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快穿)   作者:长枝青   文案   “爱欲如信仰,我为门徒。”   简而言之是受在各个世界扮演既定人设维持世界平衡的故事。   故事顺序不定,文案可能修改。   【烧手患】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选自佛说四十二章经)   他再也忍受不了男友糟糕的控制欲,分手的念头愈演愈烈。   偏偏父母喜爱男友,旁人羡慕男友对他的情深,而他自己也贪图享受,像断骨的雀鸟离不开金丝笼。   (偏执控制欲攻x自私自利受)   ps.避雷:可能有攻生子情节(只是设定,绝无反攻情节)。攻很病态,控制欲强且很有心机,假面绅士。受小世界内人设利己主义,一心想着自己,优柔寡断。   【神像】   他长得越来越像那尊神像了。   眉眼,嘴唇,锁骨,腰线,全部变了一番模样。   漂亮的近乎恐怖。   伴随着这些变化的是无数惊惧的噩梦、古怪的求爱者与无处不在的幻觉。   他疯狂地砸碎那尊微笑低眉的神像,剪碎渐长的长发,甚至试图自毁那张让他害怕的脸。   可每每当他再次醒来,一切都恢复如初。   他开始恐惧一切的人注视的目光,他疑心所有人都将手持锁链,将他倒吊吞吃。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在他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时候。   (阴郁自毁受x不可名状人外攻)   ps避雷.人外攻.克系风格   受会产卵,但是不会孵化出来,不知道算不算生子先标注一个。   【背德者】   自从爱人死后,他终日郁郁寡欢、选择放纵自己,整个人如同一株即将枯萎的玫瑰。   活人的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爱人的弟弟、好友时时劝慰、陪伴着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当他以为日子便要这样下去,爱人那张熟悉的脸却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无法抑制本能地去追逐。   弟弟与友人却同时露出了奇异的、被背叛的神情。   (诡计多端攻x放纵小寡妇受)   【弥赛亚】   他清楚自己生病了,因为他爱的只是拯救对方的感觉。   (不择手段攻x弥赛亚·情结受)   ps:这个世界的受看起来很海王,很病态,他会主动去接近别人释放好意,看上去甚至有些神圣温柔,但其实他只是迷恋拯救情节。(全员疯批预警,无三观预警)   高亮排雷:   1.万人迷受,所有人单箭头受。非常非常非常狗血、没逻辑,可能还有点古早味儿,接受不了的千万别点进来。   2.受在世界内按照人设行事,属于沉浸式人设表演,内心活动也是按照世界内人设来的。   3.每个小世界可以当作单元剧看,篇幅可能会有点长。小世界大概率be。   4.切片攻,正攻和切片都洁(指身洁,因为某些切片小世界有过恋爱经历(一笔带过的那种)   5.写文会有倦怠期,大家意见我都会参考,有些写的不够好的也很感谢大家指出来。总之感恩每一位看文的读者姐姐们!!   6.每个人看文口味都不同啦,我把我认为是雷的地方列出来了,不喜欢请点叉(笔芯)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快穿 正剧 万人迷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眠 ┃ 配角:完结文《如何正确扮演备胎人设(快穿)》可以康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如信仰,我为门徒。   立意:不畏挫折,勇敢向前 第1章 烧手患   “序列第109世界出现越轨。破坏程度当前为N3,请注意,请注意。”   冰冷的机械音在巨大的蓝白透明操作室回响,橙色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又沉寂下来。   纤细冷白的指尖微微瑟缩,黑色长发的青年纤长的睫毛微颤,慢慢睁开眼。   那是一双无比平静、冷淡的眼。   纵使他的周身都被实验器具束缚着——   四肢与关节全然被数据链带紧迫地压在白色的床榻上。   下颌骨连接耳骨处被银色器械防护器完全束缚住。   锁骨处的裂口在缓缓愈合,看不出一丝血色。   他的皮肤白的如同画家笔下调制的纯色,比诗人口中的惨白流浪更甚。   青年周身上下除去那一头长而顺滑的黑发,便好似没有其他颜色存在。   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抱歉,各位,可以结束了吗?那边接到一个小任务。”   很礼貌的,甚至是彬彬有礼的语气。   随着青年的唇微微翕动,白色的雾气在金属防护器的间隙燃起。   这间实验室的温度是零下五十多度,实验床榻边的工作人员全部穿着厚重的消毒隔离罩。   为首的男人查看培养皿中提取出来的血色细胞,与旁边的一位拿着笔记录的男性工作者低声商议,半晌,隔着厚厚消毒隔离罩的手指按下了一个绿色的按钮。   青年身上的束缚带全部如爬行的蜘蛛,慢慢缩回爪牙,沉寂回床榻底的坑洞。   男人微笑道:“周眠先生,感谢您的配合。”   众人这才能够看清青年的完整模样,那是一张十分冷淡优雅的面容,唇色很淡,下唇有一颗淡红色的痣,黑色的长发如同黑鸦的羽毛,包裹住那冷玉似的皮肤。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旧世界文字中的吸血的伯爵或是临水的纳西塞斯。   男人手指微动,一位动作显得有些青涩的科研青年将完整的衣衫托盘交给床榻上那人。   周眠接过衣衫,不紧不慢的一粒粒扣起扣子,眼尾扫过青年裸露在外微红的面容,顿了顿,冷淡的面容弯起几分随意的弧度。   这里是零下实验室,完成工作的其他人员已经陆续离开了,毕竟这里实在太过憋闷。   周眠扣好腰间的第二条微泛着光泽的皮带,对呆愣的青年缓缓颔首,唇边的弧度收敛:“谢谢您。”   青年脸色愈发红,他的手指无处安放一般,半晌哑声道:“没什么,倒是您,还会疼吗?”   周眠动作微顿,眼眸瞥过实验室的光感监视器,淡色的唇被逐渐染上颜色,他起身道:“您不必问这样的话。”   青年失神的看着对方离去的修长身影。   他确实不必问,毕竟对方永远都是这样冷淡疏远,敛下的眉眼蒙蒙如雾,让人窥·探不清。   周眠,那是一位被赞誉为“新世界启明星”的子世界维衡者,由他扮演的人物轨迹合理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他是公认的、天生的维衡者。   *   天色隐隐透着灰败的暗黑,像是即将要下起大雨了。   酒店包厢中一片迷离的炫彩之色,各种酒精的气味交叠在一起,混杂着各种沉闷名贵的香水味,闻得人心中发燥。   包厢一侧的沙发上,上身白色衬衫的男人垂着眼,漂亮的黑色瞳孔中透着几分浅淡的水色,显出几分迷离涣散。   灯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解开领扣露出的白皙锁骨上,和着泛粉的皮肉,无端叫人口干舌燥了起来。   显然,青年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了。   周眠揉了揉额头,腕侧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如此反复几次,他迟疑的扣住手机,却始终没有打开看一眼的欲.望。   那双漂亮的眉眼中甚至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来。   众人见此心里都门儿清,谁不知道周眠是庄家那位的男友,估计是发消息来查岗来了。   这几年来,只要是这位周总谈生意晚了,庄家那位的消息都定准了一个点发过来,看的多了,甚至有些乏味。   其实比起一开始算是好上不少了,一开始庄池甚至会亲自过来逮人,虽然对方对上周眠总是一副温和、无底线的模样,但是参加了商业聚会的人后续从家族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足以叫他们认清对方豺狼的本性。   这位庄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以至于后来他们谈生意只要有这位小周总在,连陪酒的都不敢点,酒也就点的度数低的,简直寡淡的无趣。   没办法,庄家有权有势,庄池对周眠是无底线宽容,对他们可又是另外一张面孔了。   众人只能一边羡慕周眠的好运气,碰到庄池这样护短、对爱人一味哄宠的冤大头,一边看着又生出周眠不识好歹、还对庄池摆脸色这种行为的暗自唾弃。   周眠当然知道别人怎看他,也因此,他愈发厌恶手机那端的情人,漂亮的眉尾处是抑也抑制不住的不耐。   可他还是点开了手机信息,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几条意料之中的信息。   “眠眠还在忙?拍张照给我看看好吗?”   “好了,你知道,我会担心你。”   庄池总是这样,对方言辞看着温和,但其中透露出的那种就差把他栓在腰上的感觉让他实在窒息。   周眠冷眼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开手机摄像头,对着周围随便拍了一下,他垂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莹白的灯光照得那张光华潋滟的侧脸愈发艳丽隽美。   纵使不少人看惯了周眠那张漂亮的脸,也依旧忍不住恍神。   也不怪人家庄公子看得严,这样的人要是没了权势罩着,落进狼窝,可不是谁都想啃一口?   周眠哪里知道旁人的心思,他专心的摆弄手机,眉眼微垂,眼中影影绰绰的碎光让他甚至显出几分无辜。   这样的人根本毫无危机意识。   打火机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了一下,预料中的烟雾并未升起,容貌冷淡的男人下巴微收,凉而冷的视线不轻不重的扫在周眠面上。   像一阵清冷的风扫过花瓣的根茎。   男人食指与中指松松垮垮的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漫不经心的随意理了一下西装马甲背心的领口。   在周眠忍着火气再次举起手机的时候照过来的时候,男人眉眼恰到好处地对着周眠与录屏镜头轻轻颔首。   那是一种绅士、又透露着一种莫名谦冷的雅痞感。   周眠一愣,挪开了眼神,按着录屏键的手指却下意识的松开,网很快,视频几乎一下就发过去了。   他皱眉,将视频撤回,最后长按关机。   周眠其实是没想到今天能在这边遇到崔和雅,要说起崔和雅,还得追溯许久,甚至有些暧昧的过分。   对方是他之前谈了将近半年的前男友。   两人是大一在一起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其实也有过遗憾,但分开就是分开了。   周眠不能说现在自己见到对方没有丝毫异样,毕竟是初恋,印象深刻一些也是正常。   崔和雅倒是对他表现得礼貌有加,好像浑然不认识一般,两人便是从进入包厢一直到现在都没能说上两句话。   若是一直相安无事当作陌生人也好,偏偏上菜的时候对方耐心一如往常,慢条斯理的卷起衣袖,修长的指尖便连剥虾都给人一种摘花嗅香的美好感。   那盘被剥好的虾最后被推到周眠的面前。   一开始说好的酒到最后也被对方不着痕迹的挡了不少。   对方明明什么都做了,依旧贴心,惦记着他一切的习惯爱好,偏偏又一句话不说。   疏远又亲密。   这种态度不远不近,水中月似的掀起清浅的波澜,让人轻易的生出一种违背着所有人私下亲密的怪异与默契感。   但周眠还是有理智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庄池得来的。   这么多年来,周眠已经习惯了被人时时刻刻照顾好了,也习惯了被人捧着的生活。   他离不开庄池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周眠后面又喝了好些酒,他喝酒容易上脸,面上像是清晨玫瑰笼了层浅色的纱雾。   他彻底喝醉了。   一直到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厢中的灯光全部熄灭了,一切都安静的不可思议。   所以,当温凉的吻落在他的耳廓,力量感十足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时,他根本无法分清对方是谁。   他只记得那不属于他男友的冰冷浅淡的烟冷薄荷味蔓延在他袖领附近。   对方有力的手臂甚至让他产生一种裸·露的慵懒与势在必得。   周眠挣扎不开,海雾般朦胧的眼中晃着慌张的水光,脑海中第一瞬间闪过的想法是——不能让庄池看到。   庄池一定会不停唠叨,用那种令人生厌的温柔顺从的语气控诉他。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周眠都不用多想。   他们会吵架,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他不识好歹,是他在欺负对方,是他咄咄逼人。   周眠跟庄池并不是经常吵架,因为根本没用的,只要周眠生气发火,对方就会用一种无奈的、柔软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就能让周围的人理所应当地赞同他的全部。   这几乎要形成一种下意识的状态了,永远都是他火气十足,毫无辩论力的在与他温柔耐心的男友无理取闹。   在两人刚毕业的那段时间吵得尤为厉害,这样的戏码隔天便会上演一次。   在周围人的眼里就像他在欺负对方一般。   周眠本来是想分手,但是毕业后他辗转四处也没找到工作,生活上基本离不开庄池,最后进了庄池手下的公司,分手就更不可能说出口了。   但人总是不能免俗,越是压抑,便越是想要逃离。   *   周眠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懵,松懒的头发后面一簇睡得翘了起来,身上已经被换了一套淡蓝色印花的小熊睡衣。   青年的皮肤很好,即便前天晚上闹得有些晚了,第二天皮肤还是透着一种纯然清灵的白,眼神茫茫然的,下意识的捏了一下睡衣的衣角。   纷乱的记忆接踵而来,最后定格在耳畔那个温凉的吻上。   周眠有些心慌地捏了一下耳垂,指节有些用力的拽住被褥。   门把手轻轻转动,下一秒便被拧开了,来人柔顺的乌色短发搭在额前,投下几分浅色的阴影,偏茶色的眼瞳有种清透的温柔感,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他的温柔男友。庄池。   曾经,这样的男友实在满足了周眠对另一半的一切幻想,仅仅是对方那张脸便是斯文偏昆山白玉的秀丽。   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了?   或许是对方对他看似温柔,实则愈发严密的管控手段,又或许是新鲜感的褪去,厌倦的烟火重重袭来。   温柔高挑的男友此时腰间还围着一道温馨暖黄格子的围裙,围裙的系带显得他的腰围愈发好看,他的脸上如风似月般的挂着周眠熟悉的笑容。   修长的指节轻轻揉了揉周眠的头发。   “眠眠终于醒了,昨晚喝太多了,一点都不知道让我省心。”   男友的声音有一种暖洋洋的清爽感,让人听着便心生亲切阳光的感觉。   周眠听着对方若无其事的声调,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微一松,呼吸也平缓了起来。   庄池应该不知道昨晚的事。   也对,当时包厢一片漆黑,气氛又松得很,谁能看到什么?   再说了,那只是个意外而已。   殊不知,这般微小心虚的动作在对方的眼中简直是一种无法闹腾出手心、掩耳盗铃般的可爱。   庄池嘴角噙着笑,茶色的眼瞳清透温润,他自然的拉开衣柜,一边细致的为爱人挑选衣服,一边温声道:“眠眠,待会儿先喝碗解酒清汤再吃饭。汤已经给你盛好放在桌上了。”   一切都正常极了。   周眠下意识应了一声,脸颊侧的粉意比鲜嫩甜腻的玫瑰奶油还要细腻,偏偏他自己一无所知。   庄池收回愈深的哞色,将挑选好的衣服放在臂弯间,却没有递给周眠,他习惯性将爱人揽在怀里,解开手中白衣衬衫的扣子,为对方细致的穿了起来。   周眠只愣了一瞬,下一秒便拦住了对方解开他睡衣腰带的动作。   “我自己来。”   庄池微怔,他本身唇角的弧度便是自然上翘的,面容十分具有亲和力,垂眼吻周眠的模样简直让人想到菩萨低眉。   他嗓音中挟裹着风似的笑:“乖,男朋友给你穿。”   庄池太了解周眠了,他闭着眼睛都能够摸出周眠身上的每一寸部位,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衣衫已经套好了,连配饰都已经装戴整齐。   周眠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闷意,刚要说什么,庄池已经蹲下来,捏着他白润的脚踝,轻轻套上拖鞋。   又来了,这种自己像是丧失了自我的人格,完全被对方操控的感觉。   周眠这几年来都被庄池精贵的养着,脚踝都透着一种健康细腻的裸粉色,漂亮的足以去当足模。   只是,现下这双漂亮的脚骨绷着,意气地将爱人为他穿好的拖鞋蹬开,庄池还没有起身,那拖鞋便砸到了他身上,顺着身体弧度落在怀里。   居高临下的漂亮青年皱眉说:“我说了,我自己来。”   空气中涌动着争锋相对的意味。   庄池眼神微顿,表情却丝毫未变,好似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拿起拖鞋,半跪在地板上,继续耐心的为周眠穿上鞋。姿态是低微的,却偏偏显出一种古怪压制的意味。   他声音甚至带着轻笑,漫不经心的说:“眠眠昨晚见了谁了?今天脾气这么大?”   周眠动作一顿,身体僵在原地。 第2章 烧手患   他的眼神落在爱人依旧温柔平静的面庞上,对方的动作如往常一般无二,好似刚刚那句话只是随口说出的一般。   周眠手指微微绷紧,随之而来的是几分说不上来的心虚恼火,语气也染上了几分凉意:“你问我昨晚见了谁?庄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尽管周眠不想承认,但如果不是靠着庄池,他也没法从一个普通人一路爬到如今的位置,被所有人称一句小周总。   他如今所有的一切,人脉、权力、钱财,没有一样不是靠着庄池得来的。   他被这些外物束缚,自然一举一动也就被庄池看在眼里。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   见青年脸色不好,庄池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的声线温和清润,以一种失落的语气道:“眠眠,我只是有点不安。”   叹息的尾音好似勾连着一句未出口的余音,淹没在肉色的唇缝中。   庄池水润柔顺的眼颤了颤,偏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他抬头,温凉的唇从青年的下颌骨滑吻而上——   这是一种近乎取悦对方的讨好。   像忠诚的侍卫沉默而大胆的拥吻着他的女王。   是示弱,也是示好。   对于两人的亲密接触,庄池似乎总会这样,像是忠诚的基督教徒在向他的主乞求着神圣的爱意降临。   那是一种近乎迷惑性的顶礼膜拜,他喜欢看着他的眠眠居高临下,踩着他的心尖,在声色犬马的荒唐中露出诸如迷幻、压抑、茫然的表情。   周眠抿唇,到底没有拒绝对方的亲近。   事实上他确实是想拒绝的,但对方已经主动递过台阶,况且这次说到底确实是他理亏。   漂亮的青年被爱人吻的浑身发烫,但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记起昨夜那个只停留在耳畔的烟冷薄荷味的吻。   像荒野的枯草逢火而着,白皙的面颊都恍然烧出一丛热火。   真是···太出格了。   周眠有些不自在,偏头错过情人的唇齿。   语气有些低的哑,他伸手推了一把覆身上来的庄池道:“行了,时间不早了,待会儿还要上班。”   庄池眼神微暗,他慢条斯理的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克制:“好,都听眠眠的。”   他身上穿着的暖黄格子的围裙此时已经有些泛皱了,额前细碎的刘海与温和的眼神衬的对方愈发贤妻良母。   周眠微微晃神,想起对方盯着他的手段,面上的粉意微微消退。   偏偏庄池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眠眠,牙膏给你挤好了,刷完牙记得要喝解酒汤,以后不能再喝那么多了,你酒量不太好······”   周眠不耐烦的蹙眉:“知道了。”   *   早餐吃的很丰盛,庄池特意做了苹果松饼,搭配时蔬鲜虾粥,非常暖胃,周眠昨晚喝了酒,今天喝粥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按照庄池的身份,家里配一个保姆再正常不过,只是庄池更喜欢亲力亲为的照顾爱人,收拾两人的小家。   一顿饭吃的很快,庄池收拾完碗筷的时候周眠已经换好了鞋,庄池擦擦手,面上的笑容微顿:“眠眠,我送你去上班吧。”   周眠头也不抬:“不用,去那边你还要绕路,再说你在总公司今天不是还有个会要开?”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心疼人,庄池琥珀色的眸子停顿在青年漂亮光洁的侧脸:“好,那眠眠路上小心点。”   周眠转身拧开门锁。   “对了,叔叔阿姨那边叫我们今晚回去吃饭。”   青年温和似水的声线像是收束的线条一般,拉拢住周眠的脚腕,迫使他停下来。   周眠自从接下手中这个项目后,确实有阵子没回家了。   两人在一起三四年了,自然是见过双方父母的,庄家那边关系复杂,周眠也只是见过庄父一面。   倒是周眠这边,周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最多算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小两口只有周眠一个孩子,从小宠着长大的。   庄池在人前向来是文雅温柔的模样,他家底殷实,对周眠体贴入微,工作都给人安排的妥当。平时大节小节有事没事提礼物拜访,态度谦逊可靠,十分讨周父周母喜欢,简直把人当亲儿子对待。   周眠要是在他们面前说庄池一句不好,能被指着脑袋说。   想到这里,周眠便有些不乐意,但父母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不回去也说不过去。   肉粉色的唇微微起伏,带着些不情不愿的语调:“我知道了。”   庄池抿唇轻笑:“叔叔阿姨也是想你,工作可以暂时放一边,那下班我去接你?”   分明是疑问句,对方清浅的语气却好似说出一种笃定的、对方无法拒绝的口吻。   周眠确实只能点头,否则不需要庄池多说什么,他爸妈都能念叨老半天。   在周父周母的眼里,两人非常恩爱,毫无罅隙。   *   周眠踩着时间来到公司打卡。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灰单排扣西装,条纹绿的领带简洁雅致,额前的刘海有些散漫的垂在眼皮上,微微上扬的唇弯,饱满透粉,唇下的小痣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意。   青年的肤色很白,以至于那颗小痣仿佛能够被手指晕揉开一般。   好看的人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足以俘获所有人的目光。   周眠对这些目光并不敏感,只是照例示意性地对过往的员工点头打招呼,收获一些青年人透粉的面颊与涩意。   当然也有细微的讨论声传入他的耳廓,无非就是一些靠着庄总上位、花瓶之类的话,以前听到这些话周眠还会恼火许久,现在他甚至会恶意的想,谁叫他们没他这个好运气呢?   谁叫庄池就是死皮赖脸的喜欢他,由着他利用呢?   所以这都是他应得的。   周眠现在所在的公司是庄池和对方发小丰景明一起开的一家中小型新科技研究公司,主要以科研为中心,因为背靠庄家和丰家两座大山,近两年发展前景十分可观。   科研前期投入的资金十分充足,各个项目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周眠虽说有个挂名好听的周总,但谁都清楚这是靠谁得来的,核心权力在谁手上。   周眠说是拉项目,审核策划案,其实真正费心思的事情早有人给他解决好了。   就好像你认认真真在做一份考卷,但其实答案早就印在上面了,你的答案并不重要。   一切都是被潜移默化安排好的。   周眠不是傻子,他并不是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但说到底,庄池严丝合缝的手段也叫人难以抗拒。   人都是想呆在舒适区的,当这样巧合的情况太过,即便知道这是有人为你所安排的‘楚门的世界’,但完全对你有利,你也是很难去真正拒绝的。   周眠每天只需要批阅文件、签上名,大致了解一下情况,跟着开会当个漂亮吉祥物,自然就能顺意的完成项目。   他过的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一点挫折难堪就会让他难以自控、脾性难忍。   一上午的工作时间过的很快,快到饭点了,周眠抬腕松了松领口,按开手机,不出意料的看到手机界面上弹出几条信息。   熟悉的头像,熟悉的名字。   一条接着一条,好像对面的人空闲无比,一直就这么捧着手机,只等着给他发信息。   周眠不想多看,但是如果不回复,对方只会愈发变本加厉。   点开信息界面,周眠的眼神很快定在一条信息上,甚至好心情的呼出一口气。   ——眠眠,这几天我就不做饭送来了,这边有些事估计赶不回来,我让景明给你定了你最喜欢的餐馆,他应该待会儿就会送到了。   周眠手指点了几下,回了一个‘嗯’。   修长白皙的指节停顿一瞬,又补充了一句话。   ‘知道了。’   几乎是刚回完信息,办公室的门便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   来人一头略硬的亚麻色短发,面部线条分明,右耳闪着一颗炫目的蓝灰色耳钉,他穿着一身质感极好的青灰色风衣,身形峻挺,白色西装裤包裹住修长的腿,走动间衣衫浮动。   年轻气盛,眉间都仿佛藏着一柄伤人的刀。   唯一不符合气质的是他右手拎着的外卖饭盒,包装袋上还印着可爱的比奇熊。   丰景明臭着张脸将手里的饭盒扔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黑棕色的办公桌上,深黑泛蓝的眼如同猛兽的竖瞳,直直盯着眼前慢吞吞抬头看向他的漂亮青年。   青年面上还余下几分笑意,很清淡,面颊从面中晕染开暧昧的粉色,嘴唇微微张合间露出一小截软红的舌尖,往下看,似乎连那小巧的喉结都是粉色的。   对方就这样仰头,用湿润的眼望向他。   丰景明喉头微动,欲盖弥彰地垂下眼:“周眠,你还真是个祸害。”   他说着,动作幅度较大地拉过一边的皮椅,大咧地坐下。   周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慢条斯理的扯过饭盒,面上带着几分舒心的、得意的笑容。   青年轻轻哼笑,阴阳怪气:“丰总,我要是祸害,那你这个眼巴巴给祸害送午餐来的人又算什么?”   他眼中含着氤氲的讽刺,像是灰蒙蒙的、暧昧的雾气:“摇着尾巴的舔·狗吗?”   肉粉色的唇开合,唇下那颗微红的小痣随着青年的动作起伏,配合着气势嚣张的模样,有种无知无觉的性·感。 第3章 烧手患   丰景明哪能忍得了这般的挑衅,他的眼神如果能够化成刀刃,估计能将青年割弄得哭喊连连。   他抿唇,冷笑:“周眠,你也就一张嘴厉害,什么时候庄池把你甩了,你就等着吧。”   周眠打开饭盒,偏头对他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来,那其中的意味无非是冷嘲与不耐:“好啊,我等着。”   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偏偏自眉眼处投下的阴影浓淡适宜,像美人图燃作的妖精,蛊惑的人移不开眼。   周眠好心情地打开饭盒,根本不管眼前人愈发难看的脸色。   丰景明脸色越难看才越好呢。   周眠和这位庄池的发小可从来都不对付,从大学开始,对方就觉得他除了一张脸没有地方配得上他的好兄弟,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周眠这种从小被身边所有人宠着长大的人哪受得了别人这样对他,因此两人一见面不是吵架就是阴阳怪气,要不是庄池在,有时候估计都能动上手。   庄池心疼老婆,自然对丰景明多加叮嘱,不过也因此对丰景明格外放心。   他根本不会担心丰景明和周眠之间会有点什么,毕竟相看两厌这么多年也实在难。   丰景明气的青筋直蹦,口中默念这是兄弟的罩着的人,不能为了这么个玩意儿破坏了和庄池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家族关系。   好半晌冷静下来,就见周眠已经端过一份饭吃起来了,周眠吃饭有些很细微的小动作,遇见喜欢吃的食物无名指会轻轻动一下。   就像此时,青年无名指的缝隙间像是无意识衔住一朵盛开的夹竹桃,主人总会下意识地轻抚怜爱。   显然,对方心情不错。   丰景明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他自然地伸手拿过一盒饭,掰开筷子,竟也要吃起来。   周眠这下淡定不了了,他皱眉看向面对他坐着的男人,眼神警惕:“你干什么?”   丰景明扯唇,一字一顿:“陪你吃饭啊。”   周眠眼神更加怪异:“我不用你陪。”   漂亮的青年嘴唇上沾着些许油光,唇色红的不可思议,看起来像是偷偷涂了女生口红勾引人一般。   丰景明心里暗骂他不检点,眼神却又挪不开,深眸泛着说不清的涟漪。   他按捺住莫名的想法,嗤笑道:“你别多想了,我可看不上你这样的,是庄池叫我陪你吃饭。”   周眠面上的表情一顿,蔷薇似的唇弯冷淡地抿起,像是陡然失去了胃口一般的。   丰景明见他这样就来气:“你别以为我是自愿的,要不是他让利给我,我才懒得来陪你这样的废物吃饭。”   周眠脸色变得愈发差了,他看向丰景明,语气不太好:“你可以不来。”   丰景明敏锐的察觉到几分不对,他眯了眯眼道:“庄池担心你不吃饭,所以叫我盯着你多吃点。他真是闲的,还要知道你吃了哪些,份量多少,说是要给你专门做饮食调整。”   “这样的对象,你还不满意?”   周眠冷笑一声,好半晌道:“你满意给你啊。”   丰景明伸筷子夹菜:“我可要不起,你就不怕我打你小报告?”   周眠修长白莹的手握住筷柄,故意抢他的菜,抿进唇里,在男人微愣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   “你尽管说,迟早我会咬回来的,你也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丰景明却听不进去了,莫名的,他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咬”和那张薄厚适宜、泛着红晕的唇。   中邪了一样。   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他暗骂自己定力不够,竟然能被这样的人轻易勾引。   人总是这样,内心深处越是渴望,表面上便越是要做出嫌恶的态度,好像这样才能够掩盖那层肮脏的心思。   丰景明欲盖弥彰地皱了皱眉头,声音带着几分避之不及的嫌弃:“别用你沾过口水的筷子碰我的,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   周眠这下可来劲了,他跟这人作对已经几乎成了本能了,对方一旦表现出厌恶什么,他是一定要做出来恶心他的,就算恶心不了,让对方难受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他马上伸出筷子眼疾手快地夹住丰景明的那块清水白菜,微微偏头,在男人意味不明的眼神中笑眯眯地送入口中。   “很脏吗?”青年舔了舔唇问。   “那可没办法了丰总,为了陪我吃饭,你可只能忍忍了。”   青年得意洋洋的用眼尾瞥人,本以为丰景明又会像以前一样一点就炸,没想到对方看他一眼,竟然忍了下来,对方甚至还平静地伸手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   周眠下意识伸手截下,嘴里嚣张、挑衅的话一刻都不停。   他生的好看,眉眼扫视过来的风情简直像沉溺在蜜罐营养液中的、被不着痕迹驯养的人鱼。   他的恶劣嚣张仿佛都是在主人允许的范围内张扬的。   也因此毫无攻击力,甚至叫人心痒地想揉一揉他唇下泛红的小痣。   这样僵持没一会儿,丰景明沉默以对的态度便让周眠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加上他之前偷闲吃了点零食,现在差不多已经饱了,便要收回筷子。   丰景明眼底闪过几分莫名的可惜,很快,他便恢复语气道:“庄池说你中午不怎么爱吃饭,但得把这碗米饭吃完。”   他说着,语气有些嘲笑:“周眠你还是宝宝吗?吃饭得要人陪着,要人看着才能把饭吃完?”真不知道是谁给这人养成这样的性子。   周眠是个成年人了,这番话在他耳中显然是彻头彻尾的羞辱,他气的眼尾都有些泛红,咬牙切齿道:“丰景明你最好闭嘴。”   简直像是要被气哭了的模样,但这样气弱的模样还没维持两秒钟,周眠便将饭盒剩下的饭丢进了垃圾桶。   青年的语气气急败坏:“我不吃又怎么样?”   丰景明知道周眠这人就喜欢跟他唱反调,于是冷声道:“不识好歹。”   穿着风衣的男人收拾好碗筷,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周眠仍然是一副气恼的模样,他一边气丰景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边气庄池管他太过。   他们两个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了,哪怕结婚了,也没有任何人是被另一半这样时时刻刻把控在手里的吧?   连饭量的多少都要在对方的管控下,简直叫人无法理解。   他是个有自我意志、自我能力的人,并不是任何人手中摆弄的玩偶。   但终归没有人是站在周眠的角度这样想的,没有人想周眠是否愿意接受。所有人都觉得庄池这样的做法多么贴心,所有人都觉得庄池是如此深爱着周眠。   也因此,就像丰景明说的那样,大家都觉得是周眠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   还是初春,傍晚的天气还是凉意阵阵,下班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员工们陆陆续续地打卡走出公司大楼。   周眠打卡的时候刚好碰上同一时刻出来的丰景明,对方亚麻色的锋利的短发十分显眼,右耳的耳钉令他明暗交错的侧脸显出几分不易靠近的桀骜感。   周眠记仇,不想搭理他,索性垂头当作没看见这人,自然也错过丰景明晦暗不明的神色。   男人微微低沉的声音故意拖长,像是要找人不痛快似的响起:“周眠,我中午还给你送饭了,这才晚上,就不认识人了?”   周眠头也不回,脚步倒是越迈越大。   丰景明嘴角微微上扬,心道这人气恼的模样还真是叫人百看不厌,至少比对方故意气他的模样顺眼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丰景明脚步迈开,想追上青年说什么,一眼就看到公司门口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   那辆车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人。   那人一身米色风衣,姿容清贵,温和文雅的气质叫人侧目。   正是他的好友庄池。   是周眠的正牌男友。   丰景明唇角的笑意微滞,转而又弯起一模轻松调侃的笑意,他看着眼前的一对小情侣走到一起,看着好友自然而然地将一件浅色外套搭在他那娇气男友的肩头,暖意融融,两人间好似流转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暧昧氛围。   庄池自然注意到男友身后的好友,他对丰景明颔首,一手牵着周眠,对他温和笑笑:“景明,这几天麻烦你了。”   丰景明蓝黑色的眼眸略略扫过两人交叠的手腕,笑道:“我俩谁跟谁,就是你这小男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伺候啊。”   周眠忍不住:“丰景明你说谁呢?”   丰景明道:“谁叫了说谁。”   虽然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跟青年过不去,但见对方的视线终于落到自己身上,心底却泛出一种莫名的滋味,丰景明甚至不敢深究。   所有变味的感受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只在于当事人愿不愿意接受承认。   庄池捏了捏周眠的手腕,笑容温和的对丰景明道:“你别跟眠眠计较。”   丰景明将头发揉的凌乱:“我跟他计较得给气死,也就你乐意顺着他,这找对象给自己找了个祖宗。”   庄池笑意更深,他扣紧男友不断挣扎的手,对丰景明道:“别说我了,你前段时间不是刚交了个男友,确定了什么时候来过来给大家见见。”   丰景明没再看两人,他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烟头,最后还是没点燃。   男人声音有些微哑,侧脸有种棱角分明的线条感:“分了,感觉不对。”   周眠站在庄池身边,也乐意听人八卦,闻言道:“你这脾气,估计得是人家受不了你。”   庄池拍拍他的手,对丰景明道:“景明,感情的事急不来,还是像你说的一样,感觉最重要。”   丰景明点头:“行了,也别站着说了,你们这是要去?”   庄池抿唇微笑:“眠眠的父母喊我们晚上去吃饭,那就不多聊了。”   丰景明将手上的烟头用力折断,笑道:“挺好,那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庄池点点头,转身绅士地为男友开车门。   丰景明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那漂亮青年的侧影上,他好似并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只是在稍纵即逝的光影背面,留下一抹雾似的驻足的目光。 第4章 烧手患   白色轿车绕了几道弯,很快就到了周家父母居住的小区了。   小区不在s市中心,但也不偏远,附近还有一个公办的中学,一到放学的时间会有不远不近的铃声响起,那是从前周眠就读的中学。   庄池找到车位,将车停好,浓雾似的夜已经逐渐将白日的余晖吞噬干净。   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唇角挂着影影绰绰的浅笑,那是一种无法准确定义的、甚至可以被称作幸福的温柔。   轿车的后座全都是大包小包的礼品,周眠粗略地看过,有周父周母喜欢吃的用的东西、还有一些称得上别出心裁的小礼物。   很用心。   似乎有庄池在,周眠完全不需要操心这些。   庄池的眼神温和极了,唇弯的弧度比之画壁上的蝶翼还要柔和,被他这样看着,让人油然生出一种心脏都被浸泡在温水中的舒适感。此时他双手拎满了礼品,便让人觉得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他侧过头看自己的爱人,晚风静静拂过额角细碎的刘海,通身上下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烟火气。   “眠眠,叔叔阿姨最近说是辣的吃多了有些上火,我买了点降火的东西。”庄池提起这些事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贤惠温和。   两人这副模样倒像是刚结婚的小夫妻,丈夫陪着妻子回娘家看父母来了。   周眠见他这样大包小包还甘之如饴的模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他被宠坏了,对任何人的示好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但周眠也不笨,回家了该做做样子还是得做做样子。   于是他道:“东西太多了,我也拿点。”   庄池笑着摇头,事实上他很享受周眠一切都依赖他的模样,这无疑令他感到愉悦而充足。   “不用,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男人温和的眉眼镌刻着细致的爱意:“就是腾不出手来牵你了。”   过分温柔的语气确实让人难以抵抗,纵然周眠平时对他再烦这会儿也有些脸热,青年别过眼,语气别扭:“谁要你牵了。”   这番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周父周母住在三楼,爬楼梯倒也快。   周眠刚敲门没两声,防盗门就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穿着灰色围裙、笑容满面的周父。   “就知道你们该来了,快进来换鞋。”   周眠一到家就不客气,刚换了鞋就探头往桌上看:“好香啊,是不是做了我最爱的红烧狮子头。”   周母这会儿从厨房出来,看到周眠身后大包小包的庄池,赶紧叫周父去接,一边瞪自家没心没肺的儿子:“周眠你和小池一起来,看人家手上那么多东西就不能帮忙拿一下?”   周眠这会儿刚洗完手,靠在洗手池边玩手机,头也不抬,手机上微弱的光反射在他纯黑的眸中,仿佛鱼背上生出波光粼粼的银片。   他毫无诚意道:“他不让我拿。”   确实是不让他拿,庄池平时更是恨不得伺候得他十指不沾阳春水。   周母手指头简直都要戳破周眠的脑门了:“就知道看手机,不会心疼人,小池碰见你这样的也是倒霉。”   周眠不服气,还要说什么,庄池抿唇笑着接过话题:“没事,阿姨,我平时锻炼身体,多拿点东西不吃力。”   周母无奈道:“就你惯着他。”   庄池文雅的眉眼便带着笑意看向周眠,茶色的眼瞳全然是亲昵与宠溺。   周母当然乐得看小两口恩爱的模样,将饭菜都上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下吃饭。   华国人吃饭总是免不了各种话题,庄池说话总是温和雅致的,语调平稳而温柔,无论是周父还是周母的话题,总是能很好的接上。   不谦不卑,有礼温和的年轻人总是叫人喜欢的。   周眠在自己家不讲究,周父周母的问题也是看着说,大部分都是庄池帮他回答的滴水不漏。   周母于是笑道:“你们两个,知道的是小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结婚多久了呢,小池太了解眠眠了。”   庄池斯文的用纸巾擦了擦唇角,笑道:“毕竟我和眠眠大学就在一起了,也有好几年了。”   他话说的巧妙,清淡有礼,却又像是引着话题走向另一个企图已久的方向。   果然,周母顿了顿,语气也认真起来:“说起来,眠眠、小池啊,你们在一起有三四年了,现在工作也都稳定了,可以考虑结婚的事了。”   周眠一听话题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赶紧打断道:“妈,我们这才毕业几年,事业也都刚起步,庄池家那边你也知道,忙着呢,哪有闲心思想这些。”   周眠这番话说的算是有水准,先不说他毕业后靠着庄池的关系工作,就说庄池家有权有势,又是大家族,总是叫人觉得深不可测、格外忙碌。   在周父周母眼里,那是自家儿子高攀了人家了,在知道庄池以事业为重心之后,哪里好意思催婚。   但光是自己的一面之词当然没什么用,周眠理所当然的对庄池使了个眼色,叫对方配合着他。   他根本从未想过和庄池结婚,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正是喜爱自由、恨不得一心扑在外面世界的时候,哪里受得了婚姻的束缚。   周眠这样想,便也以为别人都同他一样。   庄池静默坐在青年身侧,垂着眼,灯光直直平铺在他温白的面颊上,长而轻垂的睫毛半笼住眼眸,蓦然显出几分冷淡的意味。   周眠也不知道对方接到自己的暗示没有,总之他现在一心只想将这个糟糕无比的话题一笔带过,最好是再也不要提起。   庄池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思虑之后,他轻笑着,抬头用温和自然的语气对周父周母道:“伯父伯母的想法我们也在考虑了,前一阵子庄家那边确实有些小麻烦,但是这影响不了我和眠眠的生活。”   “我父亲那边对于我的婚姻是完全支持放任的。”他这样说。   毕竟在大家族中崇尚利益至上,当所能创造的利益与价值足以使人拿到话语权时,相对的自由权力便完全对他开放。   庄池的这番话并未完全否定周眠的说法,却在有意无意的透露,公司的忙碌已经告一段落,婚姻由他自己做主,并且他也正在考虑了。   周母闻言果然眉眼舒展开来,她深知自家儿子的个性,也担心等自己和他爸老了,没人照看这养的娇气又没心没肺的小儿子。   庄池这孩子据他们观察,性格温和包容、恭谨有礼,对眠眠也是一心一意,再靠谱不过了。   周母道:“小池啊,听你这么说我们就放心多了,我们倒也不是催着你们结婚,毕竟两人在一起久了啊,一直不定下来也说不过去,各方面都觉得合适就能考虑下一步了。你们年轻人现在身体好,早点生孩子身体也修复的早。”   现在社会上同性生子的技术早已成熟,夫夫双方无论哪个,只需要接受一个小手术就能获得孕育子女的机会。   周母本就喜欢小孩子,一想到自己能多一个孙子或者孙女,简直欣喜的不行。   周眠在一边简直听的云里雾里,他想不通,这边刚拒绝结婚,怎么又扯到生孩子上了?   青年漂亮的眉眼不耐地蹙起,庄池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他很被动,心中的燥意火燎般升起。   “妈,你说这些太早了。”   周母皱眉看他:“早?你和小池在一起这么久了,双方家长也都支持,小池怎么对你我们也看得出来,感情稳定,结婚生子是迟早的事情,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白炽灯光在青年漂亮的侧脸织就一层浅淡的烦躁与冷意,在旁人眼中,他漂亮、多情的唇都好似多了几分灰意。   他说:“在一起就一定要结婚吗?妈,适不适合也是我们自己知道,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那么草率的决定。”   周母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她看了眼坐在儿子身边看不出情绪的温雅男人,语气严厉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妈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也不能看小池脾气好,这么说来欺负人家。”   周眠彻底失去耐性,他起身,修长的指节扣在桌侧,指骨泛着桃花似隐忍的粉意。   他彻底冷淡下精致的眉眼,说:“你们吃,我饱了。”   明明是要离席,眼神却流连过男人克制温和的眼,自以为威胁的警告。   嚣张的近乎可爱。庄池想。   周眠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胸口那中窒闷的感觉好似才消散开来。   他房间很宽敞,窗户不大不小,白日里光线充足,长木书桌上摆着高中时期遗留的地球仪和台灯,书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手办、漫画,房间的角落还有摆放整齐的篮球小架。   周眠每次回到自己这个小窝的时候总会觉得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自由青春与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总是让他轻易放松下来。   他打开衣柜,拿起纯色睡衣进了里间的浴室。   早春天气还比较凉,周眠冲了把澡就出来了。   像是掐着点般的,在周眠擦拭头发上的水珠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两长一短。   来人连敲门都显得不急不缓,给人一种耐心十足、包容温和的感觉。   周眠手上动作一顿,他直接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拿起吹风机,开到最大档。   吹风机的轰鸣声掩盖了敲门声。   周眠看着镜子中的青年,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白皙有力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浅淡流沙般的粉色,雾气蒸腾间,青年的眉眼是浓稠的俊秀美意。   当他的面上露出些微的得意与松懈,便恍然令人联想到成熟到烂熟的石榴果。   叮。   手机连续的提示音在浴室内被放大许多。   叫人凭空生出一股焦躁的不可控感。   艳丽的青年点开手机,散发着幽光的手机上横陈着两条讯息。   一条是陌生人添加他为好友的信息,对方的头像再眼熟不过,不是旁人,正是他许久不前才见一面的前男友。   另一条是庄池的信息。   对方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粘人、叫人厌烦。   “眠眠,开门。”   “伯父伯母眼皮下,我们分房睡并不合适。”   周眠蹙眉盯了一会儿手机,或许是不想惹麻烦的心态占据上风,他忽略了崔和雅的消息。   最终还是打开了房门。   只是开门的瞬间,他便看到了庄池那张放大的、无可挑剔的脸庞。   对方靠房门靠的极近,面色泛红,卷翘的睫毛掩盖住瞳孔中的海雾,叫人无端产生一个诡异的念头。   男人似乎一直是贴在房门上,耐心地、细细地聆听屋内关于他心爱的男友一切的动静。 第5章 烧手患   周眠被这个念头烫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自认为还算了解男友,对方即便控制欲极强,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即便如此,青年还是不自然的后退一步,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自己这示弱一般的动作,黑眸中闪过几分羞恼,声音刻意放大:“你靠门这么近干什么?”   这样的诘问听起来自然是毫无道理的,但庄池只是纵容般的笑笑,好声好气的哄道:“是我的错,眠眠不要生气。”   男人青木般的腰肢微弯,茶色的眸中流淌着温凉的爱意,这使得他看起来在爱人面前似乎毫无脾气、任人欺负,周眠就是想吵架都吵不起来。   青年烦躁的转身,他穿着纯白的睡衣,皮肤也是如羊脂玉般通透的白,偏偏关节处燎着股粉意,像是从骨子里挣扎透出的艳色。   碎发上的水珠沾湿衣衫,黏在后颈下粉白的皮肉上,那晕红似乎能从衣带中流淌出来。   男人的眼眸追随其上,他与周眠在一起几年,对彼此的身体无疑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庄池乐于取悦周眠,方方面面来说。   他的外表看起来纯然不可玷污,甚至能叫人联想到柏拉图主义。   所以任谁都不能想象出,澎湃的海浪袭来时,他是如何将对方眉宇、唇畔、胛骨、指尖、腿骨间的玫瑰采摘投入浪潮之中。   他汗湿的鬓角甚至能够被称之为一种冒犯与堕落。   只有周眠、和他知道他的道貌岸然。   周眠的头发还是半干,凌乱的发尾缀着厚重的水珠,他拿着干燥的毛巾随意擦拭,自然错过了庄池晦涩的眸光。   周眠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没擦两下就使脾气将毛巾掷到庄池的脚边。   “庄池,你刚刚为什么不帮着我说话?”   青年的脸上还有未散开的热意,唇边的小痣暧昧地随着软肉起伏,理所当然的质问让他面对男友有种天然的嚣张。   庄池屈身将脚下的毛巾捡起来,很软的材质,即便被主人丢掉,上面沾染的气息也叫他下意识拢紧了指骨。   男人茶色的眼温和的看向青年,音色不轻不缓:“叔叔阿姨很关心我们,眠眠,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周眠咬了咬唇,憋了半晌才道:“可是他们都开始催婚了,没必要吧?”   “而且结婚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太草率了,我也不想你到时候后悔。”青年的语气甚至有些假惺惺的担忧与考量。   庄池沉静的看着周眠,直到看得对方心里发虚,他才平静地说:“眠眠,我不会后悔。”   周眠厌烦于他的固执,也知道这些措辞说服不了对方,唇角微张,还想说什么,庄池却截过话头,声音从容而有力:“我知道眠眠一直都很担心孩子的问题,早先我就预约了受孕手术,我的体检报告已经通过了,这段时间也在克制规划饮食。等接受完受孕手术,我随时可以进入备孕状态。”   “当然。”温柔的眸光掠过青年垂下的一层浅薄泛粉的眼皮,心中古怪的掠起一股不知名的怜爱,他轻声道:“眠眠如果不想要孩子,我也会和两家人那边好好解释。”   “这些都不会是拦在我们中间的问题。”   周眠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惊慌,他没想到庄池会执着到这种程度,对方几乎将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在社会普遍意义上来说,男性与男性组成的家庭中,一般是由金钱、权力与能力稍弱的一方来承担孕育的任务,实行家庭的最大利益化。   他们两人双方家庭悬殊,可以说,如果两人结婚,周眠才是板上钉钉的孕育人选。   但庄池却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无论是谁,听到这番话都会觉得庄池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更难得的是对方明显对周眠一往情深,以至于到了堪称卑微的程度。   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清楚真正的情况,周眠知道,庄池是在用这种方式绑住他。   或者说,用不那么激烈的方式逼他。   一些糟糕的设想无法抑制的在脑海中上演,甚至叫他产生一股被透明塑料布捂住口鼻的窒息错觉。   半晌,周眠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   这句话代表着对峙结束,也是双方各退一步的暗示惯例。   庄池向来擅长蚕食瓦解对方的坚冰,他了解自己的爱人,知道这是对方退无可退的坚持。   于是他好脾气的笑笑:“好,那我先去洗澡。”   周眠不搭理他,翻过身自顾自地摆弄手机。   许是很久没在自己这个小卧房休息过,床榻上的熟悉的气息与卫生间逸散开的水汽没一会儿便叫他生出困意。   周眠睡觉喜欢侧躺,心里还气闷着,他索性将手机放在枕边,闭眼眯了过去。   卫生间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了下来,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楼下细软的猫叫和学校些微的下课铃声。   周眠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边的床榻微微下陷,他下意识的往热源的方向凑近。   青年的脸颊一侧被压得微微泛红,长而卷的睫毛闭合间轻轻抖动,鼻尖也吻着可怜的晕色,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叫人疑心这是漫长刻意的勾引。   庄池轻轻环过对方侧卧而坍塌下的腰窝,喉间发出轻轻的喟叹,他们揽在一起的姿势宛若缠枝叶,生来便该长在一起。   再没有如此契合的躯体了。   男人将脸埋在爱人白皙的颈侧,像动物世界中筑巢的雄兽小心翼翼寻求雌兽的安抚一般。   周眠睡得不熟,这会儿被他烦的不行,烦躁地将对方的手拨开,声音含糊:“别碰我。”   灯火早已晦暗,只余下朦胧的月纱,周眠眉头紧蹙,视线未明朗前,身体的感官最是敏锐,恍惚间绷紧的背部蝴蝶骨上落下几道轻吻与呼吸。   很痒。   周眠咬着牙,终于睁开了眼,他半坐起身,被打扰睡眠的火气很大:“庄池你烦不烦,不想睡觉你就去外面沙发上睡!”   他说完半晌,没等到男人回复,下意识看了过去。   薄雾似的月色吻在庄池的半边透白的身体,周眠有些微弱的夜盲症,光影之下,才得以窥见对方的情态。   庄池的面上满是失落,那双茶色的眸中仿佛能溢出潮湿的水色,像是被老婆拒绝后心碎的大型犬。   他身上穿的月白色睡袍是去年两人一起挑选的,腰带系的很松,因着被推拒,此时凌乱地散开了几分。   月光分毫不肯留情地将他的身体献给青年的眸光。   也因此,周眠避无可避地看到那散开的衣襟下半掩盖的黑色刺青花蕊。   那是一株俏生生的茉莉。   在晦暗的光线下,半掩的花枝萌生出一种别样的暧昧与引·诱。   周眠彻底清醒了,喉头微微发紧,不可辩驳的是,庄池确实生得一副好容貌、好身材。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同意和对方交往。   他知道庄池是故意的,也知道对方此时哪怕一瞬的表情都是为了取悦他而故作的姿态。   他知道,但是目光依旧难以转移。   茉莉常被视作贞洁的代名词,这样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此时的情态,让周眠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男人甘愿戴上贞洁的狗·链子,将他的全身心交予他使用。   随意使用。   周眠手腕难以克制地轻颤,他安慰自己,人面对的诱惑总是太多。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周眠将对方的衣襟慢慢掀开,像是在拆一份期待又抗拒的礼物。   蔓延的茉莉盘踞在心口,许是光线昏暗,竟恍惚叫人看成一条晦涩的毒蛇。   周眠眨了眨眼,定神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花尾处精心描摹的一个“眠”字。   就好像是此时的他栖息在对方的心口处。   他喉头发干,半晌才道:“怎么突然想起去刺青了?”   庄池绷紧腰身,骨节分明的手腕扣住他的手,十指契合,毫无罅隙。   他仰着脸,任由爱人居高临下、不错分毫地巡视他的面容、身体。   ——像是伏·跪在玫瑰裙裾下卑微的奴·仆。   他说:“想打一个属于你的标记。”   对方淡色的眼瞳深处的渴望仿佛能拧出潮湿的雨水,他的彬彬有礼、温雅和煦在周眠面前全然像脆弱的、即将被绞碎的纸张。   他辛苦地压抑着丑陋的本能,企图伪装出深情与无害,来蛊惑对方踏入陷阱。   庄池几乎可以预料到周眠的半推半就。   他实在是受够了爱人这段时间愈发冷淡漠然的态度。   周眠确实被他勾·引到了,对方修长干净的指尖在那片阴影般的刺青上细细描摹,庄池面上难以抑制的泛起红晕。   即便是对方这样漫不经心的触碰,都足以叫他心火疯燃。   他想,他必须先忍耐、蛰伏起那些疯狂的念头。   可那寸漂亮的近乎凛冽的指尖却在随意的触碰间被主人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   庄池几乎绷不住自己失态的表情,露出冰山一角的森冷渴望与疯长的欲·求。   他抖着嗓音,努力克制的轻声道:“怎么了?眠眠。”   周眠眼皮懒散的抬起,他露出一个模糊而冷淡的笑,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腻味。”   语气中的恶意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报复。 第6章 烧手患   “路上小心啊,小池开车要特别注意安全,眠眠,你也带看着点啊。”周母絮絮叨叨的说。   庄池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温和不乏亲近,他道:“阿姨放心,我们平时都很注意。”   周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一直到走下楼梯,才隐隐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白色的轿车就停在楼下,庄池自然地为周眠打开副驾的车门,秋水似的茶眸注视着人坐好,他才绕道坐在驾驶座上。   周眠刚上车就打开手机,随意打开一个小游戏玩了起来。   庄池在镜中扫了他一眼,声音端着柔和的音调:“眠眠,不要一直玩游戏,待会会头晕。”   周眠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依然没搭理他,仿佛对他来说,手中的小游戏都比男友对他的吸引大。   庄池扣着方向盘的指腹收紧,平静的面上看不出分毫昨夜的狼狈。   车辆很快就行驶到公司门口,庄池凑近周眠,自然又亲昵地吻了吻青年形状优美的唇瓣,唇肉流连且克制地停留在对方唇下一颗淡色漂亮的小痣上。   “早安吻。”他笑着,替周眠解开了安全带,注视着对方的视线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眠顿了一下,忍住了擦拭嘴唇的欲望,说到底他现在还靠着庄池的关系上班,自然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他侧过头敷衍似的吻了一下庄池的侧脸,对方很容易满足,温雅的面上露出一抹轻悄的笑意。   庄池轻声道:“眠眠中午要好好吃饭,晚上我来接你。”   周眠只想赶紧逃离他的视线,点点头就拉开车门下车了。   周眠今天比往常还早来了五分钟,到底是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赖床是不可能赖床的。   他缓步走向电梯间,太阳穴有点酸,果然还是不能在车上玩游戏,他这样想。   急促的脚步在身后响起,周眠下意识往旁边避让了一些,肩膀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碰了一下,随后便是大堆文件夹散落一地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着急了······”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惶恐,懦弱可欺的腔调让他显得愈发软弱无能。   周眠下意识的抬眸看了对方一眼,青年穿着灰扑扑的卫衣,清秀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都有些红了,蠕动的苍白嘴唇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周眠以前从未注意过公司里有这号人,他收回眼神,不在意道:“没事,我帮你一起捡。”   青年受宠若惊的摆手:“不、不用了小周总。”   周眠没多说,蹲下身帮他把东西整理好,文件交给对方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手背,青年手上一抖,反应大的好像被烫到了一般。   周眠也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挺尴尬的,默默收手,刚巧电梯也到了,他对青年礼貌笑笑道:“电梯到了,你上楼吗?”   青年清秀的脸满是红晕,他不敢多看对方一眼,只是埋头胡乱点头。   周眠一瞬间觉得对方就好像一只缩在龟壳里的乌龟,浑身都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整个人缩在墙角,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周眠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忍不住弯了弯唇。   对方在电梯到五楼的时候才敢动作,看样子他的办公室是在五楼,出去之前还抱着一大堆文件夸张的对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连说几声谢谢。   周眠连忙摆手说不用。   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周眠没放在心上,他到办公室像模像样地处理了一些文件,开始例行摸鱼。   *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十一点多了,丰景明第三次点开手机,心里拧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忍不住想,发小怎么还没发食谱消息来?   周眠这家伙难伺候,待会没饭吃估计能跑到他这里闹,嘴上不饶地讽刺人。   他这样可不是担心周眠挨饿,对方挨不挨饿跟他又没关系,他只是受人好处,总得把事情办的漂亮,不让人诟病。   叮咚,手机终于亮了起来。   丰景明眼神落在手机上,却故意等手机屏幕上的光亮灭下去,这才按开手机。   果然是庄池的信息,对方细致的告诉他周眠的饮食禁忌,告诉他不能纵着青年不吃主食,告诉他最近周眠喜欢喝的奶茶口味。   全糖加椰果和爆爆珠。   周眠喜欢甜食,但是吃多了会牙疼,奶茶只能点中杯。   丰景明忍不住勾唇,亚麻色碎发落在额角,稍显的深邃的眉眼难得带上几分柔和的笑意,软化了脸部线条的冷硬。   他想,这人还是小孩子吗?喜欢吃的东西都这么······幼稚。   丰景明手指摩挲手机,回复对方信息:“知道了知道了,庄大少爷,你真是不去应聘私人保姆都可惜了。”   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只叫他别买错了。   丰景明:“是是是,我知道他挑嘴,买错了又有得闹。”   话题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但丰景明不知道怎么的,想到昨天傍晚青年与发小扣紧的手腕。   周眠的手很漂亮,指骨根根分明,关节处透着浅淡的粉色,像是艺术品,就那样被发小紧紧握住。   好像那样就能将这人绑在身边,哪都不能去。   鬼使神差的,他多问了对方一句:“昨天见家长怎么样?”   庄池没有立刻回信息,丰景明莫名的有些坐立难安,他忍不住有些后悔,人家情侣见家长关他什么事,他做什么要多嘴问这句。   但话又说回来,他跟庄池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关心一下兄弟的感情生活也属实正常。   手机响了一下,庄池回了他信息。   对方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的指节忍不住捏紧了手机。   “眠眠的父母意思是我和眠眠能考虑结婚了,毕竟在一起几年了,感情也比较稳定。”   丰景明只觉得心口烦闷的很,他忍不住拿起一根烟衔在嘴里,并未点燃,手上继续回信息:“那你和他怎么想的?”   庄池:“我觉得没问题,眠眠那边有点微词,但解决顾虑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丰景明或许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看到这句话的表情有多失态,他将手中的烟折断反复揉在手心。   像是要用力将它碾成灰才好。   他最后只是回了一句“恭喜”就不再多说。   空寂的办公室好半晌才传来男人低声的嗤笑,丰景明想,自己最近确实古怪的很。   他应该离周眠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想归想,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的小雨,他最后还是拿起角落的雨伞,走出了办公室。   *   丰景明放下手中的雨伞,手上拎着食盒和温度恰好的奶茶,他身上青灰的风衣一角被细碎的雨水蒙上一层淅沥的阴影。   秘书给他拿来一条干燥的毛巾,丰景明并未接过,他只是垂着眼盯着那杯奶茶。   秘书没弄明白什么情况,也不敢自作主张,就站在一旁等着上司的指示。   好半晌,丰景明才哑着嗓子对秘书道:“你随便在公司找个人让他把食盒和奶茶送给周眠。”   “顺便···让他陪着周眠吃饭。”   秘书是个人精,他自从毕业之后就一直跟在丰景明身边,偶尔也能摸清上司的想法。   他知道小周总是靠着庄总的关系进公司的,两人据说是大学情侣,感情很好,经常有同事看到庄总接送人上班。   看情况,估计离结婚也不远了。   丰总和庄总是发小,据说三人上的都是同一所大学,丰总从前和小周总的关系看起来势同水火,现在看来,未必眼见为实。   仔细想想,无论小周总怎么跟他闹,丰总什么时候真生过气?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周总想要的东西丰总哪次不是拐弯抹角地送到人手里?   丰总这简直就是不见天日的暗恋者的标准模样啊。   丰总现在这样估计是被什么事打击到了,明明亲自出去买了午餐,却不敢陪在小周总身边吃饭。   还要特意找别人陪着小周总吃饭。   秘书心下百转,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思绪。   他应下上司的话,心里却开始思忖合适的人选。   他可不敢随便找个人搪塞,他平时也在员工群里,自然知道周眠在公司的人气多高。   周眠长得好看,五官精致,眉眼糅着影影绰绰的稠美,皮肤白皙透彻,像羊奶凝固堆砌成的美人。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位占有欲极强的男友,却还是难以将眼神从对方身上移开。   有人是单纯的欣赏,自然也有人默默喜欢,更多的是因得不到而扭曲唾弃的爱慕者。   秘书手上拿着食盒,有些犯难。   五楼的员工办公区域距离这里并不远,秘书听到了一阵对话,脚步缓了下来。   “拜托了,小溪,我下午要请个假,这些就麻烦你了。”   男人的话分明是拜托的意思,语气却是理直气壮,好似算准了对方不敢拒绝自己。   果然,那穿着灰色卫衣的清秀青年讷讷低声道:“可是这些太多了·······”   男人语气逐渐强硬:“虞溪,我请你帮忙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   最后那些文件还是堆积在青年的桌上,青年垂着头,神情沮丧,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秘书脚步一顿,说实话,今天如果不是看到这一幕,他甚至注意不到公司里还有这号人。   透明人、软弱、自卑、不会拒绝人、好欺负。   这样的人去给小周总送饭陪餐真是再合适不过,安分守己,想来也入不了小周总的眼。 第7章 烧手患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轻微地几乎叫人以为是幻听。   秘书站在满面通红的青年身侧,看着对方抖着手敲门的模样,甚至疑心对方下一秒就会紧张到呼吸困难。   屋内没有动静,他连多敲一下门的勇气都没有,垂着头的软弱模样叫人看了都着急。   秘书简直无奈,他不得不抬手敲门,直到屋内传来青年漫不经心的一声“进来”。   周眠的声音很好听,他放松下来的时候,声线是偏向低柔的声调,并不那样遥远,像风拂过耳畔,久久不肯消弭。   就算是这位秘书先生,在面对这位小周总的时候也会忍不住下意识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周眠放下手机,眼风扫向两人,他显然对秘书身后瑟缩的灰衣青年还有点印象,挑了挑眉,询问似的看向秘书。   秘书绷住微笑,一板一眼道:“丰总说今天中午临时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没法过来陪您吃饭,所以先让这位虞溪先生来陪您。”   漂亮的青年放下手上笔,他抬眸,理所应当地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是你?”   这分明不是一句暧昧的话,甚至说这话的人都未曾放在心上,却让听的人忍不住出格地浮想联翩。   秘书先生垂着眼,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耳廓,或许他的言辞更具有说服力。   “我还有文件需要整理,先祝您和虞先生用餐愉快。”他这样说,声调难得有些微妙的急促。   周眠并没有过多纠结,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秘书一直恪守距离地垂着眼,直到关上办公室大门的一瞬间,忍不住地扫了眼青年漂亮的脸。   对方一只手撑着下颌,细碎的黑发扬在眉边,正微笑着与他正面的人言笑晏晏的说着什么。   就连那样随意的一个目光都好像是一场色与魂授的引诱。   模模糊糊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升起,他想,如果他是周眠的男友,只怕会严防死守的更厉害吧。   门被沉闷地带上,而秘书先生眼里随意散发魅力的周眠其实只对过度紧张的青年说了一句话:“原来你叫虞溪。”   虞溪满脸通红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眼睛都不敢乱转,好半天好似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似的,苍白的手轻颤着将筷子和勺子用温水冲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放在周眠手肘侧。   手心湿黏黏的,因近距离靠近青年而产生的紧张心跳让他产生一种自己被包裹成盛夏的蝉的错觉,暴烈般的在阳光下惨叫。   周眠是个乐于享受的人,从小养成的习性让他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对他的好,当然,他也会给予一句软和的话语,像是无意识训狗般的赞赏。   “谢谢,这些都是我很喜欢吃的,你也坐下一起尝尝吧。”   虞溪连忙摆手,他的舌头简直像是打结了一般,只会一个劲儿地说:“不用、不用。”   周眠并不是有耐心的人,虞溪拒绝他了,他也没有过多坚持。   周眠的饮食习惯偏辣口,烤肉片他也要蘸许多辣酱,丰景明不在这里的好处就是没有人妨碍他吃饭的好心情。   只是让周眠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虞溪这人分明弱气胆小,却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在周眠准备蘸第二块肉片的时候,这人就已经预先准备好,低眉顺眼的将肉片夹到他的唇边。   见周眠看他,便红着脸磕磕绊绊解释:“我、我想让您吃的更开心。”   他仿佛鼓起极大的勇气道:“我是来陪您用餐的,就要让您感到舒服开心。”   接下来就更顺理成章了,周眠一个眼神扫过来,虞溪就好像知道他的意思,配合地投喂。   对方的姿态十分自然顺从,就好像他也将自己当作从属于周眠的一部分。   这餐饭吃的周眠身心舒畅,最后的时候,虞溪还十分贴心地抽出一张湿纸巾,折叠起来,递到周眠身侧。   周眠在家里也是被庄池伺候惯了,这会儿直接侧过珠玉似的面颊,一副任人施为、等人伺候的模样。   虞溪一愣,苍白的手指僵得几乎像块死木。   喉头的吞咽声与心脏悸动的声音几乎叫他晕厥过去,虞溪本身就是长期处于不被人关注,甚至算是倒霉的人。   周眠是他在梦中都不敢多想一分的人,湿巾几乎被他捏的潮热,覆上青年殷红的唇侧,他几乎不敢多看一眼,好像再多看一眼,生锈的欲望便要吱吱呀呀得在心头重新构筑。   青年被小心擦拭后唇色比一般人都要红一些,他有唇珠,午餐过分的辣让他的嘴唇更加饱满,唇下的那颗小痣仿佛也连带着沾染上几分艳色。   虞溪垂着头,耳根的潮红难以消退,他将桌面稍微收拾了一下,半晌有些嗫嚅地轻声道:“小周总,还有很多菜没吃完,我、我能就着吃点吗?”   周眠蹙眉看他,发现对方正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双纯黑的狗狗眼好像下了一场潮湿的小雨,仿佛只要他拒绝了,那雨水便要夺眶而出。   怪可怜的模样。   和庄池伪装之下的强势不同,虞溪本身就是个被社会磋磨得只余下破碎惶恐的人格。   他不敢面对一切的微末的善意,就像一开始周眠邀请他一起进餐,他不敢应下,却在周眠吃完后,才敢讨要残羹冷炙。   周眠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自然也理解不了虞溪的想法。   他道:“我重新给你订一份吧,当作你陪我吃饭的谢礼,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虞溪却连忙摆手,身体往后退,一副要夺门而出的模样,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不用了不用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本身就很愿意来陪您。我不饿了,您不用麻烦。”   周眠见状也不好再多说,甚至为了让对方放松点,他难得缓和嗓音道:“那随便你吧,我不订了,这里还有一盒盒饭,快吃吧,不然待会要凉了。”   虞溪这才点头,不好意思地垂头开始吃饭。   周眠尽量不将视线放在对方身上,却也很快发现对方似乎十分偏爱其中的一道菜。   柠檬虾仁,也是周眠今天吃的最多的一道菜。   人遇到和自己有相同喜好的人会忍不住产生亲近诉说的欲望,两人便又多说了几句。   一番下来,周眠确实对虞溪的好感也提高了不少,甚至产生了下次再一起吃饭也不是不行的想法。   秘书还以为依周眠的性子,很快就会受不了虞溪这样懦弱可欺、三句话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家伙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上午,周眠主动询问秘书,确定丰景明中午不在公司,笑眯眯的声音仿佛带着只小钩子:“那就继续喊那个虞溪来陪我吧。”   秘书语气一顿,声音依旧平稳:“好的,小周总。”   *   今天的餐后点心多加了一份外观漂亮的慕斯蛋糕,丰景明特意提前踩点去买,距离午餐时间还早,他拢了拢指尖的钢笔,陡然想起大学第一次和庄池他们的聚会。   庄池那会儿刚和周眠交往一个月,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所有人都觉得庄池和周眠只是玩玩,毕竟两人的家境差距实在太大,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谈真爱实在太过可笑。   所以,当庄池将周眠带来聚会上的时候,所有人几乎是以一种玩乐呷昵的态度对待青年,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样好看,华光难掩,毫不庄重。   他几乎无法让人联想到通俗意义上强壮的男性,过分红润的嘴唇或许是来之前刚被情人按着亲吻过,卷翘的发梢或许被人用五指掌控理顺过,雾气氤氲的眼应当刚下过一场雨。   连同那样清瘦的腰窝,也应当被人反复握紧过。   他合该只是讨人喜欢的玩意,却不该作为庄家未来接班人的心上人存在。   但就是那次的聚会,所有人第一次见到庄家那位斯文疏离的太子爷温柔地垂着眼,哄着人不许喝酒。   偏偏那人丝毫不怕,跟他对着干,肆意地作乱生非。   青年当时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倒在沙发上,衣衫上的纽扣散开几颗,颈侧黏着几道阴影似的碎发,喝醉了也不省心,非闹着要吃蛋糕。   庄池没办法,只好叫人专门去买。   蛋糕到的时候周眠也不动,一副恃宠而骄等着人伺候的模样。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庄池还真就揉揉青年的脸颊,动作熟练地一勺勺哺喂。   周眠得偿所愿,便乖巧地小口小口舔勺子,殷红的舌尖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丰景明看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别开眼。   包厢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丰景明越是回想,心口那股凝固的堵塞感便越是叫他坐立难安。   他不得不转移注意力,问身边的秘书:“昨天你找了谁去陪他的。”   “一个叫虞溪的职员,对方行为处事十分沉默老实。”   “只是······”秘书的语气有些迟疑。   丰景明抬眼:“怎么了?”   “今天小周总特意嘱咐让虞溪继续陪餐。”秘书的声音很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或许是那位虞先生对用餐这方面恰好十分在行。”   丰景明能不知道周眠那德行,什么十分在行,倒不如说得直接明了,那个叫虞溪的家伙装的老实,其实是个不安分的,惯会软身子讨好人。   丰景明越想越气,他四处跑着买的东西,没得到周眠一个好脸色,倒是叫别人钻了空子去讨好了。   男人锋锐的侧脸显出几分冷色,不明显的嫉妒在深黑泛蓝的眼中翻涌,像鼓涌的气泡炸裂,他道:“叫人过来,我有话要问问。”   虞溪在公司工作许久,这是第一次被顶头上司喊话。   他忐忑地垂着头,周围同事视线过分的关注几乎叫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适,整个人几乎是僵着跟在秘书的身后。   脑海中闪过许多思绪,甚至隐秘雀跃地想,会不会是和周眠有关的。   他努力思忖自己昨天在周眠面前的表现,确定青年没有对他表现出厌恶的神情。   他过分敏感纤细的神经偶尔也能叫他正确地判断一些事情。   但虞溪没想到,那位丰总见到他的第一面,上下打量一番后,便露出一抹隐含不屑的神情,对方修长的指骨轻敲桌面,压抑的气氛叫他越发难挨地垂下头。   丰景明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衣袖,声音冷淡:“虞溪是吧,你知道吧?周眠有男朋友了,马上就要订婚了。”   “收一收你的心思。” 第8章 烧手患   那些暗涌的气氛自然影响不到周眠分毫。   丰景明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周眠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青年似乎有些不耐烦,暖色的光线覆在对方的面颊上,光影甘愿伏低身段,破碎地糅合成为青年漂亮的一部分。   周眠看到他的一瞬间似乎有些惊讶,语气一顿,随后又皱着眉对着手机道:“我要吃饭了,挂了。”   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青年并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而是走近餐桌,丰景明正将饭菜摆好,周眠和他靠的很近。   “菜不是你吩咐人买的吗?天天就这些,我早就吃腻了。”   青年皱着眉说,一边漠不关心地挑刺。   他说着,动作一顿:“好吧,还是有点新意的,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蒜香黄油虾?”   丰景明微微侧脸,这道菜是他特意选的,前段时间周眠无意提到过,今天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就多添了这道菜。   他正想着,却看到周眠无声问他:“是不是你多买的?”   丰景明莫名的多了几分紧张感,他感到自己很不对劲,他应该像往常一般的推门,自然地喊周眠的名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而不是像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般,静等着对方与男友煲电话粥。   这会儿更是不对劲了,他为什么要紧张,为什么不敢出声,为什么只是轻轻摇头。   他明明该光明正大地告诉周眠和电话那头的发小,那道菜是自己想吃,顺便才买的。   没人会多想。   周眠很快挂断了电话,丰景明干咳了一声,刚想好解释自己的说辞,周眠却开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丰景明面上故作的不在意猛地僵住,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开口刺对方:“怎么,不想看到我你想看谁?”   周眠莫名其妙:“丰景明,你吃炸药了吧?你不是今天忙不在公司吗?”   丰景明冷哼一声,锋锐的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事儿办完了,我不能回来?”   周眠听他嘴欠都懒得搭理他。   丰景明也不说话了,他摆好碗筷,看着青年乖顺坐下吃饭的模样,心火渐渐消减,在那火热余烬褪去前,他难得地觉出几分言不由衷的甜意来。   像被悄悄偷来的糖果,得到这颗糖果的卑劣小偷只敢屈身躲在潮冷的角落用舌尖小心舔·舐。   他当然不敢全部吞下,暴露自己难堪的占有欲。   所以,只能再小心点了。   周眠吃饭惯来挑食,庄池清楚他的喜好,但也不会任着周眠来,几道菜里面总有两道味淡的素菜。   丰景明算是被庄池耳提面命过,这会儿见周眠吃饭又开始挑拣,皱眉道:“素菜也要吃。”   他的语气中应当是有关心的,但是丰景明相貌硬朗,五官深邃,这会儿板着脸就好像要找人吵架似的。   周眠最讨厌被人管着,他几乎下意识地回嘴:“丰景明,我还真不知道你有管家的天分。”   丰景明挑眉:“是啊,我以后管你家,一桌都给你上绿的。”   周眠脸都要绿了,骂道:“不要脸。”   “多谢夸奖。”   男人的嗓音中甚至带上几分低沉的笑意,让周眠觉得他又在找自己的不痛快。   周眠真觉得丰景明讨厌死了。   丰景明也觉得自己真是挺不要脸的,周眠这么骂他他非但没生气,甚至觉得对方生气的表情可爱的不行。   两人这餐饭吃的暂且算顺遂,一直到最后,丰景明才装作不经意的问起虞溪的事。   他道:“听江秘书说你很满意昨天陪你吃饭的那个小职员?”   周眠手上动作微顿,皱眉看丰景明:“怎么,碍你事了?”   丰景明笑笑:“我倒是没什么其他意思,你也知道,庄池叫我多注意着点你。”   男人的语气意味不明:“毕竟你惯来会招惹人。”   周眠捏着茶杯的指节紧了紧,眼中泛着冷意:“我招惹人?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招惹别人了?”   “别是你自己思想龌龊,就这样想别人。”   青年看着丰景明的眼黑而嘲,浓密的黑色睫毛也无法遮挡住他那看垃圾般的眼神。   丰景明像是被针刺痛的尾蜂,起落的心绪叫他眸中的眼白都泛起蛛网般的血丝,他听到自己冷漠恶意的声音:“我思想龌龊?你知道别人看着你在想什么吗?你不想想别人为什么肯对你百依百顺?”   丰景明从前虽然经常和周眠拌嘴,但极少说这样过分直白的话。   无论他心里如何恶意的想,真正对上青年那双纯黑眼眸时,便如同被绳索束缚了口鼻,动弹不得。   但往往越是难以诉之于口,便越是浮上心头。   周眠果然被刺到,他猛地起身,眼尾晕染寂冷的湿红,声音全然是沙哑的刺意:“我知道我是靠着庄池,你看不起我,别人靠近我也是看庄池的面子捧着我,但这么多年也够了吧?我连和别人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吗?”   “丰景明,你不就是个给肉就当狗的东西,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丰景明简直要被气笑了,亚麻色的碎发戳在眼皮上侧,深邃的五官近乎夸张地放大他周身的戾气,他定定地盯着跟他呛声的青年,半晌扯唇皮笑肉不笑道:“你跟他才认识几天,你他妈就为了那么个玩意儿跟我吵?”   周眠气头上,只觉得他的语气又古怪又酸,阴阳怪气的叫人作呕。   丰景明直起身,他个头很高,比周眠还要高出半个头,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人,深黑的眼竟比捕猎的野狼还要凶恶一些。   他说:“我是狗,那你呢?我那好兄弟大费周章养的金丝雀?”   “你就快要结婚了吧?我是不是马上该改口叫你庄太太了?”   “哗啦—”   泼水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骤然响起,近乎刺得人耳膜生疼。   高挑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湿漉漉的茶水,面色阴沉,深黑泛蓝的眼中凝聚寒潮,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仿佛这杯茶水将他的筋骨血肉都浇铸凝固在一起。   周眠眼中的冷意仿若能够化成实质性的、能够叫人发疯的诅咒,他分明什么也不清楚、不明白,却依然能够将血淋淋的刀锋扎入眼前人的心脏。   “我和庄池怎么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在我这儿发疯。”   丰景明闻言,僵硬的面容恍惚显出几分苍冷的白,他讽刺地笑了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眠不理睬他的行为,眼神触及那泼水的茶杯,厌恶的转过身,不再多看一眼。   *   周眠和丰景明的关系几乎瞬间降至冰点,两人从前在公司碰见了即使氛围不算好,但至少也不是沉默无言的,但自从那日以后,两人即便是无意碰见了也是冷着脸擦肩而过。   其实这样的情况对于周眠来说与从前也没什么区别,在他看来,丰景明本身就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劣根性,对方根本瞧不起他,如今只是撕破脸皮了而已。   但他从未想过,丰景明虽然性子看起来有些招猫逗狗,但自视甚高,如果他真的瞧不上周眠,根本懒得白费口舌。   这也是庄池并不反对周眠与丰景明偶尔交集、甚至将周眠放到丰景明眼皮底下的原因,丰景明足够尊重兄弟的择偶选择,并且,他不喜欢周眠,这是毫无疑问的。   毕竟喜欢这件事最难熬,也最是难忍。   丰景明和周眠认识这么多年,如果真有些什么,不可能忍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丰景明从来不是克制能忍的人。   所以丰景明是庄池放在公司里盯着周眠最好用的眼睛。   偏偏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周眠从来不喜欢丰景明,他与丰景明的一切交集,全部都源自丰景明。无论是争吵、拌嘴还是其他,从来都是丰景明一个人的作秀。   周眠从来没觉得丰景明这么惹人烦,明明那张死人脸看到他时都能冻出一层冰来,还像条哈巴狗一样,为了庄池承诺的好处强忍着恶心来盯着他。   周眠真是看到他都觉得晦气。   明明都相看两厌,就不能糊弄一下吗?实在不行随便叫个人过来糊差事也不是不行啊?   说他丰景明是庄池的走狗他还生气,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否则谁能像他那么犯贱?   真是胃口倒尽。   周眠这么想着,将手头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好,估摸着时间,确定到了时间,便不紧不慢地准备下班。   今天在楼下没有见到庄池那辆熟悉的车。   最近一段时间庄池似乎都挺忙的,他不清楚对方到底在忙什么,只隐隐在客厅听到庄池打电话提到“海外项目”之类的词句。   周眠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庄家那边复杂的情况不是他可以伸手的,至少在庄池彻底掌握庄家之前没这个可能。   周眠只知道,庄池最近忙的这个项目很重要,估计与庄家那边的权力纷争有关。   所以当庄池歉疚地表示最近过分的忙碌,可能没办法准时回家做饭时,周眠有些意外,但随之而来的是终于解放了的欣喜。   ——当然,他面上还得稍微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庄池哪里不知道周眠在想什么,但他不会立刻给周眠浇冷水,而是耐心地估摸着爱人下班的时间,在对方玩的差不多的时间打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青年不接也没关系,他可以一直打。   然后安排人在规定的时间,请他不那么听话的小爱人回家。   庄家的势力遍布s市,总有人愿意帮他送眠眠回家。   周眠气恼,却拿他毫无办法,只是心底想分手的念头愈演愈烈。   或许,直到某一日,这念头将周眠骨子里泛滥的贪欲、恶意、躲避、胆小彻底压碎,那由锁链建造的乌托邦便会迎来最真正的、无可回头的坍塌。   顶灯嶙峋的光亮铺陈在青年的额顶,深黑的碎发随着走动张扬在主人的额侧,灯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青年右眼下隐隐划过一道蓝青色的光影数据。   “当前维衡者周眠维衡进度60%,人物轨迹无偏移,当前人生事件为——”   “与庄池成功分手。轨迹无偏移、数据无偏移、事件无偏移,进度为46.12%。”   “数据加载中,重新审核。嘀——确认无误、确认无误。” 第9章 烧手患   周眠熬夜了,庄池昨晚是凌晨一点多回来的,他当时还没睡,平板上的游戏玩的飞起,哪里有半分的困倦。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周眠迅速关上平板,眼疾手快地将平板垫在自己腰股后侧,然后将枕头往下扯了点,毛茸茸的脑袋只露出一半在外面。   他在心里默数着,一直数到64的时候,房间的门果然被轻轻打开了。   庄池轻手轻脚地走到周眠身边,他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似乎在无奈于他糟糕的睡姿,随即对方温热的手轻轻将被褥往下拉了一些,又将他露在外面的小腿盖好。   但是对方的动作很快便顿住了,周眠想,他应该是在找平板。   这人的行为他简直都能预测到了,自从前两天对方逮到他熬夜玩平板,现在庄池一回家就要检查他的平板。   庄池第一次逮到的时候,周眠也是在装睡,他自认为装睡的很成功,只是对方拿起平板没一会儿就识破了。   平板是热的,也就是刚刚还有人使用过。   周眠实在被气的不行,偏偏他理亏,辩也辩不过庄池,回头被人捅到周父周母还有得念叨。   周眠紧闭着眼,庄池果然很快发现他垫在身下温热的平板,有体温的遮掩,对方这次倒是没再怀疑。   只是周眠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离开的步子,夜色很浓,恍惚间他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酒香,周眠模模糊糊地想,今晚庄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   他不是很厉害吗?这样手眼通天的庄池也会有烂醉如泥的一天吗?   就在周眠的思绪不知延伸到何处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唇畔落下的轻吻。   是很珍惜的一个吻,不带任何的炽烈与欲·望。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平常幸福的夫妻,妻子身体娇贵早早睡下,而疲惫的丈夫深夜回家,见到心爱的妻子,便足以化解他遇到的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只可惜,有些感情到底只是一厢情愿,就好像庄池真的不知道周眠没有睡着,也不知道周眠在他转身的时候,厌烦地擦拭了一下嘴唇。   就好像装作不知道、看不见,便一切都不存在。   *   熬到快下班的时候,周眠实在困顿地不行,他眼底下有一小圈淡淡的阴影,这让他出色的容貌之下平添一股颓丧的冷淡感。   周眠没有注意到人们隐隐落在他身上隐晦的视线,他走下电梯,没走两步眼尾的余光便扫到了一抹有些熟悉佝偻的身影。   还是那样懦弱的模样,手中抱着大堆的文件,苍白、萎靡、瑟缩,甚至脸上还戴上一个不那么好看的黑框眼镜,这让他看上去更加木讷蠢笨了。   虞溪苍白消瘦的身影看起来像一张被浸湿的白纸,偏偏被摆在阳光下曝晒,他只是那样站着,身体中便好像有无声的尖叫在求救。   周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招呼,毕竟对方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的状态还要糟糕。   虞溪显然是看到他了,对方纯黑的眼让人联想到密不透风的暗室,即便是刺眼的灯光都无法让他的眼中出现一丝希望的光明。   苍白的嘴唇张了张,他最后只是垂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周眠还是顿了顿,问了一句:“虞溪,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还好吗?”   虞溪手指微微颤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的,十分避免与周眠的眼神接触,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不堪狼狈掩饰起来。   他舌头好像打了结,说起话非常困难艰涩:“没什么事,谢谢小周总关心,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   周眠却打断他的话,那双懒散的眼难得的锐利了几分,他看起来甚至产生了几分威严的错觉。   “现在是下班时间,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应该回去休息。”   确实是这样,从对方摇晃的脚步,暗淡的双眼,苍白的嘴唇,每一处都能看得出来。   “这么多文件都属于你的工作范畴吗?”   苍白的青年抿唇,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便有一个中年的男人见势不对连忙站出来,笑眯眯的拍拍虞溪单薄的肩膀,关系很好一般地道:“诶呀,小虞啊,都下班了,怎么还在忙啊?都说了这些不用你帮忙啦,太客气了,你既然不舒服就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吧。”   周眠眼神有些微冷,他虽然平时经常摸鱼,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心里清楚虞溪估计是被欺负了,但眼下周围都是下班的人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似是而非地警告了中年男人几句。   中年男人哪里敢得罪周眠,当即点头哈腰地应下,将文件都拿走了。   虞溪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苍白的唇轻颤,好半晌才轻声道:“谢谢您。”   周眠见他还是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不由得联想到小时候见过的晴天娃娃,只是笑脸应该变成皱着眉头的哭脸。   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顿了顿,下意识将声音放的平缓些:“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说完这句话,周眠似乎觉出几分不妥,想了想,又道:“上次你陪我吃饭我还没感谢过你呢。”   虞溪垂着头,周眠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他是要拒绝。   但没想到,苍白的青年抬起脸,露出微红的眼眶来,小心与战栗缠在纯黑的眸底,这让他看上去反而没有那么阴郁糟糕了。   虞溪张了张嘴,舌尖像是被钉下了一根迟钝的钉子,他轻而再轻地说:“好。”   两人一起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馆,周眠挑嘴,点菜之前跟服务员说了不少自己的禁忌,包括所有菜品不加香菜、花生。   当然,在他说完这些后,难得顿了一下,问对面低着头的青年:“你吃香菜花生吗?”   虞溪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了,他很小心地试图放松自己,但肩膀依旧绷紧,像是随意揉皱后慢慢展开的白纸。   这会儿听到周眠的问话,青年下意识摇了摇头。   周眠便对服务员点头道:“那就这样。”   周眠其实也不怎么会跟人聊天,他本身也只是为对方解围,如果他没有叫虞溪一起下班吃饭,完全能想象到在他离开后,对方又要被人塞上一堆文件夹的模样。   真的就没有脾气吗?   周眠想着,便见到对面的青年松开手指,低声对他道谢:“今天实在谢谢您了。”   周眠刚想说不用,苍白的青年又轻声道:“但是您不必这样,我、我并不需要您的帮助,您只需要当作没看到就好了。”   他明明说的很平静,可是他的嗓音在轻颤,他的眼神像是被塑料袋闷死的海水。   他的拒绝更像是沉默的求救。   像快要死去的乌鸦倒吊在树桠上,只能喑哑地发出难听的惨叫。   周眠并不是什么非要救人于水火的圣父,相反他直白、甚至过分直白。   他说:“虞溪,我想你误会了,无论是谁,在公司里我看到这样的情况,都会站出来的。”   他不需要考虑什么人际关系,也不需要担心工作不保,更不需要担心被人强压一头报复。   所以他才会肆意、无所谓、随心所欲。   这样的周眠无疑是极具魅力的,他是被爱包裹的蜜糖,所有来自外界的阴影全然被他的监护者拦在身外,他的世界从来都是明媚、焕然一新的。   所以,他不会知道,被帮助的人可能因为他的帮助,遭受更多的冷遇。   凭什么啊,这样卑劣懦弱的人凭什么去触碰别人多看一眼都心颤的人。   人总是在某些时候滋生出一些恶意。   恶意是需要承载者的。   虞溪垂着头,他知道自己绝不该因为对方这样直白的话难过失落,但是他的心脏却像是被锤子砸成一滩烂泥。   他时时刻刻警告自己,周眠是有爱人的,他连多生一丝贪婪的念头都是丑恶、廉价的。   明明沉默地注视就好了,他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   他看过对方困倦的样子,在对方无知无觉的时候并肩而行过,他为对方轻手轻脚整理过文件夹,看过对方趴着休息沉睡中凌乱的发丝。   他只需要当对方生命中,没有脸颊的过路人就好。   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有结局,遗憾总是大部分的结局。他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就这样吧。   这一餐吃得异常沉默,周眠心里当然有些不舒服,不过这家的菜品很符合他的口味,很快他也就没有太纠结了。   毕竟说到底,他和虞溪也只是刚认识不久,虽说是同事,如果不是一起吃过一餐饭,他和对方也只是陌生人。   吃饭的时候虞溪依旧很顾及周眠的感受,他会默默处理好螃蟹、虾类,鱼肉也会细心地挑好刺,然后装在小碟子里送到周眠的身侧。   他很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抛开其他不谈,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真的毫无压力,他不需要你提供情绪价值,能够自我清理多余的想法,处处关注你的想法。   两人之间的气氛竟也慢慢好了起来,周眠这会儿被水煮麻辣毛肚辣的眼泛泪花,饱满的嘴唇不停吸气,脸颊两侧都浮上红晕来。   那红晕散开,仿佛这具漂亮皮囊都燃起一阵荒唐的火焰来。   虞溪不敢多看,匆匆去前台要了一杯柠檬红茶。   加了冰块的红茶泛着剔透的光泽,随着青年喉头的下咽,平复了口腔中的辣意。   周眠正要道谢,手腕却被人抓住。   他皱眉,抬眼望去,来人一身利落的工装深灰色外套,略硬的碎发错落地散在额前,右耳的蓝灰色耳钉泛着刺眼的光泽,正是丰景明。   只不过这人正面色阴冷地看着他,对方的表情简直跟没用的丈夫逮到出轨的妻子一般。   郁躁的表情让男人的眉眼充斥着黑色的戾气。   “周眠,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少跟他接触。”他这样说。   低哑锋锐的声音竟叫人听出几分难捱的忍耐。   不过周眠自从上次被这人气到,本来就没消气,这会儿更是满肚子火,他嘲讽道:“丰景明,先不说我跟谁接触和你有没有关系,你是我男朋友吗?管得那么宽?”   “摆出这副吃醋嫉妒的样子给谁看啊。”青年恶劣的扯扯嘴唇,黑色的眼瞳中仿佛倒映着破碎的影子,他说:“你真该看看你这个丑样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第10章 烧手患   周眠只觉得那只握住自己的手腕像是被烧得滚沸的铁钳,细微的颤抖被缝合在青筋凸起的手背上。   男人背着光的表情一半藏匿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周眠只能听到对方充斥着腥气与冷漠的声音,带着令人骨子里就生厌的居高临下:“周眠,你说这话之前真该仔细想想,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我喜欢的?”   “还真是不知廉耻。”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轻飘飘的,简直像个巴掌,甩的人脸皮生疼。   丰景明口中这样说着,可那双深黑野犬似的眼却死死盯着青年面上的每一寸表情。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看到青年无所遁形的内心,和一个可能让他支撑幻想下去的影子。   周眠鲜少被人这样指着脸骂,这么多年来丰景明也算是独一份,青年的脸颊一点点涨潮似的泛红,他意识到周围有人看过来了,恨不能将这一巴掌数以千倍地还回去。   “我不知廉耻?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卑鄙无耻、厚颜无耻、恬不知耻······”   他咬着牙越说越气,细白皮肉撑着的指节绷紧,朝着男人一巴掌打下来。   “啪—”   很重的力道。   丰景明躲也不躲,英俊如刀的脸颊顺着手掌的力道微微侧过脸,脸侧很快泛起一道浅淡的红色。   他动了,不再如僵硬的木桩,而是顺着对方落下的手掌,像是终于有理由占据觊觎着的宝藏,死死握住那只掌掴过自己的手。   男人的指骨越收越紧,湿热刺骨的痛意让青年无法忍耐地痛呼出声:“丰景明你放手!”   丰景明看到对方薄薄的眼皮泛上一层粉意,红润的唇下小痣随着主人的示弱无力起伏,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松开手,宽大的手掌在松开的一瞬间无意识的抓握了一下,随后才慢慢收拢。   他几乎是刻意避开了青年湿漉漉的眼与皮肉上浮起的一层敏感的红。   脑海中的火焰被燃作另一种痛而痒的情绪,丰景明强撑着面上的不屑冷漠,对周眠道:“行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跟我走,我送你回去。”   男人这样说着,眼神淡淡的扫过一旁虞溪苍白挣扎的脸颊。   “你也不想让庄池马上就来质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这句话好似是对周眠说的,却又将虞溪挣扎的心脏死死按进了窒息的冷水,令对方彻底动弹不得。   周眠气得眼角发红:“我今天只是和同事吃个饭,你、我以为你会躲开···”青年这样说着,细微的愧意彻底被理直气壮所取代。   “是你先骂我的,你活该。”   丰景明笑了笑,面上却毫无温度:“是啊,我活该。但你觉得庄池听到你说的话会信吗?”   周眠一听就知道这人威胁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添油加醋的跟庄池说今天的事,打他的小报告。   周眠是真气不过,却也理亏,庄池和丰景明关系很好,与其被周围所有人都时时刻刻盯着,还不如让丰景明这条疯狗呆在自己身边。   是以,一时间他还真拿丰景明没办法。   周眠拉不下面子,不搭理丰景明,只和垂着头看不清面色的虞溪道别。   丰景明不再阻拦,他双手插·进衣衫的口袋,深邃冷厉的眉眼缓慢地被青年妥协的动作安抚下来,他慢慢地跟在周眠的身后,简直像只刚刚洗去血腥味的忠心耿耿、平息温和的牧羊犬。   *   周眠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他心情不好,便随手打开平板上最近下载的一款游戏。   这款游戏是组队对决竞技游戏,很看重操作者的手法和计算能力。因为整体世界观包括人物画风都设计的不错,周眠垂直入坑。   游戏算是周眠难得不多的爱好之一,庄池在家会约束他玩的时间,如果放着周眠一个人玩,他能熬一个通宵。   周眠大学的时候熬夜的最高记录是两个通宵不带闭眼的,但自从跟庄池在一起后,对方对这一块看的紧,甚至买通他的室友来盯着他。   那时候周眠糙的很,和普通的男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一天到晚不是打游戏打球就是四处跑着玩,不过他晒不黑,在球队里简直独树一帜的白。   庄池和他不一样,对方一直都属于温和儒雅的贵公子那一挂,用周眠的话来说,天天准点睡觉,喝枸杞泡茶,简直跟老干部没什么区别。   室友们当时还调侃周眠这是找了个媳妇儿回来了,天天管东管西、做饭带茶,恨不得把眼珠子挂在他身上才好。   周眠登录了游戏,刚把每日登录奖励领了,就发现收件箱里面有人给他送了个最新出的皮肤。   是个很帅气的刺客皮肤,单单是动作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周眠惯来喜欢玩帅气的角色,他对于游戏也算是颇有心得,有些帅气的角色操作难度高,但他上手起来就是很快,简直像是一种本能。   以前大学室友还调侃的说周眠这技术要是以后去当游戏主播估计不靠脸也能火。   周眠看了眼给他送皮肤的人。   Echo。回响。   名字是个怪名字,不过人倒是挺好的。   Echo是周眠在某一局游戏中偶遇的路人队友,那一局游戏前期有点逆风,另外三个队友是组队的,群嘲周眠作为刺客不会带节奏。   周眠气性本来就大,索性开麦跟人对线起来。   全局就Echo没说话,对方操控着法师,不会走位乱放技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菜的要命。   周眠觉得对方肯定是太菜了所以压根不敢吱声。   一直到最后一波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周眠喊Echo勾引对面输出一波,他躲草里,保证对方不会死。   Echo才应了一声:“好。”   冷冷淡淡的一声,但似乎被刻意压低了,莫名的让人听出几分欲来。   夹子,周眠脑海一瞬间就蹦出这个词。   那波周眠果然力挽狂澜,但是Echo还是死了。   队友见有希望赢,一个个也都不吱声了,周眠道:“对面输出复活甲刚好刷新了,没控住,害你死了。”   Echo“嗯”了一声,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很厉害。”   周眠哈哈笑了两声,非常认同对方的夸赞。   一局游戏结束,周眠喝了口奶茶,重新返回主页,才发现Echo加了他好友,邀请他继续打游戏。   周眠估计对方是被自己高超的技术征服了,寻思着带他几把也没问题。   两人那晚玩了好几个小时,Echo很会吸取教训,后续周眠教他操作手法对方听得很认真,简直像个一板一眼的学生。   一直到庄池回家,周眠才压低声音道:“我先下了,明天再玩。”   对方低声应了一声,周眠刚准备下,又听到对方清冷的声线响起:“明天你几点上线。”   周眠含糊道:“大概晚上六七点吧。”   “嗯,知道了。”   第二天周眠上线的时候对方果然也在线,看登录时间,对方似乎等了他许久。   他觉得这人真够意思的,没等他多想,屏幕上陡然一花,对方送了他昨天玩的游戏角色的所有皮肤。   系统播报一刻都不停,‘Echo送了不眠至尊皮肤xxx,为他们的友谊喝彩!’‘Echo送了不眠传说皮肤xxx,感人肺腑的感情就此诞生!’   周眠简直被这个系统播报给土死了。   他对Echo说:“这个角色我就是练手的,你买这么多我也不一定用的上。”   Echo言简意赅:“那我送你常用的。”   系统个人页面有常用英雄的界面,周眠都没反应过来,就又迎来了一大波的系统播报。   周眠平时玩游戏也充钱,但是也不会一次性充那么多,毕竟这个游戏刚上线不久,也不确定会不会跑路,他打算先观望一下,就没怎么买皮肤。   这下好了,Echo给他全包了。   他真觉得有点受之有愧,虽然一个皮肤也就一两百,但是说到底他们才认识啊,也就是打了几把游戏的交情。   世界上还有这么人傻钱多的土地主吗?   周眠带着人开游戏,笑着开玩笑道:“你这么送皮肤,都不怕我是骗子吗?”   Echo没吭声,好一会儿才道:“你会骗我吗?”   周眠觉得这人看起来分明不是个容易被骗的家伙,但是对方跟他说的话真的很有一种清纯好骗的既视感。   在这样的语气下,连逗弄人开玩笑似乎都显得格外过分。   周眠:“算了,当然不会了。”   Echo语气似乎柔下来了几分,轻轻‘嗯’了一声,像道羽毛轻轻搔刮过耳蜗。   “嘀嘀嘀——”   对方似乎看到他上线了,一条在线信息弹了出来:“玩吗?”   周眠看了眼时间,庄池今天特意发短信跟他说会提前回家,还问他想吃什么夜宵,现在时间差不多,开一局游戏时间应该不够了。   于是他回道:“不了,我就上线领个日常奖励。”   周眠看了眼对方在线的时间,三个小时零五十三分,Echo的主页也没有开局的记录,他迟疑道:“你一直在等我?”   对方的对话框一直都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彻底没了动静。   周眠没多想,觉得对方估计是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说一直等自己上线排位上分。想了想便道:“不然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要玩直接喊我。”   Echo这次回的很快:“好,我加你。”   周眠一愣,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错觉,对方仿佛就在等着他这句话似的。   两人加上微信,Echo的头像是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周眠不记得剧情和名字了,但隐约记得这部片子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了。   周眠点开对方的空间,近乎是一片空白的,只有几天前对方拍的一张极具生活气息的温馨照片。   午间的阳光不那么热烈,细碎斑驳的光点落在书籍上,男人的手腕握着茶杯的杯柄,淡的近乎透明的蓝色青筋在皮肉上稍稍起伏,莫名给人一种冷淡如烟般的错觉。   那双手看上去更像是一樽艺术品,应当被供奉在高亮的灯火下才对。   周眠返回聊天界面,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你好,我是Echo。有空可以一起组队。”   这样的语气有种严肃认真的感觉,和Echo本人给人的感觉倒是一般无二。   周眠回了一个笑脸狗狗表情包:“好的。”   对方表现的并没有过分的热烈,进退适宜,周眠便也不再多想。   但就在周眠打算退出界面的时候,对方的微信又弹出一道消息。   Echo:【表情】【表情】   笑脸狗狗在原地打着圈,看起来很开心的的样子。   周眠着实没想到对方这样性格的人也会用这种接地气的表情包。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尽力配合他的画风一样。   但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想象了。   憨厚可爱的小狗表情配上对方清清淡淡、压低醇厚的嗓音,有种说不上来的反差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位高冷沉默的绅士突然拿起玫瑰花别在耳后跳起联谊舞一样的滑稽离谱。   周眠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他没再回信息,晚上吃了太多辣的,又灌了不少冰的入肚,现在放松下来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胃有点不舒服。   刚打算放下手机休息,一条信息又跳了出来,是他大学时候的班长,关系不错,刚毕业那段时间还偶有联系。   对方先是询问了一番他的近况,随后才表示自己的来意,最近他们班上的同学打算办个大学班级聚会,问周眠要不要也来参加。   周眠向来是闲不住的性子,让他规规矩矩一直呆在家里是不可能的,但偏偏他被庄池方方面面管束着,身边基本也没几个亲近的朋友,平时除却公司事务也就玩玩游戏打发时间。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周眠自然没理由拒绝。   他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付庄池随时的查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多拍几张家里照片,这段时间天气都不错,拍出来的照片光线差别不大。对方发信息还好,要是给他打视频他就挂断,装作在打游戏,将在家里的照片发过去当作证明。   反正也就一次,真真假假很难看出不对的地方,周眠晚上只要赶在庄池回家之前到家就绝对不会出问题。   简直天衣无缝,青年毫无负担地想。 第11章 烧手患   聚会的那天,周眠心情显然比往常都要好一点。   他明里暗里地试探过庄池,对方显然并没有收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周眠只觉得松了口气。   他已经许久没和大学的同学联系过了。   刚毕业那会儿,周眠和大学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还经常约着出去打球,庄池那时事务多,并没有次次跟着来。   夏天打球热得厉害,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瓶水几个人对着喝。   周眠打球喜欢将稍长的球衣下摆扎起来。他的身材很好,腹部有隐隐的肌肉起伏,皮肤白的泛光,球场上奔跑间有一种青春少年的力量感。   白杨般的青年总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但大学和庄池在一起之后,周眠就很注意这些了。对方温和细语的让他注意身体,偶尔表现出一些吃醋的意思,正是热恋的时候,周眠自然顺着对方。   那天的一场球赛结束后,周眠扎着球衣的下摆,有力的背部被红黑色的球衣衬的白的晃眼。   男人间关系好,在一起玩的高兴的时候难免有些肢体接触,一位同队的队员揽过周眠半滑下衣襟的肩头,将手中的矿泉水递了过去,一边说说笑笑,看上去极为亲密。   庄池那天恰巧路过体育场,看到这一幕,温和儒雅的面皮都险些端不住了。   男人不是大吵大闹的性子,他只是敛气稳步走过来,轻笑温语地与所有人打招呼,嘱咐他们球场上注意安全,他订了一筐苏打水,还有些冰冻切好的应季水果,待会儿就给他们送来。   全然一副贤惠的家属做派。   庄池是个擅长卖人情的人,吃人嘴短,大家的态度自然都好的出奇。那个同学很快察觉到男人时不时投过来的晦暗神情,讪讪拿下了自己搭在周眠肩膀上的手。   周眠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但是自从那天打完球后,周眠就再也没有收到那几个同学的信息了。   他觉得奇怪,因为几人分明约好下一场,于是周眠想了想主动发信息给几人,无一例外的发现自己被人删了。   几人关系很好,上次离开还没有异样,不至于纷纷将他删了。   周眠平时是个什么事都不放心上的人,但因为那几人其中一个人摔伤过腿,他扶着人去过医院正骨,相互存过对方的手机号码。   周眠打电话过去,所幸电话没被拉黑,周眠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大致的意思是对方父母前几日工作调动频繁,二老工作向来稳定,能够稳稳退休,但近日上面领导却语焉不详的表示他们家儿子得罪了庄家的人。   庄家,那可是算是s市有名的名门望族,产地遍布,s市在全国都是经济发展重点地区,交通发达,庄家的分量可想而知。   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市民能得罪的?   那同学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能让庄池注意到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只会是因为周眠。   庄池向来以温和面目示人,但他们也隐隐知道庄家这位继承人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不,对方可能只是看不顺眼、随意嘱咐一句,他便不得不遵从对方的意思。   只是,朋友之间的交往也能碍着这位庄家大公子了?难怪临近毕业的时候听说庄池和周眠经常吵架,庄池那样温和的人被周眠当着所有人的大声训斥、嫌恶。   不少人当时都觉得周眠性子不好,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庄池这样有钱有势、温柔体贴的男友都被他嫌弃成这样。   看来都是有原因的。   周眠询问了几个朋友,无一例外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那次是周眠和庄池有史以来爆发的最激烈的争吵。   周眠激动的表示庄池有什么事情大可和自己明确说出来,而不是瞒着他,让别人把他都删了。   庄池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的笑意看得人通身发冷,他说:“有用吗?”   “他们喜欢你,会继续缠着你。”   “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放任我的妻子被别人勾引走。”   周眠觉得他简直疯魔了,虚空索敌、不可理喻。   当天周眠就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物品,无论庄池如何说软话认错挽留都执着的要分手离开。   周眠当时以为自己终于彻底跳出庄池这个火坑了。   分手的第一个月,父母的反对,庄池时时跟在身后如影随形的烦躁感让他简直睡也睡不好。   除此之外,对方还总是给他发认错的短信、表白心意的信息、甚至是回忆当初语音。   怎么拉黑都没用。   周眠甚至试过报警,但是对方也只是消失了一天,回来之后一切照旧。   分手的第三个月,庄池终于消停了点,周眠以为对方是纠缠不下,终于放弃了。   周眠在家呆了一段时间,便打算物色新工作,之前他在庄池身边当助理,日子过的舒坦快活,真正进入社会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他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日常生活中庄池简直把他当大少爷来伺候,什么都不用他操心,连内裤都是对方手洗的。   工作中就更不用说了,周眠只需要摸鱼等着发工资就好了,庄池还特意给他绑了一张自己的副卡,美其名曰工资上交,无限额,随便周眠花。   这样的日子周眠过了几年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由奢入简难,这年纪不大、刚刚踏入社会的青年人根本受不了离开庄池的生活。   他已经被人养的不知人间疾苦了。   在家中他需要打扫卫生,在父母眼皮子底下那股子随性发火的劲儿也像是被掐住命运喉颈的猫,哑了火。   更不用提他没有什么社会经验,找到的工作刚开始实习期工资只有三千,周眠被宠坏了,随便买些东西便能挥霍干净。以前也没有存钱意识,或者说,以前他根本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   这样的日子青年只过了两月便有些受不住了。   糟糕的工作环境,被人指手画脚的做事、无偿加班、无限返工,甚至因为出色的长相被一些奇怪的人提出包·养的要求。   周眠有时候甚至希望自己睡醒后一睁开眼就能回到和庄池在一起的那间房子里,对方总是会将家务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温柔的喊他起床,做他爱吃的饭菜,生病了也会被人轻轻拍着肩膀哄,工作不用发愁,也不用担心那触目见底的银行卡。   这种念头时常一闪而过,但周眠很快又会想起对方过分的占有欲以及草木皆兵的样子。   分明在意的要死,偏偏只会死死忍耐,背后耍完手段,还非要摆出一副温和大方、纯然无辜的模样。   周眠要是不知道这人的真面目还好,或许会认为周围一切的异常都只是巧合,但庄池明明能做的天衣无缝,却偏要留下蛛丝马迹。   周眠越是迟钝,他就越是要让对方知道。   只能说两人确实不合适,一个缺心眼,一个闷声作怪。   那次分手的后续是庄池的发小发小丰景明来公司堵他,丰景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良心,庄池对他这样好,他却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误会对方。   丰景明说庄池分手后状态很差,天天在公司通宵加班,三餐颠倒,夜间失眠,终于还是扛不住进了医院。   周眠知道丰景明是庄池请来的说客,甚至对方可能是故意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只是为了卖惨让他回去。   或许是近日来生活工作上的不适,或是时常回忆起庄池对他的好,又或是他确实对这位前男友还留有几分感情,周眠最后还是跟着丰景明来了医院。   周眠还记得见到庄池的时候,对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甚至有些泛青,眼皮虚弱地耷拉下来,眼白泛着细微的红血丝,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看到他的一瞬间仿若被点亮了火光。   只是那样一双眼,就叫人生出几分战栗来。   它像是无声的在说,不会放你走的。   一定不会放你走的。   被那样的眼神盯上,周眠只觉得自己好似被蛛网粘住的飞虫,羽翼被完全缠绕起来,甚至彻底被扯碎。   这次探病无疑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妥协,后面两人自然顺理成章地复合了。   *   周眠到聚会场地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惊讶的,鹤亭轩是s市有名的私人酒楼,隐私性很高,出入的车辆都极为高档,菜品包厢更是贵得离谱。   班长提起过这次聚会有人全程买单,能将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这里,着实有权有势、财大气粗。   饶是周眠想了一圈,也没能想起来班级里到底哪位是隐藏的大佬。   鹤亭轩里面的环境很好,刚进入其中便有身穿旗袍、身形优美的服务员接待引导,走过露天回形走廊,随处可见中庭绿植假山景观,走廊的灯光处理十分舒缓,燃香宁静,无端叫人心静沉气。   服务员推开了包厢门,面上展笑。   周眠刚走进包厢,便听见不少熟悉的声音,包厢内曾经的同学无一都换上了显得成熟的衣着打扮,他们听见关门声,齐齐抬眼看了过来。   周眠刚下班就赶来了,他内里穿着草墨色棉衫,外面搭着一件莫兰迪绿的短款风衣,眉眼含风,短发有些许凌乱,青年当初的少年气已经逐渐收敛起来,或许是彻底长开的缘故,那张脸彻底显出某种潋滟的蛊感,与他玫瑰色的唇交相辉映。   简直叫人不敢直视。   包厢内不少人轻声吸气,说话声都小了许多,像是怕惊扰对方。   周眠抬了抬眼皮,对着离得最近的同学笑道:“怎么了?这才几年没见,不认识我了?”   对方说话的语气有些不稳:“哪有,就是觉得你怎么越来越·····”   那个同学没说两句,周眠便听到班长站起来招呼他:“阿眠快别逗他了,我们还当你今天恐怕来不成。”   班长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眠,表情带着几分感慨:“你小子现在混的是真不错啊。”   周眠道:“还行,也就那样。”   班长挑了挑眼道:“怎么?你家那位没来?不看着你了?”   手中的手机微微震颤了一下,周眠有些厌烦的摇摇头,垂头按了静音键。   班长不多说了,倒是有旁人七嘴八舌的炒气氛:“说起来,好像今天崔和雅也要来,这次聚会好像就是崔和雅说要请客聚聚,谁能想到以前崔和雅那么高冷一男神,现在也会下凡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聚会交际了。”   “哈哈,人总会有变化嘛。”   周眠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从前他和崔和雅在一起,对方行事低调,不在意身外之物,也从不弄什么特殊,那帮公子哥也看起来并不认识崔和雅,是以谁也不知道崔和雅的身份背景如何,大家都只当对方是普通背景。   现在看来,倒是他太不在意了,单是从对方的行为举止来看,也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听那几个市外的同学说起来,崔和雅似乎是B市那个崔家的继承人。   大家说着说着,话题很快就歪到周眠身上了。   “欸,我好像记得崔和雅和阿眠以前有过一段呢。”   一位穿着衬衫的男同学笑道:“没记错的话,当初好像是阿眠先追的崔和雅吧?”   “我们真想问问阿眠你那时候怎么敢追崔和雅的,他看着就冷冷冰冰的,跟个大冰块似的。”   周眠其实有点尴尬,毕竟是陈年烂谷的事了,但这会儿气氛挺好,不少同学都自嘲调侃过曾经的暗恋史,索性崔和雅还没到,周眠便也没什么顾忌。   他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当初我跟他是一个实验组的,又是刚进的大学,他挺照顾我的,一来二去的可能就有了点不同的感觉吧。”   众人唏嘘,笑言周眠也是好运,无意间都能谈个豪门男友。   门外再次传来略沉闷的脚步声,以及另外一道稍轻的击木声。   来人一身浅色薄款长风衣,同色系的衣带滑落在腰侧,男人身姿笔挺,右手的手腕上扣着一枚银色的腕表,宽大的指骨握住一根棕色的绅士手杖,这使得他的步伐缓慢而有风度。   男人的眼神慢慢落在周眠的眼上,稍稍往下滑了几分,又克制的收回,他对着所有人客气的勾唇:“抱歉,我来迟了。”   周眠好像又闻到那股有些勾人的烟冷薄荷味了。 第12章 烧手患   崔和雅的变化确实很大。   在周眠的印象中,崔和雅是严肃、冷淡、眼高于顶的。   对方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实验大褂,白色橡胶手套包裹着骨感漂亮的手,一丝不苟到近乎苛刻。   而现在的崔和雅可以游刃有余地扯出客套的微笑,漫不经心的谈笑总能恰到好处的接下旁人的话题。   正如上次在酒席上碰见的一般,对方甚至显出一种巨大反差,多了几分痞冷、野心的感觉。   他不再是认真做实验,专注埋头于繁杂的论文数据之间的冷淡青年。   如今的他更像是一汪干净透彻的泉水,被临泉洗墨的世俗迅速染黑。   周眠没有多看对方,说到底还是要避嫌的。崔和雅显然与他极有默契,除却开头的一眼,也没有将过多的关注放在他身上。   但巧也不巧,入席落座的时候,只有周眠身边还多出一个位置。   崔和雅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不自在,他面对周眠的态度更像是见到一位许久未见的旧友,那张冷淡的面上显出几分客气:“最近还好吗?”   说话间,崔和雅将手杖轻轻置放在桌椅的一侧,尽管男人的身姿依旧挺直,但那一瞬间的停顿还是让就近的周眠注意到了。   崔和雅见青年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间,眼神微微一动,声音压低:“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差不多修养好了。”   周眠了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崔和雅气质卓然,握着手杖走进包厢的时候身形挺拔,即便身体不适,礼仪依旧无可挑剔,根本无法让人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要不是对方恰巧坐在他旁边,他也不会发现。   想到这里,周眠点头:“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崔和雅清淡的勾起一抹笑来:“嗯,我会的。”   声音压的有些低,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周眠莫名觉得耳尖发热,好像那个出格的吻还停留在他的耳畔,青年难得有些慌张地偏过头,做出专注吃饭的样子。   鹤亭轩的食材算是顶配,十分符合周眠的口味。   华国人在饭桌上总是不会冷场,同学当中有些人的职业是天南地北到处飞的,有趣好笑的事信手拈来,周眠眉眼带笑,时不时接一句话,彻底放松下来。   周眠不常喝酒,庄池不让他多喝,说是伤胃。酒壮人胆,多喝了两杯后,周眠也不想会不会被庄池发现了。   酒席是就是这样,一喝可能就停不下来了,或是气氛带动,或是酒精的催使。   桌上的酒后劲大,周眠酒量不怎么好,没一会儿便明显能看出脸颊泛起的红晕,眼神也有些晕乎,青年卷而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应该是醉了,但那双握住酒杯的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酒液晃荡,一只宽大的手腕拦住了青年的动作。   崔和雅道:“你喝醉了。”   冷淡的声音带着几分关怀,耳畔嘈杂的声音似乎都被过滤了去,周眠迷迷瞪瞪的盯着眼前男人那张冷而白的面颊,缓不过神。   崔和雅任由他看着,指节轻柔地卸下青年的力道,收走他的酒杯。   周眠稳不住身体,往男人那边倾过去一点。   声音有些发飘:“我没有醉,我还要喝。”   崔和雅却皱眉,好一会儿声音淡淡道:“你再喝会头疼,比针扎还难受。”   他说着顿了顿,看向青年:“这样也要继续喝吗?”   周眠一愣,恍惚以为自己还在跟大学时期的崔和雅谈恋爱。   那时候崔和雅性子冷淡,软硬不吃。   他有自己的原则,喜欢将道理掰碎了说给周眠听,让青年自己选择。   周眠在他面前很难任性起来,因为他知道他那套对崔和雅没什么用。   但人很多时候即便知道结果,却也愿意为一时之乐抛下一切。   有一次周眠坚持要运动完灌冷水,那段时间青年本身就犯了肠胃炎,崔和雅知道他在耍性子,便冷声道:“你的身体你清楚,本身就不舒服,磨磨蹭蹭不肯吃药,现在这样剧烈运动过后喝冰水,你会进医院。”   “到时候不要跟我喊疼。”   周眠当然知道对方只是语气冷硬,说的确实没问题。但他就是要跟人对着干,像是非要证明什么,憋着一股气当着对方的面喝了冰水。   果然当晚就进了医院。   最后是崔和雅在医院陪了他几天,全程伺候他吃食洗漱,周眠哼哼唧唧喊疼对方也只是面色淡淡,不怎么搭理他。   周眠理亏,到头来还要哄着崔和雅别生气,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倔。   也是真正吃过苦头后,周眠再也不敢跟崔和雅对着干了。   周眠收回思绪,眼神在崔和雅与酒杯之间扫动,果然不再闹着要喝酒了。   他很怕疼,特别怕疼。   崔和雅起身离席给他要了杯微热的蜂蜜水。   周眠喝了点,他不喜欢蜂蜜的味道,嫌弃的放在了桌上,不肯多碰。   两人这边是差不多消停下来了,众人却难耐八卦,隐晦地看了过来。   有人借着酒意调侃:“和雅,你和阿眠是不是还经常联系着呢?”   “话说阿眠跟庄家那位在一起经常吵架,你应该也见过那个场面吧?要我说啊,如果是和雅你和阿眠,估计吵也吵不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周眠听地脑袋愈发的胀疼了,他心里有些闷闷的,刚想要开口否认,却听见身侧的男人冷冷淡淡的开口道:“没有联系。大家不要胡乱猜测,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朋友。”   “这些话如果传到他那位男友的耳里就失礼了。”   崔和雅说的一本正直,只是那样撇清关系的冷漠态度却叫被酒精冲昏头脑的周眠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他很轻易的想到前段时间再次相逢时对方揽着他腰身温热有力的手臂和意味不明的吻,以及对方加他微信时暧昧不清的主动。   如果这些都不算,那还有刚刚饮酒用餐时对他的诸多照料。   难道这些在崔和雅的眼中,都属于普通朋友吗?   周眠心里古怪。   众人闻言果然不再多说,周眠闷下头,自顾自的喝着蜂蜜水,一言不发。   醉后的青年极为情绪化,哪怕是个外人都看得出他微妙的不悦。   可崔和雅却偏偏没有任何的举动了,他仿佛真的只是将周眠当作普通的同学,与其他人谈笑风生,提及即将入驻s市,以及游戏领域的开发。   周眠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但就是凭空的生出一股委屈的感觉。   在这样的情绪与酒精的麻痹中,周眠竟昏昏沉沉的趴着睡了过去。   一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年隐隐听到耳畔有人轻声唤他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纵容:“眠眠,起来了,该回去了。”   眠眠,只有庄池才会那么肉麻的叫他名字。   周眠才不想理他,动了动肩膀,又酸又麻。   漂亮的眉眼皱了起来,他的声音微哑,不太舒服道:“不想动,你抱我。”   身边的人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随后周眠便感觉到有人将自己轻柔的揽了起来,很舒服的味道,清冽的薄荷香,他下意识地往那人怀里钻了钻,直到滚烫的脸颊贴到对方温凉的胸膛上才作罢。   周眠没有放在心上,他将来人当作自己的男友,酒精的麻痹让他生锈的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任何不对的地方。   车上的时候,对方一直试图将他叫醒,周眠没什么反应,但没一会儿那张漂亮的脸就开始变得苍白了起来,周眠难受的有些反胃。   他隐约听到身边有人叹道:“······还是晕车······算了······”   很快,周眠就感觉呼吸通畅了许多,他被人扶下车,脚下像是踩着软绵绵的云朵,摇摇晃晃的,天旋地转的让他又有点想吐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角满是红晕,一眨眼眼泪便要留下了。   这是周眠过量饮酒后的生理性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他忍不住抬起手擦拭了一下,听见身边的‘男友’似乎在给酒店前台身份证,随后拉着他录入身份。   周眠脑子嗡嗡的,漫无边际的想:庄池怎么不把他背回家呢?算了,睡酒店就睡酒店吧。   他又开始昏昏沉沉,有人用冰冷的手摸了摸他的眼皮,压低的声音有些无奈:“眠眠,出来的太急,我的手机没带,没法交押金了。”   周眠不耐烦极了,随手按开手机给他抛过去,烦躁道:“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我好难受,你快点。”   对方轻轻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周眠知道这会儿自己有人宠着,便更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一步都不想多走,偏要男人抱着他上楼。   崔和雅被他闹的没办法,心中却又缓缓的安定下来。   周眠和他耍脾气的样子,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崔和雅将周眠带进房间,耐心地用热水替对方一遍遍擦拭脸颊,又换了一套睡衣。   这是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如今时隔多年,依旧毫不手生。   腿部的伤口隐约泛着针刺般的疼意,崔和雅却毫不在意。   那张冷淡的面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可他深黑的眼却如同软化的坚冰一般,温和注视着睡在床榻上的青年,安静又宁和,像是要将对方的轮廓刻入肺腑才好。   *   庄池最近忙的项目确实很重要,只要开拓完这个海外的项目,将手头可收购股份拿到手,基本上董事会就会向自己这边一边倒。   到时候就能休息好一阵了,庄池前几天晚上回去还特意问过周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爱人刚睡醒的模样迷迷糊糊的,脸颊一侧被压得有些红,黑色的眸中全然是迷蒙的星光。   这个时候,无论他问什么,对方都会说随便他,都可以。   亲吻也不会被拒绝。   已经是十一点了,庄池将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好,摘下眼镜微微按揉了一下。   他想起来周眠傍晚回他的信息,那是一张在家里床榻上的照片,爱人纤长的手指捏着平板,里面是游戏的画面。   对方不耐烦的叫他别老发信息给他,游戏中断重连很烦,他要是再发信息过来周眠就要把他拉黑了。   孩子气的做法,庄池有些发笑,他知道周眠这段时间玩游戏玩的疯,他虽然会说对方几句,但因为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便不再过多苛责。   毕竟周眠呆在家里总比出去乱玩喝酒的好。   周眠酒量差的要死,还总是爱喝,偏偏还不承认自己酒量不好。   庄池眼中泛着灯光的余韵,想起爱人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手机叮咚一声传来声音,他随手拿过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交易信息。   “xx银行交易提醒,您的副卡于04月9日23:05:34分在xx酒店订下大床房,交易金额为1058元。”   拿着手机的苍白的指节猛地收紧。   男人脸色苍白,他哑着嗓子拨打内线叫秘书马上定位酒店,随后点开周眠的手机号,拨打了过去。   “嘟——嘟——”   手指颤抖的厉害,他甚至不得不按住自己手腕。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第13章 烧手患   浴室的水声慢慢停歇,水雾透过门框的罅隙蔓延而出。   清淡的薄荷气息水一般地流淌在房内,男人用白色的干毛巾搭在颈间,上身裹着一件白色浴衣,衣带并未束紧,胸口的露出小片光洁硬朗的皮肤。   崔和雅的睫毛很长,上面沾着的水珠承担不住地往眼睑边滑去,他抬起手指擦拭时,耳边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敲两下,停顿一下,对方很有耐心,可敲门声却像鼓点一般密集,带有某种不肯罢休的催促。   崔和雅不动声色的听着,门上没有猫眼,他和周眠在这个酒店落脚,并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或许是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对方倒是先开口了:“先生,我是酒店这边的维修人员,您租住的这间客房的卫生间水龙头可能需要维修一下,今天下午还有客人投诉表示夜间水龙头滴水十分影响睡眠,为了保证您居住愉悦,我们可能需要调换一下零件,感谢您的配合。”   这样的说辞没有任何的异常,崔和雅稍稍缓下几分,床榻上的青年已经烦躁地翻了个身,对方白皙的脸压着枕头,单手捂住耳朵,眉头锁得很紧。   男人眉眼轻展,他理了理浴袍,打开了房门,语气冷淡:“请你们尽快,下午被人投诉了就应当提前处理好,而不是安排客人住进来,又来深夜打扰·······”   崔和雅语气顿住,他眼前站着的哪里是什么维修人员,对方披着西装外套,长相很是温润似玉,唇角扬起的笑容细看却微微发冷。   不是周眠的男友庄池又是谁?   庄池的衣衫整理地一丝不苟,看不出丝毫狼狈,他的笑容像是被尺具量过的弧度,随意的目光落在崔和雅湿润的发尾和浴袍上,语气平静的不像话:“崔先生,好久不见。”   崔和雅哪里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庄池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强压着嫉恨来抓·奸的。   冷淡的男人唇边弧度如同一条绷直的冷漠线条,他抬眼:“庄先生,确实许久不见。”   庄池拨弄袖口的手腕微微顿住,手背上青蓝色的青筋鼓动,淡淡的语气让人无法捉摸想法,他说:“崔先生来到s市确实有失远迎,你们的同学聚会我无法置喙,只是您单独带走我的爱人,现在又是这样一副叫人误会的打扮,打算与醉酒的前男友睡在同一间大床房,想来谁都会觉得——”   男人微笑,调整措辞:“您是想成为第三者吗?”   庄池的眼神带着稳坐钓鱼台的优越,他看着眼前穿着廉价浴衣的男人,如同看着一个同等价位的廉价货色。   这样的眼神远比讽刺辱骂更让人无地自容。   崔和雅却并不如他人所想的那般羞愧难安,相反的,他若无其事的勾了勾唇道:“庄先生真是误会了,我只是出于礼貌帮助了一位许久未见的醉酒同学,都是男人,就算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现在也不至于趁着人不清醒做出过分的事。”   “倒是你,这样急匆匆赶过来,甚至不惜请人伪装酒店服务人员,用欺骗人的手段打开房门——庄先生,看样子,你对你的爱人也并没有多信任。”   庄池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意敛起几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崔和雅,语义不明:“这就不劳您担忧了······崔先生的变化还真是大,不过像您这样厚脸皮的人,再如何改变,也依旧改不掉骨子里的轻贱吧?”   直白的语气摆明了要叫人下不来台。   崔和雅的表情微微凝固,庄池却不欲与对方多说,他迈开步伐,进了房间。   房间内充斥着令人厌恶的薄荷味,庄池的眼睛落到他睡着的男友身上。   周眠睡得很熟,嘴唇微微开合,脸上都浮现出细腻的红晕,他的睡姿向来不太老实,房间里开了空调,一半光洁的小腿露在被褥外面。   他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便叫人觉察出一股无辜的模样的,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只是被坏男人不小心引·诱了。   但庄池没法忍受他的爱人睡在陌生的床上,露出和自己睡在一起时的放松神情。   哪怕是对方不经意的蹭刮枕头的动作,都像是一种沉默的背叛。   男人温和的面孔毫无变化,温顺的黑发在灯光下如水一般,偏茶色的眼中凝聚霾一般的阴影,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他只是伸出苍白的手,温柔地掀开床上裹着男友的被褥。这只手无声的颤抖一直到确定爱人没有越界,才缓缓恢复平静。   但鼓动的青筋仿佛还在血脉中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形式躁动。   他将青年裹紧抱在怀里,对方察觉到了什么,迷蒙的睁眼,又很快闭上,下意识道:“······庄池你干什么啊···回家了就快点去洗澡,别烦我。”   庄池突然平静下来,此时他不想去在意周眠身上的衣服是谁帮忙穿的,也不想在意对方的欺骗、甚至是对方可能存在的故意行为。   他只是绷紧手臂,揽紧怀中安睡的爱人,目不斜视的离开了这间恶心的屋子。   与崔和雅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在想,该怎么教训这个破坏他们感情的贱·货。   *   这一觉周眠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间他醒了好几次。   梦里的人一会儿是崔和雅,一会儿又变成庄池,最后那两人一个变成猎狗,对他露出獠牙,阴森森吐着猩红的舌头。另一个变成毒蛇,黑色的污水束缚住周眠,毒蛇则慢慢缠上他的颈侧,莹莹的蛇瞳映照出他害怕求饶的脸。   蛇与猎狗仿佛达成某种协议,它们决定共同享用他。   周眠最后是被硬生生吓醒的,醒来的一瞬间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后颈尖锐的刺疼。   青年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隐约的痛感似真似假,他只摸到了一手的虚汗。   潮湿的仿佛能泛出热气,像某种动物的涎液。   都是假的,他这样安慰自己,心跳缓缓平和下来。   周眠打开手机,才六点半,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天光,他刚想起身去拉窗帘,动作却忽的一顿。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甚至没有一丝热度。   庄池昨晚没回来?   等等,昨晚庄池不是把他带去酒店开房了吗?为什么一觉醒过来又在家里了?   周眠没想明白,他想可能是他昨晚醉地厉害,断片了。   周眠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他昨晚就不该多喝,这下谎没圆成,还被人当场逮住了。   不过也没什么,本身他也只是正常社交,是庄池太敏感了。   他还委屈呢,谁谈恋爱谈成他这个样?出去半个小时被查一次岗,要么就是被人时时刻刻盯梢,就差没装上定位了?   周眠推开房门,走进客厅,脚步顿住。   客厅的窗帘没有被完全拉上,一半阴沉的天光照进室内,空气中泛着难闻的酒气与烟味,周眠隐约看到客厅的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酒瓶,烟灰乱糟糟的落在桌上、地上、沙发上。   永远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像是下了一场糟糕的大雨。   他看见男人歪歪斜斜的靠在沙发上,怀里的抱枕是周眠常用的那个,那个抱枕真的很适合抱着,头埋进去软绵绵的,有一种四面八方被包裹住的安心感。   男友永远温柔平静的脸上挂着疲惫,眉心轻轻蹙着,睫毛轻颤。他斯文儒雅、一丝不苟的外皮似乎完全被人剥了下来,甚至连下颌上都冒出了些许细微的青黑色胡茬。   庄池的腿很长,此时却缩在并不宽敞的沙发上,西装裤上全都是被压出来的褶皱。   周眠有些微愣,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庄池。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庄池永远都是温柔儒雅的,他总是比周眠起的要早一些,将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早早准备早餐,再清洗好被油烟沾满的手掌。   庄池的手上有一道细疤,周眠还记得那是两人同居后对方第一次进厨房做菜,不小心被热锅烫伤的。   血与肉融在一起,伤口看着很吓人,周眠当时为他清理伤口,心疼的要命。   周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情浓的时候,两人也确实度过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从大学算到至今,两人纠缠的够久了了,如今周眠和庄池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不得已的习惯、贪图享乐和无孔不入的逼迫。   他知道自己的欺骗对对方的打击很大,但明明这样的欺骗已经不是第一次,庄池从前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无论周眠如何抗拒,对方都不可能同意两人分床睡。   这是第一次。   周眠想了很多,他想,两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死心了也好。   这次分手,大概就是再也不见了。   低低的咳嗽声在客厅响起,沙哑的声音响起:“眠眠,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字句中全然是关心,没有一分一毫的苛责。   周眠反而坐立难安,他抿了抿唇:“庄池······”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坐起身道:“眠眠,你先去洗漱,我收拾一下客厅。”   他的一边脸颊被压出红痕,眼中有细微的红血丝,似乎被周眠看到他这样一面让他十分不安。   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总是希望自己是完美的,更何况是庄池这样的人。   周眠向他走近,青年的表情有些复杂,或许还带着些愧疚。   周眠低声道:“庄池,我们谈谈吧。”   庄池动作一顿,他的手腕微微颤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勉强对周眠笑笑道:“过段时间吧,公司有点事务需要紧急处理,我先收拾一下走了,我待会儿叫人订早餐,你记得吃,上班别太急······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第14章 烧手患   周眠连续三天都没有和庄池好好说过话。   对方似乎真的很忙,问起来,不是忙着最近的项目,就是忙着去参加某个拍卖会,打电话过去也说不了几句,庄池仍会细心地嘱咐他许多,但只要周眠有提起那天的意思,对方就会转移开话题,随后挂断电话。   对方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一次周眠等到凌晨都没等到人,即便等到了,对方也只是走过来,疲惫地靠在他的颈侧,脸色苍白的像是大病一场,嗓音低低道:“眠眠,我很累,让我靠一会儿。”   周眠找不到机会。   期间,周眠回了父母那边一趟,周父周母自然很高兴儿子回来看他们,关心的话说了没几句就很自然的提到庄池。   比如对方时刻关心老两口,上次周父周母两人因为一点事吵架,庄池恰好过来了,几句话就让老两口的关系缓和下来。   比如家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庄池帮着添置的,周父周母一个电话,人就能赶过来帮忙。   周母谈起庄池的时候眼中全然是满意与喜爱:“小池是真不错,人家明明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对我们这些没架子就算了,还真心的把我们当长辈对待。”   “上次我随便提了一句脖子不舒服,这孩子第二天就给我们送来了一台按摩机。”   周母说着,自然地询问起了这小情侣的近况。   周眠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或者说根本没法说出口。   庄池这段时间示弱的表现以及父母的态度让他暂时没有勇气表现出自己想分手的想法。   周眠只好提起庄池过分的占有欲,他道:“妈,我觉得和庄池在一起有点喘不过气,我正常社交,他半个小时就会打一次电话查岗,还必须要开视频,如果我不回去他会直接让别人不许接待我。”   “有一段时间他叫人跟着我,我跟谁多说几句话他就会怀疑我。我甚至怀疑他可能在我手机里装了跟·踪装置。”   周母闻言皱着眉:“周眠,你不要乱说话,小池怎么可能这样,就算你恐婚,也不能这样,那孩子上次聊起来还说两人在一起就是互相尊重,互相信任。”   周眠也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些事了,但一看周父周母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打心里不信,庄池是个很会伪装的人,在周父周母面前一直都是一副贤惠孝顺的模样。   不了解内情的人确实很难相信这样一位温柔耐心的绅士,私底下会对爱人如此宣泄自己的掌控欲。   *   庄池很懂人心,在两人关系出现危机的时候,他会给出让对方冷静的时间。他克制自己需要对方的渴望,努力不那样频繁地联系、关注对方。   同时,他会适当性地示弱,拿金钱或是名利去讨好对方、像田螺姑娘一般沉默地照顾对方。他好像不在,却又一直在。   只是不那么具有侵·占性。   日子竟也就这么过去了,周眠最近手头有不少项目,虽然说不用他格外费心,但是到底也需要精力,也算是忙得团团转。   于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与庄池的相处基本上又恢复了从前的模式。   温柔高挑的男友将桌上的饭菜都摆放妥当,他的侧脸光洁温和,长长的睫毛微垂,杏白色的外衫让他多出一种无害的贤惠感。   是那种一眼看过去便会让人联想到的毫无攻击性的二十四孝男友。   周眠当然知道这人擅长做这些无害的伪装,庄池本身并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的温柔软脾气,即便再会装模作样,也难免显出几分慢条斯理、尽在掌握的底气。   可他姿态做的低,叫人挑不出什么错。   两人刚准备吃饭,办公室的门便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   丰景明靠在门框边,亚麻色碎发落在额角,耳侧的蓝灰色耳钉被正对的光线映照出熠熠生辉的光芒,他扯唇对好友笑道:“怎么,今天过来了跟兄弟是一声招呼不打,就光顾着来找你小情人了?”   他态度散漫地很,看起来毫不在意,深色的眼却扫过坐在好友身边的青年,又漫不经心地收回,看起来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味。   庄池皱眉:“眠眠是我男朋友。”   丰景明“啧”了一声,走近两人,随意坐下,看着庄池一身打扮,皱眉道:“我说庄大公子,你今天穿的怎么这么贤惠?”   庄池给丰景明递过去一盒饭,温和道:“景明,少说话,不然自己去食堂吃。”   丰景明翻了个白眼:“行行行,谁看不出来你是想讨哪位的欢心。”   说完,他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周眠。   青年没什么反应,垂下的眼睫弧度好看,唇下的小痣顺着唇部动作微微起伏,他从始至终都没多看丰景明一眼,仿佛眼前的人是一团空气。   丰景明收了收指节,只觉得心口涌上一股郁气。   这段时间周眠对他一直都是这个死样子,看见了当作没看见,除了工作上的事务,基本不跟他多说一句话,哪怕他故意找骂,周眠都无动于衷。   要是在之前,今天从他的腿踏进办公室开始,两人不说阴阳怪气,也能搭上几句话。   丰景明知道周眠小心眼、记仇,但没想到对方能记仇到这个份上。那天他确实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说了不该说的话,但以前跟周眠针锋相对的时候,两人比这难听的话说过更多。   何况自己打也被打了,骂也被骂,实在不行再被打一顿也不是不行,但这人偏偏玩起了无视、冷暴力这一套。   丰景明是个急性子,还没几天就坐不住了。   庄池自然看出来两人的不对劲,他问好友:“最近怎么了?跟眠眠闹不愉快了?”   丰景明用力戳了一下筷子,语气烦躁:“可不是?都要打起来了,还不是为了那个······”   话未说完,对面的青年咳嗽了一声,像是被呛到了一般,薄薄的眼睑泛起一层红。   庄池起身倒水递给周眠。   丰景明顿住了,他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有几只蚂蚁在乱爬,周眠应该是在提醒他不要多嘴。   果然,他抬眼便看到青年警告似的盯了他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将眼神转开。   丰景明产生一种强烈而隐秘的感觉,他的好友就在一侧看着,他和好友的爱人有了独自属于他们的秘密。   而庄池永远不会知道。   这样的想法如同一捧沸水浇灌进身体中,古怪上涌的羞耻感让他不敢再多看两人一眼。   可他无辜的好友却不会放过他,任由他平息内心。   庄池无知无觉:“怎么了?”   他这样说着,分别看了眼周眠和丰景明,面上露出些微的担心。   丰景明掩饰性地喝了口水,声音低了下来:“······就为了那个项目,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谈项目被人宰了,还说不得。”   项目的事情庄池也知道,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也不算什么损失。丰景明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要和周眠打起来。   这样说辞并不能说服庄池,反而叫人觉出怪异。   丰景明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但鬼使神差的,他对庄池说:“前阵子周眠脾气差得很,不太对劲,我说他两句他就火气上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丰景明确实说的没错,但对于目前的两人来说,这个话题就像是个待引爆的雷。   庄池果然没有过多怀疑或是关注好友支支吾吾、疑点百出的话,他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没有,只是一点小矛盾,我和眠眠很少吵架。”   周眠对此没什么反应,约莫也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私事。   庄池很快转移了话题,气氛松动了许多。   “嗡——”   说话间,丰景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助理打过来的电话,丰景明也没避讳两人,直接接通。   “丰总,一楼大厅有一位自称是您男友的先生,您看我需要放人进来吗?”   丰景明干咳一声,抬眼,果然见眼前两人齐齐将目光投注过来。   他有些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声音微微压低:“嗯,你让明嘉直接来六楼办公室吧。”   秘书应下,丰景明很快就掐断了电话。   庄池勾唇:“什么时候找的对象,都没跟我们说过。”   丰景明顿了一下,看到周眠看向他的眼神,慢慢才开口道:“嗯,就前两天吧。他叫温明嘉,马上到,你们可要给我点面子。”   庄池失笑:“当然。”   周眠倒是颇有些嫌弃:“你也能找到对象。”   丰景明深黑泛着蓝的眼动了动,心中有点唾弃自己,周眠肯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能让他这么没出息的放松乐呵。   他道:“我长得帅有钱脾气好看着就会疼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对象。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了。”   周眠觉得这人对自己的自我认知显然相当不清晰,以对方那暴脾气和那身肌肉线条,这句话说出去就没几个会信。   庄池摇摇头笑道:“这次都把人带过来见我们了,是确定了?”   丰景明眯了眯眼,点头:“嗯,差不多吧。”   男人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家世干净,长相勉强符合。”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某个人。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出来。   丰景明扯唇笑道:“玩了这么久了,确实也该安定下来了,家里都吵翻天了,你记得跟我家老头子提一嘴,我说他不信。” 第15章 烧手患   办公室的门被一位长相温顺的青年推开了。   青年人一身休闲上衣配着长裤,短发微卷,皮肤很白,只是脸上架着一副细长的方框眼镜,看起来十分年轻秀致,第一眼就让人联想到某些醉心钻研的艺术家。   温明嘉并不怕生,落落大方地对众人微笑,举止也很有分寸,令人好感倍增。   这位温先生看上去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对方戴着方框眼镜下微垂的眉眼却总让人觉出几分难言的熟悉感来。   周眠没注意这些,他吃着对方送过来的糕点,因为十分对胃口,对这人的印象倒是不错。   庄池温和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想法,男人褐色偏茶的眼微微转动,视线落在对方细致熟悉的眉眼处。   “怎么了?”丰景明忽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顺着视线看过去,笑道:“你也觉得明嘉长得很好看吧?”   因着丰景明的话,温明嘉注意到了庄池的视线,他轻轻抬起了眼眸,青年人的眼睛抬起的时候是很好看的桃花眼,黑色的眼瞳漾着水光,倒是再看不出分毫的熟悉感了。   庄池顿了一下,回复道:“在我心里眠眠最好看,我只是觉得你这位小男友的眉眼有些眼熟。”   他很耐心地解释,似乎真的有些疑惑。   丰景明眼眸暗了暗,随即故作轻松道:“行了,阿池,就你想的多,天底下好看的人长得都相似,你本身记性就好,搞不好是在哪里见过明嘉这一类的长相才觉得眼熟,得了,别多想了。”   庄池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丰景明没在这个话题上逗留,他和庄池提起近来投资的项目,不免说起其中新建的度假村。   男人眼尾带笑,指尖触及蓝灰色的耳钉,轻轻摩挲了一下,散漫道:“说起这个度假村,明嘉还说抽个时间想去体验体验,怎么样,刚巧我们四个人一起?”   庄池转眸看向周眠,周眠刚吃完东西,有些犯懒,闻言抬眸看来,丰景明便十足有眼色地将度假村的资料丢过去:“我就知道你肯定先看这家伙的意思。”   庄池轻笑:“出去玩,肯定要照顾对方的想法。”   丰景明抬眼笑他:“你这就是大家说的妻奴?”   庄池看他:“先别急着说我,以后你也逃不了。”   丰景明锋锐的眉宇轻轻浮动,深色的眸光顺着温明嘉滑过周眠垂眼难得显得静态美好的脸颊。   他离得比较近,甚至能够隐约看见青年轻垂卷曲的睫毛,淡淡的阴影落在眼睑处,令人无端联想到待采撷的花束。   丰景明唇角弯了弯,竟也不反驳。   周眠很满意度假村的设置配备,因为是新建的,一切设施都是全新的,其中有户外温泉泡池、骑马场、月光演艺吧、SPA保养项目等,住房是庭院式建筑风格,风景优美。   十分适合放松享受,周眠这阵子工作强度高了不少,去度假村度个假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周眠这边点头了,庄池自然没意见,甚至为了爱人的体验,他还与度假村那边的经理联系更改了菜系设置以及常用物品配备。   丰景明在一侧看着,修长的指节敲打桌面,深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倒是一侧的温明嘉抬头揣摩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默默垂下。   两人各怀心思,倒也不打扰庄池和周眠的相处。   *   这是周眠最近一段时间下班最早的一次了,他倚靠在电梯的一侧,难得放松心情。   电梯在五楼了停下来,“叮”的一声后,从门外走进来几个说说笑笑的男人,周眠稍稍站直几分,那几人聊得热烈,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里侧的他。   周眠并未在意,但很快,他听到了一道柔和的嗓音,那人十分擅长拿捏人心,短短几句话将其他几人都隐晦地夸了一遍,并不浮夸,甚至叫人能听出几分诚恳来。   气氛十分热烈,周眠抬眸随意扫了过去,目光触及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顿住。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虞溪。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浅绿外衣,取下了黑框眼镜,露出微微下垂无害的眼睛。   青年皮肤略显苍白,那张清秀的面上本该挂着懦弱隐忍的表情,此时却笑意盈盈地看着身边发福的中年男人,瑟缩的腰脊挺直,气度从容,青年接转话题游刃有余,甚至隐隐叫人察觉到他才是话题的引导者。   周眠还发现,那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是之前经常找虞溪麻烦、强塞工作的那个前辈。   眼前的青年简直像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之前的压抑阴郁仿佛被惨烈的阳光曝晒后,彻底化作飞灰消散。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似乎是周眠的视线太过直白,青年抬眸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瞬间的停顿后,周眠看到对方微微颤眸,湿润的嘴唇拉开弧度,露出一抹无害的笑意,他的语气轻快而熟稔:“小周总。”   其他几人也听到了,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周眠,纷纷打起了招呼。   周眠点头回应,其他人还好,面对过分陌生的虞溪,他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对方。   两人并不是相熟不久,上次邀请对方吃饭还被丰景明搅局,现在再次看到也挺尴尬的,周眠想,索性就当作普通同事相处。   周眠表现的冷淡,落在旁人眼中,又是另一种意思。   虞溪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撩起的眼略过周眠故意转过去的侧脸,风过般无痕。   “一号确实相貌好看,可惜不符合我口味。”他在心中这样说,面上的笑容却愈发和善轻柔。   一道程序声在脑海中回应他:“为什么?根据报告显示,您的基因和一号的契合程度达到了99%,是接触到就会······”   “他是个浪·货。”虞溪打断那道声音,轻声道:“一边不肯舍弃男友,一边又和男友的好友厮混。”   “他甚至还试图勾引原身主人,这样一个卑微怯懦的人也能看得上眼,真是······饥渴。”   程序音却不解道:“可一号现在对您的示好分明非常冷淡,经过分析和之前对待原身的态度截然相反。”   虞溪站在电梯中,看着青年对众人点头道别,唇角抿出一抹稍显青涩的笑意:“因为他被原身撞到丑事,现在又察觉到我的变化,当然要换一个策略,以退为进。”   “不过······”虞溪走出电梯微微一笑:“我确实对这样脏兮兮的孩子没有兴趣。”   程序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您只需要收集到本世界足够多的重要人物情感值即可,如果您确实对一号不满意的话,随时可以开启下一位的收集度。”   虞溪并没有立刻回复它,他正与其他人告别,黑色的眼眸轻弯,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   他的表情动作让他显得比白纸更加令人好懂,稍显苍白的面颊不由自主地令人想起他曾经的遭遇——多么可怜,永远低着头、毫无存在感、自卑懦弱,像一滩烂泥,谁都能踩他一脚。   人们往往会怜惜弱者,尤其是虞溪现在脱下了那层灰蒙蒙的阴郁外衣,他变得“正常”了起来,所以人们愿意重新接纳他,相应地还会产生出一种自己救赎了他人的感觉,将对方的变化归功于自己。   虞溪的过去在这样的强化下会被彻底翻篇,他将越来越受到众人的欢迎。   系统确实很佩服这位虞先生,对方思虑缜密、对于人类心理的把控的极为精准。   系统是第一次和这位虞先生合作,持有它的收集者休假了,拜托他的好友、也就是这位虞先生代为收集。   它是新世纪科学家研制出的情感收集系统,通过宿主和位面重要人物的人生交集,收集其中产生的正面感情。   新世纪的一场病毒席卷他们的整个世界,人们很快发觉自己失去了一切的积极情绪波动,没有了正面的压制,负面的情绪让人们愈发阴郁、撕裂。几乎每天都有人承受不了那样爆发式压抑的负面情绪,自·杀率直线上升。   整个社会动荡不安,生育率断崖式下跌,甚至连婚姻都只能依靠基因匹配,夫妻在一起最后犹如仇人的比比皆是。人们失去了信任、爱意、温暖。   情感收集系统就是此时被推到大众视线内的产物——它们能够帮助收集者前往正常的平行位面,寻找位面重要人物收集正面感情。   新世纪的发展迅速,科学家们发现平行位面即是他们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并且完善度也相当高。   这些收集来的正面情感最后会被提取制作成控制情绪的药剂,中和人们的负面情绪。   社会需求量极大,收集员全年无休都是常态。因为条件苛刻,所以收集员的工资相当可观,且可以按照喜好去收集重要人物的情感值。   所以当虞溪对一号重要人物表现出嫌恶、不喜的时候,系统就会给出其他选项,甚至只要愿意,收集者可以选择多个人物情感一起收集。   只是研究人员并不提倡这样的收集方法,因为并不符合正向价值观,并且任务者很容易翻车导致收集到的人物情感变质。   就在系统以为虞溪不会做出回应的时候,对方轻柔地道:“系统,开启所有的重要人物情感进程。”   “如果没猜错,这次的重要人物围绕着一号而产生。”   他的语气柔和而沙哑:“夺走那孩子的一切,他会疯的吧?   那么纤弱、受不得委屈、娇生惯养、放·荡、肆意的孩子,有一天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他会受不了的,当他堕入泥潭的时候,就是他来救赎他的时候了。   到那时候,他还会用那样冷淡的眼神看他吗? 第16章 烧手患   周眠已经很久没上线打过游戏了,他想了想点开微信,Echo在一个星期之前给他发过信息,对方本身就是冷冷淡淡的性子,发的信息也只是寥寥几条“在吗?”“最近很忙?“   还有几个零星的表情包,依旧是笑脸小狗的表情包。   这样的他给人一种奇异的错觉,好像他才学会使用表情包,所以他只会用周眠用过的那一种表情包。   并且因为教他的人没有任何的回应,那几个孤零零的、隔着漫长时间段的笑脸小狗竟然硬生生让人看出了几分孤独委屈的感觉。   周眠在聊天窗口打了几个字,但是因为许久不联系,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打完的字又全部删除了。   周眠想了想,点开对方的朋友圈,发现Echo这段时间的朋友圈更新的比较频繁。   对方的朋友圈基本都是分享生活,从语言文字或者图片中能够让人很明显地感觉到,以他的‘男友’‘老公’自居,对他说话的语气充满令人作呕的宠溺。是一个性格清冷却十分热爱生活的人。   下班的夕阳会拍下来,配文字“分享。”;做了一桌好菜也会拍下来,配文字“好吃。”;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字来形容“今天不开心。”。   就在前两天的凌晨两点对方还更新了一条深夜城市灯火的照片,看样子是在高楼拍的,景色十分眼熟,周眠认出来,就是s市。   周眠也没想到这么巧,对方刚好也是s市的。   没等周眠多想,手机微信弹出一条信息,是Echo。   “好久不见。”   周眠回他:“嗯,这段时间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信息发过去后,周眠手指忽地一顿,心里冒出一种略微古怪的感觉。   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现在在线的?   巧合吗?   周眠看着对方名字下面的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想,总不能是对方一天到晚盯着对话框看他有没有上线吧?   也没这个可能,他们只是游戏随机匹配偶然遇到的陌生人而已,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可是······对方真的不知道吗?对方在他面前的表现真的不是伪装吗?送皮肤真的只是因为他带对方打了几把游戏吗?   又或者······对方会不会是通过某种网络手段一直盯着他?   思及此,周眠手指微微攥紧,喉头微紧,蓦的生出一种难以吞咽的窒息感。   他一瞬间想到了大学时期发生的那件事,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   那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疯子,对方隐匿在网络与信件之后,以他的‘男友’‘老公’自居,对他说的话充满令人作呕的占有欲和宠溺。   他打住颅内恐怖的设想,心中开始后悔。   又不是没吃过教训,怎么还敢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呢?   在惶惶难安的情绪达到巅峰之前,周眠看到Echo给他发的第二条信息。   “嗯,要不是你给我朋友圈点赞了,我都以为你把我删了。”   周眠连忙点开Echo的朋友圈,果然,最上面的一条朋友圈他不小心误触给对方点了个赞。   知道自己误会了,周眠这才放松下来。   也对,他现在还是庄池名正言顺的男友,谁敢把注意动到他的头上?   周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仗着庄池才能那么无所忌惮。   他彻底缓了下来,手指微动,回复对方:“怎么会,看在你送我那么多皮肤的份上,我也不能删了你啊。”   对方好一会儿才回了他一个“嗯”。   周眠想着刚好联系上了,直接上游戏一起玩几把。   两人开了房,连麦的时候,周眠这边网络有点卡顿,好一会儿嘈杂的声音才止住,他询问对方道:“ Echo,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对方没有回应,周眠以为还卡着,便又问了好几遍。   问到第三遍的时候,对方的呼吸声轻飘飘的顺着网线传来,Echo应该是刻意压低声音了,微凉的声线带着些微的低哑:“嗯,听到了。”   周眠带着蓝牙耳机,对方的声音像是四面八方涌来的稍寒春潮,听得人耳朵发热。   他有些不自觉地干咳了一声,Echo轻声问他:“感冒了吗?”   对方的语气十分自然,像是老朋友聊天,熟悉的腔调又模模糊糊的让人联想起另一个人。   周眠稍稍定神:“没有,就是有一点不舒服,喝点水就好了。”   对方闻言,便也没有多问。   两人游戏配合的默契,聊天的状态也很松快,Echo是个很会接话题的人,周眠无论跟他聊什么对方都能接上一点。   但是有一点,Echo说话很是一板一眼,譬如周眠跟他说自己喜欢吃的菜品今天大厨没有以往做的好吃,Echo就会跟他分析菜品的食材,制作过程,调料的置放。   冷淡的音调带着几分认真,简直让人幻视读念论文稿子。   一板一眼,听的周眠直发愣,忍不住问对方:“你是厨子吗?”   Echo卡住,声音压低:“·······不是。”   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   周眠忍不住有点想笑,但是对方下一句的话让他笑不出来。   “前任很喜欢吃这道菜,顺手做过很多次。”   Echo的语气很淡,让人想到飘渺的风、或是冷淡的烟。   周眠自觉戳到别人伤心事了,试图缓解尴尬道:“看来是真爱啊。”   Echo沉默许久才道:“嗯,我忘不了他。”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控制的人物血条也见了底。   周眠默默去给他报仇,耳机中传来对方凉而轻的叹息声:“前一段时间还见到他了,他一点都没变,总是喜欢使性子磨人······我没办法不去看他。”   周眠道:“那看来他对你还是有感觉。”   Echo的声音有些晦涩,他说:“但他已经有男友了,可能都快要结婚了吧。”   那样沉滞的声音,比之摇摇欲坠山体还要令人惶恐。   周眠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才好了,两人齐齐沉默了下来。   就在周眠以为两人都默契的要避开这个话题的时候,Echo的声音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传来,像是紧张,又好像压抑了某种未曾浮出水面的情绪:“你觉得,我应该继续争取吗?”   周眠反问他:“你还喜欢他吗?”   Echo道:“我爱他。”   周眠:“这是你自己的答案,就算别人劝你也不见得有用。不过也不要太悲观,你前任不是还没结婚吗?有男友你等他分手,有伴侣等他离婚也不是不行。”   Echo的语气微微起伏道:“嗯,我确实有这么想过。”   “但是他的男友看他看地太紧了。”   Echo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怪异的话。   他将撬墙角说得理所应当,甚至厌烦、嫌恶对方的男友太过难缠,让他难以得手。   两人最后没有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但周眠隐隐察觉到,Echo似乎从这次的谈话中获得了某种指向性的目标。   *   摸鱼结束,周眠打算去楼下泡一杯茶喝醒醒神。   公司在五楼专设了一个茶水间,员工工作之余可以稍作休憩,有人的地方难免就有八卦,周眠偶尔几次也旁听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杂事。   青年拿着素色茶杯,随意冲洗了一下,白皙修长的指节触到冷水后是如湖底玉石一般的清润,叫人移不开眼。   他随意抓了些茶叶放入茶杯中,倒入热水浸泡,雾气慢慢腾涌间,周眠听到了隔间微闭的门缝间传来隐约的聊天声。   男人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尖利,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刻薄的恶意。   对方压低声音道:“你们应该不知道吧?那位可是个有本事的,勾搭上庄总还不算,现在连丰总都不放过。”   有人问:“你哪里知道的?”   男人道:“我亲眼看到的,丰总亲自去给人排队买午餐,哄着人,上次周眠好像是约了小溪去吃饭,结果丰总一副抓奸的样子赶着去抓人,当场把人带走了。”   男人的语气逐渐变得鄙夷不屑:“谁知道带去哪里了,指不定是带去自己好友家里,趁着人不在,两人睡着人家的床快活去了。”   有人附和他:“本来就是靠着给男人卖·屁·股上位的,本性就这样,迟早暴露。”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窃窃响起,像是钉锤敲在脑部一般嗡鸣。   周眠看不到里间的人,却能够想象到他们一副义愤填膺、鄙夷歧视他的模样。   其实他早就知道别人对他的厌憎轻视,就像丰景明说的,如果不是凭着庄池,他周眠又算个什么?   说得好听点他是庄池的男友,说得难听点,他就是个有钱人随意养着的玩意。   庄池的朋友、下属、亲人,有哪一个是看得起他的?   青年垂着眼,捏着茶杯的指骨泛着青意的白。   男人哪里知道自己的话全被当事人听见了,这会儿见有人附和,语气愈发高昂,他侧身对身边的青年一副指导的模样道:“小溪啊,你这么好的人,可别被周眠那样的人误导了,他就是想利用你勾搭丰总而已!你啊,就是个跳板,可别以为自己在他眼里是特殊的。”   他说着,末尾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与微妙虚假的劝告。   周眠知道自己应该端着茶水早些离开,或者直接闯进去给他们摆脸色,都好过在这狭小的茶水间站在人后听着旁人对自己阴暗的批判。   但听到虞溪的名字时,他还是顿住了。   在周眠的记忆中,虞溪总是那个瑟缩胆小,却愿意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的人。   可他站在门口,听到青年柔和的嗓音漫不经心道:“小周总那样的人,太漂亮了。”   “漂亮的人,总是难免犯一些糟糕的错误。”   他的声音带着轻笑,却难掩微妙的嫌恶与轻视。 第17章 烧手患   周眠冷静地回到办公室,有一瞬间,他为自己期待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前后的变化可以这样大。   他现在只要一想起对方之前一副青涩好相处的模样就觉得这人假透了,装的那么像样,还不是背后应和旁人抹黑他?   对方将自己的事情当作笑料一般,轻描淡写地与旁人聊起,恐怕此时还在背后笑他之前的多管闲事。   周眠指骨蜷曲,桌面上的纸张被挤压成一团废弃的垃圾,只余下被丢入垃圾桶的宿命。   “咚咚咚——”   轻缓地敲门声不急不徐地响起。   周眠收敛了情绪:“进。”   青年并不是个很会掩藏情绪的人,凌乱的碎发像光影打下的漂亮纹理,偶尔几簇黏在瓷白的皮肤上,往下的眉眼压抑着几分冷薄的燥意。   他看上去像是被搅动的湖水,沉冷的波光让他显出几分难得的郁躁。   但来人却觉得他更像是被困在渔网中艰难呼吸的白鱼,白鱼翕动的鱼鳍看上去脆弱又无力,他理应是待宰的困兽。   虞溪手上拿着一份文件,略显苍白文弱的面颊上满是柔和的笑容,他说:“小周总,这是设计部拜托我递上来文件,说是要您审批一下。”   周眠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那轻拢的眉眼都未曾松动抬起一瞬,他不咸不淡道:“把文件放桌上就行了,我待会儿看。”   简直是完全无视的态度。   虞溪微微抿了一下唇,稍稍走近几步,他伸出拿着文件夹的手腕,苍白的腕骨上横陈着几道疤痕,看起来像是一折就会彻底崩断的枯枝。   可惜周眠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未置一词。   虞溪也不知是没将文件夹放好还是如何,厚重的文件夹偏移地从书桌上被带落了下来。   周眠下意识屈腰去接,和垂头落手的虞溪恰好指尖相撞。   周眠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避之不及地直起身。   倒是虞溪,整个人像是缓不过神一般的僵硬在原地。   或者说,他更像是一具被泼了红色墨水的残破艺术品。   在接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一瞬间,虞溪几乎能够感觉到一种被海潮包裹住的推送感,温暖的麻痹感似乎能将他的心脏冻结在原地。   随后再是层次不一的解冻,蚂蚁爬动的轻微痒意席卷他的周身。   他的每一分细胞仿佛都在咆哮。   请继续靠近他。   他的脸部、耳根、颈部,甚至是腰侧都泛起了肉眼可见的粉意。   在这样失神的间隙,虞溪忽地想起情感收集系统提及的“基因契合”。   新世纪的人们依靠匹配契合度来结合或是孕育下一代,简单来说,就是基因选择。   这是天性的,与生俱来的。   但一般来说,人们因为病毒的影响,至多只能匹配到百分之四十不到的契合对方,可周眠和虞溪的契合度却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简直堪称奇迹。   也就是说,从天然的角度来说,他的伴侣就该是周眠。   和周眠在一起,他的负面情绪能够大幅被压制。   他会感觉到幸福、希望、美好,他会持续性地渴求对方、希望得到对方的安抚与爱意。   他们结合的下一代一定会健康、聪明、勇敢。   “你还有什么事吗?”   青年冷淡烦躁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驱逐的意味十分浓厚。   虞溪几乎要尽全力才能够压制住这样反常的举动,他向来不信所谓的基因契合论,现下才会如此狼狈。   理智告诉他要尽快离开,可脚踝却像是扎根在原地的草木。   心中的念头更是在触及到青年反感的视线后如火焰般升高,他是拥有原主记忆的。   记忆中的青年会对他温声细语、会在他被人欺负后挺身而出、会眉眼弯弯地谢谢他。   可现下的一切都是荒唐的颠倒了过来。   对方冷淡他、无视他,甚至厌烦他。   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无法忍耐。   凭什么呢?明明他们披着同一张人·皮啊。   甚至他比原主要更讨人喜欢。   为什么只有周眠和别人不一样?   虞溪抖着手将地板上的文件捡起来,他尽量保持面上表情的柔和,唇侧划开的笑意像毫无诚意的小丑木偶,细看甚至多了几分非人的怪异机械感。   他轻轻抬眸,深黑的眼像冷寂的潭水:“没有,打扰您了。”   周眠并没有回应他,他无动于衷地盯着电脑桌面的数据单,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对方说的话。   虞溪唇角笑意不变,他转身,忍耐住胸腔中不受控制的负面情绪,对系统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压制住基因契合的影响?”   系统道:“抱歉,压制基因契合是违背新世纪人类法规的······”   虞溪轻笑:“收集程序已经全面开启了,基因影响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进行收集任务,在一号身上下功夫暂时行不通。”   他的语气如蛇类一般冰冷:“你也知道,一号有多厌恶我。”   对方透过那层皮,厌恶着真正的他。   系统沉默许久,最后只得妥协。   确实,迄今为止,核心情绪收集器显示他们甚至连一号的一丝友善的情绪都无法收集到。   *   周眠向来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人,被人嚼舌根的事情他很快就旁敲侧击地和庄池提起,没过多久就看到那个骂他最狠的男人抱着纸箱子,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司。   据说是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导致公司产生巨大损失,背后事实到底如何,众人心中也有个定数,对周眠吹‘枕头风’的功力更是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他们确实对周眠毫无办法,旁人或许会因为被人指出靠关系上位而羞愧忍气吞声,可周眠丝毫不以此为耻,甚至摆明了打众人的脸,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除此之外,众人还隐隐听闻周眠因为被人说了闲话,心情不佳,庄总为了讨人欢心,给人置办了好几套的房产,予取予求。   周眠也不客气,给什么要什么,甚至要求做公证,竟好像担心人要回去一般。   众人也只能感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漫长的工作日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小长假。   本来庄池和丰景明说好了四人一起去度假村休假,但是临到假期,庄池却临时有重要的事务需要处理抽不开身。   庄池毕竟接手了那样庞大的家族企业,加上最近与崔和雅争项目,时间被挤压地不剩多少,这次的假期更是项目推进的关键期,庄池实在抽不开身。   周眠其实并不在乎庄池陪不陪他,对方不来他一个人还更自在点,但表面上,他还得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果然,庄池愧疚地表示自己一定会补偿周眠,下次两人一起去某座小岛度假,自己保证不会再时刻盯着人。   周眠这才满意了。   于是,这次的行程便从四人变成了三人。   庄池本身就很信任自己多年的好友,如今好友也有了爱人,和爱人一起去度假村度假,庄池就更不必多想什么了,只是让人多注意着点周眠。   三人接近中午才出发的,周眠的行李前一天晚上庄池就帮他收拾好了,其实酒店那边庄池早就嘱咐过了,但男人担心爱人用着不习惯,还是带上了许多。   是以,丰景明看到周眠那夸张的行李箱,眉头都蹙起了几分,他道:“我们这就去几天,你这是要把床板都要带上吗?”   周眠明显也抹不开面子,他烦道:“又不是我要带的,你话怎么那么多?”   丰景明了然,他有力的手臂接过行李箱,眼神不由自主地拂过青年瓷白的颈侧,那样莹白令人无端联想到易碎漂亮的瓷器,他心下想,好友这样操心不无道理,周眠这样的人,恐怕床榻下多了一颗豌豆都忍耐不了。   被养得这样娇气,日后离开人恐怕也像是被折断羽翼的青鸟,只能挣扎着爬回主人的怀里乞求怜爱吧?   丰景明垂眼,遮盖住眸中的晦涩,男人内心思绪涨潮般翻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度假村距离s市有一定的距离,丰景明坐在驾驶位上,副驾驶上空无一人,他转眸与后座上的温明嘉对上视线,后者温厚地笑笑。   周眠将背包物品都放置好,刚要打开后座的侧门,灰黑的车窗便被撤了下来,露出温明嘉那张清秀明朗的脸。   对方鼻间架着方框眼镜,言语间带着几分浅浅的担忧:“周总,我之前听说您晕车晕的厉害,这一路时间不短,您还是去副驾驶坐吧。”   周眠刚要拒绝,丰景明便皱着眉看过来:“明嘉担心你,你就坐前面来,不然回头吐车上了,阿池还得说我不照看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周眠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他确实晕车晕的厉害,尤其是轻微的颠簸感和汽车中的皮革味,时间一长确实难以忍受。   周眠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隐隐闻到副驾驶前方摆着的香薰,并不浓烈,是很清冽的闻到,刚好祛除了车内略微沉闷的气味。   丰景明又从旁边递过来一些橘子和漱口水。   明显是提前就仔细准备好的。   男人神色不耐烦道:“就你麻烦。”   周眠瞥了对方一眼,难得没跟人呛声,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些贴心的举动都是庄池事先吩咐好的,毕竟丰景明这样暴脾气的人怎么可能细心到这种地步。 第18章 烧手患   到达度假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舟车劳顿之下,周眠第一时间拿自己的房卡去休息。   三人的房间是连着的数字,周眠的房间在两人中间。   周眠傍晚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春日渐渐过度到夏日,白昼时间延长了许多,傍晚六点的时候恰好能够从窗口看到渐落的夕阳。   青年揉了揉眼睛打开房门,蓬松略微凌乱的发丝让他看上去更加纯然俊秀,稠丽的眉眼堆着清浅的水雾,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鼻尖上缀着些微的淡粉色。   他肉粉色的唇微微起伏,语气惫懒:“怎么了?”   或许是周眠少有这样毫无防备、温顺懒散的时候,丰景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了下来,男人的视线以一种窥视的状态迅速将眼前美景吞吃下去,随后才佯装无意道:“准备一下,马上吃晚餐了。”   周眠这才勉强打起精神:“嗯,我马上来。”   门没被完全打开,丰景明却能轻易地闻到青年身上因为沾染太久而难以散去的清冽的香薰,这是他专门托人去国外找人制作的香薰。   现在,他终于在青年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了。   隐晦的视线若有似乎的落在屋内忙着换衣服的青年身上,对方对他似乎毫无戒心,细腰微折,将上身的衣衫利落脱了下来。   瓷白的背部上的骨架匀称好看,背部振翅欲飞的蝴蝶骨让人怀疑他是否下一瞬便要展开来羽翼来。   腰下侧的胯骨抵住裤腰,丰景明却仿佛能够看到更多的乳白美景。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下流,视线却依旧难以挪开。   他甚至这样安慰自己,是周眠暗示他等在这里的,甚至对方可能是刻意引诱他······   即便知道这样的想法十分无耻,丰景明却依旧无法克制内心的暗潮涌动。   他正在明晃晃地觊觎着好友的爱人,并不以为耻。   “走了。”青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丰景明面上不动声色,炙黑的眼扫过青年衬衫中隐约露出的锁骨,压低声音道:“嗯,明嘉已经在等我们了。”   周眠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   度假村的餐厅是私人单独的包厢,装修清幽之中不失华贵,周眠本身就是爱享受的性子,这会儿眉宇间的倦怠便也消下了几分。   桌上的餐食许多都是周眠没见过的花样,先不说口味如何,摆盘倒是精致漂亮的叫人舍不得下筷。   三人吃完饭,丰景明便提出去度假村的私人活水温泉泡温泉。   服务人员很快给三人安排好温泉池,但半途中,温明嘉突然接到一个紧急电话,青年压低的声音十分焦急,最后挂上电话后十分歉意的对周眠和丰景明表示公司那边有急事,这趟行程他可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周眠当然没意见,只是丰景明明显脸色不太好,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两人刚在一起不久,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没正式开始对方就有事先走了。   但丰景明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最后还吩咐私人司机将温明嘉送走了。   四个人的行程,最后就余下周眠和丰景明两人了。   私人温泉是单独空间的池子,周眠和丰景明两人就不太合适了。   丰景明在温明嘉走后,情绪低落了许多,男人锋锐的下颌微垂,眉头皱着,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又噼里啪啦打了一堆信息发了过去。   周眠想依丰景明这性格,这会儿该不会在跟人吵架吧?   他反正也不需要丰景明陪着,一群人玩是玩,一个人玩也是玩,还更自在点,思及此,周眠便对蹙着眉的丰景明道:“如果不放心你现在就回去吧,这么晚了你男朋友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周眠很少对丰景明说这么贴心的话,丰景明一瞬间几乎僵住了,他看着手中刚发出去的信息,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对他的‘男友’道:“嗯,麻烦你了,回头钱会打到你账户上,以后可能还需要你继续配合。”   丰景明微微敛了郁气,面上恢复往日的吊儿郎当,他扯扯唇道:“没必要,他更看重他的事业,难得出来一趟都要这样下我面子,我又有什么好阻拦的。”   周眠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失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好。   男人却侧过头,那双墨蓝的眼仿佛暴雨席卷的海浪,潮湿而深沉,他问周眠:“阿池来不了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挺难受的?”   周眠有点尴尬,他们两人的遭遇确实有点像,对方现下是被伤到了,跟他找共鸣呢。   但他们两人情况却大不一样,周眠知道庄池来不了的时候是松了一口气,别说难受,他心里就差放火炮了。   但男人的眼正盯着他,似乎一定要从他这样得到一个答案,于是周眠只好含糊道:“确实有点吧,毕竟本来说好了,不过也能理解,他兼顾公司,比较忙······”   丰景明锐利的眼被夜色堪堪掩盖住,这让他显出几分难得的迷蒙,男人的声音听不清语气,轻而恍惚:“所以在他们的心里,我们就是没有工作重要。”   有些话多说几次就更像是某种暗示了,周眠有一瞬间竟十分认可丰景明的话。   庄池就是更看重工作吧,以前在一起的是对方简直把他当做眼珠子一样仔细看着,后面工作了,即便还是不肯对他放手,不还是会因为工作偶尔妥协吗?   看起来情深的很,谁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   丰景明的声音打断周眠的思绪,男人的语气冗杂而冷郁,眸中带着少见的失意:“这边的地下酒吧晚上营业,去不去喝一杯?”   周眠爱玩,听说还有地下酒吧,当然不容错过,当下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丰景明慢慢勾唇,黑漆漆的眼中倒映着青年的身影,更像是被烈焰卷入其中,不可避免地烧焦成为灰烬。   *   周眠还是第一次来地下酒吧,他之前被庄池看得紧,至多去过清吧,但即便是清吧,他依然会在三个小时之内被人请出去。   而且清吧里那些人给他上的酒水、水果拼盘都是低酒精的,没什么意思。   周眠就是那种你越压制,便越想尝试的性子。   是以当他确定自己真的脱离庄池的掌控,进入到对方口中不那么正经的世界的时候,昏暗的光线助长着刺激萌芽,反倒让他愈发兴奋。   那种感觉就像是背着丈夫偷偷出来寻欢作乐,对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他还是那个躺在家里安分守己、绝不逾矩的妻子。   这才堪堪入夜,酒吧中的气氛便十分热烈,驻场歌手在唯一敞亮的舞台上演唱,顶灯打在乐器光泽的表面,反射出暧昧粼粼的光线。   地下酒吧的卡座之间的距离很近,周眠和丰景明几乎是手臂贴着手臂走在热烈的人潮之中。   昏暗的灯光削弱了视觉,却让人更专注地感受到一些其他的、譬如皮肉与骨节之间灼烫的试探。   青年是察觉不到身边人的异样的——他总是太过于相信一些表面表现出来的东西。   又或者这样说,是昏暗的光线挡住了他漆黑的眼,嘈杂的纷乱掩盖了他的耳,他与同行者跻身人潮,无意地触碰到了太多人的手肘、肩膀、小腿。   太多太多,以至于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放浪,他无法注意到丰景明的手腕揽住了他的侧腰,也无神去思考对方与他仅仅隔着一息的唇畔。   在这样的地方,总能叫人生出某种背德的错觉。丰景明垂眼盯着青年纤白的锁骨,慢慢地想。   ——至少在这个酒吧里,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才是周眠的男友。   周眠跟着丰景明来到一处光线较好的卡座,当然,全场几乎也只有这里有无人的卡座了。   两人刚落座,服务生便十分有颜色地递送菜单过来。   丰景明随意翻开看了几眼,便递给周眠,扬了扬下颌道:“你看着顺眼的点。”   周眠其实并不了解酒吧中的大部分酒水,这些年来,他也仅仅知道商务活动中哪些酒是他绝对不能碰的。   他酒量不好,出门在外,庄池基本上不会允许他接触到稍高的酒精。   丰景明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几乎知道周眠一切的事情。   一开始或许并不乐意听,但慢慢的、日积月累的,他对周眠的了解也并不亚于庄池。   周眠知道丰景明这话的意思,也猜得到为什么,对方显然是被男朋友伤到了,借酒浇愁来的。   既然丰景明这样说,也就意味着,今夜的事情,庄池是不会知道一分一毫的。   周眠彻底放开了,反正喝醉了也有人扛回去,好不容易出来快活一会,有什么可顾虑的?   他当即打开酒单,随意点了几杯,又递给丰景明。   丰景明比他更无所谓,甚至没有多看两眼,便点了一大排。   度假村本身就是新开的高级度假场所,地下酒吧的酒水消费更是贵的离谱,服务生一看是笔大单子,顿时喜笑颜开。   酒水一一上了上来,颜色调制的十分好看,加入冰块和薄荷后,在灯光下更是有种迷离的色泽。   周眠酒量不好,自然不敢上来就喝,他大多是垂头浅尝辄止,猩红的舌尖像猫儿似的试探尝味,遇到喜欢的,面颊便有些红扑扑的,黑亮的眸子也多了几分专注。   若是遇到不喜欢的,便微微蹙眉,嘴唇下撇,露出像是被药味苦到的表情。   生动的让人转不开眼。   周围的人自然也有注意到周眠的,稠丽的眉目,有些可怜可爱的小动作,没有人不会被他吸引到。   但大多人在看到青年身侧的健硕锋锐的男人后,都会心生退意。   他看上去像是带着自己的小妻子过来尝尝鲜的丈夫,但又十分的不放心妻子的魅力,深黑泛蓝的眼无时无刻不专注的盯着青年的眼眸、唇峰、肩胛、细腰、小腿。   男人更像一条守着羔羊的猎犬,谁敢来触犯,便要张开锋利的牙尖伤人。   周眠很快意识到对方在看着自己,他已经喝的脸颊微微泛红,抬头看对方:“你光看着我干什么?点那么多你摆着好看的?”   丰景明眯眼,深沉的晦色让他看起来比起白日更添了几分危险的感觉。   男人喝酒的动作很爽利,和周眠不同,他几乎是一口气便能够饮尽一杯。   周眠有点想上厕所了,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丰景明一声:“这些酒看着浓度挺高,你喝太猛发酒疯我可不会拖你回去。”   丰景明:“就你那小胳膊小腿,不用你。”   周眠觉得这人嘴巴贱的毛病大概这辈子都改不掉了,他懒得理会对方,径直离开。   厕所离卡座不远,但周眠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瞬间被人潮迷了眼。   他艰难地穿梭回去,看到丰景明高大修长的身体半趴在桌上,即便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周眠也注意到对方脸颊上泛起的明显红晕。   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难受,眉眼皱在一起,稍长的睫毛闭合轻颤,这样高大锋锐的人,竟难得地展露出脆弱的失意。   周眠坐在旁边,刚想询问这人的情况,耳畔却听到了湿润纠缠的声音。   是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在昏暗的光影处接吻。   周眠有点尴尬,侧过身佯装没看到。   但下一瞬,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握住他的腕骨,灼热的体温强势的传导过来,对方一个拉拽,他便身形不稳地跌进了一个有力潮热的怀里。   是丰景明,对方喝了许多烈性酒,周眠光是闻闻便有些难以忍受。   他伸手抵在对方弹性的胸侧,忍不住气闷恼火道:“丰景明,你干什么?松手!”   男人并没有回应他,他的眼中神色迷蒙,像是被一层灰色的霾遮住了,他似乎听不到青年责骂的声音,只是盯着那双眼睛,慢慢凑过去。   青年的反抗在他看来只是无足轻重的情·趣,他甚至不需要多少力气便可以镇压。   周眠几乎绷不住神色,大声慌张道:“丰景明你最好清醒一点看看我是谁!”   话音将将落下,周眠便感觉到了唇上湿润的触碰,他瞪大眼睛,他看到丰景明黑而润的眼,红血丝布满其中,像是终于得偿所愿的野兽。   野兽总是直觉性地掠夺,丰景明更甚,醉酒后的男人似乎要完全将自己变为巨型的倒刺捕兽夹,用钢铁浇筑的铁刺牢牢咬合住消瘦美人的瓷白腿部,将他完完全全锁在身侧。   男人试图让被玩·弄到潮红的美人清晰而绝望的明白,逃不掉的。   迷离的灯光交错,织就另一片畸形暧昧的世界,在喘·气换息的间隙,周眠恍惚听到对方近乎呓语的低喃。   丰景明说:“明嘉,别抗拒我。” 第19章 烧手患   一吻结束,周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神、震惊的状态。   他捂着自己的红的不像话的嘴唇,声音像是被撕碎的苍白纸张:“丰景明,你他妈混蛋!”   可惜丰景明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他,对方像是脱力了一般,健硕的身形逶迤趴下,彻底昏了过去。   周眠骂也没法骂,他心知这人喝的烂醉,刚刚是把他当成了温明嘉。   即便是这样周眠还是被恶心的够呛,他绷着脸、眼神嫌恶,从桌上的餐巾纸盒中抽出几张纸用力擦拭嘴唇,试图将唇上男人残留的气息彻底抹除。   青年将手中的餐巾纸揉成一团,脚上泄愤似地狠踹了丰景明几脚才作罢。   男人长睫紧闭,亚麻色的短发落在平缓的眉头,他分明像是失去了一切的意识,可面颊和耳垂的红潮却如同泛滥不止的湖水,一直蔓延到至半竖起的衣领中。   地下酒吧夜间的人很多,踹完人周眠才察觉到他的动作过大,周围不少暧昧的视线若隐若现地扫了过来,像是看戏,又像是某种更加难以明说的火热。   隔壁卡座一个穿着半开衬衫的棕发青年,对方漂亮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对周眠勾唇轻笑:“先生······”   他说着指了指丰景明:“这是您的男友吗?”   周眠皱眉,又忍不住擦拭了一下嘴唇:“不是。”   棕发青年的表情变得更加暧昧:“······啊,您如果喜欢这样,或许也可以和我试试?您的这位朋友,看样子很享受您这样对他呢。”   周眠眉头拧紧:“你胡说什么?”   他一瞬间明白了棕发青年的意思,不免被人下·流的暗示恶心到了。   好在这时候酒吧经理或许发觉不对劲了,丰景明到底是度假村投资人之一,酒吧自然对人优待有加。   对方似乎对这位丰总醉酒的事情毫不意外,他像是早已得到指令,请了几位侍从,扶着人回了度假村的酒店。   周眠跟着一起回去了,今天的发生的事情对于青年来说冲击实在过大,他漂亮的眉眼冷着,面对侍从的安排询问,也只冷冷回了一句‘随便’。   青年一晚上都没睡好,一闭眼就是丰景明亲吻他时的场景。   大半夜的,周眠还忍无可忍地起床漱了好几遍的口,最后才勉强睡过去。   *   清晨的敲门声格外扰人,青年人白皙肉感的大腿夹着被子,眉眼烦躁地皱在一起,细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一直到忍无可忍,周眠猛地起身,他眼底隐隐有几分红血丝,眼睑下浮现一圈淡淡的青灰,神色间压抑着暴躁与怒火。   他拉开房门,压着声音火道:“谁啊!”   门甫一打开,丰景明那张俊俏却略显颓废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对方眼下有黑眼圈,下巴处隐隐现出几分青色的胡茬,连右耳的耳钉都不翼而飞。   周眠看到这张脸下意识就想甩上门,男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对方一只手死死握住门把手,额头爆出青筋,看起来像是即将被漆黑的海水淹没的可怜人。   他看向周眠的眼神就好像周眠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按照力气来算,周眠的力气当然不如丰景明,青年冷笑一声,索性松开了手,任由男人固执地乞求这唯一的通道。   丰景明垂着头,像一道影子般进入屋内,他看起来十分惶惶不安,情绪化的内心让他的表情都显出几分怪异的僵硬。   周眠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他,青年看上去极有气势,可唇珠却红的惊人,平添几分隐晦勾引。   他道:“你来干什么?”   丰景明嗓音很哑,身上隐隐传来一股烟草的气味,他喉头微动,低低的声音像是乞求:“周眠,对不起,昨晚是我昏了头,是我把你认成了明嘉······”   周眠冷声道:“滚。”   他甚至没有耐心等对方说完。   丰景明艰难地抬眸看他,眼中的红血丝猩红的吓人,看得周眠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男人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此时形象不佳,他不由得垂下头,语气忏悔而饱含痛苦,他说:“对不起,昨晚是我没看清,但是周眠,你······你能不能别把这件事告诉阿池。”   “阿池他多在意你你也是知道的,我跟他这么多年兄弟了,和亲人也没什么两样,庄家和丰家还有许多合作······”   丰景明向来都是个强势锋锐的人,他与周眠认识这么多年来,这几乎算得上是破天荒第一次在青年面前低头。   男人难得低下向来昂扬的头颅,露出自己的弱点,任人持刀施·暴。   周眠看着这样的丰景明,莫名地产生一种自己彻底将这个人拿捏在手里的错觉。   为了证实,青年抿了抿红艳艳的唇,眯眼道:“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犯错的人是你,是你强迫的我——”   青年的声音稍稍压低,一副威胁、得意的姿态,男人克制不住地动了动喉结,眸中的深色愈发漆黑无光。   周眠继续说:“你从前总与我作对,现在后悔了?我一定要告诉庄池你干的好事。”   青年的目光落在男人苍白的面颊上,看到对方露出压抑、不安、颓败的神色时,心中的洋洋得意简直要具现化出来。   丰景明漆黑落魄的眼落在青年微微扬起的眼尾上,那样晦涩的眼神更像是大型犬类舔·舐垂涎已久的肉类,只是他又不得不极快地收回,以防被羔羊发现异常。   他低着嗓子,认输一般道:“我以后不会再和你作对,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说什么我都无条件听你的。”   男人垂脸的姿态像一条惴惴不安的狗。   周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对方说话的语调有点怪异,但要是细究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丰景明见他眼神不对,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又接着加筹码:“我在s市中心名下还有几套房子,是你喜欢的类型,回去后我用私人账户都转到你名下。还有上次拍卖会上你看上的手表珠宝我也全都送给你,公司那边你想要的项目我都转手让你来接······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告诉阿池。”   他一副不值钱的姿态显然极大愉悦了青年,周眠欣赏了许久,才慢悠悠开口:“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你什么。”   丰景明眸色微闪,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了,面色带着几分虚伪的懊恼:“都是我自愿的。”   周眠殷红的唇弯了弯,他自以为驯服了男友手下的鹰犬,兴奋之余,他开始迫不及待地给叛变的鹰犬下达背主的新口令。   “以后不许替庄池传递关于我的任何消息。”   “我出去玩的时候,记得替我打掩护。”   诸如此类,周眠每多说一条,丰景明心中便更多一分阴暗的窃喜。   ——他们似乎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恩爱。   “记住了吗?”青年皱眉问他。   丰景明佯装沉默,慢慢应了下来。   周眠这才松快下来,连带着看丰景明都顺眼了不少。   这次的度假村之旅总得来说还是十分满意的,周眠本以为需要靠威胁才能让丰景明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但对方出乎意料的识相,在那天之后对他简直算是百依百顺。   比医学奇迹还来得离谱。   周眠只能感叹这人是真的很重情义,为了庄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   假期结束后,周眠难得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丰景明说到做到,回到s市将房子珠宝之类的东西都转到了周眠名下,新的计划项目也是一个不落地转交给了周眠,还贴心地配备了助手。   除此之外,丰景明甚至让男友给他当玩乐的挡箭牌。   温明嘉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平时活动不少,对方有很多合理的要求约周眠出来,况且一旁还有丰景明时刻通风报信,是以这段时日来庄池从未生疑。   周眠最近玩的疯,自从那次跟着丰景明去过一次地下酒吧,回来后他就威胁着男人带他去s市这边的玩的开的酒吧。   s市的酒吧大多都被庄池打过招呼,对周眠那张脸多少有点印象,是以周眠每次出去玩要么戴上口罩,要么是戴帽子,好在丰景明这张通行证还算好用,对方不会仔细检查。   但周眠很快就对这些小打小闹不甚感兴趣了。   他开始往会所里钻,这还得归功于他在酒吧认识的一些‘朋友’。   周眠是个很容易被带动的人,以前一直被盯得紧,心思还没起来,就被强行打消了。   现在有人给自己打掩护了,自然蠢蠢欲动了。   周眠第一次去会所还有些生涩、不自在,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身边陪着他喝酒的漂亮男人。   对方长得很好看,身材修长,面上有点清冷的调调,眼中却又好似含着钩子,直看得周眠面红耳赤。   两人相处的很好,周眠甚至昏了头听从对方的建议点了不少昂贵的酒水,颇有一种为美人豪掷的壮心。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的用了自己的私人账户。   这笔账可不能走庄池的卡,不然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天周眠玩到很晚,出来的时候还是被那个漂亮男人扶着的,对方显然很喜欢他这样的金主。   周眠还没来得及和男人告别,便看到会所门口靠在车门边抽烟的丰景明。   周眠心里稍紧,虽然他手上有对方的把柄,但是说到底来会所这样事情还是有点出格了。于是他拍拍身边扶着的漂亮男人,示意对方松手。   他几步走到丰景明身边,道:“你知道怎么做吧?不该说的别多嘴。”   居高临下的语气,理所当然的态度。   丰景明按灭了烟头,沉沉地盯了他一眼。   男人动了动胳膊,拉开了车门,发丝被夜风吹地有些凌乱,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去,今晚阿池加班,快回来了。”   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他知道周眠在会所,所以特意用工作上的事拖住庄池了。   周眠满意点头。   这样的逍遥日子周眠过了好一阵,他也知道找温明嘉这个借口不能太频繁,是以稍微安分一段时间才继续故技重施。   这一日周眠下班打完卡正急着赶场子,刚走出公司大门,却看见熟悉的白色轿车停在公司楼下,心中猛地一抖,脸色一瞬间就不怎么好看了。   丰景明并没有告诉他今天庄池会来公司这边。   周眠眼见着他温柔的男友打开车门,玉石般的眉眼微微弯起,乌色的短发柔顺地伏在额角,显得整个人愈发无害温和。   对方在看到他的身影时,那双漂亮的茶色的眼落满柔色:“眠眠。”   周眠脚步一顿,他不得不装作意外与惊讶,刚想装模作样询问男友怎么突然来公司接他了。可他的唇角微张,却又极快地顿住。   这一下周眠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白色轿车后缓缓停下的黑色轿车、以及轿车中那晚会所中的漂亮男人对他弯眸招手的模样。   漂亮男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出他的名字,周眠心脏跳的很快,慌不着路地避开眼神,只期望对方能看懂眼前的情况。   庄池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他走近,一手握住周眠冰凉的指骨,皱眉关心道:“怎么手这样冷?”   周眠微微咽了咽口水随意糊弄庄池,他根本不敢抬头再多看漂亮男人一眼,生怕眼前的男友发现不对劲。   他心里恼火自己不该被人一哄就飘了,居然真让对方来公司这边接他。   就在周眠心乱如麻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稳健的脚步声。   是丰景明。   他听到男友有些惊讶的语气:“景明,今晚丰家那边有个晚宴,你还没去和明嘉准备?”   丰景明十分自然地解释了几句,周眠脑中嗡鸣、心乱如麻,根本没法细听。   一直到最后他才听到丰景明轻笑着指了指两人身后的漂亮男人,对庄池道:“这位是我的助手,由他陪着我去就行了。”   周眠的心脏一瞬间落回原位。 第20章 烧手患   周眠没想到庄池来公司前给他发过信息,对方在短信中说要接他下班参加一个拍卖晚会。只是这段时间周眠习惯性给手机设置静音,所以根本没收到。   庄池出席一些比较有知名度的晚会都会带着周眠一起,像是一种另类的宣誓主权行为。   当然,周眠觉得这样的行为十分无意义,他们又没结婚,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双方亲人知道不就行了,犯不上昭告天下。   周眠换好礼服走出试衣间,青年人身量修长,穿上正式的燕尾服后气势浑然转变,那是肉眼可见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矜贵烂熟的糜丽感,像是被雨水打湿至烂碎的花瓣。   这样漂亮的人注定是不安于室的,他是人群中的聚光点,眉眼笑意全然如钩,这样的人总让人控制不住的去怀疑他。   庄池浅色的茶眸微微闪动,唇角的笑意在注意到工作人员逐渐变得痴迷的视线后慢慢平缓。   他向着爱人伸手,引着对方走向自己。   只有当对方垂眸环住自己的手臂,昭告归属的时候,庄池才能全身心的感觉到难以启齿的安心感。   *   周眠其实并不喜欢参加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晚会,因为他是作为庄氏太子爷的男友、未婚妻才能踏足。   他是庄池的附庸、一众人眼中漂亮的花瓶。   庄池并不允许旁人对他说太多的话,周眠即便心中想多认识一些名流、眼馋旁人言笑晏晏间达成许多合作大单,也毫无办法。   谁都知道他是个没实权的、靠男人吃饭的庸俗家伙。   谁会冒着得罪庄家太子爷的风险,来和他进行毫无利益的交谈?   就像此刻,他手中拿着毫无酒精的饮品,看着庄池游刃有余地与另一个公司的青年才杰交谈,那青年只是开始礼貌性地对周眠微笑颔首,随后便避讳般的挪开眼神,与庄池谈起项目。   周眠甚至感觉自己在这场晚会上像是已经嫁为人妻,所以才会遭到如此的避嫌。   这样被众人屏蔽的感觉实在叫人不好受,尤其对周眠这样渴望权势、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看到吃不到的折磨。   青年轻轻垂着眼,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因此眼睫的根部像是画上一圈深色暧昧的眼线,他的表情恹恹的,红艳艳的唇抿着饮料,光是站在那里便叫人联想到忧郁的油画少年。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与庄池交谈的青年人不住地将眼神落在他白净的面上。   交谈终止是必然的。   庄池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所有人的目光,他想昭示自己的占有权,就必然要学会忍耐。   周眠自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他只道那青年是和庄池谈完了生意,去寻下一个攀谈对象了。   他有些提不起精神,任由庄池一直在他耳畔低声私语,一言不发。   晚会的时间比较长,庄池很担心这里的糕点餐食不符合爱人的口味,因此便一直注意着周眠的脸色,吩咐服务生及时更换饮食酒水。   就在周眠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庄池语气忽的一顿,语气甚至带上几分轻松的笑意对来人道:“小虞先生也来了。”   周眠咬着糕点的唇角微顿,心想,称呼就称呼,还小虞先生,挺亲密啊。   这样想着,他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柔和的声线,对方语气中带着不远不近的亲近,对他的男友道:“庄总。”   周眠眉头微皱,抬眸看过去,撞入一双柔和无辜的黑眸。   是虞溪。   对方穿着一身体面的白色西装,唇色极淡,眉弯而稍细,显得整个人无害而贵气。   但周眠却觉得虞溪像是某种山中的精怪为融入人类,谋夺了皮囊。   对方的无害柔和像是阴森森的陷阱,虚伪的令人心慌。   周眠率先挪开了眼神。   他前段时间便听说了公司里一位虞姓的员工离职了,内情更是叫人津津乐道。   据说对方是s市上流交际圈中虞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之前一直不受重视,但是最近虞家那边有意让人认祖归宗。   不少人猜测可能是虞家为了刺激那位不着调的大公子,但也有可能是见这私生子有所转变,担心为人诟病、或是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这才假惺惺把人认了回来当做助力。   这也解释了对方为什么能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看样子还和庄池搭上了关系。   虞溪与庄池寒暄几句,两人看起来十分相熟,语气熟稔,好一会儿,虞溪好似注意到庄池身边的青年,眉目微挑:“这位是?”   他说话的语气轻而缓,让人与他对话时不由自主地缓下来,平心而宁静。   庄池温和道:“这位是周眠,我的爱人。”   虞溪面上含笑:“周先生我认识,之前我在贵公司工作,有缘见过几面。”   庄池面上含笑,他显然是知道的,虞溪这番说辞才算是得寻常。   周眠却看不得他们这样言笑晏晏的模样,尤其是听到庄池说接下来公司这边可能和虞家那边有合作,大概率是由虞溪负责。   他可不想接下来看这虚伪的家伙一直在眼前晃。   周眠还没忘这人之前在旁人面前对他落井下石的模样。   明明心里对他如此不屑厌烦,表面上却能装得很。   装谁不会装?   周眠眼珠微微转动,瓷白的冷面忽地扬起几分浅浅的笑意,长而翘的睫毛微颤,肉色丰·满的唇起伏:“小虞真是客气了,我们之间怎么能算是几面之缘呢?”   他说笑似的提起,语气暧昧,像是根本注意不到眼前两人一瞬凝滞的气氛。   庄池茶色的眼慢慢挪移到周眠的身上,唇边的笑意纹丝不动,却莫名叫人察觉到几分压抑。   周眠慢慢走近了几句,他不再只是站在庄池的身边,而是走至两人中间,踩在两人危险的关系纽带上。   “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你那么照顾我,我还以为我们算是朋友呢小虞。”青年的声音轻而软,像是责怪。   那往日漂亮嚣张的黑眸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干净透彻,偏又染着湿意与委屈。   系统的提示音发出不堪重负的警示声,程序音甚至泄露出几分慌乱:“虞先生,我们收集的二号友善值全部被污染了。”   “二号目前对您的警戒线提至最高······他似乎认为您觊觎他的爱人。”   “虞先生?”   系统一直听不到虞溪的回应,才注意到虞溪眼珠深黑泛红,随着青年暧昧不清的话语,那双眼像沾满涎水的兽类舌头,死死黏在嫩肉上。   怎么也撕扯不下。   虞溪的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能够看得出,他正竭尽全力克制基因和周眠对他的影响。   只是一切的克制都仅仅是杯水车薪。   对方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叫他口液分泌、神经兴奋。   虞溪从未想过自己会像是一头未进化的野兽一般,因为眼前这个辗转于男人间的浪·货而疯狂兴奋、恨不得将对方吞吃下去才好。   他还能够清晰的想明白这是那浪·货故意离间他和二号的计策,因为对方担心他可能存在的勾引二号的行为。   可他现在无心想自己必然失败的任务,他浑浊的脑中全然是嫉恨。   为什么周眠向着庄池,明明他也可以,他可以赚钱、可以谋夺权势,他比原主更好看、他的身体健康没有疾病,他什么都能满足他。   为什么不是向着他?   虞溪最后是在一片鸣笛声中被唤回了心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强制性地锁住了青年削瘦的骨节,甚至叫对方露出了惊惶退缩的惧意。   卑劣的占有欲令他来不及想其他,他只觉得手下的皮·肉触感极好,比之羊脂玉差不了分毫。   他克制不住地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甚至动了动喉结,想埋头用舌尖舔·舐更深刻地去感受。   他终于不再否认对周眠的渴望,深黑的眼中写满了欲望,将那张柔和无辜的脸丑化地犹如淤泥。   庄池已经彻底冷下了脸,男人死死扣住爱人的手腕,冷声道:“虞先生,请自重。”   警报声刺耳的仿佛能够激烈通明的灯火。   迟到的理智让虞溪慢慢地松开了手,可他的眼依旧如影随形地紧跟着青年。   庄池将周眠拉至身后,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被撕扯开,他展露出某种冷腥的戾气,对着眼前这个从前十分欣赏的青年道:“虞先生,您需要明白尊重二字如何写,对别人的爱人这样无礼,我想这次的合作也不必继续下去了。”   虞溪垂眼,竟如气虚一般,不置一词。   宴会上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声音比之针扎更刺痛:“听说他就是小三的儿子,他妈不知廉耻地上了虞家那位的床,现在他又光明正大的跟庄家那位的爱人拉拉扯扯,主动的往人家身上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你能对小三的儿子又什么期待?虞家现在损失了庄家太子手下的这单生意,这私生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我听说他之前还跟庄家那位太子爷走得近,别是存着勾引的心思,你别说,我都怀疑他是怎么回的虞家的了。”   虞溪一动也不动,好半晌才慢慢抬头,周围一切的言论都无法影响到他,他依旧柔和地笑着,只是唇色愈发惨白,隐约能窥见几分憔悴。   像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系统好半晌才敢出声道:“虞先生,您还好吗?”   虞溪微笑,半晌轻声道:“我很好,那孩子送了我一份大礼,我怎么能不还回去呢?” 第21章 烧手患   周眠能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攥得很紧,男友的手总是温凉的,可此时他却能感觉到对方手心的黏腻,反常的潮湿在紧锁的指扣间极为明显。   庄池的下颌稍稍绷紧,额发有几缕落在眉中,浅色的眼中似是蒙上一层霾,他依旧秉持商场上客气的微笑,可整张面皮却透露出一股阴冷来。   似乎能察觉到爱人稍显忐忑的视线,他微微侧目,声音轻而慢,听不出情绪:“怎么了眠眠?”   “是不舒服吗?”他这样问。   周眠莫名地颤了颤眸子,好一会儿,他抿了抿肉色的唇。   “庄池,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青年问。   庄池慢慢松开潮湿的指节,他显然有些焦躁,可很快,他便松了松衣领,拿起酒杯微笑道:“眠眠,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问的。”   周眠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了,周围的人散去一些,他直言道:“我跟虞溪没什么,平时不熟,确实只是吃过几顿饭,今天这么说只是我看他不顺眼而已。”   庄池静静看他,好一会儿才扬唇:“眠眠说什么我都信。”   周眠又感觉到熟悉的无力感了,他不否认自己利用庄池达到了目的,但是对方这样一副口不对心的模样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交流下去。   他了解庄池,对方在他面前这样温驯,背地里只会做的更过分。   周眠索性不作多言,两人都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只是接下来周眠总能察觉到庄池时不时用手指摩挲他那只被人触碰过的手。   指腹反复揉搓,如蛇类舔舐猎物,仿佛要用毒液将爱人那层被玷污过的皮囊腐蚀干净才算好。   男人口中说着信任,可一举一动全然充斥着隐晦的警惕与神经质。   周眠脸色也不太好,但面对商界名流们对他们爱情的祝福与称赞时,青年还是不得不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   拍卖还没有正式开始,周眠借口上厕所,终于获得了几分喘·息放松的机会。   庄池明显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对方因着庄氏未来掌权人的身份离开不得,只让助理不远不近地跟着青年。   周眠当然知道有人盯着自己,只是对方一定不敢近距离明显地盯着。   是以周眠便在厕所待了好一阵,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收了手机,走出厕所。   拍卖晚会上的人很多,此时拍卖已经开始了,人潮浮动,光线变得稍暗,全部的光亮都集中在台上的展品上。   周眠料想庄池不会离他太远,他循着记忆,就在附近找人。   他确实没费劲就找到了人,即便灯光稍暗,庄池那样修长温雅的身形气质也难以叫人忽略。   只是此时,他那向来温文尔雅、克己复礼的男友怀中揽着另外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年人。   周眠甚至能够看到男友青筋微鼓的手背,男人的力道很大,像是即将克制不住崩关的河流。   那青年腰身极瘦,看上去正适合男友极强的掌控欲与宽大的手掌。   周眠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庄池这样一面,人总是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仅仅是这样一副画面,就足以青年推翻对方从前表露出的一切炙热情深。   无数对方等待他的瞬间,在此时的周眠看来,可能都像是此刻,充斥着背叛与阴影。   理智告诉周眠,他应当上前揭露庄池的真面目,然后在对方虚伪的表情中顺理成章地分手,最好再拿上数额巨大的分手费才算值当。   只是庄池毕竟是庄家的未来掌权人,这样做就相当于撕破脸了,日后如果这人存着报复的心思,周眠这样身份普通的寻常人家,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所以只能私下和对方说清楚。   周眠冷静的想着,黑色的眸光微闪动,他最终选择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转身拿了一杯酒精含量较低的酒水轻轻抿了一口。   拍卖晚会的氛围随着一件件卖品的展示竞拍逐渐达到高·潮。   周眠本身就不耐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大型会场内构一般都会连接着幽静漂亮的花园树林,周眠索性出来透气。   他放松靠在幽径旁的木椅上,开始盘算起分手后能从庄池那边得到多少分手费,然后他该如何挥霍,享受终于到来的自由生活。   这样一想,周眠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花园离会场很近,周眠能随时注意到会场的动静,他准备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助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可能是见他撞破了庄池的好事,跟人通风报信去了。   这样更好,省得他再多费口舌。   周眠这样想着,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转身也看不真切,这个点晚会还在持续高热,一般不会有人来这边的,青年难免有些警惕,打算转道离开。   花园的灯光十分暗淡,周眠有些微弱的夜盲症,不是很严重,他循着路往侧边的小道走。   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明显,皮鞋踩在石子路上的声音沉闷压抑,周眠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对方似乎盯上他了。   很炽热的视线,像是滴着涎水的、失去理智的猛兽。   周眠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猩红的眼珠从他的头颅滑至臀·部,每一寸视线的舔舐都带着刀尖般的幽冷占有欲。   青年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也不敢回头看,只慌不择路地小跑了起来,因为胆子小,视线模糊,他很快被路边蔓延出的树枝藤条绊倒,惨败稠丽的面上显出一种可怜无助的神情,肉色的唇颤抖着翕动,像即将渴死的鱼。   这与他向来嚣张肆意的模样大相径庭。   对方很轻易地追赶上来,周眠脚腕扭到了,挣扎着也起不来身,他的脊骨微微瑟缩,眼中含着模糊的泪水,整个人往后退,口中哆哆嗦嗦地道:“你、你别过来。”   或许是这样可怜的、容易被掌控的模样刺激到了来人,周眠感觉到对方控制着力道握住他的脚踝。   很炙热的热度,潮湿的水汽几乎要钻进他的体肤毛孔中。   周眠被吓到似的小声叫了一声,人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气大喊出声,于是他只能小声乞求,希望对方能够放过自己。   可怜的青年被男人揽在怀里,腰身掐得很紧,整个人动弹不得,像具僵硬的木偶。   周眠眨着湿润的睫毛,抖着手想要推开对方,却突然感觉到一个滚烫的、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的颈侧。   对方额头上细密的汗水蹭在青年的颈窝,喑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断断续续:“······眠眠,别走、别走。”   周眠一瞬间僵住了,对方的声音太熟悉的,熟悉的让他恨不得一脚将对方踹开。   只是他被抱得太紧了,刚刚又被吓得不轻,根本提不起丝毫气力。   青年觉得丢脸极了,冷着脸咬牙道:“庄池,你给我滚开。”   庄池并不回答他,男人那张斯文的面颊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近乎惨白的色泽,眼球的白色部分充斥着猩红的血丝,额角上鼓动着暴露的青筋,脖颈朝上蔓延着刺目的潮红。   周眠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庄池向来是个很讲究的人,很少这样失态。   “庄池,你怎么了?”他问。   男人小幅度地轻颤,往日的从容优雅全然如同被剥落褪去的蛇皮,此时他毫无气力保持自己在爱人面前的镇定与可靠。   他像是一条被残忍驱赶后落入水中的落水犬,浑身的鬃毛全部耷拉下,猩红的舌头都吐露了出来,他失去理智,只知道死死搂住自己的爱人,哑声道:“眠眠、老婆,我没碰别人。”   “我喝了那杯酒后,动不了,挣扎不开。”   “······你看到了,为什么要走?”   庄池压抑着翻涌的迷幻感,嗓音慢慢沉下几分阴郁感,他说:“你是不是又想跟我分手了?”   男人惨白的脸在模糊的月色下仿佛被诡谲的雾气笼罩,黑色的碎发如干枯的野草般散在额前,他斯文低哑的嗓音如同蛇类的嘶鸣。   “不可能的。”   男人的喉头微动,他克制着,鼻尖触碰着青年的颈动脉,在嗅吻的动作间轻声说:“你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让我很有安全感,庄池,我们在一起吧。”男人慢慢压着舌头说出爱人曾经对他表露的甜言。   周眠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是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男人轻微战栗的身体,对方似乎在因为复述他曾经答应与对方交往的话语而兴奋。   男友坚定地认为当初情浓时的承诺一定会实现。   可是时间总能改变很多,真心也能转瞬成为假意。   周眠并不想和一个理智不清的人多说,尤其当他隐隐听到宴会接近尾声、有人循着声响寻来的动静。周眠实在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一副可以算得上出格失礼的场面。   于是他压着嗓子,有些急迫地让庄池起身,至少稍微松开他腰侧过分紧箍的手掌。   青年太急躁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清对方低喃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   周眠推着庄池,眉宇间满是烦躁不耐:“松手,有人来了。”   庄池纹丝不动,他垂着潮红的眼,自顾自地回答上一句话:“可是我不想让你害怕。”   灯火稍明,有人看到了他们,那是几位和庄池合作的大公司执权者,他们似乎是无意闲聊走到这里的,看向庄池和周眠的眼神很惊讶,甚至微微蹙起眉。   周眠在几人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只是此时他薄弱的脸皮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场面,也无意细看。   他现在只恨不得一巴掌将让他丢脸的庄池打醒。 第22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庄池苏醒在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唇色偏白,眉眼间依稀透出几分疲惫感。   外面天光已是大亮。   几乎是苏醒的瞬间, 那透着红血丝的眼珠便不受控制地去寻找爱人。   索性他找到了。   他的爱人正坐在病床旁的座椅上, 手上捏着一张白色的病历单,眼底透着几分淡淡的青痕。   青年看上去郁躁难忍,薄薄的眼皮眨动间都显出几分不耐与疲惫来。   庄池专注的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 嘴唇竟轻轻弯起几分。   昨晚的经历在他的脑海中如同被塑料薄膜蒙上一般, 闷闷的透着模糊的汽水,庄池唯一能够记住的是青年恐惧又孱弱的泪水。   平日对他欧指气使的爱人颤颤巍巍地抖着睫羽, 瓷白的脸布满透明的液体,屏着呼吸任由他收拢指尖。   连哭喊的声音都那样小。   动荡的思绪更为放肆, 他慢慢的回忆起鼻翼间尚存的薄淡气息,高挺的鼻梁抵在爱人白润细腻的颈侧时对方恐惧的颤抖,以及宽大指节收拢细腰时对方动弹不得的温驯。   张牙舞爪的占有欲在夜色的遮掩下被释放的淋漓尽致。   庄池收回了思绪,喉结滑动了一下,温柔和煦的眼神正对上青年稍稍抬起的烦躁眸光。   他微笑,带着与昨夜浑然不同的斯文克制,像是怪物重新穿上了人皮,他轻唤道:“眠眠。”   语气轻柔, 舌尖仿佛都含了蜜糖。   周眠偏开眼,似乎并不想回应, 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拉着脸告诉庄池医院的诊断情况。   ——医院的检查结果不明,精确的仪器也无法分辨出庄池中的药效,只能模糊辨出药物的残存。   庄池半靠在病床的枕头上, 轻声说:“眠眠,是我的错,是我太不小心了。”   “可能是药物原因。”庄池的眉头轻轻蹙起:“我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了,眠眠可以告诉我吗?”   他看向爱人的眼神专注而信任,看起来比昨夜被他吓到的周眠还要更无辜一些。   周眠根本不想提那晚的事,语气难免生硬,遮遮掩掩:“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拉拉扯扯让别人看了笑话?”   庄池抬眼,声音温柔而斯文:“没人敢说的。”   语气中带着从容与笃定,像是从前的每一次,但那样温和的语气却又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控制欲。   周眠不想多说了,他不冷不热的点点头,捏着病历单的指尖却开始泛白,白色的纸张在他的手中痛苦地蜷曲褶皱起来。   他糟心地想,庄池诊断出中了药,也就说明,他还是没法借题发挥,跟对方分手。   手机的铃声在苍白的病房近乎刺耳地响起,周眠眼神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庄池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周眠安抚道:“是父亲的电话。”   周眠立刻了然,是庄家那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庄父。   这是庄池的习惯,他习惯于用显得疏远书面化的‘父亲’去称呼自己的父亲。   庄池和庄父的聊天十分客气公式化,周眠听到庄池客气的称呼对方后,更加斯文疏远的语气。   “是的,现在没什么问题了。”   “可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找出背后下药的人,您无需担心。”   庄池的语气平静而冷淡,只是那双蒙着雾色的茶眸在察觉到周眠的视线后,陡然温润柔和了下来,似乎是在告诉爱人不必担忧。   周眠不自然地挪开了眼。   庄池并没有和庄父聊多久,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父子,反倒更像是上司和下属。   他们的话题结束的很快,挂断电话后,庄池歉疚地对周眠道:“眠眠,父亲那边有些事吩咐,我得马上赶过去。”   他说着,撑着起身,或许是因为身体没有彻底缓过来,手背近乎透明的白,轻微鼓起的青筋让这个斯文和煦的男人竟显出几分脆弱感来。   周眠皱眉,到底还是没有袖手旁观。   他上前,一条修长的腿半跪在床上,俯身帮男友扣上衬衫的纽扣。青年细碎的黑发落在眉侧,起伏的唇形是好看的肉粉色,庄池的视线无可避免地被对方唇下的小痣吸引。   很漂亮的深粉色,他曾无数次舔.吻吸.吮过。   周眠这时候总会忍不住偏过脸,露出无法忍耐的神色。   更过分一点,他的视线下移后微妙顿住,犬齿轻轻咬噬对方修长的脖颈,那么爱人便会更为敏.感多情地吐出猩红漂亮的舌尖。   “别动。”   颈侧的领带被青年不耐烦的拽了一下,庄池不自觉地向前倾,他看向对方眼神便带着几分难言的克制,颈侧泛起几分薄淡的灼烧后褪去的色泽。   但他显然很会虚伪地装模作样,在青年的目光扫过他的面颊的时候又克制住了泛滥潮湿的渴望,露出斯文从容的笑意。   周眠果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青年甚至好心泛滥地提醒他不舒服的时候注意休息。   这让男人的唇弯弧度愈深。   他顺从地开口:“我会听眠眠的话。”   庄池说话的语气过分专注,‘眠眠’二字被他说的如同妻子一般亲昵温柔。   *   周眠没想到庄池一去就是一整天,期间甚至没有发来过消息,这是少有的。   一直到傍晚,厚重的大门才窸窸窣窣地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周眠还没吃饭,刚打算点外卖,抬眼便看到男友斯文的眉目。   庄池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是唇色依旧偏淡,应当是身体还没有彻底修养好的缘故。   对方的视线接触到他点开的外卖软件后顿了顿,道:“眠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现在去做,等一会儿就好。”   周眠闻言便按灭了手机,他确实不太想吃外卖。   庄池做饭的动作很快,腰间围上格子围裙,很快就端上来两碗卖相漂亮的海鲜面。   两人吃饭的时候,庄池轻声道:“眠眠,我这两天可能要去Y国那边出趟差,大概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周眠很轻易的想到今天庄父的那通电话,他道:“是你爸那边的意思?”   庄池轻轻点点头,他腰上的围裙还没有解下来,略显苍白的侧脸在灯光的渲染下,莫名让人觉察到几分失落与失意。   他说:“父亲的意思是最近董事会那边对我的意见比较大......昨天的事情传到他们那边去了。”   其实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小因素,前段时间他与崔和雅的较量之中,两人都没怎么讨到好处,董事会那边自然有所不满。   周眠知道至少这时候不应该,但他的心中还是泛起几分松快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庄池便微微敛眉,温和道:“只是眠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男人这样说着,茶色的眼中仿佛溢满了忧愁,眉目间全然是对爱人的关切与忧心。   但这样的神色落在周眠的眼中却更像是一把令人难堪的贞.操锁。   青年的面色一瞬间沉冷了下来,润泽的黑眸中全然是待引爆的忍耐与烦躁。   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庄池温凉的指尖轻轻扣住爱人手腕,安抚般的轻声道:“眠眠,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和景明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但是最近叔叔阿姨都在外面旅游还没回来,其他人我不放心......”   “景明跟我承诺了会好好和你相处。”男人说着缓下眉眼,温顺斯文的好似毫无脾气:“眠眠,一个月之后我就会回来。”   话里的意思就是确定下来,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周眠凝固的眉眼在听到男人温和的声线后松动了一瞬。   这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周眠本以为按照庄池的性子,大约会在不同时间段安排不同的人盯着他,或许还会有人随时随地拍摄他的情况,以此确定他依旧是‘听话’‘顺服’的。   对方这次的做法甚至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囚.笼松动的错觉。   又或许是庄池确实过分信任他的好友。   这在周眠的眼中无疑是可笑的。   毕竟,丰景明早在那个失控的吻后,彻底受控于他了。   青年甚至有些收散漫地轻嘲,所谓的多年好友,也不过如此。   周眠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地太明显,他熟练地做出一副烦躁不堪的模样,冷声讽刺道:“庄池,也只有你做得出来这种事。”   男人知道自己惹得人不快,只好低声下气地抚慰恼怒的爱人。   即便是这样,他也寸步不让、不曾松口。   庄池根本没办法忍受周眠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他没法忍受他的爱人可能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别人觊觎、窥视,那些所谓的大学同学、商业伙伴······他疑心所有可能靠近、抢走周眠的人。   甚至连好友也并非全然信任。   警惕几乎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   庄池是第三天乘坐飞机走的,丰景明开车送他去的机场,周眠因为晕车没有和他们一起。   丰景明一路上听庄池絮叨说了许多照顾周眠的注意事项以及周眠的一些生活习惯,到最后,他笑道:“阿池,你这不像是出差,倒像是托孤一样。”   庄池道:“你都记住了吗?眠眠睡觉浅,很容易会被惊醒,你起夜动作轻点。”   丰景明翻了他一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他有点夜盲,还怕鬼,一个人睡会害怕,要开着小灯,是吧?我是不是该拿备忘录全都记下来才好啊,庄大少爷?”   庄池闻言竟认真思考了一番,旋即道:“不用你记,下了飞机我会整理一份给你。”   丰景明微愣:“庄池,你不是吧?”   庄池笑笑,也不多做辩解,只是道:“景明,你现在也有男友了,等以后感情稳定了,自然知道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把他的事情全都放在心上。”   “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那样站在你面前。”   男人的语气慢慢变得温柔和煦了起来,眉眼的弧度缓和地轻弯,柔和了眼底的疏离感。   丰景明侧耳做出一副倾听状,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却微不可见地慢慢收紧。   卑劣的挣扎与可笑的愧疚在他的胸腔内鼓动,舌尖抵着牙关,尖锐的噬咬感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无处可泄的压抑感。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丰景明比谁都清楚庄池当他是多年信任的好友,可他却像是阴沟里的蛇鼠,暗暗觊觎着对方的爱人,甚至不以为耻。   分明他见过友人为周眠转变的模样,见证过好友的情窦初开,听过好友倾吐对青年的爱意。   他亲眼看到永远披戴着社会性假面的好友挣扎出画地为牢的规训,步步走向青年。   他一直那样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本该是最衷心送上祝福的那个人。   可是就像是一场沉默的黑白默片,在那对情侣终成眷属的光影背面,是他长久注视着青年的灰败影子。   擦肩而过的偶遇、不经意的眼神相接、借阅书籍面对面相坐的无言、指尖相触的瞬间。   丰景明压下了无数次心动的理由。   一开始是用周眠有男友的借口说服自己。   后来周眠虽然与前男友分手了,他却依旧没有机会吐露心意,因为那是他的好友爱慕着的人。   再后来,是好友牵着青年的手,走到他面前介绍道:“景明,这是我的男友周眠。”   他想他当时的脸色大概不是很好看,以至于周眠误以为他厌恶他。   丰景明当时想,索性就这样误会下去也不错。   但人总是难以彻底掩饰自己的本能,像他锁困不住的眼神、永远下意识伸出的手和不该滋生的占有欲。   在周眠刚与庄池恋爱的那段时间内,他的眼总是压抑不住的看向青年的唇弯、锁骨,甚至是更为下.流的地方。   他会想,他们在来见他之前做了什么,会在接吻吗?好友会吻咬青年唇下的小痣吗?雪白起伏的脊骨会因为受不住而弯曲吗?   在近乎渴死的欲.望中,他恨不得将自己代入好友的角色中才好。   丰景明压下脑海中纷杂的思绪,一直到好友上飞机前,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默地听着庄池手机振动的声音,猜想着他们之间聊天的内容。   看着好友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微微垂目,心中压住的磐石仿佛随着对方离去的身影而逐渐松动。   他想,他该去收拾自己的衣物用品,以主人的姿态住进好友的家中了。   *   周眠是在傍晚听到敲门声的,他其实更想当做没听见。   只是丰景明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催促,最后青年还是黑着脸打开了大门。   丰景明骨节分明的手上拖着一个较大的灰色旅行箱,楼道的顶光落在男人乌黑的发间,耳畔隐现幽蓝的光芒,深邃的五官与健硕修长的身形让他看上去俊俏而锋锐。   男人通身上下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意味。   周眠却并不为男人的气度而软弱分毫,相反,青年从容地环抱着手臂,漂亮的黑眸自上而下扫视对方,眼神定在对方手中的旅行箱上,慢慢拉长音调开口道:“丰景明,庄池也只是让你在这住一个月,你这是打算鸠占鹊巢,搬家来了?”   丰景明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涩,但他显然很会掩饰自己,眸光露出隐忍的神色,像是耐不住反击一般道:“周眠,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用庄池生活用品吗?”   周眠当然不可能让他用庄池的东西,庄池的生活用品都是和周眠配套的情侣用品。   但被丰景明这样下面子,他还是有些不爽:“反正你心里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行了,别什么都想着跟庄池通风报信。”   周眠说完下意识看了眼丰景明的表情,见对方果然露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说明丰景明依旧被他拿捏着把柄,翻不出什么火花来。   ......   和丰景明住在一起的日子并没有周眠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对方的忍耐力意外的很好,慢慢下来周眠也算是对这人有所改观。   这样的同居生活对于两人来说都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丰景明不像是庄池那样的贤惠,一回家忙个不停,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整理房间。   他们俩都是属于平日里不怎么干活的大少爷,更不用提做饭打扫卫生了。   第一周两人几乎是靠着外卖度日的,周眠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后连外卖盒子都是丰景明拿去丢的。   家务活儿一般是看不过去的那个人动手做的,当然这并不代表周眠什么都不做,相反,他在外人面前也是有些难得的羞耻心的。   但是他的动手能力实在太差了,扫地不知道扫边角,擦桌子也擦不干净,丰景明看不过去,干脆一把全部包揽,让他好好休息别添乱。   到第二周的时候,两人终于吃不下外卖了,于是丰景明在看完几个做菜的视频之后,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周眠自觉自己算是主人家,也不好真就等着丰景明来伺候投喂他,便跟着对方一起去超市采买了不少菜品。   两人身高体型上有些差距,一起推着购物车,互相口中不饶人,倒像是寻常的小情侣一般,惹得旁人艳羡。   丰景明只打算做一些日常的菜式,毕竟少进厨房,他和周眠两人洗菜切菜准备食材都用了大半天,厨房里一片凌乱,光是装食材的碟子都用上了五六个不止。   厨房的水槽里也堆满了洗好的菜类。   周眠并不是耐心多好的人,加上快到饭点了,饥肠辘辘的,就是骂丰景明没用都骂不出气势来,最后还得收敛性子跟在对方身边打下手,时不时帮着忙不过来的丰景明翻炒锅里的菜式。   自己有一份参与感到底是不一样的,几道家常菜被摆在桌上的时候,周眠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发朋友圈之前,青年指尖微顿,还是惯性地屏蔽了庄池。   周眠不常发朋友圈,难得发一次,没一会儿便有不少人在下面评论。   但他很快发现评论区不太对劲,因为他拍的照片里面,穿着格子围裙、露出半边手腕的丰景明也入镜了。   因为不是全身入镜,不少人都将丰景明当做了庄池,在朋友圈下面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感叹他们的感情历久弥新,是朋友圈的模范情侣。   周眠觉得尴尬,正想着解释,却听到丰景明压低声音的一道闷哼。   青年抬眼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丰景明右手虎口的地方红肿一片,甚至鼓起一个透明泛着猩红的水泡,明显就是被烫到了。   周眠连忙放下手机,握住他的手:“你这里怎么烫成这样了?”   看样子也不是才烫伤的,对方在厨房里一直闭口不言,右手甚至一直握着锅铲,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丰景明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指尖,却没有挣扎,男人压着声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便用水冲冲就好。你先吃饭,我尝过味道了,应该还不错。”   周眠不赞同地蹙眉:“不行,这不处理恐怕会发炎,我去找家里的药箱。”   丰景明抬眼看着青年担忧的眉眼,薄淡的唇微微抿起几分弧度:“行,听你的。”   周眠赶忙去找药箱,背影看上去有些急躁,却让人无端觉察出几分关怀担忧来。   丰景明深黑的眼默然注视着对方的身影,眉弓轻轻弯起一个不着痕迹的弧度。   周眠很快拿来药箱,他握住对方的手,先是拿生理盐水轻轻冲洗一番,随后拿起棉签用碘伏消毒。   青年垂下的眼睫像是微颤的蝶翼,他手上的动作幅度很小,像是生怕弄疼了对方。   丰景明只是看着对方,喉结微微滑动,面对青年这样专注的目光,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像是要钻出一股潮热的心动来。   周眠哪里清楚眼前人的混乱思绪,他手上拿着无菌刺,抬眼看男人:“我马上要把它挑破,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丰景明低低应了一声。   事实上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   他的视线光明正大地、近乎直白热烈地盯着青年,经年压抑的爱意无需释放,自然而然便会显露在他的一举一动中。   只要周眠此时抬眼,一定会发现他的异样。   可惜青年太过专注,他小心翼翼地为对方挑破水泡,拿消毒棉清理疱液,纤长的指节沾上烫伤膏,轻柔缓慢地为对方涂抹。   期间,周眠的手机响了几次,他都没有抬过一下头。   丰景明深色的眼扫过手机上亮起的联系人名字。   是庄池。   铃声也很特殊。   周眠应该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可是他依旧抬也不抬头,像是充耳未闻。   丰景明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垂着眼询问道:“不用接电话的吗?”   周眠专注地用指尖为他涂抹药膏,或许是因为分心,语气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不用,你也知道他,这会儿打电话来无非就是问问我吃饭没有。”   这句话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偏袒。   仿佛在告诉丰景明,现在,你要比他更重要一些。 第23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丰景明和周眠近段时间同进同出的频率实在太高了, 公司里众人甚至疑心两人正在同居。   其实他们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这两天几个去送文件的员工听见过两人隐隐的争吵。   丰景明和周眠一直以来关系都不是很好,有所争吵是正常的, 只是他们争吵的话题实在不太对劲。   生活上的柴米油盐、家务分配还不算,有人甚至听到过丰景明质问周眠为什么一天给家里的花浇了四五次水。   周眠本身又不是什么都放在心上的性格, 闻言简直不能理解丰景明为什么连这个都能拿来跟他说, 只觉得大题小做。   两人说着说着, 丰景明又会扯到周眠回家回得晚的问题上,接着两人不欢而散。   乍一听这两人简直是一副准情侣的模样,像是刚在一起同居没多久,还在磨合性子。   不过众人想归想,也只敢私下猜测, 只是大多心中怜悯那位外出公差, 还一无所知的庄总。   *   因为Y国和华国时差昼夜颠倒过大,庄池在Y国那边又压力不小, 所以周眠已经许久没有和对方即时联系过了。   周眠很清楚丰景明会向庄池汇报自己的动向, 但他也知道对方清楚分寸与边界。   毕竟丰景明自己有时候也会和他一起厮混, 当然不会蠢到在庄池面前提起来。   就像是今晚, 周眠从之前会所认识的狐朋狗友那边听说s市某个酒吧来了新人驻唱与舞者,据说气氛炒的相当热烈。   众人在群里七嘴八舌恭维着周眠, 嘻嘻哈哈引着人组局,话里话外一副将青年当做领头人的模样。   周眠本来就爱玩, 现在庄池不在身侧, 没人压着他的气焰, 自然是别人多说几句、多捧着几句就飘飘然了。   这些狐朋狗友都很玩得开,唯一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是丰景明也被他们拉进这个群里。   一开始的时候周眠还不清楚,后面组局的时候, 几个人艾特丰景明,问对方来不来,周眠这才知道丰景明也在这个群里。   只是对方一般不怎么发言,容易被忽略过去。   丰景明在周眠的印象绝大部分是代表着庄池的指令与操控,即便他拿捏住了短处,但固有思维还在,周眠看着多少不自在。   当然,青年在外人面前极要面子,根本不可能主动和别人提出把丰景明踢走的要求,甚至因着之前要借对方的面子进会所,还得在其他人面前装作和丰景明关系很好的样子。   周眠一开始心存侥幸,心道丰景明到底管着公司事务,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看着他。   但是好巧不巧,每次组局的时候,里面都少不了对方。   不过丰景明看上去好似真的只是组局来酒吧会所放松的,男人并没有对他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也没有阻挠他们偶尔玩得过火的举动,甚至如果感兴趣了,对方还会加入其中。   一副放之任之的模样。   后面周眠索性放开了玩,偶尔还会主动叫上丰景明。   周眠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微微前倾,习惯性地轻嗅对方车上的香薰气息。   他很喜欢丰景明车上的香薰,前调是柠檬的清香,中后调是慢慢显现的雪松香味,温和而清冽,是和车主人性情截然不同的气味。   也不知道为什么,丰景明性情急躁,一点就炸,居然会喜欢这种清冽缓和的气息。   青年坐在车上,身体放松,微微侧目看向身侧专注开车的男人,声调散漫:“今晚你也来?”   丰景明眉目不动,车窗外偶尔掠过的光线短暂地停驻在他的乌黑的发尾,又很快隐入黑暗。   男人深黑的眼专注盯着被暮色逐渐包裹的街道,不甚在意般的回复:“去,前几天忙着项目,今天刚好放松放松。”   周眠转身,捏着手机的纤白指尖轻轻敲打屏幕,他的目光落在男人锋锐俊朗的侧脸,开口的语气有些迟疑:“丰景明,你成天忙公司的事,一有空闲就跟我们组局去玩,现在还住在我家里面,明嘉那边没意见么?”   丰景明棱角分明的面庞僵了一瞬,不过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动声色道:“明嘉那边最近很忙,不在s市。住在你那边的事是我提前和明嘉说好的,他没意见我才答应的阿池。”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乍一听没有问题,但周眠还是觉出几分怪异,情侣之间,如果想见面,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不过这事说到底是人家情侣之间的决定,他也不好多嘴,闻言便也不再多提。   车驶进停车场,周眠远远看见那间充满复古未来元素的酒吧,店标上变换的三角形在夜色中泛着幽远的光芒,简洁而极具艺术感,轻易令人联想到另一重迁跃的空间。   手机上的信息弹了出来,周眠大概看了一眼,群里众人正在催促他和丰景明,甚至有人过火地调笑道:“丰哥和周周该不是偷偷瞒着我们在一起了吧,要不然怎么总是他俩最后来。”   “啧啧,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上次让周周多喝几杯,丰哥脸上那表情臭的,你们是没看见。”   周眠和几人玩得开,青年面容稠丽,瓷白如玉,在一众男人中看起来最为讲究昳丽,也不知是谁先喊的,总之那之后所有人都亲近地唤他周周。   周眠对这个称呼没什么意见,这会儿倒是对这些人的口无遮拦厌烦地很。   丰景明刚停好车,没看手机,见青年一直低着头摆弄手机,手腕自然搭在青年肩上,提醒道:“走,我们进去吧,他们估计等急了。”   谁知青年皱眉看了他一眼,面色冷若冰霜,在清幽的灯光下颇有一股子高不可攀的意味,周眠将他的手推开,肉粉色的唇抿出一个不悦的弧度:“别碰我。”   说完后青年自顾自地离开了,丝毫没有顾及丰景明沉下的脸。   分明在旁人眼中是周眠喜怒无常、肆意妄为,偏偏丰景明对他毫无办法,男人甚至来不及多摆脸色。因为周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他只能跟上青年的步伐,一边恼火青年的不近人情、变化无常,一边又只能压下脾性,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青年到底为什么突然变幻态度。   周眠并不搭理他,青年眉头皱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这副模样一直到进了酒吧后,见到那群酒友才稍稍有所变化。   众人看到周眠和丰景明一起进的门,还没待多说几句,周眠便冷冷看过来,语气不悦:“你们少乱猜,丰景明有对象了,对方只是暂时不在s市。”   几人闻言显然有些尴尬,眼神不住地往丰景明的方向瞟,见丰景明面无表情,这才讪讪的跟两人道歉。   气氛只凝滞了一会儿,酒吧里的活动应接不暇,没一会儿舞者登台,酒精弥散,众人嫌隙便也消散地差不多了。   几人摇了不少人来,打算先玩几把热身游戏。   服务生陆续在玻璃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瓶,小巧的古典杯在长桌上摆成几排,酒类混杂交错其中,颜色看起来蛊惑又艳丽。   一个身穿黑T、耳边打着几个耳骨钉的青年手上拿着骰盅笑道:“那这样,先玩一个最简单的,七亲八摸九喝酒。”   “规则大家也很清楚,两个骰子轮流摇,摇到7就挑身边的一个人亲他的脖颈、脸颊或者嘴唇,摇到8就摸身边的一个人的耳后或者腰腹,摇到9就喝酒,摇到其他数字就继续摇。”   众人清楚规则,都没什么意见,只是难免注意起了自己身边的人,毕竟位置已经定下来了。   周眠的左手边惯例坐着丰景明,这次酒局摇的人比较多,没一会儿周眠的右手边就坐过来一位风情摇曳、红唇白肤的女性。对方一头海藻般的长发,与青年对视间眉眼微挑,媚眼如丝,看得周眠面红耳赤,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边。   丰景明自然注意到了身边人通红的耳根,修长的指节揉了揉手中的烟盒,半晌,他垂着眼拿过一根烟咬在嘴里。男人侧脸如刀削般锋锐,眉眼散漫,又隐隐没入几分戾气,一时间引得不少人看向他。   周眠不为所动,只是轻斜他一眼,浑然不觉眼前人的勾引,低声道:“抽烟待会离我远点。”   丰景明动作一顿,没说话,手里的烟被慢慢捏成一团,最后丢入透明的烟灰缸中。   游戏是从黑T青年那边开始的,众人十分放得开,空气中都仿若涌动着潮水般的暧昧。   很快就轮到周眠身边的那位女性了,对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曼妙漂亮,细长精致的眉眼扫过周眠泛红的面颊,微微一笑,揭开骰盅。   “是7!”   有人眼尖道。   女人微笑,指尖指了指身侧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周眠道:“就他吧。”   周眠心里漏了一拍,他很少和女性接触,这会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青年的面容本就稠丽多情,这会儿漂亮的眉弓上沾染了几分弱气的臊意,鼻尖都隐约显出几分粉意。   周围有人起哄,酒桌上隐晦的视线错落的凝在周眠身上,意味深长、又或是带了几分桃.色的觊觎。   只有丰景明稳坐不动,男人面色冷沉,眉宇微敛,好似浑不在意。只是双手交叠处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鼓起。   丰景明看戏般盯着青年的脸颊被女人轻佻地落下一吻,然后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尖叫声。   男人冷沉的眼神如深夜的鹰犬,他不动声色地掩去眸底的嫉恨,反倒装模作样地勾起唇。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想将青年拉走,最好让这人露出害怕的神色,踉跄地乞求他、或是谩骂他。   周眠哪里知道身边的男人在想什么,他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被亲吻的脸颊好似升起了燎原的火。   女人靠近他的时候在他的手中塞了一张纸条,周眠趁乱低头看了一眼。   是很漂亮洒脱的字体,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留下了一个漂亮的红唇印。   周眠只敢看一眼,随后做贼心虚一般地塞进了贴边的裤子口袋里,耳畔隐隐听到一声轻笑。   他的脸更红了。   接下来轮到周眠扔骰子了,他努力稳住情绪,骰盅轻摇几下,旋即揭开。   是9。   周眠几乎一瞬间松了口气。   众人间隐隐有人可惜地低语,但周眠听不真切,他直接一口将酒杯里的酒液全部吞下。   青年将骰盅递给丰景明,指尖相触的时候,丰景明垂眼看到了青年透粉的唇角沾满酒液。   周眠有唇珠,小巧漂亮,很适合被人含着狎.玩。   他这样想着,手中开始不急不缓地摇动骰盅。   男人摇了几次都是其他数字,只有最后一次,是7。   丰景明微笑,眼神落在青年身上,在周眠逐渐难看的脸色中,他对众人不紧不慢道:“我选他。”   周眠忍着怒气,听到丰景明凑近他的声音,男人说:“别怕,我只是不习惯跟别人亲密接触,况且明嘉知道了也会生气。”   周眠闻言一顿,他根本没有听出男人言语中的狼子野心,甚至被对方的一面之词蒙蔽了面目,荒唐地认同了对方的说辞。   于是,青年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放任了男人的靠近,虽然说他和丰景明认识多年,但是到底是第一次跟对方靠得这样近。   当然,上次那个迷迷糊糊的吻不算。   周眠能感觉到男人逐渐覆压下来的身形,那样的侵略性几乎是方方面面的,令人心惊胆战。   昏暗暧昧的光线中,青年的鼻翼率先嗅到对方身上与他相同的雪松味,随后,他的视线被完全掠夺。   潮热的掌心按压住他的眼睛,像一把被梅雨季淋湿的锁,死死锁住了他一切的挣扎与胆怯。   周眠听到了周围略显怪异的压低呼吸的声音,他有些不安的想开口询问,可不等他说话,一条滑.腻腻的舌头便钻进了他的口唇之间。   青年被迫仰着头献祭般的接受这个充斥着侵略的吻,他的手脚如溺水一般挣扎,可被死死捂住的眼眶让他显得脆弱又无助,只能如同菟丝子一般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钢铁般的大掌间隙中慢慢溢出潮湿的水,青年漂亮的唇红的不可思议,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被男人轻轻舔.咬的唇肉,以及唇下的那颗被辗转轻咬的小痣。   他的潮湿的口腔中溢满了男人的味道。   甚至有些火辣辣的酸胀。   周眠在这样充斥着黑暗的吻中感觉到了恐怖的窒息感,他的耳朵中一片嗡鸣,像是电波拉长的音调。   青年甚至感觉自己对时间都失去了感知力。   漫长的吻后,周眠慢慢感觉眼皮上的温度开始消散,于是他颤抖着湿漉漉的眼睫,睁开了眼。   酒吧中昏暗的光线在此时都显得有些刺目。   而周眠在一片扎眼的昏色光亮中看到了众人看向他时露出的奇异神色、以及不着痕迹吞咽的喉口。   一瞬间,周眠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强烈的羞愤感几乎让他心中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青年白玉似的面上泛起的红晕并未消退,只是他眼中的厌恶扎眼的像是一块令人无法忍受的霉菌。   许是他和丰景明之间的气氛过于怪异,穿着黑T的青年询问道:“周周,怎么了?这只是个游戏,别当真,刚刚比你们亲的激烈的大有人在呢。”   他说着暧昧的揽住身边一个清秀男生的腰,作势亲了亲对方的嘴唇。   他笑着,意有所指:“......周周难道玩不起吗?”   周眠脸色难看,却说不出什么,最后只硬邦邦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个厕所,你们继续玩。”   青年猛地直起身,眉弓微蹙,微红的眼看都没多看丰景明一眼,径直起身离座。   身后隐隐有旁人劝阻丰景明的声音,周眠步伐顿都未顿一下,眼底一片冷色。 第24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哗啦的清水冲洗着骨节分明的手掌, 随着青年关按水龙头的动作,卫生间重新恢复了安静。   周眠面上隐隐显出几分郁色,虽然已经擦拭过好几次, 他还是疑心自己嘴唇上沾着对方的气息。   青年红润的唇已经因过度暴力的擦拭,微微的浮起微肿的弧度了。   当然, 也有一部分是被男人过分吸.吮的缘故。   周眠忍耐的蹙眉, 随意整理了一下衣领便准备离开卫生间。   正要转身,却见卫生间的原木门被人轻轻打开, 握住门把手的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手。   修长,甚至称得上矜贵。   周眠下意识抬眸看向对方。   来人上身内穿一件条纹衬衫,外面搭着一件英伦风的绅士马甲,衬衫的衣领解开了两粒纽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男人的面容让人联想到冷淡的、夏夜微燥的晚风, 给人一种谦雅的冷淡感。   他不像是会出现在酒吧的人,反倒像是那种抱着一本砖头大小的英文或德文书籍出没在图书馆或是办公室的学者。   崔和雅看着青年的眼中闪过几分水痕般的光亮, 他像是无意偶遇一位故人, 冷淡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身体放松, 慢慢走近青年。   “好巧。”他说。   周眠下意识抿了抿微微刺痛的唇道:“好巧, 上次同学聚会后很久没见了。”   青年这样毫无芥蒂的话让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崔和雅漆黑的眼慢慢垂下。   他在想, 那晚,青年究竟是断片了, 还是将他当做了其他人呢?   周眠能够感觉到男人落在他脸颊上的捉摸不定的视线,对方漆黑的眼如同遮掩的霾,叫人难以探寻。   周眠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在酒吧的卫生间偶遇前任, 两人独处,随时会有第三个人进来。   加上对方此时看他的视线,实在有些微妙的古怪。   室外嘈杂的人潮与音乐声再一次达到巅峰,有轻微隔音效果的卫生在此时便显得格外安静。   安静到周眠甚至能清晰的听到崔和雅走近他时皮鞋碰撞地板的轻击声。   崔和雅停在离他只有一手肘远的距离,对方的手腕轻轻抬起,似乎想要触碰他。   周眠晚上本就被丰景明刺激到了,这会儿更是下意识地偏过脸,避开了崔和雅的动作。   可避开后,青年又忍不住抬眸看向男人那张冷淡的脸。   尘封的记忆被悄无声息的唤醒。   大学时候的崔和雅十分不喜他疏远抗拒的动作,对方曾冷肃着面容表示,情侣之间的亲密接触能够增进彼此的好感。   而他很希望和周眠建立更深刻的亲密关系。   所以,不要拒绝我。他说。   周眠想到这些的时候面上有些不自然,但当他游移的目光触及到对方依旧谦和、礼貌、不动声色的面庞后,周眠才恍然收敛了那些不知滋味的情绪。   人都是会变的,更不用说他已经和崔和雅分手数年了。   上次同学会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崔和雅只当他是普通的、多年未见的同学。   沉默的气氛像是逐渐被冷冻的温水,就在周眠有些受不住想道别转身离开的时候,崔和雅冷淡的嗓音忽的响起:“你的脸上沾到了口红。”   他说着示意手上捏着的白色纸巾:“抱歉,可能是我的举动太冒犯了。但我方才只是想帮你将脸上的口红印擦掉。”   男人沉稳的声音不急不缓,微降的音调却隐约叫人听出几分诚挚与失落。   周眠这下确实有些尴尬了,瓷白的面上泛起薄淡的红晕,他知道,那大约是那位漂亮的女性留下的口红印。   但是被前男友这样指出来,确实让人有些挂不住面子。   青年转眸几步走向镜子,凑近了左右查看。   确实有一道浅红的口红印,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现。   崔和雅将纸巾递给他,他与青年并排站在洗漱池的半身镜前,男人慢条斯理地清洗手腕,眼神却看向镜子里擦拭脸颊的青年。   崔和雅声音带着几分浅淡的、点到辄止的关心:“你现在还是和庄池在一起吗?”   周眠闻言手上动作微顿,这个话题显然让他有些不安。   或者说,从崔和雅的口中说出庄池这个名字,让青年产生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因为算起来,周眠是在与崔和雅分手后没多久就和庄池在一起了。   他还记得自己与崔和雅分手前一个月频繁的争吵,基本上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庄池。   向来冷淡、眼高于顶的崔和雅曾多次冷着眼质问他和庄池到底是什么关系,周眠当时只当庄池是个和自己关系不错、光华难掩的朋友,所以十分不能理解崔和雅为什么唯独对庄池有这样大的意见。   庄池在大学是极有名的风云人物,家世显赫,且是历届最为优秀可亲的学生会主席,如果按照各自的轨迹走,周眠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接触到这样的人。   但命运像是直行的火车陡然偏轨,在一节选修课上,文质彬彬的庄池抱着一本微厚的书籍,对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的他温声道:“同学,请问我能坐在这吗?”   两人也是由此认识,庄池性格温和细致,周眠和对方说话声音都会稍微控制一些,后面在几次学校的志愿活动碰巧碰上后,周眠承蒙对方的照顾,两人关系才愈发亲厚起来。   周眠曾听庄池表示过自己的朋友极少,因为大家族的友谊大多与利益有关,稍错一步便会彻底走向陌路。   对方当时用那双温柔的茶色眼瞳注视着他,声音轻巧如蜻蜓点水,说他是对方心中认可的、十分有好感的朋友。   周眠当然没法说出想要远离对方的话。   再者两人之间的交往也确实没什么暧昧,庄池会去篮球场给他送水,但对方并不是独给他一人送水,篮球队里面的丰景明是对方多年的好友,所以庄池每次送水送补充的营养品都会连带着送全队的人。   庄池也会给周眠在图书馆占座,但对方是为好友丰景明占座的同时顺便问的他,况且庄池在了解到他有男友后,每次都会特意为崔和雅也多占一个座位。   这一度让周眠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庄池告诉他,这是朋友间正常的交往,毕竟周眠也会帮他占座,知道他在学生会事务繁忙也会去帮忙。   友人之间的帮助都是相互的。   周眠从不觉得这样光风霁月的庄池会喜欢他,所以面对崔和雅三番四次表露出对庄池的无端猜测和攻击后,周眠最后还是没忍住反驳。   至此两人开始冷战。   冷战的那段时间周眠想了很多,崔和雅到底是他的男友,他应该对他多一些信任,至于庄池,他和对方不至于斩断朋友的关系,但为了男友,他应该稍微疏远一些。   庄池是个很敏锐的人,察觉到周眠的疏远后,依旧十分有风度的表示理解,并且表示如果自己有男友,大约也会对其他靠近自己爱人的人比较敏感。   周眠确实觉得崔和雅那段时间很敏感,但毕竟是想认真走下去的人,周眠便想着各退一步。   那次的冷战是以周眠低头告终的,崔和雅虽然外表冷淡矜贵,但在周眠承诺会与庄池远离之后,也不再过多计较,只是面上依旧冷冷淡淡。   周眠本以为事情彻底解决了,没想到横跨在他和崔和雅之间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那次冷战之后,崔和雅开始频繁地要求与周眠同进同出,实验室那边的事情也推了不少,对方开始盯他盯的很紧。   这些都不算,某次周眠下晚辅修课后和室友一起回寝室,因为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所以没收到崔和雅的信息。   结果当他刚回寝室拿好衣服准备洗澡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   室友们都躺在床上休息了,周眠便去开门。   刚一打开门,他就看到崔和雅霜白冷凝的脸,对方漆黑的眼让人联想到将死的乌鸦,莫名的叫人心底发冷。   周眠被他死死握紧手腕,拉着去了楼梯间,中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到四周寂静,周眠才有些不安的蹙眉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   “晚上为什么不等我一起?”男友冷冷的质问他。   周眠想解释自己是因为手机没电没收到信息,崔和雅却慢慢辖制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你是和庄池在一起,所以没收到我的信息是吗?”   “我全都知道。”   崔和雅冷白的侧脸像是被风雪堆砌而成,他的眸光漆黑而不透光,嘲讽伤人的语气让周眠近乎窒息:“你还在和他联系,怎么,脚踏两条船的感觉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刺激?”   周眠慢慢捏紧手心,他甚至能感觉到指甲陷入皮肉的触觉。   青年的声音都有些微哑,眼神难得带上几分疲惫:“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崔和雅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姿态格外伤人。   周眠咬着唇肉,分手的话迫在唇齿,崔和雅却仿若察觉到什么,慢慢放缓了声音,他说:“抱歉,是我太激动了,眠眠,我真的没法不多想。”   他并没有告诉周眠自己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照片。   那些关于男友与庄池糟糕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照片。   男人难得放低了姿态,霜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脆弱。   两人不是真心想分手,周眠最后还是跟他解释了自己的行程、解释自己确实没怎么和庄池联系,甚至给崔和雅看自己的私人信息以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越轨的举动。   崔和雅这才被安抚了下来,他们看似和好如此,只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争吵就像是一道坎,他们从此都没法彻底信任对方了。   果然,后续这样的事情还是层出不穷,发展到后面崔和雅甚至开始怀疑他身边的出现的所有人。   恰巧那段时间的周眠频繁地收到一个‘变态’的骚扰信息,对方似乎很了解他,清楚他所有的课表、行程。   一开始周眠还只是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几张莫名的照片。   周眠没仔细看,直到他看到照片场景中出现的自己越来越清晰。   像是摄像头被逐渐拉进,这几乎给人一种窒息的惊悚感。   仿佛是对方在逐渐靠近自己。   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周眠的近身照,清晰的几乎能够看清他唇角下方的那颗小痣。   那是变态第一次给他发来文字。   对方说:眠眠,你有一颗很漂亮的痣,我可以吻它吗?   周眠当时被吓得不轻,请假了好几天不敢出去。   陌生号码被拉黑了,但是依旧没法阻拦对方,那个变态几乎无孔不入,用数个新的号码给他发信息。   对方询问他怎么生病了,是因为晚上睡觉没有盖好被子,还是因为男友昨天给他买的冰奶茶。   提起崔和雅,对方的语气似乎开始变得十分阴冷。   无数的诅咒谩骂像是蛇信子一般舔.舐周眠的手机屏幕。   对方说,眠眠,崔和雅配不上你,他照顾不好你。   周眠知道自己不应该搭理对方的疯言疯语,但他还是忍耐不住用自己知道的最脏的语言将对方骂了一通,并且警告对方再这样下去他会选择报警处理这件事。   说完后他再次将那个陌生号码拉入黑名单。   那次之后,对方好几天没有再发来骚扰信息,周眠觉得对方应该是怕惹上事,不敢再缠着他了。   这样想着,周眠终于不再请假,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   但是当天晚上,他又收到了一条信息。   那是一张他寝室床铺的照片,照片是背光的,看不真切,但周眠知道那个变态正坐在他的床上,手上拿着的正是他晾晒后丢在床上没有叠起来的贴身衣物。   “嗡嗡。”   手机继续振动,是那个疯子发来的信息。   对方说:老婆,你好香。   周眠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进得来他们锁上门的寝室,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这样病态狂热的追求,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糟糕的事情。   从这个变态出现开始,他恐惧于一切的摄像头,对别人的靠近充满恶意的揣测与警惕。   甚至在这样的情绪达到巅峰的时候,所有人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那个疯子。   周眠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生怕那个疯子正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更加受不了对方可能伪装成无辜担忧的模样冷眼看着他崩溃绝望。   周眠当晚勉强崩住惨白的面色,强行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推开寝室的门,他打算一个人离校去报案。   只是,在寝室楼下,他恰好碰上了从学生会忙碌回来的庄池。   周眠垂着头压低鸭舌帽的帽檐,想装作没看见对方。   但庄池叫住了他。   学生会主席的声音永远温和可亲,让人无端放下警惕,他像是看出青年不适的模样,轻声道:“......周眠?你怎么了?”   周眠脚步微顿,还是停了下来,他竭力想露出一个与平常无异的笑容,但还是失败了。   青年漂亮的脸惨白如雪,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庄池慢慢靠近他,轻声安抚道:“周眠,晚上没事的话,愿意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周眠迟钝的点头,垂头跟着对方去了学校附近的一间隐私性比较高的餐厅。   庄池很会看人脸色,他并不强迫周眠说出心情不好的原因,对方点了许多周眠爱吃的饭菜,又特意请服务员送来一杯温牛奶,递给周眠,温声道:“周眠,喝点牛奶吧,这样应该会稍微好一点。”   青年垂着头,慢慢握住温热的牛奶。   可是他没有喝,脆弱的液体从眼眶夺目而出,最后滴落在餐厅木质的餐桌上。   周眠抬起通红的眼,抖着嗓子对庄池道:“庄池,我、我没办法了。”   他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但还是忍不住语调中的泣音。   “有个疯子天天缠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总是、总是给我发一些很吓人的信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在信任的人面前,惊恐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滑。   直到庄池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柔声让他别怕,周眠这才能磕磕绊绊的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太过压抑了,此时有人愿意帮他分担,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那些荒唐的消息递给庄池看。   周眠需要对方站在自己的阵营里,帮助他对付那个隐匿的疯子。   庄池看完后果然紧紧皱着眉,但他很贴心,率先安抚了周眠的情绪,之后才询问青年想如何处理。   周眠表示自己想要报警处理,庄池便温和的告诉他自己会陪着他一起去警察局备案。   但是当前,庄池希望他能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好吃一顿饭。   周眠有些食不知味,但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那天晚上,庄池陪着周眠近乎折腾到凌晨,可是对方毫无怨言,甚至表示接下来有什么事依然可以找他帮忙。   于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周眠对庄池的依赖便如同吸食毒.瘾一般,再也戒不掉。   他变得极度没有安全感,连崔和雅都成为了他的怀疑对象。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庄池身边是安全的。   可想而知,这在当时毫无不知情的崔和雅眼中,是怎样的背叛与绝情。   周眠到底还是和崔和雅分手了,那样高冷无尘的崔和雅难得红了眼,询问他真的没可能了吗?   周眠却只是避开眼,铁了心要和他分手。   分手的原因有怀疑崔和雅是那个疯子的成分,也有对方阻拦他和庄池相交的成分,更重要的是,崔和雅表露出了过分的神经质与占有欲。   周眠此时比之惊弓之鸟还不如,根本忍受不了对方这样的作为。   两人分的干干净净。   崔和雅最后问过周眠,真的只是将庄池当做朋友吗?   周眠肯定的回答他,是的,他和庄池是最好的朋友。   但世事总是无常的。   周眠的话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被推翻了。   一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   足够庄池耐心的陪伴周眠度过难关,足够庄池利用家族力量帮助周眠找到那个变态,也足够庄池表明自己的心意。   周眠一开始确实惊讶于庄池对自己的心思,他对庄池的确只有朋友的情谊,从未想过其他。   但是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尤其是庄池对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生活中处处顺着他,还送了他许多超出他想象的东西。   周眠喜欢的鞋、手机、电脑、键盘,夸张的程度甚至到了周眠只要多看一眼,庄池第二天就会找各种借口将东西送到他面前。说是予给予求也丝毫不过分。   更遑论那段时间因为那个变态的事情,周眠对庄池的依赖性几乎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他架不住庄池温和斯文的眼神、架不住对方暖心抚慰的举动、也架不住对方无意间对他表露的深情。   最后,周眠还是答应了庄池的表白,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他开口道:“......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让我很有安全感,庄池,我们在一起吧。”   他们在一起在所有人眼里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周眠到底对崔和雅有愧,他和庄池在一起,无疑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有脚踏两条船的嫌疑。   崔和雅的一切怀疑都被证实了。   周眠最后也没来得及道歉,崔和雅在分手之后便离开了s市,对方似乎向学校做了某种申请,学业方面只需要在期末的时候回校考试即可。   就这样,两人似乎彻底走散了。   *   崔和雅见周眠许久不言,以为青年并不想回答,便放低声调道:“抱歉,只是看到你脸上有口红印,所以顺口问了一句。”   周眠回过神来,语意带着些微闪躲:“没事,口红是玩游戏蹭上的,我现在还是和庄池在一起......你呢?”   青年说完似乎有些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有些尴尬的想转移话题,崔和雅却自然的接住青年的话题,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还是一个人。”   周眠有些结巴的‘哦’了一声,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崔和雅冷淡漆黑的眼意味不明地扫过青年微肿的唇珠,他抽纸擦干手上的水珠,理了理自己微微散乱的衣襟,绅士地做出邀请:“既然在这边遇见了,介意出去和我喝一杯吗?” 第25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周眠有些拘谨地坐在卡座上, 白皙纤长的指节搭在玻璃海波杯上,指腹慢慢摩挲杯沿。   崔和雅清冷雅白的脸庞被酒吧或昏暗、或刺眼的光芒描摹扫过,对方从动作姿态来看都是处于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   周眠听着对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当年离开学校的原因, 男人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在意当初的事情,甚至还能风轻云淡、带着笑意聊起自己回到家族后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轻松的语气,反倒让周眠更难受了。   他从崔和雅的口中了解到了很多当年并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对方当年为了和他在一起, 近乎与家人断绝关系。   譬如对方也收到了匿名的信息, 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周眠与庄池亲近的照片。   周眠几乎立刻就能够确定是那个疯子。   一定是那个疯子。   时至今日,他想起那段阴暗蜗居、被陌生人时刻监视的日子, 依然能感到浑身上下涌上来惧意。   那个疯子是个长相普通的年轻人, 相貌十分大众脸,但那双眼白较多的眼睛看过来的诡异眼神让他记了很多年。   对方被警察押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轻轻笑了一下, 嘴唇的弧度近乎扭曲,像被刀锯断的裂口。   疯子说,你逃不掉的。   这句话近乎成为一个经年的诅咒,午夜梦回都会如一道冰冷的阴影般出现在周眠的梦中。   这也是周眠迟迟不和庄池挑明分手的原因, 他现在还生活在庄家的保护下。一旦分手了,那个疯子一定会重新找上他的。   青年垂眼,现在他已经能克服障碍,将这件事说出口了。   两人沉默许久,很多话流转在唇齿, 却又说不出口。   还是周眠先转开的话题,一切误会都解开了, 他心中终于释然了几分, 两人的氛围也逐渐轻松下来。   最后,在周眠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崔和雅突然侧过脸, 眸光微闪:“既然误会都解开了,不如加一个人私人微信吧。”   他看上去只是无心一提,周眠自然没有多想,点开微信扫了对方的名片。   下一瞬手机上跳出来的画面却让他整个人一愣。   对方的头像十分眼熟,是的某部电影的男主角,而对方的昵称则更加眼熟了。   Echo,回响。   周眠点进对话框中,聊天的信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吐槽丰景明做饭难吃上,而对方的回复则是表示自己厨房技能点满,如果有见面的那一天想让周眠试试自己的厨艺。   再往上翻,是对方解释自己昵称的意义。   Echo确实有回响的意思,但它其实是一部老剧《破镜重圆》剧里男主角的笔名。   男主角深爱女主角,即便两人因为现实原因分手了,还是对女主角念念不忘,他将对女主角的思念写成信件,一封封保存下来。   他很想给女主角寄信,但是又害怕打扰到对方的生活,最后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故事的最后是梦幻般的完美大结局,男主角和女主角结婚了,女主角发现了那些信件,她感动于男主角的深爱,但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而是起了Echo这样的笔名。   男主角珍惜地吻了她的侧脸,醇厚的声音如同他经久不息的爱意。   Echo,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原来,他一直在期望着重新得到她的爱。   周眠的指尖微微绷紧,青年的脑海有一瞬的空白,他想了很多,甚至想到Echo当初说要追回前男友,而他还无知无觉地表达了赞同。   青年被碎发遮住的耳根烧的通红,他能够感受到男人投注来潮涌起伏般的眼神,但他根本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崔和雅轻轻笑了笑,他的手腕隔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轻轻搭在玻璃桌上。   他说:“抱歉,眠眠,没有直接告诉你我是Echo。”   周眠捏着酒杯的手微微力,他垂眼道:“为什么一直不说?耍我很好玩吗?”   崔和雅静静看着他,说出的话却莫名叫人心虚:“眠眠,我第一次听你说话就认出来了。”   而你没有。   他的声音清淡,清淡的甚至有些执拗,他说:“即便你不知道、也认不出我,我也想分享和你我的生活。”   还有一些其他的话,崔和雅平静地将它们掩盖了起来。   周眠突然想起了对方朋友圈里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日常分享。   原来对方是仅他可见。   青年心里猛地一跳,卷翘纤长的睫毛不安地扑闪,可纵然是垂下眼避开对方的视线,他依旧能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注视。   那几乎让他产生一种被烈火灼烧的错觉。   酒吧里的音乐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暧昧缠绵了起来,有人在他们身侧毫不顾忌地接吻、舞动身体,他们挥洒自己的热情,向所有人敞开自己的身体。   周眠感觉有人握住自己的手,炽热潮湿,和对方总是冷淡平静的面容毫不相干。   清冷的薄荷味驱散了杂乱的酒气,他听见耳畔倾轧而下的声音。   “我想重新追求你。”   周眠薄而红的眼皮陡然一颤,漂亮肉感的唇被紧张地抿了起来。   青年看上去十足的不知所措,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局面,又或许是他本就藏有其他心虚的心思,周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向四周的人群看。   他像是一位出轨未遂,担心被丈夫捉.奸.在床的妻子。   崔和雅依旧衣衫整齐,他看上去可太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了,可谁能想到他会对一位拥有爱人的青年人说出这样荒谬的话。   --他说,我不介意你还有他。   周眠简直像是在被灼热的烙铁烫伤了一般,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呼吸是紊乱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眼前的男人。   他几乎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声音都带着颤音:“你别胡说了,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   周眠缓和了心绪才打了一辆车回家,上车后他就将手机关机了,手机里丰景明发来的信息他权当做看不到。   回到熟悉的房内,周眠第一件事就是将大门反锁了。   今晚的丰景明无疑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说对方从前在他的心里是个玩世不恭、嘴皮子贱的公子哥,那现在,丰景明在他的心中变成了毫无三观、急色无耻的家伙。   周眠当然不会认为对方看上自己,他只会觉得对方是个谁都能下得了手的混蛋。   一直到半夜,周眠在睡梦中隐隐听到了开门声,但因为是反锁,对方即便有钥匙也无法打开大门。   厚重的大门被人拍地震天响,周眠甚至听到丰景明醉醺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眠眠、眠眠给我开门。”   对方的嗓音低迷微哑,似乎是喝醉了,声音时高时低。   周眠心里恶心这人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喊自己,他烦躁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眠才隐隐听到离去的杂乱脚步声。   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周眠都没收到过丰景明的信息,公司里也没怎么看到对方,周眠甚至想对方是不是喝醉酒栽进河里了。   下班后,周眠难得自己开车回家,刚用钥匙打开大门,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家里的异常。   厨房的油烟机正在运作。   随后一位面容俊朗的男人打开了厨房的门,对方的上衣只穿了白色短袖,手臂上的肌肉一览无遗,偏偏他穿着居家贤惠的围裙,看起来居然有种怪异的和谐感。   此时他手中还端着一碗周眠喜欢的菜,看到周眠回来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看起来很不自在,将菜碗摆放整齐后,宽大的手掌在围裙上擦揉了几下:“快洗手来吃饭了。”   周眠定定地看着他,稠丽的眉眼甚至带着几分不解与反感:“你怎么还敢来我家?”   丰景明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可他说话的语气却放得很低:“周眠,你一个人我怕你不好好吃饭。外卖吃多了不好。”   周眠语气冷淡:“需要你管吗?别拿庄池压我,就凭你做的事,就不配提庄池。”   丰景明垂头,他慢慢将围裙解下来,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   男人没有辩解什么,只是将厨房的东西安静的收拾好,然后走到玄关,背对着周眠轻声道:“对不起。”   周眠没有搭理他,他便换好了鞋,关上了门。   接下来几天依旧是这样,无论周眠怎么驱逐对方,丰景明依旧沉默地上门做好家务、做好饭菜,他像是骨子里烙印下了奴性,贱骨头一样上赶着被周眠嫌弃、谩骂。   周眠拿他没办法,索性当做看不见。   丰景明在厨房里洗碗,他就坐在前厅沙发上看电影,手机里崔和雅的信息不断弹出。   周眠一开始并不想回应对方,但是崔和雅很会说话,周眠总是忍不住地回信息。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三心二意、怯懦胆小、自私自利、优柔寡断。   可他根本没办法做到彻底的拒绝。   周眠心里烦躁,随意开了几瓶酒,他也没有看什么度数,拿着就往嘴里灌。   等丰景明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周眠已经喝地烂醉了。   屋外的夜色很浓,如同某些笼聚不散的雾霾。   丰景明走过去轻轻稳住青年醉倒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对方的脸红的不可思议,像是被某种漂亮的油画笔涂抹上的颜色。   他半抱着醉倒的青年,走进卧房,将对方轻轻放置在床榻上。   周眠看起来很不舒服,鼻息间都是熏染的酒意。   丰景明微微动了动喉头,想要拿湿毛巾帮对方擦拭一下滚烫的面颊。   可他刚要走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双漂亮修长的手握住了。   不,应该说,他是被某种妖异的罪恶缠绕住了。   “........别走。”周眠模模糊糊地压着声音喃喃。   青年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紧闭的眼缝竟然慢慢溢出潮湿的水滴。   他看起无助极了,好像如果松开了男人的手,就会溺死在铺天盖地的潮水中。   他轻而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别走、别走。”   说着说着,被梦魇住的青年情绪陡然变得激烈,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画面,手脚仿若被无形的力量捆缚住,动弹不等。   丰景明如何轻声安抚他都没有用。   周眠迷迷糊糊的半睁开那双潮湿泛红的眼,他带着哭腔,可怜地对眼前的男人乞求道:“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你抱着我、陪我睡好吗?” 第26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周眠感觉自己是在一片虚幻上涨的海水中慢慢醒来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此时四肢绵软无力,头颅仿佛被钉入细密的图钉, 密密匝匝的痛楚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地皱了皱眉。   窗帘将外面大亮的天光全然遮挡住,室内的光线昏暗,周眠眯眼稍稍适应了一下,才缓慢地动了动酸疼的脖颈。   动作间,他感觉到身后是一片暖意融融的怀抱, 于是眯着眼下意识往后蹭了蹭。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冒出一个念头, 是庄池回来了吗?   迟钝的思绪慢慢回笼, 周眠猛地睁眼。   这根本不可能, 庄池分明昨天跟他说过了,最早要到明天才会回来。   青年心底发冷,所以, 眼下这个谁在他身边的人, 到底是谁?   周眠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种荒谬恐怖的猜测, 白皙莹润的脸憋出一层浅淡的薄红,他战战兢兢地试图起身, 动作幅度放得很轻,生怕惊醒了身后沉睡的陌生男人。   或许是运气不错, 又或者是对方睡得太死,周眠轻易挣脱了对方的束缚。即便是这样, 他的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周眠勉强支撑住身体,心中涌上几分庆幸。   可当他转身看向对方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   凌乱的黑色碎发搭在男人沉睡的眼上,鼻梁高挺,下颌线干净利落, 不是丰景明又是谁?   周眠的脸部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在看到丰景明身上穿着庄池的和他同款的睡衣的时候,这种荒唐的感觉近乎达到巅峰。   他的脑海一片混沌,怎么也没法理清对方为什么会穿着男友的睡衣,堂而皇之地睡在他的身边。   或许是周眠的动静惊醒了对方,丰景明沉睡的双眼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那双深黑的、透着些许刚睡醒的茫然的眼。   男人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细微的倦怠感。   “眠眠,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周眠像是被他彻底惊醒了一般,想也不想地绷紧手腕,一巴掌甩在男人的脸上。   青年姣好的面上还残余着被惊吓后的心慌,以至于他质问的声音都显得慌乱:“丰景明,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   “还有,谁允许你喊我眠眠?”   丰景明被一个巴掌打的懵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慢慢抬头,脸侧的红掌印十分明显,他甚至来不及整理措辞,为自己找借口:“昨晚你做噩梦了.......”   周眠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青年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做噩梦关你什么事?”   “我早就告诉过你滚出我家了吧?你就这么贱,非要上赶着来?”   丰景明咬着牙,压着声音道:“我答应过庄池这段时间要照顾好你,我不会食言。”   他说的有理有据,可细听下来却并没有什么底气。   周眠讥诮地笑道:“你是答应了庄池照顾我,但你能告诉我,什么样的照顾能照顾到床上?还有,你穿着他的睡衣的时候,不会觉得心虚么?”   丰景明无话可说,周眠彻底揭穿了他丑陋的念想,他根本无从辩驳。   什么样的解释都站不住脚。   他的觊觎之心实在人尽皆知。   周眠见对方诡异的沉默下来,表情越来越古怪,他忽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丰景明浑身一僵,似乎没想到青年会直接将这句话问出口。   男人一言未发,可他躲避的表情几乎能说明一切。   空气中弥散着近乎窒息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周眠才听到对方的回应。   丰景明说:“是。”   这一个字近乎能压塌他的脊梁,让他在好友、在周眠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丰景明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眼前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   周眠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爽快地承认,他回忆起从前对方与他争吵时的种种异样。   印象中,他曾经为了羞辱对方,嘲笑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   周眠记得丰景明当时微变的脸色与细微的紧张。   他从没想过,对方这样跟他对着干,居然真的是因为喜欢他。   这让青年感到困惑而古怪。   周眠从小到大最不缺爱,因此也最不能理解这种喜欢就要欺负对方,跟对方对着干的想法。   这在他看来缺乏尊重,简直有病。   青年剔透漂亮的黑眸看向落魄如落水狗的男人,又慢慢问道:“丰景明,那明嘉呢?你和他在一起的同时又对我有非分之想,你不觉得恶心吗?”   丰景明垂眼:“明嘉是我手里一个项目的合作人,也是我找来的借口,我们各取所需。”   他这样说,声音沉闷如海水。   男人慢慢抬眼,在最初的愧疚与慌乱散去后,他反而显得很冷静。   冷静的几乎不像是周眠认识的模样。   他深黑泛蓝的眼定在青年的面容上,慢声道:“那段时间家里逼得狠,所以我故意把温明嘉带过来给你们认识,为的就是让庄池帮我在老爷子面前说话。”   “我看到温明嘉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的眼睛真的很像你,温明嘉其实根本不近视,是我让他戴上眼镜,否则庄池一定会察觉出不对劲。”   丰景明只觉得喉咙发紧,在周眠那样冷漠不喜的眼神中,他很难继续剖白自己的内心,这无疑让他感觉到一种难堪的自取其辱。   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了。   “周眠,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大学的时候开始——”   周眠近乎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完这些话,甚至不等他说完便斩钉截铁地打断道:“但我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   丰景明指尖发白,嗓音沙哑道:“我知道。”   “但是——”男人意气风发的形容不再,他最近似乎消瘦了许多,依然看上去高大健硕,可就是让人感觉到落叶似的伶仃。   他语气急促,几乎带着低声下气的请求:“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着你,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就算不喜欢我,也别赶我走行吗?”   丰景明眼底裂开蛛网似的红血丝,眼下发灰的眼袋让他看上去像个投资失败、濒临绝境的可怜家伙。   他抖着嗓子说:“眠眠,我有钱的,你喜欢什么我都能给你,你就当养个备胎行吗?”   “我不用你主动关照,也不用你费什么心思,只要让我能看着你就好了。你可以无视我、当我是透明人,可以骂我、打我、当我是条狗......只要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周眠是真的被他惊住了,他简直不能理解丰景明这样卑微疯癫的模样。   人一辈子并不是只有爱情,丰景明有关爱他的亲人、有关系很好的朋友,他如果想要爱情,有的是人飞蛾扑火。   为什么想不开偏偏对他起了心思?   周眠本身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他总是会在不适当的时候泛起怜悯的心绪。   丰景明确实和他针锋相对多年,但说到底他和对方算是半斤对八两,甚至丰景明才是那个经常性跟他妥协低头的人,对方这些年来拐弯抹角地实在送了他不少东西。   周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实在对丰景明的提议毫无想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是当备胎都嫌人碍眼。   再者,庄池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丰景明和庄池关系又那样近,真要按照对方说的那样,哪一天这事被庄池逮到了.......   周眠简直无法想象。   与庄池在一起的这些年,对方从未真正地发过火、生过气,每次都是轻描淡写地一笔揭过,但正是这样才让人心里没底,惶恐难安。   没有人能够在社会□□往中真正的做到不动如山。   除非,那温和的人.皮从一开始就是伪装。   是勾引猎物上钩的诱饵。   周眠不敢多想,他直截了当地对丰景明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需要,我不喜欢你,也不想你打扰我的生活。”   青年犹豫着动了动唇,又道:“这次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说的这些话我也当做没听到过,我不会跟庄池说,以后.......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保持距离吧。”   他说话的语气分明是留了情面,可拒绝的姿态又过分果断,说完这句话后,阴影遮蔽的卧室显得更加沉闷了。   好半晌,丰景明才轻声道:“既然你能这么坚定地拒绝我,为什么你对崔和雅心软了?”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吞咽口水都很困难,他哑着嗓子道:“那天我都看到了,为什么你没有拒绝他?”   周眠被他揭穿,面上陡然一变,他强撑着,近乎恼羞成怒道:“我没有,是你看错了吧?”   丰景明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好,那就当是我看错了。”   “眠眠,就当可怜我,你能最后和我拥抱一次吗?以后我们就退回原来的位置。”   周眠的理智都被对方陡然的揭穿举动烧的一干二净,这会儿有台阶下了,心里想着赶紧将这人赶走,便象征性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丰景明动了动眉眼,苍白的面色终于显露出几分许久不见的意气,他的身材比周眠高大许多,轻轻拥着对方的模样像是庞大的水草束缚了落难的无辜游客。   他轻轻在周眠的耳畔道:“谢谢。”   随后松开了手。   周眠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人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想入非非,就在周眠想让丰景明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的听到客厅的大门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周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地嗡叫。   因为过分紧张,周眠的手腕都有些颤抖,手机险些掉到了地上,是丰景明从他的身后握住他的手,帮他拿稳了手机。   但因为一番误触,电话接通了。   在周眠被半拥在丰景明怀里的时候。   电话里传来男友温润文雅的声音:“眠眠,在家吗?”   周眠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说自己不在家,可丰景明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慢慢摇了摇头。   周眠不自然的动了动嘴唇,不明白丰景明为什么不让他说,但因为这会儿太过六神无主,便顺着对方的意思道:“我在家,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青年的声音因为压低,显得有些异样。   庄池显然察觉到了,但他只是不动声色道:“眠眠,开开门,我提前回来了,钥匙丢在Y国的酒店里了。”   丰景明对周眠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周眠看着他意外沉稳的眼神,下意识回答道:“知道了,我马上来。”   说完了这句话后青年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丰景明安抚着青年因为紧张而微颤的肩膀,语速加快道:“没事,你先拖住他,我马上收拾一下房间......对了,你没和他说我最近不住你这边吧?”   青年眼神泛着细微无措的水光,他抿唇低声道:“我前几天就和庄池说过了。”   丰景明眸光微动,压着嗓子道:“他没问过我。”   男人心底有了几分计较,但他依旧面色平稳,语调不变:“嗯,别怕,待会儿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最近不想吃外卖,所以才喊我过来的。”   丰景明顿了一下,又道:“用你平常和他说话的语气就行,没什么好紧张的,你本来就没答应我——你没出.轨,我们也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不是吗?”   周眠这才渐渐放松下来,他点了点头,压着嗓音道:“那我去了,你快点儿。”   丰景明轻笑,修长的指节自然的为周眠顺了顺额前凌乱的碎发:“好。”   周眠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他走到玄关,勉强稳住情绪,打开了大门。   刚一打开大门,他便看到斯文儒雅的男友左手边拿着浅色的行李箱,右手抱着一束漂亮的宝珠茉莉,笑意融融地看着他。   男友见到他的时候,姿态自然地将大束芬芳漂亮的茉莉花递给他,温和的唇角上扬:“眠眠,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周眠却有些不自然的避过他的眼睛,喉头微紧:“没事买什么花.......”   他这样说着,在看到宝珠茉莉旁缠绕着许多的闪闪发光、价值不菲的珠宝的时候,顿住了。   周眠自从和庄池分手过一次后,就对这些珠宝手表变得十分感兴趣了。   面对庄池他只说自己球鞋、键盘、游戏够多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当然不好直接要现金,他要面子,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的表现出对珠宝手表这类奢侈品的兴趣。   毕竟这些东西最好换钱了。   周眠当即变了一副面孔,他难得好脾气的对男友道:“在Y国一定很辛苦吧,赶紧回来好好休息。”   庄池轻笑,温声回应他:“还好,事务确实有点多,但也不是很难解决。”   “眠眠。”他忽的唤了声爱人。   在看到爱人肉眼可见的紧张后,庄池露出一抹雅致的笑意,温和道:“你还没给我早安吻。”   周眠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的茉莉花,凑近男人,一个湿漉漉的吻就落在对方润白的脸颊上。   庄池便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凑近青年,暧昧的鼻息从爱人的颈侧慢慢向上,男人忽然轻轻的问道:“眠眠是换香水了吗?”   周眠心里陡然一慌,他突然想起来丰景明平时骚包的不行,经常喷香水,自己和对方同床共枕了一晚上,肯定沾染了对方的香水味。   他心里急的直骂丰景明,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男友解释,一时间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周眠想着实在不行就坦白直说的时候,庄池忽的笑了,他退后一步,再次恢复彬彬有礼、温和平静的模样道:“眠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开玩笑的。”   周眠猛地松下一口气,脸上僵硬地笑道:“我刚刚就想我什么时候换香水了,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呢。”   庄池微笑地看着他,语气不变:“嗯,我只是太久没看到眠眠这么可爱的样子了。”   周眠见状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这才皱眉道:“你别用可爱来形容我,我是男人。”   庄池只好脾气道:“好,听眠眠的。”   男人说着,手边拿着行李箱准备往卧室里走去,周眠一惊,赶忙拦在他身前道:“你刚回来,都这么累了,先去沙发那边休息一下吧,东西、东西我来给你整理。”   周眠说着,努力露出一副自然的表情,似乎真的很心疼庄池劳累的身体,想为对方分担解忧。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惫懒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一副贤惠温柔的模样有多么的虚假。   庄池唇边的笑意慢慢缓下,他茶色剔透的眼如同探明灯一般,让周眠心里发慌。   男友道:“眠眠,你很少主动做这些。”   周眠还想蒙混过关,硬着头皮道:“对啊,这次你出去出差我想开了很多,你平时那么照顾我,我也希望偶尔能帮帮你。”   庄池闻言慢慢松开行李箱,就在周眠以为这是对方默认的意思的时候,男友却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衣袖的边扣,温和的声线中透着森森冷意:“眠眠这么不想我去卧房,是有人藏在那里了吗?”   周眠语气有些慌乱,但他依然强撑着道:“你乱说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庄池垂眸:“眠眠当然不是,但不能保证其他人,不是吗?”   男人脚步不停,他停在卧室的门前,周眠根本拦不住他。   青年只觉得自己手心都冒出一层浅薄的虚汗,在混乱的思绪中,他想只要丰景明不是穿着庄池的睡衣,勉强也能狡辩过去。   庄池推开了房门,庄池心头一跳,但很快,他发现卧室里并没有丰景明的身影,床榻上也只有一个人过夜的痕迹。   唯一让周眠有些不放心的是那套睡衣,庄池平时是个很细致细心的人,在他离家之前总是会把东西都收拾好,东西都置放在固定的位置。   像庄池的这套睡衣,本应该挂在对方的衣橱中,此时却变成了堆叠的模样,放置在置衣架上。   周眠只能祈求庄池这会儿看不见这些细小的区别。   一旦庄池拿起睡衣,一定会发现不一样的。   被人穿过的衣服总归会留下前个人的细微气味。   庄池并没有在主卧找到人,但他显然并不完全放心,就在男人打算推开客卧的房门的时候,客卧的门突然自里往外打开了。   丰景明黑发凌乱,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走出来打哈欠道:“大早上呢,你们俩要吵不能等别人睡醒再吵吗?”   庄池的眼神微凝,温和的眼神此时反倒显出几分意外的锐利来。   他问道:“景明,你怎么在这?”   周眠刚想按照丰景明教他的说,却被丰景明截过话头道:“不是,我怎么在这?这你不得问问你那好男友啊?”   男人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暴躁道:“昨天突然跟我说不吃外卖了,非要叫我回来给他做饭吃。”   “不是我说庄池,你这男友真是一尊祖宗,前段时间叫我回去,现在一句话又把我喊回来使唤。遇到你们情侣俩也算是我倒霉。”男人如此抱怨发牢骚,倒是看不出分毫破绽。   周眠心里叹为观止,一边面上也配合着对方做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只是心里有些微妙。   庄池看了两人一眼,慢慢缓和了语气:“眠眠胃口不好,你也知道。”   丰景明道:“惯得。”   庄池温和斯文的眼扫过难得沉默不回嘴的周眠,他慢慢抚了抚袖口的纽扣,不露声色道:“那可没办法了,这是你未来嫂子,可不得委屈你一下了。”   丰景明表情一顿,又笑道:“怎么?这是婚期都快定下来了?”   他说着,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周眠,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仿佛只是随意问的这句话。   庄池面不改色道:“早晚的事,只是再给眠眠一段适应的时间。”   他说着,突然抿唇笑道:“景明,有你在我确实放心了,不然......”   “我都要以为眠眠背着我藏了野男人在家里呢。” 第27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丰景明是在傍晚跟两人道别的, 他看起来好像只是单纯来好友家做客,庆祝好友的回归。   哪怕是周眠都无法从对方天衣无缝的表情中找出半分不对。   就好似早晨出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庄池就更不用说了, 对方应该从未怀疑过自己那位多年的好友。   周眠没有多想,他洗完澡后便早早回到房间里休息。   最近公司那边的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周眠很是游手好闲了一阵。   庄池正在主卧里整理衣物,周眠本来还有些担心对方会察觉到睡衣的异样,但是庄池面色淡淡,显然并没有怀疑什么。   周眠这才松了口气。   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时不断地跳出信息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周眠心里一跳, 快速地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崔和雅发来的信息。   他眼也不眨地将手机设置为静音,因为心虚, 他不自然地看了眼庄池,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助理也真是, 有事也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非要一股脑一起交代。”   青年说着,手中却飞速地打字回给崔和雅:你怎么知道庄池回来了?我们还是少联系吧, 刚刚差点被他发现了。   打完字, 周眠立刻将对方的对话框全部清空, 然后一刻不停地将对方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做完这些, 他才悄悄松了口气,抬眼看向男友。   庄池的表情依旧温和,只是眼神落在他的手机上,耐心询问道:“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子虚乌有的事情, 周眠哪敢真说给庄池听,他赶紧摇摇头,眼睛落在对方手中的那套和自己身上同款的睡衣上, 语气有些飘忽:“不用不用,很快就能解决......你是要去洗澡吗?快去吧。”   庄池并没有坚持,他将睡衣随意挂在手臂边,微笑:“在洗澡之前,我还是想先把这件睡衣洗了。”   周眠心里打鼓,眼睛也不敢直视对方:“怎么了?”   庄池微微蹙眉,温润的眉眼藏着深意:“睡衣有点皱了,或许是我走之前穿过没来得及洗。”   周眠含含糊糊的,故意装出一副打游戏的模样,心不在焉道:“应该是吧。”   庄池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拿着睡衣去了洗漱间,许久没有出来。   时间慢慢走向深夜,庄池一身水汽地坐到周眠身边的时候,青年正靠着抱枕用平板看剧。   即便是刚洗完澡,庄池身上也只是偏温,这样的温度更像是润泽的玉,纵然不想承认,但周眠确实很喜欢触碰对方这样温温凉凉的身体。   他总会无意识地靠近对方,像是某种不受控制的本能。   尤其是在他熟睡以后,无论周眠心中排斥还是有疏远对方的想法,总之,只要是两人同床,第二天醒过来,他总会发现自己与庄池密不可分的纠缠在一起。   而且是他欺负一般地捆着对方。   不是压着男友的腰身,就是缠在对方的胸口,有时甚至是脆弱的脖颈。   庄池白润的面容会因为爱人缠绕太过而窒息地泛起微粉,但对方从未挣扎过,对于周眠的一切,他似乎总是这样从容接受,甚至是习惯,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男友洗过澡后清润的气息钻入青年的鼻腔,是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们一起坐在床头看影片,周眠向来懒散,坐没坐相,根本不需要庄池拨弄,没一会儿便自然地半靠在对方身上。   周眠看的是一部近期比较火的同性影片,主角是个海王,辗转于几个男人间。   剧情十分刺激,但随着情节的发展,影片的画面开始变得隐晦暧昧起来。   唇齿碰撞的颤抖,潮热舌尖触碰耳廓的战栗。   主角们的动作愈发过火,甚至令屏幕外的人都感觉到了冒犯与耳热。   周眠有点坐不住了,但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便僵着身子,试图慢慢挪移开一些。   他悄悄瞥了庄池一眼,发现对方依旧面不改色,心里的不自在才稍稍平稳下来一些。   其实他不该是这样尴尬的反应,他和庄池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会有正常的性.生活。但人总是忠于内心,在青年开始产生离开、分手的念头的时候,他的身体便会更为直观地表现出拒绝与厌恶。   庄池向来在这方面上很是尊重他。   所以,仔细算来,周眠和庄池已经有月余没有过亲密行为了。   后面的剧情越来越奇怪,主角背着男友和前任在床榻上厮混,而男友其实早就知道了,男友躲在两人厮混的床榻下,听着心上人对其他人热浪的喘.叫。   周眠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他猛地关了电影,按灭了平板,随即背过身,声音闷在被窝里:“就看到这吧,我有点困,先睡了。”   背后并没有男友的动静,但是周眠还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   刚刚的影视剧情简直颠覆三观,但是又隐隐让周眠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在这种怪异的情绪催生之下,他开始分心地想,崔和雅后来发了信息给他吗?   对方会说什么?   乱七八糟的念头让他的脑海一片混沌。   但很快他就无心多想,因为一双温凉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腰侧。   不轻不重的力度,甚至让人觉得很舒服。   周眠却知道,这是男友暧昧的暗示。   青年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避,庄池温凉指尖的触碰让他感觉像是被蚂蚁钻爬噬咬了般的不安,周眠装作自己沉沉睡去,无声的拒绝对方。   若是往常,庄池或许会停手,但这一次,对方微凉的手却直接解开了他的睡衣。   周眠蹙眉,这样的情况下他也装不下去,于是他索性直接隔着衣服按住对方紧贴着他胸口的手指。   周眠的语气带着明确的拒绝:“庄池,我不想。”   在说完这句话后,青年感觉到后颈有一股轻轻靠近的、浅淡的气息。   对方的发丝密密地扎在他的颈侧,慢慢蹭动。   最后,一个温凉冷静的吻落在青年微微起伏的肩胛骨上。   庄池的声音很轻,在深黑的夜中甚至显得幽冷:“眠眠为什么不想呢?”   他似乎并不急于让青年作答,斯文的声线在此时更像是某种凌迟的惩罚。   “是因为才和他睡了吗?”   “他穿着我的睡衣,会让你更有感觉吗?”   周眠心中猛地一跳,心口涌上一股森森的寒气,浑身僵硬的像是一具死去许久的尸体。   耳鸣声嗡鸣不绝,让他的手腕都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   庄池贴着他的脸颊,像某种蛇类一般,轻轻道:“是丰景明勾引的你吗?”   “还是说,眠眠太想男人了?”   斯文温柔的语气在此时更像是吐着猩红蛇信子的嘶嘶声。   周眠在一种近乎癔怔的状态中慢慢回过神来,他漂亮的手骨紧紧抓着被褥,拇指神经质的摩挲。   青年咬着牙,声音有些难言的喑哑:“庄池,我和丰景明根本没关系。”   庄池的笑声像即将飘散的雾气,他扣住周眠消瘦骨感的手腕,轻声喃喃:“我知道,眠眠对他没意思,是他自甘下贱,穿着我的衣服来勾引你的,是吗?”   周眠垂眼,并没有反驳:“你怎么知道是丰景明。”   庄池抚摸着爱人战栗的后背,低低的声音像是某种阴毒的咒语,他说:“眠眠,我一直都知道。”   周眠忽的产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所有自由的错觉,不过是对方轻微放宽牢笼的陷阱。   庄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全盘信任丰景明,甚至,他可能早就开始怀疑对方了。   庄池的指尖顺着青年细腻的、肌理分明的皮肤游走,划过起伏的脊骨,慢慢走向更为不耻的荆棘之地。   他幽暗的声音像是无法扑灭的烈火。   他说:“眠眠,我不信你了。”   “你躺在崔和雅的床上,我当做没看见。”男人平静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克制,他说:“这是第二次了,你和丰景明躺在我们的床上。”   他慢慢掌控住爱人全部的感官,温润清雅的脸有轻微的扭曲。   温柔的声音像是轻哄:“让我检查一下吧,眠眠。” 第28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周眠连续好几日没去公司。   丰景明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视线落在漆黑屏幕的手机上,眉头皱的愈深。   这几天他发给周眠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这让他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丰景明旁敲侧击地询问过好友,但庄池只是语焉不详的告诉他对方身体不太舒服,让他不必担心。   即便是身体不舒服,也不至于一条信息都不回。   丰景明当时心里酸涩,以至于他并未发现好友略显怪异的语气。   丰景明揉了揉头发,还是按耐不住解锁手机。   率先跳出来的画面是周眠的对话框。   打眼看过去, 那对话框中几乎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一开始丰景明恳切地表示自己上次给对方惹了麻烦,想补偿青年。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开始着急地询问青年为什么一直没来上班, 期盼着得到对方的回应,哪怕是一个符号也好。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几分钟之前发过去的。   ‘眠眠, 我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回我一条信息好吗?至少让我能安心工作。’   对方还是毫无动静,像是根本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一般。   都说关心则乱, 丰景明甚至昏了头的想冒着被好友发现的风险去看望青年。   其实他不是没去过, 前几天下晚班的时候, 他就鬼迷心窍地驱车来了好友的住所。   夜里的风有些凉, 看着楼上窗中隐隐透露出的温馨灯火,他忍不住摩挲手指,取了根香烟咬在嘴里。   淡淡的烟味让他的心中愈发烦躁。   在漫漫无尽地黑夜中,他开始冒出无数丑陋阴暗的想法。   要是庄池没回来就好了。   那么现在陪在青年身边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他看到屏幕上弹出的信息, 来自周眠。   丰景明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用力掐了掐手心,终于确定自己等到了对方的回应。   那一瞬间, 他甚至感觉自己像是得到了进入对方世界的通行证。   指尖点开对方的信息,丰景明只看到屏幕上属于青年的对话框里多出了一行文字。   “我没事,要见面吗?中午我在公司附近的xx咖啡馆等你。”   那是一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文字,周眠没有回复他之前任何一条暗含暧昧的信息。   对方的语气甚至像是某种居高临下的通知。   丰景明早就习惯了周眠的喜怒无常,面对这么多天的冷落,如今对方能回给他信息,就足以叫他感激涕零了。   丰景明赶紧回复信息道:“好,那就在那边见面。”   对方没有再回复。   丰景明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话题,他跟别人倒是各种话题会聊的很,跟周眠偏偏就嘴笨的要死。   没发出去的信息删了又删,男人担心青年不耐烦、无视他的信息,最后删删减减才发过去一条:“眠眠,你身体好点了吗?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青年还是没有回复。   丰景明强忍下给对方打电话的冲动,心里恨不得时间一瞬间就跳到中午。   终于,在快要到午休的时候,男人想也不想地放下手中未完成的资料,起身去休息室换了一套灰色的西装外套,领带特意搭配了一条显得极为成熟稳重的灰蓝色。   他的五官轮廓深邃,下颌线锋锐有型,配上这一身衣服,竟显出一种从容锐利、稳重不俗的气质。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简直像开了屏的孔雀。   xx咖啡馆是周眠以前常点的一家咖啡店,丰景明到达店门口的时候其实还有些紧张。   这几乎算是周眠第一次约自己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与他断联了这么多天之后突然要求见面,心中难免闪过无数的猜测。   其中最多、也是最让他兴奋的猜测便是,周眠可能终于要和庄池分手,但是碍于庄家在s市的权力地位,青年难免害怕会不好收场。   所以,周眠有可能是来找自己帮忙的,   毕竟他前不久刚和对方表白。   丰景明推开咖啡馆的门,服务员询问他有没有预约,在得到准确的桌号后,面上带笑、引着着他往预约的位置走去。   丰景明心情很好地理了理胸口的领结,想到即将要和青年见面,微薄的唇都轻轻弯起。   但很快,这样的好心情在他看到坐在座位上的、捧着咖啡对他斯文点头的好友后,彻底消散的无影无踪。   丰景明脸上的笑意像是被蜡油浇注了一般,僵硬死板的难看。   庄池微微偏过脸,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从容不迫地微笑道:“景明,你来了。”   丰景明甚至没法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他的脸皮好似被燎原的火灼烧着,愧疚与其他隐晦的心思几乎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今天约他的从来就不是周眠,分明是眼前这个知道了真相,要来给他下马威的好友。   旁边的服务见状不对早就退下了,午休时间的咖啡店人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就像两人的周围,就有不少人闲聊、喝下午茶。   丰景明知道,庄池是故意将位置安排在别人旁边的。   他在对方的眼里是无耻的、试图勾引爱人的小三,只有小三才会害怕被曝光在太阳底下。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庄池垂着眼,指腹捏着一块小巧乳白的方糖加入咖啡中,随后很是斯文讲究地用淡金色的咖啡勺慢慢搅弄起来。   男人轻轻抿了一口咖啡,随即才像是注意到对方的窘迫一般,温声道:“不点一杯吗?下午不是还有工作?”   他越是这样无害温和,便越是让人忐忑不安、愧疚难忍。   丰景明面上没有表情,只是慢慢摇了摇头:“不用。”   庄池茶色的眼打量了一下丰景明,才微微露出一个笑意:“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男人不紧不慢地将手边一个厚重的文件袋推到对方面前,微笑:“打开看看吧。”   丰景明的手指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他根本别无退路,只能依照好友的意思,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一张张露骨的照片让他的脸色愈发惨白无光。   庄池则是在他翻看的时候,用一种从容不迫的语气道:“x月x日,你带着眠眠去了地下酒吧,用男友当做借口,引诱了眠眠。”   “x月x日,你开始带着眠眠频繁出入酒吧、会所,带着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玩.男模。”   “我离开s市后,你更加肆无忌惮,带着眠眠去酒吧玩那些脏乱的游戏。”   “而最近的一次,是在我回来的那天。”   周围靠得近的人开始忍不住地将视线投注过来。   温和儒雅的男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他茶色的眼中泛起轻微的冷光,勾唇道:“那天,你穿着我的睡衣,就在主卧里对吗?”   “觊觎朋友的老婆,很刺激吧?”好友的声音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扎的他羞愧难忍,完全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丰景明的脊背像是被迫弓起来了一般,他克制不住地抖着手,猛地灌下去一杯凉水。   他不敢看周围人嫌恶的眼神,声音低而哑,像是腐朽的木头被锯断了一般:“庄池,这件事赖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存了不轨的心思。”   “但是。”丰景明慢慢直起身,压抑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眠眠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上班?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答应我,要怪就怪我一厢情愿......”   庄池忽的轻笑出声,温和的眼玩味的弯了弯:“丰景明,你还真当自己是苦命鸳鸯了?”   “我是他的男朋友,不久以后会是他的老公,他的一切,我都有可以支配的权利。”   男人抿了口咖啡,好心情的笑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丰景明惨白着脸,整个人像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失魂落魄的难看。   庄池放下咖啡杯,声音平静:“丰景明,这件事我已经和你家里透露过了,为了庄家和丰家的利益,我并不会弄得太难看。”   指节敲了敲桌面:“丰家已经赔偿了足够多项目与利润,他们承诺会让你即刻出国。”   “丰景明。”他说:“你最好别再让我知道你和眠眠还有什么联系。”   “否则,我会把你做的这些丑事全部爆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丰家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小三。”   庄池起身,对坐在位置上如同丧家之犬的友人微微一笑:“那么,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   周眠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了。   这几天他都有些精神不振,那晚庄池虽然很照顾他的感受,只是到底许久没有亲密过,加上男友情绪不正常,周眠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这并不是周眠萎靡不振、待在家里不肯出去的原因。   真正让周眠害怕的,是庄池那晚最后说的话。   男友沾着汗水与欲.望的脸颊贴在他的耳畔,压低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压抑。   他对周眠说:“眠眠,他出狱了。”   几乎不需要多说,周眠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个变态出狱了。   青年的瞳孔微微一缩,明明身体上的快.感与火热并未褪去,庄池正与他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   可他就是能感到一股无法排遣的不安与惧意凝在心头。   那种感觉像是倒灌的、咸腥的海水,让他产生一种近乎窒息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周眠仿佛在虚幻的梦中感觉到额头、鼻尖、锁骨、胸膛上落下的、充斥着爱意的轻吻。   崩裂的世界正被他的爱人慢慢拾起来,细致地拼凑在一起。   庄池扣住他的十指,轻声、不停地安抚他的绷紧的情绪。   周眠一瞬间觉得男友像是回到大学时期给他的感觉一般。   安全、可靠、稳重。   青年的脊背慢慢在这样柔和的安抚下放松下来,他不再那样抗拒男友的占有,又或许,他只是逃避现实一般的沉溺其中。   ……   门口有开门的声音,周眠揉了揉眼睛想,应该是男友回来了。   青年掀开被子,赤着脚快步走到客厅。   庄池转身看到他这样,微微蹙眉,柔声数落道:“眠眠,在家里要穿鞋。”   周眠并不理睬他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微弱的战栗,询问庄池时眼中带着期盼与全身心的信任:“找到那个人了吗?”   就好像,眼前这个是他的全世界。   庄池半抱住青年消瘦的身体,往卧室走去。   他低着眉,蹲下身为周眠穿鞋:“抱歉眠眠,手下的人本来是盯着他出狱的,但是他似乎察觉到了,分别买了几张来s市的黑车票混淆视线,他们一不留神就被他躲开了.......”   周眠牙关咬紧,无法忍耐的用脚踹男人的肩膀,恼火道:“你怎么这么没用。”   庄池的目光落在对方白皙圆润的脚趾上,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好声好气道:“眠眠,是我疏忽了,我继续让他们找,好吗?”   周眠的眼睑一激动就会有些轻微的泛红,他压着嗓子道:“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他来s市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青年眼中像是下了一场潮湿的雨,被庄池抱住的时候,整个人都不自觉地依在对方的肩头。   庄池轻轻拍他的后背,然后顺着脊骨抚摸,这样熟悉动作让周眠慢慢平静了下来。   男人的下颌轻靠在青年凌乱的发上,茶色的眸光被颤动的长睫堪堪遮掩住,他耐心地承诺道:“眠眠,我会一直保护你,所以别怕。”   青年半晌没说话,直到庄池抚摸后背的动作停下,才听到手心下传来的轻颤回应:“好。”   *   约莫过了一个星期,庄池告诉周眠,那边的人已经找到那个疯子了,对方现在并没有固定住所和工作,一天到晚的窝在出租屋里不出门。   周眠这才稍微安心一点,也肯克服障碍出门了。   只是他依旧很不安,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庄池陪在身边。   ——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盲目地信任曾经帮助自己逃脱困境的男友。   等周眠再回到公司的时候,隐隐发现了公司的一些变化。   首当其冲的就是,丰景明不见了。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人任何人在周眠面前提起丰景明,活似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对方的办公室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格局全然改变,毫无从前的影子。   周眠觉得奇怪,便打开微信上对方的联系方式,从上往下也没有翻到对方。   周眠不信邪,在列表搜索,依旧显示没有这个人。   他的手指笼紧手机,心中隐隐明白,应该是庄池拿他手机删掉了丰景明。   青年心中当然有所不满,但目前也只能顺从的接受。   他还需要庄池给予他的安全感,他还需要庄家势力的庇护。   *   生活慢慢步上正轨,周眠和庄池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热恋的时候。   庄池会贴心地为周眠准备一日三餐,而周眠也会有所表示,或是一个亲吻,或是一些甜言蜜语。青年不再像从前一样,冷漠无视爱人的一切付出,他的心态似乎在慢慢改变。   他在慢慢接受庄池彻底走进自己的人生。   而庄池显然对此乐见其成,他不再让人时刻看着爱人,象征性给予对方自由的空间。   只是对方去哪里都可以,需要提前跟他报备。   当然,他也会和周眠随时报备自己的行程。   他们像是重燃爱火的情人。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某天夜里,两人刚刚结束情.事,周眠只觉得浑身黏腻,汗液与其他液体融在一起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青年刚打算起身,消瘦纤细的腰肢便被男人从后方轻轻揽住。   庄池的唇吻着他优美的背部曲线,声音有些难得的慵懒:“眠眠,别急着洗澡。”   周眠皱着眉,显然有些不悦道:“脏死了,别搂着我,很热。”   庄池稍稍松开一些,手指自然地与周眠十指相扣。   周眠忍耐地闭了闭眼,背对着庄池的脸上一片冷淡。   庄池看不见青年的面容,他的面上露出一种真实性的温柔,轻轻的嗓音像是怕惊扰了这样幸福的梦境。   他轻声对爱人道:“眠眠,我们领证吧。”   周眠一瞬间浑身僵硬,庄池的话像是一群怪异的虫蚁攀爬上周身的皮肤。   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根本从来没想过和庄池结婚,哪怕是这段时间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和谐。   ——毕竟他还需要利用对方解决那个疯子。   周眠有些控制不住下意识的反感,他用力掰开了男友的手,披上睡衣站起身。   青年微卷的黑色发丝沾着汗水,黏在额边,如玉的颈侧有斑驳的红色。他漂亮的像是一尊玉像。   只是美则美矣,那浅薄深色的眼中却透露显而易见的厌恶。   周眠微微侧过身,系起睡衣的腰带,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怎么突然这么说?”   庄池茶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男人动了动喉结:“眠眠,叔叔阿姨前段时间就提过一次了,我们感情一向稳定,婚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只是多一本结婚证。”   “而且我和律师商量过。”   他用轻哄的语气道:“我可以把名下的财产都转移到你那边。”   庄池名下的财产无法计数,周眠听到的一瞬间自然难以克制的心动,但心动之后,他依然强行按耐住了骨子里的贪欲。   青年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周眠吞咽了一下口水,避开庄池那双温和的茶眸,低着嗓子道:“庄池,我还是觉得太早了,结婚这件事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这话说完后,两人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周眠抬眸,发现庄池正定定地看着他,对方的眼神仿若有某种看破伪装的穿透力。   半晌,周眠听到男友轻飘飘的声音:“我知道了。”   男友此时身上还有他不久前留下的痕迹,肌理分明的胸口蔓生出的茉莉都泛出轻微的红潮,栩栩如生的像是能挤出朝露蜜水来一般。   莫名的,周眠有些口渴的垂下了眼,有一瞬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像那种玩.弄完对方身体就拔x不留情的渣男。   青年拿过换洗的衣物,声音不自觉软下几分:“那我先去洗澡了。”   庄池温顺地点点头。   周眠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将被褥都换好了,男友身上的睡衣还有些皱巴巴的,后背隐隐露出几道扎眼的红痕。   看到周眠回来了,庄池温和道:“眠眠先睡吧,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回来。”   周眠点点头,心中还是多了几分愧疚。   *   庄池近来有些奇怪。   男人突然对饮食格外注重,保证每一日的营养均衡就算了,周眠还时常见他拿出一个小药瓶,饭后偶尔会撞见对方倒出几粒吞吃下去。   周眠问起来,对方只说是补充维生素。   除此之外,对方每日都会规定时限进行适度运动,睡眠作息格外规律。   连带着周眠都很少熬夜了。   近几日庄池回家回的越来越晚,周眠询问过,对方却有些语焉不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某个下雨的夜晚,周眠突兀地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的声音十分公式化,在哗哗的雨声中像是模糊的电台播报音:“您好,请问是周眠先生吗?”   周眠疑惑,却也道:“是的,你是哪位?”   对方道:“我是s市第一医院孕产部门的医生,您的伴侣庄池在前一段通过了男性孕育的各项身体检查,目前已经接受男性孕育手术。”   周眠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近乎有些失声,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道:“什么?他已经做完手术了吗?”   打电话的人似乎有些细微的不满:“周先生,您作为庄先生的伴侣,对方接受孕育手术您难道不知情吗?”   周眠稀里糊涂的哪敢说话,只问对方现在怎么样。   医生道:“手术进行的很成功,一般刚刚进行完手术的孕夫,身体激素水平并不稳定,我们建议伴侣最好陪伴在身边。”   周眠这才像是反应过来,赶忙对手机那边的医生道:“好的,麻烦您了,我马上就过来。” 第29章 烧手患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医院顶灯的光打在白瓷的走廊上, 一扇扇白色的病房门紧闭,这让那条弯折的长廊显得永无尽头。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青年黑色发尾潮湿的落在耳边, 薄白透红的眉眼十分姣好,他灰色卫衣的肩头有深色的雨水痕迹,看样子是临时决定来医院的,手里甚至没来得及带上一把雨伞。   那青年人正是周眠。   青年挂断医生电话的时候还犹在梦游,他从来没想过庄池会真的去做这个手术。   在茫然无措的间档,他迅速打了辆车,急匆匆赶往医院。   深红编码的病房号印在白色的门板边, 突兀的撞色落在视网膜只叫人心口压抑。   周眠的脚步停在304病房前,今晚的雷雨声很大,在青年伸手推开病房门的时候, 恰巧看到房内玻璃窗外划过的一道闪电。   病房内的窗帘并没有拉,于是, 白蓝的病房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扇深黑的窗。   周眠匆匆收回视线,抬眼向病床看去。   一时心口五味杂陈。   向来斯文从容的男人少有的苍白着面色,他的双手交叠在被褥上, 眼睛半闭着, 听到门口传来的细微动静后, 轻轻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玻璃似的眼珠像是带着盈盈的水光, 少有的弱势让他多了几分别样的柔缓脆弱。   周眠喉头微动,他坐到庄池的床边,捏着手机的手绷得很紧。   真正见到这人了,周眠心中的无措茫然反倒慢慢沉静了下来。   他问:“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庄池唇色有些微白, 听到周眠这样略带质疑的语气,他轻轻垂眼,或许是因为激素紊乱, 男人的向来密不透风的情绪泄出几分失落。   他的声音有些低:“眠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周眠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青年的目光从对方温和的面孔转向漆黑的窗户,他没说话,庄池便也安静的盯着他的脸。   男人的视线直勾勾的,眼中的温度柔和温暖,但若是看久了,却让人觉得那样纯澈的眼神中带着另一种炙热的偏执与着魔。   周眠半晌才收回眼神,看着庄池道:“家里人都知道了?”   庄池抿唇:“进行手术需要一一告知亲属。”   言下之意就是都知道了,庄父那边知道了,自然会通知周眠父母这边。   果然,没过一会儿,病房的门就再次被敲响。   周父周母拎着补品走了进来,后面是跟着进来的庄父助理。   庄父事务繁忙,便让助理代为慰问。   周父周母显然十分高兴,他们本就满意庄池,现在对方自己主动来做了手术,连生孩子的罪都一并包揽,便以为这两人之间是说开了,准备结婚了。   周母在庄池面前自然是要做足面子的,她对周眠道:“眠眠,小池为你受了这么大的罪,这阵子可要好好顾着人家。”   周眠很想说又不是他让对方来做的手术,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他心里清楚,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基本上没什么退路了。   双方父母见他们连手术都做了,只会默认两人决定结婚。   庄池就是在逼婚。   对方已经不止一次跟他提起结婚的事情了,周眠一直装聋作哑的蒙混过关,现在对方先斩后奏,家长那边估计也通过气了。   他就是要让周眠无计可施,彻彻底底接受他。   接下来便是周父周母笑容满面地商议着两人的婚期、准备事宜。   庄父的助理也传达了庄父那边的意思,两家接下来可以找个时间正式吃一顿饭,再做商量。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   周父走之前还拍了拍周眠的肩膀,他向来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这次难得对周眠道:“眠眠,以后成家了有孩子了,就要更顾着家里的人,得收敛性子了。”   周眠之前在外面玩的事情他们也并不是丝毫不知,到底是父母,清楚自己孩子的个性。   但周眠毕竟是他们宠着长大的,他们还是偏向他,不舍得过多苛责,只是隐晦提醒。   病房里又只剩下周眠和庄池了。   周眠心情不好,从前他还会和庄池争吵,如今却觉得没必要了。   他脑海中的思绪很乱,那张漂亮的脸维持着一种冷淡到极点的表情。   周眠去了旁边的家属陪.睡床,他侧身背过庄池,对男人低声的歉疚和略微吃痛的呼喊毫无反应。   他打开手机,脑中依旧一片空白,随手玩的简单游戏都会卡关很多次。   周眠现在很想立刻离开这个病房。   振动的消息让他稍稍缓过神来,是崔和雅的信息提示。   窗外的雷声又开始大起来了,哗啦啦的雨声更像是某种令人心慌的预兆。   周眠点开了那条来自崔和雅的信息。   “眠眠,我前段时间去查了当年的事情,找到了当年那个将我们耍的团团转的疯子。”   周眠瞳孔微缩,刚要询问对方在哪里找到的,便看到聊天窗口中弹出的新消息。   “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在追查的时候发现那个疯子身边另有一批人盯着。”   “但不能说是单纯的盯着,因为那些人似乎还会给对方提供饮食、生活用品和金钱。”   周眠一瞬间有些心慌地坐起身,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苍白的过分,像是被极冷的冰雪覆盖后融成的冰雕。   或许是他怪异的模样被庄池察觉到了,男人温声询问他:“眠眠,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眠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有些艰难,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那些念头像是怪物般的蚕食他的理智。   这让他的表情几近失控,无法对男友的关怀做出更多的回应。   但很快,周眠那双漆黑的眼看到屏幕上最新弹出的一条消息。   “眠眠,庄池在你身边是吗?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你先不要让他发现不对劲。稳住呼吸,他如果问你怎么了,尽量糊弄过去。”   “不要让他发现我们的聊天记录。我这里有一些当年的证据,我想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明天我会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一直等你。”   “眠眠,记得把所有的信息都清空。”   周眠抖着手将崔和雅的信息全部清空,为了保险,他甚至将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肩膀上传来温热的触碰,男友从来斯文温和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眠眠,你怎么了?”   周眠僵硬抬头,瞳孔中的对方正在担忧、不安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实在太过斯文可信,温和苍白的面皮充斥着爱意,任谁也不会将他想象为黑暗遍布的阴影。   青年颤动的眼一瞬间仓促地避开了男友的视线,他能感觉到心脏快速的跳动,他不敢想多,是不能想,是无法承受。   他必须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必须要先骗过自己,才能面对这张温和的、与他无数次亲密过的脸。   周眠的手腕绷的很紧,他尽量自然地露出笑容,深吸的语气中有轻微的战栗。   “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一个有点吓人的恐怖片。”   他往后退了一些,一边皱着眉道:“你刚做完手术,怎么能下床?爸妈知道又该怪我了。”   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   庄池的视线直勾勾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好。”   他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以至于那张本该苍白的脸都有些轻微的泛红。   庄池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这次事情的发展本就是他预设的模样。   只有周眠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依着周眠的性子会跟他闹一阵,但没想到对方只是冷了他一会儿便心软了。   这几乎让他的心颤动起来。   他想,这是不是也说明,至少,眠眠也是爱他的。   梦想成真让他彻底松懈下来。   以至于他忽略了周眠异样的表情和语言。   周眠捏着手机的手背泛出微鼓的青筋,他的思绪太乱了。   青年忍不住将自己埋进被褥中,记忆中温和可靠的爱人与扭曲疯狂的疯子在他的脑海中交错。   他忍不住反复地想,崔和雅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池到底和那个疯子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风雨慢慢歇下,那扇未曾拉上窗帘的窗户看起来更加黑沉,仿佛没有任何的光亮能够透过那扇窗。   周眠觉得太阳穴疼的厉害,鼓动的像是有虫蚁在头颅中噬咬。   病房中只有极轻微的嘀嗒嘀嗒的钟声。   周眠眼前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闷不透风的黑暗中。   他梦见了自己刚和庄池在一起的时候。   温和的男友轻轻牵住他的手,许下了让人心动的誓言。   随后是更多飞速闪过的画面。   男友温柔的告诉他,他对他一见钟倩。   对方失落的告诉他,他也会吃醋,不要和那些男生靠的那样近。   庄池贴着他的脸颊,轻轻道:“眠眠,我什么都知道。”   最后一幕,是庄池注视着他,温柔道:“眠眠,我们领证吧。”   所有的画面慢慢交错在一起,被糅合成密不透风的、黑色包裹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泥沼中挣扎的人,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直到彻底被窒息,才能醒的过来。 第30章 烧手患第3章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周眠是在下午找理由离开的医院。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S大了, S大周围有一条商业街,平时会有不少的大学生、情侣来这里逛街。   即便是有些燥热的下午, 商业街的人也不算少。   青年的状态并不好,身上的卫衣有些褶皱,苍白的面容显出几分疲倦的灰,眼睑下青意显眼,他动作间行色匆匆,在注意到行人隐晦的目光后,漂亮的脸垂的更低了。   他似乎很害怕别人的关注。   蛋糕店的玻璃门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腕推开了。   店里的人并不多, 周眠一眼就看到穿着休闲薄衫,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心中稍定,在谢绝了店员的推荐后, 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似乎是这样的环境让青年稍稍放松了几分,他终于抬起了那张精致夺目的脸。   周眠的双手搭在水杯边沿, 抬眼看向崔和雅道:“......你昨天发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和雅冷谦的眸光慢慢从青年苍白难掩的面容划过,他似乎有些犹豫——这是很少出现在男人身上的情绪。   他垂了眉目, 下颌的线条如同被窗外的光线虚化。   崔和雅将搜集到的资料递给了周眠, 他的唇齿微张, 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像是担心青年难以接受一般。   “眠眠,我前一段时间去重新查证了当年的事情,发现了很多蹊跷的地方。”   “守在疯子那边的那批人就是庄池的人,我想办法调离了他们, 找他问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周眠拿着资料的指尖开始发冷、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头晕目眩、世界颠倒的错觉。   崔和雅确实去找了那个疯子,但他发现那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按照整件事的头尾, 他是周眠当时的男友,对方给他发过无数挑拨的照片与威胁的短信,那疯子应该最恨的就是他了。   可对方根本不认识他。   那人后面知道崔和雅的来意后,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   崔和雅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一番威逼利诱后,那人果然动摇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只心甘情愿的替罪羊。   是生活无奈,走投无路被人盯上的一把刀。   是庄池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做个交易,顶下一个滔天大谎。   男人其实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只是按照庄池的吩咐那样做、那样说,走个过场似的被警察抓捕走。   他记忆的最后,只看到了那光风霁月的学生会主席揽着脆弱的青年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对方那双温和剔透的眼瞳看不出任何的自导自演。   按照这样的线索往下继续找就更加容易了,崔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崔和雅顺着一条当初那个“疯子”的小号,找到了对方掩藏之下的真正身份。   所谓天衣无缝,只是苗头没有被彻底发现。   人只要做了事情,就会有痕迹。   周眠捏着资料的指节泛着一种压抑的白,他无法想象那日日夜夜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当初那个窥伺他的变态。   难怪,难怪当初那人说,你逃不掉的。   周眠确实逃不掉,疯子从始至终披着一层斯文温和的外衣,他是多么的光风霁月啊,装作救赎者来拯救可怜的、濒临崩溃的青年。   他是多么可靠啊、他的怀抱多么温暖啊。   那么,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周眠几乎不敢深想,他感觉自己像是潮湿的雨季后低空飞行的虫蛾,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深陷蛛网,无法挣脱逃离。   黛青色的青筋在绷紧的手臂上浮现,青年看起来像是随时崩坏的玉山。   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的力度让人近乎恍惚。   周眠却像是一瞬间从噩梦回到现实,他应激性地甩开崔和雅握住的手,深黑泛着微红的眼控制不住地挪移开。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周眠才轻轻吸气道:“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   崔和雅慢慢收回手,抿唇道:“我理解。”   周眠将手中蜷曲的纸张抚平,他的力道很大,潮红的眼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崔和雅动了动喉结,人总是有卑劣的因子刻在骨子里,看见深爱的人在眼前落泪,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对方依靠的肩膀。   男人双手交叠,声音放缓,像是害怕惊扰到眼前人:“眠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周眠那双黑色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他低声道:“我要和他分手,但是......”   青年的语气低而迷茫,他似乎有所顾虑,但显然恐惧占据上风。   崔和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当年的事情毕竟过了那样久,许多信息都不能作为最有利的证据,庄家在s市权势滔天,即便庄池今天被抓进去,明天也就能旁若无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周眠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青年看上去太过无助易碎,微红的眼眶,下垂的眼尾。这些都让崔和雅想去握住对方的手。   可最终他只是动了动指尖,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保持在一个社交距离恰好的位置。   崔和雅定定看着青年:“眠眠,我会帮你,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周眠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轻颤,半晌才轻声道:“好。”   *   周眠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这件事,庄池平日里的伪装太过成功,周父周母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对方,在他们眼里,庄池无疑是个十分合格、适合周眠的伴侣。   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根本无法接受。   于是周眠打算先将东西收拾好,住进了酒店。   这两天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医院,庄池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过。   对方微信也被他彻底拉黑了。   但周眠一直很清楚庄池的难缠与虚伪,尤其是在对方这样穷追猛打的架势之下。   所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眠只能听到对方静静的呼吸声,很轻、很轻。   庄池的声音通过电线传来,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像是初次见面。   他说:“眠眠都知道了吗?”   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到这种地步,庄池还是在盯着他。   周眠有一瞬间是恨他的。   庄池是他的第二任男友,是他将近三四年的爱与欲的来源、他无数次噩梦中安抚的手臂、是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枕边人。   但现在,男人从被他视为的救赎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施害者。   甚至,这样的伤害成为了他们萌生爱情的基础。   周眠讨厌他、厌倦他、苛责他,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彻彻底底地否定他。   周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庄池,你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睡在我旁边,没有一瞬间是觉得心虚的吗?”   手机那边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杂乱的噪音,像是什么物体摔倒了,手机猛地砸到地上,周眠甚至听到刺耳的电音。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庄池轻微发颤的声音。   很低,甚至有些微不可闻:“不是心虚,是害怕。”   无数次周眠噩梦醒来后,他也同样会被噩梦撕扯。   他梦到爱人憎恶的脸、冰冷的唇、转身的背影。   他怕的发抖,怕到那层温和的、爱人、亲友满意的人.皮都披不住,怕到认为自己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曾经梦到过与周眠的另一个结局。   那个梦里,他是默默守在爱人身边的、真正被对方依靠的好友,他沉默地看着青年与崔和雅的关系越来越好,沉默地看着两人互许终生,沉默地看着他们进行婚礼,拥誓接吻。   他是沉默的旁观者,周眠的目光对他亲近,却永远止步于朋友的亲近。   青年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爱人,为别人孕育子嗣。   庄池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当然后悔自己荒唐甚至称得上疯癫的作为,但他又无法后悔。   他只想要周眠的爱。   但现在看来,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因为周眠在电话的那头对他说:“庄池,我没法接受你,我们分手吧。”   “如果你继续骚扰我、监视我,我会采取法律保护。”   “我们没可能了。”   *   彻底挂断电话后,周眠反而轻松下来。   记忆中的那些恐惧、厌恶、惶然,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了匣子,被全部装了进去。   周眠并不想承认,可他又没法不承认。   在知道庄池是那个变态之后,渡过最初的光怪陆离,余下来的竟然不剩什么多余的恐惧情绪。   或许是庄池太过百依百顺。   或许是对方多年如一日的珍惜与爱意。   他们到底生活多年,周眠永远能清晰记得对方下意识对他保护的举动。   那更像是对方刻在骨子里的某种信念。   周眠向来是个胆小鬼,可他从来不怕庄池。   但是伤害就是伤害,它永远像一道伤疤一样,横跨在两人的中间。   周眠即便如何优柔寡断、贪婪好财,也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待在对方的身边。   这是对曾经那样恐惧绝望的自己的不负责。   周眠像是终于卸下来压在身上的大包袱一般,他缓步走近洗手间,伸手接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苍白无色、额头的发丝卷而杂乱,两眼黯淡无光,还有眼下因睡眠不足而导致的黑眼圈。   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可他又恍惚觉得,这是自己人生新的开始。   他终究还是重新回归普通人的行列,不必跟在天之骄子的身后,而是去做一些庸庸碌碌但是足够平凡幸福的小事。   当然,周眠有些分神的想,他还有曾经从庄池那边得到的无数的财物。   这些都足够他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就在周眠放松下来的时候,敲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周眠听到门外有人用柔和的声音道:“客人,您的晚餐送到了,方便开一下门吗?”   青年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毫无防备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推着餐车的男人身材消瘦,微微垂着头,帽子挡住了对方的眉眼,看不真切。   周眠没有过度细究,总之不会是庄池派来的人,崔和雅说过,会帮着他看着对方,不会让庄池来打扰他。   他这样想着,转身关门,身后却有一只手拿着什么猛地捂住他的口鼻。   周眠惊的整个人如脱水的鱼不停地挣扎,对方似乎见他挣扎地厉害,另一只手便将他的腰身死死抵压在门框边。   男人看上去消瘦,力气却古怪的大,周眠被对方压制着近乎动弹不得。   没一会儿,周眠眼前便开始模糊起来了,他能感觉到自己逐渐无力的身体与耷拉下的眼皮。   心中近乎涌上一股绝望的崩溃。   身上压制自己的气力在逐渐松散,周眠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对方的怀中。   模模糊糊间,他听到了一声极熟悉的轻笑。   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落在略显干涩的唇边。   随后,男人的手指不慌不忙地开始按压他的唇肉。   很色.情、很随意的态度。   周眠的理智还是清醒的,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对方越矩的举动令他恐惧又恼火,但眼下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他猜想对方的身份的时候,男人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周眠,周周,睁开眼。”   周眠根本没法睁开眼,可就在对方说完这句话后,他感觉眼皮上黏重的压抑感逐渐褪去,视线逐渐变得明朗。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柔和的脸,对方眉眼弯弯,唇色极淡,看起来无害极了,他抿唇,轻声道:“周周,又见面了。”   这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虞溪。   只是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喊他‘周周’?   周眠忽的心里漏了一拍,记忆中只有那帮酒吧会所认识的狐朋狗友喊他周周。   虞溪怎么会知道?   青年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拼命地回想第一个喊自己周周的人。   模糊的记忆开始逐渐变得清晰,可周眠分明记得对方那张脸分明不是虞溪。   他又不是不认识虞溪,还有丰景明,如果是他一个人记忆有问题,那丰景明怎么可能也认不出虞溪?   被蒙上灰尘的记忆彻底苏醒,记忆中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虞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能够让所有人忽略他的相貌。   还有对方突然改变的性格,像是彻底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周眠本来就胆小,遇到这样诡异的事情,几乎让他脑中一片空白,眼眶都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圈淡淡的粉色。   青年提不起气力,连声音轻而无力:“你到底是谁?”   虞溪轻笑,声音意味深长:“我叫虞溪。”   说着,他慢慢用抱小孩的姿势将青年完完全全抱在怀里。   周眠哪里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羞耻的牙齿打战,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胸口。   虞溪的手指顺着他的腰线下滑,他的状态很奇怪,脸上泛起的潮红几乎让他变了一副模样,柔和的脸上有一种扭曲的快.感,他像是陷入了一种半疯不疯的状态,浑身都在战栗地发抖。   男人低低声音慢慢响起:“周周发现了吧,我不是他,但我也叫虞溪。”   周眠瞳孔微微收缩,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却又难以抑制惊悚的生理反应,以至于青年的面容显出一种怪异的惧怕来。   虞溪轻笑,冰冷的指尖轻轻揉捏着他的耳垂,继续道:“周周,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的任务失败了,马上就要回去了,可我不舍得你。”   男人的语气甚至有些可怜,又充满着蛊惑。   他说:“周周,你不喜欢他们,对吗?我会帮助你彻底摆脱他们的,但你必须得归我。”   虞溪轻轻碰了碰怀中青年的唇,近乎爱怜道:“别怕,只是睡一觉,我和你一起。睡醒了,我们就会到达一个新世界了。我会给你造一具全新的身体,你一定会喜欢的。”   周眠整张面庞都开始涨红,他恐惧的眼中开始泛起红血丝,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无法动弹。   青年开始说不出话,意识模糊,像是精神体正逐渐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   意识越来越混沌了,周眠甚至放弃抵抗一般的想,不如就这样彻底睡过去吧。   走廊上有脚步声传来,很沉稳、安心。   可传入周眠的耳中,却像是逐渐模糊的回声。   眼前恍惚出现了光怪陆离的画面,周眠隐约听到了庄池的声音,他甚至还有空闲想,崔和雅没拦住他吗?   断断续续的声音隔着门板进入他的耳中。   “......眠眠,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管着,我以后会改,你喜欢什么,我都任由你、陪着你,好吗?”   “眠眠,我把我名下的财产全部转给你,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我会离你远远的,你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再插手。”   “我已经预约了心理医生了,我会去努力调节自己,我会去努力控制自己。眠眠,别怕我。”   “眠眠,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周眠其实听的并不真切了,他只是想,庄池,我们真的到此为止了。   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塞入静音海绵。青年慢慢闭上眼睛,右眼下闪过一道细微的蓝紫色数据链。   “序列第109世界维衡成功,当前维衡者周眠维衡进度100%,人物轨迹无偏移,人生事件为与庄池成功分手。轨迹无偏移、数据无偏移、事件无偏移,进度为99.9%。”   “数据加载中,重新审核。嘀——确认无误、确认无误。”   “当前脱离世界倒计时。”   “3、2、1。”   “脱离成功,感谢您对世界维衡任务的衷心付出,维衡工作部祝您一路顺风。” 第31章 烧手患(完)   庄池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他并不敢一直打扰青年, 总要给人适应的时间。   只是等到第三天,庄池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青年的房间太过安静。   人总是需要三餐进食,可周眠的房间始终毫无动静, 门从早到晚都没有打开过。   庄池亲自去了酒店的监控室, 在看到那个帽檐低垂的陌生男人进屋便再也没出来后, 他的眼白都布上了一层蛛网般的血色。   惨白的面色让男人看上去像久病刚愈的病人,事实上他确实刚做完手术、甚至刚从病床上下来不久。   黛青色的青筋鼓露在手背上,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听到一句带着喑哑音调的平静嗓音。   “让酒店的人开门。”   周眠租住的楼层很高,在九楼,庄池站在电梯中, 一动也不动, 令人想到一座巍峨的山。   可就在电梯‘叮——’的一声开门的时候,那座修长挺拔的山,却轻轻的摇晃了一下。   他再次走到那扇门前。   房卡开门的声音十分轻微,像是电流窜过,可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见。   庄池推开了那扇门。   白色的窗帘半遮盖住纱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橘黄的小灯。   他的爱人与另外一个男人正无声无息地躺在洁白的床榻上。   他们衣衫凌乱, 颜色交错在一起,像一滩废弃的颜料。   爱人的眉目平和而冷淡,薄白的眼皮静静地闭着,鼻唇的起伏优美而动人。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下一秒便会醒来。   庄池看见自己重影的手触碰了青年冰冷的脸颊,没有气息的嘴唇。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能听到耳边不断嘈杂的耳鸣声。   像是某种动物嘶吼的哀鸣。   庄池觉得世界似乎碎成了几块格子模样的镜子。   他看见第一块碎玻璃镜子里的自己将床榻上那个肮脏男人的尸体推下了悬崖,他用刀、剪、石锤、叉子、还有自己碎裂尖锐的腿骨,将男人扎地血肉模糊、化为烂泥。   他看见第二块碎玻璃镜子里的自己疯狂而平静地抱住爱人, 他亲吻着爱人的嘴唇,而对方也在回应他。   他听见青年弯着眼对他说:“庄池,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啊。”   他几乎不想醒来。   可很快,他又看见了第三块玻璃镜子,他的爱人从学校的顶楼一跃而下,漂亮的肉.体成为血肉炸弹,分裂的尸块与骨头迸溅到他的脸上、头发上、衣领上。   只有那具头颅是完整的,青年无舌的嘴唇淌出鲜血,他嘶哑着嗓子说:“庄池,是你害死我的。”   庄池生理性地无法呼吸。   他任由血液淌进眼里、鼻腔、嘴唇。   那样温柔强大的男人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可所有的镜子全部都碎裂了,他再次回到了现实。   爱人冰冷的身体就伏在他的怀里,像每一次他们做完爱一样。   只是此时青年不会嫌弃地挥开他的手,皱眉说:“很脏,别碰我。”   眠眠多乖啊,就这样窝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等着他带他回家。   对了,要带他回家。   庄池珍惜地揽着毫无心跳的爱人,慢慢起身。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庄池听到让他厌恶至极的声音。   崔和雅的西装外套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他看起来十分狼狈,像是突然接到消息赶来的一样。   看到庄池的一瞬间,他就控制不住地一拳砸上去了。   庄池没有反抗的气力,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额头撞到了床脚也没有反应,他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青年。   崔和雅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将恩怨算清,他第一时间去看周眠的情况,在接触到一片冰冷的皮肤后,他愣住了。   向来清冷的面容竟显得僵硬无措。   修长的骨节触碰了青年的鼻息,没有温热的呼吸。   “眠眠怎么了?”   崔和雅哑着嗓子问。   “庄池。”他迫近男人,手臂绷得很紧,抓住了苍白男人的衣领:“我问你眠眠怎么了?”   庄池没有说话,干裂的嘴唇有丝丝溢出的血迹,茶色的眼中沉闷的像夏日扎紧的、透不过气的塑料袋。   他无法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崔和雅松开了手,他猛地直起身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   但他没有点烟,咬在嘴边,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发泄。   他不敢多看周眠一眼,青年的脸颊白得近乎发青,可就在一天之前,他们还见过面。   他对青年说:“我会帮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简直像个笑话。   崔和雅丢掉了手中的烟,他很少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他哑着嗓子对门外庄池的手下和酒店的人员道:“报警,喊120来。”   众人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120和警察来的时候是将他们一起带走的。   庄池发红的手腕像是生长在青年的身上,仿佛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   周眠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全无生命体征。   *   法医检查不出两名死者具体的死因,两人身体没有伤痕,血液并无异常,死亡现场发现细微的挣扎痕迹。   初步结论只能得出,两人是在某一瞬间突然失去生命体征。   *   丰景明不顾家人的阻拦订了回国的机票。   他在国内还有人脉,一直都在关注周眠的消息。   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拼命一争的可能,毕竟周眠已经对他心软了。   他只要再磨一磨,哪怕当条狗摇尾乞怜。   丰景明想的美好,以至于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那真是一场噩梦,看不到尽头,只剩下灰白黑的噩梦。   丰景明看到周父周母哭的近乎晕厥,看到好友无声无息,失去所有的表情与情绪。   比起棺材里的青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到曾备受他嫉妒的崔和雅佝偻下腰弓,像是陡然失去了支撑力。   丰景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的胸口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缓慢而无力地走到青年身边。   他抖着嗓子说:“眠眠,我回来了。”   只有他没有资格哭,只有他没有资格拂一拂青年的发丝,吻一吻对方的唇角。   他甚至连接吻都要用借口来掩饰。   一直到最后,丰景明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   周眠摘下了头戴式脑波器械。   鸦黑的长发有几簇凌乱地黏在他的颊侧,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冷静,平淡地简直不似正常人。   维衡部专设的安抚者这样想。   他成为这位周先生的安抚者已经有足足三个月了,但他从未见过对方结束任务后有失态之姿。   这简直是绝无仅有的,让身为安抚者的他都没有任何发挥作用的余地。   元世纪第五十八年,帝国推出克维拉钻孔计划,获得了世界核心力量,自此开始,人类进行了第十次科技风暴革命。   生命科学迅速的发展,让人们发现可以通过操控核心能量创建微小的空间世界存储、再生资源。   这些初始的空间世界有自我的规则,不可破坏,但是因为还不够完整,小世界容易发生偏差。   一些小世界中的小人物可能会因为残缺的规则失去本体能量,由此变成植物人或者直接消失,蝴蝶的翅膀煽动,直接引起整个世界的崩溃。   所以,帝国开始筛选精神力数值高的人进入小世界扮演人物,维持小世界的稳定。   而他们需要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维衡者们可能会在小世界中成为毫无人性的杀人犯、遭受各种苦难的小人物,甚至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他们需要最大可能的贴近人物本身,并行走既定的轨迹。   他们得不到任何的帮助,无法逆转既定轨道。   这更像是一种另类的受刑。   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帝国专门派出了精神能力相对较强的人员学习专业的知识,成为维衡者的安抚者。   同样的,维衡者和安抚者的关系近乎共生,他们是最亲密的战友关系。   很多的维衡者最后都会选择与安抚者结为夫妻,真正地成为永远的亲密伙伴。   只有周眠是不一样的,那双深黑的瞳孔太过冷静,甚至叫人怀疑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情绪。   面对安抚者的询问,青年总是礼貌性弯唇道:“不用麻烦,您去休息就好,观测我的任务数据也会让您感到辛苦。”   他似乎永远都是如此彬彬有礼,注视的黑眸让人忍不住脸红。   玉白的手腕侧慢慢滑行下一条通身布满黑色机械的小蛇,它慢慢蜷缩缠绕在周眠的虎口,猩红的蛇信子吐出又收回,张口竟能人言:“主人,父让您任务结束后回去一趟。”   周眠闻言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的边角,他的唇色很淡,弯起的弧度像悠然绽开的花束,他对自己的安抚者微笑道:“辛苦您了,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他说话的样子也很吸引人。   安抚者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垂眼点头道:“好,有什么问题您一定要联系我。”   他说完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对方,在触及对方颔首的笑容,才缓缓放平心情。   *   科技院的住宅区建设地十分有古国建筑的历史感,错落别致的房楼,建设材料用的是帝国研究出的最新光感材料。   更不必提内部全指示化的建构。   能够住在这里的都是帝国科技院、掌握真正大权的顶尖人物。   周眠通过门口的人脸识别,步伐从容地走入其中一栋住宅。   “欢迎回家,小眠。”   门口待机的机械人嗓音低沉,耳熟的令人心中立马就能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周眠微笑:“你好,小彬先生。”   名为小彬的机械人显然与周眠极为相熟,它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燕尾服,行为举止间有些细微的僵硬,显然,它是一位并算不完善的一代家务机械人。   机械人为周眠端来一杯颜色漂亮的果汁,他的脸覆盖着类人.皮,五官弧度流畅,微笑起来像电影里贤惠的温柔人.夫。   周眠眉头微动,冷淡的表情浮现出几分轻缓的笑意,他说:“小彬先生,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机械人动作微顿,它做不出复杂的表情,只会说:“好的,收到您的指令。”   周眠抿唇,到底没有拒绝这杯果汁。   机械人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或许是时间较久,它的某些部件已经开始损坏了。   它总是会在周眠回家的时候递上一杯漂亮的果汁,因为年幼的周眠总是很喜欢调制地鲜艳的果汁。   周眠喝完果汁才走向了二楼的书房,他知道,那人现在正在等着他。   骨节修长的手腕慢慢敲了敲书房的门。   “请进。”里面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周眠推开了房门,他的眸光随意扫视了一下房间,随后克制地收回。   “父亲。”青年的声音显得有些疏凉。   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微微抬眼,男人五官深邃,眉眼却凝着几分东方的清雅,他的眼神十分的温和,有着长者的不动声色。可他看上去过分年轻,并不像是一位父亲。   周越彬眉眼稍抬,黑色的眸光微微一动,他低声道:“小眠回来了。”   周眠道:“是的,父亲找我是有事情需要吩咐吗?”   周越彬轻声道:“小眠,你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却又夹杂了轻微的失落。   周眠冷淡的眉眼并无所动,他微微牵唇道:“父亲,您说过,我不该停下脚步。”   书房的顶光倾斜在青年冷白的颊侧,乌黑的发散在肩侧,衬得那张冷淡的脸愈发斯文动人,他道:“我是您创造出来的,您不必试探我对您的忠诚。”   周越彬清楚青年对他的疏远,但他并没有为自己解释的意思。   他的眼睛落在青年漂亮的长发上,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小眠,不用那样透支自己,这次的实验手术为什么没有拒绝?”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拒绝,他们就不会继续。”   明明只要你拒绝,就不会丧失尊严地被绑在束缚的试验台上。   周眠慢慢垂眼:“可是,您赋予我的拒绝权利,总有一天会使用殆尽。”   青年锐利的眼直视男人,唇下的小痣随着语调而起伏:“父亲,您无法永远庇护我。”   “感谢您创造了我的生命、我的意识灵魂,感谢您的教养与爱护。可他们忌惮我、惧怕我。他们迟早会剖出我的核心能量。”   “他们一直都在渴望着创造出第二位‘神’。” 第32章 神像1   天色暗沉无光, 像是一张巨大的、铺满灰尘的网。   厚重的云层在热风中翻涌,隐隐有几道闷沉的雷声轰鸣。   周眠收回眼神,银丝边的眼镜滑落至鼻梁,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 长长的睫毛下是深黑的眼与苍白的脸颊,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阴郁而寡淡。   今天是A大的摄影社组团来市里的这座山团建, 这座山叫黎山,传闻是华国古典神话中神明的居所, 四季常青、古木不死,连水流都格外清澈。   只是可惜,天气预报分明说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他们这才爬到半山腰,天色就突然开始风云变幻,山间更是吊诡地弥散开一层薄淡的雾。   “周眠,我们该下山了,马上要下雨了。”   人声嘈杂, 周眠隐约听到一起出游的女性同伴喊他名字,对方的声音并没有什么重量,像是在幽远的河对岸呼唤他, 带着咕噜的、微不可闻的水声。   青年抬眼看过去,那声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周眠漆黑的眼扫过忙碌收拾物品的众人, 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性格沉闷, 很少社交。   他没有朋友。   雾气越来越浓了,山间朦朦胧胧地下起了细密小雨,风有些大。   周眠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是很宽大的款式,以至于风一吹来, 雨水便狡猾地钻进他细腻苍白的身体。   被雨水淋湿的眼镜有些模糊,他随意背手擦拭了一下,随后将背后的背包拿起挡在胸前,试图抵挡住那些潮湿的雨水。   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了,被雨水沾湿的地面实在太过光滑和黏腻,山间猩红的泥土像是浓稠的血浆,粘在脚踝上格外的恶心。   周眠沉默的跟在队伍后面,细密的雨水落在他黑色的短发上、眼睫、眼镜上,薄薄的一层,像晶莹剔透的钻石。   走在他身侧的一位青年顿了顿,轻声询问他:“你叫周眠对吗?我这里还有一件外套,你拿着挡一挡吧。”   周眠苍白的脸微微侧过几分,戴着眼镜的漆黑的眼闷不透光,他似乎很不擅长社交,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一滴浑圆的雨水从他模糊的眼睫上滑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肌理慢慢下滑至消瘦的下颌。   很漂亮,明明冷漠的过分,却总让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欲.色。   青年有些移不开眼神,但很快他就发现周眠露出了轻微不适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冒犯到别人了,于是他赶忙抿唇道歉道:“抱歉,我只是看你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有点担心你着凉。”   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甚至过分温柔,可周眠却始终无动于衷。   青年并不气馁,依然小声劝着周眠。   见青年似乎盯上自己了,周眠这才动了动淡色的唇,声音冷淡:“我没事,不用。”   周眠拒绝的姿态太明显了,他显然不想和别人社交,可那青年却像是没注意到,仍然兴致勃勃地与他交谈。   青年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笑容明媚又好看:“周眠,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在摄影社注意你很久了,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周眠沉默的加快了步子,试图甩掉对方。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脚下的黏土愈发的粘黏了,像是生出了血肉,在缓慢地蠕动。   青年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言辞间已经逐渐从真诚的恳求变成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被同性纠缠让周眠感到很困扰,他微微顿住脚步,纤长的睫毛垂下半盖住眼中的反感,他并没有看青年,声音却很冷:“抱歉,我不想给,我不是gay。我认为我们没有认识的必要。”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看对方的反应,径直顺着道路离开。   走了一会儿,周眠没再看到对方,以为青年被这样下脸子,应该不会再跟上来了,但他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厚脸皮程度。   青年的脸泛着些薄红了,追上周眠让他有些气喘吁吁,他依然若无其事一般,笑容毫无破绽道:“没关系,不加联系方式也可以。但我们能在路上结伴吗?回去后我不会打扰你的。”   周眠并没有回他,只当做听不到对方说话。   一众人走到山路的分叉口,大家记得小溪的流向是出口,便一窝蜂的往那边涌去。   雨已经停了,天色还是很阴沉,越来越浓的雾气飘荡在林间。   周眠握着背包的手越捏越紧,他总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眼熟。   他应该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太眼熟了,沿着这条溪水的生长草木,还有树上那只被雨淋湿的雀鸟。   前方众人的脚步似乎开始放缓,甚至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蹲在临近的溪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周眠慢慢跟上,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身边的青年却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兴奋。   他的声音里掺杂着些怪异的音调,像是喉间有什么不停地顺着口水吞咽下去,又钻上来。   “周眠,我们也去看看吧。”   周眠没理他,只是在经过众人身边的时候,透过银丝眼镜的眸光扫到一个青年手中举起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将近腐朽的木雕神像。   神像的上半身用白漆刷过,毫不褪色,是一位非常稠丽柔美的青年模样,一颦一笑美不可言,甚至称得上迷迭蛊惑。   可那样漂亮的神像腿部以下的木头却全然被溪水泡的腐烂,颜色呈深褐色,里面甚至有蛆虫在粘液中涌动。   还有一些怪异的枯枝烂叶,它们如同某种吊诡生物的细长肢体,鬼气森森地缠在神像的下半身。   周眠看到的一瞬间仿佛能够闻到那腥臭、腐败、惊悚的味道。   而那人却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崇拜一般的抚摸神像糜.烂的腿部,甚至慢慢凑近,试图伸出猩红舌头去舔舐。   周眠的脸色唰的一变,他猛地用手腕捂住浅淡的嘴唇,喉头发出呕吐的声音。   好不容易忍住了那样恶心的感觉,周眠抖着手稳住眼镜框。   他看见了一副近乎诡异的画面。   众人的面色潮红的像是某种烂熟的即将爆裂开的浆果,他们看着那尊被拥护在人群中的神像,一张张红灯笼似的脸逐渐变得痴迷、疯狂。   “真美啊。”周眠听到一个男生抖着嗓子这样道。   “是啊。”站在他身边的青年轻声呢喃道:“太美了。”   青年说着,扭动的眼球对准周眠,猩红的舌尖吐露出来,露出一个夸张扭曲的笑容:“真想吃下去。”   周眠一瞬间毛骨悚然,他近乎窒息的看着身边跟了自己一路的青年,不明白身边的人为什么突然变成那副怪异的模样。   树林中安静的只能听到那些人怪异的膜拜声。   恐惧让周眠的腿彻底软下来了,青年很想拔腿就跑,可他整具身体都木僵一般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脚下猩红的泥土蠕动的更明显了,周眠甚至感觉有一条如同舌头一般滑腻腻的东西在慢慢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攀爬,讨好舔舐。行动间,似乎还能听到啾咕啾咕的黏液搅动的声音。   作呕的、惊惧的感觉让他的脸彻底扭曲。   周眠一瞬间像是失去理智了一般,他疯狂地用手腕拍打裤腿中恶心的东西,竟像是恨不得拿斧头将腿干劈开才好。   他要把那些恶心的、黏在他身上的东西全部劈得稀巴烂。   周眠的手掌被怪异的绿色血液浸湿,裤腿中的东西也像是被他砸烂了一样,黏糊糊的沾在他的腿弯。   他的眼睛变得通红,眼镜也被他砸碎了一块。   他只有一边眼睛看得清晰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勇气掀开裤腿看一眼。   周眠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走!逃走!快逃走!   他哆嗦着身体,慢慢抬起头。   周围很安静,雾气已经散开了一些,他的戴着眼镜的右眼可以看得更清晰一些了。   他看到摄影社所有的人都如同一道阴影一般围着他站立。   他们垂着头,身体扭曲的像粗壮的树藤。   他们正在慢慢地向他迫近。   而跟了他一路的青年正捧着那尊神像,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周眠的瞳孔看到了那尊彻底放大的神像。   ——还有青年通红的眼。   扭曲的、带着紫红吸盘的触角从青年眼中蜿蜒伸出触碰他苍白的脸。   周眠听到青年对他说:“周眠,成为祂吧。”   “或者,成为祂的。”   *   周眠从床上猛地直起身,他打开了身上的被子,整个人剧烈地呼吸着。   胸口像是有一台剧烈运作的鼓风机,轰鸣声让人头昏脑涨。   青年的眼前一片模糊,苍白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可他没有空闲去擦拭,而是着魔一般地从床头柜上摸着眼镜,抖着手戴上。   视线并没有一瞬间就恢复,眼前模糊回旋的感觉让他恶心、作呕。   过了好一会儿,周眠才能够彻底看清眼前的场景。   洁白的卧室,灰色的被褥,被拉开的窗帘。   是他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   他猛地向上拉起自己的裤腿,光洁修长的小腿上并没有黏腻的液体。   周眠摸了摸毫无损坏的银丝眼镜,即便他知道梦醒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却无法立刻平缓。   他闭了闭眼,慢慢松开了手。   这是那天从黎山回来,他做的第二个梦了。   梦境太逼真了,险些让他遗忘真正的现实。   回忆漫上心头,周眠那天确实是和摄影社众人一起去了黎山,下午天气突变,众人担心下大雨便准备下山,在那条靠近溪边的路上,他们在看到了一尊被供奉起来的神像。   菩萨低眉一样的神像,眉目稠美,虽然众人都不认识,但这尊神像被正儿八经地供奉,想必不是什么邪神。   于是,摄影社众人便都上了一炷香,随后下了山。   周眠不知道自己这两天为什么总是能做那些奇怪的梦,太真实了,简直像是......亲身经历。   可梦中的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青年,周眠在这次团建活动中根本没和对方说过一句话。还有其他的一些细节,周眠想,或许只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   青年伸出指尖按了按的太阳穴,顺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三十分。   这是周眠第一次一觉睡到中午,好在他今天上午没课,倒也不影响。   他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拿起换洗的衣服,打算去冲把澡。   手边按着的门把手刚刚推开,周眠便看到客厅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式。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慢慢停运,一双骨节漂亮的手打开了厨房的门。   周眠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抬眼看过去。   从厨房出来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衬衫、白色的长裤,皮肤白如玉石,眉眼冷淡细腻。   对方那样通身的白并不会令人觉得怪异,反倒衬地眉眼之间的墨色多出几分冷淡的欲。   他很轻易地令人联想到无垠的雪。   这是住在周眠老家隔壁的邻居,叫左季明,年龄比他还要大一岁,周眠小时候经常跟在人身后喊哥哥。   左季明是在一个月前转学来到A大的,因为在R市人生地不熟,也不习惯住学生宿舍,周眠的妈妈索性和周眠打招呼,让人先搬过去和他合租。   起初周眠是很不愿意的,他性格冷淡,不愿意和别人交往,哪里受得了和一个陌生的、不经常的见面的邻居同居。   但真正见到左季明了,周眠反而松了一口气。   左季明的脾气看上去比他还要冷淡、难以接触,初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甚至只是平静地互相点了点头,便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同居一个月,两人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左季明偶尔还会下厨做菜,他并不会主动喊周眠帮忙,但是会礼貌性地喊人吃饭。   就像是现在,看到周眠苍白着脸,黑眼圈极重的模样,他也没有过多询问干涉,只是平静道:“我做好菜了,吃饭的话自己拿碗筷。”   周眠点了点头,昨晚他睡得很早,但因为一晚上都在做噩梦,他现在还是显得有气无力。   青年穿着白色的睡衣,因为要刚好一身,细腻苍白的腰线便隐隐露出来了几分。   周眠刚要转身去洗澡,却忽的听到身后的左季明淡淡说了一句:“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周眠脚步微顿,寡淡的眉眼轻轻皱了皱:“什么意思?”   左季明将碗筷放好,抬眼看他:“意思是,我觉得你今天变得更漂亮了。”   周眠有些反感被同性夸赞外貌漂亮,这让他感觉很不适。   青年眉头微蹙,索性不回对方的话。   洗漱间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周眠走进去如同往常一般地脱下上衣。   鬼使神差地,他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眉眼依旧那样苍白寡淡,垂下的漆黑的眼瞳注视久了甚至令人觉得阴郁不适。   顶灯的光忽地短路的闪烁了两下。   黑暗交替的间隙,周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恍惚地想到了那尊令人作呕的腐烂神像。   他猛然发觉,自己好像有哪里变了。 第33章 神像2   洗漱间的磨砂门被拉开了。   周眠用毛巾擦拭了一下发尾的水珠, 慢慢走进了客厅。   左季明已经吃完饭了,对方将碗筷收拾进厨房,动作一丝不苟。但在注意到洁白的手腕沾上细微的油脂后, 他平静地走进洗漱间,挤出大量的洗手液清理手腕。   家里的洗手液、清洁用具大部分都是左季明买的。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 周眠清楚对方有些轻微的洁癖与强迫症。   左季明几乎每天都会专门抽出时间清理房间,家里的瓷砖地板上永远都洁白如新、不落灰尘。   客厅一些地方是公共区域,左季明也不是没付房费, 周眠便无声无息地准备与对方轮换清理。   左季明并没有表示什么, 即便是周眠清扫过, 他也一如既往的继续清扫。   两人的沉默如出一辙,可论固执程度, 周眠远不及对方。   周眠坐到餐桌上,今天对方做的菜品很丰盛, 色香味俱全。   但有些奇怪的是, 所有的菜品中, 几乎全都是海鲜。   爆炒鱿鱼、蛤蜊虾滑、捞汁小海鲜。   只有一道菜式有些不同, 水煮肉片。   左季明胃口不大, 桌上的菜还剩下很多。   周眠知道,对方大概是刻意做多,带他一起吃的。   到底是承了别人的情,周眠端着手中的碗,心里还是放下了方才对青年的成见。   他尝了一口水煮肉片,肉质很嫩,辣椒放得很足,入口的一瞬间甚至有些发麻。   周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口腔中不自觉的泛轻微的口津。   后知后觉的, 他察觉出肉片中有些泛酸。   周眠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对方加了柠檬汁。   他又吃了几口米饭,眼神微微偏转。左季明的厨艺很好,捞汁小海鲜做的油光水滑,调料单是闻着就香气扑鼻。   周眠一开始看还是有些膈应的,毕竟那个梦中钻入他裤腿的不知名的怪物,像极了某种海中咸腥生物的触角。   只是并不如海鲜柔韧,它过分柔软,像一滩被打碎的泥,毫无弹性。   只有黏腻恶心的触感。   周眠忍耐住倒掉的冲动,试图刻意忽略那两盘海鲜。   但是,人总是很难忽略掉一些自己心底刻意关注、或不得不关注的东西。   在周眠无法自主意识到的时间里,他吞入肉片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而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盘水光漂亮的海鲜。   那些漂亮的、微微凸起猩红吸盘的触角,那些刨鼓起来的白花花的蛤蜊嫩肉,还有被切地七零八落、整齐美味的虾尾与鲍鱼。   青年几乎能够想象到他们入口时的美味。   口腔中分泌出的津液变得更多了......   周眠咽了咽口水,在作呕与渴望的辛苦忍耐中,他还是吃下了一块稍稍泛着粉红的鱿鱼须。   口感柔韧,味道很香,有些轻微的辣,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美味。   在无知无觉地吞吃中,他将桌上的菜品全部吃完了。   甚至产生了一种十分满足的感觉。   唯一让周眠觉察出怪异的地方,是他在饭桌上,似乎总能感觉到另外一道极轻的呼吸声。   那种呼吸的声音并不像是人类用鼻腔呼吸,而像是其他生物身上多个毛孔一齐吸入呼出散发的呼吸声。   周眠擦拭了一下粘上辣油而显得水红的嘴唇,酒饱饭足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散漫。   他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所谓的其他生物的呼吸声。   整个客厅的餐桌上,除开他,算得上生物的,可就只剩下那些已经进入他的肚子的肉片和海鲜皮.肉了。   *   周眠下午有两节连堂的高数课,他租住的房子虽然离学校很近,但到底还是有些距离的。   周眠将课本笔记一类的东西放置在背包里,换上一双灰黑的运动鞋就出门了。   他要去距离出租公寓这边最近的公交站。   下午的公交站台等待的人并不多,偶尔的几个学生乘坐这一路公交车的看样子也都是A大的学生。   周眠并不喜欢将视线放在别人的身上,他连接上无线耳机,垂下眼静静坐在站台的凳椅上。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T恤,发丝软垂,衬着那张苍白阴郁的脸,看上去像是一抹转瞬即逝的树荫光影。   他本该如同往日一样,沉默的、无声的、毫不惹人关注。   可是今天,即便周眠将视线全心放在手中的书本上,还是无法忽视周围若隐若现的视线。   这无疑让他感到苦恼,苍白的脸颊微微抬起,淡色的唇下的小痣顺着嘴唇的形状稍稍凹陷进去。   隐约让人觉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的蛊惑。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几位年轻的男孩似乎没有想到被注视着的青年会抬起头,于是避无可避地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一个个脸红的像熟透的浆果。   周眠冷漠的收回视线,他的手指微微屈起,焦躁地揉捏着书本的页边角。   被人群注视的感觉让他觉得危险、不适。   周眠收起书本,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平稳,装作看不见那些越来越过分的视线。   那些侵略的视线从他的脸颊一路舔舐到锁骨、被衣衫盖起来的胸口、腹部、腰线、臀部。   公交车慢慢停在面前,周眠几乎是立刻起身,走上公交车。   他坐在公交车最右边的座位,头轻轻垂下,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有人坐到他的身边,他便下意识的避开了一切有可能的身体接触。   看上去谨慎的过分。   周眠只需要坐三站公交车,十分钟左右,他便下车了。   教学楼的位置有些偏,好在预留的时间足够,便也不用太过着急。   高数教室在五楼,周眠平时缺乏运动,爬上去难免有些气喘。   连带着向来苍白如纸的脸上都浮起了几分浅淡的艳色。   周眠到教室里和往常一样,选了一个比较偏的位置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但让周眠觉得不舒服的是,他们几乎全部选择坐在他的四周。   像是半辐射一般的,将他包围在其中。   周眠不安地将手中的笔捏紧,眼镜框滑落在鼻梁侧都没有心情去扶正。   就在他即将忍耐不住旁人隐晦的视线,想要换一个位置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令他厌恶的轻佻声音在耳侧响起。   “眠眠,今天怎么没回我信息?”   对方的声音有些低沉,仔细听来,还有几分不悦和埋怨。   来人名叫陆景焕,是R市上流圈子里颇有名气的混世魔王。   陆家是驻于市传承多年的老牌家族,旗下产业无数,在整个华国都颇有影响。   陆景焕上面还有两位姐姐,各个能力不凡,陆景焕是陆母年近四十才生下来的小儿子,全家人将他宠得简直没边。   这就造成了陆景焕几乎无所顾忌的性格。   他喜欢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不会转让给别人。   而此时,他正肆无忌惮的揽着周眠的腰,额头不顾青年的抵抗,靠在对方的颈侧。   陆景焕相貌出色,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桃花眼看着人时,似笑非笑,寒气逼人。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专订的衬衫,领口的扣子一直解开到微微鼓囊的胸口,小麦色的皮肤让他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野性。   他这样靠在周眠的身上,非但不显弱气,反倒像头占有欲十足的、保护自己的雌性的头狼。   周眠一直很厌恶对方这样高调的靠近自己。   以及被所有人注视着的、被对方压制的自己。   青年的背部被抵在冰冷的墙上,他阴冷的眼看着眼前的人,冷漠的张唇道:“陆景焕,离我远点。”   铃声响起来了,讲师已经走近教室,陆景焕看青年真的生气了,才慢慢松开松开桎梏。   他半趴在桌上,脸颊正对着周眠,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脑中想着什么下流的东西,眼神让周眠几欲作呕。   陆景焕当然能看到青年反感他的眼神,他很少被身边的人这样下链子,表情便慢慢冷了下来。   他微微迫近,宽大的手掌强行握住周眠细白的指尖,慢慢摩挲揉蹭,语意不明道:“眠眠,我问你话呢?为什么没回我信息?周姨说你今天上午没课。”   周眠的妈妈在陆景焕家当厨房的管事,当初周母和好赌将家产输光的周父离婚后便一个人带着周眠,生活难以为继。   也算是运气好,碰巧陆家当时在招做饭的阿姨,还必须要层层筛选。   周母厨艺很好,得了陆母的赏识,这才被留了下来。   周眠当时有十七八岁了,跟着周母一起住进了陆家的下人房。   少年时候的周眠与现在几乎没什么两样,他总是人群中最沉默的那个,瘦弱的身体上还带着些青紫的淤痕,苍白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深黑的眼像是沉闷的黑夜。   少年周眠看起来阴郁森冷极了,像一具行走的骨头架子。   陆景焕第一次看到他就不喜欢,觉得这个人古怪阴森,像是都市传说里的走尸人。   走尸人,也就是行尸走肉。 第34章 神像3   周眠的高中时光是完全在陆景焕的阴影下度过的。   起初陆景焕是当做没他这个人, 毕竟两人阶级差距太大,平日里周眠除了读书上学,其余的时间门就一直窝在下人住的房子里。   陆母因为十分赏识周母,了解到周眠还在高中念书, 便单独给他配了一个小隔间。   周眠和周母都很感激陆家。   这几乎可以算作重生了, 周眠可以安静地学习, 再也不用忍耐周父醉酒赌输后的谩骂殴打, 也不用看着母亲过分辛苦劳累。   日子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有盼头。   但是, 到底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周眠不可能永远避开陆景焕。   陆景焕圈子里的朋友很多, 基本上都是众人捧着他,举办一次私趴都能弄得声势浩大。   偏偏陆家人宠他,不会过多苛责, 至多提醒两句。   那次周眠也是不巧, 他因为班级值日回去的迟了,恰好碰到了陆景焕带着众人喝酒疯玩。   少年周眠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寒碜的上衣, 和屋子里穿着名牌, 喝酒玩乐的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垂头,想越过众人,回到自己的小隔间门里。   自然有人不会如他所愿。   陆景焕和周眠高中是一个班的,班级里跟陆景焕关系好的人自然清楚情况,见此便笑道:“陆哥,这就是你家那小奴隶?让他过来给我们跑跑腿倒酒呗。”   陆景焕本身就没把周眠放在心上, 也不认为那人说的哪里不对,随口便应下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这个冷淡古怪的家伙,自然是随便怎么折腾了。   周眠寄人篱下,对于主人家的要求自然没法拒绝。   于是,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成了陆景焕手下最好支使、最狼狈的跑腿。   当然,支使周眠的不止陆景焕一个人。   他们有时候会将周眠当做竞争的小玩意,猜测他买东西需要多久,看着周眠苍白着脸,来回奔跑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能让他们高兴很久。   或许是周眠足够逆来顺受、又或许是确实折腾的没意思了,周眠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他开始成为陆景焕一个人的跑腿,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奇怪了起来,他们不敢再逗他、支使他,像是被狠狠警告过一番。   陆景焕会带着周眠一起上下学,一日三餐拉着青年一起吃,经常将还留有吊牌的名贵衣衫丢给周眠,说是自己不穿的。   后面甚至不找借口了,心情好了能送一堆名贵的玩意儿给青年。   周眠自然不敢要,陆景焕这样太奇怪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他不喜欢陆景焕,就像陆景焕第一眼见到他就不喜欢他一样。   不喜欢的人送的东西,自然不想要。   但陆景焕是谁,他哪里会管周眠喜不喜欢,只要是他给的,青年就必须收着。   用他的话来说,周眠就是他养的一条狗,主人给什么,他都得收着。   周眠最后还是沉默着收了下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陆少爷对周眠态度的变化。   只有周眠,无论陆景焕是折腾他还是开始隐晦地对他示好,他始终冷淡寡言的像是根本不认识对方。   只要陆景焕不主动喊他,在学校路上遇到,青年都能目不斜视的与对方擦肩而过。   周眠这副模样显然让陆景焕心里很是不爽。   于是陆景焕也学着周眠的模样,刻意的开始无视人。   周眠便又成了一个人。   他身材消瘦,面容寡淡,沉默无言,像是重新成为一抹阳光下的影子、大海中的水滴。   他重新成为了透明人。   直到再次调座位,周眠的身边坐过来一位温柔的女生。   陆景焕一直都在注视着青年,陆小少爷从来都没有他嘴里说的那么豁达。   他看着周眠开始被软化外面的一层坚冰,耐心地指导女生解题,主动给女生让座位。   陆景焕只是冷眼看着,心里讽刺周眠这么容易就被别人钓上手。   但慢慢的,他发现青年下课会默默去给女孩子接水,会接受女生送的礼物也会回礼。   他发现周眠其实也会笑,很矜持地抿唇轻笑,阴郁苍白的脸上像是被轻柔的晨风拂过。   陆景焕从来没见过周眠对着他笑。   他快嫉妒死了。   自此,陆景焕开始意识到一件事。   他想要周眠。   不是单纯的当做朋友,他想要周眠成为他一个人的。   只属于他一个人。   陆景焕十几年来要什么有什么,从不需要耍什么手段。   但他第一次在周眠身上耍了手段。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告诉周姨,周眠谈恋爱了。   周母是个很传统的华夏母亲,她几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周眠身上,只希望儿子能长大成材,过上更好的生活。   周眠那天被训斥了很久,他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   最后他还是和那个女生调开了位置。   而这次,陆景焕不会允许别人再趁机而入了。   他开始时常出现在青年身边,刻意拉近与青年的关系,即便是陆家全家人出去旅游,他也要找借口带着周眠。   周眠拒绝,他就巧言令色地去劝说周姨。   他不再充当骄傲跋扈的上位者,而是开始徐徐图之,企图在青年心中建立起一个好的形象。   陆景焕以为自己温水煮青蛙总能一天能成功,但没想到,意外总是比计划先到。   高中毕业的那天晚上他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或许是其他人的撺掇、又或许是气氛太好。   陆景焕回家后迷迷糊糊去了周眠的小间门隔,他不顾青年的反抗,将对方的双手紧紧锁起来,强行逼迫对方接吻。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在周眠的面前表露出自己掠夺占有的心思,以至于险些停不下来。   陆景焕的手在最后一刻停在青年的腰侧,哑着嗓子说:“眠眠,我们交往吧。”   周眠浑身都在抖,他垂着头,脸色白的要命,偏偏嘴唇被人咬得通红,看起来简直像某种冷淡的勾引。   陆景焕其实没有喝的太醉,他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他一定要得到周眠。   但让陆景焕没想到的是,周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周眠。   以至于当她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险些失声尖叫出来。   陆景焕知道事情暂时没法像自己预想的那样走下去了,他只能先安抚住周母,试图和周母表白他对周眠的真心。   但周母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恩人家的儿子搞在一起?   更不用提陆家家大业大,周眠和陆景焕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景焕本想着先退一步,但向来沉默无言的周眠却抬起头,他深黑的眼看也没看陆景焕一眼,在周母面前冷声否定道:“妈,我不喜欢他,大学我想出去自己一个人住。”   这种情况下周母自然同意了,甚至开始有意无意的不让陆景焕和周眠单独相处。   周眠自此过上了一阵安生日子。   但陆景焕是个聪明人,他有钱、有权,周母还在陆家的手下做事,只要他想,他总有办法让周眠逃不掉。   *   下课的铃声响了,教室里逐渐沸腾起来。   周眠收拾东西收拾的很慢,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门。   陆景焕当然知道青年是在盼着他早些走,但他不说破,只是懒懒散散地撑着下巴盯着青年的动作。   周眠收拾好最后一支笔,班级里的人已经基本走的差不多了。   陆景焕这才起身握住青年冷白的手腕道:“收拾好了?那陪我去吃顿饭。”   这根本就不是询问的态度,对方甚至没有过问他晚上有没有其他的约定或是事情。   周眠眉头蹙起,银丝的眼镜遮挡住他眼底的郁色。   教室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周眠忍耐地垂头,甩开陆景焕的手,却也没有拒绝。   陆景焕不在意的笑笑:“行,不牵就不牵。”   他说着,揽过青年的肩头,亲密地摩挲了一下,眯眼笑道:“那就抱着。”   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像是兄弟两人关系很好一样,但只有周眠知道,这人撩拨似的指尖甚至企图勾进他的脖颈。   下流而无耻。   陆景焕带周眠去了一家十分高档的情侣餐厅。   悠扬暧昧的音乐在餐厅中流转,来往的皆是一对对的情侣。   陆景焕的手开始伸到周眠的腰侧,他看上去镇定自若,十分自觉地将自己摆在对方男友的位置。   周眠并不搭理他,青年垂下的纤长睫毛在餐厅暧昧的光线中像是一把细长的扑扇,银丝边的眼镜让他这张冷淡的面孔多出了几分别样的禁欲感。   黑洞洞的眼看上去沉郁冷漠,按理说这样阴郁的、看起来就不擅长交际的人总是让人不适的。   可他就是足够吸引人。   甚至莫名的让人产生改变他、为他那样苍白的皮肤上涂改其他颜色的想法。   这间门餐厅的隐私性比较高,包厢之间门的隔断十分隐晦雅观。   这让周眠稍稍放松了几分。   他始终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他与陆景焕在一起的模样。   两人刚落座没多久,菜品就开始陆续地上上来了。   都是一些周眠平时喜欢吃的东西。   按理来说,上了一下午的课,到了傍晚这个点,青年也该饿了。   可周眠就是没有丝毫的饥饿感。   甚至,在闻到菜品夹杂在一起的味道时,青年陡然产生一种反胃、呕吐的感觉。   他几乎是一瞬间门就捂住了口腔,匆匆跑去厕所。   甚至都来不及注意陆景焕的反应。   青年跪坐在厕所的马桶边缘,吐的昏天黑地。   有一瞬间门,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喉头像是蠕动着什么有生命的物体。   软粘、挤压的声音不断从喉管钻出。   在周眠惊恐的眼神中,一条诡异猩红的触手从他的口中缓缓探出。 第35章 神像4   陆景焕见周眠面色不好, 出于担心便一直跟在青年身后。   青年吐的很厉害,捂着下腹的手收得很紧,坍塌下的脊骨像即将绷裂的玉山。   陆景焕很心疼,周眠身体不太好, 脸色常年都是苍白的, 以前住在陆家陆景焕还能盯着人补身子,现在他没法时刻注意着, 只能到点提醒, 或是强行拉着人吃饭。   周眠很抗拒他, 陆景焕一直都很清楚。   但没办法, 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陆景焕毫不嫌弃地蹲在青年身边,慢慢拍着对方弓起的背部,宽大的掌心下传来青年细微的颤抖。   颤抖越来越激烈。   突然的,陆景焕感觉到周眠整具身体都僵硬地绷紧。   青年的眼镜已经被摘下来了, 他的眼睛形状很好看, 只是黑眼珠较小, 轻薄的眼皮微垂,是看起来有些冷漠的下三白。   可这会儿他的眼瞳微缩, 眼尾潮红, 生理性的呕吐和不知名的惊惧让他的冷漠荡然无存。   青年看起来敏感又脆弱,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无法承受的恐怖画面,竟像是寻求救命稻草般的向陆景焕的怀中靠来。   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黑色微卷的发丝落在眼皮上,猩红的眼茫然流转。他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啃咬自己的指甲, 这让这位阴郁冷淡的青年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古怪的疯癫感。   陆景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心疼地将青年搂进怀里,他听到周眠无意识地低声喃喃着什么, 垂头凑过去听。   他听到青年紧张的、压的很低的声音:“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陆景焕完全不知道青年在说什么,只能试图安抚地拍着对方的脊背,轻声道:“眠眠,你要让我看什么?”   周眠黑色的眼瞳无法对焦,他说话的声音甚至开始变得尖利。   “陆景焕、陆景焕,你看见了吗?有怪物、有怪物,它们从我的嘴里钻出来了。”   “它爬进去了......就在里面......”   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惨白着脸神经质地重复,颤抖着的手指向马桶的方向。   陆景焕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周眠的状态更像是陷入癔症的病发者。   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冷漠无声的青年露出这样恐惧的模样,于是他走近几步,抬眸看去。   周眠在一旁死死盯着陆景焕的面部表情,他无法克制刚刚那样恐惧的画面对他的冲击。   蠕动啾咕的怪异触感还在他的喉腔未曾散去,潮湿的腥味还萦绕在他的鼻腔。   这让他又忍不住反胃的呕了两下,手指却依旧死死掐着陆景焕的手臂。   周眠抖着嗓音问:“你看到了吗?”   陆景焕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眼神,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扫了一下,随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周眠道:“眠眠,我没看到你说的怪物......”   他只看到了清水一般的呕吐物,其中掺杂着一些猩红的、被腐蚀的海鲜残肢。   看起来确实有些恶心,但并不像周眠说的那样恐怖。   陆景焕只以为是青年最近有些紧张,所以看岔眼了,他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对方,声音放低:“眠眠,可能是你最近有些不舒服,看错了,我马上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好吗?”   他说着,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看,已经冲掉了,不会有事的,别怕。”   周眠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僵硬的黑眼珠轻轻转动,哑着嗓子问:“真的没有吗?”   陆景焕十分肯定:“没有,没有怪物。”   他认真的桃花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在此时的周眠眼中格外的有说服力。   周眠才像是慢慢松了一口气,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只是错觉,只是幻觉。   陆景焕没必要骗他的。   可能是最近的总是做噩梦,学业压力也比较大,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他几乎是催眠一般的让自己忽略方才惊惧的一幕,忽略喉头古怪的黏腻感。   周眠慢慢松开了陆景焕的手臂,他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掐着对方的手臂,甚至将陆景焕的手臂掐得青紫,破裂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渗出鲜血了。   陆景焕一直没说话,任由他掐着。   此时见周眠的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这人还无所谓地笑笑道:“没事,就是看着吓人。我让人拿了温水过来了,你漱漱口,我先送你回去吧。”   两人此时的距离很近,周眠有些不舒服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远离。   青年脸色依旧惨白,精神状态不佳,但似乎恢复了理智后,他又变回了让陆景焕无从下手、无从靠近的模样。   冷漠的、抗拒一切模样。   陆景焕看着青年与他拉开的距离,又想到方才对方无助地求助他的模样,眸中闪过一分晦涩的神情。   但他很快控制自己收敛了虚张的思绪,眸光开始不自觉地落在青年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看着青年弓腰漱口的模样,那样翩飞的蝴蝶骨与腰线,让他陡然生出一种口渴、暴戾的躁意。   像是血管中蚂蚁蠕虫爬过般的酥麻。   陆景焕控制不住地想,那样寡冷阴郁的青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勾人了。   ——真漂亮啊。   *   陆景焕将车停在周眠租住的公寓楼下。   天已经彻底黑了,周眠并没有邀请他上楼的意思。   陆景焕并不在意的笑笑:“行了,今天你不舒服,我送你上去就走。”   周眠垂眼:“不用。”   他一直都这样固执,一定要陆景焕用一些逼迫的手段才会顺从下来。   陆景焕的力气比周眠大很多,他说一不二地握住青年的手,不顾抗拒地与对方十指相扣。   他松懒又漫不经心的对周眠笑道:“眠眠,听话一点,周姨一直很担心你。”   “你在外面住,我们都很担心。”   这就是威胁了。   周眠的眼神愈冷,银色的眼镜在路灯的光照下微微反光。   他平静道:“陆景焕,你这样有意思吗?我不是同性恋,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喜欢你。”   “而且陆姨也不会让你胡来。”   陆景焕闻言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发雷霆,他反倒无谓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眠眠,你总会喜欢的。而且,你也知道,我能跟你上一所大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陆母的让步。   陆景焕那阵子为了周眠闹得很厉害,后面不知道对方怎么说服了陆母周母,竟然同意让他和周眠上同一所大学。   只是不允许陆景焕和周眠住在一起。   周眠冷厌地垂眼,他的睫毛很长,即便是隔着眼镜也能让人看得很清楚。   黑色的睫毛与苍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景焕怎么看怎么喜欢,他如果不是怕周眠承受不了,他真想凑上去舔一舔才好。   舌尖隔着眼皮紧抵青年浑圆的眼球,一定会迫得对方眼尾通红地哭出来吧。   或许是吓得也说不准。   陆景焕紧紧牵住周眠的手上楼,周眠的租住的公寓在三楼,陆景焕已经很熟悉了。   高大的青年站在门边,对周眠露出一个笑道:“眠眠,开门,我要看着你进去,”   周眠挣扎了一下因为紧握而汗湿的手腕,他淡淡道:“松手,我拿钥匙。”   陆景焕的眼睛紧紧盯着青年,他比周眠要高很多,这样看着人十分有压迫感。   周眠只是无动于衷的、冷漠的看着他。   陆景焕慢慢凑近青年在灯光下几乎发光的脸颊,在几乎触碰对方漂亮的鼻尖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   他动了动喉结,说:“眠眠,我真想.干.你。”   说完他退后一步,礼节性的松手,若无其事的笑笑。   周眠捏着钥匙的手收的很紧,喉头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让他觉得恶心。   他恶心陆景焕。   周眠用钥匙开了门,刚要背手关门,陆景焕便握住了门把手。   高壮的青年近乎无耻的道:“眠眠,我就进来看一眼。”   周眠与他僵持,忽的听到客厅传来一道冷淡无波的声音:“抱歉,打扰一下,这位先生,你进来需要换鞋。”   左季明穿着白色的睡衣,他的皮肤像雪一样的白,没有丝毫的瑕疵,他抬眼看向两人的表情像是见到什么脏乱的东西,眉头皱了皱。   他见两人都没有动作,薄红的唇再次开口道:“这位先生,除开换鞋,你可能还需要把外套脱下来,最好是放在门口置物架上。”   左季明并没有提起周眠,看上去像是针对陆景焕一般。   周眠却知道,那是因为左季明忍受不了陌生人侵入领域,一开始他对周眠也是这样要求的。   熟悉了一些后,对方就再也没提过了。   陆景焕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被家里绊住,近乎有一个多月没有来过周眠这边了,没想到对方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古怪的家伙,更何况对方在周眠面前这样下他面子,他怎么能不生气?   陆景焕冷笑道:“你他妈算谁?我做什么需要你管?”   左季明微微皱眉,冷淡的脸上像是落了几分淤泥,他冷淡的黑眼看着周眠道:“你这位朋友看上去十分不冷静。”   周眠的表情很沉默,他在陆景焕近乎咬牙切齿的表情下,眼角下垂,淡淡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左季明这才点点头,转眸对陆景焕道:“那么这位先生,你是要强闯民宅吗?”   陆景焕冷笑的看着两人,他道:“我今天就要强闯民宅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气氛十分紧绷。   周眠突然道:“陆景焕,你说了只是送我上来。”   青年的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疲惫,他说:“现在很晚了,你要我现在给陆家打电话吗?” 第36章 神像5   陆景焕走后, 屋内便又恢复了安静。   公寓里的白炽灯光打在过于整洁的客厅,莫名地令人觉出几分怪异的空洞。   刚回家的青年看上去有些不舒服,苍白的脸颊上淡淡的青像是从骨头缝中钻出来的一般。   左季明动作微顿, 平静疏远的黑眸扫过青年的面容, 声音听不出情绪:“还好吗?你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周眠动作微顿, 似乎有些惊讶对方会主动询问,青年垂眼道:“没事, 只是有点没胃口。”   左季明点了点头, 没有多问,只是在青年回房前提醒道:“桌上有你的快递,傍晚送来的, 打你的电话没有接通,就先帮你签收了。”   周眠微微凝眉, 拿起桌上半臂长的快递盒,仔细看了一下,是R市内寄过来的,快递盒上被人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他的名字。   可周眠记得自己最近根本没有网购过。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给过别人自己的住址。如果是陆景焕, 对方大概率会直接塞给他。   周眠迟疑着将快递盒拿起来。   稍微有些重,甚至能听到物品与快递的纸盒碰撞出的沉闷声。   看样子像是什么雕饰之类的物品。   这类物品运输工作人员一般都会先将里面的物品用泡沫纸包裹好,拿起来根本不会有声响。   而这个倒看起来像是被人随意塞进快递盒送来的一般。   周眠有些迟疑,但还是向左季明道过谢, 随后便如往常一般,回到房间后关上了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周眠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似乎感觉房间里传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咸腥味,像是晒干的海水, 或是某种蠕虫生物干瘪后的怪异气息。   这间公寓有些老旧了,雨季的时候微微泛黄的墙壁总是会显现出一大片的湿痕。   最近天气闷热的厉害,天色不怎么好,看样子近期应当要下一场大雨了。   有些潮湿的味道是正常的,青年想。   他并没有多想,将快递盒放在桌上,找出了放在抽屉里的美工刀。   周眠右手拿着美工刀,按着封口的地方慢慢划开。   他的动作并不急迫,但或许是今天的遭遇让他有些精神恍惚,划开快递盒的时候,他的左手也被顺带着划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裂口。   美工刀很锋利,左手虎口上的伤口不深,但十分平整,连流淌出来的血都十分有规则,顺着裂口的地方慢慢溢出。   疼痛感倒没有多少,青年皱了一下眉,就是红红的一道血线,看着有些吓人。   他随意地拿几张纸按压住伤口,没一会儿就没再流血了。   周眠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快递盒上。   他慢慢撕开快递盒周围的胶布,将快递盒完全打开。   当他完全看清快递盒中的物品时,深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尊神像。   慈眉美目,冷淡的下三白眼半垂着眸,半.裸的身体纤细瘦长,腰线与臀线相得益彰。   神像被一层白漆刷过,通身呈墙粉一样的白。   这尊神像,正是周眠在黎山碰到过的那尊神像。   一模一样。   它的嘴唇微微翘起,半垂的眸似笑非笑。   周眠甚至产生一种,它在和自己对视的错觉。   青年的手颤抖了一下,神像轰然坠地,砸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周眠开始下意识的捏紧手指,又松开。   左手边虎口的位置在隐隐作痛,细微的刺痛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明显。   周眠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他看过的,寄件人的位置是空白的,身份信息全部都是错乱的乱码。   唯一能够看到的信息是一个孤零零的R市。   寄件人是谁?   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的住址、个人信息?   为什么要专门送他这尊神像?   房间里潮湿的咸腥味变得更重了,甚至混杂了几分铁锈一般的血腥气息。   周眠有些支撑不住地半坐在床榻上,他苍白的额头开始冒出更多细密的汗液,前几日被遗忘的噩梦如潮水一般涌来。   雾气弥散的树林、潮湿羽毛的雀鸟、诡异黏腻的猩红泥土、溪边腐烂的神像......还有那些疯狂的、慢慢向他靠过来的求爱者。   他们猩红的嘴唇不停的呢喃着,惨白的脸颊泛起古怪的血丝。   他们不停的说。   “真漂亮啊,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头颅搭在他的肩膀上,暧昧病态的声线如血线虫一般钻入他的耳蜗。   恶心腐烂的神像在他的眼前无限放大。   那张慈眉美目的脸,竟慢慢变成了周眠的脸。   像是可怜的青年被割下了头颅,长在了神像的身上。   周眠猛地抓紧床单,手腕不停地颤抖,额头的碎发如阴影一般遮住青年阴郁的眼。   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厌恶,将脚边的神像踢远。   他已经管不上其他了。   青年拿起快递盒,将它扣在惨白神像的身躯上,随后他又拿起桌上厚厚一堆的书本一本一本地扣在快递盒上。   神经质重复的动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恍惚又怪异。   青年像是正蹲在墙角埋尸的杀人犯。   左手虎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   那种疼痛并不是尖锐的痛感,而是一种古怪的、被压抑撑起的肿胀感。   周眠动作一顿,像是慢半拍一般地,将视线定格在手腕的裂口处。   伤口的地方没有流血了,它呈现一种干涸的疤痕感。   可周眠却觉得不对劲,他的喉头干涩的要命,通红的眼眶布满红血丝。   阴郁森冷的黑眼球就这样死死盯着那道裂口。   刺眼的白炽光灯下。   他看见自己冷白的皮肤下慢慢地鼓起一个鼓囊的小泡。   小泡越变越大,慢慢地、它甚至像是有生命一般地游移起来。   房间内似乎被窒息的海水淹没了,无数的鱼腥臭味、混合着海底垃圾的恶心味道钻进人的鼻腔、甚至向喉头慢慢蔓延。   味道是没有具体形状的,可它却像是有意识一般的,要爬进周眠的肚子里才好。   青年漂亮冷白的手腕已经变了一个形状了,手上的裂口附近鼓鼓囊囊的,细腻的皮肤被撑开的像是十月临盆孕肚一般青紫,透着淡蓝色的青筋浮现在青紫的肿胀处,惊悚的令人怀疑,那里面是否正潜藏着什么怪异的生命。   周眠跪坐在地板上,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恍惚的盯着自己恐惧惊悚的左手。   他是没有痛感的。只有微妙的痒意。   甚至,越是肿胀碾压血肉,他就越能感觉到皮下蜿蜒的生命。   像是有谁寄生在他的身体里,隔着那层血肉舔吻着他。   周眠近乎魔怔一般的盯着自己古怪的左手,他凑得越来越近,鼻腔中闻到的腥臭味也越来越重。   在眼球即将碰到那个鼓鼓囊囊的伤口时,一条纤细的、泛着嫩红的触手从裂开的皮肉中探了出来,紫红色的吸盘轻轻翕动着,像是等待着谁来揉弄、轻抚、垂吻。   周眠却突然笑了。   他的脸是惨白的、通身的皮肤都白的像那尊墙粉色的神像。   只有眼睛是红色的。   他说:“在这里啊。”   说着,青年森冷地抓起手边的美工刀,阴郁地、一刀接着一道插.进那鼓囊的伤口中。   他近乎变态地将柔嫩地、慢慢探出的怪物触手一刀刀切割碎,他的脸上全然是阴郁的笑意,手中扭动着,将刀锋插地更深了。   周眠没有痛感,也没有血液。   他只能看到那青紫的肿胀口被捣碎,腥黄的粘液一股一股地从裂口处喷出。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皮下蠕动的怪物仿佛被他彻底地钉死在血肉中。   糜烂的、吊诡的,森冷无息。   眼前的光线似乎被人为的晃动,周眠慢慢松开了手里的美工刀,苍白阴郁的脸颊终于复苏过来。   海腥味已经彻底消散了,凝聚在鼻息边的,分明是浓郁的血腥气。   像是从另一个虚幻的世界重新回归。   周眠动了动僵硬的黑眼珠,像是才学会控制身体的木偶人。   他看到自己光洁的左手,没有鼓囊的肿胀、没有被切割成碎片的软体触手、也没有腥黄的粘液。   只有被他用力抠挖开的、被美工刀划伤的伤口。   是幻觉。   周眠抖着手按住酸胀的太阳穴。   全都是幻觉。   他又开始无意识地用指尖按压伤口。   一直到血腥味再次刺激他的呼吸道。   周眠慢慢地起身,他的动作令人无端想到生锈的机器人,骨关节似乎都在咯吱作响。   青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眉宇间的阴郁比雨季的雨水更加潮湿粘稠。   他面无表情地处理好伤口,随后拿出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蹲在墙角、压满书籍的快递盒的位置。   周眠显然没有什么力气,他将那些书籍丢开,单手将快递盒捡起来,丢进黑色垃圾袋中。   随后是那尊低眉微笑的神像。   他冷漠地勒住神像的脖颈,手指用力地近乎抽搐。   显然,他想将它的头颅拧下来。   但是无法成功。   于是,周眠将它丢入了垃圾袋中,用力地将袋口打了一个死结。   他拉开了房门,客厅一片黑漆漆的,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周眠却像是暂时性地丧失了某种感知恐惧的能力,他如同被赶尸人驱赶的尸体,僵硬地、一步步地换上鞋子,走进了逼仄的楼梯间。   这段记忆甚至有些模糊了。   天空飘下沉闷的小雨,甚至隐隐有闷雷声回响。   周眠只记得自己将那个垃圾袋丢进了一个黑色的大垃圾桶里。   他没带钥匙,是左季明给他开的门。   客厅的灯是开着的,但周眠依然难以看清对方表情。   可能在对方的眼里,自己这副样子很奇怪吧。   周眠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到冰箱的面前。   他太渴了。   之前呕吐物的酸感还遗留在喉间,像是有烈火在灼烧。   就在青年机械性的拿出一瓶冰的矿泉水,准备拧开的时候,一只温凉的手腕按住了他的手。   左季明身上白色的睡衣有些皱了,看样子是睡着了,又被吵醒了。   他盯着周眠的眼睛,平静道:“你今天不舒服,不建议喝冷水。”   说着,他从青年的手中取走了那瓶矿泉水,随后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一杯温热的温开水。   周眠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知道伸手接过来。   可是青年只是捏着水杯,并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左季明收回眼神,大约是有些不解。   他平时沉静话少,今天却破天荒地道:“周眠,人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洞穴,你的细胞、血液、器脏全都寄生在里面,它们需要潮湿温热的寄生地。”   “如果喝冷水,会让它们感到寒冷、不适。温水是最合适的营养液。” 第37章 神像6   夜晚漆黑的记忆仿佛停留在另外一个时空。   周眠掬一捧水洗了一把脸。   天色已经大亮了, 洗漱间即便开了灯却还是偏暗。   微暗的顶光照在阴气森森的青年的发顶、苍白的脸、淡粉的唇以及无神的下白眼。   他分明看上去精神十分不佳,面色也只够用苍白形容,可却像是被某种精怪上身了一般, 即便是阴郁落拓, 却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魔魅感。   周眠恍惚的看着镜子里有些模糊的自己。   黑色的发尾像是一夜之间长长了许多,原本只是覆盖在耳廓边际,如今已经长到耳垂。   他分明还是自己, 却又像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更糟糕的是,他总会记起那尊被他丢弃的神像。   慈目微垂的眼,垂在胸口的长发。   周眠甚至有种古怪的错觉,他好像, 正在慢慢被那尊神像同化。   青年再次掬水扑在脸上, 试图用冰冷的水让自己清醒过来。   左季明已经做好的早餐, 煮的稀烂漂亮的小米粥配着小菜,他平和的嗓音对周眠道:“喝点粥吧,你昨晚应该没吃饭。”   周眠像是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左季明在跟他说话,他轻声道:“谢谢。”   小米粥已经端好在桌上了,两人对面而坐。   左季明上衣的白衬衫稍稍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的锁骨精致而禁欲,他看着青年微微拧眉:“周眠, 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不去看医生吗?”   周眠并没有回他的话。   青年手中捏着白瓷的勺子, 苍白的脸色似乎变得更为惨白了。   银丝眼镜下黑色的眼珠怪异的盯着碗中的小米粥。   似乎看到了什么古怪的画面。   淡黄色的小米在浸泡的粥液中渐渐变成了透明泛黄的奇异卵泡, 黏腻浓稠的液体似乎有生命一般的涌动着。   那些卵泡令人想到某种鱼类产下的鱼籽,它们似乎在挣扎着破卵而出。   无数细小的鱼尾、扭曲的肢体、漆黑的鱼眼全部在挣扎着试图触碰周眠握住的勺柄端。   周眠猛地闭上了眼。   他的左耳是怪异肢体扭曲尖叫的声音,右耳是左季明变得轻缓的询问声。   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山上飘下来一般的虚无:“怎么不吃?”   怎么不吃啊?   卵泡一个个全部破裂,流淌出的脓液腥臭的如同怪物滴着涎水的獠牙。   它们全部都发出尖利的笑声, 它们说想和他融为一体。   吃下去吧。   周眠手背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喉头有几欲呕吐的生理性反应。   可他却强迫自己睁开眼,苍白如鬼的脸颊上镶嵌了一双阴郁的眼。   他慢慢动了。   只是幻觉吧?   有什么可嚣张的?   周眠面无表情地拿起白瓷的勺子,用勺子用力地搅动碗中的卵泡怪物与液体,在无人可听到的细密尖叫中,一勺将那些怪异扭动的怪物和腥黄的液体送进口中。   他近乎报复性地咀嚼,冷白的牙尖让他看上去甚至丧失了几分人性。   无数的尖叫与细密的古怪呢喃在他耳畔响起。   周眠的脸部几乎抽搐,他的手指开始不停地抠挖、摩挲掌心。   直到青年听到左季明道:“怎么了吗?如果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了。”   周眠动了动喉结,突然笑了一下:“好吃。”   他真的很少这样笑,苍白脸颊上的肌理浮动,冷淡的黑眸微动,有一种近乎邪性的美。   左季明微楞,黑色的眼瞳深邃而沉默。   半晌,通身雪白的青年挪开眼道:“喜欢就好。”   被人这样夸赞,对方大约是高兴的。周眠想。   所以,有问题的是他。   周眠将恢复成原状的小米粥慢慢喝尽。   他决定等两天课程不那样紧张的时候,去医院看一看。   这样逐渐频繁的幻境已经影响到周眠的生活了。   *   自上次黎山之行后,摄影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召开新的社团活动了。   周眠当初加入摄影社确实是对摄影有一定的兴趣,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赚取足够的学分。   A大鼓励学生多多交际,很大一部分的学分一般都只能从社团或者社会实践活动中获得。   不然依照周眠这样的性子,大学几年他应当会彻底将自己过成一道透明的影子。   摄影团的活动室在宣传部的附近,周眠到的时候其他成员还没赶来,只有社长和另一个青年人在聊着什么。   周眠向来孤僻冷淡,也没有多注意,随意在活动室边角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青年和其他坐下来拿出手机说说笑笑的人全然不同,或者说,他和这个时代的大部分青年人都不太一样。   周眠不怎么玩手机,手机对于他来说只是通话、获取信息的物品。   闲暇的时候,他更愿意看一些书籍。   所以,周眠来得早了,便只是呆坐着。   咚咚咚——   木质的课桌被人用指节提醒似的敲响了。   周眠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透过镜片,他看到一位面容熟悉、笑容阳光的青年人。   是梦里和他下山一路同行的那个青年。   现实中,他们虽然是一个社团的,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周眠心悸于梦中恐怖的画面,以至于面对青年这张灿烂的笑脸都有些不自然。   他挪开漆黑的眼,抿了抿淡色的唇低声道:“有什么事吗?”   青年的表情变了一瞬,但他面上的笑意依然不减,他笑道:“不是吧,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周眠浑身一僵,皱着眉看向对方。   青年自然地坐在他的身侧,一只手臂放在桌案上,姿态放松,语气说笑道:“周眠,我们是在黎山上一起结伴下山的啊。”   他说着,语气一顿,白润的脸颊居然慢慢泛上几分薄红,随后装作不在意道:“虽说你拒绝了我的表白,但我们好歹是一个社团的,你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   他说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抱歉,当时忘了跟你介绍我自己。”   “我叫于文,今年刚入学的计算机与技术专业一班的学生。”   周眠脸色却惨白的吓人,微长的刘海半掩住他的眉目,他微微垂着头,白色的脖颈上蓝色的青筋显得他愈发脆弱无力。   他轻声道:“我们......是在黎山认识的?”   于文有些莫名点头:“是啊,你真的忘了吗?”   周眠的嘴唇开始泛出轻微的薄红,很漂亮的颜色,并且,越是随着惊恐、越是理智失控,他的嘴唇便愈发的红。   这或许是极为诡异的一幕,但于文却像是注意不到这不对劲的一幕一般,他的眼眸有些挪移不开地盯着青年的脸颊。   那是一张冷郁的脸,可就是漂亮的让人心颤。   一个男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让人想要将他赤.身.裸.体的束缚起来,用一些粗的麻绳,不、更粗一些,更多一些。   让那具苍白的、惹人侵.犯的身体布满蠕动的红色、紫色痕迹。   最好,将他的整个人都裹紧自己的身体。   就从最漂亮的头颅开始。   于文痴迷的视线令周眠慢慢缓过神来,他显然对这样的视线极其不适,皱着的眉头足以令人觉察到他的厌烦与不喜。   于文这才恍神地移开了眼。   周眠动了动喉结,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那场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他的记忆,为什么与这个于文说的全然不同?   周眠克制住心中泛起的对未知的恐惧,轻声对青年道:“抱歉,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可能记忆上有些混乱。你能和我说一说黎山下山时发生的事情吗?”   于文自然是乐意的,甚至因为有机会和周眠近距离接触而感到兴奋。   毕竟......有太多人羡慕他能够和周眠说上话了。   他看着周围隐隐投注过来的眼神,凑近一些对周眠道:“我们那天爬山到山腰的时候,天色突然变了,下起了雨。社长就让我们收拾下山,我是这时候认识你的。”   “你抱着书包挡在胸前,我本来是想让你用我的外套挡雨的,但是你拒绝了。然后我们就一起结伴下山了,当然,期间我一直很希望得到你的联系方式,你拒绝我了。”   于文这样说着,有些丧气,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我已经通过社团微信添加你的好友了,你能.......”   “抱歉,我想问一下,下山的时候,我们遇到一尊.......白漆刷的神像了吗?”周眠轻声道。   于文被打断话,闻言微顿道:“没有啊。”   他似乎有些惊讶:“我们一路下山,没有路过什么庙宇,也没有看到过什么神像。”   周眠微微垂头,黑色的、长长了许多发丝勾在他的侧脸,像是某种生物延伸出的触手。   它正痴缠地舔舐着青年的侧脸,但很快又顺从地从青年的侧脸滑落。   化作死寂的、没有生命的青年的发尾。   周眠的手指捏的很紧,他慢慢的复述于文的话,像是艰难地、老化的复读机器人:“没有看到神像。”   于文的声音在青年的耳中开始变得虚无空洞起来,对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紧张,温热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掌:“周眠,你还好吗?”   周眠冷白的眼皮覆盖住一半的黑眼珠,他答非所问地呢喃:“.......没有看到神像。”   那么,为什么他看到了。   为什么无论是梦里,还是记忆,他都看到了那尊诡异的、越来越与他相像的神像呢? 第38章 神像7   A大摄影社每隔一周都有一次集体的扫街活动。   这样的活动一般是长期举办的, 社员可以选择组队参与活动,不限题材,只要是扫街当天拍摄的最喜欢、最有感觉的照片就可以了。   周眠性情冷淡沉默, 很少主动找别人组队。   一般都是哪个队缺人,才会过来询问他是否愿意加入。   青年实在太过沉默阴郁, 拢起的眉眼让他看起来相当不好相处。   他像是在自己的外表砌了一层冰, 阻挡着别人的靠近。   这次摄影社开的会议主要就是商讨扫街的事宜,会议没有持续多久,确定地点后众人很快便开始默契地组队。   于文是和室友是一起加入的摄影社,有经常组队的小组, 这会儿自然要拉着周眠入组。   青年似乎误会了什么,脸色有些红, 对周眠道:“周眠, 我看你一直都没有固定队伍, 要不要加入我们。”   于文的室友在一旁挤眉弄眼附和道:“这小子可在我们面前提起你许多次了。”   于文的脸更红了, 压着声音道:“你别胡说了。”   周眠的唇色已经逐渐恢复了浅淡的色泽, 他的眉眼平静下来,银丝的眼镜遮挡住他的神色,叫人看不真切:“抱歉。”   他说:“我并不想和你一组。 ”   过分冷淡直白,青年几乎将自己的拒绝摆在明面上。   于文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上灿烂的笑意一瞬间僵硬了,唇边的褶皱挤在一起像个可笑丑陋的布偶娃娃, 他身边的室友见状也不敢吱声了。   于文勉强稳住面上的表情,声音微微放轻:“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周眠冷白浅薄的眼皮掀起,他静静的看着对方,不置一词。   于文的室友也劝道:“算了算了, 他不愿意就算了。”   几人僵持之间,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低跟鞋踩在地板上,步调缓和好听,来人身形美好,一袭米杏色长裙,浅色的花朵刺绣点缀出温柔知性的美感。   女人柔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侧脸一半沐浴在明媚的光线中,眉眼温柔细腻,豆沙色的唇显得她愈发知性美好。   她的身形相比一般女生要更为高挑,微微垂头耐心倾听的模样让她看上去像是停驻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的月光女神。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语带亲昵的抱怨道:“沈学姐,上次去黎山你怎么没来啊,我可期待和你一起爬山了。”   沈清微微别了一下耳畔的碎发,黑润柔和的眸子弯了弯,她的语气如清风拂柳一般:“抱歉,黎山之行我也感到很遗憾,因为当时恰好和约定的一场画展撞上时间了,实在不得已,我只能推脱了那次的集体活动。”   旁边有其他人道:“学姐参加的画展一定很厉害,听说学姐过一段时间就要举办自己的画展了,是真的吗?”   沈清微笑颔首道:“是的,届时大家如果有时间也可以来赏脸参观。”   她站在人群的中心,像是早已习惯如此万众瞩目的目光。   “好了,扫街活动就要开始了,大家再继续挤在我这里,社长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   众人闻言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开,当然也有不少人自告奋勇要和沈清组队。   沈清却只是抿唇轻笑:“我可不好拆散大家,我的组员还在等我。”   众人有些失望地散开,见沈清果然又朝着那个苍白阴郁的青年迈步走去。   有人低声讨论道:“沈学姐为什么总会和那个周眠一起组队啊?”   “谁知道,好像是有次扫街沈学姐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顺便带上了吧?沈学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是啊.......不过说起周眠,以前我总觉得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气质太阴冷了,感觉简直不像活人。现在......”   “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沈清的步伐十分优雅好看,她像是古画中的仕女一般,面颊上敷了淡妆,眉目流转间全然是古典美人的温婉。   她走到周眠身侧,视线扫到旁边面色不太好的于文,唇弯微微翘起,声音柔和道:“小眠,这是?”   于文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他对眼前与周眠明显关系不一般的沈清显然没什么好感,但他深知沈清向来会做人,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负面的评价。   加上对方的家世......于文微微捏紧了手腕,对周眠勉强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见于文终于走了,周眠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不喜欢男性,面对同性这样的纠缠,实在令他打从心里不舒服。   一个陆景焕已经足够让他恶心了。   周眠抿唇,声音很轻:“谢谢学姐。”   沈清忍不住轻笑,她的礼仪很好,笑不露齿,声音有些偏中性:“小眠总是在向我道谢,我们组队几次了,或许也算得上朋友了?”   周眠深黑的眼看向女性泛着光泽的美目,很快又垂下。   青年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他应当是很少与女性说话,以至于突然面对一个年长女性的轻笑调侃,冷白的耳根竟从头红到尾。   他看上去青涩的像是枝头没成熟的桃果。   苍白阴郁的脸终于多了几分属于青年的情绪,他抿唇道:“算。”   很简短的一个字,可是说完后漂亮白皙的指结却下意识的蜷曲了。   沈清抿唇笑了,她显然很懂得分寸和距离,不再逗弄青年,只是温和道:“那么我们也该出发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的像是蜜罐的蜜糖。   周眠慢慢抬眼看了眼她翩飞的白色裙摆,看了一会儿,又挪移开了。   *   周眠性情冷淡沉郁,但意外的是个很好合作的对象。   青年很喜欢摄影,虽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摄影知识,但他显然是钻研过的,无论是构图还是曝光、光线调整都有自己的特色。   这次扫街的目的地是A大附近新开的一条古色古香的艺术巷。   沈清显然是做过攻略的,因为临近中午,她带着周眠先去了小吃巷。   沈清的身高与周眠接近,或许是因为穿了低跟鞋,她看上去比周眠还要更高一些。   遇到人群拥挤,她甚至会稳住身形单薄的周眠。   女性的手掌很是细长,并不像是男性的那样宽大,她的指节泛着微微的粉,独有一种艺术家的美感。   温热的掌心扶在周眠的腰窝上,应当是有些冒犯的,但因为礼节性的动作,实在让人无法反感。   她身上有着长者的温和,率先一步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了别耳畔的发丝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周眠抿唇,人太多的地方他总是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这样喧闹的地方。   他轻轻摇头道:“应该是我谢谢学姐,人太多了,学姐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去排队。”   青年明明看起是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他苍白、低迷,随时都会被人潮推开。   可他黑色的眼专注看着你,如此认真,眼中的光亮像是揣着一颗真挚的心脏。   沈清有一瞬间顿住,她很清楚周眠对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一直是这样过分纯粹的一个人。   只是旁人来不及去了解。   沈清轻轻撇开眼,她嘴角含着笑道:“就当是体验生活,什么都让小眠去做的话,就少了两个人一起的愉悦感了。”   周眠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对方这样说,他便只会沉默的应下。   中午的太阳热烈,他们出来并没有带伞,周眠便主动地站在女人的侧边,尽量为她挡住光线。   他们已经买了不少食物了,周眠两只手几乎拿满了,他的胸前背着摄像机,但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冷黑的眸中反而带上几分细微的暖意。   看上去竟然有些像是陪着女友出来旅行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沈清注意到青年颊侧细密的汗水,她从包中拿出一张印花的纸巾,刚要递给青年,见到青年双手拿满了东西,忍不住微微弯眸。   “真是辛苦小眠了。”   周眠抿唇,炽烈的光线下,他苍白的面颊上已经慢慢浮出一层浅淡的粉意了。   沈清微微垂眼,纤长浓黑的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女人细长的指节捏着纸巾,自然地凑近为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她的姿态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周眠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来自女性身上清雅的香水几乎让他产生一种细微的眩晕感。   他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还要往后退的时候,他听到这位学姐低而轻地道:“别动。”   这句话像是某种魔力的咒术,周眠的身体竟真的立住无法动弹。   感受着额头上轻柔擦拭的力道,青年想,耳根似乎又开始发烫了。   *   两人吃完饭后便正式开始扫街。   沈清的艺术造诣显然极高,她有十分充足的耐心与细心去观察世界,在她的镜头下,世界总是充斥着别样的温暖与色彩。   人想要熟悉起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清将摄像机握在手边,眼神向周眠看去,玫瑰色的唇弯了弯。   他们是很有默契的队友,周眠几乎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走了过去,沈清便将摄像机的镜头调给周眠看。   那似乎是一张无意间拍摄到的照片。   巷子上空掠过一只展翅的雀鸟,花色很漂亮,被热得有些耷拉下来的脑袋十分可爱。   青年专注地看着镜头中的画面,光线反射在他的眼中,那些似乎与生俱来的冷淡与阴郁感像融化的雪水,它们似乎正试图挣开某种囚.笼,真正地汇入山川河流。   “很漂亮。”周眠轻声说。   沈清细碎的发落在侧脸上,她漂亮的眉弓温婉细腻,:“那小眠有拍到满意的作品吗?我们可以交换看一看。”   周眠握了握相机,最后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想随意拿一张照片糊弄人。   沈清看着眼前过于诚实的青年,漂亮的眸光微闪。   她向来最会察言观色,否则也不会在学校和艺术场上博得那样的好名声。   周眠今天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这是她从一开始就能够感觉到的。   青年这段时间似乎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本就苍白的脸颊显得更为消瘦,他的专注力变低了,甚至偶尔看到一些古朴的玩意儿会显出恍惚的神色。   当然,在吃完饭后,青年的注意力显然被拉回来了一些。   他终于不再是浮游空洞的状态,但到底还是状态欠佳。   沈清微微垂头,她的仪态一直都很美,此时在光线中抬眸的模样简直比某些电影中精心设计的画面更为动人。   她对青年说:“不如试试拍摄人物吧。”   “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女人在青年的深黑的眸中如此笑道。 第39章 神像8   周眠的相机中从未出现过其他人的身影。   他是第一次为这样一位相貌温婉美丽的女性拍照。   拍摄人像要更加讲究一些, 光影构图要重新设置,他的目光要全部聚焦于对方的身形、面容上。   他甚至需要去支配对方的行为动作,示意对方按照他的想法来调整姿势。   周眠二十多年来的人生, 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另外一个完全区别于他的陌生女人。   以至于拍摄结束的时候,他白皙漂亮的鼻尖都泛出了细微的汗水与薄红。   他将照片递给沈清的时候,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脱离了那样的氛围后, 青年根本不敢多看对方哪怕一眼。   好在沈清十分体贴, 她用一种细微的、并不夸张的口吻夸赞了周眠的摄影技术,并且转移了话题。   她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两人可能产生的尴尬。   他们最后是一起回到学校的,两人下午还有其他的课程, 沈清礼貌地先行道别。   待在她的身边, 似乎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压力与恐惧。   周眠慢慢收回眼神,修长纤细的指节拢紧了手中的相机。   *   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周眠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是陆母、也就是陆景焕的母亲打来。   “小眠啊,最近阿姨和你妈妈研究了新的菜式, 打算开一个家宴, 你也许久没回来了, 回来看看吧,你妈妈也想你了, 天天念叨你呢。”   周眠也收到了周母的消息, 但是当时是在上课, 他没有课上看手机的习惯, 所以并未回复。   青年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平淡,他低声道:“好的, 陆姨,我今晚会赶回来。”   陆母这才放下心,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周眠眉目轻垂,那双深黑的下三白眼似乎毫无焦距, 它闷不透光,谁也无法在其中留下任何的影子。   他什么都知道,少年时期寄人篱下让他早早看清一切。   这次所谓的家宴,喊他回去的人根本不是陆母或是周母。   是陆景焕在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他,就算他不想见到对方,也要自投罗网地回陆家,回到独属于对方掌控的领域。   陆母从来惯着陆景焕,自然是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   周母虽然不满陆景焕觊觎自己的儿子,可为了稳定的、甚至愈发向好的生活,她不得不妥协。   她妥协,周眠就得妥协。   说到底,是他们欠陆家的。   周眠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了,说是家宴,其实座上除了陆母、周母,还有一个盯着他的陆景焕,就再没有旁人了。   陆父常年在外,公司交给陆景焕的两个姐姐,他们确实没有功夫来陪陆景焕这样胡闹。   陆母看到周眠自然是一顿宽慰,询问了近况。   周眠十分尊敬她,即便话少,也一句句都回应了。   反倒是周母,与周眠更像是说不了几句话。   或者说,从发现周眠和陆景焕关系不一般的时候,这个勤勤恳恳为主人家付出、期望过得更好的女人,就不知道如何与周眠沟通了。   她一方面叮嘱周眠不要与对方走的太近,一方面像今天这样,分明知道陆景焕的企图,却也会顺从主人家的心意,发短信、打电话催促周眠回来。   陆景焕在陆母问完话后便开始对周眠献起殷勤来。   他向来是等着人伺候的那个,在周眠面前倒是一反常态地收起大少爷脾气,又是给青年夹菜,又是舀汤,就差没哄着人吃饭了。   其实这早已成了两人之间的常态了。   周眠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他并不喜欢同性,所以一开始对陆景焕这样显得过分亲密的举动十分反感厌恶。   只要是陆景焕碰过的东西,他都不会去动一下。   但陆景焕总有办法对付他。   除了暗示周母在陆宅的处境,他还拍下过与周眠接吻的照片,并以向家里出柜作为要挟。   周眠根本不能接受,最后只能妥协。   陆母不知道两人的情况,感慨道:“景焕这脾气,也只有在小眠面前能收的住了。”   她只当两人相处的来,兄弟情深。   知道内情的周母表情变了几分,但到底没多说什么。   周眠默然垂眼,任由陆景焕大胆地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腕。对方的指节慢条斯理地抚开他的手骨,一寸寸地蜿蜒朝下,最后十指相扣。   强势的如同陆景焕这个人,桃花眼冷而厉,五官深邃,极具攻击性。   陆景焕懒散地笑道:“确实,只有眠眠能管得住我。”   他说得几乎无赖,甚至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亲昵。   陆母虽然觉得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摇摇头笑道:“就你乱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眠成了你媳妇。”   陆景焕笑意更深,他看了眼面色愈发冷厌的周眠,音调拖长:“说不准呢。”   *   吃完饭后将近九点了,陆母作为主人家,自然客气地留人下来。   周眠被安排在距离陆景焕卧室很近的一个客房。   在洗漱之前,周眠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房间的门反锁。   他不相信陆景焕花了那么多心思,只是为了叫他来吃一顿饭。   周眠的作息向来规律,十点后准时熄灯,但今天他并没有立刻酝酿睡意,而是睁着眼静静听了一阵动静。   可是今晚的陆宅太安静,甚至安静到听不见仆从值班的细微脚步声。   周眠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可抗拒地被卷入漩涡一般的梦境。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潮湿而粘稠,似乎是在某一个漆黑的雨夜。   周眠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十分的急促。   他似乎在奔跑。   直觉告诉他,身后有什么危险在逼近。   雨水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变得黏腻起来,浇灌在苍白脸上的触感有些轻微的腥甜。   周眠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在将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不受控的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眼前的镜片已经一片模糊了,周眠下意识摘下眼镜,用潮湿的衣角去擦拭干净。   水痕没有办法完全消失,它们细密地交织在镜片上。   像狰狞的伤痕。   周眠抖着手重新戴上眼镜,模糊交错的黑夜终于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看见他的身前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缄默、下半身显得臃肿的男人。   对方披着深黑的长袍,那长袍破旧、甚至有些溃烂,像是被海水腐蚀了般的怪异。   它完完全全遮盖住男人的周身,包括脚踝。   周眠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它甚至在变得微弱、无力。   惊惧感让他产生了一种脱离躯壳的错觉。   惨白无助的青年听见梦中的自己动了动艳红的唇角,像濒死的、张着嘴唇呼吸的鱼类一般说:“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雨声变得更加密了。   周眠颤抖的、显得苍白无光的手臂慢慢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深黑长袍的男人终于动了,他用手腕握住了周眠的指节。   软绵绵、黏糊糊的触感,青年甚至感觉不到属于人类的骨节。   那更像是某种爬虫生物。   周眠吓坏了,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   可是他太用力了,对方的几根手指头竟直接断在他的手中。   断裂的灰白手指像是夸张的恐怖电影中的血腥画面,糜烂的裂口处慢慢伸出一条人类的、甚至显得稚嫩幼态的猩红舌头,如同蠕动的子虫,慢慢舔舐青年冷而白的掌心。   黑色的瞳孔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耳鸣声如鸣蝉经久不息。   断指们如同被抛弃一般地从青年掌心坠落。   但它们仍是不甘心地,想要用舌尖支撑着淤烂的地面,往青年身上凑。   可周眠也没有气力去避开它们了,因为在如此近距离的视野中,他终于看清了男人臃肿的下半身。   那深黑长袍下是无数蠕动的、猩红抽搐的触手。   它们逐渐蔓延开来,而那深黑袍的高壮男人也在触手们逸散开来的一瞬间,化为一具干瘪的皮.肉架子。   那些怪异的舌头、残缺的肢体、还有扭曲的触手都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地向周眠潮涌而来。   暴动之下的渴望一触即发。   周眠一瞬间如同被绞杀了头颅一般的窒息醒来,他不住地咳嗽、惊惧。   炽热的泪水从眼眶中蜿蜒流下。   他浑身都在发抖。   一双温热的手从身后穿插而来,安抚一般地揽住青年消瘦的腰部。   细腻的吻从后脖颈一直吻到光.裸的肩侧。   “眠眠,怎么了?”   是陆景焕微微压抑的喘.息声。   周眠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时的他看起来太可怜了,即便黑夜掩盖了他大部分薄红无助的神态,可陆景焕依旧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青年颤抖、引人侵.犯的模样。   摘掉眼镜的青年,像是解开了某种冷漠的、恐惧的束缚,他变得极为敏感,哪怕是陆景焕的随意的一个亲吻,都能让他抖得不成样子。   周眠漂亮的唇微微轻颤着,深黑的眼中夹杂着潮湿的雾气,他近乎勉强才能够稳住变调的声音。   “陆景焕,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是在你家里,你就不怕你妈......”   将要说出口的话忽然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对方正慢条斯理地用一种近乎色.情的动作舔.吻着他的胸前,像是在品尝食物一般的不急不缓。   陆景焕的唇上满是水光,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欲.望。   他轻笑道:“眠眠,你有感觉的。”   近乎笃定的口吻。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潮热的像互相扎透的荆条。   他们就快要融化在一起了。   周眠却像是陡然被激发了某种应激类的记忆,他的喉头鼓动了一下,整张脸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郁、病态。   他止不住地偏头,控制不住地发出轻呕的声音。   房间内暧昧的气息一瞬变得冷凝。   陆景焕的手掌温度很高,他一言不发,只是试图慢慢抚顺青年的气息。   一直到周眠缓过神来,不再有反胃的生理性反应。   陆景焕垂眼,黑色的阴影从他的眉宇、脖颈间掠过,像是转瞬即逝的、从血肉中潜伏的蛇虫。   他的嗓音中满是克制与阴冷:“你就这么受不了我?”   周眠苍白着脸,低垂着头,他哑着嗓子,用很轻的声音说:“陆景焕,你放过我吧。” 第40章 神像9   周眠第二天离开陆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陆景焕。   这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 倒是陆母在一旁小声的跟他抱怨道:“景焕昨天半夜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开车跑出市区。如果不是监控在,我都不知道这小子出门了。”   周眠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收敛了眉眼,只是安静地听着。   陆母显然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只是对周眠絮叨道:“小眠啊,你和景焕在一个学校里,有空帮阿姨劝劝他吧。这样的性子,以后可要怎么办。”   周眠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 喝完粥后便礼貌地道别了。   *   周眠请了一整天的假。   他拦下了一辆车, 去了距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   交完挂号费后, 周眠便一直坐在门诊室的外面等待。   他的脸色看起来太差了,冷白的眼睑下方挂着十分明显的黑眼圈,下垂的眼皮半半盖住黑色的眼瞳。   青年光是垂着头,便让人察觉到不正常的、过分紧张的精神状态。   “咔嚓。”   关门声再次响起。   像是某种怪异的心理暗号, 青年凝固、仿佛被冰冻的状态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他意识到广播在喊着他的名字。   已经喊到第三遍了。   周眠迟钝地抬起头,握住门柄, 走了进去。   心理咨询室的布置全然是暖色调的、入目是令人感到安心的橙黄与雅白色。   咨询的原木桌后是一方稍宽的白色书柜,书柜上摆着一个圆形的钟表。隐隐约约的木质香温暖治愈,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备心。   穿着白色医师大褂的年轻医生相貌英俊, 坐在椅前, 双手交叉, 微笑地看着入座的青年。   “09号周先生.......不用紧张,你可以当我是你的朋友,随意说说你的困扰吧。”   周眠抿了抿唇,银丝眼镜下的眼神有些空茫, 似乎难以聚焦,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我最近总是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我总是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觉,睡觉也经常会做噩梦。”   “医生。”青年低垂的睫毛轻颤,像被剪碎的蝴蝶翅膀:“我甚至觉得我的记忆也出现问题了。”   他稍长的黑发已经垂在耳侧,这让青年的脸颊显得愈发苍白、消瘦。   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卷走。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漆黑的眼轻轻扫过青年漂亮的眉弓,怪异的猩红从黑色眼珠的正中央蔓延,又在青年抬头的一瞬间门消失。   医生微笑道:“周先生,方便仔细说一说你遇到的幻觉,还有那些梦魇吗?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白大褂的医生语气带着些微的诱导,却又极为温和。   周眠有一瞬间门的恍惚,他动了动淡色肉感的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最开始是去黎山回来后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一尊很奇怪的神像,它明明腐烂不堪,可是梦里的社团成员都像疯了一样去舔它、膜拜它。”   “然后,我开始持续性地看到一些怪异的幻觉,它们长得像某些奇怪的触手,会从我的喉管中钻出来,会在我的身体里游移,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寄生在我的身体里。”   医生微微垂眼,修长的指节捏住笔,不停地记录着什么,听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温声询问道:“那么,你对它们的感觉如何。”   医生的话慢慢止住,他像是有什么没有问完的话语,被堵塞着喉管。   周眠并没有发觉异常,他紧张地开始捏起手掌,牙齿开始打战:“它们太恶心了。”   青年的语气慢慢变得厌恶、甚至有些郁躁。   他说:“它们永无止境地让我感觉到恐惧、作呕、寒战,甚至让我产生用绞肉机或是刀刃将它们完全摧毁的冲动。”   医生轻轻将温热的茶水递给青年,眼中带着安抚:“请不要激动,现实生活中它并不存在不是吗?”   周眠接过茶水,手指神经质地摩挲杯沿。   他的紧张几乎让心理咨询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年轻的医生便玩笑似的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尝试缓解气氛。   “周先生,你是不是很喜欢黑色这类偏深色的颜色呢?我看你的衣服好像黑色元素偏多。”   周眠轻轻点头,对这些题外话,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回应的兴趣。   他总是给人一种阴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医生显然很会察言观色,他试图放轻松道:“那么我们继续言归正传,你最近一次做噩梦或是看到幻觉是在什么时候呢?”   周眠动了动僵硬的眼皮,不自然的抿了一口茶水,低声道:“就在昨晚。”   他继续说:“我梦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他高大臃肿,浑身像是烂肉堆成的,下半身全部都是可蠕动的触手。”   “它有伤害你的意图吗?”医生问。   周眠迟疑了许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觉到,它很想接近我......那种感觉无法描述。”   青年犹豫着道:“它想将我吞下去,但似乎不仅仅是吞下去那样简单。”   医生的嘴角微微弯起,他停下了手中的笔,将笔盖合上。   他双手交叉,对青年温声道:“周先生,通过了解,我想你生活上或许受到不少的压力或焦虑情绪影响,或许产生了一定的睡眠障碍和神经性衰弱。你可以尝试调换睡姿、播放缓释身心的音乐、多多运动来进行调整。”   医生将病历本递给周眠,用安抚性的语气道:“那些幻觉或许源自压力,你可以尽量尝试正面去面对它们,哪怕像你说的那样。”   他顿了顿:“搅碎它们,或许会让你能够更加自然地面对,直到你不再为此感到苦恼。”   周眠接过那本病历本,慢慢点头道:“我会尽量去克服。”   医生笑道:“这里有相关的药方,你可以去楼下拿药,按照剂量服用。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太过担忧。”   青年冷淡的眼神缀着细微的光亮,他推了推即将滑到鼻梁上的眼镜,轻声道:“谢谢,麻烦你了。”   *   那天之后,周眠按照医嘱调整睡眠,心态尽量放平和,饭后一段时间门去操场跑几圈。   这样配合着药物,状态果然好了许多。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门没有出现过不正常的幻觉了,梦魇倒是偶尔会有,但也不过是阴森的山林与潮湿的溪水。   诡异的怪物与神像似乎只是青年的一场过于逼真的错觉。   周眠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甚至过分平静。   就连陆景焕都没有再来找过他。   这对于周眠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倒是陆母打来过几次电话。   陆景焕似乎在那晚出去后,一直到如今都没有与家里联系过。   当然,这些都和周眠没关系,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担心,甚至心中暗暗闪过一个念头。   陆景焕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时间门似乎开始变得缓慢而有意义了起来。   尤其是当周眠在某一天的午间门课后收到一条来自沈清的消息的时候。   周眠手机上的联系人没有几个,他平时也不怎么与人聊天。   所以等周眠真正地看到沈清的消息的时候,早已过去将近一个多小时了。   沈清的头像与她本人一般,是一幅山水仕女图,古朴雅致,不失趣味。   对方连问候与请求都显得格外清雅。   “小眠,我有个不情之请。过一段时间门,我的个人艺术展就要举办了,可是,迄今为止,我的最后一件画作还没有完成,我需要一位为我提供灵感的模特。”   “思来想去,总觉得小眠是最合适的模特人选。所以,我能有幸邀请小眠成为我最后一件画作的模特吗?”   紧绷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的最后一句话,周眠有一瞬间门的失神。   ‘模特’二字像是一个亲近的甚至暧昧的字眼。   它们的组合是通俗的文字意义,可在周眠和沈清的眼中,却是代表了阳光的下沉、不经意对视的眼神、一触即分的指尖。   冷淡青年抿了抿唇,漂亮的下颌微微绷紧。   修长的指尖移动却又顿住。   面对旁人自然的亲近与好感,他显得过于无措,甚至是隐约自卑的。   咚咚咚——   是指节敲响桌案的声音,不急不缓,温和从容。   周眠回过神,下意识按灭了屏幕,微微偏头向光线凝聚的地方看去。   女人笑意吟吟地垂眸看来,她难得穿了一身黑色长裙,披散着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面容精致白皙,脖颈戴着一条细长的银链。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依旧从容优雅。   沈清轻笑着解释道:“抱歉,打扰了。发给你的信息不确定你有没有收到,不过我还想正式地当面邀请你一次。”   她说:“小眠,可以成为我的私人模特吗?”   她这次擅自多加了两个字,让这个邀请隐隐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课间门的教室有些许的喧闹,可周眠却只能听见沈清含笑的嗓音。   像是受到某种命运的指引、或是蛊惑,周眠失去了否定的权利,在那样一片覆盖他的阴影下,他被牵引一般地选择了顺从。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学姐,这是我的荣幸。” 第41章 神像10   踏过圆润石子铺就的小路, 路过丛丛盛开的花繁枝茂,一座典雅的、由白黑交融组成的玻璃花房便展露在眼前。   沈清轻轻敛眸,笑得婉约清润:“小眠,这里就是我的工作室。”   周眠的视线落在玻璃花房外蔓延丛生的藤萝花, 它们如瀑布一般垂下, 深深浅浅的紫,浑然天成地成为这座自然花房的帘布。   青年苍白的面颊上有枝桠晃动的阴影, 这样的环境显然缓解了他的紧张, 青年的声音微微起伏:“学姐的工作室非常独特。”   他们步入花房,周眠很敏锐地察觉到画笔纷乱的颜色与地面上未曾收拾好的失败品。   沈清有些无奈地笑道:“前一段时间实在无法画出合格的作品, 我也难免感到挫败。”   她十分自然地陈述着自己的失败, 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周眠一言不发,轻轻蹲下来帮助她收拾残局。   青年什么都不问,他总是安静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可他的陪伴、他的举动却又像是无声的温火, 让人心中不自觉地泛起暖意。   两人没一会儿便收拾好了那些纷乱的物品,沈清的声音轻如幻觉一般:“小眠,谢谢你。”   周眠并没有继续他的沉默,青年向来深黑冷淡的眼中仿佛多了些什么,他说:“学姐, 不用和我说谢。”   他们是朋友,朋友是不需要说谢谢的。   沈清莫名地从青年的眼中看到这句话, 她心头微颤, 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尾小白鱼, 在缓慢温煦的溪流中慢慢游移,若是放入掌心,它也会如此温顺地注视着你。   这次轮到沈清匆匆移开视线了。   周眠并没有当过模特, 沉默冷郁的性子让他很少主动问些什么。   所以,在看到青年僵硬地坐在暖光下的沙发上,坐姿标准的像是参加什么宴会时,沈清忍不住笑了。   她起了几分逗弄青年的心思:“小眠,一副画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周眠的表情动也不动,动作也十分稳沉,像是要完全将自己当成一座不需进食、不需动作的雕像。   沈清无奈地摇头,她走到周眠的面前,轻轻俯下身,正要说什么,却看见青年已经将眼眸闭上了。   青年人眼眸闭地很紧,长而密的睫毛交错在一起不住颤动,略显苍白的脖颈浮上一层薄红。   “学姐,注意走光。”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声音微不可闻。   音调像是带着蜜蜂轻蜇的涩意。   沈清一瞬间将眼神投注在青年肉感的、逐渐泛起浅红的唇。   很适合接吻。她想。   沈清被蛊惑了一般慢慢靠近了一些,又忽地起身。   “是我太放松了。”   周眠察觉到眼前的阴影远离,他偏过头,才敢慢慢睁眼。   耳朵更红了。   沈清轻笑:“小眠,你也可以稍微放松点。”   她这样说。   纤长的指节按住青年绷紧的肩膀,轻轻向下按压。   “或许我可以为你调整一下姿势。”女人的声音轻如浮云。   周眠很少与年轻女性这样近距离接触,他从未恋爱过,这样的感觉简直令他手足无措。   他的脑子几乎成为了一团浆糊,只能应下对方的一切要求,将自己当做一具没有情绪的人体支架。   女人的手指从脸侧微微向下,她抚摸着青年的轮廓,丝毫不带出格的欲.望,像是一位再专注不过的雕刻家。   她说:“小眠长得很好看。”   手指继续向下,触碰过起伏的脊骨,在略过腰线的时候,周眠脸颊上的晕红已经不可忽视了。   他几乎是以一种避开洪水猛兽的姿势往后躲闪,青年深黑的眼中泛起潮湿的雾气,微弱的烛火点缀了成为漆黑的眼中的眸光。   他不再苍白无色,如撕碎的白纸。   此时的青年更像是被拂去尘埃的、美神缪斯。   所以,这里是敏.感点啊。女人恍然地想。   沈清几乎需要克制才能够收回几近侵略的眼神,她往后退了两步,用掩饰的平稳声线安抚青年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周眠避开眼,绷紧的手指握住沙发的软垫,层层叠叠的褶皱如同他被搅乱的心绪。   他低声道:“是我的问题,刚开始我可能有些放不开......学姐可以继续。”   这句话落在旁人的耳中几乎算是直白的勾引。   可沈清明白,青年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她只能面不改色道:“你不适应,我们就换一种方式,总要在意模特的想法,不是吗?”   女人慢慢撩了一下漆黑顺滑的发尾:“小眠,那边有个书架,你看看有没有你感兴趣的书籍。拿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就可以了,不需要刻意的注重姿势。”   “你是自由的。”她如此说,唇角带着温柔无害的笑意:“我更喜欢你是动态的、鲜活的模样。”   周眠隐隐松了一口气,他实在很少与女性接触,哪怕是指导姿势,过分亲密的身体接触也会让他感到不自在。   他依言去书架上随意扫了一圈,发现竟有数个国家、不同语言的书籍,这足以看出主人的博学多识。   周眠最后找了几本基本的艺术鉴赏。   青年随意摊开书籍,光影铺就他的周身,青年的五官清淡,可微微弯起眉弓的时候,又会让他多出一种忧愁、冷郁的美感。   周眠能够感觉到女人如影随形的注视,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直到余光撇到对方开始专注地动笔,慢慢的便也放松了下来。   时间悄然如水流般流淌,玻璃花房中芬芳扑鼻,只余下轻微的翻书声和画笔描绘的声音。   一直到夕阳缓慢步下,沈清的画笔才浅浅搁置下来。   周眠合上书本,橙色的夕阳余晖落在他一半冷白的面颊上,如喜剧舞台上落下的幕布,他询问道:“结束了吗?”   沈清唇角含笑,她用一根画笔将乌黑的发丝盘了起来,此时看上去竟多了几分成熟冷艳的意味,她眯眼轻笑:“结束了。”   说着,她的唇畔勾了勾:“很感谢我的缪斯为我带来的灵感,我应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周眠动了动喉结,微微垂眼道:“不用......画作顺利就好。”   沈清弯眸,她道:“我就知道小眠会这样说,所以,我能够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束起的长发有些细微地垂在颊侧。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   周眠动了动手指,他无法拒绝。   ...   一副画作沈清花了两个多星期完成,相比较其余一蹴而就的画作,这幅画显然是不同的。   这期间周眠一直都没有看过一眼,沈清不提,他也不多问,两人极其默契地一个看书一个写画。   他们的关系在这样相处的过程中也愈发亲近了。   沈清偶尔会和周眠聊起简单日常的话题,即便是艺术相关,也都是周眠能够接得上的话题。   尤其是摄影相关,周眠总是很愿意多说上几句。   青年的情绪变化开始变得明显、饱满起来。   他们会一起在花园中聊起一些简单的名著,会在饭后相约一起消食散步,会共同分享同一首入睡轻音乐。   他们看上去契合极了。   沈清在画作完成的最后一天晚上再次邀请周眠共进晚餐,当然,这次的地点也有所不同。   那是一家格调雅致的餐厅,只是来来往往的似乎都是情侣。   考虑到周眠不怎么吃西餐,沈清特意点了淡口的中餐。   用餐途中,沈清邀请了周眠来参加自己的个人艺术展,她希望周眠一定要到场。   那幅画她会在周眠的面前揭开,并且要当做礼物赠送给青年。   说这话时女人的眼神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被这样注视着的周眠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他的冷漠在沈清面前早已节节败退。   两人吃完饭后,周眠先是将沈清送回家,随后才自己打车回的公寓。   今晚的这个司机似乎有些不识路线,他一言不发地带着周眠绕了好几个圈子,在青年逐渐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才将车停在公寓附近的一条道路上。   那条小道上来往人流量较小,树木格外茂密,路灯植在树木丛间,冷白暗淡的灯光被斑驳的枝叶遮挡。   索性周眠偶尔也会抄这条小道,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司机第一次来A大这边的学区房。   夏天夜晚的风格外的闷热,没走两步路,周眠的额头已经蒙上一层细密的汗水了。   他晚上喝了一些酒,度数不高,只是陪着沈清浅浅抿了几小口。   或许是后劲发出来了,周眠只觉得头有些胀胀的昏沉。   他看着不远处公寓细微的灯光,试图将脚步加快。   但很快,青年察觉到不对劲了。   ——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这并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周眠可以肯定他听见了自己脚步声之外的声音。   细微地令人难以察觉。   对方的脚步声很稳,不紧不慢,甚至与他的步伐完全一致,这让人很轻易地产生一种错觉。   对方像是只有跟着他才能行动的傀儡人。   闷热的风送来几分若有若无的潮湿咸腥的气味,周眠微微皱眉,他现在十分厌恶一切的湿润黏腻的气息。   脚下的步子慢慢在加速。   公寓明明就在不远处,可周眠却产生一种古怪的疲惫感。   他好像怎么样,也没法走近那片明亮中。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可周眠根本不敢大步跑起来。   因为身后的除了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还有逐渐变得炙热、滚烫,甚至称得上扭曲的视线。   青年苍白的额头流下汗水,可它滴入空气中,转瞬就消失了。   周眠并没有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他的手指开始紧张地蜷缩,红润的嘴唇轻轻发颤。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甚至隐隐掺杂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眠眠。”有人在他身后这样说。   周眠一瞬间顿住,汗湿的手腕也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潮热的风舔舐一般的向手心钻送。   他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身黑衣短袖的陆景焕。   陆景焕看上去有些奇怪。   他虽然行事嚣张、落拓不羁,但到底是陆家惯出来的大少爷,衣服从来都紧着高档牌子、顺滑舒适的穿。   而此时,对方上身的黑色短袖褶皱多得像是在海水中浸泡后拧干了一般,更不用说他下.身的褐色工装裤,周眠甚至在对方的裤脚上看到干涸的泥土。   陆景焕从来都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周眠一瞬间想到前一段时间陆母给他打过来的电话。   陆景焕深夜从家里开车出去,一直都没有回来。   周眠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大少爷被他拒绝后恼羞成怒,估计是在外面受了好一顿委屈才赶回来。   连身上都有一股古怪的土腥潮湿的气味。   青年冷淡的眼扫过对方的面颊,他才发现陆景焕的脸很白,不是那种虚弱的苍白,而是说不上来的近乎透明的白。   他的头发很浓密,但是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周眠眉头皱了皱,下三白的微垂的眼显出几分冷倦,他平静的对眼前高大的男人道:“陆景焕,你来找我做什么?”   陆景焕并没有说话,只是用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看着周眠。   他的嘴唇呈现一种干涸的状态,漆黑的眼珠下是一片青黑的黑眼圈,高大的脊背微微垮下,给人一种骨架即将支撑不住皮肉的错觉。   周眠皱眉,怪异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脏。   可一时间,他无法察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青年抿了抿唇道:“陆景焕,你回去吧,陆姨他们在等你回家。别再来找我了。”   空气中一片寂静。   陆景焕还是没说话。   周眠不知道这人又在闹哪出,他没有兴趣陪着对方闹,索性转身离开。   可周眠发现,自己一走动,对方也就跟在他后面慢慢移动起来。   青年厌烦地偏头看着对方:“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陆景焕干裂的嘴唇终于慢慢蠕动了一下,他深黑的眼盯着青年,嘴角怪异的扯动了一下,嗓音黏腻,像是有怪异的、粘稠的液体糊住了他的舌头。   “......周眠.......周眠。”   “我爱你。”他说。   浓烈的潮腥味扑面而来。   周眠有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湿热的夏风竟让他冷出了一身汗。   *   清晨的来电铃声格外扰人。   周眠仍在睡梦中,模模糊糊地接了电话。   是周母打来的。   周母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压抑,像是克制着什么情绪。   “小眠.......你回来一趟吧。陆少爷前段时间出车祸了,昨天晚上才被找回来,医生猜测他可能、可能出事当天就断气了。” 第42章 神像11   周眠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耳边的手机发出“嘟嘟——”的余音, 在空茫的房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周眠忽地翻开手机的付款记录。   ......昨晚将近九点的时候.......他坐了一辆出粗车。   周眠抖着手指翻开微信的付款记录。   9:05支付成功。   昨晚并不是梦,他确实走过那条通往公寓的小路。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碰到陆景焕呢?   是幻觉吗?   周眠仿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土腥味、毫不讲究的穿着、以及对方怪异的举动与话语。   “叮咚。”   手机的一条弹窗陡然占据了他的视线。   ‘曝R市陆家三子陆景焕凌晨驾车上山,多日下落不明.......如今尸体已被寻回。’   密密麻麻的中文汉字中配了一张模糊的、打了马赛克的图片。   图片拍得很草率模糊, 周眠只能隐隐看到被确认死亡的男人身上穿着一条褐色工装裤, 裤脚上还有一块隐约干涸的泥块。   他一瞬间记起昨夜形容怪异的陆景焕,对方的穿着与图片上一模一样。   周眠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 随之而来的是荒诞、嘈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像无数音响坏裂的电视机在齐齐回放。   “周眠、眠眠。”它们这样争吵着,用陆景焕的声音, 越来越尖利、病态。   周眠抖着手去摸床头柜上的药。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停药了, 医生告诉他,如果觉得恢复的不错,可以适当减少用药程度,甚至停药。   可现在, 一个陆景焕就能将他的健康彻底击碎。   周眠感觉到眼前的光影开始变得重叠、模糊,他需要用手支撑着墙壁,才能稳住身体。   药瓶很小,可周眠却总有一种自己握不住它的错觉。   他抖着手将药瓶拧开,可药丸却不受控制地全部掉落在被褥上。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周眠几乎记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了。   直到有一双温凉的手轻轻扶住他的身体, 对方的声音清冷好听,甚至带上几分担忧。   “周眠, 还能听得见吗?”   遥远的声音像水波纹一般慢慢涌到耳畔。   周眠动了动唇, 喉头却无法发出声音。   身边的人轻轻握住他的肩膀, 让他靠在一个温凉的怀里。   周眠闻到了很淡的香味,是天然植草洗衣粉的香味。   “一日两次,一次两粒。”   男人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   周眠只知道,等耳畔模糊的噪音消退的时候,他的口中弥散着一股微微发苦的药丸的味道。   青年一直都不喜欢吃药,以至于他无法控制生理反应,微微干呕了一下。   瓷白的手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水。   周眠下意识接过,含了一口水入喉,温度适宜,这让他舒服了许多。   “谢谢。”   青年垂眼,声音带着疲惫。   左季明并未说话,只是视线落在那瓶药丸上:“你的病严重了吗?”   周眠勉强打起精神,哑着嗓子道:“前段时间好多了.......只是今天遇到了一些事情。”   左季明克制的止住话题,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像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关系一般的室友。   他走出房间,再次走进来的时候端过来了一碗白粥,上面撒了漂亮细密的肉松和小葱花。   “吃一碗垫垫肚子,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   周眠没有胃口,他微微皱眉,冷淡地别开脸。   左季明却淡淡道:“依你现在身体状态,不多补充一点营养,会支撑不住身体。”   他顿了顿,继续说:“精神状态也会更差。”   周眠抿唇,到底还是动了勺子。   他吃了几口粥,发现左季明并没有离开房间,对方平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回答对方上一个问题。   他慢慢的、语气艰涩道:“我马上需要回一趟陆家。”   左季明点头:“现在吗?你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我送你回去。”   他们的距离靠的很近,这样说着,左季明瓷白的手指抬起,十分自然地为周眠凌乱的衣角稍稍整理了一下。   周眠没反应过来,顺着左季明收回的指节看去,发现对方的表情比他还要波澜不惊。   左季明静静地看着他道:“抱歉,我有点强迫症,没有控制住。”   周眠知道他有些怪癖,倒也没有太在意。   他吃完粥后,左季明便接过碗筷进了厨房,没过两分钟,他走出了厨房,手腕干净地像是冬日新下的初雪。   他对周眠道:“打的车应该到了,我们可以下楼了。”   浑身穿着白色衣衫的青年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遍自己同居的室友,下定论一般地道:“我扶着你下楼。”   周眠微微蹙眉道:“不用,我扶着楼梯下去。”   左季明看着青年的视线漆黑而冷淡,他并不强求,只是点点头,转身便换了鞋出门。   倒是周眠,药物是有些后遗症的,他的精神肉眼可见的不济,下楼梯的时候青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微微发颤的小腿肚。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阴森森的,这个老旧的公寓本身就颇为破败,被使用久了的扶梯上洇着潮气,握在手中甚至有些黏腻的啾咕感。   周眠拧眉,忍受不了地松手,脚下一时没注意,像是踩到了什么柔韧软湿的东西,随后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朝楼梯下倒去。   周眠几乎下意识地闭上眼,耳边的风声略过,他的下颌骨撞在青年颇有弹性的胸前。   左季明胸腔微振,发出微缓的低声:“好了,我来扶着你。”   对方的语气像是早有预料,让周眠有一瞬涌起几分愧意。   左季明做事向来靠谱,果然对方那样说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   周眠被左季明送去医院后并没有离开,对方过分白皙的脸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对周眠说:“我会在外面等你,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好了就出来,我送你回去。”   周眠本想拒绝,但是想起楼梯上的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周眠是直接去的地下一层。   也就是停尸间。   几乎是电梯门一打开,周眠就能感觉到一股从脚底窜上的寒气。   他微微握紧手指,脚步加快地向停尸间走去。   因为这里平时来的人很少,所以当周眠走在空荡荡的走廊的时候,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或许是因为昨夜关于陆景焕的幻觉,导致青年现在在这样过分安静的空间中,总会觉得有人正在身后跟着他。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错觉,周眠甚至控制不住地回头去看、去确认。   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停尸间。   周眠站在门前,隐隐能听到里面陆母伤心的哭泣声。   “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青年颤着手推开门。   里面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陆母、陆父,还有陆家的两个姐姐。   其实人并不多,只是他们都穿着压抑、窒息的黑色,以至于连起来像是一片黑沉沉的海水。   “小眠来了。”   陆家大姐穿着十分精英,她眼睛还有些红,应当是刚哭过,她对周眠道:“小眠,景焕跟你关系向来好,什么事都肯跟你说,那晚他出去之前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周眠有一瞬间的手脚冰冷。   他的喉咙像是被浇注了水泥一般,连唾液都难以吞咽下去,   青年面无表情地想,他该说什么?   说陆景焕那晚摸进他的房间,试图强迫他?   说陆景焕多年来的逼迫,而他身为同性,不得不被对方胁迫着拍下接吻的照片?   周眠其实一开始对同性恋并没有多少厌恶,是陆景焕让他产生恐惧厌恶的感觉。   他将同性恋与陆景焕划作等号。   所以周眠极度厌恶同性的表白。   他们只会让青年想到陆景焕持续旷久的逼迫、不顾他意愿的亲密,以及他自己没用的妥协。   周眠在恨着陆景焕的同时,也在恨着自己。   一双冰冷的手掌悄然地探进青年敏感的腰侧,从轻柔珍视地抚摸,到近乎粗暴地揉弄。   周眠一瞬间面色灰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的身边根本没有一个人!   周眠颤着睫毛垂眼看去,衣衫并没有被揉弄鼓起的弧度,只有他的身体、他的触感,正在被一种熟悉的力道缓慢欺凌。   陆景焕、一定是陆景焕。   周眠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变成鬼来找他了。   周眠的眼睛死死盯着停尸床上微微隆起的男性尸体,黑色的眼珠周边是爆裂开的、近乎骇人的红血丝。   男人低低的笑声萦绕在他的耳畔。   随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移动的声音、血肉剥.落的声音。   陆景焕喑哑、无法连贯的声音低声道:“眠眠,我、的喉咙是被、钢管割裂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恨不得我去死。”   “我现在死了、你开心吗?”   周眠黑色的眼珠开始不受控制地恍惚,苍白的脸颊像是一层蒙在脸上的假皮。   他的嘴唇越来越红艳,像是吸食了精气的鬼怪。   “不要怕,眠眠。我爱你啊。”   陆景焕的声音近乎诡谲、森冷。   手掌的触感也慢慢变成了唇肉与齿尖。   像是有一个透明的人正紧紧搂着浑身痉.挛的青年,一寸一寸地吻遍他的周身。   周眠甚至能够恍惚听到对方舔进去的声音。   舌尖搅动、鼻尖磨蹭。   腿部的潮湿感越来越重、越来越腥甜。   周眠甚至能听到黏腻的、拉丝的水声。   “小眠?你怎么了?”   陆家大姐疑惑地询问他。   青年的脸一片潮红,眼神像是蒙了一层湿润的雾气,可他的表情却偏偏毫无人气、阴郁如鬼。   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青年这样看上去像是正在为死去的好友难过。   甚至让人觉得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陆家大姐叹气道:“时间过去太久了,可能你也没什么印象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景焕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她说着,眼眶又开始湿润:“陆景焕这小子跟我聊起来,十句九句都是你,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他最后一次跟我打电话。”   “他说,姐,我以后能不能就跟眠眠一起生活啊。我真的很喜欢他。”   在这句话的末尾,是周眠彻底红湿阴郁的脸颊。 第43章 神像12   手机振动的声音终于唤回了青年的理智。   怪异冰冷的触觉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周眠依旧能感觉到身体残留的自然反应。   以及,湿透了的地方。   青年眉骨处透着阴惨惨的粉,眼睑下是阴影一般的青灰。   他看上去浑浊又糟糕, 像是整个人被不上不下地倒吊在泥潭, 而不详的乌鸦就立在他的脚踝。   周眠无法分清幻觉与现实了。   他不知道人死后是否有鬼魂的存在。   如果有鬼魂的存在, 那么他接下来只会被陆景焕纠缠一生。   如果只是幻觉。   ——他居然会因为一个糟糕的、多次强迫他的男人虚假的幻觉而高.潮。   “小眠?你还好吗?”   陆家大姐有些担忧地询问他。   周眠的嗓子很哑, 他慢慢的、一字一句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房间内的泣音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一些了。   青年的视线慢慢移近白布床上冰冷的尸体。   陆景焕正闭着眼悄无声息的平躺在床上。   对方身上穿着极为眼熟的黑色短衫,下.身穿着褐色工装裤。   平静惨白的脸上泛着隐隐的褐青色, 头颅上有一个杯口大小的伤口, 褐色的血液已经凝固了。   最刺目的是尸体脖颈处, 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开了一般, 喉管已经彻底断裂开了,只余下细微的皮肉黏在脖颈处,拉拽着那颗凄惨的头颅。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土腥气,令人忍不住地作呕。   陆景焕是在黎山山崖下的土堆里被发现的,旁边还有一具汽车的残骸。   据推断,陆景焕很大可能是夜晚在山道上没有收住车速, 直直坠下了山崖。   只是唯一显得诡异的地方是, 现在的已经是夏日了,昼夜平均的气温都在三十多度朝上。   陆景焕的尸体起码是在两三个星期之后才被找到,除了出现自然的尸斑,竟然没有丝毫腐烂的地方。   众人找不到什么药物人为的痕迹,只能猜测是黎山上有某种物质或是天然地理原因导致的尸身不腐。   周眠看着白布床上躺着的人,分明对方已经确认死亡了, 他却疑心男人下一秒就会坐起来,继续纠缠他。   昨天夜里的陆景焕真的是幻觉吗?   幻觉能够预知到对方的穿着打扮吗?   周眠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了。   发白的指甲死死扣挖着掌心,他近乎窒息地想, 为什么死了还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死了还要缠着他?   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太过刺耳了,简直像是一柄利刃,插.进每个人的耳蜗中旋转搅弄。   周眠的手紧了紧,他哑着嗓子对陆母轻声道:“陆姨,我出去接个电话。”   陆母的精神状态也不不太好,她轻轻点了点头。   周眠走出停尸房的门,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气力了。   电话的那头是一道温暖的低音,几乎让人落下泪来。   “小眠,你今天来医院了吗?我在医院看到你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眠说不出来话,他的眼圈已经开始逐渐染上薄淡的红了。   他无法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遭遇。   太恶心了。   身上黏腻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脏透了。   窒息的感觉漫上心头,堵住了他的鼻息、口唇。   电话那头的沈清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她的声音十分缓和,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   “小眠,你在哪,我去找你好吗?”   周眠握住电话的手指一根根收紧。   他分明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握住手机,他分明祈求有人能够将他带去光明之地。   可青年张了张唇,却说出了拒绝的话:“.......我没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对方才轻声道:“是我需要你,小眠。”   “我的手受伤了。”   周眠一瞬间语气有些慌乱,他压着嗓子问:“怎么了?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你现在在哪里?”   女人轻声道:“你看,你也在关心我。”   “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关心呢?”   沈清的声音并没有重量,却让周眠无法不在意。   他们之间的暧昧像窗纱一样,甚至不需要捅.破便已心知肚明。   沈清道:“我在烧伤科。”   周眠低声道:“我来找你。”   “我等你。”   人转移了注意力总是要显得精神许多。   周眠先是去厕所将自己清理干净,随后才赶去烧伤科。   推开烧伤科的门时,周眠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色薄纱长裙的女人。   她依然古典美丽,身形优越瘦长,皮肤白皙细腻,让人忍不住想用一切美好的语言赞美她。   见周眠走过来,她轻轻抿唇笑了一下,她的左手被纱布缠绕了几圈,脸色有些细微的白,眉宇间还凝着细微的痛意。   周眠抿唇,低声询问:“怎么弄成这样了?”   沈清右手轻轻扣住青年的手腕,女人的掌心与成年男性没什么区别,只是更为纤长。   她道:“其实就是想下厨试试,结果不小心把手烫到了。”   周眠并没有躲开对方,他看着女人的眼睛:“你的手很重要。”它是你梦想实现的最为重要的部分。   沈清似乎知道青年并未说出的话,他们总是这样心有灵犀。   她轻声道:“可是我也很希望能够让喜欢的人吃到我亲手做的东西。”   “我很想用这样的方式哄哄他,最好让他立刻答应成为我的丈夫。”   周眠沉默地听她说着,却始终没有回复一句话。   他像一座沉默、冷硬的雕像。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过了一会儿,青年才轻声道:“学姐,我们不合适。”   还是拒绝了。   沈清的眼中闪过几分晦涩的情绪,她似乎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眠。”她说:“喜欢并没有合适不合适一说。”   沈清的头微微垂下,黑色的发丝也如瀑一般垂在胸前:“还是说,这段时间对于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暧昧?”   医院的走廊上人并不多。   “不是。”   周眠的声音近乎艰涩,他慢慢道:“学姐,你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的生活环境,不知道我的经历,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情况。”   “我生病了。”   青年抖着嗓子道。   他本就经历了一场崩溃,此时在信任的、喜欢的人面前更是难以控制那样绝望的心绪。   可他感觉到温柔的香气慢慢包裹住他,那是一种近乎泡在温水中的安心感。   沈清抱住了他。   女人轻缓柔和的语气几乎让他落泪:“你说了许多其他拒绝我的因素,却唯独没有说不喜欢。”   “可是小眠,我爱你和这些都无关。”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   周眠无法将全部的事情对沈清实话实话,那根本难以启齿。   沈清也并不逼迫他,只是安抚地揉了揉青年柔软的黑发,静静地听着对方小声说话。   多么奇怪,这样一个冷淡阴郁的青年,发丝却柔软蓬松的近乎可爱。女人近乎怜爱地想。   “这样的幻觉已经开始让我控制不住身体和情绪。”周眠轻声说。   青年的眼眶有些细微的红意,冲淡了面上的冷淡感。   沈清慢慢握紧他的手,温声安抚道:“小眠,谁都会有生病的一天。我们按照医生的指导去治疗,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   周眠垂眼,轻声道:“可是我的病就像定时炸弹,这对你不公平。”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沈清温婉的眼看向青年:“如果是我生病了,你会抛弃我吗?”   周眠摇头:“我不可能抛弃学姐。”   沈清漂亮的眼中显出几分愉悦的神态,她和周眠几乎一样高,微微凑近青年的时候,甚至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女人弯了弯眸,轻声在青年耳畔道:“那我们现在是确定关系了吗?”   女人温暖的呼吸触碰到青年漂亮的耳根,一瞬间便红的彻底。   青年那张苍白的脸都浮起了细微的红晕。   他显然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可又僵着身体,不舍得推开女人。   周眠的声音都有些磕磕巴巴:“算、算是吧。”   沈清低低笑了一声,她的唇轻轻吻了一下青年敏感的耳廓,女人今天涂了裸色的口红,很淡的粉色沾在青年的耳廓上,漂亮的让人心折。   她说:“男朋友,我能亲你一下吗?”   周眠不敢看她,双手紧紧捏着膝盖处的布料。   “这里人、很多。”   沈清又笑了,她的声音放得很低,甚至有些细微的磁性:“不怕,我们不让别人看见。”   周眠只觉得自己耳朵都软了。   他的脸彻底红到脖子根了,此时青年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冷淡、阴郁的森冷感。   萌动的心绪让他看上去既纯情又好欺负。   连平日里那样冷倦的眼中都充斥着漂亮的雾水,让人恨不得贴在他微红的眼睑下,用力舔.舐才好。   沈清喉头微动,她轻轻凑近,如采撷花蜜一般地轻轻吻了一下青年的唇。   黑发女人眼中慢慢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痴迷,她几乎需要用尽全力才能伪装自己。   但即便是这样,在近距离嗅到青年的气息的一瞬间,女人漂亮柔长的薄纱裙裾下便开始难以抑制地鼓动。   像是有数条阴森怪异的蛇类在她的裙下撕咬、挣扎,试图彻底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 第44章 神像13   周眠是和沈清一起出的医院。   他们十指相扣, 像每一对普通的情侣。   青年显然还有些不适应,他素来冷淡的眉眼都多了几分轻而震颤的柔软情绪。   倒是沈清,姿态自然, 说是仪态万千也不为过。   女人的眼中含着笑意,专注地看着身边的爱人,黑眸中的微光像是将全世界的萤火都捕入其中。   只是这一幕落在医院大厅中一板一眼静待的男人眼中, 却又多了不同的意味。   左季明的眼神从周眠的面颊滑至与女人紧握的手上。   他冷白冰砌的面容依旧安静、不动声色,仿佛万事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中。   倒是周眠看到他时才想起男人送他来时说的话。   左季明说要等他出来,送他回去。   青年显然是不自在的,尤其是当左季明用一种平而冷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竟让他恍惚产生一种歉疚的心绪。   周眠下意识松开了握住沈清的手。   面对左季明的声音有些细微的不自然:“抱歉,我忘了告诉你不用等我了。”   左季明只是平淡的点头道:“没事……还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周眠抿唇, 刚要张口,便感觉到手腕上重新蔓延的暖意。   女友的食指轻柔地抚过他的手背,声音温和动听:“这位先生是?”   周眠微怔,低声道:“他叫左季明,是我的室友。”   沈清含着细微的笑意,看向冷冰冰的男人:“左先生, 我是小眠的女朋友沈清。小眠今天有和我的约会,就不麻烦您了, 非常感谢您对小眠的照顾。”   女人说话十分客气, 可姿态中显然将自己摆在与周眠更为亲密的关系,甚至那温柔的眉目流转间门, 都能叫人觉出几分警惕与考量来。   左季明并未多说, 男人深黑的眼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平静无波。   他微微颔首,意外的并未多说什么, 直起腰身,转身便离开了。   周眠的眼神下意识看向男人渐行渐远的脊背。   沈清自然看的分明,她握住周眠的手腕微微加重,中性温柔的语调微微加重:“小眠在看什么?”   周眠下意识的摇头。   *   陆景焕的死因确实存疑,但碍于现场实在没有其他有力的佐证能够证明是他杀,最后只能立案确定死亡。   周眠去参加了葬礼,他穿着一身黑,更衬地面白如纸。   青年手中捧着花,看上去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当他是因好友身亡而伤心,却没想到,周眠只是在怕。   他始终无法确定那天被死去的人所亵.玩的记忆是真或假。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面对陆景焕那具苍白泛青的尸体都充满了恐惧。   一直到陆景焕的尸体被焚化,严严实实地藏进泥土中,周眠才慢慢缓了口气。   有种近乎恶意的轻松感席卷了他的周身。   终于彻底不用再见了,那些被逼迫的难堪记忆,都可以随之被彻底掩埋进土里了。   苍白冷淡的青年看着墓碑上微笑的男人,这样出神的想。   周眠随着人流慢慢走下山。   下山的白石阶梯有些长,空气种弥散着细密如雾一般的雨水,像是浮在空中的纱帘。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青年长而微卷的睫毛上已经蒙上了层盐粒般的雾雨。   有人陆陆续续地撑起了伞。   一把凝满细密水珠的伞遮住了周眠头上淅沥的雨,青年微微抬头,露出那张冷郁精致的脸、以及那双令人微微发慌的黑眸。   是沈清。   周眠的眼神似乎有了极细微的变化,他应该是缓和了表情,将那些淤泥一般的情绪压进了眼底,深黑的眼都多了几分朦胧的微光。   “学姐,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有些轻哑。   沈清上身披着黑色的西服外套,里面穿着十分体面优雅的薄黑色长裙,这显得她整个人愈发高挑矜贵。   她微微一笑,靠得青年更近一些,雅致的香气慢慢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   “艺术展快要开展,我看外面下雨了,担心你淋雨,就来接你了。”   女人的语气很轻,温柔的不像话。   周眠慢慢回握对方的手指,甚至捏紧了一些。   他说:“太麻烦了,都快要开展了,学姐应该还有许多事需要忙.......”   沈清笑着摇头:“没有你重要。”   周眠感觉心跳的声音似乎急促了几分,女友实在太过符合他曾经对爱情的期盼,甚至让他生出一种难以细说的依赖感。   对方总是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   简直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命中注定。   他们一起上了沈清的车,因为墓地这边离市区还是有些距离的,加上还要为周眠换身衣服,沈清便稍稍加速了一些。   艺术展开在市南区,市南区离市中心很近,交通十分发达,但是单看艺术展典雅美观的装潢,便足以窥见展会者的身家地位。   停车的时候,沈清解开了安全带,微微侧身,握住了周眠的手。   她能感觉到青年的紧张。   周眠确实是紧张的,他是个很没有生活情趣的人,不懂什么艺术、绘画,唯一感兴趣的摄影也比不上沈清专业。   青年搭在西装裤上的手微微捏紧几分。   就连这身衣服,都是沈清带给他的。   包括那些昂贵低奢的袖口、手表,领带。   这样听起来,他简直像是一个靠着女友上位的小白脸、凤凰男,他走进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世界。   可不等周眠想太多,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他的唇上。   温和、包容、爱意蔓延。   对方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不专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随后引导着他将手腕搭在自己的腰上。   周眠浑身微僵,只觉得脸红的厉害,脑袋都有些轻微的嗡鸣。   他连动一下都不敢。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异状,低低哼笑了一声,灵活的舌尖便如滑腻的小蛇一般闯入了青年的唇齿之间门。   搅弄的水声从轻缓的试探到逐渐的热烈。   尤其是在感觉到青年近乎羞涩的回应后,沈清的眼下都泛出几分红晕,她半睁开的眼中像是凝着企图吞噬的欲.望。   周眠根本不敢睁开眼,他的心神似乎都被吸纳其中,砰砰的心跳声与微微松缓放任的手让他整个人都泛起一种别样的、苍白圣洁者被玷.污的美感。   这是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将对方归属于自己欲.望标记的一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周眠连脑袋都开始发蒙了,沈清才慢慢松开了他抵着他肩膀的手腕。   两人分开的一瞬间门,唇边甚至有暧昧的银丝缓缓坠下。   那缕银丝最后粘在周眠的下颌上,水光莹润,衬着青年无力半睁的眼与微红的颊,美地宛如一种凝成实质的欲。   周眠无法知道自己的模样,但当他看清女友半岔开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满脸通红的模样,简直像是被火烧着身体一般。   他太慌张了,试图推开女友抵在胸前的手腕,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对方。   沈清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看似青年占据主动权,搂着对方腰肢,实则是周眠被牢牢禁锢住,动弹不得。   “学、学姐。”周眠微微喘着气压低声音道。   沈清微微垂头,继续维持着坐在周眠身上的模样,她的长发落在青年的肩膀上,像是水流一般慢慢下滑。   闻言,她漂亮的眸微微弯起,水光的唇轻动:“嗯?怎么了?”   “小眠还想继续吗?”   说着,她的指尖甚至开始向青年的胸侧滑动。   周眠摇头,别开脸,红着耳根轻轻挣扎道:“学姐,是我失礼了......”   沈清轻声在周眠耳畔道:“怎么算失礼,小眠,我们只是在做一些情人间门正常的事情.....难道小眠其实是不愿意的吗?”   周眠有些慌乱道:“没、怎么会,只是展会快要开始了。”   沈清终于松开了几分,她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凌乱的长发和衣衫,笑道:“我是逗小眠的。”   周眠根本就不敢多看他,闻言甚至显得木讷:“没关系。”   沈清微微凑近周眠,修长的指尖开始为僵硬的青年整理衣服,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小眠现在还会紧张吗?”   周眠微怔,摇头。   沈清的笑意慢慢变大,她说:“小眠不用紧张,只需要注视着我就好了,没有那么难的。”   周眠微红的脸又浮起几分红晕,彻底地驱散了他常年的冷淡与阴郁。   他的唇很红,漂亮的不可思议,如此轻声道:“我知道了。”   周眠是和沈清一起入场的,沈清虽然还是大学在读的学生,可她的名声与能力实在不可小觑。   虽然也有沈家的助力在,但这次展会完全是靠着沈清一人开起来的。   来往的人并非只有商场上沈家的合作者,更多的甚至是一些频繁出现在艺术领域有所名誉的画家学者。   沈清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用各国的语言与来往的客人交谈,熟练地露出浅笑,谈下合作。   周眠只是在一旁看着,偶尔有人询问起了沈清身边的周眠,沈清便露出柔和的笑意,用周眠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什么。   那些人便会露出祝福、赞美的表情。   一直到艺术展正式开始,周眠才脱离了这种茫然的状态。   沈清牵着周眠的手,在众人瞩目的目光下,走到大厅最大的一副被丝绒红布遮盖住的画面前。   沈清微笑道:“这是我将近一年来最完美的作品,我给它起名为‘神’。灵感来源于我的爱人,现在,我要与我的爱人一起揭开这副画。”   说着,女人温柔的眼看向青年。   周围全然是祝福的掌声。   周眠抿唇,这样坦荡明朗的示爱让他生出几分怯意与细微的感动。   他知道,沈清是真的很爱他。   手腕被对方慢慢牵引着揭开那副最大的画上的红布。   丝绒布掉落的一瞬间门,周眠黑色的眼瞬间门凝住。   那是一副神像。   似乎被白色颜料艺术处理过,神像通身呈墙粉一样的白。   纯白色泽,慈眉美目,冷淡的下三白眼半垂着眸,半.裸的身体纤细瘦长,腰线与臀线相得益彰。   正是周眠的脸。 第45章 神像14   周眠甚至无法呼吸。   窒息的错觉如潮水一般涌来, 青年像是一尊被众人抚摸雕琢的木头,动弹不得。   浓烈难闻的白漆细致地封住他的眉眼、肌肉、毛孔,他的每一寸肌肤。   “小眠?”   水泡破碎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混杂着恶心的黏液蠕动的声音和变了质感的女中音。   恍惚间,周眠看到那副巨大的神像留白的空隙中慢慢溢出水珠一般的雾气。   雾气越来越大,画像如破口决堤的河堤, 竟开始疯狂地涌出大片大片的咸腥海水。   周眠感觉到了浮动的幽蓝海水,一望无际、冰冷、幽暗、潮湿。   像怪物的巢穴。   窒息的溺毙感让他惨白的脸、唇慢慢浮出鲜艳的红。   大脑愈发惨烈的嗡鸣声如同某种恶意的讯号。   它来了。   咸腥的海浪愈发嚣张,在愈发汹涌的涨潮中推送着某些细小、并在逐渐涨大的肉肢。   它们爱怜地缠住青年的腰肢、大腿内侧、骨关节,如同指环一般地牢牢占据青年的每一根手指。   这一次,它们变得更加贪得无厌了。   粗细不一的猩红肉肢上紫红的吸盘窸窣地蠕动,它们开始小心翼翼、筑巢一般地尝试往青年的身体中钻去。   有的并成粗而密的长形肢体, 探进青年的喉口。   有的则是细而小的短形肢体, 像水母的触手,它们会钻进青年的耳蜗、鼻翼。   还有更多,朝着青年的下半个身体涌去。   阴森吊诡的窒息中,口涎无意识地顺着瑰色的唇流下,又极快地被细而柔嫩的触手拂去。   “小眠, 你怎么了?”   眼前恍惚出现了女人黑色的长发,它们慢慢扭曲,甚至开始蔓延。   女人的头颅越来越清晰,甚至连那张脸发生的异变都如此细致地展现在青年眼前。   那张温婉典雅的面皮一会儿变成陆景焕阴郁的脸、一会儿变成于文痴笑的脸、最后慢慢凝固成为无数巨大的触手。   一双巨大的、裂开的血色眼球出现在肉球一般的脸上。   祂的眼潮热地盯着周眠, 疯癫一般地发出低哑的喃语。   周眠失焦的眼神无法控制地抽搐、痉挛,他试图捂上耳朵,堵住那些疯狂的、古怪的声音。   可它们像是缠绵的蛇类,拼命地往他耳中钻。   “.......我*&的......我的。”   “......眠......眠。”   “.......喜欢什**么......我.....可#¥%以成为......”   青年彻底无法支撑地倒下去。   *   周眠再次苏醒是在医院的心理诊疗室的门前。   他僵硬地端坐着,身边是眼睑泛着红意的女友。   青年张了张苍白枯萎的嘴唇, 半晌才轻声吐露出几个难听的字眼:“我、怎么了?”   沈清的手轻轻抚了抚周眠冰冷惨白的脸,她勉强打起精神,但依然看上去不那么好,她的黑色长裙已经泛起水波似的皱纹了。   沈清轻声说:“刚刚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劲,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梦魇......你说来这边就会好了。”   女人说着,眼睛看了一眼赤红的‘心理疗愈’几个字。   周眠很慢地道:“麻烦你了,艺术展那边......”   沈清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低沉:“那边继续举行,不影响,小眠,你不用担心这些。”   周眠迟钝地垂了垂眼:“抱歉。”   他轻声地说了许多遍的抱歉,一直到他感觉到有炽热的水珠滴落在手臂上才慢慢回过神。   喉头干涩的像是含着盐粒,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心疼他的女友,周眠却毫无反应。   他近乎呆滞一般的轻声问道:“学姐为什么会画出那副神像。”   “你在哪里见过它吗?”   周眠许久没有听到沈清的声音。   可他依旧安静地坐着,动也不动,像是一尊木头人。   沈清握住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紧握。   她哑声道:“小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它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无数次了。”   女人的声音中压抑着某种颤抖的狂热。   可还未等她多说,便听到青年显得有些飘忽的声音。   “可是我厌恶极了它。”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   周眠反复地抠挖着拇指,他并不看沈清,语速却越来越快。   像是恐惧,又似是某种即将崩裂的理智。   “学姐有见过那座神像吗?”   “它和你画的一模一样。”   他潮湿冷红的眼看向女人,牙齿忍不住地打战:“是学姐把它寄给我的吗?”   沈清的眼中闪过几分无措,她像是突然意识到某种巨大的天堑正开始慢慢在她与青年之间形成。   源自那副她精心用作告白的神像。   女人温婉的脸扭曲了一瞬,又被她强行恢复成了毫无异状的模样,沈清抖着嗓音道:“小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周眠慢慢挣开女人的手腕,他说:“学姐,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广播开始喊周眠的名字,很机械的声音。   青年站起身,煞白的脸让他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去多时,黑眸中是沉郁的冷,银丝眼镜反射的光线像是某种尖锐的刀刃。   他没有再看女人,冷白的手腕微动,打开了心理疗愈室的门。   依旧是暖色调的布局,温馨的木质香气让周眠下意识地松缓下来。   年轻英俊的医生坐在椅上,看到他时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周先生,最近情况如何?是否要稍微好一些了?”   周眠眼下泛着微深的青灰,面对医生的友好,他显得有些细微的局促。   毕竟这只是他们第二次会面。   苍白青年摩挲了一下银丝眼镜,并没有摘下来,而是控制不住地将双手握紧。   他抿唇,垂下长而微卷的睫毛:“医生,最近我又开始频繁的看到幻觉了,药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三粒了。”   年轻的医生微微蹙眉,但显然他并不希望治疗的过程中让病人察觉到不适,于是他缓和语气,温声到:“那么周先生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刺激的事情吗?”   周眠轻声道:“我梦到了死去的人,或者说是幻境,他让我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假。”   “以及.......”青年的声音开始变得压抑:“我曾告诉过您我梦到过的神像,它曾被人寄到我的家里,后来被我丢弃。可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浓密的睫毛颤的如同翩飞的蝴蝶,充斥着慢慢的不安::“我的女友照着我的模样,将它画出来了。”   医生微微直起身,双手交叉:“所以您现在是在怀疑那尊神像一开始就是您的女友寄给您的是吗?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您来的时候,还没有恋爱,所以您现在怀疑可能是您的女友使用了手段,让您的精神状态受到了某种侵扰。”   青年的头颅垂得很低,他撑住桌面的手腕甚至开始泛起青而白的可怜色泽。   “这次诊治结束后,我建议您最好去体检部门彻底地做一次身体检查,检查一下是否有药物的影响,毕竟有些精神类药物食用久了,确实会产生不小的幻觉与梦魇。”   医生严肃的语气显得极为可靠,他道:“周先生,如果确定有异,您一定要及时收集证据去尝试报警。这样侵犯公民人身健康的事情实在过分恶劣,即便你们是亲密关系,也是不合法的。”   周眠并没有立刻回话,他的脊骨绷的很紧,这显得他过分清瘦,脖颈下方的锁骨甚至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医生的眼光从他的漂亮的唇珠慢慢往下挪动,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青年轻声道:“谢谢医生,我明白的。”   年轻的医生这才收回了过分黑沉的眼神。   他保持一种温和亲近的姿态,对青年道:“那么,周先生,您现在可以和我说一说您的梦境与幻觉了,上次我与您说的方式,您尝试过吗?”   周眠摇头,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的迷茫:“太多了。”   他说:“它们挤压在一起,太多了,我没办法挣脱。”   “它们会让你感到疼痛吗?”医生轻轻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   “那么,会感到痛苦吗?”   愈发轻柔的声音,像是风拂过柳枝。   青年摇头。   “那会让你产生舒服的感觉吗?”   周眠已经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脑海十分昏涨,随着医生愈发柔缓的声音,他仿佛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一次,是从对面的医生身上传来的。   窗外的阳光凌乱的落在英俊的医生身上,衬得他的白大褂愈发可靠亲切。   只是周眠却恍惚看见那些细长的触手从医生的身体中慢慢蔓延出来。   这分明该是令人恐惧的场面,可周眠却用一种近乎赤.裸信任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年轻医生。   对方已经离开了座椅,触手挤压发出的黏腻啾咕的声音在地板上细微地响起,像是一个个水泡被挤压破裂。   温凉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青年的脸颊,顺着苍白.精致的弧度慢慢下滑。   周眠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被某种透明的隔膜包裹住了,这让他丧失了一切的危险意识,甚至产生一种近乎古怪的安全感。   可青年依旧是焦躁的。   ——在那些柔韧、涌动的肢体纠缠住他的小腿,并慢慢往上攀爬的时候。   他失神的眼是糜丽的光彩。   口唇无意识颤动。   医生轻轻将指尖放在青年的眼皮上,又延伸至濡湿的嘴唇。   他说:“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周眠无法回答。 第46章 神像15   医院广播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位患者走进了疗愈室。   周眠这才像是从窒息的海水中被打捞出来,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身体黏腻异常,像是被某种怪异的生物全然舔舐了遍。   “小眠, 怎么样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关心的声音穿梭在他鼓胀的耳道, 仿佛夹带上了呜呜的风声。   苍白的青年微微别开了脸颊, 恰巧避过了沈清拿着纸巾试图为他擦拭汗水的手。   他的声音起伏不定,令人想到若隐若现的雾:“学姐还是先回去吧。”   沈清描绘的弯弯的细眉微垂, 她慢慢收回了手中的纸巾, 声音带着几分落寞的微哑。   “小眠到底是在怀疑什么?”   女人的眼眶有些红, 她本就高挑,这会儿眼眶透着薄弱的红,竟显出几分脆弱易碎感来。   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副画会让小眠这样害怕戒备, 但小眠, 我根本不明白你说的雕像是什么。”   周眠白瓷般的脸将将垂下, 身体的疲惫感让他愈发倦怠, 可身体上潮湿的黏腻感莫名的令青年生出几分炽热的躁意。   甚至连难以启齿的地方都在隐隐泛着奇异的刺痛感。   走廊中空调的冷风都无法缓解这样的不适。   周眠说:“抱歉,学姐,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沈清微微颤了颤眼皮,她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 身体都有几分摇摇欲坠,她抿唇道:“那让我送你回家吧......我没法放心你一个人。”   周眠没有再拒绝。   回去之前,周眠并未避讳沈清,依照医生的意思去做了个全面的体检。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轿车停在老旧公寓下,周眠的眼睛依旧是闭上的, 眉头微蹙。他太累了。   青年额前的发丝已经不是潮湿的状态了,但或许是过路风的纠缠,有几撮黏黏糊糊地交错在一起。   这让他看上去多了些难言的颓败感。   沈清静静地看着身侧的青年, 黑而深的眼有细微的翻涌,许久才轻声道:“小眠,到家了。”   周眠睡眠很浅,颤了颤睫毛,很快就睁开了眼。   他们没有再多说话,默认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从前的心有灵犀、暧昧温柔似乎被一层细密的纱帘拦截在外。   沈清只将他送到了楼梯口。   黑沉沉的楼梯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口齿,让人心头发慌。   可很快,灯火便重燃起来。   周眠深黑恍然的眼看向身边仍然穿着商务黑裙的女人,是她点开的灯光。   窈窕而立的身影下有隐约的灯光倒影,橙色的灯光照拂在她的脸上,愁绪、失落、爱慕的情绪几乎叫人一览无遗。   青年能够感觉到心中的情绪慢慢如涨潮的海水,充盈起来。   沈清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希望那些怀疑与猜测就只是怀疑与猜测。   触控的灯光再次熄灭。   一个温热的、带着颤抖与小心的怀抱紧紧裹住了周眠的腰身。   细弱的月光打在对方绸缎一般的黑发上,像是在发丝上系入了浅淡的银丝发带。   不知名的香水味在黑暗中愈发肆意,像是生有意识一般,霸占了周眠全部的鼻息。   在这样的暧昧与慌张中,周眠听到了女人低而哑的声音。   “小眠,不分手好不好?”   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小眠,我也是第一次恋爱,我从来不像表面上别人所说的那样完美,我也会害怕、慌张。”   “你转身的时候,让我觉得,你想把我彻底抛下了。”   沈清似乎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音调:“可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   她看上去多么无辜、令人怜惜啊,捧上一颗真心,像是甘愿戴上锁链,将自己交到爱人的手中。   她任由爱人的伤害,却不忍苛责,只是默默忍耐下来。   周眠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是迷茫、惶然、苍白的。   猜疑与爱意撕扯他的理智。   绷紧的手腕在隐约的啜泣声中慢慢揽紧了女人的腰,修长的指骨甚至都隐隐泛着青意。   许久,青年才哑着嗓音轻声道:“不分手,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弄清楚一些东西。”   “抱歉。”他低声说。   沈清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只是吻住,他们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没有丛生的欲.望、没有荆棘般的渴望。   他们更像是互相安慰彼此的兽类。   “不要让我等太久了,小眠。”女人轻声道。   *   周眠关上了公寓的门。   卫生间隐隐传来水声,很快又停了下来。   周眠换好鞋,夏日的夜晚十分燥热,青年本想去冰箱找一些冰水喝。   但余光及时扯住了他的动作。   收拾地极为干净的餐桌上摆着一杯常温的水。   是他的玻璃杯。   似乎每天晚上回来,他都能看到这样一杯温水。   周眠垂眼,最后还是握住杯柄,咽下几口。   卫生间的门被人拉开了。   左季明穿着白色的睡衣,脖颈上随意挂着一条白色干毛巾,或许是浴室过分狭小导致热气格外集中,对方瓷白的皮肤近乎被闷出一种漂亮的粉意。   像是无暇的白玉被尘世的脂粉慢慢晕染浸透了一般。   “谢谢。”   周眠抬眸,低声道:“不用这样麻烦。”   左季明看他的眼珠慢慢转动,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不麻烦。”   他走近几步,似乎要准备回房间。   但出乎意料的,男人走到周眠身侧的时候,忽地顿住了。   像是某种怪异线条牵动肢体一般,左季明的身体几乎瞬间僵住,他的表情、神态没有丝毫变化,可那双漆黑的、不透光的眼珠却如同某种深海的鱼目,盯在周眠的身上。   他的鼻息有些古怪的凌乱,脸上过分白皙的皮肉微动,喉管中吐出的声音似有克制。   左季明说:“你们做了吗?”   周眠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皱着眉微微避开对方的视线,冷郁苍白的脸难看了几分:“你在说什么?”   左季明微微垂眼,额头的黑发垂在眼皮上,太阳穴一侧泛蓝的青筋衬的他恍若透明。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微弱的、充斥着不明情绪的喘.息:“你的身上,有腥味。”   左季明并没有直言是什么样腥味,但这并不妨碍别人听明白他的意思。   周眠冷下眉眼,泛白的嘴唇微动:“左季明,你在胡说什么?”   “我并不觉得我们是可以随意谈论这些话题的关系。”   左季明的头颅垂得更低了,他的身体有些细微的颤抖,像是压抑着什么。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一惯的冷淡平静:“抱歉,是我僭越了。”   说完他便快步走进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周眠只来得及看一眼对方屋内一闪而过的反射的微弱、潮湿的光亮。   他皱着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提不起更多的劲儿想对方怪异的地方。   他太累了,只想快一些入睡。   周眠拿了睡衣,洗漱后便关上了灯。   他入睡的很快,像是一瞬间被拉入了黑沉的梦境。   周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再一次梦到死去多时的陆景焕。   这是葬礼之后,周眠第一次梦到对方。   他梦见陆景焕死去的那天夜晚,他求着对方放过自己,陆景焕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对方的眼神周眠看不懂。   像是某种哀切与绝望。   他不是不明白,周眠从未喜欢过他。   可这一次,他不再是隐忍的自己一个人离开陆宅。   陆景焕拉上衣衫不整、满目红晕的周眠,他不容分说地将青年塞进车里,抵着车门的手微微颤抖,男人俯着头,声音嘶哑:“眠眠,这次陪我一起吧。”   他的眼中充斥着疯狂,他舔吻着无法动弹的青年,湿热的舌钻进对方的耳蜗。   周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无法反抗、无法呼救,于是只能咬紧唇齿,忍耐到近乎痉挛。   陆景焕只亲吻了他一会儿,抽身抬头的时候,他露出了一抹肆意的笑。   他坐进了驾驶座,启动车辆。   车速很快,风声呜咽,像是某种嚎叫的鬼鸣。   周眠只觉得心脏的跳动似乎越来越快,他不敢看窗外倒退的风景,不敢看漆黑的夜空,也不敢看身边近乎疯狂的陆景焕。   车辆疾驰上黎山的盘山公路。   在一个转弯的弯道口的时候,周眠突然听到了一声低笑。   阴冷的、绝望的、怪诞的、病态的、令人无法抑制地胆寒。   “眠眠,这次是你陪着我了。”   周眠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看见车辆直冲而下,翻滚、破碎。   可陆景焕抱住了他。   很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血液染红了周眠的脸。   周眠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窒息、像挣扎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活鱼。   他看见陆景焕黑色的衣服被潮湿的泥土和鲜血浸湿,修长的腿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被压在车下。   陆景焕在笑。   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颊十分狰狞,他哑着嗓子,一边说,血一边从他的眼睛、鼻腔、嘴唇、耳朵流出来。   他说:“眠眠,我好疼,亲亲我吧。”   他说着,竟扭曲着身体,从车底慢慢爬了出来,腥冷的血染上周眠的衣裤、脸颊。   陆景焕用破碎的手掌抚摸周眠的腿部,嘴唇狂热地吻着青年的脚踝,像是某种古怪的朝拜。   周眠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湿透的衣衫随着青年翻打的动作钻入风扇带来的冷风。   嗡嗡嗡的风扇转动声让人头部发胀。   周眠恍惚睁眼,像是一具无法动弹的尸体。   可很快,他听到了沉闷的房中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   一双温热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腿,冰凉的吻落在他的脚踝处。   毛茸茸的头颅顺着他的腿部吻至肚脐。   周眠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侵入者一身雪白的衣衫与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如鬼影一般,晃乱了他的眼。 第47章 神像16   睁眼、闭眼。   长而微卷的睫毛如濒死的昆虫翅膀慢慢翕动, 眼前被雾黑色包裹着的白色天花板再次彻底坠入黑暗。   强烈的倦怠感如同深重的巨石,连一个简单的、眼皮被睁开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身边似乎有人影晃荡。   对方的动作十分轻缓,周眠能够感觉到脸颊上温热、耐心擦拭过留下的余温。   毛巾的柔软的触感很快就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温凉的液体慢慢在唇上晕开。   青年漂亮冷厌的眼终于慢慢被撑开了。   他看到一片阴影。   阴影之上是一片白瓷一般润泽的皮肤,男人黑色的眼垂着, 看不清神色。   周眠动了动泛着淡淡色泽的唇,白色的、沾着水珠的棉签便被青年半半含入口中。   男人的动作很明显的一顿, 他慢慢收回棉签, 冷淡的眼正对上周眠尚有些迷糊的眼。   左季明眉头微松:“你醒了。”   周眠动了动喉头, 想要说话, 可发出的声音却过分的沙哑。   “我、怎么了?”   他们靠得太近了,可左季明却好似毫无感觉一般, 他盯着青年的翕动的唇角,好一会儿才道:“你生病了, 昨天半夜发了高烧, 并发引起了肠胃炎。”   周眠只觉得浑身疲惫,身后的虚汗让他十分不舒服, 但在听到左季明的解释后, 他一瞬间僵住面色。   青年深黑色、显得有几分阴郁的眼盯着眼前如雪如玉的男人, 声音低哑缓慢:“你是怎么知道我半夜发烧的。”   或许是他过分阴冷的视线令人感到不适、甚至是具有攻击性的。   左季明微微眯眼,他修长的指节抚了抚袖口微微泛起的褶皱,自然而冷淡的开口道:“我路过你的房间上厕所的时候听到你的房间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你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出于担心, 我敲了敲你的房门,但你没有丝毫回应,我就打开了你的门,看到你躺在地上。”   男人的说法合情合理, 因为病情的原因,周眠在一定程度上无法判断自己真实的情况。   对方的表现自然正常,更何况这已经是左季明不知道多少次帮助他了,周眠实在没有什么立场为一个梦魇或是幻觉来怀疑对方。   青年软化的姿态十分明显,苍白的、泛着淡淡色泽的唇抿紧,黑蒙蒙的眼也失去了某些冷漠与疏离,他轻声道:“谢谢。”   他应该是有些愧疚的,愧疚于自己第一时间选择怀疑对方。   是啊,他和左季明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左季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再推门进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杏白色的纸杯。   男人将温水自然地递给他,淡声道:“你发了一晚上高烧,现在喝点水吧,我订的粥应该快要到了。”   周眠接过水,他看起来更加不好意思了,又低声道了谢。   左季明垂着眼看着青年因喝水而慢慢洇湿红润的唇,喉头微动:“不用和我客气,你是.......弟弟。”   周眠的眼珠晃动,捏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小时的记忆对于周眠来说已经过分遥远了,那时候周眠的家庭尚且完整,周父也没有染上赌瘾,所以小时候的他并不像是现在一般的寡言阴郁。   年少的孩子眉眼总是充斥着光彩,他活泼好动、玉雪可爱,像是一道明媚的阳光。   左季明是他家的邻居的孩子,两家关系十分亲近。左季明在周眠的印象中是一个十分冷淡、不爱说话、非常爱干净的邻居哥哥。   小周眠经常会偷偷观察他,后面走动的多了,小周眠便鼓起勇气和这个冷淡的哥哥搭话,将自己喜欢的玩具、零食一股脑的送给对方。   左季明一直都是淡淡的态度,相比较同龄人,他显得太过成熟,分明并不喜欢小周眠的靠近,但还是会看在两家的关系上勉强敷衍。   小周眠送的东西他从未收过,甚至拒绝小孩子的一切肢体接触。   小孩子虽然小,但也不是感知不到对方对自己的抗拒不喜。   小周眠不是没想过不跟这个哥哥玩了,但就在他下定决心不再追着这个不喜欢他的哥哥的时候,对方反而开始主动了起来。   那段时间,左季明破天荒地主动来周家送母亲做的糕点。   出去买东西也会为小周眠带一些有意思的玩具和零食。   小孩子总是忘性很大,没过多久,他就又开始追在对方身后,心甘情愿地成为对方的小跟屁虫。   左季明之后也没再拒绝过他的亲近,两人越来越亲近,甚至一起同床共枕地睡过。   那段时间周母甚至还调笑过两人,说他们两个孟不离焦的,周眠一直跟在左季明的身后,像个小媳妇似的。   为此小周眠还私下问过左季明小媳妇是什么意思。   左季明比小周眠成熟许多,但也只是个孩子,他想了想,说:“就是老婆的意思,以后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给我生孩子。”   小周眠什么都不懂,想到以后能一直和这个对他很好的哥哥在一起,高兴都来不及,那段时间便一直嚷嚷着要做左季明的小媳妇,给他生孩子。   年少的记忆过分遥远,如今想来宛如隔在云端。   再见面的时候,周眠对左季明也只有一个‘小时候比较亲近的哥哥’的印象,其实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但如今看来,左季明分明一直都没变过,对方一直都将他当做弟弟来照看。   倒是他,在接受过男人这样多的帮助后,还如此怀疑对方。   周眠心里愈闷,手上捏着的纸杯都微微变形了。   温凉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青年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左季明从他的手中拿过纸杯,眉目细致,甚至隐隐显出几分细微的关心来,这与他冷淡、不动声色的面容实在相差甚远。   像是亘古不变的冰雪终于慢慢融化。   他说:“你再休息一会儿,粥一会儿就到,不舒服就叫我........”   男人说着顿了一下,抿唇道:“我一直都在。”   周眠轻轻应了一声,病房里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这是一间单独的病房,想必也是对方特意帮他调过来的。   被褥被青年拉到苍白的嘴唇上,只余下黑色、稍有些凌乱的乌发扎在白色的枕头上,像是一只生病的小兽,收敛了身上扎人的刺,乖乖等着饲养者来抚慰。   *   周眠这次生的病来势汹汹,加上严重的肠胃炎,医生建议住院多观察几天。   周眠也确实起不来身,便遵从医嘱,住在医院好好修养。   左季明一天几乎都守在周眠身边,周眠有些不好意思,便告诉对方他一个人也可以,不用一直陪着他。   左季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道:“我会担心。”   这句话其实已经有些越轨的暧昧了,只是青年被愧疚感困扰着,加上生病后感知力迟钝了许多,居然也没觉察出什么问题。   下午睡一觉醒来后,周眠明显感觉自己精神一些了,虽然疲倦感与时不时的痛意还是会让青年冒冷汗,但相比较上午确实状态要好上许多了。   青年按了按太阳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的,看向坐在床边的左季明。   左季明手中正捧着一本书,书皮封着黑色的牛皮页,似乎是一本外国的诗歌集,男人冷淡白皙的脸如同玉石神像一般高不可攀。这让周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这样的安宁寂静。   或许是对别人的视线格外敏感,男人在感知到青年的视线后,很自然地抬眸看了过去。   青年分明什么都没问,他却像是心照不宣一般,自然而平淡地对青年道:“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已经帮你充过电了,现在需要拿给你吗?”   周眠微愣,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样了解他。   他低声道:“谢谢,麻烦把手机拿给我吧。”   将近一天都没有消息,学姐那边会担心吧......   男人的脚步声远去,很快又回来了,对方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握着手机的时候有种别样的冷淡欲感。   他将手机递给周眠,淡声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可以盯着手机看很久。”   周眠一瞬间有种被兄长管束的无措感。   从父母离婚开始,周眠就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细致温和的、来自亲人的关怀了。   母亲始终忙于主家的事务,一直对周眠强调独立、自食其力。   其实不如说,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束周眠了,那段糟糕的婚姻早已让她精疲力尽。   周眠不知道,母亲想起父亲的时候,是否也在恨着自己。   青年垂头掩饰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   他说着,顿了顿,尾音轻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季明哥。”   左季明轻轻“嗯”了一声,将手机递给他,随后又十分安静地垂头继续看自己的诗集。   只是那捏着书页的手指绷得很紧,像是主人正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涌动的心绪。   周眠缓缓松了口气。   他打开手机,一瞬间蹦出许多条信息,周眠仔细看了一下,很多都是新闻讯息,或是安全提醒的讯息。   其余的几乎全都来自女友沈清。   赤红的消息提醒甚至达到99+,还有数不清的未接电话。   密密麻麻的文字消息和语音消息挤在一起,甚至叫人产生一种眩晕的错觉。   周眠抿唇,心里有些发慌,不注意间,他的手触碰到一条语音消息。   女人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慢慢变得怪异,回荡在病房中。   “小眠,为什么你和那个左季明都不在家,你们去哪了?你不要我了吗?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还是说,你更喜欢男人?” 第48章 神像17   沈清推开房门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落山的时候了。   几乎是刚接完周眠的电话, 她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医院。   落日的光线是有些厚重、鲜艳的橘色,甚至有几分隐约的猩红。   纯白的病房被渲染地多了几分别样的钟鸣诗意,病床上半靠着的青年与床边陪护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捧着书本,他们看上去十分专注, 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宿命契合感流淌其中。   沈清收紧了掌心, 指节牵扯到黑色的裙边, 不自觉地揉弄出几道刺眼的褶皱。   她扬起一个稍显僵硬的笑打破这样的宁静:“小眠,我来了。”   病床上苍□□致的青年果然抬眸看了过来, 他看上去精神还是不太好的模样, 只勉强弯了弯唇道:“学姐。”   沈清几步走到病床前,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胸前,看样子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   女人显然很担心青年的病情, 刚一坐在青年身边便详尽地询问,在确定了周眠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脸色才稍显得好看起来。   她像是才注意到一旁座椅上安静的男人一般, 客气地扯唇道:“这次又麻烦左先生照顾小眠了, 这样, 等小眠病情稍微好一些了,我们请你吃顿饭表示感谢吧。”   沈清抬起手别了别耳畔的青丝,端的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左季明合上书本,修长雪白的指节敲了一下厚重的书本,稍显狭长的眼淡淡地看着女人道:“只是小事, 不用麻烦。”   沈清微微眯眼,红唇弯起几分温婉的笑意:“这对于我和小眠来说可是大恩,还是说......左先生是有什么顾虑吗?”   左季明微微直起身,雪白的皮肤在落日的余辉中几近透明。   男人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看向病床上的青年。   明明该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可此时的周眠却莫名的觉察出男人情绪中细微的不自然与不喜。   周眠是清楚左季明不喜欢靠近人群的性子,加上之前在对方面前不小心播放出来的语音信息,不说左季明,周眠自己也感觉十分忐忑尴尬。   青年下意识扶了抚滑落的眼镜,低声对女友道:“学姐,算了,季明哥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沈清的眼神一瞬间门暗了下来,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左季明一眼,慢声道:“那可真是遗憾。”   左季明并未做出什么反应,他沉静稳重地对两人点头,拿起书本走出了病房。   房间门内安静了下来,周眠是个比较木讷的人,从沈清之前给他发的信息中,他知道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只是刚想解释的时候,沈清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地转移了话题。   她什么也不追究,仔细看来,甚至有几分逃避的意味。   女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她尝试分享一些无关紧要、却又足以令人动容的小事。   譬如他们一起养的小花已经发芽了,以及最近拍摄到的一些有趣的、足够吸引人的照片。   她看上去情绪稳定极了,毫无手机讯息中精神状况近乎阴郁的模样。   周眠甚至怀疑那些信息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是听错了。   但沈清的做法不是无效的。   两人的气氛缓和起来,周眠的脸上也慢慢露出几分笑意。   落日的余晖已经彻底被厚重的云层掩埋,沈清接到一个电话,是为周眠订的晚餐到了。   女人温和的吻了吻爱人的脸颊,随后便起身下楼去拿晚餐。   高跟鞋袅袅的声音逐渐远去。   周眠收回眼神,想继续看一会儿书。   他随意伸手摸向床头柜的书本,指骨却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有些柔韧,像是人的肢体。   青年悚然一惊,转眸看过去,被他触碰着的,正是一只阴寒的、泛着青色的断掌。   低沉的、微弱的笑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扑面而来的是淡淡土腥味和血液交杂的古怪味道。   周眠被吓的猛地缩回手,转眼便看到半趴在他肩膀上笑容阴惨的陆景焕。   青年一瞬间门失去了一切的表情,深黑的眼球一片空白,瞳孔急速缩小。   他甚至连哆嗦也不会了,只能任由身边的‘人’如蛇类一般扭动着怪异的躯体,舔吻上他的下颌。   慢慢往下。   口腔中搅动的水声太过暧昧刺耳,直到对方不轻不重地咬住他小巧的喉结。   “只是幻觉、只是幻觉。”青年半合上眼,压着嗓子安慰自己。   可是感官上的触觉太过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舌尖贴在喉结上用力抵弄的压迫感。   耳畔的笑意愈发朦胧暧昧,周眠听到陆景焕的声音幽幽地从耳畔响起:“眠眠背着我交往女朋友了是吗?”   对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青年猛地察觉到胸口微微刺痛的感觉。   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几乎让周眠一瞬间门汗毛倒竖。   陆景焕慢慢抬起头,黑色的眼全然是古怪的笑意:“眠眠一直以来都和我在一起,还能对女人有反应吗?”   “啊.......”他泛着青白的脸凑近周眠的脸,轻笑道:“眠眠太骚了,是想试试在女人身.下吗?”   周眠一瞬间门失去理智,他试图去挣扎,可触及到对方的一瞬间门,却只有空调释放出的冷空气。   青年像一只可怜的困兽,只能做着无谓的斗争。甚至用不上多久,他就再也无法动弹,只能任人摆布了。   陆景焕满意地将青年搂在怀里,他让周眠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笑道:“眠眠背叛我了,要怎么惩罚才好?”   周眠无法说话,眼镜上因为剧烈的喘.息已经蒙上一层细密的雾气了。   青年浑身颤抖着,眼眶红的像是颜料稀释后的水红,漂亮的让人心折。   啪嗒、啪嗒。   走廊传来的高跟鞋的声音。   陆景焕愉悦地笑出了声,可他黑色的眼中满是嫉妒与阴森,他说:“怎么办啊眠眠,你女朋友回来了。”   “她看见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啊。”   周眠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眼泪已经彻底沾湿了镜框。   冰冷的手捂住他的唇,有些用力、让人联想到某些窒息的惩罚。   陆景焕轻轻在青年耳畔道:“嘘。小声点啊眠眠。”   女人似乎停在门口,她尝试打开门,却发现门锁被牢牢锁上。   她在喊周眠的名字,一开始还是温和的,可是慢慢的,那声音变得急躁、甚至有几分暴戾。   陆景焕低声笑道:“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虚伪的慌张:“被发现了可怎么办,眠眠现在的模样可不能让人看见。”   他轻轻地用另一边的手指划过青年下颌流下的涎液,随后轻轻舔.舐了一下,眯眼笑道:“呀,都流口水了。”   “衣服散开了。”   “脸上也红了。”   门锁被扭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捂住嘴唇的手忽的一松,周眠浑身微颤,猛地吸入空气让他咳嗽不止。   他的脸上全都是泪水、涎水,让脸颊的红晕显得更为可怜蛊惑,银丝的眼镜已经滑落到鼻梁了。   “放过我...求你放过我......”青年断断续续的声音时有时无,让人克制不住想占有的欲望。   陆景焕慢条斯理地吻了吻他的唇,轻笑道:“眠眠,放过你当然可以,和她分手吧。”   他的语气变得蛊惑起来:“分手了,我就不欺负你了。”   “我知道的,眠眠只是被她勾引了,对吗?”   周眠的眼泪几乎控制不住的往下落,他瑟缩在男人冷硬的怀里,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门外已经传来的钥匙扭动的声音。   陆景焕轻慢地笑道:“眠眠不答应的话,那我就只能继续下去了。”   说着,他的手开始更加出格地在青年劲瘦的腰间门滑动。   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门,周眠压着嗓音低泣道:“我答应。”   所有的荒诞的感觉一瞬间门消失的一干二净,而青年也在泪眼朦胧的水光中对上女友近乎阴冷晦涩的视线。   但那似乎只是一瞬间门的错觉,沈清很快就恢复了温婉柔和的模样。   她妥善地将钥匙还给小护士,水红漂亮的唇微微弯起,与对方颔首道谢。   周眠勉强压抑着颤抖的身体,眼角潮红的像是被雨水打烂的花瓣。   沈清关上了房门,她将饭食盒子放在桌上,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底的神色,怪异的是,她分明看见了周眠的异状,却并未开口询问半句。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衬托的高跟鞋走动的声音格外扎耳。   女人先是打开了房间门的衣柜,随后是床底、窗帘后。   她甚至打开了窗户,朝着窗下的水管、空调放置栏的地方看去。   在搜索一圈无果后,她关上了窗户,慢慢走回床边。   女人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往日眼中温柔的笑容彻底化为某种说不清的森冷。   “小眠,他是谁?”她如此问道。   周眠的手指死死攥着床单,他的衣服已经被整理好了,脸上的液体也全然被擦拭干净,可周眠就是觉得很脏。   他神经质地搓着手背的皮肤,一言不发,浑身阴郁的气息像是丛林深处腐朽的泥土。   沈清走近他,微微弯下腰,长如绸缎的乌发垂在青年的手间门,制止了对方怪异的动作。   女友继续道:“我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了,他是谁?”   周眠茫然的看着她,银丝的眼镜上有即将风干的水珠,青年眼镜后的眼睛很红,嘴唇微微张合,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他像是一只可怜的、无处可逃的困兽。   沈清轻轻摘下了他的眼镜,漂亮的、属于艺术家的手指摩挲着他潮红的眼尾,她轻声道:“周眠,你就这么喜欢跟男人吗?”   “一个左季明还不够......即便我已经是你的爱人了,即便我就在门外,你也要和他偷.情?”   周眠张了张唇,肩膀颤抖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低声、近乎喃喃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沈清轻轻“哈”了一声。   她半锁住青年的手腕,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在一起这么久,你什么解释都没有,只有一句对不起?”   周眠迟钝地摇头,他觉得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吵闹,无数刺耳的刮玻璃声让他难受的眼眶愈发潮湿。   直到有几滴灼热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   所有扭曲的光影、怪异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周眠听见沈清红着眼睛说:“小眠,你别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这次我就当做没看见好吗?”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喉管,似是取下了一块肉色的东西。   随后,沈清扣住周眠的手腕,引导青年摸向她的喉管。   那是一块鼓起的、滑动的喉结。   周眠一瞬间门几乎像是不会动作了一般,他僵硬、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年指尖感受到对方震颤的声带,耳畔的声音依旧雌雄莫辨,语义却让周眠难以理解。   “小眠,你喜欢男人对吗?我就是男人。”   “所以,别找别人了,我也可以。”   周眠以一种荒诞的眼神看着他,勉强的笑了一下,他抖着唇抽开自己的手,双手不自觉地握住胳膊,声音嘶哑:“别开玩笑了,学姐,你怎么可能会是男人?”   沈清却定定地看着他道:“我确实是男人,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更喜欢当女人。我的父母向来支持我的想法,所以我一直是以女人的身份示人的。”   他取下手腕上的皮筋,将蜿蜒如溪水的长发扎了起来。   漂亮的、女性化的温婉面孔靠近床榻上不断后退的青年,他扣住青年消瘦的手腕,摊平对方的手指,放置在自己的颧骨上。   他说:“这里动过刀。”   手指继续往下,抚摸至下颌连接处,沈清轻声道:“这里也是。”   他更逼近青年一些,漂亮柔和的眼睛如今带上几分男性的贪婪与欲.望,他如情人私语一般的低声道:“如果你还想看其他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   中性的声音因为过分沙哑而显得醇厚。   周眠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他控制不住对男人厌恶的下意识反应,用力推开了愈发逼近的沈清。   沈清确实被推开了,连松松扎在发上的皮筋都随着动作掉落到了地上,他看上去柔弱非常,漂亮温婉的眼神闪过几分受伤与脆弱。 第49章 神像18   沈清离开医院的时候刚好在门口碰到了左季明。   他垂着头, 乌黑如缎的长发有几缕黏腻地沾在颈侧,沈清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做派,甚至在不小心撞到左季明的时候都只是冷漠地抬眸看了一眼。   沈清的脸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那双黑色的眸子却异常的森冷诡谲。   左季明看到对方的嘴唇似乎动了动, 嘴角扯动的幅度很大,像是正在用力、憎恶的对他说着什么, 但一直到最后, 左季明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再一晃眼, 沈清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医院外阴暗的天气愈发压抑,像一场古怪的电影剧幕。   左季明慢慢摩挲了一下指尖, 锃亮的皮鞋继续走动起来,男人冷淡的唇慢慢弯出几分若隐若现的笑意。   头顶的灯光微微闪烁, 医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身上都似是蒙上了一层怪异的雾霾,人的肢体与其他巨大生物的触手在其中交缠、吞噬。   若是细听, 还有细微的、被卡在喉管的尖叫慢慢湮灭在雾气中。   片刻后, 灯光依旧明亮,人们也毫无异状, 一切都好似只是一场错位的幻觉。   只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靠近那间病房中的青年,他们黑色的眼珠率先被牵引,随后才是头颅慢慢转动。   他们围在病房外, 有的将头颅压在门板上,有的将眼球贴在玻璃窗上,他们的脸上、眼中充斥着渴望与垂涎, 口唇甚至有透明状的涎水流下。   他们乌压压地挤压在一起,像是一大滩即将腐烂的水草。   而病房中的青年正闭着眼,安静沉眠, 任疯狂的窥视肆虐。   *   周眠住了近三天的院,沈清自那天离开后便再没来过,倒是左季明日日准时准点来医院,陪在青年身边。   周眠一开始的状态就很不好,那日沈清来了之后脸色更是差极,夜间连连梦魇惊醒。   青年像是一只周身扎满针刺的刺猬,他的情绪时而激动、时而冷沉,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左季明第一次给周眠喂药的时候,甚至被眼红冷戾的青年狠狠咬了一口。   虎口处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露,可见青年有多用力。   可左季明却依然冷静,面对周眠不寻常的凶戾姿态,他耐心异常,左手轻轻抚摸青年绷紧的脊背,顺着脊骨慢慢安抚。   周眠清醒的时候鼻腔中充盈着浓腥的铁锈味,喉头全然是粘稠的血液,他控制不住地咳嗽,想吐出那些浓腥的血液,却险些被呛住。   倒是左季明,男人的脸色分明白如墙纸,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液来了,可他依旧耐心地安抚青年,轻拍周眠的背部,轻声道:“别急,吐不出来就咽下去。”   可怜的青年眼中盈满了水液,眼睑下全部是浸染的红晕。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权,在疯癫的情绪散去后,只有不知所措的无助。   青年只能按照男人说的那样,吞咽下喉头浓稠的血液。   腥气扑鼻,但纵然恶心的作呕感让他无比反胃,周眠还是顺从地全部咽了下去。   左季明轻轻让他半靠在自己的怀里,透明的玻璃水杯里有温热的水液,杯沿抵在青年的唇畔。   昏昏沉沉的间隙,周眠听到对方近乎温柔的语气:“乖孩子,没事了。”   他的鼻息间慢慢被一种清冷的香味充盈,依靠在男人的怀中的感觉像是被一种庞大、柔软的怪物裹进肚皮。   那是一种近乎回到母体的安全感。   周眠顺从地喝下温水,吃下药物。   可他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如何也不肯自己一个人回归黑暗。   所以,当周眠次日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几乎是以一种不知廉耻的姿势半骑在男人的身上。   左季明的身材很好,周眠的肚脐贴在对方硬实的腹肌上,一起一伏,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慢慢腾涌起的暧昧。   周眠脸上红的近乎耻辱,他原是想要挣扎的,但目光触及到腰上揽紧的手掌包扎着近乎扎眼的白色纱布让周眠一瞬间回忆一切。   左季明照顾这样的他一定很累吧,即便是在沉眠中眉头依旧是紧锁的。   于是周眠便硬生生煎熬地等对方苏醒,尤其是在他苏醒蹭动后,对方的身体有了一些正常的反应。   周眠几乎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最后他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周眠似乎感觉有人轻轻拨了一下他的头发,随后是克制的、将他轻轻揽抱放在床榻上的动作。   这次后,或许是药物的发酵,周眠的情绪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向左季明表达过感谢,但对方只是安静的翻动了书页,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他做了本就该做的事情。   甚至,男人会轻描淡写地侧头看他,语气平淡的询问:“要听听这一页的句段吗?”   周眠微愣,他和左季明的爱好相似,但近来精神状态不佳,医生不建议看书。   于是青年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意外的平和,甚至泛起细微的暖意。   左季明颔首,他的皮肤是雪一样的白,过分的白会令人显得格外病弱,可眼前的男人却有一种内在充盈的冷彻美丽的力量。   加之彬彬有礼、高不可攀的姿态。   这无疑令他在某些时候格外蛊人。   譬如此刻,他轻轻垂眸,淡色的唇微动:“爱情一字,拉丁文作amor,起始于爱慕,终极于死亡,但在此前,是无尽的怅惘,忧伤,悲泣,欺骗,罪恶,懊丧。”【注1】   左季明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低声念出语句的时候更像是某种厚重的祷告与祝福。   周眠只是安静地听着,苍白的脸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   一直到左季明放下书籍,他才恍然似回神,低声道谢。   左季明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书籍的黑色皮革封面,向来冷淡的面容慢慢泛起细微的温色,他说:“那么现在,你该休息了。”   周眠是在第五天出院的。   R市近来一周都是雨天,下午的天气阴沉的厉害,空气中似有粉尘,沉闷潮热的令人难受。   但考虑到周眠刚出院,左季明还是从家中给他多带了一件熨烫地整整齐齐的米白色薄外套。   出租车司机早就在医院门口候着了。   周眠有些晕出租车里的气味,夏天车内开着空调,车窗全都是封闭的,车座的皮革味与烟味交杂在一起,青年本就生病将愈,这会儿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不舒服吗?”   左季明低声询问。   医院离公寓不算远,周眠也不想麻烦,便微合上眼,摇了摇头。   但下一瞬,一双漂亮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白色的口罩被轻轻挂在青年的脸上。   好闻的橙子味迅速充盈鼻腔,很快驱散了不适的感觉。   周眠下意识转眸看向男人,左季明只是微微牵了一下唇:“很快就到了,忍一忍。”   几分钟后,白色的出租车停在公寓的门口。   周眠下车第一时间就摘下了口罩,他总疑心口罩上也染上了车内的味道。   但青年还是没有立刻将口罩丢弃,而是放进了口袋。   回到公寓后,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即便这几天左季明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公寓里依旧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或许是受到左季明的影响,周眠也十分注意卫生习惯。   当然,也是疑心手上残余皮革的气息,总之青年回到公寓先是进卫生间好好搓揉了一番。   卫生间的白炽灯并不是很亮,甚至有些暗淡,周眠抬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青年面白如纸,只有嘴唇透着些许人气,银丝眼镜下的下三白眼放松下来天然地透着一股冷漠的气质。   只是那张脸太精致了。   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   还有他的头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眠总觉得自己的头发长得过分地快。   前段时间还只是半覆盖住耳廓,现在已经长到耳垂的地方了。青年本细碎的刘海也已经长长了,此时被他自然地别在耳后。   稍长的头发总会叫人变了种气质。   周眠本来阴郁冷淡的外表也全然被这种气质所影响。   所有看到这副皮囊的人如今第一瞬间想到的只有,漂亮。   那是一种本不该被称为漂亮的美。   甚至充斥着莫名的蛊惑。   周眠只是看一眼,便无法控制地联想到那尊怪异的神像。   这让他几乎下意识的产生不适的感觉。   真的.......越来越像了。   那种给人的感觉。   他忽地关上了白炽灯的开关,按住自己又开始颤抖的手腕。   不要多想了。   周眠快步走出了卫生间,或许是他的表情又开始难看起来,从房间走出的左季明正对上他的脸,询问道:“怎么了?”   周眠不想多麻烦对方,便道:“没事,只是刚刚接到不少需要完成的作业,有点头疼。”   男人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眼皮轻垂,青筋微鼓的手腕自然地覆在青年的额头,在确定对方没事的时候才慢慢敛起手指。   左季明道:“我可以帮你。”   周眠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近距离接触,但对方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个兄长的名头,加上在医院这几天无法拒绝的接触,倒也算是熟悉了彼此,默认了男人的接近。   青年抿唇道:“不用了,我可以解决,而且我们专业也不同,太麻烦了。”   左季明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周眠确实有不少专业课作业试题需要补,好在专业课老师将ppt发给他了,对照着补倒也省事。   天色近昏的时候,周眠拿上睡衣,打算先去洗澡。   刚打开房门便听到厨房传来的油烟机的声音,应该是左季明正在做晚餐。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左季明腰间挂着深色的围裙,他的手上还套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手套,看起来十分严谨。   男人看到周眠拿着衣服的手微顿,平淡道:“饭马上就好,你洗完澡就能吃。”   周眠点点头,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先是打开有些轻微生锈的花洒调试好水温,随后才脱去衣物。   夏天洗澡是有些闷热的,周眠的水温调的稍低,但还是不免有水汽溢出。   卫生间洗澡的地方的灯光比外面的洗漱台还要暗,青年揉搓着头发上的泡沫,稍稍冲洗一番后,瘦白的手腕便向窗台边的置物架上摸找沐浴露。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似乎是雷阵雨,天边隐隐有轰鸣的雷声。   在一道极大的雷声劈下来后,周眠摸到了一个不属于塑料的崎岖物件。   很坚硬,像是什么刷了漆的木头物件。   闪电在天空划开一道明亮如昼的裂痕。   周眠睁着湿漉漉的眼僵硬地看了过去。   只一瞬间,他仿佛被人用钉子钉在原地,身体如同生锈的人形机器,每一个连带肉肢的关节都无法动弹。青年的脸孔呈现一种近乎窒息的青灰色,瞳孔紧缩,像是即将被机器销毁的失败品。   那是一尊神像。   温柔慈善的笑容,长发及腰,半.裸不露。   它长了一张像极了周眠的脸。   昏暗的浴室内,青年的额头上被温水溅起一片片水花,耳边开始隐隐响起古怪的轰鸣声,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仿佛此时他正被人群包围,无数尖利刻薄的指责响彻他的耳畔。   倒吊的乌鸦在他的脑中发出尖叫、口吐人语。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要被抓住了。被抓住了。”   吵得他不得安生。   昏暗的世界慢慢开始扭曲,光怪陆离的画面被挤压成一团腥臭的物体。   周眠缓慢、僵硬地捧起那尊白漆刷的神像,青年的牙齿绷不住地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的表情开始扭曲,湿漉漉的头颅半垂下,身体佝偻起来。   他笑了。   那笑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难听。像只难听的乌鸦。   头颅的水声依旧哗啦啦的响,冲刷着青年漂亮如白瓷般的身体。   水珠落进赤红的眼中,又随着眼角滑下。   周眠的喉头阴戾的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弯着赤.裸潮红的身体,在狭窄的卫生间的角落找到了一把锤子。   那是上次来维修的工人遗留的一把冷硬的、泛着阴郁光芒的铁锤。   青年瘦弱的手腕紧紧握着锤子的把手,他的嘴角扯着怪异的笑,额头的青筋如埋藏在皮肉下的肉虫一般鼓动。   他跪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已经碰撞的红肿淤青的膝盖,将那尊微笑的神像放在潮湿的瓷砖上。   又一道闪电劈下,周眠古怪的笑着,一边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钉锤,用力地往神像上砸去。   木制的神像被巨大的冲击力砸烂了脖颈,头颅飞了出去,又在墙壁上重重弹了回来。   周眠笑的更嘶哑了,他像是见到什么乐不可支的事情一般,趴下身体,捡起那颗漂亮的头颅,侮辱性地按在瓷砖地上。   瘦弱的手臂再次扬起。   “哗啦——”   这次是地板砖碎裂的声音。   头颅滚到了碎裂后露出的水泥地基上。   而周眠的胳膊、大腿、小腿、胸口都被碎裂的瓷片割开了细密的裂口。   浴室门外隔着水声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听不真切。   周眠却像是被那声音刺激的癫狂了一般,他发泄般地拿锤头用力砸着地上破碎的神像,越砸越烂,越砸越丑陋。   他仿佛看见那神像中逐渐溢出的鲜血,染得地面全都是猩红的血水。   那血水像是有生命一般,慢慢开始蔓延,直到周眠赤.裸的脚下。   周眠开始害怕了,他丢下铁锤,双手抱住膝盖,瑟瑟发抖地蹲坐在堆叠的碎瓷砖上。   潮红的眼中全然是神经质的恐慌、厌倦、崩溃。   “哗啦——”   浴室的锁被人砸坏了,门陡然被推开。   青年轻轻抬头看过去。   来人一身雪白干净的衣衫,乌黑的短发利落漂亮,焦急的面容替代了总是八方不动的冷淡稳重。   是左季明。   周眠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水,并随着刺痛的眼睑慢慢往下落。   哗哗的水声被止住了。   雾气逃窜一般地离开了这狭小诡谲的浴室。   赤.裸佝偻、满身伤痕的青年被人轻轻抱住,有人轻轻贴着他的脸颊,用发抖的声音告诉他:“没事了、没事了,眠眠别怕。”   整个房子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   周眠颤抖地往身后男人的怀里缩了缩,他不停地摩挲两边的手臂,慢慢的开始变成用力的抠挖。   他哑着嗓子道:“季、季明哥。”   手指向不远处被砸烂的只余下一颗漂亮头颅的神像,青年开始急迫、惊恐地喃喃:“我明明扔了它的。”   “那天晚上,我把它装进塑料袋,下楼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了。”   青年又开始浑身发抖,克制不住的语气逐渐变得暴戾。   左季明紧紧握住他开始疯狂挥动的手,十指相扣。   男人的声音也有些细微的颤抖,他压着嗓子,哑声道:“眠眠,你记错了。”   周眠一瞬间如木头一般地动了动眼睛,殷红如鬼的嘴唇开合:“......我记错了?”   左季明将青年湿漉漉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毫不顾忌青年身上脏污的血液,喑哑道:“那天晚上,是你亲手把它带回来的。”   “你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即使在喝水,也一直紧紧握着那尊神像不肯松手......后来我看到你把它带回房间,那段时间你去哪里都一直把它带着。”   左季明轻轻拍着青年瑟缩的脊背,低声道:“最后,我是在浴室里看到的它。”   周眠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左季明轻轻捂住他的眼,冷淡的声音变得柔缓起来:“所以别怕,你只是生病把它忘记了。”   “乖眠眠,我现在帮你穿衣服,不要着凉了,好不好?” 第50章 神像19   夜色沉沉, 灯火黯淡。   病弱无息、面容麻木的青年弓着腰坐在陈旧的沙发上,他穿着短袖短裤,裸.露的胳膊与腿弯红肿一片, 细碎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已经慢慢凝成一道道极深的红。   尤其是那张羸弱阴郁的脸,薄透的眼皮、白透的脸颊上横陈着长而细的裂口。   脚步声轻轻传来。   一双冷白的手腕递来了一杯温热的水。   青年一动也不动, 像是蜡像馆的一具损坏的艺术品。   “眠眠。”   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低声道:“喝一点水。”   周眠黑色的眼珠慢慢移向他,只是看着,那微垂的眼中闷不透光, 竟像是毫无情绪一般。   好半晌,他像一具生锈的机器人, 轻轻张开了殷红的嘴唇, 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   左季明微微垂眼掩住情绪, 他坐在青年的身边,如同喂食母乳一般, 将温水辅喂进青年的唇中。   可即便是这样, 还是有水液青年的唇角滑落。   左季明动作微顿, 向上扫的眼神看见青年逐渐变得焦躁的脸,他像是陡然失去了生活技能的可怜孩子,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错了事也只知道红着眼睛看着眼前可以依赖的男人。   左季明低低叹气, 将水杯放在一边,随后拿起纸张, 帮青年慢慢擦拭嘴唇边的水液。   “没关系的,不要哭。”   周眠颤了颤睫毛,眼泪从眼眶滚了出来, 混着眼下裂口处的鲜血。   左季明耐心地为他擦拭干净,轻声细语道:“我马上为你上药,可能会有点疼,稍微忍一忍。”   周眠怯怯的‘嗯’了一声,声音恍若从喉管闷出来的一般。   左季明轻轻拿着棉签为青年清理伤口,白纱布裹住难看的伤口,同时也为青年增添了另一种别样的病弱感。   周眠生的病更严重了,左季明很清楚。   从住院开始,青年就像是彻底陷入了某种崩溃的情绪。   他开始变得极端情绪化,平静的时候宛如一台废弃的机器,任谁说话都没有丝毫的反应。情绪激动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地大声尖叫、表露出极其强烈的攻击欲。   原本在医院里后面几天已经逐渐能够稳住情绪了,但是今天,青年显然是受到了刺激,再次陷入魔怔之中。   是那尊神像。   左季明在第一时间安抚住青年,他有心想解决问题,却不敢多问,生怕再次激起青年糟糕的回忆。   指腹无意间触碰到青年冰冷的脸颊,是一种很柔嫩的触感,甚至会叫人生出莫名的口渴感。   左季明稍稍出神,半晌才不自然地收回手腕。   他准备起身去拿温好的湿毛巾为周眠擦拭脸颊,却在即将起身的时候,被人轻轻拉住了衣角。   左季明下意识抬眼看去。   是周眠的手,指甲盖修剪的很漂亮,透着健康的粉色。   而此时,它正小心翼翼地牵住自己纯白的衣角。   青年稍长的发搭在银丝眼镜上,笼住一小部分面庞,只露出些许瓷白的皮肤。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牵着自己,恍然叫人看出几分瑟缩之感。   左季明不知道自己心中泛起的情绪是什么,但他很快地妥协了,将青年捏紧的手扣在自己的掌心,慢慢牵住对方去卫生间。   周眠果然乖乖地跟着他走,温顺的丝毫不像半小时之前的歇斯底里。   这天晚上,是左季明耐心地哄着青年吃饭,重新洗漱。   周眠变得太敏感了,连一点点碰撞的声音都会让他瑟缩发颤,一旦害怕了,他便会死死揽着左季明,一声不吭的哭。   重新洗漱之前,左季明特意将浴室重新打扫了一遍,里面的碎片全部被黑色垃圾袋包裹住,包括那尊被砸烂的神像。   即便是这样,周眠还是不肯进浴室,甚至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死死垂着头,不住地抠挖自己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   左季明不敢再让他进去,索性接了热水出来,嘱咐青年先将上衣脱下来。   结果拿毛巾转身回来的时候,却猛然无措地看见青年全然赤.裸的身体。   周眠很乖地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看,他依旧陷在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里,只是将左季明划为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甚至失去了一般的感知情绪,更遑提什么羞耻的感觉了。   左季明挪开眼,耳根微微泛红。   他拿着干净的湿毛巾,对青年低声道:“眠眠,坐下来。”   周眠微微侧过脸,没有动。   好一会儿,他才迟钝的理解了对方话中的意思,慢慢走到男人的面前,坐到男人肌肉坚硬的大腿上。   左季明一瞬间脑内空白。   白炽灯的灯光打在青年漂亮如玉石般的身体上,青年人的身体线条偏瘦,腹部却也隐隐有几分线条感,这无疑是一具美好的肉.体,连包裹着纱布的部位都能够在此刻显出几分遮掩与蛊惑。   男人根本不敢多看,他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擦拭的对方的皮肤。   燥热的感觉从心底钻出,慢慢游移遍布他的全身。   一直到后面,他的记忆甚至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左季明只记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株巨大无比的古木,无数藤条一般的触手从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钻出来,它们黏腻、抽搐、疯狂,几乎将整间公寓都占满,让这里彻底成为怪物的湿黏的巢穴。   当然,它们不仅仅占据着房屋,一部分细腻的、如舌尖的触手吸盘们痴缠一般地将怀中的青年裹了起来。   左季明知道自己失控了,他近乎陷入一种不该有的癫狂情绪。   触手的吸盘们全部是他敏感的唇舌,它们舔.遍青年的每一寸皮肤,身体里与身体外全然不放过。   它们将青年分泌出的蜜液全部吞下,尽管可怜的青年人已经接近抽搐呜咽。   太惹人怜爱了。   他的眠眠。   还是昏昏沉沉的模样,明明该害怕的,明明承受不住的,可他依旧不愿意放开自己的身体,甚至更紧一些地搂住自己。   而那样潮红的眼睛滚下泪珠,被一个更细小、分裂出的触手的肢体舔舐干净。   即便被欺负的抽泣,他的眠眠还是哭着小声说:“季明哥,我怕。”   左季明哄着他,哑声道:“不怕,我在这里陪着眠眠。”   之后的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   左季明的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   那是几乎含括了周眠从小到大的一切记忆。   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眼前。   祂一直都在窥视着那个孩子,从周眠小时候第一次跟随父母来到黎山旅行开始。   玉雪可爱的孩子在清澈的溪水边用泥土混着紫红的黏土捣鼓着捏出一只奇形怪状的怪物,他一边捏一边嘟囔道:“要有很多很多的触手,那样就太拉风啦!”   风吹过孩子可爱的脸颊,像是一阵轻吻。   隐隐只飘过来几句玩笑的童言童语。   “要学会寄生,嗯......就是住进人的身体里,变成人。”   “......好啦,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小孩子的笑声可爱又天真,可是等父母再次呼唤他的时候,他拍了拍自己的手,随手将那团丑陋的怪物丢进了溪水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左季明感觉到一股近乎偏执的戾气萦绕着自己。   触手们更加疯狂地缠绕在青年身上。   一股近乎钻心的渴望涌上心头。   我们是一家人啊——   所以,给我生个孩子吧,眠眠。   *   周眠知道自己彻底成为一个疯子了。   在他再次恢复意识,看着手中被刀砍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神像残肢的时候。   他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青年苍白着脸,用包扎着纱布的手打开碎裂的手机屏幕。   7月15号。   这次持续的时间更久,他的记忆分明还停留在14号用铁锤锤烂神像的疯癫中。   手上与身上层层叠叠的纱布干燥温暖,让人感觉格外多余。   周眠下意识地扯开了手腕上的纱布。   一片光洁,甚至连细微的疤痕都看不到。   青年越扯越快,破碎的纱布像废弃的羽毛一般,零落满地。   没有伤口,纵使是曾经让他产生过剧痛的脸颊,也是一片光洁干净,完美无瑕。   周眠恍惚地站起身,乌黑顺滑的长发从肩头垂落到腰间。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卫生间那快大玻璃镜前。   冷白的指尖碰到开关。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尊神像。   由自己身体铸造的神像。   冷淡的眉目,长至腰部的乌发,漂亮的颈线。   没有一处不同。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他混乱的感知、意识、触觉了。   为什么就一定要缠着他呢?   剪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深黑色的长发如同被拔毛的鸡鸭的翅毛,一撮一撮地堆积在地上。   脸颊上开始有什么炽热的液体在流淌下来。   周眠茫然地抹啊抹,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法抹干净。   倒是自己的手,全部都是红色。   于是他直起身,踮起脚再次靠近那面有些模糊的玻璃镜。   这次,镜子里的神像变了一个样。   它满脸是割裂的伤口,血肉翻滚而出,而那长而顺滑的乌发早已变得参差不齐,像是某种廉价的野兽毛发。   它是如此丑陋阴邪。   周眠笑了,连带着镜子里的神像一起。 第51章 神像20   门锁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青年兽类一般阴戾的眼死死盯着灰扑扑的玄关大门处。   他的背部弓起一道绷紧的弧度, 整个人充斥着血与暴力,指骨攥紧的尖刀像是他碎裂的腿骨。   门被打开了,率先露出来的是一张冷淡、稳重的面容。   是左季明。   周眠恍惚了一瞬。   他下意识感觉到一种缥缈、毫无缘由的心安。   牙齿紧张的张合, 喉头发出尖细的声音:“季明哥......”   青年露出一抹紧张的笑意,甚至是有些惶恐无措的。   他似乎在这些错乱的时间中意识到,左季明是唯一真心对他好的人,如果他受伤了,季明哥会担心的。   所以,不可以让对方看到自己手上这把刀的。   要藏起来。   对, 藏起来。   周眠颤抖着身体,将锋锐的尖刀背在身后。   左季明看到青年的一瞬间脸色大变, 他几步踉跄着走到周眠的面前,揽着对方的手臂不住地发颤。   周眠觉得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一些海盐与海风的气息, 很清新的味道。   让他近乎迷恋的埋在男人的胸前吸闻。   青年的舌尖的口涎甚至将男人胸前的白色衬衫舔地湿润透明。   他们紧紧缠在一起,像是一对无法被分开的枝蔓。   周眠甚至恍惚地产生了一种近乎扭曲的错觉。   他们本来就该融为一体的。   手中的刀刃被人取下, 坐姿被调整为孩子被环抱在母亲怀中的模样。   青年乖得要命,仰着脸任由左季明为他上药。   这样的姿势能够让他更清楚地看清这位兄长的面容。   男人冷淡无波的脸此时正如水面的涟漪一般泛起清浅的情绪。   或许是疼惜、或许是自悔,又或许是什么其他。   周眠轻轻牵住他的衣角, 哑哑的笑了。   “季明哥,没关系的, 明天就好了。”   左季明动作一顿,凝玉般的眼尾陡然漾出细微的红意。   他平淡的语气中是不可见的压抑:“眠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自己。”   周眠轻轻笑了一声,黑色的眼珠夸张地睁大, 那浓烈的阴翳几乎要从眼中流淌出来。   青年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某种神经质的低语。   “我是不是和它越来越像了?”   “从黎山下来开始,它就一直跟着我, 我知道的、全都知道。”   周眠的声音逐渐从尖细变得阴冷,他紧紧抓着自己被剪的破碎的黑发,牙齿咬着舌尖,又松开,如此反复。   “它会寄生的,先是寄生在我的身上,然后通过我去寄生别人。”   “所有和我接触过的人都变得好奇怪啊........”周眠的笑容变得扭曲怪异,嘴唇张裂到一种近乎恐怖的地步。   他死死盯着左季明的眼睛,手上用力地扯下一大片头发,古怪道:“陆景焕也是,他被吃掉了吧?”   “哪有人的尸体不会腐烂?那具被焚毁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他的吧?”   “真可怜,他只能成为怪物的一部分血肉,拿没用的精神手段来恐吓我。”   青年的表情阴郁而疯狂:“死了更好啊,哈哈,总是围在我旁边的样子贱死了,像条狗一样。”   周眠的语气中带着深刻的厌恶与鄙夷,彻底疯癫的模样与从前的冷淡沉默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不停地辱骂着曾经让他长时间感到压抑的陆景焕,擦干血迹的脸颊慢慢泛起了艳丽的红,甚至他坐在左季明怀中的瘦长身体都开始弯折起来。(注意,这里只是被鬼压床了,身体扭曲弯过去了)   像是一面白纸,被诡谲的力量慢慢摧折。   口中无法抑制的压抑与死气让他嫌恶的话语被中断。   “.....死了以后还是......这么贱啊。”   周眠的模样太过古怪了,像是有一个透明的人正咬牙切齿地教训他,让他无法再吐出那些诛心的言论。   左季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周眠会那样辱骂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为什么青年的脸上全然是赤红的阴戾、连喉头都发出那样喑哑的“嗬嗬”声。   他紧张地压制青年病态弯曲的腰部,宽大的手掌抚着对方绷紧的、溢满细密汗水的背部,询问道:“眠眠,到底怎么了?”   周眠没说话,身体几乎要完全的扭曲过来,看上去像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他睁大布满红血丝的眼,怪异夸张的笑道:“陆景焕,那个已经被烧成灰的死人,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啊。”   “我知道,他要报复我,他快要急死了,想让我跟着他一起死。”   左季明几乎被这样古怪的话语惊的满身冷汗。   好半晌,等青年平静下来,他才慢慢松开对方瘦弱的腰身。   周眠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其实他不是没有发现发生在周眠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很多时候,他下意识的忽略过去了,并认为那些都是正常的。   譬如那尊不断被砸烂又重新回到公寓里的神像,还有青年总是莫名痊愈的伤口。   以及从住进这间公寓以来,发生在他身上奇怪的事情。   左季明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刺的他甚至无法睁开双眼。   半晌,他睁开眼睛,像是某种被重新修改程序后的机器人。   他再次忽略了一切的疑点,心中只余下对怀中沉沉睡去的青年的怜惜。   左季明想,不能再任由眠眠这样痛苦下去了,如果一切的根源就在黎山和神像上,那么他应该做好准备,带着眠眠去彻底解决问题。   当然,在此之前,他要先带着周眠去学校那边办理休学的手续,依照青年目前的情况,还有医生的预估,周眠的精神状态已经没有办法很好地继续学业了。   *   周眠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酸痛极了,是一种近乎羞耻难耐的痛。   但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了,青年扯下了自己脸颊上用医用胶布缠好的白纱布。   这几乎成为一种被规训好的、下意识的行为了。   手指触碰到的脸颊一片光洁,没有刀刃划过的伤口。   还有头发.......顺滑如绸缎一般的长发,没有丝毫被切割的痕迹,仿佛它们本该如此。   周眠慢慢抱住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床上。   他的记忆力变得更差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像是蒙上一层水帘般的纱布,看不真切。   但周眠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他垂着头,不敢将眼神投放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   客厅的灯朦朦胧胧地亮着,隐隐传来微妙的响动。   咚、咚、咚。   像是斧头砸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沉闷的近乎诡谲。   周眠的房间并没有关上门,是正对着客厅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会令青年承受更为尖锐的恐惧。   敲击声很快就停下来了,周眠听到了逼近的脚步声。   “眠眠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左季明的声音放的很轻柔,似乎是察觉到青年的状态,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语气。   周眠一直到听到男人的声音才慢慢的抬起头。   青年的眼睛红红的,声音甚至有些细微的哽咽:“嗯......刚刚醒,很不舒服。”   左季明坐在他的身边,宽大温凉的手掌拂过对方的脸,低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周眠只是摇头,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左季明没说话,只是靠得青年更近一些,男人修长的手指耐心地为对方按揉酸痛的腰部和小腿肚。   “这样好些了吗?”他问。   周眠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按揉的酸痛部位在慢慢缓解发热,像是有细碎的蚂蚁爬动一般,有些痒。   左季明见他不说话,宽大的手掌开始愈发轻柔的按压,起伏的动作温柔的像某种垂怜的讨好。   周眠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左季明是他的兄长,可他的身体居然在兄长这样温柔的安抚下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潮湿感。   混乱的记忆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浮沉。   他隐约记起昨夜的自己,就是这样不要脸的瘫在左季明的怀里喘.息,潮红的脸贴在兄长的手心蹭动,喉结鼓动,口腔中不断分泌出黏液。   太亲密、也下流了。   青年心里慌乱,一边控制着生理性的反应,一边瑟缩躲避。   但显然,平静冷淡的左季明并未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男人只当周眠疼得难受、不自在,不愿意按摩,于是他反倒强制性地卡住青年的腰线,继续更小心地按揉起来。   青年眼角不自觉地分泌出泪水,他太想转移男人的注意力了,于是他只好压着嗓音,在气息喘动的空隙道:“季明哥,我刚刚好像听到客厅有动静......季明哥是在做什么?”   左季明手上微顿,半晌语气淡淡道:“只是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他稍稍凑近了一些,似乎看到了青年腮边挂着的泪点,于是他分开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将那滴泪水抹去。   周眠终于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人靠的很近,过分的亲密与暧昧像是水浪般蔓延。   左季明终于彻底停手,他稍稍直起身,眼皮垂下:“眠眠,你害怕的东西,我会为你处理干净。”   这句话几乎暗示着一切。   周眠也隐隐清楚左季明在客厅做了什么。他帮着自己砸碎了那尊神像。   左季明继续道:“眠眠,等你的状态好点了,我们就去学校那边办理一下休学手续,你需要在家好好养病。”   “还有黎山那边,既然那里是神像最开始出现的地方,那我们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周眠的手指紧紧压住被褥的边角,睫毛颤动的厉害。   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左季明动了动牙关,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一道极淡的笑意。 第52章 神像21   司机今天接到了一对奇怪的同性情侣。   稍微高些的男人长相冷淡斯文,一身常服也让他看起来社交距离感很重。   另外一个青年戴着黑色压低的鸭舌帽,只显出银色的眼镜和隐约白皙的下颌。青年看上去对陌生的环境十分不安,他总是缩着身体,头颅下意识的向高个子男生那边倾斜。   这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下意识的姿势。   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很少见。   高个子男人约莫是心疼的,冷淡的眼神在接触到爱人后融化成为另外一种亲昵的温柔。   他低低地嘱咐着青年什麽,即便对方并没有回应他,男人也耐心十足。   他们的手腕始终是扣在一起的,像交缠的树枝。   好一会儿,带着黑色鸭舌帽的青年疲倦一般地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或许是青年坐的靠中间,稍稍抬起的脸颊便更多地暴露在汽车内的内后视镜中。   白瓷般的脸颊弧形美好,眼睫覆盖了眼睑下的一小片阴影,尤其是青年的嘴唇。   红的好像饮了血液一般。   司机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但那张堪称美丽的脸孔却像是扎根了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接下来,鬼使神差的,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窥视行为。   一直到某一瞬,青年迷蒙微睁的眼与他对上了。   司机看到青年的脸几乎一瞬间变得惨白,对方黑色的眼珠微缩,像是见到什麽怪物一般,喉头鼓动,漂亮的眼睑开始迅速地变红。   他抖着肩膀,像是知道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惊恐地朝身边的、可靠的男人寻求帮助。   他太害怕了,近乎达到无法抑制的程度,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整个缩进男人的身体才好。   一直到达目的地A大,两人下了车,司机才恍然回过神来。   真奇怪,他想,他从来都不是同性恋,为什麽会对那个男生生出那种古怪的喜爱感与占有欲。   简直像是中邪了一样。   休学申请办理的很顺利,只是谈及到病情的时候,老师那边担心触到周眠不好的情绪,表示要和左季明单独了解一下情况。   周眠太依赖男人,即便只是需要短时间与左季明分开,他也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他坐在办公楼旁的绿化树林里的座椅上,这里来往的人较少,但周眠还是忍不住地伸手将头上的鸭舌帽按压的更低。   脚步踩在树枝上的声音很细微,有人经过这条小路,并且再往这边接近。   周眠下意识地抓紧手指,偏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彻底隐形。   一道长形的人影慢慢笼罩住青年垂头的身影。   十分有压迫感。   周眠几乎浑身僵硬,他开始心慌、紧张,太过密集的心跳甚至令他产生了一种近乎呕吐的感觉。   他抬头,看到一个扎着马尾、垂着眼看他的漂亮男人。   是沈清。   对方的变化很大,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短衫,稍显垂感的灰色长裤将他的身材比例拉的很长。   因为不施粉黛,沈清一些男性特有的英气特征终于一览无遗地显露在旁人的眼中。   男人唇形很好看,但是因长期涂口红的原因,嘴唇的颜色有些淡。   或许是曾想要成为女性,沈清的身上总有种一般男生没有的矜贵雅致感。   周眠几乎无法再将眼前的人与从前优雅漂亮的‘学姐’联系在一起。   沈清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从前一直温婉弯起的嘴唇毫无弧度,近乎冷淡。   他对垂着头的周眠道:“我能坐在这里吗?”   周眠扣着座椅的手很用力,甚至稍稍泛出蓝色的青筋。   很排斥的模样。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沈清坐下,离周眠只有一指的距离。   两人的大腿只要轻轻一动就会触碰到彼此。   周眠几乎整个僵住。   沈清并没有侧过头看青年,他看上去过分平静,似乎已经彻底放下这段感情了。   如今来找青年似乎只是想来询问清楚。   他道:“小眠为什麽把我删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还没有分手。”   沈清的声音温和,就事论事一般的说。   周眠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抠挖手指了。   青年瓷白的脸颊有些涨红,但在鸭舌帽的遮掩下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他依然是诱人的。   像是一颗待摘取的成熟果实。   他的声音太轻了,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的语气:“.......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可以理解的含义很多,它可以是一种最漠视的不在意,也可以代表着周眠糟糕的精神状态、是病情让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麽。   沈清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显然,他将青年的意思理解为了漠视。   但他还是压制了自己的脾性,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去找过你,但是敲门始终没有回应,你是搬家了吗?”   周眠已经没有办法很好地集中注意力听别人说话了,他听的并不真切,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沈清话里的意思。   沈清只以为他是可以避开这样的话题,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树林中拂过一阵稍热的夏风,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林的间隙照在两人的颊侧。   沈清轻声道:“周眠,你和左季明在一起了吗?”   周眠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脸色太苍白了,无力的眼皮微垂。   今天出门之前,他吃了好几颗药。   这种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药物会慢慢在他的身体中发挥出来,带有一定的催眠成分。   “眠眠。”   一道冷淡的男音带着细微的担忧传来。   周眠像是一瞬间被惊醒一般,他抬眸看过去,果然是左季明来接他了,青年几乎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到对方的身边。   几乎形成一种肌肉记忆了。   可几乎是一瞬间,身边的人便扣住了他的手腕。   周眠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是看着左季明的眼睛越来越红。   沈清在一旁看的险些要将牙咬崩。   左季明握住了青年另一边的手腕,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一边平静的对沈清道:“松开。”   这句话几乎一瞬间激怒了沈清。   沈清冷笑一声,更亲近地凑近青年,漂亮的眼睛带着某种阴戾对男人道:“你算什麽?有什麽资格喊我松开?”   “你可别忘了,我和小眠还没分手呢?”   沈清扯了扯唇:“怎麽?是要上赶着来破坏别人的感情,当小三吗?”   左季明面色从容,男人漆黑的眼中是八方不动的情绪,他淡淡道:“沈先生慎言,眠眠已经被删掉你所有联系方式,难道你还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吗?”   沈清的表情开始慢慢扭曲,直到周眠瑟缩地想要挣脱他。   左季明道:“你弄疼他了。”   沈清下意识的松手,周眠几乎立刻仓惶的走到左季明身后几分,裸.露出来的一边手臂果然几分稍深的红痕。   看上去格外的扎眼。   沈清深吸一口气,半晌才哑声道:“眠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他很快发现,就连道歉,周眠都不肯看他一眼。   像是要完全漠视他这个人一般。   沈清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他低声道:“眠眠,我不明白,我们为什麽走到这一步。”   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又像是被堵塞的淤水:“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可以原谅你,你喜欢男人,我也可以恢复男人的身份。”   “为什麽还要分手?”   周眠怔怔的看着他,喉头微张,却依旧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沈清很漂亮,并且在失魂落魄的时候,将这种介于男女之间的美貌发挥到了极致。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近乎乞求:“不分手好不好?”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说了。   周眠有一瞬间的恍惚,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从前与对方相处的时光。   他们曾一起默契配合地拍照,阳光与微风簇拥着他们。   他们也曾一起在街角拥挤的桌椅上相对而坐,微微抬起的眼眸四目相对,随后又装作毫不在意的瞥开视线。   他们曾理解对方的爱好、一切的情绪,许下过一些过分天真的誓言。   他们的爱情曾绽放在唇齿交错间。   青年的动摇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他心软了,或许还有一些可能,他依然是爱着沈清的。   剥开隐瞒、紧张、误会的外壳,青年爱的是那道毫无保留对他表露爱的灵魂。   周眠动了动喉结,低垂的黑眸终于开始小心地抬起,像是渴望重新接触外界的稚嫩孩童。   可就在他想要张口的时候,身边人从始至终紧握他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   像是某种失望、放弃的隐晦含义。   周眠一瞬间心跳近乎停止,他近乎慌张地转眸看向身边表情冷淡的左季明。   左季明平静的松开了手,他比周眠还要高上半个头,往后稍稍退开的步子甚至带上几分礼节性的疏远。   男人漆黑的眼毫不透光,他冷淡道:“所以眠眠是要重新和沈清在一起了吗?”   “那麽作为兄长,我可能需要让步,没有那样名正言顺的理由照顾眠眠了。”   男人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遗憾,甚至还有几分释然。   他说:“我永远尊重眠眠的想法。”   几乎是在左季明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周眠就不可抑制地浑身发抖。   青年的脸色白的吓人,他下意识地摇头,连声音都在发抖。   “不要......不行的.......”   周眠急地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下意识与左季明宽大的、让他感到安全的手掌五指相扣,恨不得要将自己挤进男人的怀中。   青年有些神经质的重复低声说:“不要别人、不要别人,我要和季明哥在一起、我要和季明哥在一起的。”   左季明你小子   爱姐姐们,啾咪啾咪啾咪~ 第53章 神像22   周眠再没看沈清一眼。   他甚至逃避一般的,将脸颊完全埋进左季明的怀中,呼吸十分急促。   小半张露出的脸颊泛着春水一般的潮意。   沈清像是一尊可怜的石像,明明是夏日,那张雌雄莫辨、温和漂亮的脸庞却像是被丢入绞肉机中搅和了一般,破碎难看的要命。   在周眠的身上,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性与挫败感。   他几乎全无办法。   周眠就是不要他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贱男人拥着自己的爱人离开的背影。   沈清额头与颈侧的青筋如脉络一般暴出。   他的眼睛近乎充血,身体却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   连嘴唇都没法撑开一句挽留之词。   就像是被什麽操控着身体,不,是被压制。   微长的发丝随着热风舞动,黏在男人怪异的额头。   沈清的眼型圆润而温柔,黑眼珠比较大,总时时带着温和细腻的光亮。   可如今,他那双漂亮眼睛的眼白被诡异的、扩大的黑色全部浸染,像是某种被完全感染的信号。   男人的眼睛如有穿透力一般的,死死盯着周眠消瘦瑟缩的背影。   恍惚一瞬间,沈清的眼前出现了某种模糊的画面。   那是一种怪异的共感。   好像此时是他附身在左季明的身上,周眠全心身依赖的人是他,他的手、身体被青年求救一般的紧贴。   沈清甚至能闻到青年发梢那股隐隐约约蛊惑的香气。   真香啊,甚至让他的胃部产生了一种近乎变态的饥饿的错觉。   不、或许不是错觉呢?   沈清慢慢的笑了。   周眠太敏感了,他像一只害怕被母亲抛弃的幼崽,连左季明做饭的时候都要黏在对方的身侧。   无论左季明如何劝慰都不能让青年放下心来。   无奈,男人只好纵容地让他与自己待在一起。   周眠这才安静下来。   中午的菜全部都是海鲜。   左季明的手艺很好,就连清蒸鱿鱼都做的色香味俱全。   周眠在吃药,需要忌口,不能吃太过辛辣的食物。   到底是海鲜,即便这样清淡,还是有一股掩盖不住的腥味。   周眠对海鲜是有些应激反应的,在看到满桌做的熟透猩红的触手的时候,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下意识的干呕了一声。   青年的眼尾无法抑制地泛起一股浅淡的粉色,嘴唇也在轻颤,连口涎都抑制不住地拉出一道银色的丝线。   他显然是抗拒厌恶的。   可左季明的表情却淡淡的,只是细看下看来,男人清冷的眉目中显出了一种近乎圣洁、幸福的神色。   像是某种喷薄欲出的憧憬。   这样的神色只是一闪而逝,待周眠的视线投来后,只余下稳固的平静、甚至是细微的不满。   他用温和、却不失控制欲的语气道:“眠眠,你最近的身体素质太差了,需要补一补。”   “不可以挑食。”男人这样说。   周眠握着筷子的手腕瘦弱的过分,像是稍稍触碰就能彻底折断。   青年的面色惨白,他抿唇,冷淡的眼睛逐渐浮现出一层浅淡的水色。   可那被紧紧抿着的唇色却红的过分。   青年的身上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可这种美是可攀折的、甚至是该被私藏的。   这样可怜的,拥有美貌的孩子是不该见到天日的。左季明这样想。   周眠垂着头吃着白饭,始终没有动一筷子的海鲜。   他并未反驳左季明的话,其实他本该顺从的,毕竟左季明只是想要为他好的。   可曾经那些毛骨悚然的记忆从未不远去。   它们像是跗骨之蛆,在回忆中钻动的时候带来鼓动腥臭的污水。   周眠只觉得喉头鼓动的厉害,这让他再次想起那次与陆景焕吃饭的时候,从喉头钻出的触手们。   他总是自我催眠那是虚假的,可谁会知道,那些虚假中,会不会有一次是真实的呢?   某些直觉总是过分准确的。   一双筷子夹了一些被刀片切碎的鱼类触手,探入了周眠的碗中。   是左季明。   男人总是没什麽表情,可这会儿,他堪称温柔耐心的对周眠轻声劝慰道:“眠眠,吃一点吧。”   周眠依旧动也不动。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让左季明失望的,他需要依靠对方,他不能拒绝男人的好意。   可现实却全然相反,即便是强迫自己遗忘,他也无法吃下一口。   甚至,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青年那张冷白漂亮的脸上已经溢满了水液。   他不知道自己现下的模样,左季明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看上去甚至是有些急躁茫然的,理智与恐惧具现化地撕裂着他的灵魂,他本该拒绝的,可他的嘴唇嗫嚅着,最后只哑声道:“季明哥,我吃不下的,我真的受不了.......”   “眠眠。”左季明顿了顿,好半晌才道:“眠眠如果吃不下,我来喂你吧。”   “没有你想的那麽难以下咽的,我已经将它切得很碎了。眠眠,为了身体,忍一忍吧?”   周眠的眼眶彻底红了,他颤颤巍巍的垂头,声音甚至有些低泣。   左季明轻轻叹息。   他走到青年的身边,宽大的掌揽住对方的腰,让青年投怀送抱一般地坐在自己的怀中。   左季明换了一柄勺子,唇边微微弯起细小愉悦的弧度。   他将饭食与菜混在一起,白色交错着红,勺子的边沿抵在青年紧闭的唇上。   男人哄道:“眠眠乖,吃完我就带你黎山,把那些你讨厌的东西全部赶走好不好?”   周眠微红的眼睛水光微漾,他的手紧紧掐着男人的胳膊,吞下了那勺饭食。   腥味在喉间蔓延,青年几乎下意识的想要将它全然吐出。   可男人厚实的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口舌,将那些腥味泛甜的触手堵在了他的唇畔。   周眠最后还是将它吞了下去。   左季明的性格淡然,但却对这次的餐食格外用心,甚至不惜胁迫也要让周眠将它们吃下去。   他不肯浪费一点一滴,满桌的餐食都让青年尽数吃下去。   周眠一开始抗拒的厉害,甚至恐惧的想要逃跑,可左季明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像是一柄沉重的铁锁,完完全全将青年箍在怀中,不得动弹。   后面麻木了倒也还好,只是青年的眼神又开始蒙上了层混沌的雾气。   直到彻底吃不下了,青年扶着肚子,低低抽泣了起来。   他口中喃喃:“不行了,真的吃不下了。”   可左季明只是耐心地为他揉了一会儿肚子,像是正丈量着什麽,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道:“眠眠吸收的很好,今天一定要吃完才可以。”   周眠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整张脸几乎被水洗过一遍,连睫毛都盈满了泪水。   他的小腹微微撑起一个鼓起的弧度,青年被放下来的时候,甚至需要用手扶着才能行走。   左季明微笑着半蹲下来抚摸青年的肚子,眼中甚至泛着痴迷的光芒。   他喃喃道:“眠眠的肚子里好温暖啊。”   左季明果然没骗周眠,下午的时候他便收拾出一个小型的旅行包。   他们是坐车去的黎山脚下。   天气依然阴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像是将有暴雨。   司机提醒两人注意安全,黎山的泥土湿软,下雨的时候会让人行走举步维艰。   左季明只是微笑道谢。   周眠的体质并不好,平时极少锻炼,走几步都会喘一下。   可这次上山的时候却毫无感觉,许是有左季明在一侧照顾着的缘故。   他们走的是小路,越是往上行走,泥土的颜色便越是猩红。   或许是昨日才下过雨的缘故,土地十分松软,甚至有些过分滑腻。   周眠的脚上已经张牙舞爪地沾上了许多猩红的色泽。   空气越来越沉闷,几乎令人喘不上气。   他们终于见到了那条梦中的小溪。   周眠的脸色又开始变白了,以至于他牵着左季明的手都开始无法控制地用力。   他们慢慢走到溪边,周眠几乎感觉梦境与现实在重叠。   只是少了摄影社的那些癫狂的人。   溪边的泥土更加软烂,甚至有细微的虫蚁在泥土中翻滚攀爬。   “是这里吗?眠眠?”   左季明的声音似乎也有些疲惫,他的呼吸太重了。   周眠轻轻点头,他抿唇道:“梦里就是在溪边发现的那尊神像。”   左季明的眼眸低垂,他的嘴唇轻微的划开弧度,很快又平复下去。   他说:“或许那确实只是梦。”   周眠没有出声,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眉头微低:“于文之前和我说过,他说我们在下山的时候遇到过一座庙宇,只是庙里并没有那尊白漆神像。”   “.......可我分明记得,我们下山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那尊白漆神像,我们都祭拜过它。”   左季明道:“你们当时上山走的是这条小路吗?”   周眠点头:“就是这条路。”   左季明微微蹙眉:“可是我们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麽庙宇。”   周眠的表情十分疲惫,他似乎也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低声喃喃自语道:“怎麽会呢?庙宇明明就在小溪的尽头........”   左季明微微垂头,从旅行包中拿出一瓶水,贴心地拧开递给周眠,温和道:“眠眠先喝点水吧。”   “或许是你记错了,庙宇还要在上面一些呢?我会陪着你慢慢找的。”   周眠接过水,小口小口抿。   喝完后,青年将水递给左季明,他看了看天上的乌云,许是想到什麽糟糕的事情,忍不住颤了颤睫毛,轻声道:“今天就算了吧.......快要下雨了。”   左季明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他轻声道:“都到这里了,现在就放弃吗?”   “我带了雨伞,眠眠不用担心。”   他似乎很希望青年继续往山上走去。   左季明真的是那种细思极恐的bt 第54章 神像23   天光已经彻底被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住了。   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周眠终于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中看到了那座小庙。   粉墙灰瓦,门口白色的神幡似乎因久未换新而变得灰扑扑的,地上的石子路也有些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像是废弃一段时间了。   左季明轻轻牵住青年骨感的手指,拇指微微摩挲,他微微垂头,耐心询问青年道:“眠眠,是这里吗?”   周眠的脸色有些差,即便天色已经彻底,依旧能看出他面上的惨白。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左季明轻声道:“快要下雨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周眠当然知道,只是他的心跳声实在太大了。   像某种鼓声,密集的让人心慌。   某种不好的预感像是阴冷的寒潮般,从细密的皮肤表层逐渐侵蚀入骨子里。   “眠眠?”   身边的人在催促他。   周眠的喉头鼓动,他不得不勉强压制住那种恐惧的感觉,慢慢跟在左季明的身后。   不可否认,他开始后悔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一场大雨已经彻底下下来了。   两人的脚步加快了许多,豆大的雨滴十分有重量,落在皮肤上甚至会令人产生一种被鞭打的错觉。   他们在大雨倾盆的时候躲进了那座庙。   庙很小,只堪堪有一个小小的主殿,周围浮沉着浅淡的灰尘与香灰气息。因为天色过暗,雨声哗然,周眠的眼镜上黏着雨水,便也无法看清四周。   青年下意识的取下眼镜,随意擦拭了一下。   当他再次戴上眼镜的时候,一道明亮温暖的烛火从身边亮了起来。   周眠下意识看过去,是左季明,男人手上捧着细长的白色蜡烛,火光覆盖在他白瓷般的脸颊上,竟莫名的给人一种冷淡、神圣的错觉。   只是这种错觉在男人软化了眼神,看向周眠的时候便消失殆尽了。   左季明抿唇笑道:“这是我以前随手放进旅行包里的,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水滴落在地上仿佛能砸出一个深坑来一般。   看样子,这是一场极大的暴雨。   周眠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眼神,橘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恍然透着一股淡冷的红,青年低低应了一声,随后便就着光芒抬眸看起庙宇的结构。   也就是这时,他终于直直地对上了庙宇中央最为庞大精致的白瓷神像。   与记忆中的结构一般无二,巨大的神像在火光中隐隐勾着唇,它通身呈现一种墙灰一般的白,半.裸的身体纤瘦有力,可那张慈目微垂,蛊惑颠倒的脸分明与周眠一模一样。   它正注视着青年,眨也不眨。   还有供桌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白色木雕,上香的灰炉子里布满烧焦的肢体、以及残缺的木块尸体,简直像是一场荒谬的邪恶祭祀。   周眠几乎一瞬间白了脸,他的肩膀轻颤,连腰肢都微微佝偻了起来。   一双温凉的手捂住了青年的眼睛。   “别怕。”男人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安抚。   左季明轻声道:“既然眠眠不喜欢,它们就不该存在了。”   男人说话的语气有些怪异,但瑟缩的青年此时哪里能听得出来,他已经被这些古怪的神像折磨的失去了理智,几乎是看到的一瞬间,便颅内空白,只余下血腥与暴戾的记忆。   左季明说:“眠眠,闭着眼睛,不要睁开。”   大雨微歇,并有愈演愈烈的意味。   周眠听到了近乎刺耳的瓷片破裂的声音,疯狂的击打声令人心生不安。   好半晌,动静才慢慢消失。   周眠又闻到了阵阵浓烈的烟熏味。   即便是闭着眼,青年也能感觉到眼前逼人的热潮,以及刺着眼皮的火光。   许是再也难以忍耐黑暗的恐惧,青年薄红的眼皮慢慢掀开。   他看到一副近乎让他失神的画面。   破碎的神像肢体完全看不出曾经高耸压迫的模样,这只是作为男人背景。   左季明修长笔直的站着,衬衫的袖口被卷起几分,他的眼前摆放着巨大的神炉,里面是冲天的火光。   翻动的瞬间,全然是逐渐变成灰烬的木雕神像。   男人似乎注意到青年的目光,他慢慢抬眸看了过来。   他笑了,说:“眠眠,全部都处理了,它们再也不会出现了。”   周眠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即便是缩在破败简陋的小庙中。   再醒来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暴雨仍然没有停歇。   并且,更糟糕的是,暴雨令溪水暴涨,将山间的小路完全冲毁了。   小庙地势不妙,通往下山的可行信道完全被淤泥堵塞住,淤泥之外全部是混着猩红泥土的浑浊的水。   而或许是受到天气的影响,周眠和左季抿的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也就没有办法向外界求救。   换而言之,他们被彻底困在这座小庙里了。   而他们的食物仅剩下几块饼干和一块面包。   因为本身就是一场短途旅行,足够快的话,甚至可以当天即回。   谁也没想到会碰到大雨封山。   前两天两人勉强还能撑下来,左季明几乎没动过食物。   但到底是成年男子,上山本就耗费了不少精力,即便左季明刻意省下口粮,也完全不够吃。   在第三天的时候雨终于停歇了,左季明确定附近没有危险的食肉动物后,便打定主意去山上找找有没有野果或是可捕抓的动物。   顺便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向外界求助。   周眠没法跟着他一起去,青年体质本就偏弱,即便小庙的门窗都还算完好,可没有被褥保暖,山间昼夜温差又比较大,到底还是发烧了。   这一天左季明回来的很晚,并且回来的脚步有些细微的踉跄。   但他的神情看上去高兴极了。   男人的手背在身后,隐隐有血迹滴下混在泥土中。   他并不肯将捕获的猎物给周眠看,只说是抓捕的时候没控制住力度,有些血腥。   周眠本就昏昏沉沉的,便也没有在意。   好在还有个打火机,两人至少还能就着吃熟食。   左季明的厨艺不错,即便没有调料,也能将肉食烤的喷香。   周眠本就许久没有吃过熟食了,左季明将半凉置肉的喂给他的时候,青年近乎是吞虎咽的进食。   这不知名动物的肉类有些细微的腥酸,但也还算香,被烤的粉嫩,几乎入口即化。   终于缓解了饥饿的周眠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询问道:“季明哥,你吃过了吗?”   左季明微笑着并了并腿弯,道:“我刚烤的时候就吃过了,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休息病才能快点好起来。”   周眠点点头,吃完肉食的口中开始泛起回潮似的酸味,他实在没吃过这种肉类,便忍不住问道:“季明哥,这是什麽动物的肉啊?”   左季明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道:“我也叫不上来,可能是山里的野狍子吧。”   他说着,明暗不定的眼直视青年道:“你喜欢吗?”   周眠没吃过野狍子,但也知道这肉类极鲜美,是当天将割取下来的新鲜,他点点头道:“我当然喜欢。”   左季明这才笑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周眠终于能起身了,实际上他的体温早就降下来了,只是还有些虚弱,但是左季明一直不允许他起身,只说要他养好身体。   但周眠实在有些好奇,因为左季明无论刮风下雨,几乎每一天都能准时回来,每天的肉类都是如出一辙的野狍子肉。   左季明从未让他看过肉类的模样,只说是血腥,看多了容易不舒服。   这一天,周眠再一次提出要起身和左季明一起出去的意见。   不出意外的,还是被男人拒绝了。   可这次,青年忍不住了,自从神像彻底被毁,他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他知道自己对于左季明来说就是个拖累,心里总有些不好意思,便想着自己不能光等着人来伺候自己。   周眠慢步跟在左季明的身后,地上的泥土还是十分软烂,几乎一走就是一个深深的红色脚印。   左季明的动作不急不缓,但他身后的青年跟上还是有些难度。   男人一直走到一处密林才稍稍停下。   这里其实距离小庙并不远,甚至地势平缓。   周围一片寂静,看上去并不像是会有动物常待的模样。   很快,周眠看到左季明找到一块锃亮的石块。   男人拿出自己口袋中的水果刀,开始慢慢磨了起来。   周眠知道水果刀卷刃了,这是左季明昨夜与他说过的。   如果说到目前都十分正常,可左季明接下来的动作就堪称惊悚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裤腿卷了起来。   他的小腿肚颜色很奇怪,粉嫩一片,与腿骨上面一层的颜色全然不同,像是新生长出来的皮肉。   左季明慢慢的举起刀刃,顺着皮肉的方向开始划开。   一瞬间血流如注,男人的手上多了一块饱满的肉类。   他自言自语道:“眠眠很喜欢吃,这次应该够了。”   “就快了.......”   他说着,唇边勾起一抹近乎甜蜜的笑容,与他冷淡的外表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周眠紧紧捂住了嘴唇,青年的喉管剧烈滚动,像是下一秒就要呕吐出来一般。   他几乎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恐惧让他浑身都在打颤,甚至令他眼前发黑。   可青年没有更多的时间,因为左季明已经转身,准备回来了。   周眠心中一片慌乱,他慌不择路的往回跑,甚至不小心跌了一跤。   裤腿上沾满了猩红的泥水,周眠根本忍不住酸胀的泪水,可他没时间了。   必须要快点赶回去。   不能被发现的。   他现在根本跑不掉,下山的路完全被堵塞,上山更是不安全。   他只能回小庙里。   周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他缩在小庙的阴影角落里,整个人像是被逼入绝路的困兽。   摇曳的橙色灯火被门打开带来的气流吹动了一下。   “眠眠,我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温柔极了,像是呼唤自己的爱人一般轻柔。   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肉,狭长的眼四下查找,这才发现缩在阴影里的周眠。   左季明无奈的走向青年,温声道:“眠眠怎麽躲到这里来了,真是不让我省心。”   说着,他终于彻底看清了青年怪异的模样了。   周眠的脸色近乎是惨烈的白,甚至青年有些忍不住的干呕,漂亮的黑眸氤氲着水汽,却不像是往常一般满是依赖地看向左季明。   对于左季明的靠近,他抖动的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死去。   左季明的眼睛慢慢扫过青年潮湿的裤腿,以及沾满猩红淤泥的鞋底。   半晌,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周眠。   他慢慢笑了,语气轻飘飘道:“啊,眠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周眠忍不住抓紧衣袖,他的头死死地垂着,闻言猛地一抖,随后便不知所措的颤声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的。”   左季明半蹲下来,他冰冷的手指慢慢抚过青年变长的发梢。   他意味不明道:“眠眠,我已经忍不住了,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可以承受我了。”   当然了,你融合了那麽多人,又用肉喂了那麽久,这次就是故意要眠崽看到然后你好(欲言又止 第55章 神像24   周眠的眼睛一瞬间瞪大。   他几乎无法理解男人话中的意思,嘴唇像是失水的鱼类一般翕动。   可即便是这样,青年依然似是无法呼吸一般,窒息到整张脸都是湿重的红。   左季明温凉的指尖逐渐从周眠乌黑的发梢挪移到光洁的侧脸,他的唇边噙着细微温柔的笑,带着怜惜、幽冷、无奈的叹息在寂静的空气中逸散。   他看向青年的眼神充满着怜爱。   可火光摇曳中,男人的手指剪影逐渐异化成了怪诞的臃肿怪物肢体。   周眠终于无法继续装作一无所知,他落在耳根的乌发被污水黏成一撮一撮,像是一根根狰狞扎人的刺,青年忍耐着对方怪异的举动,趁机猛地撞开男人的身体。   他近乎疯了般的往外跑。   可脚下在淤泥中沾染上的泥土愈发沉重,甚至让他走路的姿势变得歪扭、无法保持平衡。   周眠急的眼睛通红,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抓到。   他抖的不像话的手抓住门把手,猛地拉动。   一片寂静。   门岿然不动。   周眠一瞬间呆滞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这扇门上根本就没有锁,左季明在庙里面,完全排除了从外面锁上门的可能。   青年越是想,心中便越是胆寒惊悚。   他颤动的手开始疯狂的扯动门把手,最后甚至尝试用身体撞开门。   周眠本就生病初愈,这会儿力气很快便消耗的干净。   像是终于意识到无路可逃了。   青年忍不住颤着肩膀,慢慢地蹲下来。   身后安静的过分,只有细微的黏液挤压、触手扭动的声音。   周眠屈着手指,近乎神经质的啃咬着骨关节。   扭曲的啾咕声愈发刺耳,像舔.舐巨型的舌头、或是某种密密麻麻的虫类交.缠身体发出的声音。   青年哆嗦着嘴唇,终于转过了身。   他看到了一幅近乎荒诞的画面。   长而扭曲的粗.大触手交错纠缠在一起,像是蜗牛壳一般的重重坠在男人的身后,而某些细长如同舌头、或是人身体中的经脉一般触手,则是如血肉般细细密密的黏在男人身上。   左季明的脸色几乎如墙灰一般的白,他像是从扭曲的触手中走出来,又像是即将被同化,成为触手的一部分。   它正在慢慢向青年蠕动而来。   周眠浑身瘫软在地,他甚至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喉间只余下“嗬嗬”的恐惧的喘音。   左季明的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他的眼睛闪烁着非人的光芒。   他的声音很古怪,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令舌头打结了一般。   他说:“抓住你了。”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触手们长长的肢体上猛地挤压裂开了无数个人类的眼球,或大或小,布满红色的血丝。   它们瞪得很大,眼球近乎暴裂凸出,分明无法发出声音,可它们迫不及待眨动的模样却像极了某种怪异的嘴唇,在近乎渴望般的对着青年诉说爱语。   周眠感觉自己像是正在做一场荒唐的梦。   左季明任由触手们舔.吻着青年的每一寸肌肤,而那双唯一的人类手臂,则是慢慢将可怜的青年揽入了怀中。   他揽着青年一步步走到那尊白色神像本该站立的位置,破碎的瓷片像是丛生的荆棘丛,可很快,它们都异化成了某种潮湿洞穴中的温床。   周眠被置放在其中,像是被捕捉回来的、无法动弹的可怜雌性。   恍惚间,他听到一道古怪的音调。   “眠眠...不喜欢我雕刻的神像,那就重新雕刻一些更漂亮的.....送给你......”   橘色的火焰晃荡的更厉害了。   青年被迫吞下几口腥怪的黏液,恐惧崩溃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无措.......最后是一片潮湿。   左季明的人形已经无法保持了,他像是一具劣质的类人.皮子,被汹涌的触手挤压的近乎变了形。   遮天蔽日的触手们占有欲十足,每一条裂开的触手们都想要瓜分青年称得上甜美青涩的身体,可它们太激动了,激动的不停分裂、产生新的分支。   如此往复。   一直到整间小庙都被触手们挤满了。   最后,青年的脸颊、脖颈、肢体、甚至是每一寸皮肤都充斥着古怪的粘液。   他承受不住的哭喊,崩溃,求饶,直到到最后的麻木。   可是没有用的。   时间像是被无限的拉长,周眠不知道自己晕厥又清醒了多少次,他看不清外面的天色,只在麻木中渡过每一次的涨潮。   周眠的肚子越撑越大,他感觉自己似乎成为了怪物的容器,完全契合的、被囚困的容器。   对,确实是怪物,毕竟到最后,连左季明的那具人类的身体,都只余下了一颗青白的头颅。   头颅的舌头外吐着,被挤压着无法靠近周眠,可那细长的脖颈下却蔓延出无数细长的触手,见缝插针的舔.舐着粗.大触手在青年身上余下的空隙。   这些都不算什麽,毕竟头颅并不只有左季明的一个。   还有陆景焕、沈清、于文,甚至是许多叫的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陌生人。   它们似乎还保有一些自己的神智,但也不多了.......   毕竟,它们只会咯咯的笑着,痴迷盯着青年被占满的身体,嘶声说:“眠眠,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日月轮换。   在又一次的醒来后,周眠终于没再见到那遮天蔽日的触手。   他看到了慢慢旋转的白色天花板,而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穿着白蓝相间的病患服。   一切都无比正常。   可是,他的床边坐着早已死去的陆景焕。   周眠木愣的看着男人,瞳孔慢慢缩小,嘴唇愈发艳红。   他猛地往后缩,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控制不住的放声尖叫,可怜的像是被挖去了心脏一般。   来查房的护士赶忙赶了过来,帮着状似手足无措的陆景焕安抚哆嗦恐惧的青年。   周眠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黑色的眼中全然是抗拒与崩溃,他只会抖着舌尖说:“......滚开.....滚开。”   说完之后,又像是害怕般,小声喃喃:“放过我.....放过我.......”   一直到最后,是医生被喊过来为青年注射了镇定剂,才算是稍稍好转。   医生有些迟疑的对陆景焕道:“您的男友应该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似乎对您表现出了很强的抗拒.......”   医生这样说着,眼神略带迟疑的看向床榻上不住喘气、脸色苍白的青年。   陆景焕叹了一口气,哑声道:“眠眠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本来精神状况就很不稳定,都怪我,是我非要带他去爬山,结果碰到暴雨封山,那几天他发了高烧,又被山里的野兽吓到......”   男人说着,愧疚的叹气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医生和护士不由得心生怜悯,医生安慰道:“没事的,您的爱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很快就能出院了,只是精神方面,如果您感到困扰,可以带他去疗养院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陆景焕感激的道谢。   医生和护士见没有什麽事,很快就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男人和病床上的青年。   周眠压着呼吸,浑身无力,他说不出话,只能轻微的睁着眼睛。   可他看向男人的眼神依旧茫然、恐惧。   陆景焕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奇怪了起来,他坐在青年的身边,耐心的用毛巾为青年擦拭汗湿的额头。   他轻笑着低声道:“眠眠,我们终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不过......”他说着,俊朗的眉目微微蹙起:“我不能一直用这具身体陪着眠眠,它吞掉太多人了,又没有自己的人类外貌,想要使用我们的身体,就只能和我们并存。”   陆景焕慢慢笑了,手指轻轻抚摸着青年漂亮的眉眼,继续道:“眠眠,开心吗?你有好多老公啊。”   “每一个都是它、是我。”   陆景焕垂头吻了吻青年的嘴唇,哑声道:“也会是所有人。”   周眠的眼睛一瞬间睁的很大,达到近乎裂开的程度,他颤抖着,近乎逃避的将头埋起来。   恐惧支撑着他无力的身体慢慢往后挪动,在即将到达床沿的时候,被一双温凉的手轻轻抵住,揽进了怀里。   陆景焕轻轻抚摸着青年微微鼓起的肚子,声音带着奇异的愉悦:“眠眠要乖一点了,已经有宝宝了,更要注意身体。”   周眠是在第三天出院的。   他的身体确实没有什麽大问题,精神状态相比较之前似乎也要好一些了.......   周眠年轻的主治医生这样想。   但是青年的眼神过分灰淡,被男人握住的手的时候像是即将被锁起来、无法反抗的蝴蝶。   他看着两人远走的背影,摇摇头,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不再多想。   老旧公寓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陆景焕亲自蹲下来为哆嗦着不肯进去的青年换鞋。   周眠被牵着慢慢走近这间熟悉又诡异的公寓。   厨房里油烟机的运作慢慢停了下来,卧室的门也陡然被打开。   周眠看到左季明端着饭菜,冷淡的脸上噙着怪异的笑走了出来。   而沈清,则从卧室里慢慢理着自己显然刚洗过的长发,走到了周眠的身边。   他们围着周眠微笑:“眠眠,欢迎回家。”   神像一直都是怪物送眠眠的礼物,按照眠眠本人雕刻的   这个世界的设置真的很prprprprpr   伪强制爱   其实我感觉到这里就可以差不多结束了,但还会有一章后续,真的太疯狂了家人们,写的我也起鸡皮疙瘩   啾咪!!!! 第56章 神像25   这是乔连搬来这间老旧公寓的第二个星期了。   这栋楼楼盘老旧,基本上没几家住户。   但乔连知道,他对门的住户是一位长相冷淡漂亮的青年。   只是.......   他再一次凑近自家门上的猫眼,手指握紧门把手,头上溢出细密的汗水,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昏暗走道上的画面。   画面中赫然是对门的青年,他穿着一身不符合天气的宽松长袖,修长、弧形笔直的腿部被黑色的长裤紧紧包裹住,只有一张脸、手腕和布满红色痕迹的脖颈露了出来。   可即便是只露出这样一点,也白的晃眼。   邻居的身边站着一个长头发、相貌昳丽的男人,男人比青年稍微高一些,这会儿两人或许是刚从外面回来,长发男人一手拎着一塑料袋的菜品食物,另一只手紧紧牵着青年的手腕,即便是开门之前,也要过分贪恋的与青年接吻。   老旧公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即便是隔着一扇门,乔连也能听见这对情人窃窃的私语。   “眠眠,今天老公给你下厨好不好?”   “老公和其他人比起来眠眠更喜欢谁?”   从头到尾只有长发的男人一直在说话,冷淡漂亮的青年充耳不闻,像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傀儡。   但乔连知道,青年是会说话的。   当对面的门关上后,乔连低低喘了一口气,走到卫生间连着隔壁的白色墙面,将耳朵贴了上去。   果然,没一会儿,乔连便听到了桌椅被推动的声音,还有一些反抗不过后开始隐秘的、怪异的水声。   他听到青年近乎压抑的哭声。   很小声,甚至有些可怜,像是被欺负的无法忍耐后才控制不住发出的声音。   乔连英俊的脸庞开始逐渐变得赤红起来,他的脊背逐渐绷紧,手指的动作愈发出格。   好一会儿,对面的响动才慢慢歇了下来。   乔连动了动喉结,靠着墙壁,坐在冰冷地板上,手上随意拿过纸张擦拭。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乔连还是控制不住的产生一种近乎倦怠的自我厌恶感。   他知道,自己对邻居的关注太过了。   明明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一看到邻居的那张冷淡的脸,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完全无法挪开眼神。   乔连总会想,原来那样冷淡的脸、漠然的眼神,也会因为欲.望而融化。   第一次关注到这位邻居的时候,是在乔连搬来的第二天夜晚。   动静太大了。   无论是哭泣、尖叫、反抗,还是求饶。   太大声了。   当时乔连还忍不住压低声音骂了两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可是当他第二天出门上班的时候恰巧碰到浑身包裹的严实、漂亮冷清的邻居的时候,几乎一瞬间脑子就空了,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什麽地方。   他对青年一见钟情了。   但乔连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邻居的公寓中总是会出入各种不同的男人,甚至连续一个星期都不重样。   他们对青年都是一副占有欲很强的模样,并且似乎互相都认识。   只有青年从始至终都是冷漠的模样。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喜欢那些男人的模样,可夜间的声音却从未停歇,有时候甚至可以持续一整天。   乔连一开始怀疑邻居或许是在做某些难以上台面的交易,甚至为此难过。   但后面他发现青年似乎是被迫的。   太明显了,从日常的对话完全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邻居作为一个男性,却拥有过分美貌的外表与优越的身体,所以他被那些人渣盯上了。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过分,那些人渣们不停的提起‘生孩子’‘宝宝’的字眼。   言下之意似乎是希望青年以男性的身体孕育他们的孩子。   可是这怎麽可能呢?   这个时代的技术根本没有那样先进的技术,男性生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乔连今天请了假,最近他的状态有些糟糕,总是觉得头晕乎乎的。   他慢慢整理了浴室,起身洗了洗手,开始进厨房做午餐。   他只随意下了一碗面,囫囵吞了下去。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像是某种被递到眼前的机会,他听到隔壁的长发男人隐隐透露出下午需要出去一段时间的意思。   乔连已经忍不住想要靠近青年的心情了。   毕竟是邻居,他想要接近青年还是很容易的。   刚巧前段时间他学了烘焙,可以做一些漂亮可口的蛋糕,借口去认识青年。   光是这样一想,乔连就激动的不行。   乔连在公司一直是被老板夸赞老实踏实的人,可人面对喜欢的人,总会有些不受控的幻想。   他总忍不住的想,青年被那些人渣那样欺负,整日郁郁寡欢,而他如今恰好搬到青年的对门,就是老天派他来拯救对方的。   如果、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话,他一定会带着青年逃离这个地方。   乔连这样想着,将手中蛋糕慢慢用奶油裱好,随后装入精致的小盒子中。   下午接近两点多的时候,对门果然传来了一道关门的声音,随后便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乔连紧张地整理身上过分正式的衣服,在确定对面只余下青年一人的时候,拎起桌上的蛋糕,推开了门。   邻居家黑色的大门十分厚实,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古朴。   乔连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上都在冒汗,甚至将装着蛋糕的袋口都染的湿腻腻的。   他屈气手指,屏住呼吸,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太过小心翼翼的动作,使得敲门的声音微弱的可怜。   乔连握了握掌心,打算再次敲门。   可大门却忽的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开门的人面容精致,冷淡的下三白眼没什麽精神的微垂,银丝的眼镜让他显出一种别样雅致的美。   像是纯白的纸张,令人想要留下点什麽。   对方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乔连甚至一瞬间都不知道如何呼吸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   他结结巴巴的对青年道:“你、你好,我是你对门的邻居,我叫乔连。”   周眠漆黑的眼中没有一丝光芒,混沌中隐隐有几分讥讽。   青年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这样阴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乔连心里一慌,连忙将手上的蛋糕递了过去,小心翼翼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蛋糕,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看.......”   周眠扯了一下唇,他的脸色白中透着光泽的红,嘴唇红润,是一种被精心豢养的滋润感。   唯一不协调的或许只有那双眼睛,过于灰暗。   周眠慢慢的将视线从蛋糕上移到男人的身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性感,可话语中的意思却让人心中一紧。   他古怪的说:“这样有意思吗?”   乔连以为他是将自己错认成了旁人,有些慌乱的解释:“不是,我只是想来和你认识一下.........”   青年笑了一下,黑色的眼睛像是被一层阴暗的霾屏蔽,他的脸部神经轻轻抽搐,神经质的凑近乔连的脸,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周眠说:“要做就进来,关门。”   乔连愣住了,鬼使神差的,他将门关上了。   周眠突然盯着男人的脸怪异的笑起来了。   但是他笑的很小声,声音带着几分夸张的音调:“哈哈哈哈哈,装的怎麽这麽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个恶心的怪物而已啊........”青年凑近他细声细气的说:“不管你装成什麽样,都是个下贱的怪物。”   周眠漂亮的脸涨得通红,笑着笑着,他慢慢扶住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   乔连这才注意到青年宽松衣衫下微微显露的肚子,鼓起来的弧度像是孕育了什麽鼓动的生命。   或许是男人的视线过久的停留在青年的孕肚上,周眠的表情慢慢变了,他的情绪变化十分极端,这会儿甚至眼睛都全然红了。   青年垂着头,慢慢贴近了乔链接实的胸膛,微长的发梢挠的男人心中愈发难耐。   乔连能感觉到自己跳动的过快的心脏,他心中清楚青年一定是认错人了.......可他依旧控制不住的揽住青年丰腴的腰肢。   隐秘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他甚至产生出一种怪异的错觉。   好像本就该如此。   思绪恍惚间,乔连听到青年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对方的语气近乎可怜,轻声道:“老公,不生宝宝好不好?”   周眠说着甚至慢慢抹了抹眼睛,青年清冷漠然的外衣似乎在此刻全然消失,他在乔连的怀里近乎乖巧的蹭了一下,低着嗓音道:“我太怕了,它们在我的肚子里总是动.......很难受。”   “老公,我会听话的,不要它们了好不好?”   说着,青年轻轻抬头,讨好般的吻住了男人的唇。   乔连的脑子一炸,浑身僵硬。   显然,可怜的青年并不是很会接吻,他只是如小动物一般的轻轻舔.舐男人的唇。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肖想他的乔连疯狂。   男人的表情激动的像是得到了什麽珍贵的宝物,他终于无法忍耐,反守为攻,情.动的吻着青年的唇肉。   他低低的声音压抑着某种深藏的渴望:“眠眠,我爱你、我爱你........”   周眠有些喘不上气,手指上的青筋几乎崩裂。   可他依旧没有推开男人,而是纵然对方的嘴唇留连在他的脖颈上。   青年轻柔的再次道:“不要宝宝好不好?”   “我弄不掉它们的,老公进来把它们全部捏死吧.......”   乔连此时哪里还还有什麽自我的思维能力,只是胡乱点头,他完全沉浸在这片幻梦般的温暖中,恨不能立刻和青年融为一体。   忽的,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乔连猛地一颤,回到了现实。   青年宽大的衣衫已经半滑下肩膀了,粉白的脖颈上有些细微的痕迹,很漂亮。   周眠只是用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看着乔连,轻声说:“怎麽了?”   乔连慢慢吞了口口水,思维半混沌半清醒。   他说:“有人敲门。”   周眠点点头,温声说:“不用理他们的,我很喜欢你这具身体,这次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乔连的脑子又开始缺氧了,他的脸一片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了。   周眠的表情有些阴郁的烦躁,他能看到触手们从门缝处钻了进来。   怪物的本体不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吗?   为什麽又要分割出一个来?   恶心,真恶心,恶心死了。   周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淡,甚至有些反胃。   但很快,眼前的一幕就让他彻底崩溃了。   那些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的触手们牵着一张巨大的、裂缝一般的怪物的口唇,一口将眼前一无所知的乔连的头颅吞吃了下去。   可怜的男人甚至无法发出惨叫声。   周眠一直都知道怪物吃人、吞噬人,可他从未亲眼见过。   青年通身震颤,他抖着身体往后缩,脸上白的不可思议,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死去。   怪物将地板上的鲜血完全舔舐干净后,扭曲的触手们才逐渐平静下来,它慢慢朝着周眠的方向蠕动而来。   慢慢的从触手中挤出一双修长的腿,然后是身体、手臂、头颅。   这次,是左季明的身体。   怪物用左季明的身体走到青年瑟缩的身体旁边。   它轻柔的抱住周眠的身体,宽大修长的手掌抚摸青年微鼓的肚子,最后轻轻舔了舔爱人苍白的脸颊。   怪物的声音喑哑怪异:“.......眠眠......不可以、背叛.......”   乔其实也在被同化,但是还不够彻底   亲亲姐姐们,啾啾啾~ 第57章 神像(完)   “串行第415世界维衡进度当前为99%,人物轨迹无偏移,人生事件发生A级裂变,原事件为#########.......当前裂变为.......”   几个猩红的字体慢慢取代了系统原始蓝紫色数据链。   “截杀变异种可繁衍数据。”   周眠的脾气变得肉眼可及的大。   孕初期尚且只是行动稍微不便,毕竟是怪物的种,无法用常理解释。只短短两个星期,青年的肚子就已经半鼓起来。   而如今,周眠的肚子已经如同吹胀的气球一般彻底鼓起来了,若是平躺在床榻上,周眠甚至都无法看到自己的脚踝。   很多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对着自己被撑开的肚皮发呆。   因为撑的太极致了,青年肚皮的皮肤甚至都不是正常的白色,那圆鼓鼓的肚子上爬满了紫蓝的血管、连粗细大小都能看得清,其余留白的地方则是呈现一种青白交加的诡谲感。   更不用提它总是时不时地蠕动、发出一些挤压的黏腻声音。   周眠这段时间时常做噩梦被吓醒,梦中一群长着利爪般触手的小怪物们浸泡在血水中,从他的下.体中爬了出来,互相争抢着挤到他的胸前伸出舌头企图在母亲的乳.头上嘬出母乳。   它们尖利的口中不停地喊他“妈妈”。   因为恐惧,周眠不止一次想要拿刀将它们生剖出来。   只是很可惜,怪物盯他盯的太紧了,如今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   即便对方什麽都没有说,但周眠隐隐能够感觉到,怪物大约是紧张的。   这些该死的孽种,在孕晚期、即将出生的时候最是脆弱。   就连周眠的反应都十分剧烈,他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频繁的呕吐让青年的眉眼愈发消沉阴戾,甚至是激起情绪上的癫狂。   周眠不记得有多少次,自己清醒过来后,手上抓着怪物不同形态的断臂残肢、甚至是头颅。   地板上则是沾着血迹的乱七八糟的锤子、斧头、剪刀等等。   可即便是这样,怪物依然会用那些残肢企图拥抱青年,头颅则是依偎在青年的掌心中缓缓蹭动。   它迷恋的、不可自拔的、疯狂的沉浸在由爱人给予的苦痛之中。   青年从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到无动于衷也并未经历多久,如今他甚至能平静的将它们丢在脏污的地板上,用脚趾头羞辱般的碾压。   怪物的皮肤会变得赤红一片,头颅上的表情会变得极其怪异,看上起像是不得不忍受青年给予的痛苦。   每当这个时候,周眠的心中就会生出一种淩.虐的快感。   他疯狂的沉浸其中,连鼓胀难忍的孕肚也无法让他失去这份兴趣与消遣。   与周眠相反的是怪物的态度,它似乎在学习如何真正的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即便它不得不借助那些被它融合的躯体与意识们。   它从周眠抗拒的态度中明白青年并不喜欢分裂的它们一起出现,于是它便努力克制自己分裂的欲望,实在忍不了,它会选择将它们分割了吞吃下去。   它纵容着青年的一切行为,并且尝试着哄自己的爱人高兴。   带着露水的鲜花、熠熠发光的金银、漂亮的衣衫等等.......全部都被它一股脑的堆在周眠的周围,像筑巢的雄兽一般。   毕竟,在它曾偷窥过的岁月中,拥有家庭的人类似乎也都是这样的。   怪物的原寄生体是在距离R市最近的海中,它原本是无法再次苏醒过来的,是眠眠为它造出了新的寄体。   所以眠眠就是它的创造者,是它的‘家人’。   现在,眠眠就要为它生孩子了,他们就要成为真正的家人,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这样的念头时常会让它产生一种舒服的宛如泡在原始水液中的错觉。   在数不清的夜晚中,它总会化作一滩水一般的肉.膜,安安静静的覆在青年鼓起的肚皮上。   它小心地啄吻爱人孕育子嗣的地方,感受着鼓动的生命。   仿佛这样,它也能从中感受到周眠对他微弱的爱。   孕晚期不是那样好熬过的。   除却暴戾的脾性、无法遏止的呕吐欲,还有绵延不绝的交.配.欲。   可周眠似乎极其厌恶与它融为一体,即便身体之下已经如潮水般泛滥,青年依旧会用无力的手推拒绝它。   他会谩骂它的无耻、下贱、恶心,甚至想要逃走。   这怎麽能行呢.......   怪物认为是现在的皮囊还不够让爱人喜欢,于是它去尝试寄生吞噬更多的人。   终于,周眠在一个昏黄傍晚,像是兜不住水的盆器,开始不受控制的生产。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并不疼痛,它们太柔软了,像是一戳就会破的玩具泡泡。   只是还是羞耻的,毕竟它们数量过分的多,将青年的出口处撑的极大。   怪物变作沈清的模样,波光粼粼的眼中全然是专注的爱意与偏执。   它不停地抚慰着焦躁的青年,甚至亲自动手,慢慢的、温和的将出口处撑开的更大。   周眠并未感觉到疼痛,这样古怪的场景中,他作为孕育的母亲,感觉到的只有一种近乎羞耻的快意。   青年的意识逐渐变得恍惚,他能感觉到那些温顺从他体内出来的生命。   周眠不知道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总之,当他再次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   青年此时的状态十分的好,身体中盈满温暖的潮流,没有丝毫的疲惫感,甚至称得上容光焕发。   怪物沈清,闭目躺在他的身侧,如同他真正的爱人一般,紧紧搂着他终于重新变得纤细光滑的腰肢。   青年微微转头,看到身边鹅黄可爱的摇篮中堆满了透明、泛着星星点点粉意的卵泡模样的东西。   周眠定住,慢慢注视着那些漂亮的、微微鼓动的透明卵泡。   他知道,这就是他生下来的孽种。   青年不知道盯着它们看了多久,久得堆积在上面的几个稍显庞大的卵泡开始忍不住的想要滚落、去亲近他的时候,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真恶心。   这些怪物。   而在青年闭眼的一瞬间,怪物沈清睁开了眼。   它不知道青年真正的想法,它本以为周眠会忍不住的将那些还未彻底孵化的卵泡们彻底弄死。   可青年的反应却出乎它的意料。   怪物的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怪异的感激感,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它并不能很好的理清。   它想,或许青年彻底接受了它们成为一家人的事实。   毕竟在人类的大环境中,似乎成为母亲后的人类会变得更为心软仁爱。   怪物得出了一个周眠会真正爱上他的结论,并为此感到无比的兴奋。   因为过于兴奋,它控制不住的裂生出一个新的触手。   但它很克制的将它收敛了起来。   ——不能让眠眠再吓到了。   日子似乎过得越来越好了。   周眠已经许久没有再犯过病,青年变得平和,偶尔甚至会显得温和。   他看上去像是终于认命了,连夜晚怪物的亲近需求也不再拒绝。   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甚至会一起出门购物、游玩。   怪物也变得愈发克制起来了。   他尝试去尊重爱人的想法,如果周眠表现出抗拒,他会努力克制住自己一切糟糕的原始行为。   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是梦境一般。   和怪物曾无数次幻想过的梦境一模一样。   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周眠对外人依旧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模样,可他对怪物却慢慢会勾唇笑起来。   当然,更多的是嘲笑。   嘲笑怪物蹩脚的讨好他的手段。   譬如它会穿戴上圆滚滚的狗类服饰,蹲在周眠的身边,讨好的吐舌头,学狗叫。   周眠一笑,它便会用脸去蹭对方的腿部,像是一只真正的狗。   在一次夜晚翻涌的潮水停歇后,周眠光.裸着上半身远离了怪物一些,青年面上惫懒,见怪物又要黏上来,于是道:“别靠的那麽近,好热。”   怪物穿戴着一副英俊医生的皮囊,它看上去有些迟疑,但还是听话的没有凑近,只是不远不近的、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盯着青年看。   周眠的表情变化了一瞬,但很快,他便收敛了神情,青年第一次开口问道:“缠着我这麽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吗?”   青年轻描淡写的道:“你没有人类的身份,和我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那些即将孵化的孩子,你也打算让它们当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吗?”   怪物有一瞬间的迷茫,随之而来的是是几乎要击垮它的狂喜。   眠眠是什麽意思?是要和它结婚吗?   怪物不是没了解过人类的世界复杂的关系,在了解后,它越发的想要和周眠创建人类可保证的婚姻。   可它一直都不敢和周眠说。   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它不想让周眠觉得自己在逼他。   没想到周眠会亲自提出来。   怪物如今的这具皮囊是一位心理医生的,还不够好看,不过它知道周眠很喜欢。   它稍稍凑近一些,眼中带着希冀,对青年小心询问道:“眠眠,那我去弄一个长期的身份和身体,我们.......”   它轻声道:“我们结婚吧。”   周眠一瞬间几乎要嘲笑出声,可他还是忍住了,青年冷淡的点点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转过身,慢慢眯眼,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来。   这一夜,周眠能明显感觉到怪物的辗转反侧。   果然,第二天,怪物就和周眠表示,他今天需要出去一段时间。   周眠当然知道他出去做什麽,他只是点点头,平淡道:“好,晚上回来的话顺便给我带酒酿圆子。”   怪物忍不住动了动指尖,用险些绷不住分裂的脸颊蹭了蹭青年的颈窝。   它说:“好,只是今天宝宝们需要眠眠操心了,如果没算错时间,今天应该会有几个宝宝孵化出来。”   怪物的脸有些细微的潮红:“眠眠只需要抱抱宝宝们安抚一下就好了,它们一定会很乖的。”   周眠只是点头。   怪物依依不舍的出门,门很快关上。   周眠的眼睛慢慢看向另外一间房间中稍稍露出的缝隙,若隐若现的鹅黄摇篮,他低低的笑了。   怪物挑选了很久,他选了一具几乎完美的躯体,又买了爱人想吃的酒酿圆子,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他和爱人的巢穴。   他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很安静。   不过他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毕竟爱人一直都这样安静,他总是默默的摊开书本,放在膝盖上看。   鬓角垂下发丝纠缠在银丝的眼镜上,很漂亮,总让他止不住自己的心跳。   他去阳台,没有找到他的眠眠。   他去卧室,没有找到他的眠眠。   他去厨房、卫生间,没有找到他的眠眠。   最后,他抖着手推开了本就隐隐露出缝隙的、宝宝们的房门。   满室血腥。   所有的卵泡全部被刺穿、踩裂,甚至有几个卵泡已经孵化出漂亮的肢体了。   猩红色的血蔓延的到处都是。   血液聚集最多的是床榻上,他的爱人所在的地方。   周眠是仰着脸躺在床上的,他的脖子上全部都是血液,像是一副浮在血河中飘起来的尸体。   青年的脸上带着恐怖扭曲的笑意,姿态像某种恶劣的报复。   血染得他的唇如灼目的烈火。   怪物的眼睛十分的呆滞,他慢慢走到周眠的面前,用鼻子嗅闻青年的尸体。   太阳的光芒彻底消散了。   大地被笼罩上了凄惨的黑。   怪物这才如生锈一般的动了起了,他古怪的扯了扯唇,低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眠眠不会死,眠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把宝宝全部杀了也没事的,是它们不够讨喜。”   “我们会有其他宝宝的。”   怪物的人体逐渐支撑不住,像是崩裂了潮水一般,逐渐变得狰狞、怪异。   他的身体挤满了整个屋子,像是被锁在牢笼中的困兽。   他将自己的肉撕扯了下来,慢慢喂给他死去的爱人。   太阳再次升起,又落下。   怪物不知道自己喂食了多久,久到周眠的肚子都鼓了起来。   终于,又一次的日月轮换,周眠终于有所动作了。   可是,青年只是如同晃动的木偶一般,或者说,他不是‘他’。   青年只是张唇,机械的呼吸了两下,又重新变得死寂。   脖颈的伤口无法修复。   怪物开始变得焦躁。   不可能的,眠眠怎麽会醒不过来呢?   他继续喂食。   可是无论如何,青年都只是重复的呼吸两下,再次变得死寂。   像是无法逃脱的循环。   永远给他希望,又永远让他绝望。   一直到青年的身体无法维持正常,逐渐变得腐臭、怪异。   怪物终于彻底疯了。   因为,他连维持青年身体肉都不够了。   他只能慢慢翕动着细如发丝的身体,在腐臭的爱人身边,苟延残喘。   后面我把“它”改成“他”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人类世界的规则,也知道该怎麽样去爱人了。   这个结局算是永远的循环,永远的绝望吧   真的真的很喜欢这种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的戏码(瘫倒   下个世界应该是背德者,姐姐们求支持啦(mua~   贴贴姐姐们~ 第58章 背德者1   “串行第19世界维衡任务发生裂变,裂变级别D。”   “串行第557世界维衡任务发生裂变,裂变级别B。”   “串行第415世界维衡任务发生裂变,裂变级别A,已影响世界进程,请相关工作人员关注后续发展,时刻截杀变异数据。”   冰冷的机械音在透着红色感叹号提示的操作室回响。   周眠睁眼的时候,模模糊糊看清了眼前人清秀的面容。   是维衡部为他专设的安抚者。   对方看起来很焦急,不停地打着电话,口唇开合。   周眠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好一会儿,蓝白透明的舱室门终于缓慢地被打开了,束缚身体的绷带自动退开,青年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   安抚者整张脸都红的彻底,他的手紧紧揽在青年劲瘦的腰身上,低声对意识模糊的周眠道:“周先生,415世界裂变对您造成很大的影响,已经超出您的精神力与心理能力可承受范围,我已经上报给帝国。很抱歉未经过您的允许,可是我现在必须对您进行紧急安抚。”   他说着,将青年轻柔地放置到专设的安抚床榻上,慢慢解开对方扣到脖颈上的衣带纽扣。   向来冷淡从容的周先生如此安静的躺在他的面前,苍白无色的脸颊看上去甚至显出几分脆弱与美丽。   安抚者的眼睛扫过周眠漂亮的锁骨,落到曲线优越的胸膛上,清秀的脸红的彻底。好半晌,他才能集中注意力,将自己安抚的精神力通过皮肤的接触,传递到青年身上。   安抚者能够感觉到,青年身体中的能量对他的接受融合度极高,甚至是渴望的、水乳交融一般,连带着他的能量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兴奋。   清秀青年脖颈上的皮肤都慢慢变粉了,他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一个脸红心跳的念头。   天生一对。   他们是天生一对。   安抚者现在的姓名叫郑云,他是帝国那边派来监视青年的人,那位大人只交给他一个任务。   务必让周眠离不开他、或是暴露弱点所在。   郑云一开始并不理解,直到他看到周眠的一瞬间,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这样的人不好掌控,他太过疏远、井井有条,对复杂的规则了如指掌,在官场上,这样的人无论是不是对手,都会是一种不确定的、容易爆炸的因素。   对方一开始对待他的态度让他几乎以为这个任务必败无疑。   但万事万物永远都是说不准的,就像谁能想到,这次的小世界裂变事故,让他有机会真正与周眠能量交融。   并且,还让他发现自己与对方的能量匹配度近乎百分之百。   郑云忍着肌肤触碰的战栗感,清秀的脸上红晕愈发撩人心魄。   他忍不住的想,没有人能够抵抗这样完美的契合度,周先生真的爱上他反而是一件好事,他们婚后就是同一阵营的人,不必烦恼党派战队,可以一起为帝国的未来效力。   郑云是喜欢周眠的,看到的第一眼就挪不开眼神,如果事情如此顺利发展,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在郑云美好畅享的时候,一条埋在主人长发阴影中缓慢滑动的机械小蛇眼中闪烁着蓝紫的光芒,它轻轻吐着猩红的舌信,弓起的身躯像是随时预备的攻击状态。   安抚的疗愈时间很漫长。   中途郑云能量过分透支模糊地晕厥过去一次。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从前总是疏远、冷淡的周先生正担忧地看着他,对方下意识亲近地握住他的手,语气中隐隐带着细微的关心。   这是从未有过的,郑云感到受宠若惊,随之便是心中便难以抑制地泛起甜意。   周眠盯着眼前的青年看了一会儿,眼中的疏远如彻底融化的雪水般温和轻柔,他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温和地做出青年所期待的邀请:“您帮助我这麽多,那麽我能有幸邀请您共进晚餐吗?”   郑云的眼中闪过几分惊喜,他是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矜持一些的,可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下。   这样直白、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做法无疑违背了帝国工作人员长期的矜持守则,也让郑云在青年微笑注视的黑眸下愈发羞涩。   郑云想,他能够这样轻易的得到周先生的垂怜,确确实实是三生有幸。   潮热的人群挤动,晕眩迷乱的光线扫过一张张覆盖着欲.望、沉醉的脸上。   空气中尽是尼古丁与酒液混杂的狂热欲.望。杯酒碰撞,冰块浸入酒液中发出闷声,欢呼声、震耳欲聋的歌舞让人肾上腺分泌。   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半靠在卡座上,包裹着西装裤的腿结实有力,隐隐可以看出肌肉爆发力十足。   男人握着透明的酒杯边沿慢饮,喉结微动,成熟稳重的面容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显出几分漫不经心蛊惑。   他的眼神散漫地落在吧台边被男男女女包围的年轻调酒师的身上。   年轻调酒师穿着黑色的西装马甲,白色衬衫扣子解开到第三粒,精致白皙的锁骨在暧昧的光线下近乎扎眼。   有人似乎被勾引的受不了,想要凑近去触碰。   调酒师只是微微笑着,艳丽的脸庞如同最堂皇盛开的富贵花,他眉梢微动,眼尾扫过男人蠢蠢欲动的手腕,像是一尾轻轻游过的白鱼。   男人果然停住了动作,但约莫是实在被蛊惑的不行,他垂着头对青年讨好的说着什麽,很快,年轻调酒师便对着他点头,露出一抹默许的笑意。   男人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主人允许的狗,忍不住急色地凑过去揽住青年纤细漂亮的腰肢,唇舌在青年修长漂亮的脖颈与锁骨处留连。   周围有人忍不住地吞咽口水,用一种渴望又不得不忍耐的眼神看着青年艳丽微垂的脸庞。   青年的反应显得略微平淡,他只是微微勾唇,看不出喜爱与心甘情愿。   可分明这是他默许的。   又当又立婊.子。他们这样想。   男人的动作愈发出格,就在他即将露出不可抑制的丑态之前,年轻调酒师将男人的手腕慢慢扣住,轻轻一推,将他推远了一些。   男人倒也没生气,像是习惯了一般,他的脸上还残余着欲.色,舔着脸对青年笑着说了几句什麽。   这次年轻调酒师只是含笑注视着他,显然是拒绝的意思。   男人恋恋不舍的盯着他看,年轻调酒师转身取出几瓶昂贵的酒液打开,手上娴熟地调制酒液,点缀水果鲜花,为男人递了过去。   卡座中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慢慢收回眼神,将手中饮尽的酒杯随意丢在桌上。   倒是男人身边,穿着花衬衫、梳着略显浪荡的背头的男人曲起手指敲了敲玻璃桌,脸上带着兴味的笑对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道:“怎麽?谈向文,谈总,你对他感兴趣?”   被称为谈向文的男人随意的点了支烟,淡淡道:“没,就是看到了,好奇。”   花衬衫男人对他挑挑眉,颇有深意地笑道:“那位可是‘夜色’这边的售酒王牌销冠。”   “说起来,我倒是听说过,他结过婚,老公得了癌症,家里还在还贷款的房子都拿去卖了,还是没救回来。”   “他跟他老公都是孤儿院出来的,本来就穷,又欠着大笔钱的治疗费用,更不用提后面还撑着供老公弟弟上高中,走投无路了才进了‘夜色’。”   谈向文抖了抖烟灰,不感兴趣道:“跟我说这些干什麽?”   花衬衫男人笑道:“我是想告诉你,在这里只要你有钱,点他的酒,就能玩他。”   谈向文道:“那不就是出来卖的?”   花衬衫男人眯眼道:“那不一样,他挺会吊着人的,但是没人能让他松口开房。说是不卖身。”   “是出的钱还不够多吧。”谈向文按灭了指尖的烟火,不急不缓道。   花衬衫男人听到这句话动作微微一顿,他的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吧台边的男人,好一会儿才道:“你确定对他没兴趣?那我可去了。”   谈向文点头,道:“嗯,我待会儿先走了。”   花衬衫男人摆摆手便走向人群中去了。   周围围着的人总算是少了一些了,周眠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自己的胃部,有些难受。   他有点胃病,少年时候本就被饿狠过,后面被周嘉致知道了,省吃俭用也要让他吃饱,那段时间虽然穷,但他们有情饮水饱,倒也过得不算差。   只是从周嘉致查出病之后,周眠的三餐就全乱了,可以说吃了上顿忘了下顿。   尤其是在周嘉致下葬后的那段时间,周眠简直就跟疯了一样,他日日把自己闷在出租屋的小房子里,不知道饿,不知道渴。   也是那段时间,青年学会了抽烟,最后落下了胃病。   当时是还在念书的周嘉和看不下去,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专门照顾周眠。   但周嘉和到底是高中生,没法请太多时间的假,最后是周嘉和工作上的好友许静深一直在操心照顾青年。   不然还没等周眠走出丧夫之痛,人估计就要进医院躺着了。   周眠垂眸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很快就能轮班了,只要撑过最后这半个小时。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他面前的桌台。   周眠下意识地勾起笑,用柔和又不失尊敬的语气道:“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一些什麽?需要我为您介绍这边的酒水........”   花衬衫的男人勾唇,眼神盯着青年艳丽张扬的眉眼,慢慢道:“把你们这边最贵的酒上上来。”   年轻调酒师的脸色显得更好了,他笑得如同静夜开的昙花,温柔道:“您稍等。”   周眠将酒调制好送上来的时候眼看着花衬衫的男人几十万的酒眨也不眨的刷卡。   他握着酒杯的手慢慢收紧。   有时候青年也会恨,富贵的人随意玩乐就是几十万,而穷人,几万块钱跪着都求不来。   当初嘉致的病明明有救的。   是他没用,几万块钱都赚不到,硬生生把嘉致的病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周眠深呼吸,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和,温声道:“您慢用。”   花衬衫的男人捏着酒杯,他对周眠笑道:“先别急着走,陪我聊聊?”   周眠迟疑了,男人了然,他随意拿出一叠钱,凑近漂亮的青年,将小费塞进年轻调酒师的西装马甲中。   这叠钱很厚,塞进胸口的时候,甚至撑出了一些微鼓的弧度,暧昧又骚.气。   年轻调酒师并未露出屈辱的表情,相反的,他面上的笑容愈发美艳,过分的美貌是有攻击性的。   青年像是一条扭曲阴森的美人蛇,过路的猎人只要丢下肉块,就能轻易捕获他。   周眠凑近花衬衫男人一些,隐隐绰绰的香气像是从青年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年轻调酒师声音柔的似乎能滴水,他说:“愿意为您效劳。”   花衬衫男人骨头都酥了一瞬。   他的眼神上下打量青年,笑了,果然是个寂寞的小寡妇啊。   花衬衫男人动了动喉结,哑声道:“周眠,你知道我是谁。”   周眠笑道:“方少说笑了。”   花衬衫男人道:“既然如此,你也知道跟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少钱,随便开。”   年轻调酒师柔软的腰肢慢慢直起来,他随意摩挲了一下纤细的指尖,垂下的睫毛长如蝶翼。   他温声道:“方少,我不卖的。”   花衬衫的男人脸色眼看就要冷下来,却又被青年一句话轻飘飘的哄住。   “方少,情人总也有被玩腻的一天,您总得放我一条生路.......我也想能一直看到方少。”   眼见稳住了男人,周眠的声音愈发温柔:“您若是开了这个头,日后就不好收场了。”   确实,圈子里觊觎周眠的并不止他一人,各家商场生意上还有关联,若是一众人上来抢一个死了老公的寡妇,传出去还得了?   这样一想,花衬衫的男人果然冷静了下来。   他似笑非笑的对周眠道:“你倒是会说话,但我今晚的钱总不能白花..........”   男人的话还未彻底落下,便看到眼前穿着一板一眼的年轻调酒师的双臂半撑在吧台上,青年微微躬身向前,腰身纤细,塌身下来的时候,便显得臀.部愈发鼓翘。   更不用提青年那张富丽貌美的脸此时正轻轻凑近他,漂亮水润的唇像是涂了口红一般,一个吻轻飘飘地落在男人的耳垂边际,带着微涩的柠檬香味。   花衬衫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口水,一把揽住了笑意盈盈的青年。   这个世界的眠眠比较前面两个世界都要强很多。   毕竟一个人养家养小孩,还要跟狼群周旋   这种表面上谁都行的骚.浪.贱小寡妇,私下却永远只爱自己已经死了的死鬼老公……谁懂啊(吸氧   姐姐们,我超爱!!!!! 第59章 背德者2   员工更衣室的房门半掩半开。   青年换下修身的黑色西装马甲,劲瘦有力的背部微微绷起,上面隐隐有几道与旁边皮肤颜色明显不同的疤痕。   但这并不影响青年身段的美好,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周眠随意套上一件长袖连帽的灰色卫衣,有些宽松,松松垮垮的显得人愈发慵懒。   天气已经慢慢变冷了,卫衣是加绒的,这件和另外一件黑色的是一套的,但是本该穿着黑色那件的人已经彻彻底底离开他。   周眠的胃又开始隐隐的疼了。   忙碌生活的人没空想太多。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将一枚银色的、稍显磨损的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重新戴在修长的无名指上,随后,青年从另一条信道准备离开。   途中许是恰好碰上了同事,对方跟他道别,周眠也没看清人,胡乱的点点头。   酒吧离他和周嘉致租的房子不算特别远,但光地走也约莫要半个多小时。   路上的路灯有些暗,暗黄色的,看得人刺眼。   周眠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   有人在跟着他。   青年微垂眼,不找痕迹地往后瞥了一眼。   这边的巷子很多,周眠看似随意的脚步稍稍加快,在一个灰暗的拐角处将自己的身体隐匿了起来。   周眠尽量将自己的呼吸声放轻,但心跳鼓动的稍快,青年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漏听。   跟着他的人应当是以为自己跟丢了,脚步声便也没有太过掩饰,对方粗.喘的气息十分明显,甚至连嘴里也在不干不净的骂:“妈的,跑哪去了。”   周眠手指慢慢握紧,在男人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猛地动身利用占地优势将对方的手臂狠扭过来,膝盖抵在男人后腰上,将对方死死卡在瘪小的墙角处。   令人牙酸的骨头移位声细密的响起,男人显然痛极,口中忍耐不住地发出惨叫。   周眠慢条斯理的将对方沾满汗水灰尘的头颅半扭向自己。   一张陌生的、有些阴翳的脸,对方的眼睛正带着恐惧看着自己。   周眠轻轻眯眼,他卡着对方手上的胳膊,压着声音道:“闭嘴,不然我就要使力了。”   男人显然怕了,果然忍住了,但喉头依旧忍不住发出痛哼声。   周眠拍了拍男人的脸,慢声道:“你是谁,跟着我做什麽?”   男人没说话,显然是疼的说不出话来。   周眠五指无辜的张开,松开了辖制,男人竟直接软倒在地上。   青年的脚踩在男人的胸口,稍稍放轻力道,再次问道:“别让我问第二遍。”   男人额头青筋鼓动,一张脸扭曲的难看。   他仰着头看周眠,许是痛感减少,男人的眼神逐渐由恐惧变成某种恨意。   他咬着牙说:“周眠,我给你花了那麽多钱,你到现在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   周眠道:“抱歉,下班时间是我个人空间。”   男人却像是听不见一般的,他赤红的眼睛看着周眠,嗓音甚至显得有几分的癫狂:“你说过的、你他妈明明说过的!”   “你说只要对你好,给你花钱,你就会爱我。可是你做了什麽,我把我所有的存款都用来买你的酒、给你当做小费,现在我没钱了,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轻轻的嗤笑声在半空中响起。   打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只余下男人压抑喘气的小巷中十分清脆。   烟雾逐渐升起,氤氲了青年那张艳丽的过分的脸。   青年随意将烟灰按灭,声音甚至有些轻蔑。   “原来是你啊。”周眠上下打量了一下狼狈的男人,笑笑道:“对于你刚刚说的,恐怕你弄错了一点吧?”   周眠将口中的烟吐了出来,扯唇笑了:“随便谁给我花钱,我都能说一句‘爱’他。”   “你不会以为你是特殊的吧?”   地上狼狈的男人愈发扭曲,他似乎想要挣脱周眠的桎梏,但青年的力气大极,压得他无法动弹。   “婊.子、你他妈就是个谁都能弄的贱.婊.子。”   周眠这次松开了脚,他蹲了下来,随意摸着从口袋中拿出来的锋锐的小刀,将锋锐的刀刃贴在男人的脸上。   “你再多说一句,我可不保证会伤到你哪里。”   青年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与银色的刀刃相得益彰,在昏色的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男人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从口袋中传来,周眠换了左手拿着刀刃,右手划开了手机。   屏幕上跃动的字眼正是‘许静深’。   周眠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道:“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然......”   男人不敢动了,他被打怕了,哪里敢不听青年的话。   周眠点了接听,电话那头有些细微的杂音,很快,青年就听到了一道温柔的近乎没脾气的男音。   “眠眠,下班了吗?”   “刚下,马上回家,你怎麽突然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稍稍默了一瞬,随后许静深才温声道:“是嘉和托我给你打电话的。”   周眠的面色不动:“嗯,他又闹什麽幺蛾子?”   许静深没回他,只是声音有些无奈:“眠眠,你怎麽给嘉和拉黑了?”   周眠简短道:“吵架了。”   许静深轻声道:“嘉和还是个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偷偷出去打工也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   周眠道:“他现在念高三了,这麽重要的时候能出去打工?静深,我看你就是脾气太软,他说什麽你都赞成,跟他妈似的。”   许静深轻笑了几声,软声道:“我是他妈妈,那你呢?你是爸爸吗?这麽凶。”   周眠莫名听的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歪头蹭了蹭耳朵,但也没放在心上,干咳一声道:“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这边还在路上,马上到家了,到家给你许妈妈发个信息行不行?”   许静深应了一声,又叮嘱了许多,甚至不放心的再次提出要来接送青年上下班。   周眠哪能让许静深接他下班,许静深脾气虽然好,但自从见到周嘉致走后那段时间死气沉沉的他,对他的事情就变得格外固执了起来。   如果让许静深知道他在酒吧这样不知廉耻只为钱的模样,估计再软的脾气也能当场发飙。   许静深对他们家是有大恩的,从前周嘉致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人还经常聚餐,算得上亲友了。   如今周眠更是真心将他当做了家人,自然不想让他担心。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   周眠挂断了电话。   他的眼神重新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在对方不住地求饶下,没再过多纠缠。   男人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周眠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客厅的灯火还是开的。   青年动作微顿,将鞋换了,才走进客厅。   客厅的桌上摆着几盘周眠喜欢吃的菜,身材稍显高大的周嘉和正垂着头在餐桌另一侧空出来的位置写习题,他的手边是厚厚的一叠卷子、课本。   年轻的弟弟许是听到了动静,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青年道:“哥,你回来了。”   周眠将钥匙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看到周嘉和的时候眼色淡淡,一句话都没说。   周嘉和捏着笔的手指愈发用力,很快,又将手中的笔松开,他的眼睛几乎是急迫的盯着周眠,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动了动喉结,忍不住道:“哥,别生我气了。”   “饭菜都还是温的,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周眠依旧没说话,甚至抬脚往卧室里走。   周嘉和急了,他起身,一把拉住眼前青年的手扣的很紧,涩声道:“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求你别生我气了。”   青年的身形微顿,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漂亮的眼直直地盯着眼前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青年,冷声道:“周嘉和,你求我有什麽用?”   “你现在是高三了,哪里分出来时间去打工?我是你哥,家里还有我撑着,我需要你打什麽工?我缺了你钱用了?”   周嘉和的眼睛慢慢变得赤红,他垂下眼,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我能保证我的成绩,哥,我不想你继续待在那种地方赚钱。”   周眠和周嘉和住在一起,工作上的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他不想让周嘉和有什麽压力,只是说自己在酒吧做服务生上夜班赚钱。   一开始还好,后面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这孩子就变了。   周眠担心周嘉和发现,一直不许周嘉和去找他,让酒吧的人也盯着。   周嘉和确实没进过酒吧,只是每天晚上一定要等他回来才肯去睡觉。   周眠怎麽说他都没用,前两天更是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周嘉和晚自修频繁请假,这才发现对方竟然背着他托同学的关系出去打工。   周眠气的要命,将对方骂了一通。   周嘉和倒好,自己不反省就算了,还跟他吵了一通,非逼着他辞职。   周眠不想跟他吵,索性把电话都拉黑了,不管不顾冷了对方两天,周嘉和果然坐不住了。   青年烦心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和周嘉致像周嘉和这麽大的时候也没这麽叛逆过啊。   周眠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嘉和,好好念书,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哥都吃过学历的苦,你现在有希望改变人生,你哥不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糟蹋自己。”   周嘉和只是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定定地看着青年,他的声音莫名压抑:“那等我有能力养哥的时候,哥能别再去那边了吗?”   周眠轻笑:“嗯,到时候哥都听你的。”   男妈妈和养弟,嘿嘿…嘿嘿嘿   既然这个世界的标题是背德,当然就要那种禁忌感啦,嘿嘿嘿prprprprpr   呜呜呜爱姐姐们,我好像又有动力了(强壮 第60章 背德者3   周眠和周嘉和的关系又恢复的像从前那般,只是周嘉和显然是被周眠这次决绝的态度弄怕了。   从周嘉致死了之后,他和周眠算是相依为命,很长一段时间内,青年都将对哥哥的满腔爱意投注在他的身上,甚至会恍惚喊错他的名字。   其实周嘉和和他哥的五官长得并非特别相似,只有那双眼睛,与周嘉致像了九成。   但也足够吸引青年了。   周嘉致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周眠看着周嘉和的眼睛总会怔怔的哭,他会控制不住地抚摸过那双眼睛,嘴唇颤抖的道歉。   周眠将周嘉致的死归结于自己的无能。   所以,像是为了弥补似的,周眠拼了命的赚钱,什麽活都接,只为了还清债务,供养周嘉和上学。   周眠对周嘉和的态度大多都是温和的,后来为了不影响他上学,青年甚至连哭都要死死忍着。   他将周嘉和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也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对方的野心。   以至于周嘉和真的险些以为,自己在周眠心中的地位和他哥没什麽两样,甚至,自己是有希望替代哥哥的。   但这次的事情,显然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周眠从来没有忘记他死去的丈夫,反倒是他这个遗留下来的弟弟,沾了他哥的光,才能被青年这样尽心尽力的对待。   周嘉和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是周嘉致的弟弟,周眠会怎样对待自己。   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吧?   毕竟在青年的眼中,他大概只是一个拖油瓶。   周嘉和永远不会忘记,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周眠的时候,对方说的话。   “啊,嘉致,这就是你家那个小拖油瓶?你怎麽把他带过来了?我不想和这种木楞愣的小孩子一起玩。”   小小的周嘉和不明白为什麽这个漂亮的哥哥不喜欢自己,明明很多人都说他很好,比哥哥还好。   后来,周嘉和逐渐长大才开始明白,有些感情,就是分先来后到的。   就像无论他怎样出彩,周眠那双微弯的眼里永远都只能看到周嘉致。   所以,在这次的事情之后,周嘉和对周眠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哪怕周眠现在叫他从楼上跳下去,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很害怕青年会丢掉他。   他只有周眠了。   周末是周嘉和的生日,前两年许静深也会过来陪着一起过,但这次恰好碰上出差,许静深赶不回来,只能提前将礼物给周眠,让青年代为转交。   家里就两个人,周眠便打算趁着这次生日,和对方好好缓解一下关系。   这段时间周嘉和确实收敛不少,周眠说什麽他都会点头应下,连挨训都会给青年备上一杯茶,生怕他渴着。   原本家里的家务事考虑到两人工作学习的时差不同,也都是分着做的。   现在倒好,周嘉和什麽事都抢着时间来做,甚至周眠有一次晚上下班回来还撞见青年给他搓洗内裤的场景,尴尬的不行。   其实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只是近来才和周嘉和吵过,碰见不免不自在。   周眠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对方太过苛刻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周嘉和怎麽都好,但高考的事儿关乎一辈子,绝对不能由着对方瞎来。   周眠在周嘉和生日的前两天询问对方有没有什麽想要的礼物。   周嘉和没说话,那双肖似周嘉致的眼轻颤着,像是渴望、又像是不安。   他看着周眠,好半晌才轻声道:“那我想要那一天哥都能陪着我,可以吗?”   小孩都这麽小心翼翼了,周眠哪里还能说出什麽拒绝的话,他眨也不眨眼的点头道:“当然没问题,这次你生日想要我怎麽陪你都行。”   周嘉和这才勾唇笑了,他笑起来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俊俏帅气的不像话。   周眠也抿唇笑道:“行了,你哪年生日我没陪着你的?这算什麽礼物,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去哪里玩,或者宰你哥一笔也没问题。”   青年笑得甚至有几分没心没肺,艳丽的眉眼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叫人挪不开眼神。   周嘉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周眠都有些不自在了,才低声道:“哥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少年人这样低眉、认真说话的模样像是一只忠诚的大狗狗,叫人忍不住心里发软。   周眠忍不住抬手,微微踮起脚,揉揉对方的脑袋。   “行了,那那天我跟酒吧那边请个假,亲自给你下厨做饭吃,然后我们出去转转,天气越来越冷了,你身高抽长得快,该添置新衣服了。”   周嘉和点点头,耳根微红,感受着发顶上抽走的柔软手腕,他甚至莫名的产生些许不舍。   周眠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除却周嘉致刚走的那两年,周眠现在几乎很少会和他做出什麽亲密的举动。   两人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仔细来算,他甚至能叫周眠嫂子,该避嫌的自然要注意。   两天时间过得极快。   一大清早的,周眠就带着周嘉和一起去了超市,准备买新鲜的菜食。   周嘉和负责推推车,周眠就在一边念叨着对方喜欢吃的菜品,一边去挑菜。   一旁高挑削瘦的少年根本没心思看其他的地方,那双深黑的眼中仿佛只能装得下眼前的青年。   即便周嘉和表现得这样明显,周眠还是不放在心上,愣是没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对。   多年的相处让他总是下意识地把周嘉和摆在孩子、弟弟的位置。   青年走到海鲜部的时候,忽的一顿,他轻声着像是自言自语道:“再买条鲈鱼吧,嘉致好久没吃过我做的鲈鱼了。”   这句话一出口,周眠立刻意识到不对。   今天是周嘉和的生日,他怎麽能提起伤心的往事。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周嘉和才平静道:“哥,我不喜欢吃鱼,换点其他的吧。”   周眠点头,也没再多说。   离开海鲜部,两人的气氛便也逐渐恢复了,周眠毫不客气的指使对方去排队称菜品,自己则是去买一些家里缺了的调料。   超市的转角很多,周眠刚一转身便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青年口中下意识道歉,却没想到对方动作一顿后竟猛地惊喜道:“周眠哥,是你啊!”   周眠抬眸看过去。   少年人一脸的热情,额发细碎,俊朗的面容上镶嵌着一对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青年,像是碰到了什麽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周眠认识他,但也只是认识。   少年名叫谈淮,是周嘉和的同桌。   上次他见到少年的时候还是前段时间周嘉和的班主任要求开集体家长会。   周眠对这孩子的印象挺深的,因为全班只有谈淮的家长没到,据说少年没有母亲,父亲忙碌工作,便请了助理过来帮着开家长会。   周眠倒不觉得对方多可怜,毕竟从谈淮的穿着打扮中可以看出来,对方虽然不算是千娇万宠,但也确确实实是位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谈淮是个比较自来熟的人,周眠不太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况,只记得少年从头到尾红着脸找自己搭话、说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甚至大着胆子找自己要联系方式。   最后还是周嘉和冷言止住对方的话头才算作罢。   周眠想了想,还是露出一抹客气的笑容道:“谈同学,好巧。”   谈淮也笑了,他的脸上有些微红,干咳一声:“周眠哥是来超市买东西的吗?”   说完后少年就有些懊恼的模样。   周眠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他笑笑,主动给对方找台阶道:“嗯,来买点菜品,今天是嘉和的生日,我给他下厨庆生。”   谈淮的眼睛就顾着直愣愣的看着周眠了,好一会儿才喉头鼓动道:“今天是周嘉和生日?既然这麽巧遇到了,那.........我能来参加吗?”   说着,少年似乎察觉到不妥,但他依然没有选择撤回自己的话,而是用稍稍期待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青年。   周眠脸上的笑变得迟疑,但还没等青年想办法推脱,他的耳畔便传来一道冷淡不耐的声音:“不能。”   是周嘉和。   周嘉和已经称好菜品,这会儿推着超市的购物车过来,眼神不善地盯着谈淮,简直像是防贼一般。   谈淮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尴尬,他似乎想说些什麽,最后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对周眠笑道:“算了,那周眠哥,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   周眠微笑着点点头,待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微微蹙眉问周嘉和道:“你和他闹矛盾了?”   周嘉和的声音有些生硬:“差不多。”   周眠还想问什麽,周嘉和却先发制人道:“哥,你以后碰到他离他远点。”   青年抬眼看他。   周嘉和冷声道:“他对你有想法,之前天天缠着我要你号码,我已经跟班主任申请换座了。”   周眠其实大概能从谈淮对他的态度中察觉出来几分,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道是少年人心性不定,容易产生类似爱慕的错觉。   但周嘉和的话也没错,这种有钱有势的小少爷,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不然对方的家长找上门来,就不好下台了。   这个世界就是主打的刺激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刺激的,啾咪~   贴贴姐姐们,mua~ 第61章 背德者4   中午说是周眠亲自下厨,其实到最后还是周嘉和接手过来了。   说句实在话周眠实在对下厨这事儿没什麽天赋,做的菜只能算是能入口。   从孤儿院出来后,周眠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周家兄弟两一起生活的,饮食上从前基本是周嘉致在操心。   后面周嘉致生病,许静深和周嘉和也基本没让青年进过厨房。   尤其是周嘉和,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几乎想完全包揽周眠的全部。   像他哥一样。   两人一起吃了顿饭,气氛倒也融洽。   随后周眠就带着周嘉和去商场试衣服,云城入冬越发的冷了,出门之前周嘉和替周眠拿了条黑色的棉织围巾,周眠觉得自己的体质耐寒,不想戴,瘦高的少年却格外固执。   周嘉和握住周眠的手,在青年皱眉之前松手,他说:“哥,你的手好冰。”   周眠知道小孩是在关心自己,况且这条围巾还是当初周嘉致和他买的情侣款,周眠到底还是没再拒绝了。   少年见他戴上了围巾,面上才好一些,随后他走回屋中,再出来,脖颈上便戴了一条与周眠一模一样的黑色围巾。   周眠凝眸,这条围巾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况且周嘉和脖子上的围巾看着也不像是新的。   他刚想说什麽,穿着白色灯芯绒棉服的高挑少年便十分自然的走到他的身前,围巾裹住了他的半张脸,只余下一双与周嘉致肖似至极的眼睛。   周嘉和对他咧嘴笑道:“哥,我的衣柜有点乱,先前的围巾找不到了,就先去我哥的衣柜里拿着这条围巾先用了。”   当初周嘉致和周眠住在主卧里,衣物是混着放的,即便后来周嘉致去世了,周眠也不舍得将爱人的衣服烧掉或是丢掉。   便一直留存至今,保持着周嘉致还在时候的模样。   家里的衣服很多时候都是周嘉和洗的,所以周嘉和几乎日日出入周眠的房间,帮青年整理衣物。   自然也清楚围巾在哪。   只是周嘉和平时都是个自理能力极好的人,衣柜乱不乱另说,怎麽会连一条围巾都没有?   周眠心里觉得怪异,但周嘉和到底是爱人的亲弟弟,即便是用了爱人的遗物也无可厚非。   只是一条围巾而已。   这样一想,周眠也就不再过多纠结。   他带着面上挂着开朗笑容的少年一起去了商场,两人戴着同款的围巾,试衣服的时候被不少店员误会成了情侣。   周眠心里尴尬,解释的心烦,后面索性给周嘉和买了好几条围巾,足够对方换着戴。   周嘉和倒像是误会了什麽一般,声音微微低落道:“哥是生气了吗?我只是刚好看到了这条围巾才戴上的。”   周眠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迁怒少年,他只是微微摇头,以长辈的姿态对周嘉和道:“以后找不到东西就去买,我给你的钱还够用吗?”   周嘉和眼眸闪过几分晦涩,他只是点头,没有再多说什麽。   他倒宁愿周眠在意这件事。   冬天的白日总是很短,很快商场外面的天空就变得一片灰暗了。   在等周嘉和试衣服的间隙,周眠接到了一个电话。   酒吧那边晚上举办形式特殊的派对,本来周眠这天请假负责人就有些不满,本来很多人都是冲着周眠来的。   现下有个同事布置场地的时候受了伤,安排的重要工作岗位缺了一个人,没办法才来喊周眠回去,并且承诺三倍工资。   见周眠还是推拒,负责人那边隐晦透露今晚来的人物不少,周眠如果还想在这边继续混下去,不来也得来。   周眠脸色不太好,但最后还是没拒绝。   于是,等周嘉和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青年正拿着手机说着什麽,看到他的时候面上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   周嘉和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等周眠挂断电话才道:“哥不是请假了吗?”   周眠微微按了按太阳穴,漂亮的眉头蹙起道:“那边有同事出了意外,岗位缺人,没办法才........”   周嘉和的手指逐渐捏紧,他的声音有些微哑,锐利的眼神直直的看着青年:“哥只是在那里做服务员,就这麽不可或缺吗?”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如果周眠只是一个服务员,确实去不去都无所谓。   但他不是,青年的职业并不光明磊落。他在做一种更卑劣的、来钱快、以色事人的脏事。   他还需要在周嘉和面前维持身为哥哥的尊严。   所以他没法将这些话跟视作弟弟的周嘉和说。   于是周眠最后只是动了动喉结,他光洁白皙的面容仿佛覆上一层细蒙蒙的雾霭,长如初生蝶翼的睫毛微颤,落下一小丛抖动的阴影。   周眠垂眼道:“抱歉,嘉和,是我失约了。”   “我待会给你转一笔钱,你自己碰到想买的就直接买,晚上路上黑,你打车回家后给我发条短信报个平安.......”   青年说着看到高挑少年面上近乎阴沉的面色,轻轻叹了口气,围上围巾,转身便离开了。   可还没等他走两步,周眠就感觉到了一股青涩的蛮横自他的身后将他的腰部紧紧揽住。   青年垂眼,看到了一双泛着细微青筋、试图紧紧控住他的手腕。   少年年岁还这样小,手上就已经有不少茧子了。   温热的雾气自耳后燃起,让人耳根发软发热,周眠听到少年低落的声音:“哥,让我抱一下吧。”   青年没有拒绝,反倒是心中愈发不好受。   好一会儿,周眠才察觉到身后逐渐松开的力道。   周嘉和忽地轻声问道:“哥,你会一直喜欢我哥吗?”   周眠微愣,很快点点头,语气带笑:“行了,我都跟你哥领过结婚证了,你小小年纪到底脑子里天天在想什麽啊?”   周嘉和得到肯定的回答,表情微松,他没再回答这句话,只是转移话题,叮嘱周眠路上小心,酒吧里的人不三不四,一定不能随便喝别人的酒,如果有什麽事一定要打电话给他。   周眠笑着点头:“周嘉和,我好歹也出来工作这麽多年了,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也就你担心了。”   周嘉和还是很固执的看着他,直到青年没办法认真地答应才作罢。   谈淮到“夜色”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他穿了一身修身又保暖的棕色外套,里面的杏色的内搭包裹住他的脖颈,显得本就俊朗的少年人愈发气质出众。   谈淮显然是与人约好了,几乎刚一下车便有人笑着上前招呼他。   “谈小少爷来了?别在门口傻站着啊,我可是打听了,‘夜色’今天的活动可是花了大价钱,名额还只能提前预约,我叫人专门盯着才抢到几张票。”   头发染的栗棕色的少年如此道。   谈淮看上去兴致并不高,他这段时间总是这样。   谈家在云城算是龙头企业,各行各业都有所涉及,那位总揽大权的谈董事也就谈淮这一个继承人,谈淮本人性格又好,旁人自然是能巴结就巴结。   说起来谈淮本身应当是和他们这些富公子一起进云城这边的私立贵族学校,但谁知道谈淮跟他爹犯什麽倔,偏偏要凭着自己的实力进云城这边的公立高中,跟一众普通人混迹在一起。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这位太子受了什麽打击,成天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问也不对他们说。   其实他们心里也门儿清,谈淮以前被他爹管的严,他们和谈淮也算不上什麽朋友关系,至多算是那位谈总盯着儿子的眼线。   一众人进了酒吧。   ‘夜色’确实是用了心的,今夜的主题显然是与教堂相关,酒吧阔大的大厅中摆着一尊极大的石雕圣母像。   圣母像的周围萦绕着圣洁的手中拿着弓箭的天使,四周都是一盏盏萤灯似的蜡烛,被灯罩小心罩起。   墙壁上与屋顶上全部是精致、美妙绝伦的壁画,连细小的灯盏都做出了细致的天使的翅膀模样。   这里像是烛光渐起的奇幻世界。   有歌手在搭建的石台上用低哑的声音哼唱,暧昧的让人心底抓挠。   谈淮并没有什麽兴致,他今天跟着这群人一起来也不过是过于烦闷,一个待在家里反而会想得更多。   他总也忍不住的想起艳丽如花枝的青年对他疏远的笑容。   谈淮知道自己很不理智,他从来对情爱的事情没什麽想法,酒吧别人玩得再疯,他也只是随意旁观者。   既不插手,也无动于衷。   他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他以后会是谈家唯一的继承人,作为继承人学习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忍住欲望。   但谈淮却对一个仅仅见了两三面的青年一见钟情了。   简直无可救药。   谈淮喝了几杯酒,酒吧里的喧闹似乎与他全然无关。   他慢慢搁置下手中的玻璃酒杯,有些微醺了。   有同行的人要来招呼他去舞池里,被谈淮烦躁地拒绝了。   少年人按照胀痛的太阳穴,朝酒吧的厕所边走去。   路过一些昏暗的地方,谈淮甚至能听到一些令人厌恶的喘.息声。   谈淮一直认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不在光天化日之下丢人现眼。   当然,有些人只是未进化完全的野兽罢了。   他们以为自己躲藏在阴影里,就能掩盖自己肮脏下流的模样.........   少年伸手推开了厕所的门。   厕所里四方的墙壁上也全然是精美圣洁的天使壁画,只有巨大的洗漱镜的上方,是翩翩有礼、却又引人堕落的恶魔。   在恶魔的微笑着露出的尖利獠牙之下,谈淮听到了刺耳的喘.息的声音。   一个身材高大、背对着他的男人绷起的手臂正扶着青年消瘦的腰部,让对方的肉感的臀部坐在洗手台上。   青年的腿部如同漂亮的缠枝藤,微微绷起,紧紧夹着男人有力的腹部。   谈淮下意识的朝青年露出的上半身看去。   青年身上酒吧里的黑色工作装已经被剥开了,肌理漂亮的身体在昏白的灯光下如易碎的瓷器一般,但现在那尊华贵的瓷器上已经布满古老又放.荡的花纹。   青年的面上有着湿润的潮红,殷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嘴唇下的小痣也显得格外的骚。   那张本该带着客气、温和笑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黏糊的雨水。   这个在厕所和男人随意厮混的骚.货不是旁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周眠。   谈淮整个人如同被钉子定在原地一般。   他的喉头不停的滚动,一双本该缀满星光的眼中逐渐被弥补的红色血丝布满。   青年似乎也察觉到眼前有人在围观,他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的将骨节修长的手指搭在男人的后颈,抬眸看了看了过来。   在看到谈淮的一瞬间,周眠的面上漠然放浪的表情稍稍一变,他定定地看着面容古怪的谈淮,慢慢垂头,在痴迷亲吻他的男人耳畔轻轻吻了吻,随后又低声说了几句什麽。   男人约莫是有些不满,但还是被青年言笑晏晏的表情哄的缓和了情绪,男人将青年放了下来,慢慢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又揽过周眠的腰,吻了几下青年唇下的小痣,这才转身离开。   谈淮能感觉到,男人在路过他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属于周眠的馨香。   这样的认知几乎让他嫉妒的发狂。   周眠也随意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将领口的扣子逐渐扣到最高的脖颈,随后又慢条斯理地洗手、漱口。   在转身的时候,他像是又恢复了谈淮在学校里见到的那个来代周嘉和开家长会的温和、疏远的哥哥。   只是青年的脸上还残余放纵后的潮红,刺眼的叫人恨不得用自己的舌尖将它抹去才好。   周眠面上维持着笑容,对谈淮温和道:“谈同学,这麽晚,你怎麽来这边了?最近你们课业应该有些紧张,我听嘉和说过。”   谈淮的手指捏的很紧,他几乎不敢多看周眠一眼。   心中涌动的渴望与暗潮让他完全忘却之前自己对那些接吻、放荡的人的‘野兽’的评价。   此时他恨不得自己成为刚刚离开的男人,能够得到周眠全部的关注、甚至让青年对他彻底敞开怀抱。   而不是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谈同学。   周眠许久未得到少年的回应,心中有些烦闷,他不知道谈淮会怎麽想他,周眠对自己的名声无所谓,反正也不能更差了。   但他不希望这些事传进周嘉和的学校,他不想周嘉和因为他被人看不起,更不想让周嘉和知道,他尊敬的当做唯一亲人的哥哥在酒吧做这种事情。   谈淮沉默许久,才缓慢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并未回答周眠的问题,反倒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他是你男朋友吗?”   周眠蹙眉,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   青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谈同学,你就当做没看到就可以了。并且我希望这件事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周嘉和。”   谈淮明亮的黑眸随着青年的话语充斥着古怪的黑沉。   周眠慢慢靠近他,疏远在青年的眼中如消融的雪水,艳丽堂皇的美貌近在咫尺,令人窒息。   青年的漂亮的眼眸慢慢眯起,身上的馨香如同细碎的爪牙,在谈淮的鼻腔、口腔、喉头四处抓挠。   谈淮死死盯着周眠蛊惑的眉眼,对方唇下潮红的小痣让他心口发痒。   他看着同学的哥哥、他的放浪的心上人眼中缠着迷蒙的欲,随后眼前是放大的美丽面容,对方的唇齿落在他的唇齿间。   如此细微、耐心地舔.舐。   谈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在他想要试图反击、控制住青年的一瞬,周眠轻飘飘的往后退了一步。   看起来倒像是谈淮急色一般的乞求垂怜。   在巨大的恶魔壁画下,周眠看着他,温柔地笑了,引诱的音色让人心口发麻。   “答应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谁也不可以说哦。”   其实弟弟的想法就是,眠眠喜欢我哥,而我跟我哥是世界上最像、血脉最亲近的人,所以也就等于眠眠也会喜欢上我,只要眠眠还喜欢我哥,就不会抛弃我。他拿围巾,其实就是很想潜移默化地替代哥哥,他想成为哥哥的继承人,继承哥哥的爱人。   细品可以品更多(甩舌头   嘿嘿,小白眼狼,等最像你哥的人出现你就要彻底破防咯   小谈感觉像好学生被引诱…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贴贴贴贴!!! 第62章 背德者5   周眠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说到底谈淮这事他做的极自私。   在明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想法的情况下,他对一个少年做出了这样近乎诱哄的姿态,只为了让对方保管自己的秘密。   所以后面谈淮红着脸邀请他喝酒,找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周眠没有再拒绝。   当天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谈淮还想送青年回家,周眠哪能同意,好在对方也没有过多纠缠。   只是少年人的精力总是充足的,周眠洗完澡后已经将近淩晨一点多,但手机上的信息愣是蹦出了数十条。   从下往上翻,周眠发现对方相当能自说自话,短短几段话就将自己交代的明明白白。   但少年显然很有分寸,他真诚的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却不过多询问青年的私人信息。   包括在酒吧中,谈淮始终没有再提过那个与周眠接吻的男人。   这无疑让周眠感到轻松。   目前的情况再好不过了,对于谈淮,他确实有愧疚,但周眠还是打心底认为对方对他不过是一种朦胧的甚至算不上喜欢的感情。   谈淮是高三学生,本身就忙于学习,只要后面不怎麽见面,手机上信息不常回复,对方总会放弃的。   少年人见到的世界还不够宽阔,他们过于炽烈的心绪不过是对感情的一种向往、寄托,甚至可以说是高压生活下的一种慰藉。   周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心中迟迟对死去的爱人无法释怀,又怎麽会为一个少年人几面之余的感情动容。   周嘉和最近两天熬夜熬得愈发频繁,有时候周眠下最后一班夜班回家,近乎两三点的时候还能看到少年挑灯夜读的模样。   作为家长周眠自然是不赞成的,周嘉和学习成绩本身就好,常年稳居年级排行榜前三,只要稳住成绩,考上一所顶流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样熬夜,睡眠不足,反而影响状态。   周眠想想还是打算和小孩谈谈。   周嘉和一直很听青年的话,周眠说,他就静静听着,并不着急反驳。   等青年说完了,高挑的少年才仔细解释了一通。   周眠这才知道,周嘉和被老师推荐将要代表本市去省内参与数学比赛,老师表示周嘉和底子好,稳定发挥甚至可能代表本省去参加全国性的比赛。   若是获得好的名次,不仅有几万块的奖金,还能保送名校、甚至是进入名校下的研究所。   周眠虽然不清楚这些,但也知道,这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几乎是一个逆转命运的机会。   作为家里的长辈,他自然要鼓励孩子。   周眠上学的时候学习不好,知识方面没法帮周嘉和,但在物质方面,他希望能为少年创造最舒适的环境。   于是青年开始频繁地买一些补脑的食物、牛奶,甚至是用于缓解疲乏的按摩椅。   周嘉和有些哭笑不得,告诉周眠不用这样紧张,这些东西买了也是费钱。   但青年难得在这件事上固执己见,周嘉和便只能承担这样甜蜜的烦恼。   离开的那天是周眠亲自送周嘉和去的,青年一路上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说到最后回过神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是周嘉和,非但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唇角含着笑,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周眠彻底不说了。   但他不说话了,周嘉和倒开始说起来了。   高挑的少年微微侧过头,冬日的阳光落在他俊俏的面上,灿烂的仿佛一幅美好的画作。   他叮嘱周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不要一直开空调取暖,家里热水烧的时候要注意时间,不可以省懒不吃早饭,他会打电话监督他。   说到最后的时候,少年微微垂下的头几乎与青年呼吸相对,过分亲昵的姿态显然让周眠有些不自在,可周嘉和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贴近青年低声道:“哥,等我回来。”   许静深是在周嘉和离开后两天回来的。   几乎是刚回云城,许静深就来了周眠这边。   周眠大部分时间上的都是夜班,所以白天基本上在家补眠。   门被敲响的时候,青年还有些懵。   他随意扯了扯自己滑落到肩膀的白色睡衣,揉着微红的眼走去玄关。   青年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位穿着白色知性高领毛衣、戴着金丝眼镜的温雅男人,男人怀中抱着一束白绿相间的洋牡丹,淡色的唇边含着温柔似水般的笑意。   “眠眠,我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柔和的过分,毫无脾气一般。   青年显然是有些惊讶的,漂亮艳红的唇微微张开:“静深,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都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被唤作许静深的男人轻轻推了推眼镜,唇边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想过来给你个惊喜。”   许静深说着,将手中的花和礼品袋递给周眠。   周眠无奈地笑道:“你就喜欢买这些,还不如省点钱买点自己需要的。”   他这样说着,还是接过了花束和礼物,邀请男人进门,常备的男士拖鞋就在门边,许静深自然地换上,走进了屋子。   许静深含着笑,熟悉自然的姿态像是在自己家一般。   他走进书房,意料之中地看到花瓶中枯萎的花束,将花束取出后,男人拿起花瓶去卫生间仔细清洗。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许静深耳侧微长的发散落在额角,衬地他贤良的近乎温驯,男人无奈道:“你和嘉和两个人都不知道把枯萎的花丢掉,现在是冬天,夏天会有虫子落进来的。”   周眠一手解开洋牡丹上的丝带,侧头笑道:“这不是有静深你这个贤妻良母在,以后谁跟你在一起不是享福?”   许静深稍稍侧眸谴责般地瞥了青年一眼,他无奈摇头,将花瓶擦拭干净,又去厨房取过剪刀,细细修建花枝。   周眠看着他动作,忽的想起什麽似的道:“说起来,静深,你今年都快二十九了,还不打算找个对象吗?”   许静深动作微顿,他将花束调整好,淡色的唇轻抿,倒是难得的没有接上话。   周眠有些絮叨道:“我还记得上次你们办公室好像有个小姑娘在追求你,你们发展的怎麽样了?”   许静深微微垂眼,眼镜的镜片挡住了他的眸色,叫人看不真切。   好半晌,男人才淡淡掀唇道:“哪有什麽发展,我还不急,暂时没什麽想法。”   周眠“唔”了一声,还想说什麽,却见许静深已经将衣架上的围裙围上了,他将白色线衣的袖口卷上去一些,对周眠好脾气道:“今天中午想吃点什麽?”   许静深的厨艺十分好,是那种好到周眠可以把舌头吞下去的程度。   闻言周眠可不就没什麽其他的心思,立马回道:“麻辣鸡翅!辣椒炒肉丝!”   许静深手脚麻利,周眠在厨房也帮不上什麽忙,最后也就只能帮着男人摆上碗筷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气氛十分和谐,许静深是个善于引导话题、擅长倾听的人。   男人只是几句温温柔柔引导性的话,周眠便下意识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   眼见话题就要延伸到工作上去了,周眠及时刹住才免于暴露。   青年有些懊恼于自己的松懈,许静深是做心理学方面的研究的,并且颇有建树。   当初周嘉致还在的时候,能去那间薪资较高的心理咨询室工作还有许静深在其中周旋。   许是受到专业的一部分影响,许静深说话总是具有一定的引导性,但他并不会让与他对话的人察觉到,反倒是会让人放下心防,敞开身心去接纳他。   譬如周眠,失去爱人的那段时间,周眠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在高强度的压力下,他甚至产生了一定的攻击倾向。   只有在许静深面前他能够放松下来。   青年会在这个温柔的男人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将自己心底的伤痛全部释放出来。   所以,周眠总是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对许静深这样的人不心软、不信任吧。   一餐饭即将结束的时候,许静深微微抿唇,男人金丝眼镜下的眸光微闪,像是一种迟疑。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对周眠道:“眠眠,我们研究所最近有一个团建活动,说是能带家属亲友一起去,我家里人都不在云城,刚好你这边嘉和又去比赛了,我能邀请你一起去吗?”   他说着,抬眸看向青年,语气体贴而温和:“如果你没时间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周眠确实迟疑了,但许静深这句话一出口就让他莫名地生出几分愧疚感。   静深对他们家多好啊,刚好嘉和不在家,工作上最近也没什麽大型活动,只是一个团建而已,他总不能连这点小事都要拒绝对他那样好的静深。   周眠放松似地露出一个笑,艳丽的眉眼宛如舒展的洋牡丹花束,他道:“我当然有时间了,我也很久没放松过了,这次刚好陪你一起。”   许静深温柔的眉眼微弯,他轻声细语地道谢:“眠眠对我真好。”   周眠无奈地笑道:“静深,你和嘉和在我心里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况且这也没什麽可谢的啊,你今天还给我送了礼物呢。”   周眠说着,起了兴致,将小巧的礼物盒拆开。   入目的是一对漂亮的深红色耳钉,与青年过分姝丽的容貌相配至极。   周眠确实很喜欢这样张扬璀璨的东西,他笑着对许静深道:“静深,你这两年送我的东西从头到尾都足足有几套了。”   确实好几套了,连睡衣、私密的内衣对方都给他送过,周眠当时还觉得不自在。   “这个耳钉不贵吧,太贵的我可受不起啊。”   许静深温和地看着青年道:“这对耳钉是街角摊子上偶然发现的,只是感觉很适合你,不值钱的。” 第63章 背德者6   许静深是个做事十分细致的人。   从两年前周嘉致离世、周眠遭到重大打击一蹶不振开始,为了方便照顾青年,他索性搬到周眠家的对门,平日里又是帮着做饭做菜,又是打扫家务。   经年之久,甚至都形成了一种习惯。   也就是近一年来,周眠状态好了许多,平日里和周嘉和分工处理家务,这样即便是许静深来,也不必一直帮着他们拾掇。   虽然许静深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周眠总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不论关系多好,许静深也只是朋友,总不能因为别人好心便觉得理所当然。   但现在其实更多时候的情况是,周眠甚至来不及做,或是一觉睡醒,抽空来周家的许静深已经将家里整理地井井有条了。   地上干干净净、桌上收拾妥当、隔夜的碗筷也清洗地干净,甚至连空荡荡的冰箱里都塞满了周家两人爱吃的菜食水果。   周眠若是说起来,许静深只会温温柔柔地笑,温声细语地说只是顺带的。   确实,许静深之前因为要照顾他和周嘉和两人,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在周家解决的,自己家的厨房都没怎麽用过。现在这个习惯都还没改过来。   而周家这边也是,什麽东西都是一式三份的,即便许静深家就在对门,周眠还是刻意空出来一间房留给许静深。   相比起朋友关系,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一家三口。   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床榻上的青年乌发淩乱,白皙的面上因着熟睡而漫上细微的粉色,老旧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青年蹙着眉翻了个身,还是没有起床。   许是门外的人习惯了一般,敲了三次后,索性轻轻拧开了房门。   拉窗帘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每一日再自然不过的日常。   窗帘的质量并不是特别好,透光性本身就比较强,所以即便是被拉开了,周眠也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睡眠。   许静深有些无奈,他收拾着青年床头柜边摆着的几个空酒瓶。   “眠眠,又背着我喝酒。”   男人的声音十分温顺,即便是语气中有些抱怨,却也只是细微的不满无奈,像是面对不听劝丈夫的软弱妻子一般。   周眠其实意识已经醒了,但是到底是冬天,他有点习惯性地赖床,但现下闻言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开了眼。   许静深就站在他床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不赞同。   周眠在被子里稍稍缩了缩,他尴尬地笑了一声,随后找补道:“咳,静深,这些我自己来收就行了。”   许静深叹气,还是帮他将酒瓶收拾好:“你胃本身就不好,现在还不爱惜.......”   周眠露出‘对不起’‘我错了’的表情,漂亮张扬的脸上显出几分认错的意味来,青年道:“好静深,你快别说了,这是最近酒厂出的新品,老板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点回来,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有点嘴馋.......总之,我知道错了。”   许静深轻飘飘看他一眼,男人今天穿着皮粉色的毛绒线衣,金色眼镜别了几分乌黑的发丝,看上去温顺居家的不行。但就是这一眼,周眠更是无奈了。   他赶紧起身,倒是不敢再多赖床了。   许静深熟练的拉开衣柜,看到半柜子周嘉致的衣服和周眠的衣物错开一起,顿了顿,随后当做没看见一般,他替青年拿了一套保暖的外衣,还有一条灰色的秋裤,递给了床上显得粉意的青年。   周眠有些抗拒了,许静深却像是知道他如何想的,轻声道:“今天温度比昨天还要低,你刚起床,不穿秋裤会冷。”   周眠对他没办法,只好顺从地穿上了。   在周眠努力用衣服把自己裹起来的时候,许静深正在将他柜子上面放置的一些毛绒被褥、被垫翻出来。   因为分量重、体积大,许静深的手腕便被衬托的愈发的纤细了,像是下一瞬便要翻折过去一般。   周眠也顾不上理衣服,赶紧穿上拖鞋来帮忙。房间很狭小,衣柜那边因为角度问题,周眠只能站在许静深身后帮着托下来。   两人的身体几乎叠在一起,周眠和许静深差不多高,如此青年的鼻息便正对着身前人的颈窝,一股清淡的洗衣粉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钻进周眠的鼻腔中。   周眠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几分尴尬,他赶紧帮着对方将棉被拿下来,随后退开几步,摸了摸耳垂,眼神也不看男人,只是道:“静深,以后这种事你直接叫我就行了。”   许静深笑笑,手指撩了撩耳侧的碎发,倒也没有多说什麽。   周眠想要帮着许静深一起晒被子,却被男人制止道:“你先去洗漱,粥还在电饭煲里温着。”   周眠只好作罢,赶紧去洗漱一番。   等青年洗漱完,许静深已经从阳台回来了,桌上也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周眠甚至看到了油条和豆腐脑,都是他喜欢吃的。   “早上这麽冷,你还出去买早点了?”   许静深坐在位置上,眉眼弯弯:“嗯,你也知道我天天就那个点醒,索性就去买了点回来,眠眠不是很爱吃吗?很久没吃过豆腐脑了吧?楼下新开了一家,我特意给你带的咸口。”   周眠入座,拿着勺子慢慢吞了一口。   青年的眉眼慢慢舒展,他看着对面的男人语气轻松的甚至有些打趣:“说起豆腐脑,我倒是想起那时候嘉致还在的时候。”   “我一开始只爱吃甜口,他只爱吃咸口,就为这个我们还争过。”   许静深手上动作微顿,他轻垂着眉眼,轻笑道:“那后面怎麽爱吃咸口了呢?”   周眠道:“他带的啊,你是不知道,他看着沉稳,偏偏有时候又幼稚的要命,打赌我吃了咸口的豆腐脑一定会爱上。我就逗他,我吃一口咸口,他喝一碗甜口。”   说着,青年的声音慢慢变得低了下来:“他确实赢了,因为我发现,咸口的确实更好喝一些。”   许静深眼皮微垂,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人的口味总会变的。”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片刻寂静。   周眠皱着眉打开了手机,手机上赫然是一条视频来电讯息。   三个大字格外瞩目。   周嘉和。   周眠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许静深道:“嘉和这家夥比你还能操心,说要天天盯着我吃早饭,准点八点打来,还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许静深笑着摇了摇头。   周眠点开了视频,周嘉和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哥今天接电话接的好快。”   周眠举着手机,忍不住用食指点了一下视频里凑得极近,眼眸微弯,像条大型犬的少年。   “怎麽了?前两天接的晚了你要说,今天接快了你也要说?”   那边的周嘉和穿着雾霾蓝的袄子,脖颈上围着先前和周眠同款的那条属于周嘉致的围巾,少年人忍不住对着手呵了口气,略微狭长的眼带着细碎的笑意,对青年道:“只是有点好奇......不说这个,哥今早吃饭了没有?”   周眠简直不想跟他多说,只是将手机的摄像头翻转,拍摄桌上丰盛的早餐,一边道:“你自己看,周嘉和,你都出去比赛了,能专心点吗?你哥又不是残疾,这些事需要你操心吗?到底谁是哥哥?”   说着,周眠的眼神不注意扫到了对面支起手腕,笑容浅浅的许静深,心道自己险些忘了对方。   刚想和手机那头的周嘉和说这事儿,却见手机中的周嘉和面色忽的变得难看了起来。   少年人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冷,他冷声道:“哥,你对面是不是有人?”   周眠手上动作都被吓地一抖,他下意识蹙眉道:“周嘉和,能不能有点礼貌?突然声音这麽大做什麽?”   周嘉和却不理他,脸色愈发难看,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少年人眉眼烦躁,低声道:“是谁?哥,你把谁带来家里来了?这麽早,还留人在家里过夜是吗?”   少年似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英俊的眉眼间笼上一层霾,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在家你就乱来了是吗?”   周眠听周嘉和越说越过分,对面的许静深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青年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冷厉起来:“周嘉和,你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谁让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周嘉和没说话了,对方似乎正在走路,手机中浮现一片灰暗的、被手指遮挡住的镜头。   周眠被气得不行,回过神来,发现许静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许静深低声询问:“怎麽了?”   周眠冷着脸将手机递给许静深:“静深,你也听到他刚刚说了什麽,你跟他说吧。”   许静深接过手机,轻轻拍了拍周眠微微绷紧的背部道:“好了,跟孩子气什麽,他应该是误会了什麽。”   周眠闷头喝了一口粥,没说话。   手机那头的周嘉和再次回到镜头中,他似乎找到一片安静的地方,脸色都有些白,看到许静深的时候忽的一顿道:“静深哥?”   “刚刚是你在哥的对面?”   许静深好脾气地笑笑:“是我,我昨天提前回来了,忘记和你也说一声了。”   周嘉和好一会儿沉默,随后低声道:“静深哥,你把手机给我哥吧,刚刚是我的错,是我太心急了,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哥。”   许静深询问似的看了眼周眠,周眠顿了顿,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冷声道:“静深,我不想接,你跟他说好就挂了吧。”   说完周眠走进了厨房,许静深无奈,只好低声安慰几句手机那头的周嘉和。   周眠洗完几个碗筷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许静深挂断电话。   青年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道:“静深,你说这孩子是怎麽回事?他以前也不这样啊,最近实在有些奇怪,他好像对我身边出现的其他人越来越敏感了。”   许静深轻轻推了推滑落到鼻梁的金丝眼镜,语气有些莫名:“眠眠,嘉和到底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仔细算来心智还不算成熟,可能是孩子心理,担心你找到新的伴侣,会丢下他。”   周眠微微蹙眉,眼睫轻颤:“这样吗?可我确实没打算过再婚,他怎麽会这样想?”   许静深温和道:“眠眠身边是出现了其他亲近的、或是对你表露好感的人吗?”   周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酒吧里的事情他都小心瞒着,周嘉和不可能知道的。   许静深面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温柔,他柔声道:“好了,眠眠,不要多想。可能孩子到这个时期有点叛逆倾向了,这是正常的,只要我们好好引导,没关系的。”   许静深真的看上去很弱的感觉是吧,甚至觉得我们眠眠更像攻对吧(甩舌头   写点像攻的受,营养均衡 第64章 背德者7   周嘉和到底是周眠看着长大的,又有许静深在旁边轻声劝慰,看着手机上连着跳出来的道歉的信息,周眠还是没法装作没看到。   许静深说的没错,他跟一个孩子生什麽气,周嘉和失去了哥哥,现在又是高三最紧要的时期,压力这样大,敏感一些也是正常的。   青年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回了几句缓和的话,将这件事翻了篇。   但周眠到底还是被搅了心情,他点开微信上那个被忽略的彻底、却依旧立在主页的好友框。   周眠没想过,他冷了谈淮这麽些天,到最后几乎都没怎麽回过对方的微信,少年却能坚持下去,自说自话一般的每日打招呼、聊自己的生活日常与趣事,甚至时不时发个红包试图得到回应。   发红包的理由也十分可笑,认识三天的纪念日、周眠哥回复他满十条信息的纪念、认识一周整的纪念等等。   像是钱多了没处花,故意找理由给青年送钱。   周眠很不能理解,却也偶尔被少年人赤诚蹩脚的慕思逗得勾唇。   周眠当然不可能收谈淮的红包,只有第一次他不注意点到了,因为即点即开,周眠看着赤红的10000+入账信息和红包上的‘自愿赠与’几个大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谈淮却像是被鼓舞到了一般,又刷刷的发了一堆的转账红包。   周眠简直生出了一种怪异的罪恶感,被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这样迷恋,虽然是对方主动转账,周眠却有种自己在欺骗对方的错觉。   他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将钱转了回去,谈淮当然不肯收回来。   周眠就放平语气,告诉少年如果不收回去自己会删掉他的微信。   谈淮本身高三学业重,谈家管束的严,除开放假根本就没有什麽时间出校门,可以说微信几乎就是唯一可以平时与心上人交流的渠道。   少年最后还是老实地收回红包。   但他也不知道是被鼓舞到了还是听从了谁了意思,自此之后动不动就会给周眠转账,怎麽说都不管用。   周眠看着对话框中对方一片零碎的话语,谈淮基本会在午休与晚上给他发信息,从时间上可以看得出来高中生活确实是紧迫。   周眠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复过对方了,谈淮最近发的信息还是今天早上。   对方如往常一般的问好,说自己最近总是做梦梦到青年。   许是察觉到周眠逐渐疏远的态度,少年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信息可能并不会被查阅,所以发的消息便愈发难掩的直白。   最新的一条信息是:周眠哥,我好想你,你会想我吗?   周眠手上一抖,按灭了手机,即便早就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与陌生人亲吻调笑,但对一个少年人这样赤诚真挚的心思,他居然会有种心脏被灼烧的错觉。   周眠忍不住揉了揉耳侧涌上的红晕,抬眸看到正将视线投注过来的许静深。   许静深正在捏饺子,见周眠面色怪异,男人自然地用袖口扶了扶自己即将滑落的金丝眼镜,面色温驯道:“怎麽了?跟嘉和那边说开了吗?”   周眠干咳一声,掩饰性地将手机正面朝下盖住,这是一种下意识心虚的动作。   “说开了,跟我们想的大差不差,那小子就是瞎担心,听他的意思就是怕我给他弄了个‘后妈’回来。”   许静深的视线如蜻蜓点水一般停驻在手机的背部,随后挪移开,顺着青年的话轻笑道:“还是孩子心思。”   两人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周眠去洗漱间洗了把手,凑近许静深,看了眼盆碗中搅拌好的肉馅,道:“你这是多早就开始准备了.......我就知道是我最喜欢的荠菜馅!”   许静深唇角含着笑道:“还加了些调料,应该会更鲜一些。”   周眠忍不住道:“静深,这个家没你真不行。”   许静深闻言微微侧眸,眼中的温情如同冬日炭火,男人嘴角含笑,向周眠伸过一边的手肘,只见黑白格的衣袖已经滑落到手颈。   而他的两只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面皮粉末。   周眠了然地替许静深细细卷上衣袖,他们甚至都不必多说什麽,默契的像是生活在一起多年。   周眠今晚是最早的一班,他中午特意问过许静深那边的团建时间,晚上刚去酒吧便和负责人请过假。   因着上次请假出了意外,周眠这次特意强调自己可能不在市内。   负责人这次倒是对周眠客客气气的,表示最近没什麽大型活动,周眠这个假可以批,只是绩效方面会扣掉全勤。   周眠当然没意见,他已经不像是前两年那般近乎绝望的缺钱了。   周眠这两年来在“夜色”赚的钱,绝大部分都还了当初的债务,已经还得差不多了。   当初因为急红眼,银行借款不够,周眠实在凑不出那麽多钱,被骗地借了高利贷。   这事周眠一直没敢跟许静深和周嘉和透露,高利贷利滚利,短短半年就涨到了周眠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自知自己没本事,对那群人没办法。但也不想把许静深也拖下水,便一直自己想办法筹钱。   一直走到没办法的地步,才进了‘夜色’。   也就是进了‘夜色’,周眠的日子才慢慢过得好了许多。   一开始很难熬,周眠很爱自己的少年爱人,所以当青年第一次被陌生人紧紧锁住腰身,按在身下接吻的时候,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作呕的生理反应。   周眠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男人轻蔑地按着他,将自己的衣衫如同禽类的皮毛一般剥开,火热的手掌按着他的脖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把钱塞进他的裤兜中嘲讽道:“出来卖还装什麽纯啊。”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周眠开始明白一件事,生存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麽简单。   从前还有周嘉致挡在他前面,但从今往后,只有他一个人了,选好的路即便再难走,他也不能停下。   周嘉和还在念书,周嘉和是他和嘉致最后的希望。   所以,现在换他来挡在周嘉和的身前。   周眠收起纷杂的思绪,他熟练地走进员工换衣间,换上酒吧备好的制服。   低领的白色细绒内衬十分显身材,周眠偶尔会去锻炼身体,所以身上肌理紧实好看,并不夸张,起伏的线条只会让人联想到美感与力量。   随后青年套上那件棕色、腰间扣着皮带的调酒师围裙,戴上耳链与银色皮质的choker。   这一身装扮出乎意料的适合他,几乎将青年艳丽堂皇的容貌发酵至最为秾艳的程度。   年轻的调酒师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眉目流转便能勾的人魂不守舍。   所有人都知道亲近青年的代价十分昂贵,但总有人愿意为片刻的沉醉一掷千金。   譬如现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气质翩翩,但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少年人在青年刚上岗的时候,便一次性买下了年轻调酒师单上最为昂贵的所有酒类。   负责人对待少年的态度十分客气,像是看大金主的表情一般。   甚至破天荒吩咐周眠今晚只需要照顾好这位客人就行了。   旁人不免有些嫉恨、羡慕,无数视线如同针扎一般地盯着年轻调酒师这边的位置。   只有周眠的表情是难看的,但他毕竟出来工作多年,还是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脸上的表情。   谈淮的表情十分高兴,耳根都泛着红意,因为周眠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坐在他的身边。   他们靠的近极了,手臂相触,谈淮甚至能够感觉到从青年身上载来的温度,烧的他口干舌燥,连手心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液。   谈淮很紧张,但还没等他说什麽,身侧的青年便递给他一杯色泽漂亮的酒液。   周眠的表情有些淡,看不出喜与怒。   少年紧张的心绪忽地一顿,他接过那杯酒,果然听到青年不赞同、甚至有些不理解的语气。   “谈淮,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谈淮低声应了一声,他抿了一口酒,十分辛辣的感觉,但辣味之后是细微的回甘。   像周眠给他的感觉。   周眠摩挲着杯柄,似乎在组织措辞,好一会儿漂亮的青年才在酒吧暧昧的音乐中开口道:“谈淮,我结过婚了,嘉和就是我老公的弟弟,我们之间没可能的。”   “你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你实在没必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谈淮闻言却平静的过分,像是他早已知道。   五颜六色的光线打在少年俊朗的面容上,本来该是轻浮暧昧的,但周眠看到了对方黑而亮的注视着他的眼,竟觉出几分意外的固执。   谈淮说:“周眠哥,这些我都知道,我从来不介意这些。我能够保证我的成绩,进入我想要进的大学不是问题。”   “我并不是要你立刻就喜欢上我,我只是遵从我的本能。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看到你。”   少年眸色明亮:“周眠哥,你回我信息也好,不回也好,你看我也好,不看我也好。这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第一次这样喜欢、追逐的人。”   周眠一时哑然,他下意识避开少年明亮的黑眸,好一会儿才硬下心道:“很抱歉,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你。你实在不用花钱来酒吧点这麽多昂贵的酒,这只会对我的心理造成沉重的负担。”   “我很抱歉当初因为担心你向别人透露我的工作而做出的错误举动,或许是那样的举动让你产生了错觉.......”   谈淮沉默地垂头,周眠也偏过头,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只是,好一会儿,周眠才听到少年的声音。   “周眠哥,我总有追求一个人的自由不是吗?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想看到你对别人笑。”   “原谅我的嫉妒和自私.......我只是有点忍不住。”   小谈越是热烈,眠眠只会越退缩越有罪恶感,因为在眠眠眼里,小谈就是跟弟弟一样的小孩嘿嘿 第65章 背德者8   周眠劝不住谈淮,索性不再与对方多说,权当少年只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谈淮倒是如他所说那般,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卡座内,并不打扰青年的工作,看上去似乎只要能够看一眼青年就心满意足了。   只有当某些意欲勾搭青年的人凑近的时候,谈淮才会微微仰头,对站着忙碌调酒的青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黑亮的眸中隐着并不显山露水的占有欲。   “周眠哥今晚应该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周眠将别人的酒递过去,眼尾扫过少年,露出一个疏远客气的笑:“当然。”   谈淮撑着下颌,并不气馁,总是要慢慢来的。   只要周眠不抗拒他的接近,他总有办法慢慢让对方习惯自己。   而现在,他只需要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占据青年的全部视线。   别人可以用金钱来换取亲近周眠的机会,那他也可以用金钱来阻断旁人窥探的视线。   哪怕他并不能一直守在青年的身边。   云城的公立高中一周放两天假,所以隔日周眠去到酒吧没再看到少年的身影的时候,竟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倒是一旁的同事对他露出一副羡慕嫉妒的表情道:“周眠,你真是好本事,谈家那位少爷都能勾搭到手,那可是在云城称得上呼风唤雨的谈家!你居然对他态度那麽冷淡,你还不知道吧?那位谈少爷可是花了大价钱,特意跟负责人他们说过了,一周以内,你只需要服务他一个人,哪怕他来不了这边。”   周眠下意识蹙眉,他知道谈淮是在追求他,但周眠依旧觉得很不适应。   说到底,谈淮在他眼中比之未成年的孩子也没什麽两样,更何况他和嘉和还是同学。   偏偏周眠没法拒绝,因为在这里,他是可出售的贩卖品,而谈淮是客人。   对于付费客人的要求,青年只有接受的资格。   这两日许静深已经将两人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据研究院那边的同事说,约莫是去群沙海岛那边度假。   周眠从没出去旅游过,从前和周嘉致两人光是为了家里的衣食住行就已经将工资花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麽闲钱去旅行。   所以这次和许静深出去,算是青年长这麽大头一次出省。   周眠紧张的不行,特意搜了海岛的基本信息,又询问许静深他的同事是否好相处,有没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   周眠问这话的时候,许静深正在收纳整叠青年的衣袜,男人笑得温顺又好脾气道:“眠眠居然也会为这些事紧张吗?我一直觉得,无论是谁见到眠眠,都会很喜欢的。”   青年闻言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许静深,你还真当我是万人迷了?你们研究院那边都是有本事的高材生,万一我什麽话说错了给你丢脸......”   许静深慢慢将行李箱内层的拉链拉好,闻言微微抬头,推了推眼镜道:“大家都是普通人,眠眠不用紧张,你是作为我的家属去的,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了。”   “无论什麽事情,都有我在呢。”   周眠一时间只能看到男人白皙微笑的脸,温暖又平和,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于是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心里的紧张果然散去不少。   研究所那边早已经统计好了人数,给所有人都订了云城这边的高铁,由于路途十分遥远,全程约莫七八个小时。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所以许静深当晚干脆带好行李住进周家,方便第二天拖箱即走。   周眠是第一次出门,精神上难免兴奋,又难得的没有上班,晚上辗转许久,约莫到淩晨一点左右才睡着。   不出所料的,周眠第二天险些起不来床。   许静深脾气温柔,从来没对青年说过什麽重话,见周眠实在困顿,便放下抚平的衣衫,打算直接帮青年穿上身。   ——从前周眠生病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亲力亲为地帮着青年穿衣洗漱。   房间里开了空调,但忽地被脱去毛绒睡衣还是会让人不自觉地瑟缩。   周眠迷糊地睁眼,一瞬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还以为是周嘉致在自己的身边。   青年身形姣好,薄白的肌理漂亮的像是某种艺术品,胸前更是稍稍鼓起几分过深的粉色。   毛绒的裤子松松的挂在胯间,隐隐能看到其中半露出的浅蓝。   他显然是还没有彻底醒来,无法分清面前的情况,就连往日过分艳光明丽的面容在此时都显得格外纯美。   周眠窝在男人温暖的怀中,裸.露在外的皮肤接触到对方带着细绒的内衫,有些痒,但是很舒服。   青年忍不住蹭了蹭,睡得晕红的脸颊贴在对方的胸前,双手紧紧揽着爱人的腰肢。   被抱住的爱人似乎有些犹豫、甚至是细微的挣扎,但周眠却不容分说地强压住对方的挣扎。   对方反抗不得,只得无奈的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眠眠,该起床了,不然我们该迟到了。”   很熟悉的声音,却并不像是爱人的声音。   周眠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果然,眼前哪里有什麽爱人,分明是无辜的许静深被他流氓似地半扑在床上。   周眠赶紧起身,往后退,即便是和许静深再熟,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他背过身,稀疏的光线落在微微绷紧的背部,半遮不露。   但这样的光景也只有短短几秒。   很快,青年便将衣衫穿戴整齐。   周眠尴尬地揉揉脸道:“静深,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还在做梦呢。你以后直接给我把被子掀了就行了,不用帮我穿衣服。”   许静深倒是面色正常,看不出分毫的尴尬,他好脾气地笑道:“没事,我知道眠眠不是故意的。但直接掀被子怎麽能行,会生病的。”   “还是说眠眠其实很介意我帮你穿衣服?”温顺的男人说着,眼中含着了几分失落。   周眠头皮一炸,赶紧安慰道:“哪能呢,这事儿得全赖我起的迟,好静深,你可别多想啊。”   许静深果然抿唇浅笑,他轻轻用食指抵了抵青年的额头,笑道:“就你贫嘴,好了,快去洗漱,吃完饭我们得赶紧出发了。”   周眠精神道:“好嘞。”   冬天的云城又冷又干,刚出出租车,一阵冷风就席卷过来,周眠忍不住将头埋在浅灰的围巾中,细碎的乌发乱糟糟地搭在额头。   青年身侧的男人穿着长款的风衣,眼前架着金丝眼镜。   许静深十分自然地侧身替青年挡住冷风,泛红的手关节轻轻挪动,温柔地帮眼前的人理了理淩乱的发。   “静深、静深,这边!”   一道明亮的男音在人群中传来。   周眠下意识的探头看了过去,却被许静深轻轻按住肩道:“风大,你站在我后面。”   周眠似乎想说什麽,却被许静深转移了注意力:“他们到了,我们快进去吧,外面风太大了。”   青年便止住了话头,顺从地跟在男人身后。   一群人检票过了安检,周眠才又听到那道明亮的男音。   男人看上去似乎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看看周眠,又看看许静深,挑眉道:“许静深,难怪说之前给你怎麽介绍对象你都不肯,原来是早就有对象了啊。”   周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许静深却已经接过话题,温和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不用你们给我介绍,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眠闻言诧异地看了好友一眼,许静深却只是对他安抚的笑了笑。   男同事没注意到两人的暗流涌动,只是笑道:“谁知道你那时候说的是真是假,这麽多年整个研究院可就你小子一个人加夜班没人关心。”   周眠眼神微顿,还没来得及说什麽,排队检票的广播音就响了起来。   人潮涌动,许静深排在周眠的身后,因为排队的人比较多,他们不得已贴的很近,行李箱都被靠在右手一侧。   周眠听到男人歉疚的声音很轻地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微热的呼吸。   “眠眠,实在抱歉,刚刚是我自作主张了,但是他们最近总是试图给我介绍对象,我实在不胜其烦......”   周眠脚步微顿,立刻明白了许静深的意思。   但青年还是迟疑地低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你的男友?”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周眠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他,恰好撞进男人微微苦恼的黑眸中。   许静深看上去似乎真的十分忧愁,向来温柔的眉眼都轻轻皱了起来,像是被压折的白纸。   似乎注意到青年看过来的视线,也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他垂眸道:“眠眠,没关系的,是我的要求太过分,让你为难了。马上上车我会主动和他们解释清楚。”   检票开始了。   周眠被迫向前移动,脑海中的思绪也逐渐纷乱,但他知道,他不想看到好友这样为难的模样。   于是,鬼使神差的,青年张唇道:“没事的静深,反正我都以你家属名义来的了,帮你也是顺带的事。”   许静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似乎有些惊讶。   周眠握紧了手上的行李杆,视线注意到男人被冻得微微泛红的指骨,下定决心道:“不就是扮演你男友吗?也没什麽难的。”   已经轮到他们检票了。   周眠走进去后,速度稍稍放慢了些,随后,他感觉到一双温凉宽大的手掌扣住了他的手腕。   青年抬眸看过去,便看到许静深柔软带笑的视线。   “好,那眠眠现在就是我的准男友了,可不能欺负我。”   周眠动了动手,还是没挣开,或许是觉得有些怪异,他忍不住将自己半张脸埋进围巾中,露出的小半个耳朵红的不可思议,他闷闷地对男人道:“行了,赶紧坐电梯下去吧,后面人都看着呢。”   许静深莞尔,顺从地随着青年离开。   后面跟着的同事不少都注意到了,露出了探寻的神色,随后便是惊讶与祝福。   许静深收回视线,唇边的笑意更深。   因为整趟的路途非常长,周眠昨夜本身就没有睡好,列车刚启动的时候就有些耐不住地闭上眼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人将薄毯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身边有人低低地说着什麽,周眠听不清,抵抗不住更深的黑暗与困意将自己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眠感觉到自己的腰部和臀部都酸痛的不行,他忍不住动了动脑袋,睁开了眼。   刚睁眼,他就察觉到半依靠在自己一边颊侧陷入熟睡的男人。   而自己一只手正环着对方的胳膊,头就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亲密的像是一对再契合不过的情侣。   周眠有些不太自在,又不好直接将许静深推醒,便只能试图小心翼翼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胳膊中抽出来。   没等周眠动两下,身侧的男人便慢慢颤了颤眼睫,随后睁开了眼。   似乎因为是刚醒,许静深还有些迟钝,但很快,他便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的赶紧稍稍往旁撤开一些,右侧白皙的脸颊已经有些细微的压红了。   “抱歉,没注意就睡着靠过来了。”   周眠动了动自己半边身体,扶着腰道:“别说你,我也是,我们都靠一块去了。”   “不过......静深,你腰不酸吗?”   许静深推了推眼镜,摇头道:“我还好,眠眠的腰很酸吗?”   周眠点头,面上有些痛苦道:“麻了,半边都麻了。”   许静深微微蹙眉,修长的指节点在青年的腰侧,细声问道:“这里吗?”   周眠被他碰的更酸麻,赶紧点头,一边往旁边挪移道:“不能碰、不能碰。”   许静深却凑过来道:“我学过按摩手法,帮你按一会儿吧,很快就会好,不然按照这样长时间的压迫会难受很久的。”   周眠迟疑道:“这样吗?那你......轻点啊。”   许静深含笑道:“眠眠放心吧。”   青年半弓着腰,以一种极其信任的姿势背对着男人。   “眠眠,放松点。”   身后的人压着嗓音如此道。   周眠只好扶着一边的车窗,手背绷紧,放松腰身,让腰肢慢慢沉下去。   一双温热的手伸入周眠的松垮的棉袄中,顺着保暖内搭的腰部边际线慢慢按揉。   周眠一瞬间只觉得那股麻意似乎从腰部窜上整具身体,连喉头都控制不住的发痒。   青年忍不住的低哼一声。   身后只有许静深轻微的呼吸声,平稳又有耐心,像对方的手掌按压的力度一般。   周眠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酸痛确实消失了,但一种更奇怪的热感与麻意席卷而来。   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面红耳赤的错觉。   “呃......静深,可以了,我的腰已经不酸了。”   许静深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并未停下来。   男人温和又耐心地道:“眠眠,才按一会儿,效果还不明显,再等等吧。”   周眠一直都很信任许静深,见对方如此道,便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思,只好暗自忍着口中的呼吸声。   “咚咚咚。”   前座的敲击车窗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眠听到之前调侃他们的那个许静深的男同事压低声音道:“许静深,你俩稍微收敛点啊,这还是在车上呢。”   许静深的手一瞬间停住了,周眠脸色更是古怪。   周眠赶紧将自己的棉袄整理好,转眸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一瞬间顿住了。   许静深比他还要无措,整张脸红的可怜,黑色的眸中带着某种清润的水光。   男人压着声音,低声道:“眠眠......他好像是误会了,我、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   周眠这下也没脾气了,他无奈的对许静深道:“静深,你真的.......他本来就误会了,你越解释,不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许静深微愣,揉了揉通红的耳朵,水光的眼低垂,轻声道:“那我听眠眠的。”   周眠受不了地揉揉额头。   眠眠:拜托,家人们谁懂啊,怎麽会有这麽单纯的男人啊! 第66章 背德者9   群沙海岛靠南边,冬季的温度十分适宜,18~23℃左右,众人下了车后甚至能觉出几分热意。   研究所那边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食宿,规格很高,只是在办入住的时候让周眠有些尴尬。   因为研究所定的是大床房,情侣入住同一间房。   好在周眠也并未过多纠结,许静深都在他家睡过多少次了,两人关系又十分要好,现在只不过是睡同一个房间,实在没什麽需要担心的。   但是真到了晚上只剩下两人独处的时候,周眠还是难免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们已经被人用打趣的目光盯了一天,晚上众人聚餐的时候,周眠甚至被问到恋爱细节。   周眠当时是真的脑子一空,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好友。   许静深的目光看上去比他还要无措,最后是周眠胡乱说了一通两人的日常,被众人冠以‘日久生情’才算是蒙混过关。   周眠实在是怕了,面对这样单纯的人际关系,他说谎实在无法做到面不改色。   最后青年是赤红着脸拉着许静深拉回房间的。   因为被众人调侃的多了,周眠心里自然十分微妙。   刚进房间,青年就装模作样的拿起手机按弄,他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在许静深询问是否要先去洗漱的时候,摇头拒绝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逐渐响起,没一会儿,许静深就洗完了澡。   男人身上披着白色的浴巾走出浴室,对方的相貌无疑是出众的,手上拿着白色的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玉面红润,对青年轻声细语道:“眠眠,可以去洗了。”   周眠放下手机,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他和许静深都多少年的朋友了,现在也只是做戏给别人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实在没必要这麽矫情。   这样一想,周眠果然放松了不少。   倒是许静深,男人许是之前在聚会上看出了青年的尴尬,晚上便主动提出在地上睡。   周眠哪能真让好友在地上睡。   两人最后还是在一张床上躺下了。   这是周眠第二次和除了周嘉致之外的人睡同一张床。   第一次是跟周嘉和,那孩子当时失去亲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不亚于天塌了。   周眠一开始忙于工作,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发现周嘉和的状态越来越不对,逼问之下才知道小孩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失眠。   于是周眠那段时间便一直陪着周嘉和一起睡,等到少年的失眠症好了些才分房睡。   和许静深一起睡的感觉倒也没有特别奇怪,床头橘色的小台灯点着,周眠微微侧头便能看到男人温顺的侧颜。   周眠恍惚之间生出一种‘家’的错觉。   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   是许静深给人感觉太过温柔贤良,更像是某种‘家’的代名词。   男人的声音温柔的像是春日的细雨,他很会聊天,同青年说起在研究所的日常,即便本身没什麽意思,也能说地趣味十足。   周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过去的。   总之,第二天两人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许静深是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生物钟的,许是没想到和周眠一起睡,竟还打破了自己雷打不动的习惯。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下来的海岛之旅十分顺利。   众人之前早就一起规划好了,照着路线去群沙海岛上有名的景点打卡。   总体来说,这几天的旅行过得十分愉快,许静深的同事十分热情,几天下来,周眠基本跟他们都混熟了。   最后一天众人在海滩边的烧烤摊一起玩得很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周眠酒量不错,但还是禁不住灌,最后醉醺醺的趴下了。   许静深坐在周眠的左边,看上去也像是喝了不少的模样,脸色潮红的不像话。   周眠勉强还能保持清醒,但他右边那个据说是许静深的师兄的男人拽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明明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却还是对周眠叨叨的道:“......小眠啊,你可得对咱们静深好点......嗝。”   周眠受不了地要抽出手,男人却死抓着不肯松手,迷糊道:“你是不知道......这麽些天我们也算是看出来了,许静深那小子就是个不会说话的,他确实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小子长得这麽好看,可不能辜负了我们静深......”   周眠实在受不了,只好胡乱点头,口里顺着对方跑火车:“行、行,知道了,我肯定对他好.......你先松手!”   醉酒的男人这才松开手,又问道:“......那,你们啥时候领证,我们保管给你们包个大的。”   周眠这下真想逃了,他推推身边的许静深,却发现男人有些迷糊的看着他,温润的眼在星光下如同蒙上了一层柔软的雾气。   那雾气仿佛能凝结出雨水来,让人凭空生出几分渴意。   周眠动了动喉结,叹了口气,看这情况许静深也是醉的差不多了。   好在许静深酒品不错,喝醉了就一直乖乖坐在边上,周眠看他,他只会朦胧地看回来,让他拿酒杯就拿酒杯,让他拿串串就拿串串,听话的很。   周眠轻声对许静深道:“静深,我们先回去吧,顺便喊服务员来把他们一起带回去。”   许静深有些迟钝地点头,温声细语道:“都听眠眠的。”   打定主意,周眠便站起身来,许静深却半晌没动静,好一会儿才低声的迷茫道:“眠眠,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周眠叹气,索性撑着男人的肩膀,揽住对方的腰,让对方将重量全部放在他身上。   许静深与周眠差不多高,加上青年又时常锻炼身体,这会儿揽着人倒也轻松。   就是许静深止不住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毛茸茸的头发弄得他很痒,周眠怎麽调整位置都没用,最后索性随他去了。   这一晚上周眠算是累狠了,睡前勉强把两人的外衣脱了就没再多管了。   许是这些天的日子过得过于美好,周眠这晚上做了个美梦。   他梦见了死去的爱人。   梦里的景色光怪陆离,周嘉致牵着青年的手,漫步在海滩边。   他们赤脚踩着细软的沙子,周眠抢过爱人头上的帽子,笑容灿烂。   而周嘉致只是无奈地捏了捏青年的脸颊,被夕阳映照的眼眸变成了深橘色,他的眼中投影着青年一举一动,专注的令人怦然心动。   在此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海水一层层涌上他们的腿弯。   他们顺着海水,被推上一块阔大的礁石。   温热的身体交叠,暧昧呼吸在潮湿的海浪中愈发激烈。   周眠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爱人温热的躯体,如此生机勃勃,炽热的叫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天边的云彩像是被火焰燃烧起来了一般。   青年的耳畔是爱人的呼吸声与呼唤声,忽远忽近,像是顺着海浪左右摇摆。   “眠眠.......眠眠......”   周眠在这样炽烈的爱意中落下泪来,他颤抖着抱紧爱人,回应着爱人,像是生怕对方再次离自己而去。   “嘉致,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青年的眼泪从湿润的睫毛处滑落,他期待着深爱的丈夫的回应,可周嘉致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连带着身躯都逐渐消散。   周眠拼命的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腕,却如何都抓不住。   青年混乱地喊着爱人的名字,像是彻底失去伴侣的困兽,崩溃又疯狂。   “你要去哪?周嘉致,你又要去哪?别丢下我......求求你........”   “你嫌弃我了是不是,还是你都知道了——”   周眠阴郁地半睁开眼,他一只手死死抵着身下人试图挣扎的手腕,巨大的恐惧让他连同对方的呼吸都想要掠夺过来。   他捕捉到男人颤抖的唇齿,逼迫一般的舔.舐,一直到对方无力挣扎,青年才赤红着眼松开几分束缚。   随后他的唇舌游移到男人白皙潮热的脸颊上,有咸湿的水液。   周眠浑身的动作陡然停下,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   他撑在男人身上的躯体慢慢地开始颤抖,青年的喉头鼓动着,整张艳丽的脸都微微扭曲了起来。   “周嘉致,你哭什麽?”   周眠的身体颤抖地愈发激烈,他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呜咽的声音十分破碎,因为青年将手掌捏成拳头,抵在自己的唇齿间。   青年抖着渗出血迹的唇道:“是你不要我的......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不能放开你、放开了你就要走了、就要走了.......”   青年口中分明放着狠话,可他的表情却像是即将崩裂了一般。   潮热的空气中只余下青年细微的喘.气音。   “眠眠......你、先松开我好不好?”身下男人的声音十分温顺,甚至是小心的。   这道声音像是某种信号一般,陡然将青年脑海中怪异淩乱的思绪尽数拨开。   周眠浑身僵住,青年黑色的眸中似乎终于能够映入眼前房中的荒唐。   脑海中像是有道惊雷轰隆炸开,青年终于发现自己压制着的人并非自己早已死去的爱人。   许静深眼侧含着细微的泪花,男人面色煞红,双手被青年死死控制在头顶上,身上的衬衫更是淩乱不堪,扣子绷裂。细白的脖颈上更是荒唐的被烙印下红色的印记。   男人显然是无力反抗,只得乞求一般的看着周眠,企图用他温柔的、毫无攻击的声音唤醒施暴一般的青年。   周眠一瞬间惊醒一般,他的脸色煞白的过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开,一个不注意,直接跌到了床下。   许静深惊叫了一声,连忙起身,也来不及在意身上的淩乱,便要去扶起慌乱的青年。   可他越是靠近,周眠却越是往后退开。   周眠抖着手撑在自己的身侧,他近乎羞愧地垂着头,连多看许静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青年的嗓音颤抖的不像话:“对不起,静深,对不起。”   “我.......”   说我不是故意的吗?伤害已经造成了,他怎麽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周眠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静深,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们可以去警局备案,我.......”   “周眠,你在说什麽胡话?”   向来温驯的男人语气难得带了几分严厉,周眠的腰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许静深慢慢走到青年身边,蹲了下来。   他轻轻抚摸着青年淩乱的乌发,手腕顺着头部向脊背蜿蜒,随后变成了安抚性地轻拍。   青年战栗的身体似乎十分适应这样的安抚模式,慢慢平静了下来。   好半晌,周眠才敢抬起头。   漂亮的青年眼眶是红的、鼻头是红的,像是被人用稀释后的颜料泼上去的一般。   周眠压抑着嗓音,声音有些混乱:“对不起、对不起静深,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那样。”   “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青年抖着手碰了碰男人被紧控的通红的手颈,却又很快躲避一般地远离。   许静深轻轻叹了口气,他主动握住青年的手腕,牵引着对方慢慢坐到绵软的床上。   许静深低低的声音像是某种能够令人冷静的药物一般,他说:“眠眠是不是认为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才会这样自责?”   周眠的声音十分压抑:“难道不是吗?我......这样强迫你。”   许静深轻轻掰过青年低垂的头,确保对方与自己对视,他才微微抿唇轻笑道:“可那并不是你主观意识做出的决定,你只是做了一些不好的梦才产生了这样的应激反应,不是吗?”   “你本人并不想伤害我,不是吗?”   周眠抿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许静深脸上露出了赞扬的表情,他的语气带着轻哄道:“眠眠一直都很棒,那眠眠能告诉我你做了什麽梦吗?”   周眠沉默的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艰涩的吐字:“我梦到嘉致了。”   许静深轻轻叹气:“眠眠,虽然这话不该由我说,但作为一位有医师资格证的医生,我想告诉你,当你察觉到行为不可控的时候,或许该试着放下一些执念了。”   “而作为你的好友,我很遗憾嘉致的离开,但我依然希望你早些走出往日的伤痛,眠眠,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该一直被困在从前。”   周眠并未说话,他一直都很坚强了,坚强的走过爱人离开的日日夜夜、坚强的拉扯着周嘉和跌跌撞撞的走到如今。   坚强的,不再生出和周嘉致一起离开的念头。   他只是忘不掉,忘不掉年少的爱人、忘不掉共同历经的磨难、忘不掉无数次的怦然心动,也忘不掉无数次与对方共同度过的第一次。   他很确信,自己不会再如此爱上另外一个人了。   随着周嘉致死去的,还有他爱人的能力。   可周眠对眼前的许静深心怀愧疚,他不想让对方更担心自己了。   于是他只能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故作轻松地说:“我知道,我会放下的。只是这次突然做了个梦,所以有些失态而已。”   许静深的目光更加柔和。   男人温柔的道:“眠眠说的很对,所以实在没必要感到抱歉,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我是你的朋友,怎麽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责怪你呢?”   周眠看着许静深的眼睛,对方黑色的眸中全然是安抚与温和,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   许静深轻轻舒气,微微垂眼道:“只是我不在意,却担心眠眠会在意,我一直都将你和嘉和当做家人,不想因为一些意外而和你们疏远........”   周眠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青年动了动喉头,低声道:“怎麽会呢?静深,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家人,无论发生什麽事,你都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许静深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戴眼镜,或许是习惯原因,他下意识想推一推鼻梁上的眼睛,却触碰一空。   男人收回手,脖颈上的红色十分扎眼,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微笑道:“你...们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一直觉得我的xp挺怪怪,算了,我先爽为敬 第67章 背德者10   从群沙海岛回来后,周眠和许静深都默契十足地不再提起那个意外。   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周嘉和那边的竞赛也接近尾声,少年不负所望地拿了冠军,因为这次的数学竞赛十分受重视,电视台直播,周眠和许静深便一起守着电视蹲点等。   晃动的摄像头很快切换到站在红毯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年穿着杏色羽绒服,脖间围着黑色围巾,再普通不过的穿着,却如何也遮不住那优越的眉目与面部线条。   单是站在那里,他便让人联想到挺拔朝气的白杨。   因为电视上的弹幕设置并未关闭,所以当镜头切到周嘉和身上的时候,一大片感叹的声音几乎如潮水一般遍布屏幕。   周眠一时间也激动的不行,青年握住身边男人的手腕,紧张的嗓音都有些干涩道:“静深你快看,那是我们嘉和!”   许静深轻轻回握住青年的手腕,唇角含着笑:“对,是嘉和,他拿了冠军,上电视了。”   周眠像每一位为孩子自豪的家长,他口中嘟囔着,脸上是怎麽也掩盖不住的笑意。   “嘉和这次争气了,回来必须要好好奖励,送他点什麽好.......”   正说着,电视中又传来激烈的鼓掌声。   原来是轮到获奖的少年说自己的获奖感言了。   电视机中的周嘉和鼻头有些微红,俊朗的面容含笑,黑亮的眼注视着摄像头的方向。   少年先是按照流程分享了自己的学习心得,随后,他抿唇露出一个略显青涩的笑容,眼眸中显出几分收敛的温柔来。   他说:“我要感谢我的哥哥。”   周眠的呼吸一瞬间顿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   有那麽一瞬间,他恍惚觉得屏幕中的少年正在这样跨越距离地看着他。   周嘉和说:“他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哥哥,他也没有养我的义务,但他从来都没有放开过我的手。”   “最难的时候,家里有一口饭,他都要留给我吃。”   “我们只有彼此。他在我的人生中扮演了父亲、母亲、还有.......兄长的角色。”   少年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发誓,以后一定会让哥哥跟着我过上好日子。”   周嘉和说的很慢、却十分坚定,甚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像是少年将自己一颗赤诚的心脏捧了出来。   电视上的弹幕更是炸开锅,无数人赞颂少年的知恩图报,赞扬那位兄长的无私。   周眠眼眶有些红,他忍不住别开脸,有些狼狈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对许静深笑道:“这小子就喜欢来煽情这套.......算了,其实听了感觉也不错。”   许静深轻轻拍了拍青年的后背,温声道:“孩子懂事了。”   周眠故意偏开话题,试图转移情绪道:“周嘉和这小子真是乱说,我怎麽可能同时当他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我看他是皮痒了。”   许静深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男人的视线静静看着屏幕中意气风发的少年,缓慢敛起眉弯。   周眠当晚就继续回到酒吧那边工作了,他请的假已经够多了。   出于惯性思想,青年很希望今夜遇到个什麽冤大头,狠狠宰一笔赚回来最好。   周眠只是这样想着,没成想他换好衣裳走出换衣间时,便看到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男人站在负责人身侧,两人似乎正说到他,见到周眠的时候,男人眼眸微动,礼节性地微笑道:“这位就是周眠先生吗?”   负责人态度难得有些讨好的道:“是的,李先生,他就是周眠。”   周眠微微眯眼,只是走近几步,唇角含着疏远的笑道:“您是?”   被称为李先生的男人微笑,他十分客气道:“是这样的,周眠先生,我姓李,是一位助理,我们总裁找您有事相谈,费用方面您不必担心,这张卡中的钱款足够买您一晚上的时间。”   说着,男人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卡。   周眠并没有立刻接过,他装作看不见负责人使的眼色,对男人微笑道:“抱歉,或许您可以先说明一下你们总裁是哪位。其次,先生,我并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您在这里,想必也是懂规矩的。”   男人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会在周眠这样的人面前碰到一个软钉子。   他面上的表情不动,拿着卡的手并未收回:“周先生,这是谈总的那边意思,或许您暂时没有拒绝的权利。”   助理说着,含笑看了眼旁边的负责人。   周眠几乎在听到‘谈总’的一瞬间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他心中盘算着,只怕今晚那位谈总是为了儿子特意来找他的,看眼前男人的态度,哪怕自己打定主意不去,对方也有的是办法逼迫自己。   周眠在酒吧待了几年,见识过无数上流社会装的人模狗样的家夥,但他们的权势加起来恐怕都抵不过一个谈氏。   面对绝对的强权,青年只有顺从的份。   周眠静静跟在助理的身后,他今夜的工作装是一件稍显透明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到第三粒,如花束一般地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颈部和锁骨。   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黑色头戴式耳机。   白衬衫的下摆全部都被塞进了修身的黑色西装裤中,显得青年的腰身不堪一握。   男人带着他停在一个包厢的门口,周眠跟着他停下,眼见男人礼节性敲响包厢门。   “进来。”   里面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惫懒而散漫,只是一句话,便能够让人在脑海中想象到对方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包厢的空间十分宽敞,水晶吊灯并不刺眼,将整个布局都照亮了。   整体是黑白灰的商务风格,十分正统,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上身穿着定制的灰棕色西服马甲,衬衫的料子看上去便十分昂贵,沙发一边摆着一件长款的风衣。   咔哒,包厢的门被离开的助理关上了。   周眠回过神,唇角下意识勾起疏远的弧度。   沙发上的男人面容成熟而稳重,他扫过眼前青年人近乎艳丽的面容,慢慢松开手中的酒杯,颔首道:“请坐吧,周先生。”   周眠并未扭捏,索性坐下,开门见山道:“谈先生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麽事吗?”   青年的眉眼分明是含笑的,却能让人察觉到几分微妙的紧张。   谈向文双手交叉,身体放松的微微后靠。   这是一种占据主场优势、居高临下的姿态。   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十分有磁性,却莫名地令人觉察出几分压制与掌控。   “我想今晚我为什麽来找周先生,你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谈向文的手臂绷起,清晰的肌肉弧度在顶灯的光线下描绘地愈发充满爆发力,他握着酒杯,从容地抿了一口。   男人不急不缓道:“犬子近来荒唐,在这里迷上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调酒师。身为父亲,我总要来过问一番。”   周眠并未立刻回话,男人的气势确实十分具有压迫感,这副大家长的姿态,几乎不需要什麽难听的语言,便足以叫人无地自容。   青年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双手举着,轻抿一口。   像是单纯的浅尝辄止一般,周眠随意放下酒杯,面不改色的对男人笑道:“原来谈淮是您的儿子。”   青年有些苦恼道:“很抱歉,虽然不想这样说,但我不久前才拒绝过他,谈淮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有些固执,身为他的父亲,想必谈先生也是清楚的。”   谈向文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男人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他的身体慢慢前倾:“周先生的意思是,是我的儿子主动纠缠你?”   周眠抬眸看他:“事情的始末我相信谈先生应该都调查的很清楚了,何必再来问我?如果只是为了口头出气,我想您可能没有和我见面的必要。”   青年说着,微微矮下身,又抿了口酒。   或许是动作的原因,青年胸前的光景愈发显露,连肌理的弧度都能被窥探的一清二楚。   过分的半遮不露,就是一种隐晦的勾引。   谈向文微微蹙眉,成熟冷淡的脸上漫上说不上来的意味,他莫名的对青年道:“扣子扣上。”   周眠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看着男人回不过来神。   直到男人屈起食指敲了敲桌案,周眠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略带几分古怪地将自己胸前的衬衫扣好。   找自己儿子的暧昧对象谈话还要管人家的穿着打扮,确实管得宽过头了吧?   包厢中安静了几分钟。   好一会儿,谈向文才再次开口道:“周先生确实是个聪明人,谈淮是我的儿子,作为父亲,我自然不能眼见他走向歧路。所以我这次来找周先生,就希望周先生能够彻底和谈淮断了关系。”   周眠动作微顿,他学着谈向文,将双手交叉在一起,摆出谈判的姿态。   “谈先生的心情我自然可以理解,但是您也知道您儿子是个多麽顽固的人,要让他断绝念想,实在有些难,少年人总会对爱情抱有幻想......”   这就是要钱了。   沉稳的男人单手抵头,冷淡地勾了勾唇,他起身,将一张卡随意推到周眠的面前:“这里是五十万,我相信周先生的能力。”   周眠微微凝眸,笑道:“您高看我了,事实上这样刻意为之的做法过于伤人。您是有过孩子的人,感情生活应当也不会少,年少的孩子总会对感情有一股执念。无论是爱或恨。”   “谈淮是您的孩子,未来注定会是人中龙凤,我只是个普通人,实在不敢这样轻易得罪。”   谈向文的脸色慢慢平淡下来,他是做惯了高位的掌权者,冷淡下来的面容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但周眠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看过去,即便青年的手心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液了。   好一会儿,谈向文才忽的勾唇笑了,这像是某种谈判成立的信号。   成熟男人放松地摩挲着杯沿,轻笑道:“周先生真是个聪明人,也难怪能在狼窝里周旋。”   “只是,过分贪婪可不是什麽好的习惯。我可以给你五百万,也能够保证不然他未来不会再来打扰你,但你必须保证让谈淮彻底断了念想。当然,为了保证你没有阳奉阴违,我会让人盯着你,直到你完成任务为止。”   周眠也笑了,他轻轻松了口气,摊开手,在膝盖上随意擦拭手心的汗液。   青年向男人微笑着伸出手:“谈先生,合作愉快。”   谈向文也伸出手,黑眸相对,两人一握即分。   我的日常:   脑子:爱看,多写点,求你了   手:不(微笑)   (变成姐姐们的修勾)(创飞其他修勾)(得瑟) 第68章 背德者11   谈淮坐在轿车的后座,少年面色稳静,若是不看他修长的手指反复按着手机的待机键,倒颇有其父的几分风范。   司机不易察觉地收回眸光,将车辆停在酒吧附近,对后座的少年道:“少爷,到‘夜色’了,我需要在外面候着吗?”   谈淮再次按灭手机,他依然没有收到来自青年的任何一条信息,整整一个星期。   可他分明看到了,周眠前不久还去了群沙海岛旅游,和另一个男人状若亲密的靠在一起,笑得灿烂无比。   青年只是不想和他说话,刻意地遗忘他。   谈淮慢慢挪开目光,看了司机一眼,淡声道:“不用,你先回去。”   “对了,我来这里的事情,不要和父亲提起来。”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黑色的眸中闪过几分凉意,像是某种警告。   司机微笑道:“少爷放心,我知道该怎麽说。”   谈淮很快下了车,少年的背影矜贵修长,只是步伐快得近乎急迫。   司机低低地说了句什麽,左耳中的耳麦传来一道声音,赫然是谈向文平静醇厚的声音。   “他还真是心急,看来我这麽些年来对他的培养,是全被他抛之脑后了。”   “果然是个养不熟的废物。”   司机不敢说话,生怕触怒男人。   好半晌,谈向文才道:“行了,你先回来,那边有其他人盯着,以后继续盯着谈淮,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如实转述。”   司机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放大,赶紧应了下来。   谈淮很紧张,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过的这一个星期,好几天晚上,他都梦到了青年。   梦境光怪陆离。   最过分的一次是他的脸替代了其他男人,少年修长的手掌捏着青年的丰满的腿部,挤地一小块白皙的肉又红又鼓。   而青年毫无顾忌,只一味地缠在他身上,放肆地与他亲吻。   谈淮只感觉自己几乎要溺死在那片蛊惑的香海中。   他越是想,手腕的颤动便越是明显。   他如此渴望得到青年,所以当他看到朦胧的人海中,穿着黑色露肩卫衣的青年面上挂着绯红,沉沦地与男人们亲吻、暧昧的时候,几乎无法控制心中鼓动的嫉妒与怒火。   周眠的身前身后全都是男人,有人抚摸他的腰部,有人朝他的衣衫中伸手。   青年漂亮的唇齿、肩膀、锁骨、腰身,全部被那些赤红着眼的野兽以一种丑陋的姿势亵.渎着。   谈淮总认为青年是有苦衷的。   无论是没钱也好、是有其他无法言表的苦楚也罢,青年总是被迫无奈的。   是世俗与现实逼迫他出卖自己,而不是他本身就享受其中。   可眼前的景象几乎让谈淮近乎崩溃。   周眠哪里有什麽被迫的模样,他分明是乐在其中,他享受与男人们在烟酒与混乱的环境中亲吻,享受若即若离的暧昧抚弄。   谁给他钱,他就能缠上去,成为独属于那个人的妖精。   谈淮几乎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过重重人海,这麽多年被谈家教养的规矩被他全然抛在脑后。   他不再维持自己在青年面前好学生、乖孩子、阳光开朗的模样,而是狰狞地抡起拳头,将吸附在青年身边的蠕虫们一条一条全部挑开。   谈淮能够感觉到旁人恼羞成怒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泛起的痛意,但并不持久,因为他是谈家的孩子,他是谈氏未来的继承人。   灼热的呼吸让他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窒息与疯狂,谈淮从未这样不顾所谓的礼仪,尽情地释放自己心中的恶意。   周眠只能是他的。   没有人敢拦着他的。   谈淮毫无阻拦地走到青年的面前,他与青年差不多高,削瘦的面容不再充斥着阳光,嘴角甚至有一小块的淤青。   他沉冷青涩的脸在此时像极了谈向文,单是一个眼神便足够叫人心中发颤。   谈淮伸手抓住周眠的手,压着嗓音道:“周眠哥,如果我没记错,这一个星期,你是我的。”   周眠唇角含着笑,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懒散和不在意。   青年甩了甩手,试图将少年人的手甩开,但是谈淮抓的太紧了,像他这个人一样,根本没法甩掉。   周眠放弃了,青年艳丽的眉眼微挑,笑道:“是吗?那就当是我们违约了,双倍退给你?”   谈淮咬着牙,他拉着周眠,声音却逐渐低了下来:“周眠哥,我们聊聊吧。”   周眠抬眸看了眼身侧一个盯着他的男人,青年知道,男人胸口佩戴的领带上有一个微型的摄像头。   青年对着摄像头微微勾了勾唇,随后含着无所谓的笑意,摸了摸自己领口微微泛着光线的银色链条,对少年点头道:“当然可以,这次是我们违约在前,聊天的费用就不用谈少爷出了。”   谈淮的表情变了一瞬,但他很快便压抑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包厢。   周眠随意扫了眼包厢,视线顿在包厢中微微扭动的摄像头上,随后不经意地挪移开。   几乎在刚关上包厢门的一瞬间,谈淮的表情便变得像是湿润的小狗。   他知道,因为他的冲动,惹地周眠生气了。   谈淮其实心里清楚,他根本没有什麽站得住脚的立场去管控周眠,弟弟的同学?酒客?可有可无的追求者?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说到底,他和周眠最暧昧的关系也不过是卖家与买家的关系,他与其他男人在青年的眼中可能并没有什麽不一样。   所以他必须先忍耐下来,至少不能让青年彻底厌恶他。   谈淮抿唇,尝试走近青年,又不敢走近太多。   他垂着头道:“周眠哥,对不起,今晚是我冲动了,我只是看不得他们那样随便对你.......”   少年的语气难忍嫉妒与火气。   周眠还是没说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谈淮抿唇,脸色有些白道:“周眠哥,别这样对我。”   “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很多,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少年说的近乎低微,他将口袋中的几张卡全部都拿出来,强硬地塞到周眠的手里。   周眠随意的看了眼,语气十分冷淡:“谈少爷,我不稀罕你的这些钱。”   说着,青年将自己手中的卡随意丢到桌上。   刺耳的声音让人心中难堪,谈淮的眼圈慢慢地红了,他张了张唇,竟说不出一句话。   周眠却还在继续说,他的声音十分平淡,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谈少爷,说句实话,今天如果给我卡的是其他人,我都会收,只有你的我不想要。”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总不能勉强自己为了钱强行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亲近吧?”   这句话几乎如一柄锋锐的刀刃一般,扎进少年的心中。   谈淮的脸色惨白的近乎可怜。   少年抖着唇,轻声道:“所以周眠哥和他们接吻,是因为喜欢吗?”   他说着,黑色的眼死死盯着青年,豆大的泪水从瘦削的脸边滑到下颌骨。   周眠的眸光顿住,但很快,他便勾唇笑得好看:“当然喜欢,他们都长得不错,成熟、俊朗、开放、多金,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谈淮,你这样的小孩子,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啊,简直像是在犯罪。”   “所以,乖乖回去上你的学,不要再过来骚扰我了,不然我真的会很困扰。”   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谈淮的眼圈更红了,少年浑身都在颤抖,一颗心宛如被淩迟一般的抽痛。   “对不起。”   他咬着牙,重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周眠轻轻叹气道:“到此为止吧,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谈淮,你还有更好的未来,实在没必要纠缠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太难看了。”   说完后,周眠转身便离开了包厢。   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死寂地像是没有活人。   周眠心下微紧,却依然强忍着没有转身。   青年的步伐慢慢加速,他推开另一个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冷淡的黑白配色十分严谨,谈向文正坐在沙发上,男人的正前方摆着一台笔记本,周眠走近几步,恰好看到笔记本上的分割画面。   正是谈淮所在的那个包厢,少年还没有离开,绷紧的脊背看上去像是即将破碎的玉石。   另一个摄像头恰好能够将少年脸上的表情全部拍摄下来。   毫无隐私,可笑地全然曝光在这个掌控欲强盛的大家长面前。   周眠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身上一寒,他完全无法理解谈向文的心态。   儿子失恋的表情都要拍下来,他是什麽变态吗?   谈向文随意解开袖口卡住的纽扣,男人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盯着周眠道:“周先生确实很懂如何伤人,这样熟练地戳人痛处,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分手了?”   周眠表情不动,只是疏离地勾唇道:“拒绝自然要彻底,不留一丝希望。”   “更何况,我也没有全然胡说,他确实只是个孩子,论起来,我自然更喜欢成熟、强大、性感.......的男性。”   青年说着,视线慢慢对上眼前男人的视线,漂亮的眼眸轻轻弯了一下。   谈向文微微眯眼,好一会儿他才双手交叉,稍稍直起身:“周先生这是在勾引我?”   周眠却顿了顿,抱歉的笑道:“谈先生多虑了,这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形成的一种惯性说辞,如果冒犯了您,那麽我向您道歉。”   谈向文手指敲了敲桌案,颇具压迫的眼盯着青年,慢声道:“所以你是对谁都这样说?”   周眠微笑,并没有继续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道:“谈先生,您喊我来,不是为了总结这一次的任务麽?”   谈向文的神情平静稳重,眉头舒展,颔首道:“确实,那麽这次之后周先生能够保证谈淮彻底断了念想?”   “仅仅凭借你的这几句话?”   周眠温声道:“自然不太可能,所以接下来烦请谈先生注意谈少爷的动向,我这边的动向也会一直通过汇报给您......”   “不用。”   谈向文并未等周眠说完便打断了青年的话,他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周先生,老实说,你是个聪明人,而我最不信任的就是聪明人。”   “所以我需要你在没有和谈淮彻底断绝关系的这段时间,一直佩戴那条监听定位的项链,当然,酒吧的监控权限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对我全面开放,希望你能够理解。”   “毕竟,五百万也不是那麽好赚的,你说呢?”男人说着,微微抬头,露出一个稍显傲慢的笑意。   周眠心里一冷,到底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听到这样过分的条件,周眠的脸上还是控制不住的露出几分不喜。   青年道:“按照您的意思,我连洗澡都不能摘那条项链?”   谈向文微微向身后靠了靠,稳重成熟的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是自然,它做过防水设置,周先生尽管放心。”   周眠咬咬牙,真觉得这人就是个纯纯的心理变态,儿子那麽监管着就算了,连他这个勉强算是员工的手下都要监管。   青年还想挣扎道:“谈先生,就算是员工还有休息的时间,要求我二十四小时都在您的监听下,实在有些.......”   谈向文抚摸了一下大拇指,稳重地笑道:“周先生,你似乎没有弄清楚,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当然,我也并没有那麽多闲工夫一直监听你,所以周先生并不需要担忧多余的事情。”   “你早日让谈淮死心,自然就能早日摘下项链了。”   周眠眼神微冷,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扯唇道:“好的,我明白谈先生的意思了。”   “那我就先离开了。”   青年微微吸气,转身离开了包厢。   谈向文抬眸,凸出的喉结在衬衫领的阴影下微微滑动,他盯着青年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垂下眼。   男人的手骨十分修长好看,手背上泛着鼓起的青筋,有种莫名的渴.欲感。   他的手中包裹着无线鼠标,身体稍稍前倾。   计算机屏幕上的画面赫然变了一番。   迷蒙的灯光、酒欲狂欢,穿着黑色落肩卫衣的青年正对一个拦下他的男人微笑。   谈向文右边耳朵的耳机清晰地传来了青年蛊惑柔和的声音。   “当然可以,只要您想,今晚我就会属于您。”   幽幽的计算机光线将男人的脸照的愈发沉静。   谈向文微微向沙发后靠去,他按停了蓝牙。   但很快,看着屏幕上两人逐渐靠近的身体,青年白皙的手腕如蛇一般攀附上男人的肩膀。   谈向文鬼使神差地再次按开了蓝牙。   这次,是暧昧的唇齿交缠的声音,谈向文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口涎交换、喘息清媚的声音。   眠眠:?不是说没那麽多闲工夫监听,老变态   、晚安 5瓶;我有一个发财梦 4瓶;鲸落星海坠 3瓶;猛踹瘸子那条好腿 2瓶;菜包要吃肉 1瓶;   (贴贴)(蹭蹭)啾咪!! 第69章 背德者12   李助理发现近来那位从来不动声色的谈总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好几次加班的时候,他拿着文档进办公室,谈向文的脸色都十分冷沉,男人耳畔戴着蓝牙耳机,许是声音调地过大,对方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进了办公室。   李助理是谈向文的心腹,几乎是从学校毕业开始便进入谈氏,因为能力出众才被调到总裁办。   在谈向文身边的这些年,他成为了谈向文用得最顺手的下属,李助理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他极通人情世故,十分懂得揣摩上司的心思,同时也懂得在合适的时候开口、或是闭上自己的嘴。   李助理很少见到那位成熟稳重的谈总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大部分时候,谈向文都是胜券在握、平稳冷静的那个人。   李助理送文档的时候偶然瞥到男人笔记本上的监控,他眼鼻观心,不敢多看。   但心里还是略微明白了几分,估计是那位谈少还没死心,仍然纠缠着那位放浪的调酒师。   想起那位年轻的调酒师,李助理也不由得心神微动,说实话,他是能够理解谈少的。   如果他在年轻个几岁,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对那样一位华光堂皇的美人毫无想法。   年轻人总会有昏了头的时候,谈淮出生就拥有了许多人无法拥有的东西,所以当他遇见了一朵花、并且是一朵无法攀折的花的时候,他总会念念不忘。   谈向文的做法其实在李助理看来无可厚非,说到底,不管那位年轻的调酒师多麽好看,在高位者的眼中,都只是一种赏玩性质的玩意儿。   作为谈氏的继承人,谈淮可以玩,但是不能认真。   毕竟谈氏的荣光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位放.浪、身份平凡的男人成为主人的妻子。   让那个调酒师亲自斩断两人的联系确实是最佳的做法,既不会伤害父子之间的亲情,也能让那位尚且青涩的继承人成长起来,摆脱一些软弱无用的感情。   “李助理。”   穿着正统西装灰褐色马甲的男人微微闭眼,按了按太阳穴。   他的声音有些略微的沙哑:“最近周眠那边有传来什麽消息进展吗?”   李助理下意识的将眼神落在男人耳畔的蓝牙耳机,他心中揣摩。   按道理来说,进展方面的问题,谈向文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   毕竟总裁办公室这边专门放了一台笔记本时刻播放着监控,而那位周先生二十四小时时刻戴着监听器。   李助理想着,还是如实道:“周先生那边近来并未和我联系过。”   是的,谈向文自然不会亲自添加一个调酒师的联系方式,自然是身为总助的李助理来与青年联系。   夜晚的光影打在男人的面上,高挺的鼻梁明暗分明,略微陷入的眼窝让男人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气势与成熟。   谈向文手指微顿,他平淡地看了眼屏幕上的监控,声调平缓地对李助理道:“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李助理低声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漫长的嘟嘟声在安静的夜晚令人莫名的紧张。   第一通电话没有拨通。   谈向文的食指屈起,不紧不慢地在木质的桌板上敲了几下。   这是一种耐心告罄、又或是某种不满情绪的暗示性.行为。   李助理又拨了第二通,这一次电话倒是接通了。   对面的青年似乎正在忙碌,李助理听到了青年轻微低喘的声音,很性感,甚至是有些慵懒的。   “李助理?”   青年的声音像是鈎子一般。   李助理没说话,将手机交给了谈向文,随后在男人微挑的眼神中退出了办公室。   电话那头的青年又询问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复低声嘟囔道:“怎麽没人说话,打错了吗?”   谈向文身体微微前倾,他与监控的距离再次缩小了些。   男人的眼睛盯着监控中的青年,声音却一直保持着冷淡的公事公干。   “是我。”   那边的青年顿了顿,从放大的监控中,谈向文能够清晰地看到周眠微笑着推开身边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男人心中莫名的灼烧感慢慢缓和了几分。   至少这人还没荒唐到不知羞耻的地步,男人想。   “谈总?您找我有什麽事吗?”   青年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的疏离。   谈向文有点想抽烟了,但他最终只是摩挲了一下指尖,忍住了心里的某种欲.望。   他平静道:“作为你的委托人,我没有权利来询问进展吗?”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好一会儿谈向文才听到青年的声音:“真是抱歉,是我的疏忽,只是谈总,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没什麽可以汇报的,您如果看到监控也应该知道,谈少爷来的频率相比之前甚至高了很多。他并不和我见面,我总不能主动去找他。”   青年的声音有些无奈。   谈向文没有说话,只是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慢声道:“周先生,我不会管这些事,如果任务僵持住,你应该想办法去推进.......”   男人说着,语气微顿:“而不是只顾着与男人亲热。”   对面的青年并没有说话,谈向文只能看到监控中对方脸上稍稍僵住的表情。   好一会儿,周眠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谈先生,我必须解释,首先与其他人亲密也是为了让谈少爷死心,其次,这似乎是我的自由。”   谈向文挪开视线,他的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漠。   “周先生,或许这样说并不合适,但是在任务存续期间,我希望你能够与其他男人稍微保持距离。”   “我并没有听活春宫的兴趣。”   男人的话甚至是有些倨傲的,他完全忽视青年所提及的‘自由’,而是自顾自地要求青年完全做到自己的要求。   他是一位彻头彻尾、顽固高傲的独.裁者。   视频中的周眠皱着眉头,他似乎十分不满,但最后仿佛又想到了什麽一般,不甘愿地问道:“谈先生,您的要求有些过分,我并不是卖身给您,而且那些是我的工作,我需要赚钱.......”   男人勾了勾唇,他的眼神甚至是有些轻蔑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一晚上多少钱?”   周眠的声音一顿,青年似乎有些不自在,低声道:“这并不能具体折算,我.......”   谈向文道:“你开价,另外,如果你实在需要演戏给谈淮看,我会专门安排人去配合你。”   周眠没说话,好一会儿,青年才有些犹豫、试探性的道:“五万?”   没过几秒,青年又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五万好像有点太多了,有时候不景气也没那麽多,要不然您给我三万吧?日结吗?”   其实三万也多了,周眠也不是每一天都能碰到有钱的冤大头。   有钱人的人也不是那麽好赚的。   谈向文并未说话,他只是盯着青年显得有些单纯的表情,半晌拉了拉自己的领带,缓缓喘了口气。   周眠却以为对方在跟他砍价,心里骂人,有钱人果然都不是什麽好东西,砍价的手段真脏,打心理战是吧。   就在青年犹豫着打算再稍微降低点,男人终于开口了。   谈向文的声音十分有磁性,平淡而稳重:“那就十万,我的要求确实有些多,价格就按照双倍给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允许和我派去配合你之外的人亲密暧昧。”   “最好连身体接触都不要有。”   青年那边几乎是一口就应下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谈向文甚至能看到青年轻轻勾起的笑容,漂亮的脸部线条与被光撒打的莹润的嘴唇,单是看着便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谈向文知道青年只是为了庸俗的金钱而笑,但不可否认的是,某一个瞬间,他被这样俗气的美人诱惑到了。   他确实是昏了头,明知道青年只是为了捞钱,却还是予给予求。   周眠当晚就收到一笔转账。   青年难得这样开怀,连漂亮的眉眼都彻底舒展开。   修长的指节捏着胸前的银质项链,周眠轻声凑近道:“谢谢老板。”   他才不管男人听不听得见,也不管这样的语气中是否暗含暧昧,青年只是需要表达自己此刻的兴奋。   青年的模样过分招人,没一会儿,便有人摸过来试图搭讪。   周眠却只是慢慢勾唇道:“抱歉,今晚有老板包夜了。”   他说的大方,甚至不以为耻。   谈淮确实是个顽固得过分的人。   他确实如之前周眠说的那样,没再出现在青年的面前,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   相反的,少年显得更加沉默,甚至出入酒吧更加频繁。   谈淮只是远远地看着青年,无论周眠如何肆意地与旁人调笑,他都只是静默地看着。   他渴望周眠的视线看向他,却同时惧怕着。   他害怕看到青年厌恶的眼神。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一周后的某个下雪的夜晚。   那天晚上是有些混乱的,周眠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骚扰了,对方看上去来意不善,口中骂着不干不净的话,甚至想要对青年动手。   谈淮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但是理智在看到青年微红的眼尾与被死死扣住的手腕时,几乎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少年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青黑色的黑眼圈,看上去分明与纸张没有区别,出手却惊人的狠。   男人被打得几乎无力还手。   谈淮阴狠地将踩着男人红肿的侧脸,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形象,他黑色的眼中全然是漆黑的霾。   少年像一头逐渐露出獠牙的幼狼,哑着嗓音冷戾说:“滚远点。”   男人欺软怕硬,遇到一个狠角色,果然不敢多加纠缠。   周眠的眼皮还有些红,右手的手颈几乎全然赤红一片,青年黑色的眸中带着水光,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中除却感激,似乎有些什麽别的东西。   谈淮不敢多想,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收缩着刺痛的手掌。   因为用力过猛,少年的手背与指骨多个地方破了皮,露出了鲜红的血肉,看上去有些凄惨。   谈淮心跳的厉害,却不敢多待,他是想离开的,于是低声道:“周眠哥,我今天是陪朋友来的,只是刚好看到了.......我马上就离开。”   他僵着身子转身,可是没走两步,青年便喊住了他。   周眠的声音和他梦中一样温和,甚至有些过于温暖了,几乎叫人落下泪来。   因为青年说:“别走,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只需要这样一句话,谈淮便没法迈动脚步。   接下来的事情便更像是恍若身处梦中了。   他的周眠哥耐心地帮他上药,温和地询问了他的近况,问他在学校的表现。   谈淮一一回答了。   他不敢多说什麽,周眠问一句,他才敢回一句。   像只生怕被遗弃的小狗。   小狗睁着黑润的眼,近乎小心地看着青年漂亮的侧脸,只觉得就这样看一会儿都很高兴了。   但周眠接下来的话让他无法回过神来。   青年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酒吧,我以为你迟早会死心。”   “谈淮,为什麽那麽执着呢?”   谈淮说不出话,他不敢再看周眠,甚至想赶紧逃离才好,这样就能当做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周眠并没有执着的要一个答案,时间似乎开始变得极为缓慢。   半晌,谈淮才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   有人用手捧住他的脸颊,站起身的阴影笼罩着他整个人。   顶灯之下,是周眠近乎温柔的目光,有些看不真切。   但谈淮听到了,青年问他:“谈淮,要试试吗?”   他几乎迷茫地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试、试试?”   少年几乎有些呆愣,脸上慢慢的红了,看上去纯情的过分。   他再次结巴道:“什麽、什麽意思?”   周眠轻轻捏了捏他赤红的耳朵,稍稍靠近一些,笑道:“就是在一起的意思,要试试看吗?”   谈淮彻底呆住了,他猛地直起身,整张脸都开始涨红。   “周眠哥要和我在一起吗?”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不喜欢.......”   周眠笑了,微红的唇张合:“只是突然对你有一些兴趣,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谈淮怎麽可能不愿意呢?   他几乎激动的浑身打颤,试探性的握住青年的手,察觉到对方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猛地将青年揽入怀中。   谈淮哑着嗓音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周眠唇角的弧度慢慢变深,青年抬眼看了眼闪烁着红色光线监控,笑意更深。   好半晌,周眠轻轻拍了拍紧紧揽着他的小狗,温声道:“好了,先放开我,我还有话要说。”   谈淮赶紧松开,如果能够具现化,他的头顶估计要开始冒烟了。   “周眠哥,你说。”   周眠微笑道:“好,我现在说和你试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是情侣关系,但是我希望你先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人,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们就只能分手了。”   谈淮听到‘分手’两个字心里就是一紧,甚至都来不及想为什麽,便直接点头。   周眠继续道:“还有,你不能一直来酒吧找我,你的学业不能荒废。”   谈淮赶紧点头:“我明白的,周眠哥,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就算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周眠轻轻吻了吻少年紧张的面颊,轻笑道:“真乖。”   谈淮紧张的抓紧膝盖上的裤子,他的脸潮红的过分,黑亮的狗狗眼直直地盯着青年润泽的唇弯。   不知道想到什麽,耳朵更红了。   周眠轻笑道:“这才确定关系第一天,你就想接吻了?”   少年闻言心中一慌,他当然不想被喜欢的人认为是那种轻佻的家夥。   谈淮赶紧摇头。   周眠低笑,他看了眼时间,这才似乎想起什麽一般的对少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学,不能待太晚。”   刚确定关系,谈淮自然有些不舍得,但他很听青年的话,还是乖乖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少年人忍不住凑上前吻了吻青年的脸颊。   他亮着眼说:“周眠哥,我喜欢你。”   周眠轻笑道:“行了,别腻歪了,快走吧,到家记得给我发信息。”   少年依依不舍地上了车,面上的幸福与潮红几乎扎眼。   周眠在他离开后,面上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手机来电的声音近乎刺耳的在耳畔响起。   周眠按下了接听。   醇厚的男音平淡的响起,像是某种警告:“周眠,希望你的计划能够成功,而不是让这个蠢货越陷越深。”   周眠笑笑道:“您放心,这一次之后,谈少爷不可能还对我抱有任何的希望与期待。”   谈向文的声音停顿了许久,才继续响起:“你的手腕怎麽样?”   周眠随意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有些红肿,青年勾唇笑道:“谈先生是要给我报销医药费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慢慢响起:“可以。”   周眠有些惊讶,随即眼眸微动,试探道:“那.......五十万?”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没一会儿,等周眠再看过去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下一瞬,周眠听到了叮咚的信息提示音。   他点开手机上的信息。   “xxxx账户于晚上12:38向您的账户转账一百万元整。”   周眠手一抖,傻眼了。   小说的世界,就不考究为什麽一次性能转一百万,还转地这麽快了哈 第70章 背德者13   周眠最后还是没敢收下那一百万。   青年当即就联系李助理,把钱转了回去。   因为周眠态度过于坚决,最后李助理那边便也没有再坚持。   周眠是发现了,谈家这一对父子都是钱多的没处花,但青年心里也清楚,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谈淮上赶着给他花钱是因为想要追求他,可谈向文目的不明,有谁会因为一个下属受的一点轻伤给出这样一大笔钱。   谈向文是商人,唯利是图,自然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周眠拿这样的钱也不心安。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加速了一般。   周眠和谈淮的感情进展十分顺利,他们会在假期的时候去餐厅、情侣胜地约会。   但更多的时候,青年只是将少年带去酒店。   他们在酒店的房中接吻、亲密,谈淮是第一次谈恋爱,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期,自然也会有过火的时候。   但周眠总是会在恰到好处地制止少年,青年的皮肤很白,在酒店白色的床单映衬下有一种玉石般通透的润泽感。   他面上潮红,分明也是情动的模样,却还是抗拒地摇头。   周眠会轻声道:“抱歉,小淮,我还没有想好。”   谈淮撑着手臂,额头上是细密的、忍耐的汗水,可他还是放开了青年,浑然不管自己即将爆裂的欲.望。   反倒是看到青年水光涟涟的黑眸,少年还会担心自己吓到对方,手足无措地去安慰青年,说自己没关系的。   他珍惜极了、也爱极了周眠。   和青年在一起的时日像是一个个过分美好的梦境。   只是,随着相处的时间慢慢拉长,两人之间的一些矛盾也逐渐无可避免地开始暴露了。   譬如周眠在旁人面前对谈淮过分冷淡,甚至可以用避而不及来形容。   每一次的约会,青年也从不允许他送自己回家。   谈淮一开始还可以安慰自己,可能是他还没有给够青年安全感。   但次数多了,少年总会失落。   许是他的失落被青年看在眼里,这次约会后,周眠竟然默许他送自己回家。   谈淮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欢喜得不行。   两人十指相扣走在街边,像是最普通的情侣。   冬天的晚上有些凉,周眠脖间围着白色针绒的围巾,鼻头和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青年容貌艳丽,侧眸看过来,小声和他说着什麽的模样让谈淮心中泛起一股火燎般的爱怜与冲动。   少年身材挺拔,微凉的手指拂过青年的耳畔,忍不住轻轻凑过去在那粉色的面颊上落了一个吻。   但下一瞬,谈淮感觉自己被一双温热的手猛地推开了。   他的男友脸上露出了一种尴尬又怪异的表情。   谈淮这才发现,他的斜前方正站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色高领外衣,一手提着蔬菜和肉类的温顺男人。   男人应当是与周眠认识的,对方先是有些惊讶的看着青年,随后那双微微狭长的眼才落在他的身上。   温和的眼中似是闪过几分情绪,随后才恢复平静,男人微笑着对周眠道:“眠眠,这位是?”   谈淮有些紧张,他是渴望得到青年认可的。   时间似乎凝滞了几秒,他才听到周眠开口。   青年只是很平常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男人熟悉地笑道:“这是嘉和之前关系很好的同桌,叫谈淮,今天刚好碰到了,我就邀请他来家里坐坐,顺便一起吃一顿饭。”   谈淮只觉得手上有些凉,空荡荡的冷风没有阻碍,从他的指尖穿过。   他勉强笑了一下,配合青年道:“是的,今天刚巧碰到周眠哥了.......”   许静深的面容十分温和,他推了推眼镜,对少年笑道:“那确实很巧,我是眠眠的朋友,我叫许静深。小同学快点跟我们一起上楼吧,正巧我刚刚去超市买了不少菜,想吃什麽和我说就可以了。”   周眠站在许静深旁边,顺手帮着拎起男人手里多余的塑料袋,也在笑:“是啊,静深做菜可厉害了。”   谈淮心里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比起他,这个叫许静深的男人仿佛才是周眠的男友,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许先生现在是住在周眠哥家里吗?”   许静深微顿,询问似地看了青年一眼,随后才无奈地笑道:“我和眠眠是邻居,以前因为一些事情,我大部分时候都会在眠眠那边吃饭休息。”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差不多承认同居关系了。   甚至还在暗暗地提醒他,对方参与过周眠的从前,是他这个后来者没法比的。   谈淮的脸色冷下了不少。   周眠自然能看出两人气氛的怪异,他心下微紧,赶紧转移话题,招呼两人上楼。   只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尤其是在周嘉和给他们开门时,看到谈淮后陡然阴沉下来的脸。   周眠想忽视都不行。   周嘉和捏着把手的手腕都有些泛青,他微微蹙眉,看着谈淮语气十分不好:“你怎麽来了?”   周眠上前,赶紧阻断两人视线,他警告般地看了眼周嘉和道:“是我邀请他来家里做客的,周嘉和,你的礼貌呢?”   许静深立在旁边,被眼镜反光面遮挡住的眸光微闪,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谈淮,随后对沉着脸的周嘉和温和道:“好了,嘉和帮我拿菜进厨房清洗一下吧。”   周嘉和抿唇,还是接过了许静深手中的塑料袋,顺便将周眠手上的也一起拿走了。   一旁的谈淮心中微闷,怎麽看眼前三个人才像是一家人,倒是他这个周眠的正牌男友显得像个外人。   偏偏他还什麽都不能说。   谈淮不会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周嘉和知道他对周眠的心思,所以对方一直对他都没什麽好脸色。   这些谈淮都可以理解,毕竟他一直都知道周嘉和是个无药可救的兄控,他不满意自己,自己也能够理解。   但是那个一脸温柔和顺的男人就格外叫人看不顺眼了。   许静深说话轻声细语,很温柔,他挑起的话题十分日常,总是能让人有兴趣接下去。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谈淮。   谈淮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三人之外,连周眠都没有发现他的沉默。   许静深倒是会时不时提起谈淮,只是言辞之中都是称呼谈淮为‘小同学’,询问的也都是成绩、表现一类的话语。   男人这样的说辞会让青年下意识的和对方站在同一长辈的立场。   更不用说用餐期间许静深还一副贤惠、温顺的模样,光是给周眠夹菜、剔骨、递纸的次数都数不清。照顾人照顾的顺心应手,和小媳妇一般的。   偏偏周眠不觉得不对劲,连周嘉和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谈淮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他心中憋闷,在周眠送他下楼的时候,忍不住提起了许静深的事。   四下无人,少年眼圈隐隐红了些,黑润的眸中仿佛有掩着细碎的水光。   他低声道:“周眠哥,那个许静深,我总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话没说两句,少年便听到周眠微凉的、不赞同的语调:“小淮,话不能乱说,静深是我多年的好友,他如果对我有意思我会没有感觉吗?”   “你就是想太多了。”青年蹙眉道。   谈淮微微动了动喉头,他微微捏紧了衣袖,最后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对青年道:“抱歉,就当今天是我想太多了,但是周眠哥还是稍微注意一点,毕竟他只是你的朋友,有时候......你们的交互实在是太亲密了。”   周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两人的气氛一时间都陷入僵硬的状态。   这种微妙的冷战状态是第二天谈淮主动打电话来才算解除的。   但在这次之后,谈淮明显的感觉到周眠似乎对他越来越冷淡了。   青年像是骤然冷却了恋爱热度,微信开始不怎麽回,约会的时候捧着手机,手指忙碌地回应别人。   即便谈淮委屈的提起来,周眠也只会不咸不淡的敷衍过去。   两人更是许久没有再约会过了。   如果一定要约会,周眠只会约在酒店里。   像是对待随便的炮友一般,除了身体上的亲密,他们几乎没有什麽过多的交流。   谈淮几乎要被青年这样的冷淡逼疯,他甚至不能对此表示不满,因为周眠并不会给他想要的反应。   青年只会平淡的抬眼,冷静的说:“你又在闹什麽?”   这只会显得他更加无理取闹。   谈淮不知道他们为什麽突然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他表达出了对那个许静深的不满吗?   他也曾开诚布公的想要和周眠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但周眠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青年说:“你怎麽又扯上了静深?”   谈淮忍不住红着眼问:“那周眠哥为什麽会突然对我冷淡下来,一定是他对你说了什麽。”   周眠却只是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着他,冷淡道:“你怎麽会这样想?静深最近一段时间忙着研究院的工作,在家里待的时间都不久。”   谈淮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他看着青年冷淡的表情,突然涌起了一阵恐惧的错觉。   周眠可能不喜欢他了。   他们只在一起不过两月,周眠哥就不想要他了。   他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听到更锥心的话语从他喜欢的人口中说出。   谈淮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麽回到家的。   晚上很冷,他的脸已经彻底冻的没有知觉,回到家的时候,他看到了他的父亲冷淡地坐在沙发上。   谈向文并没有询问他的异常,只是淡淡的道:“谈淮,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是谁,不要给谈氏蒙羞。”   他的父亲语意不明,谈淮却没有力气继续想下去了。   那天晚上谈淮做了几个噩梦,到最后,他甚至是睁着眼睛到第二天的。   他开始不敢给周眠发信息,掩耳盗铃一般地欺骗自己和青年还是相爱的。   但是没办法,像是故意一般的,周眠的朋友圈开始出现一些其他男人。   先是紧扣的双手,随后是揽住的瘦腰,最后甚至是近乎暧昧的借位亲吻照。   谈淮根本无法忍耐,但他不敢问青年,他又像是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只敢悄悄跑去酒吧窥视青年。   ‘夜色’依旧人潮汹涌、灯光迷乱,但谈淮还是能够一眼看到周眠。   青年永远都是万众瞩目的,无论是被牛仔裤包裹的修长的腿弯、纤瘦有型的腰身,还是那张精致的恰到好处的脸庞,总会有人像是闻到腥味的狗一般缠在青年身边。   周眠并不拒绝他们的示好,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男友,此时只顾着沉浸在酒液与暧昧之中。   谈淮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将要腐烂的嫉妒,指骨被捏紧的指甲抠挖的渗出了星点血迹。   他穿过人群,微微垂着头,下颌线抵着高领的毛衣边缘,一双黑色的眼闷不透光,只顾着死死盯着青年。   不少人被少年撞到,却又在看清对方诡谲的状态后吞下了喉头骂人的话。   疯子。   被他逐渐靠近的青年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周眠捏着手中的酒杯,身边一个相貌英朗的男人揽着青年的腰身,勾唇笑道:“前一段时间不是说交了个稀罕的小男友吗?现在这是分手了?”   周眠随意瞥了眼逐渐靠近的少年,确保对方能够听到,青年笑笑道:“嗯,早就想找他分手了,一直不搭理我呢。”   “怎麽分手了?”   周眠毫不在意的抿下酒,散漫道:“就是个小孩子,答应他在一起也就是看他可怜,玩玩而已。果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又没权又没钱,出来玩还要找家里要钱,啧.......跟他在一起每一天都让我受不了。”   谈淮站在两人之外的距离僵住了,少年的脸轻轻垂着,迷离的灯光打在那张俊朗的眉目上,甚至有些怪异的扭曲。   周眠微微挪开眼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还是继续平静道:“刚刚已经跟他在手机上分手了,怎麽样,今晚要不要约?”   男人眼神中闪过几分痴迷,压着嗓子道:“行,酒店我已经定好了。”   周眠艳丽的面上慢慢漾开一道华美的笑意,他低声道:“好。”   谈淮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有人被他挡到了,不耐烦道:“谁啊,在这站着当木头人呢?”   这人说着,看了眼微微佝偻起身体的少年,心头悚然一惊。   少年嘴唇夸张地张着笑,他的眼睛阴戾的像是一头挣脱囚笼的狼,漆黑如霾,偏偏他的眼睑是红的,眼球中不断有液体溢出。   他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抖动着肩膀,像是即将破裂的木偶娃娃。   原来都是骗他的啊.......   这怎麽能行呢?   谈淮近乎恨意的盯着门口与男人一同离去的青年,他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谈淮打开手机,抖着手拨通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像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很快,电话接通了。   “李助理,我同意之前父亲的要求。”   对面似乎安静的几秒,随后又说了几句什麽。   谈淮青白的脸微微抽搐,一字一句说:“我要那些勾引周眠的贱人全都在云城消失。”   这段小谈的视角里,眠眠渣的令人发指(合十 第71章 背德者14   酒店长长的走廊上铺着隔音的黑色地毯,青年的步子落在上面,只有稍稍的沉闷敲击声。   “咚咚咚。”   修长的骨节微微屈起,敲响了房门。   房门很快就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李助理,对方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他对眼前穿着简单的青年显然有些复杂的情绪。   李助理面色不变,对周眠稍稍颔首,平稳道:“谈总在里面等您。”   周眠含笑:“麻烦了。”   李助理走出了房间,恭敬地带上了门。   周眠随意打量了一眼这间套房,温馨的配色,原木的桌椅、褐色的沙发,十分眼熟。   是周眠和谈淮‘恋爱’期间经常来开的那间套间。   谈向文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男人的面前泡着一杯枸杞茶,并没有动过,也没有热气漂浮,想来是放了许久。   周眠其实有点尴尬,虽然谈向文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他的老板,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跟对方儿子在这个酒店套间亲密过,周眠从感觉上就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尤其是谈向文那张脸和谈淮还有六七分相像。   周眠努力忽视这一点,将胸口的银色项链摘了下来,放在桌案上。   青年道:“谈先生应该接到电话了,按照您之前说的,谈少爷已经彻底对我死心,接受转学离开云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个项链就先还给您了。”   谈向文手指微顿,成熟男人面容沉稳,漆黑的眼比之谈淮更加深邃、锐利。   男人语气平静道:“周先生的效率很高,钱很快就会打到你的账上。”   周眠唇角微勾,他就喜欢这样干脆的老板。   两人之间的交易已经基本结束,如果没有意外,这大概率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周眠心里是轻松的,说实在话,跟谈向文这样权势地位都十足显赫的人玩心眼子压力很大,青年很多次都担心对方会直接翻脸,让自己失业都是小事,蹲局子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在有钱有势的人世界,他周眠就是一只可以被随便碾死的小虫子。   “那谈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吩咐........”   “周眠。”   青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打断。   谈向文双手交叉,眉眼平静漠然,像周眠偶尔在财经频道偶尔看到的成功人士的模样,男人说:“这个段时间我了解过你的家庭情况,你背负着不小的债务,还有个弟弟在高中念书对吗?”   周眠脸上的笑容微僵,他抿唇,慢慢道:“谈先生这是什麽意思?”   沉稳的男人缓缓勾唇,从容不迫道:“周先生不用紧张,我只是随意了解了一下。今天提起来,是想问问周先生,有没有兴趣继续合作。”   周眠垂眼,骨节漂亮的手指指尖泛着柔嫩的粉。   青年平静道:“谈先生是指什麽合作?”   谈向文幽深的眼仿佛带了某种意味不明的意味,眼风如同考量一般的扫视青年的周身。   最后,男人的眼神凝在周眠唇下漂亮的小痣上。   成熟稳重的男人难得勾唇道:“我可以给你足够满足的金额,帮你提前和‘夜色’解约。你的债务我会帮你还清,并且让那群非法放贷的家夥获得该有的惩罚,而你的弟弟也可以去往更高的学府,甚至是获得出国的机会。”   “只要你跟我,这些都会一一实现。”   谈向文眼角微挑,男人的表情十分从容,他见过不少挣扎在泥土中的普通人,许多时候,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一点小钱下跪、出卖自己,周眠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人总是想要自己过得更好,只是许多人苦于没有机会,但眼下,这个机会就在眼前,谈向文不觉得周眠会拒绝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一副不矜不伐模样。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房间中只有空调发出的细微嗡嗡声,除此之外便再听不到其他多余的声音。   “抱歉,我拒绝。”   青年的声音十分平稳、甚至是不带犹豫的。   谈向文动作微顿,男人慢慢垂了垂眼,随后抬眸道:“周先生,你可以再多考虑几天,并不用那样紧迫地做出决定。”   “对于你,我可以稍微耐心地等待几天。”   “不用了。”青年的语气甚至是轻松,他的眼型很漂亮,此时带着细微的笑意,像是细小的珍珠点缀在其中。   “谈先生,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从来不出卖自己的身体,这句话永远不会失效。”   谈向文直起身,捏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他的语气加重:“周先生,或许我没有说清楚,您只需要在我身边待三年,就可以获得一切的自由,何乐而不为呢?”   “有时候,原则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的。”   男人语气很低,甚至带着某种上位者的蛊惑。   可眼前的年轻人顽固的要命,分明早就被生活折弯了腰杆,此时却不知道为什麽坚持着如此可笑的‘原则’,仿佛无论谈向文如何说,他都不会妥协。   青年的眼睛十分亮,甚至在某些时刻显出一种纯粹而温和的特质。   “抱歉,谈先生。”他这样说:“我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轻贱自己。”   “而且.......我的爱人如果能够看到的话,大约也不会希望我会有一天彻底背离自己的人生信条。”   谈向文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淡,他像是抓住了什麽关键词一般的,冷声道:“你的丈夫已经去世了,还是说,你只是不想背叛他?”   周眠的表情微变,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青年就回过了神,他认真的道:“是的,也可以这样理解,我不想背叛他。”   谈向文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一般,他讽笑一声,好半晌,他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青年艳丽的面容,慢声道:“周先生还真是......天真。”   周眠微笑回看他:“谈先生是位成功的商人,想来也不会做出什麽逼迫人的事情,不是吗?”   谈向文轻轻敲打指节,好一会儿才勾唇:“确实,我很惋惜周先生拒绝这个合作。”   “但是,如果周先生有一天后悔了,依然可以来找我。”   “毕竟,我确实很满意你。”   周眠其实是有些不安的,虽说他并不觉得谈向文那样有权有势的人会盯着自己不放,毕竟,到谈向文那种地位,也不缺什麽往上贴的美人。   但是,周眠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从前围在自己身边的那群富家子弟全部都消失了。   即便他们还会来‘夜色’,却离得青年远远的,像是被什麽人警告过一般。   周眠在他们的眼中仿佛被粘贴了某种占有性的标签,即便再垂涎,他们也不敢动一下。   青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过小费了,连销售的酒类数量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叠。   按道理说,当自身利益受损的时候,酒吧那边总是会有些措施的,但负责人并未表露出什麽不满,只是对周眠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当没这个人一般。   周眠心里烦闷,却也没办法,他现在还没办法和酒吧解约,天价违约金他根本付不起。   青年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谈向文的手笔。   面对强权,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要青年妥协也不可能,周眠索性把上班当成坐班,旁若无人地玩起手机。   这样的日子倒也算悠闲,毕竟之前在谈向文那边确实赚了不少,债务基本上还清了,他也不用再胆战心惊,担心那些人找上门来。   周眠只对谈淮还抱有一些愧疚感。   说到底,他就是为了钱,把那孩子的一颗真心弃如敝履。   但是没办法啊,周眠只是个活在底层的小透明。他有债要还、有家要养,谈向文找上他,如果他像古早电视剧里的那些清高的男主、女主一样试图反抗、拒绝,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周眠想活下去。   他还这样年轻,还没有实现承诺,连带着爱人的那一份去看遍世界。   周眠叹了口气,轻抿一口咖啡。   周眠习惯在上班之前去附近的咖啡店内买一杯咖啡喝,也是为了提神,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夜班。   临近傍晚的咖啡厅人不多,加上冬季,昼短夜长,气温冷寒,很少会有人下午专门来咖啡厅买咖啡喝。   叮咚。   有人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一股冷流窜入了温暖的室内。   这家咖啡厅不大,周眠坐在中间靠窗的位置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   皮鞋敲打在地板的声音有些发沉,周眠听到了隐约低沉烦闷的男音。   “.......这个项目如果他不行就换一个.......行了,就这样。”   男人说到这里,挂断了手机,转而对营业员道:“麻烦给我一杯意式浓缩,打包带走。”   脚步声逐渐靠近。   周眠垂眸抿下最后一口咖啡,指节将脖颈上杏色的围巾围地更紧一些。   青年微微偏过头,打算起身离开,恰好撞见男人皱眉走过的侧脸。   稍显浓郁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微薄抿起的唇。   那张脸的每一寸,都熟悉的令人心中发苦。   周眠浑身都僵住,他近乎呆愣地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青年漂亮的眼眶慢慢泛起红意,嘴唇在颤抖、手臂在颤抖,连同他的肩膀、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中了邪一般的。   周眠的嘴唇微微张合,像是无法喘气,连声音都微弱的仿若气音:“阿致.......”   眼泪无法抑制的从红意泛滥的眼眶中挣扎而出,青年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仿佛被扭曲撕裂开来,像是华美的糖纸,被人用力揉捏在一起,又缓缓展开。   周眠近乎踉跄的大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在看清男人正脸的一瞬,几欲失语,甚至是控制不住的捏紧的衣角。   “阿致......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青年的语气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乞求的。   男人却有些莫名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对方哭的模样很漂亮,像是颤颤巍巍、被露水搅湿的蔷薇花,让人不自觉地起了怜惜之心。   但这显然对男人没什麽作用,他蹙眉,确定自己记忆里并没有青年丝毫的印象。   男人的声音十分疏远冷淡:“这位先生,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周眠一瞬间恍若惊醒一般,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温暖的灯光打在男人熟悉的令人眷恋的面容上,仿若一层渡上的华光。   青年控制不住地扣紧手指,牙齿发出细微碰撞的声音。   周嘉致已经死了,是他亲眼看着爱人在病床上逐渐虚弱,因为化疗而剃了光头,整个人苍白如纸、瘦得皮包骨。一直到最后,周嘉致甚至无法吞吃下去饭食,只能依靠输液来维持生命。   周眠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他的爱人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地死在黑夜中。   即便是这样,周嘉致最后对他说的话依然是温柔的。   他告诉他:眠眠,不要哭。   所以,这不是周嘉致,这不是他的爱人,嘉致不会用这样冷淡疏离的眼神看着他的。   周眠什麽都知道,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近乎贪婪地盯着那张镌刻在心底的脸上。   他抖着嗓音,眼中全然是恍惚的水光,如此对男人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可怜的青年像是在寒风中瑟缩的、无处可归的小动物,他深吸一口气,近乎乞求般的对男人道:“对不起,是我打扰到你了,但是、我能不能问一问你的名字?”   “我没有什麽别的意思,我只是......”   他看上去更加可怜无措了,垂着头的模样像个找不到家长的小孩子,眼睛红彤彤的、鼻头红彤彤的,连嘴唇都红艳的过分。   男人微微掀了掀眼皮,开口道:“我叫姜元致。”   周眠喃喃道:“姜元致。”   “叮咚,xx号先生,您的意式浓缩已经打包好了,麻烦来前台取一下哦。”   姜元致站起身,眼神在青年身上一转而过,礼貌地颔首,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最像白月光的来噜,我杀杀杀杀杀杀杀   贴贴姐姐们!! 第72章 背德者15   这是姜元致不知道第几次见到那个青年了。   他最近接手新公司的事务,从江城那边来了云城,新公司事务繁忙,姜元致每天傍晚都要顺路带一杯咖啡回去。   自从第一次碰见过青年,他每次去买咖啡都能感觉到一道隐隐约约的视线。   姜元致知道是青年在悄悄看他。   对方的视线并不冒犯人,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过于胆怯。   像是面对什麽极为珍重的宝物。   男人若是注意到他、将眼神投注过去,青年便会红着脸垂下睫毛,杯中的咖啡都被搅和的起了细微的白沫。   姜元致长相出色,业务能力高,是总公司那边极为看重的人才,喜欢他的爱慕者自然也不会少。   他十分了解青年的这副情态。   时常泛红的眼,看到他时颤动不停的睫毛,还有那双漆黑的眸中过分泛滥的水光与繁复的渴望。   每一处都在昭然若示地告诉男人青年对他的心思。   制作手磨咖啡的时间并不短,需要耐心地等待工作人员慢慢研磨咖啡豆、再进行水粉比的调试。   姜元致有足够的时间发散思绪、休憩心神。   他的眼窝不深,眼皮微薄,很有一种散漫随意的性感,深黑的眼扫过青年小口小口抿下的甜食,以及对方来不及躲避的眸光,男人不甚在意的转回眼,摩挲着手机的动作却慢了几分。   他忍不住想,第一次和青年见面的时候,对方真的是认错人吗?   那样目不转睛的眸光、专注的甚至显得过分深情的眼,说是一眼万年也不为过。   姜元致可没有什麽兄弟姐妹,甚至亲属那边的表兄表弟都没几个,更何况他们相貌全然不同。   他可不信世界上会有毫无血缘关系、却长相与他相似的陌生人。   姜元致一直都记得青年抖着唇用气音喊出的那句‘阿致’。   他更愿意相信,青年可能极早就认识他,或许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对方一直在某个角落注视着他。   姜元致这样猜想是有根据的,因为他的老家就在云城,只是后来工作出彩被调去了江城。   时隔多年,又因为公司在云城扩建,他这才回来了。   “先生,您的咖啡做好了。”   姜元致抬眸看了眼前来提醒的服务人员,这才回过神,他看了眼时间,露出一个斯文的笑容:“麻烦了。”   他这样说着,眼神却稍稍偏移,看到了服务人员后因为他的笑容而微微恍惚的青年。   姜元致的心绪微动,面上的笑容划大几分。   他的笑容斯文而有感染力,甚至显出几分诚挚来,女性服务员忍不住微微红了脸,眼眸悄悄瞥了眼男人。   姜元致路过青年身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对方微微垂下头、耳朵赤红的模样。   明明长了一张艳丽勾人的脸,表情动作却纯的让人心软。   男人拿过自己的咖啡,余光瞥过青年站起身局促的模样。   姜元致捏着咖啡纸袋的手指稍稍捏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突然有些紧张,心里却浮上一个鼓动的念头。   对方终于忍不住,要来要他的联系方式了吗?   他要给吗?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如果青年表白了,他要接受吗?   姜元致已经年近三十,谈过几次恋爱,每一段都没有谈多久,因为工作事务繁忙,无法做到陪伴,最后都无疾而终了。   后面没有碰到合适或是满意的人,便一直没再谈过了。   姜元致是个顺应时间的人,说到底,他谈的每一段恋情都是不够爱。他只是觉得时间到了,应该按部就班地恋爱、结婚。   这就是他应该走的正确的道路,也是家人对他的期盼。   姜元致能感觉自己并不讨厌青年,如果对方和他表白的话,他可能也会顺势答应下来。   当然,也不能太快答应,至少还需要互相稍微了解一下,这样稍微拖一些时间,也能让青年更加珍惜。   所以,如果对方鼓起勇气找他要联系方式的话,他会考虑给的。   青年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姜元致下意识放慢了步伐,薄唇稍稍抿了一下,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动。   脚步声更近了,姜元致几乎要停下,却发现青年将半张脸围在围巾中,越过他离开了咖啡厅。   姜元致整个人都顿住了,他僵硬的放下半抬起的、按亮手机的手腕。   眼中只能看到青年的背影,以及被寒风撩起的发丝。   姜元致慢慢磨了一下牙,脚下步子稍稍加快,心里窜起一阵细微的火烧感。   所以是他想多了吗?   男人上了车,捏着方向盘的手腕都在慢慢使力。   周眠轻轻呼出白色的雾气,白皙的脸颊在暗色的天空下显得精致又朦胧,路灯的光给他披上了一层浅白的纱衣。   青年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回忆起男人刚刚的微笑。   很像很像。   几乎是记忆中周嘉致每次揉他头发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有些斯文却显得十分真挚。   周眠仿佛隐约能够听到丈夫的声音,旧日的阳光透过时光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   周嘉致笑着说:“眠眠,今天给你带了蛋糕。”   “眠眠,快来吃饭了。”   “我们眠眠当然是最厉害的,升职快乐!”   “眠眠,我也爱你。”   凉风卷着街道上的车尾气,树上的零散的枯叶慢慢蜷曲着身躯飘零而下。   周眠能感觉到眼眶的湿意,他赶紧擦干净,深呼吸,挺直了身板走进酒吧。   周眠已经连着三天没有看到姜元致了。   他知道对方每天都会在下午五点左右来这边的咖啡厅买咖啡,对方总会穿着商务西装,搭配着高领毛衣,看上去并不保暖,却显得整个人清瘦修长,十分有气质。   想来应该是顺路的上班白领。   可能工作还很忙,会忙到很晚,因为对方总是会买一些苦味浓稠的咖啡,清隽的面上有些为不可见的疲惫,眼圈下也有些青黑。   周眠坐的越来靠进咖啡厅大门了,在天色彻底黑下之前,他总是在期盼那个熟悉的令他心口颤抖的身影。   青年眼神暗淡地看着逐渐走向六点的时钟,他慢慢吸气,慢吞吞地准备起身离开。   是啊,那位姜先生也并不是一定要来喝这家的咖啡,咖啡店哪里都有,或许他们公司楼下也开了呢?   周眠这样想着,却觉得心头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块,闷得他喘不上气。   他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到只是想看一眼。   看一眼生动的,不只是照片上逐渐泛黄的嘉致。   周眠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问题,那不是周嘉致,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一个陌生人。   可是,真的太像了。   笑容的弧度、偶尔不注意对视上的眼神、打电话时微微拧起的眉头。   青年近乎饮鸩止渴一般地注视着对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欺骗过自己。   他甚至暗暗的希望,那就是嘉致,是他在别人的身体中复活的爱人。   周眠在咖啡厅的前台结账付钱。   门铃声再次响起。   外面的寒气隐隐蔓延缠绕上脚踝。   周眠恍然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对方穿着板正的加绒西装外套,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   “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周眠黑眸微缩,甚至不敢转头仔细看一眼对方的脸颊,生怕又是自己的幻想与可笑的期盼。   脚步声逐渐响起,身边好闻的男士香水逐渐消散。   青年焦躁地收缩着掌心,在服务人员温柔的询问下,青年忽地转身,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姜元致。   周眠眼眶有些泛红,这几乎要形成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了。   他的食指的指节已经被神经质的动作抠挖出了一道伤口,因为过于用力,伤口处甚至泛着死白一般的颜色,随后才缓缓冒出血液。   青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只手蜷缩在口袋里,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掌已经开始冒着细汗了。   他像是被操控住身体一般,步伐僵硬地走向男人。   阴影逐渐笼罩在额边的时候,姜元致了然地弯了一下唇,随后才平复下去,抬眸看到了神情仓皇的青年。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麽事吗?”   很疏淡的语气,像是看着一个平常的陌生人。   周眠心里克制不住地泛起酸涩感,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感到难过。   眼前的男人不是宠着他、爱着他的丈夫。   青年急促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看上去十分无措,脸颊红红的,生怕自己被讨厌了一样,对男人小声道:“你好,姜先生,我没什麽别的意思,我叫周眠,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姜元致动了动黑眸,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他伸手,对周眠道:“当然,我还记得你,我们经常在咖啡店碰到。周先生不如先坐下吧。”   周眠近乎是受宠若惊地坐在男人的对面,他整个人都绷的很紧,以至于那张漂亮艳丽的脸都显得有些面无表情的僵硬。   姜元致忍不住微微勾唇。   “周先生也很喜欢喝咖啡?”   周眠动了动喉结,低声说:“还好,上晚班的之前需要喝一点咖啡提神。”   姜元致笑了:“看来周先生和我一样忙碌。”   两人聊天的气氛十分好,但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们除开第一次之后,真正坐下来聊天。   他们并不了解彼此,话题便也展开的不够多。   但姜元致的心情很好,因为从头到尾,周眠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总会在青年的那双水光泛滥的眼中看出深深压抑的感情,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爱了他很久很久。   真正的老公确实死了,姐妹们别担心   这里说一下,小姜是处,他之前谈的对象都是为顺应家庭社会谈,没啥感情,所以对象都说他冷淡,各方面的冷淡,婚姻在之前的他看来就是合夥人。   文里切片都洁,就算谈过恋爱也没do,之前我弄错洁的定义了,感谢有小天使告诉我,我改一下排雷,本文的攻都是身洁哈   啾咪啾咪,爱你们宝宝~ 第73章 背德者16   周眠主动要了姜元致的联系方式。   添加上的时候已经是淩晨了,周眠只是在打招呼的消息上干巴巴的打上了自己的名字,看起来甚至有些呆愣。   姜元致的头像是一片蓝色的沙滩和海洋,很有一种商务人员、成功人士感觉。   朋友圈里的内容也都是一些金融知识、公司宣传之类的,很少带有个人色彩。   周眠特意注意了一下,姜元致所在的公司叫中明集团,约莫是一家证券公司,和咖啡厅相距不远。   两人加上好友后除却简单的打招呼都没有再说话。   周眠看到对话框上备注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的,但是一直到最后,对方都没有再发过来一条信息。   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了一句:“晚上好,才忙完吗?”   手机振动一下,对方很快就回过来一条信息。   “还好,最近刚回云城,所以忙一点,你还没睡吗?”   周眠手指微动:“我一般上的都是夜班。”   话题打开了,两人也就自然地聊起来了。   慢慢了解下来,周眠发现姜元致的性格其实不如现实中表现出来的冷淡,甚至可以说比较主动。   但是说比较主动,也只是愿意主动提起话题,他将自己的态度保持在一种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的边界,甚至聊天的时候每一句话都一定要等周眠回复了,他才会接下去说。   周眠若是过一会儿没回,两人的消息也就停在了这里。   这样的距离其实是刚好的。   周眠清楚自己接近对方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算得上过分自私,所以那天晚上两人消息断了时候,他并未再主动发消息。   在看不见脸的网络上,青年便只当做对方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连备注都是规规矩矩的‘姜元致’三个字。   手机微微振动,是工作群里负责人让他们转发的酒吧宣传gg。   周眠随意点进朋友圈,熟练地屏蔽了家人那一组,犹豫了一下,将姜元致也一起屏蔽了。   发完gg,周眠就陆续收到不少点赞的消息和评论。   青年并未在意,他刷新了一下朋友圈,打算退出去,却看到朋友圈内蓦然蹦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对镜自拍照,男人身形优越,穿着白色短袖,灰色长裤,身体的肌肉线条十分美观,甚至能隐隐看到腹部的起伏。   对方的额头有些细微的汗水,面色微红,身后的背景是一个小型的室内运动场所。   显然,男人刚刚运动完。   周眠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男人过分优越的身体线条上,他紧紧盯着照片上男人的脸,甚至抖着手,忍不住将照片放大。   侧卧的房门被打开,周眠却还没有发觉,今晚他并不是最晚的班,现在才十点半,周嘉和也才刚放学回来不久。   高挑的少年手上拿着换洗的睡衣,出了房门看到客厅里青年手边的面还没吃完,甚至都有些坨了。   青年倒像是没发觉似的,只顾着盯着手机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麽,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   周嘉和走过去,少年英气的眉微微蹙起,因为周眠是背对着坐在座椅上的,所以周嘉和能够很清晰的看到青年手机上的内容。   “哥,你在看什麽,面都.......”   他说着,语气突然一顿。   周眠更是反应剧烈,他猛地将手机按灭,倒扣在桌上。   声音大的甚至叫人怀疑手机屏幕会不会碎裂。   周眠的皮肤很白,可此时他的脸却红的异常,像是被窥破了什麽秘密一般,青年的头微微垂着,手指都忍不住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周嘉和捏着睡衣的手微微收紧,少年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但很快,在看到周眠忐忑不安、紧张的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时,他抿了抿唇,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道:“哥,你这又是从哪弄来的我哥照片?”   周眠呼吸微顿,好一会才勉强笑道:“就是......在以前手机上找到的,那个手机不是一直没舍得扔吗。”   高挑的少年点了点头,笑道:“我也很久没看过我哥了,只是,哥你这麽紧张做什麽?”   青年面上的粉色逐渐消退,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故意瞪了周嘉和一眼道:“行了你,话怎麽那麽多呢?”   周嘉和露齿笑了,微微眨眼道:“好啦,我不会告诉静深哥的,哥你放心吧,不用连我一起瞒着。”   周眠确实早早答应过许静深放下过去,不再总想着周嘉致。   少年显然是误会了,毕竟姜元致实在和周嘉致长得太像了,不知道的人根本分辨不清。   更不用说,周嘉和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周眠僵硬地点了点头,竟也没辩驳。   这事儿太过荒唐,至少目前他还不能让许静深和周嘉和知道。   否则,他们一定不允许他再接近姜元致了。   青年迷蒙的想,就让他贪心一回吧,他只是想看看多看看嘉致。   卫生间的水声响了起来,周眠再次打开手机。   他垂着眼,手指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男人清隽的眉骨,将手机上放大的照片长按保存了下来。   一直到做完这些事,他才关上手机,匆忙将冷掉的半碗面囫囵吞吃了下去。   次日周眠去咖啡厅,一样的时间,果然还是碰到了姜元致。   两人自从那天交换联系方式之后关系到底近了几分,不再如陌生人一般,匆匆擦肩而过。   他们会互相打个招呼,面对面坐在一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很快聊到健身的话题,周眠的话才逐渐多了起来。   “没想到周先生健身这块很了解啊。”男人清隽的面容有些惊讶。   青年抿唇道:“只是有些兴趣,除了锻炼身体,还特意去学了防身术。”   周眠说着,眼眸垂下,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忽的抬起看着姜元致道:“姜先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青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约莫还是想和自己更亲近一些,姜元致想着,心中对昨夜自己发照片而青年毫无表示的事情稍稍放松下来了一些。   可能对方面对自己容易紧张,或者是不知道怎麽开口。   姜元致想,既然是这样,自己也可以稍微主动一点的。   他弯唇笑了起来,男人的容貌本来就偏向清朗正气,如今一笑更是十分引人注目。   看着对面青年无法挪移开的眼神,姜元致笑意更深,他道:“好,那我以后直接喊你周眠吧。”   “你的名字很好听。”男人语气显出几分亲近,说着,他看着青年逐渐泛红的脸颊,眸色微深。   周眠愣了好一会儿,他在努力平复自己听到这句话微微震荡的心绪。   嘉致也说过这句话。   时间过于久远,甚至连小孩子的脸颊都变得一片模糊。   但周眠还记得,孤儿院的那个被孩子们成为‘花园’的杂草丛中,在问完周眠的名字后,那个可爱的、脸颊微微泛黑的周嘉致弯着眼说:“眠眠,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周眠动了动干涩的喉头,轻轻道谢。   他不敢多看男人,猛地垂头抿了一口咖啡,试图用苦涩的味道压制住心中的苦闷。   姜元致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青年垂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心头掠过几分怜意。   青年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他。   男人蹙眉想,如果对方有所顾忌,那麽他作为两人中更年长的人,更主动一些也没什麽。   毕竟他真的很满意青年。   长相优越,满心满眼的都是他。虽然认识的时间短了一些,但姜元致想着,如果一定要结婚,就是他了。   既然有所决定,一直故作姿态反而不利于两人的发展。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周眠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姜元致的变化。   男人开始主动找他说话、聊天,甚至发展到分享日常生活。   姜元致的朋友圈发的也频繁了许多。   多数是自拍,有时候会是一些漂亮的花束,配上一段意味不明的话。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侵略,直观表现在他们在平时生活中的交集也多了许多。   姜元致在了解到周眠偏好甜食,偶尔会带几个精致的蛋糕送给青年,说起来也只是表示自己是顺路带的。   他们不止在咖啡厅见面。   在关系更亲近自然一些的时候,姜元致偶尔会在白日里约青年吃饭,只说是自己找到的一些深巷的小吃,因为没人陪伴,便一直都没去。   周眠当然无法拒绝。   为了报答男人,在姜元致隐晦地表示自己太过忙碌,买不了咖啡的时候,周眠便会鼓起勇气,主动送去对方公司。   也因此,姜元致公司那边不少人都认识了周眠,甚至私下打趣两人像是新婚夫妻一般。   这些周眠自然是不知道,但是身为公司的领导人物,姜元致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   但男人并未制止这样的传言,甚至告诉公司前台,如果是周眠来这边找他,可以不用提前预约,直接上楼就好。   这简直是坐实了传闻。   姜元致的攻势越来越强烈,两人每天信息不间断,语气越来越暧昧,男人甚至隐晦的表示想要送周眠上下班。   如此明显的追求势头,周眠又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懂的小年轻,怎麽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他知道,是自己放任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他不主动却也不拒绝。   青年分明知道男人对自己有意思,却还是没法拒绝对方的亲近与邀请,甚至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他将姜元致的备注改成了‘阿致’。   很多时候,周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和周嘉致亲密,还是在和姜元致做戏。   他近乎被这个和爱人长相相似的男人迷得颠倒神魂。   甚至于在昨天对方靠过来试探着与他接吻的时候,都没法伸手推开。   他们激烈地接吻、抚慰对方。   如果是在酒店中,估计已经滚在床上了。   成年人嘛,有点欲.望很正常。就是可惜,一个以为自己收获爱情,一个沉浸在虚幻里饮鸩止渴。 第74章 背德者17   周眠是后悔的。   他如此清晰又痛苦的明白,姜元致是姜元致,无论再如何相像,他也不是周嘉致。   姜元致注视他的眼眸越是炽热,他便越是压抑难忍、痛斥自己卑鄙。   因为自私,他将一个无辜的人卷入他烂泥一般的生活。   激情与欲.望褪去后,周眠能感觉到的只有更为孤冷的空虚与作呕感。   他并不是没有过和其他男人更亲密的接触行为,可只有姜元致是不一样的,与这个和周嘉致如此相像的男人接吻,让他生出了一种近乎尖锐的背叛感。   他背叛了嘉致,只因为他的软弱、贪婪、怯懦。   青年着魔一般的,漱口、刷牙,甚至连唇肉都微微肿了起来,泛着糜烂的红意。   从昨天开始,他就控制不住地漱口、刷牙。   一直到今天,男人近乎侵入他灵魂的柔软触感与气味依然没法从他的颅内祛除。   好在许静深这段时间忙碌课题,而周嘉和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因此竟没有人发现周眠的不对劲。   才下午三点左右,外面的天色便已经灰暗了起来,将近十二月底,云城下了好几场雪。   今天看样子也会有一场雪落下。   关上水龙头,周眠看着镜子里神态冷郁的青年人,黑眼圈挂在白皙的皮肤上,嘴唇红的近乎渗血。在白色的顶灯下,像是一副被破坏的吊诡的水墨画。   青年昨夜没睡好,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周嘉致痛苦惨白的脸犹在面前,丈夫挣扎着从墓碑上的遗照中爬了出来,树藤一般枯瘦的手指如同生前一般亲昵地揽着他的腰。   他们如同鸳鸯交颈一般地搂抱在一起,直到丈夫凹陷进去的惨白脸颊慢慢凑近他的耳畔,印象中充满着爱意的声音变得幽远深长。   他说:“眠眠,你能分的清我和姜元致吗?”   周眠近乎是在一种窒息濒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   他大口地喘气,整具身体不停地颤抖,像是再次回到当初爱人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克制不住从嗓口溢出的哭泣。   于是他选择用手臂堵住自己的抖动的嘴唇。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振动起来。   周眠猛地回过神,他怔怔地看着手机上的来电名称。   ‘阿致’。   两个字像是某种尖锐的针尖,扎的他心脏泛起一种灼烫的刺痛感。   来电的铃声持续了很久,直到没人接自动挂断了。   或许是对方意识到不对劲了,微信开始频繁地弹出消息。   从昨天下午开始,周眠就再也没回过男人的消息了。   周眠从手机亮起的锁屏界面看到了零星的消息。   男人似乎有些着急。   发来的消息诸如“阿眠?你怎麽了?”“怎麽不回我消息?”“是我昨天吓到你了吗?”“如果看到消息回一下好吗?我很担心你。”   青年慢慢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解锁了手机,微信对话框中一大片的绿色信息看也不看,直接点开了对方的头像。   赤红的‘删除’两字赤.裸地跳出在眼前。   周眠的呼吸几乎要在那一瞬间停止。   叮咚。   微信消息再次弹出。   “阿眠,我在咖啡厅等你。”   周眠忽地塌下肩膀,他匆匆按灭了手机,逃避一般的不再看手机一眼。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负责,明明是他先去招惹对方的,明明那个吻是在他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明明他给了姜元致爱情的错觉,可现在,因为压力与愧疚,他又要推开男人。   青年神经质的抠挖着手指,去赴约吧,他想。告诉对方真相,姜元致骂他也好、痛斥他的无耻也好......总之他再也无法承受愧疚与背叛的双重重压。   寒风淩冽,果然接近傍晚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很大的雪,顺着寒风一起钻进了泛着暖光的咖啡厅中。   周眠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似乎开始慢慢缓和了下来,他今天穿的少,零下的温度,青年步行而来,却只穿着一件毛绒内搭,外面套着一件稍厚的棕色风衣,连围巾都忘了围上。   他的脸白的像是寒风中飘零的雪花,在店员的询问中,只随意点了一杯温热的咖啡。   几乎是在青年落座之后,咖啡厅的门便再次被人推开。   很熟悉的、低沉的男音。   脚步声逐渐传来,有人坐在垂着头的青年的对面。   “阿眠。”似乎是察觉到青年的状态不对劲,男人的声音放轻:“是遇到什麽事情没来得及回信息吗?”   周眠沉默地捏紧刚送上的咖啡杯柄,指腹泛着深刻的红意。   青年看着姜元致微微蹙起的眉,男人看上去是真的很担心他。   那张熟悉的令他涌上泪意的脸做出了如此专注、担忧的模样。   几乎是看到的一瞬,摊开的真相便卡在青年的喉管,刺的他无法张唇。   周眠的手指松开又再次握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鼻尖微红,嘴唇更是泛着一种干透了的近乎枯萎的红,这让青年看上去竟显出一种孱弱易碎的美感。   “昨天......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姜元致.......”青年抖着嗓子,微垂的眼眸浮出一种透红的色泽:“我有话想.......”   男人的手机陡然响动起来,他抱歉地看了青年一眼,随即接起电话。   姜元致的声音放小,清隽的侧脸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他似乎对着电话里说了句什麽,不经意地回眸看了眼青年,然后轻轻应了一声。   几乎是在男人挂断电话的瞬间,咖啡厅的门便被人打开了。   外卖小哥抱着一大束包的格外美丽的红玫瑰走到两人的桌前。   周眠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姜元致将玫瑰郑重地抱起来看着他。   男人显然是有些紧张的,他应该是很少做这样大胆直接的事,这并不是他的风格,所以显得格外的不协调。   明明年近三十了,那张面容便是清隽也透着一股稳重的劲儿,可现在,在青年的面前,他却像个头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般,用这样甚至显得俗气的方式来表白。   “阿眠,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是我觉得没有人比我们更契合了。”   咖啡厅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店员。   但姜元致还是有些紧张,他动了动喉头,眸光染上几分认真的神色:“阿眠,我想正式的跟你表白,告诉你,我喜欢你。”   周眠的反应有些迟钝,在这样的时刻,青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少惊喜,反而他的脸颊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惨白。   惶恐、压抑,甚至是逃避的。   他连眼睛都不敢看着姜元致,手指更是不自然地颤抖起来。   周眠抿唇,语气甚至有些即将被撞碎的惶然:“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清楚.......”   “我都知道。”姜元致说。   周眠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   姜元致轻轻放下手边大束的玫瑰,修长的手指轻轻覆盖住青年的手指。   姜元致漆黑的眼盯着青年,声音刻意放缓:“你的顾虑我都知道,之前从你的朋友圈还有聊天中,我大概能猜到你是结过婚的。”   “我并不介意这些,我知道你在犹豫、担忧、甚至是惧怕一段新的关系。昨天你不回我信息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不止是身体的原因,更多是你在害怕,不是吗?”   他说着,扣紧青年的手掌,低声道:“可是阿眠,不试试怎麽知道呢?”   “我今年二十九岁,家里催婚催了很久,但我一直都没有这个念头。工作是一回事,但更多的原因是我发现我很难对其他人产生心动的感觉。”   姜元致苦笑一声:“我以为所有的恋爱与婚姻关系都是将就而过的。”   男人说的很现实,社会发展这样快,快餐时代,哪里还有什麽所谓的非他不可的真爱,都是得过且过。   周眠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才像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姜元致轻轻叹气道:“但是,我碰到你了。说起来或许有些轻浮。”   他笑了笑继续道:“但我看到你的第一面就产生了一种,怎麽形容,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你长得完全符合我对另外一半的幻想,之后的相处也让我觉得,似乎你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现在想想刚开始,其实每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单向地注视着我。”   周眠心尖颤抖的厉害,姜元致的话让他产生了一种荒唐的错觉与幻想。   他是因为周嘉致而对男人格外的关注,可对方又为什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   青年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疯狂且无知,可是他无法控制地将自己对丈夫的爱意倾注在眼前人的身上。   姜元致再次将玫瑰拿了起来,清隽的笑容与死去的人的面容逐渐重叠在一起。   男人说:“所以,阿眠,我们在一起吧。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周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他的眼圈红红,眼神发怔,又好像透着某种救赎与解脱的自我蒙蔽。   泛粉的指尖触碰到去刺的玫瑰花梗,青年怀抱着玫瑰,鼻尖泛酸,低声喃喃道:“好,我们在一起。”   姜元致有一瞬间的愣怔,他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撞得晕晕乎乎的一般,微亮的黑眸再也不收敛,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他动动嘴唇,整张脸都慢慢透出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阿眠,你答应了,我们这是在一起了?”   青年的眼神似乎软化了许多,看向男人的眼仿佛浸泡在温水中。   他轻轻点了点头,呼吸很轻,黑润的眸带着某种令人怜惜的情感:“阿致,以后,你叫我眠眠吧。”   姜元致本就陷在喜悦中,他起身,两步并做一步走到青年的身边,眉宇间的愉悦怎麽也遮掩不住,他抱紧青年,哑声连连道:“好,眠眠,我的眠眠。”   周眠也慢慢弯了一下唇弯,像笑,又像是在哭。   眠眠:我已经挣扎过了,是你非要自己跳进来的 第75章 背德者18   两人成为情侣之后相处模式自然也是有所变化。   他们开始正大光明的牵手、接吻。   周眠还显得克制一些,倒是姜元致,恨不得大肆宣告天下一般,又是朋友圈官宣,又是带着男友参加公司内部的聚会,礼物不断,就差当场上交银行卡了。   姜元致不是严肃的领导,工作之余和同事的关系都很好,众人见状便调侃他是个妻管严。   男人竟也不反驳,大方地承认下来。   时间飞速,转眼便已经到一月中旬,按照往常惯例,周眠是和许静深周嘉和一起过的小年,吃饭的时候,姜元致打来了好几个电话。   周眠当着两人的面哪里敢接,只能不自在地挂断电话,解释是推销的打来的。   周嘉和在一旁蹙眉,忍不住道:“哥,最近好像这种骚扰电话老是打给你。”   许静深手中的竹筷微顿,黑眸也顺着望向青年,温声细语道:“眠眠把他拉进黑名单就好了,可能是不注意的时候个人信息被泄露了。”   周眠不敢说出实话,他下意识垂眼,躲避好友的眼神。青年不常撒谎,熟悉他的人一眼便能够看出来。   许静深眸光微动,却也没有多说什麽。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温顺地提起白瓷汤勺,分别给周眠和周嘉和舀炖的喷香的鸡肉鸡汤。   温热鲜香的水蒸气半蒙住许静深的镜片,乳白一片,男人声音偏低,像是某种提醒:“小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周眠的手上微顿,他自然知道许静深的意思。   小年之后,就是周嘉致的忌日。   往年都是他们一起去祭拜的,今年自然也一样。   只是周眠一直对这个日子格外避讳,甚至一开始都不愿意去周嘉致的墓前祭拜。   他打从心里不肯承认自己的爱人早已死去。   这两年已经好多了。   周眠平静的应了一声,微微抬眸,看到许静深和周嘉和染上忧虑的目光,轻笑道:“怎麽了?都过去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人都要往前看。”   话是这样说,但许静深晚上却还是住在周家,他和周嘉和陪着青年,连夜间上厕所都在注意着周眠的动静。   一夜无事,第二天下了小雪,很小,雪花飘落后便融入灰黑的泥土中消失不见,所以路上只是有些潮湿干冷。   公墓建在山上,依照程序进入墓园后,远远便能闻到一股烧焦的烟灰味,路上隐约还能看到焦黑的纸钱。   周眠穿着黑色的风衣,垂着眼,面色平常。   雪已经停了,地面上却留下一层湿漉漉的触感。   祭奠的程序并不繁复,青年跪在墓碑前,将身边的黄纸、冥币、金元宝慢慢投入火盆中。   火光大起,周眠漆黑的眼却只是发愣地盯着墓碑上被照亮的方寸小照。   时间太久了,几年的时光已经彻底将那张遗照上的光彩全部抹去。   清隽的男人面容温柔,带着笑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唤他的名字。   水汽在眼眶氤氲,却迟迟没有凝成雨水。   周眠的手指死死捏着手边黄纸冥币,半晌才轻轻松开。   他像是忽然之间释然了,青年平静的堪称诡异,甚至选择在祭拜结束后立刻下山。   连许静深都有些讶异。   因为在此之前的每一年,周眠只要来了,就会在这座荒寂埋骨的山上待一整天。   仿佛这样,就能够偶遇丈夫残缺未散的鬼魂。   “静深,你跟嘉和一块回去吧,我下午还有工作要忙,就先不回家了。”   许静深动了动唇,还想说什麽,却见周眠已经匆匆接起一个电话,上了出租车。   青年收敛了所有的脆弱,像是一阵不再需要任何依靠的风,从他手指的缝隙中流窜消散。   许静深静静地看着远去的车辆,神色不明,倒是一旁的周嘉和忍不住皱眉道:“我怎麽觉得哥越来越忙了,明明前段时间还说工作轻松了不少。”   许静深平淡道:“是啊,总觉得眠眠在瞒着我们什麽呢。”   周嘉和神色微顿,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什麽一般,面色冷下不少。   青年修长的指节微微曲起,对着身前的人出示了身份证,酒店的前台小姐录入后微笑道:“您的身份预约的套房是5034,房卡已经给了另一位先生,您可以直接上楼。”   周眠微微点头。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糟糕,像是刚刚生完一场病,脊背分明是挺直的,却又隐隐被什麽看不见的东西缓缓压塌。   青年的步伐慢慢变得快速,随着脚步变化的还有他的呼吸。   越来越重,像是即将喘不过气,被彻底闷死在塑料袋中。   敲门声急促的响起。   风衣敞开后修身的内搭紧贴着肌肉线条,随着主人的呼吸色气地起伏。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露出了姜元致那张清隽俊朗、令人眷念的面容。   似乎是发现周眠的情绪不对劲,姜元致刚要出声询问,却被青年猛地揽住,因着冲力甚至后退几步。   门在他们的身后被缓缓关上了。   “眠眠......”   “先别说话、先别说话好吗.......拜托.......”   青年的呼吸是颤抖的,他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婴儿,控制不住地从身前的男人身上吸取某种能够缓解症状的熟悉感。   姜元致没再说话,他宽大的手掌慢慢抚着青年的脊背,顺着脊骨,顺滑而下。   周眠依恋地靠在他的怀里,嘴唇颤抖着吸吮着男人的脖颈,他的声音轻的几近呢喃。   “阿致、阿致......我好想你......”   青年的声音中仿佛凝聚了无限的爱意与惶恐,姜元致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他年纪稍长,也听过不少人的表情,但此时却被比自己稍小几岁的爱人一句话就激地脸红。   他想安抚爱人,却又在张嘴的一瞬间响起对方的话,止住了顿在喉头的语句。   男人只能用更激烈的吻来回应青年。   周眠的手臂与身体完全缠上在男人的身体上,青年的力道很大,一直到最后,姜元致直接被压倒在铺满玫瑰的床上。   青年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此时他跨坐在男人的身上,微微垂着脸,微卷的发丝便拦在他的颊侧。   烛光闪烁,青年的脸颊愈发红润,眉目艳丽堂皇,像是某种被强行催放盛开的糜丽花朵。   姜元致能感觉到近乎要从胸膛中蹦出的心脏。   有轻轻的吻珍视地落在他的额头、鼻梁、嘴唇。   爱人的手撑在他的胸前,并不重的力道,甚至亲昵的像是爱抚。   姜元致呼吸微微淩乱。   他张唇,却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唇。   “别说话。”   男人喉头微微滑动,却没有挣扎。   呼气声鼓动着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掌,仿佛下一瞬便要将那双手颠散开来。   有些糟糕,喉头像是无法继续吞咽下呛出的涎液,甚至沾湿了青年的手指。   姜元致慢慢揽住青年显瘦光滑的腰肢。   猎人与猎物一瞬间变换了位置。   唇齿上紧压的手腕也脱力般地散开。   沉默的烛火微微摆动,顺着烛泪慢慢往下滑动。   浓稠的空气中只余下古怪的响动,谁都没有说话,沉闷地过分。   一直到青年微微扬起脖颈,满是汗水的脸颊露出一个近乎病态的笑来。   “阿致、嘉致......我爱你。”   周眠终于感觉到了满足。   他拥抱着湿润的男人,他的全部都属于对方,他们从未分开过。   青年的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浸入鬓角,手腕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嘴角微微撑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周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被人揽在怀中。   “醒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膜中微微鼓动,像是从另一个天边传来。   周眠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的看着他,低低应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音过分的沙哑。   姜元致笑了,胸口微微动荡。   他似乎真的很开心,在此时,他对青年的爱意到达了某种峰值。   “眠眠今天怎麽了,怎麽突然这样想我?连梦里都在喊‘阿致’。”   周眠眉色微动,他轻轻垂下眼睫,眼角还有些粉,像是不注意被染上的颜料。   一言不发。   姜元致抿唇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本来是想等你来先送你礼物的。”   男人说着,忽地拿出一枚造型十分精致好看的银色戒指,戒指的里面刻着两个英文本母。   M&Z   姜元致轻轻握着青年的手,将戒指轻轻戴在周眠的中指上。   “这是订做的,我特意让他们加速的做出来的,就想着在过年前给你戴上。喜欢吗?”   周眠微微发怔,他并不看着男人,反倒死死盯着那两个英文本母,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微红。   青年微微张唇,轻声道:“喜欢。”   姜元致满足的笑了。   “喜欢就好.......”男人说着,语气微微犹豫:“眠眠,我父母那边都知道你,今年过来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周眠闻言眉头微动,他的情绪似乎十分奇怪,让姜元致无法分辨出愿意还是抗拒。   空气仿佛都寂静了一瞬,姜元致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事,我们谈的时间还不长,你担心也正常,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关系很好的弟弟和朋友,年后有空我请他们一起吃个饭吧,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再说吧。”   青年这次倒是没有沉默,只是他语义不明,倒像是抗拒的很。   不可否认,姜元致感觉到了一阵失落感。   但他还是在给周眠找理由。   毕竟他从不否认青年对他的爱。   周眠是晚上回家的,他今天请了假,根本就没有去上班。   大门的锁被打开了,周眠满身疲惫地走进屋内。   大厅的灯是亮的,似乎听到了动静,沙发上叠衣服的少年微微起身看过来:“哥,你回来了。”   周眠微微蹙眉,点头。   “你去哪了?”   周眠按了按额角,声音沙哑道:“待会儿再说吧,我先洗个澡。”   周嘉和看到青年露出不适的表情,果然不再多说。   周眠随意冲了个澡,确实有些难受,虽然在酒店里姜元致帮他洗过了,但他还是觉得身上黏糊。   身后也在隐隐泛疼,腿上更是酸麻。   冲完澡后,周眠下意识的要去拿毛巾和睡衣,却发现因为太匆忙,忘了将睡衣毛巾带进卫生间。   “嘉和,帮我拿一下睡衣和毛巾来。”   少年的声音很快传来:“好,来了。”   脚步声慢慢接近,周眠打开卫生间的门,伸出一条手臂来。   周嘉和将衣衫递过去,却在一瞬间凝住了眼眸。   周眠的皮肤一向很好,白如润玉,可此时,青年的手臂上却多出了一串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   暧昧游移其上,甚至让人觉得像是某种蛇类身上斑驳的花纹。   周嘉和一瞬间脑海几乎一片空白。   他猛地抓紧青年的手颈,半拉开卫生间的门,跻身进去。   青年光洁的身体上近乎布满了这种痕迹,大腿内侧更是红的过分。   “周嘉和你这是做什麽?滚出去!”周眠一瞬间有些惊慌,厉声喝道。   周嘉和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他赤红着眼,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呼吸重的过分。   “周眠,这是什麽?”   “你他妈跟谁上了?”   周嘉和:我破防了(崩溃   超爱姐姐们!!!啾咪! 第76章 背德者19   周眠套上睡衣,因为刚沐浴完,头发上细碎的水珠顺着发尾一滴滴落在白皙泛红的脖颈上。   青年的脸上凝着潮湿的红晕,他的眼神十分冷,手抬起来,指了指眼前不知道为什麽面色激动的少年,冷声道:“周嘉和,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侧身拉开卫生间的门,抬脚往外走。   一双泛着青筋的手紧紧捏住了青年的手腕,甚至不易察觉的颤抖着。   “哥,昨天是我哥的忌日。”   “你骗我们说有工作,就是为了和别人鬼混?”   周眠的身形微僵,他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像是身处虚幻中的人陡然被戳破了一切,青年漂亮的脸一瞬间变得阴郁又暴戾。   “闭嘴!”   他咬着牙,下颌骨边的肌肉绷的很紧,声音像是从牙缝中钻出来的一般。   周眠猛地甩开少年的手,他的力气很大,周嘉和的手腕被惯性冲地撞在门把手边,迅速浮现青紫。   周眠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他是谁?你爱他吗?”少年的头微微垂着,刘海投下的阴影半遮挡住他的眼睛。   他受伤的手臂轻颤着,却一声也不吭。   周眠没说话,他背对着少年,好一会儿才道:“以后会介绍你们认识。”   “你们认识多久了?”   周嘉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端显出几分偏执与阴冷。   “为什麽非要找别人?”   周眠动作一瞬间僵住,少年充斥着压抑与嫉妒的语气令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想法甚至叫他浑身都泛起一股寒意。   几乎是一种连锁反应,呼啸而来的回忆仿佛全都变了味道,记忆中周嘉和曾经对他说过的似是而非的话语、对谈淮的厌烦仿佛全都有了更为准确的理由。   空气中满是寂静与压抑。   青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回卧室,他的手腕放在主卧的把手上,却听到身后少年哑着嗓音道:“哥,我爱你。”   周眠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动作,他的身体将近痉挛抽搐了一下。   背后的视线愈发灼热、偏执、病态,仿佛充斥着全然扭曲的爱意。   青年张了张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冷静:“周嘉和,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不要乱说话,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冷静,我是你的长辈,你只是在嘉致去世了之后比较依赖我.......”   周眠的话还未说完,少年的声音便再次如钉锤一般尝试砸穿他的脑髓。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哥,我爱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我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一时的冲动,哥,是你和我哥把我养大的,你的眼神从来就只落在我哥的身上,为什麽不能也可怜可怜我呢?”   周眠攥紧手掌,抖着嗓子道:“你疯了。”   周嘉和却慢慢逼近他,少年的身高抽长的很快,如今甚至要比青年还略微高一些,周嘉和到底是周嘉致的弟弟,与对方有五分相似,如今轮廓渐深,倒是多出了几分兄长所没有的锐利之感。   少年哑着嗓音,眼中浑然是沉重如淤泥的情绪:“我没疯,我只是想要你爱我。”   “那个男人有什麽好?他知道昨天是我哥的忌日吗?他只会诱拐你、欺骗你,哥,我永远不会骗你,我是你一手养大的,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周眠垂着头,嘴唇微白:“别说了.......”   周嘉和的眼睛却不肯放过他,他紧紧握住青年的手腕,固执的像是怎麽都无法弯折的钢筋。   “哥,我早就想说了,我长得那麽像我哥,我和我哥留着一样的血液.......你应该爱我。”   “我叫你别说了!”   啪得一巴掌打得少年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   大门被人推开,男人穿着厚实的毛绒外套,金丝眼镜泛着淡蓝的光芒,他脸上温柔的笑意半僵起来,手中提的沉甸甸的塑料袋松了一瞬,又很快被他握紧。   “这是怎麽了?”   许静深带上门,将塑料袋放在玄关口,他穿上拖鞋,走到穿着粗气的青年身边。   “静深......”周眠有些站不稳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许静深及时扶住他的腰身,用自己来支撑着青年站直站稳。   周眠看了眼面前红肿着脸,垂头捏拳的少年,触及到对方漆黑的眼,像是被扎到一般的别过脸,紧着嗓音道:“你不知道他说了什麽混账话。”   许静深微微凝眉,透过斯文的眼镜,他语气微凉:“嘉和,你这是怎麽把你哥气成这样。”   周嘉和许久没说话,他的嘴唇干的近乎裂开,脸颊泛着又疼又痒的刺挠感,他抿唇,尝到了铁锈的腥气。   “静深哥,我喜欢我哥,我想和他在一起,你帮帮我行吗?”   许静深推眼镜的手一瞬间僵硬,他的眼睛向来狭长温柔,此时微微眯起几分,却显出几分冷淡来。   男人握着青年腰肢的手腕微紧,他调整着面色,露出一抹惊讶:“嘉和,怎麽突然这样说?”   许静深这样的反应其实有些怪异,但陷入情绪之中的周眠和周嘉和显然都无法察觉。   少年动了动喉结,眼神落在一旁冷着脸的青年身上。   “我哥恋爱了,我也不想再隐瞒我的心意。”   许静深动了动眸光,看向青年。   周眠没有否认。   男人的表情变了一瞬,他略略松手,声音温和清淡:“眠眠怎麽都没跟我说过,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提前告诉我们的麽。”   周眠的表情变幻许久,最后,他才低着嗓音,妥协一般道:“只是觉得刚谈,还不算稳定.......年后我会带他来吃顿饭,算作认识认识。”   许静深面上带出几分笑意,他像一位正常的、为友人走出困境而高兴的好友一般道:“好,那我就等着你带他过来,我和嘉和一直都很担心你,也想帮你把把关。”   周眠轻轻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被忽视的少年身上。   许静深唇角微弯,他将青年推进卧室道:“嘉和这边我会和他好好聊一聊,你放心就是了,这孩子只是一时走入弯路,你呀,光是凶他没用,要好好说道理。”   门被关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许静深微微沉下眸,对少年道:“嘉和,我们要好好聊一聊。”   那天之后,也不知道许静深和周嘉和说了什麽,少年倒是再没胡言乱语过。   但这道坎也不是那麽好迈过去的。   周眠对周嘉和的态度显而易见的疏远了起来。   因为恋情的曝光,他现在甚至都不再遮掩,光明正大地在少年面前接男友的电话、回复信息。   这也算是试探周嘉和的态度。   周嘉和到底是青年养大的,对方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这已经不是用血缘之论可以斩断的羁绊。   尤其他还是周嘉致的弟弟。   周嘉和的态度也算是让周眠满意,少年那日的疯狂就像是许静深所说的那般,只是一时的误入歧途,在经过专业的劝导之后,确实没有再出现那样应激的状况。   只是对方似乎还是对青年的那位男友十分抗拒乃至厌恶。   临近过年边,周嘉和的期末考试也考过了。   年货早已备好,其实也不用采买多少,说到底过年也就他们三个人一起过。   许静深的父母都在国外忙碌,过年也难得一聚。   除夕当晚是许静深和周嘉和一起忙着下的厨,周眠倒是想帮忙,可惜插不上手,只好拍了张两人厨房忙碌的照片发在朋友圈。   姜元致是第一个留言的。   似乎恋爱之后,人都会变得敏感,许静深和周嘉和又相貌不凡,姜元致出于某种忧虑,好一顿盘问后才放过周眠。   吃团圆饭的时候,三人碰了个杯,喝了一些度数低的啤酒。   气氛很是不错,许静深拿出两个红包,第一个给了周眠,第二个才给的周嘉和。   周眠收下笑道:“静深,你还真像是我们家的大家长。”   许静深无奈弯眸道:“可不是,你们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你啊瞒着我们谈恋爱,嘉和又是个冲动的劲儿......”   周眠和周嘉和同时道:“好了,静深\静深哥,大过年的。”   两人一顿,对视一眼,又噗嗤笑了出来,这些日子里若有似无的隔阂感好似一瞬间全都消除的干净。   许静深含笑摇了摇头,无奈的模样温驯又柔和,让人忍不住的亲近。   他们确实像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没有人发现,许静深像是完全取代了曾经的、周嘉致的位置。   这天晚上是三人一起守岁的,这已经算是某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了,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活动,等待着全新的一年到来。   期间周眠的手机抖动了数次,他坐在许静深和周嘉和的中间,有些不自在,索性去窗边打开手机。   他收到了许多个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消息。   对方的语气十分陌生,先是祝福了青年除夕快乐,随后便是询问近况,对方提到过很多次的想他,可周眠想不起来谁会给他发这些消息。   最后索性当做骚扰信息处理了。   周眠还收到了一条怪异的好友申请,对方的头像是一条银色的、颇为眼熟的链子。   青年一瞬间甚至是有些反感的,他猜都不用猜对方是谁,直接点击忽略。   他不知道谈向文是什麽意思,但还是不打算在交易结束后和主顾有什麽过多的接触。   毕竟对方后续一连串的作为已经算是将他‘封杀’了。   周眠不认为自己和对方还有什麽多余的交情。   晚上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   在倒计时还剩下十秒的时候,周眠的手机振动的厉害。   是姜元致打来的电话。   “眠眠,快来,倒数十秒了,我们一起守岁许愿。”   周眠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了电话,回了一句‘抱歉’,几步回到许静深和周嘉和给他留的位置上坐好。   三、二、一,新年快乐!   外面的鞭炮声一瞬间响起,周眠看着许静深和周嘉和面上的笑容,心中满是充盈的温暖。   即使这麽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很感激上天让他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独属于他的家人。青年这样想。   好的,小姜即将面临孤立、背叛、绿…   舔舔姐姐们,贴贴舔舔!! 第77章 背德者20   白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酒店的门口。   副驾驶上的青年捏着手机的指节过分用力而泛起透白的色泽,他的头微垂着,额前的少许发丝戳在眼皮上,看上去颇有几分心绪难安。   姜元致侧过身,动作自然而亲密地帮青年解开安全带,眼见男友坐立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道:“眠眠,你很紧张吗?”   他的视线落在青年泛白的手骨上,宽大的手掌轻轻扣住男友的修长的指节。   周眠一瞬间回过神来,他勉强笑了一下道:“不会。”   姜元致凑近他,忍不住吻了吻青年光彩糜丽的面颊,笑道:“好了,你放心吧,我很靠谱的,我一定会争取让你的朋友和弟弟都认可我,不要担心,嗯?”   周眠有些不自然地垂眸,低声道:“嗯,我相信你。”   距离上一次和许静深坦白后,已经过了足足有半月的时间了,春节的休假也即将到了尽头。   这一期间,向来善解人意的好友不止一次提起见一见青年男友的事情,加上姜元致那边也一直在试探他的态度,没办法,周眠只能同意双方约定时间见面。   酒店是姜元致订的,自从周眠应下以来,他便表现的十分郑重其事,活像是要见家长一般,还特意问过青年他们的喜好,买了一些礼品带来了酒店。   周眠很高兴姜元致对他这边亲友的重视,但越是临近见面,心中便越是不安。   因为私心和某种说不上来的担忧,他并没有告诉好友和周嘉和男友相貌的事情。   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后悔也没有用,只能见势行事了。   姜元致紧紧握住青年的手腕,一手提着礼物,唇边展开笑容道:“眠眠,我们进去吧。”   这家酒店的布局十分雅致大气,不显奢华,却让人放松舒适,缓和的音乐轻柔拂过耳廓,像春夜微风投递来的邀约。   行过长而蜿蜒的走廊,精致的壁画一寸寸被遗弃在身后,穿着礼仪装束的服务员礼节性推开包厢的木门,姜元致能够感觉到周眠微微收紧的手腕。   许是身边人的情绪感染到了自己,姜元致竟也多了几分紧张。   人身处颇为束缚紧绷的地方的时候,敏锐度难免会下降。   姜元致完全没有发现包厢中斯文男人和高挑少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惊讶与不可置信。   周嘉和更是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声‘哥’。   许静深推了推金丝眼镜,晦涩的视线第一时间看向男人身边的青年。   周眠抿唇,垂下了视线。   这副模样落在温和的男人眼中更是一种无言的心虚。   许静深的手背慢慢泛起几分微鼓的青筋,他垂眸,捏着杯柄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白开水,仿佛在品味什麽上好的茶水。   姜元致自然没发现几人的眉眼官司,他轻轻别过头,对身边的男友轻笑道:“那个孩子是你弟弟吧,他刚刚好像喊我哥了。”   男人眉眼舒缓,清隽的面容显出几分愉悦的意味,显然是误会了什麽。   周眠扯出一个笑,唇角蠕动,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   姜元致脱下身上的厚大衣,拉过椅子,绅士地让青年落座,随后自己才坐在青年的右手侧。   他微微抬头,这时才发现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温柔顺和,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模样,只是对方面上微微牵扯起的笑意让人觉得像是一张假面的面具。   男人身边坐着的少年更是眼神锐利,直直盯过来的目光让人十分明显地察觉到他的厌恶与不喜。   姜元致只觉得莫名,但是想到青年曾经和自己说过,男友的弟弟脾性有些直率,并且十分依恋他,对方现在这副作态可能是担心自己的哥哥被人欺骗,所以才这样警惕。   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嘉和冷着眼扫过姜元致和周眠扣住的手腕,慢慢扯唇,他的语气不阴不阳:“哥,这就是你新谈的对象?”   周眠张了张唇,还没说话,姜元致便接过话头,他客气的微笑道:“是的,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叫姜元致,目前在一所证券子公司担任CEO,我家就在云城,家里父母健在,在云城有几套房,身家目前富足。我和眠眠是在一个半月前认识的,因为缘分走到了一起。”   周嘉和扯唇讽刺的笑了一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元致,仿佛是在看什麽廉价的、替代性的商品一般。   他笑容划大,手肘撑在桌上,微微往斜对面姜元致的方向凑近一些,意味不明道:“姜元致是吧,我觉得你确实和我哥很有缘分呢,名字的尾字也叫致,还有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好像长得很像?”   “嘉和,你失礼了。”   许静深文雅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含笑抬眸,看了眼对面的男人,道:“实在抱歉,嘉和说话有些直接,他也是在意眠眠,所以有些失礼,您可以理解吧。”   姜元致眉头微挑,说实话,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周嘉和的话让他有些一知半解,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许静深和周嘉和两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们简直像是约定好的一般,一唱一和下他的面子。   周嘉和倒还好,尤其是许静深,这个状若斯文好脾气的男人话里话外都是将自己当做外人,好像在这张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是一家人一般。   明明只是个关系稍微好点的朋友而已,凭什麽做出这种维护自家人一般的姿态?   周眠眼见几人气氛怪异,也不敢再多说,匆匆和姜元致介绍过两人,便招呼着点菜。   现在点菜都是手机扫码下单,十分方便。   点餐期间,许静深一直温声细语地询问周眠和周嘉和的喜好,其实他根本不必多说,他说的显然都是他们会喜欢的菜式,连口味都不必多想。   好在周眠还是照顾男友的,后面他索性对许静深道:“静深,你也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不用再问我们,我和阿致再看一会儿。”   这一次姜元致注意到了,男友在说到‘阿致’这两个字的时候,对面两人的表情似乎都十分奇怪。   两人眼中的情绪十分古怪,说是嫉妒也不算,倒更像是某种厌恶与冷眼旁观。   姜元致心里不舒服,稍稍往男友身边靠了一些,听着周眠微微压低声音询问他的口味,青年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某种安抚,让他的情绪平缓了几分。   饭菜点好了,几人的气氛也勉强算是稍微和缓几分。   姜元致顺势将礼物拿了出来,他轻轻揽过男友的肩头,做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道:“我经常听眠眠提起你们,很感激你们一直陪伴在眠眠身边,你们是眠眠重视的家人,以后也就是我的家人,所以我今天带了一些礼物来送给你们,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男人说着,将礼物递给两人。   许静深一直都是进退得宜的人,他向来懂得审视夺度,此时更是笑意温和地道谢,大大方方地接过礼物。   他的态度十分磊落,倒是让姜元致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所以过度解读了对方之前的意思。   但是和许静深比起来,周嘉和就显得十分冷淡。   他不仅不接过礼物,反而不咸不淡地道:“这位姜......叔叔。”   少年笑笑道:“不好意思,你的年纪看上去很大。”   周眠听不下去了,他冷声警告道:“周嘉和。”   周嘉和笑嘻嘻的微微举起双手,投降一般道:“哥,我不会乱说话了。”   他眯眼,对脸色微微沉下的姜元致道:“姜叔叔,你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吧?”   姜元致咬着牙,心里不悦,但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大方,还是笑道:“怎麽会,我确实比眠眠年纪大一些。”   周眠算是知道自己制不住周嘉和这家夥,他和周嘉和吵的次数不少了,以至于他现在说什麽少年已经皮了,只有许静深的话对方还愿意听几分。   周眠实在没办法,只好看了许静深一眼,垂下头发了几条讯息过去。   许静深总是与他很有默契,两人来回说了几句,许静深果然明白他的意思,几句话将即将爆发的周嘉和给压了下来。   ‘嗡嗡。’   手机再次振动,是许静深发来的信息。   “眠眠,其实今天我很惊讶,包括嘉和,你得理解这孩子,毕竟你找这位男友,和嘉致实在太像了。嘉致毕竟是那孩子的亲生哥哥。”   “我们都有些无法接受,在我们心里,嘉致永远是特殊的.......我们不希望你随意拿一个无关紧要、只是皮囊相似的家夥来混淆嘉致在我们心中的位置。”   周眠微微垂眸,手指收紧。   身边忽地传来一道温热的气息,男友的声音靠着他耳畔轻轻想起:“眠眠,你在看什麽,在和谁聊天呢,这麽入神.......”   周眠一瞬间仿若受惊一般,猛地将手机背过去扣在桌面上。   因为过分紧张,青年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聊天对象——许静深。   姜元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发现许静深也正在盯着手机,手指微动。   似乎察觉到注视的目光,他抬起头,手指轻扶眼镜,看了姜元致,露出一抹微笑。   在现下的场景中,这样的笑容简直像某种获胜的挑衅。   姜元致的手指微微捏紧,脸色难看,但恰好此时饭菜上上来了,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麽。   几人吃饭的时候倒是气氛还算好,只是似乎有几道菜点的稍辣了,周眠喝了几杯水之后,果然忍不住道:“不好意思,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继续吃。”   青年匆匆离开了。   几乎是在周眠离开的一瞬间,饭桌上的气氛便凝滞了起来。   三人都没说话,姜元致心里更是憋着一股气。   冷寂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没一会儿,姜元致便听到坐在他对面的斯文男人皱眉,温和出声道:“姜元致先生,我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该告诉你。”   姜元致眯眼,直起身看过去。   温柔的男人似乎有些苦恼,但周嘉和一直在旁边使眼色,低声说着什麽。   许静深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知道周先生是否知道眠眠之前是结过婚的?”   姜元致点头道:“我并不介意眠眠结过婚.......”   “不是的。”许静深温和的眸中仿佛牵扯出几分难过,他温声细语道:“眠眠的之前的丈夫是我的好友,嘉和的哥哥,他叫周嘉致。”   几乎是许静深说出口的一瞬间,姜元致忽的想到周嘉和刚开始对他说的话。   名字的尾字是一样的‘致’,还有周嘉和阴阳怪气问他觉不觉得自己和他长得像。   姜元致的心跳骤然变快,几乎让他喘不上来气。   他的手指捏得很紧,咬牙道:“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周嘉和将手机解锁,递给他。   少年语气甚至带了几分怜悯:“姜叔叔,你跟我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我说的哥哥是指我的亲生哥哥,周嘉致。”   手机屏幕上的光亮几乎让人恐惧,姜元致看到了一张清晰度并不高的照片。   那是一张结婚照,上面的男人穿着结婚的西装,他揽着周眠的腰身,露出灿烂而幸福的笑容。   毫不夸张地说,那个男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简直像是同一张人皮被复制,分别安在两人的身上。   许静深的眼神暗淡,他轻声道:“眠眠很爱嘉致,很可惜嘉致生了重病,在几年前离世,眠眠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实在不是我想怀疑,但眠眠状态很不好,有一段时间甚至想要自残,他对嘉致的感情过于深刻,而你刚好和嘉致长得那麽像。”   姜元致的太阳穴处迸出青筋,他的下颌处咬得很紧,像是下一瞬便要崩裂开来。   周嘉和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他的语气近乎阴冷:“姜元致,你知不知道,小年后的那天,是我亲哥,周嘉致的忌日。”   “所以,你猜,那天我哥到底是在跟你姜元致上.床,还是借着你的这张脸,和周嘉致上.床。”   好扎心 第78章 背德者21   周眠回来的时候敏锐地发现姜元致的表情不是很好。   “怎麽了?”青年下意识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周嘉和,忍不住低声问道:“他又找你岔了?”   姜元致没有说话,男人微微偏过头,漆黑的眼直直地盯着青年,直到盯得周眠觉得不自在才挪开了眼神。   “没有。”他这样说。   周眠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青年的手腕白皙温热,覆在手背上的触感让人能够隐隐地察觉到他的关怀与担忧。   可姜元致却再也没了从前面对爱人时的欢喜与幸福。   他的眼神闷不透光,将他的心口翻来覆去地搅的稀烂的念头慢慢变成刀刃,抵在他的喉管处。   他看着青年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映在对方黑润眼眸中的身影,忽然很想问一句。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   是面对你不知所措、放下傲慢与尊严,只为讨你欢心的姜元致?还是你早已死去、腐朽化为泥土的前夫?   姜元致不知道,甚至不敢正大光明地询问。   他该怎麽问?   歇斯底里?冷面以对?   无论哪一个结局,似乎只能够以糟糕的结局收场。   姜元致不想这样。   他悲观的意识到,即便知道自己只是个可笑的替身、即便清楚从前的两情相悦全部都是他一个人的幻觉,他依然没办法就此放手。   简直没出息到了极点。   那天晚上,姜元致还是开车将周眠送到公寓的楼下。   只是一路上,男人异常的沉默。   他不再笑容明朗地和青年说着自己或是家里的趣事,也不再畅想自己与男友的未来,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像是一尊僵硬的雕塑。   周眠的膝盖慢慢抵在男人的膝盖上,是有些亲昵的态度。   青年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他显然也有一些惶惶不安,于是便只能小声地与男友道歉,告诉男友自己回去就会好好教育弟弟,以后一定不会让他受气。   姜元致轻轻揉了揉青年毛绒的短发,车里没有开灯,于是周眠便也没有看清男人的面色,他只知道,安静逼仄的空间中,姜元致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很轻的吻,只是唇贴着唇,鼻息轻轻打在脸颊上,将那一块皮肤都浸染成了粉红色。   周眠觉得有些痒,他微微往后仰倒,忍不住轻笑道:“好痒.......阿致,你不生气了吗?”   姜元致手上动作紧了又松,他似乎在努力压抑或是平衡着什麽情绪,半晌才低声道:“没生气,天气冷,你先上楼吧,晚上早点休息。”   周眠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青年抿唇笑了笑,又凑近亲吻男人的脸颊,小声道:“我爱你,阿致。”   说完,他仿佛在等着什麽一般的,漂亮的眼眸轻颤,注视着半隐在暗淡灯光下的男人。   姜元致知道青年在等什麽,他勉力地撑开嘴唇,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道:“我也爱你,眠眠。”   周眠这才抿唇小弧度地笑了一下,随后下了车。   姜元致一直看着,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慢慢伏身在方向盘上,一动也不动,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动弹不得。   周眠知道姜元致不是个计较的人,但今天周嘉和确实做的过了,男人表面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   思及此,周眠洗漱完之后便连着发了几条信息,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转移男友的情绪。   但一直到睡觉之前,周眠都没有再收到姜元致的信息。   这是此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在恋爱中,姜元致一直是比较主动的一方,他手机里公共聊天的软件中,周眠是唯一置顶,不存在没有看到信息。   恋爱一个月,他们已经习惯给彼此道晚安,可今晚,姜元致再没有回过他的信息。   情侣双方但凡有一方态度有所变化,另外一方一定是能够第一时间感觉到的。   他们见面的频率在减少、聊天的对话也越来越简洁,甚至变得越来越疏远。   周眠是个很能忍的人,在面对感情问题的时候,这样能忍的情绪态度反而使他显得更为冷漠无谓。   但人的忍耐总有期限。   在周眠再一次点开和姜元致的微信对话的时候,他眼看着对方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是没一会儿,又平静地恢复成了姓名。   周眠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发出去一条信息。   他决定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两人之间的问题。   姜元致沉默了很久,久到周眠开始怀疑他没有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男人终于回了一句话。   那是一个简单的问句,男人问:“眠眠,你爱我吗?我说的是,你爱姜元致这个人吗?”   这样的问题显然有些奇怪,尤其是在他们关系冷淡了将近两个星期,由态度变化的男友亲自问出。   周眠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他:“为什麽突然这麽问?”   几分钟的寂静后,手机提示音才再次响起,姜元致发来信息说:“眠眠,我们打个电话吧。”   在周眠回复了‘好’之后,视频电话很快就弹了出来。   周眠靠在靠枕上,接通了电话。   见到姜元致的第一眼,青年是惊讶的。   男人面色有些憔悴,不过半月,清隽的脸颊上的颧骨便好似瘦地凸出了一些。   他的唇色有些白,唇肉上有些死皮,下颌上也有一些青色阴影。   “眠眠。”他抬眼看过来。   或许是男人眼中压抑的情绪太过浓烈,又或许是那张肖似周嘉致的脸让他想起了丈夫临终前那段时间糟糕的状态,总之,周眠有些克制不住地眼眶泛红。   “抱歉,我最近的状态不太好......事情太多了。”   周眠低声道:“那也要好好休息,怎麽弄成这样了。”   姜元致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视频中永远能够第一时间攥取他视线的青年,轻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周眠沉默的垂眸,姜元致清隽的面容愈发苍白,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就这麽难回答吗?”   “没有。”青年的牙齿微微咬合,他偏开眼道:“我当然爱你。”   姜元致突然笑了一下,声音并不大,甚至在逐渐变得低冷。   他说:“你说你爱我,却很少主动联系我,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找我。我送你的礼物,你一定要同等价位回礼。你不肯关注我的情绪态度,甚至在我试图靠近你的时候抗拒退缩。”   “你知道吗,你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在发呆,很多次。这让我觉得,你好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周眠一瞬手中微松,任由手机砸到厚软的被褥上。   他赶紧将手机拿起来,重新摆正。   可青年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他似乎想要辩解什麽,可看着姜元致的脸,张了张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沉默地看着对方,久到姜元致开始压抑不住地咳嗽起来。   “阿致,你是不是生病了?”青年低声道:“吃药了没有,最近确实有流行性感冒.......”   “你会关心我吗?如果不是我要求打电话,你会像之前的我一样,主动来关心我的近况吗?”   周眠哑声道:“对不起,阿致,是我太胆小了,我.......”   他吸了吸气,努力控制微红的眼眶,语义却颠三倒四:“我总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我害怕太沉浸其中,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逼疯自己。   姜元致压着声音道:“没事的,你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关注我一些,你喜欢我的脸、喜欢的身体,这些都没关系。但是眠眠,你不能无视我的心意,完全将我当成.......工具。”   “明天见面吧,没有那麽难的,你也试着爱一爱我吧。”   周眠和姜元致还是和好了。   并且依着男人之前的语义,周眠开始尝试着真正去关心对方,履行作为男友的义务。   姜元致自然很高兴。   他是个聪明人,一直知道该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   许静深和周嘉和当初给他看那个死去的男人的照片到底存着什麽心思他一清二楚,他们等着自己接受不了真相,亲手斩断与周眠的感情。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继续以好友、弟弟的身份霸占周眠身边的位置,像两条可怜虫一样,期盼着某一天能够得到青年的垂怜。   他们想的不错,前半个月中,姜元致确实一度无法接受事实。这件事换到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在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姜元致嫉妒过、恼火过、愤怒过,可唯一没有动过与周眠分手的念头。   在那天晚上,男人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或许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因为事实的残酷与爱人的欺骗,他开始不停地猜疑、钻牛角尖。   周眠无论做什麽,他的内心都在不停地询问,不停地散发阴暗的念头。   他到底看着是在看着自己,还是在看着那个死去的男人。   如果他和周眠继续以这样的状态维持经常见面的交往,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不停地爆发口角、争吵、甚至是冷战。   他们脆弱的刚萌发的感情会被这样的敏感消耗地一干二净,青年会不停地拿他对比那个死去的男人。   姜元致越是丑陋,印象中的周嘉致就越是美好。   这将会是一个注定的死局。   索性,姜元致赌对了。   他用半个月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也用半个月的冷淡勾起了青年的愧疚。   哪有什麽至死不变的白月光,他的脸将会是他最大的优势,谁能说得清,在未来漫长的人生中,周眠的记忆中那张脸的主人一定永远都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周嘉致?   姜元致要感谢那个死去的男人,是他让眠眠与他相遇。所以,作为报答,他会完完全全地,重新以姜元致的身份,替代他继承那位美丽的妻子。   你小子真不简单啊 第79章 背德者22   周眠这半月以来和姜元致关系的冷淡自然是被许静深和周嘉和看在眼里的。   两人自从那天见过姜元致,便不止一次劝过青年。   周眠是个固执的人,两人轮番劝说都不见成效。   这其实是早已经预料到的,好在姜元致似乎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从那天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男人。   与此同时,周眠的情绪似乎变得十分糟糕。   甚至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更快一些,姜元致和周眠陷入了冷战。   哪有情侣半个月不约会不联系的?   只会是感情出了问题。   但是这样的情况并未一直持续下去,两人非但没等到周眠和姜元致分手,反而发现,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周眠又开始早出晚归,和姜元致的关系反倒更亲密起来。   周眠似乎开始真正地放下某些困住他的心结,重新尝试用一种全新的热情去面对和姜元致的感情。   许静深向来是周眠精神上的支持者、引导者、依赖者。   可是面对温柔男人循循善诱的劝导时,周眠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告诉他:“静深,我知道你担心我一直放不下嘉致,伤人伤己。确实,一开始和姜元致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是他的脸所吸引。”   “但是,越相处,其实越能感觉到,即便拥有同一张脸,他们也是两个人。阿致有一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我很少见到他那样难过的样子,我不知道如何说才能最准确地表达我的心情,但是,当时,我只将他当成姜元致。”   “被我下意识抗拒伤害的阿致让我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静深,你说话总是很有道理,我不能总是缅怀过去的痛苦,而去拒绝爱我的人。”   许静深近乎哑口无言,他忽然意识到,朋友和爱人,确实有着巨大的差别。   就像他陪在青年身边这样久,他们携手走过最初的艰难、痛苦,却依然比不上一个刚出现不久、仅凭着一张相似的脸的姜元致。   许静深轻轻握住青年的手,复又松开,他妥协一般地露出一个温驯的笑容,轻声道:“眠眠,我理解你的选择,只是我希望以后你能够不再瞒着我这些事,你知道的,我总是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   随着感情的愈发升温,姜元致很快就带周眠去见了父母。   青年其实一开始并不愿意,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林林总总算起来也不过三个月,但姜元致说的也不错,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男友那边不止一次被父母催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姜元致很希望周眠可以去见一见他的父母,他很期盼他和青年的感情能够得到某种社会层面的认可与保证。   周眠拗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男友。   姜元致是个行动力、执行力都很快的人,在周眠答应的当天,他就抽空去青年一起去买了送给父母的礼物。   一套价格适宜、花纹成色很好的玉瓷器具,还有一只包装漂亮精致的白玉镯子。   姜家算是书香门第,姜父在云城大学任职汉语言教授,姜母则是在去年升职为云城大学的领导层。   姜元致了解自己的父母,买的东西也都是投其所好。   只是在周眠要付钱的时候,男人忍不住笑道:“眠眠,虽然你是第一次来我家,但是哪有让自己老婆花钱的。”   周眠忍不住抿唇,粉白的脸颊透出微红,他低声道:“瞎说什麽呢,我们又没领证,你.......”   他这样说着,抬眸看到姜元致勾唇含笑看着他的模样,便明白对方是逗他的了。   周眠有些恼了,姜元致也是见好就收,但最后玉瓷器和玉镯还是他付的钱。   去拜访姜父姜母的那天天气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冷了,青年特意选了一套显得人稳重可靠的衣服,灰与白的冷色搭配让人从视觉上便多了几分沉稳感。   周眠这样选衣服是有原因的,他长相好看,更偏向于华丽富美,是那种传统的家庭可能无法接受的、不安分的美,所以在知道男友的家庭之后,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穿衣服特意往老成的方面压。   姜元致很清楚他的想法,男人轻轻揉了揉爱人微红的脸颊,声音无端柔和几分:“眠眠,我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很爱我,所以一定会喜欢你的。你不用紧张,也不必在意任何外部的因素。”   青年耳根发红,姜元致这番话又是安他的心,又是隐晦的表白,确实让他见长辈的那种忐忑不安的情绪平缓下来许多。   周眠和姜元致是直接上门拜访的,开门的是姜父,穿着颇为正式、甚至还打了一个领结,见到姜元致和周眠两人便赶紧迎人进来。   姜元致笑着调侃他的父亲道:“爸,不是说不用太紧张太正式吗?眠眠会不自在的。”   姜父笑容慈祥,闻言却也忍不住瞪自家的儿子道:“就你不放在心上,小眠第一次来,我们怎麽也得做出长辈应该有态度。”   周眠自幼在福利院长大,他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样的长辈相处,但从姜父的态度中也能感觉得到姜家对他的重视。   这其中一定少不了姜元致的调和。   周眠心中微暖,跟着喊了一声姜父,见到老人家笑眯眯的模样,难得地生出几分艳羡。   姜母这会儿恰好从厨房中拿了碗筷出来,见到周眠便赶紧放好,笑容满面地道:“这就是小眠吧,真是个俊俏的小夥子,我们元致还真是好福气。”   姜元致在一旁自然看出来男友的不自在,周眠显然很少应对这样的场景,白润的耳根都红得彻底。   他赶忙将自己带的礼物递给父母道:“爸、妈,这是眠眠挑了好久,专门买来送给你们的。”   姜父姜母笑得合不拢嘴,看到礼物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周眠更是姜家一家子的重点关注对象。姜父姜母都是有文化涵养的人,姜元致显然也提前和父母说过男友的家庭情况,因此聊天的过程中便也一直避免说起周眠的家庭。   但其余的自然逃不掉,尤其是关于结婚的话题。   姜母笑道:“小眠啊,说句真心话,这些年元致一直忙着工作,没遇到过什麽知心的人,你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们提起来的。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做父母的就希望孩子过得开心。但你们到底年纪不小了,打算什麽时候结婚呢?”   周眠面上不好意思,指尖倒是捏了捏男友的手掌,姜元致了然,赶紧道:“妈,你就放心吧。结婚的事情还不着急,我们自己看着来。”   姜母摇头失笑,到底还是没多说什麽,她温和的眸子带着包容,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道:“也好,我们到底年纪大了,你们小年轻的事情自己看着来吧,到时候通知我们一声就行了。”   姜元致忍不住道:“妈,你真是当惯了领导,什麽都通知,你儿子结婚也要‘通知’你来。”   姜父在一旁道:“你妈妈都顺着你们,你这小子还得寸进尺了。”   两人拌嘴,还要青年和姜母评理。   周眠心中陡然涌上一阵温暖的感觉,他能感觉到姜父姜母对他的认可与接纳,自己担心的问题都没有发生,二老简直拿他当做自己孩子一般对待。   而姜元致,从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眠曾经一个人渡过漫长难熬的岁月,他扛下着所有的压力与痛苦,甚至他已经将这样的苦楚当成了寻常。可几年后的今天,突然有人向他伸手,告诉他,幸福其实也可以触手可及。   周眠这一个晚上,哪怕上班的时候心情都十分好。   他和姜元致睡前还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其实零零碎碎说的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但青年就是能感觉到一种从心底溢出的安心感。   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第二天的中午。   因为前一天晚上上的是夜班,所以周眠第二天起的比较晚。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青年慢悠悠地洗漱、整理,准备午饭。   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了,周嘉和中午也没时间回家吃饭,许静深要忙着整理新案例,家里便只有他一个人。   周眠正和土豆丝作战,突然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他赶忙擦了擦自己的手,按开了手机。   打来电话的人是‘徐老师’。   周眠动作一顿,他自然知道这人是谁,周嘉和的班主任就姓徐。   接通了电话,略微杂乱的声音之后,周眠听到对面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喂?你好,是周嘉和的家长吗?”   周眠面对老师总是保有下意识的尊敬,他点头道:“是的,我是周嘉和的哥哥周眠,老师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麽事吗?”   徐老师似乎叹了口气道:“周先生,我实在也不想打扰你,但还是麻烦你来一趟学校吧。”   周眠心里一急道:“老师,嘉和是出什麽事了吗?”   徐老师道:“他和班上几个同学打架了,具体的事情你来了我们再详细说吧。”   周眠简直不可置信,周嘉和虽然有时候脾气急躁,但周眠从来没听说他和谁动过手。他到底是偏袒自家孩子,只要想到周嘉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其他人欺负了,青年便又急又气,恨不得立马飞去学校才好。   青年打了一辆车,很快就到了学校。   推开办公室的门后,周眠一眼就看到站在老师身边,微微抬头看过来的高挑少年。   周嘉和看上去确实不太好,左眼的眼尾处一片青紫,唇角处的淤青更是渗出了几丝凝结的血液。   少年微微垂着头,在看到青年的一瞬间黑眸便闪了闪,看上去倒多了几分委屈的感觉。   周眠看了周嘉和一眼,对班主任道:“不好意思,徐老师,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嘉和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学习也不需要我们操心,但这次他突然在下课的时候和班上几个后排的男生打了起来,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我知道你们家庭情况特殊,但是现在已经高三了,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要多多关注孩子的情况。”   周眠赶紧点头。   班主任又道:“这次影响实在有些大,学校明令禁止打架,我这边接到通知,接下来三天嘉和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整理好心情再来学校。”   周眠迟疑道:“老师,这算是休学处分吗?会不会影响嘉和以后......”   班主任安慰道:“这次没什麽,你也不用担心,但是再有下一次,学校可能会给处分,甚至是劝退处理了。”   周眠赶紧点头,连带着周嘉和一起保证没有下次。   说完这些后,班主任先叫周嘉和回班级收拾作业整理东西。   等少年走了之后,班主任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周先生,你最近有了解过嘉和这孩子的作业、考试情况吗?”   周眠心里一顿,摇了摇头,他尴尬道:“我一直都很放心嘉和学习这块的事.......”   班主任叹了口气:“他最近成绩下降的有些厉害,作业也没有好好完成,甚至这次的月考卷有很多都是不该错的题,按照他之前的学习成绩,他是有机会上国内顶尖大学的,但是这次跌的太狠了,够到一本恐怕都够呛。这次甚至还和同学打架.......”   青年自然心焦,他忍不住道:“怎麽会这样,嘉和最近在家里也都表现得正常,都和往常一样。”   班主任道:“青少年的孩子在这个时期都有些敏感,我们作为老师只能够在班上看到孩子的表现,嘉和学习基础打的好,只要把状态提升回来,回到之前的成绩绝对不是问题。”   “之前我了解过你们家的情况,周先生,你这次回家好好向孩子了解打架的原因,如果能够多多陪伴孩子自然是更好。我们家校合作,才能更好帮助孩子提高成绩。您说是不是?”   眠眠看着小姜幸福的家庭,就像玻璃窗外觊觎家猫幸福的流浪猫,看着别人幸福,就好像自己也被这样对待了   (这段话是我刷视频看到的,真的很有感触 第80章 背德者23   钥匙被丢在桌上,金属与木桌相撞的声音有些刺耳。   青年将外套脱了下来,杏白的里衣将他的身材弧线勾画的恰到好处,他脸色微沉地看着眼前垂着头还要比他稍微高出一些的少年人,语气冷淡道:“说说吧,怎麽和别人打起架了。”   周嘉和抿了抿开裂的唇,深红的裂口处又冒出来了丝丝缕缕的血液,他的眼睛带出几分水光,低低的声音像是卖乖,又像是可怜。   “哥,我好疼。”   周眠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眉头蹙起:“你别和我来这一套,把话给我说清楚。”   周嘉和捂着自己的眼角,像是扯到哪里的一般,又痛嘶了一声。   青年实在拿他没办法,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一下少年的耳朵,趿着拖鞋走进卧房,拿了一个蓝白的小药箱走了出来。   周嘉和已经乖乖坐好在座位上了,少年轻轻仰着头,黑亮的眼看着青年道:“谢谢哥。”   孩子表现得乖,加上确实受了伤,周眠面上冷着,心里到底软下来几分。   青年捏着沾了碘伏的棉棒,轻轻为少年处理伤口。   他忍不住念叨道:“周嘉和,我也不知道说你什麽好了,打不过不会躲着吗?你一挑二,真有本事,现在知道疼了。”   周眠虽然这样说,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放轻了,一点一点地清理伤口,耐心又温柔。   周嘉和颤了颤眼皮,他轻轻睁眼,因着靠的极近,他能够清晰看到青年靠近他专注的眼神、纤长扇动的睫毛,漂亮红润的嘴唇开合着,似乎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关怀。   “哥。”他低声说:“我不是故意打架的。”   “他们拍到你在酒吧工作的照片,一直在班上载谣言,刚好被我撞上了,嘴里不干不净,我忍不下去。”   擦拭碘伏的手指微微顿住,好一会儿,周嘉和才听到青年低声道:“嗯,你别信那些,你好好上学就可以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去找老师帮忙。”   周嘉和想点头,却被青年捧住脸颊,慢慢粘贴创可贴。   少年的坐姿有些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也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他忍不住挪开视线,红着脸道:“哥,我都知道,但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中伤你,以后我一定会三思而后行。哥,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周眠抿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好,这次我就放过你了,以后要是遇到类似的事情,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知道吗?”   周嘉和呆呆地看着青年,忍不住道:“哥很担心我吗?”   周眠收拾药箱,闻言忍不住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少年的额头道:“我能不担心你吗?我那土豆才切一半呢,就急匆匆赶着去你学校了。”   少年龇牙笑了,他赶紧站起来道:“那现在就我来接手吧,哥你等着吃饭就好了。”   周眠确实听进去了班主任的话,他意识到少年人定性终究不够,学习再怎麽好,到底还需要家长的关注和督促。   果然,当他表示要抽出时间陪着周嘉和念书、写作业的时候,少年虽然嘴上说不用,劲头却很足。   作业的正确率也是直在线升。   周眠偶尔上最晚的晚班没法陪读,就找许静深帮忙看着孩子,果然,一段时间过去之后,班主任再次打电话过来,表示周嘉和状态很不错,继续维持一定可以回到巅峰状态。   周眠也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了。   但他有所重视,自然就有所忽视。   男友低声埋怨他晚上睡前没打电话、没有回复信息,周眠没办法,只好解释原因,约会的时候努力弥补。   姜元致似乎对周嘉和有些意见,但表现得并不明显,只隐晦地表示,周嘉和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怎麽这段时间突然就跌了下来,可能是青春期孩子在用这种方式谋取家长的关注。   他告诉青年,不能依着孩子养成这样的习惯,不然以后可能会有所隐患。   周眠听了这话其实有些不以为然。   他并没有和姜元致解释周嘉和打架的原因,也没法告诉姜元致自己在酒吧工作的过往,周眠完全将少年成绩的下跌归结于同班同学的谣传。   周眠觉得,是自己拖累的少年。   确实,高三压力本来就大,周围还都是来自自己兄长的谣言,青年觉得哪怕是自己,也不一定承受的住。   更何况,这段时间,因着恋爱和周嘉和上次石破天惊表白的一番话,他确实对这孩子疏于关心。   如今只是陪着少年写作业读书,实在算不上什麽。   姜元致能感觉到青年并不赞同的态度,说到底他现在还没有和周眠结婚,这些话说多了也只能惹人烦。   加上周眠确实只是拿周嘉和当家人看。   于是,他便也只是提了一嘴,没有多说。   周眠是个很敏锐的人,自从去年谈向文提出了包养自己拒绝之后,他在‘夜色’基本上就是单纯做调酒师的工作。   即便被人拍到照片,也影响不了什麽。   但他从周嘉和的话语中试探到‘照片合成’,也就是说,那些照片估计十分大胆香艳。   青年心里不安。   毕竟,云城这所公立中学管理向来严格,按道理来说,这些事是很难传入学校,跟不用说,恰好传到周嘉和的班级里。   天色渐昏,周眠再次拒绝了男友送他上班的要求,自己谨慎的停留许久,才去了酒吧。   他换好调酒师的衣服,刚走出换衣间,便忽然被这阵子视他于无物的负责人叫住了。   “周眠,今天有一位客人专门叫你去包厢那边调酒,你今晚不用坐台了。”   青年整理衬衫袖口的动作一顿,他皱眉问道:“怎麽突然......那位客人是?”   负责人扫了他一眼,声音略微压低:“谈家那位,你去年得罪了人家,都几个月没业绩了,现在人家指名道姓要你去,你可要抓住机会。”   周眠没说话,心里了然,谈向文还是没死心。   青年轻轻敲门,推开包厢的门,依然是那间熟悉的商务风包厢。   强烈的黑白灰元素包裹着整个空间,水晶吊灯折射的光芒明暗不定,一切如戏剧般的荒唐。周眠还记得,上次自己来到这里,还是应下那位谈总的要求,让他的儿子对自己死心。   谈向文的右腿架在左腿上,身体往后倾靠在沙发上。包厢里开了暖气,天气也开始转暖,男人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衬衫的布料紧贴着肌肉曲线,领口处微微解开两粒,露出几寸紧绷的风光。   “来了,坐。”男人微微颔首,沉稳的面容隐约带了几分细微的笑容。   彬彬有礼、克制稳重。   周眠看了一眼男人身前的酒桌,水晶折射的光线打在暗色酒桌上透亮的水晶杯、高脚杯、以及各类昂贵的酒瓶上,闪烁出一种令人迷醉的属于金钱的光芒。   年轻的调酒师不急不缓地坐在桌前,他礼节性地询问道:“您想喝些什麽?”   谈向文手掌撑了撑下颌,他的眼神从青年漂亮的面颊慢慢下扫,落到对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唇角弧度微微勾起:“God father.”   教父。   这是一款极具特色的鸡尾酒,与科波拉导演的美国黑.帮影片《教父》同名,褐棕色的酒液仿若被某种烟酒的调和而成,沉稳而优雅,充斥着漫不经心的掌控欲。   青年微微点头,手中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调制。   年轻的调酒师确实极有手段,他的一举一动美观的仿若某种待欣赏的植被,让人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甚至伸手攀折下来才好。   周眠轻轻伸手,将酒液恭敬地推了过去,他微笑道:“您的God father,请慢慢享用。”   青年表现得十分平和冷静,他分明爱财,却并不想攀援权贵,他将眼前的男人全然当做了一个陌生的客户来对待。   划分界限的态度过于明显,甚至叫男人有些不爽地眯了眯眼。   谈向文抿了一口酒,他并没有继续下达什麽命令,青年便只能继续微笑端坐,一动不动。   酒杯并未喝完,还余下小半杯,被人放在桌上。   谈向文又解开了一粒衣扣,他语气散漫道:“谈对象了?”   周眠唇边的笑容微僵,连带着眼神都微微凉了几分:“谈先生,这似乎是我的个人私事,和您没什麽关系吧。”   谈向文挑眉笑道:“别紧张,我只是问一问。”   “听说你的男友和你的前夫长得一模一样,他本人和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你的男友,知道你曾经在这个酒吧做过什麽吗?”   周眠牙齿咬合地稍紧,他冷声道:“谈先生,您到底想说什麽?”   谈向文微微后仰,语气轻松,稳重的眉眼隐隐显出几分愉悦。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最近你弟弟的学校似乎也流传出谣言了,或许那并不是谣言呢?”   周眠手指收紧,他垂眼,声音甚至染上几分阴郁:“所以,是你故意放出那些照片?”   谈向文道:“周先生冤枉我了,那件事其实早已有迹可循,你自己去了解就清楚了,之前一直是我那个蠢儿子压下来的。”   “现在,他已经转学多日了,这些消息自然就压不住了。”   年轻调酒师的眼睫轻颤,水晶灯的光线几乎要锥刺进他的眼球。   他轻声道:“您到底想怎麽样?”   谈向文手指交叉,他的语气十分沉静,甚至是早有预料的。   男人不急不缓道:“我知道周先生不是出卖自己的人,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和我接触试一试。不得不说,我确实很满意你,像我那个蠢儿子一样。”   周眠的眼球布满红血丝,他咬了咬牙,低声道:“期限呢?”   谈向文微笑道:“一个月怎麽样?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帮助你解决所有的问题,当然,我也会给你足够可观的金钱,你不需要来夜色上班。”   “我们的交易的内容不会被你那位可怜的男友知道,当然,你需要做的是,随叫随到。”   老谈:巧取豪夺我有一手   真的,男人多了,剧情都格外狗血的长   啾咪啾咪宝宝们~ 第81章 背德者24   周眠没有拒绝的余地,谈向文完全拿捏住他的死穴。   能困住他的人和事物太多,以至于他早早就学会了妥协。   周眠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上等人’所谓的追求,青年当然不会认为谈向文是喜欢他才这样做。   对方的身边显然不会缺乏美人的环绕,但男人永远想尝试一些刺激性的、新鲜的玩意儿。   一个孤身处于狼群、勾引过自己儿子的寡妇偏偏拒绝了自己。   如今对方更是重新谈了男友,瞧瞧,多让人难以置信。   很显然,谈向文被勾起了兴趣。   他惺惺作态地提出‘一个月’的合约。   为什麽是一个月?他算准年轻人的心性,他们总是容易被影响,旋即打破自己所谓的底线。   周眠因为从小的生活条件,骨子里存在着底层人的‘贪’。   如果让他见识了富丽堂皇的财宝、呼风唤雨的权力、被所有人视为中心的关注,他还能忍受被人翻白眼、服务他人的委屈吗?   由奢入俭难。   周眠垂眸,不再多想。   谈向文骨节分明的指节捏着黑色薄款的长风衣,风衣被叠地很整齐,挎在男人的臂弯中,很有一种绅士的韵味。   他微笑着伸出手,彬彬有礼道:“我能叫你眠眠吗?”   周眠抬眸,眉头隐约蹙起。   可他还是轻轻点了头,平静地握住男人的手指。   男人很愉悦地勾了勾唇,他声音稳沉:“那麽,接下来,你的时间就属于我了。”   事实上一切和青年想的大差不差,谈向文带他去了许多以青年的阶层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地方。   奢华的空中餐厅、包场的贸易大厦、私人飞机旅行、滑雪游玩。   像是开启了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大门,每一天青年都充斥在充满鲜香的花丛中,凡是他多看了一眼的东西,转瞬便会来到触手可及的地方任他挑选。   人们艳羡的语气赞颂一般地包围着他,谈向文脉脉深情的眼神也总是追随着他,青年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即便他看上去并不怎麽高兴的模样。   手机振动了一下,周眠停下手中整理衣服的动作。   是男友姜元致的来电。   他抿了抿愈发鲜嫩的唇弯,拇指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姜元致的声音很有个人特色,有些低沉,但更多的是某种清朗的感觉。   男人的语气故意带了几分叹气:“眠眠,你现在在做什麽呢?有想我吗?我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约会过了。”   周眠忍不住弯了一下唇,青年的眼神稍稍柔和下来,他声音放柔和,有条不紊地回答男友的问题:“我现在正在叠衣服,很想你,刚刚又想了一遍。”   姜元致的耳根微红,他手中批阅文档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继续道:“好吧,我也很想你.......所以,你今晚有时间吗?”   青年没说话,他点开手机微信里银色链条的头像,最后的对话停留在今天上午,谈向文这半月似乎总是这样,他很热衷于与青年聊起他的日常行程。   这种日常聊天和男友的日常分享又有所不同,一是周眠回复的寥寥,二是男人似乎并不习惯于使用微信,给青年发来的信息通常是‘我今天上午9:30开xxx总结会议。’   周眠一开始还以为谈向文是把自己当秘书或是备忘录了。   他慢吞吞回了个“?”。   结果明明已经到九点四十了,男人依旧很迅速的回复他:“情侣都是要分享日常的。”   周眠:“.......”   他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入戏太深。   尤其是在周眠截断话题一般地回复了省略号之后,谈向文还给他回复了一个“?”。   当然,之后他又发来一条信息:“合约期内,我希望你可以做到和我一样的分享日常。”   周眠很不想搭理他,但避免对方找麻烦,青年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谈向文今天上午给青年发过消息,大致的意思是今天一天都会比较忙,公司那边忙着接待一个国外的大主顾,所以今天他回复周眠信息的速度可能会比较慢。   男人那样说过之后,周眠甚至都没有耐心回复什麽,索性当做没看见。   毕竟周眠从头到尾就对谈向文这样的人没什麽兴趣,对方逼迫他的事情到底让青年很不舒服。   不过,对方说的忙碌大约是真的,按照往常周眠没有回复他的信息,对方很可能已经连环轰炸过来了。   “眠眠?怎麽不说话了?”   男友好听的声音打断了青年的沉思。   周眠下意识心虚地退出谈向文的微信聊天框,他抿唇道:“有时间,我刚刚是在想今天的行程,今天工作那边没什麽太多的事情......所以,可以约会。”   姜文致模糊的笑声低低传来:“我们眠眠大忙人终于有时间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工作到底哪方面的.......我想,如果你很忙的时候,我说不定也能帮上你。”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姜文致也反应过来了,他语带抱歉道:“没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唔......不过我说的是真的,你要相信你男朋友的能力,你可以尝试依靠我,不要跟我客气,不好意思开口,知道吗?”   周眠心中微暖了,他轻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男友又在低声道:“什麽时候再去一趟家里吧,爸妈可想你了,他们还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双兔耳朵拖鞋,说看起来又乖又可爱,很像你。家里的客房专门给你留了一间,你下次可以过来布置,当然,还没布置好的时候,在家里留宿的时候你可就得跟我睡一个房间了........”   “阿致,谢谢你。”青年忽然道。   姜元致笑道:“真的谢谢我的话,眠眠就要抽出更多时间来陪陪我啊,今晚的约会可不能迟到。”   周眠忍不住勾唇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青年突然无比期望那个一月合约能够立刻结束。   这种感觉就仿佛天光就在眼前,他时刻拥有着幸福与希望,却又时刻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会摔碎一切渴望的爱与温暖。   周眠中午只随便吃了一点,家里没人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即便许静深说过他不止一次,青年还是见缝插针地糊弄人。   临近傍晚,周眠换了两套衣服,最后他套上一件杏白色宽松款的卫衣和灰色运动裤,整个人显得散漫又青春。   姜元致提前说过要带他去大学街那边重温青春。   周眠虽然说过要重新开启新生活、不再频繁想念周嘉致,可当姜元致真的站在云城大学的街道上,身穿黑色卫衣,手中拿着一束漂亮的洋桔梗、对着他露出笑容的时候,青年还是恍惚了一瞬。   “阿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姜元致逆着人潮,慢慢朝他走近。   男人眼神闪过几分晦涩,很快,他又扬起清隽的笑,声音刻意柔和下来:“眠眠,你今天很好看,这束花是送给你的。”   “谢谢。”青年掩饰一般地垂头接过花束。   姜元致注意到他手指握得很紧,甚至有些颤抖的模样。   但他依旧什麽都没说,只是缓慢地与青年十指相扣。   “眠眠。”他说:“知道洋桔梗的花语吗?”   周眠的表情微微顿住,大学街道上五彩缤纷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竟意外地显出几分落寞。   人潮汹涌,他与姜元致之间的距离被撞开了一些。   他轻声说:“我查过,它代表着永远得不到的爱,虽然爱情无望,但我依然爱你。”   五个指节突然被人没来由地握紧。   男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突然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他的阿致轻轻用指节敲了一下他的额角。   他说:“既然查过,为什麽不知道它的另一重含义?”   姜元致轻轻捏了一下青年的耳垂,语带温柔。   “它代表永远不变的爱,永恒的爱,花在不远处盛开,而你从我心上走来。”   男人忽然见到青年明亮的眼。   甚至可以成为惊喜。   他压下喉间隐约的妒意,轻声道:“以前也有别人送你吗?”   周眠点头,但很快,他回握男人的手,抿唇笑道:“我很喜欢。”   姜元致知道青年不想多说‘那个人’,他心中妒忌,却也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提起。   今晚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任何人,哪怕是早已死去的人,都不能影响他们的感情。   他们来到一家很有名的网红店火锅,人很多,大多都是年轻的情侣,很有氛围。   点餐姜元致完全是依着周眠来的,他自己不怎麽挑,但是做足了攻略,如果青年不知道吃什麽,他就会综合两人提出建议。   菜品很快上上来了,两人兴致都很高。   就在周眠打算将手里的肉卷下入沸腾的锅里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周眠眼睛扫了一眼,突然顿住,甚至连眉头都烦闷地皱了起来。   是谈向文发来的信息。   周眠放下手中的肉卷,很想把手机按关,可对方又连续发来好几条信息。   ‘怎麽不回信息?’   ‘你在哪里?’   姜元致也将眼神投来,他微微凝眉道:“怎麽了?谁的信息,出什麽事了吗?”   周眠手指捏紧,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隐忍的怒火像是将要发酵成某种极端的厌恶。   “到底怎麽了眠眠?”姜元致作势要站起来。   手机上打进了一个电话,周眠赶紧慌乱道:“是工作上的电话,你先等一会儿好吗?我马上回来。”   男人的表情一顿:“好,那你先去接。”   周眠急匆匆拿着手机走到门口才接通了电话。   “眠眠,你在做什麽?这麽久才接电话。”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听上去有些细微的不悦。   周眠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放平:“您有是什麽事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语气变缓了一些,他温声道:“上次去那边复古主题的餐厅我见你很喜欢,所以今晚我预定了云城这边新建的洞穴酒店。”   周眠牙齿微微咬紧,他站在店门口,一对来往的情侣不小心撞到他,忙和青年道歉,周眠没有放在心上。   他还在酝酿着拒绝的话,电话里男人的语气却冷淡了下来。   打火机的声音响了起来,谈向文音色稍显沉闷:“周眠,你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周眠手指捏紧,他张了张唇,男人的声音却再次侵入耳蜗。   “你知道的,如果我想知道,马上就能让人查到,所以,别骗我。”   青年颤了颤眸子,压低声音道:“在大学城的火锅店,和我的男友在一起。”   他刻意加重了‘男友’两个字。   男人怎麽会听不出,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周眠甚至能够想象到他吞云吐雾的模样。   谈向文道:“司机已经出发了,我会在车上等你。”   周眠终于隐忍不下去了,他声音略微激动道:“谈向文,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合约关系,你是说过随叫随到,但我现在已经吃上饭了,就一定要这样吗?姜元致是我男友,你让我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什麽?”   电话中的男人声音格外冷漠:“周眠,是你自己的选择,自然就要遵守合约。”   他说着,顿了一下,语气甚至带上几分隐晦的恶意:“姜元致是谁?他算什麽?你的替身情人?我说过,这一个月你的时间属于我,我为什麽要管他?”   周眠粗喘几声,好一会儿,他一句话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青年捏着拳回了火锅店里,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掌,尽量让自己的脸色显得正常一些。   “怎麽了?”男友关心地问道。   周眠嗫嚅着,好一会儿,他垂眼,不敢抬眸看姜元致关心的模样,撒谎道:“........阿致,对不起,公司那边有事,突然喊我回去加班。”   “这个项目真的很急......”   他说着,发现手机又开始振动了起来。   是谈向文发来的信息。   ‘我到了,就在火锅店门口等你。’   ‘你出来了我先带你去重新换一身衣服。’   ‘眠眠,我的耐心有限。’   “就这麽急吗?”姜元致的语气十分失落,眼神都略微暗淡了。   周眠咬紧牙关,站了起来,匆忙道:“阿致,真的对不起,今晚是我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必须走了。”   青年握紧了手机,脚步僵硬地离开了火锅店。   “眠眠......”   男友的声音被抛在脑后。   姜元致叹了口气,周眠走的太匆忙了,连那束洋桔梗都丢下了。   他抱起花束,跟着青年跑出了火锅店。   或许是他出来的不凑巧,姜元致看见自己的男友很急促地跑向一个穿着西装、成熟俊朗的男人。   在他的视角看简直像是乳燕投怀一般。   那个男人笑着牵住青年的手腕,对方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男人勾着唇凑近青年一些,在周眠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他的爱人没有拒绝。   姜元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也慢慢涨红。   他的身体全然是僵硬的,像是一尊木头人一般,僵直的腿部宛如被浇筑了滚烫的铁水,血肉模糊地凝在一起。   男人牙齿也慢慢开始打颤,他看着那辆低调奢华、稍稍加长的房车中投射出的暧昧的影子。   最后,那辆昂贵的房车慢慢带走了他的男友。   从头到尾,周眠没有任何的不情愿,他甚至瞒着自己,拿那样蹩脚的谎话欺骗自己。   他们今晚要去哪里?他们会在一起过夜吗?   现在,连这张脸都留不住周眠了吗?   洁白的洋桔梗陡然落地,零碎的花瓣粘上地上的尘土,白玉一般的花瓣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似的灰尘,怎麽都抹不干净。   老谈不是切片,他注定爱而不得啦   老婆们亲亲亲亲亲啾啾~ 第82章 背德者25   被发现了,就说明不是第一次了。   姜元致突然想到了这两个星期在爱人身上时不时闻到的香水味,幽远沉和。   可是青年从来不喷香水,身上也只有清新的柠檬沐浴露的气息。   还有打视频时偶尔的出神、手指却在不断手机上敲击什麽,以及愈发频繁的忙碌与拒绝。   有些细节无法细想,它们仿佛是一个被放置在两人之间的潘多拉魔盒。   他们心照不宣的当做什麽都没发生,没有人去主动解释、坦诚,打击那个盒子——像姜元致知道自己只是个可笑的替身的时候。   他选择当做什麽都没看见,他企图用自己更多的爱去付出、去覆盖青年对前任的留恋。   哪怕需要的时间长一些,这都没关系。   支撑他一切的,是周眠专注的、只看着他的目光。   可现在呢?姜元致仰头喝了一杯酒,发热的脸颊慢慢贴近手机上自己与青年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片晴天白日,他拥着爱人,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无间。   姜元致抖着手,抹去屏幕上的水迹。   怎麽都抹不干净。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地出现爱人被旁人揽入怀中的模样。   那个揽住爱人的男人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一副精英斯文的模样,他对着自己颔首,仿佛无需他的同意,便可以伸手夺走他所珍爱的人。   为什麽把他一个人丢下,为什麽不反抗,哪怕一下都好,让他的境遇不要显得如此可悲。   姜元致一直都是个很理智的人,他从事证券一行,分析市场的时候需要绝对清醒的大脑。   可在周眠的事情上,他糊涂的像个蠢货。   姜元致不在意青年最初的欺瞒,他也有问题,是他先入为主,以为青年是他的追求者。   可现在怎麽办呢?   周眠看腻了这张脸,或是对他再没有兴趣怎麽办?   姜元致什麽办法都用尽了,包括带青年去见父母都是其中一环,他假装自己的情绪极其稳定,营造出一副靠谱的男友模样。   但谁会真的会对自己是替身的事毫无芥蒂?   他依旧克制不住嫉妒与阴暗,只要青年表现出对前任的怀念,他心中的恶意便会成倍的淹没他的理智。   只是男人掩饰地足够好。   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插足他们之间。   姜元致抖着手拨开青年的对话框,从火锅店回来为止,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周眠依旧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他控制不住地捏紧酒杯,任由酒液随意泼洒出来。   熟悉的电话拨通了。   嘟嘟的声音像是冰冷的针头,锥刺的他脑中生疼。   爱人的声音很小的传入耳中,像是悄摸摸地背着谁私会情人。   姜元致恍惚还听见了混杂在其中的服务员的声音和分外有格调的古典音乐。   如果没有猜错,他的眠眠此时应该正和某个人一起共进晚餐,那应该是一家十分昂贵的餐厅,大提琴演唱的声音十分婉转。   “怎麽了阿致?你现在到家了吗?”   “眠眠,我难受......”   姜元致的鼻音发酸,他很少露出这样示弱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乞求的模样,他说:“你来陪陪我吧,只要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青年语气压得很低,语气微微急促:“你现在在哪?阿致,你是不是喝酒了?你不能喝酒,你是不是忘了你生病........”   姜元致手掌一颤,酒杯被摔碎的声音炸开。   他轻声道:“可是,眠眠,我没有生病,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现在和你打电话的是姜元致、是我........”   周眠的声音猛地顿住,两人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对不起。”青年说:“是我说错了。”   姜元致抹了一下眼睛,他喘着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无所察觉、无所谓。   他说:“那些都不重要,什麽都不重要了,眠眠,我现在想你了。”   男人眼前的视线越来越迷蒙,说到后面,他甚至来不及关机就昏睡了过去。   周眠捧起冷水洗了一把脸,感觉自己清醒了几分。   他的脸透着一种清润的红,很漂亮,唇下的小痣周围也泛着性感的粉红。   除却姜元致给他打的电话,他还分别回复了许静深和周嘉和的短信。   青年捏着手机,走过重重迷叠木阶,烛火分散在洞穴的周围,有些集中如水晶灯,有些散漫如萤火。   洞穴酒店的巨大玻璃窗已经落下,隐约可见窗外的山林,天色已是一片暗沉。   周眠走到床边的黑长木桌边,拉开木椅入座。   手肘边的红酒还没有喝完,但青年人显然没有什麽耐心继续装模作样下去了。   “谈先生,家里已经开始催我了,很抱歉,我必须赶回去了。”   周眠说这话的时候手指轻轻连续两下敲击木桌,这样的催促显然是无礼的,但谈向文却没有生气。   这是男人习惯于催促、表达自己无耐心的下意识动作。   他很乐意在青年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一星半点痕迹。   这无疑满足了男人某些无法宣示的占有欲。   但谈向文并没有就这样轻松地放走青年,他轻轻叉了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颌骨微动后,柔嫩的肉被吞了下去。   他微笑道:“这个家里,是指你的男友吗?他还真是没耐心啊,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周眠垂眼,他慢慢道:“毕竟他是我打算结婚的男友,关心也是正常的,他有这个权力,不是吗?”   谈向文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   青年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有些直白到羞辱了,姜元致是他打算结婚的男友,那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算什麽?   周眠是在隐晦的告诉他,他本质上算是个插足别人的小三,道德上没任何立场管他的事情。   并且,对方也没有和他继续发展的任何想法。   谈向文脸色慢慢淡了下来。   他到底久居上位,在某种程度上,他很有一种自持的‘上等人’的傲感。   威胁周眠的手段已经算是下作,如今被对方如此隐晦羞辱,哪怕谈向文再是八风不动也有些忍耐不下了。   “李助理。”他拨通了电话,冷声道:“准备车辆,送周先生回去。”   周眠微笑:“感激您的体谅。”   青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谈向文摩挲了一下手间的银色的刀叉,烛火映照在上面,显出一片幽幽的光芒。   半晌,他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丢弃了刀叉,漆黑的眼中恍若外面的深夜。   周眠并不避讳,既然谈向文让司机送他回去,他索性就直接让司机送他到男友的家门口。   司机对青年表现得很是恭敬,只是周眠并不喜欢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浮于表面的恭敬。   这种虚伪的恭敬很轻易地让他想到属于‘他们’的世界中的上层人,谈向文脸上的笑容。   飘忽、幽深、捉摸不定、了然于心。   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很累,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你若是说得直白了,他又会被所谓的自尊戳到痛点。   但索性,周眠能够感觉到,那个沉稳的、不动声色的男人似乎对他有着极其高的容忍度。   不知道为什麽,但对青年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天色逐渐变得明亮,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照进屋内。   姜元致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第一眼几乎让他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侧躺在他身边的青年与他共同盖着被褥,男友脸颊白中透着健康的粉色,长而卷的睫毛散下一片细微的阴影,睡着时的唇微微张开,露出些许漂亮的唇缝。   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鼓胀的太阳穴,情不自禁地靠近青年,直到他感觉到爱人温暖的呼吸声。   周眠似乎也要醒了,他微微动了一下,薄白的眼皮颤了一下,睁开了眼。   姜元致没有忍耐地亲吻了下去。   他们都没有忍耐。   但很快,周眠抵住他的胸口,唇齿呼气道:“等等,你上班的时间快要到了。”   姜元致额头微微露出青筋,他低沉的发出气音,忍不住用诱哄的语气道:“今天请假。”   周眠却依旧抵住他的胸口,无奈道:“不行,你昨天还提起过今天要开重要的会。”   “好了,这是大事,不能由着脾气来。”   姜元致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起身去了厕所。   等男人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买来的早餐,而昨晚的酒瓶酒杯已经被整理地整整齐齐。   姜元致脚步微顿,尽量装作没事发生一般道:“昨晚有点喝多了......好像没什麽印象了,你是什麽时候来的?”   周眠抿唇笑了一下:“昨晚十点多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吵着闹着要我来陪你。没办法,我只能来一趟了。”   男人一瞬间干咳了一声,他顺了顺自己的衬衫,面色难得泛出几分不好意思。   周眠知道他好面子,没有继续笑话他。   姜元致喝了一口粥,忍不住问道:“眠眠,昨晚你到底去做什麽了?我出去给你送花的时候,看到你上了一辆黑色的房车。”   他在试探,但到底忍住了,没有说出青年与那个陌生男人举止亲密的话语。   男人紧紧盯着青年的表情,果然在那张艳丽美貌的脸上捕捉到一抹紧张慌乱的情绪。   “眠眠,那个男人是你的同事吗?”   周眠垂眼,喝了一口豆浆,他确实很紧张,连握着杯子的手都在轻颤。   青年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对,他是我工作上的同事,昨晚是来接我去公司的。”   骗人,谁会被同事搂着腰,亲吻额头?   “昨晚确实很不巧,刚好碰上公司那边忙,后面十点多刚好结束了,所以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赶来了。”   假的,即使他喝醉了,也能听到青年那边餐厅中服务员与分外有格调的音乐。   姜元致微微偏开头,他忽地松开一口气,笑道:“这样啊,真是辛苦了,那眠眠今天还忙吗?”   见男人似乎没有起疑心,周眠才放下心,但男友的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   他不能确定谈向文会不会像昨天一样突然找他的麻烦。   姜元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轻声道:“今天也不行吗?”   周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阿致,这一个月我可能都会很忙,过完这个月好不好,过完这个月我会好好陪着你。”   姜元致突然有种恐慌的感觉。   他几乎成为一只惊弓之鸟,听到青年这样的保证反而让他产生一种即将被抛弃的错觉。   青年的话在他的耳中就好像是,一个月之后,他们就该正式分手了。   男人猛地站起来,他掩饰地垂眼,勉强道:“眠眠,我吃饱了,时间就快要来不及了,我得赶紧走了。”   周眠蹙眉道:“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了。”他紧了紧自己的领带,快步拿起公文包,匆匆离开,关上了房门。   周眠不解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八点十分,姜元致八点半上班,开车去公司也只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怎麽会迟到?   电梯上的数字慢慢从8变成3、2、1.   叮——   电梯开了。   与此同时,姜元致的手机上也出现了一则陌生号码传来的讯息。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的男友与一个陌生男人共同滑雪的模样。   周眠看上去很是放松,青年的表情十分温柔,拍照的角度让他眼神显得十分深情。   他与男人手腕相牵,男人另外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护住青年的腰部,很耐心的模样。   仿佛在那个时空中,他们才是一对真心的爱人。   电梯的门自动关上了。   姜元致没有走出电梯。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手指近乎嵌入手心。   陌生的号码再次发来一条讯息。   4.8日。   姜元致握着手机的手心也开始湿润。   四月八号的时候,他的眠眠告诉他,公司有很忙的事情,青年要出去出差三天。   我有点狗血乐子人的属性,叹气   啾咪老婆们!!! 第8章 背德者26   周眠发现男友最近一段时间似乎越来越粘他了。   这种粘区别于往常。   甚至可以被称为不信任与盘查。   姜元致的信息与电话会在各个时间段发来,他会软硬兼施地要求青年打开通话视频拍摄四周。   周眠与他打电话稍微分心一些便会被好一顿询问,他必须要说出什麽合乎情理的理由,否则姜元致便会无止境地盘问下去。   这些都不算,发展到后来,男人会时不时检查他的手机。两人甚至下载了一个互相定位的软件,蓝牙没有关闭的情况下,通过手机可以定位到对方的准确位置。   周眠本就疲于应对谈向文,姜元致的这些行为只会让他更加难熬。   但青年若是问起来,男友却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姜元致再次收到那个号码发来的信息的时候已经平静了许多。   他冷静地保存了别的男人与自己男友十指相扣的照片,随后冷静地发过去一句话。   ‘见一面吧。’   对方果然很快就回了一条信息。   ‘可以,就在‘夜色’三号房见面吧,离你公司应该不远。’   姜元致知道那家酒吧,那是云城一家很有名的酒吧,据说里面玩得很开。   先前就说过,姜元致从某方面来说是个颇为保守的男人。   他很少去这样玩的不正经的酒吧,哪怕是清吧都没有去过两次。   姜元致明知这是对方的挑衅,但他还是应下了。   酒吧里人声鼎沸,烟酒的气息仿佛能够透过每个人的呼吸传递。   大厅舞池边的吧台,有人兴致上来了,便会揽着身边的伴亲吻起来。   甚至有三四个人纠缠成一堆的,口涎与酒液一齐洒在透白的衣襟上,姜元致只看了一眼,便冷然地挪开了眼。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您就是姜先生吧?”   一位穿着白衬衫,倾露着锁骨的服务生如此微笑道。   姜元致脚步微顿,他尽量保持自己的平静:“对,请问三号包厢怎麽走?”   服务生长相偏清纯,只是颈侧有些暧昧的红痕,他笑笑道:“我会带您过去........不过,您就是周眠的男友吗?”   姜元致收拢指尖,有些不悦。   他只当是那个男人提前和这个酒吧服务生透露的,却忽略了服务员语气中颇为熟稔的语气。   姜元致没有回话,他的身形十分修长笔直,看起来是决计不会踏入这样地方的人。   服务生并没有再继续多嘴,他敲了敲包厢的门,等到回应之后才推开门,微微弯身,等着姜元致走了进去才恭敬地关上了门。   姜元致打量了一下包厢的模样,很典型的黑白灰三色装潢,水晶灯煞是亮眼,但姜元致很不喜欢这样的装潢,太过假正经。   就像眼前穿着西装衬衫,慢慢将手中烟湮灭在烟缸中的男人。   谈向文的相貌相比较来说要显得成熟许多,他身上总有一种稳重自持的气质,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让人感觉到一种内敛却又无法忽视的压力。   “姜先生,你好。”   姜元致面色冷淡,看不出分毫的情绪,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唇,淡声道:“谈先生,我没想到我们的初次会面是在这样的地方......毕竟,我一直认为你是位十分成功且具有良心口碑的企业家。”   谈向文笑笑道:“姜先生谬赞了。”   男人看起来怡然自得,不急不缓,仿佛他今天来见的是一位许久不见的老友。   姜元致不想跟他这样装腔作势,索性直接道:“谈先生,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我是指,你为什麽一直给我发这样的短信?”   “如果我没有记错,谈先生,你才是我和眠眠之间的第三者吧?”   谈向文又想抽烟了,但他只是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烟口,并没有用打火机点燃。   他微微勾唇,面色岿然不动:“姜先生,如你想的那样,我对眠眠很感兴趣。正如你所发现的,你的男友最近一个月确实在和我发展地下恋情。”   “至于我今天来找你,很明显,我希望你能够主动退出。”   姜元致眼神愈发阴冷,他的手指慢慢蜷缩,甚至在神经质地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喑哑道:“谈先生,您似乎很得意,如果我没有记错,贵司最近正在准备和一家海外公司谈合作,如果此时您插足他人感情的丑闻被曝光出来,贵司关键期的股价多少会受到影响吧。”   谈向文笑着摇了摇头,他黑沉的眼神随意落在男人那张清隽的脸上,突然勾唇道:“姜先生,你也知道谈家的资本,这些事情很好压下,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姜先生,你接手的公司似乎才稳定根基不久。”   “更何况......”谈向文揉捏了一下烟头,散漫道:“如果你打算曝光,眠眠怎麽办呢?他只是个普通人,犯了一个小错误就要被拉入到这场战争中,他该怎麽熬过那些谩骂呢?”   姜元致的脸色愈发难看。   但他也不是全然被动的,他敏锐地抓住谈向文话语中的漏洞,冷笑道:“谈先生还真是会转移重点。你一上来就要求我退出,激起我的情绪。但很可惜,我很了解眠眠,如果他真的想和我分开,只会直接告诉我,更何况,他不是会做出.......出轨这种事情的人。”   清隽男人的语气微顿,他注意到手机微微振动的声音,并没有打开查看,反倒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和眠眠认识的,但谈先生,利用权势逼迫一位有男友的男士和自己交往,未免太过卑鄙?”   “确实,谈家在云城底蕴不可小觑,但不是没有人盯着这块大蛋糕,不是吗?”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响了起来。   谈向文面色和煦,却根本不像是被戳了痛点的模样。   他笑道:“姜先生好口才,只是,你怎麽就能确定眠眠在这段时间没有对我心动呢?”   “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感觉不到吗?慢慢冷淡的关系,逐渐烦躁的态度,越来越无法控制的猜忌。你口中说着信任,行为却全然是怀疑。这些都是你们之间无法根本解决的问题。”   “对了。”谈向文勾唇道:“你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理直气壮的以男友的身份站在我面前。”   姜元致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经历第二次刀劈刃割的伤害,他再次听到别人告诉他:“你以为你是眠眠的真爱吗?一见钟情?”   “你和眠眠的那位早死的前夫,长得一模一样。”   姜元致双手握成拳头,手背的青筋骇人地鼓动着,像是即将有什麽怪物要从中迸裂爬出。   “别说了。”他哑声道。   谈向文挑了一下眉头,他对敌人向来都是乘胜追击。   于是,他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吗?很辛苦吧?一直忍着,一旦说开,你和他之间就永远都会有一道隔阂,有所争吵就会开始翻旧账。你会问他,他到底将你当成谁.......而他可能会说,为什麽你不是那位周嘉致先生。”   姜元致没有说话。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说下去,   谈向文道:“你应该一直都很好奇眠眠的工作吧,其实你刚来酒吧遇到的那位服务生就已经告诉你答案了。”   姜元致能够察觉到口腔中的金属气息,他想起那个服务生的话。   ‘您就是周眠的男友吗?’   那样暧昧熟悉的态度。   “眠眠是这里的调酒师,并且靠着美色,成为这里的酒品销冠。”   谈向文微微眯眼,指节在手机上按压:“他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姜元致,你和你的家庭,都不适合他。”   姜元致眼睛里的红血丝开始蔓延,他感受到手肘边的手机不停振动。   他慢慢打开手机,满屏的信息全部被青年迷离蛊惑的脸颊占据。   那是姜元致从未认识过的另一个人。   他长着爱人的脸颊,却与许多不同的陌生人热吻、纠缠、贴身拥抱。   只要有金钱,青年的笑容便越发温柔、妩媚、艳光四射。像是完全拜倒在金钱下的奴隶,可耻地出卖自己的尊严。   他越是放浪形骸,姜元致印象中的青年便越是个割裂般的纯美。   包厢紧闭的房门陡然被打开了,姜元致僵硬地抬头看了过去。   周眠约莫是站在门外许久了,他应该听到了全部,面上的表情甚至是平静的。   “眠眠.....”姜元致唾弃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喊出爱人的名字。   周眠慢慢垂眼,他看着手机上自己的照片,一句解释都没有。   “对不起,先回去吧,姜元致。”青年这样说。   姜元致突然抬眼,他很少听到爱人这样直接叫他的名字,连之前冷战的时候都没有过。   这是一种疏远、了然、甚至释然的意味。   像是,一场梦终于做到了尽头,青年反而觉得此时才算是真实。   姜元致很敏锐的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走,可周眠看他的眼神却让他浑身僵硬。   那样沉默的、平静的,就好像对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感情。   “回去吧。”青年再次说。   姜元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间酒吧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与不远处的绿化带上树木逐渐冒出的绿意,恍然意识到,已经到春天了啊。   明明是希望,为什麽又好像是一种彻底的告别。   对冬季的彻底告别。   “谈先生,您违反了条约内容,我们这个毫无意义的合约也结束了。”   周眠的语气十分平稳,甚至在此时,他比谈向文更像是握有主导权的那个人。   男人显然是没想到青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听完了这并不光彩的全程。   谈向文的脸色难看,隐隐泛出几分郁色。   “周眠。”他说:“他以后也没法接受你了,他的家人也会是你们之间的阻碍.......”   青年的脸色有些细微的白,他轻笑道:“和你有关系吗?”   谈向文的呼吸慢了几分,指节中是狼狈的、被捏变形的细烟。   周眠轻轻呼出一口气:“谈先生,够了吗?”   看着男人微微蹙眉的动作,青年继续道:“陪你玩到这里,够了吗?如果只是毁了我重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恭喜你,做到了,我会和他分手,你还想怎麽样呢?”   “啊......你想去嘉和的学校继续曝光那些照片也都随你好了......你还想威胁我什麽?逼我离开云城?什麽都好,我不是离了这里就活不下去了。”   “眠眠......”稳重男人的声音第一次显出几分慌乱,他似乎想要解释什麽,却被青年近乎野蛮的打断。   “别叫我眠眠行吗?我一直都很想说,听到你这样叫我,让我有些犯恶心。”   谈向文近乎僵硬地松开手,甚至无法使力合拢手指。   周眠礼貌地颔首道:“也别做出这样一副装模作样的模样.......啊,你刚刚想说什麽?”   他笑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不会想说你做这些都是我误会了吧?或者说是因为喜欢我?哈哈。”   谈向文说不出话。   周眠抬眼,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谈先生,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你知道我没权没势、无父无母,对,我只有一个弟弟,可他和我毫无血缘关系。你应该知道我是练过的,我的力气并不比常年锻炼的你小,如果下一次——你想试一试的话。”   “我一定会揍得你认不清东南西北。”   眠眠:发疯摆烂可解 第84章 背德者27   周眠并没有个管谈向文的反应,他径直走出包厢,陷入人潮中。   舞池中不少人穿着性感,随着律动的音乐摇摆身体。   青年的手指轻轻叩响吧台,蓝粉调的灯光掠过他的脸颊,却十分清晰地映照出青年冷淡的、甚至称得上惨白的面色。   “一杯尼克罗尼。”   吧台边的调酒师是‘夜色’新招来的,和周眠还不怎麽熟悉,但也是打过照面、说过几句话的。   青年明显是来买醉的,调酒师没有多劝,周眠的事他也隐约有所耳闻。说是有位权势了得的大人物一直盯着青年,应该是想发展关系,没想到周眠竟然有男友。   看情况,应该闹得动静不小。   调酒师将调好的酒水递给青年。   周眠喝酒的动作很潇洒,捏着酒杯,很随意冷淡地一饮而尽。   调酒师知道这杯酒有多烈,青年却面不改色,继续将酒杯递给他。   周围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这样的夜晚,长相出众的青年独自买醉,自然能够吸引不少心有他念的人。   调酒师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青年却像是浑然不觉,他精致的唇与脸颊逐渐染上一种透明般的粉红,像是一层朦朦的雾气,轻垂的睫毛微微扇动,迎合着灯光与阴影,有一种莫名的、忧郁的性感。   很漂亮。   调酒师不觉看得有些入迷,直到青年敲了一下吧台,他才反应过来,接过酒杯的时候耳朵有些发热。   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他们的眼睛盯着青年沉默的侧脸,目不转睛。   “你好,能一起喝一杯吗?”   “一起玩吗?”   周眠不记得自己拒绝了多少个前来搭讪的人,他只知道自己的记忆似乎都要被心间灼烧的烈火殆尽。   酒液让他的意识与理智越来越浑浊。   吧台边的酒杯已经堆栈起来了。   周眠不太记得自己到底点了多少杯酒。   可他依旧无法排遣姜元致在包厢中看着他时空白的表情。   应该是厌恶的吧,毕竟照片里的他多麽迷乱、荒诞。   他从来都不是姜家父母和姜元致眼里有些乖顺、专注、有着正经工作的周眠。   真正的他,早就烂在泥泞里了。   更何况,他还卑鄙地利用姜元致的喜欢,将对方当嘉致的替身。又因为贪恋温暖,试图隐瞒,与谈向文搅和到一起。   早就该结束了。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麽一天。   可即便真的走到这一天,周眠却还在不停地看手机,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或是等着什麽。   总之,他什麽都没有等到。   周眠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街道上的人很少,天幕下的黑暗仿佛能演化生出怪物一般。   青年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些什麽,直到他苍白又微粉的脸颊被灯光笼罩。   在这样一片灯光中,周眠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周嘉致了。   死去的爱人依旧是那样一副清隽的模样,他很温柔的呼唤着青年的名字。   周眠几乎要落下泪来,在周嘉致的面前,他几乎与孩童无疑,他倾诉他的痛苦、难过、绝望,并紧紧的抓着爱人的衣袖,如何也不肯松手。   周嘉致始终很温柔地揽着他,听着他用细小的气音颠三倒四地诉说他对周嘉致的背叛。   他说对不起,他好像有点喜欢姜元致了,但是姜元致大概不会再喜欢他了。   他说他总是害怕,所以总是会做错事。   他说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他。   梦境里的周嘉致温柔的让人心碎,他没有谴责青年的任何行为,他只是很轻的叹息,用那双温暖的手抚摸青年的发丝、脸颊。   在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周眠听到他死去的爱人近乎诱导的语气。   像是一个古怪又甜蜜的咒语。   “为什麽不看看你身边的人呢?离开姜元致吧,他会伤害到你。”   周眠恍惚的眼神逐渐失去清明。   他答应了下来。   周眠是在一张暖灰色的床上醒来的。   静静的沉木香萦绕在他的鼻息间,给人一种近乎安心的抚慰感。   有人推门而入,修长的手中端着一只雾霾蓝的瓷杯。   周眠记得这只瓷杯,是自己以前去超市购物的时候买折扣商品一起送的,家里的杯具有不少,最后便被许静深要了过去。   “眠眠,喝点蜂蜜水,你啊,昨晚喝醉得都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许静深的表情有些无奈,金丝眼镜下的眸光是全然的关心与耐心。   周眠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   男人很顺从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空下来的水杯,温驯的模样简直像个专注伺候丈夫的妻子。   周眠虽然习惯许静深这副模样,却还是有些不太自在,他环视了一眼陌生的、不属于自己的房间,忍不住抿唇道:“静深,我昨晚.......”   许静深整了一下温水盆中的白色毛巾,他微微弯腰凑近青年,为周眠擦拭额头上细薄的汗水,稍薄的居家服有些空荡,隐隐露出几分泛着红色痕迹的脖颈与锁骨。   青年的视线下意识地定在那处,男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他的语气甚至透着几分严肃,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你昨晚是不是去酒吧喝酒了?醉醺醺的抱着大街上的灯柱,怎麽拉你都不肯走,闹腾得很,我只好把你带到我家这边了。”   说着,他注意到青年的视线,面色像是一瞬间被暖红色的油画笔渲染了一般,他动了动喉头,低声道:“昨晚你怎麽也不肯走,我想把你抱走,但是你力气很大,牙齿磕到了.......我身上。”   周眠也有些尴尬,他微微后靠了一些,偏开眼赶紧道:“静深,又让你费心了。”   许静深放下手中的毛巾,动作微顿。   男人指节微微曲起,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他抿唇,声音莫名低下几分:“眠眠,你是不是和我保证过,无论是什麽事情都会和我说清楚。”   周眠下意识点了点头。   许静深抬眼,温柔的表情隐约蔓上几分说不出的情绪,他第一次这样直白道:“你和姜元致怎麽了?”   青年浑身僵住。   好一会儿,周眠才哑着嗓子道:“闹了点矛盾。”   许静深却难得强势,他温柔的语气暗含着某种催促:“只是矛盾吗?”   周眠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闭了闭眼,点头道:“只是矛盾。”   他说着,又道:“静深,你怎麽突然这麽问?是我昨晚胡说什麽了吗.......”   男人轻轻叹息,他低声说:“没有,只是你昨晚的状态很差,眠眠,最近一个月,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我很担心。”他语气中的温柔与细微的担忧仿佛能够具现化出来。   周眠的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一道声音,像是某种暗示与催促。   ‘为什麽不看一看你身边的人呢?’   青年赶紧咬了咬唇齿,他想,自己在乱想些什麽呢?   只是做梦,怎麽能联系到现实。   只是,梦里的嘉致为什麽会这样说?   周眠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他对许静深道:“只是最近有点忙,所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没事的。”   许静深没有再多说什麽,他唇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是麽。”   周眠起身,弯腰找鞋的时候,突然看到床榻底下似乎露出一个蓝色方盒子的一角。   青年也没有多想,他矮下身,索性直接拿了起来。   看到方盒子上一连串的英文本母的时候周眠还没什麽反应,只是当他看到英文本母下的“超薄”“无菌”的烫金色字样的时候,青年手上一抖,方盒子没拿稳,直接掉了下去。   周眠下意识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许静深是个看上去温柔到近乎纯情的人,他没有谈过恋爱,很多时候看上去简直像是个不该有情.欲的圣徒。   所以,此时的他整张脸几乎全然被笼罩在一种雾蒙蒙的粉色中,偏偏他皮肤白的要命,赤红的耳根便对比地愈发明显。   许静深甚至不敢多看周眠一眼,连脸颊侧的短发都好像被这种羞涩的情绪晕染了,变慢慢变得卷曲腼腆起来。   男人紧张地弯腰,将地上的方盒子捡了起来,指尖的力度十分大,几乎要将盒子都捏地扭曲起来。   周眠干咳一声,忍不住道:“我什麽也没看见,什麽也没看见.......不过,静深,你是不是恋爱了啊......”   “没有!没有别人......”许静深的语调难得变得大了起来,甚至是有些无措的,他的脸更红了,仿佛要蒸腾出雾气,他嗫嚅着唇齿,低声道:“我只是,自己用。”   不可否认,周眠有一瞬间是惊讶的。   许静深是个知识十分渊博的人,从他能够成为研究所的中流砥柱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他偏偏又是个好像对性没有丝毫常识的人,因为不清楚,所以当初在群沙小岛上被青年那样压制在身下,他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劲。   所以周眠才会对许静深说的‘自己用’感到惊讶。   不过成年人有些欲.望是正常的   不过这样看来,许静深确实是个比较讲究的人。   眠眠:好纯情哦静深   知道真相的我:别信,他私下是烟酒都来的!!!   感谢姐姐们,啾咪啾咪~ 第85章 背德者28   早餐许静深早就备好了,炸的金黄的酸奶块、酱料丰足的上层牛肉饼,除此之外还有一碗色泽漂亮的紫菜虾皮馄饨。   周眠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八点多。   这还只是许静深准备给他的早餐,周嘉和早读时间更早一些,六点五十就要从家出发,少年人食量更大,许静深担心他吃不饱、来不及,只要不是出差,一定会给周嘉和做好早餐。   按照这个时间推算,起码早晨六点就要起床。   简直是比当爹当妈的还要操心。   周眠确实觉得不好意思,但他大多上夜班,实在起不来床。   许静深很了解青年,他的目光顺着青年滑向时钟,很快又挪移开。   男人面上柔软,像是想起什麽一般,金丝眼镜下暖黑的眼眸看向青年,温声道:“说起来,昨晚嘉和也等了你许久,那孩子最近学习愈发发奋,可能是太累了,昨晚有些发烧,我劝他休息也不肯,说是要等你下班回来才放心。”   周眠顿时眉头微蹙,但语气到底还是带上几分焦急:“生病了也不肯休息?他就是这倔脾气,也不知道怎麽养成的.......吃了药吗?”   许静深轻声叹气:“吃了,我怕他撑不住,喂下去两粒,然后接到你的电话,保证去接你他才放心下来。那孩子担心你,那会儿又起不来身,估计给你发了不少消息。”   周眠心疼孩子,赶紧拿起手机,果然有许多周嘉和关心的信息。   偏偏没有一条是提起自己生病的事。   周眠看得又暖心又焦急,忍不住问:“今早好些没有?”   许静深抿唇道:“今早烧就退了,估计还有些虚弱,但他坚持说不影响,不能缺课。”   周眠一时间没说话,半晌低着嗓子道:“这孩子,回头我一定要说说他。”   男人微微摇头道:“眠眠,不要太担心,嘉和的身体你也清楚,他愿意发奋,就让他试试吧。”   周眠忽的就想起少年亮着眼说要养他的模样,他垂眼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一连串关心的话语,心下暖意升腾,唇角也不由得弯起几分。   他退出界面,一眼就扫到了手机置顶的一个头像,蓝色的沙滩和海洋。   姜元致。   对方依旧没有发来一条信息,哪怕是质问都没有。   沉静的像是一个顽固的教徒陡然松开了手,默契的放弃。   周眠心下生出几分钝痛般的错觉,他知道自己又矫情又胆小的,是他让男人离开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他怪不了任何人。   更何况.......周眠的思绪微微飘远。   谈向文不是什麽好惹的人。   说来也巧,如果不是姜元致之前一定要下载那个互相定位的软件,他也不会发现姜元致去了酒吧,也不会知道自己苦苦隐瞒的事情就这样难堪地暴露出来。   周眠到的时候,正巧听到了谈向文提起周嘉致。   他无法再回忆起那一瞬的感受,就像是头顶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将他的血肉连同筋骨一同决绝地斩断。   他的卑劣、荒唐、可恨一齐赤.裸.裸地展露在毫不知情的爱人面前。   其实谈向文说的没错,他和姜元致根本就不合适。   对方的工作体面,家庭家世那样温暖和煦,又是书香门第,姜元致的母亲甚至是一位还有望升迁的兼具政治教育意义的学校领导人物。   他这样的人,怎麽会有资格融入其中,他只会成为姜元致的负担和拖累。   姜父姜母那样的人大约也不会接受一个出卖自己、以色侍人的酒吧调酒师。   周眠根本不记得自己和多少人调笑暧昧过,他或许是言不由衷、逢场作戏。可是,真的太多了,多到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天碰到姜元致哪个认识他的朋友或是商业夥伴,对方可能会揭露他丑陋的过往、甚至是轻佻地问他还卖不卖。   青年就会觉得窒息、甚至是作呕。   更不用说,谈向文半带威胁地用姜元致的前途作为威胁。   周眠待在‘夜色’近两年,他太明白这个圈子里恶心的手段了,以谈向文的身份,甚至不需要多说,动动手指,姜元致付出的诸多努力可能就会全部付诸东流。   青年费力地轻轻呼气,他回想与姜元致在一起的几个月,心头生出一种近乎刺骨的、戏剧性的荒诞。   前几个月,他欺瞒对方,将对方当做丈夫的替身;后几个月,他们隐约萌发的爱情又掺杂了太多了猜忌、不信任、欺骗、背叛。   所以,算了吧。   周眠勉强握紧手指,垂下的眼睫颤动的像是即将被碾碎的枯叶。   他的喉头像是被什麽哽住了一般,鼻尖仿佛被熏染了什麽糟糕的药物,酸涩的要命,连眼眶中都好似有雾气凝成霜。   青年用力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无力地长按那抹蓝色的头像。   他最后也没舍得删除,只是沉默地取消置顶,任由对方沉没入陌生的人海中。   “眠眠?怎麽了?”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呼唤,周眠原本刻意压抑的情绪忽地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轻轻抬头,眼眶有些红。   许静深动作微顿、温柔的神色陡然慌乱起来,可即便是这样,男人杏白色的开衫却衬得他愈发白润,像玉山在阳光照耀下的光彩。   这样的许静深在青年潜意识中,是完全可信任的、可倾诉的类似神父般的角色。   青年面容惨白、神色脆弱,像是重新回到四五年前周嘉致刚刚离开时的模样。   他任由许静深怜惜般地抚摸自己的额头、脸颊,对方低低的絮语温柔的像是某种神圣的祷告。   周眠没办法拒绝,他的脸颊与上半身慢慢埋进男人的怀中。   温柔的气息涌动地包裹住他。   青年哑声道:“静深,我好难受,我不想、不想分手。可是,没办法、没办法的。”   许静深慢慢、慢慢地顺着他的脊背,他声音如哄着婴儿般温柔:“眠眠,遵从你的内心.......你还有我、还有嘉和,嘉致也会一直陪着你.......”   所以,放弃吧。   周眠细细地抽泣,这样的他与平日离敏锐锋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像是真正的孩子一般,蜷缩起脊背,攀在许静深的怀里,试图汲取可怜到微小的暖意。   周眠的状态很差,陷入到这样情绪中的他完全无法靠自救来解脱,像是瘾.君子吸食了药物一般,许静深就是他的药。   他需要时刻牵着男人的手、衣角、裤腿,什麽都好,只要沾着对方的气息,像是自然界陷入发.情期的动物一般,需要伴侣的气息筑巢才能够安稳下来。   这是一种依恋型人格障碍,在周眠的身上具有短时效应,表现为当青年陷入一种难以解决的困境情绪中,他对许静深会发展出一种强迫的、盲目的、非理性的,甚至是与真实感情相违背的渴求。【注1】   若是强行分离开来,青年甚至会陷入一种攻击性的郁躁状态。   许静深对这样的青年毫无疑问是怜惜的,他让青年坐在自己的怀里,一口一口辅助般地喂食早餐。   男人的脸上甚至显现出一种母性的光辉,他轻柔地擦拭青年的唇角,哄着盯着他目不转睛的乖乖。   “眠眠。”许静深柔声道:“我马上得去研究所,眠眠要跟我一起去吗?”   周眠眼眶依旧红红的,鼻尖也粉粉的,闻言几乎迫不及待地点头。他的理智大部分被本我意识占据,但还是留有部分自我意识的,能够听得明白男人话语中的意思。   青年的依恋情绪障碍持续时间并没有准确的时间长短,也没有什麽药物可以治疗,当然,许静深就是他最好的药物。   周眠混混沌沌的状态一直在临近下午两三点才慢慢缓和过来。   恢复自我意识的感觉像是半具身体淹没在咸腥的海水中,意识的躯体随着海水漂浮,偶尔会有浪花试图将他抛弃。   周眠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眼中生理性的水雾沿着眼睑落下。   也是在此时,他才能够完全理解面前的场景。   他正坐在许静深的单人办公室中。   入目是一片白色与原木色的重叠,原木桌上摆着一台稍大的台式计算机,隐约有数据流淌的声音,颇有一种严肃的学术风。   许静深就坐在黑色的座椅上,他身上穿着白色大褂,胸前别着黑色铭牌,上面写着几个小字‘许研究员’。   男人面上架着金丝眼镜,额前黑色的发丝隐约散下几分,那样温驯柔软的人在工作的时候却显出一种别样的魅力,斯文的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似乎是察觉到青年的注视,许静深严肃的面容陡然柔软了下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键盘的声音便也陡然停住。   男人走到青年面前,单手插在白色大褂的兜中,拿出一个粉色的糖果,微微弯下腰凑近青年。   他的语气太温柔的,眼神仿若能够倾泻出某种蛊惑的情愫。   “眠眠,吃不吃糖果?”   周眠眨了眨眼,或许是靠的太近,又或许是记忆中自己没断奶的模样太过羞耻,他的脸红的像是被上了一层胭脂。   “咳.......静深,我没事了。”   许静深慢条斯理地用修长的手指剥开糖果,粉色的糖果抵在青年的唇边,他弯眸笑道:“我知道。”   周眠动了动喉咙,鬼使神差地含下糖果。   男人将糖纸捏紧,随后将手放入白色大褂的口袋中。   他微微直起身,笑道:“好吃吗?你最喜欢的草莓味。”   周眠下意识用手背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眼神偏开,声音有些半卡:“嗯.....谢谢,静深,又给你添麻烦了。”   青年有时候真的觉得许静深有一种很独特的魅力,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近似无辜的蛊惑,就连他有时都会忍不住脸红,这样的静深怎麽就没有找到对象。青年有些纳闷。   周眠这样想着,陡然听到耳畔的许静深轻笑的嗓音,低低的,甚至让人觉得耳蜗发麻。   他说:“眠眠,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周眠意识到自己居然问出来了,但他很快就被许静深话里的意思惊到了。   青年微微瞪大眼,忍不住问道:“是谁?研究所这边的吗?”   许静深漆黑的眼神背着光的时候显出一种与温柔无关的深邃,他就这样看着青年,好一会儿才含笑柔声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周眠心脏有一瞬跳的有些急促,他有些不太自然地偏开眼,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让他甚至不敢继续深究下去,只是不自然地笑笑。   “对了......”许静深的语气忽地微顿,他蹙眉道:“眠眠,中午你的手机打过来一通电话,我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说让你今天复工。”   “眠眠,你昨天没有去上班吗?”   周眠呼吸一顿,头皮一瞬间发麻,潜意识驱动他点头撒谎。   男人看见他的动作,轻轻叹气,像是想要说什麽,但最后还是隐忍下来,男人只是有些担忧地道:“你今天情况不太好,还是多休息一天吧。”   周眠已经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酒吧负责人打来的电话,他瞥了眼许静深毫无异常的表情,低声道:“静深,我没事的,就是......他有没有跟你说.....说什麽奇怪的话?”   许静深思索了一会儿,温柔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含笑道:“什麽奇怪的话?他不是你公司的领导吗?你今晚是不是又要加晚班了,今天你又......我很担心你,今晚你下班我去接你好不好?”   周眠顿时松下来一口气,他不自然地笑道:“不用了,静深,你这边也忙......”   “不忙的。”许静深认真道。   周眠却垂眼:“真的不用。”   “静深,你今天都为我忙了大半天了,晚上你好好休息,我真的没关系的。”   青年固执起来的时候谁说都不管用。   许静深漆黑的眼只是安静又温和地注视着周眠,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点头:“好。”   注1节选自百度百科   许静深没有一句话是废话,没有一个动作不是精心设计的。   我怕我写的太隐晦了这里说一下,开头他是故意说起周嘉和生病,就是为了让眠眠看手机,但真正想让眠眠看的其实是姜元致的微信,而姜元致其实发过信息给眠眠的,至于为什麽没了,当然是(   以及后面连锁的事情,全部都是他提前缺省好的,下一章是个高.潮点 第86章 背德者29   夕阳慢慢落幕,橘红色的光彩逐渐被雾色巨鲸吞没。   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收拢着桌面的文档、纸张,白炽灯的光线弥散在男人细碎的额发与眉眼间,他的面颊弧线太过润和,动静交替的间隙,轻易就会给人一种安静的、温顺的感觉。   有人敲响了原木色的门,来人应当是与男人关系很好、且性格大咧的人,他并未等办公室的主人应声便推开了门,看到办公室内仔细认真收拢材料的男人,走近了几步,笑容大咧道:“还没下班呢静深,今晚大家要去聚餐,你一起吗?”   许静深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但就是性格太好、为人处世过分温和柔顺,反倒隐约会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   当然了,这样有分寸又柔和的人无论在哪里总是讨人喜欢的。   只是许静深平日里行为活动实在枯燥,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书籍、研究、案例和周眠。   所以同事们有活动总是想拉着男人一起,也算是为了增进同事之间的默契与联系。   只是许静深真正来参加的次数实则少之又少,上次答应来团建估计还是因为他那分毫离不得的男友周眠。   男同事思及此,笑道:“你家那位今天还跟着你一起来了,啧啧,有老婆就是好啊,刚好这次聚餐带着一起啊,小情侣两个也多找找新鲜,这样的活动有益于增加亲密感。”   许静深柔缓的将数据都摆置好,他眸色谦和,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今天就不了,我和眠眠晚上有约。”   男同事顿时了然,笑嘻嘻道:“诶,你都这麽说了,那我晚上可就跟大家说了,你小子要抛弃我们过二人世界去了。家住的近就是好啊,你们跟同居也没两样了吧?打算什麽时候领结婚证?”   许静深额前的碎发几缕遮在眼皮上,头顶的灯光将他纤长的睫毛阴影浅浅拓印在眼睑下,他含笑,语意不明:“嗯,快了。”   “啧啧啧,瞧瞧这语气,行,到时候我们肯定给你和你老婆包个大红包。”   许静深抿唇笑道:“好,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再走。”   “行,那我也走了啊。”   许静深颔首,等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关上后,他将手放入白大褂的口袋中,拿出那颗被糖纸包裹着的干瘪的糖,放入西装裤的口袋中。   做完这些,男人从容不迫地将白色大褂脱了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男人按开手机,18:48,时间十分扎眼地显示在屏幕上。   他并未停顿,指尖落在微信独属于青年的头像上,点开对话框,里面是一小段对话。   这是青年下午急匆匆离开后两人的微信对话,周眠一直都很信任他,即便没有告诉他工作的地点,却准确的说明了自己晚班的时间。   傍晚六点。   许静深按灭了手机,温柔似水的眸色渐深,像是一片深邃的未知海域。   他按灭了灯光,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走出了办公大楼。   许静深诓骗了同事,他和青年根本没有什麽所谓的约定,周眠也从未和他晚上有过什麽约会。   毕竟夜间的两人相处总是令人联想到暧昧,他们的身份并不合适。   许静深已经等不及了,从姜元致出现开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换一个身份,堂堂正正站在青年的身边。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夜晚的云城十分热闹,天气转暖,人们自然愿意走出白色建筑物,任由自己沉入夜色之中。   许静深慢步走进“夜色”,擦肩而过的男女穿着火辣,要麽醉醺醺的嬉笑、要麽亲密地揽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出了酒吧往旁边的酒店钻。   激昂音乐的声音很大,许静深平日里也很喜欢听音乐,但他大多听的都是钢琴曲或是佛教类平缓情绪的歌曲,像是一位安宁的修行者。   也因此,这样嘈杂的声音让男人眉头不免轻轻蹙起。   好在音乐已经接近尾声,很快便换了一首。   重新换的歌曲声调倒是有所减缓,这是一首轻佻又漫不经心的英文歌曲,男人低沉的音色中仿佛充斥着某种黏液交错、令人面红耳赤的欲.望。   许静深推了推金丝眼镜,他漆黑的眼眸定格在一片过分潮热的局域。   人总是趋光性的动物。   潮热视线的中央,年轻的调酒师披着着黑色的西装外套,修长白玉般的脖颈上扣着一条嵌满碎白细钻的项圈,他身上黑色的西装并没有完整的扣上,内里没有套内搭,于是锁骨以下大半片白皙的肌理便毫无屏蔽地裸.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更令人口舌生涎的是,青年露出的身体线条松松垮垮地被那些闪烁着光芒的银色链条包裹住,像是某种被捆缚住的艳色猎物。   许静深食指微微弯曲,他的目光依旧沉静温驯,只是那样盯着青年,修长的指节却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衬衣上侧勒住脖颈的两粒白色纽扣。   白色衬衣下的皮肤仿佛能泛着白润的光泽感,许静深相貌温柔斯文,只这一个举动便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男人却好似并未察觉,他将一边手随意搭在黑色西装裤的口袋上,走向靠着周眠最近的另外一个吧台。   许静深要了一杯度数十分高的酒。   他不常喝酒,几乎不碰,所以上次在群沙海岛扮醉才会那样轻易。   男人微微眯眼,视线如同某种海底生长的水草,柔韧地纠缠在青年的身上。   周眠是个无论在哪里都如鱼得水的人,即便在这样暧昧迷乱的酒吧、在那样多美人之中,他依然是最吸引人的那个。   年轻调酒师动作娴熟地调制酒水,在推杯之间他会微微弯腰,在身前的那位痴迷看着他的女士手背上落下绅士的一吻。   更多的人蠢蠢欲动地观察着,像是一群被美味饲料吸引来的鱼虫,谁都想得到青年的亲近,哪怕是随意的一瞥都好。   许静深沉静地打量了一会儿,便收敛地收回了眼神。   他像是早已有所预料一般的沉静,可白净手背上微微鼓起的蓝色青筋却让他隐晦地显出几分别样的、更深沉的情绪。   许静深再次饮尽杯中的酒水。   当男人喝完第五杯酒水的时候,周围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这位先生,一起喝一杯吗?”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如此问道。   许静深喝酒有些上脸,他的脸上布满潮红,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顺和,像是毫无脾气、随便是谁都能够拿捏欺负的一般。   “不、不用了。”他的嗓音很轻。   男人或许是听出了许静深并不坚定的拒绝,于是他一再坚持。   果然,这个看上去好欺负极了的男人最后还是架不住劝酒,喝下了那杯酒水。   一个成功了,便会有更多人扑上来。   他们各自藏匿着肮脏的心思,被男人纵容着,很快,在许静深表现出逐渐迷茫、混乱的醉酒举动的时候,他们开始坐不住了。   而最开始劝许静深喝酒的白西装男人语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过分,他似乎也有些醉了,醉酒的时候人的意志力总是很弱,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可怜温顺的男人身上发泄出自己心底的黑色欲.火。   许静深这边距离周眠并不远,即便有昏暗的灯光掩盖,脸色潮红的许静深也能够看到年轻调酒师不住看过来的视线。   看样子,他或许还没发现那个被人‘欺负着’、‘压制着’的可怜男人正是他如何也想象不到出现在酒吧中的好友。   许静深的背部半靠在吧台边,在身边男人靠过来、语气愈发渴求激烈地强迫他喝酒时,可怜的男人黑色的瞳孔中慢慢溢出些许示弱的水光。   许静深的嘴唇很红,脸颊也很红,他不住地摇头,甚至是有些惧怕般的轻声道:“.......我不能喝了.......我该回家了。”   男人却不依不饶,他甚至想要上手揽过可怜男人的肩膀,却被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刺耳的歌曲逐渐到达结尾,调换歌曲的间隙有五秒左右。   白西装男人愈发不耐烦,他粗着嗓子道:“你装什麽装啊,一个人来这不就是钓男人的?我给你钱,你跟我走。”   男人的声音顺着歌曲慢慢消失的尾调而结束。   许静深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他的反抗变得极其激烈:“你不要碰我,离我远点!”   醉酒男人的脸彻底阴了下来,他似乎不耐烦了,想要强行拉走男人,语带警告:“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并未结束,一股大力的撞击便让他整个人都仰倒在吧台边。   白西装男人难以自抑地痛呼起来。   周眠漂亮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够滴水,他将许静深拦在自己的身后,在看清男人之后,心中更是冷下几分。   这个男人身份倒不是说多厉害,他是个不大不小公司的总裁,好色记仇,但也是周眠这样的平头百姓惹不起的。   周眠能够感觉到身后被他护住的男人微微颤抖的身体,青年难免心疼,好友一定是被吓坏了。许静深是个多麽美好温柔的人,他哪里受得了酒吧里这些脏东西的觊觎?   “眠眠,我很怕......”   男人的声音很轻,向来温驯柔软的眉眼都软红一片,他看着周眠的表情仿佛是在看着拯救自己的救世主。   周眠喉头微动,他被混乱古怪的情绪萦绕,所能做的只有扣紧许静深的手腕,他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到可怜的好友身上,安抚对方惧怕受伤的情绪。   青年哑声道:“静深,没事的,有我在。”   那个被周眠揍了的醉酒男人此时也清醒了几分,男人的一边脸颊已经红肿一片,看上去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周眠将许静深牢牢护住,冷眼看着男人道:“李先生,这是我的朋友,您这样做,恐怕有些过分了吧,我在那边一直都能看见。”   男人冷笑道:“他自己喝的,是我逼他的吗?周眠是吧,你和你的朋友今晚都别想走了。”   周眠这时才发现周围有不少都是男人带来的人,看样子是很难善了了。   他下意识在周围搜罗着负责人,这麽大的动静酒吧负责人不可能毫无所觉。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到负责人的身影。   男人擦了擦唇边的血丝,冷笑:“找谁都没用,你只是个员工,你们负责人会为你得罪我?”   周眠微微冷静下来,他锐利的眼看着男人,声音冷淡:“那您想怎麽样?”   男人眯眼,他微微踉跄起身,拿起吧台上逼着许静深喝的酒水,声音阴冷道:“你要是能把这杯酒喝了,今儿这事我就不计较了,放你们走。”   周眠接过酒,闻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男人,冷静道:“您确定吗?”   男人点头,眼中闪过几分异样的色彩。   周眠干脆地点头,他接过酒,在众人目光中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男人见状果然没找麻烦,只是唇角冷冷勾着,古怪地看了许静深一眼,随后道:“你们走吧。”   周眠没有多说话,他当然知道酒有问题,也知道眼前男人的肮脏心思,他揽过许静深,脚步匆忙地走出酒吧。   好在运气不错,刚出酒吧便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许静深也是看样子醉的也不轻,周眠便扶着对方上车。   酒吧离周眠家不远也不近,到快要下车的时候,青年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药效开始发作了,迅猛地近乎摧枯拉朽。   好在许静深还有意识,恍惚间,青年感觉到是男人勉强撑着自己慢慢上的楼。   周眠的脸色越来越红,他呼出的气息中带着微醺的酒气,灼热地打在男人绯红的颈侧。   后面的记忆已经有些断断续续的了。   周眠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身侧温凉的、让他止不住渴望的身躯。   水声与雾气在眼帘中逐渐蔓延,像是某种怪异迷乱的梦境。   “静深。”青年的脸色已经潮红到近乎扭曲,他毫无意识地在男人珠白的颈侧磨蹭,嗓音压抑:“静深.......唔,把我放进冷水里。”   他并没有等到许静深的回音,也没有等到冰冷刺骨的冷水。   隐隐约约的,青年的脑海与视线像是被一层光怪陆离的薄纱遮住。   周眠听见了温柔沙哑的嗓音在低泣、求饶。   还有片段一般的,被他残忍压制的瘦白手腕。   青年能够感觉到,他的渴望全然狰狞地显露出来。   他失控了。   黑色的潮水慢慢褪去,隐约的雾气与刺痛感逐渐消散。   天色已经大亮。   周眠动了动手指,陡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许静深被他压制性地抱在怀中,他们的身体全然赤.裸,紧紧相贴的皮肤间隐约还能感受到情.欲的细微电流。   可怜的男人似乎睡觉也睡不安稳,他温驯的眉眼轻轻皱着,额角是湿透的汗水,脖颈、锁骨以及逐渐蔓延而下的吻.痕扎眼的要命。   周眠陡然记起昨夜极端混乱的片段,整个人僵得像是即将碎裂的石雕。   就在昨晚,他似乎将他的好友欺负的很过分。   眠眠没有那啥许嗷,是许故意的   呜呜呜贴贴宝宝们 第87章 背德者30   周眠不敢动弹,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声,因为极度紧张,白皙的额头都渗出星点的细汗。   好友细碎的黑发扎在他的脸颊与颈侧,像是柔嫩的松针,随着男人轻轻的呼吸声,慢慢抵蹭,带来细微的、不可言说的瘙痒感。   他们靠得太近了,好友身上独特的香味几乎能够凝成一种实质性的网纱,将青年紧密地包裹了起来。   许静深平日里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周眠以前还调笑过对方,问男人为什麽身上那麽香,是不是悄悄喷香水了。   许静深当时显然是被调侃地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说话细声柔和,即便反驳都没什麽力度,只是红着脸轻声否认。   周眠屏住呼吸,他不敢再多想下去,因为只要一想到许静深这个名字,脑海中关于昨夜的荒唐画面便会一帧帧上演。   心中乱糟糟的负罪感与茫然无措让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即将醒来的好友。   真是太荒唐了,周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视作家人的好友滚到床上来。   即便这只是一个意外,也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身侧男人的呼吸声变得重了一些,他向来温柔的眉头轻轻蹙着,似乎有些不舒服。   周眠能够感觉到,灰色的被褥下,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掌在他腰间慢慢收拢。   力度并不大,却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眠眠......”   男人大约是做梦了,弧度轻柔的眼尾有些细微的水汽,脸颊玉白,衬着对方斑点的修长的脖颈,竟显出几分令人怜惜的意味来。   周眠脸色红的不像话,他有些怕痒,尤其是腰间,许静深这样不轻不重地握拢,让青年控制不住生理性地蜷缩起腰肢。   或许是那一瞬的动静有些大,许静深薄红的眼皮微颤,纤长的上下睫毛开合了几番,终于露出了那双满是水光与茫然的黑眸。   大约是刚醒过来,男人鼻息间下意识地低哼一声。   许静深的声音本身就很好听,这一声低沉间还携裹着性感,顺着气息留连在青年微红的耳廓边,仿佛能够激起身体中某种细小的微电流。   周眠从未从这样的角度去观察过许静深,以至于面对这样的美色盛宴与暧昧的氛围时,一时间竟然难以回过神来。   “眠眠......”   男人微微沙哑的声音像是用嗓过度,他十分自然地更加贴近青年一些,弧度优越的脸颊轻轻埋在周眠的颈侧,仿佛他与青年是一对再恩爱不过的爱侣。   周眠的脑海近乎一片空白,许静深应该是醒过来了,可对方为什麽这样坦然,仿佛他们之间发生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青年忍耐不住想要推开男人的时候,许静深的身体忽的一顿。   他像是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一般,动作幅度有些大地半坐起来,随后心慌般地与周眠拉开了细小的距离。   屋内的气温正好,被褥从对方光滑的身体弧在线落了下来,露出了更多不堪入目的颜色与痕迹。   许静深垂下头,他的肩膀轻轻瑟缩,让人不舍得说出什麽重话来。   周眠只觉得喉头微痒,他偏开眼,不敢多看一眼好友身上糟糕的、被他弄出来的作品,青年动了动喉头:“静深,昨晚.......”   周眠说着,语气顿住,像是不知道该怎麽接着说下去。   房间内一时间寂静的过分,只余下两道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许静深的手臂牵起被褥,他半遮掩住自己白的过分的上半身,睫毛颤动的厉害,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眠眠,昨晚是我的错,我知道你在那个酒吧上班,没有跟你打招呼就过去了。是我做错了.......”   周眠哪里受得了男人这样自我谴责,他张了张唇道:“静深,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遮遮掩掩没有跟你说清楚,你担心我才会来酒吧,被那些家夥骚扰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最后没有控制住自己。”   许静深温柔的眼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好半晌,他轻轻呼气,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驯与柔和:“眠眠,没关系的,昨天晚上的情况太过复杂,你不要自责,我是.......自愿的。所以没关系。”   男人说着,黑眸轻轻瞥了眼青年,眼中的情愫几乎要遮掩不住,可他还是辛苦地试图压抑住,只有脸色惨白的过分。   许静深大概在尝试将这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那双黑色的、温柔的眼中慢慢充斥着青年的身影,他轻声道:“眠眠,我知道你很喜欢姜元致,我不想打扰你们,所以昨晚......就当做是一场意外吧。”   男人虽然这样说,可他的手指却攥的很紧,指关节处甚至显出一片过分的骨白。   温驯的男人看上去孱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裂开的水晶石。   周眠并没有说话,空气中一瞬间安静的过分,宽大的床榻上,灰色被褥的中间仿若被两个人隔开一道泾渭分明的天堑。   好一会儿,许静深才听到青年的声音。   有些低,又像是某种释然,青年哑声道:“我和姜元致走不下去了。”   在发生了这件事后,周眠与姜元致才算是彻底的没可能了。   许静深似乎有些惊讶,也有些急迫,向来斯文柔软的男人此时甚至显得有些笨嘴笨舌的,他说:“眠眠,不要冲动,我没关系的,我从来不在意这些,只要你幸福就好了。如果你对这个意外很膈应........我会离开这边,我不会来打扰你........”   “许静深。”周眠突然打断男人低落的声音。   青年漂亮的眼中落满许静深的轮廓身影,窗外的透过窗帘的天光也细碎地点缀其中,他一字一句的对眼前的男人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无数次的拥抱、不经意的眼神交接、柔软紧扣的双手,许静深像是独属于青年的影子,他似乎永远都会安静、柔软地驻足在青年的身后,甚至不需要对方的回首。   他太温柔,也太安静了,不争也不抢,在感情中,比起谈淮的坦诚、谈向文的强势或是姜元致的推拉,许静深从来都只是默默的以好友的身份陪伴在青年的身边。   经年的岁月中,被对方温柔的注视着都形成了青年的一种习惯。   许静深是家人、是朋友、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单是听到对方说分开,周眠都无法想象自己以后的人生该如何过下去。   许静深并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太湿润了,像是春天清晨雾蒙蒙的细雨。   温驯的男人嗫嚅着嘴唇,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太小心了,连喜欢都不敢表达出来。   可周眠并没有放过他,对方的孱弱表现最大程度地激发了青年心中的某种侵略欲。   这是属于男性骨子中的锋锐感。   于是,青年再次询问道:“许静深,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次是陈述句。   许静深终于溃不成军,他纤长的睫毛乱颤的像是杂草丛生的心绪,薄红的眼皮控制不住地垂下,男人的嗓音沙哑低微,语气中夹杂着呼气声,他说:“是,我喜欢你。”   “眠眠,对不起,我不想这样,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只是想看看你.......”   男人的语气近乎卑微。   他向来温柔从容,可此时在周眠的面前,他可怜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病人。   周眠捏紧的手掌撑开又闭合,好一会儿,青年轻声道:“静深,我离不开你。”   许静深的脊背轻轻战栗,他绷紧的背部曲线很漂亮,力量与美感兼具,有一种清瘦的优美。   他动了动微白的唇,黑色的眸光仿佛柔柔地荡了一瞬。   周眠继续道:“静深,我会对你负责。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但是我知道,我离不开你,也不想离开你。”   说到这里,青年的语气顿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向姜元致提分手,然后.......我们在一起。”   “真的吗?”   许静深几乎立刻询问出声。   他大约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红红的,黑色的眸子柔柔的看着青年,唇角微抿道:“我不介意。”   “我很高兴你这麽说,虽然有些自私,但我不介意。”男人轻声道。   周眠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他有些微怔,随后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青年的脸色有些红,声音都结巴了一下,他说:“那、就这样,不过,静深,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说着,周眠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光着身子的。   许静深抿唇笑了,他低声道:“眠眠,我给你拿衣服。”   周眠赶紧点点头。   许静深已经起床了,昨晚的衣服显然已经不能穿了,周眠在不远处的座椅上隐约看见男人被撕裂开的白色衬衣,白色纽扣都崩掉了好几粒。   显然,这不可能是许静深自己撕裂的,那就只能是青年本人了。   周眠脸烧红的要命,尤其是当他看到地板上隐约湿润的避.孕套,有好几只,旁边丢弃的蓝色方盒子正是周眠上次在许静深家无意发现的。   当时男人还说是自己平时用的.......   周眠简直不敢再多想一秒,昨晚的记忆并不完整,但通过隐约的片段,他知道是自己欺负了许静深。   这样想着,青年抬眸,正巧看到许静深背对着他走向衣橱。   男人身形瘦高,身上没有穿衣服,对方白玉似的肌理十分漂亮,尤其是腿部的淤青与红色,炽烈的扎眼。   许静深随意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卫衣,朦胧的光线中,卫衣的下摆半遮住腿根,更显出一种纯美与干净。   周眠忍不住抓挠自己的头发,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动了动喉结道:“静深,你昨晚.......呃,清理了吗?”   闻言男人下意识侧过身,对方约莫是害羞的,周眠更是不自在,他忍不住咳嗽一声,耳根通红道:“就是,不清理可能会生病,如果你需要我帮忙......”   许静深弯了弯眸,轻声道:“眠眠,不用担心,昨晚我清理过了.......也帮你清理了。”   周眠更躁得慌了,他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了,好半晌,他动了动喉结道:“呃.....嗯,好,辛苦了。”   说完后青年简直想打自己一耳光,什麽叫辛苦了啊!   许静深倒表现得寻常,他抿了抿唇,笑容温柔又贤惠:“不会,只要是眠眠,什麽都没关系。”   想想还是再强调一下,没有反攻情节,眠眠这样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要了人家清白的身子所以…   就是…那个…我挺好这口的   感谢老婆们支持,啾咪啾咪~ 第88章 背德者31   早晨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太久。   两人实在是太过熟悉彼此了,抛开昨夜的意乱情迷,日常的片段才是他们的生活。   昨天估计是酒水喝的太多,加上一晚上的折腾,许静深今天索性请了一天的假。   这对于工作向来一丝不苟、时间不误的许静深来说,已经算是一种破例了。   两人都还没吃早餐,周眠担心对方不舒服,便主动提出去买早餐,没想到许静深却微微摇头拦住了他,男人的紧实漂亮的躯体已经包裹上修身的衬衣,暧昧的痕迹大半被遮掩起来,只有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印记,显出一种半遮不掩的勾引来。   青年赶紧别开视线,听见许静深微微沙哑的声音耐心道:“眠眠,昨天你中了药,我们不能确定那药有没有伤害身体的部分,必须要先去医院抽血检查。”   周眠被说服了,两人换了一身衣服便去了医院,结果自然没什麽问题。   许静深这才像是放下心来。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时间也不早了。   经过超市的时候,许静深极自然地牵着周眠的手,进去买了不少蔬菜与肉类。   男人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周眠推着推车跟在他身边,许静深面上便含着温和的笑意,男人的脑海中似乎时时刻刻只惦念着青年,买什麽都与周眠挂鈎。   确实,一直到这个时候,青年才真正意识到,哪有朋友之间会这样呢?   许静深的眼神中糅杂着太多的深厚情愫。   那是一种甚至不该用浅薄的‘喜欢’来形容的情感。   四五年的时间,这样的场景早已发生过无数次了。   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对方开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还是说,从始至终,许静深一直都这样默默的隐藏自己的心意?   周眠感受着手心交叠的温度,一言不发。   两人回的周家那边,午饭周眠自然不能看着男人一个辛苦,便主动提出帮忙。   许静深并不拒绝他,狭小的厨房容纳两个成年人显得有些拥挤。   尤其是当周眠递盘子、洗蔬菜的时候,与身边男人不经意间触碰的手臂、指尖。   奇怪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也会在这样的隐秘自然的接触下萌生。   他们都没有说话。   事实上,如果许静深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用日常的交谈转移注意力,周眠确实会更自在一些,但相映射的也会忽略这样的暧昧氛围。   越是沉默,便越是能够感觉到心脏逐渐的加速,越是欲言又止,便越是能够认清关系的变化。   他们更像是两只缓慢交叠触角的蜗牛,慢慢走近,试探性地用更加细腻的情感去感受对方。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这种情况才勉强有所好转。   因为许静深问了青年一个最根本的,无法忽视的问题。   “眠眠,这两年来,你的工作一直是在酒吧吗?”   周眠有些无奈,却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安感。   许静深在生活中一直是照顾着他和周嘉和的角色,对方骨子里又有点大家长的特性,当然,男人的控制欲并不强,但他对‘孩子’的关心总是格外的充沛。   青年轻轻放下筷子,他抿了抿唇,到底没再想着继续隐瞒了。   毕竟,都过去了,他既然想和许静深好好过下去,就不要再有欺骗了。   说到底,周眠太了解许静深了,他清楚对方柔软的性子,心知肚明对方会心疼他、舍不得他。   天底下,谁都会看不起他,只有许静深不会。   周眠手指微微捏紧竹筷,平静地全盘托出自己这两年近乎扭曲的生活。   他说出自己被催债的狼狈、与别人逢场作戏的放纵、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可悲。   周眠第一次这样坦诚与别人说出这些压在心底的事情。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这两年的时光就是腐烂的沼泽、变质的污水沟。   青年垂着头,说话的声音干涩沙哑,在那样干净的许静深面前,他甚至会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直到有一双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颊。   干燥温暖的温度透过对方的掌心蔓延开来,周眠隐约能够闻到对方掌心独特的香味与柠檬沐浴露混杂的味道。   那是一种类似于和煦阳光的气息。   “眠眠。”   男人的声音很轻,可谁都能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心疼与包容。   他说:“眠眠,你很厉害了。”   周眠哑然,眸光发怔。   许静深白净的指节扣住他的手指,男人的脸上不仅没有青年想象中的不耻与嫌恶,相反的,他的眼中只有后怕、担忧、庆幸。   温柔的男人声音沙哑道:“都过去了,你不需要把自己困在那里。”   “眠眠,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了,你可以尝试依靠我,我永远会陪着你。”男人轻声道:“这句话永远都有效。”   周眠有那麽一瞬间甚至希望自己的依恋型人格障碍发作,这样他什麽都不需要管、什麽都不用顾,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依靠眼前的男人,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进对方的怀里。   青年垂下眼,低声应了一句。   只是手指抓握的力度更加用力了,像是抓着窒息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过了许久,周眠轻声道:“静深,今天下午我就去和姜元致说清楚。”   许静深表情关切,犹豫道:“其实也不用这样着急,眠眠,我不想让你觉得为难。”   他这样说,青年反倒坚定了起来。   “不会......其实那天就该说清楚了,是我拖拉太久,现在.......我不想你受委屈。”   确实,只要一天不说清楚,他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许静深就是被道德方面被谴责的小三。   周眠不想这样好的静深受到丝毫委屈。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树荫照在水泥马路上也有一种别样的清新感。   穿着杏白色灯芯绒外套的青年坐在咖啡厅靠透明玻璃的一角。   青年的皮肤十分白皙,隐约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间,那一小片的皮肤便仿若透明一般,微微抿起的淡色唇肉下有一颗漂亮的、绯红的小痣。   他分明只是冷淡的坐着、静静等候,可店偶尔来往的人却总是忍不住地将视线停驻在他的身上。   周眠和姜元致约在下午四点,但他提前了将近半小时来赴约。   许静深本来是想跟着青年一起来的,但是被周眠拒绝了。   这是周眠和姜元致之间的事情,青年不希望无辜的男人被卷入其中。   铃铛声再次响起。   透过咖啡厅稍高的绿植物,周眠隐约看见了一道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的高挑身影。   对方的声音不轻不重,因为距离原因有些模糊,可周眠却十分熟悉。   毕竟,在不久之前,青年和对方还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轻不重,直到停在青年的对面。   只是几天没有见,周眠再次看到姜元致,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男人面容清隽,眉目间少见的多了几分冷色,他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很好,眼下的青黑让他多了些疲惫之感。   但是,在青年的面前,他显然正绷着某种情绪,努力压制某种颓唐的气息。   周眠以为,对方知道了真相,应当对他十分厌恶,或许一句话都不想对他说。   毕竟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姜元致从未给他发过信息、打过电话,这次周眠发消息过去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他甚至认为自己会被对方删掉。   可事实上,姜元致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周眠,我以为你会一直逃避下去。”   男人的声音很冷,像是被冻上的溪水,冷寒的让人心绪都凝滞了几分。   这是应该的,青年想。   周眠垂眸许久,他轻声道:“对不起,那天在酒吧里,谈向文说的都是真的。”   咖啡厅里的人很少,一时间两人之间只余下生冷的寂静。   姜元致的指尖捏的很紧,他大约是有怨恨的,或许更多的是对青年的失望。   好半晌,周眠才听见对方男人微微颤抖的声线。   他说:“我等了你三四天,你就给我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答案?”   周眠握着咖啡的手很紧,他动了动喉头,哑声道:“对不起。”   姜元致笑了一声,有些细微的讽刺,或许是情绪压抑的太久,他忍不住道:“周眠,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麽过的吗?我每天都在想着你,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解释,解释那些照片、解释你为什麽和谈向文搅在一起,我以为你也会心疼我。”   他说着,慢慢缓了口气:“可是你没有。”   “我觉得自己也挺贱的,我控制自己不给你发信息,但是喝醉了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我打电话,你关机。你为什麽不能回应我哪怕一次呢?”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说,我什麽都会信。”   姜元致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颓废与无力。   周眠微微抬头,嘴唇微张,他想说自己没收到信息,没看到未接来电。   但是在眼下的情景来看,说这些显然像是一种可笑的借口。   姜元致从来都没有问题,是青年自己的问题。   是他胆小、惧怕面对。   像是命运的捉弄,他们阴差阳错的彻底错过彼此。   姜元致呼气,哑着嗓子道:“你总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眠眠,你让我觉得,我们很难继续走下去。”   对于姜元致来说,这样的话已经算很重了。   哪怕他在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的时候,心中再难过,也是忍了下来。   哪怕知道周眠身边所谓弟弟与好友都别有心思、哪怕青年背着他和别人去约会、哪怕对方将他的花遗弃在角落时,姜元致都从未想过分开。   他总是欺骗自己去原谅他的爱人。   他总是欺骗自己,周眠是爱他的。   可他也会委屈、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啊。   “阿致,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算了吧。”   青年的声音低的像是即将被风吹散的的枯叶碎片。   姜元致瞳孔微缩,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喜欢搞哭男人,嘿嘿,好吧,他下章哭   谢谢老婆们呜呜呜亲亲亲~ 第89章 背德者32   “你说什麽?”   男人的声音沙哑粗粒,像是含了沙子在喉间。   周眠沉默许久,再次道:“阿致,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青年喉头动了动,他睫毛轻颤,抬眸看到姜元致的一瞬间,忽地僵住了。   姜元致看上去糟糕透了。   男人整张脸白的不可思议,眼睑却红的不像话,他似乎很努力地在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后齿咬紧的弧度像是一根横陈的弦,仿佛下一瞬就能够彻底崩断。   姜元致微微闭了闭眼,他没有看青年,宽大的手掌捂擦过自己的下半张脸。   好半晌,他哑然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姜元致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有着一张和周嘉致相同的脸,这样伤心落魄的模样叫青年都有一瞬无法坚固自己的答案。   只是有些事情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所以,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周眠轻声道:“抱歉。”   “周眠,我不需要你道歉。”男人喘气的声音有些大,他的眼睛很红,看上去甚至有些不对劲。   “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麽你说结束就结束?你到底把我当成什麽?”   男人的语气色厉内茬,音调中的颤抖如何也遮掩不住:“哪怕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你都不能把我丢开。”   姜元致说着,身体微微前倾,控制不住地凑近青年,他只觉得脸上有些潮湿,却分不出太多的理智去维持自己的体面。   男人用力地握住青年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语气急促中带着几分低微的喑哑:“你不是最喜欢周嘉致吗?你最初来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这张脸吗?我和他长得这麽像,你舍得丢开我吗?”   在姜元致的视线中,青年的身形几乎要被溢出的水光挤压的扭曲,可他依旧能够看到周眠垂下的视线与苍白的脸。   又是逃避、又是这样.......   姜元致原本白皙的手腕甚至泛出了一点一点针刺般的红色,手背鼓起的青筋微微跳动,看上去压抑又绝望。   他说:“你为什麽不看我?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嫌恶心了是吗?”   或许是情绪影响,男人的手指越收越紧,周眠被他紧握的指关节处都微微泛出了几分窒息紫红来。   一双温白灼热的手腕突然从旁扣住了姜元致手骨关节。   不知道捏到了什麽地方,姜元致的手像是被灼烧到了神经一般地猛地一松。   来人也随之松开手骨,正是许静深。   许研究员身形优越修长,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里衬搭着白衬衣,鼻梁间架着金丝眼镜,端的一副温润如玉、雅致俊秀的。他与此时憔悴、神经质的姜元致一对比,几乎立现高下。   许静深一向脾气温和,可此时此刻,他的表情甚至有几分肃冷的意味。   男人的声音有些微凉,黑色的眼珠如同剔透的琉璃,就这样冷淡的注视着眼前狼狈的姜元致道:“姜先生,你失礼了。”   姜元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近乎古怪地胶在许静深光洁白皙的脖颈上。   白色衬衣下是一片还未彻底消散的红色痕迹,这样细微暧昧的斑点落在气质温柔的男人身上并不会令人产生什麽多余的情.色想象,反倒多了几分半遮欲掩的纯美。   偏偏这个时候,周眠轻声道:“静深,你怎麽来了?这边我可以自己处理好.......”   许静深修长好看的指尖轻轻揉了揉青年涨红的手腕,他的眼中大概是无法掩饰的心疼,男人的声音很轻柔道:“我很担心你。”   姜元致清隽的面容几乎扭曲起来,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眼白充斥着红色的血色,看上去甚至有些吓人。   男人似乎勉力克制自己,好一会儿才突兀的笑了一下。   这一声古怪的笑声几乎让人起鸡皮疙瘩,也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姜元致看着许静深的眼神几乎恨的要滴出血来,他的声音时轻时重,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嘲讽。   他说:“许静深,我和周眠在一起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要嫉妒死了吧?怎麽,现在终于爬上床了?要在我面前露出你那恶心的心思?”   男人说着,眼神转向周眠,他扯了扯唇,声音喑哑难听:“所以,这几天,你不回我的信息、不回我的电话,是在和你的这位‘好朋友’在床上鬼混?”   “难怪要分手,难怪.......哈。”   周眠嘴唇微微张合,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姜元致没有说错,他确实,和他的好友滚上了床。   ——在他和姜元致还没有结束关系的时候。   许静深握着周眠的手慢慢松开。   他向来做事都很有分寸,如他所说的一般,许静深从来都不想让青年为难,于是男人主动地与青年离远了一些。   许静深眼中含着细微的歉疚,声音很低:“姜先生,这件事是我的错,但这只是一个意外,眠眠也只是为了帮我,你不要误会,眠眠不是那种人.......”   “闭嘴。”姜元致的声音沙哑狠戾,他黑色的眼珠微转:“什麽忙能帮到床上去?插足别人感情的贱人,你有什麽脸在这里说话?”   许静深的脸色一瞬间冷下来,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这是被人戳到痛处的隐晦表现。   周眠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好友如此被侮辱。   青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说话,即使是说了也是火上浇油,可他还是忍不住解释道:“阿致,对不起,但这件事实在不是我和静深的本意,是我的问题。”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道歉,却又像是维护许静深。   姜元致‘哈’了一声,他的手指指向沉默的许静深,眼神却死死盯着周眠道:“周眠,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我是你那早死老公替身的吗?”   “是许静深和你那弟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的。”   姜元致扯唇,看着青年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道:“我早就提醒过你,我说许静深喜欢你,你跟我说什麽?你说他只是你的朋友,是你的家人,现在呢?你还能理直气壮的告诉我你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周眠说不出话。   站在姜元致的角度,青年确实错的离谱。   空气几乎凝滞,但许静深并没有沉默太久,他并不是个擅长争吵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显然是无措的,可他还是站出来道:“姜先生,确实,告诉你嘉致的事情是我做事有失偏颇,但我和嘉和也是担心眠眠做出错误的选择,才会出此下策。”   周眠忍不住看向男人,许静深透过镜片的视线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的语气温柔却又坚定:“眠眠什麽都不知道,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姜先生,眠眠很在意你,我也很希望眠眠获得幸福,我知道他只是将我当成朋友,如果你们是互相喜欢的,那麽我会自己离开,不会来打扰你们的。”   此话一出,姜元致只是讽刺一笑,但还没等他说什麽,周眠忽地紧扣住许静深的手,他不敢看姜元致,只是垂着眼眸道:“姜元致,我们确实不合适,无论是家庭、经历、学识还是各种方面,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再对不起静深了,很抱歉,我们就这样吧。”   他说完,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姜元致的反应,拉着许静深的手腕就往咖啡店外走。   青年的脚步急促错杂,显然他的心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走出咖啡店门的时候,周眠的手便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天边的日光打在两人之间相隔的空隙之中,他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林荫小道上。   过了许久,周眠才感觉到自己的指节被另外一双手包裹般地填满。   每一个指节间都毫无空隙,对方的温度透过皮肤的触碰,慢慢蔓延到青年的身上。   周眠下意识垂眸看过去,顺着交叠的手腕,视线逐渐落在男人精致的锁骨上、修长的脖颈上,被青年亲自赋予的暧昧色泽未曾退却,与白色的、被解开的衬衣领相得益彰。   许静深的声音轻轻在他的耳畔响起,男人说:“眠眠,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你,所以才会忍不住跟过来。”   周眠轻轻嗯了一声,青年的视线有些恍惚,他像是完全陷入了某种由另一个男人带来的情绪之中,以至于面对眼前人的歉疚都在走神。   这是一种无法被抓住、无法触碰到的感觉,许静深镜片下的眼眸微微闪了闪。   他脚步微顿,因为互相紧扣的手,青年便也被强迫性地停下脚步,那双漂亮的眼眸也终于完完全全落在温柔男人的身上。   许静深的声音由温驯慢慢变得无法捉摸,他说:“眠眠,我知道你大约还是喜欢他的,可是我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   “我骗了姜元致,我不想离开你。眠眠,我确实说过想要给你幸福,但是我希望,最后是我给你的幸福。”   这个世界快要结束噜~   特别感谢姐姐们的支持和留言,啾咪~ 第90章 背德者33   姜元致彻底消失在青年的生活中了。   周眠去酒吧上班之前还是会习惯性地去咖啡厅点一杯咖啡,他依然坐在靠窗边的那个位置。   只是,他再没见过那个清隽从容的男人。   因为来的次数很多,咖啡店的服务员与青年已经相熟了,偶尔有一次,服务员笑着问道:“周先生,怎麽很久没见到你爱人来这边了?”   周眠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麽想法,失落大概是有的。   夏天快要到了,咖啡厅也被一片绿色林荫笼罩,木质森然的店内装扮焕然一新,咖啡厅的老板前不久重新装潢了店面。   明明名字没有变化,可青年就是觉得,什麽都变了。   所以,他到最后只是微微牵起唇角,声音很轻地回复店员:“我和他分开了。”   服务员果然愣了愣,她或许想说什麽,到最后只是抱歉道:“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店门上的小铃铛也换了一个全新的,绿叶包裹着漂亮光滑的橙黄铃铛,像是某种在夏季成熟的果实。   铃铛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眠轻轻摇了摇头,漂亮的脸上是平静的笑意,他微微颔首道:“不会,我今晚就要辞去工作了,以后大概也不会来了。”   服务员小姐微怔。   许静深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眠眠?”   服务员的视线看了过去,来人眉目温柔,面部线条柔和,眼睫轻眨间能够看到眼睑下细微的阴影,最重要的是,男人看向青年的眼神十分专注,以至于显出几分细水长流的深情。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服务员,他走到青年的身边,牵起对方的手,温柔细语道:“你啊,是不是忘了今晚不用上班了,咖啡要少喝。”   周眠抿唇轻笑:“习惯了,以后都不喝了。”   两人身高差不多,一个相貌是颇有攻击性的艳美,另一个却温柔的像是字典上具现化的贤惠二字,本该毫无共性,可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却又极为和谐。   周眠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对服务员礼节性的颔首道:“再见。”   许静深此时才像是注意到一旁的服务员小姐,男人温驯的笑容毫无防备,黑眸中全然是诚挚的暖意:“再见。”   服务员有些微愣,她也与他们告别,心中不由得对这个温柔的男人升起几分好感。   她想,周先生与这位先生,真是意外的相配呢。   周眠和酒吧签过时限协约,时间到了不选择续约自然可以选择离开。   当然,一般来说,为酒吧带来巨大收益的人,酒吧这边是肯定要留人的。   但周眠辞职却十分顺利,负责人并未挽留,青年心知肚明,多少是因为谈向文之前的介入,酒吧这边也不敢留人了。   周眠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天边的霞光已经彻底被暮色吞没。   许静深就站在距离酒吧不远的街道小摊边,晚间街道上的人很多,但周眠就是能一眼看到对方。   男人骨节漂亮的手拎着一个奶茶纸盒,白色宽松的中袖显得他越发清瘦俊秀,许静深正垂着头,金丝眼镜微垂,手中捏着散发着荧光的长条编弄花样。   他看上去认真极了,连碎发散在眼角都顾不及别开。   周眠看了他一会儿,本来想悄悄走过去,没想到许静深对他的视线敏锐极了,男人的眼镜上映着路灯细碎的光芒,这样的星点仿佛透过镜片落在那双黑色的眸中。   许静深抿唇笑了,晚间温柔的夏风撩起他的额发。   “眠眠,顺利吗?”他这样问,很自然地将手中的奶茶递给青年,乌黑的眸中满是耐心。   周眠喝了一口,是柠檬味的果茶,加了椰果,很符合青年惯常的口味。   柠檬的口感微酸,青年下意识眯了眯眼,侧头笑道:“放心,一切顺利,你刚刚在这里编什麽呢?”   男人温凉的手腕轻轻握住周眠的手指,浅银色的手环便被套进了青年的腕侧。   很漂亮的编弄花样,细细的一条,套在手腕上,像是只条发光的镯子。   周眠眼眸轻弯:“很漂亮,怎麽突然想起来编这个,都是小时候女孩子......”   许静深抿唇,耳骨有些红,他温声细语道:“刚好看到了,就想编一个给你,小时候我很喜欢和女孩子们一起玩翻花绳、编手链。”   周眠笑他,男人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十分温和柔软的眼神看他。   周眠的耳根慢慢的有些红了,许静深的眼睛有些狭长,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温柔,但如果盯着某人的时间长了,便会无端令人产生一种深情的错觉。   当然,在周眠这里,这样的欢喜与爱恋或许并不是错觉。   “好啦。”青年别过脸,很大口的喝了一口柠檬果茶:“我没有笑你,只是想说,我很喜欢。”   许静深牵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酒吧附近有一个夜市,周眠很少会来这边逛,和许静深倒算是初次体验了。   晚上大约是有什麽活动,整个夜市灯火通明,小摊纷纷杂杂摆出很多,烟火的气息流窜在空气中,令人生出一种温馨与心安来。   两人边走边逛,没一会儿,许静深的手上就多了许多小吃。   许多周眠都只是尝一口,喜欢的就和许静深一起分享,不喜欢的就拿在手上。   当然,好好先生许静深会帮忙解决。   一圈下来,周眠就发现许静深眼中泛起细微的水光了。   青年下意识凑近询问,男人戴着眼镜的眼眸微颤,宽大骨节的手指牵引着青年的手腕,轻轻搭在自己的腹部。   许静深轻声道:“眠眠,我好像吃不下了。”   男人这样实在有些犯规,他本身的长相便十分温柔,这样让青年摸着他轻微鼓起的腹部,面上的表情又难为情又带着些涨红,简直......像是怀孕的孕夫一般。   周眠下意识就看着对方的肚子,脑子里无端想起唯一的那次意外。   不能真怀了吧?   这个古怪的念头冒出来后周眠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不能因为静深太贤惠了就觉得对方一个男人连孩子都能生吧!!   周眠别开眼睛抽开手,声音都有些支吾,他干咳一声道:“吃不掉就算了,你也别硬撑。”   许静深‘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轻声问道:“眠眠,你的脸为什麽这麽红。”   周眠睁眼道:“有吗?”   许静深:“...”   许静深:“没有。”   周眠这才放过对方,夜市的不远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许多漂亮的、五彩缤纷的小灯被挂地四处都是,氛围感十足。   座椅上有不少小情侣抱在一起。   许静深的耳朵有些红,周眠也莫名的有些紧张。   周眠不知道他们怎麽就开始逛起了公园,当然,青年很快就找到了借口,因为吃撑了,散散步也是正常的。   天空中已经有烟火响动起来了,像一朵朵漂亮的花朵绽放在夜空中。   许静深温柔的侧脸也被这样隐约的光亮映照的忽明忽暗。   周眠能感觉到自己对方的手掌与自己的相握太久,以至于有湿润的感觉升腾在掌心。   可周眠没说,许静深也没说。   他们走在树荫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就,周眠突然听到身边的男人低声说了句什麽。   周眠没有听清,便微微抬眸看向许静深道:“什麽?”   男人金丝眼镜下的眼睫轻颤,他慢慢的像是鼓起某种勇气,对青年道:“眠眠,我可以亲你吗?”   周眠不知道为什麽,脸颊突然升起一种灼热的感觉。   他和许静深已经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但是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没怎麽变,因为周嘉和快要高考了,许静深和周眠便一致决定等孩子考完试再公布他们的恋情。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别说亲密了,连牵手拥抱都很少。   周眠看着许静深局促抿起的唇和下意识捏紧的手指,突然心软了一瞬。   他轻轻点了点头,默许了对方。   许静深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周眠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细微的变化。   男人先是摘下了眼镜,放在上衣口袋中。   许静深近视的度数有些深,摘下眼镜后,男人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那张温煦柔软的脸少了几分斯文,却又多了几分俊秀。   对方微红的唇齿轻轻压迫而来,周眠却有些分神,他嗅到了男人唇齿间的柠檬果茶的气味。   他忍不住有些失笑,难怪男人先前没一会儿就要喝两口柠檬果茶呢,明明不久前还说自己吃饱了.......   真正唇齿相触的感觉有些陌生,热度的传递十分迅速,甚至有些酥麻,可他们谁都没有先动。   直到青年有些忍耐不住的、如猫儿似的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肉。   这像是一个信号,许静深的吻开始慢慢大胆热烈起来。   周眠的接吻经验并不少,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他们于光芒微暗的花园中对视了一眼,两人脸颊都是一片通红,可他们的眼睛却亮极了。   这种奇妙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家。   明明两人的家就住在对门,可许静深偏要送周眠回家。   只是,在周眠拿钥匙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周眠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许静深,随后被身后的男人不轻不重地揽住了腰,稳住身体。   青年脸上的热度尚未退散,他赶紧退开几步,有些紧张的干着嗓子对莫名看过来的周嘉和道:“......嘉和,你怎麽回来了。”   周嘉和眼神有一瞬的怪异,他道:“哥,十一点多了,我放学了啊。”   “倒是哥,你今天不是辞职了吗?怎麽回来的这麽晚?”   周眠干笑一声,身后的许静深语气倒是沉稳:“眠眠说辞职需要庆祝一下,我就带他一起去吃了晚餐。”   周嘉和倒是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怪异,他退开几步,让两人进屋,一边道:“好啊,你们两个出去吃饭不带我......哥、静深哥,你们都没给我带夜宵吗?”   少年人的语气带着玩笑,态度与从前一致,显然是没发现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   周眠不知道为什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许静深含笑道:“我们只是随便吃了点,你现在饿了吗?我去下一碗面来。”   周嘉和摆手道:“不用,晚上我在学校吃了不少,现在还撑着呢。”   “话说.....”周嘉和微微顿住,周眠心下又是一跳,只听少年道:“静深哥,你今晚是在我们这边睡吗?”   许静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那边睡,在旁人眼中他毕竟只是周眠的朋友,自然不可能一直睡在朋友家里。   男人面不改色道:“嗯,今晚还要和你哥商量一下职业规划。”   周嘉和相信了,没有多问什麽。   已经五月底了,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自然忙碌不已。   只是在少年回到房间之后,周眠忍不住揶揄:“职业规划?”   许静深脸上慢慢红了一些,看上去十分不好意思。   等两人都洗完澡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在周眠擦拭头发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房门隐约被敲响了。   周眠将微微湿润的毛巾搭在自己的脖颈上,想了想,扬声道:“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睡衣,白皙的皮肤上有细微的水汽,眼镜下的黑眸如水洗一般。   正是许静深。   周眠微愣,下意识退开两步,让男人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青年道:“静深,不是,你真来给我做职业规划了?”   许静深温驯的脸上隐约有几分细微的绯红。   周眠倒没有太注意,他用毛巾擦拭了一下发尾的水珠,动作有些散漫:“好吧,但是今天实在有点晚了,都快十二点了........”   许静深的嘴唇抿了一下,他低声道:“不是。”   周眠:“?”   许静深有些轻柔,声音缓慢又按捺:“我是想和你说晚安,还有.......晚安吻。”   男人向来温柔从容的脸颊多了几分细微的紧张,显然,他十分不自然。   他似乎认为情侣双方接吻之后,便会自然而然的、仪式一般的拥有早安吻、晚安吻。   周眠又忍不住心软了,他知道许静深没有恋爱的经验,有心告诉对方情侣之间不是必须要这些形式,但是这样说出来似乎有些伤人。   想了又想,青年还是放之任之了。   他们又接吻了。   这一次,眼镜掉落在床上。   周眠莫名的想,许静深应该是刷过牙了,用的是男人自己买的柠檬薄荷味牙膏。   清甜微酸的气息在两人的鼻息间蔓延。   对于接吻,有了之前的经验后,许静深显然得心应手了一些。   甚至,他学会略带掌控性地揽住青年的腰身。   于是,默认的暧昧之中,唇舌间的交缠更加火热了,周眠甚至听到由他们发出的啧啧的水声。   两人都是正常的成年人,深夜、独处、接吻,单单拎出一个词都能让人心中燥热意动。   只是,没一会儿,他们听到了主卧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忘了说,这栋楼的隔音相当的差。   周眠近乎半坐在许静深的腿上,他们依然没有松开彼此。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越是刺激,便越是难以自抑。   “咚咚咚。”   周嘉和轻轻敲了敲门,少年人的声音在这样的火热之中甚至显出几分单纯来。   “哥,你睡了吗?现在你不上夜班了,就不要再熬夜了。”   许静深的拇指已经慢慢透过单薄的睡衣慢慢深入青年的腰身之上。   周眠的身体绷的很紧,他显然很紧张。   只要周嘉和推开门,就能看见他们缠在一起的姿势。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哥?你睡了吗?灯还开着呢.......”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   几乎是千钧一发的时候,许静深终于微微向后仰头,他水色的眸中全然是迷蒙的神色。   周眠有一瞬间的心虚,觉得自己带坏了对方,青年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先在少年来的时候更紧地纠缠上来。   青年脸红心跳的从许静深的腿上挪开了一些,他的声音有些微哑:“我马上就睡了,你也是,早点睡,不要影响第二天上课的状态。”   门外周嘉和的声音这才放松了几分道:“好,那哥,我去锁门了。”   少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眠这才继续将眼神放在慢慢吐气、整个人都烧红的男人身上。   许静深对上他的眼神竟下意识偏开几分,他的唇形很好看,也很红。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和局促:“眠眠,我.......”   周眠看他这副模样,也不觉的尴尬了,青年忍不住笑道:“静深,是你主动来要晚安吻的,怎麽还这麽害羞啊。”   许静深温柔的脸更是垂下几分。   男人平时分明一副温柔稳重、做什麽事都细心的大家长模样,可是在这种事情上却意外的纯情。   人总是容易被反差感吸引。   许静深的种种表现,更是给了青年一种相对来说特殊的体验。   相比较前两任,似乎周眠在与许静深的这段感情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和高位。   在眠眠的角度看,许静深真的是纯爱战神   (飞奔)(扑向姐姐们怀里)(蹭蹭)(被丢开)(嗷嗷大哭) 第91章 背德者34   时间飞速,转眼间,距离高考也就剩下两三天了。   学校将准考证发放下去后,索性直接给这群孩子们放了假。   虽说是放假,周嘉和却丝毫不敢松懈,他几乎要将自己埋在卷山卷海中,抬起的眼眸中时常布满红血丝。   到底是自己家孩子,周眠看着心疼,便时不时切一些水果、端一杯牛奶送去少年房中。   便是这样,青年连走路的步子声都不敢放大。   一直到考试的那天,家里那种紧绷的状态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那天上午,三人都起的很早,吃完早餐后,检查准考证、身份证和考试用品,许静深便开着车把周嘉和送去考点。   周眠就坐在后座陪着少年,他只轻松的和少年提起考完后要带对方去哪里玩、他们三个人去哪里旅行最好,其余的什麽都没有多说。   虽然青年从前一直和周嘉和强调对方是周家的‘希望’,但是真到了这时候,周眠也只是轻轻安抚少年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无论结果怎麽样,你都是我们的骄傲。”   周嘉和点头,笑着点头。少年这段时间有些瘦了,轮廓都显出几分锋锐之感,这让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一连两天,最后一门是英语,周嘉和出校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周眠。   青年穿着一件薄荷绿的中袖衬衫,里面搭着一件白色短袖内搭,蓬松的发丝上压着一顶鸭舌帽。外面的太阳有些大,考点的门口的树木并不茂密,阳光照在青年瓷白的皮肤上,恍然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美感。   周眠并没有玩手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学校的大门,看到周嘉和的时候,忍不住牵牵许静深的衣袖,激动的向周嘉和挥手。   “嘉和,这边!”   青年漂亮精致的眉眼全然是笑意,浓密的睫毛微动,眼神专注又喜悦。   周嘉和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的身形十分瘦高,即便在人群中也是相当显眼的。   少年人走到青年身边,微微低垂的眼中全然是笑意。   “哥,我觉得很有把握。”   周眠其实没想问的,但听见周嘉和这样说,他显然很开心:“听你这麽说我就更放心了,有什麽想要的,哥都给你买。”   周嘉和道:“哥给我的够多了,如果一定要奖励的话,就抱我一下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玩好动,看见什麽都想要,周嘉和倒好,只要一个拥抱,懂事的过头了。   周眠这样想着,还是张开手臂,和少年短暂的拥抱了一下。   青年笑道:“该有的奖励少不了,你可以先想着,回头告诉我也行。”   见他坚持,周嘉和只好顺从点头。   考完试的这一天,周眠带着许静深和周嘉和去了一家新开的餐馆好好吃了一顿。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周眠就模模糊糊听到了客厅传来的声音。   青年打了个哈欠,以为是许静深给他们送早餐来了。   推开房门,周眠就看到了穿戴整齐的高挑少年。   周眠微愣:“你这是要去干什麽?”   周嘉和笑道:“考试前就和一家公司打好招呼了,一考完我就去他们那边打暑假工,就是公文录入,很轻松的。”   青年微微蹙眉:“嘉和,不用这麽累.......”   周嘉和俊俏的眉眼却难得认真了几分,他说:“哥,我不想一直是你在辛苦付出,我早就成年了,有自己动手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周嘉和近乎渴望一般的想要从‘小辈’的框架中脱身而出,他希望周眠能够以一种成年人的角度来平等的看他。   自姜元致出现之后,少年心中的危机感就越来越重了。   即便周眠已经和那个男人分手了,可周嘉和却总是觉得青年的状态不太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他让许静深帮忙盯着青年,只有确定周眠的身边暂时没有其他人,他才能放下心来。   周嘉和想,许静深说的没错,他现在还靠着周眠过活,又有什麽资格说喜欢对方?   再者,周眠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将他看做孩子,他们是天底下仅剩的亲人,这样的观念很难扭转,如果过激地示爱,只会适得其反,最后连兄弟都没得做。   这也是周嘉和那段时间对周眠男友隐忍的原因。   周眠劝不动少年,到底还是由着对方去了。   青年也和许静深聊起了这件事,温和沉静的男人倒是出乎意料的表现出赞同的态度。   他温声道:“眠眠,孩子有心想减轻你的负担,他也有这个能力,为什麽不让他去试试呢?”   周眠本来也没多坚定,现在连许静深都这麽说,他自然也就不会插手了。   周嘉和是在六月底查的分数,他考得相当好,676分,一举摘下云城当年的理科状元。   家里甚至有电视台来采访。   周嘉和一脸平静,周眠倒是紧张的要命。   那一天恍如梦中一般,周眠甚至被记者拿着话筒提问如何教育孩子,青年哪有什麽经验,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最后是周嘉和替他挡了下来。   这次事件后,周嘉和填了B大的志愿。   被录取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喜事,周眠高兴之下张罗着在酒店办了个庆祝的宴会。   其实能请的人也不多,如果不是周眠催着,周嘉和连一个同学都不想请过来。   谈淮那件事之后,周嘉和连他的同学都时刻防着。   生怕谁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把青年勾搭走了。   周眠不知道少年的这些念头,他倒是许久不曾同少年人们相处了,那些孩子们一来,场子都热闹起来了,青年心里也轻快了几分。   周嘉和见他玩的高兴,又时刻待在自己和许静深周边,便也放下心来。   这一夜,连许静深都破例喝了不少酒。   周眠酒量好,周嘉和没喝多少,许静深酒量浅、又上脸,这会儿难免有些晕乎。   其他人更是醉倒一片,最后是周眠和周嘉和帮着那些同学和朋友打车回的家。   因为许静深醉了酒,意识迷糊,周眠就索性把人带到周家睡下。   周眠催着周嘉和先洗澡,他则将男人带到客卧去了。   许静深这会儿整张脸都是红的,是那种白里透红,像是抹了胭脂一般。   男人半躺在床上,黑色的眸中弥散着水雾,他的眼镜已经有些歪歪斜斜的了,金丝铝框在鼻梁上压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周眠无奈地拿毛巾给他擦拭额头沁出的细密汗水,顺手将金丝眼镜框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因为男人是躺在床上的,碍于姿势,周眠只能一条腿半跪在床上,一只手给男人擦拭脸颊颈部,另外一只手撑在床上。   许静深双手交叠,这会儿看上去甚至有些乖顺的模样。   他的酒品很好,一般不会发酒疯。   只是周眠发现,自己在给对方擦拭脸颊的时候,男人一直都睁着眼盯着他看。   没有眼镜的遮挡,男人狭长眼中的情深几乎无法掩饰。   “眠眠.......”   他轻轻张唇道。   周眠低低应了一声,擦拭好了便要起身,可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许静深与他相同颜色的白色衬衣领口松开了两粒。   对方的锁骨很漂亮,微微弓起的弧度,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当然,此时这只白瓷般的蝴蝶上隐约多了几枚红色的花纹,像是被画笔蘸取蜿蜒涂抹了一般,鲜艳的过分,甚至生出了几分情.色的意味。   周眠一瞬间像是被灼烧到了眼球一般,下意识心虚地挪开了眼神。   他当然该心虚的,毕竟他便是那位‘画家’。   许静深水色的眼眸轻颤,令人联想到水面泛起的涟漪。   “我很渴,眠眠。”   他这样说。   周眠下意识动了动喉结,他赶忙要起身,声音都不由得小了下来:“我去给你拿.......”   没等他说完,男人拉着他的力气大许多。   周眠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平时也锻炼身体,但无疑的,许静深身体中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青年一下没稳住身体,半砸倒下来,恰巧被男人严严实实地揽在怀里。   许静深朦胧的眼盯着青年的唇,他的语气意有所指,却又荒谬的认真:“我很渴,眠眠。”   周眠有些好气,又有点好笑。   但到底没有拒绝对方。   大概是喝醉了,许静深的吻技一言难尽。   他并不是单纯的亲吻,而是用牙齿、舌尖去舔吻、刺激青年。   或许太投入了,又或许是对方唇齿间的酒香也蛊惑了青年的意志,他们全身心的沉浸在一种灵.肉贴合的感触之中。   直到周眠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很轻的一声,却像是惊雷一般炸响在耳畔。   青年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周嘉和近乎空白的表情与逐渐泛出红色的眼眶。   不知道是出于羞耻还是什麽更加难堪的反应,周眠猛地推开了许静深。   许静深约莫还是有意识的,见到周眠古怪的表情与动作,他下意识的也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空间寂静的让人难捱。   在周嘉和被背叛一般的眼神中,周眠恍然生出了一种偷情被抓住的错觉。   当然,错觉只是错觉。   周嘉和的声音犹如被冻上的泥土,嗓音沙哑如砂砾:“哥,静深哥,你们在做什麽?”   许静深张了张唇,他的眼神看上去清明了许多,向来温和的面容几度变化,他张了张唇,正要说什麽时候,便听到了身边的青年平静的声音。   周眠说:“周嘉和,你进别人的房间之前不会先敲门吗?”   他似乎有些不理解,但很快,周嘉和的态度又让他想到了一些糟糕的往事,于是他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青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不过你高考也结束了,我和你静深哥也没什麽可瞒的了。”   他说着,顿了一下,语气如同一个寻常的通知一般:“如你所见,我和你静深哥在一起了。”   许静深慢慢握住了青年的手掌,仿佛需要从中获取力量,男人的声音很慢,却也十分坚定道:“嘉和,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周嘉和的眼神甚至是有些茫然的。   他人生中最依赖、最热爱的人,和他人生中如导师一般尊敬的男人在一起了。   如果是姜元致,周嘉和可以恶语相向、可以扮可怜、可以故意使心机,甚至可以凭着‘弟弟’的名头去让周眠为他妥协。   他想过无数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站在周眠身边的人会是许静深。   许静深是他们家的恩人、是周眠和周嘉和的亲人、是将他们放在第一位置的人、是无数个日日夜夜为他们洗手作羹的人,他们在一起了,周嘉和甚至可悲到去用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对方都做不到。   尤其是周眠逐渐变得警惕、怀疑、冷漠的眼神,更是如同刺入神经的银针,让周嘉和应激般地想起从前他越轨后,青年对他的厌恶与抵触。   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周眠知道他的心意后说的第一句话是——   “周嘉和,你疯了。”   周嘉和:崩溃ing 第92章 背德者35   周嘉和变得愈发沉默。   他似乎越来越匆忙了,通常周眠一觉醒来后,少年已经不在家里,晚间更是时常到淩晨才着家。   偶尔几次还会一身酒气。   这样不对劲,青年自然会担心,但小心翼翼问起来的时候,周嘉和却只是沉默的摇头。   周眠心中惴惴不安,直觉告诉他,少年或许是因为他和许静深在一起才变成这副模样。   青年没有深想,或许他并不是丝毫未曾察觉,可是理智阻止他继续思索真正的原因。   周嘉和是他的亲人,他们只有彼此了。   周眠没办法承受一段出格的感情,也没办法承受家庭走向破碎。   青年为这样僵硬的家庭氛围而苦恼,他没什麽人可以说,自然便会和许静深说起来。   许静深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性子,闻言只是用手指轻轻别过青年耳畔的碎发,温声道:“嘉和向来依赖你,眠眠,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聊一聊吧。”   说着,男人苦笑一声:“那孩子现在估计不太想见到我。”   周眠闻言自然安慰他道:“静深,你别多想,嘉和不是向来最听你的话,他就算一时想不开,也不可能一直闹脾气。”   许静深轻轻叹气,没有说话。   抱着这样心思,周眠这天晚上等到了十一点。   青年近来在许静深的监督下作息调整的很好,一到十点左右就开始犯困了。   周眠的眼睫用力地眨了两下,他实在有些困倦,又看了眼手机,实在等不下去了,拨通了周嘉和的电话。   手机嘟嘟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时间似乎都慢慢的拉长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周眠听到手机中的机器女音:“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在.......”   周眠抿了抿唇。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二次打周嘉和的电话打不通了。   以前,无论是多忙,周眠打周嘉和的电话总是不需要多等的。   少年就像是时刻守在手机边,等着青年的电话。   为此,周眠有段时间还质疑少年是不是手机成瘾了。   可就是要检查少年的手机,周嘉和的态度也是十分坦然的,甚至一副恨不得被青年检查的模样。   周眠当时想也没想地点进少年的手机,指纹解锁的,周嘉和早就录入了青年的指纹。   入眼的是一张周眠和周嘉和不知道什麽时候一起拍的一张合照,两人脑袋靠在一起,周嘉和的笑容灿烂极了,周眠倒是有些不自然。   周眠搜查一圈,除了一些基础软件,周嘉和的手机里没有任何的时兴的游戏。   唯一让青年有印象的是相册,青年只是误点进去了,跳出来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照片。   即便是小图,周眠也能看到,那些几乎全都是自己。   青年当时哪里能想到对方是对自己有所图,他只是觉得奇怪,以为周嘉和是故意拍自己的丑照存着。   他还威胁少年删掉那些照片,被周嘉和岔开了话题,最后也不知道删了没有.......   周眠愣愣的回神,他指尖微动,还是选择打了第二通。   嘟嘟的声音似乎在考验着人的耐心,好在这一次青年没有等太久。   电话接通了,周眠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鼠标键盘点击的声音,当然,还有从不知道什麽地方传来的谩骂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青年顿了顿,还是先开口道:“周嘉和,你现在在哪?这麽晚了,还不回家?”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周眠才听到了略微嘶哑的声音,有些平淡与疲惫。   周嘉和说:“哥,我今晚不回来了。”   周眠蹙眉,他忍着火气道:“周嘉和,你到底在闹什麽?”   又是一阵沉默。   周眠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来,他们之间似乎没什麽话可说了。   周眠和周嘉和之间,一直都是少年主动凑上来,一旦热情的一方停止了,两人之间的冷漠怪异感便再无法掩盖。   “哥。”少年的声音十分沙哑,听上去嗓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他低低咳嗽了一声,继续道:“对不起,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周眠听见他声音的不对劲,顿时有些着急道:“你怎麽了?生病了吗?嘉和,你现在是在网吧吗?哪家酒吧,哥哥去接你好不好?”   话筒中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周眠攥着手机的手指慢慢用力,他道:“嘉和,我很担心你,有什麽事情,我们说清楚,今晚我会等到你回家为止。”   周嘉致的呼吸声急促了几分,他似乎咽下了某些颤抖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哥,你别......”   别再给我希望了。   少年的话没有说话,半晌,他才低低应了声好。   恍惚,周眠甚至在那声音中听出几分细微的压抑与渴望。   青年果然就坐在客厅等着。   门锁有所动静的时候,他抬眸看过去,恰巧看到少年略显苍白瘦削的脸颊。   周嘉和的黑眼圈很重,眼白中红血丝很严重。   看上去像是睡眠十分不足的模样。   眼见少年这副模样,周眠也说不出什麽重话了。   青年叹了口气,拉过周嘉和,手背下意识的靠在对方的额头上丈量温度,确定什麽没什麽问题才道:“没发烧,感冒了吗?”   周嘉和低低‘嗯’了一声,声音有些粗粝。   周眠又问:“吃药了吗?”   周嘉和抿唇。   周眠拿他没办法,起身去卧室拿了一盒感冒灵,冲泡好递给少年。   周嘉和接过热腾腾的瓷杯,也不嫌苦,一口一口喝下去。   周眠看着他喝完,好一会儿才道:“说说吧,最近为什麽一直躲着我们?”   周嘉和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眼,双眸都红的不像话。   他大约是尝试过克制,可还是无法忍耐下来。   “哥,你真的......要和静深哥在一起吗?”   周眠手指微微弓起,他的表情有些捉摸不定,半晌才低声道:“嘉和,你不排斥静深哥不是吗?我就算和他在一起了,我们还是一家人,这并不影响什麽。”   青年的语气刻意地将话题往亲情的方向延展。   像是某种暗示警告,又像是某种请求。   周嘉和从来都不是蠢人。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问:“哥,别人,都不行吗?”   周眠盯着他的眼睛,很缓慢、却又坚定地摇头。   周嘉和突然起身,他背过身,拿起瓷杯,掩饰一般的道:“我去洗杯子,哥,不早了,你先睡吧。”   他走了两步,又顿下,轻声道:“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操心了,哥。”   周眠没说话,他收回眼神,好半晌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道:“嗯,嘉和,你也该懂事了。”   时间如同吉光片羽一般,飘飘然沉落流走。   在周嘉和上大学后大概的第三个月,周眠和许静深的感情更加稳定。   他们本身就是关系极好的友人,如今年龄不算小了,两人之间也没有什麽阻碍,于是,在某一个很平常的日子,许静深向周眠求婚了。   男人并没有选择多麽隆重的场所,他总是很了解青年。   周眠是个很渴望家庭的人,他需要依靠,偏偏因为曾经失去,所以一直将自己打造的仿若刀枪不入。   可说到底,青年之所以周嘉致眷念,除却少年恩爱,更多的是周嘉致给了他人生中缺失的‘家庭’。   所以,当他们的感情进入某种醇厚平稳的时期,男人选择在自己亲手布置的温馨的家中向青年求婚。   许静深甚至没有脱下的围裙,他的打扮过于贤惠、顾家、充满烟火气,完全是个好好男友的模样。   男人举着戒指盒,黑色的眼眸中只余下青年的身影。   结果根本不用多加猜想。   青年同意了。   或许同意的时候,青年的眼眸中尚有未曾消散的怀念。   但那又如何,许静深想,周嘉致终究已经死了。   他只是如那个死去的男人一般,想要得到青年、与对方共同孕育一个独一无二的家。   即便这样的手段有些不磊落。   ——确实,许静深曾经听周嘉致说过他是如何求婚、如何抱得美人归的。   他深知青年无法忘怀前夫,周眠太心软了,对他是,对姜元致也是。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对方才好。   许静深联系了几家婚庆公司,对于婚礼的各项事宜,他全权设计,男人想要带给青年一个盛大的、关于爱情的体验。   这将会一场覆盖过往的全新的开始。他想。   两人是先去领证的,领证之前的晚上,许静深将自己多年来的存款、房产证等等,全部都拿给了青年。   除此之外,还有许静深父母留给他的公司、不动产。   厚厚的一叠文档,简直看得人头晕眼花。   周眠自然是惊讶的,当初他和周嘉致的婚姻十分简单,毕竟他们当时本就过的艰难,连举办婚礼的钱都没有,更不用说什麽钱财和房产了。   所以在许静深说要将财产全都转移到周眠的名下并进行公证的时候,青年哪里敢收。   即便是结婚,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许静深依旧温柔软和,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声道:“眠眠,没关系的,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也经过我父母的同意了,他们很喜欢你,也很赞成我这样做。”   “其实......眠眠,你可以当做这些是我带来周家的嫁妆。”   周眠眼神逐渐迷茫,青年迟疑道:“可是......”   许静深难得嘴快一次:“我不要彩礼。”   明天结局,结局是一种另类的be   宝宝们亲亲~ 第9章 背德者(完)   周眠从没想过自己会再次步入婚姻。   他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接受另一个人走入自己的人生。   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许静深已潜移默化地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中。   好像无论什麽时候,只要他转身,对方永恒注视的眼都会如漂浮在水面的月光,停驻。然后日复一日更添光辉。   周眠眼睫微颤,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脸颊上动作。   婚礼的化妆间内隐有对话的声音响起,可青年却毫无动静,他穿着洁白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支鲜红的玫瑰。那样的烈红,娇艳的像是被鲜血浸染过的。   周眠的眉眼平顺,五官轮廓相比较往常要更为精致立体,橙黄的顶灯照耀下,恍惚让人生出一种惊叹来。   ——很少有男人美的像是一副油彩名画。   可他太安静了,面上的情绪过分稳定,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即将结婚的新人,可要是说他不愿意结婚,好像又不是那麽一回事。   许静深来化妆间的时候,周眠也会笑着回应,在这时,青年过分冷静平淡的影子又消失不见,他会羞涩、会担忧、会紧张。   化妆师只管拿钱办事,主人家的事情自然管不了。   她们经历过太多场忙碌的婚礼,也十分清楚,不是每一对新人都会深爱彼此。   婚礼更像是另一种锁定余生的交易。   有人宁愿酩酊大醉、一厢情愿;有人分明陌路,却又因社会意识的强加而被捆绑在一起;也有人真心相爱,却又在互相猜疑中双唇相接。   也不知道,这对貌合神离的新婚夫妻是因为什麽样的原因走到一起。   手机来电的铃声响起。   穿着白色西装的婚礼男主人抱歉地与爱人打了个手势,旋即走出了化妆间。   锃亮的皮鞋不急不慢地行走在白色瓷砖地板上,化妆间旁边的长廊被婚宴绿坪上的响动衬地愈发安静。   许静深修长的指尖半压在手机上,他的声音有些疑惑:“喂?您好?”   没有人接电话。   长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对方的步伐十分从容,甚至让人能够感觉到几分气定神闲。   来人身形高挑,白色西装将他的腰背衬的愈发挺拔矜贵,西装扣只扣了一粒,颈部悬着一枚浅淡的香槟色的领结。   那张熟悉的脸清隽俊雅,眉眼下的黑瞳漫不经心的流转,却让许静深一瞬间顿住了动作。   是许久不见的姜元致。   “许先生,恭喜了。”男人如此笑道,他的脸色看上去过分平静,仿佛两人之间未曾发生过什麽龃龉。   许静深手指轻轻点在黑色的手机屏幕上,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男人如同一朵彻底盛放的白玫瑰,眉宇间微卷的发丝垂下几分,显得他整个人愈发温柔亮眼。   温柔的男人微微牵起一道不动声色的笑容:“姜先生今天怎麽有空来参加我和眠眠的婚礼。”   姜元致慢慢走近,深长的走廊一时间竟然空无一人。   清隽的男人如今看上去再没有当初咖啡厅中被抛弃的狼狈与疯癫,这段时间,他似乎是想通了什麽,落魄感像是一层褪下的蛇皮,取而代之的是焕然一新的英俊与从容。   姜元致勾唇:“参加眠眠的婚礼,我自然有空。”   “不过。”他说着,看向许静深黑屏的手机,笑道:“许先生还真是不放心,和我聊两句都要录音?”   许静深金丝眼镜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嘴唇与脸部表情也有所变化。   像一条潜伏在草丛中、吐着蛇信子的蛇类。   在姜元致的面前,他似乎开始并不顾忌自己的攻击欲了。   许静深垂眼,将手机上彻底按关机,他平静的笑道:“姜先生多虑了,实在没必要,不是吗?”   姜元致微微勾唇,他眼眸微闪,道:“许先生现在不装了?”   许静深眸色微凝:“姜先生,我不想考虑你为什麽出现在我和眠眠的婚宴上,如果你是来专门祝贺我和眠眠的,那麽我收到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姜元致眼皮掀起,他忽地上下打量男人一眼,笑道:“许先生怎麽这样紧张,难道你是担心我来......”   “抢婚?”   许静深脸色微沉:“姜先生未免太过自大。”   姜元致勾唇:“许先生别紧张,我今天来只是来提醒你一声,许先生,你就没想过,你陪在眠眠身边四年,为什麽眠眠一直都无视你的心意呢?”   “许先生确定眠眠什麽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只是很喜欢当备胎和小三?”   许静深眼眸愈发深沉,右手的食指也抽搐一般微微动弹了一瞬。   姜元致微笑道:“你看,你也不能确定。”   “你不能确定眠眠是不是真心和你结婚,你也知道眠眠心软。许静深,你机关算尽不就是为了上位吗?”他说着,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点燃。   雾气弥散在两人之间,只有他们漆黑对视的眼眸令人心惊,像是某种野兽势均力敌的对视。   姜元致慢慢呼气道:“许静深,你就没想过因果循环吗?你做的事情,终究有一天会报应在你自己身上。”   “你们结婚了又怎麽样,你能锁着眠眠不让他出去吗?”他说着,勾出一抹浅淡如雾的笑意,手指触在自己的面皮上:“我这张脸,你也很担心吧?”   “不期而遇、酒吧相会,再喝一些酒,装装可怜,眠眠总会心软吧?”   清隽的男人嘴唇裂开一道怪异的弧度,他压着嗓音道:“就......像你当初一样,只要上了床,总能哄得他结婚不是吗?”   许静深没说话,温柔男人那双总是沉静的眼中慢慢爬上几缕红色的血丝。   他退后一步,像是厌烦至极,转身便要往回走。   身后的声音又幽又冷地钻入他的耳廓。   “许静深,你应该知道谈家那对父子吧?有钱有势的人,相比较我,总会有更多的办法,不是吗?”   “唔......当然了,还有周嘉和那个傻子。”   眼见许静深的步伐顿在原地,姜元致脸上的笑意越划越大,他轻声道:“如果他知道你一开始接近周家的目的就是撬墙角、知道你是用那样恶心的手段得到他哥的,你猜,他会怎麽样?”   “到时候,眠眠会很苦恼吧。”   脚步声慢慢挪到许静深耳畔,那幽冷的声音却不曾断绝:“许静深,你的优势也没有多大吧。不如,我们来猜猜,谈家父子什麽时候会再次出手,我的这张脸对眠眠还有没有吸引力......眠眠和周嘉和什麽时候知道真相。”   “那,祝你好运了。”男人颔首,唇边露出轻浅讽刺的笑意。   许静深手指微松,手机砸落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脚步声慢慢远去,长廊的烟雾也彻底消散了,那个穿着白西装的清隽男人像是从未曾来过一般。   许静深慢慢吸气吐气,他绷着背部的弧度,弯身捡起手机。   清浅的灰尘黏在手机的屏幕上,男人慢慢拂去手机上的灰尘,却发现了指腹之间的裂痕。   那样的一片黑色之中,透明色的裂痕像是蛛网一般蔓延开。   许静深在那样的裂痕中看见了自己冷凝病态的脸。   苍白的像是纸糊的假人。   他费力地勾起往日周眠印象中的温柔的笑容,直到毫无破绽,才缓步走近化妆间。   周眠的发型已经弄好了,青年看上去大约是有些手足无措的。   许静深静静看着,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周眠的场景。   那时候的青年和男友周嘉致的感情很好,他们的穿着批发市场上十几块钱一件的T恤,路过一家甜品店。   男人恰好也在店中。   许静深喜欢吃甜品,只是这种喜欢并不真正出于喜欢的自我意志力,而是因为甜食能够让他冷却下脑海中过激的思想与情绪。   这或许出于某种心理研究反应,因为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情绪激动的时候,总会用过分饱满的奶油蛋糕、糖果、饼干、面包填塞他哭泣的嘴唇。   许静深想起这些的时候,依旧微笑着,仿佛脑海中那个被甜食噎的像条可怜的臭虫般的孩子并不是他。   他仿佛能够脱离一切,旁观欣赏。   许静深注意到那个穿着廉价T恤的青年人,不、或许成为少年才刚刚好。   那个少年拥有一张漂亮的过分的脸颊,即便是那样廉价掉色的T恤在他的身上也能够穿出一种别样的气质。   可最让人瞩目的,是少年无比依赖的目光。   那种全身心交付、爱慕的眼神,甚至令旁观的人感到嫉妒。   他们显然过得并不好,可当少年渴望的眼神落在一块不算贵的巧克力蛋糕上的时候,少年身边的男友依然选择买了下来。   他们就坐在许静深的隔壁桌,男人能够清楚看见那两人窘迫的模样,少年的男友不吃蛋糕,或许不是不想吃。   少年的笑容很开朗,他像是路边开放到最极致的花朵。   那块蛋糕,最后是一人一口分完的,少年喂男友的时候还不小心和许静深对视了。   只是个陌生人,可少年依旧脸红了。   大概十分不好意思。   许静深突然就很想尝尝那块巧克力蛋糕,于是,等少年离开了,他选择去买了一块。   可是,入口的分明是依旧廉价的巧克力奶油味。   很难吃。   “静深,好看吗?”   周眠眸中含着笑意,微微侧头看向许静深。   温柔男人慢慢收敛思绪,他的眸光专注又细致地落在青年修长利落的身形上,微微弯唇道:“眠眠今天很好看很帅气。”   周眠又笑了,司仪提醒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青年扣住男人的手腕道:“要开始了。”   是啊,他们真正拥有彼此的全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许静深回握住青年的手。   他们一起走向红毯,在众人的恭喜和祝福中走向红毯尽头的牧师。   “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注   轻轻的声音在许静深的耳畔响起。   周眠说:“我愿意。”   许静深忽然觉得脸颊上有些湿润。   他想,他的眠眠是愿意的。   这就够了。   只是,当他们宣誓完,在众人的视线中完成接吻仪式的时候,许静深依然能够感觉到青年心中存续的某种细微的不自在。   除却情.欲之外,他们很少这样单纯的接吻。   许静深牵起周眠的手,察觉到青年忽的僵住的动作。   他动作微顿,顺着爱人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极为熟悉的、相貌清隽、笑容平静的男人。   像是周嘉致,又像是姜元致。   许静深的手指捏紧手中另一个人的手掌,湿润的水汽似乎都蔓延在其中,男人哑声轻问:“怎麽了,眠眠?”   周眠微微回神,他收回眼神,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没什麽,只是看到一个人了。”   许静深垂眼,再也没有说话。   他什麽都没问,就好像他什麽都不知道。   只要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只要别离开他就好了。   “串行第472世界维衡进度当前为100%,人物轨迹无偏离,人生事件为——顺理成章的缔结婚约(人数不限,一个为最低起点)。”   开放式be结局,因为是快穿,就点到为止了。   许静深这辈子都会担心自己会被撬墙角,很多爆雷都在等着他(双手合十)   今天晚了点,来个抽奖,百分百订阅随机jj币   注:来自百度   谢谢姐姐们~ 第9章 弥赛亚1   穿着白色衬衣的长发青年轻轻垂眼饮了口近来由生命科学公司推出的酒水。   酒水的颜色让人想到近乎灭绝的,来自古世纪的玫瑰。   瑰红的酒液衬的青年形状美好的嘴唇愈发诱人。   黑色的长发随意束起,半垂在胸前,漫不经心地散发着主人绅士又慵懒的风情。   郑云忍不住红着脸垂下头。   这已经是周先生邀请他的第五次约会了,郑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幸运,如果不是因为那次的意外,他怎麽会知道自己与周眠能量的融合度如此高......   能量契合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就在刚刚,青年与他表白了。   无论出于任务还是自己的想法,郑云都无法拒绝。   只是,他总会有些隐忧,周先生从来都不知道他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对方的,如果青年知道了,会因此厌恶他吗?   沉闷脚步声慢慢停在门口。   人脸识别成功的机械音轻轻‘滴’了一声。   “欢迎回家,小眠。”   周眠轻轻颔首,他的视线掠过大厅白皮沙发上端坐着的男人。   周越彬似乎正在处理什麽事务,透明的显示屏上一连串纷杂的数字流窜而过。只是对方处理事务的地点发生了变化,从书房到大厅,这代表着,男人在周眠入门的时候就要见到人。   一般这时候,不是训话就是有事情需要吩咐。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男人按了按太阳穴,取下了眼上架着的一副平光无框眼镜。   “回来了。”   周眠牵唇,恭敬地垂首:“父亲。”   青年似乎并没有多说什麽,他静静垂首站立在男人身侧。   机械人管家手上端来一杯色泽漂亮的红色果汁,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模样,它似乎并不会看气氛,温柔模样的机械人眼里只关注着它的小主人。   关注青年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   周眠抿唇,看了眼周越彬,发现男人也正看着他。   拥有东方典雅面孔的男人似乎总是温润的,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只是轻轻微笑,虽然年纪不像,可他成熟的气质却真真像是将眼前的青年当做自己的孩子。   “眠眠,坐下吧,小彬天天念叨你,研究了不少菜式,就等着你回家。”   周越彬从未要求周眠对他毕恭毕敬,相反,他总是尽量想要让青年感到自在、轻松。   年幼的周眠确实将他当做父亲一般,他会撒娇、会要亲吻、要拥抱,在周越彬的眼中,周眠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   可依照他们的身份,所谓的温馨更像是一场梦幻泡影,终究无法持续下去。   周眠的真正的身份,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周越彬却再清楚不过。   毕竟,这孩子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   从古至今,人类一直持续不断的坚持,想要真正了解地心的秘密,于是,帝国激进派推出了克维拉钻孔计划。   数年前,克维拉钻孔几乎突然对外宣布关闭。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挖掘到了世界的内核能量。   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只知道,当初参加克维拉钻孔计划的人员面容愈发僵黄,最后暴毙而亡。   克维拉钻孔计划关闭的第5年,第十次科技风暴革命来袭,也就是这时候,科学家们创造出了初代主脑。   初代主脑拥有伪人的外表,它的数据是可成长的。它的数据链无懈可击,经由它的数据触角,人类造出一系列更高端的智脑、光脑。   主脑的本质是世界内核能量,也被疯狂的科学家称为——神。   而那些空间世界,其实都是通过操控主脑与内核能量创建出的微小初始世界。   主脑诞生之初便是伪人的模样,它生长与学习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人们惧怕它,却又想得到它的力量。他们给它起名为眠,意味永远被操控、永远沉眠。   科学家们想要通过人类社会的道德观与世界观去驯化它,自然而然的,便要挑选教养他的‘父’。   谁会愿意接手这样一个怪物、不定时炸弹?   最后,是隶属于科技院生命部门,‘眠’的创造者之一、周越彬主动接手教养那孩子的任务。   他全心全意的呵护孩子的成长,连平时的饭食碳水都是自己亲自喂的。   后来因为升迁太过忙碌,不能时刻陪在孩子身边,周越彬便专门做出一个机械人管家陪着小周眠。   周越彬给那孩子冠上自己的姓,教会它学习人类的思维模式、教它礼仪仪态,也教它......忠于帝国。   可后来,周越彬后悔了。   在周眠第一次被那群获得帝国允许的激进派们按在实验手术台上,进行实验手术的时候。   闻言匆匆赶来的周越彬第一次产生了背叛与崩坏的想法。   他无法维持自己的面具,近乎狰狞地拍打手术室的隔离门。   最后,那个向来清雅的成熟男人第一次被帝国的权威毫无尊严地压制在机械地板上。   他被隔离监.禁起来,帝国宣判他被主脑控制了思维,产生了叛国的想法。   周越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总之,当他再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已经彻底长成青年的周眠表情冷漠的近乎异常。   他想,小眠确实应该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他。   “父亲,您还有什麽事情吩咐吗?”周眠抿下最后一口鲜甜的草莓果汁,这样问道。   周越彬手指微微放平,他看上去十分平静。   男人黑色的眸光缓和又宁静地落在青年斯文优雅的面容上,他很少这样迟疑。   “小眠,我听说,你近来和那位姓郑的安抚者靠的很近。”   周眠的视线几乎锐利地看向男人,当然,青年的视线并不冒犯,却又像是某种即将露出爪牙的动物幼崽。   青年道:“是的,父亲,他已经与我缔结恋爱关系了。”   周越彬沉默许久,才慢慢道:“小眠,你喜欢他吗?”   周眠甚至有些困惑的微微偏头,他向来八风不动,将礼仪灌输入骨子里,很少会这样失礼。   他道:“父亲,我并不能够理解什麽是喜欢,我与他缔结关系只是需要引出他背后的政党关系。”   “他们似乎想拉拢我、或是制造一些意外,除掉我,无论是哪一条,都是帝国绝不允许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眠袖口的黑色器械小蛇已经蜿蜒爬上了周越彬的膝盖。   它近乎依恋地将脑袋埋在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中。   猩红的舌信愉悦地舔.舐男人的皮肤。   周越彬温和清雅的面上慢慢露出一抹笑意。   周眠脸上的表情却僵住了,他的手指像是有些受不住地蜷曲起来。   “回来,你冒犯父亲了。”青年的声音隐约有几分隐晦的忍耐。   黑色器械小蛇敏锐地抬头,它轻轻摇了摇黑色的、折射着灯光的脑袋,身体动也不动,似乎有些不舍。   周越彬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什麽,却见周眠已经起身了。   青年背对着男人,背部的弧度漂亮又克制,他的声音压低道:“父亲,没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眼见青年就要步出大门,黑色的机械小蛇立马窜出去,从青年脚踝处的裤腿钻了进去,最后乖巧的、安静如鸡地蜷成一团挂在周眠粉白的手腕处。   暖黄色的百合花壁灯散发着莹莹暧昧的光芒,白与黑交融的西餐厅装潢十分有格调,半圆形的漆边窗户旁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瓷砖地板上的白色与黑色有规律地交融在一起,令人联想到优雅的钢琴键。   这间西餐厅坐落在中央星科隆的中心城,能够在被称为宝石与珍珠的天堂的中心城占据一方位置,显然不是什麽普通人能够随意吃得起的。   傍晚时分,这座餐厅已经陆陆续续迎来了它尊贵的客人们。   绿色芭蕉叶与植被遮掩的某间餐桌上,隐隐传来了争吵声。   穿着杏白色长袖衬衣的清秀青年眼中含着水光,他的脊背微微弯曲,一言不发。分明是高挑的个子,天然该有些压迫感,可那双隐约泛着紫罗兰光泽的眼眸中全然是躲闪与难过,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相貌平平、却自有一种居高临下傲感。   男人似乎看不上眼前的青年,他眼神轻慢、声音倨傲道:“明允初,你不过是个生育能力低下的beta,我当初能看得上你也不过是看你家里有点钱,不然,就你这样的beta,你以为哪个alpha能看得上你?”   青年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泪水欲落未落,他哑声道:“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这样对我,我看到你和那个omega接吻了.......”   男人闻言,眼睛眯了一下,旋即厌恶的皱眉道:“我和那个omega在一起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太没用了。你又不肯让我碰你,就这样还好意思说喜欢我,我的易感期马上就到了,你要让我憋死吗?”   明允初咬牙,浑身颤抖,一张脸白的像是墙灰一般,令人可怜又心疼。   见明允初说不出话来,相貌平平的alpha像是逮到什麽错处一般,不停地用各种难听的语言打压青年,简直像是要将眼前这个可怜的beta碾入泥土里踩碎才好。   在发泄完自己的心虚与怒火之后,男人下意识向周围看了一圈,他毫无素养的表现自然遭到了许多人的白眼,但男人本来就没什麽道德观,见那些人皆是身着不凡,自然也不敢大骂出口。   他的眼神转回餐桌间,无意间瞥到了坐在他们相邻一桌的青年人。   青年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手工绣衬衣,外面披着一件纯黑色的外套,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让人隐隐看见他弧线完美的下颌与水红诱人的嘴唇。   他静静的摆弄刀叉,食用餐盘中五分熟的、尚且带着几分血丝的牛排,专注极了,像是无法感知到旁边其他人的存在。   明明看不到整张脸,男人却莫名有些心痒。   餐桌之间相隔较远,他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无法判断青年的性别,可男人却下意识地想,这一定是个十分貌美的omega。   对面的明允初又开始哭哭啼啼的打电话了,男人有些索然无味咂舌,却又抱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他知道明允初在给谁打电话。   周眠,那位科隆中心城掌控药业集团的周家小少爷。   这位小少爷只是个beta,可他的相貌甚至远胜过omega,格远星球一位著名的画家曾经专门为这位小少爷千里迢迢而来,他称周家的小少爷是他的灵感与缪斯,那张美丽的脸是上帝的恩赐,是玫瑰与灰烬、牛奶与珍珠所融合的珍宝。   周眠慢慢用纸巾擦拭干净嘴唇,他下意识地轻压遮挡在额头的黑色帽檐,眼神停驻在不远处那个哭的几近抽噎的可怜beta身上。   真可怜啊,青年想,但现在还不是自己该出现的时候,他要等beta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再出现在对方眼前。   周眠很享受被人用渴望、感激、喜爱的眼神注视。   就好像自己是对方黑暗中唯一的灯塔、迷茫救赎的圣辉。   他享受他人的悲剧,也享受拯救他人后心里涌上的满足。   手机沉默的黑屏忽地亮了起来。   耳边隐约能够听到明允初那个男友讨要钱财的无赖声音,随后便是衣衫拉扯纠缠的声音。   周眠静静地弯唇,在看见明允初焦急涨红的清秀面颊时,他不急不缓地起身,去前台结了账。   手机中的未接来电已经变成五个的时候,青年坐在前厅的白绒皮毛沙发上,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红茶。   口感有些微涩。   青年皱眉,放下了茶水,旁边服侍的青年不由得紧张询问。   周眠将掩盖在头顶的鸭舌帽轻轻摘下,秾艳却又极具端庄温柔的美貌便这样毫无征兆的映入服务生的眼帘,惹得对方脸颊通红,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周眠随意顺了两下发丝,语气温和道:“不用专门候在我身边,先生,您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丝绸缓慢滑落,与珍珠、玉石交叠在一起的感觉。   服务生脸红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在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累计为第八通的时候,青年修长的指尖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话筒中本该明亮好听的声音此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明允初沙哑着嗓子委屈道:“眠眠,你怎麽没接我电话?”   周眠抿了口茶水,轻声道:“抱歉,允初,我刚刚在参加一个宴会,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你怎麽了?不要着急,慢慢说,我在听。”   青年的声音温柔的如湖面斑斓的水波。   明允初压抑着哭腔,小声道:“眠眠,林于说要和我见面,我以为他是要和我道歉的,所以、所以我就去了,结果他现在又缠着我要钱,还威胁我、不让我离开......”   周眠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在桌上,青年的面上分明毫无所动,声音却变得有些紧张:“怎麽回事,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相信他了......算了,允初,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明允初小声说:“xx西餐厅。”   周眠温声道:“好,我马上就过来,你耐心等一等好不好?千万不要答应和他离开,允初,不要让我担心。”   青年的声音温柔的几乎让人落下泪来,让人忍不住去的相信,他就是你唯一的救赎。   ABO世界观,自设很多,全员疯批预警,可以重新看文案上排雷。   有A攻B攻O攻,眠眠是B,不生子   亲亲老婆们~~ 第95章 弥赛亚2   略显焦急的步伐在人数并不多的餐厅中格外扎耳。   明允初在见到匆匆赶来的青年的一瞬间便彻底红了眼。   那双紫罗兰一般美丽心碎的眼眸全然是青年的影子,像是湖面倒映的天鹅倒影。   周眠脚步微顿,漆黑的眸中慢慢溢出心疼的意味。   青年几步走到明允初的身侧,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湿纸巾,抽出一片,细致耐心地为眼前可怜的beta擦拭泛红的眼尾与湿漉漉的脸颊。   明允初的长相清秀干净,微微仰着脸,乖巧地任人摆布的模样格外招人疼。   如果是往常,周眠已经小声又无奈地劝慰明允初放弃林于了,可今天,破天荒的,青年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他沉默地收起湿纸巾,神色间竟显出几分疲惫感。   明允初和林于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个月,自从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以来,大争小吵不断,周眠几乎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安慰、劝导青年。   他不止一次告诉明允初,林于并不尊重他、也不够爱他,更遑论对方糟糕的家世与劣迹斑斑的过往。   可明允初就像铁了心一般,非要一头往火坑里钻。   明家也算是末流贵族,曾有过一段光辉的历史,周眠与明允初从小便认识,算是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有这样的背景身份,即便是饿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不用说周家还有意帮衬明家,明允初即便性子再懦弱,也不至于被一个普通的、没什麽背景的alpha欺负成这样。   “眠眠......”青年的声音近乎嗫嚅,语气焦急:“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周眠抿唇,他并没有看明允初一眼,青年向来温柔的眼神难得带了几分冷厌地看向坐在对面的alpha。   林于看着青年的眼神却有些微愣,像是被某种光景所震慑,那双狭小的眼中全然是某种渴望与贪欲。   反感的情绪翻涌,在这样的烂人眼中,再美的美人也不过他们垂涎的一块肥肉。   周眠慢慢垂眼,青年的仪态很好,腰脊自然挺直,像是一柄打磨恰好的刀刃,可他的气质又是温和的,矛盾又蛊惑。   青年的声音糜糜,咬字却格外清晰:“林先生,据我所知,你向允初借的钱已经达到五万星币,允初的终端上都有记录。林先生,不论性别,即便你是共和学院的学生,借钱不还、AO关系混乱也是要被劝退的。”   “如果你坚持继续纠缠允初,那麽明家和周家的律师也会请你进一趟监狱。”   alpha听到这些话,脸色果然一变,男人眼中的欲.色褪去,只余下细微的惶恐与不安。   好半晌,在明允初面前趾高气扬的男人垂下头,尴尬地打哈哈,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哪里还敢多做纠缠。   周眠慢慢呼出一口气,青年转眸,注意到相貌清秀的青梅竹马凝在自己身上期艾又明亮的眼神。   明允初紫罗兰的眼眸中仿佛荡漾着春日的水波,他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崇拜,小声道:“眠眠,你好厉害!”   说着,他的语气又慢慢低落下来:“我也说过要告他的,可是他一点都不怕,还说随便我告,他会一直缠着我.......”   周眠抿唇,温柔瑰丽的眉眼轻轻蹙起:“他在骗你,按照国家的规定,借款超过五万星币是需要负刑事责任的,他会被直接抓捕,未来的五十年都无法出牢门。”   明允初忍不住轻轻握住周眠的手腕,他眉眼弯弯,清秀的脸庞居然显出几分柔软与美丽来。   他说:“眠眠,你肯理我啦?”   周眠一顿,又冷下了脸。   明允初眼睛还有些红,可见到这样的青年,他又忍不住笑了,小声道:“眠眠,谢谢你还愿意来帮我。”   周眠凝着青年眼尾如被灼烫出的粉意,好一会才慢慢抿唇道:“明允初,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还和林于混在一起,以后你就是被打了也别来找我。”   明允初层层叠叠晕紫的眸子湿漉漉的,他环过周眠的手,略带讨好意味道:“我知道了,眠眠,这次我保证会听你的话!”   明允初这话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周眠却依然被他哄得缓和了面色。   不提林于,明允初才像是最最正常的、属于这个年纪的青年人。   他活泼、开朗,清秀好看的脸庞上满是朝气。   明允初总是乐此不彼地拉着青年去体验各种美食美景,他们亲密的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空中轨道汽车慢慢降停在宅邸门前,大门口等候的仆人迈着小步子、急匆匆地走上前,迎接身份尊贵的小主人归家。   汽车的右翼逐渐变得透明,周家小少爷的那张华光万丈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   周眠对着仆人微微颔首,温柔的嗓音如同和煦的暖风:“辛苦了。”   仆人只是一个劳动力廉价的beta,面对主人家如此的客气,自然是惶恐的。   可他心中也会隐隐生出一种感激来,即便是最下等的仆人,也会因为某种自尊心被尊重而感动。   这些表面功夫,周眠一直都很会做。   “哥哥还没回家吗?”   青年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一旁的管家弯下腰,毕恭毕敬道:“先生近来都是深夜归家,说是集团那边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周眠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青年脱去自己的黑衫外套,身边的仆人赶紧接过。   餐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菜食,只是菜品似乎还没有完全上完,最后一道菜是一碗飘满葱花的补汤,周眠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喜欢喝。   补汤的碗并不大,倒是上菜的餐盘,原木制的,厚实敦重。   周眠注意到,那双端着餐盘的玉白手腕似乎纤细的过分,那种纤细并不是瘦弱的难看,而是一种骨骼优美的纤瘦。   与厚实宽大的原木餐盘对比起来,更显得弱不禁风、细美动人。   青年的视线从那双手腕挪移到对方的脸颊上去。   与他想象的大差不大,那确实是一位美人。   小仆人穿着一身黑白的仆人装束,纤瘦的腰间扎着白色花边的围裙,分明是个男人,可他的骨架却看上去要比一般的男性beta细弱很多。   更遑论那张玉雪漂亮的脸颊上不自觉地露出些许不安,那晕红的软肉、湿漉漉的鹿眸,无端便令人生出几分淩.虐的欲.望来。   周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视线似乎让对方十分紧张,对方白皙的额头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收回视线,余光只能隐约看到小仆人被围裙掐地瘦美的腰围弧度。   也就是这个时候,青年隐约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奶油覆盆子的味道。   周眠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等待小仆人靠得自己更近。   奶油覆盆子香甜的气息随着距离的拉进愈发腻人。   青年终于确定了,这个小仆人,似乎是位男性omega。   周眠的第二性征确实是beta,按理来说,他是闻不到信息素的气息的。   只是,青年一开始在分化前中期的时候其实更偏向于alpha,分化末期却不知道因为什麽,没有成功融就alpha的腺体。   所以,青年的性征是beta偏alpha,他能够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却无法像真正的alpha一样被omega的信息素引动发.情。   周眠按了按手腕虎口的位置,他想,omega因为生育繁殖能力,向来都是受到政府保护的,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享有国家基金的补助,怎麽会沦落到出来打工、成为仆人的地步?   更何况,周家别墅中招收的仆人当中有不少alpha,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十分之大,因为力量悬殊与发.情期的吸引,omega向来都是对alpha敬而远之的。   周眠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耳边瓷器碎裂与木盘砸地的声音。   刺耳的碰撞声像是某种尖锐的叫声。   青年蹙眉看过去,补汤已经撒了一地,貌美瘦弱的omega肩膀耸动,颤抖的黑眸中满是惊恐的水光。   补汤很烫,将omega柔软的手背都烫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水泡,那些水泡密密麻麻的鼓在一起,泛着透明的色泽,看上去又恶心又刺目。   小仆人顾不上感知疼痛,他几乎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腕藏在身后。   omega哆嗦着嗓音,道歉的声音卑微的像是哀求。   “小、小少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大约在强忍着泪意,但某些湿润的露水却怎麽都无法负荷地滚落下来。   一旁的管家眉头越皱越深,他压着嗓子训斥:“还不赶紧收拾。”   omega果然慌手慌脚地半跪在地板,动作近乎粗鲁地收拾那些碎裂的瓷片。   在周眠面前,管家不好多说,他歉疚地对周眠道:“少爷,很抱歉打扰了您的用餐兴致,我明天、不,今晚就拟定辞退这个笨手笨脚的omega。是我甄选仆人考虑不周,恳请您的原谅。”   呜最近加班,所以有点迟(抹泪   啾咪啾咪!!! 第96章 弥赛亚3   omega的眼睛更红了,圆润好看的鹿眸是如何也止不住的水光,他的手指已经布满了伤痕。   或许是情绪波动的厉害,周眠隐约察觉到对方的信息素似乎愈发浓烈了。   青年平时除却香水味,很少能闻到这样浓郁的过分的信息素。   有那麽一瞬,周眠恍惚觉得自己被奶油与覆盆子搅拌在一起,连呼吸间都全部是那样香甜腻人的气息。   管家以及大部分的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他们的面色十分正常。而他们越是正常,仆人中几个alpha逐渐变得赤红的眼与狰狞的面颊便越是显眼。   他们像是一头头隐匿在人类中、即将暴起的猛兽。   omega的状态显然不对劲,他的脸颊潮红的像是花瓣被捏碎的汁水,伶仃站立的姿势也逐渐开始摇晃,他战栗瑟缩着肩膀,抖着手在身上似乎摸索着什麽东西。   只是,他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那张潮红的脸颊上隐隐显出几分绝望的神色来。   这显然是个陷入了发.情期的omega。   周眠忽地起身,他没有再听管家的念叨,几步走到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的omega面前,修长的指节握住对方没有受伤的手掌。   几乎是一瞬间,对方身上灼烫的温度便顺着指尖如火焰般蔓延过来。   omega约莫是惊到了,因为突如其来的发.情期,他的意识显然已经陷入了模糊之中,缺乏分辨能力,即便beta身上没有alpha那种令人恐惧的信息素气息,omega仍然下意识地挣扎哆嗦。   “陈叔,注意一下家里的alpha工作人员,二楼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踏入。”   周眠说着,绅士地半环过omega的肩膀,在一众怪异的目光中,将人带上了二楼。   小仆人腰间的花边围裙系带已经松开了几分,陡然宽松下来的衣裳显得omega愈发空荡消瘦,偏偏他没力气了,还挣扎地厉害。   越是挣扎,便越是香甜。   周眠忍不住屏住呼吸,将人带到自己的房间。   他十分迅速地紧锁门窗,连飘窗上厚实的窗帘都全然拉紧。   omega不知是陷入了短时发情还是长时发情,请医生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发.情的omega如果无法及时得到安抚或是用抑制剂释放,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创伤。   房间里浓郁的香气近乎能够凝成露水来,可怜的omega颤抖着半蜷缩在松软的被褥中。   即便是到这种地步,他依然像是刺猬一样,抗拒任何人的靠近。   周眠无法,只好将抑制剂的套盒留在对方的身边,自己则离得稍远一些。   omega抖着手,急迫的尝试拆开抑制剂。   他的状态太差了,连手指头都没有什麽劲了,光滑的一层保护膜撕了许久都无法撕开裂口。   周眠看了很久,在omega发出隐约崩溃的泣音时,他才缓步走到对方的身边,帮助这个可怜的仆人得到救赎。   上好的omega抑制剂更多的其实是加速和帮助释放。   当对方将短短的一瓶注射器全部注入身体中的时候,空气中隐隐弥散开一种花开到极致以至于糜烂的气息。   omega将自己的头颅埋在被子里,他无法控制地痉挛抽搐,口中的呼吸声逐渐变了调子,又腻又甜。   在得到满足的同时,他敏锐地嗅到被褥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隐隐约约的柑橘气息,并不是信息素的味道,却意外的令omega愈发沉迷其中。   被抑制剂迅速放大的欲.望几乎让他完全失去理智,以至于omega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小狗一般,慢慢地、手脚并用地向青年摇尾乞怜。   周眠漆黑的眸光近乎晦暗,可他什麽动作都没有。   青年的表情隐匿在黑色中,在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腕攀上自己脚踝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omega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去意识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整张脸几乎都病态地埋在一个充斥着温雅柑橘香的温暖怀中。   “唔.......你醒了吗?现在感觉怎麽样了?”   沙哑的男音轻轻响起,音色好听极了,像是某种丝竹乐器的靡靡之音。   青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即便没有听过几次,omega也意识到,此时抱着自己的人正是主人家里的小少爷周眠。   omega隐约能够记起恍惚间注射抑制剂之后糟糕的行为。   他毫无廉耻心的向小少爷求.欢,像是一头只知道求偶的野兽,丑态毕露。   这是可怜的omega第一次真实体验到正常的抑制剂,而不是从播音器中听到的解说。   原来正常的抑制剂并不会让人感受到痛苦、恶心、呕吐,甚至他的身体现在轻松的要命。   可正常抑制剂的效用又太过令人抗拒恐慌。   它会将柔弱的omega彻底变成一只只知道欲.望、容纳欲.望的biao子。   他这样想着,脸色近乎灰败一般的白,omega颤抖着松开青年松软温柔的怀抱,自卑地重新融入黑暗的淤泥之中。   周眠并没有阻拦他,青年表现得自然且平静,像是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到。   omega有个紧张就会咬唇的毛病,可此时,他察觉到自己的口腔中慢慢溢出血腥的铁锈味,他伸手想要擦拭,忽地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上药包扎好了。   他近乎愣仲地看着自己被白色绷带缠绕着的手背上竖立的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恍惚间,omega甚至以为真的有一只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手掌上。   他的手指微微触动,却在听到青年的声音后彻底将那股小心翼翼的渴望按压入心底。   周眠问他:“你叫什麽名字?”   omega的神情有些奇怪,更多的似乎是困惑。   他一直生活在阶级的最底层,他的alpha父亲酗酒的厉害,又没有正经工作,将国家补助给omega的基金花个精光。   omega一开始自然是想过反抗的,可是他抵不过alpha生来的优势力量,自己反倒被打的遍体鳞伤。   国家制度虽然保障弱势O的部分权益,但是对于家暴来说,法律并没有明确的条例规定。   omega每次被打得凄惨,甚至有一次拖着断腿去O联盟保护中心举报家暴他的父亲,工作人员的态度一开始很好,在听到两人的亲子关系时顿时便了脸色,直摇头说自己管不了这些事。   他实在被逼的没办法,连学都没法上,只能低头。   可是他那恶心的alpha父亲还不肯放过他。   在看到omega愈发出落得美丽的容貌的时候,对方开始动了歪心思,想要将他卖去地下黑市,换取金钱。   omega近乎崩溃的跪下求饶,他告诉他的父亲不要卖掉自己,他可以一直赚钱全部给他。   最后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父亲没有将他卖掉,但omega依旧随时警惕着。   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没有彻底死心。   后面,omega就开始出去查找各种兼职和工作。   他因为生理性的弱势,很少有工作单位会要一个隐患一般的omega。   omega替别人洗过衣服、做过家务、当过仆人等等。   他的钱几乎全部都被他的父亲掠夺过去,自己留下的钱仅仅够吃饭和买几只劣质抑制剂。   劣质抑制剂与正常的抑制剂不同,劣质抑制剂每注射一次,都会让娇弱的omega产生恶心呕吐的感觉,它会完全强制性地压制生理性的欲.望,破坏腺体与身体健康。   可以说,每次的注射,都是以损耗自己的身体、迈步成为残疾为代价。   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omega近乎从未得到过善意的对待。   或许他曾以为自己遇见过善良的上帝或救世主,可他们通常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露出自己狰狞的真面目。   那些肮脏的人从来都只是企图掠夺omega本就残破的肉.体。   所以,在beta青年用这样纯粹温柔的言语询问他的时候,omega是困惑且惴惴不安的。   他嗫嚅着嘴唇,甚至想要直白的询问对方是否想要玩.弄他。   omega并不讨厌这个beta小少爷。   毕竟对方看上去简直比精雕玉琢的海神像还要美一些。   其实最重要的是,小少爷的眼中没有那些恶心下流的欲.望,对方的眼神干净的像是冬日的第一场薄雪,又恍惚如壁炉中温暖的火焰。   omega小心翼翼的抿唇,他的声音有些哑,很轻很低:“我叫应灯。”   周眠漂亮的眉眼轻轻眨了一下,水色的黑眸看着对方:“应灯,这个名字确实很适合你。”   “只是.......”小少爷苦恼的轻轻蹙眉道:“应灯,你不知道你的发.情期到了吗?你没有用抑制剂,真的很危险,周家这边招收过很多alpha仆从。”   “今天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不对劲,你想过自己该怎麽面对吗?”   应灯没有说话,他柔弱秀美的面容呈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来。   看上去甚至有些无辜。   周眠叹气,他的声音依然温柔,眼神却十分严肃:“你之前是在找这个抑制剂是吗?”   青年说着,举起自己手上的一管灰色的药水。   omega一瞬间脸红了个彻底,他局促到甚至想要立刻逃离。   这样劣质的抑制剂被尊贵的小少爷捏在手心里,即便是隔着玻璃管,小少爷的手腕也像是被亵渎了一般。   周眠抿唇,黑眸中的担忧像是一束温暖的火焰:“这个抑制剂很劣质,我查过成分,它很可能会导致你的腺体严重受损,发.情期会变得更加蓄乱无章。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承受这样的药效了,再用下去,甚至会影响到你的生命健康。”   应灯很安静的听着,只是,这个可怜的omega的头颅几乎快要垂进阴影中了。   好半晌,omega才再次开口,只是他的声音低哑的甚至变了调:“小少爷,没关系的,我、我已经习惯了,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omega的手死死捏着衣角,他的姿态卑微的近乎低入尘埃。   “十分感激您给我使用的抑制剂,那些损失......我会尽快赚钱还给您的。”   谢谢姐姐们支持~ 第9章 弥赛亚4   说完这句话的omega头垂的愈发低下。   空气中似乎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应灯才听到小少爷温和的声音响起。   对方并没有居高临下地拒绝,也没有任何怜悯的意味,只是一句寻常的应答。   周眠说:“好啊,你不用太紧张,我也并不着急。”   青年细碎的额发丝丝缕缕落在眉眼间,他的眼眸黑润水亮,笑容中全然是柔和的意味。   他这样说着,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的,素白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道:“对了,你的名字是应灯对吧,以后我就叫你小灯吧,我一直很想找位细致些的贴身仆人帮我整理房间和个人活动室,因为我并不是很喜欢别人侵入我的个人空间,所以那些地方都是我自己有空去整理的。”   周眠说着,漂亮的黑眸抬起,看向眼前的omega:“因为快要入学了,我的时间并不充足,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可以来帮我吗?只需要每天去打扫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当然,如果你成为的我贴身仆人,工资方面会是之前的三倍,我的活动室你都可以借用。”   omega几乎缓不过来神,他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与惶恐。   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哑声道:“可是,小少爷,我是个omega。”   周眠看他,似乎有些迷茫:“omega怎麽了?”   omega怎麽了?应灯几乎一瞬间便捏紧了指尖。   他用的力气并不大,可即便是这样,属于omega过分柔嫩的皮肤也变得有些紫红。   这就是omega,无法控制的发.情期、被公认的弱势群体、去哪里都会被各种凝视的欲.色.器官、被所有工作单位排斥拒绝的人种。   应灯无数次想过将脖颈后的腺体割下来。   见omega垂眼不语,青年才像是意识到什麽。   他抿唇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omega会更细心一些,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应灯的眼睫颤动的厉害,好一会儿,他才说:“您不打算开除我吗?”   周眠微怔:“你怎麽会这样想?”   应灯低声道:“我惹了这样大的麻烦......”   青年的声音十分轻缓,他问:“也不算什麽麻烦,毕竟我没有损失什麽不是吗?”   omega的眼神愈发呆愣,像是一只傻愣愣的布偶娃娃。   温和的笑意在青年的眉梢洋溢,小少爷的一双眼如倾倒入漫天星河一般,他勾唇道:“所以小灯,你愿意吗?”   应灯第一次这样认真仔细的看着一个人,好一会儿,他白玉般的脸颊漫上一层薄淡的红晕。   omega的声音又轻又软:“我愿意的,小少爷。”   共和学院是一所面向全体人类的学院,里面不仅有alpha、beta,甚至还有不少omega,因为政策实施的恰到好处,也算是和谐。   学院会在新历的每年九月开学,开学后的第一周有一次例行的开学考试。   周眠并不是共和学院的新生,加上成绩向来不错,倒也不是很担心。   明允初就不一样了,他的性子不定,本就贪玩,加上之前又恋爱脑要死要活的,周眠成日里陪着他,从不见青年翻开哪怕一页书本。   这就导致开学最后的几天,明允初又开始期期艾艾装可怜求周眠帮他补习划重点。   周眠的性子是公认的温柔没脾气,他确实没有生气,甚至任由竹马抱着一大沓书本登堂入室,住进周家。   “眠眠,你房间的布局是不是变了啊?”   明允初手上拿着一张几乎空白的试卷,眼神扫过桌岸上新鲜的花束,突然问道。   周眠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他轻轻点头,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青年的额角:“问东问西,你的卷子还是空的呢。”   明允初忍不住眯眼笑了,紫罗兰的眼眸如同科隆星系十分受上层贵妇们喜爱的宝石罗科猫咪一般,剔透漂亮的过分,将他那张清秀的脸颊都衬的格外出彩。   他声音软绵绵的道:“眠眠,你还不知道我,我真的都不会写,什麽数理分析、药物原理,我真的要疯了。”   即便话中的透露的意思十分崩溃,明允初的语气却宛如撒娇一般。   他一手捏着卷子的边角,一手拉住青年的手腕轻轻摇晃:“拜托,眠眠,我只能靠你啦!”   “拿你没办法。”青年叹了口气,无奈的语气中是十足的温柔与宠溺。   两人说话间,半敞开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明允初和周眠的视线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穿着白色花边围裙的小仆人端着两杯饮品送了过来。   小仆人长得实在好看,整个人纤细而弱美,一双鹿眸湿漉漉的,圆溜溜的很漂亮,看着人的时候习惯性轻抿一下红润的唇肉。走近时,不知是不是喷了香水,身上隐隐透出一股甜腻的气息。   不是像是仆人,倒像是贵族人家暖床的玩意儿。   明允初眼神微暗,在注意到小仆人隐约看过来的眼神,他忽地更凑近身边的青年一些。beta清秀的面容挂着刻意的笑容,他一只手勾过周眠的腰身,下颌轻搭在青年的肩膀上。   这样的距离实在过分亲近,两人连吐息似乎都交融在一起。   关系再好的人也会有交往的距离,可周眠却像是习惯了beta这样亲昵的姿态,他甚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青年更舒服地依偎在自己身上。   小仆人轻轻垂下眼,他轻手轻脚地将饮品放在茶桌上,转身便要识趣地离开。   明允初却慢慢站直了身体,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又像是漫不经心:“眠眠,你不是很不喜欢别人来你的房间吗?”   小仆人的步伐果然慢了下来。   周眠温和地笑笑道:“是啊,但小灯不是别人,我很喜欢,加上他做事又细心利索,所以我让他当我的贴身仆人。”   明允初的眼神慢慢凉了几分,但他依然维持着脸上体面的笑:“是吗?”   他说着,在应灯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突然拦住人,打趣道:“你叫小灯是吗?是不是化妆喷香水了啊,你的皮肤可真好,化妆都看不出毛孔呢。就是这个香水的味道有些浓了,显得有些劣质,眠眠可能不会很喜欢。”   中央星科隆这边的上层贵族大多喜欢用清透的新型化妆品来修饰自己的缺点,以便更完美地凸显美貌。   就连明允初自己都没少化妆,当然,明家即便有些没落,请一个化妆团队也是绰绰有余。   明允初的好气色与完美到近乎无瑕的脸颊也是拜此所赐。   beta语气中的恶意几乎让人无法忽视,应灯推门的时候看到了周眠与对方亲密的交互,如果说那时候他还只是心下有几分酸涩,那麽现在,那位beta先生主动找他搭话,话语如此不善,omega的自卑便更是油然而生。   应灯有些结巴的低声道:“先生,我、我不化妆,也不喷香水的。”   他的指尖死死捏着衣角,用力像是将它们撕裂开一般。   明允初闻言却显得有些惊讶,他道:“不是香水吗?难道是你的信息素?”   见omega脸色苍白的垂眼,顿了顿,有些不走心的道歉道:“很抱歉,真是冒犯了,不过,你会原谅我的吧?”   “允初,对一位omega提起信息素的气味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周眠蹙眉如此道。   他说着,走上前几步,拉开明允初,映射灯抱歉道:“抱歉小灯,我的朋友没有什麽恶意,他只是有点太好奇了。”   omega白着脸摇了摇头,嘴唇抿的很紧。   青年的表情有些心软:“小灯,这样吧,你今天不用来这边伺候了,我给你放一天假,工资双倍好吗?”   应灯低声道:“没关系的,小少爷,真的没关系,这很正常。”   我确实是个很糟糕的omega。   周眠没办法说服他,只好先让omega离开。   应灯垂着眼,走出去,在要带上房门的时候,他听见小少爷的那个beta好友如此说:“那居然是个omega,有国家政策保护的omega居然也要出来打工吗.......啊,可是他的信息素味道真的很冲鼻啊.......”   “眠眠,你喜欢那个omega吗?对他那麽关心做什麽啊?”   应灯匆匆将房门彻底关上,再也不敢多听一句。   他心慌的如同揣了一窝兔子。   应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但他对小少爷的关注确实有些超乎寻常了,他甚至开始渴望得到一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感情。   这一边,周眠听到明允初这样问,慢慢蹙了一下眉头。   明允初有一瞬间僵住了脸,眸中闪过几分晦涩的情绪。   周眠拿起一杯柠檬绿茶,抿了一口,语气温和中透着几分严肃:“允初,你该把你的心思放在学业上了,伯父他们很担心你的学业成绩。”   他说着,顿了一下,才略作解释:“小灯只是一个柔弱的omega,家里情况也不太好,既然来了周家,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里说一下,以后每天的更新应该要调整到晚上零点之前了,工作太忙了,存不住稿,下班后头昏脑胀立刻写状态也不太好QwQ   社畜の崩溃   亲亲老婆们~ 第98章 弥赛亚5   铃声拖长,在偌大的校园响动起来,这意味着共和学院的入学考试至此结束。   周眠收拾好自己的纸笔,明允初前一天晚上缠着他千叮咛万嘱咐考完试一定要等他一起离开。   两人没有被分配到一个考场,周眠在A,明允初在F,中间几乎隔着一栋教学楼的距离,于是他们约定好在学校两栋楼中间空出的树下等待对方。   青年并不着急离开,这会儿刚考完,教学楼的走廊中几乎挤满了人。   他耐心地等着人走得差不多,才离开了教室。   一路上与周眠打招呼的人不在少数。   不仅仅是因为周眠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更是因为周家是中央星最大的药业开拓商与研究商,与国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连总议长都要给周家那位alpha掌权者、也就是周眠的兄长几分薄面。   说起那位周家掌权者周沉也算是个手腕了得的人物,年纪轻轻便与一众上层贵族中的老狐狸齐名,双亲去世后接手周氏,他所做出的进击性的决策从未失手,是他一手将周氏推上不可撼动的神台。   而周眠,则是那位alpha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即便青年只是个ABO世界中如工蚁般的beta,却依旧地位崇然。   青年美丽的脸颊上噙着温柔的笑意,长而卷翘的睫毛扑扇,嘴唇下方粉红的小痣让他看上去愈发纯净软和,他微笑着与每一位激动着上来与他打招呼的同校校友打招呼,看上去耐心十足,指骨却慢慢蜷缩起来。   凉而不耐的眸色被轻轻掩藏在眸底,青年再次掀开眼,又是一副耐心温软的模样。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人已经愈发稀少了,周眠难得稍稍松缓几分,青年到底养尊处优,好脾气的装模作样也是有限度和对象的。   “.......啧,哑巴吗?”   “哈哈,是不是真的不会说话啊,还陈家继承人呢。”   周眠脚步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步调。   或许是青年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引起了那几人的注意,楼梯间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纤细修长的手指拂过转弯的楼梯扶手,几个穿着不凡的青年高低不同的身影映入眼帘,而被他们讽刺挖苦、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袖,留着一头及肩卷发的阴郁青年。   青年像是一团无法见光的阴影,他的头发黑的异常,这样有些热的天气通身包裹着黑色的长衣长裤,青年垂着头,一半的脸颊隐匿在黑色阴影中,只余下一半冷白地近乎病态的下颌。   看上去像一只只会待在水沟里的阴郁怪物。   周眠漫不经心的想,面上的温柔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担忧。   青年看上去干净又纯然,他抿唇,开口询问的语气温柔又深稳:“同学,你们这是在做什麽?”   若是一般的人这样多管闲事,自然少不了被嘲讽一顿,但周眠这张华光美丽、温柔软和的脸却让人生不出半分不好的情绪来。   这几人显然是认识beta的,其中个子最高最壮、显然是领头的一位男性alpha更是红了脸,他干咳一声,周围其他的人赶紧分散开来几分,不再霸.淩似的围着那个阴郁沉默的青年。   他们像是一瞬间变了一副面孔,即便是穿着不羁的花衬衫、戴着鼻环唇钉的不良青年,这会儿在周眠面前都显出了几分纯情腼腆的意味来。   “副会好,我们、呃......”   一个alpha说着挠了一下头,对上青年那双水光温和的眼,竟一时间编不下去谎话。   高壮的alpha用手肘捣了他一下,随后接过话题干巴巴道:“我们正在和新同学进行友好交流呢。”   beta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这样啊。”   看上去竟当真相信了一般。   alpha一瞬间如同被鼓舞到了一般,他支支吾吾的邀请道:“副会,我、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我想.......”   没等他说完,青年的眼神微深地盯在黑衣青年漠然平冷的背影上。   如果周眠没有看错,对方看上去非但没有丝毫的感激,低垂的唇角甚至隐隐显出几分冷厌的弧度。   明明是自己帮他解围了不是吗?   为什麽反而被讨厌了啊.......   beta舔了一下上颚,心尖有几分难耐。   “副会?”   alpha的声音有些急促。   周眠恍若回神一般,他脸颊上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温软的声音如水波一般流淌。   “抱歉啊,下午可能没有时间呢。”   beta轻轻颔首,分明还是温柔的模样,却显出几分疏远冷淡。   周眠来到约定好的大树边时,明允初恰好看过来。   看到青年的一瞬,清秀的beta便雀跃似的奔了过来,像是乳燕归巢一般。   周眠向来对他没办法,只好伸手接住。   “眠眠,你来的好迟啊,我等了好久好久。”beta比周眠要矮上一些,这会儿刻意垂头凑近青年的脖颈吹气,说话也宛若撒娇一般。   周眠拍拍他的脊背,嗓音含笑道:“这麽急?饿了麽,带你去吃饭。”   明允初哼了一声。   两人分开了一些,一齐走向教学楼门口,明允初性子粘人,非要环着青年的一只胳膊才肯走。   共和学院的校内街道很长,两人刚走到门口,周眠的终端闪烁了两下,青年看了一眼,显示屏上蓝白的‘哥哥’二字十分明显。   周眠十分自然地单人传音接入通信,一边对明允初打了一个手势,并未避讳beta而走远接电话。   “哥哥,怎麽突然打电话来了?”   “啊,我确实刚考完,什麽,一起吃饭吗?”青年微微蹙眉,看了眼明允初,继续道:“可是我刚答应了和允初一起吃饭。”   对面似乎说了什麽,周眠微笑道:“好,那就一起,我问问允初。”   说着,青年抬眸询问似的看向身边的beta。   明允初什麽也没说,只是笑眯眯的点头。   周眠微顿:“他同意了,那我们马上就回来。”   终端的光亮暗了下去,周眠迟疑了一下,看着清秀青年道:“允初,你不怕我哥了?”   周沉是位难得的顶级alpha,天然的角度来说,即便他不动声色,信息素中天然的威慑都足以叫一般的alpha吓得两股战战,更不用说beta了。   并且,周沉似乎并不怎麽喜欢弟弟的这位青梅竹马,态度冷淡都算好了,平日里若是偶尔遇见都是将对方当做透明人来对待。   当然,周眠是不会发现其中微妙的,毕竟他的这位兄长向来眼高于顶,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是以,他只会觉得明允初偶尔瑟缩的态度是害怕alpha信息素的威慑力。   空中轨道汽车慢慢停在周家门口。   管家推开了大门,周眠和明允初并肩走了进去。   青年眼风扫过一侧候着的仆人,omega的头颅垂得最低,他似乎很不适应,像是恨不得将自己全身都蜷缩起来才好。   周眠掠过他,将视线投在皮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兄长穿着一条黑色的西装裤,腿部微微绷紧,显出几分肌肉的弧度,上衣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灰色绸质衬衫,光华复古,衬得背脊挺拔。   男人似乎还在与什麽人通话,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鹰眸淡淡扫过来,看到周眠的时候,细微的弯了一下唇角:“回来了。”   周眠弯眸,温柔的笑道:“嗯,哥,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都回家了还这麽忙。”   青年的语气像是有些抱怨一般。   周沉低低笑了一声道:“这不是都结束了,害宝宝多等了一会儿是我的错。”   周眠闻言耳朵一红,他皱眉,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勉强维持着温柔的表情道:“哥哥,我都多大的人了,说了别喊我宝宝了,我朋友还在呢!”   青年在男人面前似乎情绪化要更为明显一些。   明允初抿唇,清秀的脸显得有些腼腆,这让他看上去像是长辈最喜欢的那款儿媳妇。   他跟着喊了一声哥,可惜周沉看都没看一眼,他揉了一下青年松软的发顶,笑道:“你永远都是哥哥的宝贝,叫宝宝怎麽了?”   周眠知道自己拿对方没办法,索性不多说了。   三人入座,期间,餐桌上几乎只能听到周眠和周沉的声音。   明允初期间想要送礼物给周沉,刚拿出来便被周沉轻飘飘的一眼压制的说不出来话。   只那一眼,仿佛自己肮脏的心思就都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之下。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压制几乎让他额头冒出冷汗,周眠期间察觉到他的异样,问了好几次,明允初只是摇头。   一顿饭刚吃完,beta就有些扛不住地离开了。   等beta离开之后,一旁的侍从也被屏退,周眠周沉两兄弟之间的气氛陡然变了一变。   周眠温柔的脸再也维持不住,他冷着脸,语气烦闷且阴郁。   “哥,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私下叫宝宝也就算了,当着别人的面叫不恶心吗?烦死了。”   青年脸上是全然的娇纵与不耐,他像是终于脱下了一层伪装的外衣,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露出自己被压抑至反弹的暴戾与无礼。   周沉倒像是习惯了一般,男人冷淡的脸牵起隐隐的笑:“那宝宝告诉我,我在别人面前叫你什麽?周眠?”   太生疏了。   青年闻言又有些纠结,他在男人的面前有一种近乎天真的肆意,好一会才皱眉道:“算了算了,随你吧。”   两人说了几句,周沉便伸手牵住青年漂亮的手腕,alpha自然而然地释放出丝丝缠绕的沉木信息素,将在他面前显得娇小的beta搂进怀里。   周眠显然是习惯了的,并不觉得兄弟两人这样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并且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十分依赖兄长的信息素,甚至是上瘾般的渴望。   “最近哥哥不在,有发生什麽事吗?”男人低声问。   周眠不耐,却又忍不住将脸颊与鼻息凑近周沉的脖颈,语气闷闷:“你不是都知道吗?”   周沉低笑一声,温热的大腿支撑着青年的臀部,肌肉绷的更紧了。   他道:“嗯,都随你玩,但是宝宝,你不能背着哥哥乱来。”   周眠冷声道:“你只是我哥,又不是我老婆。”   alpha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才转开话题道:“那个omega,你离他远一点,宝宝,他很脏,你如果想玩这款的,哥哥帮你找好不好?”   周眠脸色很差,烦道:“不用你管,不用你管,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青年甚至开始推搡男人的胸口,试图站起来,远离对方。   周沉手中微微用力,好一会儿才缓和语气道:“好好好,哥哥不管,宝宝想怎麽样都行。”   周眠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青年弯眸,重新窝进alpha温热的怀中,微微咬唇,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哥哥,我今天在学校碰到一个人,看起来很像被丢掉的小狗。”   说着,青年微微鼓了一下脸颊道:“我都帮他解围了,可是他好像很讨厌我。”   周沉低笑道:“宝宝想怎麽样?需要哥哥帮忙吗?”   周眠摇头:“不要。”   青年脸色酡红,兄长的宽大的手腕上下抚着他的脊背,又顺着弧度滑到腹部,轻轻按揉起来,像是帮助没有消食的宝宝揉肚子一般。   周眠眼中是弥散的水光,他轻飘飘道:“哥哥,我要自己来,我想看到他对我卑躬屈膝的样子。”   青年说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这章香的我码字都不困了,嘿嘿嘿嘿嘿嘿   啾咪我的宝~ 第99章 弥赛亚6   开学考的第三天,学院官方便宣布了终端抽签选择教室座位的时间。   这是共和学院办学以来一直维持的惯例,学院面向ABO全体人类,从一而终地贯彻平等方针。为避免性别歧视的争端,学院干脆用抽签取代自由选座或教师选座。   学院方面甚至周全的考虑到AO的发情期,给每一间教室都专门配上数量不小的强效抑制剂。   周眠来到教室的时候,不少人都已经提前来了,他们见到青年的时候无一不热情地打着招呼。   bete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青年的脸颊上弥散着自然健康的红晕,他的眉色极淡,发丝间隐藏着微尖的耳廓,没有一处不完美。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青年的一举一动,他们虽然表现得没有那样明显,但从逐渐变小的讨论声中也能看出众人的心不在焉。   因为是匿名抽签,没有人知道beta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他们多麽期待青年的脚步停在自己的面前。   即便无法得到美人的垂怜,冲着周眠的好脾性与家世,只要和青年相处得当,以后也算是多了一层人脉关系。   而且,根据共和学院的学院守则,匿名分配在一起的同桌,也会是以后的实践课与实战课的搭档。   周眠是个beta,没有AO的那些怪癖与发情期,怎麽想都是学院共处的最佳人选。   青年的身影慢慢走到教室的内组,在经过倒数第三排的位置时,beta停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声音都仿佛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只见第三排的位置内侧坐了一个浑身包裹着黑衣黑裤的alpha。   alpha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微卷的及肩中长发垂在冷白的颊侧,他的身体被掩在宽大的黑衣中,因为衣衫过于宽大空荡,这让alpha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空有骨头架子的人体模型。   阴气森森的,没有丝毫人气。   alpha是今年刚转来共和学院的新生,叫陈崇明,据说是中央星国防附属大臣家中刚找回的幼子。   对于这位陈家幼子,有不少消息,真真假假,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陈崇明三岁时星盗突袭了中央星,慌乱中,陈家的这位幼子彻底消失了踪迹。   据说陈崇明是被星盗拐卖到一个极为偏远的垃圾星上,因为年岁很小,记忆模糊,他被垃圾星上的一个贫困alpha收为养子,就这麽迷迷糊糊过了十几年。   科隆星系的上层贵族们都是站在星球顶尖上的人物,他们手握无数财富与星球,自持身份尊贵,与那些低贱的贱种平民不同,他们连中央星上的平民都看不起,在垃圾星上生活数年的陈崇明自然是他们素日来取笑嘲讽的对象。   即便对方是中央星的血脉,但曾流落在最低等的垃圾星上,这在他们看来,对方便是连血液都被染成了垃圾的气味,恶心之至。   陈崇明被陈家找回来的事说起来巧也不巧。   因为陈崇明的兄长得了极严重的家族遗传病,即便用最先进的医疗用品,连一口气也无法吊住。   于是,在陈家长子去世的第二年,陈崇明被他的那位大臣父亲从垃圾星接了回来。   而自陈崇明被接回来后,陈家从未让他在外界露过面,一直到今年,陈崇明才堪堪在几场不大不小的宴会上露面,随后便来了共和学院报道、参加插班入学考。   陈家的地位并不低,可没有任何人看得起陈崇明。   他们只要一想到那个一脸阴森古怪的青年可能在垃圾星上吃过垃圾、腐化的变异蛞蝓、恶心的老鼠,就不由得生出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   也无怪他们这样想,垃圾星上可没有什麽好东西,最多的就是永远在坑坑洼洼沼泽中蠕动的变异蛞蝓、老鼠与蛇类。   所以,当美丽的beta在那样一个恶心的怪胎旁落座的时候,不少人心中都隐隐生出一股郁气。   周眠是真的很受欢迎,不仅是因为美貌或家世。   在所有人的眼中,青年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纯洁的人,在这个充满畸形与歧视的三性世界中,他是一道清流。   永远的清醒、永远的温柔、永远的成为照耀别人的一束光。   像是古时候西方传说中的弥赛亚,神圣的光辉让青年抱有近乎圣洁的温柔与怜悯之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没有人会不爱他。   当然,那个从垃圾星上来的肮脏贱种除外,他根本连爱慕beta的资格都没有。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周眠尝试着和垂着头、形容怪异的同桌搭话。   “你好,我叫周眠,你还记得吗?前几天我们还在楼梯上见过一面.......”   青年的声音很轻柔,像是一阵舒缓的风拂过。   可他的话像是说给聋子听了一般,黑衣青年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尊静止的雕像。   周眠也尴尬地止住了话头,他的眼中隐隐闪过几分失落的水光。   果然,见他这样,前桌一直注意这边的一个beta男生赶紧压低声音安慰青年。   “眠眠,你不知道陈崇明这里有点问题吗?”   男生说着,点了点脑袋。   周眠轻轻抿唇,他的语气十分软和,可精致的脸颊上却隐隐带上几分不赞同:“小和,不可以这样说新同学。”   前桌男生叹气,也没有多说,他并没有觉得青年有哪里不对,只觉得是这个陈崇明果然是从垃圾星来的贱种,一点社交礼仪也不懂,对这样好的眠眠都不理不睬,简直不识好歹。   周眠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在陈崇明表现出冷漠与抗拒的时候,他只是沉默的保持最佳距离,并没有一定要热情的上赶着企图‘改变’对方。   好在前两天的课程大部分都是理论知识,偶尔会有小组活动,要求组员之间讨论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法。   陈崇明永远都像是一滩冒着腥臭泡沫的沼泽,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响动。   所以,大部分时候,小组活动都是周眠一个人来完成的。   这期间自然有人会为青年打抱不平,奈何周眠只是笑意盈盈地表示没关系,他们作为局外人便也不好多说。   只是,班级里,隐隐针对陈明崇的情绪开始愈发尖锐。   周眠在的时候,所有人尚且能够保持表面的和谐平静,一旦青年离开,周围便有人刻意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来嘲讽陈崇明。   可alpha像是失去了任何感应情绪的能力,无论别人如何羞辱、欺辱他,陈崇明都只是阴郁沉默、充耳不闻,连告状都不会。   他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无异于逆来顺受,是个再方便不过的出气筒。   于是,时间不过堪堪过去四五天,陈崇明的手腕上、脚踝部竟开始出现了深深浅浅的青紫。   周眠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是在一次小组作业中,因为强硬的要求组内成员合作,陈崇明也会开始和周眠隐约有有一些‘交流’。   青年从未听这个古怪的同桌说过一句话,但对方做实验的动作十分平静熟练,像是曾进行过无数次一般。   两人虽然缺乏交流,实验操作上却意外的默契,当然,陈崇明从未配合过青年,反倒是周眠隐隐察觉到对方在药物实验上的天赋,主动地、默默的为对方辅助实验。   这一次的病理切除实验十分精细缜密,因为观察数据太过微小,即便是用最新型的器具也难以最快捕捉到基因分子的跃动。   陈崇明观察的动作已经持续了一小时以上,苍白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看上去十分不舒服。   周眠是在最近几天才真正看清了青年的相貌,对方有一双狭长半睁的眼眸,眼睑下常年显出几分病态的暗红,他的上唇很薄,下唇稍厚,下颌骨削尖,看上去只剩下一层皮肉在支撑着。   明明该是瘦的有些脱相的样貌,却意外的显出几分怪异的俊美。   周眠看得有些出神,陈崇明的身腰越发压低,对方的袖子被惯性拉扯地更上面一些,避无可避地露出翻滚着血肉的伤口。   那血红的裂口实在很深,切面十分平整,看上去并不像是不小心割到的,因为伤口的边际还有一些青紫的淤伤。   beta一瞬间没有控制住,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这里是怎麽了?陈同学,不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吗?”   陈崇明一瞬间僵住,他直起腰,扯住衣袖拉扯下来,完全盖住了伤口处,面上的郁色愈深。   周眠见他依然不说话,眼神却落在对方黑色的衣袖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黑色的衣袖上似乎有斑斑的更深色一些的地方。   难怪他总是在对方的身上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beta一开始甚至以为那是对方信息素的气味。   “陈同学,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你的伤口会影响实验的进度,先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好吗?”   青年说话的语气有些焦急,但仍然是带着商量与劝慰的口吻。   可陈崇明却依然平静的像是一尊人偶傀儡,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仿佛青年对于他来说,与桌椅板凳无异。   周眠眸色晦暗,隐隐的不耐在眸底一闪而过。   陈崇明总有能让他生出郁气的本事。   周眠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简直油盐不进到一种不讲理的病态地步。   身后其他人做实验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这边倒像是冰冻三尺一般。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实验室中器材十分庞大,挤压实验场地,这也就造成了室内信道狭小的情况,刚巧周眠就站在过道的一侧,不注意被匆忙下课的同学碰到了一下。   beta像是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猛地踉跄、砸向陈崇明的方向。   在倒下的过程中,青年的嘴角隐隐勾起几分,又极快地恢复平静,无辜美丽的脸颊上甚至显出几分惊讶与诧异。   因为无法稳住身体,而他的前面只有陈崇明,于是,beta避无可避地栽进了alpha的怀中,因为是突然发生的意外,周眠下意识地紧紧抓住alpha受伤严重的那只胳膊。   手下凹凸不平的感觉让人脑海中不由得勾勒出糟糕的血腥场景,青年怔怔的,眼睛红红的,没反应过来一般,beta卷翘的睫毛颤啊颤,像是可怜的小动物微微哆嗦的毛发。可怜又可爱。   这让他看上去比谁都无辜。   陈崇明一动也不动地任由青年掐住他的胳膊,只是,那张阴郁冷白的脸,慢慢、慢慢地开始泛起一阵古怪的潮红。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小幅度地颤抖,额头青筋微微鼓动,连黑色的瞳孔都微微收缩了一下。   看上去倒不像是疼痛的缘故。   更像是——爽到了。   对,陈崇明,一款m型的alpha   老婆们亲亲亲~ 第10章 弥赛亚7   泛着蓝色的青筋鼓现在冷白的手背上,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狰狞之感。   阴郁青年薄白的额间逐渐泛起一层雾珠似的汗水。   alpha鼓起的喉结滑动几下,仿佛有急切的、渴望溢出的涎水要从他湿热的口腔中滑落,而他必须去努力克制才能够不显得那麽变态难堪。   眼前的beta显然是被他这副怪异的身体吓到了,青年那张面具似的温柔脸庞变了一瞬,浅淡茸茸的眉蹙在一起,黑色的瞳孔如同摄像头一般,将他古怪的模样全然记录了下来。   陈崇明有一瞬间仿佛仿佛感觉到自己披着的那层人皮逐渐灼烧了起来。   beta是上流社会中最典型的虚伪家夥。   明明一样的看不起他、明明那双眼中是隐藏不住的嫌恶与看好戏的模样,可对方偏偏要来装模作样地对他释放‘好意’。   陈崇明只觉得厌烦透了。   那种厌倦的感觉像是白纸被燃烧成灰烬,呼吸间只余下一撮寂冷缭绕的烟雾。   可如今,他却在这样虚伪的家夥面前露出如同原始野兽一般的生理冲动。   ——不知道为什麽,周眠只是不轻不重地触碰了他的伤口,alpha却近乎感觉到了一种细密电流流窜过身体的麻感。   随后便是燎原般的酥麻与逐渐升腾的渴望。   额头的汗水逐渐融合在一起,顺着青年消瘦的颊骨慢慢滑落。   在beta那双漆黑的眸中,陈崇明几乎感觉到一种无法自控的被羞辱感。   alpha僵硬地感受着身体上巨大的、如同被虫类口器吸吮后的麻痛感,一边等着青年将他推开。   这样的小公子,只怕会嫌恶的无以复加。   毕竟,自己在他们的眼里,可不就是条可怜的流浪狗?   只是,陈崇明等待了许久,却看到青年逐渐变得焦急的眼眸。   beta玫瑰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麽,颅内巨大的嗡鸣声让alpha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他仿佛被隔离在一个真空的玻璃薄膜中,忍受着逐渐窒息的痛感。   但很快,他感觉到了一双温凉的手轻轻顺着他湿润的额头抚摸下来。   薄膜似乎被一个个鼓动的气泡顶地炸开。   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alpha的鼻息之间。   陈崇明听见beta小心翼翼的声音,如同害怕惊扰了什麽一般的轻声道:“对不起,你还好吗?”   青年早已松开了他的胳膊,对方的手间拿着一块的手帕,手帕是温馨的橘白色,明丽的色彩的中央有一块近乎扎眼的湿润。   与手帕上的湿润不同的是,陈崇明再也无法感觉到自己额侧那刺入眼中酸痛的冷汗。   他如同一个刚刚被启动的机器人,只知道木讷的看着beta将手帕毫无嫌弃地收进口袋,眼睁睁看着对方轻轻凑近自己,青年的皮肤太白了,脸颊的中间透着氧气般的粉红,上唇的唇锋饱满好看,像是野外的某种莓果。   “陈同学,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我们先去医务室好吗?”   陈崇明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麽样的动作,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周围挤满的敌对信息素气息。   青年比他矮不少,牵着他的模样像是体格稍小的牧羊犬牵着属于他的、被圈养的孤傲山羊。   乌黑的卷发遮盖了alpha苍白的皮肤,眼睑处的暗红显得他愈发阴郁病态。   他闷不透光的漆黑的眸光持续性地落在两人紧握的手掌交接处,alpha颊侧的卷发随着迎面馨香的微风慢慢浮动,有些痒,可他没有尝试去别开它们。   共和学院的医务室内,穿着白大褂的校医脸色有些不太好。   “同学,这些伤口是怎麽造成的?你这两条胳膊上的创口实在太多了,你家里的家长呢?他们知道吗?”   黑色的长袖被小心地卷了上去,露出青年满是淤血与纵横交错伤口的手臂。   狰狞的伤口有些被刻意撕裂开,这甚至不能够称为受伤,应该叫受到虐待才对。   陈崇明没有说话,alpha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多的变化,他无动于衷的像是一口深井,死闷寂静,只余下一双黑色的眼能够证明他是活人。   只是,那双眼,此时正紧紧盯着他身边眼睛微微泛红的beta青年看,不知道在想什麽。   校医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从他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个看上去可怜极了的alpha青年明显是与beta青年关系不一般。   只是又难免有些奇怪,一般人的感官会不自觉去关注周身的环境、物品、生命体,可这个alpha却像是失去一切的感知觉,唯一让他显得正常的,是他时时刻刻黏在青年身上的眼神。   那眼神十分古怪,没有什麽情绪在里面,更多的是一种无机质与诡谲,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校医没有再多想,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再奇怪又能奇怪到哪里去。   他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只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了一些。   新型药物治疗再生的速度很快,但即便再快,青年这样伤可见骨的创口也没办法迅速愈合。   皮肉再生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如果不是因为伤口太过骇人,校医轻易也不会开出这样的的药品。   但令这位校医先生感到惊讶的是,这个alpha青年竟然一声都没有吭过,他像是无法感知到疼痛,所以无法对此做出什麽反应,可青年的身上却又生理性地渗出细密的汗水。   配合上对方阴郁苍白的面容,汗湿的卷发黏在他透白的颈侧,竟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伤口太多,校医只来得及上第一遍药。   正值下课时间,医务室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体能课受伤的学生,这里今天只有一个值班校医,见校医有些忙不过来了,周眠十分自觉地接过药物,耐心询问了注意事项之后,青年垂下头,手上动作细致又温柔地为alpha上药。   这个过程中,陈崇明一直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手肘颤抖的动作愈发地明显。   周眠捏着棉签的指尖微微一顿,青年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重了,以至于让对方产生不适感。   青年的声音温柔极了,又轻又软道:“很疼吗?我再轻一点。”   beta的动作更轻了,他的眼神专注极了,棉球蹭着alpha逐渐愈合的伤口,像一个个轻飘飘的吻。   因为上药的缘故,两人靠的很近,周眠隐约能够闻到alpha身上逐渐逸散开的硝烟的气息。   与陈崇明嶙峋阴郁的外表不同,alpha的信息素锐不可挡,像是一柄破开黑夜的利刃,不知道是凑得近的缘故,还是什麽别的原因,周眠开始逐渐感觉到不适了。   青年虽然是beta,可信息素到底是偏a的,aa之间的信息素抵抗会让人产生一种肾激素上升的错觉。   对于兄长周沉,周眠是依赖与克制不住的亲近。   而陈崇明,则是让他莫名的生出一种怪异的兴奋感。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信息素的影响,beta漆黑的眸子泛出一层浅淡的水光,可以看得出,青年正努力维持轻柔上药的力度。   但手上动作到底还是因为偶尔的心神恍惚时重时轻。   beta小巧漂亮、泛着轻微粉意的鼻尖上开始慢慢溢出细密的汗水。   看得出来,他大约上很紧张。   “......痒。”   嘶哑怪异的嗓音像是某种蛇类低低的嘶鸣声,喑哑的甚至有些刺耳。   周眠手上一顿,目光惊讶地看向坐在白色床榻上的青年。   共和学院的医务室比较大,甚至有单独隔离的病房,只是隔音不太好,两人这间病房的门已经紧紧关上了,周眠却还是能够听到门外不知是哪个来接骨的青年的惨叫声。   beta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犹豫的抿了抿唇,低声道:“刚刚是你和我说话吗?”   陈崇明半抬头,灯光的影子落在他极为浓墨重彩的眉眼之间。   也就是此时,周眠才发现,对方的眼睛有些红。   不像是哭泣后的红,毕竟他太平静也太冷寂了,陈崇明眼中的红意,更像是某种压抑后所爆出的血管红血丝。   alpha慢慢张唇,像是为了佐证什麽一般,再次开口道:“很痒。”   说着,他看向了手腕上难看的伤痕。   周眠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轻地过头了。   他掩饰一般地垂下头,手上的动作依然很轻柔,但还是稍稍加重了力度。   这一次,alpha没有再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面无表情地将手稍微抽开一点,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样的陈崇明隐约像是在闹脾气。   周眠只好再加重按压棉棒的力度。   这一次,beta不知道对方满不满意,但很快,青年便察觉到身前微微倾压下来的阴影。   alpha第一次主动握住了青年的手,十分用力地按压了下去。   一瞬间,棉棒的一半都戳进了尚且柔嫩的新生皮肉之中,甚至连周眠的指尖都触碰到了对方灼热溢出的血液。   惊恐的尖叫声卡在喉管无法出声。   alpha握住青年的手腕开始颤抖,微卷的黑色中长发没有被主人扎起来,此时因为alpha的头低垂着,像是黑色与透明色的窗帘一般,交叠在那张阴郁怪异的脸颊上。   嗬嗬的喘气声有些粗哑难听。   周眠腿已经有些软了,他的手臂也没有力气继续支撑在床上,连膝盖都半跪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微微颤抖。   耳边alpha的声音断断续续、喑哑诡谲:“好、舒服。”   眠眠:吓到腿软 第10章 弥赛亚8   那天alpha的怪异举动多少吓到青年了,不过好在那之后,陈崇明就一直请假没来,许是受伤严重,在家里养病。   至此,周眠在一些实验课程上便没有组员了。   当然,班级中有的是人愿意和青年二次组队,只是周眠没有接受,温柔的beta总是善解人意的,他宁愿自己稍稍辛苦一些,也不想太过麻烦旁人。   明允初与青年被分在不同的班级,听说了这事儿,再次提出调换班级的想法。   事实上明允初在与周眠刚确定入学不同班级的时候就动过这个念头,他和青年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怎麽分开过,他们一起长大,从幼稚园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了。   当然,一开始是他坚持缠着周眠,周眠小时候的脾性可没有现在这样好。   也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的beta竹马开始变得越来越温柔聪慧、八面玲珑。   以至于他险些要被那些狂蜂浪蝶挤出青年的身边。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的竹马开始会将更多关注的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呢?似乎就是从几个月前,他和林于‘谈恋爱’的时候开始。   青年会开始挤出更多的时间陪在他身边,对方担忧、劝说他时专注的模样,明允初怎麽都看不够。   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对周眠来说是不一样的。   也正是因为两人一直亲密无间,明允初自然忍受不了青年离开自己的视线,一般来说,明家即便现在有些没落,那也是老派贵族,调换班级这样的事情甚至不用长辈出面,明允初自己打个招呼也就行了。   但是怪就怪在,校长如何也不同意调换班级的事情,连明母来了都没办法,一副正直无私的模样告诉明家人分班是按照抽签选择的,实在不能坏了规矩。   在明允初和周眠的关系中,明允初一直都是主动的一方,青年确实温柔良善,可也正是如此,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也不会用权势去压人。   毕竟,对方身边从来都不缺前赴后继想要凑上来的人。   明允初这次显然学聪明了,他谨慎的不再提起自己的想法,青年仿佛是全然站在好友角度考虑的,说话的语气表情都是忧心忡忡的。   见青年被他说动,开始犹豫。   明允初便更加夸张地提起陈崇明糟糕的过往,包括对方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学业可能都无法完成。   他显然忘记了青年那颗过分柔软的心脏,明允初越是这样说,周眠反倒越是怜悯对方,毕竟落井下石从来不是他的脾性。   明允初心中暗恼,却也没办法,正巧这会儿两人在楼梯拐弯处碰到一个穿着白色绸制训练服的高挑alpha,明允初只好收住话题。   那高挑的alpha相貌十分端正英俊,是那种堪称国泰民安的相貌,对方行为举止彬彬有礼,颇具领导与令人信任的气质。   只是,那人对周眠笑的实在太过深情暧昧,对方的眸中是明眼人就能看出的情愫。   偏偏温柔的beta什麽都不知道,他有些惊讶的动了动唇道:“会长,你这是要上训练课吗?可是训练营不是在明德楼那边吗?”   被称为会长的alpha看着青年笑笑道:“路过的时候看到你了,来打个招呼......顺便代大家问问你今晚来不来聚会。”   周眠闻言忍不住抿唇笑道:“齐会长这都亲自来问了,我还好意思不去吗?”   学生会会长,也就是齐遥的眼神几乎黏在眼前的beta身上,他含着笑,又说了几句什麽,逗得青年笑得脸颊都泛起轻微的粉红,漂亮极了。   “眠眠。”一道稍带亮色的少年音在两人身侧响了起来。   周眠和齐遥动作俱是一顿,青年这才像是想起了好友还在一边等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齐遥介绍道:“会长,这是我的好友明允初。”   齐遥颔首,对清秀青年露出一抹微笑:“你好,我是齐遥。”   明允初清秀的脸庞慢慢漾开一道明朗的笑意,他比青年稍高一些,明明应该更有气势一些,可beta却像是没骨头般地依着青年。   偏偏他依偎着青年,却又勾着唇,眼神带着几分别样意味一般地看着齐遥道:“我知道齐会长,久仰大名。”   齐遥含笑推辞。   明允初说着,笑了笑道:“不过,你们说的是什麽聚会啊,我能去参加吗?”   清秀beta面上是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青年紫罗兰一般的眼神清澈又漂亮,像是一颗雕刻的浑然天成的宝石,叫人挪不开眼神。   齐遥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转眸间,他瞥见周眠看过来的眼神,显然也是一个询问的姿态。   alpha动作微顿,很快扬起一抹笑意道:“只是学生会这边的聚会,也不算多正式,只是我们几个关系稍微好一些,你若是想来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明允初这才收回眼神,他亲亲热热的捏了捏青年的手腕,亲昵道::“眠眠,那我们今晚一起去吧,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啊,今晚穿什麽衣服好呢.......”   周眠有些无奈的对齐遥笑道:“抱歉,允初性子就是这样,有些孩子气。”   齐遥微笑道:“不会,这样正是真性情的表现,不是吗?”   他说着,语气在三个字上却微微加重几分,像是若即若离的暗示,又像是浑然不觉的意外。   晚上的聚会是在中央星中心城的一家清吧。   这家清吧是会长齐遥的私产,环境很是不错,没有熏人的烟雾,四处遍布着新品种的绿色植被,古典的檀香小炉渲染着气氛,各个包厢之间隐私性很强。   有人对齐遥笑道:“会长,你这里是重新装修过的吧?我记得上次副会提过一嘴......”   周眠含笑道:“有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齐遥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笑笑对那人道:“你啊,就是话多。”   alpha的这句话其实也算是某种隐晦的承认。   只可惜,青年确实是温柔又善通人情,却偏偏对感情与暧昧的事情一窍不通。   旁边的明允初弯了弯唇,漂亮的眸中却看不出什麽笑意。   众人进了包厢,因为明允初并不是学生会成员,为了避免尴尬,周眠便主动带着青年介绍。   好在众人都玩得开,多加一个人倒也没什麽,更遑论明允初性子开朗上道,一时间气氛倒也很是不错。   烧烤酒类这会儿已经端上来了,众人一阵狂欢、又是k歌又是跳舞,周眠和齐遥两人倒是一本正经说起了事务问题。   明允初在一旁听着,等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才勾唇笑道:“眠眠,你们到底是来谈事务的还是和大家来放松的啊。”   旁边有人听到了,也跟着笑道:“确实啊,会长和副会两人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都玩得起飞了,他们居然还有心情说事务!”   “来来来,罚一杯,事情是做不完的,快乐一定要及时享受啊。”   周眠和齐遥无奈的笑笑,倒真给面子喝了两杯酒。   明允初眼眸微凉,显然是被刚才那个学生会成员的‘一家人’言论给刺到了。   别的不说,以他对beta的了解,对方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齐遥这种.......   旁边的起哄声有些大,似乎是周眠脚下不小心滑了一下,衣冠楚楚的齐遥恰好接住了青年倾倒的身体,两人中间应该还是有些距离的,只是从明允初的角度来看,两人无疑是揽在了一起。   明允初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了许多,漂亮的紫眸泛起彻彻底底的深色,青年指尖捏得发紫,喉咙都开始泛起一阵刀刮般的痛楚。   “允初?”   青年的声音落在耳畔,柔柔的,像是无法抓住的云雾。   明允初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对青年扯出一个笑道:“怎麽了眠眠?”   周眠迟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些不舒服吗?”   看,这就是他贴心细致的好友,很多时候不是明允初要自作多情,青年实在过分的温柔美好,对方对他过分的关切总是令他生出贪婪的错觉来。   他克制不住自欺欺人地想,自己一定是特殊的吧?   明允初掩饰一般的抿了一口水道:“就是嗓子有点不太舒服,没事。”   周眠见他确实没什麽事的模样,这才放心道:“好,那我先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明允初点了点头,眼见着青年逐渐隐匿的身影,他慢慢将视线投放在一旁再无遮掩的齐遥身上。   巧的是,齐遥似乎也在看他。   穿着印花真丝衬衫的alpha在身边漂亮的beta离开后,毫无顾忌的将眼神投在他的身上。   在周眠面前方才好好先生的齐遥从西装裤的口袋拿出一根隐雾香烟,随意点燃,抽了一口,随后对着明允初微微勾唇。   洗漱池的水声慢慢停下。   周眠仔细凝视着镜子中自己温柔的面容,好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明允初还真是蠢的令人发笑。   不过,对方愿意演戏给他看,他自然不会拒绝。   青年一步步回到包厢,果不其然的,他看到楚楚斯文的齐遥与清秀高挑的好友相谈甚欢的模样。   两人距离靠的近极了,说是亲密无间也不为过。   齐遥隐晦地牵住beta的手腕,明允初并没有拒绝。   恰巧此时清秀青年抬起了头,漂亮微暗的紫眸看见了周眠藏在阴影中的面容。   一瞬间,他的脸红透了,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动作幅度有些大的与alpha分开了手腕。   “眠眠,你回来了。”   beta如此道,像是在提醒着身边的alpha什麽。   齐遥也回过神来,两人皆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周眠唇角隐隐勾起几分笑意,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现一般,依旧一副温柔纯善的模样。   齐遥是明允初选出来的渣男2号,是个大大的炮灰   贴贴姐姐们~ 第10章 弥赛亚9   深色的宅邸大门被仆人恭敬推开。   锃亮的皮鞋在弥散的光芒中闪烁着如钻石的光亮,纹理细腻的西装裤衬得男人腿部修长有力,男人臂弯间挂着一件做工精致的西装马甲。   迎面走来的仆人恭敬地垂头接过,beta仆人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这位乃至在全中央星都尊贵无比的主人家。   男人浓密的黑发在头上被梳得背过去一些,领口的棕色领带让他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成熟的老牌绅士感。   周沉将手腕上的腕表解了下来,一起交给仆人,动作间,男人微薄的唇动了动道:“小少爷呢?还没回来?”   alpha的语气分明平静的听不出语气,beta仆人却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于是他便只能垂着头瑟缩道:“是的,先生,小少爷打过招呼,说是和学校里的朋友一起参加聚会。”   周沉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麽。   周家宅邸依然延用上世纪一些著名的老派建筑,于是那偏欧式的转角楼梯便也承袭了下来。   周沉顺着台阶慢慢步上二楼。   随着逐渐开阔的视野,男人微微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了几分,周家宅邸的二楼基本上不允许仆人进入,周眠的领域意识很强,二楼的活动室与起居室都被beta划分在极其私人的领域中。   包括周沉和周沉的卧室。   二楼只有一间主卧,那里曾经是周沉和周眠小时候共同的起居室。   男人动了动了手指,黑色的眼眸中逐渐显出几分隐秘的愉悦。   作为周眠的兄长,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周沉更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人。   即便他们并不是亲生的兄弟。   周家父母唯一亲生的儿子从来就只有周眠,小时候的周眠十分娇气,明明基因鉴定器上明确显示周眠是个偏A的beta,可小周眠眼睛里却动戈包着一大泡泪水,看上去简直比omega还要像omega。   偏偏眼泪只是他的一种手段,事实上小周眠的脾气糟糕的要命,他似乎总能说出一些让人目瞪口呆、难堪、下不来台的话语,所以即便拥有一张可爱的宛如天使般的脸蛋,也很难叫人喜欢他。   beta在社会上的地位本身就不如AO,再加上周眠糟糕的性格,周父周母考虑许久,最后还是打算找一个合适的alpha孤儿收养,将他培养成周家的一柄利刃、周眠一辈子的保护伞。   上流社会总会时不时开展一些慈善捐款活动,也算是一种收买民心、彰显层次的手段,也就是在那一次,周父周母带着小周眠坐着空间迁跃器去了一个坐落在偏远蓝星的孤儿院。   周沉或许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周眠的样子。   糟糕的蓝星生态总是漫天黄沙,脚下的泥土中都全然是干裂的灰尘,可以说,周沉看到的世界从来都是雾蒙蒙、肮脏混乱的。   脸颊白皙透粉的小beta皱着眉的模样干净的像是孤儿院教母们曾提起过的拿着弓箭的厄洛斯,他看上去很娇气,只有四五岁的模样,赖在母亲的怀中,漂亮可爱的小脸上全然是不耐烦、厌恶与对他们这些脏兮兮的宛如粪球般孩子的鄙夷。   周母显然十分宠溺这个唯一的孩子,即便她清楚周围还有摄像终端在拍摄他们捐助的过程,却还是在儿子表达出厌弃嫌恶的时候小声的安抚她娇气的小beta。   周母见小周眠这样抗拒,险些熄了给小beta找一个哥哥的想法。   最后还是周父发话,周母才犹豫地坚持下来,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过小周眠,并且将挑选‘哥哥’的权力全权交给小beta。   周眠见怎麽吵闹都无法改变父母的想法,狠狠瞪了一眼瑟缩地看着自己的小孩子们,小短腿一迈就往外跑。   孤儿院的门口有不少周家的随从,小少爷自然是跑不掉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只瘦弱枯黄的手腕捏着一枚钻石徽章,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还在哭闹的小少爷。   “这是你落下来的东西......”   小周眠看也没看,拿过钻石徽章就狠狠丢远了,小孩子哭的厉害,嘴唇红红的,甚至有些像晶莹剔透的果冻。   他对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瘦弱alpha尖叫:“滚远点!蓝星的脏东西,离我远点!”   瘦弱的少年alpha的脸上并没有气愤,相反,他的情绪十分稳定,甚至显出一种成熟的错觉。   他将自己珍藏的糖果都从口袋中拿了出来,即便结果仍然是被歇斯底里的小少爷丢掉,少年alpha却依然锲而不舍地试图表达自己的喜爱。   小周眠烦得要死,躲也躲不开,气哭也没人理他,只有这个不懂看眼色的alpha哈巴狗一样地凑到他面前.......   周父周母几乎一眼就选中了周沉。   没有再比周沉更适合当周眠哥哥的人了。   事实证明,周父周母并没有看错眼。   周沉刚被带回周家的时候,十分主动地提出去陪着小周眠睡觉的。   他知道周父周母领养他的原因,加上他确实很想看到小少爷,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   一开始周沉的身上总是会有被砸、抓、咬出来的伤痕,小少爷年幼,手劲不大,但密密麻麻的一片,看起来也颇为吓人。   他们的关系在周眠入学之前一直都算不上好,但习惯一直都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不知不觉的,周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周沉陪着才能睡着,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周沉喂才能吃得下去。   小少爷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那个便宜的兄长,他不喜欢新来的仆人,就要求周沉当他的仆人,伺候他穿衣服、穿鞋、洗脸刷牙、吃早饭。   两人关系真正的转变是在周眠入学的第一年,小beta长相可爱漂亮,总是会被班上的alpha认为是omega,还被问信息素是不是牛奶味的,以周眠的性格怎麽可能会任由对方这样说?   打架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惜小周眠力气很小,又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没两下就被人打趴下了,是不放心来低年级看望周眠的周沉将他揽住,护在了怀里。   至此,周眠也算是勉勉强强将这个便宜兄长纳入自己的私人领域之中了。   两人一直一起睡在二楼的主卧中,他们越来越亲密,小少爷更是得到了什麽好东西都想着和哥哥分享。   但很快,命运对着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周父周母在飞往中央星附近的一个星球签署药物协约的时候出了意外,空间迁跃器出了故障,周父周母的骸骨甚至都没能找的回来。   一切的事务都如高山一般压在了周沉的身上,内忧外患的动荡让年轻的alpha连学业都无法继续下去。   即便他有心想要陪着弟弟,却也无法挤出太多的时间。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周眠的脾性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在其他人的面前永远程着一副温柔的假面,所有人对青年的评价都是温柔、善良、细心、乐于助人,而在周沉面前,他的情绪重新变得如小时候一般地极端易怒。   并且,男人很敏锐地发现,青年近乎偏执的迷恋‘拯救’情节。   从前,这样的苗头还不明显,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在beta开始病态地跟踪明家那个被渣男玩弄了的beta的时候,周沉就察觉到不对了。   他不是没引着青年去看心理医生,但周眠实在敏感的过分,只要周沉提起‘治疗’或是有阻止对方的意思,周眠就会开始歇斯底里的咒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似乎在他的意识里,周沉只要不顺着他,就是抛弃他。   毕竟他们只有彼此了。   周沉确实在商界与研发界有着一往无前的手腕能力,可对于小少爷,他从来就只有妥协的份。   所以,他开始无限纵容青年,甚至开始助纣为虐。   只是,助纣为虐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周眠绝对、绝对不可以对那些玩具中的任何一个动真心。   毕竟,玩具只要发挥好身为玩具的作用就好了。   周沉的步伐停顿在阅读活动室的木门前。   这是弟弟周眠最长待的地方,里面收藏着无数珍贵的书籍,都是周沉从各个拍卖会、小行星上带回来的古典书籍。   包括医药学、名著小说,其中有一本《爱与祸患》更是青年的最爱,翻阅了起码五次朝上。   阅读活动室仅对周家两兄弟开放,是以,这里不仅有周眠休憩的小榻,窗台边也有一张烟灰色的公务桌案。   周沉曾经在那张烟灰色的桌案上翻阅过《爱与祸患》。   那是一本拥有着奇异世界观的小说,书中并没有ABO的性别,只有男性与女性,而这本书主要说的则是同为男性之间的、不容于世的爱恋。   更糟糕的是,那对主人公,是一对关系极好的亲生兄弟。   暧昧摇晃的禁忌感与背德感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最后让那对可怜的爱人陷入彻底的疯狂。   最后,他们选择一起沉溺入宽阔的除污河之中,希望河水能够彻底净化他们的罪孽,让他们能够干干净净、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第一次看完这本名著的时候,周沉甚至来不及想的更多,他只知道怔怔的看着书本上被青年用红色笔尖圈出来的一行文本。   “Brother,my eternal love.”   哥哥,我永远的爱人。   周沉垂了垂眼,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阅读室的门把手。   他突然想再看一遍那本书。   木门被推开的时候,周沉看到满室温馨的光亮,月牙的台灯莹莹好看,像是青年眼中的星光。   一切都十分美好。   只是,当男人的目光触及到坐在属于弟弟小榻上的omega时,从来平静从容的面容猛地变了一瞬。   他的弟弟、他的小少爷,这麽多年来第一次让除却他们之外的人进入了这间独属于他们的秘密花园。   哥哥和眠眠两个人都在刻意模糊暧昧的分界线,眠眠依旧是“拯救”的恶劣心理,他知道哥哥喜欢自己,所以他在暗示自己也可能喜欢哥哥,他知道哥哥在亲情爱情的漩涡里挣扎,害怕失去一切,所以他给哥哥一根“救命稻草”。   贴贴!!! 第10章 弥赛亚10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并不刺耳,却也足够令屋内的闯入者从膝间的书籍中抽身而出。   omega揉了揉眼睛,他看上去有些瘦弱,坐在小榻上的姿势十分乖巧,像个乖巧的学生。   听到响动的omega约莫以为来的人是他所期待的青年,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弯着,湿漉漉的鹿眸中全然是期盼一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只是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青年的脸色陡然变得空白,随后便是惊慌与低微的忐忑。   阅读室内淡橙色的暖光覆盖在来人平淡的看不出情绪的面庞上,高挺的鼻梁与微陷的眼窝让男人看上去愈发成熟儒雅。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着,omega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男人的不满与排斥。   这是一种来自主人家对自己的地盘被不懂事的下人误闯的不喜。   应灯手忙脚乱地放下了书本,他甚至来不及将书签别入自己所看到的书页,只涨红着脸站起身,忐忑地垂下柔美的脸颊。   “先生。”omega的声音小心谨慎。   这是一种下意识顺服的姿态。   是每一个为讨口饭吃的底层人千篇一律的模样。   周沉没有说话,alpha敛眉,缓步走到omega的身边,男人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分毫的情绪了,他看上去冷淡而从容,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捡起被omega放在小榻边的书籍。   这是一本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的书籍,名字叫《医药明典》。书面是用烫金银皮纸包裹的,上面的字体采用古科隆的语言,有些晦涩繁复。   指节敲打在书封上的声音有些沉闷,周沉声音有些沉冷道:“你就是那个被眠眠留下来的omega?”   应灯猜不透男人的意思,omega的额头慢慢溢出汗水,他想要做出正常的反应,却发现自己的全身近乎僵硬。这位周先生显然是一位难得的超s级别的alpha,信息素的压制力即便是这样远的位置也能够让omega近乎产生一种恐惧与心慌的感觉。   像是被人无形之中捏住了喉颈一般,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   alpha的信息素并不仅仅能够引起omega发.情,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天生领导的信息素能力。   压制、征服与恐吓才是alpha信息素最基本的构成。   不知过了多久,在听到一声沉闷落地的声音之后,omega才恍然感觉到那压在自己虚拟精神力之上的重负全然消失了。   应灯能够感觉到额头上的汗水从眉间慢慢滑入眼球中,引起一片酸涩恍惚的重影,omega大口喘着气,活像是险些被人溺死在水中。   他费力地支撑着身体,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在眼前逐渐归一的光影之中,应灯看见了那本被随意丢弃在毛绒地毯上狼狈破碎的书本。   就像他一样,是一只随便谁都能捏死的老鼠。   矜贵从容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不紧不慢道:“你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omega,希望你能够明白,眠眠愿意将你捡回来,只是可怜你。相同的,你只需要做好你清洁员的工作就可以了,不要因为主人的一句客气话就真将自己当一回事。”   “这里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   应灯瘦弱的腰背慢慢佝偻起来,omega的肩膀颤抖的不像话,苍白的脸颊几乎要垂进胸口之中。   他看上去像是一张无法重新利用的废弃纸张,单薄的被风吹一阵就会飘落。   “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omega抖着嗓音道。   周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后顿了一顿,又道:“还有,我想你应该明白omega身体的局限性,希望你能够定期清理好你的信息素与发.情期,周家的alpha员工也有不少,如果发生意外,我想不只是你一个人被扫地出门。到那个时候,即便是omega人权协会也无法帮助到你。”   男人的话语平淡的过分,但也正因为如此平静冷淡,反倒显得omega愈发卑贱可笑。   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梯口,应灯的眼睛有些红,他慢慢吸了一口气,弓起身子,颤抖的指尖慢慢捡起地上的书籍,他轻轻拍去书面上的灰尘,通红的眼睛发愣地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少爷今天回来得很晚,他似乎喝了不少酒,下车的时候还在晕晕乎乎地笑着,漂亮的脸颊上全然是彩霞般的红晕。   很漂亮、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应灯垂着眼,瘦弱肩膀支撑着青年匀称的身体。   对方离他很紧,温热的呼吸会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带起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   beta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醉了之后,温柔的语气变得宛如撒娇般的可爱。   小少爷没有完全醉过去,他应当是保有意识的,还能够认得清人。   青年醉醺醺地喊着omega的名字,喊着喊着,逐渐变成了:“小灯、灯灯。”   一字一句的,又轻又软,柑橘混着酒液的气息几乎让omega也被感染上了几分醉意。   周眠每喊一次,应灯都会轻轻的、耐心的应一声。   omega并不觉得幼稚、也不觉得好笑,他的眉眼中满是认真与隐匿的喜悦。   好像这样就能够让他彻底满足。   只是,这样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应灯看到了站在楼梯口明暗交界处的周沉。   那位十分宠爱弟弟的兄长平静地看着他怀中的青年,对方什麽都没有多说,可omega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那本被随意丢弃在地板上的书籍。   以及对方冷淡的警告。   应灯揽在青年腰侧的手微微收紧。   他领着青年慢慢走向卧房,因为卧房的门是关上的,所以omega不得不让青年更靠近自己一下,以腾出手来拉开房门。   或许是一瞬间的松弛,青年几乎半栽在瘦弱omega的肩膀上,许是嫌弃omega实在过分瘦弱的身体,他忍不住往对方的颈窝更凑近一些。   奶油覆盆子香甜的味道在他的鼻息间徘徊,因为靠得太近了,醉醺醺的小少爷甚至生出一种近乎干渴饥饿的错觉。   挺翘的鼻尖做出轻嗅的动作,即便酒液麻木了beta的意志,可他依旧十分敏锐的察觉到那奶油蛋糕般香味的出口处。   于是,在他栽入omega更深的拥抱的一瞬间,漂亮的小少爷终于忍耐不住地凑近omega脖颈后微微凸起的腺体轻轻舔舐了一下。   水亮的液体停留在发红腺体的表层,像是一小块透白发粉的蛋糕。   omega浑身一颤,一瞬间的热意从他腺体慢慢延伸至脖颈、脸颊与眉眼处。   小仆人整个人红的像是枝头彻底成熟的柿子,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挤压,饱满的浆水就能够从表皮中迸裂出来。   身后隐隐有脚步声走了过来。   应灯努力支撑着身上醉意作怪的青年,可他实在方寸大乱,连自己的腿脚都有些瘫软、支撑不住地靠在门框边。   或许是感觉到了被自己纠缠着的青年的包容,周眠愈发地放肆,现在,他已经不满足于舔舐那块‘蛋糕’了。   浓烈的香味让他的腹部产生了一种饥饿的、空荡荡的错觉。   青年整张脸都埋在omega颤抖的颈窝处,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欲拒还迎,于是,beta猩红的舌尖开始急切地安抚着那块香软的蛋糕。   在潮湿的水汽之间,青年唇边微微尖利的虎牙猝不及防地刺入了omega后脖颈的腺体之中。   beta并没有注射信息素标记的能力,但周眠是偏A的beta,唾液进入omega的腺体之中也能够起到一种短时的假性标记。   应灯周身痉挛了一瞬,迷茫的水雾屏蔽了他的眼眸、他的理智、他的羞耻心。   beta用的力气并不大,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舔吻。   应灯终于彻底瘫软了身体,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已经从支撑着青年,变成了依偎在青年的怀中,靠着对方的身体勉强保持平衡了。   他产生了一种自己与对方同生同长,死死纠缠在一起无法解脱的错觉。   但这样的错觉到底只是错觉,馋嘴的小少爷很快就被一双健硕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抱走。   是那位在商界乃至整个中央星都鼎鼎有名的周先生。   周眠的哥哥、大家长。   应灯很想努力保持清醒,可短时的假性标记让他如同一滩污水一般,瘫软在地板上。   眼前的房间大门被人彻底锁上,隔绝了一切的美丽与风情。   omega睁着恍惚的水眸,突然想起了国家近年来为促进生育率所喊出的口号。   标记会是一个omega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它代表着幸福、稳定与完美的婚姻。   应灯在此之前一直都觉得可笑、滑稽。   而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小少爷标记了,omega的心中便泛起了一阵近乎扭曲的甜蜜。   哥哥:在我面前?   狠狠贴贴姐姐们~ 第104章 弥赛亚11   周眠喝酒很容易断片,他只能模糊地记得晕沉的自己在某个时间段似乎吃了很大一块香甜异常的蛋糕。   后面的记忆有些不太愉快,漩涡轮转的世界中,他被一株巨大的杉木沉沉压住了身体。   或许用压也不是很合适,那更像是一种沉静的、无动于衷的、无形的束缚。   仿佛青年如何都无法挣脱开。   只是这样怪异的感觉,在周眠苏醒的时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糟糕的梦境在新的一日到来时,静悄悄地隐匿在黑暗之中。   那天的晚间聚会之后,周眠很明显地开始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目光与身边人遮掩。   无论是明允初逐渐闪躲的语气、学生会几个成员古怪的眼神,还是众人偶尔低声的、像是担心被他发现耳语。   beta心中玩味,却并未拆穿,只专心地扮演着自己一无所知、单纯和善的形象。   他仿佛全然缺少了对于暧昧关系的神经,即便齐遥过分频繁的出现,甚至主动地坐在明允初的身边,青年也只是微微挑眉,柔顺如水的眉眼微弯,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对于身边好友关系融洽感到愉悦。   他道:“你们关系什麽时候这样好了?”   青年漂亮的黑眸中倒映着好友微微泛红的脸颊,他听见对面的清秀beta支吾道:“.......因为选修课的原因,偶尔会和齐学长遇上。”   学长啊,这样的称呼确实是比会长要更加亲密一些。   周眠微微起身,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余光瞥见对面两人隐匿在桌下扣住的双手,他面色不变,温和的笑容甚至显得更真挚一些。   青年点头:“是这样啊,不过允初和会长现在看上去关系真的很好呢。”   beta的语气轻柔,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明允初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清透美丽的紫眸控制不住地落在坐在自己对面的beta身上。   清秀青年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是慌乱的。   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有的反应,丢了魂一般地将自己的手腕从身边被自己看做工具人一般的alpha手中抽了出来。   周眠并没有管对面两人各异的表情,青年手肘撑着下颌,眉眼逸散着温和如月光的笑意。   他说:“对了,允初、会长,这周末是我的生日,哥哥那边应该提前派人向你们家里都递过邀请函了.......”   漂亮的beta说着,眉眼轻轻拢起几分。   他颇似抱怨一般地道:“哥哥说这是我成年的第三个生日宴会,必须要好好办。”   青年说着,抬眼含笑看着明允初道:“虽然我知道哥哥是不舍得委屈我,但是我还是更愿意和你们一起度过这个轻松愉快的日子。”   明允初几乎溺死在beta柔软的视线中,他心中鼓动着某种渴盼的情绪,口唇蠕动,却如何也无法诉诸于口。   很快,当清秀青年回过神的时候,自我厌憎的情绪便将他拉入一个更深的漩涡。   他是个糟糕的家夥,周眠将他当做唯一的好友,可他却对对方抱有觊觎的心思,甚至为此犯下数不清的错误。   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数不清的亮色电子烟云炮竹,缤纷的色彩像是一束又一束绽开在黑夜中的花束,经久不息。   在新纪元的人类世界中,这样的美丽无疑是用权势与金钱堆砌起来。   它被称作贵族的奢靡生活。   确实,在中央星科隆上,一束电子烟云炮竹昂贵的费用几乎抵得上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生计。   更不用说,这些炮竹会一直亮到周家小少爷生日宴会的结尾。   贵族们即便表面不显,内心却也在重新掂量周家的权势与实力。   当然,这也让他们明白,周家这位beta小少爷,确实如传闻一般的,是那位周先生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古朴奢华的宅邸内里是西式的雕梁画栋,房柱连接的边角是暗金色的细致美观的花纹,屋顶中间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流光溢彩的光芒透过长桌上堆砌的昂贵酒液散发出更加夺目的微光。   宅邸间人潮络绎不绝,优雅的钢琴声与小提琴的声音融为一体,贵族们皆身穿正式的服装,客气微笑、彬彬有礼地搭话。   不时的,会有人群齐聚在一起讨论着什麽,引起他们讨论的有些是高官贵人、有些是受众度极高的明星演艺家,最后,连科隆的副议长都弯着慈眉善目的眼,走进这间华美的宅邸。   这无疑让气氛推至最高.潮。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周家那位beta小少爷庆生。   或者说,是周家的那位掌权者为了哄他珍爱的小少爷高兴的手段。   应灯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端起餐盘来回忙碌地奔走了。   omega的体质本身就比其他两性弱上许多,他们是天生的金丝雀、笼中鸟,柔弱与顺从是贴在他们身上的代名词,很少会有omega如应灯这般忙碌奔波、骨瘦嶙峋。   其实omega本不需要如此奔波,但今夜是周家小少爷的生日晚宴,无数名流齐聚,即便他是周小少爷的贴身仆人,也免不得下来帮忙。   “应灯,人呢?”   后厨厚重的门还未推开,omega就听到了一位男性alpha仆人刺耳的声音。   男人穿着仆从专属的燕尾服,满脸的急躁与不耐,看到omega端着餐盘看过来的模样,赶紧道:“快去前厅补餐,那边一个负责倒酒端酒的家夥被调去别的地方了,你补完餐就先去顶他的位置。”   omega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麽,但在alpha愈发不耐的眼神中,他只好默然垂头应下。   omege似乎总是这样逆来顺受,这也注定了他被人喝来唤去的命运。   应灯稍稍加快自己脚下的步子,他的额头已经溢出些微的汗水,鬓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微微濡湿。   可他没有心情关注这些,omega上完餐食便又垂着肩去了酒水引用的地方。   他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利索了,行动间也再看不见初时的笨拙。   在上完酒水的间隙,omega终于有空小心翼翼地抬眸去找寻他的小少爷。   与其他的事情相比,在茫茫人海中找寻beta青年似乎映射灯来说要更容易一些。   他总是能一眼就看到那位华光美丽的小少爷。   毕竟对方是如此的温柔、优秀、善良,仿佛天生就该是人群的中心。   即便是他这样的人,小少爷都会心软地对他施以援手。   青年此时正跟在兄长的身边,他今日梳着稍稍背过去的头发,五官精致而俊俏,青年穿着一身与兄长同款的白色小西装,领口处的玫瑰花环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位自花丛中将将苏醒的王子。   小少爷虽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但他显然应付从容、自然。   他的贵气是自天生而伴有的。   这样的小少爷这无疑让他对面那位跟在父亲身后的年轻alpha心动不已。   omega的指尖轻轻一颤,与身边的一位客人撞到了,一杯酒全然洒在对方的身上。   应灯心中一紧,连忙抽出纸张帮忙清理,嘴上更是不停道歉。   omega的眼眶有些控制不住的微红,看上去像是被这样的意外吓到了。   alpha客人似乎本来是有些怒火的,见到可怜的青年如此情态,狭长的眼眸从上往下地打量着omega,这种视线十分具有侵略性,像是打量着的商品一般,令人感到不适。   应灯咬紧牙关,鞠躬道歉道:“十分抱歉,身上湿了一定很难受,您看不如您先去换一身衣服,或者我给您重新去买也可以.......”   男人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他的长相十分普通,有些矮,与omega差不多高,狭长眼中晦暗的光芒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贪婪。   alpha居高临下道:“给我买一身?我是xx大臣家的儿子,你知道我这身定制的衣服有多贵吗?”   omega的表情果然慢慢变了。   alpha自以为拿捏了对方,嘴角咧开一抹笑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今天是周小少爷的生日宴会,我也不想为难你,这样吧,你带我去客房随便换一身衣服就行了。”   应灯有些犹豫,他向来对alpha保有警惕心,但omega实在不想在周眠的生日上弄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于是只好点头应下。   一楼是有专门可以供客人换衣服的客房,稍微远离客厅中心,来往的除了仆人,很少有其他人会来这边。   omega在前面带路,他隐约能够察觉到身后alpha落在他身上愈发炽烈的视线。   很恶心,像是被某种恶心的虫子咬了一口般的恶寒。   于是,omega停在客房的门口就不肯再进了,他告诉男人客房里有合适的衣服可供选择,自己躲避着想要离开。可男人一句话都没多说,对方释放出alpha的信息素,以一种居高临下、不屑又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应灯并没有发.情,但局限于omega的身体,在信息素天然的压制之下,青年虽然尚且得以动弹,却完全没有逃跑的能力。   耳畔有潮湿恶心的水汽袭来,有人在掐住他的脖颈,对方普通扭曲的脸对着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   omega有一瞬间陷入一种近乎恐怖的绝望之中。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小少爷对自己的临时标记,情与爱的结合让他每每想起还会脸红耳热。   即便beta已经不记得了,但他早已将自己当成是对方的omega了。   现在,他要被另一个恶心的alpha玷污了吗?在这座属于小少爷的房子里。   模糊又油腻的声音空蒙地传入他的耳畔。   男人的声音像是古怪的粘虫蠕动的啾咕声:“.......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跟了我总比在这里当奴隶好......”   应灯挣扎的厉害,即便他的挣扎无力而可笑,却依然让男人有些不耐烦。   一个狠厉的巴掌甩的omega几乎晕眩过去。   无数的红色似乎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应灯嗅到了鼻息间、口舌间呛人的铁锈味。   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气息也越来越缓慢,往日精致柔顺的脸颊一般是诡异的苍白,一般是可怖的猩红。   就在alpha以为这个没用的omega认命了时候,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他后脖颈的腺体传来。   alpha几乎要被这样的剧痛折磨的疯狂,他不可抑制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男人一手捂着受伤的腺体,跌跌撞撞,一只手暴起青筋,死死掐住omega脆弱纤细的喉管。   “妈的,贱人,我现在就标记你,你他麽害老子受伤,这辈子就给老子当狗吧!”   说着,男人愈发狰狞用力,鲜血从他的后脖颈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他俯下身,眼见就要标记omega。   应灯死命地挣扎起来,他像个疯子一样,又是咬又是啃,用头撞、用脚踹。   男人确实一时间拿他没办法,于是,趁着男人松缓的瞬间,应灯惨白着脸举起那把尖锐的、用来防身的刀刃,狠狠的、泄愤一般地扎紧他后脖颈上那给予他半生悲剧的腺体之中。   烈火焚烧一般的刺痛翻天覆地一般地席卷omega的全身。   可狼狈的omega却第一次觉得,解脱了。   嘿嘿嘿嘿嘿,终于到这了,o攻要有所变化了,我苍蝇搓手   姐姐们贴贴贴贴贴贴贴贴舔舔~ 第105章 弥赛亚12   黑色阴影像是夜晚苍穹下的迷雾,挣扎紧扣的苍白手腕瘦弱的可以看见清晰顶起的骨头。   属于医院消毒的蓝白灯光在眼前定成一个紧缩的日轮。   令人痉挛的痛苦像是张开口器的水蛭,层层叠叠的裂口包裹而来。   在这样近乎麻木的眩晕中,青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做什麽。   他艰难地张唇呼吸,模糊的视线倒映着一张张陌生的、带着蓝色口罩的医生。   他听得到刀剪的碰撞、药水的倾倒、逐渐变得危险的心跳电流声。   “.......腺体一级破损,病人身体长期处于虚弱状态,如今的出血量.......恐怕.......”   “抱歉.......我们会尽力.......”   耳畔恍惚有沙哑压抑的声音响起:“麻烦......一定要救下他.......”   很熟悉的声音,让omega想起了一张瓷白美丽的面颊。   对方应该拥有一双明亮温柔的黑眸,眉色稍淡,像是悠远模糊的山峰,耳廓微尖,上唇的唇珠饱满好看。   笑起来应该温柔又贵气。   他的小少爷。   omega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只看一眼。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像是一个无法得到的奢望。   黑色的潮水再次漫过他的眼睛。   应灯以为自己应该不会有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在ABO的世界中,腺体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   它代表着性征与能力,更是维持人体正常机能的一个重要器官。   不要说尖锐的刀刃刺入,就是被人用闷棍打了一下也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颤抖的眼睫轻轻掀开,omega苍白的脸颊上覆盖着一层水膜般的透明呼吸机,呼吸机为他持续不断地提供过滤后的纯净空气、替代他自主通气的能力。   几乎是刚睁眼,omega就看到了病床边半趴着、陷入沉睡的青年。   应灯有一瞬间感觉到胸腔轻微、带着痛意的酸楚。   这种感觉像是一条蜿蜒的掌心小蛇、顺着他的喉管而下,爬遍他的血管、心肺、骨骼。   他控制不住的想,小少爷是什麽时候发现他的呢?当时的他会不会很难看?   很多人宣传omega存在的意义就是美貌与生育能力,他当时满脸血污、连腺体都被损坏的那样丑陋,小少爷看到的时候会害怕吗?会觉得他很难看的吗?   beta在他的眼里心中像是一轮高高悬挂的明月,他生怕自己身上的淤泥与肮脏会令对方厌恶。   天生的生理机能令omega的思维要更加细腻一些,他们总是很容易陷入一些自我厌恶、自我怀疑与绝望的情绪中。   这也是omega被称为脆弱、纤细、敏感高人群的原因。   后脖颈有些麻木的痛意,并不剧烈,却像是绵绵不绝的、被针尖扎入的痛楚。   随着绵密的刺痛,麻木逐渐褪去,更多的是火烧般的折磨。   omega苍白的额头又开始冒汗珠了,这样的痛楚即便是尖叫都不为过,可他却安静的过分,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过多的变化。   他的目光停驻在小少爷眼睑下显得疲惫的阴影上。   或许是注目的眼神实在令人无法忽视,睡梦中的beta微微动了动眉眼,朦胧地张开了眼眸。   这一幕真像是前些年omega在肮脏的小餐馆打工时,匆忙中看到的小电视中播放的偶像剧。   女主角车祸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守候在身边的男主角。   “小灯,你现在感觉怎麽样?”   beta的语气担忧而关怀,对方有一双看上去深情而明亮的黑眸,即便应灯知道对方不可能喜欢自己,却还是无法自已地深陷其中。   “小少爷。”omega终于忍耐不住地偏开眼神,他的声音嘶哑又沉闷,失去了omega本该有的甜美。   “很抱歉,我又给您惹麻烦了。”   周眠微微蹙眉,他眸色微沉,声音轻之又轻:“小灯,这不能怪你,你是受害者,真正惹麻烦、该死的是那个强迫你的坏家夥。”   beta一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应灯很少在对方的话语中听到这样带着些憎恶的明显情绪。   他意识到自己是被在乎、被关心的,顿时,一颗心脏饱胀得像是浸泡在温水中。   青年还在继续说着:“小灯,那个家夥进了病危医务室,如果他顺利活下来,周家会起诉他,绝不让他好过.......”   周眠说着,语气微顿:“你好好养伤,我托哥哥找了中央城最好的修复医生,你的腺体一定会没事的。”   omega知道小少爷只是在安慰自己,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纵然现代医学发展的很快,几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关于腺体探究的领域还是不够充足。   腺体损伤的后遗症是伴随终生的。   omega什麽都知道,却还是在对方蹩脚的安慰中柔顺地点头,湿漉漉的鹿眸中全然是盲目的信任。   眼见气氛逐渐松弛下来,周眠刚想要将保温桶中的营养餐食取出来,病房的门突然被人十分粗鲁无礼地撞开了。   来人一身破旧脏乱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褶皱油光的脸简直叫人作呕。   对方刚一进屋,看到贵气的小少爷时下意识讨好地笑了一下,随后,这个眼皮耷拉的老男人便扭过脸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omega。   他看上去无耻而鲁莽,对待应灯的态度十分随便不耐:“这麽多天不回家原来是攀上有钱人家少爷了,之前还说不卖,现在呢.......算了,我也懒得和你多说,我是你爹,你这麽多天不回来,我吃什麽?还有,之前不是哭着说你能赚钱呢?钱呢?”   男人说着,松弛的眼睛微微眯起,龇着黄牙笑道:“现在攀上这样有钱的少爷,住进这样豪华的病房里,你身上应该有不少钱吧?”   病床上的omega脸色已经不能单纯用苍白来描述了,他的肩膀颤抖着、整张脸只有眼圈是红的,像是下一秒那漆黑湿润的眼中就能够流淌下眼泪来。   应灯的声音嘶哑而难堪,他甚至不敢多看旁边的周眠一眼。   他的羞愧、自尊心、痛苦与崩溃几乎压塌他的理智。   “爸,你先走行吗?回头、回头我会回去给你钱的。”   男人却不乐意了,他眯着眼道:“那怎麽行,谁知道你以后是不是要躲着我,要给钱就现在给,如果你没钱,我就找你这姘头要也一样。”   他说着搓了搓手,笑得贪婪:“有钱人家一般出手应该都很大方吧?”   “爸.......我求你了.......”omega的声音虚弱的像是即将死去,“我会给你钱,很多。”   “小少爷.......”应灯眼中终于落下泪来,他抖着嗓子道:“小少爷,你先走吧,我、我有话要和我爸说。”   向来温柔的beta却冷下了脸,他没有回头看omega,盯着男人的眼神如同看一个脏兮兮的垃圾。   周眠慢慢按灭手机,病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几个穿着黑色衣服、身高体壮的保镖便从门口走进了病房。   青年的眸光灭不定,应灯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矜贵又漂亮。   周眠对男人道:“这位......先生,你是自己离开还是让他们请你离开?”   男人在保镖进来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他虽然贪,却也不是什麽傻子。眼见着捞不到什麽钱,这有钱人家也是一副要给omega出气的样子,哪里还敢多停留,赶紧点头哈腰、识趣地溜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beta和omega两人。   这一次,没等到应灯开口,周眠便垂眼道:“小灯,家庭不是你可以选择的,所以这一切都怪不到你身上。”   空气中是难堪的寂静。   青年忍不住轻轻抬眸看了一眼,病床上的omega半垂着脸,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垂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出一片湿润的弧度。   周眠盯着对方下颌骨上欲落未落的泪水,只觉得喉头微微发痒。   好一会儿,青年压低声音道:“小灯,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阅读书籍,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去上学?”   床上的omega陡然抬起了脑袋,漆黑微红的眸子睁的浑圆。   周眠笑笑,忍不住揉了一下对方毛茸茸的发顶道:“当然,也是有条件的,我可以提供钱和机会给你、帮你解决你父亲的问题,但代价是你毕业之后得进周氏的药业工作十年。”   应灯有些茫然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什麽所谓的代价,更像是小少爷好心的找补。   周氏药业是中心城十大公司之一,在整个星系都分布枝叶,可以说门槛极高,一职难求。   omega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他生来没有母亲,在父亲的身边遭受到无尽的虐打与谩骂,他弱小无能,是那些肮脏的alpha眼中触手可得的x资源。   可这样的他,被小少爷捡回来,小心翼翼拍去上面的灰尘,揽进怀里。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周眠以为omega是不愿意的,正打算劝说一番,耳畔却听到omega近乎颤抖的嗓音。   应灯说:“好,以后,我会履行约定,一直待在周氏,陪在您身边。”   omega知道,这是一个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他当然要抓住。   只要能站在对方身边就好了,应灯第一次这样大着胆子想。   o的渣爹是故意被人指引来的 第106章 弥赛亚13   阅读室的门被一双修长的手腕轻轻推开。   居家板鞋的声音拖沓而来,平和而寻常。   青年低垂着头颅,鼻骨上架着一个无框眼镜,他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听到声音,头也没有抬地道:“哥,今天怎麽这麽早回来?”   穿着杏白色的居家服的男人少了几分在外的稳沉,多了几分年轻斯文的气质,他走到青年身边,放任对方的身体倾斜下来,亲密地枕在自己腿部。   男人温热的手腕轻轻抚摸着弟弟毛茸茸的发顶,他的语气十分寻常道:“最近公司的大单都解决了,所以空出了不少时间。”   beta侧了侧身,软绵绵的脸颊枕在alpha肌肉结实的腿部,像是一片轻柔停驻的云。   周沉的动了动指尖,指腹停在青年漂亮的脸颊上,揉了揉,又捏了一下。   他们之间总是如此不加避讳的亲密,甚至青年还会微微侧过头,水红的唇角蹭过对方白净的指尖,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   周沉的喉头微微动了动,半晌,男人漆黑的眼眸定定地落在beta间新换的书本,语气喑哑:“宝宝今天怎麽没再看那本书,我记得你上次不是才看到第43页。”   周沉的话只说到这里,未尽的音调留在喉管,慢慢拼凑成一段心知肚明的暧昧与暗示。   爱与祸患的第43页,主人公弟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哥哥动心了。   周眠听到这里,却只是无所谓的笑笑,青年的状态十分漫不经心,一如他对待周沉这位兄长一般,远没有半分的尊敬与爱戴。   beta扯了扯唇道:“哥,天天看那本很腻,这本历史新传是小灯推荐给我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说着,还要将书皮展示给垂头盯着自己的兄长,一副无辜又自然的模样。   周沉脸色并没有什麽变化,他在青年面前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情绪稳定,性格可靠。   他细致地抬起手指顺了顺青年眉眼的碎发,低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宝宝最近对那个omega好像很感兴趣,是他有什麽哥哥不知道的特殊地方吗?”   确实,以周沉对青年的了解,beta虽然很喜欢玩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但终归,他的耐心并不够好,青年的温柔永远只是浮于面颊上的一层面具。   越是压抑,越是需要释放,beta甚至偶尔会去特殊的会所发泄自己糟糕的脾气。   ——这是上流社会默认的发泄方式,合法合规,你情我愿,贵族的先生小姐们甚至会组队一起去玩。   周沉向来娇惯弟弟,也清楚周眠的症结,他没有选择去阻碍。   只是,他会合情合理地去约束别人。   约束那些动不动想扑进他弟弟怀里的玩意儿,约束他们不该有的、想要山鸡变凤凰嫁进周家的心思。   娇惯成这样的青年,一次两次地去帮助可怜的落水狗,满足自己的癖好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青年的视线太多次地落在那条狗的身上,beta会去维护对方、帮对方出去,甚至允许对方进入独属于他的领域。   这无疑让周沉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嫉妒。   毕竟男人一直以来放任青年肆意妄为的原因之一便是,他确定,自己对于beta来说是不一样的。   周眠摘掉了自己眼睛上的镜框,青年看上去有些愉悦,他对兄长道:“哥,他确实有些不一样。”   周沉眼眸微转,杏白色的家居服柔化了他锐利的气质与某些不稳的情绪,他耐心等待着青年的诉说,像是一位最合格的听众。   beta枕在兄长的腿弯,透过男人微微压下的阴影,直直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周眠道:“哥哥,他是个omega,长相与身材精致好看,性格柔弱可欺,还有个吸血虫一样的父亲,这样的人很好掌控,当妻子再合适不过。当然,这次的事情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这也正说明着他对我的贞忠不是吗?”   “哥哥,你知道的,我们早晚都要结婚。”   周沉慢慢收回了触碰着青年额发的手腕,手背的青筋隐约鼓动。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可靠:“所以,你选择他了是吗?”   周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男人沉默许久才道:“宝宝,你现在还小,可以不用那麽早想这些事。如果你喜欢这个类型的omega,哥哥可以给你找很多,这个应灯能对alpha痛下杀手,对自己这样狠,哥哥只是担心他会伤害到你——”   周眠显然听不进去兄长的任何一句话。   他甚至有些嫌烦地微微拧眉,语气愈发无所掩饰地敷衍:“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他啊,他长得那麽好看那麽娇弱,不像那些alpha,一身腱子肉,真是让人受不了。”   beta蹙眉道:“哥哥,你知道的,如果要结婚,我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娶回来一个花瓶妻子是最好的选择。”   气氛慢慢凝固,好一会儿,周沉才慢慢弯唇,男人的脸颊一半被灯光覆盖,表情斯文又宠溺:“好了,既然宝宝打定主意了,哥哥当然支持你。”   青年听到兄长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一直都清楚,无论是什麽样的事情,只要他使点脾气,哥哥都会依着他的。   这次也不例外。   周眠在应灯的病榻前陪了许久,omega的腺体受损程度很深,并发症与身体的隐患一个接一个的来,熬得医生都颇为憔悴。   青年却没有丝毫的不耐。   明明是个金贵的小少爷,对他的事却比谁都上心,甚至前几天主动提出要来照顾omega。   应灯自然不可能同意,他现在起居要人搀扶,吃饭要人喂食,换药更是让他自己都嫌恶无比。   omega介意极了他糟糕的身体状态与腺体恶化腐臭的味道。   他的身体现在如此残缺丑恶,即便青年对他亲密与爱护的行为让omega产生了星点的希望,但很快,他就什麽都不敢多想了。   应灯开始咳血了。   他咳得严重,简直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才好。   黑色的污血染得被褥腥臭难闻,后脖颈腺体的恶化程度越发加深,火烧的灼痛感日复一日地折磨他。应灯恍惚觉得,自己的脖颈像是要烂出一个丑恶的大洞来。   或许这是对他杀了人的惩罚。   是的,那个试图强迫他的alpha就在两天前抢救无效,彻底死亡了。   但应灯从未后悔。   应灯的病情恶化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这件事,众人却如同统一了口径一般,没有任何人向周眠提起过。   omega的身体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可他每次见到青年的时候,却还能笑得腼腆柔弱。   一直到某一天,夕阳已经落下了,omega依旧没有等到小少爷的身影,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可能就要到了。   其实,从他受伤至今,也不过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   原来,死亡真的如此残忍、如此迅速。   他才刚刚感受到温暖,他心中尚且存留着对爱的憧憬,就要面对生死分离的痛苦。   夕阳的光线慢慢落下,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冷白的灯光像是冰冷手术室中的探照灯,冷得应灯眼前发黑。   omega勉强睁开眼,他脸色惨白如鬼,眼底的黑眼圈深重的像是一滩粘稠的淤泥,那双曾经水润的鹿眸如今也变得呆滞无神,充斥着死气与不甘。   他看着床榻不远处站着的alpha,张了张干裂的唇,却什麽都没说。   应灯不知道该说什麽,毕竟这位周先生向来是看不上他的,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大约只是个妄图攀附小少爷的麻雀。   周沉没有理由出现在这座医院。   男人一只没有说话,但应灯隐约有一种直觉,对方盯着他看了许久,他能感觉到对方看着他如同看着死人般的眼神。   病房外各异的光线慢慢升腾,夜晚的世界已经彻底降临了。   应灯也终于听到了男人平淡的嗓音:“应灯,你的腺体属于一级伤残,缺少自我修复能力,照这样的失血率与腐化程度,你很快就要死了。”   omega用很慢、很是嘶哑的嗓音道:“我、知道。”   周沉打量着床榻上病弱却依旧精致的omega,半晌,眯了眯眼道:“你知道的,周氏拥有中央星上最为先进的医药科研室。”   “三年前,科研部门研究出一种药物,可以逆转腺体的损伤......”   男人说着,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床榻上青年的表情。   在见到对方眼瞳的微光时,周沉慢慢勾了一下唇道:“只是,服用药物的人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omega急促的‘嗬嗬’了两声,肺部如鼓风机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我...愿意......”他的声音像是窒息死亡前的留音。   omega又开始咳嗽,咳得整个人泛起一种死灰般的色泽。   周沉并未帮他喊医生,他们都清楚,这里的医生救不了omega。   好一会儿,等应灯平静了下来,周沉才继续道:“这药物会让你一辈子失去成为父亲的权利,并且,可能会让你的外貌产生一定程度的畸变,当然,还有其他的副作用,暂时都是不确定的。”   “即便是这样,你还是愿意吗?”   应灯许久没有说话,因为太疼了。   他模模糊糊的又想起了笑容温柔的小少爷,仿佛只有这样,痛楚才能稍微减弱一些。   应灯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小少爷要去上学、读书,他还要成为小少爷的左膀右臂,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   “愿意。”omega这样说。   他还不能死。   金碧辉煌的地下会所中,一个相貌俊俏、穿着白色西装的alpha微笑着对眼前漂亮的青年点头哈腰道:“周少爷,最近有一批新货,就等着您来了。”   周眠很是温和的笑了笑:“好,那就带我去挑一挑吧,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老规矩,我只要第一次来这边的新人,最好是alpha,要求对方身体中植入能够掌控全身的敏感仪器。我必须确保能够掌控他的全部,包括发.情期。”   男人心中发苦,面上不露惧意,但手指却在细微的发颤。   他想,果然上流社会的这群家夥都是一群衣冠禽.兽,就像是眼前的这位看上去温柔可亲的小少爷,越是笑得漂亮,下手就越是狠。   灯: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咳咳,只是恶搞一下   超爱宝宝们!! 第10章 弥赛亚14   穿梭过宽敞的走廊,旖旎的灯光星点照亮边际的白沙壁画。壁画上是一幅幅体态各异的美人,细腻的白沙在隐约的灯光映衬下,宛如人体的肌理。   脚步声被厚重的丝绒地毯包裹住,只能被迫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   镜头慢慢往上转移,藏蓝色的西装裤包裹住青年修长有力的腿部,走动间微微撑起的弧度在灯光暧昧地描摹下愈发性感,令人不由得口舌生津。   “小少爷,请进。”   随着男人的声音温温回荡在耳畔,beta柔美的脸颊覆盖上清浅的笑容,他本身的长相便让人觉得温柔可亲,眉色很淡,嘴唇下方有一颗绯红的小痣。这是十分艺术典型的温柔相貌,如果男人不是知道这边是地下会所,还以为这位小少爷是将要去学习什麽高雅的插花艺术呢。   青年抬脚走了进去了,闪烁着银光的磨砂锡银房顶隐约映衬出一道纤细的身影,四周的深色墙壁隔一段距离便摆上一副极具美感的巨幅人体画。   看不清的面容、格外清晰的肉.体肌理,并不会让人觉得下流肮脏,反倒处处彰显着一种原始的、刺激的美感。   巨大圆形的坐卧小塌边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金丝笼,距离坐卧的不远处有一个长形的木质桌案,桌岸上摆着很多奇怪的物品,长长短短、粗细有别。   木桌下的矮桌上是垂落下来的各种锁链、刀具与止咬器,干净整洁的让人怀疑它们是否是被消毒后初次展示出来的。   这里绝对是感官享受与心理享受的绝佳场地,周眠方才落座,便有穿着干净纯然的服务人员为他倒茶水、调配酒水。   对方的动作十分轻,像是一抹飘来的烟雾,完全引不起贵客任何的注意。   确实,在这里,长相清秀的服务人员可不是重点。   开头引着青年进来的男人很有地位,约莫是会所的负责经理。   经理似乎在门口恭敬地与终端那边的人汇报着什麽,即便终端的语音输入根本看不见人,经理却依旧一副诚惶诚恐、点头哈腰的模样。   等对方挂断挂断终端后,经理稍稍擦了擦汗水,又打了一个内线终端,随后才端着一副笑容走进室内与青年大致汇报挑选的人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位位穿着西装、戴着大半白色面具的alpha如同待选择的商品一般垂手恭敬地站在青年的坐卧前方。   他们显然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每个人的眼皮都低低垂着,连一般alpha身上偶尔倾泄的信息素的气味都没有,像是未待主人启动的机械人,没有得到口令之前不敢逾越动弹一下。   周眠很满意。   青年向来对alpha没什麽太多的兴趣,他十分厌恶那些无法管控自己下半身、攻击性极强的疯种,除了他的兄长,周眠认为大部分的alpha就是没有得到完全进化的残障人种。   但这间地下会所之所以有名便是因为一些超前的、没有公之于众的掌控人体的手段。   他们会按照客户的要求,往‘商品’的身体中植入一些提升敏感度的仪器。   当然,一般来说,大部分的客户只会选择在重点部位植入。而像周眠这样的,要求全身植入,甚至强调控制发.情期的,已经能够被称为变态了。   经理的表情不显山露水,他恭敬的对坐在榻上的青年道:“小少爷,您更满意哪一个,我们将会通过系统录入他的信息素基因链传上您的终端,让您能够更加便捷地掌控他的全部。”   男人在‘全部’上的声调稍稍加重,显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周眠眼眸微闪,他温和地颔首,做足了贵公子的做派。   青年微微起身,他随意扫过这几位alpha的身形,alpha们的姿态体型几乎像是生产在线的玩偶一般如出一辙,只有白色面具露出的分寸皮肤与眼眸彰显着他们的不同。   beta的身高算是人群中等偏上,即便是这样,当他站在这群alpha的面前还是显得颇为娇小。   周眠的脚尖停留在第一位alpha的面前,小少爷似乎有些困扰,他的声音温柔又细心,可舌尖吐露出的字眼却并不友善。   “跪下来吧,你们太高了。”他说。   alpha们似乎愣了一瞬,但他们显然训练有素,很快便依言跪了下去。   “抬起头吧,我想仔细看一看你们。”   谁都知道小少爷话中的意思是强硬的指令,可对方的语气却充斥着矛盾的温和与尊重。   alpha一个个依言抬起头。   这个时候,不同就格外的明显了。   有人会避开青年的柔软的、噙着笑意的眼眸,连面具都遮挡不住他的脸颊与脖颈的晕红。   有人会直直地盯着这位小少爷,眼眸中带着一种来自攻击性雄性的灼热。   只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高大的alpha即便是穿着正统的西装也掩盖不住他稍显的清瘦的身影,他微微抬着头,半边露出的皮肤白如墙粉,男人的眼睫十分浓密,眼睑下病态的红十分显眼,对方的下颌骨削尖,更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破碎感。   周眠看着男人,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陈崇明。   那个行为怪异、像个怪物似的alpha。   不过,陈崇明是大臣之子,自然不可能沦落入这样的会所。   因为想到了陈崇明,周眠不免想起了对方对他先前冷漠的态度。   心中异样的感觉驱动着他站到这个颇为相似的男人面前。   小少爷屈尊弯下腰,修长莹白的手指慢慢地卡住alpha的下颌,他的动作称不上尊重,甚至显出几分无礼与冷漠来。   白色的面具被青年慢慢推上几分,露出了男人微红的嘴唇。   周眠推开面具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似乎对这个alpha格外的感兴趣,这明显区别于往常。   经理的眼睛有些不安的眨动着,那位先生可是特意提点过的,绝对不能让小少爷看到他们的脸。   小少爷可以将他们当做玩具、甚至可以随意地处置他们,可唯一就是不能知道他们的容貌。   经理想起那位先生传来的终端投影,男人穿着一身笔挺好看的白色研究大褂,眼睛上架起科研保护眼睛,整个人透着一种斯文又冷淡的意味。   对方的声音平静道:“眠眠怎麽玩都行,他向来是个乖孩子,他只是需要发泄,我并不想让他混淆了欲.望与感情。所以,麻烦您了。”   身份尊贵的男人对着他甚至用了敬语,当然,这更像是男人骨子里就存在的礼仪。但经理自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甚至不敢多说什麽话,只恭恭敬敬地表示自己明白对方的意思。   经理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他并不想得罪这位小少爷,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敢轻易出声的,但那位先生的嘱咐也如一柄锐利的刀,时刻吊在他的脖颈间。   就在经理蠕动着嘴唇,忍不住提醒的时候,青年像是突然失去兴趣一般,他随意地将面具潦草地重新覆盖上男人的面容。   “好了,今天就他吧。”小少爷面色淡淡道。   经理如释重负,他赶紧点头哈腰的录好信息,随后带着其他人有序地退了出去。   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他隐约听到里面的beta略显地慵懒的声音。   “现在,请先去自己戴上止咬器吧。”   “型号的话,就最大的吧,毕竟您的牙齿看上去十分锐利。”   青年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像是随意地开玩笑一般。   经理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他赶紧关上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愈发对周家兄弟感到不寒而栗。   哥哥不露声色地掌控弟弟,明显是对弟弟有着超越亲情的占有欲,偏偏他又并不急着将弟弟困在身边,甚至男人愿意放任弟弟随意的声色犬马、尝试被欲.望控制大脑的感觉。   这很像网上描述的一种怪异的宣言,“他们都是宾馆,只有我才是家。宾馆可以随意睡,家却每天都要回。”   弟弟就更奇怪了,他似乎是温柔良善的,连说话都温声细语,可对方玩弄人的手段却更为过分,近两年已经温和很多了,但还是会令被玩弄的人产生一些后遗症。   周眠并不知道经理如何想自己。   此时,beta正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alpha。   这个alpha明显还是个新人,可对方的接受能力显然超越常人。   周眠让他脱衣服,对方直接将全身的衣物都毫不扭捏地褪去了。   褪去之后,他更为乖觉地跪下,膝盖摩擦着地板,慢慢膝行至青年的身前。   周眠慢慢地笑了。   他打开终端的按钮,密密麻麻的体征实时监测数据正忠实地向青年表露alpha此时的身心情况。   周眠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直到他看到数据库中的alpha身体某个部位泛着深红色的提示光泽。   beta笑了笑,居高临下的对alpha道:“这才刚刚开始,就让你这麽兴奋吗?”   alpha并没有因此感到羞耻,他似乎早早遗忘了这种感觉,此时男人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青年,眼睑下病态的红色愈发深刻,耳侧微卷的发似乎都染上细微的汗珠。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着,似乎在压抑着喉管中的声响,嘴唇上的黑色如网笼的止.咬器紧紧将他的脸颊勒出一道深刻的红痕。   周眠温和微笑的脸慢慢凉了下来,他漫不经心地将手指挪移到终端面板上的一个红色的、显示着电击的按钮。   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男人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身体兴奋的部位逐渐在这种高强度的电压惩罚中褪去冲动。   周眠半蹲下来,纤长的手指撩了一下alpha汗湿的额发,温声细语道:“记住了,你的身体受我的控制,完完全全归属于我。”   “没有我的命令,你就没有资格驱使他们,明白了吗?”   青年这样说着,柔柔地帮助alpha擦拭着汗水,恍惚的温柔光线打在他的侧脸,这让青年看上去像是救世的主。   男人蜷缩的身体慢慢展开,他喉头微微鼓动,青筋乍现,声音更是喑哑低沉。   “我明白的,先生。”   这个alpha很明显是(),他爽到了   谢谢宝宝们还支持我呜呜呜 第108章 弥赛亚15   周眠很少能够遇见这样完美满足他发泄欲与侵.犯欲的男人。   青年其实有些‘恋处’情节,这来源于他第一次踏入这间会所选择的一位beta男性。   地下会所并非纯粹的贩卖肉.欲,精神控制、窒息训练、柔韧翻折,只要拥有这里的贵宾卡,他们都会为你安排、甚至是量身定制独属于你的‘玩具’。   这些‘玩具’们大多经历过专门培训,有些是天赋异禀。   他们自愿进入这间会所成功名流贵族们脚下的‘玩具’,自然没什麽‘贞洁’可言。   小少爷第一次挑选‘玩具’的自然也没有考虑过这类的问题。   上流社会远没有民众所看到的那般优雅光鲜,相反,越是有权有势,藏污纳垢的事情便越是多,几乎都是圈内默认的了。   只是那位男性beta实在给青年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   对方的身体无疑是美好优越的,即便是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中央星科隆,那样如凝脂玉石一般的皮肤也是极其出众的。   周眠至今仍然记得那位beta触之即红的娇嫩身体。   确实,作为玩具来说,对方无疑是合格的,他拥有最敏感的身体与最老练的经验。   但对于青年来说,这些并非加分项。   单就过分敏感一项来说,那位beta的忍耐力就显得不够看了。   对于青年的指令性.行为,beta往往难以坚持到最后。   或许是身体过度频繁地被刺激,周眠不过是随意地在终端上下达指令,对方便无法自控地达到高点,随即瘫软成一团。   这对于青年来说,简直无趣极了。   beta像是一具早已被训练成型的玩具,不、或许说早已被玩坏了更合适一些。   尤其是对方变得愈发依赖与渴望的眼神,明显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主顾关系。   或许是察觉到小少爷对他逐渐丧失了兴趣,对方开始尝试勾引青年。   尺度相当的大,甚至连美好的身体都无法拯救他的丑陋求欢的模样。   beta完全不会想到,对于小少爷来说,对方追求的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美与欲.望只有在朦胧的、隔着一层薄纱的时候才是最贴近艺术的时候。   也正是那次之后,周眠产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倦怠期。   当青年再次踏入会所的时候,他对‘玩具’的要求有了更准确的要求。   干净、贞洁。   周眠的视线落在男人微微倾斜的白色面具上,对方的下颌骨处凝着一滴清浅的汗珠,身体轻微震颤,脸色潮红,连嘴唇也微微张开,猩红的舌尖吐着热气。   明明刺激腺体的频率已经达到了最大,对方却依然咬牙忍耐了下来,只有些微的闷哼声。   青年并未在男人身上看到任何对爱.欲的渴望与惯性,他的动作表情分明涩情的超标,可男人迷茫的视线与对身体竭尽的操控让他看上去甚至显出几分别样的纯情来。   周眠拿起一枚梅花模样的桃红色夹子,青年慢条斯理地弓腰,将夹子轻轻分开,使其咬合在男人通红的耳垂上。   耳垂是男人的敏感.点之一。   酥麻的痛意通过铁齿的交叉由耳垂处蔓延至周身,理智似乎也在摇摇欲坠。   男人感受到青年温凉的手指慢慢绕过他的耳朵,按在青筋迸发的脖颈处,温柔的声线带着莫名的语气,从他的颅顶处倾泻而下。   “先生,您自渎过吗?”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甚至被那一阵过分强烈的感觉拉入地狱,窒息的感觉让他眼前发黑,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生理行为,他完全遵循青年的全部指令。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口唇违背他的意愿,诚实而结巴地回应:“没、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有任何欺骗我的行为。”青年的语气变得冷淡。   男人眼底病态的红色愈发积淀,水色布满他的周身,他吃力地抬头,像一条表忠心的狗。   “没有、一次都没有。”   周眠慢慢眯眼道:“你的发情期是如何度过的呢?”   alpha矮下身体,语气颤抖:“.......一开始是绑起来,后面......”   “注射药剂。”   周眠的表情慢慢地变了,他轻轻抚摸了一下alpha的短发,语气带着赞赏与愉悦:“很乖。”   说着,青年手指微动,将男人耳畔的勒得过紧的止咬器慢慢扯松几分。   小少爷的手指光洁干净,甚至散发着幽幽的香气,alpha一时间无法控制,高挺的鼻子微微耸动,竟像是野兽一般地嗅闻。   男人脸上的白色面具早已跟由青年的心意缩小为只屏蔽小半边脸颊,也正因次,笼罩半边脸的黑色止咬器才能够稳稳地禁锢在男人的脸颊上。   周眠并未拿开自己的手指,止咬器的间隙很大,青年如嘉奖般地将手指抵在alpha的唇畔。   “现在,你想我对你做什麽?”beta弯了弯眸子,他的意思分明已经很明显了,却偏要用提问的语气来询问男人。   alpha的眼眸已经变得晦暗难辨,他唇角微动,语气意外的直白:“我想您能够检查我的口腔热度与舌头软组织的韧性。”   周眠笑了,他的手指深入了一些。   alpha的脸颊愈发红,这种红润甚至使alpha原本苍白病态的皮肤显出几分健康的色泽。   许久,青年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指,他慢慢将手指挨着alpha微微泛粉的脖颈随意擦拭了一下。   随后,周眠顺着对方的肌肉方向摩挲了一下,声音恢复温和:“好了,今天你表现的很不错,现在,去穿上衣服吧。”   随着青年话音的落下,alpha陡然察觉到身上若有似无的电流感全然消散,只余下口腔中残余的幽香与耳垂边铁夹咬合的刺痛。   他动作有些机械地看向衣冠楚楚的小少爷,声音有些微妙的迟钝:“您不玩了吗?”   周眠微微一笑,他说:“今天本身就是一个让你适应的开始.......你是十一号对吗?”   这里的‘玩具’是没有具体姓名的,只有组列的编号。   alpha漆黑无光的眼眸微动,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其实作为一个‘玩具’,对方这样的态度显然有些微妙的傲慢,但青年今天的体验不错,于是他宽容地微笑道:“那麽,十一号先生,再见。”   “对了,这是我额外给你的小费,我很满意你。”   周眠说着,将闪烁着金光的几枚星币放在桌案上,这无疑是一笔十分高昂的小费了,一颗金色星币可以维持科隆上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全部开支。   说完这些后,青年微微颔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衣冠楚楚地推开了房门。   经理显然一直在门外候着,见到小少爷出了门,连忙招呼着。   他们的声音慢慢消失在门外。   男人动作缓慢地整理自己的衣物,他的动作有些机械古怪,当手指抚摸到一边的手肘时,alpha鬼使神差地停住了,随即便是反复摩挲的动作。   这更像是某种重复性的回味。   许久,男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摘下了面具。   那张阴郁苍白的脸颊完全暴露出来,微卷的发勾在他的脸侧,眼睑下的暗红色显出几分病态的颓丧。   陈崇明漆黑无光的眼珠慢慢挪移,他看向桌椅边随意丢弃的止咬器,随后那样冷淡的无机质的眼神又如同阴滑的蛇类,爬行过不远处桌案上的鞭子、绳索。   alpha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唇边的笑容愈发古怪。   他想,果然,周眠果然是装的。   什麽温柔、真挚、纯情,全部都是装的。   alpha弓着腰无声的咧嘴,这种感觉几乎令他有些痴迷。   周家的小少爷不会知道,他装模作样靠近的陈崇明和这间地下会所里的‘玩具’十一号是同一个人。   如果自己揭穿他,按照这些贵族小少爷的脾气,大概会颜面无光、疯癫地报复他把?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与经理的服装十分相似的男人走了进来。   “老大,周家那边的人没有发现。”   陈崇明点头,阴郁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苍白的脸颊微微抽搐,如同死人一般,声音微微嘶哑:“嗯,继续注意着,你的行动快一点,尽量在一个月之内完全取代经理的位置。”   他说着,声音微顿:“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不对。”   男人笑嘻嘻地道:“知道了,老大,你还不放心我。”   陈崇明道:“取代了经理,地下会所的暗链就全权由你掌管。”   男人正色道:“老大,你放心,我会尽缓存代那个经理。”   陈崇明没有再说话,男人逐渐放松下来,他看到桌上摆着一小堆的金色星币,手上随意捏了一个把玩。   男人与陈崇明的关系显然不错,他的语气十分放松,甚至带了几分调笑道:“老大,我说你这次怎麽想起来到这玩了?那个刚走的应该是周家那位小少爷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表面上一副纯良做派,背地里玩得这麽花,是不是贵族都这个样儿啊。”   他说着,语气微顿,眉头挑起一个暧昧的笑:“老大,小少爷好玩吗?”   男人当然知道自家老大的本事,他们是一起从垃圾星来科隆的,仅仅两年,以陈崇明为首的势力就在科隆的暗网上逐渐蔓延,由此可见alpha的手段不可小觑。   对付一个小少爷,男人能有千百种方法玩了对方还不被察觉。   可是陈崇明并没有说话,alpha阴郁漆黑的眼盯着男人手中的星币,面色更是阴沉又古怪。   男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显然发现了不对,赶紧放下手里的星币,语气尴尬:“不是老大,这不会是那小少爷留下来的吧?这麽宝贝?”   陈崇明:“滚。”   男人赶紧退开几步,讪笑:“老大,你不会看上那个贵族小少爷了吧.......”   陈崇明没说话,他只是一个个地将金色的星币数好,最后放进了衬衣的口袋里。   同样被他收起来的,还有一个黑色的、怎麽看怎麽不正经的止咬器。   男人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他仿佛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和脑子,恍然道:“.......老大,难不成那是小嫂子?”   陈崇明面无表情,黑沉的眼中是无机质的冷光,他道:“闭嘴。”   男人:“.......”   所以到底是不是嫂子啊,还是说是大哥夫??   陈崇明说的是真的,一开始在垃圾星他度过发Q期就是用绳子很用力地绑住()那里   很纯也很变态 第10章 弥赛亚16   应灯的腺体情况在某一天突然好转了起来。   简直像是神迹一般,青年的后脖颈依旧缠着厚白的绷带,可他看上去状态要比之前好上许多,透白的面颊带着健康红润的色泽,连眼底因痛楚而熬出的黑眼圈都消失不见了。   不久前脸色尚且苍白灰败的omega开始从骨子里焕发生机。   周眠自然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似乎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青年性格本身就温柔良善,因为心疼omega突然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周眠大部分时间一放学就钻来了医院。   小少爷会陪着omega吃晚餐,会带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和书本来逗对方开心。   当然,鲜花是永远不会缺少的一部分。   omega被安置在高等单人病房,环境与设施皆是最高级的理想自动化。   只有床头柜上漂亮的白水晶花瓶是需要人工换花、换水的。   而这件事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周眠已经做的无比纯熟了。   青年总会在傍晚带来一束新鲜花束,或是一些人工养殖、或是自然采摘,他会细心地将花枝修剪好,一边与omega随意地聊着学校里一些有趣的、新鲜的事情,一边将花枝摆放好。   偶尔夕阳的光线会透过百叶窗点缀在青年矜贵漂亮的侧脸,连轮廓都显得有些细微的模糊,却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烟火气息。   简直像是一场不够真实的梦境。   omega总会出神地看着青年,但他总会在小少爷察觉的时候抢先一步挪开眼神。   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简直像是出卖主人的鼓声。   omega的脸红的彻底,周眠却什麽也不知道,他只当应灯是这样害羞的性格,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青年细致地将手中的花束摆放好,他眉色有些淡,也因此显得十分温柔。   “小灯,医生那边说你的腺体恢复的不错,腺体上可能会留下一些疤痕.......”   见beta的眉眼笼上轻愁,应灯微微捏紧了床单,omega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大胆,他湿漉漉的鹿眸直直盯着青年,嘴唇慢慢抿出一个懂事又安慰的笑容。   他说:“小少爷,没关系的,我能够痊愈就已经是一件足够幸运的事情了。”   应灯说着,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从生下来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能够遇到小少爷这样心善的......主人家,已经十分感激了。”   小少爷干燥温暖的指尖轻轻揉了揉omega毛茸茸的短发,那其中大约是有疼惜的。   应灯听到周眠道:“总会否极泰来的。”   或许是不想太过沉浸于伤感的氛围,青年道:“对了,我已经拜托过哥哥,等你痊愈就可以立刻进入共和学院了,只是你和我不同班级,不过.......”   周眠微微一笑,唇下的小痣也随之扬起弧度:“这样的话,我们也算是同校同学了,应同学。”   omege轻轻颤了颤睫毛,他近乎不自在、又或是自卑地轻轻垂下了几分头颅,声音如蚊呐:“.......周同学。”   周眠又笑了,他道:“我在学生会有职务,应同学如果有什麽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帮忙。”   应灯的脸更红了,却还是认认真真地点头。   看上去庄重的近乎可爱。   临近青年日,学院开展了一系列的庆祝的活动。   学院开展活动,学生会作为学生代表,自然也承担了不少重担。   会长齐遥近来又在准备竞赛,于是,大部分的事情便都压到了周眠的身上。   统筹规划、布置场地、开各种的会议,繁琐的事情几乎将青年的时间占满,更不用说去关注其他的事。   所以,当周眠忙碌完、回神的时候,很轻易的便能够发现一直缀在自己身后的好友逐渐变得奇怪的态度。   两人无论是去吃饭还是出去游玩,对方永远都捧着终端不知道在和谁聊着什麽。   偶尔甚至会对着青年拍几张照片,随后低声对着终端那边的人笑意盈盈地说着什麽。   一开始周眠以为终端那头的可能是明允初的父母。   但有一次好友终端忘记关上外放,周眠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男音。   有点夹,但很好听,甚至还有几分微妙的耳熟。   一开始周眠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青年日当天的开场舞之后,周眠在大会堂的红色幕布旁看到明允初微红着脸慢慢与另一道高挑的身影逐渐重叠的影子。   一切顺理成章的像是戏剧的表演。   如明允初想的一般,周眠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下意识地将半掩住身形的齐遥当做他的渣男‘前任’林于。   向来温柔的没什麽脾气的beta几乎是板着脸冷声道:“明允初,你们在做什麽?”   周眠说着,温热的手腕握上了明允初的手肘,青年的力气并不大,稍显高挑的明允初却轻而易举地被周眠拉扯过来,甚至略有些不稳地落入了beta泛着清淡香气的怀中。   明允初听到青年蹙眉忍耐的声音道:“明允初,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总是这样,明明知道他对你不是真心,为什麽还要自己往火坑里跳?林于就这麽好吗,你.......”   周眠说着说着,语气猛地一顿,青年那张精致好看的脸红了又青,显然,他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了。   明允初微微垂着头,他克制着颤意,感受着因为青年而逐渐加速的心脏。   周眠的这些话,乍一听,简直恨铁不成钢,其实更多的是对亲近之人的纵容、心疼、爱重。   也只有这个时候,明允初才觉得,青年的眼里只有自己,自己是独特的、唯一的。   齐遥被打扰了兴致,显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见到来人是周眠之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了从前的稳重、彬彬有礼。   学生会会长相貌英俊端正,他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道:“真是抱歉,周学弟,突然让你撞见了.......之前我和允初还想着什麽时候正式告诉你。”   他这样说着,慢慢走近青年,深邃的眸中仿若漾着细碎的深情,像是对着周眠,又像是对着明允初。   显然,这一套暧昧的暗示是他惯来好用的。   只是因为男人的外貌显得十分正直英俊,旁人总会觉得是自己心思龌龊才会产生‘对方可能喜欢的是自己’的错觉。   周眠倒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他微微拧眉,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显然,抛却与齐遥共事的交情,青年其实对男人并没有太过的私交好感。   倒是明允初......   周眠叹息,明允初此时正微微咬着唇,像是做错了什麽事一般的,他近乎唯唯诺诺地看着青年,声音期艾道:“眠眠......”   beta简直觉得自己血压要飙升了,他显然想说什麽,但到底几人都认识,也不好当面说,眼见明允初是个靠不住的,周眠只好对齐遥笑笑,语气变得客气又疏远:“会长,今天真是冒犯了,回头我会请客赔罪。只是我确实是有些惊讶,现在我想和允初单独聊一聊,很抱歉打扰了。”   齐遥微微动了动指尖,他的眼神留连在青年漂亮矜贵的眉眼处,半晌眉开眼笑道:“这有什麽,请客倒是不用了,我知道你和允初关系很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青梅竹马,所以我也不想让你误会.......”   男人言辞诚恳:“我对允初是真心的,并不是一时兴起。”   周眠倒是难得没在多说什麽场面话,他微微颔首微笑,疏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齐遥微微笼眉,状似有些失落地看了明允初一眼,随即才表示自己马上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周眠等齐遥走了,才回头看了明允初一眼。   明明小少爷依旧是平静温和的眼神,明允初却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感。   他们来到了稍微安静一些的饮食区,周眠微微垂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双手交叉、看上去分外紧张的好友。   青年缓了一会儿,似乎在考量着什麽,许久才慢慢道:“允初,你和齐遥在一起了吗?”   明允初点了点头,他脸颊垂着,看也不敢多看对面的青年一眼。   周眠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严厉的口吻,于是他稍稍柔下语气道:“允初,你们是怎麽走到一起的呢?”   明允初抿唇,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抠挖着,一边道:“我们就是自然走到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很忙,我偶尔会碰到他,然后联系就比较多了。”   周眠点头,又耐心道:“那你清楚对方的家庭背景吗?允初,我并不想打击你,但是齐遥的家庭背景实在太复杂了,明家如果和齐家联姻,反倒要更防备一些。”   明允初低声道:“眠眠,你不明白,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很经典的恋爱脑发言,很符合明允初一直以来在青年心中的形象。   周眠沉默了半晌,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允初,并不是我想反对你们,但是你清楚齐遥的为人吗?他或许很适合当朋友,但绝不适合当爱人。”   “齐遥的爱慕者有不少,并且,他似乎不懂得与追求者保持距离。这些事情,你问一问学生会组员就都知道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与他的关系,我只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清秀青年的肩膀微微颤抖,他看上去像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些糟糕的信息量,因而显得有些伤心失落。   半晌,就在周眠以为自己的劝说起到效果的时候,他听到对面的青年鼓起勇气如此道。   “眠眠,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他会永远爱我的。”   眠眠:6   点击就看圣父如何拯救恋爱脑,哈哈哈哈怪离谱的   (邪魅一笑)(狠狠爱你们) 第11章 弥赛亚17(修)   周眠最后什麽也没有多说,他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看上去格外的疲惫无奈。   这更像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默认。   明允初有过担忧,beta害怕好友真的会对他失望、放弃他。   只是,当班级门口久违地出现了青年等待他的身影时,beta突然觉得就算自己被对方看做脑子不清醒的蠢货也没什麽。   与其慢慢淡出青年的生活、被对方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好友,明允初更希望周眠那双好看的眼眸中能够映照出自己的身影。   “眠眠,你怎麽来了?”明允初清秀的脸颊上泛着浅淡的晕红,紫罗兰一般的眼眸中点缀着闪烁的星光,十分清澈,却又像是一潭摸不着深浅的湖水,汹涌着要将对面的青年拉扯入其中囚困起来才好。   周眠随意看了眼终端的时间,青年的姿态温柔又寻常,叫人完全生不出火气。   他说:“最近学生会的事情告一段落,所以想着找你一起用餐。”   明允初哪里舍得拒绝,他甚至得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叫青年看不出异样才好。   但即便是勉力忍耐,beta的声音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泄露出几分愉悦与抱怨:“眠眠,你前段时间对我好冷淡啊,既然现在没有那麽忙了,一定要补偿回来才好。”   明允初一只手挎上青年的胳膊如此说着,看上去亲昵极了。   只是,两人还没走几步,明允初的终端便闪了闪,他十分珍惜与周眠的相处时光,所以向来不喜欢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的家夥。   当然,除非他是故意的,故意在青年面前作秀。   明允初与周眠亲密的耳语慢慢变低,他很专心地回着终端上的信息,好一会儿,beta才关闭了终端,对身侧的好友小声迟疑道:“眠眠,齐遥说他中午也想和我们一起用餐。”   周眠顿了一下,漆黑的、泛着柔光的眼眸看向青年,他温和道:“没关系,那就一起吧。”   明允初眸光微闪,卖乖道:“眠眠,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周眠眉眼漾开几分轻笑道:“行了,别来这一套了,我还不知道你。”   明允初见他不信,还要继续说,青年摇摇头,语气十足的无奈道:“好了,我相信你。”   至此,beta这才算消停下来。   两人到餐厅的时候,齐遥早就到了,甚至已经占好了位置。共和学院的食堂味道很不错,餐食方面更是自助自理,十分方便。   他们坐的是四人桌,周眠本以为明允初会选择和他的新男友坐在一边,没想到beta缠他缠的厉害,又或许是对方担心青年觉得自己厚此薄彼、见色忘义,总之beta想也不想地选择和周眠坐在一边。   两人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这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周眠和明允初才是一对正儿八经的情侣。   三人这餐饭吃的还算和谐,周眠是众人皆知的温和性子,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加上齐遥到底也算是与自己共事过两年的学长,即便青年心里并不认同对方成为好友的男朋友,面子上也算过得去。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眠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一般,对身边一直半依着自己的明允初道:“对了,允初,你还记得小灯吗?”   明允初清秀脸庞上的笑意在听到青年唤出那个略显得亲近的名字时,微微僵了一瞬。   他动作迟缓的喝了一口手肘边属于周眠的果汁,佯装茫然道:“小灯?这是谁?”   周眠仿佛当真被他的演技骗了过去,笑笑道:“上一次你来我家,就是他来送的果汁......”   没等青年说完,明允初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点头轻松道:“啊,是那个omega小仆人吗?他怎麽了?”   周眠大约是没有察觉到beta语气中的不屑与轻视,毕竟对于单纯的小少爷来说,阶级的残酷性从来不会对身份尊贵的周家小少爷产生任何的影响。   于是,青年微微颔首道:“你知道的,小灯在我的生日宴会上受了伤,作为主人家,我对他亏欠很多,所以我和哥哥提出让他来共和学院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学业。”   “小灯刚好被分到你们班上了,这两天应该就会来报道,允初,你的人际关系向来不错,所以我想请你稍微关照一下他。”   明允初半垂着眼眸,遮掩了眸底的情绪。   对面的齐遥这餐饭本身就没有多大存在感,周眠和明允初之间的气氛格外排外,尤其是明允初,他似乎连多看齐遥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无疑令alpha有些微妙的不满。   虽然没有多喜欢对方,是出于利益方面才选择与对方在一起,但这种莫名萌生的被利用感还是令alpha不舒服。   于是,这会儿见到明允初颇为郁然的模样,齐遥当即便笑笑,一副帮着beta做出决定的贴心模样道:“允初性格向来好,既然是学弟你认识的人,你们两人关系又这样好,这个忙允初肯定是不会推脱的,不是吗?”   眼见两人目光都转向自己,明允初慢慢扯出一个笑:“是啊。”   他这样说,语气有些僵硬的怪异:“眠眠,既然是你拜托的,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的。”   明允初想,他一定会让那个勾引了眠眠的贱种知道,踏入不符合层次的圈子,妄想山鸡变凤凰,会付出什麽样的代价。   应灯已经能够自如行动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住院的这段时间周眠天天投喂,omega再也不是之前瘦弱嶙峋的模样,甚至还长高了不少。   周眠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无论是ABO哪个性别,在年龄超过二十岁之后,身体骨骼基本上就停止抽长发育了。   但应灯的身材确实是抽长了不少,对方的身高本来只到小少爷的鼻尖,现在还要更往上来一些了。   这是应灯第一次跟着周眠一起上学。   应灯是第一次报道,加上身体的原因,又是瘦弱的男性omega,晚一些去报道也没什麽,学校那边自然会有周家的助理帮着他处理学籍等一系列的事情。   但omega显然是有些不安的,他并不明说,偏偏一举一动间将自己的忐忑暴露地一干二净。   最后,周眠还是决定亲自带着对方去报道。   毕竟,对方真正可以依赖的人,只有他了。   报道的路上一切顺利,两人在不同的班级,相隔的距离也比较远,因为周眠上午有一节主修课,便没有继续陪着omega,只嘱咐助理一定要将对方送入教室才好。   周眠忙完那边,便匆匆回到自己的教室。   索性理论课的老师还没有来,周眠的步子便稍稍放得小了一些。   他走到第三组的时候,漂亮的眼眸略扫一眼后,陡然顿住。   只见,第三排属于他的课桌内侧伏着一个通身穿着黑色衣衫的alpha。   清晨过来,alpha看上去分外的没有精神,眼睑下的黑眼圈十分瞩目,他的眼睛轻轻闭着,微卷的及肩中长发垂在冷白的颊侧、黑色衣衫的空隙间。   似乎是察觉到了来人过分直接的视线,alpha慢慢撑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显得十分冷漠的眼眸,但因为眼白中密密麻麻覆盖的红色血丝,让他多出了几分疲惫。   陈崇明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便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无动于衷地埋头补觉。   alpha的发丝随着动作慢慢滑落至脸颊阴影处,于是,耳垂处微微鼓起的桃红色夹子便显得分外显眼了起来。   周眠轻轻摊开书桌上的书本,思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起来。   青年眉眼低垂,一如既往的温润柔美,手指却慢慢卷起拟真书页,随即又缓缓将之摊开。   这是一个略微显得焦躁的动作。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在地下会所,他在那位十一号的左边耳垂留下了一个桃红色的、镶嵌着科隆盛产的晶石铁夹。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   周眠视线微微挪移,再次定在身侧alpha隐约潜伏在乌发间的桃红。   陈崇明耳朵上夹着的这个晶石铁夹,与他玩弄般送出去的,是同一种。   甚至,他这位同桌也是戴在左耳的。   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让青年觉得有些过于嘈杂了。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陈崇明再如何都是大臣的儿子,怎麽可能自甘堕落,进入地下会所成为一个没有人权、没有尊严的‘玩具’。   再者,十一号又纯又浪,什麽姿势都摆的出来、什麽下贱的话都说得出来,看起来更像是从小训练到大的。   而陈崇明在没有回到中央星科隆之前一直身处垃圾星,那里臭气熏天、怪物横行,先不说其他,生存都成了基本问题。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肉.体上的交易都属于异想天开。   毕竟,只有成功地活下来,才能想着满足欲.望。   周眠这样想着,心中也算是打消了几分惶惑。   但他到底还是怀疑的。   青年眸光略过自己手肘内侧的终端,突然想到十一号的周身似乎被按照自己要求植入了敏感控制仪器。   周眠轻轻抿唇,青年垂着漂亮的眼睫,轻轻按下终端控制面板上的“窒息控制”四个字。   一般来说,人对于窒息所能够忍受的时间只有四到六分钟左右。   但这是强制性的外力窒息,即便是身体强壮的alpha,也只能忍受最多十分钟的时间。   beta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边沉静的alpha,他看不到陈崇明的脸颊,只能隐约瞥见对方一如既往苍白的过分的脸颊。   时间超过十分钟,在终端控制面板上已经开始显示深红色的严重濒死缺氧标记时,青年解除了窒息控制。   坐在青年身边的陈崇明从头到尾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对方的呼吸平稳、气息绵长,只有隐约的肩膀震颤,不过都属于正常范围内。   周眠微微眯眼,心中稍稍松弛下来几分。   小少爷知道了十一号不是陈崇明,心中却没有丝毫险些置人于死地的愧疚。   甚至,这位尊贵的小少爷会想,十一号能够坚持这麽久,那麽以后的玩法还可以拓展的更多。   毕竟,那只是一个供他取乐的玩具。   嘿嘿嘿,叫你小子装模作样   谢谢姐姐们支持我(狠狠啵嘴) 第111章 弥赛亚18   理论课的授课老师是一位年岁颇大、经验丰富的女性beta教师,对方的课引经据典,偶尔依据终端投影模拟器现场教学。因为现在的终端技术十分先进,不仅加入了视觉效果,甚至还能够真实地让人触碰、嗅闻到。   这样的课堂效果无疑是极好的。   当然,也有人是不买账的。譬如周眠的这位同桌。   无论课堂上有什麽动静,alpha都雷打不动的趴在课桌上,整个人像是缩成一团的阴郁影子。   这样的人显然是不讨喜的,坐在周眠前面的前桌男性beta忍不住多嘴小声道:“这家夥这麽多天不来,来了就知道趴在桌上睡觉,真不知道他来干什麽的,还拖累眠眠你和他一组......”   周眠抿唇,beta的声音放柔,毫无脾气一般道:“小和,没关系的,他可能只是有些不舒服。”   前桌欲言又止,却见周眠只是含笑摇头,那双含着乌黑水波的眸子像是璀璨的星石,令人多看一眼都脸红。   青年眼见前桌红着脸转过头不说话了,他又默默地帮着陈崇明调整课桌上的终端音频器,将音量调到了最小。   做完了这些之后,周眠的眼神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到对方乌发间桃红的耳夹上。   只是,这次他对上的却是一双狭长的、黑不透光的眼眸。   陈崇明眼睑下泛着深浅的红,衬着他苍白的、无表情的脸,颇有一种阴郁的死气。   alpha的语气显出十足的冷漠:“别碰我的东西。”   周眠愣了一瞬,他似乎有些无法回过神。   单纯的小少爷似乎不能理解,为什麽自己的一番好意,对方反而嫌弃他多管闲事。   周眠漂亮的眸轻轻颤了颤,像是蜻蜓点水,他似乎有些难堪,粉红的唇抿出一种颇深的水亮色泽。   陈崇明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随意翻看理论课程的书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理论课很快就到了尾声,下一堂课是集中的体能训练课程,因为体能课需要换衣服、热身训练,所以没有多余给学生的课间时间。   共和学院的公共换衣间很大,因为换衣服涉及到个人隐私,学校在这方面十分人性化,换衣间一共分了六个性别,场地空间都十分宽阔。   小少爷换上贴身的黑色训练服,向来温和柔美的面颊都隐隐显出一种飞扬的锐利来。   周眠刚刚走出换衣间便迎面碰上了同样刚从换衣间走出来的alpha。   黑色训练服是长袖长裤的款式,只是衣服的料子十分好,十分贴肤,且裁剪也相当适宜,既不显胖、也不过分暴露短板。   周眠意外的是陈崇明那平日掩藏在宽大黑衫下的好身材。   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也没有想象中的骨瘦嶙峋。   alpha的身形出乎意料的好看,尤其是肩胛骨与后腰,陈崇明的背比较宽,肩胛骨微微撑起薄衫,颇有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性感。   更扎眼的是对方腰,因为背部很宽,那遒劲有力、又微微掐瘦的腰部,颇有种公狗腰的既视感。   好看确实是好看的,但周眠却总觉得这样的身材十分眼熟,青年脑海中甚至能想象到对方苍白皮肤上凝结的汗珠。   就像是他曾亲眼看见过一般。   视觉上的冲击很容易让人一时回过神,就在周眠想要深究的时候,陈崇明已经沉冷地越过他去了训练场地。   简直不识好歹到了极点。   周眠却没有多少生气的实感。   毕竟,他一直都很清楚对方有多麽不受欢迎。   青年静静垂眸,盯着对方身后落下的阴影,轻轻笑了一下。   体能训练的课程向来十分严格,并不只是单纯的跑步、锻炼肌肉与身体能量。   体能教师会根据训练场内学生录入的身体信息判断学生的最佳忍受能力,然后依据环境模拟器来模拟极端天气、自然灾害、异族入侵等等真实场景来进行专项训练。   青年额头的细汗密密地溢出,纤长卷翘的睫毛不停震颤,他黑漉漉的眸中甚至隐隐泛出一些暗红。   就在刚刚的模拟试炼中,周眠躲避不及,被一只黏腻的胶状怪物蛞蝓噬咬住手臂。   疼痛的感觉是真实模拟怪物的口器,那种恶心的感觉让青年颇有些回不过来神。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手了。   体能老师一边点击终端测评,一边温声地和beta说着什麽。   无非就是宽慰的话,没有任何严厉的批评。   毕竟小少爷的家世在那里摆着,就算有一天异种入侵,小少爷也不会是需要上战场杀怪物的那批人。   这些体能训练,即便周眠不愿意做,也不会有人去逼他的。   “咕噜咕噜。”   吞咽的声音停下后,周眠慢条斯理地取出毛巾,慢慢地擦拭着额头。   他大致扫视了一眼场上,体能训练合格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训练场的仪器都是露天的,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结伴一起去尝试新仪器了。   周眠的眼眸慢慢从场上收回,他没有看到陈崇明。   青年的眉眼微微弯了一下,干净白皙的手腕将水杯拧紧了一些,随后,在看到几个结伴鼓起勇气向他走过来的alpha时,beta不只是故意还是恰巧地直起了身,离开了这片局域。   下课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体能训练场中的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周眠轻轻扶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慢慢走近智能器材置放的室内局域。   越是走近,青年便越是能听到拳打脚踢、肉.体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室内器材置放局域的空间并不大,这里大多是老旧器材放置局域,平日里很少会有人专门来这边。   脚尖停顿在隔光玻璃门板面前,透过那条细密的缝隙,周眠听到了一些糟糕的谩骂声以及自己的名字。   “真是条不知廉耻的野狗,眠眠肯和你说话是因为他心好,你还真以为自己多引人注意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麽癞皮狗的样子。”   “哈.......你不是拽得很吗?现在怎麽跪在地上了?”   “你们别玩得太过火了,把人玩死了就不好了哈哈哈哈。”   周眠蜷缩了一下指尖,透过这个玻璃门板,青年仿佛能够看到alpha凄惨抬眸看向他的模样。   不得不说,周眠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那种打从心口涌上的兴奋感了。   屋内的动静越来越大,谩骂声也愈发难听,甚至有刀刃摩挲的声音。   也就是在这时,青年陡然推开了室内器材置放区的大门。   陈旧庞大的机器被一块块巨大的白布笼罩上,像是一群蛰伏的怪物,因为许久不进人,这里的灰尘暴露在窗口与门缝的光线之间,脏乱又糟糕。   一群褪去训练服的青年正围着地上被他们困束四肢的alpha,他们有人随意用脚踹着死尸一般的alpha,有人随意挥舞着刀刃。   他们面目可憎,可在周眠的眼中,没有人比地面上如同深陷淤泥一般的alpha更加吸引人了。   陈崇明半长的卷发遮掩住他一半苍白的脸,周眠只能隐约看到alpha嘴角暴露出的青紫淤青,对方的皮肤过分苍白,以至于脖颈上一层青青紫紫叠加的掌印便显得愈发狰狞。   陈崇明是被迫跪在地面上的,他的训练服已经被划烂了,衣袖褴褛,隐约可以看见手臂上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们在做什麽?”   青年的声音十分严肃,甚至是有几分惊讶与不解的。   几乎是这句话的声音刚刚落下,器材室内所有人的声音一瞬间便消弥了个干净。   头颅被按压在地面上的alpha慢慢抬眼,黑发淹没了他的眉眼,只有隐约的一只显得阴森无光的眼球慢慢挪动至青年的身上。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周眠想。   或许人都是贱的,越是不搭理自己,便越是想要得到关注。   即便青年知道对方不是什麽正常人。   但当对方的视线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凝在自己的身上时,周眠忍不住颤了颤眼皮,透白的脸颊泛出一种鲜艳的粉意。   当然,没有人会将此时的周眠与地上烂泥一般的陈崇明联系到一起。   旁边的这群青年们一改在陈崇明面前的嚣张模样,一个个像是三好学生一般,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尝试为自己的行为找补辩解。   周眠自然懒得应付他们,但他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正直的、看不得同学受欺淩的正义形象。   在将青年们不轻不重地斥责一通之后,周眠也就没有再一直揪着不放,任由他们咬牙红脸的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稍显昏暗的器材室便只剩下周眠和陈崇明两人了。   青年抿抿唇,忍不住轻轻靠近对方,他什麽也没说,只是手上温柔地帮着对方解开了绳索。   周眠低声道:“陈同学,你为什麽不反抗?”   陈崇明在体能课的表现十分优秀,这样的体能与技巧,就算受点伤,也不至于被一群人压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alpha根本就不像是反抗了的模样。   陈崇明半晌没有说话,在身上束缚着的绳索被解开的一瞬间,alpha伸手推开了周眠想要帮忙搀扶的手腕。   他的力气有些大,甚至将没注意的青年推得一个趔趄。   陈崇明一步步的、有些微瘸的走向门口,他的语气冷漠的近乎让人心寒。   “不用你多管闲事。”   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alpha手臂上的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地面上,像是一条暗红色的、被切割开的大地脖颈。   beta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他冲动地握住对方的手臂,哑声道:“为什麽偏偏这样无视我?你难道连一句道谢都不会说吗?”   青年的语气是压抑的,细究却又像是带了几分委屈。   陈崇明果然顿住了步子。   只是,他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青年的话语而停顿。   周眠发现,alpha开始不住地颤抖、低低喘息。   对方苍白的、受伤的脸颊在一瞬间甚至变得有些妖异。   他的嘴唇破碎,眼神忽明忽暗:“周小少爷,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心。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不想反抗、热衷于沉浸疼痛的感觉。”   “所以,别再多管闲事了。” 第11章 弥赛亚19   应灯已经辍学了三四年。   源于omega相对来说较为弱势的社会地位,国家对于omega是有补助金的,一直到十九岁,应灯能够念书完全是因为他是被记录在册的omega。   毕竟对于社会与国家层面来说,omega是珍贵、柔弱的生育资源,在没有上大学之前,他们所上的学校是专门的omega学校,一是为了保护,二是为了规训。   omega们从小被教育归顺家庭、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他们被灌输要保持美丽、贤惠等等品质,从小开始,他们就期待着他们未来的丈夫或者妻子。   应灯在omega学校里是最不受欢迎的omega了。   他总是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缝补的笨拙难看,与其他穿着漂亮裙子或衣服的omega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不用说他的身材了,面黄肌瘦的,看着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被人捡回来的破旧娃娃,没有任何一个omega愿意去靠近他。   或许是自小接收过的恶意过多,应灯通常在班级里都是沉默、小心翼翼、不讨喜的模样。   而真正让他遭受厌恶的还是他与其他omega截然不同的择偶观。   在教学老师提问起择偶观的时候,别的omega都面容泛红地描述他们心目中的理想伴侣。问到应灯的时候,omega只是沉默,他似乎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下课的时候老师特意找他去办公室进行个例心里辅导。   确实,社会的主流是从众的,当你一个人观点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时候,大家自然会认为真正有问题的是你。   面对老师的提问,应灯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老师,难道omega不能够选择不嫁人吗?”   “如果我们没有遇到合适的伴侣,不能够选择不嫁吗?”   这样的话语出现在一个omega的口中简直算是石破天惊,授课老师不停地试图和年轻的omega讲述大道理,而对方却始终垂头不语。   一直到最后,应灯被打上了叛逆学生的标签。   不过好在omega学校受到国家重点保护,班级里其他的omega即使不喜欢应灯也只是将对方隔出交际圈子、冷暴力,优雅美丽的omega们从来不会也不懂得做出攻击性的排斥行为。   应灯倒也算是自在,至少在学校里他不必担忧那些alpha恶心的咸猪手、父亲的毒打与糟糕的生活压力。   他还可以去学习知识,他或许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应灯从来对那些《omega德训教育》、《贤惠o成就手册》毫无兴趣,omega学校也会开设创新科技、医药学、星球迁移基本概念等等课程,不过这些课程相当不受欢迎,几乎没有omega会在这些学科上花费精力,只有应灯如同一块缺水的海绵,对这些知识几乎以一种贪婪的模样去吸收、汲取。   有人笑他一个omega学这些是不务正业,可应灯却丝毫不为所动。   年轻的omega很清楚这些知识能够为他带来一些安身立命的技能,毕竟它们极具利益与进步,并且,它们被完全掌握在AB手中。   但这些念头在应灯离开学校、没有能力上大学的时候,几乎全盘覆灭。   糟糕的生活与工作让omega无法喘息,他意识到整个社会都是阶级对立的,而他处于最底层。   因为他的家庭、因为他的贫穷,谁都能来踩他一脚、谁都能将他当做烂泥一般羞辱。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应灯被同住在贫民窟里的那些糟糕的alpha、beta甚至是omega称呼为‘贱biao子’。   alpha与beta是因为想要欺辱他而没有得手,色衰爱弛omega则是因为无法管住他们品性败坏的丈夫、妻子投向omega的眼神,于是他们索性将最肮脏的话语与辱骂全盘泼在应灯的身上。   很多时候,应灯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他浑浑噩噩的为生活奔波,再也不记得曾经萌发的、想要挣脱社会为omega强加的束缚。   学校无法规训他的思想,生活的磨难却让他的肉.体与灵魂彻底枯萎。   应灯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踽踽独行,直到机缘巧合之下碰到周家招收仆人,他是omega,管家本来根本不会要他,但架不住应灯的乞求,便同意让omega先做几天观察。   也就是这一次,他遇到了几乎改变了他命运的小少爷。   小少爷是个善良到几乎令人羞愧的人。   对方为他更换劣质的抑制剂、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书籍知识、在他受到欺负的时候帮他出头,如今,对方甚至让他有机会重返校园。   这几乎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应灯恨不能对青年顶礼膜拜,他将自己摆在无比卑微的地位,连对周眠生出爱慕之情都每每让他在深夜中感到羞愧与难安。   应灯紧张地踏入医药学专业九班,他捏着书本的手腕都在轻微地打颤。   小少爷显然是担心在意他的,对方早上细细的跟他嘱咐过,大致的意思是九班有自己的好友,对方上次来过周家,应灯也是见过的,对方会代替小少爷照顾着他。   这样想着,omega唇畔慢慢抿出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容。   应灯到底脱离学校好几年了,如今初返,周身的局促与不自信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他几乎是磕磕巴巴地说完自我介绍。   台下只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十分敷衍。   就在omega想要埋头走下讲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台下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人心中不安。   “啊,应灯,我记得你,上次眠眠生日宴会上,就是你和xx大臣家的儿子搞在一起了吧?”   应灯一瞬间几乎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痛感,耻辱与惧怕让omega几乎控制不住生理性地颤抖起来,他的眼睛本就湿漉漉的,此时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可怜又可笑。   台下似乎有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有人说这样小家子气的omega怎麽能入眼,有人说那个大臣的儿子虽然畜生,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应灯恐怕也主动勾引人家了。   无数不堪入耳的声音涌入耳中,压抑的灯光之下,应灯看到了那道漫不经心声音的主人。   清秀的脸庞、似笑非笑的唇角,以及对方紫眸中对他的嫌恶与恶心。   不是别人,正是与小少爷关系极好的明允初。   明允初看上去人缘关系很好,他只是说了一句话,旁人便跟着附和。   应灯甚至听到有人问他:“你就是副会家里的那个仆人吧,这样的身份能进共和学院,你该不会连副会都勾引了吧?”   “omega这样不知检点可不好,救命,据说他家住在贫困区,你们懂吧.......我都怕他身上有什麽脏病。”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到最后,甚至有人向台上的omega砸纸团、垃圾,他们让他滚出去。   应灯却只是木着一张脸,omega的脸色苍白的很,后脖颈灼烫的痛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就在场面即将控制不住的时候,班主任制止了这样的行为。   说到底,这个omega到底是周家小少爷塞进来的人,对方到底是靠着关系进来的,只要保证不出事就行了。   毕竟omega只是小少爷家的一个仆人,没什麽背景,周眠不可能会为一个小仆人而来找学校的麻烦。   其他学生的身份却都不好说了,他们都是家里千娇万宠养大的少爷小姐,更不用说明允初了,那可是周小少爷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关系好那是全校有目共睹。   对方这样针映射灯,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小少爷的偶尔兴起来潮的一个游戏。   班主任不轻不重地训斥了班级吵闹过分的学生,随后他将苍白可怜的omega带到了教室中间的一个空位上。   “这个应同学啊,你就坐在明同学的旁边吧,教室里也只有这里有位置了。你和明同学以后就是同桌和组员关系了,要好好相处啊。”   应灯没有说话,他捏紧了书本的手微微颤抖。   倒是明允初轻轻笑了笑,他颇有仪态地对班主任笑了笑应承几句,随后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omega。   半晌,他轻蔑地笑了一下,散漫道:“你平时就是这麽勾引眠眠的?”   旁边或许是与明允初关系不错的同学,听到明允初这话,两人毫不顾忌当事人就在眼前,低笑说着什麽,眉眼中对omega的轻视简直达到了顶点。   应灯却只是垂着头,半掩下的刘海掩盖住他的眼睛,苍白的没有血色的皮肤显出几分阴郁沉闷的色调。   他如同木偶一般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明允初见他没什麽反应,脸色微沉。   青年似乎还想说什麽,关系不错的同学却突然道:“草,允初,你快看学校终端论坛,我没看错吧,周小少爷扶着的人是陈崇明吧?”   明允初动作一顿,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打开了学校论坛,果然看到一个置顶的帖子,点进去便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眠眠撑着一个满身肮脏的alpha,漂亮美丽的beta眉眼全然是纯粹的疼惜与无措。   这个眼神与情态明允初再熟悉不过了。   他被渣男伤害的时候,眠眠也是这样看他的,心疼、无措、无奈,还有对他满满的纵容。   论坛里几乎一片骂声,大部分的人在谩骂陈崇明不要脸,勾搭小少爷,也有一部分就着图片里小少爷的容貌与身材讨论了起来。   明允初一张清秀的脸几乎扭曲了一瞬。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余光瞥了眼身边透明人一般的应灯,动了动手指,将终端上的图片稍稍放大了一些,递给了已经冷静下来的应灯。   应灯动作微顿,他的头始终微垂着,谁也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倒是明允初微微扯了扯唇,他嘲讽地对omega道:“看到没有,你和这个alpha对于眠眠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们只是被好心的眠眠捡到的一条狗,狗就要有狗的样子,别总是想着自己是特殊的,明白吗?”   omega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像是怯卑的、听进去的模样。   明允初冷哼一声,起身往训练场赶了过去,连身后的同学提醒他马上要上课都当做没有听见。   明允初确实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而且他还挺蠢,装绿茶的功底十分低级(双手合十   呜呜呜感谢姐姐们支持 第113章 弥赛亚20   明允初赶到的时候周眠正一手撑着那个论坛中被骂得体无完肤的alpha。   beta如记忆中一般的温柔,即便alpha略显高大的身形压制性很强,青年却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柔软模样,丝毫不嫌弃对方身上的脏污与血腥气。   明允初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位竹马烂好心的性子,他一面喜欢对方这样的性格,一面又暗暗的希望对方有所改变。   毕竟,越是温柔善良无底线的人,就越是难以接近。   青年对谁都表露好感,任何人他都愿意帮忙,那麽相对的,所有人在对方的眼中就都没有特殊的地方。   “眠眠。”明允初咬唇道:“这位是?”   周眠似乎有些惊讶,他似乎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出现,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允初,你怎麽会在这里?马上就要上课了,下一节是你们的专业课,上次你不是还说那位老师很凶吗?”   明允初本身不悦的心绪在听到青年的话语后陡然平缓了几分,他忍不住想,眠眠还记得他上次随口的抱怨,眠眠果然还是很关心他的。   青年的表情缓和几分,紫色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语气顿时有些支吾道:“就是有些事情刚好要来训练场一趟。”   周眠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他一手支撑着alpha,在别人看起来似乎是alpha将力量全部压在他身上,但实际上青年一点过多的压力都没有。   陈崇明确实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甚至看上去都丧失了正常人类的情绪,但是,当alpha冷声冷气地对青年说出拒绝的话语的时候,周眠却面色不改地、轻柔地握住了对方细微颤抖的手掌。   青年说:“至少我看到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周眠不知道陈崇明在想什麽,但对方最后到底没有推开beta的手腕。   他们的手臂与身体交叠在一起,陈崇明的体温却丝毫没有被青年感染上几分暖意,他始终冷冰冰的,像是毫无血色的机械造物。   周眠看着眼前的好友投来的目光,青年大约是有些心软的,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明允初向来对他过剩的担忧。   于是,beta柔下嗓音,温声道:“允初,这位陈同学是我的同桌,叫陈崇明,他.......”   青年说着,似乎有些犹豫的看了alpha一眼,在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神色后,他抿唇对好友道:“他上训练课伤到了,我现在先陪他去医务室。”   明允初似乎又有些不开心了,青年清秀的面容微微暗淡下几分,忍不住道:“眠眠,训练课根本没有什麽困难的试炼,他也都是皮外伤吧,自己去医务室不行吗?”   周眠微微拧眉,青年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解:“允初,他是我的同桌、组员,我陪同他一起去也无可厚非.......”   他还要说什麽,陈崇明却已经拨开他的手臂,alpha的表情十分冷漠平静,他苍白的脸颊上甚至粘着凝结的血液,额头的伤口触目惊心,根本不像是训练受的伤。   从头到尾,苍白阴郁的男人都没有看明允初一眼,他半侧着脸,任由鸦黑的半长卷发垂落屏蔽自己一般的猩红的脸颊,漆黑的眼眸闷不透光,像是一潭死水。   他说:“周眠,你的朋友也让你别多管闲事。”   周眠的表情变了一瞬,他的眼睑有些红,看上去似乎有些被伤到了。   可即便是这样,青年的眸中还是没有丝毫的不悦与气馁,只有一阵细微的难过。   明允初自然受不了周眠受委屈,他压抑不住怒火道:“你说什麽呢?你不就是个在垃圾星上繁殖的怪物,怎麽有脸来怪眠眠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眠眠,你以为你现在能四肢健全的在这里叫嚣吗?”   “允初,别说了.......”周眠的声音有些低落,漂亮青年面上的笑容十分勉强,看着便令人心疼。   可陈崇明没有说话,alpha的步子并不稳,膝盖处甚至肿地撑起了裤腿关节处,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多看身后的两人一眼。   明允初恼怒的情绪在看到青年颇为失魂落魄的表情后慢慢缓和了几分,清秀的青年微微动了动指尖,他揽住了好友的肩头,低声的安抚着什麽。   而周眠也轻轻地任由他揽着,青年大约顺风顺水惯了,这会儿遭受打击,自然便对明允初显出几分更加亲近的意味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明允初心口产生了一种细微的颤意。   他卑劣的希望向来温柔的显得颇为稳重的眠眠能够再脆弱一些,这样,以友人为名的亲近才能更深地扎根进入对方的内心。   当然,明允初这样的想法还没有过多久,便被青年突兀的一句话猛地击碎。   周眠似乎轻轻吐出一口气,半晌,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柔软,此时甚至显出几分昂扬的情绪。   他说:“允初,我知道了,陈同学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用这样的话伤害我,他只是没办法,其实那些伤口根本不是训练受的伤,陈同学正在遭受很严重的霸淩事件,他不想拖累我。”   青年说着,语气变得愈发柔和,那双明亮的水眸中甚至显出几分细微的雾气,他说:“陈同学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明允初的脸彻底黑了。   他有些焦躁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发尾,试图缓和自己在即将被人抢占地位的不安。   周眠一直说着与陈崇明前段时间课上的和谐的相处,他说着,眉眼还含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思念着与爱人相爱的回忆片段。   明允初始终一言不发,这其实是有些异常的,青年也很快发现了。   周眠很突兀的止住了话题,但他向来性情软和,自然不会任由气氛尴尬蔓延,于是,beta转了一个话题问道:“对了,允初,小灯在班级里还适应吗?”   明允初垂眼,深浅不一的紫色晕染出漂亮的瞳线。   他微微扯唇,露出一抹清秀无害的笑容:“........啊,他啊,很好啊。”   “大家都很喜欢他,想和他当朋友呢。”   周眠这才抿唇笑笑,脸颊上有些清透的粉意:“那就好。”   明允初微笑:“眠眠,你还不放心我吗?你让我照顾照顾他,我就让他来当我的同桌了,我很听眠眠的话。”   周眠没有察觉到异常,忍不住笑骂:“你还听我的话,让你不要恋爱脑,之前都是谁哭哭啼啼让我去帮你的.......”   明允初的脸似乎也红了几分,他道:“那不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吗。”   对于应灯第一天上学的感触,周眠自然不会仅听明允初所说的情况。   应灯是走路回周家大宅的,事实上两人课程的时间段差不多,完全可以一起上下学,加上omega腺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但应灯拒绝了,并且无论青年怎麽劝说都不管用。   无奈,周眠只好同意他自己回家,只是要求omega一定要收下他送给他的终端。   毕竟,在这个社会上,omega独自一人在外还是太过危险了。   科隆星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但是因为人造太阳的定时性,日落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早。   所以,在应灯回到周家的时候,天色已将几近深黑。   而迎接omega的是一大桌的好菜,还有笑容弯弯、让人心口鼓胀的小少爷。   最近周家那位掌权者忙碌实验室的适宜,得有好一阵不归家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应灯才敢稍稍松下一口气。   吃饭的途中周眠自然好一顿关心omega,又是询问课程进度、又是询问人际交往,事无巨细,让人忍不住生出更多的难以抑制的心动与贪恋。   omega并不觉得厌烦,他耐心地回答问题,编造谎话,丝毫没有提及班级众人的嘲笑与侮辱。   他不想让小少爷再为他担忧了。   他也希望自己永远这麽没出息,只能依偎在青年的羽翼之下。   应灯晚间的情绪明显很好,omega从来胃口很小,以往都是半碗饭都嫌多,今晚却多吃了近乎三碗主食。   omega似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不矜持,在喜欢的人面前吃了这麽多的东西。   但是他真的很饿。   那种迫切的饥饿感像是虚空中张大的嘴唇,逼迫着他去吞噬更多的能量。   深夜,又是这样一个深夜。   omega在床上被一阵近乎钻心的痛意磨醒。   腿部、背部、手臂,甚至是整个人身体的骨骼都在泛着一种酸痛的近乎针扎的感觉。   脖颈处的伤口灼灼如烈焰焚烧,他被这样猛烈的痛意逼到用额头去撞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放明。   应灯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般的,白色的床单上都有一道人形的潮湿。   他慢慢扶着床头柜,试图站起来,可是腿部却几乎像是失去了直觉。   即便是这样,omega依然尝试着努力直起身。   天色灰蒙蒙的亮,今天约莫是人工降雨的阴天。   凉风从窗边吹入屋内,人影已经慢慢站立起来了。   他努力地恢复自己僵硬的躯体,像是一具难看的木偶人。   整个过程,应灯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甚至像是习惯了一般。   他很清楚,这就是周沉所说的药物副作用。   并且......omega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在不久之前,他尚且只有一米七的身高,如今却像是重新抽条成长起来,身高达到了一米七五。   应灯掀开手臂上的衣衫,露出了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手臂。   一般来说,omega是不需要肌肉的,他们美丽娇贵,不需要做体力活,自然也无法欣赏力量感的美。   应灯到底从骨子被一些omega固有的思想影响,他觉得自己的身体o不像o,a不像a。   他不担心别人异样的目光,却会担心小少爷可能投来的嫌恶眼神。   应灯缓缓收敛情绪,他洗了一把脸,搓了搓苍白的脸颊,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日别无两样。   早晨的餐食omega克制着没有吃的超量。   但越是克制,胃部便越是焦灼渴望。   应灯忍耐的很辛苦。   周眠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青年甚至弯眸柔声道:“小灯最近看起来气色很好,我甚至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呢。”   姐姐们已经和我无话可说了是吗?(扭曲)(阴暗的爬行)到底怎麽样你们才能属于我(痛哭)   啾咪啾咪!!! 第11章 弥赛亚21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   当然,只是就周宅这边而言。   宇宙世界早已进入高速发展阶段,高速发展也就意味着高污染、高破坏。   人类掠夺资源时毫不手软,而如今在各个星系之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颗完全不受污染辐射的星球。   于是,空气净化器的投入使用变得十足重要。   资源总是集中在上层人的手中,而周家更是在局域内使用最为上乘的净化器。   良好的空气与饮食让小少爷的皮肤白里透红,健康的色泽无处不透着养尊处优的精致。   应灯已经提前离开了,omega一定坚持要自己步行去学校,周眠清楚对方有自己所谓的坚持与自尊,便也放之任之,不再劝说。   司机早已候在门口,青年的视线慢慢悠悠地落在奶白桌布上的摆放整齐优雅的餐碟。   beta的食量不大,桌上余下的食物还有不少,透着一股漂亮诱人的色泽。   周眠擦拭了一下嘴唇,像是陡然想起了什麽一般,丰盈的嘴唇慢慢勾起一抹柔缓的弧度。   他对一旁伺候的一位仆人道:“麻烦帮我打包一份早餐........”   “啊......不用太丰盛太精致。”青年如此道。   仆人微愣,他红着脸揣测着主人家的想法,匆忙去厨房取来一份早餐。   周眠接过早餐,含笑微微颔首,青年的脸颊透着一种如玉般的温润的美丽,对方的眉色很淡,温柔随和的像是终端录像中的清风朗月。   beta的眼神扫过仆人微红的手背,他从口袋中的随身压缩盒中取出了一管烫伤的药剂递给了仆人。   青年分明什麽都没有多说,仆人一张脸却烧得通红,他的相貌十分清秀,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这还是小少爷第一次和他搭话。   对方甚至注意到他的手被烫伤了,给了一盒药剂给他。   看着小少爷离开的身影,仆人的心脏跳得愈发加速。   只是,当他意识到青年要求打包的那份早餐可能不是自己吃的之后,beta迅速地想到了仆人们中间最常诟病的那位omega仆人。   仆人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   明明出生都是一样的,凭什麽对方就有机会跟在小少爷身边,被如珠似玉地宠着,如今更是成为了共和学院的学生。   只因为应灯是个omega吗?   仆人垂眼,心中的嫉妒更是难以掩盖。   他与应灯算是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中第一个认识的人,从前他还难免对这个omega心存怜惜,毕竟小少爷从来离他太过遥远,所以即便偶尔看到应灯所受到的优待,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如今却不行了,人总是在若即若离地得到后,愈发地骚动难安。   周眠到班级的时候,陈崇明已经在座位上的。   alpha依旧穿着一身漆黑的外衫,寡言又阴郁。   只是今天对方没有再趴在桌上补眠,陈崇明垂着头翻看手边的教书数据,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隐隐透露出的苍白皮肉看上去像是被积雪冷冻过的一般,毫无人气。   对方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捉摸不透的黑雾、一滩逐渐腐化的淤泥,唯有左耳垂衔着一枚桃红色的夹子让他看上去多了某种异样的色彩。   周眠一直以来都是人们视线的中心,几乎当青年刚来到班级的时候,便有许多的人同他打招呼。只有陈崇明始终垂着头,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如今已经被医治地完好无损,于是便更显出几分冷漠的意味来。   只是对方冷淡归冷淡,周眠扫过对方黑色裤腿上沾染的灰尘与脚印。   显然,那双笔直修长的腿部若是褪去了长裤,必定伤痕累累、丑陋难看。   青年轻轻落座,像是秋日飘来的一片树叶。   他将餐盒放入抽屉之中,并没有一开始就将餐食递给alpha。   果然,没过一会儿,周眠隐隐察觉到他阴郁的同桌慢慢伏下身体,左手惯性地抓住胃部那块的衣衫,卷发垂在额边,碎发中隐隐显出几分湿意,身体也在细微地颤抖。   beta此时才犹豫着将餐盒递给了alpha。   他说:“我带了早餐,吃不掉了,你需要补充一点能量吗?”   周眠不知道alpha有没有听见,对方连头都没有侧一下,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又或是单纯的不想理睬青年。   说句实话,小少爷身边的人向来都是上赶着去讨好的,只有陈崇明是唯一的例外。   alpha像是铁打的心脏,失去了人类正常的情绪,无论青年如何示好,alpha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   两人之间,既像是博弈,又像是一场荒唐的僵持。   半晌,周眠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道:“陈同学,我能够理解你的防备,但是你实在不必和自己过不去,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青年说着,将餐盒退了过去,随后自顾自地打开终端模拟课程,耳畔也多了一只弧形的、闪着透明蓝色光泽的耳机设备。   他像是全身心投入了课程的复习,再也没有多看身边的alpha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授课教师进入班级的时候,青年收起设备,桌边的餐盒已经消失了。   beta没有刻意说什麽,只是微微弯着的唇角显示出他愉悦的心绪。   今天这堂课程本来是理论课辅导,只是还未开始上课,教室的门便被敲响了。   两位身穿深色军制服装的alpha步入了教室,他们的肩膀上与帽檐上都隐隐缀着象征不凡的银质勋章,看上去严肃又英气。   班级不少同学都稍稍骚动了起来。   授课老师头发已经花白了,他慢慢与对方交涉几句,很快便含着慈祥的笑容对下面的学生道:“同学们,今年是你们入学共和学院的第二年,按照国家纪法,你们这一周的时间需要进行星际丛林法则的模拟实战训练,这两位就是你们的教官。”   台下不少同学眼眸都稍稍睁大了。   确实,国家对人才训练这方面管束较为严格,人类确实已经拥有至高的荣耀了,只是,科技的发展令星球上的海洋、山川、地质等等受到严重的破坏。   各个星系上的物种们被辐射污染,一个个异变成了凶猛的怪物。   就譬如垃圾星上最为著名的蛞蝓,它们硕大无比、吸盘吐出猩绿粘液,酸性的毒素一接触到热量就会开始融化腐蚀。   蛞蝓是软件生物,可一开始,人类的高端枪.支弹药居然对它们毫无作用。   也是在后面发明了激光炮弹,才能够勉强将它们炸开杀死。   两位教官看上去具是严肃无比,他们很认真地与学生们介绍训练的时间、由来、规则。   军人的行动效率总是极为迅速,理论课程只大概上了不到半节课,教室外便隐隐传来了飞行器的响动声。   连周眠都有些猝不及防。   按照教官们的意思,模拟训练完全由国家议院方面投票决策,全程保密,也是为了防止有权势的贵族子弟企图逃避。   周眠微微眯眼,青年温润的眼盯着台上的教官,嘴唇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   他早就有所准备了,哥哥在前几天就已经提醒过他,周沉向来放心不下自己看着长大弟弟,这次的模拟实战训练说到底就是去受苦的,男人自然想也不想地为青年花大手笔备下物品放入随身压缩盒中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今早青年才能随手便拿出一管烫伤药膏了。   人流涌动,班级所有的学生都根据指示开始排编分队,因为所有人聚在一起,空间便显得狭小了许多。   周眠被一股力道推得惯性踉跄,整个人都保持不住身形的稳定,眼见就要栽下去。   小少爷向来怕疼,他极其厌恶那些没有规则的、乱糟糟的家夥,谩骂声堵在喉管中,令他的脸色愈发差劲。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周眠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握住了手臂,扯进了一个冷气十足的怀中。   这是个并不怎麽温柔的拥抱,甚至显得过分冷淡与粗暴。   隐隐约约的硝烟丝丝缕缕缠上了青年的鼻腔,并不难闻,只是会让人莫名产生几分微妙兴奋与对抗的感觉来。   失神的瞬间也不过只有几秒中,很快那双手便松开了青年的腰身,松开的一瞬间,周眠很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整个人往后退开的姿态。   仿佛青年是什麽需要躲避的病毒一般。   周眠微微颤了颤眸子,青年非但没有任何被冒犯的不悦,甚至慢慢露出一抹笑意。   他笃定alpha并非一无所动。   人流与广播的声音中,青年微微抬头对眼前的alpha含笑道:“谢谢你帮助我,陈同学。”   alpha并没有说话,微卷的半长发淩乱地遮住他脸廓的弧度,只显出高挺的鼻梁、微微狭长的眼眸与淡色的嘴唇。   那是一种极致羸弱的苍白,可搭配上了alpha眼睛处的深红与耳畔隐约的桃红耳夹,便又多了几分病态与阴郁。   陈崇明垂下眼,闻言并没有任何的表达。   他像是完全听不见一般,退后一步,任由自己如阴影一般融入人潮。   青年看着对方逐渐隐匿的身影,手腕捏的愈发用力。   那更像是一种隐忍的战栗与兴奋。   坚冰也总会融化的,对吗?   不敢想象我看到姐姐们的留言会成为一个多麽阳光乐观的女孩子(撅嘴   亲亲~~~ 第11章 弥赛亚22   飞行器迁跃在一个满是钢筋铺就的银色星球。   周眠是被一阵警报声吵醒的。   房间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以及窃窃私语声,随后便是集合的尖锐哨音。   青年刚从狭小的床榻上睁眼,身上便传来了一阵酸麻的痛感。   显然,对于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言,这样的休眠条件实在太过潦草。   周眠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稍稍抬眸,一眼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深瞳之中。   beta微微顿住,alpha却已经转开了眸子。   青年抿唇,看了一眼终端上显示的时间,微微弯唇道:“早上好,现在是要集合了吗?”   陈崇明平静的‘嗯’了一声。   门外的声音愈发急促了,周眠穿起制服的动作不急不缓,alpha却并没有催促,他安静地垂头,手中捏着一瓶净化水,微微仰头,咽下一口。   两人是固定组员,从出发开始就自动组队在一起。   昨夜算是两人第一次同住同睡,陈崇明性情阴郁,和谁都话少,倒也没什麽尴尬的地方。   周眠到底很少离家这样远,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很少离开周沉。   昨夜青年难得有些失眠,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身侧另一张狭小的床榻上alpha的背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周眠迷迷糊糊的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beta的鼻尖隐约又缠上了一阵隐约浓郁的硝烟的气味。   只是,那又似乎并不是纯粹的硝烟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眠总觉得那气味中夹杂着隐约的、浅淡的腥味。   alpha的身影也在黑沉的水波中隐隐晃荡,对方低沉的呼吸声似乎也变得略显厚重起来。   星际终端仪器具有清理的功能,几乎是一瞬间,晨起的青年便恢复了往常的衣衫整齐、仪表端庄的模样,连头上隐约翘起的杂毛都服服帖帖地垂落了下来。   beta动作自然地走到alpha身边,他微微伸手,手掌按压在桌面摆放的净化水,红润的脸颊带着微笑道:“我可以喝吗?物资有限,我们先就着一瓶喝吧。”   确实,模拟实战训练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锻炼学生们的合作能力与物资协调能力。   微卷的发打着结一般垂在alpha颊侧,像是某种繁复的心绪,陈崇明没有拒绝。   周眠抿了几口水,若隐若现的舌尖抵在杯口,看上去既清纯,又仿佛隐含着某种别样的意味。   青年能够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但他只是略微勾唇,没有去探寻。   等beta拧紧了瓶盖,两人均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个狭小的休憩室。   好在两人并未迟到,教官严厉地点完人数之后将一众人编排了几个队伍,众人这才按照顺序下了飞行器。   这是个被铜墙铁壁围住的星球,天际一片深蓝,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它看上去没有早晚、季节的变化,或者说,它所维持的模样,正是这个星球亘古不变的模样。   众人沿着钢铁铺就的辉光大道进入了一座肃穆的、充满机械化的巨大建筑物中。   无数细小的飞虫在众人踏入开始,便朝着他们纠缠而来。   飞虫们很小,但因为数量不少,乍看像是一团迅速飘来的乌云。   教官适时地提醒大家不必惊慌,这些飞虫并不是真的生命体,它们其实是极细小的验证微型机器人。   在教官话音刚落,大厅的上方便传来了一道空旷平稳的女音。   “验证成功,验证成功,一级戒备门开启,请在xx时限内进入训练场。”   众人连忙跟着教官一起进入训练场。   这是一片空旷的、只余下钢铁与黄沙的地域,一眼看过去,甚至看不到边际。   戴着军帽的教官不知道按下了什麽,一些透明的隔离膜墙便将这片地域划分成几个极大的局域。   “规则先前已经与大家都介绍完了,每三个小组组成一队,每支队伍一个星期内有两人达到终点就算是通过训练。这中间训练方会进行全程跟踪,通过你们的合作、表现等进行评分。”   教官的眼神扫视过众人,眸光在看到面容阴冷的alpha时微微停顿,随后才继续道:“模拟实战训练向来都是国家重点关注的科目,这同时也关乎你们的学末成绩与毕业能力。同学们,你们会遇到极端天气、自然灾害、物种变异、星球战争等等模拟场景,进入之后,所有人的五官感触将维持现实的标准。值得注意的是,模拟训练中的死亡,会是一场极为真实的噩梦体验,并且,这也代表着你出局了,实战训练的成绩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判定。”   “所以,请大家务必尽自己的全力。”教官眉眼肃穆道:“接下来,我们会给每位同学派发食物、饮品与药物,注意,每个人仅有一份。”   教官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在领到自己的份额后,很快便开始按照规定分组。   周眠向来在集体活动中都是最受人欢迎的,但这一次围在青年身边的人显然少了许多。   beta自然心知肚明,在这样的训练场上,面对真实死亡的威胁,人总是会更自私一些。   周家小少爷再怎麽好,也只是个beta,最中庸的beta。   更何况对方的队员还是能看上去病弱怂包的陈崇明。   好在周眠并不介意,他很耐心地与每一队选择来与他组队的队员说明利害关系,确定对方能够接受,青年才微笑着答应对方的加入。   比起旁人恨不得贴在强者身边的模样,青年依旧不慌不忙,温润善良的令人感慨。   而他身边的陈崇明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或者说alpha只是淡漠地看着,手指微微蜷缩,不知道在想什麽。   于是,一直到最后,加入周眠这边的队伍分别是有两位beta和一位alpha、一位omega的队伍。   与旁人相比较起来,他们的实力看上去实在弱的令人叹息。   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这是模拟训练正式开始的信号。   试炼场一共有六个入口,周眠几人便就近踏入其中一个。   空气与眼前的画面一阵扭曲,头颅内晕眩的感觉像是穿越虫洞身体所感应到的不适。   直到几人再次睁眼,率先感知到的是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那寒风如刀刃一般,割得人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腕生疼。   呜呜的风声凄厉得宛如某些怪异生物体的嚎叫声。   地上的积雪几乎能将人半具身体全然淹没,那不仅仅能用冷来形容,仅仅是刚踏入其中,他们便觉得身体中的温度急速下降,每个人的脸颊上都迅速的雾起霜花,连血液都仿佛被这样极致的冷意冻住。   他们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第一场训练的主题。   极端天气。   一望无际的雪原几乎让人眼前发白,不说通过这一关,跋涉出雪原,他们现在甚至连动都没办法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眠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取出了一整套的保暖科技服饰,脸颊上更是套上一个巨大的面罩,连眼睛都仔仔细细地护住了。   这是所有人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身体稍稍变暖的时候,青年赶紧取出多余的几套,恰好不多不少六套。   众人赶紧僵着身体套上了,这才算勉强是缓过神来。   托周眠的福,他们安然地在雪原存活了下来,那位小巧的女性omega更是弯着眼,凑到青年面前,不住道谢。   不用多考虑生存问题,众人自然好奇青年为什麽准备了这麽多套保暖服饰。   周眠没有细说,只大致表示是兄长一直很担忧他不在眼皮子底下的分分秒秒,所以让他随身携带一些空间压缩的物品盒。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沉郁、孤僻的陈崇明突然开口道:“你们最好和谁都不要提起这件事。”   他分明是提醒的意思,可语气说得却更像是某种威胁。   一时间众人面色尴尬,队伍中的另一个alpha更是不满,他本就瞧不起陈崇明,此时更是冷嗤一声,小声对身边的beta同伴说着什麽。   但到底是在训练场,也不好正面发生矛盾。   训练场内因为是模拟场景,所以是有正常的白日与夜晚的。   几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为了确保安全,众人决定先找个安全的冰穴修整,几人轮流守夜。   周眠排到了后半夜守夜,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并未被人叫醒过,第二天一睁眼青年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几乎整个人被拥在另一个微暖的怀中。   对方的身体并不算格外宽厚,却为周眠遮住了洞口飘来的所有风雪。   那个人,正是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陈崇明。   周眠并没有立刻起身,他静静打量了一会儿面容阴郁的alpha,很轻微的勾了勾唇。   在alpha即将醒来的时候,青年又闭上眼,做出一副沉睡的模样。   洞穴中还有昨夜燃烧的篝火的焦味,可周眠却能察觉到鼻息间涌动的硝烟气息愈发浓厚。   那并不是信息素的爆发,而是.......对方愈发靠近的嘴唇。   青年睡着时嘴唇会轻微张开一些,水光的唇下有一枚粉色的小痣,艳得像是某种扑朔盛开的花朵。   小少爷分明是矜贵、温润的,可当他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轻微颤抖,那张漂亮的脸却显出一种类似乖巧的气质来。   这样的周眠不再是有距离的伪装,也不像是alpha在地下会所见到的斯文虚伪。   他是可触碰的,甚至是可凭借手段获取的。   陈崇明的头颅愈发下垂,直到他的鼻尖碰到小少爷的鼻尖。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   陈崇明慢慢拉扯了一下左耳钉入血肉的桃红色耳夹,手腕用力将之后扯,像是扯着控制着野狗的锁链。   只可惜,狗又怎麽能自己控制自己?   于是,陈崇明放弃了。   他的呼吸声变得很粗、很沉,喉间竟真如小狗一般,发出低低的呜呜声,alpha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着青年的脸颊,粗糙的舌头慢慢从青年的下颌往上游动。   水痕带着唾液,晶亮地缀在青年的脸颊上。   手腕间的终端微微闪烁,这代表着屏蔽监控的磁场即将撑到饱和,有人正在提醒他。   alpha赤红着脸,鼓动的喉结像是包裹着无尽的病态欲.望,他曲下脊骨,跪在青年的身侧如同驯服的大型犬,微微侧过头。   他捧起小少爷洁白纤长的手指,重重地压揉在自己桃红色的耳夹上。   战栗从尾椎骨迅速升起。   这种感觉就好像beta在认识的人面前暴露了本性,毫不留情地拽起了他颈间的锁链,露出一个轻蔑又厌恶的笑。   训练不会详写,下一章就会结束   陈有点矛盾,他从一开始眠眠没嫌弃他就有点微妙,之后因为知道眠眠在地下会所乱g,所以一边隐秘的希望眠眠是不一样的,一边又觉得眠眠果然有着贵族糟糕的虚伪面具,一边又被眠眠弄的很爽   他一直推开漠视眠眠,说到底就像是流浪狗狗试探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收养它,现在就是开始失控了   超爱姐姐们,啾咪~~ 第11章 弥赛亚23   alpha是在队伍中那位女性omega即将苏醒的时候松开了怀中青年。   他没有丝毫的心虚,面对那位女性omega有些迷茫的视线,alpha甚至能够冷静地别过眼,穿戴上防护面罩,起身去了洞穴之外。   在明显感知到对方离开后,beta轻轻地睁开了眼。   他垂着眼将被alpha触碰过的、尚带着几分余温的手腕放在防护服上用力地擦拭了两下。   beta看上去情绪似乎不是很好,往日里水润漂亮的眸子此时显出一片阴寂的色彩。   他对逐渐苏醒过来的众人礼貌颔首,转过身却立马打开恒温水杯,含下一口水,口唇微微蠕动,随后将水液吐在洞穴的地面。   beta慢条斯理地拿出手绢擦拭自己的嘴唇,贵族公子的优雅行径在这样艰困的环境中也显得格外温柔矜贵。   其实他们的水资源并不充分,军方只给他们每人发放了三天的饮水。   周眠这样的行径无疑是在浪费,但矛盾的是,如果是旁人,众人或许会产生不满,毕竟他们是一个团队,别人的饮用水喝完了,自然就会来占据他们的资源。   可小少爷这样做起来,却只会让他们觉得‘应该’‘理所应当’。   这并非全然是家世的光环加持,更多的是青年身上过于雅贵、和煦、良善气质的影响。   这样好的人,自然做什麽都是应该的,小少爷毕竟养尊处优,是周家那位的掌上明珠,和他们在一起吃苦是什麽道理?   气温依旧很低,防护服的作用也开始被削弱。   众人明白,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到出路。   陈崇明回来的时候连睫毛都好似被冻得僵住了,他的脸部小范围的产生一些细微的裂痕,隐约的暗红色像是丝线一般聚拢在颧骨处。   那是皮肤被冻裂开的表现。   众人忙不叠开口询问他去了哪里,陈崇明却一句话都没说,他漆黑的眸子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洞穴地面上一块略微颜色稍深的局域,多而杂的卷发盖住他的小半边脸,看不清神色。   队伍中另外一个alpha忍不住低低骂道:“能不能拆队啊,他这样的人也根本没法跟人相处吧?只会给我们增加负担。”   其余的人左右看看,没有人反驳。   最后是周眠安抚下众人,青年的声音如水一般地轻声询问对方是否有所发现,出乎意料的,alpha居然轻轻地点头了。   面对青年,他像是被撬开口舌的蚌壳,毫无顾忌地坦露自己的内里。   陈崇明确实有所发现。   这些训练板块所训练的内容并不过分严苛,像是极端天气,考生只要求能够坚持一天就算通关,他们已经挺过一天,接下来只需要沿着皑皑的雪地一直往前走就能够进入下一个训练场。   毕竟这仅仅是一个模拟训练,至多是锻炼考生的忍耐力、爆发力。   像他们遇到的极寒模拟天气,因为有周眠赠与的装备,众人才能够安全无虞,否则,单是一天,他们其中也不一定有人能够熬得过去。   众人踏出雪地,没走多久,果然触碰到了训练场的边界,进入到下一个模拟训练场。   这一遭下来,几人对陈崇明的态度有了几分微妙的转变,但并非是好的转变。   他们显然忌惮这个阴郁的alpha,却又存着利用的心态,或许那些复杂的情绪中,还掺杂了几分微妙的嫉妒。   周眠和陈崇明看上去关系很是不一般,甚至有几分暧昧。   接下来的几关众人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周眠提供的物质帮助,陈崇明则像是一个沉默的破局者,两人之间的默契竟是愈发地高了。   一直到最后一关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难度极高的猎杀异种训练。   周眠很清楚,因为他们前面几关相比起其他人太容易了,虽然周眠的道具准备符合规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被系统自动匹配成为‘高质’团队。   所以,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几乎是真实战场级别的捕杀猎场。   几乎是刚入训练场的时候,走得靠前的一位beta就被速度极快的异种撕裂开来。   至此,众人终于体会到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天色昏暗,远远的边际隐隐透露出一种猩红的血色。   天就要亮了。   疲惫麻木的众人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只要坚持过一天,就能逃出去了。   他们几乎一夜未眠,手中的高新科技器具已经变成了最原始的刀刃。   连最为孱弱的女性omega都在哆嗦着手臂,用仅剩下的高新数据器械抵御异种的侵蚀。   最后一只异种倒地后,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极远处赤红的太阳就要露出轮廓,偏偏在这个时候,无数的异种重新刷新了出来。   陈崇明的行动有些摇摇欲坠,整具身体像是被血液所凝成,alpha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这同时也意味着,他是所有异种攻击的第一人选。   太阳的光芒彻底显现出来,轮廓凝实。   陈崇明再次挥动已经微微卷刃的刀柄,可很快,他发现自己几乎被异种们淹没了。   他的身后没有人。   队友们的身影迎着初生的朝阳,竟意外的显出几分可笑的希望。   是啊,只要存活下来两个人就好了。   谁会想不开留下来体验死亡呢?   陈崇明甚至不敢去想那张美丽的,虚伪的脸颊。   他明明是想都不敢想的,可对方却出现在他的身侧。   小少爷已经很狼狈了,他身上的作战服被撕扯的不成形状,裂开的伤口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正在吞噬着beta柔美的躯体。   可他依旧是美的,青年染上脏污的脸颊上有疲惫、孱弱,也有忍耐与坚持。   周眠一边抵御异种流着涎水的尖齿,一边努力的对他露出一个笑,青年嘶哑的声音令人心悸:“我们一起走。”   这是陈崇明从来不敢想象的。   为什麽要回头呢?   他想这样询问青年。   beta像是一道难以解开的谜题,陈崇明无法理解他的动机、他的行为、他的一切。   明明可以不用管他的,毕竟只是一次模拟训练,他也不会真的死亡。   这样的贵族小少爷不是最娇惯了吗?   他应该怕疼怕的要命,假惺惺地道歉两句赶紧离开。   他应该单纯的利用他、虚伪地帮助他、装模作样地救赎他。   周眠本该这样的。   而不是对他说:“我们一起走。”   眼前与他皮肤相触的青年,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恍惚间,陈崇明看到小少爷侧身扯过他破碎的衣袖,一道淩空的冷光几乎撕裂空气。   小少爷的眼睛都有些红了,他像是有些后怕,又像是忍耐到了极点,他说:“陈崇明,你到底在发什麽呆?”   他说:“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这样的语气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耐心。   但陈崇明却觉得青年这样的声音,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好听。   他咬着牙带着青年慢慢往后撤离,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像是淩空架起的一座盾牌。   在即将昏迷过去之前,他们终于一头栽进了最后的出口。   陈崇明的卷发黏在脸颊上、脖颈间,他将头颅埋在青年的胸前,近乎依恋地蹭动。   鼓动的胸腔让他很想做些什麽,牙齿尖锐的让alpha产生一种从心底燃烧起的渴望,于是,他开始不停地在青年的锁骨前、脖颈间嗅闻,像条留着哈喇子的犬类。   还是不够、还是不够的。烧红的意识几近崩溃。   失控的alpha再也控制不住地将尖牙抵入beta的脖颈间,放肆的将信息素注入其中。   模糊间,陈崇明感觉到怀中剧烈的抽搐与挣扎,还有无数谩骂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片黑暗。   周眠整个人都瘫软在陈崇明的怀中。   周围全部都是逃出生天的同班同学,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惊讶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beta和alpha。   周眠近乎羞耻地闭上眼,alpha已经昏死过去了,可对方的手腕近乎如铁链一般捆缚住他的身体,如何也不肯松开。   属于alpha的对抗性信息素从他脖颈后的腺体慢慢蔓延至全身。   小少爷浑身痉挛,像是被人狠狠亵.玩辱没了一番。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温柔和煦,面色隐忍又崩溃,眼中甚至闪出几分泪意来。   无数神色各异的眼落在青年的身上,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病态的渴望一朝得到释放。   一片寂静,有脚步声若隐若现,周眠在恍惚的水光中看到了一双雕刻着繁复印记的亮色男士皮鞋。   有人细致地擦去他的泪水,轻轻将他揽抱了起来。   冷调的木质香安抚性地笼罩了青年的周身。   周眠小幅度地抽搐着,眼睛红红的、嘴巴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可怜的不像话。   beta看着兄长那张沉冷稳重的面容,眼中再次蓄满泪水。   周沉沉甸甸的眼中覆满情绪,许久,他才用那双宽大的手掌轻轻安抚着青年,声音磁性的声音充斥着细微的温柔:“好了,宝宝不怕,哥哥来了。”   “哥哥来接宝宝回家了。”   哥哥本来是想冷酷地问眠眠知不知道危险,知不知道错了   姐姐们啾啾啾!!!! 第117章 弥赛亚24   “砰———”   床榻边玻璃花瓶被推倒在地面毛毯的声音沉而闷,像是裹着塑料泡沫的钉锤敲砸出的声音。   房间内只余下一盏壁灯莹莹地散发着暖色的光线,昂贵的、绣着繁复花纹的被褥一般滑落在地面上,暗金色的褥子被橘色的灯光衬得奢侈又雅美。   无数的阴影依附着这盏灯光诞生,而床榻上青年的影子无疑是最受瞩目的。   beta身型匀称,纤瘦得当,手臂上的肌肉却也不乏力量感与美观。   而此时,他半跪在床榻上,上半具身体微微弓起,绷得很紧,像是一种草木皆兵的防守姿态。   周眠往常打理得整齐的发此时乱成一团,像是崩溃间被主人狠命撕扯过的一般。他的脸颊潮红一片,口唇的呼吸声急促又低沉。   beta晃晃悠悠地半直起身来,他的脸颊颜色姝丽,眉眼间却压抑着某种阴郁与混乱。   而随着他的动作,白皙的脚踝处传来了一些细碎的、链条碰撞的声音。   周眠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被吸引了过去,他扩散的瞳孔逐渐聚拢,视线也开始清晰。   当青年能够看清自己脚踝上的金色锁链时,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像是习以为常。   这里并不是周家大宅,而是属于周家兄弟的一处共同房产,创建在远离中心城的边郊地区。   今天,是周眠身为一位beta被alpha强制注射信息素的第五天。   浅色的卧室门被人轻轻推开,周眠抬起红红的眼眶便看到了穿着一身杏色居家服的兄长。   兄长眉眼深邃,气质沉稳,他端了一碗营养粥,轻轻放在桌边。   周沉半蹲下身,将地面上的花瓶扶了起来。   花瓶里的花是今天早晨刚刚换过的,很新鲜,甚至带着细微的露水,即便被小主人蹂.躏推倒,也依旧纯白美丽。   “宝宝,不可以这样。”   兄长耐心地开口,虽然看似是责备的话语,语气中却满是温和与包容。   青年是半跪在床上的姿势,他的两只手臂撑着床榻,此时,听见男人的声音,却慢慢操控着手臂往前爬了一些。   脚踝上被拖动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细微声音。   周眠仰头看着兄长,一只手握住了alpha的衣服。   “哥哥。”青年说:“抱抱我。”   周沉微微叹气,这几天弟弟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beta偏A的体质让他被alpha强迫性地注射的信息素之后,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对抗与作呕感,甚至对青年的精神状态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刚来到这座别墅的前两天,周眠的攻击性表现得格外强,他无法抑制地破坏一切触手可及的物品,连专门聘请的医护人员都被挠得节节败退。   是周沉紧紧将他揽在怀里,低声温柔地哄着,仿佛自己臂弯中死命伸出利齿啃咬他的,是他珍视无比的孩子。   到最后连医护人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几位医生与护士在得到周家这位掌权人的首肯后,为青年带上了止咬器。   金色的链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束上了青年的脚踝,因为暴躁难安的beta处于极端对抗情绪之中,一个疏于看护,他便能跑出阳台,站在窗边摇摇欲坠。   整整五天,周沉一直陪伴在周眠的身边,他始终揽着脆弱的弟弟,也看着对方从抗拒到接受,再到离不开的模样。   即便是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与精神的时候,周眠也会下意识的明白谁是最疼爱、最包容自己的。   周沉端过营养粥,一边任由青年坐进自己的怀中,他舀动汤匙,轻轻将易于消化的粥食抵在青年绯红的唇齿间,语气带着轻哄道:“宝宝乖,要吃点东西才会好起来。”   周眠只吃了两口,随后便皱眉,偏过头,如何都不肯多吃一口下肚了。   周沉眉眼沉沉,他深知青年情况不好,平日里自己又宠对方宠得过头,没办法苛责青年,周沉便只得打电话给医护人员。   终端的光线微微闪烁,好半晌,那边才传来医生的声音。   周沉低声将青年不肯饮食的情况说明,那边的医生顿了半晌后,才委婉的表示,小少爷其实没什麽大问题了,这种信息素对抗情况不会在beta身上维持太久,只需要再过两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beta向来是ABO世界中最普通的一类人,正因为他们普通、不受信息素的干扰,往往也是最不受制约、最自由的。   哪怕alpha对beta注入再多的信息素,一个星期之后,也终究会烟消云散,甚至无法形成一个合乎常规的标记。   周沉并不是不清楚这些,医生迟疑的想了想,因为这位位高权重的掌权人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回复,终端通话仍然没有结束。   好半晌,医生想到了一个惊诧却又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犹豫了一会儿,斟酌道:“周先生,如果您实在太过担心您的弟弟,可以尝试用您的信息素覆盖掉那个alpha的信息素。”   “但前提是,小少爷完全不反感驱逐您的信息素,而您在这段时间内也需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对方的身边.......”   男人的视线慢慢从怀中青年微红的脸颊上挪移,好半晌,alpha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您是一位十分值得赞扬、称职的医生。”   终端语音那边的医生的声音显得十分惶恐,却也有着隐约松一口气的感觉。   很快,周沉挂断了语音通话。   他不再挂念那碗弟弟没有吃完的营养粥,揽着青年的手腕缓缓收紧,却又克制地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力度。   alpha亲近地揉弄青年毛茸茸的短发,声音有些微不可闻的诱哄与询问:“宝宝现在难受吗?”   周眠的脸颊贴在他略显鼓囊的胸前,beta的鼻子不断地轻嗅着男人的气味,眼神有些迷茫。   他被牵引着,慢慢道:“难受.......很难受........”   周沉的手背已经微微鼓起了蓝色的青筋,他动了动手腕,慢声道:“那哥哥让宝宝舒服点好不好?”   青年黑润的、透着水光的眸子颤了颤,他的睫毛不停的眨动,显出一种近乎单纯天真来。   小少爷模模糊糊的含住男人胸前的居家服,湿润的涎水已经将衣服浸染的湿润透薄,周眠微微松开唇齿,那衣料便紧紧黏在alpha的胸前,显出一片好看紧致的肌肉弧度。   好好兄长的声音已经愈发喑哑,他难得收不住性子,再次低声询问了一遍。   这一次,beta终于点头了,似乎是压抑对抗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让他很害怕。   周沉低低笑了一声,他轻声道:“好,哥哥会帮助宝宝。”   alpha让青年坐在自己的温暖的怀里,他修长的手指一直若有似无地揉捏着青年后脖颈处的嫩肉。   那里并没有正常alpha与omega微微鼓起的腺体,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也就是beta天生萎缩的腺体。   alpha的信息素温沉地慢慢裹住青年,像是温水般的试探。   周眠并没有反感的情绪,甚至,他更加依赖地伸出牙齿,叼住兄长臂弯处的居家服。   像是需要被哄着的宝宝一般。   alpha的眼眸已经有些细微的泛红了。   在他确定怀中的beta没有反感情绪的时候,周沉慢慢垂头,他的面容近乎带着某种仰慕与期盼,高挺的鼻梁率先触碰到青年后脖颈柔嫩的皮肤。   或许是鼻尖有些轻微的凉意,周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想要躲避、想要挣扎。   青年太娇气、也太过警惕,即便是被信息素对抗的疼痛折磨,他也近乎直觉性地抵抗着任何可能性的危险。   只是,周沉自然不会让他当退兵。   alpha死死箍住青年纤瘦有力的腰肢,尖锐的齿牙强势地刺入青年脖颈处,注入信息素。   周眠浑身一颤,他本身就被兄长养得有些娇柔,走到哪里就被护到哪里。   二十多年来,周沉从未让他受过丁点委屈与疼痛。   可现在,那往昔让他喜爱的、依赖的、信任的、沉迷的信息素,势如破竹一般地侵.入他本不该承受信息素的脆弱的腺体,那样浓郁、强势,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连疼痛都仿佛是成倍叠加的。   周眠的应激反应几乎一瞬间便显现了出来,青年五指死死陷入alpha的手臂,他挣扎地厉害,头晕目眩,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呕意。   周沉心中微颤,他赶忙停下自己出格的举动,连自己的生理反应都顾不上羞耻,男人轻轻安抚着beta,心头却逐渐漫上一种细微的酸涩感。   他想到了医生的话。   所以,眠眠是反感他的信息素的。   就在alpha这样想着的时候,怀中的青年却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   周沉松了松手指,他眼眶忍耐的通红,克制的想要远离一些,但就在他们即将分开的一瞬间,青年的手腕攀附上了他的腰身。   男人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漂亮的小少爷此时正紧紧闭着眼睛,细微的水珠挂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小少爷的眼眶红红的,嘴唇下的小痣也有些泛红。   只是,那张漂亮的脸颊,却安详而依赖,像是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才好。   周沉忽的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眸中的温柔如何也掩饰不住,他慢慢凑过去,在青年的脸颊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求求审核了,我真的没写脖子以下,就是信息素而已啊啊啊啊,祝大家发财开心,呜呜呜呜   亲亲宝宝~~ 第118章 弥赛亚25   周眠是在第二周才回的周家大宅。   周沉显然将他照顾得很好,少年面颊上的皮肤显出一种健康的红润,那是一种透露着生机的美丽。   对于周家小少爷在训练场遇到的突发情况,周家的仆人都只是知道个大概,于是便也只当是主人家兴起来潮,出去游玩了一段时间。   但训练场当天的事情到底被不少校友撞见了,众人碍于周家在科隆的权势,明面上自然不会多说什麽,但私下到底还是有些风言风语。   谣言总是离谱的,传到后来,甚至变成周家那位小少爷对陈崇明那个废物动了心。   这些事情,周眠自然是不清楚的。   好不容易熬过信息素对抗期,青年整个人都难免有些倦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兄长在这段特殊的时期一直陪伴他的缘故,周眠现在对周沉的信息素的需求达到了顶端。   他需要时刻闻到兄长的气息才能够感到安心。   所以,青年现在穿的衣服虽然是经过裁剪的,但依旧能够看出几分下移的肩线与稍显宽松的腰身。   当然,不仅仅是外衣并不合身........周眠不自在地走下楼梯,过分宽松的内衣裤随着青年腿部的迈动,布料磨蹭着皮.肉,慢慢往下滑坠。   太宽松了.......也太出格了。   这种感觉无疑是羞耻的,却又诡异地令beta察觉出几分舒适与安心。   反正,这是兄长允许的,他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周眠慢慢走过楼梯拐角,眼神不经意地扫过饭桌,忽地一顿。   周家很少来陌生的客人,除了明允初,周眠从未带过什麽朋友来过周家大宅,周沉更是不会,对于男人来说,工作与生活是被严谨分裂开的,即便真的有合作夥伴上门谈合作,alpha也只会将人带去书房。   更不用提什麽朋友了,在周沉的世界里,除却工作,就只剩下他那极度溺爱宠爱的弟弟。   所以,餐桌上背对着他端坐的高挑青年又是谁?   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不会是兄长。   周沉的穿衣风格自成体系,既有风度,又不失稳重,可眼前那餐桌上的青年却穿着普通的白色线衣,周眠甚至眼尖地看到对方肩头起的毛球,看上去实在有几分落魄。   beta眼睛微眯,他的眼尾还有些不自然的微红,走两步路还会微微顿了一下,这是青年被兄长频繁训诫、锁链囚困后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这样微末的影响很快就会消失了。   许是周眠的脚步声被餐桌上的青年听见了,对方动作微僵,他并没有用餐,原本也只是静静坐在桌前,像是等待着什麽的模样,这会儿听到动静,高挑青年反应极大地站起身,连桌椅都被碰撞出略微刺耳的动静。   周眠微微蹙眉,在看到对方转过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陌生又熟悉,漂亮的脸颊、湿漉漉的眼眸、嗫嚅的唇角,走近几步,奶油覆盆子的香味简直要钻进人的皮肤里去才好。   不是那个可怜的omega小仆人应灯又是谁?   对方在这两周的时间内整个人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全身性的整容。   漂亮的脸颊变得更加有侵略性,颌骨处弧度显出几分利落感,鼻梁高挺、连往日圆润的眼眸都稍稍显出几分锋锐的感觉。   眼前的omega甚至比beta高一个头还不止,与周沉的身高都不相上下。   更不用提对方宽阔的肩膀、力量感十足的手臂与大腿,肌肉的弧度若隐若现,简直比alpha还像alpha。   说是能单手举起周眠都有人信。   只是,oemga的外貌纵然变化极大,可那双眼睛在看着青年的时候,却依旧透露出一种柔柔的湿润之感。   周眠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忍不住颤了颤眸子,黑眸中的复杂情绪怎麽也掩盖不住,甚至连那张向来的温柔的脸颊都微微扭曲了几分。   青年听到自己齿间微微碰撞的声音,他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询问道:“你是......小灯?”   omega的头垂得很低,隐约有了几分从前任人欺淩的影子。   应灯是个对旁人情绪十分敏感的人,似乎是听出了小少爷语气中的茫然与惊惶,他高大的身体几乎要蜷缩在一起,头颅都要低到胸腔里去才好。   omega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与厚重,从前柔美的影子几乎要从他的身上被完全剥落下来。   “小少爷,我、我是应灯。”   应灯说着,语气愈发低落,他忍耐的很辛苦,可肩膀处的颤抖却还是泄露了omega的脆弱,他急迫道:“小少爷,我还是先去、学校吧.......”   他说着,赶忙抓住书本,低着头就要往外面走。   一双纤长白皙的手却轻轻地抓住了他坚实的臂膀。   “小灯,先别走。”青年这样说,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   应灯的眼睛又红了,只是,从前娇弱的omega红着眼睛垂泪能够令人心软、心疼,而这会儿,身高将近一米八五的青年委委屈屈红着眼睛的模样,却只会让人觉得怪异、矫情。   但他到底还是止住了脚步。   周眠的力道很轻,像是一团温暖的、柔柔的棉花,让人无法抑制地产生依恋与爱慕的感情。   beta让高挑的青年坐在自己的身侧。   应灯显得有些局促,被握住的手臂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omega很清楚他如今的这具身体的力气有多大,连从前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矫健美丽的小少爷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娇弱可爱。   仿佛他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只轻轻一握,那漂亮的手腕上就会承受不住一般地显出一片令人心疼的印记。   周眠如水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流淌。   青年斟酌道:“.......小灯,你为什麽会变成这副模样?”   善良的小少爷似乎很担心伤到了omega的自尊心,十分小心地询问出声。   应灯轻轻垂眼,恍惚间,他想到了病房中那天的黄昏。   其实死亡对他来说,约莫算是一种解脱的。   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从高楼跃下的模样,风会割伤他的脸颊,失重感会让他恐惧、痛苦,而一直到最后,他的身体会被撞击成无数块烂泥,连骨头都软烂成一片。   与此同时,他会迎来他想要的自由。   可是,当应灯真切的面临死亡,那种日复一日的空白愈发压缩他与青年相处的时间的时候,他后悔了。   他不想死的。   他还想贪婪地看到小少爷脸颊上更多的笑容。   他还有没有说出口的、卑微的告白。   所以,他得活下来。   应灯听到自己变得低沉难听的声音,他不敢看着青年,只能盯着桌布上的花纹,轻声道:“小少爷,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过您,腺体的伤口很难愈合,医生询问我要不要用有激素的药物去尝试治疗........我同意了。”   周眠抿唇,他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满得溢出来了。   他说:“药物的副作用是让你的身体产生变化吗?小灯,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有些药物不能乱吃,我可以为你找来更专业的医生,或者我去询问一下哥哥.......”   应灯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对方的情绪有些激动,脸颊上一片绯红,那晕红的色泽几乎软化了omega的心脏。   他轻轻吸气,忽然觉得酸涩的心脏被一瞬间抚平了下来,omega是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对方从未因为外貌而厌恶他。   应灯道:“小少爷,真的没关系的,我有仔细询问过医生,甚至也去问过...先生,副作用的事情我都知道。”   周眠微愣:“哥哥也知道这件事?”   omega轻轻点头。   好半晌,青年轻轻叹气道:“好,我知道了,你现在自己也有主意了,只要没有什麽危险,你自己做主也好。”   应灯听到这话却有些急迫不安,他咬了咬唇,本该锋锐漂亮、如同捕食者一般的脸颊却荒唐地显出几分患得患失、惶恐难安。   他说:“不是的、小少爷,我只是不想让您担心.......小少爷一直管着小灯好不好?”   omega的语气中显出几分卑微与小心,像是将要被主人抛弃掉的宠物,又依恋又害怕,瑟缩的不成模样。   周眠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青年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他像是有些无奈一般道:“我只是很高兴你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与决定自己人生的能力。”   说着,beta下意识抬起手腕,似乎想要如同往常一般揉一揉omega毛茸茸的短发。   只是青年很快意识到对方现在高得过分的身形,刚想要别扭的将手放下,没成想,高挑健美的omega却近乎乖顺地垂下头,连腰身都弯了下来。   周眠动作顿了顿,眸光晦暗,他将手轻轻覆盖上omega的发顶,感受到戳着手腕略硬的发茬,青年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喜。   可他惯来会伪装,尤其是如今的omega经历那样多的折磨与痛苦,甚至大变了一个模样,可怜的omega如此惶恐不安、害怕自己的厌恶。   他当然不能让他失望啊。   小灯变芭比金刚了哈哈哈哈哈哈,就是没那麽柔了,变得更(max)男人了(强壮)   亲亲宝宝们,超爱你们!!!! 第119章 弥赛亚26   因为信息素所产生的依赖症,周眠并没有选择立刻回到学校。   他依旧与沉稳斯文的兄长同进同出,两人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还不够,青年甚至跟去了兄长工作的地方。   周沉本就十分惯着他,自然不舍得训斥,男人甚至还特意在办公室内部设置一个透明玻璃的娱乐小隔间,周沉只要一抬头就能看清弟弟的一举一动,相对地,周眠一抬头也能看到他。   两人比起兄弟,倒更像一对相处许久的情侣,当然,周沉明显是更主动可靠一些的丈夫角色。   周眠以前很少来集团大厦这边,青年并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事务,所以公司众人基本上没多少人亲眼见过这位周董事的弟弟。   这次见到了,众人非但没将那位长得漂亮极了的青年联系到周家小少爷的身上,反倒一个个将周眠都当做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上司的爱人。   也不怪他们想岔了,周沉的性格向来克制,甚至男人的情绪都少有波动的时候,可这次从那漂亮青年来公司开始,秘书便发现了上司的异常。   周沉接到对方终端通信的一瞬间,冷淡稳重的眉眼便柔和了下来,手中的钢笔因为主人的出神而将签授的文档染污,而周向来严谨的周沉甚至都没有发现。   男人只是挥着手示意秘书离开,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秘书隐约听见对方稍稍压低的声音,似乎在喊着极为亲昵的称呼。   周眠倒不清楚这些,大部分时候,他被渴望燃烧的大脑只顾着亲近兄长,连惯来的伪装在公司集团这边都卸下几分。   失去温柔的外皮后,小少爷显得相当冷淡,甚至有几分上流贵族惯有的傲慢。   但青年的相貌实在好看,即便是傲慢也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当然,对于周眠出现的这种过于依赖的情况,显然是有些不对劲的。   周沉也询问过专业的医生,对方的意思是,这种所谓的信息素依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beta身上,青年之所以表现出渴望难忍的反应,大部分其实只是心理作用,这种情况会随着稳定的生活、健康的饮食作息,逐渐褪去。   如此一来,周沉就更加放纵青年了。   他放任青年看似亲近,实则出格的举动。   在普通家庭中,成年兄弟很少会一起洗澡,但周眠会借口一个人够不到,要求哥哥帮忙洗澡、搓揉、擦香。   周眠睡觉并不闹腾,这段时间却天天折腾着裸.睡。   甚至,在某一日的清晨,青年红着脸要求哥哥帮助他获得更多的快乐。   床头柜上青年之前弃如敝履的《爱与祸患》又重新被规规矩矩地放置好,甚至多了一些褶皱的痕迹。   他们的关系堪堪维持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暧昧与亲情共存圈子中,像走钢丝一般。   周沉比周眠要大上几岁,在与青年的相处中,他永远稳重、冷静,像是永远不会失控的可靠大家长。   他包容着青年的一切,了解弟弟卑劣、玩闹、若即若离的心思,即便是刚刚帮助面红耳赤的弟弟登上巅峰,男人依旧能够沉静缓慢地抽出湿纸巾擦拭自己的手腕,稳重地告诉对方,要节制。   青年有时候会生气,有时候却又会很满意现状。   周沉想,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真正地对周眠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爱情固然重要,可一个人一生的爱人可以有很多,周眠还太年轻了。   过分年轻是他的资本,他可以去追逐自己任何想要的人或物,他生活在兄长的庇护下,或许某一天会想着见识更多的风景。   这也是周沉并不阻挠青年想要体验欲.望、去地下会所的原因。   堵不如疏,人性如此,越是阻碍,便越是渴望。   只要不说出口,他就永远会是弟弟心中唯一的、相依为命的亲人。   甚至可以再卑劣一些,用这样的手段,永远地将青年留在自己身边。   周沉的想法,周眠自然一无所知,他现在正心烦着一件事情。   那一天陈崇明试图标记他的行为显然被不少人看见了,消息恐怕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就在今天,他亲眼瞧见陈家那位大臣携妻子来周家大宅这边拜访。   陈崇明也在,面容阴郁的青年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仿佛是被人逼着来的一般。   对方一家带了不少珍贵的礼物上门道歉,周眠却紧闭房门,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当然,陈家那位大臣说到底终究与官方势力相关,仆人们应周沉的意思引着对方去了待客的书法。   周眠通过监控,将整个会面听了大概。   陈家的意思是,陈崇明那一日当做出那样冒犯的事情实在欠缺考虑,陈家上门的第一件事是道歉,其次,陈崇明和周眠平时的关系很是亲密友好,如果周家不介意,陈家可以给出一些助力,两家进行联姻。   几乎是刚听完,周眠便将手边的瓷杯摔得粉碎。   青年对陈崇明从来就没有过什麽好感,说到底,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想玩玩,陈崇明冷淡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些微的征服欲,哪里和感情搭得上半分关系。   再加上alpha将他当做omega标记的态度无异于是羞辱,陈家夫妇怎麽好意思提起来?   周眠甚至都没法耐着性子听完,兄长对那对厚脸皮夫妻客气的拒绝让他心中愈发不满,于是,beta最后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让司机准备车辆离开。   青年还没有想好去哪里,巧合的是,几乎是在他刚出门的时候,地下会所那边便有一条圈内的消息推送了过来。   新鲜美丽的‘玩具’们又纯又涩地展露自己优越的身体曲线,各种稀奇古怪的器具玩法.......   周眠一瞬间便想到了那个与陈崇明十分相像的alpha青年。   十一号的身体信息记录还在他的终端上。   周眠一边吩咐司机将他送去地下会所,一边随手点开十一号的身体信息。   上一次的体验对青年来说显然算是不错,只是到底有些匆忙,再加上周眠一开始并没有对十一号抱有多大的兴趣,所以连对方的信息都只是随意粗略地扫了一眼。   现在........   周眠的眼神落在浅蓝色的终端数据模拟面板上,青年十分细致地从上往下看,在看到某一串过分惊人的数字后,周眠的睫毛轻轻颤了一瞬间。   十一号作为男性的资本还是十分充足的。   只可惜,对方只是一个随意被人把玩的‘玩具’。   其实也说不定,毕竟会所里什麽药物训练都有,对方确实是个处,但并不影响这些刻意的训练。   就像对方曾经红着脸对他说的。   发情期用绳子绑起来、之后用药物进行控制。   这些对于一般的普通人家确实算得上出格,但对于一个‘玩具’,约莫就只是基本操作了。   周眠微微垂眼,指尖没忍住轻轻摩挲了一瞬。   作为客人,他不得不表示,自己确实会被取悦到。   这次来接待青年的并不是之前的那位经理,新经理面容十分俊朗,身上透露着一种细微的痞气,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待客能力。   对方的嘴皮子显然练得不错,并不明显的恭维与一些恰到好处的幽默让周眠也不由得放松了几分,连先前因为陈家而嫌恶烦闷的心情都有所缓解。   “我接手了上一位经理的全部事宜,据我所知,您上一次留下了十一号,所以,今天来还是让他来吗?”   新经理的腰微微躬着,却并没有丝毫的卑躬屈膝,对方谈笑风生、应对自如的模样反倒令人高看一眼。   周眠语气平缓道:“嗯,还是他。”   “好的,依照您的要求,十一号马上就会进入包厢......”新经理微笑:“在此之前,我想了解一下,您还需要其他额外增加的特殊服务吗?”   周眠摇头道:“不用。”   新经理道:“好的,那麽,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经理这样说着,包厢的大门应声打开,青年走了进去。   十一号今天只穿了一身微薄的浴衣,胸膛处大片皮肤苍白的近乎显眼,对方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只隐约遮盖住上半张脸颊。   对方的嘴唇血色并不重,可耳垂边、被乌黑卷发稍稍掩盖住的桃红色耳夹却格外显眼。   周眠慢步走到他的面前,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于是,包厢内的灯光便显得愈发暧昧朦胧。   闪烁着银光的磨砂锡银房顶隐约映衬包厢内怪异又桃.色的风景,四周的深色墙壁与巨幅的人体画营造出几分压抑又晦涩的气氛。   青年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挑起男人的下颌,他的手指慢慢挪动着,停在对方耳畔发间的桃红耳夹上。   周眠慢条斯理地替他别过头发,随后将耳夹取了下来。   十一号的皮肤本就苍白冷淡,如今,那一小块皮肤更是肉眼可见的凄惨。   边缘是一片红色,被耳夹夹住的耳垂部分更是淤青一片,血液像是败死了一般。   青年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关心,他声音缓……慢道:“紫了,怎麽不取下来?”   十一号垂着眼,声音有些低哑:“您并没有允许我取下来。”   周眠微笑着点了点头,赞扬:“很乖。”   “但是.......”beta的眉眼稍稍蹙起几分,他随意扫了眼alpha身上的浴衣,语气随意:“下次不要穿着这样。”   “显得很浪。”   青年的语气十分恶劣,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十一号,而是某个令人倒胃口的alpha。   哈哈哈哈   眠眠:谢谢,不喜欢明着sao的   贴贴姐姐们!!!! 第12章 弥赛亚27   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周眠并不能清晰地看到十一的神情。   但足以令人侧目的是,alpha下半张苍白的脸颊上居然因为青年的奚落慢慢浮上一层浅淡的红晕。   周眠蓦地又想起陈崇明怪异的面容,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在耳畔回响。   “周眠,我是怪物,越是痛苦羞辱,只会让我愈发兴奋。”   青年不由得轻轻眯起眼,他慢慢端详着眼前alpha的身形、面容。   这天底下会有这样相像的两个人吗?   差不多的身形,一样苍白的面容、微卷的半长发,两人唯二的不同只区别于声音和对待青年的态度。   陈崇明的声音平仄冷淡,十一的声音却显得迷恋忠厚。   态度就更不必多说了。   陈崇明是个极度敏锐的人,他的提防心很强,alpha漠视这个世界,就连被父母强迫压来周家说亲都显得冷淡无欲。   但周眠感受过对方喷薄的欲.望,虽然青年并不想回忆起来,并打从心底里觉得对方肮脏恶心,但他还是隐约明白,陈崇明对自己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淡。   这其实也可以侧面说明,对方对他曾施出的援手并不是丝毫不动容的。   陈崇明性子古怪,但十一却恰恰与之相反。   十一从一开始就是个十分善于面对欲.望、取悦他人的‘玩具’。   他看上去有些冷淡苍白,褪去那层衣物之后,却十分主动热情,周眠无论提出什麽过分的要求,对方都能够尽量满足他。   今日两人更是玩开。   许是因为十一和陈崇明实在有些相像,青年的火气多少也有些倾泄到这人的身上。   小少爷长得温温柔柔、漂亮昳丽,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留情面。   beta纤细修长的指节拿着铁制的止咬器,近乎粗鲁地按在十一的脸颊上,对方苍白的面颊甚至被粗糙的器具弄出了红色印子。   或许是有些难受,又或许是被青年的手腕堵住了鼻息,alpha没忍住低沉喘息出声。   “很舒服吗?”青年如此问道。   周眠这样发问的时候,白皙美丽的脸颊近乎贴在对方的面上,青年漂亮的黑眸中是看不清的神色与温浅无光的笑意。   他确实温柔漂亮,同时却也令人寒毛直竖。   十一却像是感觉不到不对劲的气氛,他近乎刻意地露出一抹冷淡又顺从的笑意,恍惚间,beta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笑容。   小少爷蓦地起身,他做出了一个让alpha意料之外的动作。   青年主动地握住了十一宽瘦好看的腕骨,他牵着他慢慢地走向圆弧形沙发中间摆放着的一座微微反光的黑色座椅。   白色浅薄的浴衣堆积在地面的瓷砖上。   座椅约莫是今日才搬来的,材质十分冰凉坚硬,看上去十分有机械感,周眠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他抬手,按着alpha的肩膀,半强迫一般地压着对方坐在那黑椅的上面。   几乎是落座的一瞬间,座椅的扶手与椅腿的两边都分别伸出了蜿蜒的黑色链条,那链条紧紧地将alpha锁在座椅上,令他的腿部微微绷出一道紧实的弧度,两边手腕更是丝毫不得动弹。   周眠居高临下地看着十一,他试图巡视对方半垂眼眸中的情绪。   很可惜,没有丝毫的异常,十一的眼睛漆黑一片,因为被这样过分地对待,眼眸变得有些湿润润的,他并没有挣扎,甚至摆出一副相当配合的模样。   beta微微弯唇,他往后退开两步,欣赏一般地打量着如掌中之物的alpha。   矜贵的小少爷似乎很乐意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点开终端,语气温柔地询问:“十一,介意我拍一些照片吗?你这样......很漂亮,酬劳我会加倍给你,照片也不会传出去。”   黑椅上的alpha闻言,肩膀似乎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的头颅垂得很低,黑色的卷发有丝缕飘在他的脸侧。   周眠只当他是惧怕了,青年真实的性子虽然恶劣,但也不至于真的强迫别人做不乐意的事情,正想要放弃的时候,十一却慢慢地抬起脸颊来。   beta这才发现,alpha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惧怕畏缩,苍白的脸颊甚至泛起愈发潮涨的红晕,对方的肩膀之所以颤动,完全是因为——兴奋。   alpha的声音有些细微的哑意,说话的声音中似乎带着粘黏的水声。   “不介意。”   小少爷温和的眸光微顿,好半晌,他才微笑着点开终端的拍摄模式。   alpha的肌肉绷得很紧,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线与镜头的刺激,alpha的感官变得过分兴奋,以至于旗子都升了起来。   通过终端显示屏观察到的青年微微抬眸,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细微的安抚:“不用紧张,镜头里,你身体的每一处都很漂亮。”   确实,镜头里的alpha显露的身体十分苍白,可铁链绑住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太过紧促,微微泛着红意。   这样的粉红,在镜头之下,便愈发显得暧昧蛊惑。   像是白色宣纸上染落的桃花花瓣。   许是这样的安慰当真有效果,alpha绷紧的肌肉果然慢慢放松了下来。   小少爷对此自然十分满意,他欣赏一般地拍下许多在旁人看起来格外出格不雅的照片。   毕竟,镜头中的alpha,可是什麽都没有穿。   或许是这样轻佻的玩闹终于让beta觉得厌倦了,周眠的眼眸落在终端上能够操控‘玩具’身体的按钮上。   有些寂静的等待显然是难熬的,alpha甚至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形。   下一瞬,他忽地听到坐在沙发上微微懒散伸腰的青年轻笑着低声道:“十一,你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的?”   beta似乎并不需要对方的回应,他自言自语的接上道:“硝烟玫瑰味,很独特,生长在战火中的玫瑰吗?”   小少爷说话的声音温柔好听,可此时落在alpha的耳中却带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像是火烛轻轻燎过心尖,带着几分熟悉的炙热。   几乎是一瞬间,alpha就明白眼前佛面蛇心的周小少爷对他做了什麽。   发.情期操控。   灼热的感觉从他的口唇蔓延至内脏,痒与麻齐齐袭来。   这并不是什麽美好的体验,大部分的alpha生来便是站在顶层的掌控者,他们生来便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在发.情期标记omega更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够完全丢弃自己的尊严,在一个普通的beta面前露出丑态。   十一整个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水亮的色泽,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信息素爆发似地迸发而出,玫瑰的气息过分浓烈,香得甚至叫人疑惑他是否喷了高浓度的香水。   好在与玫瑰气息相抗衡的硝烟中和了这样浓郁的气味。   alpha开始缓慢地挣扎,可锁链完全禁锢了他的身体,让他只能徒劳地发出‘嗬嗬’的粗声。   十一的太阳穴处已经爆裂出一根根的青筋,眼眶充血、被止咬器捆住的唇齿狰狞地龇开,尖锐的犬齿似乎想要扎进什麽地方。   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了,铁链被他砸地砰砰作响,叫人疑心是否下一瞬便会被挣脱开来。   这分明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可白色沙发上的青年却丝毫没有担忧,他好整以暇一地看着,见到alpha这样痛苦的模样,青年甚至能够好心情地弯弯唇。   硝烟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将玫瑰的香味完全盖下去。   周眠的心情又有些差了。   这个味道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陈崇明,那个古怪又恶心的alpha。   他停下了强制发.情的按钮,几乎是冷眼看着alpha赤红着眼,即便被黑色的机械椅完全捆绑住,也企图朝他扑过来的犯贱模样。   更像了.......   小少爷的眉头蹙地更紧了,他有些厌倦地起身,有些意料之外,因为陈崇明,他对这个玩具也没什麽兴趣了。   这个包厢其实很大,但不知道是不是周眠的错觉,beta总觉得空气中的硝烟气息几乎浓郁的快要炸开了一般,因为之前经历过信息素抵抗,还没有彻底痊愈,周眠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将鼻息都掩盖了起来。   小少爷想快步离开包厢,只是要想离开,就一定会经过alpha的身边。   被机械椅完全捆绑住的alpha似乎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眼中全然是猩红的,脸颊上剧烈的渴望几乎撑得那张脸微微扭曲。   “不许走!”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尖利,像是彻底癫狂了一般。   周眠只觉得胸口十分沉闷难受,他理也不理地直接走过alpha的身边。   “我叫你别走,别走!别走!别走!”   对方的声音嘶哑又崩溃,发.情期的alpha对伴侣的渴望几乎达到疯狂的程度。   铁链的声音被撞得咣咣响,简直像是死神的脚步声。   周眠的脚步迈得愈发地快了,有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没来由的恐惧感。   身后传来了锁链崩塌的声音,除开锁链崩坏的刺耳声,还有一道略轻物品落地的声音。   空气中一片死寂。   周眠的手脚一瞬间变得冰冷,小少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玩崩了。   他再也不顾忌形象,快步跑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用力往后拉开——   大门岿然不动。   小少爷的眼中有一瞬间流露出可怜的迷茫。   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麽门会打不开。   “周眠、周眠......”身后的吐息声如蛇类一般缠上青年莹润的颈侧,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硝烟的气息张扬又肆意地捕获了青年。   一张毫无障碍的脸颊,十分缓慢、炽烈地贴在beta脆弱的后颈处,对方高挺的鼻梁依恋又变态地深深地呼吸着,像是终于获得了挚爱的珍宝。   我尖叫扭曲阴暗的爬行   突然想到一句话,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猎手,所有人也都是猎物   谢谢姐姐们的支持呜呜呜呜 第121章 弥赛亚28   周眠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身份卑劣d的下贱玩意儿冒犯。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郁地近乎滴出水来,恐吓一般的威慑力在让人控制不住地软塌下身子。   小少爷挣扎着想要触碰终端的手腕被身后的alpha紧紧压制住,对方的腿弯抵在青年的两腿之间,因为发.情期的alpha无法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小少爷狼狈又凄惨地被他压在包厢的合金制大门上,带着晕红的漂亮脸颊都死死的贴在冰冷的门板上,温出一片热意来。   周眠再也顾不得什麽伪装谩骂出声,音线都有些颤抖:“十一,你这是在做什麽?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怎麽敢这样冒犯我的,你今天如果敢动我,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青年红润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某种盛情的邀请。   身后的alpha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思索着什麽,灼烫的视线即便不用眼神去追捕,也能够叫人神经质地察觉出来。   就在青年以为自己的威胁让对方清醒过来的时候,黑色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他的面颊,湿润的软肉覆在他的唇齿上,硝烟的气息侵犯一般地从他的口齿之中钻入。   周眠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因为过于茫然,青年近乎无知觉地被贪心的alpha含住嘴唇,连舌根也被对方轻轻舔舐着。   唾液与唾液的交融很快隐秘地转化成另外一种刺耳的水声。   小少爷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近乎羞恼地挣扎起来,呜呜呜的含糊着要说些什麽,约莫又是什麽惊慌、谩骂的措辞。   周眠显然没有什麽接吻的经验,他的反应太过青涩,没一会儿,一张漂亮的脸就已经憋得水红了。   alpha应当是察觉到了,他略略松开唇齿,给予青年呼吸的空间。   得到空气的一瞬间,周眠几乎半咳出声,他太过惊惧了,眼泪顺着昳丽的面容往下垂落。   alpha低低的声息带着无法忽视的压抑与涩渴,他如同大型犬类一般,伸出猩红的舌头,试图将怀里青年的水液全部舔干净。   但他显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犬齿尖锐地露出几分,不时地轻划过青年嫩白的脸颊。   十一的一只手制住青年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已经慢慢抚上了beta的后脖颈。   一瞬间,被alpha强制标记的痛苦记忆排山倒海一般地袭来,周眠到底只是个生活在兄长庇荫下的小少爷,那样的疼痛再来一次,他受不住的。   beta近乎崩溃的哭声呜咽一般地响起:“十一,求你,别碰那里!”   小少爷抽噎着,咬着牙低下高贵的头颅,哆哆嗦嗦道:“怎麽样都行,我可以用手帮你,之后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保证,只要别碰那里......”   alpha的呼吸声很重,好一会儿,周眠才听到对方低哑的声音。   “好。”   beta一瞬间松缓下来,但也正是放松下来的时刻,他猛地察觉到对方垂头含住他的后脖颈的动作。   即便是beta那样萎缩的腺体,也是人体中最为脆弱的地方,周眠几乎一瞬间汗毛倒竖,两条腿软的不能再软。   他哭着,声音变得又细又尖利:“你答应我的......你说了不碰的!”   alpha的呼吸声愈发失控,半晌,他的动作陡然一顿,猩红的眼眸中仿佛凝起阴郁的暗色。   “是谁?”   alpha的声音阴郁而森冷,像是被触犯到领域的雄狮。   他控制不住怒火与嫉妒,陡然松手,双手抱起青年的腰身,让对方的臀部坐在自己的胯骨处,就这样以一种抱着小孩的姿势将对方带到纯白的半圆沙发上。   周眠本身就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更是惊恐难耐,而因为alpha转变的角度,他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庞。   阴郁青年的眼睑下方是病态的潮红,狭长的眼中全然是疯狂的病态与失智的嫉妒,削尖的下颌处因为青年的挣扎而被划伤了好几道,最严重的已经隐隐透露着血痕。   这样熟悉的一张脸,不是陈崇明又是谁?   周眠一瞬间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一些记忆中无比怀疑的画面全都一一变成了铁证。   青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从前自己自认为伪装得很好围在对方身边的模样,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陈崇明就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   对方成为自己所谓的‘玩具’,也不是偶然吧。   说不准陈崇明一直以一种看戏的姿态,看着他忙前忙后,一定很得意吧?甚至在心里骂他虚伪愚蠢?   羞恼与被戳穿的恼恨层层叠叠包裹住青年的理智,周眠死死抓住对方毫无遮拦的肩膀,恨不得挖下一块肉来才好。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beta的指尖越收越紧,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陈崇之今天做这场戏,就是为了羞辱他。   对方故意装作一个下贱的玩意儿,就是要让他害怕、羞耻,让他以为自己被一个玩具给玩弄了。   陷入情绪中的青年连那张向来温和的脸颊都微微扭曲了几分,直到一双宽大的手腕紧紧将他的半边身体按入绵软的沙发芯中。   “周眠,是谁?他是谁?”   陈崇明整张脸阴郁而苍白,诡谲的潮红如同触手一般爬上他颧骨,他深黑的眼眸看上去病态又冷郁,alpha的眸中压抑着深刻的嫉妒与痛苦。   那种感觉,周眠难以形容,就好像是.......自己背叛了对方一般。   青年的脑海中陡然闪过几幕潮热细碎的画面,陈崇明似乎是在含吻过自己脖颈后的腺体后,才露出了这些疯狂嫉妒的神色。   几乎是一瞬间,周眠就明白了。   兄长先前为了帮助他,曾接受过医生的建议,对他进行了短时的标记。   本来确实该是短时的,加上beta的体质根本留不住信息素的气息。   但架不住小少爷实在太过依赖兄长,为了舒服、为了安心,他时刻缠在兄长身边,这样长时间的亲密接触,自然难免遗留了几分alpha强势的信息素在身上。   而这几分信息素,对于被引发发.情期的陈崇明来说,就像是看到老婆在自己面前出轨了一样。   alpha喘着粗气,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阴郁野兽,只知道死死盯着被自己困住的青年。   周眠轻蔑一笑,他很想张唇说,那是哥哥标记他留下的信息素,陈崇明不过是个被丢在垃圾星上的野种,怎麽能跟他的兄长周沉相比较。   但小少爷到底还不傻,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逃开,alpha就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偏偏自己被绑在他的身边,只能稍作忍耐。   哥哥一定会发现不对的,自己这样冒然跑出来还没有报备........   他只要再拖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眠这样想着,轻薄软白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湿润的眼中全然是恐惧与瑟缩。   小少爷摇着头,牙齿轻轻咬住粉红的下唇,他脸色惨白,像是没有听明白对方在说什麽一般,抖着嗓音道:“陈、陈崇明,你、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青年的声音放软,甚至显出几分可怜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麽,我没有和谁接触过,可能、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沾到的吧......”   如果陈崇明现在是完全清醒状态,说不准能够发现不对劲。   周眠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或许他会被吓到、困住,但他永远不可能真心实意的服软认输。   上流贵族家的小少爷从小接受的家教也不会允许。   alpha此时就像是一头被哄的团团转的雄兽,他对于青年的说辞自然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小少爷软白的脸颊上持续不断流下的水液。   陈崇明很少经历发.情期,在垃圾星上的危机四伏让他天生的压抑生理、封闭自己,这导致一种结果,因为没有接触过、因为抗拒,在被周眠挑起来的时候,便爆发的愈发彻底。   譬如此时的他,几乎丧失了大半的理智,只知道像只公狗一样,吐着舌头,围着被自己标记的猎物打转。   周眠只能忍耐对方的亲近与下流的触碰,在陈崇明又一次将他压制住亲吻的时候,包厢的门陡然被人打开了。   来人的脚步声分明该是平稳的,却又显出几分匆忙来。   周眠是仰面躺在沙发上的,稍稍侧过头,就能看到来人。   兄长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向来整洁雅致的深棕色西装外衫有些褶皱,男人发丝微乱,稳重的面容像是压抑着某种暴怒。   周沉垂眼,面色沉郁,男人将右手边的手表接了下来丢给旁边的助理,挥手示意黑衣保镖们先退出去。   随后,他几步上前,充斥着力量感的大腿率先将匍匐在弟弟身上的家夥踹了下去。   周沉已经进入集团太久了,他是周氏药业集团最有远见、最沉稳的董事,也是周眠眼中最稳妥、可以依赖的兄长。   他的情绪稳定令人怀疑是否没有正常的人类情感。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   周沉一直认为,最没用的家夥,才会用这样粗暴的、不礼貌的手段对待别人。   但现在,他正在用与从前并不契合的理念,疯狂的抡起拳头,将欺辱自己弟弟的男人锤砸得半死。   对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到底陈崇明还陷在发.情期中,如同一头毫无头绪的野兽,连打架也只会使用蛮力。   没一会儿,周沉便找到他的空子,直接将这个不知廉耻的alpha摁压在地板上。   陈崇明显然还想挣扎,他双目赤红,口中说辞混乱,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青年,像一只不甘被抛弃的狗。   周沉脚下愈发用力,皮鞋的顶端几乎都要戳进alpha的皮肉中。   男人脸上也挂了彩,他慢慢喘出一口气,随意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随后将领口的领结松开几分。   周沉看着不远处惊魂未定的青年,在他刚进包厢的时候,周眠大半身的衣服几乎被褪尽了,这会儿也只是勉强披上,beta身上大片光洁的皮肤显露出来,衬着被吸吮的红色,愈发显得糜艳不堪。   “周眠,我是这样教你的吗?衣服穿好。”   周沉的声音近乎严苛,训诫的语词丝毫没有给青年留情面。   周眠自知理亏,哪里敢吱声,平日里兄长确实惯宠着他,可一旦自己真的遭受到什麽伤害,周沉便会拿出严父的姿态训诫他的,更严重的还会上手让他长记性。   眼见青年穿好了衣裳,周沉才打开终端通话,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一队保镖走了进来,周沉冷声吩咐将人带走,等处理好事情之后,他又带着青年去了新经理的地方,直截了断地注销了周眠的地下会所贵宾通行卡。   周眠这会儿仍有些惊魂不定,也没精力想些其他的,兄长这副冷面严苛的模样实在少见,也令他不由得忐忑。   说到底,周眠之前那样放肆,也都是在周沉允许的范围内。   可小少爷到底是被放在掌心宠大的,他知道自己这次没有和兄长报备是自己的问题,但当他在房车上第三次讨好地与兄长说话,得到的仍旧是一片寂静的时候,周眠的脾气也上来了。   他本来也是无妄之灾,又受了惊吓,整个人萎靡的很,这会儿周沉摆明了不搭理他,周眠没忍住,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抿唇,也不说话了。   车内一片寂静,只是没一会儿,周眠便看到兄长面上看的不清情绪地拿出瓶装水、盆器和毛巾。   周沉将毛巾整干净,眼也不抬地对周眠道:“过来。”   周眠没动。   周沉猛地将毛巾砸进了水盆,他抬眼,眼白处已经漫上一层细微的红色。   男人一字一顿道:“我叫你过来。”   周眠眼睛一眨,泪水又滚了下来,他挪动身体,坐到了周沉的身边,一边带着哭腔道:“凶什麽凶,又不是我的错,你不去整陈家就会欺负我,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几乎是说完的一瞬,青年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猛地止住,看也不敢看身边的兄长一眼。   周沉的指节收得很紧,男人的面色阴沉的风雨欲来。   他陡然开口,却不是对青年说的,而是对前面的司机:“小张,你把车找个位置停下,先出去,待会我会终端联系你回来。”   小张赶紧应是,停好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周眠这下才知道害怕了,他想伸手打开车门,却被男人紧紧握住了手腕。   周沉手上用力,周眠身上一个不稳,栽进了alpha的怀里。   下一瞬,男人将他翻了个身,手上动作近乎肆意地扒掉了青年的裤子,用力地抽打了下去。   周眠懵了,他很久没有被兄长这样揍过了,羞耻的红晕几乎从他的皮肉中翻滚涌出。   “周沉,你怎麽敢打我!”   反应过来的青年尖锐地喊出声,他又怒又气,恨不得将控制着自己的男人撕裂开来才好。   周沉没有说话,他像是一尊只知道重复动作的机械人,宽厚的大掌从前将青年稳稳保护在怀中,而如今,却一个不落地抽打在青年的臀部。   一直到周眠喊累了,臀部也肿得不像话,甚至一碰都疼的不行的时候,青年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哥哥,我错了,宝宝知道错了,哥哥别打了.......呜呜呜.......”   周沉停下手,沉稳的面容带着森冷的红,他问:“哪里错了?”   周眠抽噎:“我、不该不报备就去危险的地方玩,不该没有戒心,不该推卸责任,不该、不该和其他的男人接吻。”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哥哥的话的。”   青年的眸光湿漉漉的,可怜又委屈,像从前每一次闯祸后让兄长帮忙收拾烂摊子的模样。   被哥哥教训了嘿嘿嘿,确实危险,beta很难怀孕,眠眠又长的漂亮,本来也遭人惦记,加上眠眠又喜欢救赎那套乱来,惹了不少人,这次哥哥没护住,更多的是后怕 第122章 弥赛亚29   那天之后,周眠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   周沉手劲大,掌心宽阔,加上确实存了让青年吃些苦头的想法,故而并没有怎麽收敛。   小少爷本来就没吃过什麽苦,自然受不住成年alpha这样的欺负。   好在那天之后,周沉又变回了那个纵容宠溺弟弟的兄长。   周眠气性大,任凭周沉怎麽哄都不怎麽搭理人,男人也是好脾气,并不怎麽计较,毕竟晚上回家推开房门,还是能见到弟弟趴睡在自己的床上,怀里不是抱着他的睡衣浴袍就是内衣内裤。   简直像是一刻都离不得alpha一般。   就如同此刻一般,青年一张白皙的脸颊埋在白色的枕间,睡得通粉,天气已经愈发凉了,宽敞的房间内开着智能调节空调。   年轻人的身体总是热度极高的,加上丝绒的被褥温软保暖,周眠的额角已经泛出细微的汗水了,身形高挑、肩膀宽阔的男人微微俯身,他伸手,将青年胸前的被褥往往往下拉了几分。   周眠对此是毫无所觉的,他粉色的唇微微张开几分,漂亮的脸颊上显出几分近乎温顺的弧度,丝毫没有青年清醒时候的闹腾与怒气。   周沉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面上也柔缓了几分,那是一种来自长者的温情与怜爱。   或许是睡梦中有些不适,beta忍不住微微蹭了蹭枕头,被褥下的身体也动了动,偏偏又不敢大幅度动弹,像是正在忍耐着什麽痛苦一般。   青年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周沉眉目微敛,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般的,他动作放得极轻,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将beta身上披着的被褥轻轻牵起。   虽然知道私人医生会为青年上好药物,但周沉却还是会坚持亲自检查。   只是,今天似乎稍有些不同,周沉将被褥卷起的时候,beta纤瘦好看的腰线下并不是寻常的白色丝绸睡裤,而是一片白皙的光洁。   弟弟今天没有穿睡裤,甚至连一条内裤都没穿。   青年的上身穿的是属于兄长的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下.身完全是真空的。   青年的一双腿又直又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漂亮的近乎晃眼。   尤其是臀部,许是上过一层莹润的药物了,此时就着昏暗的灯光,透露出一层从皮肉骨头里散出的粉意。   周沉并不是没见过周眠裸.睡的模样,可此时的弟弟却又有所不同。   比起纯白肉体所显出的艺术感,此时的青年更多的是一种半遮欲掩的引诱感,尤其当他还穿着男人的贴身衣衫。   alpha发间散下几缕发丝,他已经将西装外套脱下了,此时只余下一层薄薄的白色立领衬衫与解开扣子的褐色西装马甲,手臂与胸口微微鼓囊的肌肉显出一种稍稍收敛的力量感。此时若是仔细看来,那漂亮的肌理弧线似乎正随着某种心绪细微鼓动颤抖。   男人的喉结微微动了动,他的行为举止无疑是克制、谨遵礼法的,可他的视线、他的唇舌、他的幻想却肆无忌惮。   厚重的视线胶在青年的身上,唇舌因背德的欲.望而分泌濡湿,幻想中的他更是早已将出格的事情做了个遍。   一直到最后,周沉都只是僵硬地立床边,他应当是在用什麽借口说服着自己,半晌,男人直起身,走向了房内层叠的木质抽屉,取出一盒药膏,又往床边走。   光影照在他的身上,地面上的影子中,男人西装裤鼓起的线条令他一览无遗。   周眠是在一阵清凉与细微的刺痛中醒过来的。   beta有些迷糊,他张着粉色的唇,眼眸湿润地看向影子笼罩住自己的男人。   “哥哥.......”   周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一样,冷静而沉稳道:“给你涂药膏,宝宝不要乱动。”   周眠太困了,加上周沉的手法也确实舒服,轻轻唔了一声便半闭上了眼,也不记得找男人的茬了。   好半晌,青年似乎想起了什麽,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语气忽重忽轻,似乎带了几分抱怨。   周眠说:“对了,哥,你能不能别一直让应灯来照顾我了啊。”   周沉眼眸沉沉,手上不停,慢条斯理道:“哦?之前不是宝宝说以后想要娶人家,他又是你的贴身仆从,哥哥不在家,不让他照顾你,还能让谁来照顾呢?”   青年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凉薄与厌恶:“不要,我不想一直看到他,一个omega长得那麽壮,真的很奇怪啊.......”   “简直像个怪物。”beta如此说。   男人语气缓慢带笑:“眠眠现在是这样想的吗?可他不正是为了贞洁与生命才变成这副模样,眠眠不是还希望他以后进入集团工作吗?”   周眠没吭声,好一会儿他才道:“工作是另一回事,我已经对他本身没兴趣了,我的妻子只需要美丽柔弱就够了。”   周沉闻言低笑,声音带着几分细微的磁性:“没想到我们宝宝还有些大A主义。”   周眠被他说得有些恼火,他忍不住讥讽回去道:“哥哥不是这样想的吗?还是说哥哥其实喜欢强势些的能翻身把你压住的omega?”   alpha收起药膏,他的手指上还有着融化、变得晶莹剔透的药液。   男人随意抽了一张纸巾擦拭,周沉的眼眸沉甸甸的看着床榻上的青年,他喉结微动,语气有些莫名:“喜欢。”   他说完,在看到青年皱眉惊讶看过来的眼神中,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是我的妻子,他怎麽样我都会喜欢。”   周眠嗤笑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刺人了。   周沉将被褥重新盖在周眠的身上,他嘱咐了两句便转身去浴室洗漱。   水声再次停歇,床榻一边慢慢陷入男人的重量。   周沉正在擦拭自己的头发,却感受到身侧的青年翻了个身靠近他,对方白净的手臂揽住了男人健壮的腰身。整个人像是幼年的孩子贴近母亲一般,依赖又亲密。   alpha微微一怔,垂眼看来的时候,发现beta半垂的睫毛颤动的厉害,青年漂亮的脸颊隐匿着细微的不安。   周沉手上动作一顿,宽大的掌心轻轻抚上周眠脆弱的脊背。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宝宝怎麽了?”   青年将脸颊一半埋进男人半侧过来的腹部,他的声音有些小:“哥哥,以后你娶了妻子,还会对我这麽好吗?”   他说着,语气又神经质一般的变得强硬:“周家的资产都在我的名下,你什麽都没有,你必须要对我好,对我最好,不然你就什麽都得不到。”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模糊间,周眠听见了一道低低的笑意,他的兄长这样说。   “我永远最爱宝宝,谁都不能越过宝宝,就算是哥哥自己。”   在修整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周眠终于重新回到了共和学院。   学校并没有什麽变化,如果硬要说有变化的话,那就是周眠的那位前同桌再也没来过共和学院,并且最近陈家那位颇有权势的大臣似乎接连遭到政务打击。   周眠当然知道应该是哥哥对陈家动手了。   他对陈崇明依然是厌恶,尤其是当校园网上铺天盖地的讨论他和陈崇明的关系,还有那天陈崇明实战训练那天标记他的模样似乎被人拍了下来,被传得到处都是。   周眠几乎对陈姓都产生了恶感。   青年心中暴躁难忍,面上偏偏还要装作一副大度温柔的模样。   午间休憩的时候,周眠刚离开教室,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目光紧促盯着他的明允初。   明允初依然是一副没脑子的模样,但不得不承认,beta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眸生来便有一种令人沉溺的华美。   “眠眠。”清秀的青年紧张道:“你还好吗?请了那麽久的假,我好担心你,你哥也不允许我去探望你,你不知道我多.........”   beta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周眠面带温和的笑意,状似听的认真,如果明允初能够仔细辨别,就能发现青年眸中的不耐了。   两人一直到打完饭坐在座位上,明允初都还在说。   周眠忍不住抬眼,语气轻柔道:“允初,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你一路都说了这麽久了,先喝一口水吧。”   他说着,将自己面前喝过的水杯推了过去。   明允初并没有嫌弃,相反,他的脸色微微泛红,小心抿了口水,总算是停歇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周眠真的松口气,明允初面带犹豫,有些小心、希冀的问道:“眠眠,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你。”   周眠抿唇看他:“嗯?”   明允初道:“眠眠,那个陈崇明真的标记你了吗?你、你喜欢他吗?”   周眠动作一顿,青年眉目间的笑意稍淡了几分,他轻声道:“允初,这是我的私事,我暂时还不想说。”   明允初显然是相信了校园网上一些深扒周眠与陈崇明恋情的帖子,不然也不会来过问青年。   周眠的反应在他看来十分不对劲,青年与他之间向来赤诚,他们关系极好,基本上没有秘密。   好友为什麽要瞒着他不说呢?   难道真的喜欢陈崇明吗?喜欢到甚至要为对方挡住一切的流言蜚语。   明允初沉默了下来,他勉强地笑了笑,不再多问。   心中的焦灼感让他无法吞咽下食物。   有那麽一瞬间,明允初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嫉妒与怨恨,明明是他一直陪在周眠的身边,明明他已经足够努力地去吸引青年的视线了。   为什麽陈崇明那个贱人要出现?   清秀的青年脸颊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垂着头,手中的筷子用力地戳捣着碗中的肉,几乎要将那块肉捣烂了。   “允初,不说我了,你最近怎麽样,和齐遥还好吗?”   好友悦耳的声音几乎像是从世界的另外一端传来,轻柔而温暖,像是一束和煦的光线茫茫然地投射而来。   明允初微微一顿,这段时间周眠不在学校,他几乎都要忘掉齐遥这个人了。   清秀的beta指节微动,面上慢慢露出几分苦涩的表情,青年那双紫罗兰一般的眼眸仿佛凝着剔透的水滴。   他哑声道:“阿遥最近对我有些冷淡,我也不明白为什麽。”   “明明我一直对他很好,可是他却说我太粘他了,没有自己的生活........”   我始终觉得这里所有的攻,只有哥哥是最懂钓人的   明允初要搞大事了   亲亲姐姐们,啾咪啾咪~ 第12章 弥赛亚30   周眠在进行实战训练之前便已经察觉到明允初为齐遥伤神的苗头了,回到学校后的几日,青年稍稍了解,发现好友与其爱人之间的矛盾似乎变得愈发严峻了。   明眼人都能看到他们的不和,周眠更是隔三差五地看到好友与对方冷言争吵。   青年以为自己又会开始频繁听到对方大倒苦水,但出乎意料的是,明允初除开在周眠刚回学校的那天提起过自己糟糕的感情问题,其余时候,无论与对方闹得多难看,竟再没与青年说过一次。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出乎意料的。   可以说,明允初一直都是很依赖周眠的,在谈第一任男友的时候,他们几乎无话不谈,明允初连恋爱细节都要掰碎了和周眠说。   像是一起分享糖果的小朋友,他们有时候会肩并肩靠在学校树林边的座椅上,明允初则手舞足蹈地畅想他们三个人的未来。   是的,在明允初幻想的许多未来中,周眠永远都在其中。   清秀的青年曾亮着眸子,笑意盈盈地询问好友喜欢什麽色调的卧室,他们会去一起购买一些装饰房屋的小饰品,最后连被褥、拖鞋、床头柜上放着的台灯都一并选好了。   为此,周眠当时还笑着开玩笑道:“我只是住在你们家里的客人,主卧难道不是应该和你的男友一起商量布局吗?不知道的都要以为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了。”   明允初闻言,只是抿唇轻笑,脸颊与耳根处的红晕怎麽也止不住,活像是一团被晕开的胭脂。   思及此,青年微微敛眉,这样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对劲。   周眠不喜欢这种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情。   “小少爷.......”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青年的耳畔轻轻响起,充斥着细微的期待与渴望。   周眠抬头看过去,应灯稍显清俊硬朗的面容微微柔化几分,他湿漉漉的眼眸轻颤:“小少爷,我想再问问您这道题。”   身形高挑健壮的omega指了指手中的书本,他显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还是鼓起勇气询问青年。   周眠只看了青年一眼便将眉眼微微垂下,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心里甚至有些崩溃厌烦,这样外貌怪异强壮的omega古怪又扭曲,A不像A,O不像O,看起来就像是做了改变性别失败的变性人一般。   但他到底装习惯了,加上应灯确实是个学习能力十分强的人,对方如今全心全意地将他当成唯一的救赎,随他利用。周眠对这种拯救的戏码十分上瘾,所以无论如何,他还是会继续装模作样哄着对方为自己所用。   这样想着,青年慢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他从应灯的手中接过钢笔,眸光柔和、耐心细致地开始讲解题目。   那道题并不难,但对于刚入学一个月的应灯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周眠只说了一遍,对方便大致清楚了解题步骤,应灯的学习态度十分端正,他几乎在以一种渴望、尊崇的姿态吸纳学习知识,青年对此自然十分满意。   他满意的并不只是应灯的学习态度与能力,更多的是对方对他的死心塌地、从一而终。   身为上流家族的周小少爷自然不会是什麽没脑子的蠢货,他对外一直以善良温柔示人,这并不单纯只是伪装扮演的兴趣,更多的是,他能够利用这样的外貌,去获取只属于自己的助力。   毕竟,有些权力,只有真正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让人放心。   就像周眠曾经说过的,他总有一天会成家,而兄长周沉自然也不例外,他们可能会与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也可能会进行商业联姻。他们是一家人,却也不是一家人。   周眠不可能一辈子都依赖兄长的。   毕竟说到底,周沉并不是他的亲哥哥,再者,在权势面前,即便是亲生哥哥,也未必会手下留情。   周眠总是要给自己留一些退路的。   好在小少爷看人总是很准的,有些人得到一些机会,确实能够一飞冲天。   周眠从来没有歧视过omega,只要能为自己带来助力,那麽对方在青年的眼中,便只是一台冷冰冰的、获取利益的仪器。   题目说完了,应灯对于整体的思路十分清晰,但他还是红着脸犹犹豫豫地询问细节。   周眠正要解说,手腕上的终端却轻轻振动了起来。   是明允初的来电。   青年放下手中的笔,漂亮的眉眼歉疚地看了omega一眼,在见到对方手足无措地表示没关系的时候,周眠挪开了眼眸。   他并没有避讳应灯,直接在对方面前接通了语音。   “眠眠.......”   沙哑的少年音从终端那边轻轻传来,伴随着一道闷雷般的杯碗碎裂的声音,像是一阵低迷沉闷的风,风卷过后,便要是滂沱的大雨了。   许是听出了好友声音的不对劲,周眠温和的面容果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似乎有些不安,语气竭力柔和道:“允初,怎麽突然给我电话.......你的声音怎麽了?”   沙沙的声音从终端那头传达而来,像是衣物摩挲的声音,随后,青年微微忍耐泣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眠眠,我好难受,我想你了,你来找我好不好?”   周眠蹙眉,闻言意识到不对劲,立马站起身询问道:“好,我马上来找你,允初,你现在在哪里?”   青年说着,对眼前期期艾艾看着他的omega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有事情外出,随后一边听着终端那边的青年的声音,一边起身离开了房间。   青年没有再看应灯一眼,他逐渐离开的背影像是一道逐渐暗淡的光亮,在光亮彻底消失之前,应灯只能听到小少爷依稀温柔急促的声音:“在家是吗?好,我很快就到了......”   omega微微垂眼,僵直的指节慢慢曲起,捏住桌上的钢笔。   他细细地盯着那支钢笔,手掌因年少操劳留下的老茧触碰着笔杆,那是一种十分温润舒服的触感,应灯很喜欢,甚至忍不住地细细摩挲,仿佛还能感受到青年留在上面的体温。   高挑的omega一边触摸钢笔,一边忍耐不住地微微倾斜身体,去嗅闻空气中残余的柠檬香气。   明明是很薄淡、很普通的沐浴露的香味,omega却像是在发.情期闻到了alpha诱导性的信息素一般,脸颊通红,甚至止不住生理性的痉挛。   omega香甜腻人的信息素几乎盈满整个空间。   门把手再次传开被人拧开的声音,应灯手心微颤,以为是青年去而复返,他几乎羞耻慌乱地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努力坐直。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甚至想去打开窗户,将屋内过分浓厚、一闻便知道发生什麽事的信息素全部驱散开来才好。   他忍不住抬眼看过去,口中嗫嚅着的措辞在看到一张普通的、属于beta仆人的脸的时候,慢慢平复了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omega便恢复了冷静与从容的模样。   那beta仆人正是先前周眠赠与烫伤膏的仆人,也是omega在这座宅邸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只是,此时的beta面上全然是满满的嫉妒与尖酸,他阴阳怪气道:“应灯,你真是好本事,还装模作样的学习呢?脸这麽红,刚刚怕不是又在勾引小少爷。就你现在这恶心的样子,也好意思在小少爷面前露面?如果我是你,早不知道躲哪去了。”   beta手中拿着扫帚,眼见就要往青年脚上故意扫来,但他并没有得逞。   因为omege脚正踩在他的扫帚上,甚至带着浅淡羞辱一般地慢慢碾压了一下。   beta面上果然愤怒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omega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双遇到青年变得柔软湿润的黑眸此时甚至显出几分锋锐,他慢慢道:“钱木,至少小少爷看重我,他带我进入学校,手柄手教我学习,我们只会越来越亲密,他很信任我。”   “你呢?普通的甚至无法让小少爷驻足看你一眼,现在的你甚至连力气都比不上一个omega,如果你继续找我麻烦,我会如实告诉小少爷,请你离开周家。”   “我相信,周家这样待遇好的地方,你也不想离开吧?”   beta仆人的一张脸已经完全涨红了,他捏着扫帚的手腕隐隐泛青,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张嘴说一句应灯的不是。   他终于开始意识到,omega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由他们欺淩的可怜家夥了。   明家的别墅并没有周家那样低奢宽阔,到底是末流贵族,比不上周家也是理所当然。   周眠赶到明家的时候,整个明家都静悄悄的,甚至连来开门的仆人都没有。   青年并不在意,明允初曾经给了他这边的通行权限,通过瞳孔辨别,周眠轻松地进了明家别墅。   几乎是刚进入客厅,周眠便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水气息。   瓷砖地面上有不少酒瓶的碎片,茶几上的一瓶红酒被推到,猩红的酒液滴滴答答的从桌上慢慢往地上蔓延。   一片混乱。   而明允初则是半躺在沙发上,脸颊通红,眼神迷离。   他穿着宽松的淡蓝色的针织开衫,里面什麽都没穿,开衫的扣子并没有扣好,于是胸口处便敞露出大片晃眼的肌肤,隐约还能够看到其中色泽鲜艳的两片红。   周眠微微偏过目光,不去关注那些,他走到青年面前,微微躬身,手掌轻抚好友泛粉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小少爷忍不住责怪道:“怎麽喝成这样?”   明允初大概还是有些意识的,他朦胧的眼在看到青年的时候弯了弯,紫罗兰的色泽在他的瞳孔中层层叠叠,美不胜收。   他醉醺醺道:“眠眠.......你来啦。”   周眠叹气,刚要说什麽,明允初的眼眶便慢慢红了,水雾凝聚成滚烫的水液,他抽抽噎噎的轻声道:“眠眠,我看到他和别人接吻了,齐遥出轨了。”   青年面上微顿,他温柔的神情慢慢转变成明允许渴望看到的气愤与心疼,最后变成一道轻轻的叹息。   周眠轻轻拍了拍好友颤抖的脊背,声音带上小心与温柔道:“没关系的,允初,这样的人看清他才是幸运的,及时止损就好.......”   青年的劝慰显然并没有什麽作用,明允初慢慢靠在周眠的怀里,修长的指节死死捏着青年的外衫,眼眶的水液从眼角蔓延至稍尖的下颌尖处。   略微倾斜的动作让他身上半披着的开衫敞开得更过分一些,甚至连一半的肩膀都完全.裸.露在外面。   只是此情此景下,伤心欲绝的青年并不会显出丝毫出格的引诱,反倒会令人觉察出某种脆弱的、一触即碎的零落美感,令人心生怜惜。   “眠眠......”   青年的声音嘶哑又低落,他迷蒙的眼盯着青年道:“是不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麽纯粹的爱?”   周眠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握住的手掌,他并没有挣扎,反而温柔又耐心的接纳了对方,十指相扣。   青年忍不住轻声安慰道:“不会的,允初,只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你,你值得更好的。”   明允初另外一只揽在好友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与亲近青年的欲望,努力将整个人贴在周眠的身上,恨不得钻进对方的身体一般。   可怜的beta像是醉得失去了理智一般,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喑哑与迷惑:“眠眠,如果是你,如果和我在一起的是你,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周眠微怔,哑然道:“允初,你喝醉了。”   明允初却像是一定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一般,他的眼睛充斥着醉酒后浮现的红血丝,紧紧盯着青年,语气却带着卑微与哀求:“眠眠,如果是你,你一定不会这样对我的,对吗?”   周眠有些无奈,他清楚好友喝醉了,自己也没办法和醉酒的家夥计较。于是只好哄着对方,柔声道:“对,允初这样好的男友,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眠眠:受不了,真受不了一点   我超爱姐姐们!!! 第124章 弥赛亚31   或许是青年垂头安抚的姿态太过温柔,又或许是隐约的暧昧早已在两人之间横生。   明允初喉结微动,他靠在好友的臂膀间,手腕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大,分明是依恋的姿态,却像是要将眼前的青年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beta那双晕染着层层叠叠紫色的眼眸愈发靠近周眠,近到彼此都能够闻到彼此身上浅淡又熟悉的气息。   他们都是beta,身上没有所谓的信息素,他们最是理智、情.欲自控。   他们自诩清醒,不受一切兽.性的操控。   可此时,明明是平常的、甚至是嗅闻过无数次的彼此的气息,却让明允初呼吸的声音都变得略微急促。   好友的脸颊分明也有些泛红,可他面上的笑容却依旧维持着温柔静谧。   周眠纵容友人的冒犯,他的眼神过分清明,甚至是担忧的,可这样只会显得他愈发无动于衷、高高在上。   也愈发令人想要将他拉下来。   明允初这样想,也确实这样做了。   在两人几乎鼻尖相触的一瞬,他轻轻闭眼,抓准了对方的心软与宽容,含住了青年的嘴唇。   那是一种包裹性的含吻,明允初分明醉意醺醺,动作却极为耐心,他如同婴儿吮吸母.乳一般轻轻吻着青年的唇肉,氤氲的热气几乎要将他们熏得化开。   周眠应该是惊讶的,可明允初看不见,他自欺欺人地闭上双眼,在青年试图挣扎的时候,beta才愣愣地任由对方将自己推开。   “允初.......你、你这是.......”   周眠漂亮的面容上满是震惊,他几乎无法理解好友的做法,甚至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推开对方。   而此时,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便看到好友面上涟涟的泪水与微红的眼眶,一瞬间,青年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分明是明允初冒犯了他,周眠却像是自己欺负了对方,下意识的放软的语气,柔声问道:“允初,到底怎麽了?没事的,我不怪你,刚刚你一定是不小心的.......”   青年的话并没有说完,beta便打断了他的话。   明允初的眼中像是漾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近乎艰涩地开口,像是重压之下,即将彻底崩塌的玉山。   他说:“眠眠,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林于和齐遥。”   周眠一瞬间顿住,他几乎用一种茫然的、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好友,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麽突然这样说。   明允初轻轻垂眼,通红的眼睑与略微苍白的脸颊让他看上去脆弱又憔悴。   “眠眠。”他轻声说:“我只是想要你注意到我,可我同时也明白,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我们都陷入痛苦之中。”   “他们让我看到了太多的背叛与分离,我不该再对所谓的感情有所期待的。”   他说着,肩膀隐忍地颤抖着,半晌,嘶哑着嗓音道:“可是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几年,十几年,我明明可以继续等,或者可以将这份感情深深埋进心里,成为永远陪伴你的朋友、夥伴、共事者。”   “可是没办法,我没办法看着你身边的位置被其他人占据。”他赤红的眼盯着青年,嘴角勉强弯了弯:“眠眠,我喜欢你。”   “一直都很喜欢。很抱歉,这麽晚才让你知道。”   明允初的声音在末尾几乎慢慢变调。   从那些字句中,谁都能听出他的压抑、不安、彷徨。   周眠的表情似乎慢慢变得有些难过与动摇。   明允初知道自己的做法十分卑劣,他明知道小少爷那样善良温柔的性格根本无法拒绝别人,可他依然这样做了。   甚至,他还要口不对心、虚伪而失落的道:“没关系的,眠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是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了.......”   空气近乎沉默下来。   暗恋者近乎煎熬地等待对方的决断,时间过去得太久,就在明允初以为一切都没有希望的时候,面前突然洒下了一片阴影。   一双纤白的手腕捏着白色的纸巾,轻轻为他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温柔、耐心,如往常一般,可这样的举动落在明允初的眼中,却像是黎明的日光。   果然,他抬头看到了小少爷的表情,温柔又无奈,他对他道:“好了,多大的人了,不是表白吗,为什麽哭成这样?”   明允初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他无法抑制地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嗓音发抖,这一瞬间,所有的意识似乎都离开了他的躯体,而他只余下呼唤爱人的本能。   周眠轻叹一声,他任由beta牵住自己的手腕,另外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发丝。   青年的语气温柔中带了几分严肃,他说:“允初,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也愿意理解你、给你机会。我没想到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岁月中,你有过那样多的煎熬与难过。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试一试,但也仅仅是尝试,朋友和爱人到底有所不同,我不想让你后悔。”   周眠说着,略微迟疑了一瞬,又继续道:“但是,允初,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依然是最好的朋友,所以........”   青年的眸中显出一种歉疚与不安的情绪:“我希望我们尝试恋爱的这段时期,暂时不对外面和家里公开,毕竟真正相关的主角只有我们两个人。”   几乎是说完的一瞬间,周眠便下意识地看向好友。   明允初的神色是不真切的甜蜜,就好像徜徉在梦境中一般,他甚至希望自己久久沉睡其中,再不醒来。   beta是如此欣喜若狂,又怎麽会介意不公开关系这件当下看来极小的事情.......   多年的友人一朝确定恋爱关系,多少会有些不习惯。   但同时的,他们的一个眼神、指尖轻微的接触、拥抱在一起的温度,每一样都变得更加新奇、暧昧。   尤其是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仍然是朋友,只有桌下紧握双手的他们才清楚彼此的关系的变化,这种背着所有人谈恋爱的隐秘感与刺激感无疑会加剧情侣双方的亲密与暧昧。   第一次接吻是明允初主动的,就在周家的花园中。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很难得,科隆冬日的阳光并不足够温暖,却也能够令人感受到和煦与温存。   周末是惯例放假的,两人确定关系这段时间以来,周末要麽是瞒着家里的人出去约会,要麽是明允初主动跑来周家拜访,他们几乎时刻黏在一起。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毕竟周眠与明允初向来关系极好,又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两人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在一起的。   明允初来到周家的时候,恰巧见到青年正伏在花园的木桌边休憩。   得益于新科技发展,周家的花园并不会受到气温变化的影响。   无论外面是如何的萧瑟冷落、枯枝横生,周家的花园却永远都是一副花团锦簇、郁郁葱葱的场景,温暖的风四季如常地吹过主人的鬓角,像是无声的欢迎与热切。   这其中需要耗费的巨大财力不必多想,而周家费心建造这样一个四季花园却只是因为小少爷的一句喜欢。   小少爷睡得很熟,他的手腕上还沾着一些艳丽十足的颜料,而那些颜料已经被阳光晒得凝固了起来,青绿色的草地边掉落了一支修长的画笔,青年的身侧立着一块画板,画板上留存着主人的娴熟的笔迹。   温暖的风经过这里的时候,偶尔会留下几点漂亮的花瓣。   它们飘飘摇摇地落在青年的发间、睫毛,甚至是唇畔。   画面唯美的不亚于某种超现实的影视艺术作品,即便是多年后想起来,也足够令人怦然心动。   明允初并不按捺自己鼓噪的心口,他轻轻走到男友的身边,捡起地上的画笔摆放整齐,随后,他半蹲下来,耐心地将对方发间与睫毛上的花瓣取了下来。   只有唇畔的花瓣没有被人扫落。   或许,那并不需要扫落。   因为明允初小心翼翼地垂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混杂了清新薄荷与花瓣气息的吻,它俘获了beta的心脏,并令它疯狂鼓噪起来。   这是同时是一个不公平的吻,因为沉睡中的青年并不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而放任了男友一人的兵荒马乱。   明允初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充实地感受过幸福与美满,他是个俗人,和爱人在一起的时候,他那容量并不大的脑子里只有情爱与对未来的幻想。   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周眠结婚的场景,甚至连婚后自己与爱人可能拥有的孩子的名字都准备了足足一个小册子。   他是如此期待着幸福的降临。   也正是因为如此期待,明允初才会更加厌恶爱人身边围着的猫猫狗狗。   清秀的青年看着不远处静静驻足的omega,缓缓勾了勾唇。   桌案上的小少爷已经隐隐有苏醒的迹象了,那张在阳光下瓷白的近乎发光的面颊透露出自然而健康的粉色,周眠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下一瞬,他轻轻睁开了眼。   或许是刚刚醒来,周眠仍然有些回不过来神一般的茫然。   明允初微微一笑,他的脸颊有些红,似乎很是不好意思。   他们的脸颊凑得极近,也因此,周眠听到了对方近乎呓语般的声线,带着些微的暧昧与期待。   明允初说:“眠眠,我可以吻你吗?”   周眠微微起身,他下意识地想要打量四周有没有其他人,可男友却轻轻捧住他的脸颊,眼神迷离道:“没有其他人。”   小少爷很信任明允初,甚至都没有多怀疑一瞬,他抿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一片静谧与芬芳中获得了彼此珍重的亲吻。   明允初吻得动情,脸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炽热的呼吸顺着喉管往上蔓延,将他的眼眸也熏得一片通红。   在微微蒸发的水汽中,他看到了不远处omega阴沉的脸。   对方并没有被激得离开,而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用一种古怪又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和周眠。   细节注意,无论是强吻还是第一次接吻,小明同学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包括现在的幸福都是明允初一个人的视角   为姐姐们框框撞大墙!!! 第125章 弥赛亚32   人的贪心总是无止境的。   拥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之后,明允初不再如从前一般忍耐,他开始希望周眠的视线长久、永恒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beta变得更加应激、偏执,他总是疑心自己的爱人遭人觊觎,嫉妒心与占有欲折磨得他辗转难安。   好在明允初很会伪装自己,这得益于他那张看上去清秀而活泼的脸。   青年在周眠的面前总是像一只阳光开朗的小狗。   没有人会不喜欢积极向上,阳光粘人的狗狗。   但他们的性格到底是迥然相反的。   明允初渴望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在与周眠确定关系之后,这种情况就变得愈加明显,他并不在意其他的社交关系,爱人就是他的全部。   但周眠却不是,青年的性子过于温和善良,这种包容是面对所有的人,明允初从来都不会是最特殊的那个。   温柔的小少爷会给爱人带来礼物,可相对的,这样的礼物从来不会只属于明允初一个人,几乎是见者有份。   周眠太过心软,总会有痴心妄想的人对他表白、送情书,青年虽然不会答应下来,却会温柔地给对方一个台阶下。若是见到对方流泪,甚至会心疼的用拥抱去安抚对方。   如此一番,那些人更不会死心了,他们蜂拥而至,像是蚂蚁见到了糖果,即便知道周眠不会属于自己,却还是锲而不舍地缠在对方的身边。   明允初一开始是有过忍耐的,毕竟他答应了青年,暂时不公开关系。   所以,在旁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与周眠关系极好的朋友。   朋友自然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插手对方的感情问题。   明允初总会安慰自己,就算那些不要脸的贱人勾引小少爷又怎麽样,只有自己才是不一样的,他才是周眠的男友。   以后,他还会是对方的丈夫。   但是,明允初没想到,自己的隐忍只会换来更加糟糕的打击。   他和青年的约会开始受到无数的影响。   几乎是每一次,两人刚选好餐厅,甚至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周眠的终端就会开始嗡嗡振动,青年的表情并没有尴尬与歉疚,他坦然地接起终端语音,在与对方说了几句之后,语气就会开始变得温柔且焦急。   最后,青年会抱歉的同他说明各种原因离开。   就如同这一次一般。   明允初几乎挂不住脸上的笑意,一双漂亮清透的紫眸晦暗不明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人。   青年穿着十分考究的白色针织毛衫,外面披着的淡灰色外套显得他气质卓越,衣袖的手肘处有些束紧处理,当他微微端起手肘边的茶水时,更显得手臂纤细美丽。   周眠轻轻放下手边不规则的瓷白咖啡杯,他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爱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对着终端的语气倒是愈发轻柔。   “论文已经完成了吗.......很抱歉,今天可能没有时间.......我需要陪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青年这样说着,自然地抬眸看了对面的男友一眼,莞尔一笑。   明允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开始重新解冻,胸腔迸发出一种近乎卑微的喜悦感,这让他忍不住在心中为青年从前的失约而辩解。   他想,眠眠只是太忙了,他是副会长,周家那位对他管的又严格,眠眠太过善良了,错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些心怀不轨的贱种。   他不能因此去迁怒自己的爱人,责怪对方的温柔与善良。   这通语音通话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明允初看似正在垂眸用餐,实际上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青年的对话上。   实在说,对话的内容挑不出什麽毛病,对方是周眠的一位学弟,此时应当是在询问什麽专业上的知识,青年的学习成绩向来很好,各种引用专业的词汇侃侃而谈,即便明允初也是医药本专业的,却也听得一知半解。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之后,明允初听到终端那边传来的道别声,就在他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那位声音优雅好听的学弟突然惊呼一声,随后便是终端碎裂的声音传来,通话的音轨也变得断断续续、喑哑难听。   周眠本身极其富有同情心与关怀心,闻言自然焦急无比,因为担心学弟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他当即便起身准备离开。   好在青年还记得同男友告别。   他抱歉的说:“允初,学弟那边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我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明允初的脸上已是全无笑意。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用力地扣住青年即将离开的手腕。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眠眠,我们还在约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先不要管其他的事情了好吗?或许学弟只是终端损坏了而已,他的身边也不是没有其他人.......”   周眠的眉头轻微地蹙了起来,他的性格实在太过单纯,以至于乍一听到面对这些事向来沉默的男友发表如此的意见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反驳。   他说:“允初,他是在和我通话的时候的遇到意外,我不能当做什麽都没发生。”   他说:“允初,我们不能这样自私。”   那天的最后,周眠还是离开了。   青年像一只翩跹美丽的蝴蝶,有很多花朵会绊住他的腿脚,他对每一朵花都温柔以待、爱之怜之,但也正是如此,他永远缺少独一性,也永远不会为了一朵花而停留。   事实证明,明允初的话是对的,学弟并没有发生什麽事情,只是路上不小心碰到了车辆,终端摔坏了而已。   当然,事情也并没有看上去的这样合理,毕竟新时代人类的终端外形基本上是由最坚固的剥离原子材质制作而成的,即便是发生大型车祸,终端也基本不会受到损害。   事情结束以后,周眠到底还是对明允初有所歉疚的,他们重新约定了时间,补上了那场约会。   小少爷并没有发现,那天之后,那位学弟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人的变化大多不是一蹴而就的。   譬如此时,明允初带着两位身形较为高大的alpha,将一个看上去清纯又瘦弱的beta堵在一个不常用的体育器材室内。   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明允初的动作与表情无比熟稔,清秀阳光的青年此时阴沉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束缚住手脚的可怜beta,在某一瞬间,他看上去与那些精神病院内疯狂的家夥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被欺淩的瘦弱beta苍白的脸颊边有一道刺眼的红色掌印,明明已经受到教训了,他却喘着气,对着明允初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像是影视剧中从不肯对强权低头的小白花一般,beta咬牙道:“明允初,你和周眠只不过是朋友,凭什麽威胁别人不能靠近他?”   “真可怜啊,看着周眠对我那麽关心,你快要嫉妒死了吧?”   明允初一瞬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他冷笑一声:“你也只剩下这张嘴了,你家里最近过得很困难吧?本来就连贵族都够不上,那麽费劲心思勾引眠眠,就是为了钱吧?”   青年说着,手里拿了一沓厚厚的钞票,侮辱性地往beta的脸上拍打了两下,随后手上一松,将钞票随意撒下,任由它们纷纷扬扬落下。   他说:“你如果识相点,就闭上嘴,离眠眠远一点,这些钱也就赏给你了。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那恶心的心思,我一定会让你知道后悔是什麽滋味。”   瘦弱的beta一脸的愤怒与不甘,他的眼神从门边的阴影一扫而过,语气愈发愤懑:“果然都是你吧?学校里前段时间有不少人莫名退学,都是和周眠关系不错的人,是你逼得他们离开的,对吗?”   明允初冷嗤一声,他微微摩挲了一下手腕,语气从平静逐渐变得激动又怨恨:“是我又怎麽样?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贱,他们有什麽资格去靠近眠眠?”   “我只是让他们选择更加正确的人生道路。”   吱呀——   器材室的大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   明允初并不在意,看着地上beta狼狈又可笑的模样,他的心情变得不错,于是转身看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小圈的学生,并不多,约莫有七八个,他们似乎是无意间撞见的这一幕。   而人群中间站着的青年却极为显眼,他并不过分高挑,穿着一身雅致的浅棕色学院制服,手上的书本早已掉落到了地上,漂亮的黑眸中全然是失望与不可置信。   明允初一瞬间瞳孔紧缩,他像是突然从趾高气扬的贵族被贬为了普通的平民,周围的窃窃私语包裹着他的周身,让他产生一种几欲作呕的错觉。   这些都没什麽,只是流言蜚语,并不能中伤到他。   可最让他绝望的,是青年逐渐变得厌恶与失望的眼神,那几乎像一柄锋锐的镰刀,将他的面皮划开,让他完全地显露出自己肮脏而卑贱的内心。   “眠眠、我.......”   明允初只觉得自己呼吸的时候痛得厉害,那样高傲的表情在周眠的面前也染上了可怜与乞求,泪水忍不住地滚落下来,他手足无措、恐惧又慌张。   而周眠却只是略过他,轻轻地扶起了地上了那个beta。   明允初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张了张唇,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周眠拜托了几位同学,让他们帮忙将受伤的beta送去了医务室。   当空间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青年向来温柔的面容都显露出了几分疲惫。   周眠看着昔日的好友,如今的爱人,他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青年的声线压抑而喑哑:“允初,你变了,为什麽你总是纠结于一些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这句话明允初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可这次却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压抑自己崩溃的内心。   beta的眼眶通红,唇角轻颤道:“可是眠眠,你不是我的爱人吗?我想要获得你全部的关注,又有什麽错?”   “是他们有问题。”明允初的声音变得阴沉又低哑,他近乎憎恶一般的道:“是他们勾引你,一次次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周眠的表情慢慢变了,明允初固执地看着他,爱意与扭曲在beta的眼中凝成一些更糟糕的偏执,过去那个阳光开朗的青年似乎不知道从什麽时候,早已消弥不见了。   小少爷的眼眶也有些红,他们到底还是有着多年的情谊,他说不出更过分的话。   好半晌,周眠才轻声道:“允初,是我的错。”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一开始就说了,小明是个不怎麽聪明的人,和其他人比起来可以发现,他是完全被眠眠拿捏住的。如果这个单元是长篇,人物我肯定会深入挖掘,他可能有机会东山再起,但是快穿咱们就不计较了。   接下来时间可能会稍微快进,正式进入O攻和哥哥的较量   我感觉可以写的还有很多,早知道写长篇了(痛苦面具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狠狠亲亲~ 第126章 弥赛亚33   明允初的事情发酵的很快。   新时代终端网络技术十分发达,加上长久以来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对峙,遭受明允初压迫的学生们一个个冒出头来,他们声泪俱下地陈述自己遭遇到的强制手段与霸淩。   有些人甚至还拿出了一些更加石锤的录音与视频爆了出来,直接将民怒推向了高.潮。   在这样信息爆炸的时代,最能够吸引人目光的无非是阶级矛盾,性别对立与暴力手段。   明允初的做法踩中了其中两条,无疑是触动众怒。   他近乎是被强制性地勒令退学,明家压着他向受害者道歉、赔偿。   可即便是这样,明家还是不可避免地垮台了,被查出了企业结构问题、拖欠员工工资、税务重大漏洞。   说到底,明家也只是一个末流贵族,之所以能够在上流圈子里面蹦跶,一部分依靠着昔日的辉煌,一部分靠着从前与周家的关系。   别人不清楚,但圈子里的人可都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明家那位少爷嫉妒心强,这麽多年了,没混成周小少爷的未婚夫就算了,还跟个妒夫疯狗一样,试图将周小少爷身边的人都驱赶走。   周家的那位小少爷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心善,向来看不得这些事情,这件事情一出,周眠即便再如何心软,出于他的高道德标准与人道主义精神,也不可能继续和明允初深交。   更遑论周家那位真正的掌权人,周沉,小少爷的兄长。   周沉向来爱护宠溺弟弟,对弟弟的教育问题自然也是极为重视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让弟弟与其再交往。   再者,这个时间点,谁和明家扯上关系,都会被拉下水。   一直到最后,这件的事情以明家人迁移出科隆、明家的产业与股份也大多数以低价抛售结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少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但类似于这般的商业瓜分也是需要手段与信息差的,在别人想动手的时候,周家早早就将其收入囊中了。   穿着黑色复古小马甲配花衬衫的青年倚靠在书房中新打造的月亮吊椅上静静地阅读书籍,月亮椅的材质十分特殊,它触感光滑温软,散发着浅淡莹润的暖光,竟比挂在天边的人造月亮还要美丽。   是一眼便可以望见的昂贵与珍惜。   这是不久前周沉亲自设计订做来送给心爱的弟弟的礼物。   小少爷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抬眸便看到了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的兄长。   周沉的表情大多是沉静的,谁都看不出他的想法。   这样的alpha让人一瞬间想到的便是‘领导力’‘严肃’‘深不可测’。   他应该是具有权威的,让人不敢亲近、不敢放松。   事实上旁人确实都是如此想的,但周眠永远都会那唯一的例外。   小少爷随意合上书本,因为室内的温度十分温暖,青年的下.身只穿了一件半长的黑短裤,这让他的半截小腿与膝盖全然暴露在空气中。   周眠很白,那双笔直的小腿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膝盖上泛着自然的淡红,像是精心保养的机械人娃娃一般。   “哥哥。”   他过分自然地坐到兄长的大腿上,丝毫没有一般家庭中兄弟之间的距离感。   作为严肃的长兄,周沉应当训斥他的失礼,可alpha没有,男人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与纵然,宽大厚重的手掌习惯性地掌控住弟弟纤细的腰肢。   甚至,他还会托住弟弟的臀部,宽大的手掌不可避免地用力挤压温热的软肉,让弟弟更紧密地凑近自己的身体。   周眠深深地嗅着哥哥身上的信息素,随后才满足地眯眼笑出来,他的心情显然很好,连腿弯都快活地晃动了两下。   小少爷眼眸微垂,手指捏紧了男人的衣衫:“哥哥,这次网络上明允初的事情发酵的那样快,是你弄的吧?”   周沉闻言微顿,他并没有否认,alpha的笑容只是愈发深了几分,他慢慢地将手掌放在弟弟毛茸茸的发顶,轻轻揉了两下才慢条斯理道:“宝宝很聪明。”   “明家有几个项目对周氏企业很重要。”   “当然。”男人说着,微微一笑:“宝宝厌烦和他当地下情侣了,不是吗?”   周沉一边盯着青年的表情,一边细细数道:“占有欲强、自私、嫉妒、病态、不懂得讨眠眠的欢心,这样的情人要着还有什麽用呢?”   周眠的眼眸慢慢凝聚在男人的身上,他显然并不在意明允初的下场,也并不在乎兄长先斩后奏的手段,他只是勾了勾唇,良善温柔的面容变得几乎有些妖异。   他轻声问:“那哥哥觉得谁适合当我的情人呢?”   向来沉稳冷静的兄长并未回答。   周眠突然弯唇笑了一下,他凑得极近,两人的心脏贴着心脏,彼此的呼吸频率与跃动的脉搏都变得一致。   当然,比两人相触的心脏与皮肤更近一些的,是这对兄弟的唇齿。   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周眠主动的。   作为兄长的周沉一动也不动,他像是一尊沉默僵硬的雕塑,只有握着青年腰肢微微收拢的手掌与额头微微鼓起的青筋象征着男人的强大的克制力。   弟弟贴近的眼睫轻颤着,一下又一下地扫在alpha颧骨侧,像是一把细软的小扇子。   周眠缓慢又细致地吮吻着兄长的唇肉,白色的尖齿偶尔会磕到对方的牙齿,水声如潮浪般一波波地向他们席涌而来。   周沉并没有给予回应。   半晌,周眠睁开水汽凝聚的眼眸,他约莫是有些不满的,潮红的脸挂着显而易见的扫兴,他对周沉几乎是颐指气使般道:“哥哥,你把我的情人弄走了,不打算补偿我吗?”   周沉暗色的眸光微动,男人的眼球中的白色已经逐渐布满了红色的蛛网,可他看着周眠的表情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周沉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青年的嘴唇,像是擦拭,又像是另种重含义的忍耐,成熟的男人如此道:“宝宝,我们是兄弟,是亲人,不可以这样。”   他轻轻叹气道:“如果宝宝需要,哥哥会为你重新找一个合适的情人。”   周眠一瞬间几乎怒意冲天,青年人的性情本就冲动,他整张脸涨得通红,几乎口不择言道:“周沉,你别那种话来堵我,我们又不是亲生的兄弟,你只不过是爸妈捡来的一条.......”   最后一个字到底没有说出口。   周沉也只是沉默。   周眠的呼吸声很重,一双眼恨得近乎通红,却又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他忽地翻身跨坐在男人结实的腿部,西装小马甲内衬的花衬衫纽扣已经松开了几粒。   青年修长的脖颈微微垂下,小少爷纤细的手掌慢慢摩挲着男人太阳穴处鼓胀的青筋,他弯唇道:“哥哥为什麽不敢承认你对我的心思?”   他的指尖从男人的额头慢慢落到颤动吞咽的嘴唇、滑动的喉结,随后是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更加黑暗的荆棘之地。   周眠慢慢笑了,他道:“哥哥,你也很需要吧?这麽多年从来没有尝试过,应该很难受吧?”   周沉的眼睛半闭上,男人的手掌抓住了皮椅的边角,因为过分的用力,手背骨节都微微泛着白意。   他压抑着气音,在电视上稳重又平淡的声音此时全然便了一副模样,沙哑、饱含克制,让他严正伟岸的兄长模样几乎崩塌了个彻底。   分明是个alpha,此时却被一个普通的beta压制的节节败退。   可他依然不松口。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陡然响起,并不大声,却足以令迷乱的两人稍稍清醒几分。   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进来的人是谁。   周沉绷紧手臂,想要将胡闹的弟弟从身上抱下来,可周眠却全然不肯如他的意。   青年的肢体死死缠在兄长的身上,像是绞紧树藤的菟丝子。   周眠压低声音对兄长道:“哥哥,别再动了,还是你想让别人看到我们这幅样子?”   周沉闻言手上一顿,手上的力道果然慢慢松开了几分。   他真是像极了被迫无奈与弟弟乱.伦的兄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是错误的,可他的包容与纵容却又放任了弟弟的冒犯。   周眠见他果然放松下来了,温柔美丽的眉眼微微挑起,青年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忽地扬声道:“进来吧。”   他说完,双腿夹紧了哥哥的腰身,顺着推门的声音响起,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哗啦啦——   木盘与杯碗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周沉猛地睁眼,他克制地将青年推离开来。   周眠脸颊通红,看上去甚至有些羞怯。   只有门口站着的高大青年脸色惨白,一双黑色的、湿漉漉的眼眸近乎显露出一种崩塌与混乱的情绪。   omega的肩膀在微微颤抖,面对主人家如此病态伦理的丧失,他似乎是无法接受的。   但他到底是个合格的仆人,于是他弓下腰身,再不看那对兄弟的暧昧,被迫垂下的头颅与肩膀无法忍耐地抖动。   应灯沙哑着嗓音道:“抱歉,先生、小少爷,是我没有拿稳杯盘。”   哥哥:(闭眼)(隐忍)不可以、我们是兄弟…   啾咪啾咪~~ 第127章 弥赛亚34   周家兄弟之间的不对劲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譬如周沉对周眠过分宠溺与关注的眼神、周眠对兄长过分黏腻的肢体接触、二十多岁的兄弟仍然睡在同一张床是。   周家兄弟之间的氛围总是亲密又怪异,仿佛谁都无法插.入他们中间。   应灯从前觉得奇怪,却从未往这种惊世骇俗的方面去想。   毕竟在旁人的眼里,周家兄弟是有着血缘关系亲生兄弟。   在科技发展到如此高程度的新时代,克隆人、模拟投影等技术已经趋于成熟,但人类到底恐惧于机器生命的介入,加上严峻的社会维稳问题,国家对于社会伦理等方面的管控只会更加严格。   像周家兄弟如此荒唐的乱.伦行径,只会被医生鉴定为精神方面的疾病,严重一些的,可能需要强制入院诊治。   如果是普通人,一旦被揭发乱伦的丑闻,等待他们的注定是这样的死局。但如果是掌握着国家大多数财富、权势、资源的贵族,即便再荒唐不堪,它也只会被掩埋起来。   有些社会准则,只对普通人有效果。   应灯知道自己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即便是为了小少爷的声誉与笑容,他也必须要将这张嘴闭紧。   但他到底是痛苦的,作为一个omega,即便应灯拥有了旁人钦羡的机会与野望,却还是渴望拥有一个家。   他喜欢周眠。   趋于omega的天性与信息素的影响,他想和喜欢的人共同创建一个小家。   在无数个卑微的夜晚,他曾无比荒唐地冒犯过心中的月光。   但梦就只能是梦,应灯无比绝望又清醒的明白他和周眠之间的天堑之别。   在他还是一团腥臭可怜、被人欺辱的烂泥的时候,周眠是被人呵护在掌心,肆意绽放的玫瑰。   而如今,玫瑰炽烈又幸福地爱上了培育他的园丁。   那天被应灯撞破之后,向来温柔的小少爷变得愈发地肆无忌惮了起来。   像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模样。   他会在各种私密又公开的地方与兄长接吻、缠绵。   有时候是书法、卧室,有时候是大厅、花园,甚至是在宴会上,小少爷也会颇为放肆地牵住兄长的手腕,去往幽深的花园小径。   而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应灯便是他们的守门狗。   很多时候,omega不得不扬起牵强的笑容,站在门边、路边与其他的仆人或是客人解释,让他们打消继续探寻的念头。   应灯做的很好,甚至好得过头,这无疑让主人愈发地信任他、依赖他、看重他。   于是,omega很轻易的知道了小少爷的苦恼心事。   原来,周沉作为兄长、弟弟的引导者,自小被社会伦理所教化。他拥有过高的道德底线,即便再如何深爱弟弟,也从不肯跨出雷池一步。   在那样多次看似两情相悦的亲密中,其实大多都是周眠逼迫得来的。   小少爷苦着脸,手指间的书页皱得不成模样,他对垂首坐在一旁静默完成课题的omega仆人苦恼道:“小灯,你说哥哥为什麽就是不能答应我呢?”   应灯闻言,握笔的动作稍稍一顿,即便如今他的身材体量挺拔又清俊,脸颊却还是苍白又消瘦,尤其是眼下的黑眼圈,在这段时间格外明显。   omega并没有立刻回答。   面对周眠的苦恼,omega大部分时间是并不需要回复的,更不需要所谓的规劝,beta看似温柔又柔软,面对感情却意外的偏执,他认定了兄长作为自己的爱人,就怎麽也不肯放手。   但今天,小少爷问了第二遍。   青年似乎有些委屈,因为情绪受到感情的影响,起伏较大,他问的第二遍小声又抱怨:“小灯,你没听到吗?哥哥拒绝我,现在连你也不理我吗?”   omega轻轻动了动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湿漉漉的眸子才会显出几分细微的焦急来,他到底不舍得青年受伤的。   于是,他只能扮演安慰的角色,轻声道:“小少爷,周先生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想一想,他不想您受到伤害。”   周眠有些丧气地将书本随意丢在桌上,他靠在月亮椅上,语气有些失落:“小灯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哥哥从来都没有主动过.......可能他真的不喜欢我。”   最后的声音微不可闻。   应灯心中酸涩,后脖颈处腺体遗留的伤疤又开始隐隐泛起了蚂蚁噬咬般的痛意。   这是腺体受损的后遗症,但omega并不厌恶它的存在。   因为小少爷的出现,它不再是耻辱的、遭到侵.犯的标志,而是代表着走出泥潭的希望,以及一段难以开口的爱恋。   身后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温馨而有节奏,应灯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他垂眼,将手中的笔轻轻合上,置放在书本的一边。   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小少爷已经靠在月亮椅上睡着了。   看得出来,青年是有些疲惫的,即便是睡梦中,也是皱着眉,洁白美丽的脸颊显出一种难过的神情来。   应灯静静地站在小少爷的面前,omega身形高挑,因为光线的原因,他拉长的影子笼罩在青年的身上。   空气中满是寂静。   过了许久,一切都没有什麽变化,只有omega隐忍又卑微收回的手。   他想为青年别开眼角的碎发,却又不仅仅想别开小主人眼角的碎发,他为自己多余的念头感到冒犯而卑微。   半晌,他只是轻轻抱起beta略显纤瘦的腰身,让对方舒服的依靠在自己的怀里。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omega才会庆幸自己如今变得强壮的身体。   他轻轻横抱起青年,打开了书房的门,想要将对方送回卧室。   只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应灯听见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他的视线在某一时间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眸,对方不动声色,却又气势淩人。   omega低垂下眼,看上去与普通的仆人并无不同。   他恭敬道:“先生,小少爷睡着了,我正要送他回房间休息。”   alpha淡淡的嗯了一声,他甚至没有兴趣多看除了弟弟之外的任何人,男人压低声线,对这个深受弟弟信赖的仆人道:“嗯,把他交给我吧。”   周沉的姿态太过平常,他表现的并不像一位关怀弟弟的兄长,倒更像是深爱妻子的丈夫,他过分成熟稳重,以至于连一个omega的醋都要吃。   大约是气氛不对劲,又或许是对话的声音吵醒了青年,周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他刚一睁眼便看到了兄长,微微泛着粉意的面颊还带着几分迷蒙,下意识的就伸手想要得到男人的拥抱爱怜。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并且身后的人见他这般情态,像是控制不住般地加重了力气,紧紧地将他锁在怀里。   周眠皱眉不悦,刚想要说什麽,身后的人却又松开了手。   兄长的信息素勾勾缠缠自己许久,小少爷也懒得计较太多,他如同一团绮丽的水草,紧紧地缠上兄长后便不松手了。   周眠的脸闷在男人的怀里,温软的声音如同撒娇一般小声道:“哥哥,我好想你啊。”   周沉只是纵容地笑了笑,自然地揽住青年的腰身,让弟弟的身体更紧一些地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转身回到了主卧,谁都没有多看那个多余的omega一眼。   应灯沉默的站在原地,黑色的瞳孔甚至隐隐显出几分出神的涣散。   他慢慢迈着步伐想要离开,却在经过主卧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周家宅邸的隔音效果是很好的,加上有特质的隔音材料,只要主人有心升起隔音面板,即便是贴在门上,也听不到里面的一丝声音。   可现在,应灯听见了卧室里传来的搅动水声、木质床板微微移位的声音以及青年毫不掩饰的喘.息声。   omega的眼睛微微泛着红意,死死盯着主卧的那扇木门。   小少爷应该是很舒服的,他平常的声音总是温柔又和煦,可现在却沙哑又愉悦,他不停地、混乱地喊着兄长的名字,应灯几乎能够想象到他颤抖、泛粉的模样。   而在某个彻底攀升的时刻,周眠则会控制不住地喊着具有伦理意义的‘哥哥’。   也正是那一声‘哥哥’,彻底将应灯唤醒。   omega陡然惊觉自己居然荒唐地半贴在门板上,腰身佝偻,后背与额头满是冰冷的汗水。   裤子更是潮湿一片。   后脖颈的腺体愈发的刺痛起来,这样的疼痛几乎让omega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意。   omega软弱的信息素让他没出息的想念起青年曾经对他的标记行为,小少爷的犬齿并不如alpha锋锐,beta的啃咬甚至只是无意义的触碰,根本没有信息素的注入,但应灯就是从身体到心脏都觉得舒服、愉悦。   就好像周眠真的是他的alpha,肆意又强势地标记了他。   但现实的落差显然更大,也更让人接受不了。   他的beta先生,此时正在被另外一位alpha用力地标记、占有,甚至beta可能更加主动地向对方展露自己的身体,任由alpha深入侵占他的生殖腔。   眠眠故意的,就是要让小o嫉妒,越是嫉妒越能为自己所用。   我!好!爱!你!们! 第128章 弥赛亚35   时间过得更快了一些,转眼间三个学年的时间便过去了。   在这三年的时间内,如果说变化最大、最受人瞩目的,就只有那位外貌被众人评价为怪异的omega应灯了。   应灯作为一个极普通甚至脆弱的omega插班生,短短三年的时间,便获得了学业全优的的荣誉,甚至他还能够抽空转战商科,获得高阶层的荣誉证书后,作为进步代表数次代表学校讲话。   尤其是,在学院的诸多的光环名流中,应灯只是最普通的阶层,甚至众人听说,一开始,他只是周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奴仆。   可如今的omega却早已正式走进周氏药业集团,在小少爷的默许支持下,接手了不少相关业务。   要知道周氏集团在科隆的意义,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制药业,连总议长都要给出三份薄面。   应灯能够在周氏出任职位,这本身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极度的认可,这种光环不仅仅让他本身的价值水涨船高,甚至连带着一度让同性别的omega与平民子弟都看到了渺茫的出头希望。   这无疑是一种积极的导向,媒体的播报让应灯愈发受到关注,同时也提高了周氏的声名度与民意支持度,而应灯也确实不负众望,无论是开发组还是商业论战等等,他永远都是办的最漂亮的、最得体、最高效的那个。   一时间,应灯几乎成为了平民与omega某一固定群体中的精神领袖人物。   这并不夸张,毕竟在此之前,平民跨越阶层永远难如登天,而omega想要获得平权、摆脱家庭累赘获得独立自主的想法也是天方夜谭。   周氏的造神计划完美落幕。   但落幕并不代表结束,反而是另一种意义的升华,媒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些话题与热度,于是周家那位‘慧眼识珠’的小少爷便自然而然地被搬到了台前。   周小少爷在这样以alpha为尊的时代如此支持看重一位omega进入高阶职场,显然并不符合上流贵族利益至上作风。   所以今天的这一档访谈节目,除却是要让小少爷亮相作答,更多的也是为了趁着这股东风,让民意支持度拔高一层,这样也对周氏面对国家企图扶植其他药业集团的制衡政策有所映射的优势。   灯光与终端摄影设备都准备的十分充分,现场的布置正统间又不失温馨,主持人是一位长发的omega女性,相貌十分知性优雅,她穿着杏白色的西装外套,按过耳边的终端隐形话筒小麦,手指微微绷紧,似乎有些紧张。   坐在她对面的一身淡灰色不规则边角西装的beta似乎注意到了,beta微微抿出一抹柔缓的笑意,轻声道:“陆小姐,您今天的打扮一如从前的干练美丽。”   青年温声如此说道,不知道是语气过分温柔还是如何,总之他很快的吸引了那位紧张的主持人小姐。   主持人忍不住将视线对上这位外界众说纷纭的周家小少爷,小少爷只是个beta,可他的相貌却称得上美丽,但这种美丽又并不如omega一般娇艳,反倒透露着一种中性的、温和的、不动声色的柔美,一眼看过去便会让人觉得温和宁静。   主持人小姐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她果然冷静了几分,感激地对青年笑了笑,眼风扫过周眠身边高挑的omega的时候,微微顿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位被众人敬仰的omega在对上那位beta小少爷似乎总有些不一样。   应灯看似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他的视线一直都若有似无地控在周眠的身边。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被天性吸引的注视。   主持人心中微跳,在听到耳麦边的提示音后,也没空多想,当看到摄影中控人员比了一个‘OK’的时候,直播访谈也就正式开始。   这场访谈的点播率几乎达到媒体流量的高峰,在线观看的人数几乎达到十万人数。   主持人先是开场用幽默的语言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随后便进入正题。   “周先生,都说应先生当初还只是身处微末,您就看中了他的才能,但您也知道,omega在这个社会上总是被默认为从属、隐形的牺牲者,那麽您当初是如何看出应先生的不同呢?”   周眠闻言轻笑一声,他如今已经毕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青年并不喜欢商科,所以对于集团的管控并不能够理解透彻,这类访谈虽然是他第一次参加,却也有所准备。   beta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他看了眼身边的omega,两人一起露出一抹默契的笑容,随后周眠才温和的、带着怀念一般地开口道:“您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可发掘的个体,小灯、应先生在我的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他身上总是有一股韧性,这也是我注意到他的契机。我永远都记得他面对危险时的不破不立,面对机遇时的镇定自若,这是我也需要去学习的优点。”   “当然,我更加认为这是属于他的人格魅力吧。”   台下鼓掌的声音雷鸣一般的响起。   终端弹幕密密麻麻一片从眼前划过,周眠注意到大部分的人都是表达对他观点的赞同,认为他诚挚而真实,也有一部分的网民只顾着对他和应灯的外貌进行评价,极少部分的网民开始嗑他和应灯的cp。   周眠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接下来主持人又让两人进行交互问答,应灯处理事情向来机警,有他兜底,周眠只要说的不出格,基本都没有什麽问题。   也正是这样的默契,让终端网络上嗑cp的群体壮大了许多。   问答环节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最后就是挑选粉丝的问题两人进行作答。   因为一切进行的顺利,主持人面上的笑容愈发温善,omega微笑道:“那麽我们抽取第一位粉丝的问题........请问周先生目前有没有喜欢的人?”   周眠露出一抹稍显惊讶的神色,他水润漂亮的黑眸掠过身边的omega,面上的笑容愈发柔美,青年的语言活泼而生动:“我们这是商业型的访谈节目吧?唔........好吧,大家既然很想知道,那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beta眉眼弯弯的面对镜头道:“目前有喜欢的人,并且正打算与他缔结婚姻。”   应灯不动声色的眉眼微敛,有那麽一瞬间,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omega当然知道beta说的喜欢的人是谁,这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认清现实。   一开始应灯还幻想着小少爷的移情别恋,毕竟兄弟相恋实在有违伦.理,但在一年前,周沉终于还是松了口,答应了周眠的表白。   他们去往世界各地,如同新婚的夫妻度蜜月在外度过了大半年的时光。   应灯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患上的失眠症。   周家的宅邸实在是太空了,空得他无法抑制地想象小少爷的声音、呼吸、笑容、甚至是一举一动。   而因为和应灯的关系很好,小少爷时不时会发来一些照片给他,有时候是单人照,有时候是双人照。   应灯便是靠着那些照片,度过了愈发无常的发.情期与空荡的日夜。   应灯一直以为,即便再如何,小少爷只要还是喜欢周沉的,至少对外,他就依然是单身。   毕竟再有权有势,他们也不可能公然对抗国家的法律与社会伦.理公约。   所以,omega从未想过,有一天,beta会成为另一个人的丈夫、妻子。   周眠的话语几乎让他心神不宁,或许是这样的端倪被一些网民所捕捉到,于是,下一个粉丝问答的题目就变成了针映射灯的询问。   主持人的看到粉丝问答的时候,有一瞬间变了脸色,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不得不念出声来:“请问应灯先生,您作为一位如此有成就的omega,是如何看待婚姻与爱情的?”   应灯微微垂眼,他沉默半晌,感觉到身边投来的关切的视线,忽的萌生出一种隐晦的渴望。   他轻声道:“我认为大家大可不必拿性别作为出发点,无论是omega、beta、alpha,说到底都是人类的一份子,每个人的想法各不相同,但如果是我,因为一些遗憾、期待与长久的崇拜爱慕,我很渴望得到一份婚姻与爱情。毕竟,得到喜欢的人的注目,总会让人觉得幸福美满。”   omega的回答其实已经足够无可挑剔,他避开了性别的对立,只是以个人的视角阐述了自我的观点。   大部分的人都表达了对他的支持,但还是有一部分较为偏激的观点对他表示不屑与不满。   但情况总是向好发展,这次的访谈以一种十分圆满的方式走到尾声。   并且,在访谈结束后,热点新闻上很快就出现了映射灯与周眠亲密关系的猜测。   猜测的最为广泛的,就是应灯与周眠或许早已心心相通,互诉衷肠,即将准备结婚了。   终端的光线泛着浅淡的蓝光,幽幽地洒在omega的一半的面颊上。   他将新闻词条上自己与小少爷一齐出现的姓名截屏了下来,保存进了终端相册信息库。   点击相册信息库,跳出来的大部分照片都是关于一个人的。   有时候是偷拍的,有时候是光明正大拍摄的,还有一些使用过的杯具、钢笔、礼物,每一个都和小少爷有关,每一张照片都有一段背后的故事。   应灯微微凑近相册上的青年,深呼吸一口气,仿佛那股微微酸涩的青柠味能够顺着屏幕溢入他的鼻息之间。   其实omega手边的抽屉里就有一瓶专调的青柠味的香水,这是应灯托一位十分有名气的大师调制的香水,这几乎花光了他积攒的大半积蓄。   一共只调制了两瓶,一瓶被他送给了周眠。   叮咚,有终端信息的接入。   是董事长办公室发来的讯息。   应灯微微敛眉,收拾好了物品,乘坐电梯上了顶层。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是自动感应的,通过主人的允许后,大门缓缓地朝着omega打开。   周沉的办公室如同他本人一般沉稳、冷肃、大方简洁。   这还是应灯第一次来到顶层,也是他第一次透过全景玻璃窗,俯瞰到半个科隆的土地。   由权势与财富堆积的辉煌总是能够适当地唤起人的野心。   应灯慢慢垂头,他身材高大、面容清俊、体态从容,看上竟比一般的alpha还要更加具备令人信任的领导能力。   但在周沉的面前,他永远只会像个次等的劣质的冒牌货。   周沉慢慢合拢手边的笔盖,他轻轻点了点感应桌椅,慢条斯理道:“坐。”   应灯并未推诿,静默坐下,只是他的目光逐渐从指尖转移到alpha平静的眼眸,omega努力克制信息素天然压制带来的压力与恐惧,开口道:“董事长找我有什麽事情吩咐吗?”   周沉的指节敲了敲桌案,眼眸微眯,男人的语气十分冷静道:“首先祝贺你,你和眠眠的访谈十分成功。其次,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询问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omega的表情在听到alpha的话语后,一瞬间莫测难辨,他没有说话,只是黑润的眼逐渐变得晦涩不明了起来。   周沉慢慢按了按太阳穴,语气缓慢道:“你在我和眠眠身边待得时间足够久,这几年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当然,我们也给予你足够的报酬。”   男人说着,语气微顿:“眠眠很希望和我尽快结婚,但你知道的,我和眠眠即便不是亲兄弟,但到底兄弟相处多年,这是为国家伦.理法律所不允许的。所以,我和眠眠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你愿意的话,两个月后,我们会对外放话,由你和眠眠举办婚礼。当然,你们只是假结婚,婚礼现场你也不必出席,届时我会运用最新的科技换脸技术顶替你,与眠眠进行结婚仪式。”   “结婚之后,你会享有合乎法律的周氏股份继承权,并且,在这个基础上,我们会给予你更加丰厚的报酬与足够令你满意的权力。应先生,你可以先考虑几天,希望我们都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眠眠培养灯是因为他自己不擅长商科,也是不放心权力都在哥哥手上,所以他需要一条忠于自己的狗。也就相当于安插自己的势力进集团。   这一章访谈是眠和哥哥故意的,就是为了造势让眠和灯结婚。但是其实灯只是眠和哥哥之间的挡箭牌罢了。(夹心饼干max版本   哈哈哈写出这样的狗血剧情我自己都觉得我好牛好离谱   非常感谢姐姐们的支持,啾咪~ 第129章 弥赛亚36   应灯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条件。   毕竟,成为beta名正言顺、相携一生的妻子确实是他的心愿。   即便他因此会成为一个可笑替代品。   omega长在贫民窟,本是擅长隐忍的脾性,如今摇身一变,跃升阶层,他不再只是一味的退让忍耐,而是懂得利用这些,让心善的小少爷对他怀有愧疚、难安的感情。   加上近期终端网上嗑cp、炒热度,即便是做戏,周眠也不得不直面omega。   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应灯只需要表现出心甘情愿的牺牲,小少爷就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加上应灯本就是小少爷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们相伴在一起三四年,有些事情,周眠会和应灯说,与深爱的兄长却是只言不曾袒露。   他们之间的亲密是必然的。   当然,只是这样还不够。   人总是容易混淆感情的边界,应灯时常会想,在那样多次的祝福声与闪光灯下的默契对视中,周眠会不会也曾有一瞬间为他心动?   婚礼如期举办在两个月之后。   那是一场十分盛大的婚礼,婚礼现场布置得无比神圣而美丽,白色水晶雕刻成的山茶花挤满了露天室外的厅堂,悬浮的水晶气泡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场景,厅堂边垂下的水晶珠帘折射出细微的光芒。   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布置完成的。   恐怕早在大半年之前便已经开始筹备。   周沉总是不愿意委屈他心爱的弟弟爱人。   婚宴现场来的人极多,大多是各界名流,到处都是一片言笑晏晏、觥筹交错的景象。   一直到灯光暗淡,又逐渐明亮起来。   那对瞩目的新人出现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中,周眠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白色西装礼服,与身边的‘应灯’显得极其登对。   他们穿梭过人海,在神父庄严的誓婚词中互相许诺余生,戴上婚戒,最后接吻。   应灯从未想过,自己那张脸出现在别人的身上,会如此的刺眼与讽刺。   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口罩的青年几乎要将手中的玻璃酒杯捏碎,他的表情近阴郁,呼出的热气在口罩中闷出细密的雾水,在翕动间,黏腻地沾附在青年的唇边、颊侧。   他近乎着了魔一般地死死盯着beta幸福的笑容,或许是过分长久的注视,这近乎令他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此时站在台上,与青年缔结婚约、交换戒指的就是自己。   炙热的痛楚几乎一瞬间席卷了他后脖颈处腺体残留的伤疤,恍惚间,应灯觉得自己像是第二次被锋锐的尖刀扎入了后脖颈的腺体。   可这一次,痛苦与绝望让他崩溃的清醒着。   omega苍白的额头溢出细密的汗水,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挺直的脊背,慢慢半弓下腰倚靠在人潮中的白色水晶山茶花树旁。   身边有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不适的举动,可刚询问出声的时候,那戴着黑色口罩的omega却慢慢压低了下颌,他任由略微潮湿的黑发掩盖住自己的眉眼,声音哑而平静道:“我没什麽事的,谢谢您的关心。”   说完,青年便已经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十分好看,黑色西装衬得他清俊挺拔,看上去甚至与今天和周家小少爷结婚的那个omega有些相像。   客人微微愣神,很快就被那对光华迷人的新人吸引了注意。   当然,吸引他的注意的还有那位将周家一举抬上神坛的周董事。   毕竟,谁不想趁机和周家搭上关系呢。   只是......客人观望着那位笑容从始至终一成不变的周董事,又有些踌躇了起来。   他从前和周沉有过接触,那是一位真正的野心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沉稳的、胜券在握的气质,更不用说谈起合作与项目来,周沉像是生来便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可今天,那位周董事实在沉默的过分,虽然一言一行并没有什麽问题,但就像是陡然失去权杖的国王,令人觉得怪异,甚至是失去攀谈的欲望......   为了掩人耳目,应灯第二天需要提前一些进入他与周眠的婚房中。   因为周家宅邸中大部分的维系工作都是由人工来进行操作的,所以宅邸中的仆人大多昼夜轮班,基本是无法休假的。作为新婚夫妻,周家的仆人们在前一个晚上都看见了‘应灯’和周眠共居一室,自然的,新婚热恋,他们在早晨也一定会一同从婚房中走出来。   而科技换脸的技术还不够完善,至多只能维持二十个小时。并且,用户在使用过一次后会留下后遗症,至少半年之内都无法再次启动这种违背自然的技术了。   所以,周沉只能提前一些离开,而替代他的,就只能是应灯了。   应灯收到终端通信的时候天色仍然是灰暗的,淩晨的空气十分冷凉,omega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线衣,即便他身体强壮,但看上去却是低眉顺眼,像一抹永恒沉静的影子一般,丝毫没有攻击性。   推开那间婚房的时候,omega的手腕僵了一瞬。   空气中混乱的气息几乎赤.裸地暴露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浓烈的近乎呛人的木质信息素丝毫不曾掩饰过他对床榻上爱人的占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微腥的、被发泄后的生理气息。   应灯一瞬间几乎头脑空白,手指的关节几乎无法抑制地卷曲在一起,指甲死死嵌入掌心。   他无法抑制的想,就在这本该属于他和周眠的婚房、床榻上,他的名义上的beta老公在与他的新婚之夜,和另外一个alpha用力、紧促地缠绕在一起。   甚至,那个alpha还是他老公的哥哥,他的上司。   他们就这样借着他的名头,暗度陈仓。   甚至如今,还要他来帮着他们掩人耳目。   应灯几欲作呕,omega对于alpha信息素天性的驯服并未被激发出来,甚至,omega对此产生了一种怪异而恐怖的抵抗力。   但这无疑让他极为不好受,他下意识地干呕,却又不得不忍耐下生理性的反应。   于是,omega的喉头不断的鼓动,甚至低低的发出一些咕噜咕噜的声音。   应灯的脸色难看极了,眼睑下是一片青灰的阴影,额头的汗水将他的短发粘在一起,显露出他苍白又灰败的额头。   周沉约莫是注意到他异常的响动了,稳重的男人身上依旧披着昨天的那件白色婚服,长身玉立,只是脖颈间隐约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红色划痕。   他随意按开了自动窗帘,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白纱,男人淡声道:“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还请谅解。”   “眠眠这边,暂时麻烦你费心了。桌上有温着的蜂蜜水,眠眠醒了就让他喝一些。”   周沉如此吩咐,即便应灯如今早已不是周家的仆人了,但在男人眼里,omega的身份似乎早已定性。   奴.隶永远都是奴.隶,靠着主人们的施舍过活。   应灯轻轻垂着脸应下,仿佛再忠诚不过。   一直等到房间中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后,omega才慢慢呼出一口气。   房间一片静悄悄的,只能隐约听到床榻上沉睡的青年细微匀称的呼吸声。   应灯慢慢垂眼,几步走到窗帘边,将最后的白色纱帘也彻底拉开。   外面欲黑不白的天色逐渐混沌的成为一片阴郁的灰色。   透过隐约的天光,omega隐约还能够看到楼下花园中白色的水晶山茶花、以及一切婚礼依旧存在的痕迹。   他收回眼,眸中的情绪阴晴不定。   应灯捏着泛白的指骨,控制着脚步声,慢慢来到了床榻前。   一直到现在,一直到一切寂静的几乎像是不存在一般,他才敢如此认真、贪婪、仔细地凝视着床榻上的青年。   墙头的花状壁灯散发出宛如月光般莹润的光线,它们静悄悄地覆盖在小少爷瓷白漂亮的脸颊、锁骨、柔顺的乌发上,像是徜徉在月光下的水波纹。   而那些不合时宜的、纠缠在青年脖颈处、锁骨处、手臂处,甚至是下颌处的红色痕迹,简直像是一道道碎裂的疤痕。   它们不仅仅锥刺在周眠的身上,更是死死地、血肉模糊地钉在应灯的心间。   omega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崩溃与欲.望,一切的忍耐都像是糟糕的笑话。他浑身颤抖着,近乎病态地将头颅、鼻尖、嘴唇埋进青年柔软的颈侧,身体也随之挤入馨香的被褥。   可除此之外,他再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因为他颤抖的身体、呼动的鼻息、潮湿的嘴唇随时可能会唤醒沉睡的beta。   他只是个仆人、是条忠心耿耿的狗。他如此反复地警告自己。   呼吸声愈发急促,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夸张的响起。   omega终于无法抑制自己颤抖的嘴唇,他珍惜又渴望地吻上了小少爷玫瑰一般的嘴唇,同时,他压抑着战栗的手腕覆盖上了青年的五指。   稍稍用力,一枚漂亮的、闪着幽幽光芒的戒指便被随意剥落了下来,它先是落入绵软的被褥中,随后,它被不珍惜的主人们搅动着如废品一般丢弃在地板上。   哈哈哈哈这麽看灯你还真是个大怨种   啾咪我的宝们!!! 第130章 弥赛亚37   因为是新婚,且是备受全民关注的一对新人,周眠和应灯的动向极其受人关注的。   婚后的蜜月旅行是寻常的惯例,只是这场蜜月旅行却并不只有小夫妻两个,周沉的加入无疑令人觉得迷惑难解。   周眠有自己的社交账号,对此,小少爷只是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大致的意思是兄长与自己及爱人之间的关系很好,自己和爱人因为心疼兄长平日的劳累,所以主动邀约,将这次的蜜月旅行当做全家的放松旅行。   这样的解释倒也能说得通。   周眠很会运营自己的终端社交账号,旅行期间,他会拍一些稀奇古怪的星球打卡地、会在兄长或是爱人的帮助拍摄剪辑一些有趣温馨的日常动态,当然,青年最常分享的自然是自己与爱人兄长的三人合照。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一般的新婚夫妻感情甚笃的时候,基本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周眠即便性别是beta,却是偏a的属性,多多少少可以做出伪性标记,短暂的‘标记’、满足omega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样的两人之间再多一个alpha,其实是极容易发生摩擦与矛盾的。   因为abo的世界体系中,天然有信息素对抗的存在,尤其是有过肉.体接触的情侣之间,对多余一方的排斥是出于生理性的,根本无法避免。   但周眠三人却毫无异常,连视频都看不出星点的不和谐。   网上对此的猜测众说纷纭,不免有嗑cp党在其中搅弄浑水,点赞最高的一条甚至提出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   “你们看他们三人的合照,哥哥和老婆看向小少爷的眼神真的很微妙啊,这几组照片给我的感觉就像是beta小少爷带着他的一夫一妻阖家欢旅游来了。”   点赞人数3W,评论2W,转发评论4W。   终端网上确实有不少人就此嗑起了骨科cp,但众人自然不会真的当真,毕竟在他们眼里,周眠和周沉是一对亲兄弟,说是一回事、嗑是一回事,但如果被爆出来是真的,周眠和周沉就只有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份。   上流贵族的蜜月休假期的时间注定不会太久,不说堆积的、需要实时处理的事务有多少。就说周眠和应灯的这场‘婚姻’带来的利益效应也不会允许他们消失在公众的视野中太久。   即便有周眠的账号做曝光,但到底只是娱乐向的日常分享,利益转化的程度并不大。   蜜月期结束后,应灯作为正式持有周氏股份的股东、小少爷的妻子,职位有了很大的变动,显然是更上一层楼。可谓是真正实现了麻雀变凤凰的逆袭。   这自然是民众乐见其成的,也侧面说明了应灯与小少爷确实是真心相爱才选择的结婚。   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周眠和应灯更是频频在终端网上受到曝光颇大的关注。   无论是参加慈善晚会,还是募捐活动等等,几乎每一次,周眠与应灯‘恩爱’的话题都会冲到顶峰。   明星效应令周家的股价飙升,在国家竞选项目方面也获得了更大的优势。   于是周眠与应灯更加忙碌起来,他们几乎是被默认绑定在一起的。因为偶尔需要和应灯一起飞往别的星球参加各种活动,周眠和周沉见面的时间愈发压缩,甚至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小少爷自然对此感到苦恼,但同时,他很喜欢这种被簇拥的、完美兑现人设的感觉,所以在与兄长终端视频时,也只有偶尔的抱怨,大部分情况下,周眠甚至是享受现状的。   感情总是近亲远疏的,尤其是对于青年这样性情不定的人来说。   因为兄长不在身边,周眠大部分时候发生什麽事情都会下意识的去找应灯解决,而应灯也总能不负他的期望,完美解决问题,再加上omega本身就是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工具,创建信任感再轻易不过。   这样的结果就是,周眠习惯于将遇到的事情同应灯分享,无论是紧要的、严肃的、有趣的还是好笑的事情。   他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有时候,连兄长发来问候的讯息都被排在了次要的位置。   “宝宝在做什麽,怎麽半天不回信息?”终端通信的那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稳重的声音。   周眠正在摆弄手腕上的蓝星钻石腕骨链,这枚天蓝色的钻石十分罕见,能够根据不同的温度与光线变换颜色与形态,是应灯在不久前送给他新婚四个月的礼物。   老实说,应灯在周眠心里虽然相貌上不如一般的omega讨喜,但对方在他面前却开始变得极会嘴甜卖乖,明明这场婚姻只是双方默认的做戏,可应灯却还是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   他会在周眠劳累的时候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一盘切好的水果点心;他会在青年疲乏的时候伺候对方洗漱、捏肩揉腿。   对方甚至牢牢地记住婚姻的时间,结婚三天纪念日会送给他礼物,结婚一个月纪念日会准备一个小惊喜,甚至是如今的四个月也要准备礼物送给他。   应灯将他们每一个相处的时光都变得具有纪念意义,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默默的在做,并不乞求青年的任何回应。   明明omega才应该是被珍惜保护的一方,可他在面对青年的时候,却总是将温柔与贤惠做到了无可挑剔。   即便是周眠,也偶尔会有所动容。   在面对兄长试探性的询问,青年抿了抿唇角,露出一抹笑意道:“没什麽,就是应灯今天送了我一个小玩意,我还在研究,觉得有点意思........”   终端对面的兄长沉默了许久,好半晌,alpha微微沙哑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周沉轻声说:“宝宝,最近你似乎总是和我提起应灯。”   周眠并不在意的笑笑,他心不在焉道:“哥哥,这很正常啊,他以前是我的仆人,现在是我名义上的妻子、实际意义上的合作者,我提得少了才奇怪吧。”   终端那边的呼吸声微微一顿,好一会儿,青年才听到兄长的声音:“宝宝说的没错,但是哥哥还是更想要听到宝宝说自己的事情。比如.........”   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与欲.念:“宝宝不想哥哥吗?很久不见了,哥哥很难受。”   周眠终于被拉回了注意力,确实很久没做过了,几乎是一听到兄长变调的呼吸,这具属于beta的身体就开始自动变得潮湿灼热了起来。   小少爷的眼前变得湿润起来,他低着嗓音道:“想哥哥。”   几乎是话音刚落,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周沉的声音又沙又哑,他慢条斯理道:“那哥哥来找宝宝好不好?”   周眠支支吾吾的,脸色一片潮红,腿部慢慢夹紧。   青年勉强压抑着即将变调的声音道:“可是从科隆到蓝星好远啊,好几天的时间,哥哥会很累吧?”   周沉低低的笑了一声,喑哑的嗓音轻轻说了句什麽,在惹得青年愈发难忍的时候,他温声道:“没关系,为了见到宝宝,哥哥不怕累。”   周眠轻轻的‘嗯’了一声。   室内的温度似乎在逐渐变得灼热,明明两人此时并没有肢体接触,甚至他们只是进行终端通信,都没有见到对方的面容,可那股难言的暧昧却依旧在两人之间萌发。   他们彼此是对方的第一次,各种意义上的。   所以,一旦对方暗示一般地说出有关欲.望的词汇,他们率先想到的都是对方的身体、动作的弧度、鼻尖的细汗、垂落的发丝以及一些更加性.感的表情与下.流的语言。   谁都没有挂掉那通语音通话,是默契,又或许是一些其他的什麽在催发。   直到有人轻轻推开房门,omega的声音轻柔又耐心的响起,却又在看到房间内的情景戛然而止。   周眠一瞬间从朦胧的欲.望中苏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挂断了终端通信,潮红的脸如何也掩盖不住,于是他只好将自己紧紧并拢挤压的双腿略略松开一些,但松开之后,一些更加令人尴尬的生理性反应更是令他挂不住脸面,于是青年只好微微躬下身,侧过身,遮遮掩掩道:“小灯......你下一次进来的话,记得敲门。”   真是糟糕又古怪,青年想,在刚刚面映射灯的一瞬间,他居然产生出一种莫名心虚的、背叛妻子在外偷.欢的错觉。   应灯的脚步声十分轻,omega清俊的面容上并没有什麽异色,他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异状一般,将手中的果盘放在桌前,语气温柔又驯服道:“抱歉,眠眠,我以后会更注意一些的。”   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周眠自然不好多说什麽。   应灯看着小少爷手腕上带着的蓝星钻石手链,唇边露出一抹轻缓的微笑,他道:“这条链子果然很适合小少爷。”   周眠被他这样一点,一瞬间心中微妙的、对妻子歉疚的感情更甚。   小少爷有些古怪的想,自己从什麽时候开始,道德标准居然变高了起来。   哥哥也真是的(扶额苦笑)   好好好,你们不理我了,那我就只能健康且适度的爬行了,对,我才不会阴暗的嘶吼、尖叫、扭曲的爬行、变成猴子荡来荡去、跳跃、击打所有人,我才不会这样呢!!   先嘴一个,再嘴一个,最后嘴一个~ 第131章 弥赛亚38   晚上还有个宴会需要周眠和应灯两人出席。   下午的时候妆造师就已经到了,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应灯在操心,小少爷只需要坐着等待。   周眠皮肤很好,面颊即便不用修饰也是纯然的美丽,更遑论小少爷本就气质出众,随便搭配一身都好看的令人挪不开眼。   倒是应灯在这方面花费的心思比较多,尤其是omega的那张脸。   虽然beta从未提起过,并且对方一直都表示相貌与身材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应灯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小少爷更喜欢的是从前的他。   是那样羸弱、秀气、腼腆的他。   但药物的后遗症注定无法逆转,即便应灯一直在尝试投入研究这样的药物,也都一直一无所获。   于是,omega只好从其他方面入手,譬如通过妆造的改变,从视觉上弱化脸颊上过于锋锐的淩厉感,中性的美感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清雅与恬淡。当那张脸上失去了压迫感后,只会变得愈发赏心悦目。   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成功的,至少应灯偶尔能够察觉到青年恍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这场晚宴位于蓝星的中心城,蓝星从前是一颗十分美丽的星球,孕育了无数的生命与珍宝,但因为不加节制的开采与污染,蓝星上的资源急剧缩水,如今除了中心城附近,基本上都是一片苍凉的沙漠与海水。   或许是早早接到了来自科隆星贵客的消息,晚宴的主人,也就是蓝星中心城的任职大臣十分谦卑有礼地接待了这对新婚不久的夫妇。   今晚的晚宴主要是为了拍卖与协商资源,周眠是周家的小少爷,单单看对方身后站着的周家就令人望而生畏。   只要对方想,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能够解决蓝星如今的资源紧缺问题。   所以,可以说这整场晚宴几乎都是围绕着周眠和应灯展开的。   过程自然是一帆风顺的,因为权势,小少爷得到了最为尊重的礼遇,甚至他可以笑意盈盈地看着别人灌酒,自己纹丝不动。   没有人会对他表示不满,甚至,他们都要上赶着来赞美他‘无私’的奉献。   不可否认,周眠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兴致上来了,偶尔也会随意抿几口酒水。   当然,因为青年的酒量并不好,他那温柔的妻子总会在一边提醒他、照顾他。   如此一来,周家小少爷与夫人感情恩爱的消息便更是彻底坐实,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是否会是交易,毕竟omega看着丈夫的眼神是如此深情而温柔。   酒过三巡,beta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红,微妙的热意在他的身体内游走,引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周眠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有往药物方面猜想。   这场宴会对于蓝星的那位任职大臣来说十分重要,出于绝对的谨慎,包括从宴会里里外外包围的警卫军来看,对方绝对不可能允许周家的小少爷在这里受到伤害。   于是,青年便以为自己是不胜酒力,他强忍着头晕目眩,要求身边的妻子带自己离开。   一直到这个时候,周眠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了,他只能隐约听见应灯焦急、温柔的声音,却如何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麽。   beta半靠在omega馨香的颈间,无知无觉地跟随着对方的脚步离开宴席。   青年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也不会知道在旁人的眼中,他只是喝得微醺,此时正垂着头与心爱的妻子轻轻耳语一阵。大约是小少爷说了什麽逗趣的话,妻子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他轻轻撑起丈夫醉酒的脊背,和众人颔首歉疚告别。   周眠觉得自己难受极了。   青年面颊通红,黑润的眼茫然地睁着,瞳孔涣散地盯着眼前omega中性清雅的脸颊,丝毫不能够理解面前发生的事情。   他只知道自己很热。   那是一道从心底钻出的火焰,烫的他无法自制。   恍惚间,有人将冰凉的手腕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周眠一个机灵,下意识地想到了从前给予他一切启蒙体验的兄长。   他努力睁眼,看不清眼前,以为是周沉来接他了。   于是,一切都不必压抑。   周眠顺从又渴急地吻上那双温凉宽大的手腕,他的舌尖含着对方的纤长的指节,朦胧的眼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欲。   “哥哥......”他轻声喃喃。   青年还想继续说什麽,却感受到一阵过分香甜的气息溺入他的鼻息间,堵住了他的唇舌。   周眠无法说话,象征性地挣扎不过,便只顾着沉溺其中。   这是一个混乱的夜晚。   疼痛与青涩让青年一瞬间仿佛回到与兄长最初尝试的时候。   他的记忆在这样的惶然夜色中变得断断续续、古怪费解。   额头沁出汗水、辛勤努力的兄长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变成了另外一位容貌中性清雅的omega,omega的情绪十分激动,分明受到磨难的是那位可怜的小少爷,可对方却眼眶通红、满脸泪水。   应灯绞在青年的身上,像是缠枝的菟丝子,密密麻麻一片。周眠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出格的窒息感让他们在一瞬间都达到了最崩溃的高点。   也是在那一瞬间,omega含着哭腔的声线可怜又卑微的在他耳畔响起,像是一个古怪的魔咒。   “.........眠眠、眠眠,标记我好不好?”   颤抖的声音、卑微的乞怜让周眠产生了一个荒唐的错觉。   在这一瞬间,他如同一个真正的alpha一般,彻底标记了一位可怜、柔弱的omega。   这让他的男性尊严几乎得到质跃般的满足。   即便是在昏睡过去的一瞬间,周眠心中还依旧留有对omega的怜惜与珍爱。   眼前是一片昏沉的暗色,周眠按了按鼓胀的太阳穴,他下意识地打开室内的壁灯。   软绵的鹅绒被褥从他的肩头滑落,周眠下意识觉得有些凉,手掌撑着身侧,正要起身,却敏锐地发现手中是一片温热柔韧的触感。   青年悚然一惊,脑海几乎一片空白,木愣愣地看了过去。   他身边正睡着一位清雅静默的omega,对方肩头光滑,隐约有几道被刺挠的红色印记。   此时,或许是被他的举动惊醒了,omega轻轻低哼一声,悠悠转醒。   于是,周眠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面色从一片红润到苍白惨淡。   应灯看上去简直像是要无地自容一般,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褥,指节近乎泛出一片青白,眼眶也红了一片,湿漉漉的水液沾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后脖颈处的腺体也是一片凄惨,此时的omega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绝望。   如果不是对于昨夜还有几分细碎的记忆,周眠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昨夜禽.兽不如将对方欺负的这样凄惨。   青年动了动唇,还没有说什麽,应灯就已经颤抖着出声了。   他低垂着那双湿漉漉的眼,小心又压抑道:“小少爷,昨天是我的错,是我冒犯了您,但是......但是........”   omega的声线变得沙哑又悲哀:“您能不能别赶我走,我会很乖的,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我早就没有家了,您就是我的家,我知道昨夜是我的错,我不该痴心妄想的,我应该推开您的......”   这几句话语几乎让周眠一瞬间想起昨夜自己‘主动’的片段,不可否认,这场意外确实不是应灯一个人的问题,omega向来对他予取予求,而且昨天那种情况他显然是中了药物,应灯也不可能将他一个人丢在房间。   一切都像是一场巧合,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周眠心里不舒服,却也没办法,甚至,他还得露出一副勉强的微笑宽容眼前这个侵.犯了他的omega。   一想到这个,周眠就觉得更加别扭怪异了。   他是个beta,却荒唐的被一个omega压在身下。   这种荒谬的程度甚至可以登上科隆的猎奇新闻榜了。   omega的身体是天生的下位,他们拥有柔软多情的生殖腔,柔韧的肢体,甚至,他们的前端一般都很秀气弱小。   但是应灯显然是不一样的。   周眠甚至都不敢多加回想,因为仔细一想,他甚至惊悚的发现,昨夜的体验居然相当的不错。   小应灯相当的可观,甚至到了周眠会怀疑对方是否去打了相关药剂的程度。   beta慢慢吐出一口气,他尽量维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叹气道:“小灯,这件事情并不能够全部怪在你的身上,甚至我还需要谢谢你的解围。”   “你先穿好衣服吧。”周眠轻轻垂眼道:“当务之急是先去找到昨晚下药的人,我也需要和科多索大臣提一提意见,他们的安保系统有待提升。”   omega是beta亲自培养出来的人,这会儿听到周眠如此的安排,应灯自然也很快地平静下来。   两人背对着背各自穿上衣服,虽然昨夜早早见过对方的身体,但是这对新婚夫妻却还像是第一次见一般脸红耳赤。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暧昧不明的时候,周眠手部的终端突然颤动了一下。   一条通信信息突然跳了出来。   署名是“哥哥”。   哥哥:宝宝,我昨天申请搭载虫洞迁跃仪器,现在已经快要到你那边的楼下了,马上来帮哥哥开门,好吗?   小o一边()眠眠,一边哭着求标记,啧,真的好sao   谢谢姐姐们,啾咪!!!! 第132章 弥赛亚39   似乎是察觉到周眠变得僵硬的表情,omega甚至不需要多做想法,便猜测到发讯息来的人。   应灯轻轻扣好衬衫最上面的纽扣,omega穿着质感极好的白衬衫,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加上身形高挑、手臂处起伏的肌肉让他多出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都说权势养人,这话倒是分毫不假。   从前的应灯因为药剂副作用变得A不A、O不O的时候,整个人因为自卑与沉默看上去瑟缩又小家子气,而如今的omega长身玉立,一张脸中性而柔和,整个人像是蜕变后的贵公子,一举一动都显出他良好的教养。   从前的人们看到应灯或许会嫌弃他丑陋而古怪,而现在,所有人都在歌颂他的坚强与美好,再也没有人在意应灯异于大众印象中的娇弱omega形象。   就连周眠都偶尔会对着omega失神。   应灯轻垂的眼慢慢抬起,湿漉漉的眸中似乎还沾着细微的水汽,那个如今在大众眼中从容不迫、独具一格的omega只会在周眠的面前露出这样弱势到近乎纯然的表情,似乎只有在青年的面前,他才会毫无防备地敞开自己的一切真实。   他轻声问道:“眠眠,是周先生发来的讯息吗?他马上就要来了吗?”   omega大约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看上去痛苦而纠结,仿佛为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插.入了周家兄弟的感情而感到羞耻与担忧。   “眠眠,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应灯的声音很低,他看上去很沮丧,但很显然,他正在努力克制那股失落。   许是omega的表情看上去实在令人心软,好半晌,周眠才轻轻叹气,他无奈道:“不用回避,该怎样就怎麽样,哥哥向来敏锐,刻意回避只会让他觉得更奇怪。”   “你先收拾一下卧室,记得开窗通风,我去喷点香水掩盖一下。”   兄长已经到楼下了,眼下洗澡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周眠这样想着,忍不住下意识地嗅闻了一下自己衣领,这件居家服刚穿上,就已经被他身上浓重的omega信息素缠上,奶油与覆盆子的香味甜得几乎腻人。   或许是偏A,beta并不觉得身上的omega气味难闻,甚至因为一夜过深的交流,周眠甚至觉得这样的气味令他感到舒适放松。   只是,他微微动了动腰身,腿部往下陡然明显地令他感觉到了几分流动的湿润。   周眠整个人都顿住了,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指节,脸色一变。   或许是青年脸上的难堪与视线太过明显,omega显然也注意到了,对方一张脸几乎一瞬间就涌上了潮红,过分纯情的模样落在这样一个高挑健壮的青年身上,显出几分反差般的无辜。   omega揉着衣角,急切又羞涩的开口,表情近乎有些期期艾艾:“眠眠,我、我们昨晚都太激动了,后面太累了,我没能来得及给你清理.......”   周眠咬牙,又只能忍着气道:“行了!”   这句话说完,他下意识看了眼omega,果不其然,对方轻轻垂眼,一副顺从的模样,只是眼眶似乎都有些红了。   于是青年只好咬牙勉强道:“.......我的意思是,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不用再提。”   说完后周眠快步走出了卧室,看样子,似乎是去了书房。   应灯可怜的表情在青年离开后慢慢变得平静,他坐在床榻边,慢慢弓身,颤抖着肩膀,将整张脸埋进了淩乱的枕头与被褥中。   昨夜他们确实十分激动,甚至是疯狂的。   所以,枕头与被褥中还有些潮湿,那潮湿间夹杂着omega近乎浓烈的信息素的气味,当然也有beta身上浅淡的气味与一些更古怪的味道。   那样的潮湿痕迹本该是不堪的,可应灯却显得颇为迷恋与渴望。   甚至,在更换被褥枕头套的时候,他将它们卷叠起来,藏进了他与周眠偶尔一起入眠的主卧衣橱下面。   周眠见到周沉的时候到底是有些紧张的。   他穿了一件半高领的长袖衣衫,裤腿中的湿润被他用湿巾纸擦干净了,时间限制,他只能将腿部擦拭干净,其余的只能勉强自己去忍耐。   因为过于紧张,而刚刚经历过的身体太过敏感,越是忍耐,昨夜的炽热便越是烙印在周眠的脑海。   周眠难得产生这样的羞耻感。   那荒唐的烙印在面对兄长的时候,因为主人的遮掩与不自然而变得更为深刻。   好在兄长风尘仆仆一路赶过来过于追求时间与速度,即便是精神力极强的alpha也难免遭不住,他确实疑惑于周眠身上过于浓厚的香水味,却也没有想太多,更不会怀疑到一旁沉默老实的应灯身上。   确实,周沉因为弟弟这段时间颇为关注omega而感到微妙,但他太清楚周眠映射灯的不喜了。   尊贵的周家小少爷怎麽也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如此卑微的omega。   周沉从来都自信于自己与弟弟共生的关系。   这边的暂住的房子是蓝星任职大臣提供的,低奢便捷,只是一开始并没有生活与居住的气息。   是应灯换了色调过沉的地毯,桌边与柜边每日也都会换上一束漂亮的鲜花,厨房的用具并不是崭新的,但是打理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经常使用。   包括一切细致的用品,譬如水杯、牙刷、拖鞋、毛巾等等,一切都是一式两份,颜色差不多,乍一看像是情侣套装。   周眠将兄长安排进主卧,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好在主卧里面的被褥枕头都被更换了,青年轻轻松了一口气。   因为虫洞迁跃仪器对精神的负荷过大,身体机制无法负担,周沉几乎算是沉眠过去的。   周眠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小心关上房门,刚走出卧室,便正面对上小心看过来的omega。   青年现在看到对方简直就是头疼,他不想和应灯多说什麽,转身打算去卫生间洗澡。   omega一直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赶也赶不走。   见青年打算洗澡,应灯红着耳根,很是轻声的、像是怕将谁吵醒了一般的对周眠道:“眠眠,需要我帮忙清理吗?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自己会很难弄干净,我不想让你难受.......”   周眠抿了下唇,他掩盖住自己眸中的不耐烦,语气难得有些忍耐不住:“不用,又不会怀孕。”   青年不见得多麽讨厌应灯,但眼下的麻烦无疑与对方有着极大的关系。   周眠不喜欢失控,至少目前不喜欢。   他对兄长无疑是有感情的,但是更看重的是对方手中握着的权力。   青年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这一次,身后没有多余的声音。   水声慢慢响起。   应灯在宽大的玻璃镜面中看到了自己因为化妆而变得中性温和的脸,事实上他比周眠要起得更早,因为这张脸。   他很清楚小少爷会喜欢什麽类型的omega。   脸色红润好看的omega静静端详着镜中的脸,他的脑海中盘旋着青年刚刚冷言冷语,却并未难过。   怀孕。   他慢慢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想象了一下,脸颊上几乎泛出一种渴望与期盼。   如果、如果这里真的存在一个和小少爷长得相像的孩子该多好。   这并非不可能,他是omega,拥有生殖腔,他生来就有成为母亲的权力。   这是周眠第三次拒绝兄长的亲近,好在周沉向来尊重他,并没有因此多说什麽。   男人总是稳重又体贴的,一直以来,他又当爹又当哥,如今还多了个男友的身份,自然对周眠更是纵着。   alpha即便来了蓝星也依旧有不少的事务需要处理,偌大的集团等着他来处理,即便分了一部分权出去,但大事大案还是都要经过他的手。   周沉开会的时候,周眠大部分时候会选择去客厅打游戏或是去蓝星外逛街、找些有意思的地方去玩。   毕竟商务宴会并不经常有的,合作那边应灯在谈,但还没有谈拢,估计还需要滞留一段时间。   而空闲的时间,在刚结婚的不久的那段时间,周眠是一个人,但慢慢的,另一道沉默的身影开始时常出现在青年的身侧。   或许是受到学校或职场的影响,应灯变得很会烘托气氛,他不会玩游戏,却愿意去学,不常逛街,却愿意陪着青年慢慢挑选物品。   一开始是周眠闲的带着他玩,后面是omega自主地找到许多有意思的地方,带着青年去。   他们之间太有默契了,默契到有时候青年的一个眼神,应灯就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心情如何、想吃什麽、抑或是去哪里用餐。   但应灯又是谨慎细微的,在没有稳定的权势之前,他总是隐忍而细腻的,他并不将自己与青年逐渐亲密的异常过早地暴露出来。   也从不因为小少爷与自己的亲近而得意忘形。   他从来都不像alpha一般,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爱人,或是对一切的情敌显露出针对与厌恶。   他习惯了蛰伏。   只能说哥哥太相信亲情捆绑了,以至于小O和眠眠暗度陈仓。这个世界应该快要结束啦~   谢谢姐姐们支持,啾咪~~ 第133章 弥赛亚40   有些事情,发生了第一次,就意味着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应灯无比清楚这个道理。   尤其是在最近的一年里,omega一跃成为最受青年信任的手下,越是靠近,便越是能感觉到周眠对周沉隐约的忌惮。小少爷拥有上流贵族骨子里带有的疑心与不定。   他们或许是相爱的,可他们之间又永远隔着一层透明的隔阂。   谁都走不进,出不来。   应灯作为被信任的旁观者,他看过青年与兄长之间的真心、假意、争吵、冷战。   他太了解beta眉眼间隐约流露出的厌倦与烦躁意味。   周眠与周沉才仅仅正式在一起一年。   beta的面容温暖美丽,可应灯越是了解,却越是发现对方藏在皮囊下的冷漠无心。   偏偏omega放不下,甚至因为对方的不完美而感到窃喜。   因为只有这样,小少爷的眼中才可能出现他的身影。   周沉离开蓝星的时候,周眠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仅仅是因为与应灯发生关系让他产生了心虚,更有周沉要求严格执行的饮食与休憩的标准。   青年自从在星际上四处跑动起来后,周家老宅那边培养起来的作息与饮食就全乱了,熬夜、挑嘴,明明酒量不好,却因为贪嘴偶尔过量饮酒。   应灯只是个名义上的妻子,自然也没有什麽站得住的理由去关注对方。   他只能潜移默化地去陪伴、影响青年自己选择改变,或是尽量将周眠留在家中吃饭。   omega永远无法像周沉那样,拥有约束爱人的权力与平等地位。   但显然,周沉虽然拥有这些,时间长久下来,小少爷反而会厌烦对方的管教。   说句难听的,周眠需要的是理解、宽容自己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处处管着自己的老妈子。   于是,越是对比,越是能够显出落差,更何况应灯占据了天然的名头优势与地理优势。   至少现在时时陪伴在青年身边的是他,他们日日相伴,是默契的夥伴、共进退的荣誉共同体、是亲密的同居者........如今,他们甚至还因为一次糟糕的失误拥有了肉.体上的关系。   周眠看上去并不排斥。   这样的念头被埋在omega的脑海中,应灯从来都不是什麽急色的人,他十分能沉得住气。   那次之后,他十分自觉地与青年保持距离,连在家中的衣服穿着都变得愈发古板保守了起来。   看上去真真是安分守己极了。   周眠果然稍稍松懈下来,beta的排斥情绪并不严重,omega对他来说是个趁手好用的工具,如今两人更是利益共同体,青年如何都不可能撕破脸。   于是,在两人逐渐恢复往日相处的日常时,应灯突然提前到了发情期。   周眠有过怀疑,但omega本身就因为腺体受损发情期一直不稳定,所以即便青年心中不确定,也无法明示出来。   加上应灯若有若无的拒绝与引诱,最后,一切几乎是半推半就、水到渠成的。   这对于周眠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与强势的兄长给他的感觉全然不同。   从头到尾beta都是完全掌握主动权的,omega近乎赤诚地向他袒露自己的一切,只有在周眠出触碰到对方腺体的时候,omega才哭着抗拒。   坐在上方的青年居高临下的看着蜷缩起来的高大强健却泪眼朦胧的omega,心中甚至产生一种诡异的快意。   周眠按捺住起伏的思绪,潮红的脸慢慢引诱对方吐露出原因。   omega向来挺直的脊背颤抖地弓着,他哭的很难过,可又是美的,那张中性温柔的脸上全然是懵懂与惧怕。   他抽噎道:“不能看的,不能看的,腺体很丑........眠眠会不喜欢我的。”   热意上头,小少爷仿佛也被这样浓重的信息素催得晕头转向,他轻哄着身下的应灯道:“不会的,我很喜欢.......”   omega似乎听到了,但他无法完全理解,omega迷蒙着泪眼,乖顺地抬眸询问:“真很喜欢吗?”   这个时候beta哪里还能记得起来什麽礼义廉耻,他舔了舔唇,俯在omega的耳畔轻笑道:“喜欢。”   应灯被青年唇畔的热气刺激的轻轻颤抖,半晌,他才像是羞怯难忍一般,小声道:“.......小灯只给眠眠标记,小灯是眠眠的omega。”   这引颈受戮的模样更是刺激的beta无法忍耐。   他们厮混在一起,忘却了一切。   周眠很少会有这样失控的时候,他被omega泪眼盈盈的姿态哄得找不到南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混乱中答应了些什麽。   一直到omega紧紧控住青年,再不许他挣扎的时候,beta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周眠和应灯并不是第一次了,他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异样,过分满的感觉让青年连喉管都无法尖叫出声。   而可怜的omega仍然咬唇哭泣,他眯着眼,表情变得异样而奇怪。   他观察着状似掌控着一切的青年,哑着嗓音道:“眠眠感觉到了吗?”   他说:“.......我去打了塑性药剂,眠眠,我不会比周沉小的.......如果眠眠喜欢,我会定期去做保养......呜......”   周眠捂住了他张合的嘴唇,觉得omega简直疯了。   即便被捂住了嘴唇,应灯的眼睛却依然盯着青年,湿漉漉的、仿佛被欺负的惨了。   如果说上次是药物的原因,那麽这次就是双方都默认的结果。   应灯是个聪明人,在度过发.情期之后,他并没有急着要一个名分,反而更加体贴周眠的处境,不为对方添乱。   只是,到底关系有所变化,周眠也动了心思,自然不可能再将omega完全当做下属或是无关紧要的人。   在这样默契与omega隐约的试探中,他们的亲密关系几乎不加掩饰。   甚至在周沉偶尔打终端通信的时候,应灯还会在一旁伺候青年,一开始确实是单纯的按摩,只是越到后来,便越是出格了起来。   他们会听着终端通信中兄长的声音接吻,或是做的更多。   这样确实很刺激,只是周眠需要更加压抑自己的呼吸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往往结束通信后,周眠都会忍不住埋怨omega的放浪。   应灯只是抿唇羞涩地笑着,却并不反驳。   这样畸形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周眠和应灯回到科隆。   或许是beta在终端通信中愈发冷淡的模样刺激到了alpha,在一次又一次被忽视之后,周沉以集团董事的身份让青年不得不启程回来。   周眠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回来了。   其一是周沉愈发明显的不安与不满,周眠能够感觉到,在蓝星的最后一段时间,周围盯着他的人明显变得多了起来。   其二就是应灯的影响力愈发扩大,甚至因为争取性别平权而有机会进入政府议会,成为议会成员。   这次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是应灯取得政权的上升关键期,而论选议员评选演讲的地点历年来都在科隆中心城举办。   人的心境会随着环境的不同而变化,周眠在与应灯结婚一年多的时间中已经习惯了自由与时常变化的新鲜感。   于是,如今的周家宅邸对于青年来说,就像是一座牢笼。   刚回来的那天,周眠的不悦表现的很明显,而他和应灯也像是恢复了从前的主仆关系,两人表情管理都很不错,自然没有被人发现异样。   周沉娇纵弟弟,青年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这副嚣张到近乎无度的模样,甚至,男人会因为弟弟的不喜与暴躁而感到安心。   这代表着青年并没有与他疏远。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位,只有一点隐约的变化,周眠的抗拒并不明显,但周沉还是能感觉到青年对床上生活的无感。   当然,与其说对性的无感,不如说是对周沉的兴趣全然丧失。   明明两人通信连接数的时候一切都一如往常,但到底,时间与地域的隔离让他们产生了无法避免的生疏感。   到底两人曾是几年的枕边人,周沉很快就发现了beta在床上一些细腻的变化。   周眠开始很执着于上位,青年甚至会说一些从前根本说不出口的荤话,甚至有一次,周沉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人模糊的名字。   当然,周眠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beta满脸赤红的找补,心虚地盯着alpha的脸,嗫嚅着转移话题。   周沉一直都是个沉稳而敏锐的人,枕边爱人的变化他又怎麽可能毫无所觉。   如果说从前两人并未突破兄弟关系,那麽即便周眠想要体验新鲜感,周沉可能会忍耐下来,甚至装聋作哑。但两人的关系是周眠主动挑破的。   在周沉的观念中,他们互相相爱,早已是夫妻。   他可以原谅小妻子偶尔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毕竟青年是如此的年轻、好奇,他们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小妻子没有意识到家庭的责任性,这不能全部怪他。   但alpha不能够容忍其他人存心的介入。   哈哈哈我回来噜,昨晚下班回家吃完饭一觉睡醒十一点,人傻了(崩溃   这章留言的姐妹们会有红包喔,啾咪啾咪~   左边贴一下,右边贴一下~~ 第13章 弥赛亚41   应灯是个成功的商人与演说家。   omega竞选议员时犀利的反驳环节与问询环节精彩频频,甚至一度登上了当日的星际日报。被称为“可加载史册”的光辉时刻。   最后,应灯以碾压式的投票数量压过了竞争对手,成为政府议会的一员,   omega背后固然有周家在撑腰,但说到底,他个人的能力也不容小觑。毕竟,能嫁进豪门,本身也就是一种实力。   而权势,不过是一块稍显便捷的敲门砖。   选举落幕后,一时间内,omega风光无限,甚至连带着周氏制药都热度飙升,股份更是节节升高。   这样的特殊时刻,周氏高层自然会组织开展研讨会进行规划分配资源,提出更加具有进步性的意见与建议。   周眠随意看了眼窗外霾一般的夜色,已经傍晚八点整了,这是兄长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这样晚回家。   终端信息弹跳了几次,beta却并没有兴趣查看。   小少爷按开终端视频投影,几乎是刚一打开,视频号中铺天盖地的都是对omega的采访。   周眠随意点开其中一个访谈,时间约莫是应灯将将获得竞选胜利的时候,访谈室中的omege穿着立领西装,里衣搭配着白色半高的杏色薄衫,彬彬有礼、温柔谦和。   他耐心侧耳倾听,礼貌客气地回复,丝毫没有半点的志得意满。   若是有人仔细看来,约莫是能发现一些问题的,应灯大部分应对事务的姿态都与周家那位小少爷像了个十成十。   简直像是私底下可以训练过的一般。   周眠当然丝毫不意外omega像足了他的表现,毕竟,对方是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beta微微向后仰身,靠在餐桌前的椅背上,他的姿态十分放松,即便青年心中清楚,站在他的周围的仆人大部分都是周沉的眼睛。   他光明正大地看着妻子今日精彩的访谈,这并没有丝毫的不合理。   周眠盯着视频中矜持文雅的omega青年,很难不想到前两日两人趁着周沉不在家时的厮混。   就在今天早晨,omega去参加竞选之前,应灯还为他弄了一回。   omega就穿着视频中那一身斯文的服饰,衣袖半卷,半跪在他的面前弄。   两人并没有厮磨太久,但结束之后,omega随意放下衣袖,便又是一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样子,倒是beta满脸潮红,整个人瘫软在床上,淩乱又潮湿。   周眠慢慢揉了揉指骨,越看视频中的青年,越觉得对方sao到了骨子里。   就算穿得再斯文有礼,omega骨子里还是离不开男人,一见到他就像是流着涎水的狗一样。   beta几乎记不清记忆中omega最初腼腆害羞的模样。   他这样想着,大门推动的声音传来,皮鞋踩在地砖的声音缓缓传来。   只不过,那声音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的。   周眠抬眸看过去,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兄长与落后一步的应灯。   两人似乎恰好撞上时间了,各自礼节性地颔首,随意聊了几句,便又一前一后地将视线落在餐桌上的青年。   小少爷面上笑容明朗,温柔的眉眼从omega身上扫过,定定落在兄长的身上。   他似乎有些抱怨的模样:“哥哥今天回来的迟了。”   周沉脱下外套,低低笑了一声,桌上的餐食已经摆放整齐,仆人早早被屏退,年长的男人亲昵落拓地牵住青年纤细的手掌,一个吻礼节而亲密地落在周眠的唇畔。   两人状若无人一般地亲吻在一起,应灯见状也只是微微一顿,他十分平静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摆放整齐。   随后,omega抬眼,十分轻易地看到被吻得满面潮红的beta透过alpha宽阔的肩膀微微横过来的视线。   omega喉头微动,脚下生根了一般无法动弹。   他的眼睛、呼吸频率、心脏跳动,他的一切的一切都被青年放风筝般笼络在掌心。   这并不谨慎,毕竟现在只要那位周先生一转身,便能够看透他们之间的出格与暧昧。   应灯无法控制,甚至,在看到beta吻毕后轻轻吐出舌头看过来的时候,应激般地轻扯西服衬衣来遮掩小腹。   三人落座的时候,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应灯假装看不见两人的动情,面上冷静地坐在小少爷的身边。   周沉则是坐在周眠的另一边。   餐桌上的菜式大部分都是周眠喜欢的口味,alpha向来热衷于照顾弟弟,他垂眼,向来严肃沉稳的面上露出几分和煦的神色,耐心地为beta布菜。   周眠坐在两人中间,却慢慢变了神色。   只见一双骨架稍显宽大的手腕慢慢覆盖上青年的腹部,按揉的力度缓缓朝下,似是意有所指。   小少爷面上不显,脚下却轻轻踢了身边的人一脚,心里倒也被弄得颇痒。   应灯并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反而只是一只手紧紧扣住青年的手腕,时而摩挲、时而按揉。   等应灯稍作消停的时候,身侧的兄长则是开始抚弄他的腰身,漫不经心地吊着青年,若有似无的动作着,却如何都不肯触摸重点。   周眠一餐饭下来没吃多少,倒是面色酡红、连筷子都抓不稳。   偏偏兄长和妻子还要故作不知一般地询问他原因,那种羞耻而病态的感觉让青年失神了几次。   直到用餐结束,兄长因为还要继续加班批改文档先行离开,周沉离开的时候面上依旧一本正经,套上西装外套的模样简直斯文败类到了极致。   beta难得有些意动,几乎是兄长前脚刚离开周家大宅,周眠便忍耐不住地拉着omega去了主卧。   小少爷习惯在主卧休憩,这里是他和兄长共同的卧室,周眠知道这样光明正大的和omega在主卧弄,很容易会被兄长逮到,但他已经顾不上那麽多了。   omega并未反抗,他唇边含笑,顺从地被beta推倒在床上。   光线逐渐变得愈发阴暗,主卧的场景逐渐浓缩进入终端屏幕中,omega与beta的水声愈发刺耳地从扬声器中传出来。   男人的指尖微微发白,alpha领口的领带已经彻底被扯松,松松垮垮地系在他的脖颈间。   空荡的周家大厅中静悄悄的,昏暗的灯光在走廊中愈发晦暗不明。   男人慢慢抽了口烟,烟雾弥散开来,细烟已经烧到了指节间,alpha却像是毫无所觉。   脚步声慢慢停在房门。   门中隐隐传来的声音不堪入耳,有青年的爱语、哼鸣、呼声。   周沉丢开手边的烟头,深深呼了口气,随后他轻轻打开了房门。   主卧里开了壁灯,橘色的灯光甚至比卧室外走廊的灯光还要更刺眼一些。   刺眼到男人甚至看不真切床榻上交叠的身影。   他的弟弟,耳鬓厮磨许久的爱人如今正任由别人侵犯、拥抱,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相爱的有情人。   周沉又想抽烟了,他抖着手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烟棍,另外一只手摸着西装裤,许久,没有找到打火机。   他按了按太阳穴,被房间内的声音吵得头痛欲裂。   手掌不注意碰到身后桌柜上摆着的书本,厚重的书本掉落在地,发出了颇重的声音。   房间内的动静一瞬间停顿,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周沉缓缓抬眼,alpha的眼睛漆黑不透光,好半晌,他慢慢开口道:“继续啊,停在一半不难受吗?”   面色潮红,额头满是潮湿汗水的周眠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兄长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光洁的肩膀竟荒谬地想要缩进omega的怀中,企图以此来躲避兄长近乎恐怖的眼神。   周沉的表情几乎漠然,或者说,他只是冷冷的这样盯着两人。   男人仿佛一瞬间化身为了田野中的一具稻草人,他睁着漆黑如玻璃般的眼珠,死死地盯着稻草丛中偷.欢的鸟雀,稻草人褴褛的衣衫随风舞动,似乎随时要化身为毒蛇,将那些不听话的鸟雀咬死。   对比起周眠,应灯明显要更为镇定一些,他用被褥将颤抖沉默的青年周身包裹好,自己不紧不慢地穿上了衣衫。   “周先生。”他微笑:“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   “您清楚的,无论如何,我和眠眠属于名义上的夫妻,我们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得到祝福的。”omega意有所指道。   周沉额边的青筋鼓动,alpha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不过半晌,周眠发现omega突然闷哼出声,他似乎正在承受着什麽巨大的威压,整张脸都开始充血起来。   omega似乎正在极力挣扎,他努力地停止身板,好半晌,露出一抹近乎压抑的笑容:“你们alpha似乎只会来这一招?”   皮鞋慢慢挪动到omega的身边,一双绷紧的手死死扯住应灯的精心打理过的短发,猛地往后一拽。   alpha露出一抹冷漠阴戾的笑,他像是看着什麽小丑一般,慢慢道:“废物omege就应该识趣地缩起来,真以为周家给你的东西,全都属于你麽?”   “肖想不属于你的人,似乎是你们这些垃圾生来就有的幻想?”   斯文的alpha说着羞辱的话语,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半晌,他猛地松手,任由omega的头颅磕在地板上。   “哥哥,你不能这样对他!”   beta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他的声音有些打颤,再也没有往日的嚣张了。   周眠上身穿着一件宽松及臀的、明显不属于他的长袖衬衫,青年紧张的扑在omega身边,将对方揽了起来。   周眠只觉得心脏跳动的极快,几乎要从胸膛中崩裂开来。   他抖了嗓音道:“哥哥,你知道的,再怎麽说他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这次是我错了,是宝宝做错了......哥哥最爱宝宝了,原谅宝宝一次好不好?”   omega修长的手腕死死捏住beta的衣角,他双目通红,似乎想要极力挣扎出信息素的囚笼,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出来,反倒像只可怜的困兽一般无助,只能依靠他的小少爷委曲求全。   alpha再次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根烟,他并不抽烟,却将烟嘴咬进唇舌间。   房间内一时间沉寂下来。   好半晌,随着alpha手指慢慢点动,一则新闻十分清晰的爆了出来。   “媒体于选举后接到举报信,揭露今日当选议员的应某有暗箱操作、扰乱国家选举秩序的嫌疑。目前相关部门已经开始展开调查........”   “据周氏内部爆料,应某似乎曾有挪用公款、抢占项目的嫌疑......”   alpha慢慢仰了仰脖颈,蓦然露出一抹克制又斯文的笑来,只是那双眼中毫无笑意,仿佛正居高临下地嘲讽着什麽。   周眠一瞬间瞪大眼睛,他几乎无法克制住情绪一般的尖声道:“哥,你做了什麽?你怎麽能这样做!!”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周沉慢慢丢掉手中的烟,稍长的发垂在他的眉眼间,好半晌,他满目猩红地盯着周眠道:“我知道什麽?我知道你在公司做小动作?我知道你捧着应灯,跟我作对?”   “还是我应该无视你和他偷.情,继续若无其事的装作什麽都没发生?”   “周眠。”他哑着嗓音说:“你不能这麽对我。”   这一集三个人都破防了,破大防 第13章 弥赛亚42   刺耳崩溃般的发泄扔砸声一直到晚间才慢慢歇下来。   仆人们噤若寒蝉,他们穿着专门的仆人深色藏蓝的制服,垂着头,在远离了那扇门后,一个新来的仆人语气有些后怕道:“小少爷这样砸多久了?主卧的东西都换了几批了吧?”   另一个仆人道:“好几天了,一直都这样.......听说是那位把小少爷的权夺了,后面又把应先生拉下来了,现在都进数据监狱好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大家族阴私的事情多,之前还以为那位多宠小少爷呢,现在不是照样.......”   仆人们小声说了几句,在某个人提到‘乱.伦’后,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新来的仆人眼神有些惊讶与迷惑,但很快,他就模模糊糊地知道原因了,因为那位传闻中的周先生回来了。   alpha身形挺拔修长,男人携着夜色归来,风衣上都沾染了几分晚间的清凉气息,沉稳斯文的脸十分平静,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慢条斯理地询问弓腰的仆人道:“今天小少爷的情况怎麽样?吃饭了没有?”   仆人面上有些为难:“小少爷.......还是和之前一样,晚饭也不肯吃。”   周沉颔首,侧头嘱咐仆人们尽快上晚餐。   言罢alpha便走上旋转的欧式楼梯,他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主卧中一片沉寂,周沉缓缓拧开房门,入目是一旁森冷的暗色,只有走廊的灯光如畏首畏尾的蛇类一般爬入几分房中。   光亮的入侵让男人更加清晰地看到房内的逼仄杂乱。   缎面光滑的被褥撕扯着随意着丢在地上,墙壁上被重物砸出一个坑洞来,地面上更是毫无落脚的地方。   男人随意按开墙壁边的灯光开关,不远处的仆人眼尖看到了床边蜷缩着的苍白青年。   小少爷看上去状态十分不好,因为过大的打击,青年再也不复从前一般的温柔明朗、轻声细语。   周眠的情绪变得十分阴沉不定,任何响动都会激得他尖锐崩溃,青年一张脸惨白如鬼,当然,即便是鬼,也是只漂亮阴郁的艳鬼。   周家宅邸中的仆人都被那位周先生叮嘱过,平日活动尽量避开小少爷,即便不小心撞上了,也要保持沉默与机械。   其实仆从们私下猜测过,主人家如今如此避讳他们这些仆人,明令他们穿上统一暗沉的仆人服饰,再加上这段时间那位愈发不掩饰对弟弟的占有欲与爱.欲,有一大半的原因恐怕就是担心仆从中再出现一个应灯。   如果周沉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弟弟,那麽一切都说得通了。   主卧的大门被关上了,仆人从思绪中抽身而出,他不敢再多想,却无法不注意主卧中传来的声音。   隔音挡板并没有升起,房内的动静稍微靠近一些就能听清。   小少爷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仆人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谩骂痛恨的模样。那张漂亮的脸上会露出最恶毒的表情,他企图用最难听的语言去侮辱兄长,恨不得将对方掐死才好。   而周先生一般情况下都是忍耐包容的,只有小少爷提起那个omega、字字句句往男人心上扎针的时候,alpha才会冷下脸,目光阴戾。   随后便是隐约的挣扎与呜咽声,小少爷的哭声会逐渐变得绵长温软。   当然,偶尔也会是那位周先生一身狼狈,连脸颊上都布满被抓伤的痕迹。   这边的仆从大多都是新轮换来的,少有的几个老人忍不住轻轻摇头叹息。   他们待得久的人可还记得从前小少爷和先生关系好的时候,几乎日日黏在一起,亲密的仿佛一体共生。   所以国家强调伦理关系还是有必要的,就像小少爷和先生,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好的一个家,亲不似亲、爱不似爱。   而且说句难听的,按照这样的频率下去,beta的腺体虽然是萎缩不可标记的,但生殖腔受孕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如果小少爷真的怀孕了,那乱.伦下产出的孩子一定会得一些糟糕的病症........   这样想着,仆人们都忍不住叹气地想:造孽啊。心下都难免对那位小少爷产生几分怜悯来。   晚餐上上来的时候,周沉已经半抱着青年下了楼梯,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   alpha贴心地让青年半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总是忍不住将弟弟当做宝宝一般的照顾。   只是,从前的beta依靠着兄长,如今,却是恨不得立马逃离的反感模样。   周沉倒是面色不变,男人一双宽大的手掌宛如铁链一般,将青年死死锁在自己的身边。   alpha拿起手边的汤匙舀了一勺汤水,稳沉的声音慢慢缓和下来,带着轻哄的意味道:“眠眠乖,要吃点东西,不然身体会难受的。”   周眠并没有张口,青年水红的唇死死抿着,怎麽都不肯启唇,任由油亮的汤水润泽上下两片唇肉。   周沉慢慢沉下眼眸,男人漆黑的眼中情绪晦涩不明,许久,他放下汤匙,轻轻笑了一声,手中微微动作,有些虚弱的beta便怎麽也控制不住地扑进他的怀里。   还没等周眠发作,alpha便已经垂头而下,温柔细致地舔.舐他的唇肉,灼热的呼吸在两人的唇齿间流动,男人耐心十足地用舌尖试探,企图撬开青年紧闭的牙关。   周眠其实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即便没有挪眼,他也能看到四周没有被屏退的仆人看过来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和兄长在旁人眼中是何等荒谬疯狂的表现,青年一瞬间羞耻的脸红耳赤,牙齿咬得咯咯响动。   beta猛地推开alpha,他泛红眼眶中的恨意几乎有如实质化,声音带着颤意与厌恶道:“周沉,你知道你在干什麽吗?我是你弟弟!”   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的、无意义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揭穿两人之间是谁先主动的。   一旁的仆人恨不得自己耳朵失聪,他们倒是想退出去,但没有主人家的命令,他们只能在这里伪装成一个个木头桩子。   周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人,半晌,向来沉稳的男人忽地轻声道:“周眠,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也是唯一的一次。   就连情绪不稳定的小少爷有一瞬间都恍然停顿了所有挣扎的动作。   大厅里一片死寂,仆人们已不知道什麽时候悄然散去。   周眠是记得的,在从前近乎三年追求兄长的时光中,他曾轻飘飘地对男人说过无数次爱,周沉从未回应过他。   男人总是无奈又隐忍地揉揉他的额发,轻声道:“宝宝,有些话是不该对哥哥说的。”   周沉说:“全世界哥哥最宝贝我们宝宝了,哥哥会把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所以宝宝不用担心害怕,只需要等着哥哥牵着你走下去就好。”   beta慢慢垂眼,好半晌,他用力地扯住自己的衣袖道:“周沉,都摊牌了,你也不用这麽虚伪了吧?”   小少爷微红的眼眯了眯,他露出一抹称得上挑衅的笑:“你说的那麽好听,光用一个爱就能解决所有吗?我也没那麽蠢吧?周家产业都是我爸妈留给我的,你算什麽?我已经成年多久了,你依然不肯让权给我,现在连我养的狗都要丢进牢里,你到底是什麽居心,只有自己才清楚吧?”   周眠说着说着,愈发理直气壮,一颗心也慢慢冷了下来,他嗤笑道:“之前一直装的高风亮节,说我们是兄弟,不能逾越底线。最后是谁半推半就应下来了?对,你没猜错,我就是故意勾引你的,你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这种床上都那麽冷淡没意思的男人吗?”   周沉的眼细细地垂着,男人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面色似乎有一瞬间的苍白。   周眠微微靠在椅背上,青年微微紧了紧手指骨,黑色的眸紧紧盯着男人道:“应灯会在床上讨好我,我就是喜欢他那样的,哥,我就是被omega上都不愿意和你一直待在一起,这段时间你还不明白吗”   alpha的瞳孔微微紧缩了一瞬,他猛地捏手腕,最后却又慢慢脱力似的松懈下来。   男人轻声开口,声音哑而低:“所以,那本放在书桌上的《爱与祸患》,包括书中的标记,也都是故意的吗?”   周眠颤了颤眼眸,并没有回答。   周沉突然站起身来,他背对着青年,脊背僵直,哑声轻轻道:“我明白了。”   男人道:“股份转让的手续早就在办理了,只是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想要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你栽培的人我都没动他们。只是应灯心思深沉,不是个好掌控的人,他对自己狠,对别人只会更狠。就如你所说的,不能把信任创建在缥缈的感情上。如果你实在很喜欢他.......哥哥也不会反对了。”   “宝......小眠,过几天我会主动辞去董事的职位,路已经差不多都铺好了,能用的名单都放在书房的保险柜里。这段时间......很抱歉,是我强求了。我会离开科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或许,那场婚礼本来就是一场错误。”轻轻的叹息声如烟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随后,高挑的背影逐渐被光彩吞噬,只余下最后一抹浅淡的阴影。   以退为进罢了,哥哥根本不可能放手,眠眠也根本不会允许哥哥离开。就像之前说的一样,一体同生,谁都离不开谁。 第13章 弥赛亚43   周沉确实没有说假话。   那天之后,青年被解除了禁足,回到公司之后,一切都如往常一般无二。   只有董事会的人愈发殷勤客气。   应灯的事情也有所反转,最近已经在走司法程序,预备出狱了。   有周家的力挺,应灯的对家几乎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omega这一遭从狱中出来,于政坛上的位置只会越走越高。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发展,周眠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安心。   周沉无疑是个出色的决策者与实践者,他算无遗漏,将一切的事务与人员都安排的无比妥当,自己则是慢慢退居后位。   清闲下来的男人拥有了更多的居家时间,周眠时常会在上下楼的时候看到兄长静坐在茶几前插花品茶的身影。   alpha褪去严明板顺的西装,随意穿着一件浅色的居家服,长得稍长的发尾曳在肩头,平添几分温润平和的意味来。   他不再过分的执着,也不再试图与周眠亲密,alpha仿佛退回了许多年前,与青年最是兄友弟恭的模样。与先前将beta锁困起来隐隐疯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或许人都是贱的,面对周沉,周眠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他清楚向来宠溺自己的兄长根本无法割舍下这段畸形的感情。   选择权一直都在周眠的手上,他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践踏,毕竟无论如何,周沉永远都不可能离开自己。   所以,对于周眠来说,对方如今的表现实在出乎意料,青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甚至产生了一种失神恐慌的错觉。   beta忍不住的想,他与兄长这将近二十年的时光都相伴在彼此左右,他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存在于自己血肉中的肋骨。   如果真的有一天彻底分开,再也见不到对方,扪心自问,他真的能忍受得了吗?   青年不知道,于是,他越是想、越是念,便越是记起对方的好来。   周眠的态度到底还是慢慢软和下来了,他对商场股份权重之类的事情实在没有天赋,即便有周沉的铺路,那些纷乱的文档也足够令他焦头烂额。于是,beta在仔细考虑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将这一部分的事务交给之前一直帮着兄长打理事务的总助。   如此一番,时间便也能空出来不少。   周眠开始准点回家吃饭,见到餐桌上的兄长对他微笑颔首、礼貌招呼的模样,青年也会有所回应,只是心中难免会有几分酸涩与不自在。   周沉确实是变了,他变得愈发内敛斯文、清瘦沉稳,男人手中时常捧着书卷,可周眠偶尔去两人昔日共同的书房中,却从未遇见过对方。   beta知道,兄长是在避着他。   周眠心头憋着一股也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气闷,从前与周沉的相处中,哪一次不是对方上赶着来哄他的?   被惯坏了的小少爷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冷待?即便青年心中有想和好的意思,但碍于面子,还是继续僵持着不肯低头。   时间一天天匆匆而过,应灯也终于走完了司法程序,从牢狱挣脱了出来。   那天是周眠亲自去接的omega,当然,从头到尾,青年都是瞒着兄长的。   说到底,beta还是心虚。   昔日的背叛对于如今的两人来说,是一根永远扎在心口的钢针,尽管他们称作兄弟、尽管他们的关系如今看上去和睦而缓和,但两人都清楚,只要应灯一出现,一切便又会打回原形。   周眠想过,他到底是理亏的,周沉这样让着他,加上自己之前也确实误会了对方狼子野心,如今,他会尝试着去弥补对方,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但omega同时也是他培养出来的,这种成就感是不可忽视的,再者,omega如今在政坛上的势头正好,管理与能力都十分出众,出于长远利益,周眠不可能会抛下omega,甚至还要好好表示一番。   所以,周眠最后折中处理,打算将omega带去自己另外一处别墅安置下来。   应灯在周眠的面前向来是乖顺无比的。   omega消瘦了许多,多日的牢狱生活到底令他产生了些许不适,但在看到小少爷的一瞬间,应灯那双略显灰败、湿漉漉的眸子还是一瞬间亮了起来。   没有人会不对这样的omega心软,周眠也是。   有那麽一瞬间,beta甚至觉得自己让对方暂时搬走的做法是如此的残忍与无情。   无论怎麽样说,他们之间到底是有着更为贴近的亲密关系,不说其他,对方刚刚从牢狱中出来,精神与压力都十分大,这种时候更是需要身边人的体贴与支持。   而青年却语词闪烁,欲盖弥彰的让对方离开周家的宅邸,他们一半的婚房。   周眠甚至能够想到妻子难看的脸色与失望的神情,可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周眠言辞不明的让他搬去另外一处别墅的说辞时,omega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甚至,他十分顺从地接受了beta丈夫的安排,眉眼温顺、毫无怨言。   这无疑令青年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心中隐隐的愧疚也愈发明晰起来。   司机开的车很稳,只是,在即将路过周家宅邸的时候,应灯忽地眸光微闪,omega长而密的睫毛轻颤,低声道:“眠眠,我有些东西和文档还丢在周家,可以收拾了再离开吗?”   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麽问题,周眠虽然不想让omega与alpha碰面,却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于是,青年面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几分,他摩挲了一下指节,心中或许是存着几分侥幸,带着应灯进了周家宅邸。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周眠知道每天下午固定的时候,兄长会来花园调试泥土温度与营养,周沉是个无论做什麽都很专注的人,他的时间观念异常准确,当然,人偶尔也是会有所偏差的。譬如此刻,周眠并没有在相同的时间中,看到花园那抹本该存在的修长身影。   这是这些时日以来,兄长第一出现时间上的差错。   周眠抿了抿唇,他知道omega正看着自己,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正确的反应,比如松缓、庆幸。   可现实中的青年,却抬手招来身边一位穿着藏蓝色兜衣的仆人,beta按耐住隐约的心慌,蹙眉询问道:“哥哥呢?这个时间点哥哥不应当在花园里的吗?”   仆人有些为难,嘴唇张合几次,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一旁的应灯已经慢慢垂下了头,薄白的眼皮掩盖了雾眸中的异色。   omega想要说些什麽,心急的小少爷却已经催促了起来,明明还不知道结果,青年的面上却显出几分过于明显的不安与惶恐。   “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情不能直说,这样吞吞吐吐的?”   beta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当然,周家的仆人早已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小少爷的破坏力实在惊人,仆人不敢卖关子,硬着头皮道:“先生、先生他上午就早早收拾了行李,说、说您不用去找他。先生说,他会在远方祝福您和应先生的婚姻幸福美满。”   温暖的风卷着花朵芬芳的香气慢慢擦肩而过,空气中一瞬间寂静的只能听到不远处树枝旁的鸟鸣声。   周眠还记得,那些鸟儿是早已灭绝的族种,有段时间,青年十分痴迷于古蓝星上种族各异的飞鸟禽兽,可惜天灾人祸加上气候环境愈发的诡怪,古蓝星上大多的飞鸟都灭绝了。   喜欢飞鸟的事情周眠从未和兄长说起过,但第二天的傍晚,周眠就收到了来自alpha的礼物。   拟真模仿技术,可以完全一比一地实物模拟出那些飞鸟的形态与生命勃.动。   这项技术价格之昂贵不便多说,主要是拟真模仿技术一般被用于一些更重要隐秘的时刻,是有钱都无法求来的,而周沉却只是因为青年喜欢,便能双手奉上。   周眠几乎能够听到大脑中过分震荡与电磁般的嗡鸣声、混杂着心脏跳动的声音、过分窒息难捱的呼吸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仿佛全部变得光怪陆离、扭曲诡异起来。   beta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急促的呼吸声像是钉锤敲砸在心间,青年的瞳孔有些失焦,他能够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焦急的呼唤他、尝试释放出香甜的信息素安抚他。   但是,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   周眠抖着手推开身边的人,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大厅奔去,上楼梯的时候甚至需要死死地抓扶着扶梯手才能稳住身体。   beta一路朝着主卧走去,他近乎失态地推开房门,刺痛的呼吸让青年恍惚察觉到舌尖的血腥气。   空荡荡的屋内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拉开衣橱衣柜,另外一个木质柜中的衣物已经全部消失,床头柜边花瓶中的花朵也已经彻底枯萎。   仿佛连带着周沉这个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周眠腿上微微发软,他猛地跌坐在松软的床榻边,呆滞的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beta咬着唇,眉眼通红地垂下脸,手中的被褥与枕头被他捏的近乎变形,可很快,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地松开了手。   枕头下隐约露出的一条黑色领带瞬间吸引了青年的目光。   约莫是走的急促,兄长漏掉了这条领带。   beta的唇被齿尖撕咬后变得愈发红艳难言,他控制不住地将领带捏紧,仿佛正试图抓住最后的理智与崩溃。   今天有点晚了,加班后车坏了,推车推了一个小时所有维修店都关门了,我哭死   呜呜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狠狠贴贴!!   我超爱(大声) 第13章 弥赛亚44   小少爷很少会有这样毫不掩饰的暴躁与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所有人提起青年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温柔’‘耐心’等具有赞美的词汇。   但自从兄长失去消息之后,众人才迟来地体会到了小少爷的喜怒无常。   媒体与记者的动作总是敏锐而迅速的,周沉虽然并未向外公开公布他权力更叠的事宜,但周氏制药如此庞大的巨柱,即便是隐约的信息公示,都能够令人猜测繁多。   其中,猜测的最多的便是周家两兄弟关系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好,如今周沉离开了公司,周氏制药的未来岌岌可危。   近日,更是传出周、应二人遭遇婚姻危机,新闻照片中的小少爷对omega一脸的不耐,甚至将新婚两年不到的妻子赶出了周家。   应灯理了理衣袖,他穿着一身蓝白交加的外衫,整个人显出一种温润和煦的气质来,今天omega来到周家宅邸这边,就是为了与周眠商议关于辟谣的事情。   实际上,若要仔细说来,媒体的新闻也并不是空穴来风,甚至算得上写实了。   这段时间,从周沉离开科隆,消息石沉大海开始,周眠便没有再与omega多说一句话了。   青年像是魔怔了一般的偏执,他似乎无法接受兄长的离开,即便面上表现得再平常不过,但应灯知道,青年的口袋中,一直都宝贝似的摆放着那条属于alpha的领带,片刻不肯离身。   即便是应灯也不得不承认,他名义上的beta丈夫,他视为生命之光、爱意源泉的爱人,正被另一个离去的人慢慢抢占了所有的目光。   与omega用卑劣手段抢占来的关注有所不同的是,从一开始就是,周沉永远不需要多用什麽手段,周眠仿佛天生就会被他所吸引。   即便是在应灯勾引青年的那段时日中也是如此。明明在夜晚中,他们是如此契合美满,可第二天,周眠又会本能般地与alpha联系,谈笑间尽是温馨与亲昵。   应灯总会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他试图将那些糟糕的嫉妒掩埋下去,却总也无法忍耐。恍然间,他总会想到几年前的自己,那个卑微而敏感的仆人,只能帮着偷.情的兄弟二人把守门关,为他们清理一切旖.旎的痕迹,当他们脚边最不起眼的一条狗。   所以,那段时间的omega总是乐衷于在beta身上留下痕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感受到拥有的错觉。   只是,欲.望愈是契合,便越是凸显出灵魂的疏远与隔阂。   周沉永远都是他们之间绕不开的一堵墙。   应灯走进周家宅邸的时候,小少爷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碰到了一起,应灯的视线从对方眼下微微青黑的眼圈慢慢朝下,直到看见青年右手边握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旅行箱,omega的眼眸隐约地涌上了一层朦胧的烟雾。   “眠眠,你这是要去哪里出差吗?”   omega的语气勉强极了,他的眼圈泛起微红,连嘴角的笑容都显得古怪而压抑。   周眠的脚步一顿,beta的耳畔的发丝又长长了不少,或许是工作太过忙碌、又或许是神思不属的缘故,向来颇为关注形象的青年甚至连预留修剪头发的时间都没有。   漂亮的青年抿了抿唇角,他的脸色并不算好,好半晌,约莫是思量了一阵后,beta才道:“蓝星那边有哥哥的消息。”   omega张了张微白的唇,又慢慢合上,他忽然想问青年是否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他们那段亲密无间的时日算什麽?他又算是什麽?   炮.友?床上工具?   他没有办法问出口,甚至恐惧于对方有可能说出的残忍事实。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过久,周眠垂眸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忽地抬眸看了眼眼前的omega。   周眠说:“小灯,我知道你来是要和我说什麽的,很抱歉,我无法和你一起出席那些宴会或是辟谣发布会.......”   青年的声音近乎残忍:“我不能让哥哥更伤心了,你知道的,本身.......我们的婚姻就只是一纸协议。”   “我承认是我辜负了你,但是,很抱歉,直到此时我才认清了我的心,我爱我哥。”   其实无论是周沉还是应灯都很清楚青年对于感情的放纵态度,周眠根本就没有正常的三观与伦.理观念,否则他也不会追求兄长,并在得到这份不见天日的感情后,选择出.轨查找刺激。   在做出这些事情之后,beta依然泰然自若的认为所有人都会原谅自己,或许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   周眠清楚一切的社会准则、并且滴水不漏地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自己的‘正常’与‘美德’,实际上,越是伪装压抑,便越是不屑。   所以,当清楚青年的本性后,再听到对方的这番认真的话语,应灯几乎感觉到头晕目眩。   可周眠仍然没有放过他,小少爷微微颤了颤睫毛,低声道:“抱歉,等这次我和哥哥回来后,我们还是解除婚姻关系吧.......当然,许诺给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的,小灯,即便我们分开了,也依然是朋友,对吗?”   omega没有说话,他的头压得很低,蓝白的外衫被紧捏的手指攥出难看的褶皱。   久久没有得到答案,小少爷脸上表情微微变了一瞬,谁也不知道青年心中如何想,总之他的脚步不会因此停下。   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音低而沉,一直到门槛边的时候,周眠才听到了omega的回复。   应灯的脊背挺得很直,他的声音很轻:“不会是朋友.......眠眠,我喜欢你。”   滑轮的声音依旧在继续,并未停下,可omega的声音却变得愈发缥缈轻茫。   “要怎麽把喜欢的人当做朋友对待?”   他们陪在彼此身边数年,牵手、拥抱、接吻、上.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了。   即便是强颜欢笑地以朋友相称,只要触碰到彼此的眼神、发肤,他都会克制不住地幻想起对方温热的口腔、迷离的眼神与潮湿的身体。   要怎麽样才能将他们的关系重新定义为朋友呢?   这根本只是一种可笑的客气话,虚伪的令人难堪。   beta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青年像是等待归林的倦鸟,迫不及待地投入另一个人的怀中。   周眠第一次这样急迫难安,beta向来吃不了苦,这一次却愿意冒着精神力衰竭的危险选择乘坐虫洞迁跃仪器。   工作人员提醒了他数次,虫洞迁跃仪器对精神力的压迫极大,beta虽然没有omega那样弱势,但到底比不上身强力壮的alpha。   即便是这样,周眠还是坚定的要求乘坐迁跃仪器。   果不其然,仪器启动的时候,青年只觉得耳畔传来一道电磁与耳鸣般的呼啸声,他的双手双脚全部被绑带紧紧束缚起来,有那麽一瞬间,周眠觉得自己整个人僵硬的像是一具无法安眠的尸体被锁在棺材里。   精神力的压迫在持续升级,beta觉得自己甚至要流出鼻血来了,晕厥而痛苦的感觉让他陡然想起了曾经的兄长。   当初周眠和应灯受邀在蓝星谈合作的时候,周沉曾经一个月持续坐虫洞迁跃仪器,只为了见青年一眼。   有一次甚至是第一天来了,第二天就得立刻回去。   稳重冷静的兄长从未开口说过一句不适,他总是笑笑,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他不想让周眠感到不安或是为难。   很多时候,周沉的爱意都掩藏得极深,他不愿意对感情多加赘叙,可男人的细心、温柔、耐心、体贴却无一不在昭然若揭地表达他的殷切与追求。   可以说,周沉的一切亲情与爱情都灌注在青年一个人的身上。   这样的感情甚至称得上畸形病态,说出去只会让人痛骂疯子,可它生长在青年与男人之间,却无比契合。   契合到仿佛他们本该就是一体同胞的兄弟。   很多时候,无论是周眠还是周沉都曾疯狂的想象过,如果他们的体内流动的血液真的是相同的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是天底下最最亲密的兄弟恋人了。   《爱与祸患》或许从来不止是周沉一个人的辗转反侧。   周眠再次醒来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周身环境的不对劲。   虫洞迁跃仪器到达目的地后会自动进入舒缓静休的状态,无论怎麽样,青年也应该还在仪器内部才对。   可眼前一片亮堂的银白与黑色,墙壁上点缀着几盏冷白的灯光,身下绵软的白色床单在灰暗的灯光照射下更是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心慌感。   周眠刚想要张唇说话,却发现自己竟处于失语状态,无论如何努力,他都说不出一个字。   更古怪的是,他几乎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房屋内黑色墙壁旁隐约有暗色的影子在晃动。   那是一道高挑阴郁的人影,男人一头半卷的黑发遮盖住一般的脸颊,只余下如墙灰般苍白的小半张脸。   对方越靠越近,最后,他几乎半个人都贴在青年的身上,男人黑发凉而顺滑地垂在beta的脸颊上,浓烈的硝烟味愈发呛人。   不是陈崇明又是谁?   周眠的脸色一瞬间苍白的不可思议,显然,alpha曾经给青年造成的阴影无法让他轻易忘却。以至于即便相隔多年,此时看着对方那张愈发成熟阴郁的脸,也只余下了恐惧与不安。   这个世界快要完结啦!   呜呜呜,谢谢姐姐们的支持,贴贴贴贴! 第138章 弥赛亚(完)   陈崇明在肌肤相贴之前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alpha漆黑的眼眸中完完全全映照出beta的抗拒与厌恶。   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年了,青年稍显稚嫩的容貌也变得愈发成熟温雅,beta的变化大的不可思议,可陈崇明又觉得,对方分明毫无变化。   周眠还是看不起他、嫌恶他,学生时期青年或许还有所收敛,只是高高在上的将他当做一个乐子,如今,却是毫不掩饰的排斥厌恶。   或许是摄入的药物逐渐过时,周眠已经能有所动作、张口说话了。   几乎是刚刚恢复气力,小少爷就忍耐不住的往后退缩,偏偏身体依旧虚弱,再怎麽嫌恶,也只能拖动身体往后移开几分。   alpha与他过分近距离的暧昧气息让beta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   许是受过的教育都是贵族式培训,周眠骂的最脏的话也不过是“贱种”、“下水道的蛞蝓”、“疯子”、“变态”。   这些辱骂非但没有刺激到alpha,反倒是令对方的表情变得愈发奇异。   陈崇明先是古怪的扯了扯唇,他阴郁潮湿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青年,随后,像是忍耐不住身体涌上来的某种兴奋的感觉,男人的肩膀开始颤抖、抽搐。   周眠被他古怪的举动刺激的愈发恼火不耐,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忘却此时自己被人挟持的现实,一个巴掌就甩到了alpha的脸上。   当然,甩完巴掌的青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陈崇明对于他来说一直都是个不稳定的因素,更何况,四五年前,两人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   陈家的倒台完全是周家的手笔,陈崇明后续退学也完全源自周家,周眠甚至觉得,对方如今将他虏了过来,就是为了报复。   beta心里暗自想着,一边小心观察alpha的情绪,一边手摸索着自己手腕上的终端,不出所料,终端和定位袖口早已被人取下。   周眠心里慌乱,他不清楚陈崇明的变化,四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忘却许多不重要的经历,只余下对方令人嫌恶的身世与行为举止。   但很快,青年就发现alpha的不对劲了。   拥有一头鸦黑半长卷发的男人半直起身,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死死按住脸颊处,挺拔的身体微微佝偻颤抖着,倾泄的发丝完全遮挡住了他的手骨、脸颊、脖颈,那样的姿态丝毫不像是愤怒与受辱的表现,反倒像是一种勉力的隐忍与愉悦。   这样的局面是beta未曾预想过的,完全失控的局面让他感到不安与危险,青年几乎绷紧了全身,未知的恐惧让他连防守的姿态都显得如此孱弱可笑。   陈崇明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男人半抬起脸颊,眼睑处的红色在暗白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阴翳病态,他看着青年的目光开始变得愈发赤.裸与难耐。   高挑的alpha意味不明地半坐在床榻边,修长冷白的手指微微抬起,放在自己全然紧缚的领口处。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上衣所有的纽扣,露出健壮的身体肌理。   随后是西装裤拉链解开的声音。   略显昏暗的灯光切割处一片古怪的空间与阴影。   黑色的衬衫被随意地丢在地板上,与西装裤堆栈在一起,分明只是被主人抛下的物品,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带上了几分暧昧与蛊惑。   周眠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色了,对方这样明显的举动,他怎麽可能猜不出来?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局,无论是beta绵软的身体、还是房屋紧锁的预示,都在告诉周眠,他逃不掉的。   alpha已经脱光了衣衫,他光.裸的皮肤微微泛红,即便没有靠近,周眠也觉得仿佛能够感受到那样出格的温度。   感受到阴影的压迫,周眠忍住喉间压抑的尖叫,青年眼睫紧闭着,恐惧让他美丽的脸都变得苍白而扭曲。   当阴影完全笼罩了beta的时候,预想中的强迫与压制并未随之而来。   咔嚓一声,青年感受到了手腕上贴合的冰凉终端仪器,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alpha此时那张病态的脸颊上满是潮湿的红,汗水从他的额头滚下,男人的喉头不断鼓动着,他半弓着身体,在周眠的目光中慢慢跪了下来。   像一条再乖顺不过的狗。   当然,这条狗当下正在尝试操控并迷惑它曾经的主人。   alpha咬着舌尖,注视着beta的眼神迷离而渴望,他沙哑的嗓音如同一个激发欲.望的信号:“周眠、周眠.......我的身体已经和当初植入的仪器彻底融合了,有了这个终端,你可以随意操控我的身体,只要你想。”   这样刺激的场面是如此熟悉,只是当初带着面具的十一变成了卸下面具的陈崇明。   周眠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人都有劣根性,即便青年迷恋这种送上手的操控欲,但他还是理智地尝试提出自己的要求。   贵族的小少爷从来都知道如何谈判能够最迅速的达到目的。   而第一步,就是压低对方的筹码,并进行贬低。   周眠转开眼眸,尽量冷静道:“陈崇明,距离你从前试图强制标记我、欺瞒我的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当初我也根本不知道你是十一。”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我可以尽量满足你的需求,但是,陈崇明,你必须要答应我,结束之后,你要放我离开。”   alpha并没有说话,他的呼吸与喘气声实在太过明显,分明只是在青年的眼前脱光了衣服而已,对方的旗子就已经兴奋的站立了起来。   陈崇明并未掩盖自己的生理欲.望,甚至,他还能坦率的显露出来,并渴望得到高高在上的小少爷的嘉奖。   周眠动了动唇,半晌,用命令一般的语气再次询问出声道:“说话。”   alpha浑身哆嗦了一下,他轻轻的‘哈’了一口气,脸颊潮红,狭长的眼蒙着水雾,语气抖的不像话:“周眠、眠眠,我、会放你走的。”   “我很想你,这几年,每一天、晚上,我都只能想着你度过。”   “呃.......陪我两个月吧,就两个月,没有你的指令,我不会碰你的,就、当是重新回到那间地下会所,好吗?”   床上的beta脸色变换了一瞬,显然,alpha的话令他想起了什麽。   周眠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眼神偏移到男人优越的身形肌理上,又很快挪移开来。   他想,这桩买卖绝对不会亏本,他现在孤立无援,手上的终端并不是自己的,且没有联网功能,甚至,他连走出房门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等待兄长和应灯的救援。   这并不能算作对兄长的背叛。   毕竟,他之所以会被陈崇明绑来,也是因为查找兄长的缘故。   他没有错,他只是顺势而为、保全自己,错的是那些逼迫他、不检点的家夥。   那天之后,又过了好几日,周眠才被允许离开那间暗色的屋子。   或许是在一起待久了,又或许因为陌生的环境,青年反而有些离不开alpha了,小少爷娇气极了,时刻都要黏在对方的身边才会安生。   周眠从不介意为了目的而牺牲自己的声名,也正是因为这几日的‘黏糊’,他才隐约清楚,陈崇明是近几年来久负盛名的星盗头领。   很难想象对方是如何从一个弃子摇身一变,做到如今地步的。   近几年星际社会因为一些历史性的问题产生过不少的动荡,星盗正是趁着这个时机打着“自由、民主”的旗号来侵入一些国家辖管不严格的边缘星球。他们颇有组织,流氓作战、随时就撤。   国家政府一开始并没有重视这些近乎可笑的星盗,资源是一步步积累的,也正是因为政府的忽视,狡猾的星盗变得愈发张扬。   而到了这个时候,问题已经变得愈发难以解决了。   甚至,就在在近两年间,星盗已经发展成为政府的心腹大患了。   偏偏他们狡兔三窟,怎麽都抓不到人。   周眠摩挲了一下手腕处的终端,慢慢垂下眼。   抛开其他的不说,陈崇明对他算得上极好。   小少爷娇生惯养的,什麽东西都要最好的,alpha从不制止他无度的索取,甚至是乐意配合的。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没什麽多说什麽。   当然,星盗内部也总有人是对青年不满的。   陈崇明是他们的领袖,带领他们从一无所有走到如今,势力甚至渗透了部分科隆。   这样的alpha如此受制于一个beta,即便那个beta再如何貌美,也是无法令人理解的。   周眠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但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在旁人面前对陈崇明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到了动戈打骂的程度。   有人站出来制止,青年不但不理,还更骄纵地要求陈崇明去堵那些人的嘴。   矛盾往往就是这样激发出来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在将近第二个月的时候,周眠收到了一条隐秘的纸条。   是兄长托人传来的讯息。   大致的意思就是,他们正在查找星盗的具体位置,星盗的坐标极其分散、具有迷惑性,但最多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政府这边就能够定位到最准确的位置。   这个纸条能够传达来也是因为星盗中出现了违逆者。   周眠喜出望外,却也不敢多表现出来,只是在晚间的时候,青年试探性地询问alpha,两个月的时间即将到了,对方能不能将自己送回周家。   意料之中的,陈崇明沉默的并未说出一句话。   周眠从来就没相信过对方的话,这两个月的相处中,他大致也清楚,alpha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自己出去。   青年心中镇定,面上却还是胡搅蛮缠了一通,毕竟这样才更符合常理一些。   时间慢慢来到了半月之后,周眠那天特意穿了简便的衣衫与鞋袜,一直到午间,一切都是安静祥和的。   下午的时候,星盗基地内陡然响起了嗡鸣的警报声。   这次的事态显然十分严峻,周眠看到了基地走廊内匆忙走过的人群,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冷而焦急的。   beta心中兴奋,脚下的步子也愈发的快了起来。   他真是恨不得这个囚困自己的地方立马被全部炸碎才好。   匆忙的人群越来越少,周眠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颤抖地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是陈崇明。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胳膊与脸颊上都有些灰扑扑的尘埃粘黏其上。   alpha的脸颊越发的苍白了,半长的卷发已经被剪到了下颌处,极致的黑与白对比显得男人愈发阴翳沉冷。   只有那双盯着爱人的眼带着些许微弱的光芒。   陈崇明抿唇,轻声而郑重道:“眠眠,你马上就跟着我的副官离开,这里有条地道能够保证你能安全离开。”   “我会让他将你平安的送回周家。”   男人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的左耳的耳垂处嵌着一颗桃红色的耳夹,那色泽越是鲜艳,便越是显得此时的他狼狈暗淡。   “眠眠。”他说:“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也从来都不后悔。”   alpha的语气意味不明,却又透着压抑的失落与沉闷。   他依然是如此的不讨喜。   可周眠却并未察觉到对方任何的不对劲,青年装模作样地安慰男人,却又干脆利落地转身跟着副官离开,期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次。   哥哥说过的,他只要跟着副官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地下信道有些逼仄难捱,但周眠的心情却很好。   青年那张漂亮柔软的脸颊也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意,他忍不住想自己和兄长有多久没见面了,对方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什麽?   他想的很多,甚至想到了omega。   他想,找不到自己的omega这段时间一定哭了很久吧?   总归马上就要回家了。   周眠慢慢抿唇,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副官慢慢扣紧的手指。   长期的黑暗跋涉总归让人心口压抑郁闷,所以,周眠在即将迎接光明的时候,忍不住松下一口气。   他的手腕刚刚握上信道门的把手的时候,一道扎耳的枪声陡然响起。   青年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口慢慢渗出的血液和伤口。   耳边的嗡鸣声如蚊蚁一般吵闹,周眠觉得自己身体内的血液似乎在慢慢冷却下去。   伤口处是完全麻痹,没有丝毫的痛感。   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慢慢归于死沉的黑暗。   一直到最后一刻,青年还在想,周沉重新见到他的第一面,会说什麽呢?   哥哥一定不敢再离开他的身边了吧.......   “串行第689世界维衡成功,当前维衡者周眠维衡进度为100%,人物轨迹无偏移,人生事件为成功帮助政府捣毁星际星盗的巢穴。轨迹无偏移、数据无偏移、事件无偏移。”   “数据加载中,重新审核。嘀——确认无误、确认无误。”   “当前脱离世界倒计时。”   “3、2、1。”   “脱离成功,感谢您对世界维衡任务的付出,维衡工作部祝您一帆风顺。”   弥赛亚结束啦,带着一些遗憾结束,就先不想等在门口准备接宝宝的哥哥心理阴影面积了,眠眠会挂掉是因为那个副官其实是陈崇明的狂热追随者,他一直看不惯眠眠,看到眠眠和陈的相处模式,他觉得眠眠让他追随的人堕落了,所以起了杀心。   副官因为陈的命令假意去和周沉投诚,所以他其实同时违背了周沉和陈的命令,下一章会有番外说明的~   我想跟大家说一下,因为精力实在跟不上,这本目前就打算写这四个世界啦(鞠躬)但是会开新的快穿预收,没写完的那几个世界我会考虑选择放进新预收里,过几天整理好了把新预收文案发给大家康康~   接下来会有番外现实世界,这里明确说一下,正牌攻就是周越彬,眠眠的“父亲”。(现实世界也超带感的   特别感谢大家的陪伴,这两天我看到你们的留言啦,打出很多字最后还是删掉了(羞,雌鹰一般的女人超坚强的!!   、羽 6瓶;Morbid 3瓶;督促我学习、甘梅 1瓶;   狠狠贴贴贴贴 第139章 弥赛亚(番外)   “砰——”   沉闷的枪声携裹着硝烟与血腥气慢慢弥散开来。   逼仄昏黄的铁门在阴沉的天光中显得愈发不详,蓝星的空气与土地质量十分不好,土地的沙漠化十分严重,绿地植被十分稀少,隐约的一阵风都会卷起无数暗色的沙籽,如有实质一般的扑面而来。   穿着一身黑色防护服的男人在听到那道枪声后,整个人都像是被什麽力量定在原地了一般。   alpha一半的面容裸.露在阴沉的天光中,另外一半则是掩在暗色里。   只有那道猩红的目光永恒停驻。   像沉溺于一场经年轮回的噩梦,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来的下坠感让男人的右手神经质地颤动。   周沉垂眼,用另外一只手按住了那只让他变得狼狈的手腕。他微微动了动脚踝,一瞬间,那样高大、沉稳的仿佛没有任何弱点的男人居然隐隐踉跄了一瞬。   他拖动着步伐,走向那道铁门。   风的呼啸声愈发刺耳,它划拉着一切,像是一柄锋锐的尖刀,刺进所有人的心脏。   周沉的身形彻底僵在铁门前,alpha漆黑的眼珠中倒映出一副鲜艳的画。   门缝处的湿润越来越多,红色仿佛连成一条邪异的蛇,它们窸窣流动,在舌尖触碰到男人的鞋跟时,疯了一般地纠缠上去。   铁锈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凝固的思维在慢慢转动,alpha强压着崩溃的理智,松下气息。他告诉自己,青年不会有事的,他只是被梦境操控了,因为若是真正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男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踹开那扇门。   即便是这样的催眠与安慰,周沉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打开了那扇铁门。   黑色的阴霾被昏黄的光芒逐渐驱散,那些被隐匿在坚硬泥土上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一个小水洼,它们源源不断地流啊流,越过石砾与无法下渗的泥土块,奔向属于新世界的自由。   而一切的源头,则是半靠在狭窄墙角处的青年。   他是如此的苍白、美丽,那张温柔而隽秀的脸颊上凝固着某种温暖与期待,无力的头颅轻轻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影射.出一片阴翳的影子。   青年看上去不像是经历了死亡,更像是带着全部的期待与爱情,被时间囚困在此刻。   beta胸膛上盛开的鲜艳花朵让此刻看上去极其富有戏剧性。   ——就像谁也无法想到,他会死在此刻。   粗劣的呼吸声愈发剧烈,眼前的光景仿佛一团被揉碎的纸团,胸口鼓胀的声音近乎令男人感到昏沉、恶心。   布满青筋的手腕猛地收缩,死死抓住床榻上的被褥,alpha如溺水一般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处的声音如鼓风机一般震动。   周沉半靠在床榻上,脸色白到近乎发青,额头与鬓发间布满细密的汗水。   又做那个梦了。   周沉已经不记得自己停留在那天多久了。   男人的记忆混乱而无序,有时候是那个背叛者被他亲手杀死的扭曲面庞,有时候是青年劫后余生朝他奔来的希望........有时候则是如今天一般,重复又残忍地轮回那一日的光景。   疯癫的副官阴毒的语调仿佛近在耳畔。   满身血腥气的男人裂开嘴笑道:“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就是因为他,全都怪他!”脸颊上的血液已经呈半凝固的状态了,副官的语气变得极其怨毒:“这样没用的只会靠脸勾引人的废物凭什麽活在世界上,如果不是他吃里扒外,我们这麽多年的心血也不会被白费,陈老大也不会被束手就擒。”   “他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灾星.......”   副官显然已经不在乎死亡了,他幽幽地凑近alpha,脸上的表情怪异的近乎扭曲。   他说:“你也被他勾引了吗?也对、也对,毕竟他谁都行,还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可惜,当时我就应该先.......”   男人的话并未说完,alpha便已经将他踹翻在地了。   这是周沉第一次这样失态,他近乎完全被暴虐的情绪操控了理智,背叛者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发泄的器具。   绝望与戾气让alpha的脑神经痛得抽搐,他不能停下,甚至不能稍稍安静一瞬。否则,脑海中便全然是青年寂静无声的模样。   那是他养了这麽久的弟弟啊,他看着他的宝宝长大,教授他功课知识、教会他政务学习,他们拥有彼此的每一次初次体验。   他们是亲人、是爱人、是夥伴、更是彼此的精神支柱。   周沉要怎麽样才能面对这样的现实?   男人总是在想,如果当时他察觉到副官的异常就好了,如果他再早来一步就好了.......如果他从未离开过青年就好了。   手骨已经彻底青紫,alpha漆黑无光的眼珠如已死多久一般,慢慢挪移到地上那一堆人形的尸体上,又毫无所觉地挪移开。   就像是青年的离去,也一并带走了他所有的感官与情绪。   周眠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惹了不小的震动。   那样尊贵温柔的周家小少爷,没有任何人会不为他的死亡而感伤。   应灯更是死活不肯相信,omega固执的认为是周沉将青年藏了起来、是周眠不要他了。   omega被培养的很好,他将小少爷教给他的礼仪学习的堪称完美,市井流氓等的粗俗行为已经许久不曾在他的身上出现过。   但听闻周眠死讯后,应灯第一次展现出了市井omega身上才会出现的胡搅蛮缠,他近乎尖锐的要求周沉给一个说法。   周沉并没有什麽反应,短短一段时间,男人便已经消瘦了许多,他的脸颊凹陷下去几分,眉骨处的阴郁让他看起来像是被鬼怪附身了一般。   应灯问不到结果,牙关咬紧,担忧与恐惧日益加深。   直到他看到了青年的尸体。   那简直像是一场滑稽的闹剧,却偏偏戳破了青年的一切妄想。   应灯勉强地弯了一下唇角,整张脸木的仿佛失去表情。   他是以周眠未亡人的身份出席的葬礼。   眼睛已经干涩到流不出任何的液体,穿着黑色丧服的应灯在青年的棺椁旁跪了足足七天。   第八天的时候,omega彻底消失了踪影。   再出现的时候,应灯的肚子已经鼓囊了起来。   他的状态好极了,腰身微微变得圆润,看得出来,omega十分珍爱他肚子中的孩子。   这是他和周眠的孩子,通过科技手段截取beta的基因送入生殖腔中进行概率性孕育。   好在,omega的运气是好的,他十分顺利的拥有了与青年共生的血肉。   只是,到底是人工科技受孕,加上应灯曾经腺体严重受损,孕育生命极可能会危急到他的生命。   但他并不在乎。   他想要延续beta的血脉,仿佛通过这样的形式,便能够延续爱人的生命。   在剧烈的降生疼痛袭来之前,应灯接到了一通终端传讯。   “近日,周氏称研发出具有复生嫁接的药物,同时,它可辅助通过同频脑电波,实现永恒生命的存在。这项技术的伟大之处无可厚非,但是否过于天马行空、不切实际?”   配的图片是周沉那张沉稳寡淡的脸。   alpha看上去正常极了,儒雅成熟的风范让他看上去优秀而令人敬仰,往日的疯癫与病态更是丝毫不见端倪。   但越是看上去正常,才越是不正常。   应灯模模糊糊的笑了,他的肚子已经大的不像话了,即便omega身形再如何强健,此时看上去却也显得极为骇人,就像是被寄生体完全吸走了母体中的养料。   胚胎降生的疼痛让omega额头泛出细密的汗水,但应灯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迷幻般的色彩。   就仿佛,此时他的beta丈夫也正陪在他的身边。   眠:好好好,老婆老公孩子我都有了,就我没了   姐姐们明天后天我需要请两天假去考试(爆哭),22号晚上回归,22号晚上的更新评论有红包哒,啾啾~   爱你们,吸吸吸吸 第140章 现实世界1   周眠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秀美的黑色眼眸。   对方穿着军区专用的蓝白色安抚者防护服,腰身勒紧,忙前忙后地替舱室内的青年解开绷带,随后,又侧身半蹲下来,鬓角的发丝垂下几分,温柔又贤惠地替青年按摩手脚部位。   周眠微微涣散的瞳孔已经凝聚,深黑的瞳孔如机械造物一般,冷淡的近乎没有丝毫情绪。   但很快,青年纤长的睫毛微颤,像是启动了某种开关一般,那双深邃的眼中缓缓凝起了温雅疏远的微光。   周眠脸上的笑容像是按照影院剧本中的男性主人公丈量的一般,连唇畔勾起的弧度都一般无二。   唇下的小痣随着主人口唇的启动,慢慢上下起伏,青年微微俯身握住了眼前人的手,声音温和道:“辛苦阿云了。”   相比较从前,如今的他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郑云清秀的脸微微泛红,他的心中泛起几分甜意,却又因为故作矜持,而显得欲盖弥彰。   很显然,周先生.......哦,应该说,他的男友与他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了。   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久,但算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周眠是位颇具绅士风度的男性,虽然说平时都会十分照顾郑云的感受,但亲密的举动,却仅仅止于偶尔触碰的手背。   郑云已经成年了,即便属于刚刚跨入成年区,但也是拥有公民身份信息牌的正统公民了。   这样优秀的男友,无疑让他感到满足又幸福,想亲近的欲望自然是如何也止不住了。   郑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昏了头,爱情突来乍到,哪怕青年只是对他轻轻勾唇,都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能想得起任务。   “阿眠,这次的任务还顺利吗?”郑云抿唇如此问道。   周眠微微颔首,冷白的肤色在偏昏暗的舱室仿佛能泛出莹润的光泽来,他道:“很顺利。”   青年似乎并不打算多说任务世界中发生的事情,但郑云却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好半晌,安抚者才慢慢垂眼,语气有些低落道:“阿眠,我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今天维衡部的总控机器出现了故障,任务记录数据自动打印了出来。”   黑色长发的青年并没有开口,他的目光是如此平静而温和,令人想到亘古的月光。   或许是被这样的目光激励到了,郑云微微吸了一口气,道:“阿眠,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想的,但即便知道小世界只是空间世界,甚至你只是创建的精神链接去小世界进行维衡,但我还是有些不高兴。”   “而且........”清秀的青年显得有些愁眉苦脸,他咬了咬唇道:“而且,我与其他维衡者也都了解过,甚至是安抚者们,阿眠,我不明白,任务世界无法自我选择,但你不觉得奇怪吗?每一次,你所在的小世界都是情感纠纷比较多,并且,你的身边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很多本不该在命运轨迹上的爱慕者。”   周眠的手骨收缩了几分,青年鸦黑的长发如水一般从下颌与肩头流淌而下,直至青年劲瘦漂亮的腰间。   耳后的黑色机械小蛇从青年的耳边与发间探出头,它的身体微微弓起,猩红的舌信吐露的动作十分迅速。   这是一种应激的、戒备的状态。   “........啊,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清秀青年说着微微抬眸,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青年耳畔有什麽影子一闪而过,但是,再仔细看的时候,却空无一物。   郑云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并没有在意,只是有些低落道:“我只是有些嫉妒,毕竟......我们甚至都没有正式地拥抱过。”   青年的手松了一瞬,他滴水不漏地蹙了蹙眉头,关切与歉疚的意味真切地从眉眼间显露了出来。   长发的青年微微抿唇道:“抱歉,是我没有察觉到你的想法,我以为你会想要更慢一些地了解彼此,在确定契合之后再尝试缔结婚约。”   几乎是周眠刚说完这句话,郑云面上的失落与负面情绪便已经全然消失的干净,他微微瞪大眼,忍不住喃喃道:“阿眠......是抱着与我缔结婚约的前提下恋爱吗?”   周眠微微颔首,一半松散的长发掩盖住他侧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   这个消息对于郑云来说,几乎是一个能够将他砸晕的巨大惊喜。   郑云太普通了,他只是个刚毕业、依托家里关系才进的维衡部的人员,更何况,安抚者还并不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只被要求监视周眠,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在维衡部留下来。   即便家世勉强跻身上流,但对于周眠这样的顶级任务者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的。   更不用说,周越彬,那位赫赫有名的、据说一手创造出主脑、名留青史的研究者,是青年的父亲。   在很多时候,面对青年,郑云总是会产生一种压迫性的自卑感。   无论是相貌、家世、能力,周眠显然都在他之上。   如今,青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要和他长久的在一起。   这怎麽能不令他激动呢?   其实郑云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已经半踩在点上了。   小世界有小世界的规则,当世界大部分重要人物对维衡者产生了强烈的情感,那麽规则就随之变动了。   ——也就是维衡者成为了小世界的中心。   而规则一旦有所变动,那麽小世界的一切就都有被人为操控的可能。   尤其是近两年来,世界裂变的级别已经越来越高了,维衡部除了周眠拥有不败的战绩,其他维衡者的任务完成率基本上已经跌破百分之五十。所以,小世界反哺的能量很大一部分都进了青年的身体中。   只是,周眠是一直被帝国密切监视的状态,青年心里很清楚,上次安排的手术,除却检查他身体基因的变化,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加固爆.炸设备的芯片。   人是族群生物,周眠即便再如何像人类,他也不是真正的人。   剖开那层美丽的人.皮,青年连血肉筋骨都是模拟出来的类人肌体。   没有人将他当做人,从一出生开始,他就早已注定了成为工具的命运。   周眠半闭上眼睛,已经是深夜的,房内的窗帘并未拉起来,屋外的月光便清清淡淡地洒了进来。   青年作为01主脑,其实根本没有休眠的必要,但在幼年期多少受到父亲周越彬的影响,周眠总会选择到点就闭目休憩。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房屋的智能机械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周眠是闭着眼睛的,嘴角却慢慢勾起了一抹无奈的弧度。   青年耳畔沉眠的小蛇也微微抬起头颅,一节节的蛇身蜿蜒而下,亲昵地钻进了来人的衣袖之中。   床榻边际有慢慢陷下去的重量触感。   周眠感觉到对方轻而缓的动作,像是在抱着孩子一般,男人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紧紧揽在怀中,并且温柔地、有节奏地拍抚着自己的脊背。   略显僵硬的机械声在耳畔轻轻传来,很耳熟。   小彬先生轻轻哼着歌谣,宛如哺育孩子的母亲一般耐心。   周眠小的时候很怕黑,小彬先生是陪着他最久的机械人了。   它是由父亲周越彬的基因组织串行创造出来的机械人,也不知道是程序老化了还是什麽其他原因,明明每年周眠都有帮它更新程序,但小彬先生还是会时不时会在深夜重返他的房间。   它像是穿梭了时光,回到了青年小时候一般,温柔地搂着青年直到入睡。   周眠慢慢闭上眼睛,很安详的模样。   青年长而顺滑的黑发散在枕边、床榻上,月光轻抚着他雅致冷淡的面容,夜间的清风慢慢扫过床榻。   在恍惚如梦之间,周眠感觉到有一个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的温度从他的额边掠过,温柔的不可思议。   考得我头昏眼花,姐姐们这章留言发红包啦,嘴一个,想死你们啦! 第14章 现实世界2   周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看到了一片漫长亘古的深蓝,而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麽在这里,一切都奇怪了,令他感到恐惧与不安。   水波层层叠叠附上透明的玻璃阻隔,又淅淅沥沥地褪去。   周眠听到了混着水流淌动的声线,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醇厚而温和,像是某种安抚性的乐器。只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便由衷地感到温暖与平静。   周眠忍不住地想要再靠近一些,靠近那些怪异的玻璃钢筋,靠近那道让他心口产生奇异鼓动鼓动声音。   凝滞厚重的蓝色水液阻碍了他的动作,它们笨重、粘稠,像是粘在他身上的水草,周眠不得不伸手去尝试拨开它们。   手指伸出来的时候,周眠看到了一双畸形的幼态手臂与指骨,像是刚刚生长出来、又被敲碎了重新塑造的一般。   他的左边手指只有四个指头,第五个刚刚生长出一半,泛白的软肉组织并没有触感,更像是长在手上的一团肉瘤。   周眠感到十分好奇,他十分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透明的玻璃阻隔与蓝色水液隐约显出了他的轮廓。   他看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个年幼孩子的模样,苍白又畸形,他的牙齿有些锋锐,像是倒插在口唇中的锋锐钢钉,看上去像是一种奇异丑陋的、被缝合的怪胎。   他想凑得更近一些去看,耳畔却传来了不明意义的话语。   那道好听的声音似乎生气,他的语气变得很重,断断续续的语句顺着水流传到周眠的耳中。   “.......它的身体刚刚塑造,还不够稳定。”   “即便不是真正的人类,但它已经被赋予了生命,机械生物都有了自己的标牌号,政府也在呼吁尊重机械生命,你们这样私自实验就是违背社会大众、违背帝国的命令。”   “更何况,创造它的人是我,你们有什麽资格越过我直接去动它?我已经和帝国相关部门申请命调与收养程序,以后,与它相关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我。”   周眠并不能听懂这些语言的意思,年幼的孩子看上去懵懂又怪异,他的眉眼分明是精致的,可怪异的唇齿与残缺的身体又令他看上去诡异又恐怖。   他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可玻璃墙壁上却再也没有他的模样了。   周眠的眼睛完完全全地贴在玻璃墙上,蓝色粘稠的水液也不能够阻止他产生的全新好奇。   因为,他透过玻璃,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片银白与暗色相配的世界,完全严肃的机械风格,蓝白的信息数据流窜在巨大的屏幕上,屏幕之下是机械操作仓、颜色古怪的瓶瓶罐罐,无数的黑色线条如蜘蛛的丝网一般密密麻麻的链接在一起。   它们的终点,似乎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周眠有些不安,可他并不知道什麽叫做恐惧,那张贴在玻璃墙壁上的脸颊已经完全挤压在一起,钢钉一般的牙齿顺着厚厚的玻璃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可他并没有察觉,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站在地面上的人类。   之所以称他们为人类,是因为他自醒过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听到他们不断兴奋地提起‘人类的命运’、‘人类历史上新的里程碑’等等。   他很聪明,甚至聪明的过头。   将将拥有初生的意识,他就能够下意识地进行推算、提取关键信息。   或许是他的动静太大了,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透明防护口罩的男人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周眠很难以想象那样的一张脸,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人类的知识与经验,他只知道用曾经听到过的语言来形容。   完美的数据、温暖的液体、漂亮的躯壳,用这些来形容男人或许并不准确,但周眠想,那些家夥在他耳畔念叨这些词句的时候,真的显得异常的兴奋、狂热。   周越彬与营养液中的孩子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旁边的数据纪录员发出了一道小声的惊呼。   “它的身体数据变化幅度好快,中控心脏跳动的尤其迅速.......”   记录员说着,顺着玻璃封禁缸中那孩子的视线,慢慢偏向了一旁站立着的那位周教授。   与周越彬发生争吵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慢声道:“周教授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呢。”   “只是呢?您可要注意了,主脑01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它拥有最完善的智力运算程序与最真实的血肉模拟程序,它的思维留存在动物界,狡诈与薄情是它的天性。”   周越彬并没有说话,男人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目送中年男人离开的背影。   几乎是在对方离开的一瞬间,周越彬便对着身边的数据纪录员客气道:“麻烦您了,因为收养程序已经批准下来了,我与那孩子已经算是客观上的父子,那麽,请问我能够与它独自待一会儿吗?”   记录员赶紧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在记录员的眼中,周越彬这样的教授、研究员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疯子。   像他们这种近距离接触01的都很清楚01异人的性格,它没有正确的是非善恶的标准,大部分情况下,它与野兽毫无差别。   更可怕的是,因为它是由内核力量创造而成的‘伪神’,所以,它几乎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进食是它的‘本能’,在此之前,任何被丢入玻璃封禁缸中的物品,全部都被主脑01吞吃了下去。   只是,吃的太杂,力量斑驳,它很难维持长时间的情形。   一段时间之后,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发现,主脑维持能量最佳的食物是生血生肉。   对于新时代的人类来说,这简直与茹毛饮血的野兽没什麽区别。   也因此,他们对01那满口的獠牙愈发忧虑、恐惧.......   “咚咚咚。”   男人曲起的手指轻轻敲在玻璃缸壁上,怪物的表情十分呆滞,它拥有一双相当漂亮的眼睛,乌黑圆润。脸颊边有些鼓起的婴儿肥,它的皮肤在蓝色的水液中泛着一种灰一般的白,嘴唇的獠牙随着动作微微张开几分。   它似乎想要说什麽,却又无法顺利地说出语言。   它只能发出奇怪又微小的哼声,水泡随着它口唇的动作,慢慢往上升。   周越彬知道01什麽都听不懂,可他还是慢慢伸出手指,点在缸壁中孩子的脸颊上。   他微微弓下腰,含笑慢慢说:“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男孩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他,并没有动作。   周越彬并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待着,眉眼间的温和像是一束静静开放的花束。   好半晌,缸中的孩子突然往后退了两步,随后用自己的身体尝试去撞击玻璃封禁缸。   它的眉眼变得焦躁难安,并且,当它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撞开这个封禁缸的时候,它就会开始尝试用牙齿、手指,用它一切能用的‘工具’。   周越彬微微垂眼,好半晌,他还是选择将自己全部的掌心全部贴在封禁水缸上。   像是一种默契的暗示,安抚的语句甚至没说两句,男孩就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它的头颅垂着,将脸颊贴进了男人的掌中。   01的身体蜷缩的已经到了一种压抑的状态,它约莫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塞进男人的手掌之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够安然入眠。   周越彬并没有离开,一直到数据记录员重新进来办公,男人才稍稍松开了手腕。   但就是松开的那一瞬间,缸中的小怪物便也睁开了眼。   这一天的最后,小怪物跟着他的研究员父亲回家了。   养孩子从来都不是什麽简单的事情。   周越彬一直以为自己对任何事情都是胸有成竹的,包括在收养这孩子之前,他甚至专门去查了相关数据,咨询了相关的教育专家。   一切看起来都是顺利的。   周越彬早早就为孩子起了个名字,他让对方冠上了自己的姓,称作眠。   周眠周眠,他希望它终有一天能够毫无顾忌地入眠,也希望这孩子能够在自己的庇佑下健康成长。   这说到底,是周越彬赋予了它生命,那麽,他就有义务为它负责。   周眠的身体如今是三岁幼童的模样,它生长的速度极快,从前在实验室被有意识地控制住进食量,所以如今还是这般瘦小的模样。   周越彬将小周眠带到了专门打造的幼儿房间。   房间内,满目都是温馨的向日葵的颜色,近期在市场上流行的玩具几乎堆满了房间,房间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羔毛地毯,这是为了避免孩子摔倒。   而整个房间中,最为瞩目的,就是一个可爱又精致的婴幼儿摇摇床。   这哪里像是为了近距离监测数据而收养的孩子,分明就是个合格的奶爸十分期待自己宝宝的到来,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小周眠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兴趣极了,它张开嘴唇,模仿般的露出一个属于人类的微笑。   只是,它那隐约露出的尖锐獠牙却使它本该正常的表情变得愈发惊悚恐怖。   可一旁的男人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恐惧,相反的,他慢慢地勾唇,一双深黑的眼温柔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毯上小小的身影。   如果不是担心吓到孩子,他似乎并不介意立刻上去亲一亲宝宝软滑白皙的小脸。   眠眠和daddy也是背德感拉满的(点烟   关于接档快穿预收,我今天已经想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新梗,不过还没来得及细化,会尽快完善展示给你们的,如果你们有什麽喜欢的梗或者想看的也可以和我说说(啾啾~   亲亲亲(抛个心心给姐姐们 第14章 现实世界3   小周眠住进了周家。   其实也并不全是顺利的,帝国政府不可能会放松对主脑01的监管。   周眠瘦弱苍白的脖颈后有一道异常深刻的刀痕,这是受到指示专门为主脑01开刀植入的监控芯片。   周越彬的确是帝国极其出名的天才科研者,他性情稳重,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得了多项成就,成为颇负盛名、受人景仰的教授。   甚至,他还是主脑01的创造者,01在生理上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欲。   看上去,周越彬应当是最合适的教导者、引导者。   但机器到底只是工具的一种,它们注定没有人类的感情,不受人类道德法律的约束,没有人敢担保曾在发育期表现出残暴一面的01会真的毫无威胁。   所以,帝国上层在同意周越彬的‘教化’的设想后,提出必须要让主脑01接受芯片监视管控。   这既是帝国对主脑力量的绝对性掌控、对民众的一种另类保护,也是对周越彬人身安全的保护。   周眠进入周家的第一个星期,周越彬并没有急着教授给孩子任何知识与理论。即使他知道,如果他说,周眠也能够立马运用数据分析,将理论转化为知识经验。   只是,那孩子太乖了。   不吵也不闹,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眸干净又专注,他看上去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孩童式的好奇。   到底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孩子的每一寸血肉,都有自己倾注进去的心血。于是,在又一次,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他的时候,男人终于心软了。   他轻声问道:“眠眠,怎麽了吗?”   “.......爸爸,可以陪我玩一会儿吗?”   周眠的声音很小,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锋锐异常的牙齿,尽量不让它们狰狞地露出来。在真正进入人类世界后,某些无意间看到的gg与终端信息让他或多或少明白了自己与旁人的异常。   只是,越是努力,便越是显得笨拙,以至于那些锋锐的獠牙将他的嘴唇都刺破开来,流出猩红的数据血液。   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上小孩子的脸颊,小周眠有些羞愧,却又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只觉得,爸爸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啊......   不是具有血腥味的肉块的气息,也不是气味古怪的营养液的味道,只有很清淡的,像是数据中描述过的‘草木’气息,清冷又柔和地拂过他的鼻翼。   直到嘴唇上载来细微的痛感,小周眠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男人正轻垂着眼为他处理伤口。   爸爸并没有责备他,只是耐心地嘱咐他,要保护好自己。   他的爸爸很是英俊好看,当那双漆黑的眼中只盛着自己的时候,就像是连星光都落入了他的眼眸中。小周眠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将前一段时间看到的绘本故事中的语词运用了上来。   周越彬并不清楚孩子想法,他温和道:“眠眠,你很好,不需要在我面前遮掩什麽。”   小怪物愣愣的看着男人很久很久,他微微仰着头,轻轻吸了一下微红的鼻子。   他们的生活十分平静,在小周眠看来,甚至有些像童话。   太幸福了,他能够感觉到,爸爸越来越爱他了。   爸爸总是会在下班回来的时候给自己做很多美味的食物,他会教自己怎样进食,哦,不应该用进食来形容,应该用优雅一些的语句,比如,用餐。   小周眠还只是个孩子,即便他不是普通的生命体,但他用餐的胃口大概还是在小孩子的正常范围之间,其他需要摄入的能量则会用针剂的方式注入。   从前他确实会无节制地吞吃那些血腥的肉块,但同时也会感到撑、涨。   当时的他是无法停止下来的,没有人教过他那些。因为他需要那些肉块中的能量,如果不吃,他就会陷入沉眠。   而如今,他再也不需要混混沌沌地机械性吞吃了,因为多余的食物全都进了爸爸的嘴里。   周越彬会将他揽在怀里笑道:“眠眠不用担心,吃不完爸爸会解决的。”   而用完餐后,爸爸会将衣袖卷起来,他找来两件可爱睡衣,一件是可爱的小恐龙、一件是软绵绵的小绵羊,对跟在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尾巴温声道:“眠眠今天是要当小恐龙还是小绵羊呢?”   小周眠欢呼:“小恐龙,小恐龙有牙齿,和我一样!”   周越彬失笑,他十分遵从孩子的意见,拿起小恐龙的绵软睡衣,一手牵着孩子逐渐变得胖乎乎的小手,走进了浴室。   水雾升起,打湿了男人额前细碎的卷发,他耐心极了,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小孩子对水有着天然的喜爱,尤其是长期被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小周眠。   周越彬并没有制止闹腾的小孩子,他简直像是一个宠孩无端的父亲一般,宝宝在他的眼里怎样都好,男人只会无奈的道:“眠眠,抬手,爸爸要擦不到你的小肚子了。”   小周眠发出咯咯的笑声。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开每个月固定时间来到家里的白大褂医生们,小周眠几乎再也没有接触到从前研究室中的研究员们。   小孩子的忘性大、不记仇,每次见到那些白大褂医生们都笑呵呵的,他的牙齿已经被矫正过了,与正常的人类小朋友没什麽区别,与此同时,他也拥有了新的朋友。   是的,小周眠的外貌长得比谁都好看,又是小朋友里面最高最漂亮的,所有人都很乐意和他一起玩。   只是,最近他的苦恼是,爸爸开始不怎麽给他注射能量针剂了。   小周眠知道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他也很能忍耐。   但是,太饿了,尤其是在夜晚,那种饥饿感几乎要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   小周眠想,就一次,他就不听话一次。   实在太饿了。   已经抽长的小小身影已经有了十岁左右小少年的模样,但其实,他从诞生至今,也不过四个月的时间。   夜色如迷雾一般倾轧下天穹,小周眠从父亲的怀中慢慢屏住呼吸,沉睡的周越彬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揽着他,小周眠一直都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就好像他永远可以扎根在父亲的怀里。   光洁软乎的小脸慢慢蹭了蹭男人的面缎光滑的睡衣,凉而光滑,舒服的让小少年轻轻眯了眯眼。   周越彬以前并不是个多麽注重生活质量的人,但是自从周眠住进周家之后,由于担心伤到小孩子的皮肤,他连睡衣都统一换成了昂贵的缎面。   周眠小心翼翼地挪开了父亲轻轻搭在自己身侧的手臂,他的心脏跳的快极了。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愿。   他太饿了,没有能量充足的补给,他整个人都显得恹恹的提不起精神,连住在隔壁的小朋友都看出他的不对劲了。   小周眠轻轻地下了床,父亲向来浅眠,他是很清楚的。   于是,为了尽量不打扰到周越彬,不让对方发现自己背着他的做法,小少年连鞋都没穿,赤着脚走进了书房。   小周眠是个很细心的孩子,他一直都清楚,书房里面有个密码保险柜,之前每一次父亲要给他注射能量针剂的时候,都会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只来。   密码连猜都不用猜,小周眠抖着手、忍着饥饿,输入了自己第一天来到周家的时间。   他很确定密码会是这个,因为父亲曾经抱着他笑道:“眠眠来到爸爸身边的第一天,对于爸爸和眠眠来说的,都是生命全新的开始。”   果然。   黑暗的夜色中,轻轻的咔哒开锁声不出所料地传了出来。   小周眠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支青绿色针剂,因为尚且不熟练,第一次,他没有正确地将针头扎入皮肉之中。   一直到第二次,他才正确地输完了能量药剂。   几乎是在接纳到药剂的一瞬间,小周眠便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胃部灼烧的饥饿感终于消失了,但像是骤然饮用了某种催熟药剂一般,小周眠的身体开始肉眼可见的成长,并且,随之而来的,是无可抑制的、从骨头缝中传来的疼痛感。   他不明白为什麽会这样,却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   过分剧烈的疼痛感让小少年整张脸都变得惨白、额头上也冒出许多细密的汗水。   他的皮肤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撕裂痕迹,红色血痕若隐若现,若是仔细看来,甚至隐约能够看到其中细微的机械血管。   意识越来越昏沉间,小周眠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在那一阵清新熟悉的草木香包裹住他之后,周眠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沉的昏迷之中。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周眠还无力睁开眼睛,身体上的痛苦慢慢减弱,而黑沉的阴翳却时刻准备将他完全吞噬。   在这样近乎静止的时间中,周眠听到了父亲的略显急促的声音。   男人一直都是风度翩翩、不急不缓的模样,他很少会有失态的时候,尤其是在他的孩子面前。   “.......是我的失职,芯片并没有损伤,他还小,你们不必那样急于求成。”   “周教授,你失态了。我们不明白你为什麽要压制它的成长进程,它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帝国的机器,主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帝国带来荣光。它从来都不是你的孩子,你应该做的是将必要的知识、道德束缚、荣誉感灌输给它,让它迅速成长。而不是因为私人情感压抑它的成长。” 第143章 现实世界4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周眠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父亲。   向来光风霁月、斯文稳重的父亲眼下带着隐约的青黑,弧度好看的下颌处也冒出些许青色的胡茬。   几乎在看到少年清醒的一瞬间,周越彬才显而易见的松下一口气。   他并没有责怪小周眠分毫过错,倒是小少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心中难免惶惑不安,他垂着头细声细气道:“爸爸,对不起.......”   周越彬宽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少年柔软蓬松的短发,语气意外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抚慰,他道:“不是眠眠的错,是爸爸没想到那麽多,你还小,忍耐不住很正常,这不怪你。”   男人似乎确实是这样想的,他总是习惯性地总揽一切。在男人的观念里,自己是大人、是父亲,自然有义务做好所有的事情。   “可是........”周眠慢慢垂下眼,他抿唇道:“可是我突然长成这样,爸爸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周越彬知道少年一直介意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的小周眠是多麽想要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和他的父亲永远在一起啊。   男人微微垂头,温热柔软的指腹轻轻点了点少年的鼻尖,轻笑道:“你啊.......我为什麽要觉得奇怪?你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怎麽样都是。”   “眠眠,你只是比其他的孩子都多份魔法一样的能力。”   小周眠微微睁大眼:“魔法师一样吗?”   周越彬含笑着点头:“对,你是爸爸的小魔法师。”   “那麽,现在开始,爸爸的小魔法师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跟爸爸回家施展更厉害的魔法。”   “好!”   小周眠的恢复能力意外的强,加上新时代人类医药科技发展迅速,不到一周的时间,小周眠的机体便显示正常。   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周越彬将他接回了家。   只是,少年很快就发现,回家的路线不太对。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搬家了。   搬到了另外一个稍显偏僻、又十足古韵的地方。   小周眠什麽都没有问,他从来都不是正常的人类孩子,经过他耳朵的信息全部都会进入中央数据库内进行分析,在医院昏迷时听到的对话足以令少年明白一些隐约的真相。   他和他的父亲,正被一群庞大的巨兽监视着。   房子的面积十分大,环境优美,房间的布置以及大厅的布置还是与之前一模一样。   小周眠曾听到家居激活的扫地机器人隐约提起,这里是帝国中心的科技院住宅区。   刚搬到这里的一段时间,周越彬还算有时间陪着周眠,他依然会稍稍抑制小少年生长的速度,但也不会让孩子饿到。   日子依旧温馨而平凡的过着,只是小周眠再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外人,除了那些定时来家里检查的、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   小周眠不喜欢他们,少年的领地意识十分强,他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那些人隐晦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感到难受与厌恶。   但为了父亲,小周眠一直都在忍耐着。   时间飞逝而过,在周眠三岁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人类世界中十七八岁青年模样的孩子了。   与此同时,浅显的知识已经不能够满足他的一切渴愿,少年像是正式进入了生长发育的激进阶段,他开始变得敏感而美丽。   周眠的瞳孔颜色深黑,轮廓稍显深邃,他的唇色很淡,唇下几分缀着一颗很淡的痣,冷白的皮肤让他的气质变得出众而优雅。   这个时期的少年人尚且带着几分稚态,但与周越彬走在一起的时候,却足足像了十成十。   周家偶尔会有客人来访,除了中心研究员,没有人知道周眠的真实身份。   所有人都以为,周眠是那位周教授早早生下的非婚生子,这样的事情这在新时代人类也并不罕见,所以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这两年来,所有人对周眠的评价都是聪慧雅致,待人疏远有礼,有其父的气势。   没有人知道,在送走所有的客人之后,端方的少年会亲密无比地贴在父亲的身边。   少年骨子里拥有野兽的天性,但面对周越彬、他深爱仰慕的父亲时,青年像是一只漂亮的尖角兽,他收敛了一切的攻击性,半趴在父亲的腿弯间,任由对方宽厚的手腕抚过自己的脖颈、脊背。   他们依然同吃同住,睡在一张床上,丝毫没有距离感。   周越彬也有想过孩子长大了,早晚该分床睡的,但周眠对他的依恋十分深刻,几乎到了无法分割的地步。   男人舍不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本就是宠着长大,又怎麽舍得苛责。   时间一久,居然也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周眠名义上的成人礼举办的中规中矩,按照周越彬的想法,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绽放光芒,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但实在有碍于身份上的限制,最后,周越彬也只能在家里举办了一场毫不逊色的宴会,邀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好友作罢。   那天晚上,男人送给他心爱的孩子一份礼物。   能够链接主脑、作为另类分.身仆人的异种机械蛇。   这条黑色的异种机械蛇能够完全链接主脑本身,成为完全归属于周眠,是青年的副手、下达命令的执行者.......甚至是遇到意外后的重生寄体。   在某种程度上,它即是周眠。   青年很喜欢这个礼物,刚拿到手,便操控着链接起来。   几乎是刚完成链接的时候,那条黑色的机械蛇便宛如被注入了生命一般,随后,它极迅速的钻进了一旁温柔的男人衣袖之中。   冰冷的机械蛇身在光滑温热的皮肤上游走,有那麽一瞬间,周眠甚至以为是自己钻入了端方父亲的衣袖之间肆意游走,同体相连的触感实在过分逼真,本就压抑心绪的少年人几乎一瞬间就红了脸颊。   周越彬却并未注意太多,他只当是孩子没有控制住情绪,太兴奋才导致了机械蛇的异常举动。   当然,这也代表着他的孩子深爱着他。   没有哪个父亲不会为此感到高兴。   男人手法温柔地捏住了小蛇的头颅,略显粗糙的拇指微微擦过小蛇的下颌,在看到蛇尾一圈圈舒适般地圈起自己的手腕时,周越彬忍不住低笑道:“眠眠很可爱。”   周眠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觉得自己满腔都是父亲的气味,是他在梦中曾梦到过的亲密触感,男人凑近的嘴唇泛着红色的光泽,在机械蛇的视角中,简直令人腿部发软。   一直到周越彬发现青年的魂不守舍,男人才像是意识到不恰当一般地,轻轻将机械蛇还给了青年。   周眠的脸颊红的过分,青年人的五官本就精致,神韵雅美,失神的模样简直像是一副被红色墨水晕染的神像。   周越彬本就清楚他创造的孩子有多麽的完美,但知道是一回事,男人还是控制不住地有那麽一瞬间的失神。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奇怪。   又或许,只是他们自己觉得奇怪。   晚间,他们各自怀着心绪睡在床榻的两边。   也正是这天晚上,周眠第一次做出了出格的、不符合身份、伦.理、道德、理智的事情。   趁着如水的月色,孩子亲吻了创造他的父亲。   嘴唇与嘴唇的相处是世界上最赤.裸、最坦诚的灵魂接触。   周越彬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的孩子只是将他当做父亲。   只是,令人感到荒唐的是,他竟从未因此感到排斥。   可他是父亲,他们本就拥有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了,他不能眼看着他的孩子误入歧途,这不是一个合格父亲的正确做法。   那天之后,周越彬有考虑过和周眠好好谈一谈,可实在没办法,青年愈发成熟的心智或许早已看出那晚父亲的装睡。   男人无法,只好在此之后开始慢慢试图拉开与青年过度亲密的关系。   他们不再总是黏在一起,周越彬的工作也越来越忙,分床睡开始成为一夜一夜新的习惯。   周眠并没有什麽微词。   自从进入成年期后,他愈发稳重、彬彬有礼,常常被人夸赞与父亲相像。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也好,他们能够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就够了。   周越彬放下自己的公文包,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淩晨一点半了。   走过青年房门的时候,男人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是多年来形成的习惯,睡觉之前,周越彬总要先查看一下青年的睡觉姿势,就在不久之前,身形逐渐抽长青年还被自己紧紧搂在怀中入眠。   习惯是双向的,周越彬已经失眠了好一段时间了,每天只能勉强睡三四个小时。   男人微微蜷曲手指,还是打开了房门。   床榻上,被褥微微鼓起,却并不是一个人身形的起伏。   周越彬眉色微凝,快步走了过去,夜色如迷雾一般,男人的动作陡然一僵。   他看到了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机械人,正躺在寻常他所该在的位置,用他最熟悉的姿态揽着怀中安详静谧的青年。   那个机械人正是周越彬曾经亲手制作的、陪伴青年长大的家务机械人。   嘿嘿嘿,但是机械人和daddy是共感的哦~   再推一下门徒的兄弟篇预收,以免有人之前没看到,收藏一下下吗哭哭   他们都对我求而不得(快穿)   简而言之,就是攻对受的各种求而不得然后发疯。   【刺骨刀】   他是个虚伪贪财的直男,因为金钱而不得不委身于强制他的男人。   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于是串通着勾引了男人的儿子合谋杀死了他名义上的爱人。   却没想到,第二日的清晨,他死去的爱人手执一朵拔了刺的玫瑰,苍白着一张脸,缓缓敲响了他的房门。   【高岭之花】   他确实如世人追求不得的阳春白雪,高高在上,不可攀越。   可越是这样,便越是招惹蛇鼠的觊觎。   【莫比乌斯】   随着噩梦的进一步侵入,他普通的生活开始颠倒,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逐渐像莫比乌斯环般连接在一起。   由此开始,他发现身边的人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   ps.受现实平凡老实人,梦境里是阴郁漂亮美人   【脸盲症】   丈夫死了,但是最近他总是能看到一张与丈夫一模一样的脸出现   他很开心,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世界中,“丈夫”的这张脸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甚至于有次坐地铁,一双手不老实的握着他的腰,羞怯又大胆,他回头看,发现依旧是丈夫那张熟悉的脸。   他不再抗拒。   其实他一直知道他们不是丈夫,但他无法抗拒拥有那张脸的他们。   他总是愿意为丈夫付出所有。   呜呜贴贴宝宝~ 第14章 现实世界5(大修!!)   实际上来说,机械人陪伴主人入睡并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   毕竟它们生来即为人类服务。   有所不同的是,周眠自从成年以来,已经很少让小彬先生单独进入他的卧房了。   即便小彬先生偶尔因为软件老化出现故障会进入青年的卧房,但很快也会被下达离开的指令。   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周越彬一直都是青年身边唯一的特殊。   但现在看上去,对于周眠来说,特殊性并非是永恒的。   似乎,自那晚男人装作入睡,拒绝了青年的示爱开始,他们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温冷状态。   明明两人依旧有所接触、日常交流无碍,但就是不一样了。   周眠太过疏远客气了,这本不该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孩子对他长久以来尊崇深爱的父亲所应当具有的理性。   周眠的表现显得过分异样,他十分轻易地转移了自己的‘爱’。   似乎对于他来说,如果父亲拒绝了他的‘爱’,那麽他完全可以将‘爱’转移给任何一个人。   又或者说,青年的‘爱’,只是他学习成为人类的一个阶梯。   男人的气息有些不稳。   脖颈间的白衬衫领口已经被主人扯松,周越彬很少展现出这样一面来,在旁人的眼中,他向来是从容斯文的教授、研究者。   男人情绪稳定而内敛,他几乎不会在旁人面前展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或许是房内变化的气味、呼吸声响,床榻上的青年慢慢睁开了那双漂亮而深邃的眼眸,青年深黑的瞳孔中并无丝毫的睡意——当然,他根本就不是人类,睡眠于他更准确来说只是一种待机状态。   黑色的长发慢慢从耳畔滑落至白皙的锁骨侧,周眠起身的动作十分好看,青年的身上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雅致的令人想到某些月下林立的青竹。   只是,此时他无机质的黑眸几乎毫无任何波动地看向男人,蓝绿色的机械光芒从他的眼下有一瞬间的流转,黑色如瀑的长发掩盖住他的小半边脸颊,晦暗的色彩令他周身多添加了几分怪异的萧冷。   一瞬间,青年身上非人的怪异特质几乎达到巅峰。   “父亲。”他最近总是这样称呼他。   并不是亲密的爸爸,曾经的柔软与回忆似乎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褪色。   “您怎麽来了,最近很辛苦吗?”青年的语气十分平和,声调微微回暖,却像是丝毫不明白这段时间父亲对他疏远的原因。   在男人疏远之前,青年似乎更干脆地抽身出来,甚至能够若无其事地如此询问出声。   周越彬微微垂了垂眼,他的声音有些轻:“还好,只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周眠微微点头,他点开床边的一盏壁灯,余光扫过一旁的小彬先生,微笑道:“您不必担心,有小彬先生陪着我,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终有一天会离开您的庇护。”   “父亲。”年轻的孩子眉眼平和,甚至能够轻松的笑出来道:“这也正是您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他们都知道彼此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周越彬有一瞬间只觉得腿部酸麻,夜晚的凉意顺着膝盖慢慢往上攀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斯文的精英男人才轻声道:“眠眠,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未尽的语言停驻在唇畔,压抑在喉头,久久没有被主人吐露出来。   周眠也没有说话。   他们于黑夜中散场。   谁也没想到,这会成为接下来的时光中,他们唯一的一次交谈。   意外总是在人们猝不及防之间到来。   周眠被请上一辆严密性十分高的机械车辆的时候,就大约知道是谁将他绑来的了。   随着成年期的到来,那些研究者、帝国上层的老家夥们也似乎越来越坐不住了。   周越彬一个人护不住他的。   主脑、拥有世界内核能量的主脑、最接近人类形态的机械生命体。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野心。   人类的野心。   周眠十分识时务,他很聪明,也知道该如何做能够少吃一些苦。   比起他来说,向来冷静的周越彬似乎要显得更加不理智一些。   周眠有痛感,手术与非人的实验会令他感到痛苦、负担,这都没什麽,他完全可以将痛感调到最低。   但他没有。   情绪对于机械生命来说最是难理解,周眠试图从中感受到恨意、不公与绝望。   当然,他所能感觉到的情绪实在渺茫、甚至聊胜于无。   只是,当周越彬、曾经与他朝夕相处、会对他露出各种奇异神色的父亲的脸上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的痛苦表情时,周眠终于能够感受到几分古怪的压抑。   潮水般的窒息感缓缓倾轧而下,黑色的迷雾逐渐褪去。   房间内的摆设逐渐清晰起来,周眠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颅内的机械神经正一鼓一鼓的胀痛。   很快,一双温热的手腕顺过青年黑而顺的长发,帮着他按着额头,耳畔传来的分明是机械的声音,却听起来温柔极了。   “没睡好吗?”对方这样问道。   周眠轻轻嗯了一声,有些鼻音,语气轻飘飘的。   下一瞬,小彬先生便已经靠近周眠,机械人手臂微伸,宽厚的手掌便将青年人揽入了怀中。   这是他们之间长久养成的习惯,周眠小时候身体状况或是睡眠不好的时候,总需要人陪着,周越彬不在的时候,通常都是小彬先生将他抱在怀里、背在肩上。   他们温热的皮肤时常抵在一起,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安抚与藉慰。   无论对周眠还是小彬先生来说,都是一种温馨栖息的时光。   但这样的时间终究还是无法维持下去,手腕侧终端的闪动像是某种信号。   小彬先生看到了隐隐显出的‘郑云’二字,那与主人有几分相似的温雅却略微显得僵硬的面容微微垂下几分,额角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眸,叫人看不清机械人面上的神色。   周眠已经起身回复语音通信,青年看上去温和极了,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轻哄的意味。   周眠并没有转头看小彬先生,青年只是自顾自地更换外衫,他甚至在镜子面前精心地挑选衣衫,一边对终端那头的男友笑道:“你觉得黑色更适合我吗?”   “我当然愿意遵从你的意见。”   青年眉眼含笑,稍长的黑发垂在白皙的颈侧,他看上去对这次的约会重视极了。   就在周眠的脚步即将踏出房间的时候,半掩在阴影中的小彬先生忽地轻声道:“眠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周眠的身体微顿,他看上去十分冷静,冷静到几乎漠然。   小彬先生的语气显然并不正常,又或者说,这是他的父亲周越彬的语气更加合适一些。   周眠自己就是机械生命最高级的形态,自然能够分辨出小彬先生的变化,从他重新回到周家开始,就已经发现家务机械人的控制终端中加入了父亲的通感设置,   青年不再掩饰眸中的冷淡,平静地提醒道:“父亲,您不该忧愁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眠既没有正面、也没有侧面的否认。   周越彬终于无法维持小彬先生的僵硬神色,再冷静从容的男人,面对情感上的不安定,也是惶惑难忍的。   或许是男人的表现实在微妙,周眠的脚步微顿,低声道:“父亲,您应该信任我的。”   说完后,青年修长的身影便已经远去,黑色的长发隐约几簇翻飞在半空中,脚下的长靴衬得他的腿弯愈发修长有力。   周越彬轻微地闭了闭眼,他当然相信周眠说的话,也相信对方不可能会对那样一个毛头小子动感情。   他只是无法控制的由爱生怖。   他的孩子太像一片冷淡的云了,即便身处云端,伸出手,似乎也握不住他分毫。   周越彬慢慢垂眼,这样试探的结果其实在小世界早就有所预演了不是吗?   周眠与郑云的关系愈发稳定,他们如同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般的甜蜜。   青年实在懂得如何讨人欢心,当然,他的外貌也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深邃漂亮的眉眼,修剪飘逸的乌黑长发,唇下微微敛起的小痣,每一处都漂亮令人心折。   郑云紧紧扣住青年的五指,这是一种占有欲的表现,也是一种下意识的不安与自卑。   他能够感受到周围的行人对男友过度的注视,这种过度的注目时常令他难以抑制的生出一种时刻被觊觎珍宝的恐惧感。   一般这样的时候,周眠都会贴心的询问他是否换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但今天,青年这样问出口的时候,郑云却并未选择逃避。   清秀的青年手腕有些细微的颤抖,他抿唇道:“眠眠,我不累。今天初次登门拜访,给你的父亲选择礼物一定要细致认真一些,我没关系的。”   周眠轻轻笑了一声,抿唇道:“好,都听你的。”   郑云这才像是高兴起来的样子,他忍不住也弯了弯唇,随后侧过脸对身边的男友道:“眠眠,你难道不想知道昨天你登门的时候,我的父母对你的感官如何吗?”   周眠面色不动,语气却十分耐心温和:“我当然想,阿云愿意说给我听听吗?”   郑云脸色红了红:“好吧,那我就先告诉你了,我爸妈对你非常非常满意,满意到恨不得我们马上就结婚。”   周眠笑笑道:“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伯父伯母不怕我欺骗你吗?”   青年的话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郑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当男友在开玩笑,又道:“怎麽会啊,我也没什麽值得你骗的地方啊。”   周眠失笑,没有多说什麽。   倒是一旁的青年又开始苦恼道:“你的父亲我只是经常在终端上看到,实在没有了解过,他有什麽喜欢的东西吗?眠眠给我推荐一下吧,我实在想不到。”   周眠弯了一下唇道:“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他最喜欢我,你是我的男友,他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本章大修过,大家重新看一下哦   我重新列了大纲,剧情不合理的地方也改掉了,呜呜呜真的很对不起,我会更好地斟酌,慢慢收尾的!!   让大家有不好的体验真的很抱歉,又觉得不合理的都可以提,我很听劝的!!!呜呜呜很担心让大家彻底失望所以我会努力好好写下去的!! 第145章 现实世界6   这是郑云第一次见到国家科技院的住宅区。   历史感与机械化完美融合在此处,光感建筑在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水域般的色泽,并不刺眼,只会令人由衷地感到舒适。   而最为令人惊叹的是,科技院住宅区的每个分区规划都有真实种植的绿色植被、花草。   新时代的绿色植被覆盖几乎归零,人类入目所见的大多是用机械钢精熔铸上色的‘植被’装饰雕塑,真实的植被与花草早已被当做珍惜样品材料保存起来了。   星球糟糕的生态环境让它们难以生存,种植所需付出的代价过大,还不如用空气清新运转的机械更适宜。   郑云收回眼神后微微垂下头,坐在车座上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坐立难安。   他忍不住下意识查找安全感一般地侧眸看着男友开车的模样,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明显,周眠偏头看了他一眼,很漫不经心的一眼,青年含笑道:“阿云?怎麽这样看着我?”   青年已经半束起稠黑的长发,束发带是黑色与深红的拼接,显得青年英气而清冷,这条束发带还是郑云自己选的。   黑红的颜色像是某种令人安心的占有性标记,郑云的心情慢慢放松几分。   他想,自己应该要更自信一些的。   周眠对他几乎有求必应,两人在一起不久礼物也是隔三差五的送,如今甚至到了见家长的地步。上面对他‘任务’的进度也表示了赞可,郑父郑母年纪已经有些大了,近期职位却连升几级。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他总有时间慢慢走到与青年齐肩的位置。   车辆缓缓停在周家门口。   周眠十分贴心地为郑云打开副驾驶的门,一只修长的手腕自然地挡住车框,绅士风度十足。   郑云脸颊有些微红,他快走两步,与青年并肩。   他是想牵男友的手的,却又考虑到这次是来拜访对方的父亲,第一次登门至少要表现得庄重矜持,便又不好意思地蜷缩手指,忍耐了下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周眠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男友的性子矜贵疏远、彬彬有礼,两人恋爱的时间也有几月了,最亲密也不过互相亲吻了一下脸颊。甚至,他们并不是单纯情难自已珍重的亲吻,而是约会或宴会上绅士的吻面礼。   大多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都是疏远而有距离的,亲昵有余亲密却不足。   周眠很少会这样主动亲近他。   郑云轻轻收拢手腕,脸畔的红晕与欣喜怎麽也掩饰不下。   通过门口处的人脸识别,一道低沉好听的机械音在门口响起:“欢迎回家,小眠。”   郑云心口微紧,仔细看过去,发现只是一个家务机械人,这才缓缓松下一口气。   周眠熟稔地与机械人打招呼,看上去与这个家务机械人的关系十分好。   青年笑容温和,并没有急着入厅,而是一本正经地与机械人介绍自己带来的男友。   郑云有些想笑,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他那一向斯文从容的男友有些可爱。   毕竟谁都知道,机械人只是被设置好的程序,没有生命与灵魂。   或许,这个机械人对男友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郑云这样一想,投向周眠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   清秀的青年一颗心都装着自己的男友,以至于家务机械人过分僵硬打招呼的模样也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两人一起走进大厅,这是郑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那位成就非凡、享誉世界的知名教授、天才研究者。   出乎意料的是,当对方褪去那一身板正斯文的西服,换上一套淡灰的家居服装后,整个人看上去年纪极了。   男人五官深邃,眉眼却凝着几分东方的清雅,他的眼神温和而包容,看上去三十岁都不到的模样,根本无法令人联想到父亲之类的词语。   在看到周眠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更加柔缓的色泽,和煦而居家,声音轻而柔道:“眠眠回来了。”   说完后,周越彬的眼神微微移到一旁的陌生青年身上,他的表情不动声色,眉眼间的情绪却淡了几分:“这位是?”   郑云能明显感觉到,在男人问完话后,男友的手微不可见地松了一瞬,这令他不由得下意识收紧了五指。   也正是因着这样起伏不定的心绪,让郑云难免显得有几分失礼,他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回应男友父亲客气的问话。   好在周眠向来是个周全的人,他泰然自若地接过话题,将与青年紧握的双手展示给父亲看,一边含笑道:“他就是我和父亲提起的郑云,我的男友。”   最后几个字的语调微微加重强调。   郑云的脸一瞬间红透了。   他抬眸鼓起勇气想给男友的父亲留下好印象,只是男人的气势太足,对方长辈一般打量的目光让青年介绍自己的语句都显得干瘪。   但周越彬看上去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温和地问候了几句。   郑云这才稍稍放松了几分,讨巧地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了长辈。   周越彬是个得体斯文的人,若是看久了,郑云甚至觉得男友的父亲和男友某些地方简直相似的过分,譬如性情方面、甚至是一些细小的习惯方面。   周越彬收到他的礼物反应和周眠当初第一次收到他礼物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男人微笑着表示感谢,拿过礼物便摆放在一边。   这其实是一种稍显高傲的冷落表现,即便言语与动作再客气,也无法掩饰其中的冷淡、浑不在意。   郑云心中有些暗淡,只以为是自己没有送对口味。   他努力打起精神,想让自己表现地更好一些。   其实青年早就有做过被冷落、看不上的心理准备,毕竟周家与郑家的差距太大。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自然而然的,周越彬留了周眠和郑云在周家吃晚餐。   只是这场晚宴,却让郑云心中生出几分古怪来。   周越彬和周眠都是斯文而疏远的性子,这可以看得出,约莫是父亲影响了儿子的性格。按照常理来说,一般这样的家庭,父子关系即便不是那麽疏远,也不会亲近到哪里去。   但周越彬和周眠之间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周家的餐桌并不算大,用餐的时候坐在一起便也显得亲近一些。   桌上的饭菜大多都是周眠爱吃的,周越彬早早卷起衣袖,修长的指节自然地剥起白灼虾,甚至,在剥完一只虾后还沾了一些醋,亲自将虾肉喂到了青年唇边。   男人靠近身边成年的儿子,语调温柔中带着轻哄:“眠眠,尝尝味道,你应该会喜欢。”   周眠没有拒绝,他十分自然地就着吃了下去,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动作发生在成年父子之间有多麽怪异。   只是在吃完后,青年微微抿唇,语气平淡道:“父亲不用亲自下厨,太麻烦了。”   周越彬眼睫微动,神色不变,微笑道:“你现在很少回来吃饭了,体谅一下爸爸的心情吧。”   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亲密哪里像父子,说是情人都有人相信。   郑云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他脸上的笑容都僵得不像话了。   青年忍不住道:“眠眠.......”   餐桌上两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被他吸引了过来,郑云敏锐的发现周越彬的眉眼中闪过几分被打扰了一般的不悦,但很快,男人便又恢复了一副自然温和的模样。   郑云只觉得喉管像是卡住了一般,有些憋闷,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便勉强扬起一抹笑道:“眠眠,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可真好啊。”   周眠眼眸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男人温雅的语气不急不缓道:“是啊,眠眠是我一手带大的,他小时候特别粘我,吃饭吵着闹着要我喂。”   “现在孩子长大了,连回来的陪我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少了。”   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失落,倒真有几分长者落寞的模样。   郑云愣了一瞬,微微发紧的心绪果然松下几分。   他想,自己怎麽会忘了呢,早先拿到男友数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周眠是单亲家庭了,仔细想想,周越彬一个人又要兼顾事业研究,一边还要拉扯孩子长大,确实不容易。   单亲家庭总是容易出现亲属之间将情感单一的寄托在对方身上,也因此衍生出社会意义上的恋母、恋父情节,这些都是极其正常的。   他怎麽能因此就去怀疑男友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清醒过来的郑云简直感到羞愧。   尤其当接下来周眠与周越彬之间的交互肉眼可见地减少时,郑云心中的便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一顿饭倒也吃得宾主皆宜,周家父子的社交控场能力都很强,他们学识渊博,很多时候郑云根本无法跟上他们的话题。   但他们显然十分知礼、懂得迁就,周家父子会十分默契地转移话题,转而说一个郑云能够接得上的话题,并不会让客人感觉受到冷落。   吃完饭的时候,夜色渐深,今晚没有人造月亮,街道上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微弱的路灯。   周眠自然不好让男友一个人回家,便提出让对方留在周家住宿一晚的意见。   郑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拒绝。   他被安排在二楼靠近周眠卧房的客房中。   男友每天休息的时间都很固定,郑云是知道的,眼见时间不早,两人便都各自回了房间。   今天对于郑云来说是特殊的一天,又或许是换了环境,青年洗完澡后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他半靠在床上翻阅着终端里男友之前所经历的诸个小世界的评估表,之前小世界里异常信息到底让郑云无法释怀。   周眠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男友,未来还将会是他的丈夫,他不希望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青年特意拷下那些小世界的详细数据,因为他是周眠的安抚者,按照规定申请复盘是完全合乎常理的。   而巧的是,郑云在成为安抚者之前,其实是经过帝国考核的最标准的数据分析员。   通过信息追踪,他隐约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周眠在小世界遇到的那些缠上来的男人,或多或少数据链都有所重叠。   郑云清秀的眉眼稍稍敛起几分。   他利用程序重新搜查,但因为数据实在过于庞大,几乎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青年吸了吸气,这才后之后觉感觉喉头干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的周家的菜式口味都有些重。   郑云想了想,打开房门,打算下楼去接一杯水喝。   青年穿着拖鞋,考虑到男友应该已经入眠了,不管隔音效果如何,他都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周眠的卧室就在他的旁边,只是奇怪的是,郑云看到男友的房门并没有关紧,只是半掩的状态。   屋内暗淡的浅色光芒在门缝边洒下一片细三角的光芒。   他心中奇怪,以为是男友的房门没有关紧。这样想着,青年便轻手轻脚走过去准备带上房门。   郑云走到卧房的门缝边,眼皮微抬间,浑身一瞬间僵住。   只见宽敞的卧房内,拥有黑色长发的男友正安静地闭眼休憩,微光勾勒出青年一半精致温雅的面容,美好的像是某种盛典中的祭祀。   而青年另外一半的面容,则是被另外一个俯身亲吻他的男人所掩盖。   男人身形高大,腰窄背宽,稍稍俯下的举动温柔而小心,他不像是在趁人之危,倒像是慈悲的长者俯身亲吻着由他亲手带大的、柔软可爱的生命。   那大约是不含任何情.欲的。   但此时是深夜,无论是时间还是词语,都暧昧的过分。   有哪个父亲会在儿子熟睡之后入房亲吻他的嘴唇?   门缝中的眼睛布满血丝,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郑云的肩膀在颤抖着,喉头却像是哽住了一般,他无法发出任何粗重或是尖锐的声音。   蓬勃的作呕感令他那张清秀腼腆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眠眠没有真正的睡眠,是待机状态,有意识,两个人算是在极限拉扯(。)   眠眠完全占主导权,看两个男人勾心斗角哈哈哈哈救   啾咪啾咪!!贴贴贴贴~ 第146章 现实世界7   第二日的人造太阳按时升起。   周眠一边单手扣好胸前衬衫的透白色纽扣,一边侧眸查看终端信息。   这段时间青年越来越忙了,小世界的异变情况愈发频繁,就在前段时间,帝国研究所收到一则求助信息。   一位维衡者被困在异变的小世界内,意识体无法登出。   研究所紧急操控智能仪器尝试帮助维衡者紧急脱困,却怎麽都无法解开小世界的数据禁锢。   最后是身为主脑的周眠被派入小世界帮助救援,那位维衡者才能够顺利登出世界。   这样的事情是从未有过的,几乎可以算作史无前例,毕竟空间小世界虽然拥有自我规则,但到底,它们最初的构建是依靠克维拉钻孔计划挖掘到的新世界内核力量。   小世界与新世界可以说是从属关系。   可是根据主脑01提供的那个小世界内部异常量据,研究员得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原因。   那个锁困住维衡者的小世界竟然在短短的数十年间演化升级的足以媲美现实世界,它拥有蓬勃循环的生命力、自我运行的规则意识,甚至可以说,那个运行完整的小世界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人失去本体能量而引起崩塌。   它根本不需要维衡者去维持世界平衡!   而它之所以显示出需要弥补漏洞的信息,很大概率是为了补抓新的能量体填补自身。   但是这也说不准,毕竟从前进入这个小世界的维衡者们如今都好好的,没有出现什麽意外。   研究员们左思右想都无法得出恰当的结论,这样陡然出现的古怪情况实在令他们担忧又费解。   人类对未知的威胁总是恐惧的,是以,这段时间帝国高层与研究院为这个令人心绪不定的问题已经开了数次会议了。   周眠作为新世界内核能量的机械体主脑自然也免不了出席会议,高层们为他安排了适宜的身份,除了绝密的内部会议,其余时候,周眠都是以帝国议会中位置不高不低的年轻指挥官的形象出现。   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仪表堂堂、斯文儒雅的年轻男性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机械体主脑。   周眠划开几条熟悉的会议信息,深黑的眸光最后凝在浮空信息的最后一条上。   那是清晨六点郑云给他发的消息。   信息带着几分抱歉的意味,郑云表示家里有些事情需要紧急回去处理,请求青年原谅他的不辞而别。   整条信息的语气并没有什麽异常,只是唯一显得怪异的是,向来尊重长辈的郑云在信息中竟然一字一句都没有提起过周眠的父亲。   周眠眉眼很淡,许是刚起床的缘故,青年颊侧的长发有些细微的淩乱。   周眠伸出手指随意将长发别在泛着粉意的耳畔,黑色的机械小蛇在他的耳垂处吐出猩红的舌信,看上去就好像是缀在青年耳畔摇晃的耳坠。   过分深的红与黑衬得青年愈发白皙清冷,他垂眼回复了郑云的信息,脸上分明毫无情绪,可于他指尖出现的文本却很是温和。   一字一句的关怀几乎能够让人下意识地联想到他温和的面容与气质。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复信息,周眠却也不在意。   他知道,郑云昨晚看见了。   周眠在成年之后偶尔会有疑惑的时候。   比如他的父亲。   周越彬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男人分明比谁都理智,却又极度心软。   其实在最开始的实验室中,与周越彬对话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说错,周眠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人类,他拥有最完善的智运算程序与血肉模拟程序,他的思维留存在动物界,狡诈与薄情是他的天性。   周眠会因为初生的弱势而查找最适合的寄主,而周越彬就是那个他一眼看中的寄主。   为了能让自己平安顺利地成功进入‘成年期’,他处心积虑的模仿人类幼儿博取男人的保护欲。   周眠在人类社会学到了很多,包括如何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当他明白孩子身份并不够亲密,只有更亲密、更紧密的关系,才会让人类心甘情愿、全心全意付出的时候,周眠理所当然地选择去勾引他的父亲。   是的,哪有什麽情难自抑,从来都是蓄谋勾引。   光是掌握知识、掌控机械能量还不够,他还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持。   周眠厌恶时时刻刻被监视的低劣感、厌恶后颈植入的爆.炸设备、厌恶反复被脱去衣物检查身体的恶心感。   当然,他最厌恶的是那些研究员们盯着他的眼神。   在他们的眼中,他是可控的白鼠、是早晚会被抛弃的残次品。   周眠代表着周越彬为人类贡献的永远不可逾越的成就,他们嫉妒而无能,于是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他们渴望从青年的身上找到一个新的奇迹,由他们自己缔造的奇迹、新的‘神’。   每经历一次手术与实验,这样的厌恶与恨意只会愈发深刻。   周眠面上表现得多麽斯文雅致,内心就有多麽的病态崩塌。   可以说,无论周越彬尝试用怎样的君子道德教化他,都是行不通的。   甚至,当青年逐渐被人类社会同化的时候,他对周越彬生出过压抑的恨意。   周眠恨对方创造了他、赋予他思想,又恨对方护不住他。   毕竟周越彬也是隶属于帝国的走狗。   最初决定勾引周越彬的时候,周眠看着对方游移颤抖的视线只觉得有趣。   周越彬的犹豫、逃避、心动、克制都被他一一看在眼底。   只是男人实在被人类的伦理社会驯化的厉害,他过不去心里的那关。   他真切地将周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周眠却并不想与他耗下去,所以,当那一晚青年确定了对方的心动与爱意后,周眠决定终止这个计划。   有时候没有戳破的暧昧远比真正说出口的爱情要更加值得利用。   当周越彬因为他被抓进研究院而情绪绷裂的时候,周眠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彻底地将男人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利用他的爱情、虚伪与可怜。   自此以后,周越彬将永远记住他们被迫分离的痛苦、愧疚、恐惧。   他们一样的经历过帝国的摧毁,他们同病相怜。   所以,周越彬一定会帮助那个深爱他的孩子得到自由的吧?   周眠连着两天都没有再看到郑云,对方信息也不回。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郑云终于来到了维衡部属于周眠与他的独立办公室。   彼时周眠正在对异变小世界进行归纳总结,办公室的门是一层透明玻璃的,有密闭防窥模式,周眠一般并不会开启这个模式,男友性格正直磊落,鲜少在意这些细节。   所以,郑云很轻易地看到青年颊侧散落的黑色发丝、微卷的长睫,以及雅白的皮肤与淡粉的嘴唇。   没有一处不令人心动。   郑云微微抿唇,他捏着数据的指节微微泛白,青年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当然,进门后,他十分注意地开启了办公室的防窥模式。   年轻人的占有欲很强,他十分不喜那些偷偷摸摸、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关注男友的眼神。   “阿云?”   长发的青年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过来,因为顶灯光线的原因,郑云清晰的看到青年眸中微微泛起了柔光。   这几分软意不由得令他心中泛起几分酸涩来。   他再一次确认青年是与自己相爱的。   眠眠应该什麽都不知道吧?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父亲觊觎自己。   男友是那样的清雅有礼,他应当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有不.伦的想法吧?   郑云抿唇,心中竟开始犹豫了起来,他真的要戳破周越彬的事情吗?   清秀的青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数据,脑海中的思绪碰撞,让他一时半会竟说不出半半句话来。   周眠却已经走到他的面前,青年伸出手腕,轻轻将手背靠在郑云的额头,浅淡的香气缱绻涌动,青年疑惑低声道:“.......没有不舒服啊。”   周眠顿了一下,想要撤开手腕,却没想到郑云忽地动作起来,炙热的掌心扣住了青年温凉的手腕。   “眠眠.......”   郑云呼了一口气,他的脸颊有些发白,耳根却又开始染上粉意。   他低声道:“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无论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出于对爱人的担忧,郑云觉得,周眠有这个权力知道真相。   他将手中的数据递给青年,黑亮涩然的眼眸紧紧盯着周眠道:“你看一看这些数据。”   周眠见对方的表情不太对,他面上浅淡的笑意也略略收敛起来,青年接过郑云手上的数据,依言翻阅了起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表情越是讶异。   “阿云,这些数据是你整理出来的吗?”青年问道。   郑云点头,他嘴唇紧抿,半晌道:“眠眠,你应该知道,那些小世界中纠缠你的人的数据是谁的吧?”   周眠眉头微微蹙起,他看上去有些无法理解道:“阿云,这是父亲的公民数据。”   每个人生来都会有一张记录数据的终端数据,这是跟随人一生、无法改变的数据。   郑云咬咬牙道:“眠眠,接下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在说之前,我想问问你,从前的时候,你的父亲有没有对你做出什麽异常的事情?”   周眠眉头紧皱,斯文的青年有些不赞同道:“阿云,你不能这样说我的父亲,他待我很好,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郑云有些忍无可忍道:“可是,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青年的语气有些发抖,声音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间钻出的一般。   他说:“我看见你的父亲半夜来到你房间亲吻了你的嘴唇,他对你有不轨的心思!”   “这些数据难道还不能佐证吗?他对你有着不.伦的想法,所以当你进入小世界做任务的时候,那个禽兽利用职务之便,伪装进入小世界扮演你的追求者。”   房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郑云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他忍不住放轻声音道:“抱歉,眠眠,我不应该这麽激动的.......”   周眠的表情有些苍白,青年额侧的发散落几分进入白色的衣领,黑白交融,有种莫名的欲感。   周眠轻声道:“抱歉,阿云,我会找父亲问清楚这些,我实在无法相信,这实在太过荒唐。”   “如果......”青年低低的声音掺杂着磁性而脆弱的意味。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搬离周家。”   郑云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忍不住轻轻抱住青年小声安抚,手腕顺着青年漂亮的脊骨微微安抚滑动。   周眠侧过的、被阴影半屏蔽的面容却逐渐变得冷淡。   他想,郑云这边已经差不多了,只要他为了“爱情”而与周越彬闹掰的动静传到帝国那边,那些老家夥们会更加信任他。   相信他有了软肋、相信他孤立无援。   而接下来,异变的小世界、被摄取意识体的维衡者们只会越来越多。   周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老家夥们不得不为他开放全部权限的模样了。   啊啊啊还是坏坏的眠眠更迷人嘿嘿嘿嘿嘿嘿   贴贴姐姐们~ 第14章 现实世界8   郑云是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再次见到他心爱的男友。   天气预报早有预报,暴雨的天气会持续三到五天。   新世界人类居住的环境过于未来化,机械的钢筋几乎焊入了这个世界的骨骼,瓢泼的暴雨无法令路边的机械树丛撼动分毫。   人工降落的雨水会顺着那些拟真的自然景观慢慢下滑,它们无法被吸收,于是只能汇聚在大街小巷之中,充当这个世界的巨型雨刷,最后如漩涡一般流淌入地下排水口。   听着屋外的骤雨狂风拍打门窗,郑云的心情愈发焦躁难忍。   他并不是与父母居住在一起,郑家算不上多麽有权有势,但到底是从政人员,在新世界外围城买下一套小型公寓也不算难事。   看着桌上摆着的两碗随意清炒的素菜,郑云甚至连对付填饱肚子的心情都没有。   青年忍不住再三看向手腕一侧的终端,蓝绿色的信息面板上显示的正是他与男友的消息对话。   而男友最后发来信息的时间,是在两天前。   青年语气耐心而温和地向他报备自己一天的行程。   但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发来一条讯息。   这其实是不太正常的,他们的感情十分稳定,虽然不像平常的情侣那般黏糊,却也日日有所交谈。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久地失去联系。   郑云不是没去找过周眠。   但维衡部整个部门最近似乎都十分繁忙,郑云几次去办公室都没有看到人影。询问旁人,不是说青年正在开会,就是在出差。   人在面对不确定的情况时,总是容易第一时间想到最糟糕的结果。   郑云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乱糟糟的,他实在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了,屋外的狂风骤雨似乎在某一刻全都浇灌进入了他的脑中。   雷电的声音低而沉闷地从窗台边传来,雨水潮湿夹带着钢铁生锈的气息顺着窗棂慢慢飘进屋内。   是窗台边青年从前随意买来的机械植株生锈散发的气味。   郑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但实际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心情去打理清洁它们了。   “咚咚咚——”   低低的敲门声伴随着屋外的风雨声飘入青年的耳畔。   郑云有些迟疑,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大的暴雨,父母没有和他提前说过,根本不会过来,更不用提朋友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甚至算得上刺耳。   郑云心口一窒,忽地想到了一个人。   他猛地起身,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地走到大门边,机械自动感应锁几乎在主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便弹开了。   郑云口中微重地呼气,他微颤的手轻轻推开门,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影子。   青年周身全然被潮湿的雨水包裹,鸦黑的长发几簇被粘黏在他冷白的颊侧,水痕顺着他的轮廓湿淋淋地往下滑动。   周眠的脸色苍白的过分,下唇却格外的红,向来从容的优雅被一种沉郁与艳杀所掩埋。   他轻轻抬头,雅美的黑眸一瞬间像是凝聚了细微透光的水汽。   青年哑着嗓音道:“阿云,我没地方去了。”   郑云的理智几乎在一瞬间崩塌,他完全记不起来自己先前的焦虑、难过、担心、紧张。   他的眼中只能看到难得露出脆弱心绪的男友。   周眠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强大、从容、冷静的存在,仿佛有青年在,一切的风雨都会随之泯灭。   可现在,那样仿佛无所不能的周眠,却像是一座即将崩塌的玉山。他的脊骨摇摇欲坠、眸色潮红,第一次露出失魂落魄、无所适从的表情。   郑云的心几乎揪起来一般的疼,他无疑是心疼青年的,但当他第一次掌控性地握住了对方稍显硌人的肩膀,细细密密地体会到对方脆弱无助的颤意时,心中更多的,是陡然升腾起的另外一种古怪酥麻的躁意。   他垂眼压住喉头的干涩,拥住青年的肩头,将人小心翼翼地带进自己的小家里。   周眠通身都被雨淋湿了,黑色的裤脚处慢慢滴着水珠,弄得瓷白的地砖上都湿黏黏的。   他似乎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以至于在察觉到自己为别人增加麻烦的时候,青年很是僵硬地顿住了脚步。   他看上去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郑云的心越来越软,他体贴的没有多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询问,只是温柔地牵着他失魂落魄的爱人走近浴室。   在放好衣物、洗漱物品之后,郑云第一次鼓起勇气,他用手指轻轻撩开青年颊侧稍稍干燥的乌发,落下了一个珍惜的吻。   他说:“眠眠,我很高兴,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   这几乎是一种等待、甚至稍显卑微的话语。   周眠张了张唇,什麽话都没说。   屋外的风雨已经稍稍停歇下来,可屋内的雨水却依旧在下着。   浴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郑云紧张的整张脸都红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破白日魔咒,于夜晚中相会。   郑云垂眼,手中干燥温暖的绒布满满地包裹住青年湿漉漉的长发。   他是如此细致而小心地为他深爱的爱人擦拭发丝。   郑云的腰身挺得很直,手中动作近乎刻板,像是强撑着某种心绪,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压制,年轻人总是容易分心的。   尤其是当他看见青年换上浴衣后露出的精致锁骨、茫然微红的眼尾和可爱圆润的耳垂时。   郑云喉头微微滑动,他努力控制纷乱的心绪,慢慢收起手中潮湿的干发布。   公寓里面有温度测改仪器,男友的长发很快就能够被彻底烘干。   就在青年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指甲被修剪圆润的手腕轻轻扣住了他的腕骨。   一时间,他们都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郑云则是听到了更加剧烈无措的心跳声。当那双手慢慢滑动着,揽住他的腰肢的时候。   周眠的声音轻地像是即将散开的云雾。   他说:“阿云,如果我不再是周家的孩子,你会选择放弃我吗?”   那一瞬间,郑云几乎明白了一切。   或者说,从一开始,当他看见门口情绪怪异的男友时,就已经明白了。   他轻轻将手掌覆盖住青年的手腕,低声道:“眠眠,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周眠。”   “我不在乎你身上所有的光环,它们确实会令你在别人眼中光彩夺目,可是眠眠,我爱的是你本身,而不是单单由它们组成的你。”   青年没有说话,可郑云能够感觉到他的轻微颤抖的双手。   郑云慢慢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们订婚吧。”   周眠陡然如同出触电一般地动了动手指,那个存在于两人之间本就松松垮垮的拥抱一瞬间变得更加虚无、若即若离。   郑云颤了颤眼皮,没等他失落出声,便听到爱人低哑着嗓音道:“阿云,你太年轻了,你不明白.......”   “我不想在最低谷的时期与你缔结任何的契约,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不必为任何风险担惊受怕......所以,再等一等我好吗?”   郑云一瞬间明白了青年的想法,周眠不想委屈了他。   脱离周家后,周眠必然会遭到政治立场、甚至职业生涯的打击。   他不想郑云跟着他一起受苦,即便郑云从来不在意这些。   清秀的青年一瞬间几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于是,在确定爱人昏昏沉沉地睡去后,郑云打开终端,给一个陌生信息窗口发送了一条讯息。   “周眠已与周家决裂,并且向我求婚了。”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周眠已经彻底偏向于他们的势力了。   终端轻微闪烁一下,郑云看到对面回复后一瞬间察觉到几分怪异。   对方的回复是:“做得很好,尽量让他彻底迷恋上你,除去工作,不要给他与其他人接触的机会。郑云,我们希望你是第二个能够驯服他的人。”   “不,能让他和周越彬翻脸,可能对于他来说,你才是独一无二的。”   郑云察觉到对方的用词十分怪异,但考虑到大人物们古怪的秉性,他还是没有过多的去深思其中的含义。   总之,郑云很清楚,如今爱人即便没有周家的助力,和这边的人站队后,周眠也不会跌得太狠,甚至还会有翻盘的可能。   周眠与周越彬闹翻的消息沸沸扬扬地传开在政圈中。   所有人都知道周眠是为了一个地位低下的安抚者而与他的父亲翻脸。   难免有人嘲笑周眠的不识好歹,但也有人公开表示支持婚恋自由。   这些事情都无法影响到青年,面对众人各异的目光,他总是平静而从容,令人不得不感叹青年心理素质的强大。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未维持太久。   小世界的异变越来越严重了,自上次出现维衡者意识体被困锁在小世界后,近段时间,这样的情况又多了好几例。   而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有一个发展完全的小世界在某个时间段内,与新世界断开了链接。   这意味着新世界投入其中的能量将无法获得回收,甚至可能出现藕断丝连、被小世界当做能量补充库的可能。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受到异变小世界的影响,近段时间的社会新闻中,出现了多例机器人暴动事件。   这是前所未有的。   研究院的会议开了一场又一场,帝国上层会议也是一场场的跟着开,众人几乎就没闭过眼。   最后,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将希望寄于主脑。   主脑是新世界内核能量的化身,也是一切拨乱反正的关键点。   但是主脑的权限曾被最大程度限制封锁。   因为人类恐惧未知。   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小世界断联、机械人愈发扩大规模的暴动、维衡者生命遭受巨大威胁,而人类却对此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们就只能选择放开主脑限制这一条路。   眠眠和周越彬是懂得忍的   贴贴贴贴!! 第148章 现实世界9   “串行第109世界确认异变,当前已脱离中控系统。”   “串行第415世界确认异变,出现数据信道感染情况,与415接轨的相关小世界均已出现感染异变情况.......”   蓝白色的研究室内穿着白大褂的研究者们行色匆匆,他们大多面色苍白,眼圈下是深色的黑,看上去精神十分糟糕。   数据文档数据遍布实验室,几乎是走两步路就会踩到一叠纸的程度,巨大的透明屏幕上全部都是滚动的异变情况分析。   其实近段时间他们已经有不小的收获了,至少他们根据周眠从小世界带回来的数据样本已经查到了小世界异变的根本原因。   来自能量过分膨胀而导致的失衡。   如今新世界通往小世界的意识信道已经紧急关闭,因为风险太大,小世界数据信道感染的情况甚至可能蔓延至新世界。   在无法解决异变之前,谁都不敢冒险链接小世界。   郑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周眠了。   他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帝国政府部门一天之内几乎要发出三四条讯息来提醒公民将家中的机械人送去维修场所处理。   政令下达,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老实遵守。   机械人暴动的情况各地都有,却被镇压下来,一开始人们只当是机械人出现故障,需要进行维修。   但是慢慢的,机械人攻击人类的事件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网络头条上。   眼见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了,政府终于明确告诉公民,机械人群体因为代码感染了一种特殊的病毒,导致具有攻击倾向的情况发生。   但是很多时候,事态并不是随时可控的。   比如这一次,外围城市集中处理机械人的焚化厂出现了机械人集体暴动事件。   机械人们不仅打伤了军队,甚至集结了一支不大不小的队伍。   他们的能力各有不同,有的吸取附近电力资源,有的会控制人类的家居电器引发火灾,驻地的军队很快赶到维护居民安全。   但军队领头人很快就发现,即便是用子弹将机械人的脑袋打到爆炸,只要他们的身体仍有能量残余,它们就不会死亡,甚至能够融合到一起,成为更加恐怖的机械怪物。   这已经不是轻易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郑云算是运气不错,他是最早一批被军队接走的人群。   青年自己安然无恙,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次因为靠近外围城市,并且是机械人集中暴动,伤亡的情况只会多不少。   一直到最后,据说连帝国中央增派人手都无法彻底制住那些流窜逃走的机械人。   这次的事件因为伤亡惨重,影响面过大,加上政府又一直隐瞒真实情况,导致民众怒火冲天,帝国政府威信直线下降。   帝国当然想过弥补措施,只是实在是外忧内患、力不从心。   制作机械人的材料十分坚硬,即便是送去焚化场燃烧,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不用说新世界的机械人数量实在太多了,就算是全部销毁,也需要几年的时间。   加上研究所已经彻底封上了小世界的意识信道,也就意味着,没有小世界能源的攻击,人类仅存的能源也不容乐观,他们无法与机械人群体进行长时间的拉锯战。   在这样近乎无解的情况下,主脑的中控权几乎成了唯一的希望。   帝国议会一次又一次地投票选择开启主脑的层层权限,而周眠也确实不负所望、一次次成功帮助人类镇压机械人的暴动。   但那些老家夥们也不傻,他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信任一个机械生命,于是他们的手中始终握着最后的引爆设备,企图用未知的死亡来隐晦地胁迫青年。   周眠心里也门儿清。   但表面上,双方还是要做出一副友好合作的模样。   如果事态是如此发展下去,一切似乎还都有希望。   变故发生在研究院内一位内核研究人员根据暴动的机械人数据偶然拼凑出的完整病毒数据链。   几乎是在比对完数据链的一瞬间,那名研究人员便失态地站起了身。   腿边划开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样的异常在安静纷忙的研究室里十分明显,旁边其他的研究人员也忍不住地将视线投注过来   一张张烦躁而不耐的脸庞在看到大屏幕上熟悉的、属于主脑的原始数据链时,全部变得苍白了起来。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几乎只能听到电子时钟发出幽幽的滴答声。   额头的冷汗滑下,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研究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勉强镇定地低声道:“快,将数据避开终端监控设施,发送给帝国军情总部和议会。”   他说着,陡然注意到墙角处微微扭动的微型监控机器人,忽地抖了抖手臂急促道:“切断一切能源!主脑已经发现了!启动最高级别的警告,研究室全面切断能源,快逃出去!”   红色的、代表着危险标志的灯光在研究室内部回旋,所有人如梦初醒一般,他们手忙脚乱地发送紧急讯息、切断能源。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大屏幕上的一切都是凝固不变的状态。   幽幽的蓝色数据链依然森冷得显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四面八方的能源大门如同被锁定了一般,无论怎麽推砸都毫无动静。   大屏幕的灯光微微闪烁,一切数据如同被焚灭了一般迅速消散在研究人员的眼前,透明的屏幕慢慢显现出一张冷淡而雅美的脸颊。   青年鸦黑的长发披散而下,他的眼廓深邃好看,淡色的唇下缀着一颗很淡的小痣。青年的腰间扣着两条黑色的、闪着金属光芒的皮带,衬衣外严谨地披着一件白色大褂。   白大褂上挂着一个十足嘲讽的铭牌‘一代实验品’。   “各位。”青年十分斯文有礼地颔首,冷淡的唇边甚至浅浅弯起了几分,他温和的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一般,和声道:“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各位,就擅自将你们留在了实验室里。”   几乎是刚说完话,中年的研究员便冷冷嗤笑一声,到底身居高位许久,最初的恐惧过后,中年研究员倒也没有贪生怕死到说不出话的地步。   他冷笑地看着屏幕中的青年道:“周眠,在我们的面前,你还有什麽可装的呢?”   周眠微笑,并未介意男人话中带刺,毕竟在此时,这些曾掌握、切割他的身体、控制他的数据的研究者们,在青年的眼中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猎人的猎物的地位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调换了过来。   周眠依旧维持着从容与冷淡的笑意,只是脖颈处缠着的黑色机械小蛇慢慢威胁一般地对着屏幕前的众人吐出猩红的蛇信子。   他温声道:“赵先生,我一直都很欣赏您的勇气,但是,您应该很清楚,如今这整间研究所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或许您应该做的是先冷静下来,而不是一味地呈口舌之快。”   青年话语中威胁的意味太重,以至于那位中年研究员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这间研究室中的无数实验品不仅仅是所有研究者们数年来获得的努力,还留存着克维拉钻孔计划中其他的内核成果,包括所有的研究者们,都是帝国最顶尖的人才。   可以说,这间研究室就是帝国的另一大中心。   中年男人的额头都泛出隐约的青筋,他忍耐许久,才慢慢转动猩红的眼球,看向屏幕中从容而优雅的青年道:“周眠,你的父亲知道你是这样回报他的养育之恩的吗?”   周眠微微一笑,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荡的话语。   “父亲一直都很支持我。”   “疯子、疯了.......”中年男人的眼瞳一瞬间收缩,他喃喃的这样说着,像是遭到了什麽巨大的打击一般。   周眠并没有继续理会他,青年的视线温和的从研究室内部上下扫过,像是带着某种虚假性的、刺激人的眷恋,他低笑道:“这里真是令我感到怀念,还记得吗?我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呢.......”   “如果按照人类的说法,这里就是母亲的子宫,创造我的温房。”   青年的声音慢慢变得低哑而迷人,甚至于显现出某种微不可见的疯癫来:“而你们,就在这里一次一次地切开我的身体,你们赞叹我的肌肤如此光滑美丽、称赞我的脸颊如此迷人,你们围着我谈笑风生,告诉身边的人,我是人类最伟大的造物。”   研究室内已经有人开始轻轻呼吸不稳了起来,这里是密闭的空间,并且,就在不久前,一阵阵细微的白烟就已经开始从研究室内的四角处慢慢晕入整个空间。   有人惊恐的大声呼喊:“这是NIY病菌毒烟!”   周眠却慢慢勾唇道:“NIY病菌毒烟,能够造成人类心脏麻痹停跳,这也是你们曾对我做的实验啊。”   “李先生。”青年看着一位稍显年轻的男性研究员柔和道:“就在几个月前,你还亲自用我做了相关实验记录,实验记录就在不远处的文档夹中呢。”   那位年轻的男性研究员痛苦的半跪下身,他通身抽搐,整个人的皮肤上显出一种青白的恐怖感,死亡的威胁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只是个机械人而已,机械人做实验又不会死,你就该被毁了,帝国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实验数据已经被我们发送给国情部了,你就等着被烧成灰烬吧!”   周眠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着将外面的情况虚化成一个个的窗口供给这些痛苦挣扎的研究员们观看。   清冷温和的声线轻轻道:“人造太阳已经落山了,机械人的军队已经与帝国军队持平。”   “人类的城市又被攻陷了一座,老家夥们都快要急死了吧。”   NIY病毒并不会让人很快发作死亡,这是一种慢性折磨的过程,很显然,青年十分享受观赏这样毒发的美丽过程。   屏幕那边传来了窸窣的开门声。   随后,所有的研究员们都听到了一道成熟而无奈的男音道:“眠眠,该吃晚饭了,你最近的能量消耗太大,不能太透支自己。”   说着,屏幕中赫然出现了一张十分有东风风情的成熟男人面容,他的眉眼十分温和,有着长者一般的不动声色。   周越彬穿着一身杏色的居家服,分明应该是温馨宜家的模样,却又多了几分难言的斯文败类的气质。   他随意瞥了一眼屏幕中痛苦挣扎的众人,眼神轻飘飘地又挪移回了青年的身上,漠不关心的姿态简直令人血液凝冻。   中年研究员脸颊涨红,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地靠在一边,连头都无法多抬起几分。   他对周越彬喘.息道:“周越彬,你会有报应的,他现在能这样对我们,以后就会怎样对你。你以为这样的冷血怪物会对你有什麽可笑的血亲感情,他叫你一声爸爸,你就真以为他是你的儿子吗?”   周越彬没有说话,他只是很慢地转过头,盯着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忽地笑了。   这样的笑容在这般情境下其实是有些堪称诡异的。   周越彬很轻地垂头,他比周眠要高一些,手臂揽住青年腰身的时候,就像是握住了什麽珍宝一般。   可这样的姿势实在太暧昧了,暧昧到不该发生在一对父子之间。   中年研究员像是陡然看到了什麽惊悚的事情一般,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酱紫色,眼白中充斥着血色,脸上甚至隐隐显出了青黑的死气。   他哑声道:“.......畜生、两个畜生。”   中年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他捂着自己的心脏,瞳孔微微放大,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周眠却轻轻笑了,他微微向后仰头,将嘴唇轻轻贴在男人泛红的耳垂出,淡色.欲感的嘴唇微微张合:“爸爸。”   他说:“老东西是不是被我们活生生气死了啊?”   周越彬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垂眼看着怀中的青年,声音有些低哑:“他早就该死了。”   周眠冷淡的眉眼终于像是开怀了一般显出一道明媚的颜色,他侧过身,正面对着他高大英俊的父亲,微微仰头,懒散温吞地亲了一下他父亲的嘴唇道:“爸爸说的对,他确实该死。”   眠眠和daddy好像偷情啊……(搓手 第14章 现实世界10   这是新世界陷入永昼的第三个月。   世界一片黑暗,最原始的火种取代了电力,成为了人们最主要的照明工具。   主脑的反叛几乎将新世界的人类一瞬间打入最深的绝望。   自克维拉钻孔计划后,主脑问世,无论是新世界还是小世界的一切能源全部都维系在主脑之上,这其中包括电力资源、光能资源等等。   可以说,主脑成为了新世界的中控工具,而如今,这个工具居然生出了自主意识,它学会反抗、甚至企图取代人类。   郑云靠在基地一小堆的火源边,他看上去面容苍白,从前清秀的面容如今瘦得颧骨都微微凸起,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眼睑下是一片青黑。   青年的状态十分差,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腰身佝偻的模样再不如从前一般清秀文雅,简直与街边的流浪汉无异。   在这一个月,机械人与人类的战火从未停歇过,人们从未想过,从前驯服的、服务人类的机械人们有朝一日居然会将锋锐的利刃对准昔日的主人。   而这段颠沛荒乱的逃亡时间中,人群中最多的声音就是对主脑的谩骂与恐惧。   只有郑云像是像是一个木讷的木偶人,他沉默少言,时常自己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坐在角落,像是一株失去生命力的的枯草。   偶尔有人路过他的身边也会感叹两句。   毕竟郑云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一幅丢了魂的模样。   一开始被营救出来或许稍显狼狈,但到底眼中还有希望。   自从听说父母失踪、帝国研究室被主脑完全掌控,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惨死于NIY病菌毒烟后,郑云当晚就发了一场高烧,因为时局混乱,药物缺少,青年只能硬生生熬过那场高烧。   那之后,他就变得呆滞木讷、沉默寡言。   人类与主脑之间的对立变得愈发无解。   纵然民众对于帝国的隐瞒行为愤怒,如今却也只剩下无奈与顺从。   毕竟,在这样混乱的时局中,他们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帝国了。   但这样的日子人类到底坚持不了太久。   新时代以来,人类的一切活动几乎全部依赖能源,如今彻底失去能源库,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武器去对抗机械人先进的武器,这无疑是在以卵击石。   这样下去,机械人攻陷人类散落的基地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之下,人类连求和讯息都变得谨慎低微了起来。   “郑云,有人找。”   狭小的出租屋淩乱又黑暗,里面横七竖八地靠着许多形容狼狈的男男女女。   郑云蜷缩在墙角,在一片乱哄哄的声音中迟钝地抬起头。   他的脸颊上沾着些许的灰黑,乱糟糟的头发有些长了,甚至打结在一起。   青年有些混沌地眼眸扫了一眼门口,并没有看到什麽人,他又木木地垂下头,抿了一口手中气味古怪的劣质营养剂。   枪支碰撞的声音在人群中变得愈发明显,出于对军队的敬畏,出租屋中乱糟糟的人群全部都像是一团阴云一般蜷缩了起来。   高筒锃亮的皮靴停驻在眼前,郑云这才恍然意识到真的有人要找自己。   会是谁呢?   他眯着眼睛抬眸看了过去,那是一张陌生军官的脸,对方的脸上带着不耐烦与嫌恶。   郑云却只是不在意地垂下头。   他的耳中尽是轰鸣声。   最近总是这样,这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一般,对外界发生的任何事都毫无所动。   耳边的嗡嗡的声音还在继续,郑云只能听到对方隐约烦躁的声音,随后他就被人拉上了一辆车。   当眼前再次恢复明亮的时候,郑云看到一张从前只能在终端或是投屏光感机器上看到的脸。   男人身穿西装,分明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了,面上却看不出太多衰老的痕迹。   他就是曾经让郑云去接近周眠的大人物,也是如今帝国议会的议会长。   议会长是个十分懂得与人拉进的关系的人,他们从前并没有什麽直系属部的关系,议会长却做出一副惭愧的、心疼小辈受苦的模样。   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了两句。   郑云不明白对方为什麽要来找自己,他并不认为如今的自己还有什麽可利用的余地。青年轻轻颤了颤眸,苍白的唇抿着,沉默的像一尊雕像。   议会长见他不为所动,倒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的道:“郑云,我特意托人了解过,你的父母现在就在S基地........还有你的未婚夫,你不想再见到他吗?”   郑云一瞬间几乎无法反应过来,好半晌,他才如触电一般抬眸,瘦弱的面庞使他用力睁大的眼眸看上去像是即将要掉落出来了一般,他颤抖着嘴唇道:“我的父母没事吗......那就好、那就好。”   郑云的喉头微动,眼眶慢慢红了一圈,努力吞咽下口水后,嗓音有些沙哑道:“眠眠.........还活着吗?”   议会长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他慢慢敛眸,颔首道:“当然,你的父母都很安全,这一次,我请你过来,也是为了你未婚夫的事情。”   男人的表情慢慢显出几分虚伪的无奈,眼见郑云的目光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段时间你应该也听说过了,主脑反叛了我们,它的报复心极强,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杀研究室内的研究人员。”   “你的未婚夫周眠也是研究室的工作人员之一,只是他十分幸运,并没有被主脑杀死。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逃过一劫,实际上主脑占据了你未婚夫的身体,它成为了‘周眠’。”   郑云的手指捏地很紧,他死死垂着头,透明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慢慢滑落至下颌。   “所以呢?”青年的语气意外的十分清晰有力,他哑声道:“你们来找我是想让我怎麽做?”   议会长微微垂眼道:“你的未婚夫并非无药可救,它附身在周眠身上,一定会受到人类情绪的影响,主脑不会立刻对你下手。”   “只要你按照我们的指示,在这一次谈判中随它回到机械人总部,深入它的根据地后找到当初我们植入的爆炸设备按下,它就会彻底消失。只要它消失了,你的未婚夫也会重新回来。”   男人的声音亲和而沉稳,听起来极为可靠。   郑云只是沉默,他一动也不动,面上的表情全然被隐匿在阴影之中。   好半晌,憔悴苍白的青年方才慢慢抬首,他的嘴唇划开一道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可以,我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但是你们一定要保证眠眠和我父母的安全。”   “当然,如果我死了,请务必善待我的父母。”   议会长露出一抹肃穆的表情,点头应下。   在确定郑云并未存疑、心甘情愿地成为谈判的人质后,议会长微不可见地松下一口气。   他再次叮嘱青年一定要将这次的对话内容进行保密,由于不放心,男人再三提醒郑云主脑的狡猾与阴毒,他告诉郑云,主脑极其擅长伪装,即便对方再如何像周眠,青年也一定要谨记不能沉溺其中暴露计划。   “会有内应在其中接应你,帮助你找到爆炸设备。人类的命运就交给你了!”议会长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如此大义凛然道。   郑云却只是垂眸,轻轻点头应下。   郑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新鲜的蔬菜与饭食了,这噩梦般的几个月,他依靠着帝国的接济,即便是吃着最劣等的营养剂也是有上顿没有下一顿。   很多时候,青年觉得自己与一具尸体无异。   如果他的父母、爱人全部都离开了,他好像也没有什麽留下来的必要了。   如今,他也算是稍稍安下心了。   郑云努力逼自己好好吃饭吃菜,不管见到的究竟是不是眠眠,他都不想自己以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出现在青年的面前。   青年长相条件本身就不错,即便几个月颠沛饥饿的生活让他整个人消瘦下来,但好好养了一小段时间,到底也恢复了几分从前的精神。   谈判日很快就到来了。   高傲如人类或许从未想过这样一天,他们被自己的造物、昔日的奴隶踩在了脚下,甚至连挣扎都翻不起什麽水花。   谈判区就在新世界帝国昔日的研究院中。   研究院与从前并没有什麽不同,甚至可以算得上更全面地升级了一通,变得愈发高端、全智能化。   唯一令人感到不自在的是,整栋研究院中几乎连一块板砖都是一个小型的机械人。   而最令人发毛的是研究院内的一个巨大的玻璃封禁缸。   那封禁缸中是一片蓝色的不明液体,其中几具人类的尸体被禁锢在其中,他们的面容与生前并无两样,只是唇色酱紫,脸色煞白,黑色的眼眸毫无光彩,直直地看向所有人。   议会长的脸色有些难看,不难猜出,这是周眠的下马威。   郑云微微垂着头跟在议会长的身后,他只抬眸看了一眼玻璃封禁缸便没有再看第二眼。   谈判厅就在研究院的正大厅中,长形桌摆在室内的正中间,银色的机械化座椅一排排摆在两边,因为过分规整,甚至令人察觉到一股难言的压抑感。   周眠还没有出现,整个大厅中只有几个扫地机械人在端茶倒水,它们微笑着的机械脸庞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嘲讽人类的无能。   议会长脸色难看,但他到底清楚人类没有什麽优势,只能忍耐下来,带着人入座。郑云就被安排在他的身边。   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慢慢过去,就在议会长脸色彻底黑下来之前,研究院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黑发的青年面含微笑,信步走了出来。   他的面容轮廓实在好看,甚至称得上清雅美丽,长而稠黑的发从他的肩侧滑落至胸前,有几缕垂缠在锁骨间,黑与白的对比极其明显,令人忍不住神驰心往。   青年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却让大厅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眼见人类紧张又防备的神色,周眠轻轻露出一个温和雅淡的笑来。   他慢慢落座,扫过众人时,目光微微顿在指示他的郑云身上,随后毫不在意地收回。   周眠曲指敲了敲桌面,眉眼含笑,倒不像是谈判,而是与老友聚会一般温和道:“怎麽这样紧张,议会长,这可不像您的风格。”   议会长带着细纹的眼角微微眯起,他牵起一抹笑道:“您说笑了,我们今日是带着诚挚的心意来与您谈判的。”   “您知道的,人类的创造能力是无限的,您现在确实掌控了关键的能源,但完全依靠机械化的操作,您很难做到升级进阶,长久以来,机械时代或许会止步于此。”   “或许,我们可以做到合作,当然,成为朋友是我们最理想的合作状态,如果您并不赞成,我们也愿意成为您的从属。”   周眠眉眼微敛,众人无法从他的面上看出任何的情绪。   议会长只得继续虚伪地微笑劝说,以期为人类争取喘息的时间。   只是,他说了半晌,周眠却没有回一句。   青年只是漫不经心地伸出纤细的指节,将耳畔的长发别在脑后。随后,对着郑云轻轻露出一抹堪称昳丽的笑容,他耳畔的小蛇也轻轻曲起头颅,猩红的舌信嘶嘶地吐出。如它的主人一般,机械蛇的眼眸幽幽地盯着青年,像是在盘算着什麽一般。   郑云的眼眸轻轻颤了一瞬,他轻轻垂眼,潮湿的眸中仿佛有水光闪过。   周眠微微抿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突兀地打断议会长的自说自话,温声道:“议会长先生的想法固然很好,但并不够成熟,您或许可以做一个详细的方案递交给我们,我们还可以再谈。”   这样一副面对下属的高高在上的模样简直令议会长咬紧牙关,却又不得不忍耐下来。   男人尴尬的笑笑道:“好、好的。”   他说着,眼眸转向一旁的郑云,忽地道:“啊......对了,这位是您曾经的未婚夫郑云,他一直都很想念您,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让他当做人类的代表,留在您这边,也方便您随时了解人类的想法与诚意。”   几乎是话音刚落,所有人就都听到周眠的办公室内传来了一道玻璃杯不小心滑落砸碎的声音。   议会长转了转眼眸,却什麽都没问,只是微笑而谦卑地等待着青年的回话。   周眠眼睫微微动了动,他唇边的笑意丝毫不变,礼节性的弯唇道:“当然,郑先生远道而来,我们自然要招呼一番。”   青年并没有否认未婚夫三个字,甚至顺势将人留了下来。   办公室内砸了第二个玻璃杯,这一次,就不知道是失手还是故意的了。   诡计多端的玻璃杯!!哈哈哈哈,浅浅无能的吃醋罢了   呜呜呜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第150章 现实世界11   郑云到底还是被留了下来。   苍白的青年的身形看上去十分纤瘦憔悴,从前看着周眠还会腼腆地脸红的青年人如今只余下几分木讷,他黑色的眼眸中是潮湿的水汽,似乎连随意的张嘴问候都不会,只知道一味地盯着昔日的爱人看。   大厅内的人已经走完了,周眠面上的微笑不变,敛下的眉眼蒙蒙如雾,他依旧如从前一般冷淡有礼,只是,话语动作却变得疏远而客气。   “郑先生,很高兴您代表人类的来访,一路舟车劳顿,机械人管家稍后会带您前往您居住的地方。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寻求机械人管家的帮助,他会将您的要求转达给我。”   言辞间完全是陌生的态度,仿佛郑云确确实实只是一位平常的来访者,而他们之间从未相识过。   只是,两人到底以情侣的身份相处了许久,一些在彼此之间形成的下意识习惯简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一般。   譬如周眠此时耐不住慢慢摩挲了一下指节,随意扯松了领口的神色领结,这是青年惯来放松的表现。   许是过分熟悉的动作在此刻显得极其不合时宜,周眠仿佛陡然回想起两人如今尴尬的身份,面上的从容舒缓也不由得稍稍凝滞。   寂静与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周眠微微曲起的拇指抚过光滑的领带,他客气地对微微垂头的郑云颔首示意,随后便朝着开了防窥模式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但是,就在青年将将迈开步伐离开的时候,一阵清浅的风从身后拂过。   一双瘦削的手掌从周眠的手臂侧伸来,转而将他整个人都紧紧地揽入怀中。   那双手十分用力,颤抖的不像话。   不,或者说,是手的主人在颤抖。   “眠眠.......”   周眠听到了一阵近乎喃喃自语的微抖声线。   “我知道是你.......别走、别走.......”   身后的青年似乎正承受着无法忍耐的痛苦,他的呼吸潮湿而压抑,在某一个瞬间,彻底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控制不住渴望与颤抖,将自己的头颅颤颤巍巍地埋进了青年浓密的长发之中。   鼻息与唇齿间尽是爱人的气息,还不够。   他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对方冷香的肌肤之中,用对方长而柔韧的乌发割断自己的咽喉。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抚自己那颗烂透了的心脏,得到真正的安详与平静。   可郑云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近乎令人绝望的沉默。   他感受到周眠慢慢掰开他的手指,对方平静的声线将慢慢勃发的暧昧与火焰彻底浇灭。   青年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淡淡道:“郑云,你早该明白的,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有利用关系。”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你不该来的。”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逐渐松缓下来,周眠慢慢垂眼,他的动作停顿下来,或许某一瞬,青年也有过几分迟疑。   郑云是一个十分热爱生活的普通人,或许他平凡、普通、过于理想化,甚至他最初接近自己的目的都指向于最浅薄的勾引与监视。   但不可否认的是,周眠在他的身上曾感受到过热烈青涩的爱意、莽撞,以及最接近普通人的生活。   这是周眠永远无法做到的、也未曾在周越彬身上感受到的一段特殊经历。   但如今,即便对方不说,周眠也能看得出来,青年是这场战争中最饱受折磨的普通人,或许他会在混乱中与父母失散,或许他会听闻研究院的覆灭,深陷爱人死亡的恐惧。   周眠并不想多想,但他曾很长一段时间都清晰的明白,郑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与他结婚。   毫不夸张的说,是周眠摧毁了他一切的渴望、爱情。   如今,青年还要告诉他,他们曾经一切的美好,都只是郑云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对他,从来都只有利用。   不可否认,周眠会为此感到浅薄的歉疚,毕竟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他实在是杀人诛心。   可青年又会觉得自己没有错。   明明一开始是郑云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对方监视他、勾引他,是自己棋高一招,而对方则是成为了深陷其中失败者。   郑云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他被自己梦想中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从未认真的想过周眠这样的人为什麽会为了他而‘破例’,他对自己的能力与定义并不清晰,对周眠更是盲从的信任。   为了他的爱情,郑云忽视了周眠身上发生的种种异常,甚至,当沉没成本累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选择背叛他的组织。   而背叛,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周眠收回监控视角,不再看青年僵硬落寞的背影。   这样就够了,郑云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从未真正得到过青年与他的爱情,再加上这段时间在人类群体中受到的忽视、侮辱与利用,周眠相信,在关键时刻,他会明白自己该怎麽做的。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打开、合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周眠彻底解开了领带,西装外衣也随意解开,露出里面微微绷紧的白色衬衫。   黑色的长发如水一般流淌在肩侧与胸前,有些淩乱,青年却并不在意,只是走近办公桌前的男人,那双盯着地面破碎水杯的眼眸中隐隐带了几分深邃的意味。   “父亲这是怎麽了?”   青年这样问,仿佛他确实什麽都不清楚。   周越彬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批改着手中的文档,男人握笔的姿势十分标准好看,挺直的脊背令人忍不住想到在某些时刻,男人垂头、脊背弯折时微微颤抖的模样。   周眠从来都没有和周越彬做到最后。   青年是不抗拒这些的。实际上,作为男人最完美的造物,周越彬清楚周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敏.感点。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周眠能够理解人类为什麽喜爱纵情声色。   但周越彬却明显与一般人有所不同。   男人的骨子里似乎天生带有某种克制的枷锁。   这让他总会在最后关头控制住自己的暴涨的欲.望。   当然,这或许也和周眠总是忍不住喊‘父亲’有关。   周越彬对他的孩子抱有一种怜爱与珍惜的天性反应,与青年青涩的身体.交融固然美好,可他总会揣揣难安。   他担心他的孩子会感到不舒服、怪异甚至是恶心。   他耻于在自己的孩子面前露出狰狞的兽.性。   他更怕年轻的孩子终有一日会后悔。   一旦发生肉.体上的关系,很多事情就再难以回头了。   “父亲?”周眠的声音带上几分疑惑。   周越彬终于回过神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青年。   青年黑色的长发如瀑一般流淌书桌上密密麻麻的白色纸张上,淡色的唇下缀着一颗小痣,有些偏粉,随着主人张合的嘴唇微微起伏。   男人微微滚动喉结,黑沉的视线怎麽也无法从其上挪移开来。   周眠却已经微微后退、拉开距离了。   青年眉眼含笑,像是某种旷野上即盛的荆棘花束。   周越彬能够清晰地听到胸腔中的鼓动,越是靠近那个年轻的孩子,这样的躁动便越是明显,倒显得他像个毛头小子一般的热烈。   成熟稳重的长者忍耐性地闭了闭眼,他轻轻呼气,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扇动,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看向青年,哑声道:“.......眠眠为什麽要留下他?”   玻璃的碎片在地面透过办公室内的光线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周越彬低声道:“还是说,眠眠其实很喜欢那孩子?”   男人的语气有些莫名,听不出情绪,却又明明白白、昭告天下一般地表示出自己的忧郁与徘徊。   周眠却忍不住弯了弯眼,青年冷淡疏远的面容仿佛一瞬间显出另外一种昳丽蛊人的意味。   黑色的机械蛇从他的袖口微微探出,慢慢覆盖上指尖,微扁的舌头直勾勾地凝望着创造它的男人。   周眠慢条斯理道:“父亲应当明白我留下他的原因。”   周越彬的下颌微微绷紧,他看上去似乎相当在意那个远远不如他的郑云被青年留下这回事。   男人知道自己应当理智一些,他和眠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耗费了太久的时间,郑云是一步快棋。他们只需要通过郑云挖出背叛者,找到帝国秘密掩藏的爆.炸设备,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们是如此默契的战友、父子、爱人,周越彬告诉自己,不应该因为浅薄的嫉妒和青年对郑云的虚情假意而这样稳不住气。   可他实在需要一个安抚的信号。   只要周眠告诉他,一切都只是利用,他从未喜欢过郑云就好。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他们都明白该如何说的一句话,青年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周越彬垂了垂眼,下颌绷紧,身体也慢慢变得僵硬,就连唇齿中似乎都生出了某种苦涩的意味。   寂静让一切的感官都放至最大,就在男人勉强弯唇,想要解释、找个台阶下的时候。   一条微微发凉的蛇类触感慢慢由他的小腿肚慢慢往上攀援。   周越彬眉眼微动,只来得及看到一条黑色的蛇尾慢慢缩进他的裤腿之后。   机械蛇是完全听令于周眠的,甚至,如果需要的话,周眠完全可以与机械蛇共感。   于是,周越彬无法自控地感受到蛇尾慢慢摸索过旗顶的触感。   冰凉出格的令人忍不住打颤。   这种荒唐诡谲的调情简直地令男人后脊骨都微微发软起来。   可他偏偏没法拒绝。   周越彬额头逐渐冒出细密的汗水来,男人牙关咬紧,挺直的脊骨宛如玉山崩塌,他骨感分明的手指徒劳地捏住书桌的边缘,面色也慢慢变得酡红起来。   男人狼狈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而他的孩子却只是在一旁含笑观望。   在周越彬终于忍耐不住肩膀的痉挛、连带着黑沉稳重的眼眸都变得潮湿的时候,周眠才低低地垂头,用指尖轻轻撩起男人汗湿的耳边鬓发。   青年淡色漂亮的唇微微覆在男人的耳垂,气音顺着耳蜗慢慢往耳道内部攀爬。   他说:“爸爸,我只喜欢你,他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所以,不要多想了。”   太纵容孩子的下场(bushi   非常感谢姐姐的支持!! 第151章 现实世界12   周越彬是个极好哄的男人。   即便青年说的模棱两可,甚至故意避开话题,可一旦触碰到年轻孩子潮湿的眼眸,男人便又开始心软了起来。   他总也忍不住心口的澎湃与酸涩感,选择相信他的孩子。   周越彬想,既然他不舍得掌控他的孩子,那麽,他就只能对那些上赶着、试图破坏他家庭和谐的青年加以约束了。   成熟男人潮红脸上的细汗吸黏住了青年的几缕长发,他颤抖着手,一边忍受身体内极端的冷与热,一边曲起的手指轻轻按开了办公桌边的按钮。   防窥设备在一层层褪去厚密的磨砂色泽,直到外面的人能够清晰的透过那层玻璃看到办公室内的香.艳的场景。   周越彬微微眯起眸,叹息一般地侧过脸将自己湿热的脸颊靠在青年凉而顺滑的长发上,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青年的脊骨,眼眸却看向门外站着的黑沉人影。   郑云就站在玻璃门前,周越彬甚至能看到对方额头微微暴起的青筋、猩红睁大的眼睛和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只对视了一瞬,男人便面色不变地转眸。   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的,他嘴唇微微弯起几分弧度,这样想。   郑云确实沉不住气。   如周越彬所想的,他还太年轻,即便经历了变故,也没有真正学会耐心和隐忍。   就像他永远都在一味地追逐他的爱情,郑云大约永远不会明白,周眠即便拥有了自主意识,本质上也是最精于算计的机械人。他不会允许一个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定时炸弹留在身边太久。   青年有野心、有能力,他擅长蛰伏隐忍,在曾经多到数不清的手术与解剖手术中,周眠都能如此冷静从容,他从来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也明白自己需要什麽。   周眠对于人类算不上厌恶,但他却拥有人类最惯性的思维,他不会将与自己种类不同的人类放在真正亲密的位置。   如果有一日,他拥有爱人、拥有荒唐的爱情,那麽他的‘爱人’一定是最值得他利用的人类。   郑云显然并不符合青年的标准。   那日见到办公室内荒唐的一幕后,郑云确实不可避免的感到愤恨、不甘,但更多的,其实是真切的被爱人抛下的恐惧感。   郑云一直以来的愿望都是能够和青年长相厮守。   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执念。   即便他是如此明白,周眠并不是人类,甚至对方如今与人类站到了对立面。   郑云想,他理应如议会长说的那样,找到爆炸设备的按钮,结束这场不公平的战争,完成他作为人类的使命。   可实际上是,即便周眠给了他极其宽限的通行权限,郑云却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其他。   他总是忍不住打探青年的消息,远远地看对方一眼。   心中像是种下了一粒细小的花种,每多看爱人一眼,花种便会更张扬地绽开几分。   如此一段时间后,郑云大致摸清了周眠工作行程的规律。   青年总会在清晨接一杯咖啡去往办公室处理文档,午间时候对方会前往内部研究室,下午时分则会召集机械人进行集体能力优化。   只是,在某一次的下午时分,郑云看到青年换了一套衣服走出了研究室,周眠的发尾还有些潮湿,像是刚刚洗完澡,脖颈内侧有几枚过分扎眼的鲜红。   青年的状态显然很好,是被情.欲滋养后的斯文与纯美。   郑云眼睁睁的看着青年与研究室内后走出来的男人并肩越行越远。   他专注的看了很久,好半晌才慢慢垂眼,盯着自己脚踝上舒适的黑色皮鞋。   他不是什麽都不懂,可他总会受伤、难过、绝望、崩溃。   郑云只是个普通人,他的喜欢是没有错的,他和青年的婚约分明还没有解除,他们还是未婚夫妻,可周眠却恍若将他遗忘的彻底,甚至毫不避讳的与自己的父亲搞在一起。   这整个研究院总部,所有机械人对待周越彬都像是第二个主人一般。   而他,周眠的未婚夫,如今却像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只能躲在阴影里盯着青年与别人微笑。   郑云慢慢垂眼,转身回了机械人管家安排的住所。   他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于是,从那天之后,郑云重病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研究院内的一切几乎全然是机械自动化的,室内温度持续在二十四度左右,夜间甚至会根据主人的体温而变化,郑云在这样的环境中染上重症感冒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即便是染上重病,周眠依旧从未出现过。   郑云目之所及的始终是机械人管家。   管家确实将青年的一切都照顾的井井有条,药物永远严谨地摆放在床边以供他自取。   即便是这样,郑云的高烧还是持续了三天。   高烧的第三天,郑云的脑袋连转动都费劲,他恍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滩即将糜烂的渗入泥土的水液,浑身的酸疼令他眼间全然是生理分泌的泪水。   青年的整张脸都泛着粉意,嘴唇干到开裂,他迷蒙的想,或许这样死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死去就不必再面对变心的未婚夫与糟糕的人生。   郑云想,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像是周眠与周越彬之间强行插.入进去的小丑,一个可笑的失败者。   眼前的光影模糊的聚拢又散开,好半晌,郑云隐约看到了眼前屏蔽的阴影,随后他落入了一个温凉的怀中。   有人在他的耳畔低声的说着什麽,很温柔、斯文、耐心的语调,熟悉的令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紧紧扣住来人的手腕,如何也不肯松手。   郑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周眠趴在床榻边,微微侧过的头。   青年的相貌实在过分惹眼,沉睡中的他面颊上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与清雅,淡色的唇抿着,眉头轻蹙,长发顺着他的手腕流淌而下,有一种薄淡又引人的美感。   郑云知道自己不应该,但他依旧鬼使神差地凑近青年,还未完全退烧的嘴唇热度很高,他俯下身,克制不住地在青年肉感的唇畔落下一吻。   几乎是一瞬间,周眠便敏锐地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眸中分明毫无睡意。   呼吸与暧昧在两人间缓缓流淌。   谁都没有推开对方。   郑云却忽地弯起一抹难看的笑意,他再也无法忍耐,用力地亲吻他认定的爱人、他的生命之光。   唇舌的交错令他的呼吸声变得愈发急促,郑云动情地亲吻,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让青年完全融入自己的怀中,他近乎狂乱地用力亲吻,从水亮泛红的嘴唇到青年散发着牛乳色泽的脖颈。   眼眶湿红的不像话,郑云在某一瞬间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因为从头到尾,周眠从未回应过他。   青年冷漠的像是这场迷乱中的旁观者。   郑云慢慢抬眸,用嘶哑的声音道:“为什麽不扯开我?”   周眠微不可见地蹙眉,好半晌,他道:“你生病了。”   郑云死死抓着被褥,他近乎恨声道:“你不该来的,你就不该来的,死了正好,你为什麽要来.......”   为什麽要来给我希望?   周眠起身,他的脸颊尚且留着几分红晕,可声音却平静至极,他说:“我会离开。”   郑云的眼泪再次落下,周眠的声音却并未就此顿住,青年继续道:“但是,你要对得起自己。郑云,你还有你的父母。”   郑云没有说话,好半晌,在青年准备离开时候,他猛地拉住青年的衣角,指节用力地近乎发白。   他的声音是如此卑微与喑哑,他道:“眠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不要求别的了,我只希望你偶尔陪陪我,如果、如果实在没时间,我来找你,你别避着我好吗?”   周眠沉默的看着,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近乎怜悯一般的举动却让郑云暗淡无光的黑眸一瞬涌上光亮,青年发烧尚且泛粉的脸颊像是一瞬间多几分光彩。   “再陪我一会儿吧。”郑云轻轻抿唇如此说。   郑云果然如他所说的一般,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周眠的身边。   青年大部分时候都在工作,郑云并不会打扰他,甚至不怎麽说话,他有自己的愉悦方式。   他会带上纸笔描摹爱人的相貌,或是拿上新奇的咖啡机,自己捉摸着调弄。   周眠并不禁锢他的自由,办公室内的机密文档有很多,青年却从未说过禁止郑云的触碰。   于是渐渐的,办公室内每一个抽屉内有什麽郑云都一清二楚。   当然,他偶尔也会因为某个抽屉中出现的避.孕套而阴下面容。   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什麽,他只能更满地占据青年的时间,让其他的贱人没有机会来勾引他的爱人。   郑云在这段时间很少看到周越彬,男人似乎在有意避开他与周眠的相处。   这恰巧正中他下怀。   郑云恨不得男人彻底消失才好。   只是,这样的时日到底没有维持太久。   在一个午后的时间,郑云并未在餐桌上等到青年,而是等来了面容成熟稳重的男人。   周越彬总是一副斯文的、彬彬有礼的模样,可郑云知道他做的恶心事,再看男人,便觉得哪里都令人作呕。   身为父亲,男人如此不知羞耻的勾引自己的儿子,简直比牲畜还不如。   即便心里再如何厌恶,郑云到底还是皮笑肉不笑地问候道:“周先生今日来是有什麽指教吗?”   周越彬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男人分明一副谦雅至极的模样,但郑云却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觉察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周越彬身后还跟着一个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助理,男人慢慢理了理衣袖,对郑云不紧不慢道:“指教倒是没有,只是我有些事情想要提醒郑先生一声,以免你忘记了。”   “郑先生,你只是议会长送来的人质,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的真相。你是曾与眠眠有过婚约,但自从战争暴发后,我想,这些人类约定成俗的事情,眠眠身为机械人,大概就不用遵守了吧?”   “还有......”周越彬眉眼慢慢冷凝下来。   男人启唇冷淡道:“郑先生,眠眠最近很忙,没有那麽多时间应付你,如果你还期待着上位,就应该谨慎一些,至少不要作出一副粘人的幼稚模样。”   郑云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他扫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正宫模样的男人,突然嗤笑出声。   周越彬微微眯眼。   郑云冷笑道:“周先生,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青年的语调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是最近看眠眠和我亲近,打击到你这个‘老父亲了’了吗?”   他故意将“老”字加重音,似笑非笑的说。   周越彬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郑云却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上下打量男人道:“周先生一定很苦恼吧?您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就算您再怎麽锻炼保养,也要一步步往四十岁奔去了呢。”   “真是糟糕,眠眠还这样年轻,看上去跟您真是相当的不匹配。”   郑云笑笑道:“如果婚约依旧有效,我大概也要唤您一声父亲吧?”   周越彬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郑云其实没有说错,他已经年近三十六岁了,新世界的保养科技确实十分发达,但再如何精致地保养,他的年岁到底不会终止。   这几乎是一想到便会令他感到窒息的问题。   他的孩子,他的爱人,按照机械人伦理法来说,如今也不过是将将成年的年岁,并且,这还是周眠当初误食营养剂的结果。   如果周眠当初压抑住渴.欲,他们之间的年岁差距会拉得更大。   周越彬动了动喉结,竟没有说出一句话。   男人从来不是悲观的人,可他却在被提醒年纪后猛然意识到,他的眠眠是机械人,只要有能源的补给,周眠几乎可以达到永生。   而他自己却只是普通的人类躯体。   他会逐渐老去,脸颊上会生出皱纹,腰背会佝偻下来。   只是这样想,周越彬便感觉到一阵阵的窒意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daddy破防版   现实番外快要结束了(口哨)(媚眼) 第15章 现实世界13   郑云有时候会觉得命运像是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成年前的二十年青年都过得顺风顺水,他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许多关系不错的好友、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   如果按照这样的人生轨迹继续走下去、如果他没有期待所谓的爱情,或许到了年龄,父母会为他介绍一个合适的妻子,他们会组成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   这理应是他的一生。   可是郑云偏偏被安排到周眠的身边。   郑云只是个年轻的、刚出社会不久的孩子,他还没有经历过社会上的挫折、欺骗、憋屈,他遇见了一位彬彬有礼、斯文清隽的青年。   周眠几乎不会有出错的时候,他永远从容、情绪稳定,冷淡却又处处透着温柔的意味。   人总是慕强的,郑云也不例外。   其实,一开始他或许会惊叹于青年外貌美丽,却从不认为那如漂亮青鸟般的青年眼中会映照出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的普通、无趣,所以从不期待。   但如同电视剧中的情节在现实中上演,高处云端的青年纡尊降贵地将手递给他,询问能否占用他的私人时间。   郑云后来总是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愚蠢地撞上去就好了。   他只是这样想,心中却比谁都明白,他拒绝不了的。   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人飞蛾扑火。   周越彬离开后,青年的脸依然阴沉的难看。   郑云其实心里一直都很清楚,相比较周越彬,周眠注定不会在他的身上下的什麽功夫,甚至连对方偶尔的垂怜他都要靠着生病这种可笑的手段。   刨除其他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周越彬比他更有利用价值。   是啊,谁不希望身边站着的是能够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呢?   郑云心口酸涩,忽的听到耳畔传来一道平静而陌生的声音。   “郑先生,周先生让我提醒您一句话。”   一直沉默的看不清面容的助理慢慢抬起下颌,郑云微微皱眉看了过去,心里莫名泛起几分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沉默、毫无特色,一眼看过去,郑云甚至记不住助理的脸。   助理的眼睛沉闷乌黑,他盯着青年道:“如果您不想周先生知道您最初接近周先生的目的,就离他远一些。否则,您会失去现在享有的一切权力。”   他说着,与青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微顿,随后才脚步不疾不徐地离开。   郑云微微垂眼,他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揉成一团的褶皱纸团,青年状似不经意一般地扫了眼四周,随后面色稍冷得进了卫生间。   褶皱纸团很小,只写了几个字。   “今晚十点,培养皿研究室。”   上面的字迹是被专门打印出来的,十分谨慎。   郑云知道这个培养皿研究室,整个研究院机械中心各个局域划分的十分清晰,几乎走几步就有小型机械人的监控。   而培养皿研究室源头算是隶属于周越彬的管辖区。   研究院机械中心的人类并不多,除却周越彬来带的团队,基本上全部都是机械人。   郑云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个助理是谁。   他忍不住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青年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忍不住想,任你周越彬能力出众又怎麽样,到底年纪大了,连手下的人叛变了都不清楚。   简直可笑。   夜晚的研究院走廊上只余下一盏盏荧绿的夜灯,映衬着玻璃建筑中的星点蓝白光芒,莫名显出几分阴森诡谲来。   已经十点了,郑云慢慢推开培养皿研究室的门。   他大致发现,今天晚上一路上自己似乎都没有碰到小型机械人监控。   郑云垂眼,眸底嘲色更重。   浅淡模拟出的月色星光照在研究室内,郑云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男人,不是助理又是谁?   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什麽其他原因,助理的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在看到郑云的一瞬间,男人的眼眸微微闪烁,随后点头颔首,伸出右手礼节性的道:“郑先生,您好,我是此次被委派帮助您完成任务的人,您可以叫我三号。”   郑云微微抿唇,与三号接触的手掌一触即发。   三号并没有说太多的寒暄,只是长话短说,直接开门见山道:“您放心,培养皿研究室已经完全被切断了能源,今晚的监视器也不会拍到我们的任何异常行为。”   “只是......”男人微微动了动黑眸,直直盯向郑云道:“郑先生,您应该清楚,现在的周眠并不是您真正的未婚夫这回事吧?”   郑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微微沁出汗水,他动了动喉结,语气隐忍而冷淡道:“我知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三号这才低声道:“好的,郑先生,我现在要说的话请您务必牢记。我在研究院机械中心潜伏许久,因为局域划分严明,智能化近乎覆盖至每一寸地域,所以我很少有机会能够混去其他局域。”   “但目前通过猜测与验证,我可以大致确定,研究院重组之后,建材与建筑结构的方位并没有大幅改变,当初设置的爆炸设备应该就在中心研究室。”   郑云眸光微动,忽地提出质疑道:“我有一个问题,按照你们所说的,主脑能够操控一切能源、机械与联网器具,那麽你们所谓的爆.炸设备是否早已被察觉清理掉了。”   “不可能!”三号的语气冷沉道:“爆.炸设备在最初就设立了全真模拟隐匿程序,本身就是为了规避主脑的数据搜查而存在,这是守住人类防线的最后机会,当初研究院耗费了大半的内核能量才设立成功。”   三号说着,脸色愈发阴沉,他的眼眸漆黑中透着隐隐的猩红,像是一滩即将腐化的淤泥。   郑云摩挲了一下指节,突兀的询问道:“你是研究院的人?”   三号动作微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嘶哑着嗓音道:“郑先生,您拥有研究院机械中心的一切通行权限,我的希望、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全部都交付在您的身上。”   “您可以尽管放心,您找到按钮后直接按下即可,主脑不会有反抗的余地,帝国也会有人保护您离开这里。”   郑云几乎彻夜未眠。   或许是心里负担、对爱人的担忧、又或是出于对未来的迷茫,他根本无法继续入眠。   直到天明,郑云才慢慢睡下。   只是,许是忧思太过,他做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梦。   郑云猛地睁眼,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鬓角细微的短发被汗水粘黏在一起,黑发与白肤对比强烈,显得他整张脸愈发苍白憔悴。   他剧烈地喘息着,想到那个梦甚至生出一种心悸的错觉。   他梦见了周眠被帝国围剿,梦见按下爆炸设备后爱人惨死面前的场景。   那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地令青年一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郑云只记得周眠倒在他面前的痛感,爱人长发弥散,他依然斯文、温雅,笑起来令人怦然心动。   可他们却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说出口,只匆匆的一眼,一切都归于平寂。   那一瞬间,郑云甚至产生了一种世界崩塌的错觉。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理想、期待与希望,似乎都随着那阵湮灭的烟火被摧枯拉朽地毁灭。   郑云跌跌撞撞地下地,脑子中一片混沌。   直到他赤.裸的脚踝撞到了桌角,理智才慢慢复苏。   钻心的痛感随着肢体慢慢上升,郑云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般,他苍白着脸去洗漱,黑色的帽子压住他乱糟糟的乌发后,青年才匆匆离开了房间。   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中心研究室。   机械大门缓缓打开,冷淡的机械音如此道:“掌纹正确,门锁已为您解开。”   郑云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明明他们站在对立面,周眠却从未拦过他。   无论是哪里,哪怕他试探的想要离开研究院,青年都没有拒绝过。   周眠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礼节,郑云总是忍不住的想,或许在青年次次冷淡的话语中,偶尔也会掩藏着关心与爱护。   他明明可以完全不管自己的,可见到自己生病了,周眠还是会去看望他。   甚至,青年没有拒绝那个出格的吻。   郑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他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一味地认同青年对自己的‘深爱’的证据。   他在中心研究室中翻找着,他想,他应该毁了那个设备。   是的,他就是自私自利、他就是没出息。   他不想他的眠眠受伤,不想那个梦变成现实。   郑云翻找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疑似爆炸设备的按钮。   青年慢慢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或许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那个设备的。   也许三号还有什麽话没有说清楚。   这没什麽,他完全可以将这个消息告诉眠眠。   他的眠眠那样优秀,只要知道了具体位置,一定能够想办法将那个设备找出来。   只是........他实在是太不安了。   他什麽都没有,也不够聪明、不够有能力,如今爱人也对他如此冷淡,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周越彬在虎视眈眈。   郑云想,他必须要利用好这个消息。   他的眠眠如此聪明,绝对不会放任这样的危险在身边存在的。   而且,他们之间也并非全无感情。   只是需要一个在一起的理由。   于是,在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郑云选择将消息告诉给周眠,但他唯一的要求是,周眠要与他缔结婚姻。   结不了婚哈,郑云自我pua了(扶额苦笑)   下一章现实世界应该就结束了(嘬   宝宝你们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宝宝~ 第153章 现实世界(完)   如郑云所想,周眠没有拒绝的理由。   周眠是新世界内核力量凝聚造出的智能机械生物,他被周越彬赋予了智慧、理性、血肉。在无数的小世界历练中,青年得到了无法想象的能源,产生自主意识的契机从来有迹可循,而这也同时象征着智能生物的完全进化。   也正因为主脑的进化能力太过强悍,强到足以令人类担忧。是以,他们最终决定用与主脑同源同根的世界内核能量设置了爆.炸设备。   这几乎是青年唯一的弱点。   郑云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称得上卑劣,但走到这一步,早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迫切的期望与爱人彻底融为一体。   郑云与周眠的婚期订得匆忙,就在月中。   好在虽然时间上紧张,但周眠是个极其负责而细心的人,婚礼几乎是他一手操办的。   会场的每一处场地都是由青年亲自吩咐规划的,整场婚礼完全按照人类的习俗而定。甚至,在结婚的前夕,青年还专门将郑云的父母接了过来。   如此一番下来,足以叫人看出真心。   郑云自然是感动无比,他完全被青年这样细致耐心的行为与言语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是依靠什麽样的事情来要挟青年的,也忘记了那个自从确定结婚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男人。   青年现在唯一需要苦恼的就是婚礼那天究竟该穿什麽样的衣服,毕竟他的男友似乎十分看重这场婚礼,连礼服都给他选了不下数十套。   因为婚礼的一切都进行的顺利,也出于担心男友的安危,郑云最后选择在婚礼举行的前一周和青年坦白了爆.炸设备所在的中心研究室。   周眠十分信任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便安排了大批的智能机械人去搜查。   许是爆,炸设备隐藏位置特殊、加上有规避隐匿程序,即便是周眠也没有真正翻找出那个爆.炸设备。   随着婚期的愈发靠近,郑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爆炸设备像是个定时炸弹一般埋在他的心头,郑云甚至有想过推迟婚礼,先解决真正的隐患。   长发青年却不骄急不躁,只是从容勾唇慢慢道:“阿云,这里现在是机械人的总部。”   是啊,郑云慢慢吐出一口气,蜷缩了手指,他的眼睛几乎无法从他光华万丈的爱人身上挪移开来。   这里是机械人的主场,眠眠是被誉为神明的主脑,无论如何,他应该相信对方。   他这样想着,倒也松缓了下来,不再紧张过度地忧虑。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转眼间,婚期就如约而至了。   郑云几乎是从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忙着检查婚礼的各项事宜,这些流程衔接的都堪称完美,青年只要一想到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经由爱人的手,难免感受到一种被珍惜的幸福感。   他们的婚礼被安排在机械研究院外部宽阔的绿色草坪上,无数透明漂亮的水母灯悬浮起来,玫瑰与月季齐齐绽放在每一个意想不到却又惊喜的空间。   为了这次的婚礼,周眠甚至将研究院大部分的机械人都调来了会场热闹气氛,只留了充足的人手守住中心研究室。   郑云愈发沉浸在爱情美满的幻想中。   新世界的婚礼讲究吉利的时间,在差不多该入场的时候,郑云红着脸最后对仍然担忧他的父母道:“爸、妈,别担心我了,你们也知道眠眠对我多好,即便他是机械人,但是我们彼此相爱就足够了........”   青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铛铛的钟声也在教堂的尖塔响起。   时间到了。   郑云理了理自己胸前的白色玫瑰,他带着满心的喜悦、幸福与爱情踏入那条通往爱人的红毯。   他一步步走到婚姻宣示台的面前,脑海中走马观花般的想起了他与青年相知相爱的一切,他看见了父母的叹息、看见了无数机械人牵起怪异的、暂且能称为祝福的笑容。   郑云告诉自己不会后悔。   但是,当他停住脚步,站在庄重肃穆的宣誓台上,却没有看到身边应该出现的人的时候,青年的脸色近乎变得惨白了起来。   机械研究院响起了尖锐的鸣笛声,完全压下了婚礼上洋溢着温暖与幸福的乐曲,它们交杂在一起、变得愈发难听、令人起鸡皮疙瘩。   郑云忽地丢下了手中可笑的捧花,洁白的玫瑰将宣示桌上的对戒打翻在地,银色的光华滚如草丛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祈祷青年只是刚好在今天抓到了想要浑水摸鱼、潜入中心研究室的三号。   郑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腿部的疲惫,胸腔挤压进去的风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窒息的错觉。   中心研究室空无一人。   青年死死咬住下唇,他的眼眶通红,额头的青筋爆裂出来,修建打理的完美的发丝也垂落了下来。   可他分毫不在意这些。   郑云一间间地寻觅着,机械研究院太大了,以至于当他喘着粗气,狼狈地站在环境拟真中心门外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青年冷淡的声音如此平静道:“我早就知道郑云所说的位置是错误的,你只是想用他来误导我,难道你们认为在我的眼皮下做的事情会是天衣无缝的吗?”   郑云手掌微颤,握住门把手的手陡然顿住。   他忽然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他透过玻璃门,看到了他的爱人、以及爱人身边站着的,与青年格外相配的周越彬。   而三号与一众人类被机械人压制在地面上,狼狈的像一只只可笑的蝼蚁。   三号整张脸都因为过分的痛苦与窒息而赤红,他猩红的眼与郑云对视上,在看到可怜的、被蒙在鼓里的青年的一瞬间,三号陡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果然是个叛徒,就这麽贱吗?非要喜欢一个没心的机械人.......咳咳,议会长果然没说错,郑云,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贱种!”   “可惜啊........”三号的声音慢慢因为机械人加重的力道而变得低微,但他依然死死盯着郑云道:“怎麽不敢进来?不敢知道真相吗?”   “哈哈哈哈,真相就是,我们想要利用你调虎离山,你的好情人倒是更无情,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啊,他从来都没有跟你结婚的打算,你睁大眼睛看看,他甚至连婚服都没穿,嗬嗬——”   三号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嘴唇边竟然慢慢溢出鲜血来。   他自杀了,用隐藏的刀刃。   一直到死,他都在用一种仇恨、厌恶、疯狂的眼神看着郑云。   三号将任务失败的原因全部归结于郑云。   在很多时候,被绝对碾压时,人反而不会对对手怨恨,他们会下意识规避内心隐约的恐惧,选择去恨、去埋怨自己的同类、或同等水平的人。   郑云苍白着脸,一步步走到周眠的面前。   他漆黑的视线静静地看着周越彬与周眠因为靠的极近而触碰在一起的手背,慢慢地抬眸。   郑云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他浑身都在颤抖,很轻声地道:“周眠,你又骗了我。”   周眠手掌微动,忽地感觉到身边有人扣住了他的五指。   并不怎麽用力、却足以令人感受到他的紧张。   周眠垂眼,慢慢回握回去,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小的只能够到男人膝盖的时候,父亲蹲下来微笑着握住他的手、而他慢慢攥紧的模样。   周眠忽地抬眼,他的长发纷乱地垂在胸前,声音平淡而内敛道:“郑云,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对我抱有期待。”   “很抱歉利用了你,但对于你们人类来说,人与人之间不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吗?”   话音平平落地,郑云却像丢了魂一般站在原地。   窸窸窣窣的自然景观光点落在青年的脸颊上,像是一片片斑驳难看的异变。   郑云迟钝地颤眸,如吊断脖颈了一般从喉头飘出一句哽咽一般的话语。   他问:“那周越彬呢,你也只是利用他吗?”   周眠沉默了半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青年低低的回答道:“是也不是。”   一旁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嘴唇微动,斯文清雅的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神色。   他动了动指节,只是更紧促地捏紧了青年的手掌。   他本以为眠眠会承认下来。   周眠从来不是个会犹豫心软的人,他缺乏同理心,缺乏对情绪的感知。在从前与人社交时,青年完全是依托人类社会知识训练得出的结果。   这是周眠第一次给出一个这样模糊边界的答案。   周越彬总以为,这个答案他还要等很久很久。   索性,他的眠眠没有让他一直等,而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人类对于新世界的完全掌控时代终结于新历的第568年。   主脑的自我进化、机械人的意识觉醒如同一个真正的时代命题,而生命的灵魂在徐徐给出答案。   主脑统领的机械时代由此正式开创,人类并未完全从历史中退场,机械与人从来都天然不可分割,只有帝国腐.败的统治注定完全瓦解。   周眠随意合上历史记载的纸质书籍,他最后一眼扫过书籍上记载的对周越彬这位人类新领袖的专题介绍,只记得一连串的形容词。   成熟稳重、优雅从容、有胆有谋、多智近妖,甚至连预见未来都加入了周越彬的个人介绍之中。   “眠眠,吃点水果吧,不要太辛苦了,有遇到什麽难解决的事情吗?”   温柔低沉的男音在他的耳畔缓和的响起,周眠动作微顿,抬眸看过去。   只见周越彬穿着一件微微绷紧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棕色围裙,手中端着一盘果盘,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居家贤惠、斯文可欺的意味,哪里有半分书籍记载的模样。   周眠手指弯曲,垂眼吃了一个酸甜可口的草莓,黑色的机械小蛇早已从他的袖口处游移至男人的颈窝处。   周越彬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耐心温柔地纵容机械小蛇的放纵无礼。   对于他的孩子和与孩子共感的机械蛇,男人总是耐心宽容的过分,简直像是毫无脾气、只顾着溺爱的大家长。   周眠眼尾开始慢慢变得潮红,感受着男人轻轻抚摸机械蛇的力度,他陡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用长而粗的蛇尾完全缠绕住男人,并将对方一口吞入腹中的冲动。   就在最近,这种冲动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周眠偶尔会想,难道机械蛇体已经彻底成熟,要到发.情期了吗........   现实世界end.   大概还有一章或者两章小情侣日常嘿嘿嘿,姐姐们可以说说你们喜欢的play什麽的(脸红   亲亲宝宝们~~ 第154章 外.蛇缠腰   这是周眠不在家的第二个月。   穿着黑色垂坠衬衣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他的指腹拈着书页,耳朵轻侧,眼睛微垂,却并未聚神。   好半晌,等到门口慢慢传来响动的时候,男人的手骨突兀地捏紧,连喉结也细微地滑动了一下,绸缎顺滑的黑色衬衣随着动作微微堆栈起几分褶皱。   脚步声缓缓靠近,周越彬只能感觉到自己头颅的僵硬,他嘴唇微动,眼睛却依然盯着书本,语气也平静的不像话。   “回来了。”   沉稳的声线、毫无波动的情绪,简直与一般家庭中的长辈没什麽两样。   周越彬耐心地等着对方的回复,却并未感觉到青年靠近的气息,反倒是听到对方愈发远离的脚步声,以及一道十分冷淡的应答。   他的孩子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回了一个‘嗯’,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也随之锁上。   手中的书本褶皱越来越深,周越彬缓缓吐出一口气,额角的碎发戳在他的眼皮上,有些痒、也有些疼,但他却毫无心思关注这些。   周眠的状态不太对,周越彬当然知道。   面容愈发成熟清雅的男人慢慢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欣长的身体也微微向后靠。   这甚至是有些苦楚与无奈的姿态。   就在前几天,周越彬看到了一则报道。   仪表堂堂、斯文美丽的青年单手揽过一个身材稍显瘦弱的人类青年,那似乎是一场政务宴会,鲜红的酒水泼洒在人类青年姣好的背脊上,露出一片优越骨感的曲线。   周越彬本来是没有当一回事的,他当然清楚周眠的秉性,青年平日的行程排的都很满,永远都是一副疏远冷淡的模样,他的野心很大,比起容貌色.相,周眠显然更关注他的机械改革事业。   但糟糕就糟糕从那天后,青年对男人的态度愈发冷淡,终端不接、语音不回。   周越彬并不是个能够拉得下面子的人,尤其是在他和周眠的关系依旧维持在亲情之上、爱情之下的时候。   可以说,在和周眠的关系中,周越彬始终是放低底线的那个人,但他始终有自己的自尊,他可以用手段挽回青年,却不能够允许自己狼狈惶惑的一面露在周眠的面前。   说到底,他是青年的长辈,他无法彻底抛开‘父亲’的身份与角色。   他始终希望自己在周眠的心中永远都是可以依靠的、无法被取代的。   所以,周越彬在努力克制情绪、努力克制对青年的唠叨与关心。   他以为他的孩子能够稍微发觉他的不对劲,可周眠却一言不发,直接沉默的玩消失。   周越彬是个聪明人,他从没有如此刻一般的意识到这段关系的主导者是谁,帝国的强弱制衡学说曾对他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可面对周眠,他却脑内一片空白,什麽手段都用不出来。   他只能努力维持自己表面的平静,转身将厨房内煨着的暖汤与菜品备好,又换上一副贴心温和的模样去敲门。   没有人应答。   门内一片寂静,光线打在周越彬的侧脸,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可手背上微微鼓起的青筋却显眼无比。   稳重的父亲再次敲门,依旧没有动静,可木质的房门却自动地打开了,显出一小段稍显昏暗的灯光。   周越彬抿唇,指节微微捏紧,他轻声道:“眠眠,我进来了,今天给你煮了一些补汤,在外面一定累坏了吧........”   他的声音随着房门彻底的打开而慢慢消散。   周越彬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上的补汤与菜品险些没稳住全部泼洒下去。   随着黑色眼球的挪移,男人看见宽敞严谨的房间内盘踞着一条巨大的黑色机械蟒蛇。   黑色蜿蜒的身体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鳞片,光滑而凛冽,它的身体具有强大的柔韧性与弹性,即便全部是金属的机械材质,却能够承受各种的形态与姿势。   褐黄色的竖瞳散发着无机质的冷光,猩红的舌信子因为体型的巨大,看上去更是有种非人的怪异感。   机械蛇慢慢游移着身体,金属质地的鳞片在地板与绵软的被褥上剐蹭出窸窣刺耳的声音。   它凑近男人,巨大的头颅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类,微扁的蛇头微微下倾,蛇信子一下又一下地吐露出来,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男人的腰身、脸颊。   那是一种柔韧而怪异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周越彬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几乎是在他放下警惕的一瞬间,稍长的黑色蛇尾便将男人手中的补汤菜品全部卷起来丢在一边。   男人的眼中闪过几分无奈,刚要说什麽,便感觉到眼前的蛇类开始用下巴磨蹭他的胸膛、手臂、大腿,它轻轻吐出舌头,蛇尾开始一圈圈将他圈起来。   “嘶嘶”的蛇鸣声开始变调,甚至逐渐变得清晰明亮,“哒哒哒”如击石声。   蛇身似乎开始变得绵软了起来,它看上去有些躁动难安,在没有得到男人回应的时候,它开始扭动身体,尖锐的蛇牙甚至开始威胁性地张开。   周越彬的眸色慢慢变了,他轻轻抬起手抚摸蛇类光滑的头颅,声音轻而温和道:“眠眠,你似乎完美地融合了这具蛇躯........它到发情期了吗?”   蛇类并未口吐人言,而是发出稍低的‘嘶嘶’声。   周越彬此时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有些好笑于自己这些天的过分紧张,又有些心疼他的孩子。   蛇类的发情期也称作求偶期,在这段特殊的时期,它们的情绪不安到极点。   因为按照既定习俗,蛇类一般是采用一对一的交.配方式,雄性蛇类会锁定它的伴侣,如果伴侣不在身边,它们会难以克制渴望,长久无法纾解,甚至会产生一定的暴力行为。   周眠能够忍到现在,已经算是意志坚定了。   猩红的蛇信子一下又一下地舔.舐男人的脸颊与锁骨,甚至狡猾地钻进男人的衣领之中,顺着光滑的皮肤慢慢翕动。   周越彬的眼镜已经半落在鼻梁上了,或许是蛇信子过分的冰冷,又或许是那些细微的机械组件过分剐蹭人,男人的眼眸慢慢染上一层浅薄的红意。   他动了动喉结,手腕轻轻揽住蛇类粗壮的身体,低低的声音带着哑意。   “眠眠,控制蛇体,变成正常大小。”   体型差太大,周越彬根本无法用比起来狭小的人类手掌去安抚它的欲.望。   蛇类约莫是听到了他的话语,那无比惧人的蛇躯慢慢缩小,最后化成正常人身体一般大小,巨物感虽然消失不少,但与现实对比起来,还是十分冲击人的眼球。   它的身体慢慢顺着男人的大腿盘踞而上,甚至可以看出几分优雅地慢慢蜿蜒而上,一圈又一圈地缠住男人结实的腰身。   因为是钻入衣服中的紧缠,所以,从视觉上来看就是周越彬黑色的衬衣被蛇躯体撑得鼓鼓囊囊,蛇类漂亮的黑色头颅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看上去竟有几分无力与顺从。   周越彬的修长的手腕抓住了蛇尾。   他的力道很轻,抚摸着蛇类尾部一片特殊的鳞片,机械的金属感并不能浇灭他胸腔中腾起的火焰,男人的修剪圆润的指甲开始顺着一块鳞片微微打转,剐蹭。   黑蛇的褐色的竖瞳几乎要完全凝聚在一起,周越彬甚至能够感觉到蛇躯愈发的紧绷与颤意。   腹部衬衣内的蛇身挤压的愈发多,看上去,蛇类像是要将整具身体都挤进来般的扭曲。   升高的火焰将他们焚烧的彻底,周越彬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着拥有怪异蛇躯的他的孩子做出比乱.伦还要荒唐的事情。   他并不排斥,甚至眼眸愈发炽红,随着冒犯病态的动作,甚至显出几分疯癫来。   他们紧促又古怪地搂着彼此,蛇类等人般大小的头颅凑近男人的脖颈,混乱地往上滑动。   猩红的蛇信钻入了男人柔软的口腔。   但因为蛇信子过分宽长,以至于周越彬的口中几乎要塞满了一般。   周越彬只觉得眼前的光影一片混乱,男人脑海中唯一可以记起来的是,眠眠在和他接吻。   他们是如此渴望彼此。   衬衫扣的绷裂再寻常不过,蛇类柔韧的躯体已经完全挤压盘踞上男人的腰身。   周越彬一手托着蛇尾,一边在烈火中与它共生共死。   一切都乱的近乎糟糕。   在天亮之前,他们甚至连卫生间都没有时间去一次,更不用提勉强的清理休憩。   在男人最后的记忆中,蛇类在最后一刻,用它柔韧的蛇躯紧紧缠绕住男人的脖颈,像是绞刑架上的吊绳一般紧促地收紧。   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愈发强烈,连带着渴火都升入巅峰。   甚至有那麽一瞬间,周越彬以为自己会死在它的手下。   天光彻底破开黑暗。   周越彬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坐在床边,身形雅致斯文的青年正背对着他扣好衣袖。   许是察觉到背后男人的目光,周眠微微侧身看了过来。   青年的脸颊十分红润,像是被温水滋润了一整夜般的容光焕发。   “父亲,辛苦了。”他红润的唇慢慢勾起来,如此道。   最后一句话的非人感真的是达到了巅峰(甩舌头)   狠狠亲你们小嘴!!(抹唇邪魅一笑 第155章 外.潮湿共生   淅淅沥沥的水声逐渐消隐,水雾慢慢从玻璃门的缝隙下钻出、袅袅散在空气中。   哗啦——   一阵窸窣的滑动声后,一双匀称修长的小腿透过白色的浴袍半掩半显地暴露在稍暗的灯光中。   青年的长发半垂在胸前,有些淩乱的湿意,水珠染地胸前的白色衣袍显出一片深色来。   卫生间内的自动干湿器启动,寂静温暖的干风令人感到舒适而惬意,青年微微眯眼,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逐渐变得干燥顺滑的发丝,视线却慢慢投放进面前的玻璃镜中。   镜中的青年嘴角带着浅淡疏远的笑意,色若桃李、面如冠玉,唇下的小痣被染上一片浅淡的粉色,随着呼吸起伏,格外动人。   这副皮囊理应是蛊人的,但如今的大多时候,没有人会敢于直视他的容貌,即便是匆匆、抑或是礼貌性的对视,众人对这位年轻的领袖的印象也只会停留在对方颇有威慑力的一言一行之上。   距离机械时代开创至今,已经堪堪五年有余。   新世界一切的运行已经正式入轨,机械人与人类的公民身份也已经彻底录入完毕,甚至出条了不少公约法律,百废待兴的重建之后,一切都显得如此欣欣向荣。   周眠缓慢地按压自己的额头,乌黑的长发已经彻底被晾干了,细密的蒸汽散在空气中、附在青年的皮肤之上,因为浴室的不透气,青年人的皮肤又显出几分昳丽的绯红。   周眠理了理耳畔的碎发,推开了浴室的玻璃门。   卧室内的光线十分暗淡,隐约可以看见深色双人大床上一边微微鼓起的人影。   周越彬大约已经睡着了,青年垂眼如此想。这是正常的,即便是用机械部件更换了部分身体器官,周越彬也依旧是人类。   人类的大脑会让连轴转的男人感到疲乏、辛苦、困顿。   这是不可避免的,无论作为周眠身后的支持者,还是作为人类一方的领袖,需要处理的事务都只多不少。   说来好笑,两人这五年间确实已经定下了关系,但因为实在过于忙碌,不是周眠出差就是周越彬处理事务,可以说基本上是聚少离多。   也就是近一年的时间,一切走上正轨,两人才能偶尔赶上相同的频率。   周越彬是个懂得体贴、却在某些时刻显得格外刻板的伴侣。   用周眠的话来说,男人总是显得过分矜持。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或许是转换了身份的缘故,对方很想表现出自己的可靠、节制、尊重与对伴侣的珍惜,是以,大多数时候,两人的床上交流都传统的过分。   当然,偶尔也会有过火的时候。   但并不出格,只是更像是两位披着绅士外壳的斯文败类在床榻上装模作样地试探彼此。   周眠将干软松散的毛巾随意放置在床头柜上,一边的身体深陷入另一半的床榻,眼尾的余光看到男人一半灰暗的脸庞。   周越彬向来浅眠,往日周眠无论回来得多晚,他都会惺忪地睁开眸,下意识揽过爱人的腰,一直到身体严丝密缝地贴在一起才能安心地继续过去。   今日这番动静男人却纹丝不动,想必近来连轴转确实累得不轻。   周眠想着,动作下意识放得更轻。   刚刚洗完澡,青年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像置身于温水中一般的感觉。   他慢慢眯着眼,昏昏欲睡,准备着进入休眠状态。   但没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身边男人的异常。   周越彬看上去很不对劲。   男人穿着黑色绸缎睡衣,布料塌陷一般地贴在对方有力的臂膀上,显得愈发成熟而有张力,只是此时男人面色微微潮红,额头沁出细汗、呼吸混乱、手腕绷紧,眼睛分明是闭着的,眼球却微微转动。   显然是正在做梦。   周眠半睁开眼,漆黑的眼含着莫名的光芒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知道人类睡着了会做梦。   但这样明显的状态放在从来不动声色的周越彬身上,就显得格外异常了。   但还没等青年好奇多久,周越彬身上的颤意就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他似乎正在拼命忍耐、克制着什麽,睡梦中的眉眼显出一种挣扎与顿生的渴求来。   周眠慢慢动了动脖颈,属于机械人的面颊上此时并没有刻意做出来的任何情绪,因此,青年看上去面无表情、冷淡,甚至有种程序化的僵硬。   他贴近周越彬的脸,黑眸中露出一些学者般的深究来。   不可否认,青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对方的无意识表现让他明白自己永远不会有人类的缺点。   至少他不会像人类一般毫无戒心。无论在什麽时候。   瞧瞧、即便是他的父亲、创造他的伟大学者,也会有松懈的、脆弱的时刻。   而他,属于这人的造物,却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这是一种多麽令人兴奋的认知。   周眠的注意力慢慢从精神上的压制转移到视觉上的冲击。   周越彬看上去太不正常了。   这让青年古怪的想起青春期偶然看到的一些视频,他的父亲、爱人此时的表现多麽像一位处于青春期的,对异性或是同性拥有幻想却因为在梦中而无法释放的青年人。   周眠散漫的想着,却在某一个瞬间与男人微红的双眸对视上。   两人一片寂静。   他们靠的近极了,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打在对方的下颌与脸颊上。   被褥下或许也有潮水在涌动。   周眠能够感受到对方慢慢握过来的手腕,他什麽都没说,也没有拒绝,甚至神情显得过分正常平静,仿佛什麽都没有发生一般。   周越彬慢慢深呼吸,男人成熟的脸庞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莫名显出几分绅士的性感来。   他低哑着嗓音,手上动作,话语却正经的令人自愧不如:“回来了,今天怎麽样,条约已经确定下来了吗?”   周眠轻轻翕动着眼睫,眼中有细密的水光,他吐气,努力让自己更适应,口头上的话语却也不离工作:“嗯,确定了,只有几条修订的有问题,我让他们开会完成.......嘶,慢点,接下来应该会转到你那边去,你定好终稿.......呃,再交给我吧。”   周越彬慢慢揽住他的腰身,眼中的色泽愈发深刻。   他总是这样慢条斯理,就连动作都是如此斯文有力。   但此时男人的声音忽高忽低,却显出几分弥散的缥缈来。   他说:“........好,眠眠交代的,爸爸会好好完成。”   他说完,轻轻嘶了一声,随后眉色微动,手指缓缓顺着青年肌理漂亮的背脊,轻轻安抚,一边道:“眠眠是害羞了吗,还是适应不了这样的称呼?”   周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闭眼,唇角下的小痣被牙齿咬出一道深刻的红色。   好半晌,当他更适应男人的进攻后,才低声道:“父亲什麽时候也变得这样有情调了?”   周越彬很少会在床榻上说这些话,今天实在有些不对劲了。   周眠见对方仿佛被自己问得哑了火了一般,潮红的面颊上慢慢勾出一抹笑意,很淡,几乎一闪而过。   他忽地哑声道:“周越彬,你刚刚是不是梦到我了?”   男人只是闷声干活,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周眠的笑意愈发深刻,他的手臂抵住男人的肩膀,稳住自己的身体,语气带着轻微的抱怨:“周越彬,我们最近的次数已经很多了。”   周越彬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像是干渴至极一般,他的呼吸声极大,如此道:“眠眠,不够的。”   他们一来一回,屋外竹林的影子倾泄在灯光中摇曳摆动,月光如珍珠般洒在两人的肩膀与腰腹上。   潮湿的海浪一圈又一圈地回荡。   好半晌,青年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似的低头压在男人的肩膀上,他的手腕微动,忽地像是触电一般,语气逐渐变得咬牙切齿:“父亲最近这麽忙,还有空给那做保养?”   周越彬眉色微敛,像是默认,可力度却没有放松分毫。   周眠死死抓着他的肩膀,终于有些崩溃了。   他忍不住谩骂道:“衣冠禽兽。”   周越彬并不否认,好半晌,他才闷声道:“可是眠眠分明是喜欢的,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不尽兴吗?我还可以.......”   周眠额角青筋微微鼓起,好半晌才道:“行了,到底为止!”   男人很低的说了句什麽,青年却已经听不清了。   毕竟海浪冲刷、潮水翻涌、晨露滴落的声音实在过分扎耳。   已经足以掠夺他全部的心神。   第二天的清晨,周眠很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当然,他的事务依然很多,但此时,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屏蔽了一切的消息。   他总要留一些时间给他珍爱的亲人、亲密的爱人。   周眠已经越来越能够明白一些爱人从未说出口的忐忑。   就比如,周越彬总是希望看见他出现在每一个清晨、夜晚,甚至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对话信息中。   他们曾经一起于寒潮风雪中逆流而上,如今又共享荣耀的勋章,无论是谁,提起他们便总会赞叹他们是共生的树藤与枝叶。   他们从被胁迫无奈至如今的赫赫有名,早已无法用单纯的爱情或亲情定义关系。   是否彼此相爱早已不是最重要的话题。   关键是,他们将永远无法与彼此分割。   从周眠出生开始——   End   全文完   很感谢大家的陪伴,终于走到尾声啦,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写到五十六万字,很感慨。   眠眠的故事告一段落啦,眠眠和周越彬最后在一起有利益原因、感情原因等一些综合因素,有点亚当夏娃的意味在里面。这个结局其实是比较开放式的,眠眠是机械人,到底会不会真正的明白爱情,可能还需要一番历程吧,就看每个人的理解啦~   姐姐们记得完结评分一下下喔,全订可以参与抽奖活动啦~~   下一本什麽时候开可以关注大眼那边,开文会说明(嘬   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