头是我们大陆。我看到群里又有二十万人头像暗了，可能是赶路的人昨晚半夜死了。】 　　非酋没有家：【所以这里剩七十多万？】 　　乌龟我壳最硬：【感觉很恐怖啊，前面第六层了。没来的人赶紧过来啊！还有最后一天了！快！】 　　“我就知道，肯定活不下来多少人，没想到剩七十万人啊……”绝望的情绪蔓延到每个人的身体，夏知又说，“其它三个大陆会比我们死的更快。” 　　“明天我们得赶路了，这个国家太辽阔了，振作起来。”赵大勇鼓舞团队的士气。 　　【方玄，钟疏琪，让我们都活下来吧，七十多万人的独苗苗。】 　　【方玄这两天又得了高级道具，绝对会让我们到第七层的。不过为什么你运气这么好，不是bug？】 　　方玄：【嗯。】 　　【啊我淦！】 　　方玄剩下的两个怪物道具也一次性升到了4S级，他期间尝试过喝了几大桶人类的血液，喝得再多也无法升级，所以4S是道具的最高级，对应了怪物的七级。 　　他的怪物之眼道具可以放出24颗眼睛，一颗眼睛的监控时长是两个小时。可以说，方玄现在可以做到全天不间断监控。 　　而怪物之戒回到过去的时间增加到180天。 　　众人麻木又仿徨地等了一天，第二天群里的头像又暗下去四万人，剩下66万人。 　　11月22日六点，G市的六十六万人一大早动身，顶着吃人的风雪，坐到了车上，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漫长又艰苦的三天。 　　三天里他们必须无时无刻地运转，忍受着寒冷的气温，长时间久坐带来的身体僵硬，以及提防怪物见缝插针的攻击。 　　“现在几度？” 　　张安励拿着气温计，牙齿打颤道：“零下三十几度。我得晚上使用保暖道具，白天忍一忍。” 　　“嗯，白天用了晚上不够用。这些保暖的高科技产品好像也不是特别管用，前几晚像睡在冰块上。” 　　夏知叹了声，“这两天好烦，怪物一直用我哥的声音叫我们，它什么时候真正死啊。” 　　“走了，走了，时间不多了。”苏子昂带头冲出去，后面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离开了寒冷的城市。 　　方玄坐在副驾驶位，身体跟着车子来回摇晃，上午十点多怪物之戒的CD转好。他放松身体，闭上双眼，左手触碰手指的银色戒指，启用了怪物之戒，回到了医院的第一天。 　　系统究竟能不能打破道具对他的约束？ 　　方玄带着疑问，来到了十八岁那个蝉鸣四起的炎热夏天。 　　然而他刚进入过去的身体，还没有得到身体的控制权，就被一股强大不可抵抗的力量把灵魂囚禁于身体的角落。 　　“刚刚这个身体闯进来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系统自言自语道，“不会是没压住，那个黑白相间的东西又在身体里搞鬼？” 　　方玄想制止系统的行为，但他被道具制约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也就是说，他这次被系统和道具同时制裁。 　　方玄只能静静地待在身体的角落，观看过去自己的一切。 　　过去的他一个人待在医院里面，不停地吃相关的药，门口总有两个保镖看守，能让他稍微喘一口气是每天下午的放风时间。 　　他可以坐在花园草坪又或者长椅上，孤独地盯着四周的花草树木。 　　一开始保镖还全程跟着，后面看方玄比较安分，也可怜巴巴的，所以心软了，只要方玄向他们保证别乱走就让他一个人活动。 　　方玄点头答应。 　　“怎么还有四年？”过去的他坐在草坪上，跟系统吐槽，“我快受不住了，我比猪活得还惨。起码猪在猪圈里有吃有喝，还有几头猪陪着，我不如它们。” 　　系统严厉道：“你可以试试OOC。” 　　“开玩笑的。” 　　方玄听着他们的谈话，猛地发觉到系统的压制力慢慢减弱，并且发出“滋滋”的不稳定的声音。 　　趁着此机会，他顶替了过去的身体。 　　“服务器老化，我卡了。你别给我偷偷吃肉，被我发现，你完蛋了，方玄。”系统刚叮嘱一声，消失不见了。 　　他坐了一个小时，夕阳渐深，没有看见纪易唯的身影，只好起身回屋。在回去的路上，恰好碰见纪易唯迎面走来。 　　纪易唯搀扶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女人，跟她谈话，感谢她多年的帮助，教会他很多事情。 　　方玄停下。 　　两个人擦肩而过。 　　方玄回头看着纪易唯越走越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花了不少时间，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纪，易唯。” 　　冷如冰的声音让纪易唯忽地回头看去，可他看到的是一个瘦弱单薄的背影。 　　“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听错了。” 　　系统回来了，方玄先一步退出身体的控制权，以免被它严加管制。 　　方玄第二次见到纪易唯，又碰巧系统不在的时候，又去了那个草坪。 　　这次纪易唯也在那边坐着，跟国外的夏知打电话，让他学习别偷懒。 　　方玄坐在几米远的地方，手指撵着青草，缠成一个圆。 　　纪易唯打完电话，要转身离开时，瞥到了方玄。方玄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侧头望了过来。 　　这是一张极其精致漂亮的脸，五官像是被上帝之手精心雕琢才有的完美“作品”。纪易唯心脏漏了一拍，紧随其来的是一丝五味杂陈的情绪。 　　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很熟悉，在哪里见过。 　　他走了过去，喉咙干哑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 　　方玄接下他的视线，吐了两个字：“夕阳。”声线平淡，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物，根本觉察不出他喜欢看夕阳。 　　“夕阳么？”纪易唯坐了下来，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它的确很美，我也很喜欢。” 　　方玄的眼前却渐渐模糊，系统回来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那半年纪易唯的记忆，不是被什么删除了，而是未来的他占据了这段记忆。 　　夕阳落下，一片幽深。过去的方玄看都没看纪易唯，跟寻系统的指示和保镖的催促下回到了病房里。 　　“嗯？” 　　纪易唯搞不清眼前这人的真正性子，只能小心谨慎地接触。他知道方玄大概住在哪个病房，碍于对方奇怪的态度，也从不会闯到他的面前说些什么。 　　他们的见面地永远是那个绿葱葱的草坪。 　　可纪易唯还是被方玄深深吸引了，甚至忍不住想要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有时候他会偷偷看方玄做了什么，会情不自禁地拍下有关他的照片。 　　四十张照片，时间跨过了秋天和夏天。 　　有的照片正对拍摄者，这是未来的方玄发现了纪易唯留下的，其它的则是过去的方玄，他的眼里从没有纪易唯的影子。 　　时间一晃而过，方玄半年来没能与系统搭上话，但他知道了两个信息。 　　第一，他的身体里有黑白相间的东西，干扰身体；第二，道具和系统的约束力是同一等级，系统无法辨别他，解放他。 　　一个打破认知的想法渐渐破土而出，方玄还需要更多的证据证明猜想。 　　时间来到最后他们相遇的那天，方玄戴上戒指后离开了过去。他睁开了眼，回到了满目疮痍的末世，坐在冰冷摇晃的车里，摸着银色戒指半天不说话。 　　他的大脑活动频繁。 　　游戏里的道具和系统一样的等级…… 　　而游戏系统是游戏的主宰者，它可能比系统等级更高，所以系统一开始被驱逐了出去。 　　它应该能发现自己，但为什么没有发现，特别去针对他？ 　　这是一个疑点。 　　怪物之戒还有三天的CD，他可以回到过去继续找答案。 　　方玄打开点车窗，外面的冷空气让发热的头脑逐渐冷却，他摇上玻璃，看向白雪茫茫的前方。 　　这一天以来，虽有怪物一直小规模试探的攻击，但每次被方玄轻易化解，怪物更加确认了想法，后面不再出面，等他们进入第六层自投罗网。 　　11月25日中午，六十六万人抵达了处在寒冷世界的城市。这里温度又下降了几度，所有人冷到发狂。今日他们休息一天，明天将会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一些人暗地里发苦，私下讨论，他们前进太顺利了，队伍居然没有分散？那他们要夺取道具得等到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出几句，后背发凉，他们定眼一看，方玄在看他们。 　　“什么鬼道具啊！这么瘆人！他的眼珠黑得要死，吓死人了，像个没有感情的鬼一样。” 　　方玄给了他们警告，而后跟团队进入房屋。 　　“把窗户外的雪弄掉吧，我想要白天，现在白天可宝贵了，我们长期待在黑夜，看到天亮居然想流泪。” 　　“行。”夏知使出火道具，融化了外面的雪。 　　方玄晃了眼明晃晃的亮色天空，再次使用怪物之戒，回到了十五岁，那个晦暗漆黑的夜晚。 　　他一过去，身体已经在海水里浮浮沉沉了。这一天的系统果然没在，脑海里的东西解除控制，啃食着他的身体，让他变得麻木，像个傀儡一样。 　　方玄的灵魂也差点承受不住它带来的负面效果，好在濒临死亡之时，他夺回控制权，努力举起双臂伸出海面。 　　脆弱的身体被海水吞没，慢慢沉了进去。 　　“啪。”一双有劲的手抓住他的手掌，把他带到了沙滩上。 　　“喂，小孩，你没事吧？” 　　夜太深，纪易唯的面容潜藏于黑暗里，他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脸。 　　“快救少爷！”方万卓的人从远处快跑过来。 　　纪易唯知道是小孩认识的人来了，识相往后退了退，让出位置。 　　可方玄忽然拉住了他的衣服。 　　“咳咳。”肺部太难受了，他忍不住咳嗽，流出生理性盐水。 　　处在黑暗中的纪易唯回头看了看方玄，一道手电筒的光落到方玄苍白的脸，他看到了方玄眼角流出的泪水。 　　他停下，疑惑地看着流泪的方玄，一句话快要呼之欲出。 　　你为什么在流泪？ 　　面部却没有任何神情？ 　　方玄难受地咳嗽。 　　那些人来了，扯掉方玄的手。 　　“快把他送到医院！”方万卓气冲冲道。 　　纪易唯停了片刻，被方万卓打发走了。他慢慢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倏地停在方万卓的车前，车灯照亮他的背部。 　　司机抱着方玄，朝纪易唯相反方向跑去。在经过拐角的时候，方玄看清了纪易唯背部的全部纹身。 　　——是黑蛇盘踞在大片莲花中。 　　纪易唯宛如有所感应，在光明中缓缓回头，看向了车灯前的小孩。 　　两人四目相对。 　　纪易唯手中的衣服掉到地上，看着方玄上了车，喃喃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怎么感觉你熟悉。” 　　“纪兄弟，我妈在找你啊，你又乱跑！”夏知的声音传了过来。 　　纪易唯捡起衣服，转身，与那辆奔驰的车子越来越远。 　　方玄躺在车的后排，大口喘气，身体太弱，他几乎要晕厥。 　　司机见此情况加快速度，直往医院冲。 　　他从后视镜瞟了眼方玄，小声说：“刚刚那个男的背部手臂上全是纹身，只有小混混，在社会上胡乱鬼混的才去纹这些，不然正常人谁去纹这么大片纹身啊，看着都唬人。不过他救了大少爷的命，心肠还是好的。” 　　副驾驶的女秘书道：“我朋友做纹身的，纹身嘛除了自己喜欢，觉得好看，也还有一定意义在。” 　　“纹身还有意义？”老大粗的司机惊讶说。 　　“是啊，蛇盘莲花，这个好像象征的是，转运、祈求神的庇护和忠贞不渝的爱。” 　　方玄听完这句话，昏了过去。 　　他再次有意识时，身体已经被过去的自己接管了。 　　过去的他内心痛苦道：“她是我这个世界的母亲，明明只要我的一句话，她就可以活下来，但我长期不开口说话，说不出来，我表达不了我的情感了，系统。都是怪我，我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系统说：“她的人生就是如此，有的剧本无法改变，你不能改变。想开点吧，小菜鸡。” 　　方玄身体好了之后，方万卓生怕他再出什么事，于是派两个保镖随时跟着。 　　过去的他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整日一言不发，除了上学外，回来都是待在房内，不跟任何人说话。 　　方玄在脑海里听见过去的他恢复了原状，跟系统吵吵闹闹。 　　这半年以来，方玄没有再遇见过纪易唯，他偶尔会出来几次，趁着系统卡了，尝试拨打纪易唯给他手机的那个号码。 　　他每次打过去，都是一个虚弱的老人接的。 　　直到最后一天，烈日炎炎，外面的蝉鸣声高低错落，奏响了欢快的小曲，他又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那边嘟嘟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哪位？”纪易唯一边抽着烟，一边抱着拳击手套。 　　方玄听着熟悉的声音，顿时没有出声。 　　“不说话挂了。我国内没啥人啊，骗子吧。”纪易唯准备挂掉。 　　方玄开口了，没想到道具并没有阻止，可能它主要防的是末日后的走向。 　　他声音清冷道：“三年后的夏天，X医院。” 　　“喂，纪易唯，准备好没，该你上场了！”电话那边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 　　纪易唯蹙眉，咬着香烟，听着工作人员在催他上场，于是挂掉了。 　　方玄关上手机，还剩下十分钟退出这个世界。 　　在最后的时间，系统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把方玄逮了个正着。 　　“我就感觉哪里不对，始终看不清还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经过长时间观察后……” 　　它问：“你是方玄吧？” 第76章 　　方玄想回答系统的话，但张口的一刹那喉咙被什么堵着，道具又阻止了他的回应。 　　系统似乎看出了方玄的困境，没有等他的回答，反而继续说：“是未来的方玄？末日游戏的道具送你回来了？” 　　随着系统的深入询问，道具加重了对方玄的限制措施，他的灵魂每一寸的肌肉仿佛被钉上密密麻麻的钢钉，连简单的摇头点头都做不到，宛如一个的提线木偶呆呆地站在身体的角落。 　　“但后面的剧本显示，你不会获得相关的道具。你能独自回来，证明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吧，所以你脱离了剧本正常的发展。” 　　方玄想说是，奈何他什么也做不了。 　　“从这个世界开始，我经常卡线离线，十分不稳定，可能脱离你的身体也显得正常。你活到了第几关？身体里的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从末世里带回来的？” 　　道具虽然压住了方玄，但忽视了系统对方玄的熟悉程度。 　　“那就是了。我一直奇怪剧本哪里怪怪的，里面只说你有普通的精神病，从来没有说你的身体怪成这样。” 　　“有一个圆形的黑白相间的东西从你出生起就待在身体里了。黑色的部分不停地啃食你的身体，夺走你全部的情感，而白色的东西却好像在拼了命地保护你。它们经常撕咬打架，不分胜负。” 　　“我无法驱赶它们，它们蕴藏的力量比我还要强。我记得你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白色的东西占了三分之二，但后来我尝试全部祛除，没想到把大部分白色的部分弄掉了，它从身体里跑了出去。” 　　系统望着角落里黑不溜秋的一团雾，“我的这个决定是个错误的选择，至此以后，你极度嗜血，渴望新鲜的血肉，曾经生吃过冰箱里的鱼肉，差点杀死家中的宠物，真像一个没有开智的野兽。这时开始，我意识到了你不能触碰肉类和血，它们会刺激里面的那个东西。” 　　“我曾经有告诉过你这件事么？我记不清来了，这个世界我太不稳定，经常忘记什么东西，过了会想起来，却又忘了。趁着我还记起一些东西，方玄，去找这个世界第二个任务者，当初的剧本应该有两位执行者。” 　　系统给了很多重要的信息，方玄快速消化，回忆先前所有的线索，他立马确认了第二个任务者是谁。 　　“你要离开了吧？”系统看着那团黑雾越来越浅。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方玄没有机会回答过系统。 　　系统用机械般生冷的声音说：“这是你第四个任务，小菜鸟的毛能不能长齐？” 　　“滋滋......”系统发出电流紊乱的声音，一切归于平静。 　　方玄从过去的时间退了出来。 　　他打开虚拟屏幕，找到好友列表，给对方发了一个信息，让他来到自己的卧室，有要事商量。 　　方玄站在窗前等待了几分钟，不一会，客厅外响起了敲门声，小英几人听见上门的缘由大吃一惊。 　　“他在哪间房？” 　　“喏，那边。”夏知怪异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方玄找你有啥事？” 　　“好，谢谢，我也不知道。” 　　一个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来到门前，敲响了门。 　　方玄转身走到门前，按住门把手，打开了大门。 　　门前站的是何平。 　　“有什么事吗，方玄？把我单独叫到你这里。”何平关上门，困惑问。 　　方玄冷面说：“你是任务者。” 　　何平怔了怔，紧接着微微一笑，眼镜闪过一道白光。 　　“是，我是任务者。末日初我听到邓秋临说你的情况，以为你是重生者，知道闯关的方法，没想到和我一样是任务者。” 　　方玄听见何平的回答，心里的那个猜想更加确认了几分，他问：“你的剧本是什么？” 　　何平说：“受你妈妈之前的委托，保护你出小岛。” 　　方玄慢慢握住手，“具体的情节。” 　　何平抚了下眼镜，“你出精神病院后，将会开启不一样的人生，从方万卓和陈虹的手里夺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并且送他们入狱。你的外公外婆是陈虹和方万卓找人做手脚，制造了车祸。那个肇事者甘愿坐牢，方万卓给他一百多万送他儿子出国念书。” 　　“我手里有些证据，后面会帮助你。” 　　方玄握紧手，两个人的剧本不一样。 　　何平又道：“剧本细节是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大学室友，同时也是最亲密的好友。她曾经清醒的时候很害怕你会出什么事情，想让我妈多帮忙看看你。我妈答应了，可她生病先走了一步，于是千叮咛万嘱咐我这个角色一定要多照顾你。所以他后面辞掉大医院的工作，进入小岛看着你。” 　　按道理来说任务者的大体剧本一致，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而后，方玄肯定他的这个剧本有问题，系统当初没了后半部分的剧本，他看都没看过，显得十分可疑。 　　“这是小说，还是现实世界？”方玄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何平惊讶道：“当然是现实世界，所有人都真实存在。” 　　原来如此，大部分疑惑真相大白。 　　他的剧本被改了，并且还骗过干扰了系统。那么末世后的所有情节都只是让他快速死掉，而且险恶的将纪易唯和邓秋临配对，挑起三人之间的矛盾。 　　前一次他们三个人真正的关系是什么？ 　　如果出小岛后不分开的话，他们应该是一起闯关、并肩前行的队友。 　　谁拿剧本情节迷惑他，对他织下了一张布满陷阱的蜘蛛网，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方玄又想起段月薇的预言，何平应是这一次才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 　　“你怎么知道我是任务者？”何平问。 　　方玄说：“他爱你，而且在乎的人几乎全死了，你也是其中一个。死去的人再次回来。” 　　何平摘下眼镜，称赞道：“厉害，能通过这句话找到我。没错，我先死了。我以何平的身份回来时，刚好是为他做手术的医生，宣布了他的死亡时间。” 　　他深深呼吸一口，“方玄，我们的剧本不一样吧。” 　　“嗯。”方玄把他后半部分的剧本说了出来，能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只能是系统世界内部的人员。 　　何平听后，点头说：“没错，我们的系统都被驱除了出去。系统界出现了问题，但为什么这么久没人来解决这事？” 　　方玄缄默了会，望向外面蓝色的天空，“蓝色屏障是囚牢。” 　　两人同时盯着第六层的蓝色屏障，何平道： 　　“是。我们被囚禁在封闭空间里，星球是不是像一颗鸡蛋，如果从外面打破，里面的人都得死，如果我们从里面破壳，是不是能获取新生？因此，它们被阻挡在了外面，不敢暴力击碎屏障？” 　　“嗯。” 　　“我们只能杀到第七层，一路死了这么多人……” 　　方玄说：“死亡不是终点，灵魂可以永存。” 　　何平戴上金丝边眼镜，“系统的科技文明排在宇宙前列，它们一定会圆满解决这事。我们只要往前走就行了。” 　　“嗯。” 　　何平微笑着，往门口走去，他走到半路停下，又为邓秋临说了句话。 　　“方玄，邓秋临本人其实不坏，他没有想过害你，前几年每次给你的药都被他换掉了。你知道在孤独的岛上，人总得找个寄托，让自己精神安稳点，他或许因为你们的人生经历很像，所以想跟你多说说话，如果他真的爱你，后面早就妒忌得发疯，想方设法搞死拆散你们了。他这人就喜欢说些碎话发泄情绪。” 　　“他末日前一无所有，生活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可他还是会努力养着瘫痪的母亲。末日后他解脱了，自由了，得到了他不曾有的东西。” 　　“请原谅他吧。” 　　方玄回头看他，“我知道。” 　　“谢谢你，我先离开了。”何平关上门，与小英他们打了个招呼，往楼下走去。刚走下两层，在楼梯间碰见唐信嚼着棒棒糖，手里捧了一个雪人。 　　“是何医生啊。”唐信笑眯眯地走上来，递给了他的雪人，“我捏的雪人好看吗？” 　　黄昏从玻璃投进来，照亮两人。 　　日薄西山，长年不化的雪山在余晖的映照下，泛出冷峻的光晕。 　　方玄看到黄昏隐去，黑夜来袭，外面的怪物出现在寂静的城市里。他长久伫立于窗前，消化繁杂的信息，二十二年的认知在这刻被全然粉碎。 　　这是真真实实的现实世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喜怒哀乐，而他倒像个没有情感的纸片人，只知道按照剧情活着。 　　“方队长……”怪物化作纪易唯的模样，隔着一扇窗户与他对望。 　　“让我进去吧，外面好冷。” 　　方玄拉上窗帘，远离了窗户。 　　“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认人，真无情啊。” 　　“方队长......” 　　方玄吃完饭后，回到了这间死寂般的房间，他走在浓浓的黑色里，一个人躺在床铺上，看着无尽的黑暗先睡下了，半夜他还得起来守夜。 　　“方队长……”纪易唯的声音不绝如缕，“这么无情，怎么死的不是你。” 　　声音持续了几个小时，最终吵醒了他。 　　方玄来到窗边，黑色的眸子承载了冷意，他使用了隐身，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 　　怪物诡计得逞，露出猖狂的笑，还没等它有所行动，忽然心脏一痛。 　　“方队长，这么狠心吗？”它桀桀笑道，“我会再来找你。” 　　蓝色荧光进入方玄的心脏，同时一个道具掉落了下去，方玄及时抓住了它。 　　他拿着道具坐到了床上，查看完道具说明，身体却迟久没动。几分钟后，方玄才捏着红色的彼岸花，蒙着被子蜷缩打颤，睡了过去。 　　而那朵彼岸花在被窝里跳跃着红色的光芒。 　　他睡了一会，窗外又传来一句悠长的声音：“方队长。” 　　方玄豁然睁开了眼，看向黑魆魆的窗帘。 　　窗帘上印着一个很浅的人影。 　　“我来找你了。”声线低沉硬朗，这不是纪易唯的声音，但感觉很像他的声音。 　　方玄掀开被子，手里携着彼岸花，拉开了窗帘。透过一层雾蒙蒙的玻璃，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两个人隔着一道什么都看不清的玻璃望着对方。 　　“方队长，让我进来。”外面的人尾音勾着几许笑意。 　　方玄嘴唇紧抿，下颚的肌肉紧绷，由于他太瘦，显得这块地极其尖锐。 　　“方队长。” 　　方玄手指动了动，抚上窗沿，打开了一扇窗。 　　他彻底看清了外面人的模样。 　　皎洁的月光洒满他的全身，他有着一头齐肩的卷发，一双金色竖瞳发出野兽般危险的冷光，其面容英俊，身材魁梧。 　　方玄的眼神仍旧平静如水，往后退了一步。 　　外面的他双手迅速抓住窗边，踩着窗沿，进入方玄的房间。 　　男人眯起金色瞳孔，笑容狡黠，落地的瞬间化身为一条巨大的黑蛇，几乎占满了整间房屋。 　　蛇身扭动爬行，每一次紧实的肌肉碰撞，都会发出鳞片摩擦的声音。它如一座威严的小山，立在方玄的面前。 　　方玄高高抬起头颅，盯着上方那双金色的竖瞳。 　　“嘶嘶。”长长的蛇信探了出来，紧接着开始围着方玄绕了几圈，把他从头到脚都死死捆住，不会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蛇张大嘴巴，露出两颗细长的尖牙，一口要吞下方玄。 　　然而方玄巍然不动，只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骗我。” 　　黑蛇立刻松开缠绕他的躯体，变成人形，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方玄。他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格外明显。 　　他的鼻尖满是方玄的气味，金色的竖瞳缩了缩，心满意足道：“我说过，方队长，我不会骗你什么。” 　　方玄感受到对方身上裹挟着风雪冰冷的气息，像是待在大雪天里很久了。他手掌合拢两次，抬起手臂，缓缓抱住了对方宽阔的背部。 　　他微微讶异的张大眼，背部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方玄第一次给了他这方面的回应，不由得勾唇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方玄说：“猜到了。” 　　第一，纪易唯之前说邓秋临查阅了他的记忆，他能发现这件事是因为有相关的道具，可方玄没有看见这个道具，并且怪物论坛说怪物被游戏系统设定，无法通过道具获取记忆。 　　第二，方玄那次受伤醒来喝血，没有变成蛇身，但那时候卷发男生并没有死，理应当他还没有获得控制权，反倒是纪易唯提前死了。 　　第三，他重新回到人生的起点，带回去了怪物的精神力，白色部分的应该是属于纪易唯的。后面大部分白色被驱逐出去，找到了一个五岁死亡的孩童，结合夏知的话，是精神力进入了这具身体，复活了纪易唯。 　　纪易唯的身体一旦死亡，大部分精神力可能回到真正的主人的脑海里，他控制着方玄脑中的精神力给了控制权。 　　以此推测，纪易唯能如此了解他，知道他真实的情绪，是因为他们早就融为一体。那股精神力待在方玄的身体里，用方玄的眼睛看世界，所以他能知道邓秋临、李慕青等人说的话、做的事。 　　前期纪易唯可能不知道这些，但可能末日后他恢复了全部记忆。 　　“这么快被你猜到了，我也是末日后才渐渐想起这些，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 　　卷发男人放开了方玄，他望着这张冷如冰霜的脸，伸出左手，抓起方玄垂在大腿旁的右手。两人的戒指相抵。 　　他的手和方玄的一样冷。 　　他食指抚摸着方玄的戒指，“我没来得及给你，不曾想你给我戴上了。当我知道后连忙赶过去，挖出尸体，拿走了银色戒指。埋葬地很好，有蓝色的花。” 　　方玄低头，凝视他们触碰的手。 　　“嗯。” 　　卷发男人靠近了一步，含笑道：“那重新认识一次吧，方玄。” 　　“我是怪物，编号01。” 　　“你也可以继续叫我纪易唯。” 　　方玄的目光凝聚于他的金色眼瞳，两人的目光交汇，良久后，他说：“嗯。” 　　他松开手指，手里的红色彼岸花掉落到地面。 　　【物品：红色之花（它是绝望和死亡的象征，同时也寓意轮回和重生。传言说，神与怪物做了一个交易，怪物虔诚地献上灵魂，神赐予祂新生。） 　　职业：刺客 　　品质：A级 　　不详细的使用说明：一旦启用此道具，你将重回到人生的起点。代价是清除这一世的所有记忆。 　　使用次数：5/5（已用完）】 第77章 　　房间灰暗，地上的彼岸花犹如一团小火苗，从黑暗里破土而出。 　　纪易唯捡起这朵彼岸花，金色的竖瞳映出一团红色火焰。 　　他上下观察一番，问：“方队长，这是道具？” 　　“嗯。”方玄看着红光，声音淡淡说，“没用了。” 　　“它是什么道具？”现在身为怪物的他，已经无法查看道具详情了。 　　“轮回重生五次，代价是清除记忆。” 　　方玄刚说完，身体难免抖颤了一下，此时夜晚九点，温度已下降到零下四十度，即便他穿了厚厚的几层衣服也无法彻底抵御严寒。 　　纪易唯把花扔到桌面，随即化身为巨蛇，粗大的蛇身轻轻缠上方玄的腰，将他带到了柔软的床铺。 　　方玄坐在床上，环顾四周，视线之处全是暗色，唯有“沙沙”声绵绵不绝，这声音是鳞片之间的摩擦形成的。 　　片刻后，他感知到身体忽然处在一个较为高温的地方，于是抬起手往前摸了摸，摸到的是一圈圈的蛇鳞，蛇鳞冰冷而顺滑。原来是纪易唯用自己的身体为方玄打造了一个“温室”，阻隔了寒冷的入侵。 　　方玄待在蛇身的中心，他扬起头颅，对视上一双极具攻击性的金色眼睛。 　　“还冷么？方队长。”壮硕的蛇头逐渐往下，沿着方玄的肩膀往前游动，来到方玄的脸庞。 　　“不冷。”方玄侧过头，金色的竖瞳仅离他的眼睛一厘米。 　　细长分叉的蛇信探了出来，“我的身体和你一样冷，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给你供暖。” 　　方玄抿了抿唇，“嗯。” 　　他又问：“你没有记忆。” 　　“对，我也没有前四次相关的游戏记忆，能记得的是原世界和这一次游戏的事情。” 　　看来是所有人类和怪物都被道具清除了记忆，但方玄觉得哪方面不对劲。游戏系统拿到了游戏的话语权，它完全可以只作用于人类，保留怪物的前几次记忆。 　　而且游戏系统能驱赶他们的系统，为什么没有出来干扰针对他们，是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还是系统离开时动了什么手脚，让游戏系统找不到他们是谁？ 　　方玄继续问：“恶念值和积分有什么作用？” 　　纪易唯的蛇头放置到方玄的肩膀上，“游戏系统先前收集了一些玩家的器官内脏，利用恶念值，正在修补改造那具破烂的尸体。” 　　“在尸体周围飘散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它们很喜欢吃恶念值，吃得越多长得越快。它们比我们还恶劣，极度喜爱阴暗之类的东西。” 　　所以现今存活的人类和怪物，是被游戏系统特意调教出来的祭品？可能他们到了第七层，那个黑色的东西便会以他们为食。 　　他们落入了早就设好的陷阱。 　　末日以来所有人为了活下去，烧杀抢掠，身上覆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或许清水可以洗干净血液，但犯下的罪孽早就刻入灵魂。 　　这个末世，没有谁的灵魂是真正干净的。 　　不，方玄立马反应过来。 　　还有一个人。 　　高思雨。 　　她可能会起到一些作用。 　　“它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宫殿里有道蓝色屏障拦着，我们没办法进去一探究竟，可我感受到那个东西很危险。” 　　“嗯。”方玄脑中的黑色部分……他上一次闯到了第七层，是不是还进入了宫殿，最后被这个东西侵入大脑，选择了最后一次的重来机会，而纪易唯的精神力也跟着一起进去，保护他不被那个东西侵蚀？ 　　“而积分是巩固蓝色屏障。游戏开始后，这颗星球到处是屏障，最外面也裹了一层，谁也逃不出去，谁也进不来。” 　　纪易唯的蛇头蹭了下方玄的侧脸，声音悠长，“方队长，怪物和人类都被游戏系统所掌控，想要逃离这场游戏，必须杀死他们，破坏宫殿里的那套防护装置。” 　　他眯了眯眼睛，“但是游戏系统可以随意抹杀我们，首先第一步，我们得摆脱它的束缚。” 　　方玄沉思一分钟，“第七层我会使用怪物之心。”怪物之心能脱离游戏系统的控制，到时候他只能铤而走险，杀死人类和怪物。 　　“嗯。”纪易唯的蛇身前端放松了下来，方玄感受到肩膀上沉甸甸的。 　　纪易唯收回蛇信，又把宫殿的经纬度给了方玄。 　　这个位置在第七层的深处，周围是一片海洋，他们想要跨越几公里的海水，必须用到冰类的法师道具。 　　“你们七个？” 　　“我们七个是守门人，从一开始就在宫殿里。力量比普通怪物强得多，所以那些怪物无法探知到我的精神力。”难怪怪物查看被控制的人时，没有发现纪易唯的异样。 　　“嗯，我的怪物的道具。”他的话一问出来，“沙沙”声又充斥于耳间，方玄感受到纪易唯的蛇身在缓慢地移动，就连肩上的蛇头也抬了起来，显得不那么懒洋洋了。 　　方玄知道纪易唯掌握了一些信息。 　　纪易唯叹了叹，蛇头轻放到方玄的大腿。 　　“我醒来之后，发现我身体里的尸体不见了。虽然不记得怎么没了，但应该是我给你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尸体蕴含的强大力量变成了道具。” 　　“尸体？”用了尸体的力量，能做到这件事的，应该是系统了。难不成上一次系统没有离开他，又或者及时出现帮助了他？ 　　纪易唯抬了抬眼皮，蛇嘴缓缓靠近方玄的手，然后压着他的手心，声音低沉道：“这是我原世界死去的神，也是我们的怪物之主。” 　　“我们的世界被一股诡异的力量袭击了，他为了拯救苍生，牺牲了自己，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他们怪他没用，怪他不顾众生，怪他当了逃兵。之后一个神秘人站出来，顶替了神，说他拯救了世界，世人相信，奉他为神，于是新的神又诞生了。” 　　“这位新神与我们签下了契约，能带着我们逃离疮痍的世界。所有怪物欣然答应，哪知一过来才发现被骗了。他只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伪神而已。” 　　原来是这样…… 　　道具备注里的神，原来指的真神和假神。 　　说到这里，纪易唯的瞳孔紧缩，涌出剧烈的愤怒感。 　　“真正的神早已陨落，他的尸体坠入深不见底的尸骸里。我在里面找了很久，每一处都翻了过去，遍地的尸骸有的堆得跟山一样高，甚至能填满湖泊河流。” 　　“你找了多久？”方玄垂下头，手指不知为何颤了颤，触摸到蛇头的下巴。 　　脑海里纪易唯曾经对他说了两次的话猛地浮出水面。 　　——就算某天你剩下一具骨头，我也会从千万具尸骨里把你找出来。 　　纪易唯盯着方玄说：“找了足足半年，好在那时处在寒冬，尸体不易腐坏。” 　　“我是在春天的末尾找到他的尸骨，他正沉睡在彼岸花里，身上的好多地方已经烂掉了。于是我把他的尸体藏在肚子里，带着他来到了新世界。” 　　方玄合了下眼，声音冷淡问：“你是他什么人。” 　　纪易唯沙哑道：“我是他养的一条还没有开智的蛇，不能说话，不能成型。我那时刚破壳奄奄一息，他救下了我，把我养在他的身边。” 　　方玄双唇紧闭，过后，他肯定说：“我是他。” 　　纪易唯的蛇头顺着方玄的胸膛往上爬，微笑道：“是，方队长，你就是他。” 　　“你怎么确定。”方玄说。 　　“感觉。从见到你第一眼的开始，就感觉你很熟悉，后来和你相处，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他投胎转世了，成了方玄。” 　　方玄迅速回忆他怎么绑定系统的，原来是出自哪个世界，结果一无所获，连这块的记忆也被清除了。 　　他涉及到了怪物的原世界，所以才把记忆消除？ 　　游戏系统能获取记忆，消除记忆也许是最好的方法，这样它获取不了信息。 　　“和你再次重逢这个世界，方队长，尸体上携带的力量都归还给你了，这是原本属于你的力量。” 　　方玄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的十指不受控制地颤栗，仿佛在确切地告诉他——他本就是那个世界的神，那个世界的怪物之主。 　　“嗯。”他回应了纪易唯。 　　纪易唯语气轻飘飘道：“彻底杀了它们，它们背叛过你。” 　　方玄倒没给出回应。 　　须臾，他又问：“人类灭绝。” 　　“如果人类全部死了，我们将成为这个星球的主人，顶替你们活下去。” 　　“嗯。” 　　纪易唯变成人形，扯过被子，盖着方玄的身体，“你脑袋里的黑色暂时被我压制了，但还是没办法清除，它是宫殿里的那个黑色东西吧，破坏性很强。以后我不好来到你身边，这次是趁游戏系统进入屏障里才有机会过来，我会用你的眼睛看清你周边的状况，会通过精神力给你一些信息。” 　　方玄嗯了声，纪易唯凑得太近，方玄的睫毛不经意扫过他的脸。 　　纪易唯呼吸一滞，双手钳着方玄的腰部，嗓音浑厚磁性，又耐心问：“方队长，我可以亲你？” 　　方玄深密的睫毛轻轻舞动，黑不溜秋的眼眸渐渐落下了两点金色。 　　纪易唯还是和以前一样，方玄没有直面拒绝，他可以当做默认。所以他探出一只宽厚的手，轻柔地扶住方玄的后脑勺，慢慢靠近，吻上了他。 　　方玄平静的脸色隐隐约约划过一丝诧异，虽然纪易唯是怪物，体温如冰一样低，但口腔的温度和人类相差无异。 　　他的舌毫无退路，被纪易唯疯狂追随，方玄并不会亲吻，在这方面他显得手足无措，亲吻时间太长，他的呼吸似乎被什么阻断了。 　　方玄不得不抓住纪易唯的手腕，制止他过于激动的行为。 　　纪易唯察觉到方玄的想法，立刻退了出来。 　　方玄呼吸紊乱，重重呼吸了几口才缓和了。 　　“方队长……”纪易唯擦掉他嘴上的痕迹，发亮的眼睛似乎能透过黑暗，看清方玄脸上的表情。 　　常年冰冷的脸此刻竟有一抹淡红，纪易唯知道这是方玄憋气造成的颜色，他带着惬意的笑容说：“退出游戏后，变成一个会哭会笑的正常人吧。” 　　方玄放缓呼吸，望着他，回复：“嗯。” 　　纪易唯又道：“我在第七层等你，这次不要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了。” 　　“嗯。” 　　纪易唯还想说些话，但转瞬间脸色一变，“我先离开，它要出来了。”他临走前牵着方玄的手，抱了抱他。 　　方玄撩起眼，注视眼前的金瞳，平平说：“我们会来到第七层。” 　　“嗯，方队长。”纪易唯笑了笑，化作一团白雾，在方玄的怀中消失了。等他满身白雪回到宫殿时，迎面碰上一个人，“你去哪了？刚刚敲你房门没人？” 　　“你管我？”纪易唯睥睨他一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刚刚游戏系统出来了，说总算逮出谁了，接下来就是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 　　纪易唯停下脚步，“为什么杀他？怎么不直接抹杀？” 　　“不知道啊，可能发现什么不对劲吧。”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说是程序代码摆在那里，他暂时不能违背游戏规则，只能遵循规则。啧啧，我们毕竟被装入了一个游戏空间里。” 　　“谁？那个方玄？” 　　“不是。” 　　“随便吧。”纪易唯满不在乎，头也不回地关门了，不过他还是稍微提示了方玄。 　　方玄使出精神力，进入怪物的大脑，怪物论坛里刚刚发布了一个帖子，置顶帖，标题为红色。 　　怪物游戏论坛： 　　【请所有怪物务必杀死玩家何平！成功绞杀的怪物将直接解除控制，退出游戏！】 　　不好。 　　何平已经被发现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他？ 第78章 　　怪物游戏论坛： 　　687：【真的？直接解除控制？】 　　6438：【！！！】 　　75298：【何平是谁，我听都没听过。为什么杀他？怎么不杀方玄？】 　　264：【对啊，真不知道他是谁，还得混进食物队伍里打听打听。】 　　管理员：【你们可自行组队，只要团队里一个成员杀死他，整个团队都可以解除，退出游戏。 　　还有一个玩家尚未找到，其它怪物都有机会。】 　　8288：【有玩家能清除我们的精神力，之前一个怪物看见五个怪物的血条是红色的，游戏系统，你知道吗？】 　　管理员：【正在查明原因，目前倾向是道具和怪物这块的代码出现bug，正在修补中。】 　　250：【上次他们不是利用bug，才有了五百多个S级以上的道具么？S级道具破坏力更大。】 　　管理员：【是的，那次的bug已经紧急修复了。只要有CD等限制条件的存在，高级道具和普通道具差不多。你们拥有无限的复活。】 　　250：【你说的对，在无限的复活面前，再厉害的道具也不管用。那1335呢，突然没了？】 　　管理员：【可能复活设置出现bug，正在查明原因。】 　　250：【哎哟我擦，怎么这么多bug，这关系到我们的命啊！！这个游戏空间感觉一点都不成熟，到处是bug。】 　　管理员：【请不要学习人类的脏话，已禁止250的发言。】 　　通过它们的聊天，方玄确认了游戏系统一开始就在找他和何平，解决意外因素。如果这颗星球没有任务者，全是普通人，那么结局可想而知。 　　何平不能死，若死了，游戏系统可以拿到记忆，他也会因此暴露，更会成为所有怪物第一攻击的目标。 　　方玄联系何平，提示他已被发现，小心身边人，怪物可能伪装混入队伍。 　　［何平］：好，我知道了，照你说的，这场游戏从来没想过让我们活着。你怎么知道第七层的信息，有内线？ 　　［方玄］：嗯。 　　［何平］：那这些信息只能暂时保密，现在公之于众，内线会被发现。 　　“唉……” 　　何平接受到不利的信息，愁绪如麻地看着外面的黑暗，对身后的人说：“邓秋临，以后不要再这么轻易杀人了，与我们作对想杀我们的，杀了也就杀了，但那些你认为可能拖后腿的还是别杀了，他们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实际也没犯什么大错。” 　　“我又没乱杀人，何医生，他们的确该死啊。”邓秋临坐在床上，嚼着肉干。 　　他为了证明之前的话，又说了一件事，语气轻描淡写道：“我原本有机会杀死纪易唯，但我没杀，因为他还没对我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后面的确有过类似拆散他们的想法，但还没做，纪易唯先死了。人死了，方玄还是那么冷静，也证明谁都无靠近他，改变他。哈哈，说到底纪易唯和我一样。” 　　何平走到他面前，瞪视他的眼睛，皱眉说：“你手上全是血，不怕到了第七层，成为祭品，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活生生吃掉？” 　　“祭品？”邓秋临继续吃着东西，神情从容不迫，“我们到了第七层估计剩下几万吧，这点人无法建立新世界，连走出北极都做不到，即便退出游戏也会死在北极，都一样。” 　　他看着何平的金丝边眼镜，首次回答了何平曾经说的话。 　　“何医生，末日后的世界的确不美好。但你以后别跟我说这些，说太多我有点烦，给我添麻烦的人，该杀还是会杀。” 　　何平有点生气，“邓秋临，你已经落入圈套了，别不可理喻。” 　　“我真实性格就这样，看不惯那你加入其它队伍。总是跟个老妈子一样念叨，我妈都还没这么好心跟我说这些。我和你才相处几个月，你这么掏心掏肺？”邓秋临轻笑道。 　　何平脖子处青筋都起来了，但还是压抑怒火，他吁了口气，捂着额头，“我也是为了你好。别放弃，只要我们到达第七层，一切都可以挽回。” 　　“呵，为我好？”邓秋临含笑道，“你还真把我当朋友了啊？” 　　何平望着他，忽地平静下来，对他说：“你知不知道，我要死了，邓秋临。” 　　邓秋临嗓子卡了一下，放低声音说：“越往前走，我也要死了，何医生。” 　　何平长叹一口气，发现没法跟他沟通交流，他看了眼时间，“你睡觉吧，我出去守夜。” 　　门被轻声关上，邓秋临回头凝望那道关闭的门，收回所有的表情，继续吃着肉干。 　　一颗血红的眼睛从邓秋临的头顶飞过，又往其它地方飞去。 　　方玄召出怪物，“有被控制的人？” 　　怪物舔了舔自己恢复好的爪子，上面的毛油光滑亮，“没有，主人。” 　　他的高级精神力比普通怪物来得强，它们也无法感知到。 　　这一整夜，方玄都没有收回怪物，让它实时感知是否有被控制的玩家。 　　虽然被控制的人好解决，但伪装成玩家的怪物不太好发现。 　　后期的团队被打散，落单的玩家可能是怪物的首选，而且也不排除怪物吃掉整个团队，成为他们。 　　唐莉莉也死了，道具不翼而飞，只能用老办法应付这事。 　　六点一到，方玄在论坛发表了集合的信息。各个团队选出一些人参加会议，八点到这座城市的最大体育场集合。 　　“方玄，吃饭了。”张安励叫他。 　　“嗯。”方玄来到客厅，团队的人都养好了精神，坐在一起讨论。 　　“明早又是倒计时，你们说其它大陆能活下多少人？”苏子昂问。 　　小英喂着高思雨鸡蛋羹，“他们没有发现被控制者的道具，我觉得会死三分之二，只有少部分人幸存。” 　　赵大勇说：“还有两层了，第六层五天的时间，难度倍增，也意味我们基本不能停下休息。这个国家第六层还有一些大陆，过了这部分，便是冰层海洋了。” 　　方玄吃着早餐，也没说什么话。 　　“玄。”高思雨吃完鸡蛋羹，眼巴巴地望着方玄身体扭来扭去，又想要爬过去。小英一开始还拦拦她，后来实在太闹了，也放她过去了。 　　高思雨呼哧呼哧地爬过每个人的大腿，开心地咧开笑，六颗小牙齿白亮亮的。她挨着方玄坐了下来，脑袋从方玄大腿与手臂间的缝隙里伸进去，抬头望见上面的那张冷脸，“玄。” 　　方玄低头看着她的笑脸，过了会，说：“嗯。” 　　高思雨第一次得到回复，眼睛笑成两条月牙。 　　团队的其他人惊讶地眨眨眼，看了看方玄……方玄好像在慢慢改变…… 　　“赶快吃完饭吧，一会还得开车过去。” 　　“嗯。” 　　七点他们出了门，在楼梯间碰见邓秋临唐信的团队。 　　唐信微笑说：“早上好啊。” 　　方玄看着唐信，预言里还有他没有出现过，是真的改变了命运活了下来？现在方玄不好冲动行事，只能观察他。 　　唐信跟几人打完招呼后，打了呵欠，安静地跟在邓秋临和何平的身后。 　　“方玄大佬！”徐鹤挥手喊了一声，白泽兰、周天石、韩言、王一峰等聚在一起，等方玄的团队一起走。 　　“嗯。”方玄拉紧帽檐，带头向前走去。 　　他们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来到了体育场，这会下着鹅毛大雪，不到片刻的功夫，身上落了不少的雪。 　　“冷啊。”所有人搓着双手，翘望远处的黑幕，希求道，“最后两层了，一定要闯过第六层，之后离成功不远了……” 　　方玄打着手电筒，一条长长的白光射到很远的前方，不一会雪又小了，他踩着破碎乱玉，走入了体育场。 　　一进入体育场，里面沸沸扬扬，也不那么冷了。九万多个位置已经坐了三分之二，所有人喜忧各半地讨论起未来，黑布隆冬的空间没有多少人注意方玄来了。 　　“你们好啊！”钟疏琪坐在第一排，硬是发现了黑暗里的方玄团队。 　　方玄经过钟疏琪时停了下来，回应：“嗯。” 　　“又见面了，方玄。”一个处在钟疏琪身边的男人说。 　　方玄认出了他是谁，他是当初带着银色戒指的男人。 　　“嗯。”方玄回了他一声，往前走去。 　　“你们认识？”钟疏琪满怀好奇心。 　　周柏摸着手指上的两个银色戒指，“他救过我们的团队。” 　　“哦哦。”钟疏琪点点头，双手撑着下巴，打量方玄他们，“他话太少了，和论坛的样子果然不同。” 　　方玄等了十几分钟，后面也没人来了，便开始了商议。所有人霎时停止谈论，看着群里方玄发出的信息。 　　他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问谁有巩固冰面，能制造路的道具？有的话，加入这个群。 　　又分别建立了几个群，法师，战士刺客，护盾类坦克，增益性辅助。 　　底下群起涌动，各自按照方玄的要求，自行加入群。 　　一个小时后，方玄得到了整体的数据。经过大家的共同商量，依照数据和人数，将66万人化为40个车队，每一个车队大致有2800的车子，减少过长的长度。 　　能巩固路面的法师、护盾坦克玩家、增益效果的辅助玩家将同时划分到每个队伍的前中后，保障队伍的安全。 　　现在剩下一个问题，如何分成四十个车队。 　　“我来带领一个车队。”钟疏琪举起手。 　　“还有人吗？”夏知举着大喇叭问。 　　其他人左顾右盼，捂嘴说话，“他们会听从管理么？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发生事情，指定被骂个狗血淋头。”到现在了，还是很多人有顾虑。 　　白泽兰心里咒骂句没用的东西，一个个狗男人胆小如鼠，屁用都没有，她说：“我来。” 　　“还有谁？” 　　“我。”一个比较苍老的声音从杂乱的声音里脱颖而出。 　　引起全部人注意的正是那位半头白发的男人，林建国，末日前城市的市长，得了很多人心，尽管道具普通，身边还是追随了不少人。 　　“还有老人活着啊？”许多人议论纷纷，“我以为小孩和老人都死光了，只有身体好的年轻人活着。” 　　“市长，这次还是你来带领我们这个队伍吧，你的法师道具可以为我们创造一条路。”一个人说。 　　林建国咳嗽一声，“小王啊，我都跟你说了，喊队长就行，市长这个称呼已经随时代的变迁消失了。” 　　小王摇摇头，“不，市长，这个称呼必须要传下去。方玄或许可以带领我们走出末世，但后面的重建世界，和治理城市这些还需要你来。你经验足，肯定会把我们这个国家重新建起来。” 　　林建国无声微笑，虽然他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环视周围，这些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来到方玄的团队，又看到了一个还存活的小婴儿，渐渐的，双目变得深情，饱含希望，“这么小的孩子，能活到现在，和我老头子一样，两个本不该存在末世的人......” 　　随后，林建国对上了方玄淡漠的眼睛，向他颔首，方玄也回了他。 　　方玄收回目光。 　　林建国似乎有感而发，带头站出来说了一段话，他在发言这块一向擅长，也知道从什么角度出发，聚拢人心。 　　经过他一番劝说下，又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其中一个尖牙利嘴的外国玩家说想要当队伍的老大，被其他人否决，“活下来的大多数是我国的人，你一个外国人，语言不通，交流不畅。” 　　这个外国的玩家碎了口唾沫，“傻叉！还是排外！我们活不成，你们也别想活。”说到最后一个字，他骤然感觉脖子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了上来，这个东西越勒越紧，快把脖子勒断了。 　　就在他呼吸不上最后一口气时，那个东西消散，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男人捂住脖子仓惶不已，后来发现方玄在看他。 　　是方玄搞的鬼？ 　　这个方玄，也不知道什么道具这么邪门！还能在混乱的声音里抓取到他的声音，警告他！ 　　“这人还想把你们拉下水，方队长。”纪易唯的声音出现于方玄的脑海，“已经给他教训了，人类总得调教调教才听话。” 　　“嗯。” 　　四十人勉强凑出来后，方玄又按各自意愿和情况分配了队伍。邓秋临和唐信依旧沉默，方玄为了何平的安全，还是把他们放到他的车队里。 　　确定好队伍后，已是中午十二点了。 　　“捣乱的人，领队有权处置。”方玄站起来，向他们冷冷地说，“再不听命令，直接杀死，以绝后患。”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也不敢上前靠近方玄。毕竟他和论坛里反差太大了，看着极不好相处。 　　“不愧是大佬，风范十足。”一个人边说，边打下帖子。 　　乌龟我壳最硬：【长得的确好看。】 　　满江红：【你被分配到哪个队伍？我在钟疏琪的团队。】 　　乌龟我壳最硬：【嘿嘿，方玄的队伍里。】 　　系统吃翔：【我也在。】 　　满江红：【狗屎。】 　　李响和陈东科关闭论坛，望着方玄的背影，也起身跟着团队回了小区。 　　乌龟我壳最硬：【各个团队抱团走，时刻交流暗号，小心怪物混进来！！成败在此一举了！希望就在眼前！冲啊！】 　　时间转瞬即逝，夜晚凶猛来袭。 　　这是他们处在北极外的最后一个晚上，所有团队心照不宣地拿出美食，围坐在一块，尽情地享用。 　　他们都知道前路凶险，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也基本说了做了，这算死而无憾吗？算吧，又或许根本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是活着，走下去。 　　方玄和团队吃了三个小时的饭，小英他们又哭又笑，说着自己末日前还未完成的心愿，说着如果自己死了，其他人不要伤心，继续向前。 　　唯有高思雨什么都不懂，开开心心地要苏子昂夹食物。她吃完饭后，又缩在方玄的身边，干下一瓶鲜奶！ 　　几人满足地填饱肚子，又各自回到屋内。 　　方玄进入了怪物论坛，发现有一些白天出现的怪物已经混入队伍里，但它们有了1335的前车之鉴，不会透露任何身份的信息。其 　　它们决定第六层动手，第五层只是打探消息，做好前置准备。 　　方玄随即在脑海里问纪易唯，他能分辨出伪装的怪物？有没有获得其它信息？ 　　此时纪易唯正矗立于一道蓝色屏障前。那具躺在冰床上的尸体被黑雾笼罩，但隐约可以看清腹部的大伤口已愈合了三分之一。 　　纪易唯金色的瞳孔亮了亮，黑雾离开头颅，露出几缕蓝色的发丝。 　　蓝色的头发？ 　　“你在看什么？01？”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出现。 　　纪易唯一手按着屏障，扭了扭脖子，咧嘴冷笑道：“需要你们管？” 　　02和04呵呵几声，“一直不能开智的废物，跟普通的猪狗有什么区别，没想到因为游戏这事，你倒还和我们平起平坐了？还化成他的模样，膈应死了。” 　　纪易唯放下手，金色的眼睛泛着冷光，“你们也配提他？” 　　说着，他掐着两人的脖子，两人被强大的力道束缚，挣脱不了，双手挖着纪易唯的皮肉，让他放了他们。 　　纪易唯微微笑着，举到半空，双手轻轻用力，扯断了两个人的脖子。他提着两个头颅，像扔垃圾一样把两颗头扔出了宫殿。 　　蓝色的光飘散到空中，02和04再次安好地伫立在纪易唯的面前。 　　他们吃痛一声，被扯下头部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冷血的畜牲。” 　　“你们记住了，我是01，前七位是按实力排的。嘴再吃屎，下次一点点割掉你们的皮肉，喂你们吃下去，慢慢死亡感觉一定不错。” 　　纪易唯轻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没做到？” 　　02和04呸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纪易唯回到房间，回复了方玄： 　　“怪物们不能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男人马上要复活了，他有着蓝色的头发。” 　　“现在游戏系统按照规矩办事，受游戏本身的规则限制。我猜测那个男人苏醒后，可以改变游戏系统的现状。” 　　方玄问：“当初签订契约的是游戏系统还是那个男人。” 　　“不太清楚，他包得太严实，分不清里面的人。我觉得目前游戏系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具尸体。我一过来，尸体早已经在了。” 　　“不知道是原世界你杀了他，同归于尽，还是前四次造成的结果，又或者其它原因？” 　　“方队长，这次别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去解决这事。那个男人出现后不停像怪物蛊惑你懦弱，是个逃兵，经过长时间洗脑后，所有怪物深信不疑。”纪易唯认真说。 　　“嗯。”方玄淡淡说，“我不蠢。” 　　纪易唯柔声道：“是，方队长，你一直很聪明，只是原先太善良。” 　　方玄盖着被子，黄色的怪物狗狗摇了一下尾巴。他盯着漆黑的房间，记忆虽然记不清了，但还是能猜到原先世界的自己的心理，他平淡地说了两个字：“责任。” 　　位居高位，不得不扛下重担，这无论放到哪个世界，作为一个贤明的领导人都是要承担的。 　　纪易唯笑容放了下来，听着阴风怒号的声音，平静说：“我从不懂这些，我不在乎他人，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所以他即使成了纪易唯，明明可以挽回一些生命，也选择了冷眼旁观，只有等方玄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手解决。 　　身为蛇的他，一向冷血。 　　“嗯。”方玄没有说什么话，不反驳也不赞同他的观点。 　　“快十二点，游戏系统要播报了。” 　　“嗯。” 　　11月27日零点。 　　游戏系统稚嫩的声音响起。 　　“各位幸运的玩家，晚上好啊，很高兴又跟你们见面了，这次让我们看看还有多少幸运儿活着吧~” 　　“当当当~” 　　“正在清除第四区域的玩家。” 　　“清除完毕，目前游戏总玩家1067893人。” 　　“请各位玩家继续游戏，加油~” 　　一百万？ 　　所以除了这片大陆的六十六万人，其他九个地区只剩下四十万左右的人了。 　　游戏论坛： 　　【绝望……我们这个大陆剩下三万人还在死熬着，其他人全死了。我们现在只希望能在死之前与你们汇合。】 　　【……你们加油，一定要赶过来，我们到时候一起走。】 　　【好的，一定会的，我相信。】 　　曾经热闹的论坛变得更冷清了，许多人忽然怀念从前，翻看原来的那些帖子。各个国家的玩家对骂，发闹骚……到现在说的我们会过来…… 　　那些帖子永远沉了大海里，它们再也不会顶上来。 　　第二天六点，众人做足各方面准备，打开了车门，按照之前的分队，准备出发。 　　临走前，方玄让所有人对暗号。 　　结果是都对上了。 　　情况不妙，很可能是一个团队被吃了。他又让四十个车队在群里分为几个小队，说出暗号，还是所有人通过。 　　怎么混进来的？ 　　游戏系统给了权限？ 　　方玄给何平发了信息，要他多加注意周边徘徊的人。 　　［何平］：好。 　　“邓秋临。”何平擦拭完眼镜，又最后劝了他，“退出游戏后，好好活着吧。其实你和方玄一样，他以冷脸示人，你以微笑示人，两个都是很难接受别人的人。” 　　邓秋临沉着脸，别过头，碍于谭秋心的存在，以沉默回应。 　　几颗眼睛查看完队伍确保无误后，方玄一行人于六点三十分上了路。 　　车子追风掣电地行驶在雪路上。 　　方玄他们穿过蓝色屏障，前路冰封万里，大雪漫天蔽野。 　　虚拟屏幕出现倒计时。 　　【已进入第六层 　　生存倒计时：4天59分56秒。】 　　【他们进来了，开始行动。】 　　【把他们全杀了。】 第79章 　　进入第六层以后，他们便迎来了永久的黑暗和“死”一般的寂静，不少人感觉正独自行走在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即使周边坐着活人，也无法抛弃掉这种恐惧和孤寂感。 　　“好黑，看不见周围。我想要白天，什么时候能白天？是不是再等几个小时就会天亮了？”有的人抓紧旁人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 　　其他人蔫头耷脑地摇摇头，“这里永远是黑夜，要等到天亮，得来年的四五月吧……” 　　“哎你说，能把最终位置定在这里，是不是没想过让我们活着？我们是不是做无用功？”一些人失神地提出血淋淋的现实问题。 　　周边人嘴僵硬得像块石头，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对自己说的，“怎么会呢，哪个游戏的结局会做成这个？这不是找抽么，是不是？” 　　“是……当然是，肯定是……” 　　方玄透过怪物之眼看到了他们迷惘的神情，自从进入北极圈以后，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和浓浓的黑暗让很多人逐渐产生负面情绪，但所幸还没到被控制的程度。 　　“给，面包肉奶。”下午一点，所有车停下来休息吃饭，半个小时后怪物会如期而至，他们将会面临第一个凶险且漫长的黑夜。 　　方玄放出两颗眼睛，其中一颗来到何平和唐信这处。何平没什么问题，而唐信含着棒棒糖，脸上毫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黑夜，似乎也没问题。 　　眼睛紧接着快速查过人群，一切正常。 　　按道理来说，怪物不能使用道具，它们就算伪装成人类，也没办法从辅助空间里取出食物，可眼睛给出的反馈是所有人都有食物可吃。 　　它们是怎么跳过暗号，又能拿到食物的？ 　　方玄只能晚上再看看。 　　吃完饭后，小英和苏子昂换了位置。 　　“还是我来吧。”夏知说。 　　“不用。”小英调整着座位，“法师手长，等会容易杀怪物。我一个战士，暂时发不了力。” 　　“行。” 　　方玄在群里提示一点半出发，各个车队做好准备。 　　一点半，怪物悄无声息地来了。 　　第六层的黑色实在太深，把它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怪物走到车旁边，各张丑陋恐怖的脸贴着车玻璃，安静地打量里面的食物。 　　一些人刚好回头看过去，差点吓个半死。 　　“看你们还能逃哪里去！”怪物见食物面如白纸的脸庞，捧腹大笑，“你们要死了，真可悲，怎么还挣扎？直接死了不就不痛苦了么？” 　　“滚！”面对挑衅的话，玩家个个义愤填膺，“吃人的怪物，你们肯定会得到报应！” 　　“哈哈是吗？我们是这里的主宰，你们能杀死我们？”它话还没说，一团火球顿时点燃它的身体。 　　“我们走！别管它！” 　　车队准时启动，开上一望无际的冰层。 　　方玄放出全部的精神力，探知被控制人。精神力在空中待了两个小时，总算探到侧方三公里外有两千个被控制的玩家。 　　他果断驱散精神力。 　　那些玩家是怪物的模样，也没有开车，这种情况不可能救下他们，方玄选择了放弃。 　　“救救我们！”清醒的玩家刚喊一声求救，就被怪物团团围住。他们被撕成千万丝肉，连骨头都被嚼烂咽了下去。 　　“精神力又被去除了！”怪物吃下食物，对前面的怪物提示，“你们离远点，靠太近，手里的食物也没用处了。最少离十公里以上！” 　　“好哦，我手里的有个食物道具很好，远距离攻击，对冰面破坏性大，他们完了。” 　　方玄旋即让所有人放慢速度，他则多放出几颗眼睛巡查前面的情况。不出所料，五公里外的冰层碎成拳头大的冰块，漂浮于海面上。估算一下长度，大致有六公里。 　　他向众人说明了情况，让钟疏琪等玩家准备修补路面。 　　“好，OK！”钟疏琪释放出冰系技能，白冰极速向前铺展开来，前面的大窟窿不出一分钟填补完毕。 　　一辆辆车子压过完整的冰块，向前开去。 　　然而他们遇见一处，修补完一处，一路缝缝补补，过了半把个小时，又会出现更大面积的断层。 　　“不行了，方玄。我的S级道具虽然耗蓝量小，但也抵不住长时间大量的释放技能。”钟疏琪给方玄发了一条语音。 　　随后方玄让白泽兰和唐信配合，撑一段时间。 　　白泽兰和唐信一起合作，填补了四个后，也到了极限。 　　其他人接着顶上。 　　“什么时候到头啊，现在晚上十二点，还有六个小时它们才消失。周边怪物的袭击，断掉的冰面，道具蓝量的耗尽……我们能撑那么久么？”处在车里的人神情呆木地说。 　　“全是黑暗，我想看到太阳啊，我——”他发着牢骚，突然发觉车子晃动了一下，“怎么回事？” 　　霎那间，底下刚刚修好的冰面因承受不住压力，发生了断裂，几百辆车子“砰”的声坠入了冷海。 　　后面的玩家发现前面的惨状，堪堪踩下刹车，刚停在了断层边。哪知后方的车子因滑胎一股脑地撞了上来，又有十几辆车子遭了殃。 　　“砰！”车队的中后方发生了连环车祸，一辆接着一辆撞了上来。 　　坦克玩家立刻开启护盾，掩护岸上出事的玩家，让他们赶紧换新车。 　　“好冷，救我！”一些人好不容易爬出车，扑腾在海里，让岸上的人伸出援助之手，“快，四周都是怪物，它们在吃车里的人，快救我上来！” 　　“我们不能以身冒险，你们游到岸边，我们拉你。”其他人理智又冷血地说。 　　几只怪物张开嘴，想要撕咬这个男人，被几个法师技能杀了。男人虎口脱险，和几个人拼了命地游到冰面边，他们被救上去之后，没到十分钟身体受不住失温死去了。死的人又被彼岸花救活。 　　“水下的人没救了，中部的法师赶快修路面。”中部的人打起精神，追赶上等候他们的队伍。 　　“死了多少人？”小英停下车，吐出白气。 　　方玄目光正视前方，“三千人。” 　　张安励弯下腰，咬着大拇指，“还有五个多小时……这里全是冰，没地方逃……” 　　车里的气氛浓重。 　　方玄说：“走。” 　　小英眼睛死盯前面的黑暗，不禁扯下嘴上的死皮，她听见方玄的声音回了神，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我们会活下来的。” 　　“嗯。” 　　他们边杀怪物，边慢吞吞地行驶。北极砭骨的寒风力大无穷，像一只只巨手不停地摇晃车辆，车辆嘎吱作响濒临报废。 　　广阔的黑色几乎吞没了一道道车灯，所有人摸不清方向看不清东西，这相当于闭着眼向前走，在这种情况下人类通常不会处在同一条直线上，方玄等带头人必须时刻盯着地图，确保整个队伍前进的方向。 　　“往右。”方玄说。 　　“好，好。”他们时时刻刻修正方向。 　　“刚刚的食物真美味啊。”几只怪物和车子同速，嬉皮笑脸地喊，“尤其是惊叫绝望下的食物，更美味！” 　　几只利箭插入怪物的脑袋，让它们闭嘴。 　　方玄指挥眼睛向前多探几公里，眼睛飞出十二公里后，看到了前面的冰层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小缝，它正以火箭般的速度向他们袭来！ 　　【所有道具准备，前方出现严重的裂缝，速度很快。】 　　处在队伍前列的钟疏琪等人已提前准备好，但中后方的法师玩家认为前面有钟疏琪几人撑着，他们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于是放下了点戒心。 　　可另这些人想不到的是，冰块碎裂的速度太快了，眨眼间底下冰块化为颗粒大小。钟疏琪他们的道具没办法瞬间覆盖整个队伍，只能保全前部分的车辆。 　　中部的车队刚修好一百多米，周围的车辆“唰唰”一声，整齐地掉入大海。后方的车队远远瞥见前方情况不对劲，赶快提前在车底制造了一层冰面，才躲过这劫。 　　“救我们……”数万辆车漂浮在海面，海水逐渐往里灌，里面的人不得不推开车门，暴露于封闭空间外。 　　不计其数的怪物一跃而下，哼哼嗤笑，享用美餐。 　　方玄使出百只利箭，杀死水里的怪物。 　　“怎么救啊……我们都自身难保。”前后方的人惊恐地望着乌漆墨黑的海水，不敢乱动，生怕制造的冰面承受不了压力，也跟着坍塌。 　　“杀怪物啊！”处在边缘的李响和陈东科呐喊道，“杀怪物，别让他们全被吃了！” 　　其他人拉回思绪，跟着一些人甩出法师技能，可漆黑的夜里分不清是人是鬼，有的砸在玩家身上反倒杀了他。 　　这次死亡惨重。 　　许多人在海水里上不来，也不会有人下海救援，后来都因体力不支和失温死去了。 　　即便有一两个人爬了上来，完好无损，其他人也不敢放进去，首先问他名字ID，弄暗号，确认能回答正确，才打开车门救他。 　　周边的怪物吃完最后一个食物，飞到空中，居高临下地傲睨万物，“这就是人类，团结的人类，哈哈哈哈，还没有我们怪物团结。” 　　“能怎么办？”白泽兰坐在副驾驶上，嗤了声，“没脑子跳下海去救么？零下五十度的气温，牺牲自己？傻子才这样做。要怪怪他们自己以为有我们扛着。” 　　徐鹤蒙着眼睛道：“你说的没错，但你语气太嘲讽了，哪有人这样说死去的人。” 　　钟疏琪撑着头，叹了叹，“又死人了，它们无限复活，又在暗，我们都是血肉之躯，道具有CD，这场较量一开始便不公平……” 　　“能力不行的人，死了也好。”邓秋临微笑说。 　　“这不是能力不行，很多人只是没有相关的道具，受职业道具限制。”何平解释说。 　　唐信吃着棒棒糖，双臂环胸，黑暗里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林建国猛烈咳嗽，颤颤巍巍地抽出纸巾擦掉眼里的热泪，“老了，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小王，如果半路我撑不下去，你拿走我的道具……” 　　“死了多少人？”小英又问了之前一样的话。 　　方玄说出的话残酷，但他冷静的语气犹如清冷的风，吹散了车内队员内心里的萎靡不振，“预估十二万。” 　　“还剩下五十四万……” 　　“嗯。”方玄视线放到前方，再让眼睛往前飞了几公里，没有找到这个道具的拥有者。此道具很可能是S级道具，破坏距离远，使用一次后进入了冷却。 　　方玄看向窗外，发现很多怪物聚集在何平的车外，何平已经被怪物发现了，并且这批伪装者就在附近。 　　是谁？ 　　方玄给何平发了新发现的信息。 　　何平一愣，环视四周，回了句好。 　　由于后方的裂口太大，他们开启防护罩，等待所有法师回蓝，天亮后修补缺口，上路比较安全。 　　方玄杀死何平周围的怪物，等待六点的到来。 　　六点一到，怪物消失，所有人欣喜若狂地打开车门，借用冰冷的空气腾空脑子里纷乱的想法。 　　钟疏琪、白泽兰和林建国一起走到后方，使用技能填补空洞。 　　何平开了一夜的车，也下车跟邓秋临换位置。 　　“邓秋临，以后别杀——”何平刚走到车的一边，正对邓秋临再次叮嘱，忽然身体绷紧，心脏处传来一股未有的剧痛。他低头看了看左胸膛，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穿出来了。 　　“你该死了，何医生。”一个耳熟的声音从后方游了过来。 　　何平往回一看，瞥见的是唐信。 　　四把利箭冲了过来，想要刺入唐信的四肢，活捉他，却被他矫捷躲过了。 　　唐信扔掉棒棒糖，咧嘴一笑，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召出护盾，保护何平。”方玄对赵大勇道，“让韩言进去，其他人禁止靠近。” 　　赵大勇点头，“好。” 　　方玄见何平周围撒下了一层防护罩，便全心差使眼睛跟着唐信。唐信的移动速度很快，眼睛差点被他甩掉，他跑出十公里开外后，身体却莫名其妙地停下，一动都不动。 　　一阵风拍打他的身体，身体像具雕塑一样直直倒下。 　　这是什么情况？ 　　方玄瞬移过去，检查了他的身体，已经死了，道具也掉了出来。 　　是被精神力控制的人类？而且是高级精神力？什么时候被控制的？ 　　方玄随即问纪易唯，他能不能发现他们七个的精神力？ 　　纪易唯回答说：“可能发现不了，你的力量丧失很多，有可能达不到。他这种情况，我去打探打探其他六个有没有插手。” 　　“嗯，我可能已经暴露。”方玄收走唐信的道具，然后把尸体扔到召唤池里，让怪物解决了。 　　纪易唯倒心生一计，说：“或许可以让邓秋临先把记忆收走，游戏系统得不到它。” 　　“嗯。” 　　他点开何平的聊天头像，头像已经暗了， 　　何平死之前还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何平］：蓝色的头发……我居然在死之前走了走马灯，想起来了，曾经见过类似的。这个想法很恐怖，但也不得不让我怀疑。拥有蓝色头发的人是我们系统的第二大领导。除了总系统外，他是我们这块的老大，主管系统的一切。 　　［何平］：方玄，我注定要死。 　　方玄敛声屏气，前后的线索对上了。 　　能干扰系统，破坏影响剧本的，处在他这个位置的确可以轻松做到。 　　位居高位，一旦产生异心，将会给世界造成大乱。 　　方玄关掉屏幕，返回到队伍中，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韩言向邓秋临和谭秋心宣布了何平的死亡，“他的心脏被贯穿了，白天救不回来。” 　　“何医生……”谭秋心伤心地跪了下来，摇着他的手臂，“为什么唐信要杀他！他人呢？” 　　方玄走入护盾里，挺立地站在尸体面前，他看着何平没有血色的脸，“死了，被控制。” 　　“被控制……他的暗号明明对上了啊……”谭秋心流泪说。 　　方玄不再说话。 　　邓秋临双手揣在口袋里，低垂着头，奇怪地打量何平的样子，看了片刻，像是接受了事实，慢慢抽出了手，压低声说：“何医生，你还真没用，救不了你爱的人，也救不了你自己。你下辈子别做医生了，免得因为救人这事耿耿于怀。” 　　他缓缓蹲下身，面不改容地伸出手，使用了道具，一抹白光袭上了手指。 　　方玄清楚邓秋临使用了最初得到的S级道具，得到死去之人的记忆、相貌等。 　　他静心观测邓秋临的表情。 　　邓秋临的第一反应便是蹙起眉头，似乎看到了匪夷所思、难以理解的事情。随着他看到的越来越多，体会到这人的情感，后来眼泪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邓哥……”谭秋心喊了他。 　　邓秋临接受完何平的记忆，最终看向方玄，与他对视几秒，闭口不言，转身上了车。 　　方玄派出一颗眼睛来到车内。 　　邓秋临笑容惨淡，“你原来不是真正的何平。何医生，你死了后还可以换具身体回来？对，好像不行，系统没了，你也真正死了。” 　　他摇下车窗，寒森森的冷风打得他身体战抖，低声细语说：“你还真把我当朋友……” 　　后来邓秋临保持缄默，不再出声，连处理何平尸体的时候都没有下来看一眼，送送他。 　　方玄凝视黑暗中的大火，确保尸体被烧干净了，才放心离开这处。北极的风一向无情冷漠，仅是一瞬间，骨灰被带到了遥远的远方。 　　“风的方向，是第七层深处……”谭秋心振作起来，上了车。 　　周边的人渐渐散去，方玄回头，一双冷冽的黑眸抓住了一百二十个人影。他使出全部利箭，毫不客气地杀死他们。 　　“唰！” 　　“唰！” 　　一根根利箭穿透他们的心脏，这些人捂着胸口，质问：“怎么发现的？”蓝光飞向上空，又在某个地方聚起来，它们复活了。 　　“谁比我们先下手一步，杀死何平？气死我了，都快接近他了！吃了尸体，是不是也算杀死了他！” 　　“方玄又怎么知道，我们伪装得天衣无缝！绝不能让他活着。” 　　方玄双手插兜，冷声叫住前方瑟瑟发抖的男人，“你是他们团队里的？” 　　男人身体一抖，连忙摇头否认，“不是，只是恰好一块。” 　　方玄并不相信他的话，经过刚才的观察，在焚烧何平尸体前，那一百二十人终究控制不住了，露出可惜又饥渴的表情。 　　既可惜不是它们杀了何平，又渴望吃下何平的尸体，得到解脱。而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和他们待在一块，没有分开过。 　　他下了结论，冷酷无情说：“你背叛我们。” 　　“背叛？”其他人眼中冒火，听到“背叛”两个字像是触了逆鳞，举手就要打人。 　　男人摇头摆手，急切说：“它们是怪物啊！我是人类！怎么可能会帮他们！” 　　“你是辅助？”方玄问。 　　男人见周边人凑了过来，瑟缩着身体，“……是，我是辅助。”他见瞒不过了，又说，“是它们逼我这样做的！说不照做的话会吃了我！我是迫不得已的。” 　　“我呸！你他妈说谎。”其他人揪着他的领子，“它们看不了信息，你想要活下来，完全可以通过聊天软件向我们求救！我们难道杀不了怪物？嗯？” 　　男人被拆穿，调转表情，神情不屑道：“对，我是故意的，一个个全去死吧！我队伍死的时候，你们见死不救，还说我们全是废物！我也得让你们尝尝这个滋味，喜欢冷眼旁观，那就继续看呗！” 　　“活该！它们还答应如果全杀了你们，就会带着我到第七层，让我退出游戏，祝你们全都死绝，你们配活着吗？” 　　“操！”一个人气不过，拿出一把水果刀刺向男人的心脏，“背叛我们的人不能活着，活着再背叛我们么？” 　　“哈哈哈！”男人趴在雪地上，声音越来越小，“随便啰，反正我活着死去都可以，这个世界毁了，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 　　几个人捡起他的道具，给了团队的辅助，一个法师扔出火，烧掉他的尸体。 　　他们做完这件事情，精疲力尽地坐到车上，“好累，突然好累，好想睡一觉……” 　　有的人闭上眼后再也没睁开过眼，就那样死在了睡梦里。 　　车子重新出发，压着黑色的路向前。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时不时扔下几具死去的尸体，一团团烈火略微照亮了黑暗。 　　临近十二点，怪物之戒转好了CD，方玄选择回到了四岁的时候。 　　四岁之前他是没什么记忆，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系统禁止他吃肉。 　　他一过去，又被系统和道具双重压制。 　　过去的他经常狂躁摔东西，大喊大叫，像个发疯的疯子，方万卓很不喜欢他，所以很少理他。 　　整个别墅里，只有他的母亲和外公外婆当他是个正常人，整天抱他，给他讲故事，陪他玩耍。 　　这时候的系统还比较稳定，不常掉线。 　　直到方玄在身体里的最后几天，系统开始经常掉线了。 　　失去系统的压制，脆弱的身体被欲望统领。 　　四岁的躯体红着眼，踩着凳子翻出冰箱里的鲜肉，大口吃了一半，后来又看见一只小猫经过，于是拿起一把水果刀跟了过去。 　　身体正要刺进去时，方玄控制了它，命令自己放开了它。 　　“喵~”小猫翻了个肚皮，根本不知道刚才它差点丧命于方玄的刀下。 　　一个女人恰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慌慌张张道：“水果刀危险，放下刀，乖，听话。” 　　方玄眨了眨眼，松开了刀。 　　女人赶紧抓住刀柄，把它放到方玄够不着的地方。 　　方玄立在原地，抬起头看着熟悉的面孔，他表情冷淡，眼眶却慢慢地聚集了泪水。 　　这具身体他还是不能完全掌控。 　　女人跑过来抱起方玄，拇指抹掉他流出的泪，安抚道：“怎么哭了？没事的，刚刚你没有对小猫做什么事情，你看，它还在那里翻着肚皮摇尾巴呢。” 　　她又摸着方玄的头发，一边轻轻拍他的背，“好了，不哭了，玄，妈妈在这儿，我会永远保护你。” 　　方雨擦拭完方玄的眼泪，让保姆先看着，自己到厨房再三叮嘱其他人看好方玄。她离开时，保姆叫住了她，说刚刚方万卓回来了，却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应该看到了这一幕，没有阻止。 　　“少爷不喜欢他。” 　　“他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呢？除非他对少爷不太好……” 　　保姆的两句话让方雨恍惚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微笑说：“好，我知道了。” 　　她回到客厅，看到方玄正拿着一只画笔画画。 　　“玄，在画什么，让妈妈看看？”方雨俯身过去，“一个蓝色头发的小人。” 　　方玄抬头望了望她，又低头写下了三个字母，SOS。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提示方雨和系统。 　　方雨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把方玄抱在怀里，拿起一本绘画，给他讲故事。 　　“今天要讲的故事，是说在一个下雨的日子，一个小孩浑身湿漉漉地穿过一条路，然后遇见了一个躺在路边昏迷的女人。他走过去一看，这个人和他死去的妈妈长得好像。” 　　“他想呀，一定是妈妈舍不得离开他，所以才会从天国里来找他……” 　　“真好，他和妈妈再次重逢了……他和妈妈在雨天里相见。” 　　方玄听着这个故事，侧头凝望这张温柔漂亮的脸，退出了过去明亮的世界。 　　他再次睁眼后，眼前一片黑暗，永远都是黑暗。 　　“玄。”一个稚嫩的声音叫他。 　　方玄闭合下眼，回过了头。 　　高思雨站在小英的腿上，水灵灵的大眼睛装满了愉悦，大人的绝望和无助似乎与她无关。 　　她笑着对他说：“玄……” 　　“妈妈。” 　　这个故事出自于日剧：借着雨点说爱你。 第80章 　　方玄谛视高思雨片刻，她长得很像段月薇，杏眼弯眉。 　　“好了，该喝奶了，方玄在盯地图，等会他再帮你找妈妈。”小英接过张安励给的奶瓶，把东西塞进她的小手里。 　　“唔。”高思雨起先还想看看方玄，一意识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马上转移注意力，惬意地躺在小英的怀里喝了起来。 　　方玄转过头去，告知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个小时。 　　休息期间，他想好了对策，决定使用怪物。它在前面探路，找到食物的具体位置。这个方法风险很大，怪物与其它怪物相背而行，容易暴露，遭受攻击，甚至会被游戏系统逮个正着，从而让他的任务者身份无所遁形。 　　但眼下也没其它更好的方法，只能殊死一博。 　　一点半，方玄冒险放出那只怪物，嘱咐它前行的过程中，需要停下学一学怪物的模样。 　　“好。”怪物狗狗脚底生了风似的，一溜烟没了影子，边跑边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息。它的鼻子十分灵敏，能顺着那股浅淡的气息，顺藤摸瓜地找到食物所处的大致方向。 　　“它干嘛往相反的方向跑？被食物打怕了？”几个怪物嘀嘀咕咕。 　　“不知道啊，饿了两个月也不给点食物，都饿疯了。这里的熊鹿口感极差，感觉在吃屎，还是饿着吧，等食物来这里。” 　　“可你原形不是狗么……”另一个怪物奇怪问。 　　“……”简直无语。 　　怪物狗狗见四周困惑的目光越来越多，不得不潜入队伍里，待风声过去了，又向前跑。它中途遇见几个大水坑，便飞起来渡过它，直到跑了五十公里后，找到了主人要的食物。 　　前方一共一万个食物，每个食物在几个怪物的指挥下，破坏了冰面。 　　怪物狗狗混入食物的周边，听怪物们的谈话。 　　“先破坏冰面，消耗他们的精力，等差不多了，再使用终极道具。看他们还有没有力气继续修。” 　　“饿了。”一个怪物随手抓住食物，咬下头嚼吧嚼吧吃了，“根据后方怪物的报点，我们得时刻移动，离方玄远点。幸好这里环境恶劣，风大，精神力不好在空中长时间停滞。” 　　“其它地区的食物怎么样了？” 　　“全死了，一个不留。他们真弱，随便搞两下都死了，我还以为能走到第六层的玩家有多能耐呢，也不过如此。就是方玄难搞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道具，不会真像1335说和我们有一样能力的道具吧。 　　“一样能力的不就是怪物？能清除我们的精神力，也就那六个区域的领主。” 　　“宫殿里不是七个？”一个怪物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当初听说是他养的一条蛇，他消失后终于开了智，力量直超六个领主。” 　　“他是谁啊？” 　　“你应该是后面才出生的吧？在我们那个世界发生灾难前，我们是有怪物之主的。他力量强大无比，掌管所有怪物，能统治其它种族。” 　　“我们信奉他为神，是这个世界的神。可某天灾难降临，我们的神却从来没露过面，直到灾难平息，也没出现过。” 　　“后来一个男人出现，塞给了我们有关他的记忆，我们才发现他早凭借自己强大的力量离开了这个世界，扔下我们，并且还说我们是没用的畜生，不值得他救。” 　　“我们被抛弃了，起先所有怪物难以相信，然而那个男人继续给了很多记忆，从记忆里我们确信了，他不在乎我们，要是在乎怎么可能放任我们死活不管？” 　　怪物狗狗听到这里耸拉下耳朵，呜呜两声。 　　“那个男人又给了新的记忆，说是他拯救的，我们捧他坐上神的位置。可现在我经常会想，那段记忆会不会是假的，专门来糊弄我们的？说不定原来的那场灾难就是他搞的，目的是让我们心甘情愿与他签订契约，进行这场怪物游戏。” 　　“我现在仔细琢磨感觉当时的我有点不对劲，像个疯子一样。” 　　另一个怪物打住话题，说：“想这么多干啥？他早不知所踪，怎么可能在这里？游戏系统不是说出现了bug，正在排查原因么？” 　　怪物狗狗看了看它们，想开口说些什么，犹豫踌躇一会，还是沉默了。它在脑海里向方玄表明了食物的具体位置。 　　方玄收到信息，被控制者距离队伍五十五公里。 　　一颗怪物之眼的范围是24公里，他瞬移需要用到两颗，还得使用隐身。 　　“我先离开，解决他们。”安静的车内，方玄平静地说出可怕的话。 　　夏知睁大眼，猛不丁抬起头，害怕说：“方玄，你又要一个人行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方向，我哥已经死了，我不想你再死。” 　　“对，其他人轮换修补冰面，还能应付，千万别一个人行动，我们知道方玄你的道具不同寻常，但也别这样。”小英几人连忙阻止。 　　方玄面容镇定，趁其他人劝说的期间，检查帽子、口罩和手套是否扎紧了，他垂下眼道：“他们一直跟我们保持五十公里，后面情况更糟。” 　　苏子昂惊愕道：“这么远......”他们过不去，只有方玄拥有长距离位移。 　　“我会回来。”方玄已经放出了第一颗眼睛，眼睛花了五分钟来到二十四公里的位置。 　　方玄瞬移过去，在怪物感知他的气味前，立马开启十秒的隐身。 　　趁着短短十秒的时间，方玄颤巍巍地掏出打火机和烟盒。由于周边卷起了暴风雪，打火机的火熄了两次，他不得不蹲下来，拉开衣服的拉链，用身体挡住狂风，才点燃了烟。 　　方玄呼吸沉重，掀开口罩，手指颤栗地夹起烟，含入嘴里轻轻抽上一口。也许是受天气和身体状态的影响，这次的烟感觉很冲人，喉咙里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扒着扁桃体往里钻。 　　“咳咳。”一阵凶猛的咳嗽声，方玄的脸部咳得通红，极冷的空气趁此机会顺着鼻道和口腔进入身体。 　　方玄成功使用纪易唯半个小时的隐身，他踉跄地站起身，瞬移到了被控制者的附近，静静地观察他们的职业。 　　经他的一番观察，一万人几乎是法师职业，只有几个是坦克。怪物有选择性地利用最后的玩家，目前看来，攻击类里法师的作用最高，战士和刺客暂时起不到什么作用。 　　也说明这些人没有辅助空间，取不出来车。就算救了他们，到时候该如何解释他们徒步过北极的情况？ 　　方玄揣摩一会，可以提前做个实验，开启怪物之心，杀死全部的玩家，连同一些怪物也收入囊中。 　　把两万个目标全都放到召唤池后，他看到里面呆若木鸡的怪物释放了凶性，残暴地杀死不少人类，喝血啃骨。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吃食物。”方玄严声道。 　　处在疯魔状态的怪物刹那间停住身体，高昂着头，嘴边的红血沿着下巴流到了地上。 　　方玄又说了一遍。 　　怪物眼神划过一丝迷茫与不舍，赶紧嚼着嘴里最后的肉吞了下去，眼巴巴地望着旁边的食物继续流着口水，却不敢上前一步。 　　实验初步有成果，就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抗住欲望，违反他的命令。 　　那人类呢？ 　　处在空间里的人类宛如丧尸一样，呆滞地走动，行动速度缓慢。 　　方玄随便召唤出一个人，他也被清空了记忆，一问三不知，不过完全听从命令。 　　不过他的道具和虚拟屏幕还在，这是最好的消息。 　　方玄教他打开虚拟屏幕，说出自己的数字ID，结果查看这人的头像，显示的是离线状态。 　　这人脱离了系统的控制，还能使用虚拟屏幕，发线上消息。他的办法有用，只是代价是玩家会成为提线木偶。 　　失去自我意识地活着，这算真正活着么？还是说后面会像那只怪物一样，找回自己？ 　　方玄站着想了会，没有结论，他问狗狗还有没有闻到其它食物？ 　　“主人，暂时没有闻到。” 　　“嗯。”方玄召回怪物，刚回答完，喉咙传来强烈的发痒感，他捂着嘴唇咳得胸口发痛。 　　他带着一身冷气返回到车内。 　　“方玄，你回来了？！”夏知喜出望外道。 　　“嗯，解——”他说了两个字，又陷入了铺天盖地的咳嗽里。 　　小英往旁边看了看，“是不是出去感冒了？张安励，咳嗽药。” 　　“好，我在找。”张安励取出一些药和矿泉水，“千万别感冒，这里，不能感冒的。” 　　“嗯。”方玄吃下药，过了半个小时，咳嗽稍微减缓了点。他闭起眼，摸着手腕清晰的骨头，末日留给他调理的时间太少了。 　　虽然血液可以加强身体素质，但其实改变有限，它提供的能量能让身体少生病，靠近正常人的身体状态。可毕竟身体基础在这儿，能量再多，身体接不住、吸收不了也没用。 　　不过为了解决咳嗽，他还是得等到队伍休息的时候再喝血。 　　方玄解决那批人后，队伍过了几个碎冰坑后，之后算是一路坦途。 　　许多人惊讶问怎么回事？赵大勇主动说是方玄解决了。 　　［徐鹤］：方玄大佬！你太厉害了！ 　　［钟疏琪］：（大拇指）厉害。 　　但即便没有怪物找茬，这里的环境也够人吃一壶的。暴风雪遮天盖地而来，耳间皆是恐怖的呼啸声，车灯被风雪绝情地吃下，可见度为零。 　　所有人不得已关闭窗户，躲避风暴，可来来往往的怪物挡着四周，车辆无法前进。伴随着暴风雪的到来，温度更低了。 　　所有人受了一场冷后，咳嗽的咳嗽，发烧的发烧，四肢无力，瘫软到座位上，再加上连续两天没怎么睡觉，几乎晕厥。 　　“情况太糟糕了。” 　　“很多人开始生病，发烧了，这场暴风雪很可怕。” 　　方玄面容惨白，看着群里的信息。 　　［钟疏琪］：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一天吧，已经连转两天了，扛不住。 　　［李响］：我也赞成，虽然现在快六点了，但我们也有点撑不下去…… 　　［钟疏琪］：方玄，你怎么看？ 　　［方玄］：休息，等暴风雪过去。 　　[钟疏琪]：怪物消失后，请隔出一些空间再停车，你们可以多放出几辆车子，好好休息一下。 　　六点之后怪物消失，方玄咳嗽好了些，身体却似乎发烫了起来。 　　“张安励，给我退烧药。”方玄声音哑哑的。 　　“好、好。”张安励瞪圆眼。 　　夏知半起身，用手碰了碰方玄的额头，“我的老哥，方玄，你这是发高烧啊！快快，吃药压住！” 　　“嗯。”方玄又吃下了药，药物的副作用使人迷迷糊糊的，他模糊听见有人在喊他。 　　“所有人已经放出相应的车子了，方玄，你去另一辆车躺下来睡觉吧。”小英关心说。 　　方玄睁开眼，忽然想起唐信的道具。此道具能复制曾经复制过的东西，并且可以无限扩大缩小建筑物。 　　它是按能量条释放的。 　　能量条的消耗点随物体大小而变动，越大的物体消耗越快。 　　方玄打开复制空间，里面已经有两个建筑了。 　　其一是水泥商场，其二是一个长方体的冰块，只有五面，最下面没有面，中部空心。 　　如果放大第二个物品，相当于一个大型冰屋，想必唐信早已准备好第六层所要的东西了。 　　方玄跟所有人说了句他会制造一个封闭空间遮蔽暴风雪后，接着将物品调整大小放了出来。 　　怪物之眼往后飞去，冰块也随之夸大延长，最终盖住整个队伍。 　　零下五六十度的气温瞬间拔高了不知道多少度，所有人不再瑟瑟发抖。 　　不少人大声喊牛逼。 　　方玄听见其他人的赞叹声，上了一辆车，并让张安励放出一桶血。 　　“哦哦。”张安励离开前，神情踌躇，最后还是说出来了，“方玄，这个还是不要喝太多，我感觉好多人的血加在一起，很脏，万一谁有病就不好了。” 　　对于张安励发现他喝血的事，方玄并不慌乱，他从容道：“嗯。” 　　“那我走了，我没跟小英他们说。”他关车门前，又向方玄解释了一下。 　　“知道。”方玄咳嗽一声，拿起水杯要盛一杯时，脑海里纪易唯突然出声了。 　　“我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我们七个开会，讨论怎么解决你们。那里有一道特殊的蓝色屏障，能阻隔精神力。” 　　“方队长，你又在背着我喝脏血。”纪易唯化成一抹白雾，来到另一间房屋的窗前。 　　这间房屋四周都覆盖了蓝色屏障，无法进去，但他能通过蓝色玻璃摸清里面人的动作。 　　一个黑发的成年男人站在一套发着亮光的机器前，双手操着各种按键。 　　“他的灵魂为什么找不到？”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死去的灵魂被困在这颗星球里逃不出去。难道是因为昨天的屏障波动？” 　　“也不可能，数据确认屏障完好......” 　　男人找了很久，气急败坏地说：“可恶，没有提前毁掉他的灵魂！是检测灵魂的机器出现问题？” 　　他接着开始检查机器，忙碌起来。 　　“退烧。”脑中方玄的声音传了过来，纪易唯看到了方玄停了下来，脸因生病有点发红。 　　白雾离开玻璃，飘向远方，“我马上过来，你别喝这些血。” 　　方玄放下水杯，在纪易唯到来之前，他只能忍住咳嗽和发烧，看着论坛里新发的帖子分散注意力。 　　游戏论坛： 　　【乌龟我壳最硬】：hello，其他大陆的你们到哪儿了？赶快来呀，我们有封闭空间！大家都可以待在里面，再也不怕冷了。 　　【乌龟我壳最硬】：是没空回答我吗？那我等会再来问问。 　　一分钟后。 　　【乌龟我壳最硬】：我们在这里，这是经纬度。还是没人回答，是都死了吗…… 　　【系统吃翔】：他们没有发现被控制者的道具，可能一进入第六层，便被玩家袭击了...... 　　【乌龟我壳最硬】：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李响看着论坛里只有这个会动的帖子，其他人不怎么冒泡了，或者说很多人已经死了，冒不了泡。 　　他难过地揉了发痛的眼睛，继续打下文字。 　　【乌龟我壳最硬】：幸亏我取了一个好ID，乌龟王八能活几百年，命最硬。 　　【系统吃翔】：照你这样说，那我？ 　　【统系戏游BS】：？？ 　　其它大陆的全死了...... 　　五十亿的玩家剩下四十几万人。 　　方玄关闭论坛，几分钟后，纪易唯抵达目的地。 　　他笑说：“帮我在冰上戳个洞，我被挡在外面了。” 　　方玄放出利箭，在最底戳了一个小小的洞。一阵白雾沿着小洞钻了进来。 　　方玄打开一丝车门，白雾进来了。 　　“方队长，好久不见啊。”纪易唯变成人的模样，喜上眉梢道。 　　方玄拉上车帘，“嗯。” 　　纪易唯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要喝这些杂七杂八的血，当你退出游戏后，身体可能会出现一些异样。我的精神力和你融为一体，身体对我的血液接受度更高。” 　　“我们七个不受时间限制，丧尸的血液也不流经身体。” 　　说着，他扯下脖子处的衣服，贴了过来，“喝吧，方队长。” 　　方玄看着眼前的脖颈，唤出两颗尖牙，尝试咬上去。他好像微微发力，牙齿刺入奔腾不息的血管。 　　尝到血的那刻，方玄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这不是害怕，而是兴奋，血液犹如千年佳酿，喝上一口，身体都有了醉意。 　　方玄双眼微红，像上了瘾一样大口吞血。 　　他的滚烫鼻息打在纪易唯的脖颈处，纪易唯喉咙滚动了一下，金色的竖瞳变得更细长了。 　　纪易唯抬起双手，抱住方玄的背，听着对方急切喝血的声音，温柔道：“不用急，方队长，我的血都是你的，你想要喝多少就有多少，我现在是怪物，可以无限复活。” 　　方玄沉醉在血液里，不停收缩着喉咙，他听不清纪易唯的话。他现在只知道纪易唯的血液是热的，血又像是一阵阵熔浆，滚过身体，带来躁动之感，额头上附着些薄汗，全身热得不行。 　　变成怪物后的纪易唯的血，比以前更有冲击力，方玄不禁抓住纪易唯的肩膀，固定他，免得逃脱，停止供应血液。 　　纪易唯感受到方玄的下意识想法，挑起一缕方玄的短发，轻声道：“方队长，看来很喜欢我的血啊。” 　　给他回应的是方玄咽血声。 　　方玄喝了十几分钟，身体才满足了，他拔出两颗尖牙，收了回去。 　　纪易唯又摸着他的额头，“我的血有用。你已经退烧了，看来也不咳嗽了。”随后，他的大拇指划过颈部的两个小洞，伤口立马痊愈。 　　“嗯。”方玄的声音恢复正常，但拉过被子盖住了下半身。 　　纪易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的动作，先提到了何平的事情。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方玄凝视他的金色眼睛，“他们六个。” 　　“不。其他六个懒得管这事，他们只负责宫殿里的玩家。” 　　除了这六个，还有谁？ 　　“游戏系统勘测到是玩家杀死玩家，但只要何平死了就行，谁杀死他无所谓。他的目的只是摧毁何平的灵魂。” 　　“游戏开始后，人类死去后灵魂被困在这颗星球，不能转世，也还没被销毁，然而游戏系统找不到何平的灵魂。” 　　“再加上昨日似乎出现了屏障波动，好像是有人试图破坏它，可惜没成功。” 　　是系统试图闯进来？ 　　是不是系统悟到了他四岁那年的提示，然后向系统界汇报，中途却发生意外，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事情？ 　　如果两个任务者死了，灵魂被摧毁，那么这件事情或许可以掩盖过去，无人发现。 　　现在的突破点在邓秋临的身上，他获取了何平的记忆，兴许能在记忆里找到新的线索。 　　“嗯，唐信的灵魂。”方玄说。 　　“游戏系统没提到他。”纪易唯靠近了一些，“还有，那个男人的伤快好了，他估计没多久会苏醒。” 　　“他能改变游戏系统的困境。”方玄说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权限更大，能力可能更强。 　　“是，这就是我目前获取的信息。”纪易唯又突然问了句，“难受么？方队长。” 　　方玄正在捋思路，被他一句不相干的话打断了。 　　纪易唯喉咙干涩。 　　血液的效果还未真正消散下去，方玄的眼尾依旧透出微红的颜色，他本身自带清冷的气质，可红晕并没有破坏这股子清冷劲，反倒交融杂糅一起…… 　　方玄看到了纪易唯眼里的欲望，即刻领悟到他说的什么意思。 　　“不难受。”他右手压住被子。 　　“是吗？”纪易唯笑容不明地说，“怪物的血不是这么好消化的，尤其是属于你脑中精神力的所属人。” 　　“你确定不难受。”尾音刚落，昏暗的车灯下，纪易唯的左手已经悄悄来到方玄的被子上，往那个位置稍微按了按。 　　手掌正中目标，触感极其强烈，明明纪易唯没碰到什么，但包裹物体的裤子像是粗糙的棉布，刮得他生疼。 　　方玄冷淡的面容总算裂开一丝缝，微微张大眼。 　　“方队长，血带来的反应，估计得几个小时，长点的可能十几个小时才下去，你要顶着这种状况见人？”纪易唯拿开手。 　　方玄低垂着眼，看向这处。 　　他根本不知道身为怪物01的血液效果这么强，现在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能量直往那冲，那处本身容量有限，经不起折腾。 　　“要处理一下吗？”纪易唯这时还死皮赖脸地说了一句。 　　方玄嘴唇紧闭，呼出热气，最后出了声。 　　“嗯。” 第81章 　　方玄面不改色地摘下厚重的手套，右手的肌肤暴露于冷空气中，瞬时毛孔收缩，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方队长，你自己来？”纪易唯眼睛微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只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 　　“嗯。” 　　能量提供得太过充足，再加上长时间的清心寡欲，使它慌手慌脚。 　　原本淡色的脸此刻胀得通红，宛如一个红扑扑的苹果。也许是突如其来的高温让它太煎熬，它难受地流出清泪，泪水撑满了眼眶，随后决堤。 　　方玄的手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块，带给了这里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抿紧唇，便进行不下去了。 　　太冰了，他的手。 　　方玄眨了一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黑色瞳孔。热量持续不断地运输，他的冷手碰一下都感觉被针刺一样。 　　“方队长。”一直没有动静的纪易唯终于出声了，他的话语间藏着笑意，“还是我来吧。” 　　方玄扭过头，对上他发着光的金色竖瞳。 　　纪易唯是怪物，手的温度和他差不多。 　　“当然是别的方法。”他的左手覆上方玄的手，死死抓着不放，另一只手悄悄有了动作。 　　纪易唯弯起嘴角说：“那次不小心看到过你人形的状态，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醒地面对此情形，方玄呼出的气全是热的，连平日常说的“嗯”也不再出现，他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纪易唯抓紧方玄的另一只手，冁然而笑。 　　这一刻方玄全身的肌肉绷住了，像一只受惊的羊僵硬不动，随后他回神，举起另一只没被纪易唯控制的手，手心抵住对方的头，制止这种行动。 　　“方队长，你都给我戴上戒指了，我们之间正常的事还接受不了么？”他的头被方玄按住了，动作进行不下去，于是无奈抓住这只捣乱的手。 　　方玄的身体太瘦削，尤其是手腕，更是细得跟只有骨头一样，所以纪易唯能一只手捆住他的双手，毫不客气地把手压在他的身体旁。 　　方玄拉了拉手，拉不动，纪易唯的力气比他大多了。 　　纪易唯继续动作。 　　方玄握紧手，说：“纪易唯。” 　　“等会放吧，方队长，你太生疏了。”纪易唯说。 　　方玄的确很少解决这类的事，多年来脑子里跟了一个系统，怎么可能会在系统的严密监视下做这些。 　　“你头次在我面前喊我的名字啊，方玄。” 　　方玄又试了一次，还是纹丝不动，纪易唯的手犹如千斤重的石头，他的手完全被桎梏了。认识到这点，方玄只能停下，黑眸注视着纪易唯的一举一动。 　　纪易唯中途抬头，恍若看到了方玄脸上有着绚烂的云彩，这是迄今为止所欣赏到的最美丽的一场火烧云。 　　他很喜欢黄昏，因为方玄喜欢。 　　现今看到这番瑰丽的火烧云，他便更加对黄昏喜爱了。 　　可惜由于位置原因，那个人看不到这场美景。 　　纪易唯随手拿起车里的一片矿泉水，他口渴难耐，随即对准了瓶口，汩汩泉水涌入口中。 　　水很甜自带回甘，他喝了几口越发感到不尽兴，而后像是着了魔一样，用力吸吮着瓶口，瓶里的清水荡起层层涟漪，水快完了，他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全都吸入嘴里。 　　“哗——” 　　一瓶水一饮而尽。 　　纪易唯扔掉矿泉水瓶子，抬起头，旋即松开了方玄的手。 　　方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声有点发重，脸部染上了如火烧云般红彤彤的色彩。 　　纪易唯靠了过去，抱住他，“热退下去了，现在不感觉难受了吧？” 　　方玄缓了缓神，平复呼吸，不过显得平静的语气细剖一下，还是能发现一丝起伏的端倪。 　　“嗯。” 　　“那睡吧，这应该是你们最后休息的时间。我陪你一段时间，等会得回去。” 　　方玄合了合手，侧了下头，看到了纪易唯的肩膀处的卷发，“嗯。” 　　“这辆车还挺大，可以躺下睡觉。”纪易唯一边说，一边躺了下去。 　　方玄和纪易唯面对面躺着，他的眼睛却一直睁着，好像在看什么。 　　黑暗里，纪易唯的一只手覆上方玄的眼睛，小声道：“睡吧。”话罢，他调整姿势，伸出强壮的胳膊从方玄的脖子穿了过去。 　　方玄眨了眨眼睛，枕着纪易唯的胳膊，身体被他带到了怀里，额头抵着他有力的胸膛，头顶处传来了纪易唯平稳的呼吸。 　　他忽然感觉身体越发疲累，渐渐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睡眠太安稳了，方玄好久没睡好过，当他醒来的时候，纪易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的头下面枕了一个叠成小方块的毛毯。 　　方玄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距离怪物来临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封闭的冰块空间里人来人往，韩言和王一峰到处跑来跑去，看病的看病，修车的修车。 　　小英他们正和谭秋心、徐鹤几人谈话，时不时叹气，又不知道谈了什么，心情好转起来。 　　钟疏琪在白泽兰的面前吹她的演技，说看过她很多电视剧电影，白泽兰内心感到极大的满足，嘴上却谦虚地回应。 　　方玄默默地关注了一会，往邓秋临的地方望去，只见邓秋临一个人坐在车上，嘴里机械似的嚼着肉干，以往一贯挂在他脸上的微笑不知所踪。 　　他给邓秋临发了信息，想跟他当面交谈一次。 　　同一时间，邓秋临撩起眼皮，兀地停止咀嚼的动作，他吐出嚼得稀巴烂看着无法下咽的肉，然后推开车门，直视方玄模糊的身影，款款而来。 　　方玄背对他，先上了车。 　　邓秋临紧随其后上来，关闭车门。 　　“方玄，这还是头一次。”邓秋临嘴巴又扬起了以前的笑容。 　　“嗯。”方玄没看他，盯着前面的玻璃，直截了当地问：“何平的记忆是什么？” 　　邓秋临讶异地瞪眼，没想到方玄知道他有这种夺取别人记忆的道具，他回忆从前，恍然大悟。 　　“你一开始的S级道具就是监控一样的东西吧，所以看见了我的全部行动。” 　　“嗯。” 　　“原来如此，难怪呢。”邓秋临收起假笑，“小英身为护理员都能和你好好相处，我为什么不行，原来是你看到了我几次杀人的模样。” 　　“我杀人时表情很可怕么？”他轻轻问。 　　“不知道。”方玄回。 　　邓秋临听到这个回答，大感意外，“每次靠近你，你爱搭不理的，还以为会说可怕，竟然回答不知道。我初期倒还挺享受这种能轻易掌握别人性命的快感。” 　　既然方玄发现了，他也没必要继续伪装。 　　方玄转过头，看着他，说：“杀人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邓秋临挑眉道，“祭品？” 　　“嗯。” 　　“那剩下的四十几万里也逃不过，连你也不行。”邓秋临微笑说，“我们全是祭品，为某个东西的出世奠定基础。一切全完了，你以为打破防护装置就行了么？在之前我们都得死。” 　　“我有另一个道具。”方玄给他下了稳定剂。 　　“是吗？SSSS级道具拥有者，你是怎么打破游戏系统的道具掉落率，获得这些的？是因为你的系统留下的某些信息？” 　　依他的话，何平的系统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嗯。”方玄回。 　　邓秋临喉咙哽住，“那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杀了你？” 　　方玄慢慢看向他，冷漠的目光降落到他的眼里，“你早被我全程监控，时刻掌握你的动向。” 　　一瞬间，冷意爬满整具身体，邓秋临感到一种颤意感，方玄知道他做的所有事情，然而对方静观其变，什么都不做，只是像根木头一样静静地观察。 　　在暗处了解自己的真实性格，道具，平日做的所有事…… 　　这个人简直可怕，哪里来的这么恐怖的耐心，要是换作他，早就一开始杀了，以免夜长梦多。 　　邓秋临蹙起眉头问，“为什么不杀了我？” 　　方玄道：“你有用。” 　　邓秋临呵呵一声，“有用？我的道具？” 　　“是。” 　　邓秋临深呼吸几口气，这个回答让他暂时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知道了我的全部。” 　　“嗯。有时表面给人假象，需要观察。” 　　邓秋临咧开嘴说：“方玄，你还真清醒啊，我原来表现得这么温和，待人友善，竟然没骗过你。” 　　方玄没有回复这句话，又说了一遍来意，“何平的记忆是什么？” 　　“行吧，既然你这么想要，我都告诉你，你和何平都是同一类人，任务者。” 　　何平和他喜欢的人是青梅竹马，两人算是一起长大，后来他们遭遇车祸，何平保护他死亡。何平死后绑定系统，进行任务。 　　这样看来似乎一切都正常。 　　方玄挑重点问：“记忆里蓝色头发的人。” 　　邓秋临回忆了一下，“有，他地位很高，算是系统空间里第二个领导者。他在何平的记忆里只出现一次……” 　　“等一下。”邓秋临忽然疑惑，“有点不对，前脚在一栋建筑里遇见蓝色头发的人，后脚出了建筑，又在广场上瞥见一个蓝色头发的人。看背影好像是同一个，不是两个人，是双胞胎？不，不可能是双胞胎，蓝色头发的人空间里只有他一个。” 　　“两个？”方玄重复了一遍。 　　“对，差不多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见了两次。” 　　方玄思绪涌动，马上想要一种可能性。 　　过去，现在和未来。 　　系统的高科技能自由穿梭时间和世界，那么何平可能遇到的都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时间段的。 　　所以这个末日游戏的蓝色头发男人是过去的他，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他？ 　　信息还是太少。 　　方玄打断邓秋临的困惑，问：“有没有关于唐信的记忆？” 　　“有啊，我们不是一直相处着？” 　　“他没什么异常？” 　　“除了喜欢吃糖，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人看着和纪易唯一样，对周边人的生死一概不顾，冷血。”邓秋临说。 　　“两人没单独相处遇见过？” 　　邓秋临搜索了一遍记忆，“没有，我一直跟何平在一起，唐信虽然总在附近转悠，但没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方玄听完后，说：“我问完了。”言下之意不用明说。 　　邓秋临脸色略微铁青，他也懒得装了，“方玄，你和原来一样冷漠无情，用完人就叫人离开。” 　　“嗯。”方玄回。 　　邓秋临打开车门，下了车，关车门问：“是不是只要打破那套防护装置，一切都有救？” 　　方玄与他对视，“灵魂还在。” 　　“灵魂还在……”邓秋临关闭车门，回到车上想了会，莫名地狂笑起来，“死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有救，真是见鬼了。” 　　他捏紧一盒肉干，眼神晦暗，“也是，系统和这场奇葩游戏都能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 　　“邓哥，你刚刚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谭秋心回来了，问他。 　　“没什么，会开车？”邓秋临问。 　　谭秋心摇头，“拿了驾照，还没上过路。” 　　邓秋临下车，来到后方，对着唐信剩下的队员，扬起笑，眯起眼睛说：“你们队长也死了，干脆坐一辆车吧，我们合作这么久，也比较放心。” 　　其他人想了想，合作这么久，也答应了。 　　所有人安心休息了七个小时半后，身体和精神状态拉回了不少。暴风雪刮了一天也停了，于是他们继续向前出发。 　　怪物出现后，方玄进入了它们的脑袋。 　　97335：【食物怎么都没了？其它地区有没有留食物啊！】 　　764：【全吃了，饿都饿死了，不吃是傻蛋。不知怎的，我们只能吃下这些人类食物，其它的熊鹿牛马吃起来味如嚼蜡。原来我们也没这样啊？咋回事，过来每个怪物的口味这么一致？】 　　97335：【那我们没办法了，只能等第七层的怪物杀死他们。估计又是方玄搞的鬼，神不知鬼不觉杀死食物，还真拿他没办法，可恶。】 　　怪物的味觉被改变，方玄猜测可能是游戏系统的手笔，让他们只能吃下人类。 　　250：【游戏系统，为什么只有方玄有SSSS级道具？那你可以透露他的道具是什么么？这样我们也好应对啊！】 　　管理员：【有控制道具掉落率，S级道具出现的概率是几千万分之一，4S级道具更不用说了，不可能。除了那次的 BUG，游戏里基本不会掉落S级道具。根据游戏空间的潜在规则，我无法探知玩家的道具是什么。这也是为了公平。】 　　250：【……既然是公平，那你为什么和我们交流，不和食物交流？】 　　管理员：【受游戏空间的潜在规则影响，系统不能和玩家交流，不能打探他们的游戏情况，只能保持中立。】 　　250：【好吧。那两个多月了，道具BUG还没找到修复吗？你不是这里最高权限者么？如果不行的话，干脆请个程序员吧。】 　　389：【程序猿是啥？】 　　250：【我在食物记忆中看到的，是他们的一种工作，可以修复BUG，他好像很牛逼的样子，每当游戏出现BUG，他立马就修复了，超级厉害啊......】 　　管理员：【已禁止250的发言。】 　　方玄查看完信息，又打开群聊，里面在讨论究竟要不要杀死感冒的人，用彼岸花复活。 　　这一路很多人经过昨日的暴风雪，身体显然撑不住了，有的人提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再复活一次。 　　方玄： 　　【彼岸花应该只作用局部伤口，拯救不了全身，例如感冒发烧，全身感染等。】 　　有人问： 　　【那为什么它只复活到这种程度？】 　　【还用脑子想么？可能彼岸花还没有真正成型，中途被我们拔了，效果不理想。】 　　【这也没办法呀，让它长大，我们就得死。】 　　方玄想到道具的一句话。 　　——传言说神在祂的门口种下一大片花，祂便能借助花，渐渐打破束缚祂的种种限制，盛放于阳光之下。 　　他在脑海里问纪易唯，原世界有没有彼岸花。 　　纪易唯带笑的声音充斥大脑。 　　“有，它就是你种下的。” 　　他种下的？ 　　“你那次好像感知到什么，神色匆匆地种了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然后又将自己一部分的力量转移到花里。” 　　“除此之外，彼岸花接受了世间的日月精华，等它们成型后，就能彻底复活死去的人。” 　　“可后面这些花被游戏系统利用，他改造花朵，让它吸收腐烂的血肉，吸食世间的恶念，尽管如此，彼岸花的复生作用依旧保留着。” 　　“当初的那个世界实在太黑暗，天永远昏沉沉的，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可怕的天灾，诡异的力量附着到身体里，所有种族发了疯一样自相残杀，到处都是尸体。” 　　方玄问：“我在哪儿？” 　　“灾难降临后你就消失了。我到处找不到你的影子，后来的某一天，我看见远处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于是想去那里看看。结果我看到了你和一股黑色的东西作战，你们移动速度太快，我赶不上。几天之后，黑色的东西如烟一样消散，天终于亮了。” 　　“但你还是不见踪影，我想你可能死了，所以拼了命地找你的尸骨，找了半年终于找到了。你躺在当初亲手种下的彼岸花里，一棵彼岸花还从你的左眼里生长出来。你死后，这个世界便是被那个男人长达两百年的洗脑和调教。” 　　“嗯。” 　　两百年…… 　　那个世界的时间过得这么快。 　　纪易唯的嗓音嘈嘈，“方队长，可那个种彼岸花的地方，是相反的方向。我一路追赶，也没看到你们往回过。” 　　“我原来是一条蛇的时候，最喜欢在彼岸花里圈着身体睡觉，吸收花里的日月精华。有时候睡得太熟，每次都是你亲自过来，把我带回去。” 　　纪易唯盯着手指上的银色戒指，“你当初是不是没有立刻死亡，还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那片彼岸花里，刚好死在我经常蜷曲着蛇身睡觉的地方。” 　　方玄看着无名指的戒指，淡淡说：“不记得，记忆被清除。” 　　他从斜挎包里拿出早没用的彼岸花道具，红光闪耀，点亮了黑暗。 　　“你们七个为什么特殊？”他又问。 　　纪易唯摸出从方玄口袋里翻出的一根烟，点起火抽了一口，味道和以前截然相反，对蛇来说太刺激。他皱着脸扔掉了手里的烟，回答说：“我们力量最强，是宫殿里最后的保障，他不清除我们的能力。” 　　“嗯。” 　　“看！极光！” 　　夏知语调飞扬，召回了方玄。 　　方玄往上空一看，夜空不再深沉如墨，神秘而艳丽的绿色极光犹如丝绸般轻飘飘地飘荡在空中，显得璀璨而壮丽。 　　“是极光。”纪易唯说。 　　“嗯。” 　　“可没有早上我看见的那场火烧云好看。” 　　方玄收起彼岸花，眺望远方，远方的蓝色光亮半藏于黑暗里，隐隐绰绰。 　　他看到第七层的蓝色屏障了。 　　这场游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复活蓝色头发的人？ 　　还是调教人类怪物，奉献给某个东西？ 　　而在第七层宫殿。 　　黑雾慢慢脱离了男人的身体，像一团乌云笼罩着这个房间。 　　一个黑发男人走了进来，“治好了么？” 　　黑雾瞬间扩大，罩住黑发男人，声音犹如破风箱一样嘶哑难听，“当然。” 　　“他们已经培育好了，只等你采摘享用。相信我，味道很美味。” 　　“哈哈哈哈！” 　　“不过在之前，得等他醒来启动权限，找出另一个任务者，摧毁灵魂。” 　　“剩下的人类到底谁是任务者？那个方玄？应该不是，先前已经查了他的灵魂，没有任何问题。” 　　“吃！我要吃！”黑雾大吼道。 　　“好，等会。”游戏系统来到门外，刚好抓住大厅里的纪易唯，吩咐道，“01，抓几百只怪物进来。” 　　“好的。”纪易唯恭恭敬敬地接受命令，到了宫殿外随便抓了几百个怪物，扔到房屋的门口。 　　“你们排好队。”游戏系统说。 　　“我们要干什么？” 　　“获取新的能力。”他蛊惑道。 　　“太好了！这样他们来了，我们还有机会填饱肚子！” 　　“是的。” 　　纪易唯化作一颗沙尘，落到蓝色屏障边。 　　一个个怪物满心欢喜地走入房间，迎接它们的是惨无人道的死亡！ 　　它们被黑雾控制发不了一点声，像它们吃人类一样，被黑雾一口一口咬掉躯体。黑雾不会立马杀死，而是留着慢慢折磨。 　　它们被吃掉四肢，留下主躯干又或者被活生生挖出一些不致命的内脏…… 　　啊！！ 　　痛！！ 　　怪物们眼泪失禁，却表达不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和声音。 　　这是比它们还可怕的怪物！ 　　“太棒了！越痛苦，食物越美味！” 　　黑雾张狂大笑，欣赏和感受它们的垂死挣扎。 　　“人类更好吃！” 　　“是的。”游戏系统说。 　　“静静等候他们的到来吧，四十六万玩家。” 第82章 　　白色颗粒悄无声息地离开蓝色屏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纪易唯变成人形，站在黑漆漆的窗前，一脸凝重地看着窗外，随即他联系了方玄。 　　“方队长，我刚刚已经确定，宫殿里的黑雾就是袭击原世界的东西，它吃下大量的恶念值卷土重来了。这场游戏不会有胜利者，人类和怪物都是它的食物。” 　　方玄接受到讯息，盯着前面遥远的蓝色屏障，问：“黑雾的攻击方式。” 　　“我想和原世界一样，要么进入身体里操控此人的行动，要么像是被雾环绕，不知不觉被吃掉，无法反抗。它尤其喜欢带有负面情绪的食物。” 　　“蓝色头发的男人已经被它改造完毕，应该快苏醒了，他才是这个游戏空间的最高权限者。” 　　“嗯。” 　　如果是最高权限者，是不是可以掌控玩家的一切信息？他的道具和任务者身份可能很快瞒不住了。 　　纪易唯皮笑肉不笑地问：“方队长，什么是任务者？你和邓秋临、游戏系统都有提到这个词。” 　　“和我们类似，与系统签订契约？” 　　纪易唯猜的八九不离十，方玄给了他大概的解释。人死亡或者陷入长时间昏迷，灵魂出窍，这时候可能被系统绑定灵魂，根据上方给的剧本到每个世界做任务，每完成一个任务会获取一定的积分，总积分达到合格值，最后可以选择自己到过的世界生活。 　　听到此话，纪易唯眼里猛然发出溶溶亮光，“你不是轮回转世？” 　　“嗯。” 　　“那你任务做完了？” 　　方玄说：“没有，还有很多。” 　　纪易唯问：“所以你还要离开这个世界，到其它世界去？” 　　“是。” 　　“这可不好啊，方队长。”纪易唯面部沉沉，“我都不知道最后我会在哪儿，如果成功退出游戏，还会在这颗星球？或者是被相关人遣送回原世界？” 　　他的声音闷沉，“你会来找我么？” 　　方玄停了停，凝注手上的银色戒指，道：“嗯。” 　　纪易唯长叹了一声，迅速移开让人不愉快的话题，“以后再说吧，现在谈这些有点早。你们得尽快了，那个男人醒来后局面会发生大改变。” 　　“嗯。”方玄结束交谈后，听到了四周呼啸的风嚎声，他的目光穿过漫长的黑暗，直指第七层的蓝色屏障。 　　上空的极光出现的极其短暂，眼下只有这道能决定生死的屏障发出淡淡蓝光，它却指引身处黑暗的他们一个准确的方向。 　　虽然方玄想趁前半夜到达第七层边境，但情况要比他预料的复杂得多。 　　前路不是一路坦途，即便没有玩家的干扰，一些体型巨大的怪物也可以凭借自身的重量击碎冰面。 　　怪物之眼一眼探去，海面上全是碎冰，他们边造路边杀怪物，终于在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到达了第七层的边界。 　　进入第六层以来，整个队伍中差不多只有法师积分够了，其它职业还没有机会杀怪物。 　　因此，方玄不得不在这里停留一天，等待明日天黑时，整个队伍补足积分再前进。 　　“终于到第七层了，我原来觉得进入第六层全部人都得完蛋，现在竟然这么轻轻松松来到这里。我反而心慌，是不是太顺利了，感觉和之前怪物吃人伪装一样，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不是前面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小英愁眉不展。 　　“第七层没有设下生存时间，是真的找到游戏系统，我们就能退出游戏？” 　　夏知想了想，语气笃定：“我觉得不可能，那么它做这场游戏干嘛？目的是什么？祭品，肯定和祭品相关！我们肯定是献给邪恶东西的！” 　　“你说的对，可也没办法，不前进也是死。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在茫茫黑暗里找到他在哪里，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所有人心感焦虑，“那我们要找多久？” 　　就在所有人徬徨失措之时，方玄在聊天群里向众人说明了宫殿的具体位置。 　　[钟疏琪]：方玄，你怎么知道？ 　　[方玄]：道具。 　　[徐鹤]：666啊，大佬，4S级道具范围这么大么！ 　　“这个位置......”众人还没来得及开心，忽然发觉这个位置并不是处在他们的正前方。 　　“我找找，这是哪个大陆的前方。”赵大勇翻开地图，两眼一抹黑，揪心说，“我记得这个大陆当初好像全是蓝色的花，也意味怪物可以全天出来？” 　　“真……真的？”张安励像只受惊吓的兔子，结结巴巴地问。 　　“嗯。”方玄说。 　　“方玄，你的那个冰屋道具CD多长？” 　　“用一次冰屋，技能直接进入CD，能量条回复预计要五六个小时。” 　　“这不好办了……吃喝拉撒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需要我们24小时全天戒备。我以为我们已经分好了区域，不受彼此结果的影响，但同在一个星球上，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独立出去？”赵大勇短吁长叹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六点一到，方玄放出封闭空间。成群结队的人打起手电筒下了车，聚在车子旁抽着末日前上等的烟。 　　“去踏马的，这不要人命么？位置刚好在全部怪物能全天出现的区域。” 　　“唉你说，方玄又又是怎么知道的？道具可以穿过屏障，看第七层的状况？我也不知道他走得什么运，所有高级道具全落到他一个人手上。要是按照前一个月，我兴许还能有点心思搞一搞，但现在活着的人不多，不敢搞了。” 　　“不知道啊，游戏系统绝对控制了道具掉落率，我之前打听了一下，末世初期的第二个S级道具的拥有者邓秋临，他好像也是和方玄一起的。你们想，奇怪不奇怪，高级道具仿佛长了眼一样，专门落到他的附近。” 　　“嘘嘘，别七嘴八舌了，小心被方玄监听到。” 　　怪物之眼掠过他们的上方，巡查方圆二十四公里，排除危险后，方玄打开召唤池，数了一下人头，一个没少。 　　怪物完全听从他的话，这个办法有用，不仅可以消除玩家的负面情绪，还能摆脱系统控制。 　　但有一个问题，怪物之心道具一次性最多杀死一万人，CD6小时，现在也不可能直接杀了他们。 　　“方玄，下车活动活动吧，坐了十几个小时，屁股都坐痛了。”小英敲了敲他一侧的车窗。 　　“嗯。”方玄斩断思路，打开车门，看到张安励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小板凳，不过团队的人都没坐下来。 　　他下车后，耳畔萦绕着剧烈的咳嗽声和悲戚的哭喊声，这一夜又死了不少人，死在了恶劣的天气条件下。现在只要一个小感冒，都能要人命！ 　　“彼岸花对发烧不管用，他们吃了退烧药又压不下去。”夏知想到方玄，拍拍胸口，心有余悸，“方玄你这身体看着虚弱，可吃了药立马好转，不幸中的万幸，之前吓尿我了。” 　　“嗯。”方玄看到远处叠放起的尸体堆，因为身在冰屋，怕一把火融化了，所以尸体一时半会不能处理，只好先放到一起集中处理。 　　“他们怎么比我还先走一步。”满头银发的林建国正站立在尸体前，弓着背，脸部因为凶猛的咳嗽发红。 　　“市长，你再吃点药吧，已经39度了。”小王掏出一盒退烧药。 　　林建国摆摆手，拒绝了末日后珍稀的药品，嗓子像破了一样沙哑，“留着，队伍的人有用。” 　　“市长，我们都没生病，用不到这药。” 　　林建国拄着拐杖上了车，嘴里还是那句话，留着。 　　方玄收回目光。 　　“真厉害啊。”小英注意到了他，“我听说他末日前是个好官，操劳各种大事，明明才四十九岁，外形却像个六十岁的人。我想也是因为他负责，真心为人民着想，很多人甘愿追随他。” 　　“嗯。” 　　小英看着方玄，笑着说：“还有很多人也心甘情愿跟着你，方玄。你看着什么都不管，冷漠，不爱理人，可实际上比谁都要操心得多，有时候我们也想替你分担一下，但现实残酷，我们能力不足，道具不够好，只能在吃喝和一些小事上起作用。” 　　方玄盯视小英清澈的眼眸，暂时没开口。 　　夏知走过来，“你们说啥？” 　　“哈哈没说啥，十二点了，吃午饭。” 　　方玄回头注视他的队员片刻，低下了眼，而后从桌子上抓走了面包和水，独自上了车。 　　怪物之戒CD好了，他可以再次回到从前。这次他要回到人生的哪个阶段，去得到新的信息，或者告知系统他发现的信息。 　　方玄沉思一会，决定回到四岁半，他得看看系统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按下确认按钮，灵魂穿过一道黑乎乎的甬道，进入了四岁半的身体。 　　这时候的他在医院做全身检查，一个金发碧眼的护士全程悉心照料。方玄借着身体的眼睛，看到墙上的英文，听到护士说的英语，确认了方雨带他到国外看病了。 　　“医生，我的孩子情况严重吗？他到底怎么回事？”方雨用英语流利地问，她身后还站着两个保镖和一个保姆。 　　然而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只确认方玄遗传了方雨的精神病，需要长期治疗。 　　方雨垂头丧气地拉着方玄回到了酒店。 　　方玄又看到身体时不时发疯，摔东西，大喊大叫，只对肉类情有独钟，不会碰一丁点蔬菜。 　　系统在脑海里一直叫他清醒点，别发疯，然而过去的他已经被脑中的黑色东西控制，变得狂躁不安，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就算产生电流刺激他，也无济于事，该犯的事还是会犯。 　　方玄突然发现系统曾经说的压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他之后怎么变安静的？ 　　“之前你很喜欢看绘画书，要不要看看儿童漫画？”方雨买了几本黑白的漫画书，“这部漫画我看过，很适合小孩子看。” 　　身体接过漫画，方雨继续为他寻找还有没有其它好看的漫画。商店人太多，偶尔起了口角，演变成打架，四周的人群怕波及到，赶紧散开。负责照看方玄的保镖和保姆被拥挤的人群冲散，方玄被人流带到了商店外的一条街上。 　　“滋……滋……”系统的声音又不稳定了，它像是害怕什么事情，在退出前确认了心中的想法，赶紧说出很多信息。 　　“身体里又来了一个东西，但感觉很熟悉，和方玄的灵魂差不多。” 　　“你是方玄吧？上一次你离开后，我想了会，应该是方玄。我们有穿梭时间的能力，过去穿到现在，现在穿到未来都是常见的。我认出你了，未来的方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回到这里，又为什么不发出一点声音，那时候我应该不在了，也可能死去了。” 　　“前不久系统空间被病毒攻击，再加上服务器老旧，一直影响我们，很多系统和任务者死在了这场袭击里。系统空间一日，相当于这个世界很多年，每次系统离线后，便是回到系统空间里，可能我哪次没躲过病毒袭击，就永远脱离你了。” 　　“上次的那个蓝色头发的人是你留给我的吧。我还疑惑未来的你为什么会留给我这个东西，后来我明白了。” 　　“为什么病毒能这么容易侵入空间，我们的防御措施加强了好几次，每次都被轻而易举攻破。” 　　“因为有人暗自勾结系统病毒。但我们系统全部的事情按照程序流程走，所发的信息都会被他拦截，从而暴露我们，所以眼下我只能暂时保持沉默。” 　　系统“滋滋”几声。 　　“上一次离线后，我见到了空间里的病毒，它和你脑海里的那个黑色东西一样。但你压根没经历这事，我也没染上病毒，你怎么可能会有？还是从这个世界开始的？难道这个世界有病毒的存在？存在系统空间里的病毒不可能跑到平常的世界里，除非是有人把它带到这个世界里。” 　　“我会看看时机，能不能向最高领导者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滋……滋……”系统离线了。 　　方玄赶忙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他一接手，感觉脑子像被虫子啃食一样，头痛欲裂，双眼眩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他走了几步，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趔趄一下摔了下去。可身体并没有感到一丝疼痛，方玄擦掉眼里的生理性泪水，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被一个穿着衣衫褴褛，身体瘦弱的八九岁男孩接住了。 　　对方抱着他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用英语问他还好吗？他见方玄没反应，又估摸着他的长相，于是换了一种语言，但声调有些奇怪，显然是刚学不久。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问。 　　方玄抓着漫画书，他小时候的眼睛还是圆圆的，像个璀璨的黑曜石，一双黑眸扫过这个男孩的脸，从五官眉眼认出了这是谁。 　　他是小时候的纪易唯。 　　纪易唯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手脚全是污垢，他一直在大街上流浪了许久，跟一些流浪者学了不少东西。 　　“我带你回去，你的家人在哪儿？”他想牵着方玄的手，但又怕自己太脏，弄脏了这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他的手落在空中，随后想收回去。 　　方玄抿着唇，主动抓住了这只脏乎乎的手。 　　纪易唯意外地瞪着眼睛，听见方玄冷冷地说了目的地。方玄的动作和语气完全不搭边，但他选择了相信动作，这样一想心里不禁感到一丝开心，这个人并不嫌弃他身上脏。 　　“我们走吧。”纪易唯轻轻抓住手里的小手，慢慢把他带到了商店门口。 　　他们一同等了半个小时，方雨和保镖总算发现了方玄的身影。 　　方雨急得大哭，“找到了，找到了。” 　　事后，她半蹲下身，十分感激纪易唯把方玄送了回来，为了表达感谢，给了纪易唯几万块。 　　“收着吧，谢谢你带他回来。你拿这点钱好好生活，别在大街上流浪。” 　　纪易唯提着手里的包包，愣在原地。 　　方玄凝视他的眼睛，一声不吭地将手里的漫画书塞进包里。 　　“好。”纪易唯低头望了眼开口的鞋子和破洞的衣服。 　　“嗯。”方玄说。 　　方雨抱起方玄，与纪易唯越来越远。 　　“你怎么忽然回应起小哥哥了，是不是他救了你，所以你很感谢他。” 　　方玄的下巴抵着方雨的肩膀，眼睛看向后方的纪易唯。纪易唯起先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在打量手里的漫画书，后来他抬起头察觉到了方玄的视线，于是向他挥挥手。 　　“再见。” 　　纪易唯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取出一本漫画书，看了一页，发现很有趣，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第二天，方玄回到了国内。 　　系统也回来了，一回来就把方玄压到角落，之前说的话和发觉的事情好像是错觉。 　　方玄知道系统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有可能被清除了相关的记忆，甚至可能就在这个时间点改动了剧本。 　　半年迅速划过，方玄回到了现实。 　　他下车透了会气，远远看着林建国又站在一堆尸体的面前，双脚犹如浮木，找不到一个支撑点，他身体歪歪扭扭几下，倒在了地上。 　　小王扶起他，在说些什么，但林建国还是坚决摇头。 　　“市长......” 　　“我的身体扛不住了，老头子还是不能跟年轻人比，多走几步路和生个小病就气喘吁吁。” 　　旋即他让队伍的辅助玩家放出一辆车，自己在车上待着安静安静。 　　林建国上车前，仿佛意识到了方玄在看他，而后向他招招手，示意想跟方玄谈一次话。 　　方玄迈开脚步，无声地上了车。 　　林建国身体抱恙，却还是笔直地坐着，他对着方玄感叹说：“有点遗憾，我一个老头子最终败给了年老的身体，如果再年轻十岁，正值壮年，兴许就能走到最后，重新带着大家一起重建世界。” 　　方玄望着他写满故事的眼睛，“嗯。” 　　林建国咳着嗽，胸闷气短道：“这注定是年轻人的天下，方玄，继续带着他们向前走吧。这场游戏是高阶文明搞出来的，最终一定会有人出来收拾残局。我不相信宇宙的每个文明都如此残暴。所以，我们走到最后一定没错，哪怕其他人全死了，也要向前走。” 　　“会有人收拾残局。”方玄给了他答复。 　　“你和我想法一样。”林建国抬了抬手，想要让方玄伸出手。 　　方玄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伸出右手。 　　林建国脱下手套，抖抖瑟瑟地抓住方玄的手腕，这只手如他所想的冷极了，和他的主人一样。 　　他低声道：“我看了很多论坛关于你的事，说你高冷，说你孤僻，说你袖手旁观，后来又说你聪明，能立马解决城市的怪物，给大家创造一个安全的生存空间......” 　　“孤身一人虽能避免很多麻烦，但也有不少弊端。这个人再强，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 　　方玄感受到手腕上的手十分滚烫，但皮肉稍许松弛，这是属于老年人的手。 　　“我知道。”他淡淡回。 　　林建国端详方玄如墨黑的眼睛，仿佛在里面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里面巡游几圈后，他找到了目标，于是松开手说： 　　“感受到了吗？这是人类正常的温度。” 　　方玄盯着他看一会，又侧头看向窗外的小英几人，徐鹤、白泽兰、钟疏琪、周天石等等也映入眼帘。 　　“嗯。” 　　林建国重新戴上手套，微笑说：“我们就要进入第七层，我这具身体已经挽回不了，等会我会自己解决，不给队伍添麻烦，我的道具将会传给下一个人。” 　　方玄并没有阻止他的自我了断，只是应声了，“嗯。” 　　他见对方没什么事情了，打开车门准备撤退，不曾想林建国又突然问了一句：“你是哪个省的人？” 　　方玄回头：“H省Z市。” 　　“还是老乡啊，这个地方是我梦想的起始点，我也的确做到了。不过处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初心很难，所幸我的大方向一直正确。” 　　方玄下了车，对视他深邃又透出智慧的眼神，直直道：“下次见。”说完，他转身离去。 　　“下次见......”林建国身体宛如倒塌的高楼，软趴趴地贴着背椅，“你已经找到方法了么？” 　　“市长！”小王拉开车门，“快一点半了，等会我们要杀怪物。” 　　“嗯，小王，你先去准备，我等会出来。” 　　小王见林建国着实心事重重，点点头，“市长，你想出来的时候叫我一声，我等会扶你。” 　　“好，去吧。” 　　几分钟后，一抹亮光在昏暗的车子闪了两下，紧接着永久暗了下去。 　　群里的林建国头像已经暗下去了，方玄关闭聊天软件，撤回了封闭空间。 　　他和钟疏琪几个领头者商量了一下杀怪物的防范措施，一点半一到，所有人按照他们的方法共同杀怪物。 　　这场厮杀持续了几个小时，晚上七点，所有人积分超过6250万，可以进入第七层屏障。 　　“走吧，第七层了，老天保佑，让我们顺利通关吧！”不少人祈祷上天。 　　车子缓缓驶向前，进入了第七层的蓝色屏障。 　　【四十四万玩家已进入第七层。】 　　一间房屋里响起了机械似的播报声。 　　沉睡的男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他坐了起来，脸部犹如暴风雨过境，阴沉得可怕。那团黑雾飘在他的上方，桀桀嬉笑。 　　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提前杀死他们没？” 　　游戏系统毕恭毕敬说：“失败了，没能提前杀死。” 　　男人的脸更难看了，“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前置工作，你连这件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 　　“本该二十年前五月份就能上线的，这颗星球的所有人类资料我也搜集好了，等待开服。但游戏空间一直出现BUG，耽误了时间。我是想只要他一出生，就把他按死在摇篮里，但空间里BUG很多，我的权限又低……” 　　“所以延迟到今年才能上线……但好歹抓住了其中一个人，何平，这个世界他做任务的新名字。” 　　“那摧毁灵魂了么？”男人压低声问。 　　游戏系统勾着头，“您当初的死亡太突然，来不及交待什么，也没给我什么权限，我很多事情无法操作。而且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任务者，我怕他会发现我们，但找不到他是谁。” 　　蓝发男人挥开黑雾，“既然你没有权限，也不知道任务者是谁，怎么发现何平的？” 　　“在数据反馈中，死去玩家的记忆会自动分配给怪物，会自动找到与记忆有关的活人，由于这是从二十几年开始搜集的，自然会得到原来死去人的记忆。然而有一天我发现，怪物在对着何平说想他，按照何平的人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那么我想，他肯定是任务者，何平就是他这个世界的任务者的名字。” 　　“算你脑子还有点用。” 　　“那，第二个任务者是谁？” 　　蓝发男人锤了锤肩膀，“几万年前的事情，我怎么记得当初是谁执行了这个任务。底下任务者又多。” 　　他双脚踩着地，扎起半长的头发，“我去开启游戏空间的全部权限，直接搜索所有人的灵魂，这个权限可以看清被系统绑定的灵魂留下的痕迹，上面刻了任务者编号。” 　　他走了出去，径直经过纪易唯七个人，连一眼都没看他们。 　　他来到二楼，走到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门前的蓝色屏障发出一道亮光，扫描他的全身。 　　【身份已验证，开启大门。】 　　门被打开了，游戏系统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时，一颗白色沙砾静悄悄地混了其中。 　　他解锁一块巨大的虚拟屏幕，只见虚拟屏幕上印有几个选项。 　　【玩家灵魂】 　　【玩家道具】 　　【游戏实时观看】 　　他点开第一项，输入限制条件，查找带有编号的灵魂。 　　【是否检索玩家灵魂？】 　　虚拟屏幕跳出一句话。 　　他点下： 　　【是。】 　　写太急了，等会再修。 第83章 　　虚拟屏幕有一个沙漏倒转的图标，表示正在查找中。 　　“滴。” 　　机器发出了声音。 　　虚拟屏幕赫然显示了一行文字。 　　【未搜索到目标。】 　　“没搜索到？”男人诧愕道，他又重新输入了一次查找条件，结果和上次一样。 　　游戏系统骇目惊心地说：“游戏开启前，我确实驱逐了两个系统，怎么会查不到任务者？” 　　男人眼里乌云翻滚，尔后查看玩家道具和游戏实时观看，如他所料画面全是空白。他又点开怪物的操作平台，这块显示一切正常，他可以随意抹杀、控制怪物。 　　单单玩家这块出现了问题…… 　　游戏系统说：“其它的空间都被摧毁了，只有这个游戏空间剩了下来，可它bug和限制条件太多。” 　　男人呼出一口闷气，狠狠拍打机器，坐到了沙发上低着头，表情横眉怒视，杀气逼人。 　　他兀地问：“你确定每日都在查杀X病毒？没让它从我的身体里跑出这个宫殿，或者说进入程序代码里？” 　　“我确定，它已经完全消失了。之前它趁你受伤的时候杀了您，感染身体。我把您带入这个空间后，在宫殿里专门设了蓝色屏障，它逃脱不出去，只能被我们培育出的病毒杀死吃掉。” 　　男人还是不放心，“它狡猾多端，是系统空间里最可怕的病毒，破坏力最大，隐蔽性最强。这本来为我所用，没想到反被一个普通的任务者吃掉，而这个任务者刚好跟他有很亲密的关系。你继续给我深入查杀它，不放过空间里的每个角落。” 　　“好的。”游戏系统出门检查了几遍，跟他报告，“没有X病毒的存在。” 　　“嗯。”男人稍微卸下一些防备，又问：“过去的我有给我留言？” 　　“很久没发了，这个时间点系统空间正在被病毒袭击，服务器信号不稳定，我也发送不了信息。” 　　“不过我在游戏开服前，联系了过去的您。他说会给他们剧本，把他们送到游戏时间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何平一个人来了，另一个人没进来。” 　　男人回忆过去，“这个时间点他差点被病毒感染，被总系统统一管理，没办法让他行动。” 　　游戏系统颔首道：“原来如此。” 　　男人双拳紧握，“我们从未来的几万年穿越到过去，在过去依旧很难杀死两人的灵魂。难不成真的不能改变系统空间的历史？现在在过去的只有我们，系统空间里的未来穿越过去的机器被我毁坏了，他们进入不了这个时间点。” 　　游戏系统迎合道：“历史能被改变，您才是系统空间真正的继承人。十几万年来业绩优秀，掌管数不清的任务者和系统，从未出过错，如此优秀的您本该是下一任总系统。而那个普通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诡计，夺走了属于您的位置，成了第二任总系统。” 　　“老头子眼瞎，年纪大了脑子有病，早该死了，把位置传给我。”他面露诡笑，“我已经做好了双重准备，如果我这边出现问题，将由过去的我找机会杀了他们。反正他们也在我的手里，任我揉扁揉圆。” 　　游戏系统产生疑惑，“游戏空间里的第二个任务者始终是个炸弹，我担心他会做些什么。过去的您是不是注意到了第二个任务者？” 　　男人捏了捏眉头，“我和他同处一个时间点，记忆没办法继承。但应该发现了，肯定会做出什么措施不让他捣乱。” 　　“万一这两个系统发现什么，怎么办？” 　　“我之前和过去的我见过面，商量了对策。他将这个世界的系统退出时间点固定了，一旦系统脱离宿主，就会回到被病毒侵入的这一天。”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系统空间的一日，可能相当于某些世界的好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几千年，有时候我都得利用机器对比几个世界的时间，我手底下的系统更分不清了。况且它们基本都在各个世界做任务，很少待在系统空间，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他会想办法让两个系统被病毒吃掉，这样也无从查证。” 　　“只要改变过去，您将是宇宙的主宰，所有星球都在您的掌控之下。”游戏系统又说，“这次我们穿回这里，破坏了好几个星球，总算培育出比X病毒更厉害的病毒。如果他们不听话，那就让病毒教他们听话。” 　　男人的手指敲打着膝盖，“嗯。刚刚七个人里有一个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说01？他幻化成那个人的模样，说变成这个人等于是怪物之主，他做梦都想成为星球的领导者。” 　　男人抹嘴一笑，“原来是他啊，呵呵，我想起来了。那个黑蛇怪物是吧？我好心想让他成为我的手下，他却直接拒绝。那只能关着，给点颜色看看，看他是怎么被病毒一点点啃食吃掉的。” 　　“我以为他最后会松口，不曾想撑着破烂的身体打破屏障，还把星球上的病毒消灭了。消灭又怎么样？我手里有一点病毒，病毒就可以无限复制。只是浪费我们一点时间，花了两百年搞定这些怪物与我们签订契约，被我们统治。” 　　“不过他打伤了您，您刚与怪物签下契约，身体里的一些X病毒趁此机会杀了您。” 　　“嗯。”男人起身，“你继续修复里面的bug。何平和另外一个任务者的灵魂应该还在这里。等它吃掉所有怪物和人类的身体后，就毁灭全部的灵魂。到时候我们得再次回到未来，看看有没有发生改变。” 　　“好的。” 　　游戏系统站在男人的后方，又想到玩家，“玩家里面有的人道具不太对。” 　　男人不屑道：“低级文明的蝼蚁，道具还是我们施舍的。这颗星球的文明低的可怜，连闯出太阳系都做不到，更别提穿越时间。正好我醒来无聊，看看他们能活多久。” 　　“我先去睡觉，你去盯着病毒，满足它们的需求，别饿着它们。” 　　“好的。”游戏系统来到裹满黑雾的房间，里面病毒叫嚣着：“饿，饿！我要吃要吃！” 　　白色颗粒离开游戏系统，回到房间，纪易唯一脚踢翻桌椅，金色的竖瞳缩成一条竖线，眼眶变成一片白色，看着恐怖吓人。他深呼吸几口气，控制住强烈的怒火，告知了方玄全部的信息。 　　“方队长，和你以前说的一句话对上了。未来的人杀死过去的人，提前解决麻烦，改变历史。而我们只是他们争夺权力的牺牲品。”纪易唯声音冰冷。 　　“嗯。”方玄这一次得到了较为完整的信息，几乎猜出了来龙去脉。 　　这个时间点有两个相同的人，未来的人趁着系统空间发生灾难，无暇顾及各个星球，于是制造斗争，培育病毒，毁灭星球和目标灵魂。而过去的人时时接应，解决潜在的阻碍目标。 　　他的剧本是哪次轮回被主系统影响改变的？ 　　方玄也不确定。 　　从段月薇的预言来看，第四次轮回纪易唯已经在了，说明第三次他也闯到了第七关，被纪易唯认出他的身份，从而有了之后的事情。 　　可能前面几次游戏系统发现了他的身份，跟过去的主系统提示，说明了游戏状况，所以才会这么针对性地改动情节，让他一个月内死去。 　　但他们不是随时联系，信息交流不充分，游戏系统为了避免麻烦，反而一开始驱逐了系统，弄巧成拙。 　　还有这颗星球内部轮回了五次，他的道具特殊，是不是有第三方力量的介入，什么时候介入的？链接系统空间的时间点始终没变，那么轮回五次后，星球外的真正时间流速是什么样？ 　　方玄想到此处，打开了何平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方玄，我注定要死。】 　　这句话仿佛是提前知道了他未来的命运，他怎么知道的？ 　　也像主系统一样，是未来的人穿到过去，告诉了他？ 　　方玄脑中灵光一闪。 　　是唐信告诉了他，唐信就是未来的何平，未来的X病毒。他的道具也是黑雾一样的东西。 　　被病毒感染过的人会性情大变，变得狂躁嗜血，性子冷血。唐信虽然整日都维持微笑，但身边人多少察觉出他真正的性格。 　　他回到这里，只是确保历史的走向，兴许何平的灵魂已经被他带出了这个空间，进入系统空间里，被染上了病毒，成为了X病毒，开始了他的历史和未来。 　　何平能离开，他为什么不结束游戏？ 　　方玄想，这个封闭空间或许太牢固，他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眼下打破防护装置是最明确的目标，之后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方玄停止思绪，对纪易唯说：“已到第七层。” 　　“方队长，我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了，都知道你做了什么。接下来我不能出去，你别感冒生病了。”纪易唯叮嘱说。 　　“嗯。” 　　“我现在会控制联系你的频率，他拥有游戏空间最高的权限，怕被他捕捉到什么异常。” 　　“嗯。” 　　纪易唯断开了和方玄的联系。 　　方玄把目光放到前方，车灯下是密密仄仄的怪物，车子难动分毫。利箭“唰唰”几声杀死一连串的怪物，挤开了一些空间。 　　进入第七层以来，他们连续十二个小时不停歇地杀怪物，原本到了六点还能喘口气，现在无论什么时间地点都是怪物和黑夜。 　　“能换下人开车么？我好累，想睡觉。” 　　“我想拉尿拉屎，憋了好几个小时了，快流出来了。” 　　“再等会，等方玄道具CD。” 　　早上七点，方玄的道具转好CD，放出封闭空间，所有人跑下车，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 　　“要死，太难受了，全部毁灭算了。”几个人骂天咒地，“什么破游戏！” 　　外面的怪物听见他们的骂声，诱惑说：“你们马上就不痛苦了。” 　　“煞笔玩意！”玩家回怼道。 　　“嘻嘻……” 　　方玄回到车上，放出几颗眼睛确保安全。 　　所有人解决生理问题后，各个团队聚在一起吃早饭，休息，这个时间点是他们最为放松的时候。 　　然而，冰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 　　“砰！” 　　众人闻声一看，有几个人凶神恶煞地站在角落，使用了法师道具。各种法球打在冰屋和底下的冰层上，冰屋摇摇欲坠，冰层正以极快的速度裂开。 　　“哈哈哈，痛苦，太痛苦了，你们越痛苦越好！”几个男人面目黧黑，眼神凶恶，狞笑道：“食物，都是上等的食物！吃了你们！” 　　他们呆若木鸡地问：“怎么回事？不是没有被控制的人么？他们这个样子像是被怪物控制了……” 　　方玄立刻使出精神力进入他们的脑中，里面不是怪物白色的精神力，而是和他大脑里一样的黑色东西。 　　……是宫殿里的黑色病毒？它被放出来了？ 　　它不受封闭空间的限制，可以自由穿进厚厚的冰层，并且机智地避开车灯手电筒的光芒，隐藏在深深的黑暗里，以至于躲避了怪物之眼的监察。 　　有多少人被控制？ 　　方玄放出十万缕精神力，彻查了四十四万人，至少三分之一的人被病毒感染了，邓秋临也在其中。 　　他赶忙试着用精神力压制病毒，病毒毒性太强，一缕压不住，方玄试了几次，用了二十缕才勉强压住了。十万缕总共可以救下五千人。 　　“愣什么！快点修复冰面！”钟疏琪呐喊道。 　　“好，好。” 　　不少人正想使出道具，修补冰层，刹那间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紧随其后的是被什么东西啃咬的痛感。 　　他们感知到脑子里面有成千上百万只虫子，虫子整齐划一地吮吸脑髓，吃掉豆花般的大脑。 　　“救救我！我脑中有虫子！它们在夸我杀了很多人，积攒了很多恶念。”他们像落水的人抓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旁边人的肩膀，神志不清地说，“我都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想杀人，是游戏逼着我杀人......” 　　“啊？真的吗？”脑袋里的声音嘻嘻哈哈说，“我吃了你一口脑花，品尝出了纯正的美味。” 　　“不，不是......”他们滚出车子，一手捂着头部，一手爬在冰面上，“方玄，救我，救我啊，你能清除怪物的精神力，快救我......” 　　方玄使出二十道精神力，强压住里面的黑雾。但这人的大脑被吃了一半，七窍流血地躺在地上，还是死去了。 　　“邓哥！你怎么了？放开我，我快呼吸不了了！”谭秋心被邓秋临掐住脖子，双手扒拉着脖子的手，“你被控制了吗？为什么我没有被控制？” 　　邓秋临目眦尽裂，势要把谭秋心往死里整，嘴上却轻言轻语道：“怎么世上还有这种人活着？你太干净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干净，你是品质最差的食物。变质的食物应该丢到垃圾桶！” 　　“邓——”谭秋心双手失去了力气，眼珠尽是血丝。 　　就在此时，方玄的二十缕精神力进入邓秋临的大脑。 　　他听见黑色的东西在说：“这个食物得留着，再培养一会，味道会更鲜美！上等食物！” 　　方玄用精神力捆住黑雾，黑雾扭动几下，被桎梏了。 　　“邓哥……”谭秋心解脱后，左顾右盼，车里的人都抱着头大喊大叫说脑里面有虫子。 　　她哭着说：“大家都是怎么了？这好像也不是怪物的精神力。” 　　邓秋临恢复了意识，举起自己的双手，宛若看到了手心里厚重发臭的红色。 　　这是血。 　　血液在身体待了太久，凝结成块状，他想扣掉血块，但怎么都扣不掉，仿佛与身体融为一体。 　　他转头看向谭秋心和车里的人，谭秋心安然无事，其他人头痛欲裂。 　　“救我……”车里的他们发出求救声。 　　邓秋临和谭秋心惊恐地看见他们的大脑被不知名的东西慢慢啃掉，这个东西吃掉了头里面的骨头和部件，顶着一张头皮上下乱窜，很快头皮被吃掉，脑袋剩一个空壳。 　　接下来是脖子，肩膀，胸膛，四肢，下半身…… 　　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个人被黑色的东西活生生分食了，期间谭秋心想赶走黑雾，可黑雾呈现看得见摸不着的状态，她驱赶不了。 　　“这就是祭品……”邓秋临喃喃道，“我为什么还活着，是因为方玄么？” 　　“你救了我？” 　　他望着车外，场面一度混乱。 　　“救我！救我！”这样的声音不绝如缕。 　　冰屋被打破，外面的怪物撕开冰块，挤了进来。 　　底下的冰层裂得太快，又有其他被控制玩家干扰，钟疏琪和白泽兰等人修补的速度赶不上碎裂的速度，不少人又掉入冰海。 　　活着的人身体僵硬地杀着怪物，补着冰层，内心迸发出无法言说的悲观感。 　　无能为力。 　　为什么他们这么努力活下来，还会有更恐怖的事情等着他们？ 　　难道他们就该被怪物吃么？就该死去么？他们的命不是命么？ 　　“好累……”有人眼皮耸拉着，万念俱灰的念了一句。 　　方玄矗立在安全的冰面上，身体像高耸入云的雪山挺得笔直，他的眼睛像一块幕布，正播放着一场绝望的电影。 　　他救不了剩下的人。 　　精神力救了五千人，又使用怪物之心救了一万人，全部能使用的道具进入CD，其他人只能杀死掉。 　　他尝试过唤出七级怪物，可怪物的精神力发现不了黑雾，何来的压制？ 　　如果他提早使用怪物之心，是不是有所不同？可正常有自主思想的人，会甘愿成为傀儡么？ 　　方玄蜷曲着左手，面部始终镇定，指挥利箭杀死靠近玩家的怪物。他的队员也在努力杀着四周的怪物，给这些人争取更多生存的时间。 　　“他们，在，在被吃。”张安励亲眼看到地上的一个人沦为一摊血迹，害怕地躲到方玄的后面，“他们是不是之前做了很多错事，遭报应了。” 　　赵大勇抱着高思雨，说：“末日后我们想要活下来，多少会染上鲜血，世上想要找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是天方夜谭。” 　　“但现实是有这样的人。”张安励搓着衣角，嘀咕道。 　　赵大勇回复他：“他们是被团队专门保护起来的，团队用鲜血换得了他的干净。希望我们也有机会保护他们。” 　　张安励若有所思地点头。 　　方玄听着队员的谈话，杀死一批批怪物。 　　“杀了你们这些劣质的食物！”又有黑雾控制了几个人，他们的目光对准方玄、钟疏琪和白泽兰的团队。 　　利箭登时杀了他们，可还是晚了一小步。 　　几道强大的白光力量冲向白泽兰的团队，因刚刚的逃离，白泽兰距离方玄过远，赵大勇的护盾范围掩护不了他们。 　　利箭及时赶到，拆分力量，但这股奇异的力量并没有消散，反而像烟花一样散落到四周，瞬时击碎冰层。 　　白泽兰刚想制造出一层冰，一个玩家横冲直撞把她撞到地上。 　　“轰！”这一块的人全都落入水里。 　　徐鹤在水里挣扎，窒息道：“我不会游泳，救我救我！” 　　白泽兰制造出一些狭窄的冰道，其他人可以借助冰道轻松游上岸。她本来已经游到岸边，就要被小英拉上岸，这时听见徐鹤的声音，顿时身体停滞，然后松开小英的手，往后游去。 　　“真是废物，连游泳也不会。”白泽兰大声骂道。她游到水面的中央后，几只怪物一跃而起想吃了他们，被利箭贯穿身体死亡。 　　白泽兰沐浴于蓝光中，抓起徐鹤的手，给了他警告：“别给我乱动，再乱动我丢了你。” 　　“队长……”徐鹤的头被带出水面，眼泪横流，“我听话。” 　　白泽兰扶起徐鹤的一只手臂，带着他往前游。这注定是一次精疲力尽的救援，她带了一个人，再加上旁边有的人呛水拉着她不放，白泽兰感觉力气渐渐散去，只好使出道具，杀了这个碍事的人。 　　“快，赶快上来。”夏知探出一根二十几米长的蓝色绳索，让他们抓住。 　　白泽兰正要抓住之时，手脚止不住抽筋，身体愣直了。 　　徐鹤向前伸了一下，死死抓住了它。 　　他拽着绳索，抓着白泽兰的手，“我够到了，够到了。”他往旁边一看，白泽兰的身体已经沉在了海里。 　　“队长。”徐鹤死劲拽着白泽兰的手，想把她拉上来，可身体太沉，水太冰，他居然没有一点力气把人带上来。 　　“救救我的队长！”徐鹤向岸上的人求救。 　　“我们一起拉！”夏知几人一同拉着绳索，把徐鹤两人带到了岸边。 　　徐鹤被一点点拉上来，底下的白泽兰也浮出水面，她闭着眼睛，好像没有了气息。 　　楼青烈抱起白泽兰往车上冲，然后按压她的胸口。 　　白泽兰隐隐约约听见了很多声音，有求救声，有哭泣声。 　　其中一人还在喊： 　　“队长，醒醒。” 　　队长？ 　　白泽兰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一个月前，回到了那间受袭击的房屋。 　　丁江云铿锵有力的声音冲击她的大脑。 　　“白泽兰，接下来团队交给你了，你来担任队长。你能带着队员往前走很远，是吧？” 　　她并不想担任这个队长，团队里的人都是废物，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女生除了哭就是哭，那些男的弱得跟狗屎一样，还有徐鹤这个十六岁没成年的小屁孩，全是扯她后腿的人。 　　她真正想加入的从来都是方玄的团队…… 　　但她为什么会答应了？ 　　她细想了会，可能是好久没有体会当明星前的日子了，那段普通又开心轻松的日子，人际关系简单和谐，没有多少勾心斗角。 　　当明星演员后，由于她出身一般，想在圈里混下去，必须舍弃某些东西，所以为了往上爬她不得不参加很多酒局，会面了很多有钱人，利用他们的金钱权力，为自己谋出路。 　　的确和她预想的一样，她多年刻苦钻研演技，再加上有人捧，终于获得了影后的称号。 　　开心吗？ 　　当然开心。 　　可有些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失去的永久失去。 　　但没想到末日后，她失去了财富名望，又不知不觉间得到了曾经失去的东西。 　　团队里的关系融洽，不用整天想着谁会背叛，谁会搞她。 　　可惜那些没用的人都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无法拯救。 　　要这样继续下去么？她身为队长，没能救得了队员，岂不是也成了废物一样的东西？ 　　她决不能成为这样的人.，她不想当没有用的废物…… 　　对了，徐鹤活了下来么？ 　　白泽兰睁开眼，看到徐鹤鼻涕流得老长。 　　楼青烈在旁边也在抹泪。 　　还好，原来的队员都活着。 　　“队长，你别睡，你不是答应丁队长要带着我们么？”徐鹤摇着她的肩膀。 　　白泽兰往窗外一瞧，方玄和钟疏琪的团队正在杀怪物，处理底下落水的人和被控制的人。 　　韩言和周天石几人也在为那些人做心脏复苏。 　　“我们得一起向前走，你看，我们已经到了第七层，马上就要找到游戏系统了，之后我们可以退出游戏好好生活了，不用整天东奔西跑。也没人跟你抢位置，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大明星，影后。” 　　徐鹤的话像是一团雾渐渐散去，白泽兰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她敏感抓住了“影后”这个词。 　　她张开苍白的唇，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对徐鹤说：“我的队伍正式解散，你们去跟着方玄……我终于不当这个蠢到家的队长了。” 　　“队长！”徐鹤和楼青烈喊她，“你说什么胡话呢，别睡啊！” 　　白泽兰盯着车顶，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站在金碧辉煌的领奖台上，接受此生最高的荣誉。 　　“恭喜白泽兰获得最佳女主角奖！” 　　她看着满目飞扬的金色雨，和无数的闪光灯，死在了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玩家白泽兰已死亡。】 　　“啊啊啊！”徐鹤痛哭流涕，爆发出惨烈的叫声。 　　方玄百忙之中回头看去，知道白泽兰死了。 　　他回过头，眼下情况紧急，还容许不了他分心。 　　在他们的掩护下，剩下的人安好地活了下来。 　　黑雾吃了十几万人，吃饱喝足后，飞向远方。 　　“哈哈哈哈吃饱了点，你们太美味了。再等一段时间，你们会更加好吃。痛苦吧，绝望吧！” 　　黑雾离去后，眼下一切好像都回归了风平浪静。 　　从水里救上来的人最终能活下来的仅有几人。 　　韩言按压了一个又一个人的胸口，神情溃灭地跪在地上。 　　“我是医生，但我救不了他们，救不了。”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呢喃着：“我是医生。” 　　“喂，韩医生。”王一峰修着进水的车子，咕噜道：“医生不是万能的，就像我一个修车的，也不能保证车子百分百修好。但我知道，我肯定会修好一些车。” 　　“是吗……”韩言往旁边走了几步，又继续按压下一个人的胸口，他压了几分钟，这个人吐出一大堆水，睁开了眼。 　　“我还活着？” 　　韩言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手指忽然热了起来。 　　他说：“对，你还活着。” 　　方玄扫过他们激动的背影，统计这次的死亡人数。总共死亡十四万，一大部分被黑雾和怪物吃了，剩下一部分人则是因为落水原因死去了。 　　所有人得到准确的生存人数，犹如一颗枯木傻傻地坐在车内，等着它腐烂。 　　“还有三十万……这些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比怪物更可怕，我们是它的祭品。我们能活下来是不是纯属侥幸？” 　　“谁能告诉我，这点人活着还能干什么？干脆全死算了，全都去陪他们。” 　　“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忍受极寒风暴，忍受生离死别，活着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 　　车里弥漫着悲伤绝望的氛围。 　　小英和夏知几人也坐在车子里，一句话也没说。 　　张安励擦着眼泪。 　　“夏知，让他们振作。”方玄看着车顶的白光说。 　　“方玄，这次连我都觉得绝望，我感觉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有点说不出来违心话。” 　　方玄凝视车内的后视镜，对上队员恍惚的眼神。他的语气依旧不变，那么冰凉。 　　“我们会活着。” 　　“为什么这么说？”小英问。 　　方玄没说出原因，只说：“相信我。” 　　他们看着方玄平静如水的眼神，愣了几分钟，心里意乱如麻，后来下定决心，选择相信了方玄。 　　“好。” 　　夏知打开聊天群，语气充满斗志地发了几条语音。 　　“振作起来啊，大家！我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现在已经到了第七层，马上要接近目的地了！原先的所有不可能如今都实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们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完成的，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完成。” 　　“我的愿望是读完大学，和我哥和我的团队一起生活。” 　　“你们呢？” 　　一开始鸦雀无声。 　　钟疏琪坐在车里，眼里冒泪，却以开心的语气说：“当然是大吃特吃，喝奶茶，吃火锅，看电影，做自己喜欢的事。” 　　方玄听到了钟疏琪的愿望。 　　“还有呢？” 　　有人带头，其他人陆陆续续有了回应。 　　谭秋心小声说：“希望我能一直活下去。我一开始能活下来，是我妈妈用命换来的。” 　　周天石说：“重建世界！” 　　张安励说：“希望自己，能变得聪明，勇敢。” 　　徐鹤待在白泽兰的身边，笃定道：“希望能回到过去，所有人都能活过来，愿世界和平，大家安居乐业。白泽兰大明星要一直火，火出国外，站到世界的巅峰！” 　　“好。”夏知哽咽说，“大家的梦想都很不错，我们会一一实现的。” 　　“尽说这些煽情的话。”有人笑着笑着哭了。 　　“邓哥，你的梦想是什么？”谭秋心轻声问。 　　邓秋临看向前方，手里拿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没回答。 　　后来，他轻声道：“何医生，我们能有再一次做朋友的机会？” 　　“那方玄呢？”小英问。 　　方玄双手揣进口袋里，冷声说：“游戏结束。” 　　“好。希望游戏结束，结束这个可怕漂泊的日子。” 　　他们收拾好心情，重整旗鼓，再次踏上了未知的路。 　　这条路他们磕磕绊绊走了一天一夜，中途又死掉了一万人。 　　直到他们看见前面出现了大片海水，才停下来。 　　他们摸着被冻僵的脸，搓着冰冷的双手。 　　“渡过这片海，我们就到目的地了。可是我们的道具如何覆盖这片没有一点冰的海域，让冰层撑住几万辆车子的重量，保证中途不碎裂？” 　　“我们道具还有CD，蓝量的限制啊？之前好多人死了，道具落入海里，没来及捞上来。能制造路面的玩家也不多了。” 　　方玄陷入了沉思。 第84章 　　这片海域直线距离有120公里，开车都要一到两个小时才到宫殿所在的冰岛。仅凭他们制造出的路面，是不足以支撑整个队伍安全渡过这段距离。 　　方玄看向前方停滞在空中的怪物，还有一个较为简单的办法，他可以控制十万个怪物，再使用群体隐身的道具，让怪物携带全部玩家飞过这片海。 　　但后果可想而知，他目前无法承受这种风险。 　　“你们还有没有其它有用的道具？”有的人不死心地问。 　　“没有啊，其实这种情况下瞬移最好用，可这种道具少的要死，更别说长距离群体瞬移了，做梦吧，那傻逼游戏系统不会给我们这种道具。” 　　“那我们离死不远了？！如果想要减轻重量，就弃车走路，但120公里得走到天荒地老啊！” 　　“操蛋系统！踏马的尽搞这些，拉扯我们的精神状态。”所有人束手无策。 　　“我有。”突然，钟疏琪发了一条信息。 　　方玄点开了她的语音。 　　“我有一个法术阵道具，说有用也有用，但代价比较大，需要用大量的人血在两个地方画上法术阵，通过咒语转移另一边的人。我还没怎么使用过。” 　　一些人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奇怪道：“必须用人血？！怪物的血不行？” 　　钟疏琪叹了叹：“不行，我曾经实验过。这个道具很诡异，需要夺取同类的血液才能释放。它很符合游戏背景，我怀疑某些道具是被游戏系统特意设下限制条件，专门激发我们的恶念。” 　　这不就是叫她杀人么？ 　　要不每个人划一刀，众筹一下？再叫徐鹤治疗伤口？ 　　可众人转念一想，即便伤口痊愈，少的那些血还是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 　　张安励与队员面面相觑，他们恰好有？！ 　　“无论多远？”方玄问。 　　“对，没有距离限制。” 　　“我们有血。”方玄下了车，找了一个空地。张安励跟在后头放出几桶血液。 　　“你哪来的这么多血？”钟疏琪怔怔道。 　　方玄说：“道具。” 　　“估计你的一些道具和我这个一样，都要用到血。”钟疏琪也没刨根究底，谁也不想他人过多了解自己的道具，在末世里永远保持一份神秘感总是对的。 　　她摇了摇快冰冻的血，提着其中一桶，开始画符。用了十几桶血液，钟疏琪画了一个半径为三十米的圆，又在圆里勾勒出一些交错复杂的线条。 　　“好了，这边画完了。”钟疏琪指向海的另一边，“接下来我们得到那边去，画另一个相同大小的符。” 　　“嗯。”方玄在群里集合了一些冰系法师玩家，又让赵大勇和张安励跟着一起走，其他人则留在原地守着这道符，以及维持队伍秩序。 　　“我们走吧。” 　　他们冻结出两米多宽的冰路，车子刚开上去便感觉上下簸动，随时都要掉入冰海里。几辆车已经在危险边缘徘徊，不敢想象五六万车子开上来的下场。 　　这些人吁了口气，好在最后时刻所有玩家总算集合到一起，互相合作。 　　他们开了一个半小时，有惊无险地抵达海对岸。 　　方玄刚踏上这座小岛，听着海水汹涌的波涛声，忽然感觉回到了末日初。他们千辛万苦逃离小岛，现在又仿佛冥冥之中回来了。 　　张安励似乎回忆起曾经噩梦般的日子，瑟缩着身体，细声细语说：“又是小岛……退出游戏后，我们没有船，怎么离开这里。” 　　“走一步看一步，别想太多。”赵大勇安慰道。 　　方玄站在后方，看着钟疏琪画完另一个圈，旋即联系小英夏知几人安排队伍进入法术阵。 　　钟疏琪念着咒语，法术阵发出一圈亮光，紧接着第一批人被传了过来。 　　“卧槽？！”他们难以置信。 　　那边的人源源不断传了过来。 　　一个小时后，全部的人转移完毕。 　　所有人的喜悦劲只持续了一刻，随着他们仰视俯察周围的环境，渐渐被现实打败。 　　这是一座封闭，死气沉沉，几乎无法逃离的小岛。四面都是冷冽的寒雪和一望无际的黑暗，他们就算找到游戏系统，退出游戏，失去道具的他们能活着出岛吗？ 　　而且越往前走，他们离那个黑色吃人的东西越近。它特别喜爱沾满血的食物，活生生把人剥皮抽骨，那些人惨烈的下场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啊？ 　　连方玄和钟疏琪都拿它没办法。 　　“要死了……我之前杀了那么多的人，下一个被吃的肯定是我！”一些人心里发慌，赶快给自己找活路。 　　“第七层没有设下生存时间，以这种情况来看，退出游戏有害无利。干脆我们就在第七层住下来吧，方玄正好有冰屋啊！我们也有辅助空间，里面存放了很多物品，够我们活很久了！” 　　一个男人红着眼，笑容勉强，“这么执着于退出游戏干嘛？退出游戏后我们又变成普通人。” 　　有的人听了他的一番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徐鹤眼里出现迷茫，“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退出游戏，重建世界啊？” 　　男人唾了一口唾沫，大喊道：“你们不觉得我们都在麻痹自己吗！一直给自己洗脑，说退出游戏就好了！但事实是退出游戏谁能活下去？！你们扪心自问，我们真的能活吗……啊？” 　　真的能活吗？ 　　他的话像是一场快速蔓延的瘟疫，迅速感染众人，拉着每个人坠入死亡的深渊。 　　“是啊，他说的对，这个世界根本重建不了，几十万人能活多久？” 　　“离开道具，我们岂不是废人一个？” 　　“不是！”夏知接过张安励的喇叭，撕拉着嗓子，“我们都走到这里了，怎么停在这里？你以为游戏系统这么好心，让你们如愿么？我们都是被调教的祭品，趁着现在还有一些人心态良好，没碰过血，可能有希望去反抗它。一旦随着时间线拉长，最后一波人也迷失了，那岂不是如他们的意？” 　　“你真的认为不往前走，就不被它吃么？它可以千里迢迢飞过来吃你的，大哥。你是不是在害怕自己原来做的事，会被它盯上？” 　　男人被拆穿心思，咬紧牙关，呼吸厚重，“难道你们没做么？！对，你们是可能没做。因为你们一开始就跟着方玄，利用bug获得S级道具，后面又跟着他捡了很多道具，集满七百点属性值。” 　　“那我们呢？我们运气这么差，掉下来的全是低级道具，有选择的权利么？！我们没有，我们一个个普通人在吃人的世界里煎熬，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能活下来就好了……” 　　“你们看过我们了吗？”男人说到这里，泪流满面。 　　夏知被他的话问住了，喉咙像是堵着石头，他小声说：“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也不是神啊。一旦站出来，有多少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他们每时每刻都想杀了我们，可即便这样，方玄还是带头站出来了。” 　　“末日初真正能站出来的有多少？不都是为了保自己的安全，全是沉默隐身，就靠着我们几个人有办法吗？如果大家一开始各自发力，共同协作，情况还会这样吗？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不到最后关头不醒悟。” 　　“我们不仅要防玩家数不清的觊觎，还要防怪物特意的针对，还要时刻组织大家，还要尽最大努力保证周边的安全……树大招风，我们很轻松吗？” 　　男人转过头，揩了揩泪水，没有再说些什么。 　　其他人沉吟不语。 　　钟疏琪有所感受，唉了声，“对，前期我也好几次差点死了，这不是怪物造成的，而是其他人想抢我的道具。几次下来我就明白，有的人该杀得杀，有的人能救就救。” 　　“圣母我始终觉得不是一个贬义词，在没有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前提下，它在告诉我们的良知尚存，我们还活着，我们是同类。我们不是冷冰冰的机器，我们生而为人。”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圣母就变成一个讽刺的词语了？难道不是那些人自己能力不足，识人不清，优柔寡断，分不清场合时机做出错误的决定，所造成的结果么？” 　　所有人又是一阵沉默。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再往前会被吃的。它跟我说我很美味，留我一段时间味道更好，我肯定逃不了。” 　　方玄黑色的眼眸沉静地扫过乌泱泱的人群，声音犹如一针镇定剂打在他们的身上，所有人安静了。 　　他们听到了群里的语音。 　　“我的一个道具，可清除人的记忆和负面情绪，代价是被我杀死，收入空间，被我操控。虚拟屏幕显示离线，但功能道具照常使用。” 　　所有人震惊不已，还有这种神奇的道具？莫不是4S道具？但那不就是一个傀儡吗？ 　　小英几人瞬间想通了种种事情，为什么方玄会收集尸体，会要血？因为这个道具也可以杀死怪物，被他利用！ 　　“原来是这样……”张安励咬掉大拇指上的指甲，那方玄喝血呢？是道具跟怪物有关么？所以喝血升级道具？ 　　【方玄】：一个小时时间，想好联系我。 　　众人盯着这句话，抱着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活着不被吃掉，还是变成一个被人操控的人偶？ 　　失去所有记忆的他们，等于这次的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是留着一副活着的躯体在世上，还是后面痛苦死去？ 　　“被人操控起码还活着，如果被吃了就全完了。我肯定逃不掉，没办法，只能选它。”一个人下定决心，联系了方玄。 　　自此，报名的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个道具是不是也能作用于怪物啊？”有些人摸着下巴，脑瓜子贼灵，“所以之前的精神力是利用了怪物？！” 　　“不可能吧……真的会有这种道具掉出来？！如果方玄是怪物呢？不过是怪物也不可能帮我们。” 　　方玄统计信息，一共六万人报了名，这些人跟方玄说的是他们罪孽深重，被黑色的东西明确看上了，绝对不会有退路才会选择这种方法保身，否则他们还是想要清醒地走下去。 　　【嗯。】 　　怪物之心一次杀死一万人，CD6小时，方玄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把这些人杀了。 　　“邓哥，你之前被控制了，为什么不选这个方法？”谭秋心揪紧了心。 　　邓秋临眼神凛冽，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被人全程控制？我可不喜欢别人控制我，其他没报名的人大概也是这种想法。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躯体，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但你——” 　　“我会活着。”他动了动嘴皮子，接下来的话没发出声，“该死的游戏系统，我好不容易离开小岛自由了，现在又回到小岛。” 　　“啊啊！”这时，车外猛然有一个人惊叫出来。 　　“我们不是远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么？为什么海水猛不丁地涨这么快，已经漫过车轮一半了！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我下车一脚踩水，还发现不了！” 　　方玄派出怪物之眼往后飞去，黑色之下海水宛如一只沉默的巨兽，即将无声地吞没这座小岛。 　　刚刚他有巡查一遍，但第七层的黑夜对他们实在太不利，怪物之眼也被极大限制，所见之处一片幽冥。 　　不好！ 　　虽然游戏系统没有规定生存时间，但它早已设下另一个恐怖的要求。 　　他们必须在海水覆盖这座小岛前，进入那座宫殿，破坏防护装置，否则海水漫过一切，他们将会沉入深海里，被怪物和病毒分食。 　　“快走！这是在给我们警告，再耽搁时间不多了！” 　　他们奋力踩下油门，车轮溅起雪点，冲向小岛中央的宫殿。 　　“为什么他们在那里待了两天？”主系统手撑起左脸，悠闲地问。 　　游戏系统弯腰鞠躬道：“根据怪物说的，好像是方玄使用了道具，杀了六万人？” 　　“六万？”他放下左手，“什么道具让他杀这些人？你当初有检查一遍道具？” 　　“有……大约看了一眼。” 　　“也就是说你没怎么仔细了解道具，记下它们什么用途？”主系统语气轻淡。 　　游戏系统低下头，认了错，“我以为全按照空间的规则制造相应的道具，这块的代码我检查几遍都没有出错，所以限定掉落率后，也……” 　　一缕蓝发掉在男人的脸庞，他抬起眼皮，眼中酝酿着若隐若无的杀气。 　　“他们的前进路线很准确，似乎早知道宫殿的位置，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说了位置信息，还是有其它因素影响着？” 　　游戏系统赶忙回：“我每天都有查杀X病毒，没发现它的影子。” 　　男人笑了笑，“你认为第二个任务者是谁？” 　　游戏系统张了张嘴，“……我觉得最大可能性是方玄。” 　　男人正襟危坐，严肃道：“你还是不了解它的恐怖之处。你继续查找它，没发现不意味不存在。它兴许躲在某个角落，不停地破坏修改我们的程序代码，给任务者开后门。要不，这个方玄哪里来的高级道具？你还真以为是bug？” 　　“方玄是第二个任务者又怎么样？以为他能改变游戏空间？这个空间的所属人是我，我掌管里面的一切，只不过无聊看看这些虫子和另一个任务者能翻起什么水花而已。” 　　他话未落，屋里响起机器的播报声。 　　【二十三万玩家已抵达距离宫殿十公里处。】 　　“食物，食物！”一团黑雾从屋顶的天花板落到主系统的头上，“我最可口的食物没了，他们最好吃！现在没了，只有几个。” 　　主系统脸色微微有所改变。 　　游戏系统愣了一下，“所以方玄杀的正好是恶念值最重的食物？” 　　“那些不好吃，他们是劣质的食物！”病毒气到肆意乱窜。 　　游戏系统为了安抚病毒情绪，打开门想让纪易唯带几百只怪物进来，没想到看到了七抹蓝色的荧光突破屏障，朝着黑暗远去。 　　“主系统，他们七个被不知名的道具杀了，没有在宫殿里复活。” 　　男人闭紧嘴唇，站直身体，反倒慢悠悠地踱步起来。沉稳的步伐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忽然回身，眼神充满吃人的笑意。 　　“我本来还想让他们七个随便废玩家一只手一条腿就好，让这些玩家看着自己半残的模样感到无比绝望，最后被病毒享用。现在他们死了，只好改变策略。” 　　“既然它最喜欢的口味没了，那就再培养一批。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停下脚步，透过一堵墙，看向二楼的一间房，声音幽幽：“他们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准确的目标？比如进入我们的操作室？” 　　游戏系统颔首，“我想是的。那让他们找吧，再来玩一次谁是鬼的游戏。我马上去办。” 　　“嗯。”男人推开窗户，眯起狭长的眼睛，抓住了空中飘扬的蓝色光点。 　　一颗隐形的血红眼睛被宫殿外的蓝色屏障挡在门外，只好跟着蓝色荧光穿过漫长的黑暗，来到方玄的身边。 　　“放出一辆车。”方玄对张安励说。 　　“哦哦，好。” 　　方玄上了另一辆车，看到召唤池里新加入的七个怪物，其中纪易唯宛如提线木偶般来回走动，丧失全部的记忆。 　　他唤出纪易唯。 　　起先纪易唯双眼无神地坐在旁边，对方玄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一点反应。 　　方玄侧着头一直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他好像是找到了聚焦点，金色的竖瞳逐渐与方玄的黑色眼眸交汇。 　　几分钟后，纪易唯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玄看。 　　方玄觉察到他的改变，说：“纪易唯。” 　　他的尾音宛若清冷悠长的钟声，拨开了被大雾弥漫的山林，顿时阳光斩断迷雾，山林里的那座深藏的寺庙熠熠生辉。 　　“方玄，方队长。”纪易唯勾起嘴角，眼睛紧紧抓住方玄的面容。他的身体外貌迅速发生大改变，卷发褪去，竖瞳消失，慢慢成为了原来纪易唯的模样。 　　他伸出小麦肤色的雄壮手臂，一把附上方玄的右手，过往生活岁月留下的磨痕仍然刻在他的指腹和手心。方玄能清晰感受到手背上粗糙的磨砂感。 　　纪易唯另一只手揽过方玄的身体，将他牢牢桎梏于怀里，他嗅着方玄身上熟悉的气息，轻轻说：“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时候已经忘掉的记忆骤然浮现在眼前。我流浪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小孩，他的样貌和你有几分相像。” 　　“他是第一个愿意牵我手，不嫌弃我脏，也不骂我是畜牲，是底层人的人。” 　　方玄稍许挪动了一下脸，看到了纪易唯黑色的短直发。 　　“是你吗？你曾经出过国？” 　　方玄说：“嗯。” 　　“还真是你。”纪易唯的手臂几乎要把方玄往身体里按。 　　方玄背部有点发疼，纪易唯感应到他的深层情绪，马上放开了他，言归正传：“那个男人其实发现了很多，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顺利，也不知道他会再搞出什么小动作。” 　　“嗯，宫殿外的蓝色屏障进不去。” 　　“蓝色屏障很厉害，能隔断精神力，阻挡很多东西，我们得小心。” 　　“方玄，休息好了吗？我们该走了。”夏知下来敲了两下车玻璃。 　　纪易唯呵呵一声，转头按下车玻璃。 　　两人对上了眼。 　　夏知张开大嘴，一双眼珠子瞪得老直，他揉了揉眼睛，“我完了，怎么会思念成疾！万一被怪物抓住把柄利用这点，那我指不定要吃盒饭？”他的五指晃了晃眼前，还是没消失？ 　　纪易唯探出手，揪住他的衣领，斜笑说：“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夏知掏了掏耳朵。 　　方玄看着夏知不敢相信的样子，补充一句：“道具复活。” 　　“……啊？” 　　“啊！” 　　夏知嘴角咧到耳根，上半身从车窗里直直越了进去，一头栽到纪易唯的面前，隔着厚重的羽绒服，按了按纪易唯的肌肉，“没错，没错，是我哥的胸和肌肉，这硬度和形状丝毫不差。” 　　“……”纪易唯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身体翻出车外，“你想找打？” 　　“怎么了？”小英几人见夏知又哭又笑的表情，疑惑地走过来，他们重现了一次夏知之前的反应，方玄又重述理由。 　　小英和张安励蹲在地上眼泪哗啦啦地流，“太好了，纪大哥。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比我们先死，原来是有复活道具，当初才敢一个人去面对几千人。” 　　赵大勇和苏子昂也是感慨万千，只能强硬憋住五味杂陈的情绪，他们走过来和纪易唯交谈了目前的情况。 　　“方队长也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别哭了，时间紧张，等退出游戏后再哭也不迟。我复活后，虚拟屏幕脱离了我，用不了。”纪易唯抖掉手臂上夏知的手。 　　周围的人听到哭声也走了过来，徐鹤、周天石、韩言和谭秋心几人也僵住了，待听到复活道具后，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念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和方玄的道具一样，能重新复活……那时候让你一个人护住我们，我们实在太没用了。” 　　纪易唯抖了抖眉，“嗯。” 　　他的视线穿过几个人的身影，直抵最后面的邓秋临。 　　“邓队长，好久不见啊，你身边的何医生怎么没看见他，以前你们都形影不离啊？” 　　邓秋临被戳中痛点，脸当场沉了下来，碎了一口，“纪易唯，你还不如死得更彻底。”每次都得在他面前，微笑着假惺惺地说些什么，当面一套，言下之意又是一套。 　　纪易唯微微一笑。 　　“傻逼。”邓秋临骂了一声，上了车。 　　谭秋心简单跟纪易唯讲了何医生的事，也匆匆上车。 　　钟疏琪嚼着饼干，上下打量了纪易唯，这人听过还没见过，他的身体的确魁梧，一个干三不成问题。 　　等等，银色戒指？ 　　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 　　“走，走！还有十公里！” 　　一伙人关闭车门，启动车辆，呼哧呼哧往前开去。 　　十分钟后，前方绽放出万丈光芒，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展现在众人的眼前，它的线条轮廓整齐，雕刻精美细致。虽然一共才三层，但细数一下发着亮光的窗户，至少有三百间卧室。 　　而在最外面，蓝色的屏障像个保护罩包裹宫殿，好似挡住了猛烈的风雪。 　　“太雄伟了……”他们越靠近宫殿，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真的只要找到游戏系统便能退出游戏？ 　　那个黑色东西藏在哪里？他们会不会一进门就被吃了？ 　　方玄推开车门，和众人边杀怪物边靠近宫殿，他问：“具体哪个位置？” 　　纪易唯暗沉的目光来到二楼的正中部，“第二楼，第五十间房。每间房屋的外观一模一样，但它们最外面设有蓝色屏障，比较容易辨认。” 　　“嗯。” 　　“就差最后一步了！三百多间房屋，我们随便都能找出他！”一些人吐出心中长期积累的闷气，一鼓作气往前冲。 　　周围的怪物眼中射出灼热而诡异的光，死亡复活后不要命地扑上来，重复一次又一次。 　　方玄来到宫殿外，试着穿过蓝色屏障，一半的手腕伸了进去。 　　“可以进去。”其他人冒出冷汗，紧跟其后。 　　方玄穿过一道高大的门，进入了宫殿的内部。里面金光灿烂，装饰华丽富贵，墙壁上每隔一米就有一盏蜡烛，奇怪的是每根蜡烛十分崭新，仿佛是统一刚使用不久。而在大厅的最上方，是硕大的水晶灯。 　　他能看到二楼露出了四间房。 　　这个大厅大得出奇，后面的人流不断涌入，竟没有一丝拥挤的感觉。 　　方玄下意识感到一丝不对劲，宫殿的容纳空间有问题。 　　直到最后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吐槽说：“差点坚持不下去了，怪物太多，体力不够，好在进来了，它们被挡在门外。我看那个海水也跟上来了！” 　　大厅轻松容纳了二十三万人？！ 　　“是不是哪里不对？”钟疏琪等人也毛骨悚然，“我看大厅最多能装一两万人，二十几万人怎么装下来的？是不是谁没进来？” 　　方玄的怪物之眼往四周巡游，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大致数了一下，差不多是这个人数。 　　此时，游戏系统的孩童声清晰无比地响彻空间。 　　“当当当~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我的宫殿。” 　　“正在统计人数。” 　　“统计结果为235806人。” 　　“我曾经说过，只要你们找到我，就可以退出游戏了。”他说话的期间，方玄感到山崩地裂，脚底下的瓷砖好像碎裂，这座宫殿也开始摇晃起来。 　　“不会要塌了吧！”有的人处在最后方，着急地想穿过大门，却被蓝色屏障阻挡在原地，“怎么出不去！” 　　“咻——”一个刺耳的声音划过。 　　所有人看见这个宫殿仿佛被一双手拉长扩大了无数倍，他们往二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无数个门，明明之前不是只能看到四个房门？ 　　怎么回事？它又要搞什么？ 　　游戏系统道：“宫殿已形成471614间房屋，我就在其中一间等你们~” 　　“四十几万房？！” 　　游戏系统嘻嘻笑了一声，“我还没说完。你们被百分百复制，复制你的记忆外貌，聊天记录等，当然，为了公平我不会查看你们的信息。”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第二个相同的你诞生了，只有杀了另一个你，你才能存活，所以这场游戏总共的玩家是471612人。” 　　“他是什么？！是怪物？”有人惊恐问。 　　“唔，是你也不是你，你可以当他是鬼。你可以杀鬼，鬼也可以杀你，反正两人之间只能存活一个。” 　　所有人脚底冰凉。 　　“片刻后，你们会随机分到一间房屋。每次离开房屋前，请确认身边有没有鬼。生存时间两天，如果活到最后，身边还有鬼的话，他们会杀了你们哦~” 　　“忘记说了，这场游戏限制全部的道具，请记住，你们都是很普通的人。嗯，对身强体壮的人来说更容易闯关。” 　　简直用心险恶，两个相同的人其他人怎么区分？如果他们最后想要活下来，最稳妥的方法是单独行动，不能相信其他人。 　　“你们会统一分到两把利刃作为防身武器。每个房间会放有一些吃的喝的，以及一些小玩意儿。” 　　小英收拢抱着高思雨的手，大声问：“不公平！婴儿呢！” 　　游戏系统注意到了她，“呀，还有不能行动的婴儿呀~那我宽容一下，你们可以选择一个人带着她行动。” 　　纪易唯揉了揉肩，“给我，我带她。” 　　小英注视纪易唯健壮的身体，给了他。 　　赵大勇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坡脚，长叹了叹，“阴险狡诈，怕是九死一生。” 　　“玄。”高思雨凑了过来，小手抓了抓方玄的衣服。 　　纪易唯拉过她的手，对方玄和团队的人说：“别担心我，我有能力让她活着。你们得想办法活下来，不被其他人或者鬼杀死。” 　　“嗯。”方玄使了下道具，全部道具还真的被限制了。 　　张安励咬着牙说：“我拿不出一点物资，我，我……害怕。” 　　夏知捏着他的肩膀，“虚拟屏幕还能用，等会我们会联系你，不过你得注意谁是假的谁是真的。” 　　“好。” 　　方玄看向第二层楼。 　　四十几万的房间是如何分布的？也是只有三层？ 　　宫殿多出了两间房，如果期间能进入这里面，破坏防护装置，是不是还能挽回？ 　　大厅议论纷纷，骂声一片，团队的人互相叮嘱说之后会联系，一定小心鬼，记得要拿走房间里的物资。 　　“方队长，我会找你的。”纪易唯握住他的手。 　　“嗯。” 　　“方玄，我们之后联系！告知信息！” 　　“嗯。”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圆柱体的蓝光纷纷裹住每个人的身体。 　　游戏系统的嘲讽声充斥整座宫殿。 　　“亲爱的玩家，请开始你们的游戏吧。” 　　“记住，小心身边的鬼啊~他们可不是普通人~” 第85章 　　【半个小时后游戏正式开始，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 　　方玄刚睁开眼，眼前突现一条文字提示。 　　这次和之前的一样，游戏系统会给玩家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文字消散后，方玄看清自己正处在什么环境。 　　这是一间类似于酒店十五平方米的小房间，一张白色的大床、两个床头柜、一个开放式衣柜以及一间淋浴间。屋内暖气十足，明光瓦亮，让人仿佛回到了末日前。 　　方玄环顾四周，屋内的蓝色元素很重，窗户和大门都是蓝色屏障，原本淋浴间的玻璃也改成了蓝色，并且一面墙壁上还刻了一个蓝色的数字。 　　1？ 　　是指什么，第一层？ 　　方玄来到大门前，蓝色屏障是不透明的，中间只留了个猫眼的透明小孔，通过这个小眼可以看见走廊的情况。走廊空无一人，灯光暗黄，对面一排排的蓝色大门闪烁着微光向两边无限延长。 　　他按了按大门，面前弹出提示： 　　【无法开启。】 　　方玄又走到窗户边，这里的屏幕透明性和玻璃相差无异。外面基本一片漆黑，远处一个半圆形的蓝色屏障囚禁着这座建筑。 　　他正打算回身，陡然听见外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嘀嗒。” 　　声音过后，黑漆漆的地面兀地显现出一个硕大的蓝色时钟，时针分针都指向十二点。 　　时钟？ 　　游戏计时？ 　　方玄疑惑之际，蓦地感知到地面的时钟有点不对，它在呈现波浪式地抖动，忽隐忽现…… 　　“哗——” 　　耳边又隐约袭来一股水拍打什么东西的声音。 　　方玄一怔，立马贴着屏障往上看，果如他所料，一个时钟安安静静地悬浮在黑夜的上空，而它的下方是早已漫上小岛的海水，冰凉黝黑的海水微微荡起波纹，打乱了时钟的倒影。 　　一个恐怖的预想油然而生。 　　游戏开始，时钟计时，海水上涨，对于处在底层的玩家实属不利。 　　这栋楼被划分为多少层？ 　　方玄连忙打开聊天群，里面所有好友和玩家的聊天资料都被原封不动地复制了。 　　【赵大勇】：方玄，小英他们全是两个，我问了一起经历的事情，都可以回答上来，我根本分不清谁真谁假。 　　另一个你刚刚回答在第90楼。 　　我在第47楼。 　　【赵大勇】：方玄，全部人都能回答出我的问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分辨出真假。 　　另一个你在第90楼。 　　我在第1楼。 　　【张安励】：我在第2楼。 　　【张安励】：我在第3楼。 　　小英分别处在35楼和41楼。 　　苏子昂处在50楼和79楼。 　　徐鹤也联系他了，在22楼和50楼。 　　至于纪易唯和高思雨，由于纪易唯用不了玩家的虚拟屏幕，没有他的信息。 　　方玄告知他们自己的位置后，让赵大勇先赶到上层，之后汇合。 　　随后他赶紧进入群里。 　　根据群聊的信息了解到，这座宫殿一共被划分为100层，也就是说每层大概有4716间，每一侧2358间。 　　一个房间宽三米，这条走道大约七千多米。 　　那个凭空出现的大时钟位于第一百层。 　　处在底层的人也察觉了海水和时钟有关系，到时候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步步上涨，下面的人处境危险，必须尽快往上撤离。 　　而海水上涨的速度多快？ 　　所有人不得而知。 　　【团队全被打乱了，分在各个楼层。他们分不清我，我也分不清他们。鬼的能力有多大？一模一样怎么分啊？！一出门鬼知道身边人是人是鬼啊？】 　　【踏马的，那个鬼和我一样都在第一楼！算了，逃出第一楼之后再想办法解决他。】 　　【我也一样，和我同处一个楼层，也在第一楼。】 　　【方玄，钟疏琪，你们有头绪么？】 　　方玄刚想打字，便看见顶着他名字的鬼出面回复了。 　　【没有。先往最顶层走，收走屋内所有能用的东西。】 　　【好。】 　　方玄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另一个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他以前做的事情。 　　这些鬼是怪物还是病毒？ 　　若是怪物的话，是不是身体肌肤也是冷的，现在宫殿里有暖气，人的手脚也不像以前那么冰了，可以凭借体温区分怪物和人类。 　　如果是病毒的话，又怎样分辨？ 　　方玄思来想去得不到一个结果，先起身收拾东西。 　　床头柜上有六个面包、四瓶矿泉水和两把匕首，衣柜里有几套衣服和一个黑色背包，除此之外，别无可用之物，他把这些东西收好后，坐在床上等待游戏开始。 　　半个小时眨眼而过。 　　“嘀嗒！”上空的时针宛如生了锈一样，走动的第一下发出巨大的“嘎吱”声。 　　与此同时，平静的海水立刻变得躁动起来，像是被煮沸的水一样咕咕作响，它汹涌澎湃地冲击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飞涨。 　　方玄动作迅速地背起背包，触碰大门。 　　【是否开门。】 　　【是。】 　　蓝色屏障被打开，方玄走出门口，刚踏下的第一脚明显感觉到了异样，他低头一看，这条长长的甬道已经遍布了海水，只是这时候水比较浅，还没有没过鞋跟。 　　将近五千的人挤在逼仄的空间里，互相推推搡搡，他们东张西望，四处找寻出口。 　　“这么快就进水了？到底海水的速度多快啊？” 　　“快走！去寻找出口！” 　　“暂时别管谁是人是鬼了，先活下来，逃到上面再说。” 　　“别挤！挤我干什么？” 　　“让开，我要过去！” 　　场面过于混乱，各个人摩肩擦踵，方玄几乎插不进去。 　　这时高层的几个人在群里发了消息。 　　【我们看了看地形，最左侧和右侧分别有一个楼梯，中间两侧各有六个楼梯，左侧的楼梯编号为1，然后顺时针绕圈，直到编号14。但这些楼梯都被一道透明的蓝色屏障拦着，我们下不去也上不去，只能待在原地。可能和之前类似，还有一些隐形的游戏规则。】 　　共有十四个出口，能勉强支持几千人几万人逃离。 　　他此时又位于什么方位？ 　　方玄注意到每个门口都没有门牌号，无法摸清具体位置。 　　“我看到了，楼梯旁边有个蓝色数字，写了编号1。”一个人高高举起手，挥舞道。 　　“走走，那就不远了。”人群又乱成一锅粥。 　　一个人被挤得不耐烦了，吼道：“挤个屁啊！左边的人往左边走，右边的人往右边！一千米一个出口，哪边靠得近往那边走。再挤下去，死在这里吧！” 　　于是一只只无头苍蝇慌了一阵后，有了模糊的方向，跟随指令朝目标奔去。 　　“方玄？”陡然，对面门的男人意外地叫了声。 　　这人正是周柏。 　　楼道里的暖气充足，他的手套也摘下来了，方玄瞥见他的无名指上带了两个银色的戒指。 　　“嗯。”方玄答了一声，旋即随着人流往最左侧走去。 　　周柏见状，也默默地跟着方玄的身后。 　　海水湍急，又涨得太快，几分钟时间内海水已淹到了人的小腿。 　　方玄艰难地行走在水中，垂头估摸着自己的身高和小腿处的海水，又点开虚拟屏幕，游戏才进行了五分钟，海水差不多上升了四十厘米。 　　第一层2.8米，按照这个速度，三十分钟后将淹没第一层。 　　若速度不变，生存时间48小时，海水会涨到96层……所以97，98，99，100层始终安全，游戏系统的操作空间极大可能设在这里。 　　他把前部分的推测发到了群里，关闭虚拟屏幕。 　　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为什么进不去？！”他惊恐地叫道，“其他人都可以进去，我为什么不可以？！” 　　只见楼梯口设了一道蓝色屏障，受困的人们宛如见到生的希望，迫不及待地穿过屏障，进入第二楼。而这人被无情地挡在门外，面前的屏障犹如一道石门，他进一次被狠狠撞出来一次。 　　“什么情况？”周边的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疑惑一句匆匆离开。 　　方玄走到前方，与男人擦身而过时，停了下来：“另一个你在哪层？” 　　男人仿佛被方玄的话点醒，脸部出现扭曲的裂痕，“他和我都在第一层……” 　　“所以游戏系统说的那句‘杀死第二个你才能活下来’是这种意思？不把第二个我杀了，就进不去上层，出不去这层，只能等着被海水活活淹死？” 　　方玄把最重要的信息发到群里，望着他惶恐的眼睛，“嗯。” 　　男人缓缓抽出一把匕首，像个迷惘的孩子，问方玄：“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活着，但他是鬼，我失去了道具，怎么杀他……” 　　虽然通道有暖气，但海水还是褪不去多少冰冷，方玄觉得小腿以下的部分渐渐失去知觉，他的声音也自然被冷气感染了。 　　“他可能也受游戏规则和蓝色屏障控制，能力没那么强。” 　　男人另一只手又抽出一把刀，嘀咕着：“好像说的对，如果鬼和怪物一样厉害，我们这些玩家根本反抗不了，这场游戏也没必要存在。他还是在调教我们吧？把我们调得残虐不仁。” 　　“嗯。” 　　“他在哪里？我怎么找他？” 　　方玄凝睇前面的蓝色屏障，提示：“你的队友。” 　　“对，我可以通过我的队友问他具体的位置。”男人有所顿悟，急遽地联系队友。 　　方玄往前走去，半具身体穿入蓝色屏障时，他听见后方的男人说：“我不知道你是假的还是真的，但多谢了，方玄。真希望我能在海水没过第一层前杀死他，活下来……” 　　“嗯。”方玄穿过屏障，在楼梯的墙壁上看到一张位置图。他走过两层阶梯，被堵在了二楼的入口。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继续上去？也是有人处在同一层？”周柏问。 　　这些人烦躁得踢了几脚墙壁，恶声恶气道：“干他大爷的！他妈的这个屏障还没有开放！二楼的人也没办法往上面走！” 　　和高层的楼层一样没有开？ 　　方玄瞟了瞟时间，游戏时间过去了十分钟。 　　方玄打开聊天群。 　　【出不去啊，我在第四十楼。方玄说的，三十分钟淹一层，如果这楼梯的门也是同一时间开，那这么多人要怎么离开？走道都装不下了！】 　　【听我说！鬼在一楼，我在二楼，刚刚我试了下，我不能往下走。通往二楼的屏障不是已经开放了么？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每个楼层还有另一个规则，高层的人不能往底下走？想要提前解决底下的那个鬼，看来是不行了。操！】 　　结合他们的话，方玄统计了信息，目前这场游戏有几个规则： 　　海水可能每30分钟淹一层。 　　同处在一楼的人鬼除了杀死对方，否则离开不了这层。 　　高层的人不能往下，只能等底层的玩家上来。 　　每一层通往上层的楼梯，不知道每隔多少时间会开放，是一起开放，还是提前逐步开放？ 　　“站住！别给我跑，你是鬼，为什么还要怕我？”几个人擦着方玄的肩膀，在人群里缓慢穿梭。 　　方玄停下思索看去。 　　他们怒喊道：“不杀了你，等会我也要死！我拼了！” 　　“不，你才是鬼。”前面的人欲哭无泪，向周围人求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他是鬼啊，一直追着我杀。” 　　这人一哭，引得周边人看后面人的眼光都发生了质的改变，不约而同地握紧匕首。 　　后面的人察觉到情况有异，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居然相信鬼的话？他在演戏好不好，你们别被他骗了！” 　　“我是人，不是鬼……如果我是鬼的话，为什么还要逃跑？不直接杀了他？鬼不是普通人么？”他一说，这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后面。 　　后面人又说：“之前的怪物诡计多端，很会伪装，难道你们都忘了吗？这些鬼可以装成弱者，博得你们的信任和同情心。你们别被他骗了！” 　　两边人争持不下，互相指认对方是鬼。 　　“他们一样，怎么分啊？这个说他是鬼，那个说他是鬼，烦死了。还是别管闲事，让他们自己搞，多担心自己吧。”不少人窃窃私语。 　　方玄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拨开人群走到他们面前。 　　“伸手。”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伸手干什么？”虽然困惑，但是方玄说的话他们还是得听听，于是都伸出一只胳膊。 　　方玄把两边人的胳膊探了一遍，意外的是他们体温相同，都是人类正常的温度。 　　这个方法不管用，还有什么办法能分出人鬼？ 　　“你的手好冰。”两波人一前一后道，“方玄，你认出我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么？” 　　“不知道。”方玄转身离去。 　　“哎哎！第二层通道开了！现在是游戏十五分钟。”不远处几个人欣喜地挥手，第一个带头上去，紧接着这层的人纷纷进入上一层。 　　这几个相同的人眼瞧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内心迸发出强烈的恐慌感，“还有十五分钟海水要到第二层了，我不能死在这里。你去死吧，杀了你我才能活！” 　　一场恶斗就此上演，他们跑来跑去，时不时拿刀捅向对方。 　　方玄观察了一刻，他们都和正常人无异，鬼的能力暂时没有体现。 　　那游戏系统说的可不是普通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跟时间有关？ 　　“哈哈哈！我赢了，可以上去了。”争斗最终还是有了输赢，赢的人吸食了败者活下来的机会。 　　那几具尸体被扔在楼道里，因为灯光偏暗，移动的人时不时还得不小心踩上几脚，摔到在地。 　　“真晦气，尸体摆在路中央。”一人碎了口，赶快逃开。 　　方玄无声地走过去，和周柏将尸体扯到路边。 　　“你要做什么，方玄？怎么还不走，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周柏待在他后边劝说。 　　“嗯。”方玄撩起他们的衣物，查着他们的伤口，血液鲜红正常，里面器官和人类的一样。 　　死的是人还是鬼？ 　　不知道。 　　“方玄？”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前面游来，张安励总算来到左侧的楼梯口。 　　方玄检查完毕，用他们的衣服擦拭掉手上的血，“嗯。” 　　张安励顺了一口气，蹙起眉头，双手的指甲又被啃成光秃秃的，“赵大哥和小英跟我说了，他，他在第三楼……我感觉很不好，我……” 　　方玄回头，注视张安励暗色的脸庞，对方忧心忡忡的神态一览无遗。 　　“去第三层。”方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打开虚拟屏幕，看到了赵大勇给他的留言。 　　【我到第三层了，在编号3的位置。我看到了另一个张安励，正在他的房间。方玄，我还发生了一点事……】 　　方玄接受完讯息，立马来到第三层。几分钟后，第三层的楼梯开放，人流极速减少。 　　游戏进行到三十分钟，第一层已经被淹了，留给他们还有大概三十到四十分钟的时间，没在之前分出谁是真假张安励，后果可想而知。 　　而他遇见的赵大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编号3的楼梯离左侧有两千米，方玄跑了十三分钟才到这里。 　　他给赵大勇发了已经到达附近。 　　信息刚发完，旁边的一个蓝色屏障便打开了，张安励矗在门口，嘴里咬着指甲，待看到方玄身后的张安励后，脸色大变，面如土灰。 　　他颤巍巍地指向那个张安励，惊恐说：“方玄，他是假的……不要，不要靠近他。” 　　而方玄身后的张安励直摇头，一手搓着衣角，“你是假的……你，你在骗人。” 　　方玄一声不吭地观察两人的动作和神情，一时也分不清。 　　“头疼。”周柏长吸一口气，“鬼真的能装成这种样子吗？刚刚那些人互相残杀，我看都是普通人的样子，他们也想活吧，总不可能拿自己命开玩笑。” 　　“不知道。”方玄走了进去。 　　两个张安励都害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中间隔了好远的距离，生怕不经意间被鬼杀了。 　　其中一个张安励忽然想起什么，跟在后边赶忙说：“赵大哥，受伤了，他的腿……” 　　方玄一进门，就看到赵大勇全身湿淋淋地坐在床边，嘴唇发青，额头脸部流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一只腿的裤腿被卷到了膝盖以上，而膝盖处的骨头已经把皮顶起来了。 　　“人太多太挤，我腿脚不便，不小心被后面的人推倒，那些人踩着我的腿直直走了过去。”赵大勇疼痛难忍，止不住漏出一丝痛苦声。 　　方玄轻声走过去，检查他受伤的情况。这正好是那条唯一健康的腿，足部和小腿里面的骨头碎成很多块，不知道被多少人踏过。 　　眼下两条腿都落下残疾，对赵大勇来说是个晴天霹雳。 　　赵大勇眼中冒出一缕无望，怜惜地摸着这条腿，“我后半辈子就靠这条腿了，没想到还是没保住它。” 　　方玄收回手，坐到了床边，他望着窗户外的黑色，肯定说：“我们会带着你。” 　　“嗯嗯。”两个张安励同时说，“赵大哥，我们会带着你一起。” 　　话落，他们诧异地看向对方。 　　赵大勇唉声叹气，深深地看着他们，“外形一样，小动作一样，刚刚我问末日以来的细节也能够回答上来，现在说的话也一样……你们到底谁是真的？” 　　“我，我。”两个人一齐答道，“他是鬼，你们别听他的。” 　　“唉……” 　　“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谁是鬼，只能先这样了。”周柏也坐了下来，右手摸着衣领口的一个银色的东西。 　　方玄侧过头，逐一问两人相处的细节，问了十几个后，他们毫无疑问都能回答上来，找不到一点破绽。 　　时间还剩下三分钟。 　　第二层快被淹了，马上海水蔓延到第三层。 　　方玄猛不丁地说：“时间不够，拿出刀，杀了对方。” 　　赵大勇愣住了。 　　“杀了他，你可以活着。”他冷冷道，“否则你们都得死。” 　　两个张安励都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惊一乍的，他们僵持了许久，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匕首，蹑手蹑脚地抽开刀鞘，指着对方。 　　他们动作出奇的一致，都是死咬着嘴唇，抬起双手，准备刺向另一个人。可刀挥舞一半，停滞在空中。 　　“我没杀过活人，我，我有点下不了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方玄观摩他们的表情，“他不是人，杀了他。” 　　两个人被方玄的话怂恿，抬了抬手，做了心理准备，他们脚步挪动几下，这次的刀都一同刺入两人的腹部，就在刀尖要抵到皮肉时，方玄拉开了他们两个。 　　怎么回事？ 　　游戏系统怎么操作的，能让鬼临死之际都保持普通人的模样，仿佛是忘了自己真实身份。 　　“能分出来么？”赵大勇扯下裤腿。 　　方玄微微摇头。 　　“这可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 　　赵大勇用眼神问他，难道随便杀一人么？ 　　方玄表示不知道。 　　杀谁？ 　　还是不知道。 　　“海水涌上来了。”周柏的声音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得尽快做决定。” 　　“方玄，赵大哥，我是真的。” 　　“方玄，赵大哥，我是真的。” 　　又是一样的话。 　　方玄闭了闭眼，站起身，对他们说：“带他，先出去。” 　　“哦哦，好。”两个张安励背起背包，忌惮地绕着对方走，分别来到赵大勇的两侧，抓着他的胳膊，扶着他起来。 　　赵大勇忧郁地瞥着自己的双腿，手借着两人的力，站了起来。他抬起一条腿，膝盖下的小腿在空中甩来甩去，骨头的作用微乎其微。而另一只坡脚的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他身形高大，人长得也壮，张安励瘦弱的肩膀很快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腿不由得软了一下，三人摔在了海水里。 　　这时候的海水已经达到了五十厘米。 　　三人都喝了几口又咸又冷的海水。 　　“我的腿已经废了。”赵大勇双手摸着墙面，努力站起来，“新的游戏一开始，我就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毕竟我的一条腿摆在那里。没了护盾，我什么都不是。” 　　方玄回过头，看着这双坚毅的眼神，说：“继续走。” 　　周柏停下，“要不我来背你吧。” 　　赵大勇挥手拒绝，“你们背不动我，还是别麻烦了。” 　　“赵大勇。”方玄喊了他的名字。 　　“万一我是假的呢？这样想你们都能接受吧。”赵大勇突然这样说，他瞅着一米处的楼梯通道，“我们还是先解决张安励的问题。” 　　“从现实层面上找不出张安励，那你就凭直觉，你觉得谁是假的，方玄。”他的身体紧紧靠着墙壁，以防被汹涌的海水冲走。 　　方玄听闻，瞩目两人的身体。 　　两个人都用着同种眼神看他，都在向方玄诉说自己是真的。 　　凭直觉，谁是假的？ 　　“你的直觉。”方玄问。 　　“我不知道，我甚至觉得他们都是张安励，我相信你的直觉和判断。”赵大勇说。 　　方玄沉默一会，依照微弱的直觉，他选择了后来出现的张安励，他是假的。 　　可这次的直觉太弱，弱得难以察觉，方玄这时候也不确定直觉的正确性。 　　但时间不等人，再延误下去都得死。 　　他不动声色地抽出刀，准备一击毙命，哪想到这时候赵大勇用眼神示意他住手。 　　“你别动，我来。” 　　赵大勇的眼睛透出这种意思。 　　“不确定。” 　　方玄抿了抿唇，意思很明显。 　　“方玄，他是鬼。”赵大勇左侧的张安励害怕道。 　　“不，你是。”右侧的张安励摇头说。 　　方玄握紧刀柄，并没有打算停止，当他的刀要浮出水面时，赵大勇先一步拿刀刺向了左侧的张安励。 　　左侧的张安励捂着自己腹部，露出被背叛的绝望神情，“赵大哥，为什么……你杀我……他是鬼，我，我不是……我还扶着你进入我的房间……为什么……明明，不是我……” 　　另一个张安励愣在原地没动。 　　赵大勇眼中含泪，狠心又刺了他一刀。 　　“他是鬼……”张安励奋力腾出一只手，抓着赵大勇再想刺来的手，“好痛，赵大哥，我好痛，别杀我了。” 　　“张安励。”赵大勇吞咽了下口水，哽咽说，“我跟你说过，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保护团队的人，这次轮到我先来保护他们。我这身体算是废了，临死前做这事也是值得。唉，身为坦克的我最终都碰血了，更别提其他输出的职业。” 　　被刺了两刀的张安励听到这番话，哭声越发小了，“我是真的，你杀错了……” 　　赵大勇流着泪水，手一抖，松开了刀。 　　另一个张安励哭泣说：“不不是，赵大哥，我是真的，我太没用了，还是杀不死他……” 　　赵大勇拉着逐渐咽气的张安励，血水在他身边疯狂翻滚，他把死去的张安励拉到自己的身边，对活着的人苦笑说：“如果你是真的，我希望你别上游戏系统的当，一定不要碰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碰。” 　　“好好，赵大哥，我答应你。”张安励泪如雨下。 　　“你太冲动。”方玄迈着大腿一样深的海水，走到他的面前，“我不确定。” 　　赵大勇扬了扬嘴角，“但你有了一个模糊的选择，那我就会去尝试。” 　　他用手臂擦干净脸上的血，对前面的人说：“你们快走吧，我就不走了，我走不动了。” 　　“别，别这样。”张安励想要拉他。 　　赵大勇摇摇头，拒绝了。 　　“自从腿废后，我萎靡不振了好久，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末日又来了，那种因自身身体残疾的原因被人抛下的滋味很不好受，我以为会一个人死在孤零零的地方，没想到居然这么幸运和方玄你们认识。方玄，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团队，现在也轮到我为你分担一点了。” 　　“我不确定。” 　　“我也不知道我杀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是我们都错了。我杀了朝夕相处的同伴，我有罪。我拿我的命去赔，一命换一命，希望他不要怪我。” 　　方玄重重呼吸了一下，归根结底这是他的抉择。 　　张安励听后，又去拉着赵大勇的胳膊，“我是真的，你没有选错，赵大哥，走，一起走。走，我扶着你，别这样死。” 　　赵大勇望着张安励着急的眼神，忽然笑了。 　　“如果是这样，是最好了。” 　　“你们走吧，别让我拖累你们。我出生在大海边，又靠着大海吃饭，最终死在海里，也算落叶归根。” 　　“方玄，张安励，你们快走。” 　　方玄喉咙意外地难以滑动，他盯着赵大勇说：“嗯。” 　　“向上走吧。” 　　“知道。” 　　“张安励。”方玄硬声道。 　　张安励猛地停下动作。 　　“走。” 　　张安励低头打量了半天赵大勇，最终放下了他的胳膊，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方玄走去。 　　方玄通过蓝色屏障的时候，往回看了看，赵大勇举起刀，向他挥手，以作告别。 　　赵大勇，这时的你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 　　一瞬间，这种想法在方玄的脑海里闪过。 　　他回头，穿过了屏幕。 　　三人沿着楼梯，脚步发重地来到第四楼，四楼遍地是尸体，惨不忍睹。 　　“杀了你！”一些人为了活命，追赶另一人。 　　方玄打开聊天软件，其一的赵大勇和张安励头像已经灰了。他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张安励半晌，张安励还在哭着。 　　“你是怎么选出他的？”周柏忽然问，“因为他首先出现在你的面前，而那个张安励后出现？” 　　方玄缄默一会，没有作答。 　　周柏挠了挠头发，一只手又伸入领口，捏着那个银色的东西。 　　“这是一个杀人游戏。” 　　“未来的我们都逃不了。” 第86章 　　方玄跨过多具凉透的尸体，来到第二十一层。这里甬道拥挤不堪，每个人前胸贴后背地站着，他们几人只能杵在楼梯间。 　　上面的人呼吸略微困难，却还在努力说些什么，仔细一听他们都在断断续续地说：“兄弟，要不要一起合作？你相信我，我绝对是人，不是鬼。我和他互相有防备，不好杀对方，但陌生人能轻易靠近杀掉。一起合作，你好我也好，也不用担心没杀成反被杀了，是不是？” 　　一个人想了会，若有所思道：“是这个理。” 　　“合作？” 　　“行。” 　　游戏进行到将近五个小时，很多人找到了快速通关的诀窍，运用陌生人的出其不意，更快杀死对方。 　　“利用他人之手，攻其不备，这的确是个……办法。”周柏左手大拇指摩挲着戒指，又说了一句，“另一个我在第90楼。” 　　方玄看了周柏一眼。 　　“90？”张安励用牙齿磨着不平整的指甲，忐忑说，“第二个方玄也在这楼。他之前给我发信息说，不要相信1楼的方玄。” 　　方玄盯着不安的张安励，抿紧了唇。 　　两个相同的人指认对方是真是假，这些话是目前最没有用的信息。 　　周柏顺着这句话，问他：“你们相处这么久，你觉得他是不是真的？” 　　张安励仰起头细看方玄的眼睛，楼道里暗沉的黄光落入这双黑色眸子里，就此沉沦下去。他眨了一下眼睛，低下头，望着五根手指上被啃得难看的指甲，“我，觉得是真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方玄的眼睛很像黑洞，很像被遗弃很久的潭水，很像长满青苔水草的水井，光进入眼睛里，好像从来没有出来过。”张安励说出了一直以来的想法。 　　周柏凝望这双眼睛，回想了从前，“是，很像。像一具尸体的人竟然对求死的人说，‘活着’，违和感太重。” 　　“不过想一想，眼睛容量有限，大量的光填补了空缺，以后肯定会溢出来。” 　　“楼梯开放了！”此时，甬道里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我们得赶快到最上面的几层，去找游戏系统，但他是什么样子？机器人？” 　　“不知道……先上去再说。” 　　方玄暂时没动，等人群走得差不多，才到第二十二楼。 　　他们刚踏上这层，徐鹤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方玄大佬！终于等到你了。”徐鹤跑过来，跟在方玄的身边，气鼓鼓道：“这是什么狗屁游戏！又叫我们杀人，周围好多人都疯了，怀疑这怀疑那的。” 　　处在徐鹤身边的张小玲向方玄点点头，“你们好。” 　　“嗯。”方玄几人在这层停了半个小时，等上面几层开了，又继续向上走。 　　第二十三楼，他们听到了特有的哭泣声。 　　“是纪大哥和思雨。”张安励探出头去，“纪大哥还真用不了虚拟屏幕，我看他的两个全是灰的。” 　　“方队长，等你们好久了。”纪易唯抱着哭泣的高思雨站在楼梯口。 　　原本哭哭啼啼的高思雨转头见到熟人，停止了哭声，眼泪却还掉得老长，她动了动屁股，嘴巴撅得老高。 　　张小玲见高思雨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小声问：“她吃了吗？喝了吗？换尿不湿没？” 　　“吃了面包，喝了矿泉水，没尿不湿。”纪易唯说着，将高思雨递给了张安励，“我拿小屁孩真没法。” 　　“不哭。”张安励擦掉她的泪水。 　　张小玲连忙从背包里取出一件衣服，用刀割成尿布的样式，“将就用吧。来，孩子给我。” 　　“哦哦，好。” 　　张小玲娴熟地换好了尿布，温柔地哄着高思雨，“我儿子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只是长大了，我没带好他，经常打他凶他，他死的时候才十二岁。” 　　方玄看着她的每个动作，最后拧过身，看向纪易唯。 　　纪易唯在人群里悄悄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握住方玄的手，他的大拇指轻柔地抚摸手背。 　　方玄微微低倾头，盯着这只手看了好一会。 　　这只手是冰的。 　　“方队长，我们走吧。”笑意铺满了纪易唯整个眼神，他问：“第二个你在哪层？” 　　“九十。”方玄目光掠过他们的手，直达通往上层的楼梯，他的声音波澜不惊道。 　　“另一个我不知道在哪层。”纪易唯松开手，声线浑厚，“该把冒牌货全杀了。” 　　“嗯。”方玄右手揣进口袋里，两人落在队伍的最后方，肩并肩地往上行走。 　　再往上，他们看到的便是无尽的杀戮和怀疑。人类为了不被淹死活下来，会想方设法杀死另一个人，杀完之后想起游戏系统说的话，又在猜疑身边哪个陌生人是鬼。 　　整个封闭的空间凝结着浓重压抑的气氛，灰沉沉的光打在每个人身上，他们的脸隐隐绰绰。 　　先前总算团结合作的人类在这个时刻仿佛就是个笑话，游戏系统随便一挥手，他们就像是一朵蒲公英，被风吹得七零八散。 　　“我们已经着了他的道，却改变不了。”周柏轻声轻语地说，“每个人都想活下去。这个游戏规则太恶心了。” 　　徐鹤带有希冀问：“方玄大佬，你这么厉害，找到差别了吗？” 　　张安励替方玄回答：“没……一模一样的人不好分辨。” 　　方玄没吭声。 　　纪易唯双眼平静地划过面前跪在地上大哭的人，“人类，太脆弱。”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第35楼，与第一个小英汇合了。 　　小英和钟疏琪在一块。 　　“周柏，你是真的假的？”钟疏琪问。 　　“我不知道。”周柏回答。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是假。” 　　方玄将这几个小时观察的结果说了出来：“鬼应该被清除自己的记忆，引入了人类的记忆。” 　　“所以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就是玩家？”小英吸了口气。 　　“嗯。” 　　钟疏琪拍拍额头，“那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鬼，好歹能从微表情和微动作看出什么端倪，如果打心底认为自己是玩家，压根分不出来。” 　　“是的。”小英转口担忧说，“另一个我和夏知都在第四十一楼。” 　　方玄接收到第二个小英具体的位置，进入了第四十一楼，一群人走了二十几分钟，来到她的房间。 　　夏知打开门，惊喜道：“哥！方玄，张安励，小英。” 　　纪易唯拍拍他的肩膀，掏了下耳朵，“你喊我哥我一时半会还真不习惯，肉麻。” 　　“切，不知道谁还喊了个比这更肉麻的。” 　　“你想挨打？” 　　“哪有。你们快进来。” 　　方玄走入房间，里面的小英站起身，与方玄旁边的小英对上了视线。 　　“我是真的。”两个小英齐声说。 　　方玄依旧问了十几个问题，结果仍然不变。 　　如所有人预料分不出来，他们灰心地坐在大床上，吹着温暖的暖气，脑袋逐渐发懵。新的游戏已进行了九个小时，他们的身体慢慢扛不住了，睡意和饿意疯狂袭来。 　　各个人半睁着眼，半截身体已经躺到床上，边吃食物边打瞌睡。 　　纪易唯一只手护住方玄的后背，让他可以往后稍微靠靠。方玄瞥了瞥他，背部一开始挺得笔直，后面兴许撑不住了，微微弯了点。 　　倏然，夏知的声音震醒了所有人。 　　“游戏系统死全家！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游戏？另一个鬼获得了这个人的所有记忆和外貌，就可以成为她了么？！” 　　钟疏琪盯着之前和她一起的小英，“但是人不就是由躯体和记忆相关组成么？如果拿一个相同的空壳，然后灌入一个人的所有记忆。你们说这是他吗？他继承了这个人的所有。” 　　“……不知道。” 　　“但我觉得不算吧。” 　　“方玄大佬，你们感觉呢？”徐鹤坐在一边问。 　　“感觉都一样啊。”夏知喝着一瓶水。 　　方玄嚼着面包，望着她们两个。 　　两个小英站在两边，沉默不语。 　　钟疏琪看向了一开始跟她汇合的小英。 　　夏知看着和他在一起的小英。 　　其他人满眼迷茫，不知道该选谁。 　　在抉择面前，他们下意识会选择一开始遇见的人。 　　方玄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什么时候结束这场游戏？”其中一个小英说话了。 　　两个小英一同抬起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小英……”张安励叫了她。 　　小英听着门外面的哀嚎声，眼神痛苦，“我们又在自相残杀。” 　　话落，忽然她们同时睁大眼睛，向前走近一步。 　　“蓝色屏障外是不是划过了什么？”她们问。 　　方玄看了过去，几道白色的光线沿着深深的黑暗往左下方坠落。 　　这是流星。 　　“是流星吗？”夏知惊讶道。 　　“是流星。听说向流星许愿，会实现愿望。”两个小英十指交叉，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这个其实都——”是骗人的。 　　夏知刚想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又闭嘴了。他们现在这种境地已经被逼着把希望寄托于流星上了。 　　右侧的小英放下双手，背对着众人，“我曾经折了一只千纸鹤，也默默向它许了愿，希望我们团队能走到最后，希望有更多的人活着。但千纸鹤不管用，团队的人一个个死去，月薇姐死了，纪大哥差点死了，第三楼的赵大哥如果是真的，也死了，许多人都死了……” 　　“我们这颗星球很落后，人类的实力太弱，所以全程被高级文明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不把我们的命当命，我们也根本无法反抗。” 　　“我们怎么样才有活路啊？即使走到最后，等着我们的也是死亡？” 　　小英的话问住在场的人。 　　她转过身，又问了一遍：“流星有用吧，是不是这次向流星许愿了，真的能愿望成真？” 　　“你们看，流星越来越多了……” 　　所有人嗓子哽住了。 　　方玄看着远处黑夜里闪过的一颗流星，这颗流星转瞬即逝，很快没了踪迹。 　　该如何破解这个游戏？ 　　两个相同的人，该怎么分辨？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远处的流星时，右侧的小英兀地掏出一把匕首，快步跑过去，一刀刺穿了她的脖子。 　　左侧的小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干倒在地，她用力压着脖子处汩汩冒血的伤口，声音已不成调。 　　“你……你……鬼……” 　　众人的身体宛如弹簧般站了起来。 　　小英又往她的肚子里刺了一刀，全身打颤，声音却坚定道：“你使用了我的全部记忆，妄想成为我。但你没有亲身体会过我们的绝望和痛苦，不知道我们活着的念头有多强烈，我必须杀了你，哪怕不择手段，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懦弱，不敢动手，放任你活着最后残害我的队友！” 　　方玄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小英。 　　在场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底下小英挣扎的惨样，呆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要救么？ 　　不能救，二选一。 　　可她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是啊，是真的怎么办…… 　　若是真的，那岂不是—— 　　这时张安励嘴里念着什么。 　　“千纸鹤。” 　　“千纸鹤。” 　　他站起来，指向活下来的小英，嗓音颤抖道：“她是真的！右边的小英是真的！她没有杀错。” 　　左边的小英声音恐怖：“张安励，我照顾你，这么多次……” 　　张安励捂住耳朵，自顾自的说：“我原来看见过小英在我的面前折了一只千纸鹤，这次过后小英就没有折过了。她一说我想起这件事情。” 　　底下的小英晃了晃神，脖子里的血往外渗，“我也记得，只……是被她先说了……” 　　张安励拿开手，摇头道：“小英亲身经历过，她这块感受很深，肯定，肯定会比你先说出来。你是假的。” 　　小英的红刀往身上擦了擦，收到口袋里，又走过去抱着张安励。 　　“张安励——” 　　“小、小英。”张安励轻轻拍着小英的背，“我相信，相信你是真的，你，你没有杀错。” 　　方玄的背部又挺直了，右手不由得合拢，他这时意识到了一点，人与人以真心相处久了，能从一丝蛛丝马迹的细节和相处中的感受勘测到真相。 　　但有关“相处”、“团队”、“合作”等需要与他人产生联系的词，一直是他的薄弱点，是他所没学会的词。他被动地与人相处，被动地与人产生联系，被动地接受他人的情感…… 　　他犹如一颗枯木，接受着他人投来的情感，却无力回馈多少。枯木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彻底枯死腐烂，要么枯木逢春，来年长出新芽，迎来生机勃勃的春天。 　　方玄缓缓站立，无声地走到蓝色屏障的窗前，外面流星雨坠落后，黝黑的天幕又恢复成一片死寂。 　　他打开虚拟屏幕，黑色的眼中闪过一条条回复。 　　【分不清，我不知道我的队友到底谁真谁假，我该怎么办？我们一起从第一层闯到这里，我不想失去她。】 　　【每一层都在死人……游戏系统是不是没想我们活下来？找到他退出游戏是个幌子吧？他连自己什么样子都没告诉我们。】 　　【都是普通人，都是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普通人该去死，什么力量都没有，别白费功夫了，浪费时间。】 　　【我只是想活下来有错吗？为什么这么难？让我杀自己，杀队友，杀陌生人。没了道具，我感觉我在犯罪。】 　　【累了，真的很累很累，神经一直紧绷，从没有休息过……哈哈真好，宫殿里有暖气，跟末日前酒店一样。干脆在这里好好睡下去吧。】 　　方玄关闭聊天群，再次眺望远方。 　　“……事情解决了，该出门了。我们走吧。”钟疏琪鼓气道，“下一个我们肯定也能认出来。” 　　“嗯嗯说的对。” 　　“方队长？”纪易唯停在他的背后，等着方玄回身。 　　方玄聚集视线，没像以往在屏障上看见纪易唯的影子。 　　猛地，他身体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环绕四周。他马上查过房间里的每一寸东西，不放过每个角落。 　　小英几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方玄？” 　　方玄按压着淋浴间的蓝色屏障，更确认了心中的想法，“房间构造奇怪，淋浴间也是蓝色屏障。” 　　“嗯是……蓝色屏障不是制约我们的么？”夏知说，“如果不是蓝色屏障，它应该是玻璃。” 　　“嗯。屋内也没有银制反光物品。”方玄问他们，“有没有能反光的物品。” 　　“反光？！” 　　周柏从衣领里拿出一个怀表，“我有，给。”这个怀表一面是一张两人照片，另一面是一个小镜子。 　　方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立刻蹲下身，用镜子照着底下死去的小英。镜子所呈现的画面和方玄猜的八九不离十，她的皮肤是青色的，嘴里长着獠牙，一缕缕黑雾正从头部飘散开来。 　　这是怪物和病毒的结合体。 　　方玄联想到了主系统，之前那具破破烂烂的尸体便是病毒改造复活的，对于改变怪物的体温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自己。”方玄给他们怀表，并站到每个人的旁边，观察他们镜中的表情。事后，又突然让其他人先出门，纪易唯留下。 　　“哎？镜子有什么问题，我没发现啥呀。”夏知摸不着头脑。 　　“它是钥匙？” 　　其他人都出去了，房内留下方玄和纪易唯。 　　“方队长。”纪易唯走到他面前，“你从镜子里发现了什么？” 　　方玄举着镜子，问：“你看到什么？” 　　“看到的就是我啊。”镜子中的他是纪易唯的模样。 　　方玄收起怀表，不动声色地看他。 　　“你的意思是我是假的？”纪易唯含笑问，他的双手正触碰到方玄的身体，腹部忽然传来剧痛。他诧异地低头一看，是方玄拿出匕首刺入腹部。 　　纪易唯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双手用力捆住方玄，没有反抗，他的脸贴着方玄的肩膀，“方队长，我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的眼睛是黑色，原型是狼。”方玄冷冷道。 　　“我怎么可能是狼呢？我是黑蛇，和我的神一个种族。” 　　这些怪物被游戏系统影响了，看不到镜中真实的自己，而玩家可以明确看到他们的原型。 　　方玄直直看着面前的黑色，确认道：“你不是他。” 　　纪易唯抱紧他，笑了一声，“以前你总跟我这句话，‘我不是他’，现在又说‘你不是他’。我是他，方队长。” 　　“你获得他全部的记忆，也不会成为这个人。”方玄无情道。 　　纪易唯抱着他不放，“但我的记忆在告诉我，我很爱你。你走后，我在那个世界反抗了他两百年，最终还是和他签订契约，两百年实在太漫长。” 　　“为什么最终答应？”方玄问他的记忆。 　　“因为那时候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在跟我说‘答应’。然后我放弃了抵抗。” 　　“方队长，你离开了我这么久。”纪易唯感到腹部又被刺了两刀，他抱着怀中的人，还是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身体失血过多，他渐渐觉得无力。 　　意识飘远前，他像是认命了般，沙哑问：“你一开始认出我了？” 　　他依旧听到了那句回复： 　　“嗯。你不是他。” 　　“方队长，方玄……”纪易唯两只手臂掉落到身旁。 　　方玄推开身上的尸体，举起这把红透的匕首，银色的金属反射出他冷漠的脸。 　　他开了门，放其他人进来。 　　“哥！”夏知一进来扑到纪易唯的尸体上，“方玄！为什么……” 　　方玄给了小英怀表，示意他们察看镜中夏知和纪易唯的样貌。 　　这一看，在场的几人煞白了脸。 　　“假的……”小英和张安励往后退了一小步。 　　“什么假的？镜子能看到假的，刚刚我没看见啊！”夏知抓着纪易唯的衣服，迷茫问。 　　方玄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趁夏知疑惑至极，利索地杀了他，而后他又解决了假的高思雨。 　　做完这一切，方玄坐到床边，拉起白色床单擦拭刀上的血。 　　小英几人心里难受至极，“不好受，即使他们是假的，但顶着队友的身份死在眼前，也是折磨。” 　　周柏和钟疏琪叹道：“双胞胎都不可能完全一样，可镜子可以做到，复制出相同的人。我还听说一些民俗传言，说镜子能照出一些污秽之物。” 　　张小玲心疼地抱起假的高思雨，小心翼翼地放到纪易唯和夏知的中间。 　　“嗯。”手中的匕首被弄得一干二净，方玄谛视刀片里的眼睛，将破解要点全发到群里。 　　——匕首，每个人拥有的杀人的武器，恰好是钥匙！ 　　游戏系统一开始就把钥匙发放到每个人的手中。谁也不会想到夺取人性命的东西竟然是破局的关键。 　　“太狠毒了。” 　　“这些鬼是怪物和病毒的结合体，后面什么时候会苏醒，杀，不，吃了我们？” 　　方玄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可能跟外面的时钟有关。” 　　他们行走在楼层间，听到了喜极而泣的声音，“终于有救了，有救了，杀死鬼，我们能活下来。” 　　方玄踩着这些声音到达47楼，遇见了等待他们的赵大勇。 　　赵大勇一个人从屋里走出，一拐一拐地走上前，“终于等到你们了，幸好你们都没事。这场游戏也被破解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嗯嗯，赵大哥。”张安励抽了抽鼻子，“你一定是真的……” 　　说着，方玄拿出镜子照了照他，所有人看见镜子里的赵大勇长有三颗血红的眼睛。 　　……是假的。 　　真正的赵大勇在第三楼死去了，为了保护真正的张安励死去了。 　　张安励想到这里内心一阵苦涩。 　　“我是真的吧？”赵大勇看到队员赫然大变的脸色，内心咯噔一下，但他不敢相信，苦撑着笑说：“我是真的，对吧？” 　　小英不忍心说：“你不是赵大哥，你只是被填充人类记忆的怪物，你忘记了自己的一切。你后面是不是会想起来，然后杀了我们？” 　　“不，我就是赵大勇，那个在海上航行了十年的赵大勇！不可能是怪物！”他看着周边的尸体，回头走去，“不，我是赵大勇，你们肯定看错了，我不可能是吃人的怪物！” 　　“赵……” 　　“要追上杀了他么？”钟疏琪问。 　　“不用，他会死。”方玄说。 　　其他人也会动手，铲除掉身边所有的怪物。 　　他们继续往上，接下来都比较顺利，在第五十楼看到了早被杀的苏子昂和徐鹤。 　　他们来到了第五十一楼。 　　纪易唯靠在墙边，高思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陷入了睡梦里。 　　他微笑说：“方队长，等你好久了。” 　　这时，屋外的钟声忽然变大。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方玄一看时间，正好是游戏12小时。 　　他们身后跑了两个人，后面的人追着前面的人喊：“你别跑，怪物，我要杀了你！” 　　前面的人被尸体绊倒，狼狈地摔倒在地，后面的人举起刀刺入他的背部，哪想到刚刺下去，一股蛮力就把他踢飞到天花板。 　　“噗！”这个人从天花板掉下来，口吐鲜血。他浑身抽搐，“怎么回事……为什么力气突然这么大？” 　　方玄往后面看去，这个人气势汹汹地爬起来，双手扛起这个人，往远处扔了几十米远。 　　“为什么杀我？”他连续扔了两次，这种力量把周边的玩家吓得够呛，纷纷躲远了。 　　“嘀嗒。” 　　“嘀嗒。” 　　钟声再次敲响。 　　方玄听着外面的钟声，望着不是普通人的“人”。 　　一刹那明白了游戏系统的话。 　　第十二个小时钟声响起，怪物或许逐步恢复能力和记忆，越往后拖，对于处在楼层高的怪物，是越不好杀。 　　鬼在第九十层，开启这道楼梯通道需要二十二小时左右，那时候的怪物会恢复成什么样子？ 　　“烦。”纪易唯把高思雨递给了小英。他活动活动筋骨，疾步跑过去，凭着打拳击的经验和技巧，将这人揍得鼻青脸肿，尔后抽出刀杀死了他。 　　“纪大佬，6啊！”徐鹤鼓掌，“不愧全身长满了肌肉。” 　　纪易唯又解决了这层力大无穷的鬼，在他人道谢中夷然自若地走回来，“方队长，你有麻烦了。我也被蓝色屏幕限制了。” 　　“嗯。”方玄应声。 　　纪易唯靠着身后的墙壁，左手摸到了方玄的手，又遽然问：“小英跟我说，你杀了假的我。他有没有碰你，比如说牵你手，又或者抱你？” 　　方玄沉默了一下，手中的力道似乎在加大。“嗯。” 　　纪易唯握起右手，骨头间发出咯吱的声音。 　　“他是不是还说爱你？” 　　“嗯。” 　　纪易唯火一下子腾地起来了。 　　“验证，结果只是杀他。”方玄说。他说这话时，眼尾处长长的睫毛扫了扫眼下的肌肤，驱走了一缕冰雪般的冷清。 　　纪易唯看到这一幕，火又熄灭了，他与方玄肩并肩站着，半阖眼笑道：“冒牌货就应该被剁碎。” 　　方玄奇异地盯视他们牵着的手，仿佛在接收什么讯息。 　　“……嗯。” 第87章 　　右手被纪易唯宽厚的手掌包裹，方玄只好用左手掏出右边口袋里的小镜子，照了下纪易唯，镜子反射出的影像是人类的模样。 　　可能是游戏系统把纪易唯当做玩家设入新的游戏里。 　　他收起镜子，目光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落到密密麻麻的尸体上。 　　“方玄？”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邓秋临握着两把血刀站在不远处，血顺着刀尖不停往下流，他的卡其色羽绒服和浅色裤子几乎被血浸透，左脸也有几滴未擦干净的。 　　“邓哥？！” 　　小英从方玄手里拿了镜子验明身份，长吁气问：“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全身都是血？” 　　邓秋临甩了甩手中的血水，笑吟吟道：“被怪物推到血里滚了一圈，好在成功杀了他。你们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秋心呢？” 　　“两个同在这一层，我让她们别出门，等我过来。” 　　“邓队长，另一个你在几楼啊？”纪易唯走上前去，笑眯眯地问。 　　纪易唯明显话里有话，邓秋临接下了茬，微笑说：“已经杀了。” 　　“哦，真幸运。” 　　对于他们一贯的暗斗，方玄眼都没抬一下。 　　“要一起吗？”邓秋临问方玄。 　　有一件事情还没有证明，是不是每个怪物都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异样？方玄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他们跟着邓秋临走了几分钟，来到偏左的一侧。邓秋临把刀藏在背后，立于门口，几秒后大门开了，里面的谭秋心惴惴不安地走了出来，晃了眼面前的人，“邓哥，方玄哥，小英……我是真的吗？” 　　邓秋临抬起刀，刀面露出谭秋心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是怪物。” 　　“哈……”谭秋心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不是就好。” 　　“我看看另一个你在哪个地方，最左侧的房间，走吧，等会藏在后面别出声。” 　　“好。”谭秋心跟在队伍的最后边。 　　方玄走到最左侧，假的谭秋心处在最外一间屋，她的门对面是一堵墙。他观察了会这层最边的构造，往前面看去。 　　邓秋临满脸笑容地敲了敲门，无论神情还是声音都看不出他要杀里面的人。 　　屋内的谭秋心在聊天软件打字说：“邓哥，我听你的话待在房屋里，你见到另一个我了么？我不是怪物吧？” 　　邓秋临回复：“见到了，假的已经被我杀了。我当然是真的，小英他们可以作证。” 　　谭秋心通过圆孔，看到邓秋临旁边站着的小英和张安励等人，确认了邓秋临的话。 　　“呼。”谭秋心露出浅笑，“太好了，刚刚我特担心自己是怪物怎么办？外面的人都在喊着杀怪物。” 　　“嗯，该出来了，时间不多了。” 　　谭秋心赶忙收拾东西，手里留了一瓶牛奶，急忙打开蓝色屏障，开心说：“邓哥，我房里有几瓶牛奶，平时看你也比较爱喝，给你一瓶。” 　　这瓶牛奶刚伸到邓秋临的面前，一道暗黄色的光从眼前闪过，紧接而来的是满眼猩红，她在红色的雨中看到了邓秋临人畜无害的笑脸。 　　“哐当”一声，牛奶摔到地上，震出两声沉重的响声，它滚了两圈，刚好滚到邓秋临的脚前。 　　“邓哥……”谭秋心按压胸口流血的伤口，望着前方一群关注她的熟人，刹那间领悟到了真相。 　　她的背部沿着墙壁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静默片刻，心如死灰地说：“我果然……是怪物。” 　　果然？ 　　方玄猜测怪物们可能从钟声响起的一瞬间，便觉察到了身体的异样。 　　真正的谭秋心走了出来，一脸忧愁。 　　邓秋临抹掉刀上的血，温柔问：“你早发现了？” 　　谭秋心流着泪，闭上了眼，“嗯，我感觉全身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随后发现力气变大了……” 　　“不拿起刀抵抗抵抗？” 　　谭秋心艰难地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有做，不逃跑，只是静静坐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过了五分钟，她停止了呼吸。 　　“我们走吧。”解决完这事，邓秋临打算离去，转身前不经意间往她的房间瞥了一眼，脚步突然顿了顿，其后泰然自若地往前走了。 　　谭秋心捡起地上的牛奶，跟了上去。 　　“现在怪物没有恢复记忆，还在用着人类的记忆和情感，我们可以利用这点。”钟疏琪提出了建议。 　　“嗯。”方玄回答。 　　“走吧，得商量商量对策了。” 　　方玄和纪易唯临落在最后，一起看了看里面，两把银色的刀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干净的大床上，时不时闪烁着亮光。 　　他们回头，跟上了队伍。 　　前方邓秋临穿梭于人流里，脚步很快，和后面的人拉开了十几米远。他陡然停下，捏着口袋里的那副眼镜，回头看了眼身后紧跟他的谭秋心。 　　“真是烂透了。”他呢喃一句。 　　“邓哥，你在说什么？” 　　“谭秋心，原先不是很想跟着方玄？现在团队就剩下你我两人，你可以过去。”邓秋临抬起头，右侧的楼梯往上一直旋转延伸。 　　谭秋心把这瓶牛奶塞进邓秋临背包里，一边说：“我原来是很想，但后来没想了。邓哥，我们一起从小岛来到这里。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你都是站在我们的前面保下了我们。曾经有两次我们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你活了过来。” 　　“我们知道你可能有些神奇的道具，所以身体安然无恙。他们一开始是有打算杀了你夺道具，但后来都是心甘情愿跟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在用你的命换我们的命……” 　　“你是我的队长，除非你死了，我才……否则我永远是你的队员。” 　　“行啊。”邓秋临垂下眼，语气平静，“方玄，钟疏琪，我们讨论讨论。” 　　“嗯。” 　　所有人目前处于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无法承受未来怪物每一小步的变化，想要增大活下来的概率，必须把怪物摁死在摇篮里。 　　他们都知道开启杀戮的最终下场，但已无路可退。 　　为了活下来，更多的人活下来…… 　　经他们商议，最终决定还是每一层的人自行组成几个团队，趁钟声再次敲响前，解决未觉醒的怪物。 　　杀不了的怪物上报给他们，由纪易唯带头处理。 　　其中没有碰过血的玩家尽量不碰血。 　　方玄还提出一点，九十层以上的玩家需要寻找游戏系统。这场游戏应该有一套机器操作系统，房内布置特殊，上面的人可通过门上的透明小孔查看屋内情况。 　　这些话一经发出，众说纷纭。 　　有的人十分赞成，有的人畏畏缩缩。 　　【对对，必须趁早杀死怪物，我们拖不起。但屋里真的会有游戏的机器？】 　　【我去，想想好像有道理。每个游戏都有一系列服务于游戏的机器！可能差别在于机器的科技程度？这是个好办法，比找人来得快！】 　　【怪物力气这么大，一过去肯定死啊？他们现在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绝对会防范，我们想杀他要付出血的代价。】 　　【你他妈别顾虑这么多了，之前不也是二选一死？我们没道具全是普通人，再拖一会，怪物能爆锤我们，到时候一个活口不留。你下阎王殿哭去吧，提前把你后几辈子的丧事哭完。】 　　【淦你大爷，嘴里抹粪了是吧？不好好讲话？】 　　【……我道歉，我错了，心太急。】 　　于是每一层的玩家开始在走道里吆喝，验明身份，组队。 　　现在怪物只是力气大一些，其它方面和人类差不多，所以每个队伍只要用几个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他人见缝插针杀死他们即可。 　　各个队伍废了些功夫时间和牺牲几条人命，杀了出现在楼道里的怪物，至于剩下的怪物，则机智地躲在屋内不敢出来。 　　“开门，检查身份！” 　　门外的玩家大吼道：“为什么一直不出来，心虚了？你们也有害怕的一天，你们怎么杀我们吃我们的，是怎么在车外面攻击我们的，现在我们团团围住你们，感觉滋味怎么样？” 　　里面的人瑟瑟发抖地蹲在床边，精神仓皇，“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只是刚刚吃了食物，精神了点。” 　　“我什么都没做，也还没有杀人，为什么你们要堵着我杀，你们才是鬼，才是恶魔……我不是怪物，你们是……” 　　“操？他们不出来咋整？蓝色屏障我们没法破啊，之前有的人踢了楼道里的蓝色屏幕半个小时也打不开。” 　　“能破！我前不久看到有人踢破了门，门和楼道的屏障不是一个等级，如果等级一样，只要藏着就行，那游戏怎么过关？” 　　外面的人眼中发着精光，“好，天大的好消息，你们死定了！” 　　里面的人无处可逃，慌不择路想要弄破窗户，他踢了几脚，窗户居然破了。他颤颤巍巍地爬出去，心想力量变强点，可以跳到下一层的窗沿爬进去。 　　他缓了一口气，面对即将破门而入的玩家，选择跳了下去。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外面的风雪太大，仿佛一只手拉着身体使劲往外拽，他的双手刚摸到光滑的墙壁，便坠落到深海里冰冷窒息死亡。 　　“他死了！该！”闯进来的玩家心中十分解气。 　　方玄和纪易唯等人从他们的门口经过，纪易唯擦拭着刀上一层厚厚的血，“这刀被游戏系统改过，只有近距离能看到反光的东西。楼道的灯光也特地调暗，让人难以发现。” 　　“嗯。”方玄盯着一幅幅血腥的场面，反抗的怪物被几个人戳成血窟窿，或者割掉肢体，又或者死前被折磨一番，用以发泄玩家心中的怨气。 　　所有人都明白游戏系统的用意，他们都身不由己，唯独先铲除掉怪物，一步步处理障碍，才去考虑下一步的事，话虽如此，可这些人也渐渐在杀戮里找到别样的快感。 　　“你们是恶魔！我不是……我是人，是人！”一个人被几个人强压着割破喉咙，刺穿眼球，又被揍了几拳。 　　“全都还给你，我的好友爸妈死在你们的口下！去死！” 　　弱小的人类在这一刻终究也变成了杀戮的恶魔，将锐利的刀刃砍向“人类的身体”。 　　方玄淡淡留了一句：“恶念，祭品。” 　　这伙人听到两个词，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发抖，急促地暂停手中的折磨之事。 　　“差点忘了，不能这么过分，如果恶念太重会被它第一个吃掉。便宜你们了。” 　　“走，上一层！” 　　他们一层层磕磕绊绊地杀怪物，两个小时后，最上面的人传来了信息。 　　【九十层以上的门比底下的要坚硬许多，我们破不开，所以逮不出里面的人。等你们上来一起弄。】 　　【全部查过了，九十层以上的楼层没有游戏相关的机器。】 　　方玄问：【确定？】 　　【对，我们还查了两遍，看到里面的设施都一样，床衣柜啥的。】 　　【我们最初的想法都错了？游戏系统故意待在最下面，他们是高级文明，可能不怕水？】 　　【最下面已经被水淹了，找不到了，难道我们还要分人去下面的几十层找？】 　　【万一他在一楼咋整？楼层几百米高，海水深十米二十米还行，几百米人都成肉酱了。第二个十二小时一到，最高几层的怪物不好搞。】 　　宫殿一共471614间房，每一层471600，多出了14间。 　　方玄迅速想起了楼层构造，每一层楼的房都是门对门对着，而假谭秋心的房间位于左侧的尽头，对面是一堵墙。 　　游戏系统或许设定了某一层多一间房屋。他赶紧在群里问哪层的两侧有多出一间房，不是门对门的。 　　群里的人纷纷回忆： 　　【我记得6层有。】 　　【15层也有。】 　　总结下来是6、9、15、23、28、37、44、51、68、70、88、94。 　　这十二层多出来了一间房。 　　【啊？十二间，不会另外两间成对数放到某一层吧？那怎么找？】 　　还差了两间…… 　　方玄静心揣摩，游戏系统真的能让两间系统操作房置于危险之地么？程序代码里有病毒的存在，若发生什么事抵挡不了海水，可就功亏一篑了。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如果这两间房没有放进去？ 　　当初游戏系统只表明宫殿形成471614间房，他说的宫殿范围有多大，是局限于这座建筑，还是局限于外面的那层半球形保护罩内？ 　　若是后者的话，两间房可以独立于玩家之外，玩家干扰不到它，并且又能处在蓝色屏障里保证安全？ 　　刹那间，方玄有了一个预估，上面的时钟可能有古怪。奇异的钟声从这处传出，可能涉及到了怪物相关的操作系统。 　　方玄：【第一百层的人观察时钟，看看哪里不同。】 　　【时钟？好像有点远。】 　　【行，等会我们看看。对了，哪个人的房间有小玩意儿啊，我屋里空荡荡的，没啥东西，有的能派上用场么？】 　　【我的食物和大多数不一样，是几包泡面，还带有一个大号的不锈钢铁碗。】 　　【干呐，你这不锈钢铁碗完全可以透出怪物的模样，为什么之前没发现？】 　　【因为没热水壶，所以我干啃泡面了。碗没拿出来过。】 　　【……我不想说话，你他妈第一顿饭拿出铁碗，早破解谜题了。】 　　【？？？怪我干啥？谁想到平平无奇的铁碗是这作用啊，我还想着游戏系统傻逼，给我这种不方便的食物。没想到是给了我钥匙。】 　　【对对，方便面不方便，他专门把钥匙分给脑里装热水壶的人，脑花被蒸熟，拿了也白拿。】 　　【别吵了，我有一个望远镜，但我上不去，等会会和方玄一起上去。】 　　方玄一脸沉默，关闭了虚拟屏幕。他抬起头，前面出现了面熟的人影。 　　“你们来了。”苏子昂念叨着赵大勇的死亡，加入了队伍。 　　“哥，方玄！” 　　夏知屁颠屁颠跑过来，抱着纪易唯的手臂，要哭不哭地说：“快一天不见，我担心死了，赵大哥没了……我不想你们再出事。” 　　“嗯，你先松开你的手。” 　　渐渐的，所有人汇合了。 　　几个小时后，所有人疲倦地来到第九十层，身上散发着一股铁锈味。 　　“累了，想歇一口气。不能休息，我们得快点解决这些，第一百层的通道开启时间是23.5H，半个小时后怪物不知道又变成什么样，能少一个怪物是一个。” 　　这层有不少大门紧闭，方玄按照先前他的位置报点，有了一个大致的方位，二十分钟后在右侧的某间房内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正背对着门伫立在窗前，对外面的声音置若罔闻。 　　他不开门，只能破门了。 　　“我来处理。”纪易唯让方玄后退几步。 　　“嗯。” 　　他狠狠蹬了四脚，屏障犹如玻璃一样破碎了。 　　“四脚？我们弄了半个小时也没开。”其他人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里面的方玄听到动静，回头说：“纪易唯。” 　　“你们别过来，我来解决。”纪易唯拿刀走进去，冷笑问，“我方队长的记忆怎么样？” 　　他的眉眼展现出冷淡的气息，吐出两个字，“不好。” 　　“什么不好？” 　　“一个人。” 　　“你知道自己是怪物后，还在冒用他说话的方式，逼着自己这样做，不难受么？”纪易唯旋转刀柄。 　　“我是他。”他很自然地说。 　　纪易唯当场脸就阴了，重新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的记忆全是关于你们，我本是他。”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纪易唯硬是觉得这句话像是一颗钉子，扎得他全身不舒服。他二话不说抬起胳膊，一刀精准刺入心脏。 　　“就算你被灌入他的记忆，也不可能成为他。你只是游戏系统脚底的蛆虫，蛆虫再怎么蠕动，都在臭水沟和腐烂的身体里徘徊，永远抵达不了神的位置。” 　　他低头看了眼心口处的刀，声音平平，“我们都是蛆虫。” 　　纪易唯笑了笑，“方队长从来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他微微睁大眼，又被纪易唯刺了几刀，用着那道沉静的双眼回：“只是改变。” 　　纪易唯盯着他的黑色眼珠，看到了表面上那虚伪的一层发着臭味的薄冰，于是抽出刀，推开他的身体，“冒牌货始终是冒牌货。井水不清理，你的眼睛已经臭了。” 　　“解决了。”他走出门。 　　方玄站在门边，平静地眨了眨眼，黑色的眼珠只是空空如也的死寂。 　　纪易唯望着这双几乎没有起伏情绪的眼睛，在其他人移开视线后，小声道：“方队长已经浮出水面了，什么时候能上岸？岸上的世界比只有水的海底更有趣。” 　　处在不远处的邓秋临听到这种话，微笑的嘴角僵硬了。他的深沉目光凝聚到他们身上，双手开合。 　　“嗯。”方玄依旧回复这个字。 　　这个字极其简单，是他回答的习惯。 　　“继续解决吧。” 　　为了处理这些怪物，前面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后面越往上，门越难破坏。所有人眼见时间快来临，先抛开杀人，集中寻找提前退出游戏的破局点。 　　游戏进行到23.5H，第一百层的通道打开了。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内没有发现游戏系统的影子，等待他们的将是怪物凶狠的报复。 　　“方玄，我的望远镜。”李响，论坛昵称是乌龟的这个人，挤开人群，给了他们望远镜。 　　时钟距离建筑大致有十米远，外面雪虐风饕，几乎迷了人的眼睛，仅凭肉眼看不清时钟上的具体构造。 　　“嗯。”方玄拿着望远镜，仔细端详平放的时钟，时针分针是实心的，其他部分都是虚影……这等同于走在几百米高的绳索上，一不下心都得掉下死亡。 　　他定了定神，在它的中央看到了一个凸起的蓝色东西，“时钟时针分针是实心，其它都是幻影。中部有个按钮。” 　　“这……我以为它全是实心，是一个圆盘？怎么会？” 　　“按下按钮，停止时钟计时？”有人问，“但十多米远，怎么跳上去？上去后也是死啊，两根杆，风一刮都跑了。” 　　“不行，感觉没出路。” 　　“叽叽歪歪什么呢？不做等于没希望，先行动起来。”钟疏琪询问众人，“我房里没其它东西，你们中间还有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能起到作用的。” 　　“你有吗？” 　　“啊没有。” 　　“要不用衣服捆成绳子？” 　　“哎我我！我屋里有一捆五米长的绳。”陈东科掏出绳。 　　“我还有几条围巾！”其他人这时说。 　　“拿衣服吧。” 　　“全拿来，系在一起。”众人缝缝补补，弄好了一百多米长的的绳子，又犯了难，该谁去冒这个险？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纪易唯，他身体最结实，不怕风吹跑了，体力也强。 　　纪易唯花了二十分钟破开窗户，抖了下肩，“行吧，你们得拉好绳，我要是死了，只能你们顶上了。” 　　“肯定，别担心。” 　　方玄检查完绳子每个链接口，确保中途不会脱落，松开了绳子。 　　纪易唯对夏知小英等人投来的担忧目光，随口说了一句：“相信我的体能。”说完，他冲刺向前跑去，一脚蹬上窗沿，奋力跃入空中。 　　所有人的心卡在嗓子眼，心突突往外跳。纪易唯被风雪吞没，差点找不着他的影子，要不是前面突然多出了一个看不清的人影，他们都差点以为没了。 　　“呼——” 　　纪易唯忍着刀割般的风，站在时针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方玄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回头对后面的人说：“其他人进入屋内，时间要到了。” 　　“哦哦好！”屋外的人开始疏散，进入空房，等待奇迹的发生。 　　“保佑，时钟一定是突破口！否则我们要死了……”他们看着虚拟屏幕上的时间，望向窗外，还有一分钟，时钟要敲响了。 　　时针大概一百米长，分针也渐渐与时针重合，纪易唯走到中途，面临极大的困难。他看准时机只好跳到移动的分针上，歪歪扭扭地稳定身体。 　　还有二十米。 　　然而时钟内部已经敲响了死亡的“嘀嗒”声。 　　“嘀嗒。”清脆悦耳的声音敲醒昏昏沉沉的人类，同时也唤醒了失去记忆的怪物。 　　“时间到了……他们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们是不是要被反杀了！”屋内的人类着急得跺脚，只能干等着。 　　而原本因恐惧哆嗦的怪物，猛然之间，身体停止了颤栗，他们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手臂里的青筋凸起，唤出长又尖的指甲…… 　　“哈哈哈哈哈！笑话，食物居然有一天踩在我们的头上？” 　　“你们趁着我们失忆期间，这么杀我们！我们要一个个把你们肢解，让你们痛苦地活着！” 　　“他说的，只要打残五十人，就可以解除契约自由了。”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扯下你们的腿脚，割烂你们的五官。” 　　所有怪物倾巢出动，高层的蓝色大门对他们来讲是小菜一碟，锐利的指甲轻轻一滑，门便破了，露出里面胆战心惊的食物。 　　“别过来！”人类再次拿起刀，嗓音颤抖地警告面前高大的怪物。 　　“嘻嘻，之前不是还杀的爽快么？这会不叫了？”怪物四肢爬行在天花板上，吐出一米多长的舌头。 　　“你给我去死！”屋里二十个玩家一起拿刀刺了过去。 　　“……怎么会，舌头都割不掉，刀不管用。”他们手心无力，刀落到地上发出可怕的声音。 　　“你们怕是忘了最初的你们，普通的武器怎么会对我们起作用呢？道具才能杀死我们，哈哈哈哈！” 　　“啊啊啊！快跑！”所有人争先恐后地逃出房间，但等待他们的是楼道里不断巡逻的怪物。 　　“现在还没好，时钟的猜测是错的？” 　　“我们彻底完了……”一些玩家被扯断手臂，躺在血泊里。 　　“他们在割，割大门。”张安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快，把柜子挡在门口。” 　　屋里的人一齐把衣柜推到门口，用身体堵着衣柜，争取更多的生存时间。 　　方玄眺望纪易唯的身影，陡然间身体僵直了。有几只怪物已经发现他们的举动，破开窗户，跳到了时钟上面。 　　它们的能力没有完全恢复，还不能飞，所以给了纪易唯一些缓和的时间。 　　“发现了一个落单的食物，你怎么在这儿？”怪物轻轻一跃，跳到纪易唯的身后，三米高的恐怖身形遮住了视线。 　　方玄只能看到怪物张开手，向前伸了伸，而后手掌弯曲，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方玄看不清具体的场景，他的眼前只有满屏的白雪和那几具模糊的身影。 　　“哥，是不是出事了？” 　　夏知隐约瞥见跳上去的怪物，白着脸来到方玄的身边，嘶吼喊：“哥！” 　　“纪易唯。” 　　“纪大哥……” 　　他们嘴里的话还卡在喉咙，一股力量冲向他们的身体，所有人摔在了地上。 　　“砰！” 　　几只怪物踢开房门，戏谑地笑道：“食物怎么倒地不起？哈哈哈！” 　　“拆掉他们的四肢！把头留着，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模样好不好看。”几只怪物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谭秋心惊叫出声。 　　方玄捏紧望远镜，没有回头，一只深色的手臂从天而降，动作轻微，使人难以察觉。 　　它们的手正要抓到他们时，所有怪物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停止了全部活动。 　　方玄抿着唇，从望远镜里看到那只怪物不知怎的掉了下去。 　　在几秒前纪易唯一拳打碎怪物的手，跳到了分针上，解开腰上的绳索，咬着牙向前奔跑，来到了最中央。 　　他弯下腰按下中部的蓝色按钮，刹那，时钟停止转动，怪物也犹如石头一样动不了。 　　两间房屋如投影般显现在半空中。 　　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黑头发人影站在时钟中央，声音惬意： 　　“各位玩家，你们找到我了，恭喜你们退出这场游戏。” 　　其他人脚底像踩着浮云，找不到准确的落脚，愣愣道：“真的吗？我们真的退出游戏了？” 　　你会这么好心？ 　　不继续折磨？ 　　“当然是真的。”游戏系统优雅地颔首。 　　一瞬间宫殿传来强烈的抖动，方玄感觉身体飘在空中，一个圆柱体的蓝光又把他困在里面，等他睁眼后，他们处在原来宫殿的大厅里，各个人的位置基本没变。 　　大厅墙壁上的蜡烛丝毫未动，和新点燃的一样，四周的蓝色屏障犹如监牢关押着他们。 　　“哥！” 　　“纪大哥。” 　　夏知和小英看到安好的人，如释重负。 　　纪易唯悄悄地握上方玄的手，对他们说：“差点交待在那儿，好在命硬，活了。” 　　“嗯。”方玄手指蜷曲，指腹贴上纪易唯的手背。他驰目而望，人员还是有变动，死去的人是真的死了，四周躺满了尸体，一些半残的人睁着无神的眼睛，流下绝望的泪水。 　　“嘎吱。” 　　空间里有一种奇特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咀嚼着什么，又好像在大口饮水。 　　方玄寻着声音看去，几个黑色的人影坐在角落，手里抓着尸体，慢条斯理地享用人类和怪物。 　　“哈哈哈！太美味了！”它们手舞足蹈。 　　“对，就是他。”所有人下意识使出道具，道具还是被限制了，他们像是失去了保护伞，慌乱地逃窜。 　　有的人不禁一股脑往门外走去，却被蓝色屏幕拦住了。 　　他捶着屏障，“你不是说找到你就可以退出游戏么？为什么我出不去？” 　　此时，两个人影出现在楼梯的中央，蓝色头发的人一身贵气地坐在华丽的椅子上，游戏系统站立于身侧。 　　游戏系统走了出来，回答了他：“对，你们不是已经退出刚才的游戏了吗？回到了游戏开始前的模样？” 　　其他人眼睛迷离一瞬，“你个死骗子！我们指的退出游戏是这个游戏吗？！我们要回到三个多月前，退出这个游戏！” 　　“嗯，我没骗你们啊，我又没说退出哪个游戏。” 　　“和我想的一样，你不会放过我们！去死吧！两个傻逼！一直玩着我们！” 　　主系统欣赏着他们的表情。 　　游戏系统陈述说：“一群蚂蚁。无论谁在你们周围画一个圈，你们便永远囿于圈里，在里面打转。这颗星球太垃圾，要不是因为某些因素，都懒得看你们一眼。以你们这种发展进程，哪怕给你们几亿年的时间都追不上我们一毫米。无用的家伙们。” 　　“查了记忆？”主系统手指打着轻快的节拍。 　　“玩家纪易唯是怪物01，方玄的确是任务者。至于何平相关的记忆，暂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嗯。给了你权限，接下来你来处置。” 　　“好的，主系统。”游戏系统缓缓道，“开始享用它们。” 　　“嘻嘻，好吃好吃。”人形的病毒分成几十万分，冲向在场的人。 　　“上次那几个我得先吃，留了好久了，想必更美味了！还活着吗？还活着。” 　　说着，它们精准地找到恶念值最重的几人。 　　“救命！救命！”几个人被黑雾笼罩，有的从头开始吃，有的先被吃掉内脏…… 　　“邓哥！”谭秋心挥着他手上的黑雾，但于事无补。 　　“到头来还是这样……” 　　所有人头上飘着黑雾，纷纷蹲下身体，想远离它。 　　“啊啊啊！痛！”他们发出哀嚎声，疼得地上打滚，想扒拉下黑雾，可抓到的却是自己的身体。 　　邓秋临跪在地上，双目凶狠，黄豆般的汗水从侧脸流淌而下，他咬牙切齿道：“杀了你们。” 　　“救我！我要被吃干净了！” 　　“怎么办？” 　　“等会我们也要被吃……” 　　方玄听着身边人的惨叫声，直视上方的两人。 　　他们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应该去死，去死—— 　　突如其来的念头占据整个头脑，方玄眼前恍惚一秒，头部像是有千万条蛆虫在啃食，脑子要炸开了。 　　“方队长？”纪易唯全身肌肉紧绷，及时发现他的异样，把他抱在怀里检查身体，轻柔地摸他的头发，声音低低说：“是不是脑里的东西压不住了？该死！只要这层蓝色屏障消失，我便能恢复全部力量。” 　　疼痛加剧，身体开始痉挛，方玄张开嘴大口呼吸，骤然脑海里出现一种机器操作发出的提示声。 　　“滴滴。” 　　“已成功摧毁怪物的无限复活。” 　　“已成功摧毁宫殿内的蓝色屏障。” 　　与此同时，宫殿里的蜡烛熄灭，上面的水晶灯发出红色危险的光。 　　一个机械似的警告响彻屋内。 　　“警报，警报！有不明病毒正在攻击程序。” 　　“正在自动开启病毒绞杀程序。” 　　“已成功开启，正在绞杀病毒……” 　　“绞杀失败。” 　　主系统抬起身，并不感到意外，他意味深长地笑着：“总算把你逼出来了，藏在程序代码里够久了，终于没耐心了？” 　　他走上台阶，从容不迫地叮嘱游戏系统，“我去消灭它。对了，可以放怪物进来玩一玩，打残他们。如果它们不听话，直接杀了。” 　　游戏系统鞠躬，“收到。” 　　“怪物们，可以进来了！”话未落地，门口是浩浩荡荡的一群怪物。 　　所有怪物爬进门口，低头望着底下如蚂蚁小的人类，扑了上去。 　　“嗯……” 　　方玄嘴里泄出一丝呻口今，头颅无力地靠着纪易唯坚硬的肩膀上，他面容痛苦地张眼，眼中布满了一层浅浅的黑雾。 　　纪易唯双臂抱着他，擦拭他的汗水，眼中的金色一闪而过。 　　方玄唤出那六只怪物，困难地喘息几口，眼里的黑雾慢慢聚拢，汇集到黑色眼珠里。 　　黑雾汹涌地沸腾，释放出千丝万缕的杀气，方玄眼神狠厉，声音坚定道： 　　“听我的指令，杀了它们。” 第88章 　　六只怪物听从指令，飞身横越，弹指之间，一道力量闪电般刺进怪物的身体。所有怪物来不及反应，轰然倒下。 　　方玄又让他们使出全部精神力，压制玩家身体里的病毒。可这次的病毒无限分裂，他们的精神力有限，很快场面又回到原先不可控制的状态。 　　他不得已使出怪物之心，救下能救的人。 　　“救命，它在吃我……”宫殿哀嚎遍地。 　　方玄呼出一口热气，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纪易唯抱紧方玄，语气夹杂慌张：“你脑中的黑色太活跃，我竟然压不住，但它好像没有吃你的意思。” 　　“嗯。”方玄嘴唇开合，说了一句话，纪易唯多少放下了心。 　　“为什么怪物——” 　　他们感到舌敝唇焦，心跳如鼓。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是因为方玄一系列特殊的道具。这种事情放到以前，他们肯定会心思迥异，现在死到临头，又一起经历这么多，好像也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能多一分活下来的几率就行……无论用什么办法。 　　一些人马上反应道：“怪物没有复活，是不是什么改变了，那我们的道具？”他试着唤出法系光球，还真能用！ 　　“道具可以用了！杀死他！”法师玩家先发制人，技能纷纷砸到游戏系统身上，却见他手心里凸现一个黑色漩涡，技能全被吸了进去。 　　游戏系统张开手，五指向前一挥，“这点小技能留着你们自己吃吧。”说罢，法系技能全都原封不动地反弹给玩家。 　　“砰！！” 　　一声声巨响打在护盾上，某些玩家正好处在空档处，身受重伤。 　　徐鹤穿梭于人群里去救他们。 　　“我能救活，你们撑一撑，等我治疗！”他慌忙大喊。 　　“停！法师玩家别动手，他能反弹你们的技能。” 　　游戏系统手心再次聚集六道能量，“背叛我的虫子，下场只有死。”他往上一抛，能量自动追溯六只怪物，正中心脏！ 　　方玄看到此幕，黑色的眼眸产生了一圈涟漪，这张王牌被轻轻松松化解了，他们与系统的力量差距过大，但眼下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抓取一分希望。 　　他立马让夏知在群里发一条语音。 　　“法师杀怪物，战士刺客杀游戏系统。之后冲到第二楼，破坏机器，停止游戏，到时候一切都有救。” 　　钟疏琪得此情况赶快召集法师玩家，由她分配人员，杀死涌进来的怪物。 　　其他战士刺客玩家自行攻击游戏系统。 　　周天石和苏子昂带头站出来，“一路上都是法师杀怪物，这次该我们战士刺客发力了！既然他们不打算放过我们，那我们跟他们拼到底，反正都是死，死也要死值得！” 　　“坦克及时给我们盾！” 　　“好，好。” 　　在一片嘈杂声中，纪易唯抱起痉挛的方玄放到墙边，又再三检查头部，说：“方队长，你待在这里，我们解决。” 　　方玄睁了睁眼，“嗯。” 　　“张安励，看好。”纪易唯嘱咐说。 　　“好，纪大哥。” 　　“现在是中午一点多，彼岸花用不了……”张安励托着怀里的高思雨，来到方玄身边，替他擦了擦汗，“你怎么了，方玄？是那个黑雾进来了，像邓哥一样……” 　　方玄视线落到几米处，邓秋临的双臂已经被吃干净，病毒正在享用里面的内脏。 　　“邓哥！”谭秋心望着血腥的场面，一屁股坐了下去。 　　邓秋临闭眼前，虚弱道：“我还会复活。” 　　病毒很快吃完这具身体，转移目标，吃下一个人。邓秋临原地复活，以何平的样貌出现在方玄的眼前。 　　“何医生？！” 　　谭秋心看到何平又变成邓秋临的模样。 　　邓秋临掏出道具，面目狰狞：“死也要拉着你死！” 　　他加入了队伍中。 　　游戏系统似乎没把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只是单纯拿他们取乐，玩家每次靠近下一秒便被他干倒在地。 　　“你们真弱，不是有道具吗？” 　　“道具都是装饰品？” 　　“别全体隐身了，不管用，我能看见你们。” 　　游戏系统不停地嘲讽。 　　直到纪易唯加入战斗，才一改以往。纪易唯露出金瞳，一双利爪抓伤他的后背，要不是游戏厅及时瞬移，非得丧命于利爪之下。 　　“白雾，这是什么？怎么伤口恢复不了？”游戏系统后背血淋淋的，目露凶光，“怪物01！” 　　“邓队长，小心别死了。”纪易唯打斗过程中还不忘提醒。 　　“纪易唯，你这么喜欢犯贱讥讽，原来是怪物。”邓秋临在地上滚了两圈，揩掉嘴边的血迹，“难怪之前都不怎么出手，怕暴露身份吧？” 　　其他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夏知，更是一道惊雷轰到身上，“我哥啥时候是怪物的，不对啊，方玄肯定知道，但他为什么接受了？” 　　不过现在容不得他们分心，先着重于眼下的事。什么怪物不怪物的，只要不杀他们都不重要，游戏系统两人才是最大BOSS！ 　　宫殿还是限制了纪易唯的实力，不敢有大操作，免得伤及他人。他幻化出白雾与游戏系统作战，遮蔽他的视线，限制行动，其他人可以趁此发起进攻。 　　方玄看到前面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他们倒下又爬起来继续战斗，空气飘满了血色的红点和血腥的气息。 　　徐鹤辗转于各处，嚎啕大哭着，又猛然笑道：“我治不了黑雾，但能治游戏系统造成的伤口！我马上跑过来！” 　　“是你们毁了我们。”楼青烈被治疗完，提起刀再次向前跑去，口齿不清道，“我要为白队长，为我的队友报仇！” 　　小英等战士刺客也站起来，“该死的人是你。” 　　“是吗？”游戏系统歪了歪头，大部分人的胸口瞬间空了一个大洞，“玩玩而已，你们还真以为我杀不了你们？” 　　刹那，纪易唯凝聚成人型瞬移身后，手掌砍下他的一只手臂。 　　“唔！”游戏系统闷哼一声。 　　“快！杀他！” 　　前方的人一鼓作气。 　　而后面的人苟延残喘。 　　“不，睁眼，给我睁眼……” 　　“不要死，不要死。” 　　全是惨不忍睹的尸体，有的被游戏系统砍成几半，有的被病毒活生生吃掉。 　　热血溅到方玄的脸上，他四肢一时绷紧一时又发软，骨骼像是断裂一样发出“咔咔”声，几乎接近昏迷。 　　他们受苦受难了几个月，走到最后还是这种下场，从头到尾只是一个笑话？ 　　方玄慢慢握住手掌，他也—— 　　“方玄？”张安励抽泣说，“你的斜挎包里有什么东西越来越亮……”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方玄张开无色的唇，“拿……出来，给高思雨。” 　　“好。”张安励掏出发亮的东西，这是一只彼岸花，他看到道具详情后，眼神一阵迷惘，“五次，原来是这样……” 　　他赶快将花朵塞到高思雨的手中。 　　“唔。”高思雨好奇地捏住彼岸花，脸颊上的泪水滴落到上面。 　　彼岸花突显异象，开始吸收高思雨身体里的白雾。 　　“这是什么？”张安励喃喃问。 　　白雾被吸食干净，紧接着张安励身边也出现白雾一样的东西，而后四面的白雾腾空而起，朝彼岸花飞奔而来。 　　方玄意识到应该是纯净之气之类的东西。 　　这颗彼岸花特殊，没被游戏系统改造，它吸收自然间的日月精华等干净气息。 　　方玄灵光一闪，立刻放出召唤池里所有玩家，红光又吸收他们身体里的能量。 　　能量越积越多，红光脱离彼岸花，漂浮空中，隐藏于水晶灯的红光之下。 　　“哗——”红光如烟花绽放，洋洋洒洒落了下来，病毒仿佛被侵蚀融化，快速消弭。 　　游戏系统脸色惊错，“不是所有彼岸花都被改造了，为我们所用，怎么还有一根？！又是之前一样的结果！我们千辛万苦培养出的病毒！” 　　“你们破坏病毒，该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游戏系统狂怒，不顾宫殿的设施，发挥所有实力，周边攻击的玩家全都被无形的能量波震出几米开外，有的直接搅成肉泥。 　　“我吸收白雾化形，每次的攻击都对你造成不可恢复的伤口。跟你打这么久，总算看到了你的内脏。”纪易唯转变成一粒粒沙砾，进入游戏系统的身体里。 　　“你也被黑雾改造过，内脏都是黑的。”砂砾附着到黑色里，像硫酸一样溶解了它，而后开始腐蚀内部各个器官。 　　邓秋临见此情况，闪现到他的侧边，弯刀刺入游戏系统的大脑。 　　“恶心的狗东西。” 　　众人一起合作，付出三分之二的人命杀死了游戏系统。 　　然而这只是战斗的开端，更强大的boss还在第二楼。 　　“嘀嗒。”方玄脑中又响起操作提示声，并且还夹杂着主系统的声音。 　　“他死了？这么没用。” 　　“X病毒，你追杀我三万年，跟狗一样咬着我不放，你就算紧跟着我回到这里，又能怎么样？一点分身能搞出什么事情？” 　　“你能联系过去的系统空间么，不，你不行，过去这个时候你永远是我们的敌人。” 　　“你看着未来的你消失吧。” 　　“滴滴，已清除病毒。”操作机器提示。 　　大厅里的水晶灯恢复正常，方玄身体里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 　　方玄坐了起来，没管身体，第一件事是统计数据。 　　法师两万人，战士刺客加起来一万，辅助五千，坦克一千，存活的玩家共三万六千人。 　　真正的战斗力剩下三万人，主系统可能也跟游戏系统能反弹法师玩家的技能。 　　他望向宫殿门口的法师玩家。 　　即使游戏系统死去，门外的怪物也受主系统限制，他们发了疯一样往里冲。 　　钟疏琪和夏知蓝量见底，“后面的人顶上。” 　　方玄缓了一阵，使出一半利箭杀着怪物，他扬起头凝望第二楼，说的话让所有人静默。 　　“我们还需要破坏机器，有人会救我们。” 　　“谁来救我们？”有人问。 　　他拧过半身，“和主系统一样的高级文明。他们掌管灵魂和时间，可以改写每个世界每个人的走向。” 　　“这不就是神吗？”小英惊愕，“他们的文明高到这种程度，所以叫我们虫子，蝼蚁……” 　　“嗯。” 　　“我们能打败吗？”他们刚问出口，又苦笑说：“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纪易唯走到方玄的身边，“希望渺茫。他本就是高级文明，位居高位，活了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又经过黑雾长期打造。” 　　“但不战斗，也意味没有一丝希望。只要打破机器，不管死多少人，面前都会是一条光明之路。” 　　“你们也没想过，有一天怪物会站到人类的阵营？” 　　所有人一怔，仿佛身处一片黑暗之地，这里到处是陷阱，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在这里摸爬滚打了几个月，后来以他人的尸体踩成一条路走到这里。 　　此处果然有光，只是那道光很弱，照不清路，但他们知道了路的尽头，是希望，是代表光明的出口。 　　方玄说：“法师辅助坦克留一楼，其他人自行选择。” 　　他尝试使用怪物之眼，移动进机器的房屋，但这里构造特殊，阻止了眼睛。 　　“上去是不是表明死亡。”其他人说。 　　“嗯。” 　　小英他们看了看彼此。 　　“钟疏琪和夏知他们能处理进来的怪物，我跟着一起去。” 　　“能重新回到过去吗？” 　　“我想可以。” 　　“那去吧。” 　　小英、苏子昂、周天石、韩言、周柏、王一峰等刺客战士下了决定。 　　“我也去！”徐鹤说，“我可以治疗伤口。” 　　“我，我——”一些辅助说。 　　“留着，你的辅助道具没啥作用，别上去送死。” 　　上去作战的一共有一万一百多人，他们身体重重地踩在每个台阶上，呼吸紧促。 　　这注定是通往死亡的阶梯。 　　他们心生怯弱，还是将胆怯压了下去。 　　方玄和纪易唯先一步踏上楼梯。 　　“来了？”主系统神情慵懒地靠在墙壁，暗光吞噬了他的身影，“还有这么多人啊？真是个废物，这都搞不定你们，还损失了一大半病毒。” 　　方玄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放出全部技能。两团白色砂砾布满楼道，冲向主系统。 　　“呵。”主系统鄙视一笑，化为一团虚无，消失在黑暗里。 　　“人呢？” 　　后面的玩家找不到身影，顷刻之间，他们身体一痛，才发觉每个人的腹部出现拳头大的血洞，像是一只手直直穿了过去。 　　徐鹤撑着墙壁，想要治疗自己的伤口，却发现不起作用。 　　“方玄大佬，我治疗没用了……” 　　他手指颤栗地摸着里面滚烫的内脏，“丁队长和白队长拼死让我活到现在，我的治疗却不管用了……我治不好身边的人，对不起。” 　　楼青烈微弱地摇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十六岁提前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我一个大老爷们，曾经靠酒精麻痹自己的人来得好。” 　　“别说对不起，我们道具不好，身体也都是普通人，死了也就死了，接下来看他们……” 　　“……好，楼哥。”徐鹤吸了吸鼻子，先一步没了气息。 　　“好痛。”小英和苏子昂跪伏在地，直不起身体，“怎么一上来就死，我们还没有出手，大家都已经倒在地上……” 　　“虽然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但也太快了。” 　　“呵呵……”待在最后面的邓秋临露出惨笑，他想要触碰旁人死去的身体，就差一厘米时，他兀地收回了手。 　　他双手扒着地面，使出全部力气，身体沿着坚硬的楼梯滚到了第一层。 　　“邓哥。”谭秋心和张安励跑了过去。 　　邓秋临嘴里喷出红血，对一楼的人警告：“全部人别上去，上去也是死，都留着杀怪物。” 　　钟疏琪和夏知身体一抖，抹去眼角的泪水，“给我继续打，别回头看上面，我们在后面做好安全工作。” 　　“谭秋心……”邓秋临声音很小。 　　“我在，邓哥。” 　　“我死后把带有神与怪物备注的道具给方玄，特别是一个叫神之面具的道具。这些可能最终都是他的，只是之前被我拿到了。给他，他和我们不一样。” 　　“邓哥，你还可以复活吧，对吧？”谭秋心哭着。 　　邓秋临从口袋里拿出那副眼镜。 　　“不会了。” 　　他的目光来到第二楼，突然莫名回忆起从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方玄。 　　玻璃后面的方玄在对着黄昏面无表情地哭泣。 　　他那时候冒出了一个想法： 　　你这么漂亮这么有钱，怎么也是和我一样，都是被家庭抛弃，被其他人嫌弃？ 　　我们如此相像，会更有共同话题吧？待在这座小岛太孤单了，我们一起说说话吧，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应付你的后妈，保护你的安全。 　　作为回报，和我多说说话吧…… 　　我好像没有一个能说的话的朋友…… 　　朋友？ 　　何医生？季清，你的真正名字。 　　“对不起……”邓秋临手中的金丝边眼镜滑落，一分钟后若干道具掉了下来。 　　谭秋心崩溃大哭，“张安励，跟我一起找道具，神与怪物！” 　　“好、好。” 　　“神之面具，死亡之花，虚幻之境，弯月之刃……” 　　“砰——” 　　二楼发出巨大的声响，走廊却完好无损。 　　“看到了吗，任务者和怪物。反抗只有死，你们能阻止吗？自身都难保。”一道黑影穿过白色，留下一点黑色。 　　方玄和纪易唯被打出实影，白色被黑色感染，一时半会不能使用。 　　他又使出利箭以及其它道具，都影响不了主系统。 　　一团黑雾怎么打伤他？ 　　之前那朵彼岸花的红光已经用光，丧失了净化的作用。 　　纪易唯又变成白雾，追随主系统。 　　主系统声音诡异悠长，“想进操作空间？可惜它能屏蔽所有道具，你只能靠腿走进去，或者爬进去也行。” 　　他说话期间，一分为二，一半对付纪易唯，一半跟方玄作战。 　　任何利刃和攻击打在雾上都化为虚影，方玄为了躲避黑雾，用完了怪物之眼的所有瞬移。 　　他被黑雾逮到，一个冰冷的手臂打穿他的腹部，方玄整个人砸在墙壁上，重重落到了地上。 　　“方玄！”纪易唯想要赶过来，却被阻扰了。 　　“怪物01？你以为你的能力很强？你们那个世界的神废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划伤一道几厘米的伤口。你区区两百年的功力能赶上他？” 　　“你们两个都是自不量力的蝼蚁。” 　　纪易唯也被主系统甩到另一边，被刺穿身体。他忍着剧痛，爬起来，继续往方玄那边靠。 　　“看着，看看你的方队长怎么死在你眼前。” 　　另一团黑雾聚集成一个人形，化出一把长剑，切开无数只袭来的利箭，缓缓走到方玄的面前。 　　主系统锐利的蓝眸尽是高位者的睥睨，“任务者方玄，你应该感到荣幸，有幸亲眼见到你的上级，并死在他的手里。” 　　他双手握着刀柄，正对方玄的心脏。 　　“垃圾的身体，垃圾普通的任务者。” 　　他用力一刺！ 　　“唔——” 　　方玄睁大了眼。 　　“方玄！”纪易唯全身被黑雾笼罩，逃不出去。 　　“你……”方玄看着上面的人。 　　“方玄。”周柏的血洒到方玄的眼睛里，他停住身体，双手死握住从胸膛穿出来的利器，不让它继续往下。 　　尖利的剑把他的手心割成了两半。 　　“你救过我，我说过我会还给你。”周柏脖子处的金色怀表左右摇摆，里面两个人肩并肩站着，开怀大笑。 　　他手指处的银色戒指沾满了血迹。 　　方玄看着照片里两人的微笑，眨了下眼，眼角滑出红色的血水。 　　周柏捏紧剑，“我不欠你人情了，我该去找他了……” 　　“还没死啊？”主系统抽出长剑，狠狠刺了周柏几刀，“这下完全死了吧。” 　　“去死……”与此同时，旁边几个人趔趔趄趄地爬了起来，小英、周天石和苏子昂拿着长剑，一步步艰难移动，最终一刀砍在主系统的背部。 　　主系统回过头，“看来低估了你们的生命力。” 　　他背部一弹，一股强有力的能量将他们掀翻到天花板。 　　主系统又分裂出一个相同的人，走到他们面前，长剑插进他们的身体里。 　　“都是你，害我们家破人亡，害五十亿人死了，害我们失去了所有。”小英流泪说。 　　周天石和苏子昂捏住剑，“你应该去死。” 　　“哈哈哈，死到临头嘴还硬。”他轻轻一抬，把三人的心脏挑了出来。 　　“谁还没死？我瞧瞧。” 　　“你？” 　　“或者是你？” 　　他走人堆里打了一个响指，一半的身体还维持人形，一半变成黑雾，无数的黑雾捆住这里的人，吃着他们的身体。 　　韩言和王一峰被疼醒，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站起来又砍向主系统。 　　一半的身体微笑道：“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一口吃掉他们。”紧接着他们被黑雾一口吞下。 　　“还有谁？” 　　李响和陈东科撑着刀，“下次应该取个好的ID，例如主系统吃了一桶屎，主系统死无全尸。” 　　“呼，在论坛混了这么久，看到这么多人死去，自己也算运气好，活到最后一批。” 　　他们艰难地走到主系统面前，抬起长刀，要刺入进去。 　　主系统那半张嘴扬起恐怖的弧度。 　　长刀刚举到空中，黑雾吃掉了他们最后的双手，两把刀掉了下来。 　　“任务者方玄，看到他们的死亡了吗？” 　　两个主系统异口同声说：“你真没用啊，就算X病毒藏在程序里给你开路，你也拯救不了他们。你只能瞧着他们死在你的面前。” 　　“你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星球来的，又怎么能跟我们系统星球相提并论。我们想要你死，你就死，想要你活，你就必须活。” 　　“作为反抗我的代价，你会看着剩下的人慢慢的、痛苦的死去，你——” 　　突然，两个拳头揍到总系统的脸上，力量之大让他往后退了十几米远。 　　纪易唯全身是黑雾啃食的伤口，他金色的竖瞳发出刺眼的光，“腐臭的东西，需要吸食别人的命才能活下来。” 　　“呀。”主系统看了眼他后面，身后他的分身被干倒在地，发着烧焦的白烟。 　　“怎么会？” 　　纪易唯挡在方玄的面前，往地下吐了一口血水。 　　“这样，看来我要认真了。”主系统微笑道，随即三个影子化成一个。 　　“你们关系不错，他看着你死，会更痛苦。” 　　话还没说话，纪易唯扑了上去，他的手臂好像烧灼了一样，仔细一看原来是白雾。 　　他本是走了捷径，一开始注定是不开智的蛇，巧合之间吸入这些有了能力。如果逼出身体里之前吸收的全部日月精华，一旦消耗完毕，他又会恢复成一条普通的黑蛇。 　　方玄大口喘气，盯着纪易唯，想坐起来都失败了。 　　主系统一个闪身，移到最边，同样化成一团黑雾。 　　两人厮杀在一块。 　　方玄咳嗽一声，腹部上的伤口血越流越多，他渐渐无力，身体始终在拖他的后腿。 　　这个末世，如果没有纪易唯和队员的帮助，他恐怕早已因身体死去了。 　　他太弱，依旧和前四次一样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地望着一个个人死亡…… 　　方玄屏住呼吸，双手卷起拳头，内心爆发出微弱的力道，努力坐起。 　　正巧一个声音从旁边游来。 　　“方玄……” 　　张安励在楼梯口探出身体，牙齿打颤，最终哆哆嗦嗦地跑到他的身边，扶起方玄。 　　他摊开手掌，里面是几个道具，结结巴巴说：“别死，里面有复活道具，这些是邓哥死后，让谭秋心把道具给你。” 　　邓秋临死了。 　　方玄看着这些他的道具，抬了抬千斤重的眼睛，声音发沉：“抬起我的手。” 　　“好，好。” 　　张安励举起方玄的手，跟从他说的位置步骤，打开了他的虚拟屏幕，又把这些道具全都放了进去。 　　复活次数还有一次，CD一个月…… 　　“方玄，快复制。”张安励哭着说。 　　方玄吐出一口气，握紧一把刀插入自己的心脏，冷声说：“嗯，快走。” 　　“好——”张安励正要起身，突然愣直身体，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被一个用黑雾做的剑刺穿了。 　　方玄手一顿，“……张安励。” 　　张安励当场死亡，倒了下去。 　　主系统从容地将蓝色头发勾到耳后，他先到这里，后面纪易唯全是血口，血口里面的黑雾在吃着血肉，他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双腿已经被主系统吃掉了，剩下上半身拖在地上。 　　方玄侧着头，又看到纪易唯的模样，一瞬间脑子“嗡”的声，头脑发痛。 　　“怪物01，你还能使用白雾么？现在是不是只能跟狗一样在地上爬？” 　　主系统抽出黑雾，居高临下道：“耽搁不少时间。” 　　方玄的心脏跳得愈发沉重，身体在告知他马上死亡，他打算使用周柏还没被吃完的尸体。 　　上方尖刀往下坠落，方玄即将准备复制。 　　然后刀彻底结果他时，纪易唯硬生生扯出被黑雾侵蚀的肌肉，逼出最后的一丝力，破碎地移动到方玄的面前。 　　他的半具身体全是血窟窿，却覆在方玄的身上，替他接下了这一刀。 　　方玄眼皮颤着，眼中透明的水自此决堤。 　　纪易唯伸出全是洞的手，摸着方玄的泪水，“方玄，他的实力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不是一个等级，我还是保护不了你……” 　　方玄嗓音破碎，“纪易唯……” 　　“别哭，小乖。请容许我叫你这个称呼。” 　　“恢复全部记忆的我，本不应该这么叫你，但我很喜欢这个对你的昵称。” 　　“嗯。”方玄抬起指尖，无名指勾到了纪易唯的手背。 　　纪易唯死亡之时握住了他的手，头部失去支撑力，塌到了他的肩膀处。 　　方玄手指动了动，泪水糊满了眼睛。 　　主系统微笑着，补了方玄一刀。 　　“总算解决了，不过还有下层的人和怪物，麻烦。” 　　他收起刀，甩下一团黑雾，“吃掉他们的身体，你们可以慢点享用，时间还很长。”主系统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方玄忽然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灵魂骤然来到黑暗之地。 　　这是不是完全黝黑，面前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微微点亮了点黑暗。 　　方玄辨别这些画面，意识到这是人常说的走马灯。 　　曾经活着的人在对他说些什么。 　　他听不太清楚，只能走近，与它紧贴着。 　　他听了一秒，从始至终都是无声和死寂的世界倏然裂开长口。 　　无数饱含情感的声音和七彩斑斓的画面倾泻入他的眼中。 　　曾经周柏流下泪，沙哑问他：“如果你所有重要的人都离你而去，你到时候会怎么办？是跟我一样选择死去，还是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李慕青哭着问：“方玄哥哥，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懂得大部分的情感。” 　　“你会哭吗？会笑吗？会有伤心吗？” 　　“你懂得亲情、友情、爱情吗？” 　　“方队长。”纪易唯抽着烟，跟他说了一句句话，“方队长已经浮出水面了，什么时候能上岸？岸上的世界比只有水的海底更有趣。” 　　“方玄！”小英、张安励、夏知、段月薇、赵大勇和苏子昂和他一起踏着雪向前走。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他只是听着。 　　“我们游戏结束后住在一起，经常串门吧！” 　　“方玄大佬！”徐鹤在他的面前，大喊道，“你真厉害！” 　　“方玄。”邓秋临，何平，谭秋心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方玄。”白泽兰、钟疏琪、韩言、唐莉莉、周天石、王一峰等人也出现了。 　　“玄。”方雨蹲在前方，张开双臂，“我家的宝贝真聪明，这么早就学会走路了，来，站起来。” 　　“别哭，小乖。”纪易唯摸着他的脸。 　　所有画面再次隐去，没入黑暗里。 　　方玄走在黑暗里，又听见了纪易唯的声音。 　　“神，我能化形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快腐烂了，眼睛里的这颗彼岸花和你的身体长到一块，我分不开。” 　　“这些愚蠢的怪物，全都背叛了你。” 　　“一个陌生的世界，只有冰冷的雪和无尽的黑暗。” 　　“纹身，纹蛇盘莲花。我喜欢蛇，祈求神的庇护，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神。”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的神。” 　　“我的神转世了，没了以前所有的记忆，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人类。” 　　“怪物在吃人类，怪物被人类痛恨，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身份，否则我会被他厌恶。” 　　“人类的身体死了，我不敢去见他。” 　　“他给死去的身体戴上了戒指。” 　　“想见他，想抱他。” 　　“他会不会从各种蛛丝马迹猜到我的身份？如果我在他的窗前喊他，他没开窗，那我回去，如果开窗了……” 　　“无论他是不是转世，我都会爱他。” 　　“灵魂只有一个，他永远是他。” 　　“方玄。” 　　“方队长。” 　　“神。” 　　“小乖。” 　　“我爱你。” 　　方玄接受到纪易唯所有的记忆，颤栗地睁开眼，热泪盈满整个眼眶。 　　他成功复制了纪易唯的一切，用着他人类模样的身体重新站了起来，倏忽之间身体又发生大转变。 　　金色的竖瞳、齐肩的卷发、健壮的身体、锐利的指甲，每一寸肌肉都蕴含强大的能量。 　　方玄蜷曲双手，声音冷到极致，“X病毒，纪易唯身体里的尸体是被你拿走了？把剩下的力量全都给我。” 　　寂静。 　　还是寂静。 　　几秒后，脑中一个声音轻轻笑了。 　　“收到，任务者。” 　　“你终于得到一具强壮的身体。” 　　终于快完结了。 第89章 　　“这具身体可以承受你剩下的力量。”声音继续说，“我对上次的交易很满意，可以借给你一部分我的。” 　　“不会被反噬？”方玄问。 　　声音笑意加深，“不会。你的身体经过这一世和病毒的完美融合，已经可以畅通无阻地使用我的力量。” 　　“任务者，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将病毒送入他的体内。” 　　“嗯。”方玄即刻感知到源源不断的力量浇灌着身体，它一丝不苟地洗涤过每一处肌肉和内脏，让身体再次脱胎换骨。 　　重塑身体的滋味并不好受，需要打碎骨骼，拆分内部，方玄都平静地扛了下来。 　　完毕，他笑道：“操作室需要主系统的眼睛和双臂打开，如果他不愿意跟你走，你取下它们。” 　　“嗯。” 　　方玄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忽地低下头，慢慢弯下身，背部的长卷发掉落到胸前。 　　白皙的手指轻轻抓住墙壁边的什么东西，他打开手心，这是一条十厘米长，只剩下半截的小黑蛇。 　　小黑蛇即使死后，细小的身躯也死缠着戒指不放，好像这个“庞然大物”是他最重要之物。 　　方玄收拢手掌，把纪易唯放入稍微暖和的口袋里。 　　他唤出一把黑雾缭绕的剑，而后又让白雾裹着黑雾，使得外表看不出一点黑色的痕迹。 　　临走前，方玄看了会周边残缺的肢体，小英、张安励、苏子昂、周柏、周天石等人的身体被吃了一大半，他的喉咙如被刀片划过，随后往底下移去。 　　底层到处是被黑雾吞噬的尸体，不见主系统的影子，想必他已经出宫殿解决怪物了。 　　方玄闭口不言，眼眸里燃起旺盛的黑火，骤然角落里传出一点动静，眼中的黑火顿时熄灭。 　　夏知坐在墙角，皮肤被火烧烂，脸部看不出清晰的五官，声音沙沙说：“方玄，你还活着。” 　　“悲催了，我本长得不怎么好看，现在被自己的火毁容，以后更没脸见人。” 　　方玄使出白雾包着他斑驳的身体，但夏知受伤太重，已经缓和不了什么。 　　他盯着夏知流泪的眼睛，给了保证，声线藏匿着曾经从没有过的情感。 　　“我会解决。” 　　“……好。”夏知相信他的话，刚刚回答一个字，烧裂的皮肤流出鲜红的血液。 　　“方玄，死前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哥——” 　　“他没变过。”方玄先一步回答。 　　夏知听后若释重负，“太好了，我哥永远是我哥。但方玄你变了，我听出你声音里的情绪。” 　　“嗯。” 　　“我好困，先睡一觉。等我睁开眼后，是不是还会见到我哥，见到你们？这是不是我做的一场很漫长的噩梦？梦醒了，也就好了。” 　　方玄闭了会眼，良久，说：“嗯，一场噩梦。” 　　夏知眼皮沉重地塌下，“是一场噩梦，梦醒了灾难也没了。” 　　“嗯。”方玄挺起身子，极目四望。 　　另一边钟疏琪的声音十分虚弱，“法师最后毫无用处，被反弹技能制裁。幸好当初，还有一些人选了相对麻烦的刺客和战士。” 　　方玄回复她：“你们是开路者。” 　　“好像是。我以后不当这个狗屁队长，麻烦死了……”钟疏琪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其后，方玄找到了高思雨，她正躺在谭秋心和张小玲的尸体中间，全身红色，没了气息。 　　这一具具尸体再没睁开过眼…… 　　方玄化为白雾，出了宫殿。 　　宫殿外同样是惨绝人寰的场面，怪物的尸体铺满了这座小岛，主系统身处黑色的空中，睥睨万物。 　　“吃了它们，增强实力，或许我可以改变策略，直接攻击现在的系统空间，断绝所有变化的可能。” 　　“只要获得掌控权，我就是王！” 　　方玄闪现到他的身后，势要将他横腰斩断！ 　　主系统察觉，躲开他的攻击，眯起眼诧异道：“你还没死？大意了，怎么会有复活道具？” 　　程序再怎么自行生产道具，也被设下限制，从不会有这类道具的存在，X病毒也难以制造，而且系统在玩家的记忆里也没发现这种道具。 　　哪里来的？ 　　方玄抬起长剑，眼中的黑火沿着眼眶蔓延出来，刹那又变成白色火焰，燃烧着他的脸、长卷发，最后吞噬整个身体。 　　他金属般冰冷的声音搅乱了浑浊的黑夜。 　　“我会亲自结束这场游戏，欺骗你们的虚伪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底下尚存一口残息的怪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是多么熟悉的语气，身体在发出劲烈的回应。 　　活着的怪物扬起高高的头，看见月亮下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白火，和神原来的颜色有点差别，从金色变成了白色，但的的确确是神。 　　“我们被骗了……” 　　“不是故意的。” 　　他们这刻虔诚地请求神的宽恕。 　　“你终于找到我们了。” 　　“救救我们。” 　　声音此起彼伏。 　　“嗯。” 　　“救救——” 　　伴随着主系统一个响指，所有怪物的心脏爆裂，后面的字再也说不出来。 　　世界安静了。 　　方玄俯视底下一动不动的怪物，手中的剑爬上了一道道金色。 　　“墙头草，背叛过的人果然不能收，能背叛你，也能背叛我。”主系统收起笑容，眼神充满戾气，“没想到那个世界的怪物居然成为了任务者。” 　　方玄首先出招，长剑挥出一道金波冲向他，主系统及时变成黑雾躲过。 　　“有趣。”主系统再次凝聚成人形，回了一击，同样被白雾化解了。 　　“力量的确增强不少，白雾不再被病毒感染，又得浪费我不少时间。” 　　黑夜不断响起雷鸣般的轰隆声，云层中爆发出金白色的光芒，一道道无形的波浪急速向四周扩散。 　　小岛四周的海水卷起百米高的波浪，又被方玄砍碎，沉寂在冰冷的海水。 　　更远处万里冰层碎裂，巨大的冰川轰然倒下，各种生物慌忙逃窜。 　　他们打了九个多小时，难分伯仲，谁也伤不了谁，谁也碰不到对方，两人都有雾作保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方玄很快找到突破口，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 　　在之后的打斗中，面对主系统的屡次攻击，他都没有化成白雾，反而以剑扛下。 　　“怎么？已经扛不住长时间的打架？你的身体还是很弱啊。” 　　方玄被一波波能量打入万里深的海底。手臂腹部的皮肉裂开一个个大口子，白森森的骨头清晰可见。 　　海水冲刷着这些伤口，带给他不尽的疼痛感，但他的身体没有反应，仿佛是一具不能动的雕塑。 　　方玄望着漆黑的海水，这里从来没有光亮驻扎过。 　　给他的只有两种感觉，黑暗和冷清，远不及岸上的世界。 　　主系统见方玄好久没上来，也跟了过来，方玄奄奄一息的状态让他放松警惕，变成了人形。 　　“呵，不行了，怎么不变了？”他的手臂变成一把黑剑，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海底。 　　“还以为你能打败我？早跟你说过了，当初一起合作多好，偏偏拒绝了。”黑色的剑尖抵达方玄的额头。 　　方玄眼皮颤了颤，耳边仿佛听见纪易唯的声音。 　　“方队长，雨也停了，你什么时候能上岸？” 　　方玄张开唇，无声地回他：“现在。” 　　说话间，他眼睛重新燃起火焰，举起黑色长剑，提前刺穿了他的肩膀。武器上的黑雾立刻顺着剑身，剥开皮肉，闯入主系统的身体里。 　　主系统眉头微皱，身体退后了一步，当时便感到身体里翻腾倒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咬着内脏。他的身体里都是病毒，不可能会有东西在病毒的眼皮子底下捣乱。 　　方玄甩掉身上的血，“你该死了。” 　　主系统凝视他的眼睛，豁然大悟，痛恨道：“还有一部分的X病毒居然藏在你的身体里！不可能，你们到来之前我已经复活，你也没碰过操作室……” 　　方玄拔出剑，又变成一团颜色杂乱的雾，严丝合缝地吞没他。雾里的黑色机智地溜进血管，跟着血液的通道来到全身各处，撕咬脑袋、心脏以及各个器官！ 　　“原来是你！你们什么时候触碰过？” 　　“X病毒！” 　　主系统彻底瘫痪，失去了抵抗之力。 　　方玄破开万米海底，押着主系统的身体直冲云霄。 　　他把主系统重重扔到了小岛上。 　　主系统吐出黑血，直喘气，“这点X病毒怎么会打破体内的全部病毒？” 　　方玄唤出一把弯刀，“我们三人的力量，彼此融合。” 　　他和纪易唯的力量都是属于纯净之力，在一定程度上压制邪恶的东西。而X病毒与之相反，是所有负面情绪的结合体。 　　理应当三种力量不会交融，但方玄的身体是一个培养皿，纪易唯的精神力和X病毒都在此“生活”。久而久之，三人的能力完美融合，彼此借力。 　　“什么时候弄的？”主系统七窍流血，不甘心地问。 　　“轮回。”方玄说，“上一次是突破点。” 　　可能他一个人来到宫殿，X病毒趁机进入身体，跟他一起轮回。 　　“轮回？”主系统目光狰狞，“他就是一个废物，连这点异样都察觉不出来。” 　　方玄举起刀，“权限给我。” 　　主系统鄙视笑道：“跪下来求我，或者你让X病毒滚出来。” 　　方玄唤出无数把剑，一寸一寸地插到主系统的四肢，固定住身体。 　　“能耐了啊，虫子。”主系统这时候还在嘴硬，不过笑容多少有点勉强。 　　方玄活生生地砍掉他的两个手臂，又挖出了两颗眼球。 　　“哈哈哈哈！”主系统面部扭曲，“你别高兴太早，以为破坏机器一切安好？你与病毒同流合污，再也回不去系统空间。你被系统空间遗弃了，这些虫子也死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方玄听到后部分的话，又掏出一把刀，刺入他的胸膛腹部。每次抽出刀，都能带出粘稠发黑的血迹。 　　主系统仍然在嘲讽。 　　方玄足足插了十几刀，最后停下手，扔掉这把刀站了起来。 　　“可悲，跟这些弱小的虫子待在一起有意义？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合作，平分宇宙。”主系统虚情假意地劝说。 　　方玄声音冷静，“随意打错时间，随意改变过去与未来，漠视轻蔑每个生命，你永远不会成为系统空间下一个继承者。” 　　主系统声音发暗，犹如臭水沟恶臭的蛆虫，“你没体会过真正的权力吧？一个星球的权力不叫权力，掌控全宇宙的权力才叫权力。你让他们死，他们就去死，让他们跪下，他们就跪下。” 　　“这不是合格的领导者。”方玄盯着手中有着大海般颜色的蓝眸，淡淡回复他。 　　“哈哈哈。”主系统嘴角放平，“你呢？自以为虫子的拯救者，领导者？合格了吗？” 　　方玄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在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一个拯救者和领导者。” 　　他只是一个被内心束缚的普通人，是一个被他们拯救的被拯救者。 　　“呵呵，无用。你会死，任务者，过去的时代只要跟病毒沾上边，要么死，要么永远被囚禁。” 　　“若你没死，等待你的是无尽的黑暗，然后你会忍不住自杀。” 　　“即使这样，你还不打算跟我合作，改变你的命运？” 　　方玄设下一道金色囚牢，防止主系统逃跑，他拾起地上的两根手臂，往回走去，“不需要。”他的身影在大雪里时隐时现。 　　“最终，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主系统朝他阴险地说。 　　“嗯。” 　　方玄回到宫殿，用他的手和眼睛打开操控室，又找出种种设置按钮。 　　仅剩的一缕黑雾从方玄的脑袋里爬了出来，游过他的手臂，进入程序代码里。 　　不一会，宫殿响起警报。 　　【病毒正在攻击程序。】 　　【已解除怪物的控制。】 　　【已解除系统空间的连接点。】 　　【已解除宫殿外的蓝色屏障。】 　　【已解除第七层的蓝色屏障。】 　　【已解除第六层的蓝色屏障。】 　　【星球内部的蓝色屏障已全部解除。】 　　【正在解除星球外的蓝色屏障......】 　　【已解除完毕。】 　　方玄直接破坏机器，抹掉嘴边的血迹，动作缓慢地走出操作室。 　　也许是机器被破坏，道具全都以蓝色的光消失了，辅助空间里面的东西全掉了出来。 　　方玄看见张安励空间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红旗极其显目。他拍了拍上面的灰，整理干净，把其中一根立在墙壁边。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往下走，走到宫殿中央，忽地听见了一阵很小的哭泣声。 　　寻着声音来源，是已经死去的高思雨醒来了，她原先可能陷入了假死的状态。 　　高思雨满身血迹地坐在赵小玲和谭秋心的尸体中间，她们的身体宛如两座高山，替高思雨挡下了无数的伤害。 　　他走了过去，抱起高思雨。 　　“玄……”高思雨双手搂着方玄的脖子，掉着眼泪。 　　方玄检查她的伤口，她的肚子被划了一个几厘米长的口，里面的脏器有点跑了出来。 　　方玄用白雾暂时挡住了血。 　　“你还活着。”他说。 　　这次不是他一个人。 　　“玄。”高思雨疼得眼泪直冒。 　　方玄动作生疏地拍了一下她的背，抱起她走到大门口。 　　屋外是茫茫的黑暗，北极的大雪遮天蔽地。方玄拿出口袋里的那条半截小蛇，而后又放了回去。 　　他站在门口半晌，身上的道具接二连三地掉下。机器被破坏，所有道具已经无法使用。 　　“铛——”一个东西落到地上，声音清脆。 　　这是那个蛇头咬蛇尾的道具。 　　方玄看着这个戒指，鬼使神差地拾起它，手指上的血附着到上面，戒指忽然发出蓝光。 　　顷刻之间，他的灵魂似乎被强制抽离，进入了戒指中。 　　灵魂穿梭过长长的通道，停在了一处刚下过雨的森林。 　　他的面前有一窝蛇蛋，其它的蛋都碎了，一条藏在角落里的小黑蛇奄奄一息地爬了几步。 　　它跟口袋里的纪易唯长得一模一样。 　　方玄走过去，想要抓住他，却被一双手捷足先登。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金眸黑卷发的男孩，同时也是过去的他。 　　过去的他看不见自己，兜着小黑蛇走远了。 　　方玄跟了过去。 　　这个世界的他天资聪慧，能力天赋极高，已经被很多人认定是未来的怪物之主，下一任接班人。当然，随之而来的是其它家族的眼红、忌惮和杀心。 　　为了怪物之主的宝座，又为了他的安全，家族严禁他随意接触他人，他只能活在眼睛之下，像个木偶一样听从上面的指令。 　　所以他的童年同样是两个词，孤独和压抑。 　　这次他的举动引起不少人的反感，但看在蛇不会化形的份上，也勉强答应了。 　　每天他都很忙，只有睡觉时才能喘口气，对小蛇说今天发生什么事情，每次小蛇吐着信子好像在说他听懂了。 　　小蛇是他唯一能够畅所欲言的……蛇？同伴？不必担心是其它家族势力插进来的棋子。 　　时间一晃而过，上一任怪物之主老了，他二十岁便接替了宝座。这一当，就是当了六百年。 　　六百年里，他尽心尽责统治多个种族，不断扩张领土，解决各种难题，各项措施的出发点都是以民为贵，因此深得怪物们的尊敬。 　　怪物纷纷奉他为神。 　　神，是个很有意义的字。 　　尽管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神，但这个字寄托了怪物对他的敬爱。 　　直到一天，他感应到了不祥之兆，提前种下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将身体一半的力量注入花内，催生花提前成熟。 　　他养了六百多年的黑蛇很喜欢花，经常跑到花里盘成一个圆睡大觉，有时候他找不到蛇的影子，只能亲自过来扛走它。 　　“感觉有什么东西快来了。明天我在注入一些能量，彼岸花应该可以成熟了。” 　　没想到第二天他被两人袭击，拒绝他们的要求后，便是长达五年的囚禁。病毒日复一日地啃咬身体，逼他就范。 　　他不动声色，一日日敲打蓝色屏幕，皇天不负有心人，屏幕终于碎裂，他得以成功逃跑。 　　刚跑出去没多远，他便看到了世界的混乱不堪，这个世界已经被毁了。 　　不等他有所感悟，主系统很快追了过来，经过几年的折磨和力量的丧失，他落了下风。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在最后时刻毅然地将所有力量注入几朵彼岸花，清除这个世界邪恶的东西，至于其它的问题没办法解决了。 　　这六百年他都是为了家族为了种族而活，在死之前有了私心，想去那儿看看陪着他长大的黑蛇。 　　黑蛇还在那里睡觉吧？他想。 　　他来到那片熟悉的空地，黑蛇不在，等等吧。 　　他睡在黑蛇曾经睡的地方，沉沉睡了过去，再也没醒过来。彼岸花随风摇曳，红色的花瓣落到冰冷的身体上，逐渐腐烂。 　　方玄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一幕。 　　突然，一个声音问：“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一样？”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看见了方玄。 　　方玄对他说：“方玄，未来的你。” 　　“未来的我？”他有点惊愕，但很快接受了。 　　他又问：“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他们会过上安稳的日子？” 　　方玄答：“毁了，他们都死了。” 　　“死了……”他望着这一片红色的彼岸花。 　　“有人会解决。” 　　“谁？” 　　“制造灾难的种族。” 　　“黑蛇？”他问到了黑蛇的未来。 　　“他会来找你。” 　　“他化形了？” 　　“嗯。” 　　“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玄说：“普通人。” 　　“我知道了。” 　　“你好，正巧看见你，要不要跟我做任务？”系统突然插了进来，也许是受戒指或者X病毒的影响，它看不见未来方玄的灵魂。 　　过去的他遵循未来的走向，答应了。 　　系统说：“你完整的名字有五十个字，填写资料太麻烦，给你一次改名字的机会，记得取短点。” 　　过去的他说：“方玄。” 　　“好嘞，方玄是吧。” 　　“嗯。” 　　他们的身影消失了，方玄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冬天来临，大雪纷飞，遮掩了彼岸花和尸体，深冬过去，初春来临，万物生机盎然。春末，他的身体腐烂了三分之一，一颗彼岸花穿过眼睛，借着他的眼睛，绽放在阳光之下。 　　一个天气晴朗的春末，一条粗大的黑蛇出现。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流着泪爬了过来，蛇信在尸体上面嗅着。 　　是尸体腐臭的气味。 　　他化成人形，抱着死去的尸体，眼泪落到尸体的脸颊上，“神，我能化形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快腐烂了，眼睛里的这颗彼岸花和你的身体长在一块，我分不开。” 　　他舍不得埋下神的尸体，于是又变成原形，全然不顾尸体的臭味，吞下了他，连同眼眶里的彼岸花也一同吞了下去。 　　黑蛇用力量封住尸体，不让他被身体里溶液腐蚀。 　　他带着肚子里死去的尸体，一直反抗主系统撒下的弥天大谎。起先还有人跟他站在同一阵线，渐渐的，只剩下他一个。 　　所有人都签下合同，就剩他了。 　　他被关在蓝色屏障里，被其他人打的鼻青脸肿，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上面下达命令说：“再不答应就杀了，虽然能力不错，但也不是必要的。” 　　他嘴唇干涸，神志被折磨不清，“我就算死也不会背叛他，认你为新的神，你只是个骗子。” 　　“杀了他。”怪物做了决定。 　　方玄尝试伸出手，触碰他的背部，仍然像以前一样摸不到实物。 　　他的手穿过纪易唯的胸口，方玄说了一句：“答应他，过来找我。” 　　纪易唯霎时瞪大眼，摸着有点发痛的心脏，好像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答应。”方玄又说了一遍。 　　“到底要不要，不要我杀了你。”面前的怪物恐吓说。 　　纪易唯动了动唇，不知怎的，眼神呆木：“好。” 　　这一刹那，方玄的灵魂再次回到黑色的甬道，看到了做任务的他。 　　前三次都是在和平的、拥有科技的世界里，他什么都不懂，只能努力学习新知识。 　　系统每次都会给他评分：智商优秀，学习能力优秀……社交能力10分，不合格！ 　　“社交能力也很重要，都是人情社会，你不搞好怎么任务，怎么去接触角色，小菜鸡？” 　　他因为这个要命的短板，被系统叫了好久的小菜鸡。 　　到了第四次任务，他得到和何平描述一样的剧本，在角色十八岁时穿越到这里，同样在二十二岁遭遇末日，但这个情节不在剧本里，系统一开始被踢了出去，他只好先活下来。 　　他跟邓秋临，小英，张安励几人一起闯关。普通的道具，混乱的秩序下发疯的人，前路坎坷。所有人第五层死亡，只不过在这层方玄得到了彼岸花道具，被消除记忆，开启轮回。 　　第二次，方玄回到了人生的起点。系统嘀咕了一句时间穿错了，也没怎么在意，继续任务。这一次有了怪物之眼，彼岸花，所有人还是在第五层死亡。 　　第三次，方玄得到怪物之眼，怪物之心，彼岸花，一个人闯到第七层，没能进入宫殿。却被出来看热闹的纪易唯遇见了，纪易唯观察一天，认出了他，使用精神力进入他的大脑，跟他回到了过去。 　　第四次，系统赶走了纪易唯全部的精神力。这一次，纪易唯，邓秋临和他的关系不错，三人并肩作战，闯过层层困难。 　　第五层纪易唯为了保护大家，死无全尸，到处找不到他的尸体。第六层邓秋临死了，给了方玄自己的道具。 　　方玄经过怪物01的提示，一个人闯到第七层，通过橡皮艇进入宫殿，与趁机溜出来的X病毒做了一个交易。 　　X病毒需要找一个安全之所，给自己留后路。玩家的身体自然是最好的掩护所。 　　“任务者，你将会失去你的所有情感。” 　　“你可能承受不住病毒，提前发疯死去。” 　　“你确认与我做这个交易？” 　　“不过如果交易成功，你和这个世界的人都会活下来。” 　　“确认。”方玄肯定道。 　　于是他用自己灰暗的二十二年，更加破碎的家庭，永远孤单自闭的生活，像个不懂感情的机器人般活着，去换取末日游戏的突破点，换得所有人再次复活的可能性。 　　可这次，游戏系统觉察X病毒接触了方玄，意识到方玄是任务者，于是将他的数据递交给了过去的主系统。 　　自此，主系统开始影响剧本，干扰系统。 　　系统的剧本被删除了后半段，并得到了一个虚假的记忆。 　　剧本里前期故意留下方玄得到S级道具的信息，越加证明末日的真实性，让失去所有记忆的方玄信以为真。 　　第五次，最后一次轮回，X病毒修改完程序，将方玄尸体里的力量改造得差不多，并且根据上次纪易唯透露出的信息描写背景。 　　X病毒是按照上一次方玄手里的道具进行的修改，邓秋临的某些道具也在其中，所以邓秋临也会得到怪物与神的道具。 　　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世如X病毒说的，他的人生灰暗无比，前几次的轮回失去记忆，好不容易领悟到了一些普通的情感，变得开朗一些，却在这一次全都打碎，把他踢下更深的深渊。 　　方玄再次全程经历了这一世，看到与纪易唯重逢又分别，看到了他和邓秋临有了无法消除的隔阂。 　　11.22日，他来到小岛的第一个傍晚。 　　方玄站在身体的后边，手不经意间触碰到身体，这个身体的他似乎被未来的灵魂感染，看着黄昏说：“系统，为什么我看着黄昏，会情不自禁地流泪？” 　　“面前的黄昏真好看啊，好亮好亮......” 　　怎么感觉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处在黑夜里，所以面前的黄昏显得格外的亮。 　　一眨眼四年过去，他再次来到那座食堂。 　　在小英有危险时，他触碰身体，身体下意识地拿起椅子，准备扔过去。 　　在离开二楼前，身体朝着病人看了一眼，目光正对张安励的方向。 　　平静如水的眼睛却隐隐约约在对着张安励说些什么。 　　——跟我，张安励。 　　张安励恰好与他的视线对上，呆呆说：“方玄……你要去哪儿？” 　　在车子与段月薇擦车而过时，身体说：“停下。” 　　车子调转方向，来到段月薇的身边。 　　段月薇喃喃说：“我们是要死了……是吗？” 　　他好像又能影响过去，又不能改变过去，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该有的历程前进。 　　身边人一个个死亡，又有新的人出现在身边…… 　　直到最后按段月薇预言所说的，剩下他一个—— 　　不，这次最终结局改变了，高思雨还活着。 　　方玄睁开眼，现实的世界里他仍抱着高思雨，站在孤独的、死寂的北极。怀中的高思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音，方玄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死去了。 　　这场末日让所有人痛苦绝望。 　　二十二年来，甚至说几百年来他都不懂得真正的情感，却在末日后短短的四个月知晓了情感是什么。是他们教会了方玄这些，并包容了他这种性格。 　　但他们全死了…… 　　他扔下怪物之戒，踏出宫殿门，进入一望无际的黑色。 　　猛然间，方玄黑色的眼眸出现了亮光。 　　黑暗的天空落下了一场耀眼的流星雨，它的光芒照亮了天边如墨的黑色。 　　“向流星雨许愿，会愿望成真吧？”小英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方玄捂着身上的伤口，里面的血被大风卷出，飘散到远方，他踉踉跄跄地行走在冰冷又漆黑的雪里，全身上下被血淋湿了。 　　这时，他在心里向流星真诚地许了一个愿。 　　——回到过去，所有人和怪物复活。 　　他踏着这条有尽头的路，双手热了起来。 　　路的前方是希望，他一步步踩碎黑暗，迎向了触手可及的光芒。 第90章 　　北极寒峭的风无休止地扯出鲜血，身体像是陷入泥潭愈发沉重，他的眼前混混沌沌，脑海却不断响起嘹亮的机器声。 　　“您已重新链接系统空间。” 　　“您已绑定新的系统。” 　　“系统编号：X，身份为第二任总系统，箫路。” 　　第二任总系统…… 　　方玄依稀看见光亮中站了几个人。 　　一个长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身穿镶嵌金边的白袍，气质犹如一把冰冷锋利的剑。 　　方玄步履蹒跚地向前走了几步，但他的身体犹如一具松松垮垮的骷髅，要散架般地倾倒下去。 　　就在即将摔下时，男人瞬移了过来，抓住了方玄的手臂。 　　“过去的任务者方玄，我是你这次绑定的新系统。”箫路碧绿色的眼眸盛满了温柔，仿佛先前那种凌人的气息都是错觉，“被病毒感染后，很少人能意识清醒地活下来，你是第二个，并且还彻底战胜病毒，夺回情感。” 　　方玄不禁张大眼睛，本想说什么，但喉咙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吐出鲜红的血，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箫路赶紧为他治疗，治疗过程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走上前，将半死不活的主系统扔到两人的身边。 　　“挺会逃啊，废物。”乔清枫眼神鄙屑，像看垃圾一样盯着主系统，右脚踩着他的胸膛，“废物再怎么努力，还是废物。” 　　“损坏时间机器，破坏过去与未来数不清的星球，给我们制造一个个大麻烦，开心吗？” 　　主系统怒极反笑，“这么快修好机器赶来了？应该早点把你们都杀了，就没有今天这破事！要不是我暂时死了，留下那个没用的智障，你们早被我弄死！” 　　“是啊，修的很快。你做的到？受上级看管，受空间规则约束，也只能在自己管辖的星球范围内搞事情。没用的东西。”他的脚挪到主系统的脸上，“过去的你也别想逃，抓住过去的你，现在的你死了连灰都不剩。” 　　“X病毒！你他——” 　　“哦我忘记说了，过去的我已经走上该走的路了。即使你联系过去的你又如何？轮回中我一直阻碍你们的交流和影响玩家的记忆数据，要不是第四次轮回闯出屏障的动静太大，受了干扰，让游戏系统传出了任务者的资料，主系统那边也做出相应反应，过去的我收到剧本进入游戏……” 　　“但我依旧打乱主系统的星球对比时间，让他察觉不了这颗星球时间的异常，以为游戏刚上线。再加上你们都被我用记忆道具清除记忆，回到了原始点。” 　　“所以你白费功夫，垃圾。” 　　方玄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谈话，明白了来龙去脉。如果星球外的屏障从外面打破，立马摧毁里面所有的灵魂，所以只能内部解决。 　　X病毒借用彼岸花的力量扭转五次时空。 　　同时作用系统空间和游戏空间，要不是这个时代病毒是敌人，被系统空间绞杀驱逐，否则X病毒可以直接联系最高领导者。 　　它的分身力量不足以打败主系统，于是使用纪易唯体内的尸体，借着方玄融合彼此的力，恰好纪易唯透露出这具身体所属人是他，于是顺水推舟，一并将精神力带回初始点。利用三人之力，打败主系统。 　　而每次的轮回，游戏空间始终都存在，只是以无形的状态严密包着这颗星球，这期间X病毒不停攻击程序，使得它上不了线。 　　“好了，治疗完成。” 　　箫路放开方玄的手，温柔道：“任务者，我已经收集好这颗星球的所有灵魂，但你原先星球的灵魂都已转世，我们需要等一个时间点，过去的系统空间抓住过去的主系统，便能改变未来的他穿越到过去。” 　　“只是期间，这些星球空无一人，一片荒芜。” 　　方玄回身，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尸体。他从口袋里拿出半截小蛇，低头看了半晌，喉咙微微滚动，“要等多久？” 　　“以这颗星球来讲，百万年。” 　　百万年？ 　　人类的骨头最长维持几千年，百万年后这颗星球再没有人类的痕迹。 　　他不知道最终这颗没有人的星球会变成什么模样，是蛮荒孤寂，还是失去人类后，遍地生机勃勃，各个生物茁壮生长。 　　箫路远远眺望冰雪严寒的北极，“等下你会被我传送到未来的系统空间，这正是主系统事情败露想要逃跑的时刻，只要他被抓住，过去和未来会回归到正常的时间线。” 　　“你不会感受到漫长的时间流逝。”他转过头，笑着说，“等待，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与他们的尸体做个告别吧。” 　　“嗯。”方玄凝视他的笑容，把小蛇放入口袋，往前走去。 　　他经过一只只怪物的尸体，这都是他过去的子民，一直被欺骗被调教的子民，然而他这次作为人类的一方，只能杀死他们。 　　他又进入宫殿，详细端视每一个人。 　　箫路他们也跟了过来。 　　“这是你末日新认识的朋友，清枫？”箫路问他。 　　乔清枫走到邓秋临的身边，捡起沾了一丝血迹的金丝边框眼镜，眯了眯眼，“没错，过去的我还挺善良，把他当成了朋友。” 　　“四个多月朝夕相处，共同出生入死，如果是我，只要心在一块，无论他是什么性格，都会是我的朋友。如果他做太过分了，只能阻止劝说了。”箫路回答说。 　　乔清枫擦拭干净眼镜，为他戴上，“金色，一直最适合你，小太阳。” 　　他离开前，看着邓秋临，留了一句话，“邓秋临，等星球再次重启，让过去的我给你回复。” 　　方玄听到这句话，往二楼走去，他查看完所有人，用冰封住这些尸体。这些尸体会保存多久？永久掩埋在冰层下，还是会在某个时间星球气候大变，冰层融化，尸体腐烂？ 　　“好了吗？” 　　“嗯。” 　　“你的尸体也会被封起来。” 　　“嗯。” 　　箫路走了几步，忽然问：“你是任务者，你多一个选择，是回到原来的世界生活，还是在这个世界？” 　　方玄怔了怔，抬头凝望黑夜中的月亮，与他们相处的画面如潮水般拍打过来。在这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脏的存在，这颗死去腐烂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过了会，他回正视线，却说：“原来的世界。” 　　箫路笑了笑，“我明白，他们都是你的子民。重来一次，好好生活吧，方玄。” 　　“嗯。” 　　“……好。”他生疏地回答了这个字。 　　话刚落，他的灵魂脱离身体，再次穿过黑色通道，来到了熟悉的系统空间。 　　系统空间整体基调为白色，来来往往的任务者和半透明系统在此生活。 　　方玄与各个任务者擦肩而过，骤然前方熙熙攘攘，一大堆人围在一块。 　　“把他抓住了！” 　　“幸好总系统提前提醒，要不被他逃跑了。” 　　几个穿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死死压住挣扎的主系统。 　　周围的系统和任务者窃窃私语说：“该！他总算遭报应了，一直以来压榨我们。” 　　“刚刚不是X病毒袭击了空间么？听X病毒讲，他还与其它病毒勾结，攻击系统空间，想要拉总系统下台。唉，总系统老了，平时也最放心他，没想到他还搞这种事情，下个位置肯定是传给他的，也不知道他急什么。” 　　“他太狠了，不喜欢哪个任务者，就给他安排地狱级任务，不断折磨。总算被发现了，之前权力太大，我们都不敢出声。” 　　主系统垂死挣扎，蓝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向四周吼道：“X病毒，箫路！只要我出去，你们给我等死！还有一个方玄，你也不得好死！你也跟X病毒混在一起吧？” 　　方玄在旁观望了会，一个长着雀斑的可爱男生拍了他的肩膀。 　　“方玄，看到你没事我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之前系统空间波动突然退出剧本，我差点被病毒感染。我以为你后来也退了出来，但找不到你，想着你被病毒吃了，还伤心好久。” 　　“刚刚总系统跟我说，是主系统搞的鬼，第二任总系统不得不介入过去，联系了他注意此事。系统不能随意穿梭系统空间，不能改变空间的大方向，除非发生大事，主系统这次完了。” 　　“我这才明白我的剧本被他改了。”系统双手叉腰，“总之你还活着我很高兴，希望你回到世界后，提高一下社交能力，这太太太差了。” 　　系统的碎碎念并不让方玄感到厌烦，他平静说：“嗯，知道。你也还活着。” 　　“走，我带你去解除合同。” 　　“嗯。” 　　方玄跟着系统来到合同办事处，解除合同，遵循总系统的指令，调整时间，回到了过去的星球。 　　在临走前，他问了上面给主系统的惩罚措施。 　　系统挠挠头，小声说：“听总系统身边的人说要被处死，因为犯的罪太大了，前前后后破坏了几百个星球，这可是多少命啊，要不是还有灵魂，压根没办法挽救。” 　　“好了，不说了，再见。”系统踮起脚，挥挥手。 　　“嗯。”方玄回望系统，他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之所以性格能够开朗起来，全是系统的带动。 　　他轻轻回复：“再见。”随后，进入了怪物的世界。 　　方玄带着全部记忆走上了原来一样的轨迹，十二岁捡到一条刚出生的小黑蛇，二十岁坐上怪物之主的宝座，被他们称之为神。 　　他这次仍是将全部的时间奉献给子民和种族，并且结合任务过的世界，发明科技产物，让魔法与科技共同开花结果。 　　后来他也有种上一片彼岸花，注入力量，黑蛇如往常一样喜欢圈着身体躺在花里睡觉，但这次黑蛇没能化形。 　　方玄尝试过多用些力量，还是没什么作用，后面也不再尝试。 　　他统治两千年后逐渐老去，退位让贤，开始了他的老年生活。 　　黑蛇先老死了，死前蛇身紧紧盘成一个圈，方玄为它埋土的时候，发现最中央是一个用彼岸花的根茎圈成的圆环。 　　他收了起来，将黑蛇掩埋在彼岸花底下。 　　五年后的一个春末，他观赏着这些彼岸花，看着自己建立起的繁荣昌盛的世界，生命走到尽头。 　　从这一刻起，他完成了怪物之主的责任和神的使命，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死后，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又穿越进黑色通道，走了很久很久，猛然之间睁开眼，听见了熟稔温柔的女声。 　　“方玄。” 　　“你就叫方玄吧。” 　　方雨待在医院里，满心欢喜地喊：“玄，我的宝贝越来越漂亮了。” 　　方玄望着方雨，忽然感知有什么记忆在慢慢消失，刚刚他明明在一个世界，那里有条黑蛇…… 　　过了几秒，他愣住，刚刚他想说什么？ 　　他从哪里过来的？忘记了。 　　他失去了那个世界的所有记忆，成为了这个世界新出生的婴儿。 　　幸运的是，他留下了这个世界末日的记忆，记得他跟叫纪易唯、小英、张安励、夏知、段月薇、高思雨、赵大勇和苏子昂这些人的所有记忆。 　　他也同样记得前世家人的命运，于是方玄重活了这一世，性格虽然大体上还是清冷，但总算改变些了，会有喜怒哀乐，会哭会笑，也会相应结交朋友。 　　他改变了家人的未来，设计让方雨提前发现方万卓出轨的事，又跟外公外婆提了，最后两人闹了几个月彻底离婚。 　　等渐渐长大后，方玄各方打听团队人的消息，得到了他们的情况。 　　小英是孤儿，经济困难。方雨在方玄的提议下，资助她上学。小英也争气，学习一直名列前茅，高考后进入了顶级名校。 　　张安励也发生了改变，没有进入精神病院，活得勇敢开朗，不像原来吃药后变得傻乎乎了。 　　苏子昂很小辍学打工，方玄匿名捐给他钱，苏雪心脏病手术成功了。 　　赵大勇一直在海上工作，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段月薇各方面还好，不需要他帮忙。 　　至于纪易唯和夏知，由于在国外，他联系不上，连那个手机电话也换人了。 　　也许重来一次，时间线产生了改变。 　　方玄没说什么，挂掉电话，推开门，走入清晨的阳光中。 　　十八岁，方玄考了顶级的大学，过上他的第一次大学生活。 　　他喜欢这种生活，并努力过好每一天。 　　三个月后，2040年11.22日。 　　黄昏，无雪。 　　方玄一个人出了校门，打算去买些书。 　　“哎，方玄，下午没课？”小英和宿舍的人走在一起，正巧碰上他，跟他打招呼。 　　方玄淡淡说：“没课。” 　　“嗯嗯，出门小心点。”小英嘱咐道。 　　“嗯。” 　　“他好帅好漂亮，但看着太高冷，我每次想上去跟他说说话，心都要跳出来了。”小英旁边的人犯了花痴。 　　“哎呀别想了。”小英打断她的念想，“有喜欢的人了。” 　　“谁？同校还是外校的，怎么没见到过？！” 　　小英回神，“啊”了声，“刚刚这话自己冒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哈哈。” 　　方玄习以为常地略过周边人的注视和惊叹声，去往书店的路上。沿途他经过一家花店，听到了门口“叮当”的铃铛清脆声。 　　他瞥了眼，经过这家花店，来到书店买了好几本书。 　　买完后，他双手提着袋子，走在秋风瑟瑟的街道。 　　突然，一缕黄色的光照亮了眼睛，他停下脚步，往天边望去。 　　天边的火烧云绚丽多姿，霞光映照着即将卷入黑夜的大地，金灿灿的枯叶反射出一点金光，奏响生命的乐歌。 　　秋天的冷风掠过他白皙的脸颊，留下一缕冷意，他不禁颤抖，但黄昏的金色又给了身体错觉，让他感觉有点温暖。 　　方玄听见了周边有婴儿的哭泣声，哭泣声极具有穿透力，穿过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再往上，穿过灿烂的夕阳，直至远方，指向遥远光明的未来。 　　他回过头，踏着闪耀的黄昏向前而去，微风佛过耳畔，又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叮当~” 　　他继续向前走。 　　后方出现了一个脚步声，脚步声沉稳有力。 　　他闻到了花的清香。 　　方玄放缓脚步。 　　“叮当~”铃铛清脆悠长的声音一瞬间激起他的心脏和灵魂。 　　方玄转过身，看见大片黄色的光洒在这人的身上，他手里抱了两束漂亮的花。 　　这是一束玫瑰，一束百合。 　　他移开花，露出全脸。 　　纪易唯摘下墨镜，黑色的眼眸装入方玄的身影。 　　他双手颤抖，嗓音沙哑无比，却还笑说：“方玄，小乖。” 　　方玄喉咙堵塞，眼泪在黄昏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他感觉双手沉甸甸，也许是书太重了。 　　然后，他慢慢笑了，“嗯。” 　　【正文完】 　　这两天修文，改错字，该bug，增添修改内容，出入大的会写在评论区。 　　之后写番外。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谢谢你们~ 第91章 　　重来的一次，纪易唯的人生发生了变动，首都人，从小出国留学，上学期间寄宿在夏知的家中。而夏知的爸妈身体安康，夏知的命运也自然改变，生活快乐且一帆风顺。 　　纪易唯读完书回国后，自己创业，成立一家公司外，还在方玄学校的附近开了一家火锅店，店的生意还不错，颇受顾客欢迎。 　　他跟方玄说，有空去店里吃吃，让厨师专门炒几个菜。方玄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每半个月去吃一次。 　　这三年来，两人除了周末和节日，基本很少见面，一个创业初期忙得焦头烂额，一个忙于学习竞赛等各种事情。 　　到了方玄大三上学期末，纪易唯才没那么忙了，所以每逢周末跑到方玄的学校接他出去玩。玩也是正经玩，吃饭看电影，逛景点，到了晚上还得把人送回去。 　　他们目前交往进展仅限于牵手，拥抱，亲吻，先前纪易唯觉得方玄还太小，虽然满十八成年了，但毕竟年龄前的数字是一个明晃晃的“1”，五岁的年龄差使得他不禁产生一点罪恶感，感觉自己在犯罪，于是拖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方玄六月八号满二十岁吧，公司出了岔子，他不得不歇下这点心思。等公司忙完一阵后，那种心思又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得到处都是，烧得他睡不好觉。 　　心痒难耐。 　　他犹如一条冬眠后急需补充食物的蛇，遇见方玄这块可口美味的食物，不吃下去那纯属脑子有病，得治！ 　　此时，纪易唯正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抽烟，一边问方玄学校放寒假，要不要先在他家里住几天，等快过年再回去？ 　　方玄那边很快回复：可以。 　　这个回复等于变相同意了，纪易唯魂都要飞了。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来到2043年1月中旬，方玄刚结束大三上半学期。 　　离校前，宿舍的人关系不错，非得整点烧烤啤酒喝一喝。方玄也被押着喝了两瓶，脸直接红了。 　　“方玄，这三年多亏你了，省了我不少生活费。那些喜欢你的女生为了打听你的消息，执意拉着我们几个下馆子喝咖啡，就是为了解你的爱好和交往情况，有没有哪个女生偷偷摸摸跟你好。” 　　“我跟她们说，方玄一天只知道学习看书，做项目，周末出去跟他哥到处逛逛，真没看见他和谁交往。小英也只是朋友而已。” 　　“她们不信，还硬拉着我当眼线。奇了怪了，我难道不帅么？她们眼瞎看不见？” 　　“你得了吧，小帅小帅。”另一个舍友说着站起来晃悠悠地倒在床上，昏昏沉沉道：“喝！” 　　当事人方玄却低着头，划拉手机，双手在屏幕上打着什么。 　　旁边的舍友探过头，幽幽说：“你终于有女朋友了？” 　　方玄喝了一口酒，冷淡说：“没有女朋友。” 　　喝到最后，其他人醉醺醺的，方玄酒喝少点，顺带整理了烧烤垃圾。 　　“我先回家。”他提着一个行李箱，一手提着垃圾说。 　　“晚上九点半回？！这么晚喝酒后出门赶飞机，不要命了！” 　　方玄道：“家人开车接我。” 　　“哦哦哦！明天我也走了。” 　　“嗯。”方玄拖着行李箱下了宿舍楼，刚扔掉垃圾，便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掉到了脸上，一摸原来是雪点。 　　首都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他拉紧衣服往外走去，雪越下越大，不久之后满眼都是白色。 　　他出了校门，扫视四周，看到左侧昏暗的路边有一点红光若隐若现，于是往那处走去。 　　纪易唯靠在车上抽着烟，见方玄来了，忙不迭地捺掉烟，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随着方玄走近，他闻到了冰凉的空气中隐藏着酒的气息。 　　“乖乖，怎么喝酒了？”纪易唯稀奇地问。 　　“嗯，两瓶。”方玄有点晕乎乎的，又补充一句，“宿舍的人要喝。” 　　纪易唯看着略微失神的方玄笑了笑，上车打开了后备箱，方玄放好行李箱，正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忽地听见前面传来小英的声音。 　　“哎，方玄，回去啦？”小英和舍友撑着伞，站在车的不远处，看到方玄身边有一个穿着大衣，身形魁梧的男人。 　　这人应该是方玄的大哥，她们还是第一见。 　　“嗯。”方玄转过背，回她。 　　“再见。”小英拉着舍友往前走去，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瞥见车里的那个男人，隐约对他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喃喃道：“纪大哥……” 　　“什么纪大哥？”舍友瞪眼道。 　　“啊？是我说的？” 　　“对，你说纪大哥。” 　　小英挠头，“不知道，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多陌生的人我有时候也觉得熟悉。” 　　“哎呀，我也有这种感觉！最近在网上流传的末日又被炒火了，说为什么我们对很多事情和人很熟悉，好像曾经经历过，那是因为我们重来了！末日人类灭绝，星球重启，开启新的文明！” 　　“我没怎么看这些，你跟我说说。” 　　“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很多言论，说他梦到了2044年8月末是世界末日，还不止一个人这样说，这件事情越传越邪乎，很多人都说是不是真的末日？” 　　“有的人说只要等到明年就知道了，有的人说万一没有发生呢？其他人回复那肯定是被改变了！” 　　“啊？” 　　舍友越说越激动，两人渐渐远去。 　　纪易唯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记忆？” 　　“嗯，他们都被删除了。”方玄说。 　　“但现在看来，有些人的记忆正在苏醒，我就是其中一个，与你遇见前的一个月才想起这一切，而夏知是一点都没想起来。”纪易唯附身过去，伸手摸了摸方玄发烫又晕染红色的脸，盯着他浓而密的睫毛。 　　“还特意改变了我的人生，给了我一个比较好的出身。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掌握时间，不正是更要遵循历史和未来么？” 　　方玄睁了睁眼，说：“可能是补偿。” 　　纪易唯笑了笑，看着方玄犯困的模样，启动了车子，“我想也是。你先睡一会，等会到家了。” 　　方玄闭上眼，眯了一会，“嗯。” 　　半个小时后，方玄跟着纪易唯回到他居住的地方。这是一间三室一厅的房间，屋内干净整洁，不具有生活的气息，看来纪易唯很少在这里住。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乖乖？”纪易唯脱下大衣和西服外套，薄薄的衬衫紧裹里面强健的肌肉，胸前的扣子微微绷了起来。他卷起衣袖，胳膊仍是小麦肤色，但没了原来黑色复杂的纹身。 　　他眼中倏然点亮了一团火苗，声音低沉道：“今晚一个屋？” 　　方玄站了起来，微微点头，“嗯，可以。” 　　“那行。”纪易唯乐道，转身到另一个沐浴间。 　　方玄停顿片刻，朝着他那边望了一会，随后进入主卧洗澡了，等他洗完出来，纪易唯已经坐到床上了。 　　他走了过去，纪易唯一把抓住他的手，掀开点他的衣服，大拇指轻轻捻着方玄的手指骨，望着方玄特别白的胸口说：“身体是比上一世要好多了，达到正常人的标准，还有一点小肌肉。” 　　方玄立在他的面前，低头瞥见纪易唯两块一鼓一鼓的胸肌，在深褐色的大地上，又格外隆起六块沟壑分明的山丘。 　　他抿抿唇，问：“你练了多久？” 　　纪易唯仰起头，拉着方玄的手心放到了肌肉上，收紧又放开核心，使他感受到肌肉蕴藏的力量，“好几年，大学开始注重身材的管理，后面做公司，睡觉前还得腾出一点时间练练。” 　　“没办法，我的小乖还正年轻，连大学都没读完，我忙来忙来别一下子成了老头子。”他笑着说。 　　方玄五指不受控制地收了收，感受到手心里柔软的触感，不免惊奇地张大眼，他语气认真说：“不会。” 　　“怎么不会？”纪易唯手臂拦住方玄的腰，将他带了过来，“你现在二十一岁，连社会都没迈出，我已经二十六岁，再过几年，要奔三了。” 　　方玄身体完完全全贴着纪易唯，呼吸被对方浇热，平静的水面被热风刮起涟漪。 　　“我也会三十岁。” 　　“也对，每个人都会迎来自己的三十岁。” 　　纪易唯亲着他，两人气息如同两根藤蔓缠绕在一起，他双手捧着方玄的脸，手指摩挲着方玄因酒而红的眼尾，又问：“上边还是下边，我都可以。” 　　方玄说：“不知道。” 　　“不知道？” 　　“嗯。” 　　纪易唯想起上一次的画面，手指比划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都说男人某方面长的不错，对象会有福气。也不能浪费是吧？” 　　方玄微弱地说：“嗯。” 　　他动作极其不熟练地进行这一切，扌柔扌圼柔软的山丘，抚慰山丘上的小石子。 　　这个小石子倒不是真正的石头，它很像一块海绵，吸收的水越多，氵张得更大。方玄低下身后，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纪易唯抓着方玄的手，也不认输，咬了咬他的手腕，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其后，便是脖子，胸膛。 　　方玄一趟下来，自己反倒是身受重伤的模样，遍地都是敌人故意留下的战火硝烟。再加上他的皮肤本来就格外的白，这些伤痕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事后，方玄坐在床上，凝望着自己的皮肤，陷入了沉默。他还感觉左右两边有点痛，被对方口及太久了，有点破皮。 　　“纪易唯。”方玄叫了他。 　　“怎么了，小乖？”纪易唯平安无事，像是一条吃饱的蛇，餍足地躺在一边。 　　“为什么口及我？”他问。 　　纪易唯笑眯眯道：“粉的，秀色可餐，现在红了。” 　　“小乖，你真嫩啊，哪个地方都是。” 　　方玄：“…………” 第92章 　　凌晨十二点。 　　方玄的双腿传来了可怕的疼痛，像是有一个人拿着刀和锤子硬生生地剥皮，敲碎骨头，又急不可耐地重新组装。 　　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曾经发生了数几次，但现在这种事情不可能再发生…… 　　方玄呼吸急促地睁开眼，眼睫上湿乎乎的汗水遮蔽了视线，眼前一片朦胧。 　　他盯着白色纹理的天花板，回忆起末日发生的事情，他是怪物世界的神，纪易唯是怪物，因此思绪不由放空了一下，然而双腿的刺痛又毫不客气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方玄深呼吸一口，探出右手验证真实性。当他的手指掠过腰部，抵达大腿后，整个人像一座石像怔住了。 　　冰冷的，光滑的，逆着往上前行时手心传来粗糙不平的感觉。 　　怎么回事？ 　　他的双腿不知为何又变成了蛇的模样。 　　“怎么了？”纪易唯半睡半醒间听到了方玄呼吸声显得沉重，于是伸出一只胳膊想把方玄抱在怀里，刚触到他的衣服，便感觉里面裹了一层水。 　　他立刻清醒，下意识摸着方玄的额头，“没发烧，做噩梦了？” 　　方玄掀开了自己这边的棉被，看着纪易唯的方向，嗓音轻微沙哑道：“蛇。” 　　屋内过于黝黑，纪易唯只听见方玄哑哑的声音，这个字他好像听清了，又好像很模糊，不知道方玄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得打开灯，查看方玄的具体情况。 　　白灯照亮了房间，一时晃人眼。 　　纪易唯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子底下这堆纵横交错的黑色物体，他愣了愣，然后去掉两人的被褥。 　　数米长的黑色蛇尾安安静静地蜷缩于方玄的身下，好似正处于冬眠时期。 　　纪易唯蹙紧眉头，试着按压了会蛇身，蛇尾却没有反应。 　　“难道你的脑里还残留一些我的精神力？我已经真正转世成为了人类，没有之前的精神力，不应该啊。” 　　方玄双手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低头凝视自己的蛇尾，食指扣了扣蛇鳞，蛇尾没动。 　　“……不知道。” 　　他试图控制蛇尾，抬起尾巴尖，而后蛇尾动了。这次的蛇尾没有自我意识，全凭他控制。 　　“希望过几个小时能消失，否则你只能永远呆在屋里。”纪易唯顺了一下蛇尾，起身出了门，过几分钟又回来，他看到方玄已经在用蛇尾走路，可惜开头不熟练，又像以前一样摔了好几次。 　　“走吧，洗澡水放好了，先去洗个澡，免得感冒了。”纪易唯拉过方玄的手，右手抱住他的上半身，右手横跨蛇尾。 　　方玄抬起尾巴尖，绷紧下半身的肌肉，让它悬在空中，以免拖在地上弄得更脏。 　　他被放到浴缸里，两人分工合作，方玄洗自己的上半身，纪易唯帮他清洗蛇身。蛇尾在清洗的途中，绕着纪易唯的手腕颤了两圈，纪易唯抬头看了看方玄，笑道：“看来刚刚它在睡觉，现在醒过来了。” 　　方玄才发觉尾巴的自主行动，又控住尾巴松开纪易唯，尾巴照做了。 　　洗完后，两人躺在床上，纪易唯捏着尾巴尖，问：“现在还痛么？” 　　方玄凝视着他的眼瞳，“不会。” 　　“或许等会就褪去了。” 　　“嗯。” 　　纪易唯忽然轻轻含笑说：“你的尾巴很活泼，又缠着我了。” 　　方玄感受了一下，是的，如纪易唯所说的，他的蛇尾又死皮赖脸地卷着纪易唯的小腿睡大觉。 　　“蛇也喜欢温暖的环境，你曾经的身体太冰，所以它经常跑到我这里取暖。不过也不止这个因素。” 　　方玄侧身，面对着纪易唯，没有收回蛇尾。 　　“还有我精神力的影响，精神力改造了你的身体，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蛇尾的主控者。那时候真正的我在第七层陷入睡眠，于是它不受我的控制，但也会亲昵同有精神力的那具身体。”纪易唯靠了过去，抓住他的手。 　　“嗯。”方玄与他十指交叉。 　　纪易唯继续说：“你的蛇尾是我们的连接线。” 　　“那次你第一次变成蛇后，对我说‘我不是他’，我当时像是被人当头一棒，突然产生了怀疑。我在思考我真正爱的人究竟是过去那个被称为‘神’，是曾经一起长大的他，还是这个世界从来不回应，情感淡漠，像个机器的你。” 　　“你是他？又或者从来不是他？” 　　方玄撩起眼，眼珠微微移动。 　　“我想过，他早死了，也转世了，这一世的你便不是以前的他。” 　　方玄感受到纪易唯的大拇指又揉着他的手指，“嗯。” 　　“后来，我想过要改变与你的相处方式，好好地把你保护到最后，让你去过新的生活，不再与以前那个世界有任何联系，毕竟这个世界的怪物是被人厌恨的。但在那一瞬间，你的尾巴缠上来了，紧紧箍着我不放，好像在告诉我‘继续吧’。” 　　“我们都有相同的精神力，尾巴也没被黑雾影响，所以它多少能感应到我们的内心变化，我猜测可能它当时接收到了我们内心的想法，采取这种行动。” 　　方玄直勾勾地看着纪易唯，嘴角绷得有些直，他问：“为什么？” 　　一个人总是沉默，不回复不拒绝，长时间以来对另一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为什么纪易唯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纪易唯靠了过来，抱紧他：“你只是接收不到、不懂得感情。况且你才二十二岁，对于八百多岁的我，就是个小孩。我怎么能跟小孩子较真？” 　　“……”方玄说，“我不是小孩。” 　　纪易唯附上他的唇，“嗯。你早已经长大，三年前已经长大，还有两天你就要回去过年了，再见面得等到十几天后，要不要继续？” 　　“明天你不去公司？”方玄松开蛇尾。 　　“早上没什么事，可以下午去，晚上得请合作公司的人吃顿饭，巩固巩固关系，所以明晚我得晚点回来。” 　　“嗯。”方玄的蛇尾又抓紧了纪易唯的脚踝，他正要起身时，纪易唯按住了他的手。 　　“这次我来主导，乖乖。”说着，他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选一个节目放着。 　　方玄看到这播放的是有关动物世界的纪录片。 　　干旱缺水的大地，所有生物死气沉沉的，一场及时雨拯救了万物。 　　蛰伏的生物苏醒，接收溫雨的洗礼。 　　两只饥肠辘辘的猎食者并排着行走在大雨中，精锐的目光扫视周边的所有猎物。 　　前方一条黑色的蛇抬起身子，卷住了猎物的腰部，由于位置变动，尖利的类似于钩子的东西勾住了猎物里面的肉，以防止猎物逃脱。 　　猎物脸色一变，低头望着底下的猎食者，无法逃离，每动一下那根钩子就会更嵌入一分。 　　远处两个猎食者虎视眈眈，扑了上去，黑蛇感应到危险，选择逃之夭夭。 　　接下来，该由这两个猎食者享用食物了。它们在啃食猎物前，没有选择一起吃，而是等其中一个吃得差不多了，后面一个才顶上去。 　　先吃完的猎食者在四周洒下自己的气味，先躺在旁边舔着身上的血水，另一个猎食者气势昂扬地接过剩下的食物。 　　这个食物被猎食者特有的弯钩尖牙固定住，想站起来逃跑却无可奈何，疼痛感席卷全身。 　　在两个猎食者的合作下，这个猎物最终难逃一死。 　　纪易唯看着电视里捕食的画面，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衣服里的一包烟，口干舌燥地对方玄说：“想抽烟。” 　　方玄坐了起来，瞥见电视里的勾子褪去。 　　“嗯。” 　　纪易唯攥着打火机，点起了火，深深吸了口，失笑道：“失算了，我忘记了这茬，好在没动。” 　　他望着电视，压低声音说：“原来没有啊，怎么这次完全继承了。” 　　方玄看了会自己，又看了会纪易唯，沉思片刻，他不喜欢这种构造。 　　“要抽一口烟么？乖乖。”纪易唯突然凑到他跟前。 　　方玄盯着红色的火星，“可以。” 　　他张开唇，接下了纪易唯递过来的烟，稍微吸了一口，些许咳嗽，味道还是刺鼻。 　　纪易唯心情不错，他咬住方玄含过的烟，感觉身体里有一条河汩汩流动，“这时候抽烟心情舒畅。” 　　他抽完后，扔掉烟头。 　　后来两个人坐在浴缸里，他说：“吃不消，根本吃不消，即使我主导全程，也是人类的身体，下次还是一个吧。” 　　它游在水面上，来到方玄的面前，他抱着尾巴，点头：“嗯，可以。” 　　“身体？”他又问。 　　“没事，又没有一起。” 　　“好。”方玄看着异样的身体，一直到睡觉前还在走神。 　　他和纪易唯一起睡下，想着明早看看。如果尾巴一直都在，这对于他以后的生活是个麻烦。 　　第二天早上，方玄猛地睁开眼，他的裤子穿的好好的，只是有点湿了。 　　原来是一场奇怪的梦。 　　他望着玻璃外的鹅毛大雪，听着外面街道的车笛声和纪易唯平缓的呼吸声，又被睡意笼罩，深深地睡了过去。 第93章 　　中午，纪易临上班前又说了一次，说是请合作公司的人吃饭，可能要十一二点回来。 　　“嗯。” 　　晚上十一点多，纪易唯精神抖擞地回来了，进卧室的第一句话就是： 　　“乖乖，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方玄正在床上坐着，处理学习要用的数据，“谁？” 　　纪易唯脱掉外套，坐到他身旁，意味深长道：“邓秋临。” 　　邓秋临？ 　　方玄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到纪易唯的眼睛里。 　　“我稍稍向合作人打听了一下，邓秋临的妈很久之前死了，一个远房亲戚帮了他，让他读到大学，现在在合作公司工作。我试探了邓秋临几句，没有过去的记忆。” 　　方玄想到最后那个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以及何平曾经祭拜的坟墓，又问他周边有没有一个叫季清的。 　　“季清？”纪易唯挑眉说，“他是合作公司派出与我合作的人，也是老总的儿子。” 　　果然，他们相遇了。 　　“过不久他会出事死去。”方玄阐述事实。 　　纪易唯知道这是方玄所说的“系统”相关的事，用陈述的语气说：“能改变。” 　　“不能改变。”方玄回。 　　纪易唯掏出烟，嗅着烟的气味，又放回兜里，说了一句：“小人物的命运可以随时改动，不影响走势。” 　　“嗯。” 　　“洗洗睡吧，明天周末，可以晚睡。” 　　“好。” 　　两天后，方玄与纪易唯拥抱告别，坐上了回家的飞机，落地后在机场遇见了林建国，两人相向而行时，林建国向他微笑点头擦肩而过。 　　方玄回头看他，知道他有末世后的记忆。 　　这个年过得顺心如意，年后方玄回到了学校。 　　小英跑到他面前，瞪大眼睛，结结巴巴说：“方玄，这是梦吗？我脑袋里突然装进了很多记忆，记忆里明年八月末会世界末日，怪物吃人。我要疯了，感觉是梦又感觉是真的……” 　　方玄与她走在一起，声音冷淡道：“真的。世界重来，不会再有末日。他们过得都挺好。” 　　“原来真像网上说的，重来了……难怪这么多人说做梦梦到世界末日。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自此，方玄和小英的关系更亲近了。 　　七月份放暑假，方玄又在纪易唯这边住了下来。 　　一天纪易唯回来说：“还真的出事情了，他出车祸，一死一重伤，剩下一个人活着。明天我得抽空去看看，要去吗？小乖。” 　　“嗯。”方玄跟了纪易唯一起去了医院。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们穿过明亮的走道，来到一间单人病房。 　　方玄和纪易唯走了进去，看到病床上的人受伤严重，缠满了绷带，双腿不完整，内脏也有缺损。 　　季清这时还算清醒，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他对纪易唯表示歉意，说接下来有关公司项目的对接将交给邓秋临。 　　纪易唯说别这么说，还得等你好起来。 　　季清说：“我受伤严重，撑不过太久，之前和你合作很愉快。” 　　他的视线在方玄身上停留一会，对两人道：“希望你们能走下去。” 　　“多谢你的祝福。” 　　“嗯。”季清闭了闭眼睛，似乎进入了短暂的睡眠。 　　方玄谛视着他的模样，他即便知道他们的命运，也没办法插手，像系统曾经对他说的，有些人的命运就是如此，无法改变。 　　他们站立片刻，后来与季清作了告别，刚走出门口，差点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相撞。 　　方玄望着熟悉的面容，抿着唇，侧开身子，让男生进入了房间。 　　“对不起，哥，别死，你别离开我了。” 　　方玄很快听到了他的哭泣声。 　　邓秋临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向他们点点头，走了进去。 　　方玄拉上门，和纪易唯越走越远。 　　在十一月份噩耗传来，据邓秋临向纪易唯说的，他也死了。尽管邓秋临及时发现异常，把他送入医院，还是没能救活。 　　方玄和纪易唯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一个女人牵着邓秋临的手，十分感谢邓秋临帮他处理后事。 　　“嗯，这是我该做的。” 　　后来，方玄和纪易唯一同去扫墓时，远远望见邓秋临蹲在两人的坟墓前说些什么。 　　“当初你交代我多看着他，我没看好，他还是死了。” 　　“我帮他办了后事，把坟墓安在你旁边，替你们写了坟墓名。” 　　“走好，我的朋友。” 　　邓秋临站起身，回头看见他们，疏远地打了打招呼，踩着那条泥泞的小路远去。 　　他的影子快成为一个小点时，忽然回过头望着方玄两人，过了会，又盯着那个坟墓。 　　“这次你还会回来么？” 　　他落下这句话，弯腰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彻底没了踪影。 　　方玄和纪易唯无声地矗在坟墓前，放下两束花朵，也走远了。 　　人死了，生活还得继续。 　　随着2044年的到来，网络上末日的言论越发多了起来。 　　各个贴吧论坛X博都在疯狂讨论。 　　【曹尼玛，给我末日吧，这B班B学是一点都不想上！爆炸吧，结束这一切。】 　　【对对对，毁灭毁灭，全都变成骨灰，一扬飞咯！】 　　【我还是得囤粮食，这样末日来了不愁吃穿，在自己的屋子里活到老。】 　　【啊这，万一不是丧尸末日咋办？你们这些沙雕，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祈求末日。等末日真正来了，又哭爹喊娘说回到过去，你们纯属犯贱。】 　　【我昨天梦到了一个叫白泽兰的人，头发是长波浪卷，狐狸眼，他是我末日的队长！】 　　【这不是年初获得影后的演员么？】 　　【啊？我不追星，也不怎么看国内的电视剧电影，怎么会？我刚刚去看了，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干？】 　　【搞不懂了，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六月末，方玄毕了业，没听从家人的想法进入自家公司，反而决定留在首都，进入一家名列前茅的公司工作。 　　小英也跟着他一起拿了这家公司的offer。 　　闲暇之余，他们三人会一起到火锅店里小聚一下。 　　这天他们刚进入店里，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雏菊裙子的女生和男生来到这里问要人吗？ 　　小英惊愕道：“李慕青？在这里遇见了。” 　　“嗯。” 　　纪易唯抽着烟，跟店长打了声招呼。 　　“好哎！”李慕青转了一圈，白裙上的雏菊飞舞起来，她在阳光下跑了几步，回头对男生说：“张青，包食宿，我们可以存更多更多钱了，我还能拿出一点钱去买书看。上本书我已经看完啦。” 　　“好，等会我们去买下一本。”男生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方玄移开视线，专心享用美食。 　　“纪大哥，你这家火锅店越来越火了啊，徐鹤之前还囔囔着一起吃火锅。” 　　纪易唯夹给方玄一块牛肚，“如果你能联系他们，我可以请客。关系不错的来，其他的算了。可以联系上？” 　　小英想了想，“包车费住宿费么？” 　　纪易唯动动手指，给小英发了一笔钱。 　　“别太多人，我穷。” 　　小英打趣道：“纪大哥，你还穷，开了家公司和火锅店，又是首都人，相比之下我最穷。” 　　方玄吃下牛肚，“未来你也会有钱。” 　　“嘿，是，只要不买这里的房。” 　　小英在末日贴吧论坛等社交平台发了一个贴。 　　【我是小英，想起来了吗，要一起吃火锅吗？私信我，验明身份。包住宿飞机票哦，免费吃火锅！】 　　下面人回复： 　　【骗子！小心别被骗了。】 　　小英很失落。 　　方玄和纪易唯继续吃着。 　　“刚刚我问了夏知要不要回国玩，他说他在打工，只能请几天假。小英，你确定时间，到时候我好跟他说。” 　　“好。” 　　八月份，小英眼冒金光跟他们说：“我这条帖子还是有点用的，飘在平台上面好久，一些人联系我了，他们想起了不少片段。” 　　“有谁？” 　　“不多，但都是我们认识的人。我就定周末，避开节假日开学吧。” 　　小英把聚会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六号。 　　在这一天，纪易唯选择了暂停营业。 　　时间很快来到这时候，前一天方玄和纪易唯接了夏知过来。夏知恢复了不少记忆，逮着两人一顿乱抱，“我可想死你们了，亲一个。” 　　纪易唯别过他脑袋，“一边去。” 　　“太过分了，你们两个！居然这么冷漠无情，没想过我么！” 　　方玄看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夏知灰溜溜地生了会闷气，又回头跟在两人身后要吃要喝的，毫不客气。 　　第二天，小英跟他们说准备完毕了。 　　方玄三人进入店里。 　　段月薇，高思雨，苏子昂，赵大勇，张安励，徐鹤，邓秋临，其他人有的没空，有的没看见帖子，有的压根没想起来。 　　段月薇哄着高思雨，眼里闪着泪花，“好久不见，很多记忆在靠近八月时想了起来。” 　　赵大勇和苏子昂对视几眼，“你之前想起过么？” 　　“没，也是在七月末八月初想起来的。奇了怪了。” 　　“方玄，纪大哥，夏知……”张安励笑着对他们挥手。 　　夏知走过去，勾住张安励的肩膀，“你变了！怎么看起来这么聪明。” 　　张安励一脸问号：“我这次没进精神病院，没吃药变傻。” 　　“哦。”夏知嘀咕说：“那你还喜欢男人么？不会重来一世性向都改变了吧。” 　　张安励略微尴尬：“没变，怎么会这么容易改变。”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算有吧。” 　　“啊，谁啊？”夏知哀嚎道，“上一世我们亲密无间，转眼就把人抛弃了！” 　　张安励瞄了夏知一眼，说：“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可以可以，经常联系，我之后还得回去打工上学，等读完再回国。” 　　“好。”张安励笑容腼腆。 　　“方玄大佬！我们重生了！”徐鹤背着一个背包，大喊道，“白泽兰大明星要演一部末日片，正在拍戏！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来。不过我还有好多记忆记不起来。” 　　“嗯。”方玄回他。 　　“你们可以上菜了。”纪易唯说。 　　“好嘞，纪大哥。” 　　菜源源不断上来，纪易唯与邓秋临碰了一杯：“我跟你提聚会，你马上答应。什么时候想起来了？” 　　邓秋临斜视他一眼，勾唇道：“十五岁吧，我妈出车祸当场死亡。” 　　“哦。” 　　“邓哥！来，敬你。”小英举着一杯饮料窜了过来。 　　“好。”邓秋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邓哥，何医生你有联系到吗？” 　　邓秋临垂下眼，说：“没有，可能再也遇不见了。” 　　“唉，估计何医生现在在哪个大医院待着，想要见……还是不要见面好，在医院见面晦气。” 　　方玄安静地坐着，凝望他们开心的脸庞。 　　曾经的他们即便靠得再近，只是一个个模糊的轮廓，他不会去擦拭被浓雾掩埋的五官样貌，去了解他们的过往和喜怒哀乐，一直像个旁观者一样观望他们。 　　而现在方玄坐在这里，火锅的热气带走了曾经遮掩住他们的冰雾，他们每个人的具体样貌得以呈现在他的面前。 　　方玄发现他们脸上的表情如此生动，他们都是栩栩如生的人。 　　“你好像在笑？”纪易唯左手撑着脸，歪着头问他。 　　笑吗？ 　　方玄低了低眼，与纪易唯的目光融于一体，他嘴角的弧度稍微往上抬了一点，“嗯。” 　　纪易唯也跟着笑了，“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邓秋临坐在他们的对面，表情平淡地喝了口酒，他扫了眼方玄和纪易唯，又环顾四周，视线不经意间抓到门口处的一个身影。 　　他的目光凝住了，缓缓站起来，落下一句出去接个电话，便匆匆跑了出去。 　　前方那个身影穿梭于人群里，走进一条没有多少人的小道。 　　邓秋临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边，那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邓秋临。”前面的人回身，笑眯眯地说。 　　“季清，何医生……”邓秋临盯着他右眼下的黑痣，喊了这两个名字。 　　乔清枫不赞同道：“这是我过去的名字，我现在可不叫这个名字。乔清枫，我未来的名。” 　　“未来？”邓秋临眨眨眼，心思活跃，“你跟我说这些……” 　　乔清枫走近一步，“头疼，满足了你们的一个小愿望。” 　　“你说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到这里，来帮你们？” 　　邓秋临挺直身体，豁然顿悟，语气果断问：“未来我们和你是什么关系？” 　　“很亲的关系，亲人。方玄，小英和纪易唯会再次与你相遇。”乔清枫笑容带了点讽刺，“我的敌人知道你们的前几世，故意改变你们的未来，尤其是方玄，他想拉方玄入伙来共同对付我们。不过他还是一个废物，被我阻拦了。” 　　“你欠我的未来还给我，帮我解决我惹出的全部事情，如果完美解决了，我保证你未来的所有转世荣华富贵，你不想过苦日子吧？” 　　随即他给了邓秋临一个他们三人的死亡时间，身影逐渐消失，“看着他们，确保他们在这些时间点死亡。” 　　邓秋临接下他所有的话，注视眼前空空如也的小道，轻声细语说：“亲人……” 　　他回到火锅店，失神地看着方玄小英和纪易唯。 　　小英晃了晃手：“邓哥，你怎么在发呆？” 　　同岁、同血型的方玄和小英，难道你们未来会成为兄妹姐弟？ 　　而纪易唯又是和方玄在一起？ 　　“没什么。”邓秋临停止杂乱的思考。 　　他们今天玩了一天，小英和夏知把所有人送回了酒店，明早他们就要启程回到各自生活工作的城市，今后想要聚一聚恐怕多少有些困难。 　　“再见！”小英和夏知最后告别了方玄和纪易唯。 　　方玄盯视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身体趔趄了一下，他喝了些酒，处在半醉半醒之间。纪易唯二话不说背着他走在闷热的夜风里。 　　他的鼻腔间飘溢着纪易唯的香水气息，便放心地把头靠在了肩膀上。一路上，方玄黑色的瞳孔里绽放出城市的流光溢彩。 　　“纪易唯。”他看了灯光许久，最终叫了他。 　　“嗯？” 　　方玄动了动唇，也许是酒精让他没了以往的控制力，他说：“……亲情，友情，爱情。” 　　“爱情。”他重复了这个词。 　　纪易唯睁大眼，停止了步伐，立马领悟到方玄说的意思，双眼一弯，重新背着方玄往前走去。 　　他回复说：“我爱你，方玄。” 　　“你是神的时候，我爱你；这一世，神降临到人间，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救世主，我也会爱你；等下一世，或许救世主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人，我也会继续爱你。” 　　方玄感受到纪易唯说话时胸腔传来的振动，这股振动仿佛剥开了他的血肉，在装满沸腾的血液的胸腔里，找到了那颗刚刚苏醒的心脏。 　　他温柔地向懵懂的心脏捧上自己真诚炽热的心，一遍遍地说： 　　——你是我的唯一。 　　懵懵懂懂的心脏终于开窍了，懂得了他的语言和动作代表着什么。 　　于是，他收下了这颗心脏，两颗心脏有了共同的跳动频率。不久之后，心脏之间盛开着红色的轮回之花，里面盛放了两个永存的灵魂。 　　方玄心脏猛烈地跳动，回了纪易唯，他的声音褪去了冬天冰冷的气息，迎来属于他的第一个春天： 　　“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