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渣男他爹的白月光   作者:一条小命   简介:   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   第122330名 1015 741 未知   标签:穿越时空仙侠修真打脸复仇虐渣轻松白月光   主角:宋伶、凤揽亭、凤月炀   配角:姬咎、江安、花金瑶…   其它:我流修仙虐渣打脸爽文   视角:互攻   评分:暂无   收藏:2118   ◎ 立意:做人要真善美,以己度人。   文案:   +++++++宋伶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凤阳真君当初递给他的那杯酒他接了,喝了,没想到最后他给他的一杯酒却是洒在他的坟头。   凤月炀一刀捅穿了他的幻梦,将他们曾经的誓言全部作废,在他坟头感伤两句就转身马不停蹄地找到了下一位。   宋伶游魂一个,既不能有怨报怨也不能有仇报仇,就算想甩他俩大耳巴子都抽不到实际的,逐渐积累的怨气越来越深,以至于他没等来牛头马面,等来了一道劫雷。   一劈把他劈到了五百年前渣男他爹被人陷害所关押的牢房中,他是那个负责给这位爹下毒的狱卒。   看着这位在未来以杀闻名,冷酷无情的爹抬眼看他的目光,他手一抖把药给丢了…   “我说我是信仰你的狂热信徒,卧底进来就是为了贪恋你的美色,你信吗?”   凤揽亭:“……”   在好不容易历经了磨难,终于和这位大佬逃出生天可以私定终生时,宋伶发现自己这具身体有先天疾病,活不过二十五岁,于是他只能再次含恨而终,并声嘶力竭地留下遗嘱:“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个儿子,你一定要替我完成我的愿望,不然我死不瞑目!”   凤揽亭答应了。   宋伶再次睁眼,他又重回到自己刚认识凤月炀的那段日子,他看着这狗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不做人后,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   +++++后当宋伶那抡圆了的俩大耳刮子抽在凤月炀脸上时,他还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义父。   只见他那平日里冷若冰川的义父皱着眉不赞同地抓住了宋伶的手,心疼道:“你手轻,我来。” 第1章 旧情   云水泽中,头顶莹白双角的白鹿们互相追逐玩闹,悠闲地在郁郁葱葱的水草之间漫步吃草。   此地水汽弥漫,白雾悠悠,遍地都长满了灵花仙草,风景绝佳,是采药作画的绝佳去处。   白鹿们没有被天敌环绕的忧虑,自然活的随心自在。一只小鹿蹦蹦跳跳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它刚来这世间看见什么都好奇的很,在其他鹿都低头吃草时,它却看到了一个灵草长得格外茂盛的地方。   小鹿没有犹豫就跑了过去,刚下嘴,头上就响起了一个怨念深重的声音。   “老子的坟头草你也敢啃,信不信我把你做成烤全鹿?”   小鹿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抖了抖耳朵,竟是什么也没看到,继续低下头吃草去了,吃着吃着还撞上了一块石板,它想也没想就把石板给推到了,在头顶响起愤怒的声音之前,甩着尾巴跑到了自己母亲身后。   “老子的墓碑啊!你这个小鹿崽子!有本事别跑!”   但无论他怎么喊,怎么骂,也终究没有任何生灵回应。   无他,只因他是一抹死了不知多久的亡魂而已。   宋伶骂骂咧咧地看着小鹿跑远,心里暗骂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死都死了还要被一只刚会跑的小鹿给践踏一遭,真是作孽。   不过等他骂够了,怨够了,回头看着那碎成两截的“墓碑”,他竟怒极反笑,心想自己堂堂合欢宫宫主怎么就混成了这副鬼样子。   想当初,他宋伶也算的上是九重天上的头号风流人物,身为合欢宫宫主的他,身份尊贵本就受人追捧,更别提他生来便有一张芙蓉面,让他虽为男子,相貌气度却比女子还要明艳三分。   凭着优越的地位与不俗的相貌,他在九重天那群仙子中可谓是无往不利,不少貌美仙女仙男对他投怀送抱,甚至为了他放弃原有未婚妻的都有。   但他虽然自诩多情,却从未在花丛中停留,毕竟在他眼里,除己之外,他人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能配的他的少之又少,他怎么可能对这些人动真情呢。   他原先是这么想的,直到遇到了凤月炀。   凤月炀,号凤阳真君,伐魔上神凤揽亭之子,人送外号九重天唯一真君子。   他还记得那天,他在落花洲参加玹女宫仙子举办的品茶会,仙子品茶玩乐,但他嫌茶清淡,让自己的下属从自己的私库中拿了几坛上好的美酒。   美酒名为坠云间,酒取其名,入口轻柔,滋味香甜,酒劲上涌便让人如坠云间,仙子们一开始还有些埋怨,但听说了这酒整个九重天怕是难得几坛后,便也抵不过心中好奇,推开茶盏换了酒杯。   酒过三巡后,众人都显醉态,唯有宋伶一人还能面不改色。看着那些仙子趁着酒劲起舞,在衣带飘飞间,他来了兴致抚琴伴奏,一时间落花洲内琴声徜徉伴着仙子的欢声笑语美如幻境。   宋伶醉微醺之际只觉得四周繁花锦簇,春意正浓,在花间起舞的仙子们,虽然飘逸轻灵,但她们的容颜却稍显平淡,配不上这绚烂春花。   赏景还得是要有美人…   就在他正觉乏味收琴起身时,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花树下的凤月炀。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   春日的暖阳慷慨地铺洒在他所站的草地上,也照映着他,他也不知听了多久,看了多久,当他的目光向宋伶投去时,宋伶在他眼中看到了比春花更美的景色。   “凤阳真君!”   有仙子惊呼,但宋伶却充耳不闻,他看着那俊美无俦的男人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他的心头,让他的心跳无端地快了几分。   “月炀无意冒犯诸位仙子,只是恰巧路过此地忽闻琴声铮铮,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又如柳下燕鸣,琴音中似含峥嵘万象,又似流水春情,故而月炀听的入迷了些,让诸位看笑话了。”   凤月炀长身玉立,说话时声音清朗如玉珠落盘,他嘴里说着琴声,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宋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言下之意。   宋伶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人如此直勾勾地看着,眼神中却不含情.欲,不含轻贬,满是钦佩与诚意。   被一个长相气度都如此出色的人当众赞扬,他承认他的心动了一下。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他邀请凤月炀一同坐下赏花品酒,酒到浓时,他弹琴,他舞剑,春花绚烂迷人眼,此时却全都沦为了两人的背景板。   在宋伶眼中,凤月炀对他有情,他对他有意,两人赏花品酒后便时常互相邀约玩乐,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成了九重天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之间应该有点什么,甚至有人来合欢宫拜访,都笑着恭喜宋伶好事将近。那凤阳真君当下可是神庭最有名望的仙官,若是能和他结成道侣,那可真是一桩美事。   宋伶原本对结为道侣一事感觉平平,一来他身为合欢宫宫主,见过世间多少怨男痴女,对于情与爱,他并不新奇。二来,结为道侣后,他便不能再与其他美人亲近玩乐,少了很多乐趣,哪怕对象是凤阳真君,他也担心自己没有忍耐寂寞的耐心。   但说的人多了,几乎每个人都认定他会与凤月炀结为道侣,每个人都在传唱他们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再加上凤月炀一直表现出对他温和有礼,爱慕钦佩的模样,他的心也渐渐偏了些。   心想说不定和凤月炀结为道侣也不错…凤月炀长得好看,心性品格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护,这让他对两人的未来也产生了一定的期待与幻想。   在众人的呼声与他内心的期待达到最高时,凤月炀邀请他去云水泽游玩,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算着凤月炀也是时候提出结为道侣的请求了,但是他身为君子比较好面子,云水泽人少,最适合表白不过。   他满怀期待的去了,等到的却不是一捧鲜花,或是什么定情信物。   他等到的,是穿过他胸膛的一刀。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慕,说着知音难觅,那个眼神真诚,温柔体贴的男人,最想要的,是他的命。   不,不光是他的命,他还剖了他的内丹,取了他的心头血,将他沉没于云水泽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   当他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意外遭受魔族袭击,意外在云水泽身殒的消息,合欢宫的人赶到时,他们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只好用他生前常穿的衣物配饰做了个衣冠冢,而凤月炀却亲自给他立了个墓碑。   他在他的衣冠冢前痛哭流涕,将他的深情,将他的痛不欲生表演的淋漓尽致,所有人都被他的情深不寿的模样所打动,纷纷上前安慰,只有宋伶冷着眉眼看完全程。   此后,也许是为了立住他深情的人设,凤月炀每年都会来云水泽看望他为他扫墓。   …   论时间,又到了凤月炀给他扫墓的时候了,往年凤月炀都是一个人来,这次他的身后却多了一个人。   宋伶眯起眼,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一位仙子,仙子容貌清丽,姿容秀美,满心满眼的都是凤月炀。   凤月炀见衣冠冢前的墓碑断成了两截,眼里便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痛来,他颤抖着双手托起墓碑将它复原,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阿伶,是他疏忽了,那仙子看他这般,赶紧跟着他一起复原墓碑。   宋伶就站在他的对面,将他眼里的虚情假意看的清清楚楚,他只恨他只有孤魂一缕,否则他定要冲上去狠狠给这个伪君子一耳刮子。   凤月炀自是看不见宋伶,在他复原了墓碑后,站起身端起一杯酒倒在他的坟前,神情肃穆:“阿伶,你安心的去吧,这杯酒算我还你的,虽不及坠云间,但也是难得的美酒了,希望你在下面,别苦着自己…我记得你吃不了苦。”   他这一番深情演讲,将他身边的小仙子讲的眼泪哗哗,此时他再故作苦情地一回头,那小仙子眼里便满是怜惜和心疼。   宋伶真想揪着那小仙子的耳朵怒吼:“妹妹你睁开眼好好看,这位哪里需要你同情?!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渣男!”   但仙子听不见,她满心爱慕地跟在凤月炀身后,那粉红泡泡,哪怕宋伶是个鬼也看的清清楚楚。   宋伶目送着二人远去,心里的怨念又重一分。自他有意识开始,他就没有不怨恨凤月炀的时候,他恨他虚伪,更恨他薄情,他不信在两人相知相遇时,他心里没有一丝丝情意,他如何下的了这狠手!   他是那般信任他,他却亲手剖了他的内丹!   就在他绕圈诅咒这渣男时,风中突然穿来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而那个位置正是刚刚那小仙子所离开的方向…那是他内丹的气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以他的内丹入药,以他的心头血为引,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为了那个女人,践踏他的真心,摧毁他的身躯,让他沉没在深池之下,不得轮回,不得转生,凤月炀,你好生歹毒!   但,这也怪他的天真,明明自认为看透世间情与爱,却依旧一厢情愿地付出,最后得到这样的结局,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宋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念想越深,他头顶所积的雷云越厚,在云水泽这个岁月静好的地方,愣是压的这周边生灵喘不上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色劫雷翻滚露出惊恐之色。   当那劫雷落下时,宋伶还想着自己要用哪只手给凤月炀耳刮子,但雷光闪过,别说他的孤魂,方圆百里生机断绝,那刚被凤月炀修复好的墓碑,碎成了一滩齑粉,被风吹去,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开文大吉!自己给自己点根香。[默念默念]   把自己俩新崽牵出来溜溜。 第2章 杀神   “头儿,咱们真要这么做?那可是大杀神…要是被他发现了,这…”   “你以为我想啊,上面的人亲自吩咐下来,我们要是不照办,你以为我们这种小喽啰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   “你傻啊,咱们到时候随便找个替死鬼去,不管成不成,咱们都能给上面一个交代不是。”   “头儿说的对!我这就去办!”   …   什么声音?   宋伶晕头转向地晃了晃脑袋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处境,他的脑海里还残留着那道几乎将云水泽劈穿的浩荡雷声,当时他还以为自己怨念太重,要被天道肃清了呢。   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保有意识?   “喂,那边坐着的那个,过来。”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宋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自发地动了起来。   “这些东西,下到那位的饭食里去…如果他不吃你就想办法给他强行塞进去…你放心,这件事你只要做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但要是你搞砸了,小心你的狗头。”   那人颇为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个小瓶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宋伶听到自己谨小慎微地答了个是,随后将药瓶收在了自己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在哪,刚刚说话的是谁?   宋伶满脸茫然,收了药又抬脚走到了负责狱中伙食的厨房之中。   他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眼下都是这具身体在自发地行动,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领了一份饭食,在没人的地方将那小瓶中的药粉混合进了饭菜之中。   他端着那份加了料的饭食,一步一步走进了牢狱最深处。   这里是牢狱吧?看这制式,怎么越看越像无赦天牢。   曾经合欢宫里有一位他相识的同门就因为犯了大错被关进了无赦天牢,他为了探望他也托关系进过这天牢。   这天牢名为无赦,里面自然关的都是一些罪无可恕,罪大恶极的罪仙。而且这整座牢狱都被压在九星山下,由山上的九位仙官看管,可以说只要进了这天牢,便再无出头之日。   他现在怎么会在这天牢之中?   而且他好像还听别人的使唤,要干什么坏事?   宋伶心里惴惴不安,越是靠近那最深最偏远的牢房,他的内心就越是七上八下,这能被分到最偏最深牢房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罪仙,以他现在的身份肯定得罪不起,更别说做什么坏事。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到牢房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门,再端着那盘加了料的饭菜向里走去。   这间牢房,出乎意料的宽敞,比起刚刚他一路看过的牢房不知要大出个几倍。但这里的血腥气也是最重的,他还没走进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再等他抬头,却看到了一个被上千根锁链吊在半空中的“人”。   “?!”   宋伶吓了一跳,还以为写牢房里的罪仙畏罪自杀了,但仔细一想,被关在无赦天牢里的罪仙,生无赦,死无赦,便是自杀也是不能的,只能等待神庭裁决。   所以说这人起码还是活着的,就是不知道活着的还有几分。   毕竟以宋伶看到的景象,那成百上千的锁链并非是完全绑在这人身上,而是穿过他的身体,血肉,甚至骨头,将他吊在半空中的。那些锁链甚至还在运作,不断地将伤口扩大。   鲜血顺着那人的身躯不断往下流,在他脚下汇聚成潭,且那血潭中还混杂着一些肌肉碎末,看着何其可怖。   宋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他是听闻这天牢中有各种严酷到非人的刑法,但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人血淋淋的吊在自己面前,他还是觉得有些生理不适。   但即便被这些锁链刺穿身体,这人也一声不吭,没有痛苦哀嚎,亦没有崩溃痛哭。   他像一具傀儡一般,被锁链穿透晃荡,鲜血滴的到处都是,好几次都甩到了宋伶脸上。   “凤揽亭,你还不认罪?!”   突然间这偌大的牢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人威严的喝问声,那人显然修为高深,骤一开口,便把宋伶震的心神动荡,差点就给他跪了下来。   但这人只出声,不露脸,加之威压不够,宋伶猜这人应该并不在此牢房之中,他应该是在天牢以外的某个地方盯着这处,指不定就是那九星山上的某位仙官。   “认罪?我何罪之有?”   刚刚还像一具尸体一样被锁链穿来刺去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他伸出被锁链穿了好几个血窟窿的手臂,在下一根锁链瞄准他的胸口时,竟猛地出手抓住了那根锁链。   “你!冥顽不灵!”那威严浩荡的声音似乎是被男人给激怒,穿在男人身体的铁链更加疯狂地攒动起来,随着那鲜血如同下雨一般往下滴落,宋伶也顾不得看稀奇,赶紧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藏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刚刚那道声音的神威太重,竟让他一瞬间灵台清朗有了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力,但夺得了自己身体主导权的宋伶根本来不及高兴,只能忙不迭地避开这场对于他而言的无妄之灾。   乖乖,这被钉在铁链上的人到底是谁?这都要被穿成筛子了,竟还有余力对那一听就来头不小的人出言嘲讽?   宋伶脑子里猜想不断,但在他头顶,男人一手攥住锁链,猛地将它从自己的身体中抽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鲜血随后从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但他就像毫无察觉一般,动作凌厉地对付起这些灵活的锁链来。   刚刚还位于劣势的男人,竟然在一瞬间就将局势逆转,让这牢房里除了下血雨以外,又下起了锁链雨。   看着那一截一截落在地上发出沉重闷响的锁链节,宋伶睁大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锁链的材质可都是上好的银霜玄铁…   这人竟然能徒手将这些银霜玄铁掰断…此等神力非同小可。   “你一个阶下囚,还有什么可以翻身的资本?!凤揽亭,我看在我俩曾经共事过的份上最后再劝你一次,撞了南墙还不知回头,那便是蠢人了,你有那样的能力,本不该如此…”   “闭嘴。”   “你说什么?!”   “我让你闭嘴!”   那被吊在半空中的男人周身猛地窜起苍白的火焰,在那火焰窜出的一瞬间,那穿过他身体的锁链便被瞬间融化,而他也如一支断线的风筝猛地坠了下去。   “你只能嘴硬这一时了,凤揽亭…效忠神庭才是你最终的归宿。”那道威严的声音似乎也有些动气了,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后便收回了仅剩下的锁链消失了。   而它一消失,偌大的牢狱之中,只剩下初来乍到的宋伶和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的罪仙。   等等,刚刚那道声音一直有提到一个名字,凤揽亭…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凤揽亭吧?!   这世间怎么有如此凑巧之事,劈他的那道劫雷居然正好将他送到了凤月炀他爹凤揽亭的面前?   但这也不太对吧?凤揽亭不是应该在九重天与魔渊的交界处镇守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无赦天牢,还被虐的…这么惨。   他虽然没有见过凤揽亭,但在九重天关于他的事迹可不少,据传闻这位伐魔上仙终年守着魔渊出口,守出了失心疯,只要得罪了他的仙人都会被他无情斩杀然后拿去填魔渊,在九重天没人听到他的名号不畏惧的。   有能力,有权利,冷酷无情,以杀闻名,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这样狼狈地被吊在天牢里啊?   还是说他之前听到的伐魔上神在魔渊的传闻都是假的,真实情况是他不知犯了什么错,一直被关在这天牢里?   就在宋伶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突然坐起了身,随着他的动作,还穿在他身上的锁链发出了叮铃碰撞的声音,看来刚刚那一把火并没有完全将他身上的锁链融化,还是有一部分仍旧刺穿在他的身上。   凤揽亭身上裹着一身破烂的黑衣,一头黑发夹杂着血渍散落在他全身一并遮住了他的脸,再加上这天牢最里面的牢房光线不好,他整个人就像是融入了黑暗一般,像地狱里血池爬出的恶鬼。   宋伶打了个哆嗦,又见他起身,看着他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只觉得一阵胆寒,伤的这么重,他居然还能起身?!   不愧是伐魔上神,身体素质都和他这种小地仙不一样。   不过没等他继续窥探,凤揽亭便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缓缓转身,掩藏在一头杂乱黑发中的眼睛冷冷地看向宋伶的方向:“你是何人?”   宋伶端着木盘的手越发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与这位伐魔上神说过话,光是听过他的凶名就已经吓的心跳如擂,更别提此时被这位凶神直直地看着,背景还是黑红血腥一片。   他没出息地咽了咽唾沫,手上一滑,那木盘里加了料的饭菜哐当落在了地上:“我说我是信仰你的狂热信徒,卧底进来就是为了贪恋你的美色,你信吗?”   凤揽亭:“……”   宋伶看着这位凶神似乎十分无语地拖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转身向石榻上走去。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软着腿扶着墙溜了出去。   这可是杀神啊,刚刚被锁链穿成筛子一样都没死,万一知道自己在饭菜里给他下毒,他怕自己会当场暴毙。 第3章 二麻   总之宋伶连滚带爬地从关着凤揽亭的监牢里跑出去了。   但他刚跑出去,就有一瘦高个的狱卒站在不远处等他。   看他那狼狈样,狱卒眼神轻蔑地啧了一声:“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宋伶现在满脑子都是凤揽亭那满身的血窟窿还有他看向自己时那道冰冷的目光,其他的一概不知,此时被人拦着询问只有一脸茫然。   “瞧你那点出息。”狱卒见宋伶那茫然的表情更是嫌弃了几分:“反正那药也给了你,一个月内必须把事儿给我办成咯,如果一个月后听不到凤揽亭的死讯…”狱卒瞪大了眼睛,用手擦过他的脖子:“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宋伶看着这个狱卒凶狠威胁他的模样心里一紧。   从有意识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起到现在完全能跑能动意识清明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不是他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跑回狱卒住的监舍里打了盆水,看着水面倒映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麻子脸,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曾经那过人的姿容和引以为傲白皙赛雪的皮肤,都没了?   待在这么一具形容丑陋,枯槁无盐的身体里,还不如让他再死一次。   但好歹心里尚存的求生意识和蓬勃的好奇心阻止了他这么做,毕竟他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间他一个孤魂野鬼被劫雷一下劈到别人的身体里去了,突然之间他就和渣男他爹面对面了,突然之间他就要去毒害杀神了…   总得有个缘由吧。   宋伶站在水盆面前,拼了命去回想有用的信息,但只可惜他在云水泽被埋的太久脑子里全是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也正是在这时,和他住一个屋的狱卒回来了,他们勾肩搭背的讨论今天在牢里发生的趣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宋伶的异常。   等有人注意到宋伶站在水盆面前一动不动时才疑惑的喊了一声:“刘二麻,你咋了站水盆面前一动不动的?傻了?”   你才是二麻,你全家都是二麻!   宋伶听到那人的声音根据原身给自己的印象做出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形象低声答道:“今天去给那位送饭,衣服上沾了点血,擦不干净了…”   “哟,那位还活着啊?”和他住一块的狱卒听到这消息都是一脸震惊,不过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无赦天牢,被关进来的罪仙,基本上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那位自爆内丹。   想到这,他们又看向这个天天给那位送饭的同僚,脸上露出了一些复杂的表情,也不知是怜悯还是看笑话什么的:“你也别折腾你那件破衣服了,指不定明天沾的血更多呢。”   宋伶木着脸没有接话,他们深知这位刘二麻沉闷无趣的性格,也就没有再打趣他,反而说起了别的事。   而宋伶也就在他们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听说了吗,魔族那边已经被金翎天兵给打退了,咱们又有安稳日子过了。”   “可惜了,我还指望他们来给咱们添点乐子。”   “你疯了你,你可知那些魔族是什么来历吗,如果真让他打到咱们这来,咱们一个都活不成。”   “不就是从魔渊那边爬上来的吗?那种怪物我见多了,有什么可怕的。”   “谁给你说是那种低级怪物了,那些魔族是从阿鼻城过来的…人魔混血,比那些低级魔族厉害多了。”   “有这回事?”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听来的新鲜事,而宋伶的思绪也被魔族,阿鼻城,这两个词给占据了。   魔族入侵的历史,他听自家长老讲过,但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据说五百年前九重天与魔渊接壤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名为阿鼻城的魔城,在这座城里住着的都是一些人魔混血,或是走火入魔之人,他们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甚至打起了九重天的注意。   他们想要趁着血月,和潜伏在神庭里的奸细里应外合彻底攻下神庭,神庭对此毫无察觉,只顾着应付每百年一次从魔渊里爬出的魔族,等天兵们打退了魔族回到九重天后,却发现神庭里伤亡惨重。   那些阿鼻城来的人在神庭大肆屠杀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简直就是将那些上神天兵的脸面踩在脚底摩擦。后续两方势力又多次碰撞冲突,直到潜藏在神庭中的奸细被抓住,阿鼻城的人才灰溜溜的离开。   但在这次战役中,神庭没能讨到好,还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势力戏耍玩弄,天帝勃然大怒,誓要找出潜藏在九重天里所有阿鼻城的奸细。   也因如此,当年大量上神仙官陨落,被后人称作神堕之年。   宋伶越想越是惊异,看着那两个有说有笑的狱卒的穿着打扮,确实意识到这是五百年前才有的一些衣服制式,五百年后的狱卒衣服都不是这个款式。   他居然被一道雷给劈回到五百年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他的经历太过人神共愤,天道都看不过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白捡了一条命,虽说丑了点矮了点,至少能用,比起他当阿飘的那些日子简直不要好太多。   不过,等入了夜,他躺在监舍逼仄的大通铺上听着从牢房里传出的各类哀嚎悲泣,他的想法又发生了变化。   该不会他已经被天道收进地府了吧,只是天道看他生前还算表现的不错,让他死了也能领个管冤魂恶鬼的身份?   不过这牢狱之中,除了那犯人罪仙的鬼哭狼嚎,还有睡在他旁边狱卒的呼噜声,两边声音此起彼伏,他都不知道那边更恐怖。   本来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总算能心平气和地和一堆臭男人睡一起的宋伶,此时睁着一双疲惫的双眼,久久无法入眠。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他开始拼命在脑子里想点别的事情,想想他白天听到的那些对话,想想他看到的那些人。   在凤揽亭牢房里出现的那道声音说他勾结外人来着,难道他也是让阿鼻城偷渡进神庭的奸细之一?   但是,不至于啊?凤揽亭那样的人物,在整个九重天都能横着走的人,怎么会去吃力不讨好地给魔族当奸细?他又不是傻的。   那如果他不是奸细,就只有可能是被人给陷害进来的。   宋伶摸着自己胸口处藏的药瓶,心想如果凤揽亭是被人陷害进来的,那人和凤揽亭有仇怨,那可不得趁着他受刑期间将他给暗害了,一劳永逸?   只要凤揽亭一死,也就坐实凤揽亭勾结外敌的事实,就算后来有人发现真相,凤揽亭也无法死而复生。   这一手不可谓不阴毒,但不巧的是,他们的计划关键一环的实施,正巧让穿过来的宋伶给赶上了。   这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宋伶哪知道自己会成为暗害凤揽亭的一员,要知道当年凤揽亭手刃了多少仙官神使,他区区一个小狱卒,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想要暗害他,还不得被他像掐蚂蚁一样弄死。   还好他今天反应快,没有把那吃的给凤揽亭,不然他还有命在?   但他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凤揽亭是个危险分子,那外面等着他消息的那些人同样是危险分子,凤揽亭一日不死,那些人对他的怀疑就会多上两分。   在这样的处境下,他要找一条生路,何其困难。   宋伶睁着眼想了一夜,第二日照常上值,看着他那些同僚们各个邋遢不堪的模样,他感觉这样的日子过下去,他不死也迟早会崩溃。   在端着食盘去凤揽亭牢房的路上,宋伶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但当他站在牢房门口时,他的一脸愁容又换成了严阵以待的神色,不知今天进去又会看到怎样的酷刑。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门进去。牢房里依旧空荡荡黑漆漆的,但今天他没有听到锁链运作摩擦的声响,头顶上夜没有鲜血不断往下滴。   幸好,他今天应该没有受罚。   宋伶心中庆幸的想道,但随后他就在牢房中央的石榻上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凤揽亭。   他死了?!   宋伶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但又很快冷静下来,慌什么,这人可是活到五百年后让人闻风丧胆的上神,他现在死了,那未来可不就乱了套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石榻上那团一动不动的人影,随后将木盘放在离石榻不远的地方。   “凤上神,用饭了…”他小声叫了一声,石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腐朽的味道,让宋伶心中十分不安,他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上前查看凤揽亭的情况但他刚靠近就被躺在石榻上的人猛地抓住了手腕。   “啊!!”宋伶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一阵天翻地覆,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压在了石榻上,而他的脖颈上也被抵上一截破碎且尖锐的锁链。   “别动。”   男人声音嘶哑阴沉,一如在这阴暗冰冷的监牢中蛰伏的毒蛇。   “敢动我就杀了你。” 第4章 怪人   “我不动…不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宋伶措手不及,只能摊着手,努力睁大眼睛表现自己的无辜。   但很显然他这副姿态并没能让凤揽亭的手挪动分毫:“你是谁派来的?”   宋伶一愣,大脑飞速运转,好半天才想起自己昨天慌乱之下编出的谎话,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是自愿进来的,因为…因为我相信,上神是被冤枉的,对,是被冤枉的!”   凤揽亭狭长冰冷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想从宋伶这张脸上分辨出他说谎的痕迹。   “满口谎言。”凤揽亭说着那拿着锁链的手就要向上用力,宋伶赶紧用没被控制的手阻止他的动作,语气有些慌不择路:“上神三思啊!我不过一个小小狱卒,就算要害你又能把你怎么样呢!你现在杀了我就是斩断了一条自己逃出去的希望,你要想清楚!”   这番几乎声嘶力竭吼出来的话终于成功制止了凤揽亭的动作。   凤揽亭目光深深地看了宋伶一眼,随后收回了自己拿着锁链的手:“你能帮我逃出去?”   终于保住小命的宋伶忙不迭地点头。   但凤揽亭却只是轻蔑地笑:“正如你所说,你不过是一名小小狱卒,你还能把这九星山给翻了去?”   “……翻不过去,咱挖地道啊。”   “……”   “比起对付九星山上的那九个仙官,这天牢里的狱头管事可好对付多了。”宋伶见凤揽亭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没用的,只要我一有动静,他们的神识便会追踪过来。”凤揽亭摇了摇头。   “那当天牢里的所有罪仙在同一天出逃…他们的神识能同时顾得上那么多人吗?”宋伶昨晚想了一夜,因为魔族的入侵,神庭四处抓捕奸细,不管被抓的对象是否被冤枉,只要有点嫌疑就都被关在了这天牢之中。   此时的无赦天牢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人员爆满。且被关在这天牢里的所有人都积攒了对神庭对那些处刑仙官的怨恨,如果同时将他们都放出来…   凤揽亭因为宋伶一番话再次看向他,而此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你叫什么?”   “宋伶。”   “你当真是来帮我的?”   “千真万确。”   “你的想法很大胆,但是你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释放所有犯人…你有这个能耐?”   宋伶见凤揽亭已经开始动摇,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白瓶,语气真挚道:“实不相瞒,这是狱头让我用来加害上神你的毒药,但我对上神忠心耿耿,怎能容忍他们继续陷害上神,所以这瓶毒药我一直没有动…”   凤揽亭看着宋伶手里的那个小瓷瓶目光动了动:“你…”   “到时候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他们的饭菜之中,便能轻而易举地除掉他们。”宋伶在凤揽亭面前表现的十分低眉顺眼,但完全不知自己顶着一张大麻子脸说出这样一番话有多违和。   “你倒是不计后果。”凤揽亭拿过那个小瓷瓶,放在鼻端闻了闻,随后皱了皱眉甩手将瓷瓶摔在了地上,瓷瓶破裂,里面装着的毒粉也洒了一地,瞬间被白焰化成了一片青烟。   看着那转瞬散去的青烟,宋伶还想说的话便堵在了嗓子眼了,扭头看向凤揽亭,而风揽亭看着那瓷瓶破裂的地面冷声道:“但我不喜欢,换一个。”   大哥?大爷?大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有没有一点当阶下囚的自觉啊?这可是关键道具你说摔就摔,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不过很显然,这位大爷并不在乎他一个小狱卒的想法,潇洒地摔了瓷瓶以后就又慢悠悠地躺倒在了石榻上:“这天牢我住着还算不错,暂时没有那么快想出去…你要真是真想帮我,不如从其他方面下手,少打那些歪主意。”   宋伶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什么话!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人话?   被穿成筛子还能面不改色说享受,真被关疯了是吧?不愧是凤月炀他爹,一脉相传的有病。   但这一番话,宋伶也只敢腹诽不敢当着凤揽亭的面说,不仅不敢说他还要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问一句:“其他方面是指?”   凤揽亭躺在石榻上抬了抬手:“我饿了,喂我吃饭。”   “……”   “?”   你自己没手吗?!宋伶忍着气端起刚刚放在石榻边的饭菜准备喂他,但他刚送到凤揽亭嘴边,这人把脸一别:“冷了,去换热的。”   ……是因为谁才冷的啊?!是因为谁?!   宋伶端着盘子的手指都气的发了白,但最终还是扯起一抹僵硬的微笑:“是我疏忽了,我去给上神换一份新的来。”   说完转过身神情扭曲地抬脚就走,他怕自己再留一会就会骂出声。而躺在榻上的凤揽亭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来。   …   他宋伶这辈子还从未伺候过别人吃过饭,从小到大,向来都是别人伺候他。所以这饭他喂的是极不情愿,一边喂一边脸上还要表现出关心体贴的神色来,让他如鲠在喉。   但让他更糟心的是,这凤揽亭还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主。一会说烫了要宋伶给他吹,一会说咸了让宋伶换成别的,一顿牢饭愣是吃了大半个时辰,吃的宋伶生无可恋,只想拿馒头堵住凤揽亭那张挑刺的嘴,想噎死他算了。   好不容易喂完了饭,凤揽亭身子一倒又开口道:“我要睡了,你给我打盆水来给我梳洗一番。”   以为自己功成身退的宋伶:到底是你坐牢还是我坐牢?   虽然心里极为不乐意,但迫于凤揽亭的淫.威,宋伶还是听话地去找了木桶打了水来。   天牢里的条件一般,厨房里烧的热水并非是谁都能享用的,宋伶没有办法只能去取了些冷水,想着给凤揽亭将就着擦一擦。   但当他打湿了布巾,在凤揽亭头发上轻轻一擦,原本白色的布巾,瞬间变成了黑色。   宋伶擦的头皮发麻,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转身就走,但他不能,他不仅不能,还必须继续擦这一头不知多久没洗的长发。   凤揽亭在他开始擦拭的时候就没有说话了,他还以为是凤揽亭自己对自己的邋遢感到羞愧所以不好意思说话了,谁知当他擦到第二遍时他便听到了凤揽亭轻微的鼾声。   宋伶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自己手里的脏帕子甩在这家伙的脸上。   但当他好不容易把这一头乱发梳理顺畅,并再也洗不出黑水时,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凤揽亭的脸上。   之前被脏乱的头发掩盖,唯一能看得清楚的便只有那一双锐利冷漠的双眼,而此时那双危险的眼睛合了起来,没有了杂乱头发的遮挡,男人轮廓分明,英武俊朗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   比起凤月炀谦谦君子俊美柔和的五官,凤揽亭的五官更为冷硬锐利,如果说凤月炀像那三月明媚和煦的春风,那凤揽亭便是那极寒之地亘古不化的冰山。   父子俩的长相可以说是毫无相似之处,这让宋伶难免会想孩子他娘到底是怎么个厉害角色,才能让凤月炀长相半点都继承不到他爹的优点。   宋伶重新打了水换了布巾小心翼翼地从凤揽亭的额头开始擦拭他脸上的灰尘和血污,随着脸上皮肤的洁净,凤揽亭那优越的五官更是一览无余,优越的让一向以九重天第一美男子自居的宋伶都有些动摇了。   上天是有多偏袒这个人啊…还是说这个人的外貌和他的实力是成正比的吗?看着这一张脸,刚刚被他使唤来使唤去都没那么生气了呢。   宋伶忍不住伸手去描摹男人的五官,想要把这张符合他心意的脸记在心里,以后有空就拿出来回味一番。   毕竟他还记得自己和这位伐魔上神不是一路人,他们这次短暂的聚在了一起,以后还不是桥归桥路归路,要看就只能现在看个够,以后还想看就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造化了。   宋伶给凤揽亭反反复复擦了十几遍脸,每擦一遍都得在心里赞叹一遍,如果不是怕凤揽亭突然醒过来要了他的命,他都想把这张脸拓印下来做收藏。   好在宋伶在凤揽亭的脸秃噜皮之前放过了它,开始拿着布巾擦拭别的地方。   但比起头发和脸,凤揽亭身上可就难看多了,血痂伤口层层叠叠,有些地方衣服甚至和伤口粘在一起根本揭不下来,更别提那些还穿着锁链的地方。   宋伶理性上知道这家伙被穿成了筛子,但让他直面这筛子一样的身体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特别是有些伤口似乎是新伤,血液不断地往外流淌,让他擦拭时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他一点都不疼吗?都被伤成了这样,他还有功夫给他找麻烦,他是怪物吗?都这样了,他还不想办法逃出去,他到底在想什么?   宋伶的脑子里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又是无奈,一边想着疼死他算了,一边又觉得他何至于此…   宋伶看着还在沉睡中的凤揽亭,想起他轻描淡写扔了那瓶毒药的画面,越发觉得这父子两人是真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世人皆道凤揽亭嗜杀如命冷血冷情,但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会去怜惜那些狱卒的性命?真是奇也怪也。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zzzz…   宋伶:缓慢拔刀[黑脸]   凤揽亭:[梦话]   宋伶:![刀柄脱手砸到脚][忍痛][记仇] 第5章 戒指   白天伺候凤揽亭,晚上又要被舍友的呼噜磨牙声折磨,这直接导致每天宋伶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怀疑人生。   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被渣男挖心掏丹沉湖还不够惨,还要被雷劈到五百年前受这精神摧残?!   心理状态极其不稳定的宋伶在给凤揽亭喂饭的时候难免就会带上点情绪,那阴沉的脸配合上无神的双眼,看的凤揽亭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你确定这是正常的饭食,里面没加别的东西吧…”   宋伶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容:“我对上神你忠心耿耿,怎么会害你呢,来,张嘴。”   凤揽亭含着一口汤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他总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但宋伶虽然表情上有些阴森,动作上却半点挑不出错处,凤揽亭看着他垂下眼,熟练地撅起唇细心地给他吹凉一勺汤时,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人了。   在用完饭后,凤揽亭就睡下了,宋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看这入睡速度飞快的家伙,总觉得自己有一种在养猪的既视感。   猪都没他这么能睡的。   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凤揽亭身上的伤居然在短短几天时间里愈合的差不多了,之前看他的胳膊和腿上全是被锁链洞穿的血窟窿,但现在看去,别说血窟窿,皮肤上连一个疤都没有。   这种可怕的恢复速度,难怪能在那样可怕的酷刑中坚持下来还能游刃有余。   宋伶不禁怀疑,如果他一开始就按照牢头的指使给凤揽亭下药,凤揽亭还会有这种可怕的恢复速度吗?   宋伶收拾好了餐盘,又把牢房打扫了一遍,在他打扫期间,凤揽亭一直是在沉沉地睡着,哪怕他在他身边路过好几次,这人也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这是已经觉得他没有任何威胁了是吗?   宋伶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一边觉得自己小命保住了一半,一边觉得自己在这人眼里或许就是一个破打杂的没什么分量。   但狱卒一天的工作却不仅仅是照顾一个犯人,除了凤揽亭,宋伶还有其他要负责看管的罪仙。   无赦天牢位于九星山下,但它并不只有一层,它总共有十八层,也许是按着下界十八层地狱的模式建造,每一层所关押的罪仙所犯下的罪孽都不一样,相同的他们所受的刑法也不一样。   这十八层天牢一共有上百个狱卒和牢头负责看管,宋伶现在的身份属于最底层的狱卒,各种意义上的底层,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有份。   就好比给凤揽亭送饭这一事,按理说是轮不到他来干,但是因为负责他的牢头胆小怕事,就把这任务推到了他头上。   好在十八层就关着凤揽亭一个,照料完了凤揽亭,宋伶拿着工具往上走,刚一到十七层门口,就能听到各种鬼哭狼嚎。   “饿啊,饿死了…给我饭…”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你们这些走狗,等我出去要你们好看!”   叫骂的,痛哭的,无病.□□的,听的宋伶额角青筋直蹦,他拿起手上给罪仙们舀汤的大铁勺猛地往那铁栏杆上哐哐敲了几下:“安静,都给我安静!还想不想吃饭了!!”   喧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后变得更加闹腾起来,宋伶就知道这些被下了狱的仙官们也不会把他一个小小狱卒放在眼里,但他实在是受够了每天晚上听他们哭号的声音。   “真有精神,看来我得去狱医那里去讨点轻身丹来给你们加个餐,不知道到时候是你们叫的更大声,还是拉的更大声呢。”宋伶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回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话音刚落,四周立马就没了声音。   恶毒,真的恶毒。谁都知道这无赦天牢里有层层禁制,再厉害的仙家进了这天牢也要像凡人一样吃饭作息,而一旦开始每日进食,就总会面临排秽的问题。   没有了便捷的术法,这监牢里的五谷轮回之所也就一个木桶…可以想象,要是宋伶真给他们下了药,到时候整个十七层会有何等壮观的场面。   “区区一个狱卒,也就这会能耍威风了。”一名罪仙不服气道。   他一开口周围随即响起了附和声:“就是,你神气个什么啊,等我们出去了,要弄死你还不容易?”   “小人得志,纯纯小人得志!”   宋伶也不急着和他们恼怒争辩,等他们说完一轮之后才不屑地笑出声:“哟,各位还以为自己在神庭当值呢?现在都成阶下囚了还在这耍官威呢?”   “我们是被冤枉的,圣君一定会还我们清白的!”宋伶的话一说完,立马就有罪仙激动地反驳道。   “你们嘴里口口声声说圣君会还你们清白,那请问是谁下令把你们抓进来呢?”宋伶扫了一眼那个急着反驳的罪仙。   那罪仙张着嘴却一时失言,还能有谁,除了圣君,还有谁能下令抓他们。   “你们都被关了这么久了,怎么脑子还这么不清醒。”宋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还以为自己能回去当官呢,醒醒吧,等待你们的除了死路一条最好的也就是去灵山挖矿了。”   “你!”   “我?我什么我,我说的是实话,别以为我会像其他狱卒牢头一样安慰你们恭维你们,大家都一把年纪了,清醒点不好吗?”宋伶一边说,一边从自己身边的饭桶里把饭舀在碗里放在各个罪仙面前。   “要是情况真如他们所说的还有转机还有回旋的余地,那为什么你们还被关在这里,吃这狗都不吃的伙食?”   刚端起饭碗的罪仙:“……”   “你到底想说什么?”罪仙们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放弃的可能,但他们对于效忠神庭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哪怕被关在这天牢里,心里却还有一丝希望在。   而现在宋伶要做的就是彻底斩断他们这一丝希望:“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能看清现状,别整夜的鬼哭狼嚎影响我睡觉。”   众罪仙听这蛮横霸道的发言,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小狱卒一般,抬起头将他那张麻子脸上下打量:“你这…你这…”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成天在哭嚎上浪费力气有什么用,我要是你们就省点力气,万一圣君不仁,还能…”宋伶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但剩下的话也不难猜。   “你是什么人?”这时一名坐在牢狱最末端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   “一名小狱卒罢了。”宋伶懒散地回了一句。   老者抬起被白眉遮掩的眼睛,看向宋伶的目光像是能把他刺穿:“一名小狱卒可没这么大的口气。”   宋伶回望他,冲他笑了笑:“我能这么说肯定有我的依仗,左右我没被关在这天牢里,想出去便就出去了,倒是你们,不知道还要在这监牢中蹉跎多久。”   “你能有让我们出去的方法?”似乎是并不在意宋伶话中的讽刺,那老者直言不讳地问道。   “您这说的哪里话,我要是有那本事,我还至于在这被你们笑话吗。”宋伶说完,目光在周围罪仙的脸上一一看过去:“诸位都是本领不低的人,想出这天牢还不轻而易举?”   罪仙们被他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此时捧着碗满脸愤懑甚至有些想埋怨那个老者,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么,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但老者听了宋伶的话却是垂下眼一脸若有所思。   等宋伶给老者送饭的间隙,老者把一枚戒指塞到了他的手里,宋伶表面上照常地给他分菜但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向他凑近了几分。   “里面的东西你随意使用…十日后,助我出狱。”   宋伶勾了勾唇角,但脸上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照常给罪仙们分了饭,又前往了上一层。   等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宋伶趁着同屋的狱卒都还没回来之际,悄悄用灵识探入老者给自己的戒指之中。   不出他所料,这是枚普普通通的储物戒指,里面装了不少的灵丹妙药和术法卷轴,但因为戒指的品级限定,这些药物和卷轴的品质都高不到哪去,放在平时都属于是非常鸡肋的存在,但现在…说不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查看完了里面的东西,宋伶将戒指放在手里把玩,按理说一般的罪仙犯了事被关在这监牢里,身上的东西自然是全部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而这老者能躲过层层剥削把这戒指藏起来,肯定是有点本事的。   戒指里面的东西显然是老者拿来做最后保险的存在,看来他并不相信别人嘴里会让他们平安出去的承诺,是个难得脑袋清醒的人。   不过这点东西用来保命还能起点用处,但用来干大事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就在宋伶琢磨着怎么用这些药物的时候,凤揽亭那日被锁链吊在半空中被锁链穿来穿去的画面突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被穿成筛子还能伸手反抗那些锁链,并在天牢的禁制压制下使出了术法,如果凤揽亭处于全盛状态,不难相信破开这天牢的限制对他而言有多么轻松。   如果把这些药都给凤揽亭用上,不说十分,起码也能恢复到五六分,他也不需要凤揽亭大闹天牢,只需要他能给这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捅出一个窟窿就好。   但唯一的问题是,凤揽亭能愿意帮他吗?万一他不配合,自己不就白花功夫了?   宋伶躺在床上想了一夜,还好外面罪仙的哀嚎声小了不少,让他的白天的口水没有白费。   给凤揽亭下药失败这事很快就会暴露,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如果他不放手一搏,他的下场显而易见的只有一个。   赌还是不赌,其实他一开始就没得选择。 第6章 心锁   翌日,宋伶心事重重地踏进了凤揽亭的牢房,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服这个杀神,正在琢磨着要不自己给他喂饭的时候吹吹耳旁风,等把他哄舒服了万一就同意他的计划了呢。   但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凤揽亭今天居然没有躺在他那张石榻上,甚至不是坐着,他站起来了!   除了第一天见过凤揽亭走路,宋伶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双脚踩在地上。   凤揽亭身上穿着那件宋伶刚洗过的黑色袍子,一头青丝如丝绸一般顺着他的肩背落下,他双手拢在袖中,抬着头看着牢房天花板,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这张凝重的俊脸再次让宋伶恍惚了一阵,真他娘的俊啊,这张脸属于是在九重天这种俊男美女遍地走的地方都能一骑绝尘的存在了,要是能把他摆在合欢宫门口,都不用他费什么劲,来合欢宫入宫的弟子估计都能把门槛踩秃。   而且这家伙还不只是脸好看,这身形打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猿臂蜂腰的练家子,就算裹着一身破烂的黑袍让他看上去稍显瘦削了些,但从那黑袍的破损处也能看到他矫健的肌理和块垒分明的体格。   哪怕身处天牢,哪怕受尽酷刑,他的周身气度竟然也丝毫不减。   如果不是想到这是五百年前,他娘估计都还没遇到他爹,合欢宫也还没被他爹娘玩到入不敷出…他真想把这人挖过去。   “傻站在那干嘛呢,过来。”凤揽亭其实早就注意到小狱卒的到来,但他一直没开口想等着小狱卒自己发问,但没成想那小狱卒站在门口就愣住了,愣了好半天都没吱声,他只能自己先开这个口了。   “啊…哦。”宋伶被迫回神,回神后在心里暗啐自己一口,他真是胆子肥了,都敢肖想这位九重天第一大杀神了,还什么拉着他去给合欢宫当门面,他别拆了他家招牌就算不错的了。   “上神有什么吩咐?”宋伶走到凤揽亭面前,走近了看又不禁惊叹,这人真高啊,放以前的他可能也得矮他两寸吧,现在更是直接矮了一个头。   “小麻子,这两天辛苦你照顾了。”凤揽亭语重心长道。   “?”这人是突然转性了,怎么还和他道起谢来,“不辛苦,不辛苦,伺候上仙是我的福气。”   凤揽亭听着他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行了,都这时候了就别再装了。”   “装什么?”宋伶一惊,难道被他给看出来了?但是自己现在是借体还魂,还是转生前世都没弄明白,要是被他察觉了,他该怎么解释…   “你是世家派来的吧,这几日我观你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的狱卒,让你伺候我也是难为你了。”凤揽亭看向宋伶。   而宋伶一脸懵,这难道是怀疑他是哪个大世家派来的卧底?   “不不不,我不是哪个世家的人,我没有要害上神你的意思,我承认我不是真的狱卒,但这是另有隐情的。”宋伶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表情真挚,为此瞪大了自己本就不大的双眼。   “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能有这样的本事,除了世家的人还会有谁?”凤揽亭看着这小麻子狱卒努力想表现出来的真挚,总有一种看小麻雀瞪眼的错觉。   不愧是凤上神,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之处。不过宋伶是万万不能认的,夺舍,借体还魂都是魔道邪修的路数,他要是承认了,万一他以为自己是和那阿鼻城一派的怎么办。   “既然上神都猜到了,那我也就坦白了吧。实不相瞒,在下是受合欢宫某位仙子所托,前来对上神提供一些微小的助力。”一半真一半假,反正凤揽亭也不可能真查到合欢宫头上。   “合欢宫?”凤揽亭愣了愣,似乎想不明白自己是和合欢宫哪位仙子产生了交集,他沉吟了一会,自顾自喃喃道:“难道是金瑶?”   从凤揽亭嘴里听到自己熟悉的两个字让宋伶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娘的名字?难道他们两个在五百年前还曾有过交集?   但凤揽亭只喃喃了一声后便没再提起这个名字,显然是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大费周章,要是知道他沦为阶下囚,早就明哲保身有多远跑多远了。   “算了,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无所谓了,我今天是要和你说一件事。”凤揽亭闭了闭眼,随后再次抬起头看向牢房的天花板,语气有些沉重,“明日他们便要对我进行最后的审判,这次的审判结果很有可能对我不利…我陨落后,你就去伯阳城找我的部下,将我的遗物交给他们,那之后…你就自去吧。”   “上神…”宋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凤揽亭,这个大杀神在说什么?他说他撑不过?他在担忧?他也会害怕?   他不是永远打不倒,九重天最厉害的存在吗?   “今天不用你伺候了,我没有胃口,找你来除了这件事,就是把东西交给你。”凤揽亭说完从石榻的缝隙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交给了宋伶。   宋伶看着手中这本没有名字的小册子只觉得它有千斤重,这就是这个大杀神的遗书吗?居然有一个小册子这么厚,看来他还有很多事放不下,里面肯定是他对下属的一些交代吧。   他并没有立刻收下这本小册子,而是捧着它沉声道:“神庭竟然对上神如此绝情,上神何不逃出这天牢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   “我也想啊…”凤揽亭走到宋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宋伶抬起头时,却突然被凤揽亭鬓角的长发轻轻扫过脸颊,这传闻中嗜杀成性,冷漠无情的上神此刻正微微俯下身子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感觉到了吗?”   “???”宋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了个猝不及防,一张脸猛地红透下意识偏过头躲开凤揽亭的目光,“什…什么?”   “锁。”凤揽亭言简意赅,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小麻子的反应,看着他倏然红透的脸,意识到他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后失笑:“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是,天太热了…太热了,真是,这牢房太不通风了。”宋伶一边给自己的反应找着拙劣的借口,一边被凤揽亭抓着手,手指在凤揽亭的胸口真的摸到了一把锁的形状。   他猛地一个回头,脸上有些震惊地反复摸着刚刚有锁的地方,一边摸一边还难以置信道:“这地方怎么会有锁?这是什么东西?!”   “嘶…你轻点。”凤揽亭被宋伶不知轻重的触碰弄的皱起了眉。   “哦,抱歉。”宋伶看着凤揽亭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之前凤揽亭被那些锁链穿体而过时他都不曾喊过一声痛,但现在,只是轻轻触碰那把锁竟能让他痛呼出声。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也别太害怕。”凤揽亭看宋伶脸色不太好看,还有闲心安慰他:“只是一把噬心锁而已。”   “噬心锁?!”   显然凤揽亭轻描淡写的语气并没能起到安慰的作用,宋伶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多了几分恐惧。   噬心锁,据说是上古魔道炼制出来的神器,但它并非寻常神器,它最厉害的功能,乃是诅咒。   拥有噬心锁的人,只要将自己的姓名和想要诅咒的人姓名写在锁上,再将锁锁在魔神残骸的中指上诅咒就会成立,而被诅咒的那个人将会体验持有者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并放大一千倍,如果持有者死亡,被诅咒者同样会死,但被诅咒者的灵魂却会被魔神吸收,永不入轮回。   虽然功能看上去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千,且只能使用一次。但它厉害就厉害在,无论你自己身份能力如何,你写的诅咒对象身份能力如何,只要写在锁上就会遭受诅咒,无法破解,只能承受诅咒带来的反噬,除非双方皆亡。   就好比,宋伶拿了这把锁去诅咒天帝,天帝同样会遭受诅咒,而且天帝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十分的阴险。   这种阴毒又无解的东西怎么会再次现世的?魔神做的那些神器不都被曾经的天帝给销毁在了魔渊吗?   “看来你也有一样的疑惑,我也很不解这玩意怎么会再次现世。”凤揽亭松开宋伶的手,伸手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在衣领松开后,宋伶十分直观地看到了男人胸膛之上有一块紫黑色锁状的凸起,这就是他刚刚摸到的地方。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把锁是个次品,也许是魔渊里的魔物收集了当初噬心锁的碎片重新打造出来的,它的功能不及最初的噬心锁。”凤揽亭给宋伶看了一眼后又合拢了衣衫。   “你怎么知道?”宋伶看向凤揽亭的脸一脸敬佩,能被这玩意扣在心脏上还能这么没事人一样也只有这位了吧。   “因为那个拿锁的人被我杀了。”凤揽亭淡淡道。   “什…你杀了那个人?!”宋伶瞪大了双眼,只觉得眼前的人都魔幻了起来:“你都不知道这把锁是真是假,你就敢下杀手,你真是…”   “那人表情太恶心我看不下去就杀了…只可惜没抢到那锁,被他的下属给拿走了。”凤揽亭提起杀了那人时眉都没动一下,只有后面说锁被抢走时才隐约有一丝惋惜,“所以我说是次品,如果是真的,现在我也活不了了。”   “…你可真厉害。”厉害到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后面的事比较复杂,这锁虽然是个次品但是毕竟是神器碎片做出来的,那日我正在清剿魔物,突然心口一疼…我便知道这锁是被扣上了。”凤揽亭伸出一只手,上面隐隐地冒出一些苍白的火光:“那日后,不止是肉-体的疼痛,我的灵力和修为都被封了大半,就连本命灵火都几乎熄灭。”   “…然后这次血月魔潮神庭大败,除了阿鼻城的人搞鬼,还有你被诅咒无法出力的原因吗?”宋伶接着说道。   凤揽亭沉默算是默认了。   宋伶差点给气笑了:“你都被人给下了这么恶毒的诅咒,他们不想着怎么帮你解除诅咒,反而是把你这个得力干将给关起来上刑…他们疯了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凤揽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些家伙想要弄死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你忍得下这口气?!”宋伶看着凤揽亭,眼里满是怒火。   “忍不下能怎样,我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又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我瞬间恢复…”凤揽亭神情落寞苦笑着自嘲。   但他自嘲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宋伶猛地掏出一枚戒指并从戒指里拿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   “这些能让你恢复一点吗?”宋伶把那些药瓶往凤揽亭面前一送,表情坚毅,“你可是杀神,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凤揽亭先是被宋伶突然掏出的丹药震惊,随后看着宋伶那真心实意为他感到不甘和愤怒的目光,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胸口也不是那么疼了:“你早说啊。”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你摸摸。   宋伶【伸手】:哇哦~ 第7章 风雨   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么,宋伶莫名有些心虚。   “这些东西你哪弄来的?”凤揽亭拿过那些瓶瓶罐罐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丹药竟然品级都不低,就算里面最差的一瓶也不是一个小狱卒能买得起的。   “别人给我的。”宋伶咕哝着说。   “谁这么大方?”凤揽亭一眼看穿了宋伶那拙劣的演技问道:“如果是偷抢来的,你还是还回去…”   “你都要死了你还在乎这些是不是偷的?”宋伶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这些再怎么样都能救你的命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窃来的药换回来的命,不如不要。”凤揽亭又把手里的药还给了宋伶。   宋伶赶紧收回药生怕手滑让这些宝贝出什么问题,但凤揽亭毅然决然的态度又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干偷窃这种事吗?”宋伶目光灼灼地看向凤揽亭,在他再次注视他时,他努力挺起胸膛扬起下巴:“我虽然是一个不起眼的狱卒,但我行的端坐的正绝对没使用任何下作手段。这药是别人自愿给我的。”   “别人自愿给你的?”凤揽亭看着小狱卒努力挺起胸膛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好笑:“你给了别人什么好处?”   “……”宋伶脸上的神色几番变化,最后努力扯出了一抹讨好的微笑仰着头看向凤揽亭:“这不是还得仰仗上神您嘛…”   “详细说给我听听?”凤揽亭挑了下眉,转身又回到自己的石榻边坐下。   宋伶吸了口气将自己给十七层罪仙们说过的说辞又给凤揽亭复述了一遍,凤揽亭听完后神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也并没有因为宋伶算计但自己头上而生气:“所以说你现在想到的计策,就是让我去打破这天牢禁制?”   “…是。”   “但你没有想过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宋伶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上神你无所不能,区区天牢禁制不在话下。”   凤揽亭本以为这是小狱卒在拍他马屁特意恭维他,但当他看到宋伶的神色才发现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相信他无所不能能打破天牢的禁制。   他对自己这种无缘由的信任到底从何而来?   “你真的是我的信徒?”凤揽亭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宋伶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凤揽亭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对宋伶勾了勾手指:“拿来吧。”   宋伶看他如此反应,心想他应该是接受了自己的计划,赶紧上前将手中的药瓶给他。   而凤揽亭拿到药也并不急着服用,而是将里面的丹药全部倒出然后混合在一起,在宋伶不解的目光中召出本命灵火,苍白的火焰瞬间吞没了所有丹药。   眼睁睁看着那些贵重的丹药被火焰吞没,宋伶心一紧下意识想要阻止,但在下一秒他看见在那灵火中的丹药变成了许多颜色各异的光点,颜色最亮的光点融合在一起,而那些暗色的光点就直接被灵火给烧成灰烬。   这是在,炼丹?还能这样炼丹?!   宋伶亲眼看着那凤揽亭掌控着灵火,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将那几十瓶的丹药全部融合提炼,当那苍白的灵火褪去时,一颗散发着微微荧光,灵气四溢的丹丸便落在了凤揽亭手心中。   凤揽亭没有犹豫,直接将这颗丹丸服用,在他吞下丹丸的一瞬间,宋伶感觉到了一阵澎湃的灵压自他身上爆发,他必须运起全身的灵力阻挡避免被这灵压压成碎肉。   灵压如同水波一般一波接一波,宋伶也在灵压的压迫下一退再退,但他往后退的间隙里也亲眼目睹了凤揽亭的变化,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只浑身散发着银白光芒的凤凰绕着凤揽亭飞了一圈,最后猛地冲进了他的身体里,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咔…咔嚓…   穿刺在凤揽亭身体里的锁链节节脱落,在落到地上的一瞬间便化为了齑粉,而那被被锁链洞穿的伤口也在瞬息间愈合。   这也太夸张了,那药的作用有那么恐怖吗?这简直就像是凤凰涅槃…   宋伶不顾自己被光芒刺痛的眼睛,用双手遮挡在自己面前将凤揽亭服药过后发生的变化尽收眼底。   然而就在宋伶以为这药会让凤揽亭完全恢复时,凤揽亭的胸口却突然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贪婪地吞噬着那代表生机的荧光,并在吞噬了荧光后愈发膨胀变化出千万根尖针一样的触手扎进了凤揽亭的四肢百骸之中。   “噗!!”凤揽亭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那让人无法呼吸的强大灵压瞬间消散。   宋伶想也没想跑到凤揽亭面前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怎么会这样,那噬心锁当真如此厉害?!”   “咳咳咳…”凤揽亭一手捂着唇,抵住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溢血的嘴角:“我这身子,一半算是已经死了的…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足够了。”   宋伶看着从他指缝间冒出的鲜血,突然间对凤揽亭自嘲的自身难保一句话有了赞同之感,若是寻常人中了这诅咒早就身死魂消,而凤揽亭虽表面上看不出太大异常,但身体里的消耗程度恐怕也是不小。   “…是我太冒进了,早知如此,我该另寻办法。”宋伶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凤揽亭。   凤揽亭笑着看他:“你还有别的方法能在十日之内破了天牢的禁制?”   宋伶皱起眉神色沉重,很显然他也并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他的身份局限了他能用到的手段,除了求助凤揽亭,他也根本信不过其他人。   无力感在他的心中不断蔓延,裹挟着内疚与不甘,不断地攻击着他不坚定的意志,他是不是做错了…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这一切。   但就在他低着头胡思乱想时,一只手从天而降扣在了他的头顶:“别担心。”   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的嘴唇被鲜血染的殷红,但他的神色却半点没有陷入噬心锁带来的阴霾,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沙哑地安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就是。”   “上神…”宋伶有些呆愣地看着这人的笑容,后自后觉地想起,后人对凤揽亭的传言大多是冷血无情不苟言笑,但他现在却在被这个冷血无情的人笑着安慰着。   “区区无赦天牢,砸了便是,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辜负信徒的信任才是。”凤揽亭将擦了血的手帕收入怀中,并示意宋伶伸出手。   宋伶不明就里地伸出手,却见凤揽亭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把浅色的糖丸放在了他手中。   “炼丹剩下的边角料,你拿去甜个嘴。”   “……我又不是小孩。”话虽这么说,宋伶还是把糖丸装在小瓶里收了起来,原本他还有些话想要对凤揽亭说,但他也看出了凤揽亭的神色有几分疲惫,所以他抿了抿唇收拾起根本没动过的餐盘:“上神刚服了药还需要好好调理,那我就不打扰上神了…明日上神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不管什么我都在所不辞。”   “我需要你一个小狱卒帮什么忙。”凤揽亭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   宋伶端着餐盘回到了天牢中给罪仙做饭的地方,刚准备提着饭桶去十七层,却被牢头给拦住了去路。   这牢头生的一张贼眉鼠眼的面容,一双倒三角的小眼看着宋伶冒着精光:“这都几天了,十八层那位怎么还没动静,你该不会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吧。”   宋伶就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这些盯着自己的人,他低着头毕恭毕敬道:“小的怎么敢忘记您的吩咐,只是十八层那位毕竟底子在那里,毒下上了一时半会也起不了作用,要不领班您再等等?”   “等?明天那位就要上诛仙台了,如果最后的审判下来他被释放的话,你我都得死。”牢头的表情变得危险又阴狠:“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了,今晚必须要让他死在天牢里。”   宋伶神色一凛:“您的意思是。”   “等不了他毒发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牢头焦躁地在他面前踱了两步,随后又将一个瓶子交给了宋伶:“这里面是迷魂香,你在今夜子时将这香吹进那位的牢房之中,这香会大幅提升那毒的毒性,如果再不成,你便进牢房中,亲手杀了他。”   “可…”   “我说什么你就照办,这事成了荣华富贵,这事不成,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宋伶拿着瓶子沉默不语,牢头显然是被上面的人催的急了,神色焦虑中带着几分惊惶:“事成以后,会有人来给那位收尸,如果他们见不到人,第一个就拿你开刀,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   “那位已经是将死的人,我们不过是推他一把…你也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吧。”牢头死死盯着宋伶,语气尖锐偏激。   宋伶不想再节外生枝,只能顺着他的心意点了点头。   “刘二麻,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更新频率是基本日更3k,入v后如果有啥事的话应该会请假。[这两天事太多了,然后又碰上一个剧情点,脑袋太乱更的太慢非常抱歉!] 第8章 前夜   无赦天牢建在地底,自然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每天只能靠一层狱官敲钟的钟声判断时辰。   很快子时的钟声敲响,宋伶拿着药瓶动作谨慎地绕开睡在大通铺上的其他狱卒,小心翼翼地取了钥匙走出了监舍。   他心里自然是不想去完成牢头给他的任务,更不想对凤揽亭不利,但是牢头的话就像是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此时夜深,牢房里除了少量哀怨的哭声便没了多余的声音,原本离他们监舍最近的十七层最近也老实了不少,宋伶只能猜他们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一味的自怨自艾只会消耗自己,不如韬光养晦寻找新的机会。   他提着一盏简陋的灯笼,穿过阴暗寂静的走道,他能感觉到那些被关在牢房里犯人的目光,但此时却无一人出声。   寂静,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夜。   宋伶穿过十七层,到达了十八层,在这苦暗牢笼的最底层,凤揽亭一人盘腿坐在那偌大的牢房中央,黑衣黑发,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他闭着眼,似乎对一切都无知无觉,但当宋伶在门前停下脚步时,他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隔着一层厚重的狱门对视,宋伶的手指抖了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把瓷瓶里的粉末倒在了纸卷之中,随后他拿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照亮了他的脸,也同时照亮了那些跟在他背后如影如随的人。   宋伶深吸一口气拿着火折子将纸卷点燃,将它放置在狱门的通风口上,跟在他背后的人静静地等待着那纸卷燃烧。   当纸卷燃烧到最后的灰烬落在地上时,他们亮出了手上的长刀…   “真大胆啊…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一声浩荡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底,所有身处天牢中的人都被迫从睡梦中清醒。   怎么了?怎么回事?谁在说话?   宋伶眼看着那黑暗的深处亮起了苍白明亮的火焰,那火焰形如奔狼,白鹤,很快席卷了整个牢房,在瞬息之间冲破了牢房厚重的门扉。   “怎么回事?他怎么…”   “快结阵,防御,防!”   那拿着刀的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焰化作的苍狼吞没,眨眼间便烧成了白骨一堆,他的同伙尖叫着想要逃窜,但那仙鹤所及之地,烈焰丛生,他们早已无处可逃。   宋伶被眼前的场景震慑到心脏狂跳,他用力攥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想要把自己缩到白焰烧不到的地方去。   但他还没找好位置,凤揽亭便走到了他面前,他在丛丛烈火中如履平地,汹涌猛烈的白焰在他手中乖巧无比。   “跟上。”   凤揽亭的黑袍在火焰的热浪中翻飞,被火光映照的侧脸轮廓分明:“别走丢了。”   “什么?”   宋伶愣了一下,就一下,他脚下的砖块就开始快速崩裂,整个无赦天牢都开始剧烈的摇晃。   他不得已加快步伐跟上凤揽亭的背影,生怕自己下一秒就陷入这不断塌陷的废墟之中。   凤揽亭走的很慢,但他走过的地方全部塌陷变成了废墟,有狱卒闻声而来,却全都被白焰所震慑不敢靠近。   他没有对这些狱卒牢头动手,但那些被白焰融化了狱门,从牢房中冲出来的罪仙们就不一定了。   他们在这天牢里压抑了太久,而如今的这把火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愤怒,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凤揽亭!是凤揽亭!”   “他要逃狱!速速通知九星仙官!”   “来不及了…这火…太大了…”   人们在这火中奔走逃亡,有尖叫恐慌的也有欣喜若狂的,这偌大一个深不见底的天牢此时却真成了无间炼狱一般。   由于监管方的溃逃,被囚禁的罪仙们失去了发泄的对象,竟然自发地跟在了凤揽亭身后,宋伶看了一眼他们背后越来越壮大的队伍,又忍不住对凤揽亭投去忧虑的目光。   他的身体…   凤揽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牢大门,向宋伶伸出手:“过来。”   火焰在放肆热烈地燃烧,它们发出无比喧嚣吵闹的炸裂声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它们能蔓延到的一切物品,但这些火除了一开始烧死了那几个人,后来却没有烧到任何一人。   宋伶没有犹豫将手交给了凤揽亭,而凤揽亭却一个用力将他揽到怀里。   他说:“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   宋伶不明就里,但下一秒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像是琉璃碎裂的声音,随着这碎裂声响起,他们脚下蔓延出了根根蛛网一般的金色细线。   他还在想这是不是天牢的禁制被打破的表现,然而身上却猛地一轻,凤揽亭带着他往上一跃,只听嘭的一声,整个无赦天牢的结界如烟火一般在他们背后炸裂开来。   而处在天牢上的九星山也不可避免地开始剧烈摇晃。   “凤揽亭!你难道要违抗天条不成!”一道威严的喝骂声以九星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沉重的灵压瞬间压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宋伶艰难地抬起头,只见那黑漆漆的天幕上立了九个金人,他们手里各自拿着法器立在九个方位,成天罗地网的包夹之势。   随着他们的出现,很快天兵也陆续赶来,原本月明风清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要不是我给你们面子,天条又能耐我何。”凤揽亭立于半空中,白焰化成的苍狼与仙鹤各自腾飞在他两侧,而在他的脚下,是已经燃烧塌陷的无赦天牢。   风声呼啸,宋伶大气不敢出只敢死死抱着凤揽亭的腰,他想过凤揽亭不是正常人,他很疯,但没想到他这么疯。   寻常人逃狱,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悄咪咪跑了生怕被人发现。   凤揽亭逃狱,不仅把牢房给你炸咯,还要飞到你面前当面挑衅!   宋伶心想这下完蛋了,希望这些仙官能看在他只是被连带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他还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成千古罪人。   所幸这些仙官脾气应该都不错,被凤揽亭这么挑衅也没有急着动手,反而用那威严肃穆的声音和凤揽亭理论起来。   “圣君将你关在天牢已是网开一面,你身负重罪本应立刻上诛仙台受天罚,是圣君愿意给你一次审判的机会,你就是这样报答圣君的?”   “被关在天牢算是恩赐的话,这恩赐给你你要不要?”凤揽亭抬头看向那位发话的仙君,“我倒是好奇圣君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天天把他挂在嘴边,好像他放个屁都是香的?”   “你!竟敢对圣君不敬!”那声音显然是不敢相信这九重天竟然有如此离经叛道之人,连天帝都敢出言不逊。他正想立刻让人捉拿凤揽亭,但从刚刚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同僚却伸手拦住了他。   “凤揽亭你当真不后悔,今日一走你便是永远与神庭为敌,九重天再无你的立足之地,你要想清楚。”那人悠悠地开口,却并没有提及凤揽亭对天帝不敬一事。   “有一件事你们要搞清楚,不是我要与神庭为敌,是神庭先舍弃了我。”凤揽亭昂首看着那仙官年轻熟悉的面容,肃声道:“我,凤揽亭,不负天道,不负同袍,不负仁义,更不负九重天!”   他这一句话荡彻九天,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震荡,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澜悲…”那位神官看着凤揽亭神色决然,竟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念了一声:“或许真是他们错怪了你…”   但这低声呢喃却没被任何人听到,最开始说话的那位仙官已经是气的怒发冲冠:“你说的好听,你可知这次血月你害死了多少人!九十九万人,九十九万人因你而死,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若是这九十九万人真因我一人殒命,我自当受罚没有任何怨言,但事实当真如此吗?神庭腐朽,仙官上神层层相护,能被阿鼻城的人偷袭成功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凤揽亭反问他,“你口口声声说着九十九万人死的冤枉,却根本不愿去查他们背后真正的死因,我要是他们,必定夜夜来敲你房门。”   “你!”那仙官气的张嘴结舌,竟然在找不出话来反驳凤揽亭后直接动用了法器。   “等等!”那位年轻的仙君没想到自己的同僚会如此受不得激,居然直接对凤揽亭出手,他看着千万道闪烁的剑光冲着凤揽亭而去刚想祭出法器阻挡,却不想那凤揽亭身上爆发出的灵压竟然挡住了他们的攻势。   “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哪怕是自诩对凤揽亭极为了解的他也未曾想到凤揽亭现在还有余力与他们对抗。   本以为他能冲出天牢已经是极限,没想到…   而那出手的仙官脸上显然也有一丝慌乱,他没想到凤揽亭竟然还能反抗他们,情急之下他将自己的恐惧转移到他身边的同僚身上:“灵慧仙君,他不是你一直负责审讯的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清楚。”尤瑾风显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此时看着凤揽亭心情十分复杂,他一边希望凤揽亭能够迷途知返,一边又觉得让他逃出去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但就在他迷茫犹豫之际,天兵及其他几位仙官都对凤揽亭发起了攻势,一时间暗沉的天幕亮如白昼,雷声翻滚震耳欲聋,在其他仙官的注目下,他不得不拿出法器对准凤揽亭。   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他明明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他们曾经共事过也曾把酒言欢曾畅谈理想抱负,而如今他真要取他性命吗?   “澜悲,你当真不愿回头吗?”在混乱之中,尤瑾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在他开口的一瞬,凤揽亭却找到了突破他们九星阵法的破绽,他揽着宋伶从他身边掠过,嘴唇张合一瞬,等尤瑾风转头时,人已经飞去千里不见踪影。   “追!别让他跑了!”天兵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锣鼓喧天,而他的耳边却只有那一声轻如鸿毛的…   “保重。”   【作者有话说】   在凤揽亭装逼时的宋伶belike:   可怜,弱小,无助,想死但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第9章 发作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啊啊?”   “不知道。”   “啊?”   “我灵力快耗尽了,接下来靠你了。”   “啥?!等等…凤揽亭?!!”   突破天兵追捕的两人在天边飞快地划过,像是一颗不会回头的流星。宋伶看着身旁已经安然合上双眼的凤揽亭,被风吹的变形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不是吧?!   …   堇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和地撒向大地,随着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响起,日出而作的农人们扛着锄头正准备下田劳作。   而在这时天边划过一道亮光,一团黑色不明物体一边发出啊啊啊的惨叫一边笔直地向他们背后的矮罗山飞去,只听轰隆一声矮罗山的山壁上出现了两个规整的人形深坑,而那不间断的惨叫也变成戛然而止的呃啊。   宋伶艰难地从坑里爬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自己遭罪的四肢,一边不间断地问候凤揽亭全家。   懂不懂什么叫有始有终,什么叫负责到底?你要是灵力不够你一开始你装什么装?   他还以为凤揽亭是好心带他一起逃命,结果没想到情况完全反了过来,他要带着凤揽亭逃命!这合理吗?   宋伶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把半路上就失去意识的凤揽亭给拖了出来,如他所料,凤揽亭的情况并不好,他那三天两头就要见血的体质不出意外的又见了血,鲜血混合着泥土看上去十分狼狈可怜。   宋伶把凤揽亭拖到深坑旁边,从戒指里拿出了他准备的一件备用里衣撕成布片,然后找了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山涧沾了水给他简单地清理了一下。   清理过后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吓人了,但凤揽亭的脸色却依旧苍白如纸,并在宋伶给他清理的途中没有半点反应,活像是一具尸体。   “凤揽亭?喂?”宋伶伸手拍了拍凤揽亭的脸又用力推了推他的身子:“醒醒,喂?”   在确定凤揽亭不会有任何回应之后,宋伶看着他们所处的荒郊野岭真是头都大了:“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父子俩的。”   没办法,天兵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让凤揽亭清醒过来,不然宋伶不敢保证自己微薄的良心会不会抛下凤揽亭不管。   他先用剩下的布料搓了两根绳子,随后将凤揽亭背了起来,用绳子把他和自己固定在一起确定他不会滑落。做完这一切后,他背着凤揽亭寻找着出山的路,不过还好这山并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下山的路,并一路走到了村庄。   “这…是上仙?是上重天的仙君?”村民看着两人从山上下来,立马就想到了早上砸到山上的“流星”。   他们堇州地势偏远,且处于九重天的最边缘的地界,地广人稀,很少能看到来自九重天其他地界的仙人,所以理所当然地把宋伶他们当成了上三重天的仙君。   宋伶也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除了这个小村落并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没有办法只能先寻求当地村民的帮助。   村民们自然是不敢拒绝他的请求,他们怀着敬畏又好奇的心态让宋伶先去了一家空置的客房安顿下来,随后又看着凤揽亭一直昏迷不醒还好心的找来了郎中。   只可惜这偏远地方的小郎中并不能诊断出凤揽亭的症状,而宋伶也根本没指望这小郎中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在小郎中冒着一头冷汗疑惑不解时,宋伶善解人意地帮他化解了这为难的场面。   “我这位…兄长,生了一种怪病,找了好多仙医诊治都没有效果,我已经看淡了,您尽力就好。”   小郎中赶紧点了点头松了口气:“你兄长这脉象简直闻所未闻,虽然还有轻微的搏动,但怎么探都像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脉象…奇怪,好生奇怪。”   宋伶心想可不就是个将死之人吗,他当初要是不把那持锁之人杀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说到底还不是自作自受。   但他也不能放着凤揽亭不管,当即问小郎中要了几味做聚灵丹的灵草,准备先试着将凤揽亭体内耗尽的灵力补充一二,希望能有所转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宋伶炼药炼的人都焦黄了,凤揽亭却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给他喂进体内的所有丹药仿佛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为了能有更多的灵草练药,宋伶也不得不想办法赚点钱补充亏损。   凤揽亭万一一辈子醒不过来了怎么办,他总不可能守着他一辈子吧?人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的。   他们现在好不容易从那天牢里出来了,不去享受一下难得的自然风光怎么行。   迈出房门后,宋伶看着外面的明媚阳光青草绿树都感觉恍如隔世。苍天啊,他再也不用睡在那不知道多少年没洗的大通铺的被褥上,他再也不用半夜被其他狱卒的呼噜声吵醒,再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去伺候那群罪仙祖宗了!   这才是生活,这才是重活一遭该有的待遇。   虽然背后还有不知多少天兵在追寻他们的下落,但宋伶却很乐观,毕竟他知道五百年后凤揽亭还活的好好的,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被尊称为伐魔上神,所以凤揽亭一定是死不了的。   凤揽亭死不了,他也不会有事,所以宋伶除了每天给凤揽亭炼药喂药的时间,他都在小村子里四处转悠,也正是因为他擅长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他很快就找到了在这个小村庄里赚钱的法子。   …   “大婶,你这个皮肤已经保养的相当不错了,我在上重天见过好几个仙子,她们的皮肤都没有你这皮肤有光泽呢。”   “我这可不是嘴甜,我这是实话实说,我真觉得她们天天用什么仙露花蜜都是纯纯浪费,不骗你。”   “……皮肤黑能是你的问题吗?你们天天辛苦劳作,皮肤黑怎么了?皮肤黑那代表你们勤劳能干,你要是真担心皮肤黑这个问题,我这里有个法子,我从上重天那些仙子手里讨来的亮肤丸,独家秘方…一般我还不告诉别人…”   凤揽亭醒来时,外面宋伶的声音还没停,他像是被一群妇女姑娘围着,每说一句话都能引起一片叽叽喳喳的附和声,而他就在这么一片附和声中,有条不紊地推销自己的丹药,听那些女人的笑声似乎还十分受用,不一会就推销出去了不少,生意相当火爆。   这是哪?他在干什么…   凤揽亭盯着自己头顶上被阳光照耀着的简陋房梁,鼻端是屋子里充斥着的淡淡皂角味,微风时不时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屋里,将窗边的风铃吹的叮叮作响。   他离开天牢了?   凤揽亭有些愣神,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一股瞬间覆盖四肢百骸的疼痛又让他猛地清醒过来,这该死的噬心锁依旧存在,并强势地告诉他只要他活着一日诅咒就会如影如随。   凤揽亭疼的额角溢出冷汗,一只手下意识抓住自己心脏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察觉到了他身体的虚弱,诅咒的发作尤为强烈,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痛呼出声。   而就在他出声时,在房间里玩耍的小孩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推开房门朝宋伶喊到:“宋仙君,你兄长醒了。”   宋伶这才停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赶紧抬脚跑进了房里。   “凤上神,你醒了?”宋伶的声音止不住的惊喜,凤揽亭这一睡,睡了小半个月,睡得宋伶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当他凑近看清凤揽亭的情况后,他脸上欢喜的神色又转瞬即逝:“怎么了?是诅咒发作了?”   凤揽亭疼的弓起身子大口大口艰难地喘气,冷汗将他的发丝黏在了他的侧脸上,而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扣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看上去像是用力到想要把心挖出来一样。   宋伶被凤揽亭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他还从未见过诅咒发作的如此严重的凤揽亭,而此时的他能做的只能是赶紧喂给凤揽亭一些滋补的灵药,并运起功将自己的灵力传输给他,企图以这样的方式缓解凤揽亭的疼痛。   凤揽亭在挣扎中也感受到了有微弱的灵力补充进了自己的身体,他近乎贪婪的想要从宋伶身上汲取灵力,但他一但开始索取,宋伶那点微薄的灵力根本不够看,很快就变得脸色惨白,供不应求。   “凤揽亭你清醒一点。”既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宋伶只能祈祷凤揽亭能自己清醒过来自救,凤揽亭此时哪听得见他的声音,只凭本能想要靠近能缓解疼痛的东西。   于是宋伶猝不及防地被凤揽亭整个揽进了怀里,耳边是凤揽亭痛苦的喘息,眼前是凤揽亭一张因为疼痛而泪眼朦胧的俊脸,他心里深知自己要是这个时候还胡思乱想自己简直是禽兽不如。   但是面对如此美色,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他要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那就真不如禽兽。   宋伶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一边尽职尽责地当着凤揽亭的抱枕,但他很快就察觉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凤揽亭一直这么发作下去。   而且如果凤揽亭疼的意识不清发狂了怎么办,到时候他还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疼…小麻子…我好疼…”凤揽亭意识不清地抱着宋伶,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含混不清的依赖和祈求,而宋伶听着他即便是疼成这样也不忘喊他,忍不住叹口气:“是宋伶,不是小麻子。”   “……宋伶,我疼。”   谁能受得了那威名赫赫的大杀神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凑在耳边喊疼呢?反正宋伶是受不了,他心里一边想着这是渣男他爹,可能也不是个好东西,一边又想着,他都疼成这样了,不帮感觉太残忍。   以他现在的修为能力,他能为凤揽亭做的实在有限,但他毕竟是合欢宫宫主,合欢宫功法最擅长均衡之道。   他无法帮凤揽亭缓解他的痛苦,但他却能用合欢功法分担他的痛苦。   在握住凤揽亭的手,与他盘腿对坐后,宋伶狠狠瞪了他一眼:“凤揽亭,这是你欠我的。”   语毕,两人双手交握处泛起浅粉色的光芒,光芒渐渐成型变作合欢宫功法交颈鸳鸯的图案,随着图案越来越清晰,光芒越来越明亮,宋伶的脸色也就越发苍白扭曲。   等到功法完全运作起来,宋伶的眼角一瞬间就喷出了泪水。   疼,太他奶奶的疼了,感觉像是被几百个人千刀万剐。   凤揽亭,老子为你牺牲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宋伶:现在就是后悔,对,恨自己这该死的温柔。 第10章 双修   当那难挨的痛楚被分走一半后,凤揽亭的神智才缓慢地回复了少许,他眨了眨眼模糊间他好像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当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后,他看到宋伶正盘腿坐在他对面,且双手与他交握在一起,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宋伶?”他疑惑出声,不明白宋伶为何是这般情态,但回应他呼唤的是宋伶一声濒临崩溃的痛呼:“你他娘的别喊我了!我下次要是再心软帮你我就是狗!”   凤揽亭垂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在看到那泛着浅粉色光芒的图案时愣了一下,这是合欢宫的…   难怪那让人难挨的疼痛瞬间削弱不少,原来是他在帮自己。   可是因为承受过这痛苦,凤揽亭深知这诅咒发作起来是怎样的难挨,而宋伶这样修为低毫无根基的人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疼痛,他皱起了眉沉声道:“宋伶,松开手,你承受不起的。”   但宋伶此时已经被蚀骨的疼痛给折磨到神志不清,根本无法自行结束功法。凤揽亭见状,只能将手掌翻面掌心向上,让宋伶的手与自己的手掌贴合在一起,随后他强行运转灵力,将宋伶渡给自己的灵力再原路送回。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在合欢宫功法的加持下,两人之间灵力的流通更是加速了功法运转,只运转了两轮,凤揽亭就察觉到了不对,明明诅咒还在发作,但他的身体却产生了另外一种新状况。   宋伶感受到匀到自己身上的痛苦有所减轻,他濒临崩溃的神智赶紧回笼,随后察觉到凤揽亭在做什么后大惊失色:“你在干什么啊?!”   “把灵力还给你?”凤揽亭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好像弄错了方法,眼看着他们双手交握处的图案越来越明亮,他也有些心虚。   “这下糟了…你按我说的办,闭上眼。”   “嗯。”凤揽亭闭上了眼睛。   宋伶见他还算乖顺,原本烦躁的内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接下来的口诀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为什么?”   “你跟着念便是。”   随后宋伶开始口述口诀,他念一句凤揽亭就跟着念一句,一时间二人身上都包裹上了一层明媚的粉色,随着他们口诀念的越多越快,粉色的光芒就越发明亮。   等最后两人话音落下,两人身上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竟逐渐演变为一副太极的图案,太极图案随着两人之间的灵力流转转动,而它越是转动,凤揽亭便越是觉得焦躁难安。   自宋伶那头流转来的灵力仿佛已经不是简单的灵力,像是化成了一只素白柔软的手臂,轻柔且缱绻地抚过他的全身,凤揽亭闭着眼,却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思绪,他的脑海里此时盛满了在这个世上他认为的最美好之物,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起来。   “定心。”宋伶冷声提醒道。   凤揽亭那差点起飞的心绪在这声提醒后又冷静了下来,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在宋伶面前有些太过失态了。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怎么这么的…”不正经?凤揽亭隐下的话未说,但宋伶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此时他的脸颊绯红,额上满是汗水,正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喘息的冲动,听闻凤揽亭的问话,他磨了磨后槽牙:“你觉得是什么功法?合欢宫最厉害的,自然是合欢功。”   “…所以我们这是在?”凤揽亭大惊之下猛地睁开眼睛,而此时他看向宋伶时却觉得他那张麻子脸是那样的花容月貌惹人怜惜,如果不是两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他有种想把人抱进怀里好好疼爱的冲动。   宋伶此时也睁开了眼,他目光不善,但落在凤揽亭眼里却是风情万种,娇媚横生,凤揽亭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身子向前倾了一分。   宋伶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他黑着一张脸看着凤揽亭:“凤上神你清醒一点看清楚我是谁。”   “嗯……”凤揽亭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眼看着他就要扑到自己面前,宋伶不得不强行分开二人的手,伸手将凤揽亭推开。   随着两人贴合的手掌分开,原先维系在两人之间的太极图案也随之消散,整间屋子恢复了平静,只剩二人急促的喘息声。   凤揽亭伸手握住宋伶的手,一双狭长的双目里满是戏谑:“没想到我第一次双修竟然是和你这个小狱卒…真是人生无常。”   宋伶面无表情地用手挡在自己面前,声音平淡无波道:“承蒙上神厚爱,可以松手放开我了吗?”   凤揽亭松开他的手向后倒去,宋伶闭了闭眼稳了下心神才向他看去,却见此时他上身青丝散乱衣衫大敞,展露在外的肌肤上香汗淋漓,硬朗的眉眼变得柔情似水,平日里苍白的皮肤都染上了明媚的潮红。   简直是…媚色撩人,有伤风化,宋伶抬手就将被子给他盖上了。   “你先休息,我出去冷静一下。”宋伶觉得自己再在这屋里待下去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为了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他决定先避开凤揽亭。   而凤揽亭一手拥着被子,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宋伶的神情充满了好奇:“不继续吗?”   不继续吗?吗?   宋伶的脑子被这句话给炸的七荤八素的,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他?   先不提他只是一个小狱卒,他是那上重天上神,再者他还是凤月炀他爹,他们之间怎么说也是差辈的…他不能,他不可。   而且他们现在还在逃命啊,两个逃犯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清醒点宋伶,现在不是耽于美色的时候!   “不…不必了,上神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宋伶躬着身子如一只快被煮熟的螃蟹般飞快逃离了这个充满暧昧气息的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的一声脆响,凤揽亭才慢慢收回目光,说真的,作为一名长时间被诅咒折磨的生不如死的人,刚刚那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他的身体久违的放松了下来,这种温和又柔软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沉溺。哪怕后面诅咒再次席卷他的身体,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痛苦了。   这个叫宋伶的小家伙实在有趣,有趣的他有些不想放他离开,要不干脆想个法子把他栓在自己身边好了?   …   宋伶哪知道凤揽亭在想什么,他自己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伐魔上神双修,虽然这只是最浅显的功法,但万一要是他们两个有任何一个控制不住,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他绕到院子后面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后蹲下身靠在墙边努力整理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说到底他们现在不在天牢之中了,他也不再是那最不起眼的狱卒,就算是为了报答凤揽亭的救命之恩,这么些天的辛苦付出也足够了。   他们现在完全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但…他若是真的离开了凤揽亭,那些穷追不舍的天兵会放过他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凤揽亭也许面对那些天兵还有一战之力,而他只能是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他要是一直跟着凤揽亭,以凤揽亭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状况的身体情况他岂不是要随时给他收拾烂摊子…   不成…这么想他可太亏了,他又要照顾他的身体,又要伺候他的衣食住行,还要应付他时不时的古怪要求,给人当骡子做马都没有这么累的啊。   宋伶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心想他凤揽亭现在虽然成逃犯了,但他之前好歹是一名上神,该有的家底还是有的吧,自己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他,怎么说也得给点苦劳费吧。   当他站起来想去和凤揽亭算算账时,脑子里又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让他一个急刹车赶紧转向低头琢磨了起来。   说起来他突然被雷劈到这五百年前,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迫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好不容易把命保住了,又得想办法怎么活的长久。   但换个思路想想,他为什么会被劈到五百年前还正好碰见凤月炀他爹凤揽亭呢?这个时候凤月炀都还没出生,而风揽亭也是孤身一人,那是否意味着,他可以改变凤揽亭的命运,阻止凤月炀的出生,而凤月炀只要出生不了,他后面岂不是就不会被那畜生给害死!   妙啊,太妙了,他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天雷劈他的用意,总觉得是把他劈到五百年前来受苦受难的,但现在想想说不定这天雷也是在帮他,让他从源头摆脱自己那悲惨的命运。   天道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一想到只要自己让凤揽亭移情别恋,或者让凤揽亭一辈子孤家寡人,那凤月炀就永远不会成为伐魔上神的儿子,指不定连出生都出不来,他心里就一阵痛快。   虽然要给凤揽亭当牛做马,虽然还要应付他那些大爷一样的无理要求,但只要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凤月炀那个畜生出来为祸人间,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值得。   想清楚这一点后,宋伶恨不得叉腰仰天大笑,凤月炀你小子的命现在掌控在我手里,没想到吧,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不过等宋伶在脑子里痛快地把凤月炀胖揍一顿后,又有新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该如何让凤揽亭移情别恋,又或者说…他该如何让凤揽亭这辈子都碰不上凤月炀他娘呢?   而且他从来没听凤月炀提起过他娘,传闻中也完全没有关于这位夫人的传说,他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又如针对性地防止她接近凤揽亭呢?   就在他费劲地琢磨着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时,他的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刚刚双修结束时,凤揽亭躺在床上的画面…   好羡慕啊,好嫉妒,一想到这人以后要和另外一个人双修并生娃,他就忍不住的嫉妒,这样的绝色让给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觉得可惜!   诶…宋伶愣了一下,他刚刚想了什么?把凤揽亭让给别人?让? 第11章 闲散   这个想法非常的危险啊宋伶。   宋伶抱着脑袋晃了晃,总感觉自己是和凤揽亭相处的久了,不仅胆子肥了还膨胀了,凤揽亭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他一个地仙敢去肖想上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是癞蛤蟆,但现在这具身体他自己都看不过眼,就算后面吃了灵药,用了药膏挽救了一下,也依旧是泯然众人的长相,妙手如他也无能为力,丑的他都有些抑郁。   救命,这是什么对爱美之人的新型惩罚吗?   宋伶一个人坐在屋子后院的篱笆上胡思乱想,而刚刚和他聊的热络的大娘大婶都相继着回屋做晚饭去了,夕阳将他的投影拉的老长,只有一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仰着头看他。   宋伶从地上扯了一根长茅草,手指翻飞三下两下就编好了一只草蝴蝶,把草蝴蝶交给两个小孩,他们立马欢呼雀跃地跑开了。   真好啊,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用想。   “你在干什么?”   背后突然出现的凤揽亭吓了宋伶一大跳,差点让他没坐稳从篱笆上摔下去,还好凤揽亭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避免了这一尴尬事件的发生。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宋伶坐稳后下意识抱怨,但在目光扫到凤揽亭敞开的衣襟后又默默地看向了别处。   “我发现你倒是挺容易受惊吓的,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帮我逃狱?”凤揽亭并没有注意到宋伶的躲闪,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主要是上神你比较厉害。”宋伶扯出一抹笑硬夸了一句,但下一秒他却突然感觉凤揽亭凑近了自己,他猛地往后仰倒,以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姿势避开了凤揽亭。   “你就这么怕我?”凤揽亭倒是从容不迫地看着他,双手拢在袖中一副闲散悠然的模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伶听着这话在心里呸了一声,是,你是不会吃了我,你只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杀了我。   显然凤揽亭已经忘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愉快,他在天牢里被关了不少时日,现在出来了也是看什么都倍感亲切。   宋伶眼睁睁看着这个大杀神移开了脚步朝着院门外走去,完全不顾自己的穿着有多么的放荡不羁终于忍不住道:“等等!”   凤揽亭站在原地不解地看向他,只见宋伶飞快地从篱笆上翻了下来,然后红着耳朵冲到他面前,一把把他的衣襟拉拢,并狠狠地把他的腰带绑了一个死结。   “上神你还真是不拘小节,就算在这乡下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形象,不然被乡下人笑话多不好。”宋伶给凤揽亭抻了抻皱皱的衣领,看着这件他临时从戒指里翻出来的长袍十分满意,之前凤揽亭的衣服太破烂他就给扔了,这件衣服虽然品阶低,好歹是件法衣。   法衣能根据附着的对象调整尺寸,所以这衣服穿凤揽亭身上还算板正。   等给凤揽亭调整好了衣服,宋伶又将他散落在背后的长发用布条松松束在一起。   这样看上去倒是有一种逍遥散仙的感觉,宋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殊不知凤揽亭的目光却一直紧跟着他的动作,看见他嘴角不经意流露的笑容时,他的目光沉了沉。   宋伶也察觉到自己这是老毛病犯了,手比脑子快的就想把那不规整不服帖的东西给收拾好,但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太过亲近。   他赶紧收手后退,眼睛都不敢看凤揽亭一下,生怕他指责自己逾越:“上神你出去散散心,我回屋去准备晚饭。”说完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凤揽亭等宋伶走后,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死结,若有所思地出门遛弯了。   …   等金乌西沉,宋伶将饭菜摆在院子里时,凤揽亭才悠悠然地走回来。   “上神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做好晚饭。”宋伶看向凤揽亭,这一看却突然愣了一下,凤揽亭他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从鸡蛋,干饼,灵草到香囊手帕水果,应有尽有,当他把东西放桌上时都能摆一个杂货摊出来。   “这是?”宋伶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那堆东西,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凤揽亭。   凤揽亭手里把玩着一只草蝴蝶,不甚在意道:“村民们非要塞给我的,说是一点心意。”   这也太夸张了吧?宋伶磨了磨牙,凭什么凤揽亭出去逛一圈回来就能有这么多东西,而他出去逛一圈脚都走麻了也没见他们送什么东西给他。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罢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这帮看脸的村民计较。宋伶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挑挑捡捡地收拾干净,腾出了两人吃饭的空间,等他坐下端起碗准备吃饭时,他看到凤揽亭还在玩弄那个草蝴蝶。   “上神?”宋伶可不觉得一个简单的草蝴蝶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能让这位大杀神看的目不转睛的,见凤揽亭没有理会自己,又忍不住提高声音喊了一次,这一次凤揽亭才恋恋不舍地将草蝴蝶放下。   就在宋伶以为终于能好好吃饭时,凤揽亭突然道:“宋伶,你还会编别的吗?”   他怎么知道是他编的,刚刚给小孩编的时候他看见了?宋伶不解地点了点头:“小时候看别人编自己就学了点,学会方法后编这个其实挺容易的。”   他话音刚落,凤揽亭就兴致勃勃地看向他:“我想要一只小麻雀。”   “……你先吃饭。”   两人用过饭后,宋伶任劳任怨地拔了些茅草给凤揽亭编起了麻雀,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位怎么突然就对这种小玩意有了兴趣。   在他动手的时候,凤揽亭就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将一根根茅草编制出形状的时候他的情绪比宋伶还要高昂:“你的手怎么这么巧,不用术法就能做出这样精巧的玩意。”   “谬赞了。”宋伶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人这样语气真挚的当面夸赞,在觉得稀奇的同时又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他,宋伶,前合欢宫宫主现在逃嫌犯,在九重天边缘某个不知名小村落院子里和九重天未来最凶恶的杀神一起…编草人。   不对,草鸟。   这个世界越发荒唐的他看不懂了。宋伶脑子里胡乱想着却并没有影响手指上的动作,只见那细细长长的茅草在他的手指间绕来绕去,三两下就编出了一个小鸟的形状。   凤揽亭见状手里从孩子手中骗来的草蝴蝶也不香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伶编起小鸟来。   宋伶被他盯的有些许不自在,特别是这个人盯就盯着吧,坐还不老实坐着,身子歪斜着总往他这边靠。   “你在卧底当狱卒之前到底是干什么营生的?合欢宫里的弟子都像你这么全能么?”凤揽亭见宋伶做起手工活就一言不发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夸上一句。   宋伶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上神真是捧杀我了,这样的小玩意只是平日里编着解闷的,上不得台面。”   “怎么上不得台面,一个小东西就能把小孩哄得团团转,我就做不到。”凤揽亭说的真心实意:“神庭里有群小崽子见了我就哭,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哄也哄不好,后来导致我看见他们只能绕道走,很烦。”   宋伶听他说的挺苦恼的,自己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看来上神的凶名不止在外在内也挺声名远扬的。”   “凶名?”凤揽亭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挑了挑眉看向宋伶:“我很凶吗?”   “上神战功赫赫,身上带了些血腥气,寻常人畏惧上神也是正常的。”宋伶答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一开始确实也想过干别的活。”凤揽亭语气不满,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皱起了眉看向天空中的满天繁星:“只是后来我发现我除了杀生挺拿手的,其他的都不会…”   宋伶的手一顿,他看向坐在旁边半边身子依着石桌仰起头看着星空的凤揽亭,夜风吹过小小的院子,也吹起了他额前的发丝,他看向星空的眼中带了几分惆怅和落寞,那句随口说出的话不像是在自谦,反而像是真心话。   除了杀生别的都不会,这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这个,天帝那老儿非说神庭没有适合我的差事要把我赶去守魔渊,魔渊那个地方是人是鬼都穷的要死,我不从那些魔族身上扒拉点东西,我怎么过活啊?”凤揽亭说的情真意切咬牙切齿。   宋伶听的差点被草给割了手指,这话怎么就那么的让人…感同身受呢,原来大名鼎鼎的杀神也会考虑钱的问题吗?   “那些糟心事不提也罢,说来,我们也不能在这个村子待太久,我被关在天牢里太长时间,也不知道我那群属下们怎么样了,得想个办法回去一趟。”凤揽亭突然话音一转说起了正事来,他回过头看向宋伶,正好把宋伶眼里同病相怜的目光看到眼里。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你继续说。”   “而且这噬心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有它在我始终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万一哪天天   兵和那群仙官追上来,你一个弱我一个残,谁也跑不掉。”凤揽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群狗东西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我们只有找到我的下属,有他们在,才能有一丝反转的可能。”   “明白了。”宋伶也面带严肃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凤揽亭勾起嘴角看向宋伶,“你背后那个人也没有让你一直为我效力吧?我现在逃出来了,你想走我不会拦你。”   宋伶一想到自己要在凤揽亭身边帮他挡桃花的任务,立马摇了摇头认真道:“没有完全确认上神的安全我怎么能算完成任务呢,在上神彻底摆脱神庭的追击之前,我会尽力帮上神度过眼前的难关。”   凤揽亭眯着眼看着宋伶,突然笑道:“那好,我到要看看你怎么帮我度过难关,若是你真有本事,以后让你来我麾下效力也未尝不可。”   宋伶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那笑容带着几分试探,笑意未达眼底,他低下头把手里编好的小鸟交到凤揽亭手里:“上神,你要的麻雀。”   凤揽亭拿过麻雀后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把玩,那动作又看不出刚刚的压迫感来。   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投影拉的老长,在夜里他们都像披着人皮的鬼,谁也看不清谁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   后期回来,修改了一下一些设定bug,还有前期凤揽亭的恋爱脑。 第12章 进城   在宋伶确定凤揽亭的身体暂时不会出什么岔子,并在凤揽亭感应到他下属的方位后,两人便决定从这个小村庄离开。   临行时宋伶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身后还牵着一头瘦驴,而凤揽亭则是两袖清风轻松写意地跟在宋伶身后。   “你真不要我帮你拿?”凤揽亭看着宋伶背后那硕大的包裹好心地问了一句,但宋伶愣并没有觉得累,表情坚毅地摇了摇头。   他从那老者手中得到的戒指储物能力实在有限,光是放置他那些炼制出的丹药就已经没有剩余的空间放置杂物,没有办法为了两人日后赶路时能过得轻松些,他不得不把一些日常所需打包好背在身上。   而这头瘦驴则是为了避免凤揽亭再次发作时无法行动而准备的临时坐骑。他也是怕了这人一声不吭地晕过去,一晕还晕半个月,为此他不仅准备了坐骑还有大量救急的丹药。   凤揽亭见宋伶真就沉默着背着大包小包往前走,干脆伸手一捞将他背上一个装着衣物的包裹提到了自己手上。   见宋伶一脸不赞同地回头,他直接迈开长腿向前走去:“这点东西我还是能拿的,放心吧。”   宋伶看着男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他现在对这人的性子也算是拿捏了几分了。   毕竟为了心中那个给凤揽亭绝后的计划,他必须要保证自己能时刻跟在凤揽亭身边并让凤揽亭对自己产生依赖性。而根据他对凤揽亭的浅显了解,发现这家伙虽然有时候会不着调,但大体上是一个很仗义很有仁心的人。   他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也不会欺凌弱小之人,有些时候他表现的很是松弛懒散,但那只是表象,这家伙从未放松过对周围的观察和警戒。   所以自己只要适当在凤揽亭面前显露出自己弱小需要保护的一面,他就会无自觉地偏袒他直到他在他的保护圈里占据一席之地,这样哪怕自己一直跟着他,他也不会说什么。   …   两人按照凤揽亭指出的方向一路向北走,很快便看到了他们离开村子后遇到的第一座城郭。   宋伶看着那被群山环绕,被薄雾遮掩的楼宇飞檐时,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轻快的神色,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但对于他们这种已经习惯于出行坐车行马的人来说,徒步走这崎岖不平的山路还是太痛苦了一些。   不过相比于徒步走山路更痛苦的,是身边跟了一个凤揽亭。   凤揽亭的诅咒没有再次发作,但这并不代表他的麻烦程度降低了。   也不知是和宋伶浅浅双修过一次让他食髓知味,还是故意想折腾宋伶,亦或是他自己闲着无聊想找点事做,这一路上不是说脚疼就是胸口疼,就黏着宋伶让他给自己用合欢功止痛,宋伶不肯他就闹脾气往回走,还一脸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表情说疼死他算了,反正没人心疼。   宋伶一开始还会有些紧张会答应他的请求,但一来二去发现了凤揽亭的小心思以后他就不肯了。这人纯粹就是没事拿他做消遣,他身上那诅咒哪是他那小小的合欢功能化解的了的。   他故意与凤揽亭保持距离,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对凤揽亭产生多余的心思。   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个看见合眼缘的美人就动心的毛病有多么的严重,他怕自己真的会喜欢上凤揽亭,然后踏上上辈子的老路。   那云水泽的水太深太冷,灌在他那少了心脏的胸口更加寒凉刺骨。   他不敢再对人动心了。   可是宋伶的礼貌疏远并没有让凤揽亭有所收敛,自从宋伶在那天夜里答应了要追随他一生后,他就自发的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要亡命天涯的好兄弟了。   可问题出在凤揽亭并没有名义上的兄弟,更不知道兄弟之间要如何相处,所以他很理所当然地认为兄弟之间应该要亲密一些。   他缠着宋伶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更加和睦吗?兄弟之间打打闹闹不是更能培养感情吗?偏偏宋伶并不领情,白瞎了他的一片好心。   此时凤揽亭站在宋伶身后不远处沉着脸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宋伶,然而宋伶却视若无睹地牵过驴子对他说了一句:“前面就是城门了,我们可以在今日金乌下山前进城了。”   凤揽亭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怨气:“进城又如何,进城以后你就答应和我双修吗?”   宋伶耳朵里自动忽略了双修两个字,一脸向往地对他说道:“进了城咱们就可以好好补充一下物资休息一下了,上神你觉得呢?”   “……小麻子,你故意的是不是。”凤揽亭磨了磨牙看着宋伶:“不准忽略我的话。”   “好的,看来上神也累了,咱们进城后就先找家客栈好好休息。”宋伶自问自答圆上了自己的问题并安排起了进城后的事宜,在这期间把某个耍小孩子脾气的男人忽略的彻彻底底。   “宋伶,你胆子肥了是不是…”凤揽亭眼看着宋伶牵着驴就要走,刚想跟上去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   在他们周围不远处也有其他要进城的人,而此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天幕。   只见一队身穿银甲锦衣的天兵从天而降,无视周围等着入城的人,直直地向城门走去。   “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凤揽亭啧了一声,伸手拉住了宋伶的胳膊:“这城是进不了了,得想个办法悄悄离开。”   宋伶也被突然到来的天兵吓了一跳,下意识找了一队拉着货物的车马遮掩身形,此时听到凤揽亭的话也压下声音道:“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这么多人就我们回头的话会引起注意。”   凤揽亭也意识到周围人流的增多,越来越多等着入城的人在城门口聚集起来,而他们正巧被挤在中间,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他的相貌,正好奇地频频看向他的方向。   “不行,你的脸太夺目了,这样下去不等天兵找过来我们自己都会暴露的。”宋伶看着周围隐隐投来的目光,心里也开始察觉到不对。   “…那我用换颜术?”凤揽亭皱着眉,为了躲避周围投来的目光便用袖子遮起了脸,他的脸刚刚已经被几人看了去,现在再用术法,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宋伶摇了摇头,他向凤揽亭勾了勾手:“你靠近点,我给你画两笔,待会你按我说的去做说不定能有用。”   凤揽亭看着那小麻子手指朝着他一勾一勾,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向他靠了过去:“你要怎么画?”   宋伶从戒指里掏出一些工具,伸手捏住了凤揽亭的下巴让他离自己更近一点:“你离那么远干什么再凑近一点。”   凤揽亭瞪着眼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小麻子,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捏他的下巴?但他刚要发作,却在看见宋伶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时,一番话冲到喉头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罢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两人在袖子和驴的遮掩下凑的很近,凤揽亭垂着眸看着宋伶那双栗色的眼睛,他发现这小麻子虽然长的其貌不扬的,但是这双眼睛却好看极了,睫毛又细又长,眼形又圆又翘,当他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时,那双瞳中满满的都是他。   宋伶拿着从一名大娘手里换来的胭脂水粉,粗略地用毛刷在凤揽亭脸上扫了两下,最后又掏出了一块碳条描起了凤揽亭的眉眼。   在这期间凤揽亭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宋伶,看着他给自己描眼画眉的动作如此娴熟,不禁有些纳闷:“你这给人画脸的手法看着不像第一次啊,你还给别人画过脸?”   “在合欢宫这些都是弟子的必修课,好了别说话闭上嘴。”宋伶干练地命令道,随后用红纸给凤揽亭贴了下唇。   看着自己的最终杰作,他忍不住想笑,但看着凤揽亭一脸信任自己的神情,硬生生把这笑给憋了回去从包里掏出了两个大馒头交给凤揽亭。   凤揽亭:“?”   “塞胸口。”宋伶比划着自己的胸口指导道:“然后你把你的体型变化一下,稍微变得瘦小点。”   听宋伶这么说傻子也明白过来他是个什么打算了,凤揽亭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你要我扮女人?!”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先扮女人应付过去了,上神你就先委屈一下。”宋伶看着凤揽亭那张脸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更是憋不住想笑,赶紧让凤揽亭动手把馒头塞进去。   凤揽亭黑着脸拒不配合,但宋伶却手脚麻利地替他把馒头塞了进去,随后简单地把他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别说,这一看上去还真有侠女那味了。   “从现在起你就是女扮男装出来的世家大小姐,而我是你的随身侍从。”给凤揽亭画了脸不够,宋伶还赶紧和凤揽亭对了一下说辞,凤揽亭自从被塞了两馒头后脸就一直沉着,听到宋伶这番话更是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对对对,保持这个态度,上神你现在就是九重天最跋扈的大小姐。”宋伶憋笑憋的都有些肚子疼了,但他不敢在凤揽亭面前表现出来,他怕凤揽亭一气之下杀他灭口。   为了让凤揽亭这大小姐身份更加真实,宋伶还掏出了一顶幂篱来给他戴上。   两人终于准备妥当后,宋伶沉着脸扫了一眼周围:“看什么看,我家大小姐是你们能看的吗?”   他话音落下,周围人怕惹上什么麻烦也都纷纷收回了目光,有部分人听了他这话还有些疑惑心想那麻子身边站的大高个居然是个女人?但此时再看那两人之间那位高个高耸的胸膛,他们心中的疑惑也就打消了大半,或许真是他们看花眼了吧。   凤揽亭和宋伶跟着队伍陆续走进了城门,轮到他们的时候守城门的卫兵将他们拦了下来:“什么人,从哪来的?”   宋伶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指,脸上却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军爷,我们是从霞南城来的,后面那位是我家小姐。”   卫兵把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宋伶的衣角上时目光顿了顿,随后看向站在宋伶身后的凤揽亭语气不善道:“最近神庭抓捕逃犯,任何人进城都要接受盘查,你把幂篱摘了。”   卫兵话音落下后却突然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灵压向他压来,他猝不及防下被压的跪倒在地,此时再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那幂篱的黑纱扬起,黑纱下是一张冷艳至极的脸:“姑奶奶的脸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吗?当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说完凤揽亭脚步不停地带着宋伶扬长而去,而卫兵的同伴赶紧上前将他扶起,那卫兵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呐呐道:“好可惜,那么美一张脸上怎么长那么大一颗痣呢,可惜,实在可惜。”   【作者有话说】   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第13章 房中   凤揽亭气势汹汹地向前走着,宋伶紧赶慢赶才拽着驴追上他:“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慢点。”   凤揽亭这才猛地停下步伐,目光穿过黑纱落在宋伶脸上,那叫一个冷若冰霜:“你一个小小家仆还要本小姐屈尊降贵等你?”   “好好好,是小的走得太慢耽搁了小姐您,咱们这刚进城,不如先去找家客栈落落脚如何?”宋伶忍着笑队凤揽亭点头哈腰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你快去找,找的不好,仔细你的皮子。”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找。”   两人在城里找了一家价格比较划算的客栈,小二刚领着两人进屋,房门一关,凤揽亭便用臂弯恶狠狠地卡住了宋伶的脖子。   “你小子把本上神画成什么样了,啊?是不是画成丑八怪了?”凤揽亭早就看宋伶不爽很久了,当他不知道呢,这小子偷笑了一路,肯定在他脸上使了什么坏招。   宋伶赶紧求饶:“没有没有,我哪敢啊,上神快放开我。”只是这人求饶特别不走心,一边求饶还一边笑,拍着凤揽亭胳膊的手都使不上劲。   “你还笑,啊?”凤揽亭架着宋伶走到屋里放置的铜镜面前,将脑袋上的幂篱一摘在铜镜里顿时就出现了一名冰霜美人。   凤揽亭过于凌厉的五官和脸型在宋伶简单地几笔勾勒下竟然显得柔和了不少,那廉价的胭脂水粉涂抹在他脸上也丝毫不显掉价反而觉得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整张脸虽然仔细盯着看其实经不起推敲,但只是乍一眼看去还真和那冷艳仙子别无两样。   如果只是这样的妆容那也仅能体现宋伶点妆能力高超,那在环境和道具的双重不利条件下还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   更绝的是宋伶还在凤揽亭的嘴角上侧点了一颗超大的痣,让人在一眼被这张脸惊讶的同时注意力全部被这颗痣吸引走,这就像是一张名家大作上落了一点污墨,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不过这也是旁人的感受了,凤揽亭自己只觉得点了这颗大痣的自己就像是乡下的媒婆,只要他脸上一有表情,那颗痣也跟着灵活的动弹,看上去十分滑稽。   “好啊,原来你给我点了这么大一颗媒婆痣。”凤揽亭冷笑着凑近宋伶:“想好怎么赔罪了吗?”   宋伶忍着笑眼一闭心一横仰起自己的脸道:“要是能让上神消气,小的这张脸随便上神画。”   凤揽亭被他这一副愿打愿挨的无赖模样给逗笑了,用劲捏了两下他的下巴便把他放开了。   “也真亏你想的出这样的办法,任他们想破了脑袋怕是都想不到我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作一名女子。”凤揽亭对着镜子又看了两遍,随后目光下移看向自己隆起的胸部。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吗?”凤揽亭看向宋伶,宋伶一边揉着下巴一边看向凤揽亭,只见凤揽亭双掌向上托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两坨,冲着他抛了个媚眼。   宋伶愣了一下,脸颊上慢慢泛起一片红云:“上神你干什么…快把馒头取出来,别笑话我了。”   “怎么就笑话你了?”凤揽亭看着他红着脸觉得有意思,故意学着女子走路的袅娜姿态靠近宋伶:“小仙君,我美吗?”   宋伶被他堵到墙角,发现自己避无可避之后索性别开脸不与凤揽亭对视,凤揽亭看他又是这样一副逃避的姿态,不太满意地伸手捏着宋伶的下巴将他的脸又转了过来。   “躲什么躲,看着我。”   宋伶被迫与凤揽亭对视,但还没有坚持两三秒他的眼神再次飘忽了起来,想要伸手推开凤揽亭:“上神别闹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但他刚推没两下手掌就碰到了那两个凸起的馒头,他吓的猛地缩回手活像是被烫了一般,凤揽亭看着可乐故意用胸口顶着他:“怎么,两个馒头你也怕?”   宋伶索性闭上眼不言不语,凤揽亭看自己怎么逗他也得不到反应了,也就识趣的退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瞧你这模样,活像女子都是洪水猛兽一般,就这小胆儿以后该怎么找道侣?”   “……那种琐事就不劳上神费心了。”宋伶松了口气看向凤揽亭,可算是消停了。   凤揽亭玩够了,便伸手把塞到他胸口的馒头取了出来,察觉到宋伶的目光后还贴心地递了一个给他,宋伶拿着那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活像端着一个烫手山芋。   凤揽亭倒是没那么讲究,大刀阔斧地坐在了房间里的太师椅上啃起了馒头:“不过这乔装打扮倒是其次,真正让那守卫放松警惕的另有原因吧?”   “是我们穿着的衣服,我这些东西都是当时在天牢里一名老者给我的,他的身份不一般,就连戒指里准备的衣物也不简单。”宋伶指了指自己衣服的衣角,在衣角处有一个小小家徽的绣样。   凤揽亭也看向自己衣角的图案:“这是霞南百里家的家徽,你刚才说我们自霞南城来,是想到了利用这家徽遮掩身份?”   “正是,有了这一层身份的掩饰,守卫自然会放下一部分戒心。”   “你倒是机敏…不过,你居然也对霞南百里家有所了解?”凤揽亭目光如炬地看向宋伶。   宋伶不卑不亢道:“略有耳闻而已。”   凤揽亭想起这些天他在宋伶身边见识到的那些手段,心里对宋伶的真实身份也有了多种猜测。   他的确是来自合欢宫不假,毕竟合欢宫的功法不外传是众所周知,但他真要是他自己所说只是合欢宫的一名无名小卒又显得过于虚假。   既然是有一定身份的人又一直跟着自己,肯定是有所图谋的,但宋伶的表现又不像是急功近利的人。   这让凤揽亭觉得宋伶越发琢磨不透了起来。   两人干巴巴地啃了两口馒头凤揽亭便嫌弃地把馒头扔在一边,想着自己好不容易进了城怎么着也要吃点好的,天天吃这干粮,他宁愿去吃辟谷丹。   而宋伶想的却是能省一顿是一顿,馒头虽然寡淡但能顶饱,毕竟现在天兵还在城里,他们不宜大张旗鼓的四处活动,能少出门一次就少出一次,尽可能快速的收集资源随后尽早出城。   凤揽亭见宋伶煞有其事的给他分析利弊,总觉得他年纪不大心思却相当谨慎周密,但他一向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在听完宋伶分析以后脸一撇捂住自己的胸口道委屈:“可是我再继续吃干粮我心情就不太好,我心情不太好身体就会变得虚弱,身体变得虚弱诅咒就会更强势…”   “……没这个道理。”宋伶看凤揽亭又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姿态内心十分无语,这家伙又耍小孩脾气,但他又确实拿他没办法:“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在天兵没有离开这座城之前,你尽量不要外出。”   一听能吃到好吃的,凤揽亭立马就显得有精神了不少:“好,我想吃烧鸡。”   “行。”宋伶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他,随后将自身携带的东西放在房间里收整好就准备出门了,凤揽亭看他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越发对他的真实身份好奇了起来,但眼瞅着宋伶又要出门赶紧关心一下:“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累吗?要不先休息会?”   “我还不累,待会我让小二送热水上来,上神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宋伶说完就步履不停地推开门离开了,只剩下凤揽亭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雷厉风行,有这行动力干什么事干不成?   …   宋伶离开了客栈,走到了大街上,不出他所料,天兵进城后不久,城里就张贴起了通缉令,眼看着凤揽亭的画像被张贴在大街小巷被众人围观讨论,他就心有余悸地庆幸他们还好进城快,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而且当宋伶凑近看后,他还发现这张通缉令上除了凤揽亭,还印了一些其他人的画像,其中有不少都是宋伶在十七层见过的熟面孔,但这些面孔中却唯独没有那位老者。   看来那位老先生大有来头,能在九位仙君眼皮子底下溜走就躲过了天兵的追捕,想来不是身家够硬就是有很强的能力。   在把通缉罪仙的画像全部看了一遍后,宋伶惊喜的发现这上面的画像中没有他的脸。   他这是,被忽略了?   宋伶心下一喜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心里只道或许是自己全程被凤揽亭给揽着被衣袍遮住了脸,所以没被那些仙君天兵注意到,从而逃过一劫。   没有了通缉令的追捕,这让宋伶在外活动也能更方便一些,他想着借着这还没被发现的时间积攒更多的资源,等到以后被人发现他和凤揽亭在一起时,他也好有备无患。   于是在放下心中的大石后,宋伶准备前往城里最大的胭脂铺,他在给凤揽亭做聚灵丹时积攒了不少美容养颜的丹药,他相信以自己的炼丹技术和配方水平,这些丹药绝对能卖不少钱。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当他拿出那一瓶瓶丹药交给掌柜验货时,掌柜眼睛都直了,直呼他有多少他们就收多少,并给了宋伶一笔超出他预期的费用。   宋伶一边数着钱一边心情愉快地走出胭脂铺的大门,但当他刚迈过门槛时,一名拿着算命幡子的老卦师从他身边经过。   他一双快被眉毛遮掩的眼睛紧紧盯着宋伶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宋伶转身不见了踪影,他才十分稀奇地捋了捋自己的长胡子:“怪哉,真是怪哉。”   【作者有话说】   大凤女装后【媚眼】:我美吗?   小宋:…yue 第14章 沐浴   宋伶在城里逛了一圈,把身上能卖的东西卖了出去换了钱,随后又拿钱买了点生活所需。   根据他对地理位置的判断,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下重天边缘的位置,这里的居民大多都是仙凡共同生活,其中凡人占据了多数,多数店铺也都是凡人在经营,而凡人售卖的东西价钱都不会很高。   他在凡人经营的店铺里买了一些衣物用具,又在修士经营的店铺里买了炼丹材料和吃食。   购买吃食实属迫不得已,因为按理来说,修为很高的仙人七情六欲淡薄不会在意口腹之欲,再加上境界提升后仙人用灵力便能补充自己的体力,很多仙人为了省事就干脆天天吃辟谷丹从而放弃吃饭这一步骤。   但也有一部分仙人,特别是人修,修仙飞升至九重天后改不掉凡人的生活习性,让他们天天吃丹药过活简直生不如死,于是便有人发明出了灵食。   灵食也就是用九重天内带有灵气的蔬果灵兽做出的美食,虽然比起丹药它的杂质要更多一些,但它比起丹药可就美味许多,又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吸收灵力,是很多修士的不二选择。   再者,越好的灵食它里面的杂质也就越少,据说给天帝吃的仙膳那可就是顶级灵食,吃完不仅能吸收大量胜过仙丹的灵力还不用再用术法排除杂质,可以说是相当的完美了。   凤揽亭身为上重天的上神,要说他天天和个苦行僧一样吃丹药过活肯定是不可能。   宋伶早就看出来这人虽然平日里自己待着的时候有些不讲究,但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的一些行为明显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主,衣食住行样样都有别人替他操心,而他是全然不会去管这些琐碎小事的。   一想到那位大爷还在客栈里等着他买烧鸡回去,宋伶就一阵心累。还是赶紧去和他的下属汇合吧,说不定有他的下属在后,他就能轻松一些呢?   宋伶脚步不停地去了另外一个集市买到了烧鸡。他刚把烧鸡提到手里,就感觉自己背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但当他回头时,目光所及的都是一些赶路的行人,并没有人形迹可疑。   怎么回事,难道说他暴露了被天兵盯上了?   不可能啊,通缉令上都没有他的画像,按理说他不会这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才是。   宋伶心里有了自己被人跟踪的猜测,一时也不急着往回走,反而提起脚步钻进了人群之中,当他抬脚走进人群里后,他明显发现那人并没有继续跟着他,那道一直黏在他背后若即若离的目光也随之消失了。   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宋伶继续在集市中闲逛,并顺手买了更多的零嘴小吃,在确定自己背后没人跟踪后,才加紧步伐回到客栈。   当他回到客栈后背后也没人跟上来,宋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提着一大堆东西上了楼找到了他们的房间,刚把东西放下想和凤揽亭说一下他半路遇上人跟踪这事,就感觉到屋里有一丝不对劲。   先是凤揽亭不在房中,其次屋里竖起了一面屏风,且屏风后不断有水汽蒸腾,隐隐约约还有哗哗水声,这让宋伶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他回来的不是时候凤揽亭正在沐浴?   话说这也沐浴的太久了吧,他都在外面转了好长时间了。   宋伶在心里忍不住碎碎念,但脸上却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羞涩和僵硬,要不他还是出去再转转,等他沐浴完了再回来?   但他心里想着避嫌,某些人却一点避嫌的意识都没有,宋伶刚想走就听到屏风后传来了凤揽亭的声音:“小麻子,你回来了?”   宋伶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凤揽亭又紧接道:“过来,帮我沐发。”   你使唤人倒是挺轻车熟路的哈?   宋伶心里一万个不想过去:“上神…这,不太方便吧。”   “让你过来就过来。”凤揽亭的语气懒散中带了几分不耐,好像宋伶再推脱他就要亲自出来逮人了一样。   宋伶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屏风后。   如他所料,屏风后是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中盛满了热水,而凤揽亭也的确坐在木桶之中…什么也没穿。   当然没穿,穿了怎么洗!   宋伶闭了闭眼,开始在心中默念清心咒,而凤揽亭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波澜,反而皱着眉靠在浴桶边缘,他满头青丝如绸缎一般垂落在地上,而他看上去并没有想处理的样子。   “别站着不动,快过来。”   宋伶腿脚僵硬地走到了木桶边缘,说来真是奇怪,之前在天牢里也不是没见过凤揽亭的身体,当时他的内心毫无波澜,而现在怎么就动摇成这般模样。   但等他靠近以后他就瞬间明白了,之前在天牢里时凤揽亭身上全是伤,他只顾着处理血痂和血垢哪有那个闲心去看他的身体是个什么模样。而现在凤揽亭身上别说血痂了,一个明显的疤痕都没有,皮肤虽称不上白皙却也透着健康的颜色,被热水没过的地方还泛着淡淡的粉,一看就特别光滑特别好摸。   这副身子…也太好看了吧。   宋伶觉得自己鼻头一阵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赶紧站到凤揽亭背后替他梳理起长发来。   比起宋伶的局促,凤揽亭要坦然的多,他被人服侍惯了,并不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光着身子沐浴有什么值得羞涩的地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会让人有一些糜艳的想象,他只是专心地头疼自己这一头长的过于长的头发。   “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留这劳什子的长发,洗又不好洗,梳也不好梳,打架的时候碍手碍脚,每天还要花老鼻子时间来束发…真是麻烦至极。”凤揽亭拿着一团缠在一起的头发,神色烦躁。   宋伶被他这一通抱怨弄得哭笑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要小心爱护了。”   “可我爹娘早就死了,若真要这么说,在他们死的那天我就该把这一头头发给剪了去。”凤揽亭一听宋伶的说辞更是烦躁,几乎在他每一次有想剪头发的冲动时,就会有个人冲出来以相同的理由说服他。   宋伶愣了一下没想到凤揽亭的父母竟然已经故去了,本以为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肯定也与他的父母有关…结果却挺出乎他意料的。   为了不提起凤揽亭的伤心事,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他伸手捧起凤揽亭的一头长发夸赞道:“上神的一头秀发乌黑绸密又无比顺滑,好好护理起来,简直比上好的丝绸还要漂亮,这么漂亮剪掉多可惜啊。”   “你觉得我的头发很漂亮?”   “嗯。”除了第一次洗头发洗出黑水除外。   “…那就先不剪了吧。”凤揽亭闭上了眼,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木桶的边缘,感受着宋伶梳理头发时的轻柔动作。   宋伶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干脆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头发上,他的动作轻柔无比却又十分巧妙地梳通了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并用布巾一点一点吸收掉头发上的水分。   “我发现你还挺会沐发的…专门学过?”凤揽亭发觉自己在被宋伶梳理头发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嗯,这也是合欢宫的必修之一,毕竟来我们合欢宫有不少男修为脱发而苦恼,有了这一套手法,不说能完全解决,起码也能缓解不少。”   “竟然还有这一回事,你们合欢宫弟子要学的挺多的啊。”凤揽亭舒服的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和宋伶聊着天:“我有一名手下,和你一样,什么都会一点,但我总觉得他没有你仔细,等后面见了他,你给他指点指点。”   “好,只要他不嫌弃这是合欢宫的路数…”   “合欢宫又怎么了,不也是正经宗门吗?”   “上神说的是。”不过话虽如此,哪怕他后面竭尽全力想要改变九重天众仙对合欢宫的印象,但仍旧还会听到合欢宫是下九流,是邪门歪道的说法。   被其他宗门的仙人歧视,说实话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凤揽亭听出了宋伶语气中的低落和心不在焉,正有心引导他好好聊聊合欢宫的事试探一下他的身份,但不想就在他要开口时,窗外传来一声异响。   “什…?!”宋伶吓了一跳,刚要站起身,却见凤揽亭动作更快地从浴桶中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宋伶心中一瞬间的惊慌荡然无存,满眼都是凤揽亭那宽肩窄腰翘臀的背影,腿又长又直,居然还没有多少腿毛。   “什么人?!”凤揽亭大声喝问,但随着他一出声,窗边的异响更甚,随着窗户发出一声咔嚓脆响,一名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破窗而入,随后动作利索地单膝跪在了凤揽亭面前。   “属下姬咎,拜见主上!”   “姬咎?你竟然来的这么快。”凤揽亭愣了一下便认出了来人,惊喜之余便想着拉他起身,但他刚伸手就被宋伶给拦住了。   在凤揽亭不解的目光中,他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件长袍给人结结实实地裹上了,裹完后他才又默默地退到一边揉了揉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二人。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用你的脏手触碰主上!”叫姬咎的黑衣男子自然是把宋伶的行为尽收眼底,在震惊主上居然会这么纵容这个麻子后,就是愤怒,他还没这么接触过主上呢!   凭什么?!   宋伶面对姬咎的质问不发一言只看着凤揽亭,而凤揽亭才是略微尴尬地咳了一声先让姬咎冷静下来:“…他是我在天牢认识的合欢宫弟子,叫宋伶。”   “什么?他是合欢宫的妖人?!”姬咎一听合欢宫三个字更是大惊失色,一双大眼将自家主上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生怕他被这麻子给糟蹋了。   “你说谁是妖人?!”宋伶原本不想掺和这主仆两人重逢,但这人居然说合欢宫的人是妖人,这他忍不了,他刚想走过去和这人好好理论理论,却不想走的太急,鼻血从鼻端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   在两人的目光落在那滴鼻血上时,宋伶已经没有了想去理论的欲望,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九重天,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了却余生。 第15章 破产   “你……”姬咎看向宋伶的眼神十分复杂,还不等他对着那滴鼻血提出什么质疑,就被凤揽亭给赶了出去。   “你现在越发没了规矩了,有门不走门,非要走窗户,去把窗户修好,不然待会小二来问,赔偿金从你的月钱中扣。”凤揽亭双手环在胸前,三言两语就把一看就不好应付的姬咎给支走了。   待姬咎走后,他才满眼玩味地看向宋伶:“小麻子,火气很重嘛。”   宋伶捂着鼻子满脸羞耻:“明明是你这家伙…太…太…”   “我怎么了?都是男人,被看两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凤揽亭说着松开了环在胸前的双手,随着双臂一起松开的,还有他的衣襟。   无论每次看到,宋伶都会被凤揽亭胸前的尺寸给震撼到,同样是男人,但他对这样的尺寸还是心存敬畏的,光是用看的,都能给人一种极强的视觉震撼,更别说上手触碰…   宋伶真想把自己不争气的鼻子给剁了:“你在下属面前也是这样毫不避讳的吗?”   “以前没钱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沐浴的。”凤揽亭走到一边慢条斯理地换上自己的里衣,一边换一边说:“不过后来有钱了,他们便不愿意与我一起沐浴了。”   那大概是被你伤到自尊心了吧,宋伶心里羡慕嫉妒地想到。   同为男人,宋伶自然还是会有同性之间的攀比竞争心理,但他不得不承认,和凤揽亭攀比真是自找苦吃,这位不仅是地位,能力远远超过常人的水准,甚至连身体部件都…   默默欣赏,欣赏就好了,宋伶用布巾擦了擦自己脸上手上的鼻血,刚擦干净就听到凤揽亭唤他。宋伶只好任劳任怨地走过去替他扣好腰带上烦琐的玉扣:“上神这般金贵,之前贴身伺候的人应该不少吧?”   “还行,我并不喜人贴身伺候。”凤揽亭伸长双臂,任由宋伶给自己整理衣物。   宋伶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你不喜人贴身伺候,那为什么老使唤他。   也许是猜到了宋伶问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凤揽亭又不紧不慢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宋伶要不是想到凤揽亭这套衣服挺值几个钱的,不然他肯定要抓着这人衣领子好好询问,什么叫这方面的天赋?!啊?!明明是你逼迫我!有没有天理了?我堂堂合欢宫宫主当你的小厮来伺候你的吃饭穿衣,我真是…“…多谢上神夸奖。”   凤揽亭从铜镜里看着自己从未穿的这么有条有理板正挺拔的衣服心里十分满意,听宋伶回复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应该的。”   宋伶:我从现在开始修炼,修他个几百年我能刀了这个人吗?   凤揽亭神清气爽地走出屏风,随后就看见自己的下属正在一脸委屈地修窗户,那脸上的神情仿佛在控诉他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姬咎,过来。”凤揽亭在桌边坐下,顺势拿出了自己作为主上的派头。   姬咎听见凤揽亭唤他,立马诚惶诚恐地移步到了凤揽亭面前单膝跪下:“主上!”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江安他们呢?”凤揽亭上下打量了姬咎一眼,发现他身上虽然有一些赶路积攒的风尘,但大体上没受什么伤,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姬咎听他询问起江安,脸上两分的委屈变成了十分:“江安他们说他们有要紧事处理,在半个月前就让属下独自前来接应主上,现在,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往玉歧山去了吧。”   “玉歧山?”凤揽亭蹙起眉头:“可是石平道长出了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石平道长繁育了一大批碧羽鸡,他们怕去晚了这些鸡全被订走了,于是先让我来和主上您碰面,他们忙着抢鸡。”   凤揽亭“……”   刚从屏风后出来的宋伶“……”   “他们抢鸡做什么?”凤揽亭忍不住伸出一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主上您有所不知,自从您被天兵带走以后,咱们的武心殿就被抄了,殿里值钱的东西全被当做您勾结阿鼻城的证据给查收了…”   “什么?!”刚刚还镇定自若地坐在桌前的凤揽亭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下属:“全查收了?!”   “是的,包括您之前刚从魔渊里捞出来的浑元犀角桌都被他们给带走了。”姬咎见凤揽亭愤怒,自己也是一脸怒容。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凤揽亭抬起手就想往桌子上拍,但姬咎的反应比他更快,硬生生接住了他的手:“主上您可要悠着点啊,咱们现在可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凤揽亭连桌子都拍不成,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冤枉我勾结魔族也就罢了,凭什么连我家的东西也全给拿了!我的犀角桌啊!”   一时间宋伶也不知道他是心痛自己被冤枉更多一点,还是自己的犀角桌更多一点。   等凤揽亭在屋里赚了两圈后又一脸愤慨地坐下了,一只手抬起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下晃了两晃最后轻轻地落下来。   “呼…”宋伶和姬咎同时松了口气。   “所以这和他们去抢那什么碧羽鸡有什么关系?”凤揽亭强行忍下心中不忿问道。   “主上,石平道长那碧羽鸡可不是普通的碧羽鸡,那是和神鸟当扈繁育而来的鸡,因为是炼器和做灵食的上好材料,一只鸡的价格就要五十上品灵石,它的一枚蛋更是能卖出十上品灵石居多…”   “五十上品灵石?”凤揽亭还没出声,旁边站着的宋伶已经惊呼出声,好家伙这鸡可真贵啊,早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小地仙每个月的花销也不过十上品灵石,这一只鸡的价格就抵他们五个月的花销。   “更重要的是,石平道长号称这鸡非常能下蛋,一只鸡一个月就能生出十枚蛋来。”姬咎煞有其事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比划道:“这鸡生蛋蛋生鸡无穷尽也,江安说这样也能勉强弥补一下咱武心殿的亏空了。”   凤揽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座巍峨大气的宫殿里挤满了到处觅食的小鸡,他的下属们一脸魔怔地拿着簸箕朝着那些小鸡撒食,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生多点…”   “噗,那不成养鸡场了吗?”宋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那还是那个伐魔上神该居住的地方吗?   “你懂什么,这叫以小博大,等鸡养起来了,咱们有钱了,那要什么有什么,咱们主上也不需要再冒险下魔渊了。”姬咎跪在地上说的铮铮有词,就是没注意到他们主上越来越黑的脸色。   不过宋伶笑完以后又指出了姬咎话语中新的问题:“你们大概是没养过□□,这一只鸡可孵化不出来小鸡,你们要抢就要抢一对,有公有母才能生的出能孵小鸡的蛋。”   姬咎听宋伶说完愣住了:“啊,这样吗?不是有母鸡就能生吗?”   宋伶摇了摇头:“而且就算你们抢了一公一母两只小鸡,它们也是在同一窝里生出来的,有同一对父母。他们就算能配对,后面也生不出正常能卖高价的小鸡。”   听完宋伶一番话,姬咎大惊失色:“完了,江安手里拿的是咱们武心殿最后的资产,要是被他给买了鸡,咱们不就是血本无归了吗?”   凤揽亭比他更震惊:“咱们武心殿就只剩下五十上品灵石了吗?”   姬咎艰难地点了点头,而且这五十上品灵石还即将换来一只赚不回本的鸡。   “不行,得去阻止江安他们…不不不,得去把我们武心殿的东西给要回来。”凤揽亭连续听闻多条噩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宋伶颇有些怜悯地看向凤揽亭,好不容易从天牢里逃出来,结果刚出来就惊闻自己破产的消息,是个人都受不了这打击。   “可是主上,我们不知道他们把咱们东西搬哪去了啊,去哪找啊?”姬咎看自家主上也难免有些忧伤。   是啊,万一那些查收的仙官已经把他们的东西给卖了,那可真就拿不回来了。   “而且别忘了,上神,咱们还在逃亡中,到处都贴咱们的通缉令,你要是出去被天兵抓了…那可是要直接上诛仙台的哦。”宋伶语气透着几分幸灾乐祸地补刀。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凤揽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他再次站起身,他径直走向了房间大门。   “主上?”   “我去和天帝讨个说法。”   凤揽亭说完抬脚就要出门,被宋伶眼疾手快地给拦着腰给抱了回来:“你疯了,你这个节骨眼去找天帝,天帝不把你绑在诛仙台上轰成碎片才怪!”   “那我就任由他的人欺负吗?牢也坐了,罚也罚了,凭什么查收武心殿!我的犀角桌啊…”   “你小声点。”宋伶正劝着呢,后知后觉的姬咎看着自家主上大发雷霆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咱们还去玉歧山把钱要回来吗?”   他话音刚落,前面两个在门口纠缠的人猛地齐刷刷回头:“要!” 第16章 女装   在接连得知自己的全部家产已经缩水到只有五十上品灵石后,凤揽亭的精神状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天晚上众人睡觉时,凤揽亭睡在里间的大床上,宋伶睡在外面的硬榻上,姬咎不知所踪。就在宋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身边有人,他猛地睁开眼却看见凤揽亭一脸忧郁地站在他床边。   “小麻子,我破产了,你不会半夜抛弃我不管吧?”凤揽亭幽幽地问道。   “……不会,怎么会呢,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你快回去睡觉吧。”宋伶被他这造型吓了一跳,迷蒙的脑子都被吓清醒了,赶紧安慰道。   “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我无处可去了。”凤揽亭一点没有被安慰道,语气更加幽怨,比当初宋伶当鬼时感觉还要凄凉几分。   “只要人在,钱还可以再赚嘛。”宋伶此时也睡不着了,看着蹲在自己榻边的大高个,只能略表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好想我的浑元犀角桌,我现在一想到它我就想去摘了天帝脑袋…睡不着。”   宋伶安慰的很勉强,这人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委屈的语气说这种可怕的话。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该说什么时,凤揽亭却突然掀开他的被子躺上了他的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把宋伶都看呆了:“不是,上神,你这…”   “我睡不着,你陪我睡。”   陪吃陪玩就算了,没听说过还要陪人睡觉的!宋伶看着已经熟练地给自己盖好被子的凤揽亭,一只手抬起又放下,嘴巴张开又合上,半天都没想出合理拒绝他的话。   “可是上神你是什么身份,我区区一个小地仙,我不配…”宋伶十分卑微地开口,没想到这一开口又戳中了凤揽亭的痛处,只见他在月色下凄然一笑:“我已经不是上神了…”   “那也不能…”宋伶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说辞,却被凤揽亭嫌弃啰嗦,大手一伸竟将他拖进了怀里,把他当个抱枕一样死死搂着:“我想和谁睡就和谁睡,我现在心情不好,你可别惹我。”   “……”宋伶不敢说话了,也不敢大口呼吸,他怕凤揽亭真一个不爽拿他撒气,但除了顾虑自己的小命之外,他还感觉到了别的更要命的东西。   凤揽亭为了防止他逃走,用了几成力气压住了他,而他的脸正好卡在那胸前的沟壑之间还被反复挤压…   有一瞬间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并无师自通地理解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真实含义,哪怕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他也觉得这辈子值了。   不过好在凤揽亭嘴上说着睡不着,抱着他没一会就沉睡了过去,反而扰的宋伶迟迟无法入睡,一晚上大脑里都在做激烈斗争。   第二天,姬咎带着早餐出现,刚推开房门就看见自家主上和那麻子脸睡在一起,吓得手里的包子都掉了:“主,主上,你…你!”   宋伶是第一个被惊醒的,醒来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面无表情地跨过凤揽亭下床洗漱去了。   而凤揽亭则是缓了一会才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昨晚一直梦到碧羽鸡啄他的胸口,醒来脸上都还有几分茫然。   姬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震惊的神色迟迟未能消散。   凤揽亭看到宋伶开始洗漱后才把目光转向姬咎,随后在注意到姬咎脚底下的包子后狠狠皱起了眉头:“姬咎,你连个包子都拿不稳了?”   “啊…不是…是主上…你们…”姬咎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包子捡起来,刚想问问两人什么情况就看见自家主上浑身懒散地向宋伶走去然后姿态亲昵地靠在了他身上,而宋伶却是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开了些。   吓得他差点又把刚捡起的包子给扔掉了。   …   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资产,凤揽亭不得不更改计划,三人吃了早餐后就决定出发去玉歧山和江安他们汇合。   只是他们刚要出门,客栈楼下就出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宋伶出去一看,发现竟然是全城戒严,很多天兵在拿着画像抓人,而那画像赫然就是凤揽亭的画像。   他们的行踪暴露了!   宋伶想到这里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凤揽亭,而凤揽亭在此时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只想出去和天兵硬碰硬。   没有办法,姬咎和宋伶两人好不容易把凤揽亭安抚下来后,宋伶看向凤揽亭:“那只能委屈上神了。”   “你要干什…”姬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伶从自己的戒指里掏出来了一套仙气飘飘,精致漂亮的——女装。   “你拿女装干…”姬咎刚想问这时候宋伶掏出一条裙子干什么,并想指责宋伶这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居然还有这种癖好,真是人不可貌相时,就见自己主上接过了那套女装一脸严肃道:“只能那样了吗?”   随后宋伶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姬咎看着两个人打哑谜一样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随后凤揽亭拿着女装走到了屏风后面,没过一会,一名身着白纱长裙,长相若天山雪莲一样的美人便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姬咎看的眼都直了,没想到自家主上变成女人居然会这么漂亮…   宋伶自然而然地上前替凤揽亭整理衣服上不平整的地方,眼里也满是惊艳:“你这变化的术法还真是至臻化境,就算凑这么近也完全看不出一点像男人的地方。”   凤揽亭对这套恭维很是受用:“那当然,这变女人的术法当初还是你们合欢宫宫主交给我的,当然厉害。”   宋伶给凤揽亭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在凤揽亭嘴里听到和自己亲娘有关的事了,难道他们两个当年真的有过不浅的交集?   等宋伶给他整理好裙子以后,凤揽亭还走到铜镜面前欣赏了一番,等欣赏完以后他又看向屋里剩下的两个人:“我们三人一起赶路,只有一名女子还是会显得很奇怪吧。”   宋伶一听他这番话立马从戒指里掏出另外一套次一点的侍女装:“我这里还有一套,不如委屈这位小哥扮做上神的侍女…”   他想的倒挺好,但是姬咎一脸为难:“我不会变女人啊。”   所以屋子里其他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宋伶身上,宋伶捏着女装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正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但当他抬起头看到凤揽亭那期待的目光时,他就知道他躲不过了。   合欢宫的变化术在所有修仙宗门中都算是最为厉害的伪装功法,只要修行了变化术,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变化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只要修为还没到金仙程度的人都无法窥探变化者真正的容貌。   而这一术法通常在合欢宫弟子躲风流债时使用的最多,男变女女变男对他们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类术法以消耗变化者的灵力维持,一旦灵力耗尽变化就会自动失效。   宋伶当初修习变化术的时候只觉得这术法对他而言相当鸡肋,他根本不会有躲风流债的必要也根本不需要变成女人,但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居然有被迫女装的一天。   当宋伶从屏风后走出时,凤揽亭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宋伶是会搭配衣服的,那齐胸的襦裙穿在他身上格外清丽可爱,再配上他变成姑娘后圆润小巧的脸型和那斯文矜持的动作,就连站在一边的姬咎都不禁发出:“这可比你当男人好看多了。”的惊呼。   宋伶第一次女装难免羞涩,但面前两人丝毫不明白羞耻为何物,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被看的恼了忍不住恶声恶气道:“还出不出门了?”   凤揽亭这才挪开视线,但语气中仍然忍不住惊喜:“你要真是个姑娘,说不定我真会想娶你当道侣。”   “上神谬赞了。”宋伶叹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子糟糕的底子摆在那里,就算变成姑娘也好看不到哪去,只当凤揽亭是在安慰自己。   谁知凤揽亭还真的凑到了他面前,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认真道:“我说真的,不如你考虑一下?”   旁边收拾东西的姬咎震惊,主上你的口味可真重啊。   宋伶被凤揽亭眼中的真挚所打动,差点就开始心跳加速了,但他又明白凤揽亭说这句话时也没有别的意思,赶紧按下了心中的那点悸动伸手挥开了凤揽亭的手:“上神我们还是尽早准备出发吧。”   凤揽亭手被挥开也不恼怒,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看着宋伶收拾,越看越觉得宋伶这模样可爱的紧,要是现在伸手去捏他抖动的发髻,他肯定会生气吧,一生气更像只气鼓鼓的小麻雀了。   几人收拾完毕,离开客栈准备前往玉歧山,凤揽亭戴着幂篱经历了天兵几次盘查也都顺利过关,就在几人离城门越来越近刚准备松口气时,宋伶居然再次感觉到背后有人注视着他的视线,这种感觉十分强烈,已经超出了错觉的范围。   他转过身想找出那个一直跟踪他的人,却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他当初刚被劈过来时,那个和牢头说话的男人。   此时男人的视线牢牢地锁定着他的身影,见他看过来便又转身躲进了人群。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他到底有何目的?!   【作者有话说】   女装后的两人。   凤揽亭【看向宋伶的胸口】:你那里怎么还是那么平?是不是你变化术修行不到位啊?   宋伶【敢怒不敢言】【看一眼凤揽亭胸口】【脸红移开视线】塞馒头还是小看他了。   【ps,作者如果哪天没更文肯定是画稿到死线赶稿…我能补肯定补我保证_(:з」∠)_】 第17章 怪相   宋伶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凤揽亭,但是他又怕自己如果告诉凤揽亭,以凤揽亭的性格可能会直接打上门去。   这人的背后显然是隐藏着势力庞大的世家或者宗门,不然怎么能手眼通天的在仙官眼皮子底下收买天牢里的人,还如此明目张胆地跟踪他。   宋伶一开始对于男人的跟踪选择了忽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跟着凤揽亭他们往前走,但他发现这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伪装而放弃跟踪,而是继续跟着他们往前,这让他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   就在他们即将要走出城门时,宋伶却突然对凤揽亭说自己还有一样特别重要的东西没买,让凤揽亭二人先出城,他后面再来追上他们。   说完不等凤揽亭挽留他,自己一溜烟地跑到了不远处喧闹的集市之中。   宋伶快步穿过集市中的人群,走到了一条没人的小巷子里,而他刚走进去,那位一直跟着他的男人就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没两步的地方阴恻恻地开口道:“看来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你要是敢背叛我们,就只有一个死字。”   “你是?”宋伶对眼前的男人充满警戒,但好在他看出这个男人并不想现在就为难他,虽然脸上的神色对他如今的打扮很是看不上眼,却也没有直接转身就走。   “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我只是专门来提醒你的,你的体内有我们下的觅踪蛊,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逃到哪里,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男人仰着头目光不屑:“你要是想活下去,就乖乖听我们的命令,否则,哼。”   觅踪蛊,他体内竟然有这种东西?宋伶心里一惊,难怪这些人能准确地追踪到他的方位还看穿了他的伪装。   “你小子本事不小,竟然能和那位扯上关系并能让他毁了天牢,我们承认之前是小看你了,但现在,我们愿意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男人伸手拍了拍宋伶的肩膀随后从袖子里递出一把匕首送到了宋伶手里。   “这是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只要你将它刺中那位…你就能活命,你明白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唬我?”宋伶拿着匕首看了两眼,确定这把匕首的品阶不低,这不是寻常杀手刺客能拿的到的东西,想要暗害凤揽亭的幕后势力可能有着相当大的背景。   “呵…”男人讽刺地笑了一声,看着宋伶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你自己看你的脉门。”   宋伶翻转手腕,果不其然看到自己手腕中有一条血脉中段变成了青黑的颜色,而这段青黑此时还十分兴奋地鼓动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子虫受母虫控制,只要母虫有什么差错,子虫就会反噬宿主…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招。”   宋伶意识到男人说的是事实,他的身体里真的有一条觅踪蛊!蛊虫这种东西一向对人体的伤害很大,而且一但被种了蛊便没有那么轻易能将蛊虫排出,所以哪怕是一条觅踪蛊要他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宋伶咬了咬牙,对着男人低眉顺眼道:“那小的该如何称呼大人?后续又该如何联系大人呢?”   “诲,你可唤我诲先生,至于后续…你不用去想该如何联系我,我自然会找到你的位置,如果你成了事,我会第一时间赶来。”男人冷淡地说道。   “诲先生,小的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刺杀那位的任务如此重要,为何先生不亲自动手?”宋伶看向诲先生。   “那位疑心很重,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和他信任之人才能接近他,我的身份并不合适。”诲先生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弃宋伶这小子话多,解释了两句之后便不愿再说了,“与其问这些废话,不如付出点行动,次月月圆我会前来与你相见,如果你那时还没动手,你知道后果…”   宋伶只敢卑微点头应答,不敢再问半句话,那诲先生见他如此一副卑躬屈膝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宋伶抽开那把匕首看了一眼,匕首的刀刃看不出任何涂了毒的模样,不过那锋利程度却不容小觑。   这些人还真看得起他,真以为他一个小小地仙能用这匕首伤了凤揽亭?他自己都不信。   宋伶收好匕首后离开了暗巷,当他走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时,他的心里突然拢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他真的要去害凤揽亭吗?   可是如果他不动手,他就会死。   他不怕死,但心里总想着他未完成的心愿,他得让凤揽亭绝后…万一他死了,凤揽亭后面又碰到心爱女子一起生了凤月炀呢?   这样他死也会死的不安生的。   再说回来,按照那诲先生的意思,有可能他想死都不会死的那么轻松,他极有可能会被万蛊穿心受尽折磨而死。别说万蛊了,他现在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一条虫子他就恶心的要死总觉得手腕发痒,要是有一万条虫子在他的身体里…光想想都要崩溃了。   凤揽亭那人,值得他为他付出那么多吗?   宋伶内心纠结着并没有在意自己身边有个白胡子老卦师在一直观察着他,等他意识到自己旁边有这么个人的时候,他差点没吓的跳起来。   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玩跟踪?   老卦师须发皆白,一双不大的眼睛布满了褶子还被白眉遮的严严实实,但他又的的确确在看着宋伶的方向,在宋伶以为这位老卦师其实并没有在看着他只是巧合时,老卦师却突然啧啧两声叹息道:“小姑娘,你这是英年早逝的面相啊…”   “你和之前我看到过一个小子一样,命犯天煞,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   宋伶愣了一下,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小姑娘是在叫他,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就是老卦师说的那个小姑娘后,又被他话里的内容给弄的皱起了眉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看面相是如此…但是你体内又有一股奇怪的生机,而这股生机却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怪哉…怪哉…”老卦师摇头晃脑地说道。   而宋伶被他这番话说的心里一咯噔,这老卦师难道看出来了他的魂魄不属于这个年代?可是他连自己的伪装都看不破,又怎么能参破他的命数。   “你早该死了,但是这股生机让你如今还能活着…”老卦师伸出松树皮一样皱巴巴的手捋了捋胡子,随后凑近宋伶抓起他的手翻开他的手掌看了看:“阴阳倒转,轮回错乱,天灾人祸,命途多舛,杀星降世,育魔之相…”   老卦师没头没尾地念了一长串,却在念出育魔之相四个字时,他的嘴角突然流出了一缕鲜血。   “老人家?你没事吧?”宋伶没想到这老头看个手相都能看的口吐鲜血,别待会直接躺在大街上赖上他吧。   但老头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口吐鲜血,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宋伶的手腕,疯魔一般直念着:“育魔之相…育魔之相,你…”   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道雪白的人影由远及近,直接将老卦师撞飞了出去。   而宋伶定睛一看,这雪白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回头来找他的凤揽亭,凤揽亭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老卦师,又扭头看向宋伶:“这老色鬼没对你怎么样吧?”   宋伶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他给我算命呢,没事。”   凤揽亭上上下下将宋伶打量了一遍确定他真没什么事后,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你这家伙,办事实在啰嗦,我们等不及就回来寻你了,怎么样,东西买到了没?”   “买到了买到了,就是一些小物件我放戒指里了,咱们还是快走吧,再待一会就要来人了。”宋伶看着周围围上来越来越多人心里也是紧张不安,一边怕被凤揽亭看出什么端倪,一边又怕人多了把天兵引来让他们出不了城。   凤揽亭没有他那些担忧,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姬咎已经将老卦师扶了起来,好在老卦师穿的比较厚重,被凤揽亭这一撞也没撞出什么事来,只是他嘴角的鲜血看上去实在可怖。   “老头,你没事吧?”姬咎看着这一直口吐鲜血的老头也有些担忧,生怕他一张口就讹上他们主上。   好在老头只是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几句天命,天道之类的话,便挥舞着双手挣脱开姬咎的搀扶疯疯癫癫地跑走了。   而宋伶见他跑走只当自己遇上了疯子,他怕待会天兵赶过来,赶紧拉起凤揽亭就往城门走。   姬咎紧随其后,看着被宋伶拉着乖乖往前跑的凤揽亭,总觉得他已经麻木了。   当三人到达城门时,城门周围已经站了不少天兵,看上去正要封锁城门。   凤揽亭脸色一沉,手上便浮起了苍白灵火,看样子是想要硬闯,而姬咎也作势站在了他的旁边,给他主上助阵。   但没还等他们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就见眼前人影一闪,宋伶已经梨花带雨地冲了上去。   “各位军爷行行好,奴婢主家里出了白事,小姐赶着回去奔丧,看在奴婢小姐孝心可嘉的份上,就让我们过去吧…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宋伶《影帝的修养》   _(:з」∠)_每次画完画稿整个人都不想动了… 第18章 出城   这一手属实有些出乎意料,凤揽亭还从未见过宋伶哭的如此奔放的时候,之前宋伶男儿身在他面前多少还有些矜持,现在抱着天兵腿嚎啕大哭的宋伶总让他觉得有点陌生,就好像他在舍弃矜持的同时好像也同时抛弃了别的东西。   宋伶一边哭喊着一边给凤揽亭使眼色,凤揽亭愣了一下也跟着垂下头用袖边使劲擦眼角,甚至见旁边姬咎还傻站着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   姬咎还不知道自家主上和宋伶这是在干什么,被怼了一下赶紧低下头捂住了脸,怎么办,他哭不出来啊。   守城天兵被宋伶抱着腿摇晃,在不间断的嚎啕之中极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上头有令全城戒严,现在谁也不能出城门。”   宋伶还想哭,却见凤揽亭莲步款款地走到了这名天兵面前,轻柔的手帕往他脸上一甩,声音带着三分娇柔三分无助和四分妩媚:“大哥行行好嘛…小女子真是有急事需要出城,只要你放我们出去,小女子会一辈子记住大哥你的恩德。”   这回换宋伶傻眼了,你这家伙昨天扮女人时还不情不愿,今天怎么就驾轻就熟了?   天兵本还想阻拦,但目光落在凤揽亭的脸上后就像被黏住了一般久久不能收回:“这是命令…”话音刚落,眼前的白衣美女就径直贴上了他的胳膊,当那沉甸甸又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手臂上时,天兵看着凤揽亭的脸都像是散发着圣光一般。   “求求你了~”   这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天仙…   “好…好,看来你们真是有要紧的事…那就速速出城不得耽搁。”天兵往后退一步,让自己的手下给凤揽亭他们留了一条门缝。   等三人成功出城以后,城门在他们背后合上的一瞬间,凤揽亭和宋伶面面相觑,都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中途换人了。   只有姬咎一脸懵逼和佩服:“原来天兵是这么好说话的吗?”那他们之前被天兵追的团团转是为了什么啊。   宋伶没有理会他,他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凤揽亭冲上去“色。诱”守城天兵的那一幕。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凤揽亭能干出来的事:“你…刚刚…”   凤揽亭看着他惊恐的目光也难免有些尴尬,不过面对宋伶的质疑他也有话说:“用那种目光看我做什么,咱们现在变成女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蒙蔽天兵的视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城。如果我们直接动用暴力,我们这伪装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人注目,充分利用女子的优势扭转逆境…做出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凤揽亭说的煞有其事,姬咎在旁边听的连连点头。   宋伶斜眼看他,我看你不像是牺牲,反而挺乐在其中的。   “咳咳,不过要不是宋伶刚刚突然冲出去,我也不会想到用这一招,还是宋伶机灵。”凤揽亭见宋伶眯起眼赶紧转移话题。   “我当时想着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干脆演一场戏试探试探他们。”   宋伶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赶紧掩饰一般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憋哭憋的通红的脸,凤揽亭见了伸手抢过他的手帕替他擦了起来:“刚刚看你那副模样还以为你真是说哭就哭,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精湛的演技,你给我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宋伶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岂敢,我的演技怎么比得上上神,两三句话就把那守卫给勾了魂,这可比我扯着嗓子哭管用多了。”   “咳,这不也是情势所逼嘛…我以前见过一些女子以这样的方式去求男子办事,效率奇高,所以我就想着万一管用呢。”凤揽亭说着自己对于女子撒娇这方面的见解,说着说着还觉得自己真有几分心得,“多数男子都喜欢丰满的女子,虽然我不知道这胸前的两团肉有什么好看的,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厉害之处。有那心志不坚的,看着女子丰满的身形就走不动路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比蛊惑之术好使多了。”   “噗,你这说法说的。”直白又粗俗,但又确实是那个道理。   “怎么,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凤揽亭见宋伶笑了,他也勾起唇角:“我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我更喜欢有趣的人。”   “那要如何才能算得上有趣呢?”宋伶抬眼看他。   凤揽亭用手帕擦了一下宋伶的眼角,语气带了几分调笑:“我觉得你就很有趣。”   宋伶愣住了,等凤揽亭把他的手帕还给他,带着姬咎往前走时,他还回不过神来,这人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散发他的魅力?   …   三人出城后就向着远离城池的方向走去,宋伶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城镇莫名有些惆怅。这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好不容易能在一个舒适的房屋里休息一晚,没想到第二天就又得出来风餐露宿。   夜里为了节省灵力两人换回了男装,宋伶看着宽肩窄腰,剑眉星目的凤揽亭突然觉得虽然这人女装很美,但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看他男装的样子。   三人在一处山脚下扎营,凤揽亭和姬咎在火堆边商量着他们往玉岐山去要怎么绕开天兵的追捕,而宋伶在山脚不远处发现了一条小溪,他问过两人后便自己捧着衣物前去小溪,准备好好清理一下自己。   走到小溪边,宋伶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叹了口气,他想起白天那老卦师所说的话来,什么阴阳倒转,什么轮回错乱…他指不定是看出了什么,不过让他更在意的是,他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水中男子的脸瘦削枯槁,眼青嘴乌一看就是一副病相,要不是宋伶故意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振作精神的模样,他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宋伶根据刘二麻的生平记忆判断,他是个挺罕见的仙凡混血,资质平庸,能当上无赦天牢的狱卒也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在天牢当牢头的舅舅,后来他舅舅升官了却把他给忘了,他也就一直待在天牢之中。   无赦天牢那可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或者说正相反,待在里面会一点一点消耗活人的生气,以刘二麻这体质显然是扛不住天牢的消耗,如果不是宋伶的魂魄意外穿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压根撑不到凤揽亭破开天牢。   但就算有宋伶的魂魄撑着,这具身子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二十四岁生辰一过,他的生命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让宋伶忧愁的是这具不堪重用的身体能否支撑到他的计划完成。他现在勉强只有一年好活,就算拿灵丹妙药填补,也多续不了多少时日。   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脱去衣物进入水中,溪水冰凉,但他却浑然未觉,毕竟泡了那么多年的水,他现在也习惯了。   他们选择扎营的这处山头距离那座城池已经有了很远的距离,他们暂时不用担心天兵会追上来,但他们离开时过于匆忙,为了减少负累,他们选择卖掉了那头驴,把东西全部精炼放在包袱和戒指里。   也是凤揽亭下属姬咎来的及时,他身上携带了不少补给,避免他们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之中。   不过现在他们步行到底还是太慢,能找个坐骑最好不过…   宋伶一边清洗着身体,一边向溪水中间游去,想当年他是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一天一沐浴,三天一轻身。   为了满足自己这一爱干净的癖好,他特意在合欢宫中修炼了一座豪华的芙蓉戏水池,取天山泉水注入其中,池底铺上东海明珠按摩穴位,池边种上蓬莱桃花树,每当沐浴时,用雪碳加热池水再取桃花瓣铺满水面,沐浴完成后,整个人不仅会通体舒畅神清气爽,还会由内而外地散发一种清雅的香气。   那时他只要有空就会去池子里泡泡,泡出浑身的香气还挺受那些仙子的追捧。   只不过在他死后,他那池子估计就没人照料了,也不知最后会便宜给谁。   想到这里,他就不得不每日一骂凤月炀,他如今的处境全是拜他所赐,他要是不能报复回去,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宋伶在水中游了两个来回,等他准备上岸时却看到凤揽亭站在岸边。   “你怎么过来了?”宋伶看着坐在岸边大石头上托腮看他的凤揽亭,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和姬咎那傻小子没什么好谈的,还不如过来看看你。”凤揽亭百无聊赖地看着宋伶,看着宋伶遮遮掩掩地挡住胸口还笑他:“真把自己当姑娘呢,挡着胸口干嘛,怕我非礼你?”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宋伶听他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凤揽亭的防备太过了,又放下了胳膊。   凤揽亭的目光在宋伶瘦削的身形上扫过嫌弃地啧啧两声:“瘦得和骨架子似的,难怪昨晚抱着硌手。”   宋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求他抱了吗?分明是这人死乞白赖地非要和他一起睡。   “我要上岸换衣服了,你先回去吧。”宋伶对凤揽亭说道。谁知凤揽亭换了个姿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先前都让你看了,你还怕被我看不成,男人之间少这么磨磨唧唧的,我找你还有事。”   宋伶默默磨牙,随后忍着被人注视的不适上了岸,结果他刚上岸凤揽亭那厮就吹了声口哨,眼睛在他下三路一扫露出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宋伶,你还得加把劲啊。”   气得宋伶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向他砸去,他今天就要和这厮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凤某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未来宋某天天在他身上使劲,间接导致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第19章 魔蛟   宋伶自然是没那个能耐和凤揽亭同归于尽的,扔过去的石头还没挨到凤揽亭就被他轻松躲开了。   “诶,生什么气啊。”凤揽亭笑着摊手:“要不给你看看我的?”   “谁要看你那脏东西!”气不过的宋伶转身把衣服套上气冲冲地走了。背后凤揽亭又溜溜达达地跟了上去。   “真生气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凤揽亭见宋伶不搭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伤到人家自尊心了,赶紧追上去道歉。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临时营地,姬咎正坐在篝火旁烤一只山上打到的野兔,他正想招呼自家主上过来品尝,结果就看到自家主上在宋伶旁边伏低做小地说好话。   这两人的感情可真好,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主上这么温声细语地和谁说过话。   但很可惜,宋伶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黑着脸一个人干自己的事情去了把凤揽亭晾在一边。凤揽亭没有办法,只好转过身拿起姬咎烤好的野兔递给他:“野兔吃不吃。”   “上神的心意我心领了,这兔子还是上神自己吃吧。”不冷不淡地说出这句话,宋伶继续坐在一边用野草编草环玩。   “你真不吃?”   “不吃。”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和我摆脸色了。”凤揽亭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这烤兔子你要是不吃,我就…”   宋伶猛地扭头看他,眼里满是怒火:“你要怎么样?大不了你杀了我,我们一刀两断。”   凤揽亭被宋伶这一句话给噎住了,看着宋伶那一脸决绝的表情,意识到他还真没和自己开玩笑。   这下他也威胁不下去了,气势受挫灰溜溜地拿着兔子回到了篝火堆旁边,把烤兔子扔给姬咎后,他望着跳跃的篝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想到这男人小心眼起来也不遑多让。”   姬咎受宠若惊地拿着兔子,看着自家主上这一脸吃瘪的模样,还觉得挺新奇的。以他们主上的脾气,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和他发脾气。   三人在山脚下过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但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突然看到不远处有天兵发出的追击令。   当那浅色的烟花炸开在天幕,三人的心也紧跟着紧了一下:“行踪暴露,他们追上来了。”   宋伶看着那烟花,心里万分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觅踪蛊惹的祸,有这玩意无论他们去哪都躲不过天兵的追捕,但他看向凤揽亭时却又不敢将这事告诉他。   现在情况紧急,天兵向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了,他们要是继续这样慢悠悠的赶路被追上是迟早的问题。   于是凤揽亭看了一眼姬咎,姬咎看了一眼宋伶,就在宋伶心想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时,姬咎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发生了变化,原本瘦高的一个小伙子瞬间长出了漆黑的鳞片并腾空到半空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蛟。   宋伶看着在空中盘旋的黑蛟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呆呆憨憨的居然大有来头。   凤揽亭此时可不顾宋伶什么个想法,把人直接提上了黑蛟的背:“姬咎,现在我们可全靠你了,你要是敢走错路,回去就把你皮剥了做鳞甲。”   黑蛟委屈地呜咽一声,随后便像离弦之箭一般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宋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强风给吹飞下去,还好凤揽亭坐在他身后,拦了他一下。   “可坐稳了,要是摔下去有个好歹我可不负责。”凤揽亭一边不冷不热地说着一边挥手布下了防风结界,两人一蛟很快便飞到了云层之中。   黑蛟一进入云层之中,身上的鳞片便发生了变化,那漆黑的颜色竟然逐渐变得和云彩灰白的颜色一模一样,到最后,如果不是手下还有鳞片的触感,宋伶真觉得自己就像腾空飞在半空中一样。   “这…这位小兄弟竟然是妖族吗?”宋伶顾不得和凤揽亭冷战好奇地问道。   谁知凤揽亭却摇了摇头:“他是妖魔混血…他娘是腾云飞蛟,他爹是遁影魔蛇。”   “魔族?!”宋伶大惊失色,顿时觉得坐在蛟背上的屁股都隐隐刺痛。   千万年来,仙魔两族互相争斗谁也不让谁,妖族和灵兽族一直秉持着中立的态度互不干扰。但自从魔神陨落,魔族被驱逐出九重天并被封印在魔渊下后,这两族就都投靠了神庭。   在两族投靠了仙族后,他们也和仙族人一样对魔族势不两立。   所以宋伶在听到姬咎居然是两族混血以后才这么震惊,按照九重天的律条,只要体内有魔血便终生不得进出九重天,若是违律,格杀勿论。   凤揽亭居然公然携带魔族进入九重天!   宋伶想起后来自家前辈教导他们这些小辈都说那魔族天生携带一种疯病,疯起来六亲不认弑杀嗜血,危险性极高传染性极强,让他们警惕并远离魔族,要是发现魔族的踪迹也要及时上报。   而要是被神庭发现有人知情不报,当与魔族同罪论处。   这下他还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都栓不住了。   或许是察觉出了宋伶的担忧,凤揽亭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我在你还怕他把你吃了不成,就你这浑身没二两肉,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这是塞牙缝的问题吗?!你怎么真跟魔族混在一起啊!?”凤揽亭这态度都让宋伶忍不住想难道这人真的不无辜,他真的和阿鼻城那群人有勾结?   “什么叫混在一起,姬咎他们是我从魔渊里捞起来的孤儿,从小就跟着我过日子,他们什么秉性我都一清二楚,你可别把他们和阿鼻城那群坏种混为一谈。”凤揽亭说完,身下的黑蛟也喷出了一股鼻息,似乎是在赞同凤揽亭的话。   “可是…可是神庭律令有规定…不允许九重天的人接近魔族。”宋伶觉得自己的常识受到了颠覆,在他心里魔渊就是一个无尽深渊,里面潜藏的都是一些可怕的没有理智的魔物,这种魔族压根不会像人类一样沟通交流才对。   “魔渊下面是有很多可怕的魔物,但也不全是你们印象里那种没有理智只凭本能生活的魔物,有很多其实能正常与人沟通的魔物。”凤揽亭见宋伶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趁机给他科普一下:“就比如姬咎他爹,就是魔渊里听得懂人话的那种。”   “当年姬咎他娘在抵抗魔潮时意外发情,他爹就趁乱拐走了他娘,两人在发情期的作用下有了孩子,但是他娘清醒后怕族人责怪自己与魔族发生了关系,就把孩子留在了魔渊中。”   “姬咎他爹又不会照顾孩子,再加上魔族一般不会像人类一般讲究道德廉耻,他就把孩子给扔了,自己又去寻找新欢去了。”   “当我发现姬咎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断气了,后来还是我另外一位下属江安将他给救了回来,救活后他就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除了脑子没什么长进,其他都和正常人无异。”   宋伶没想到姬咎背后还有着这么凄惨的一个故事,凤揽亭说完后,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姬咎的后背:“可怜孩子。”   “可怜的不止他一个。”凤揽亭见宋伶面露同情,于是就用一种这还不算什么语气继续说道:“魔渊底下几乎没有秩序可言,魔族也不会像人类一样拥有家庭和族群观念,他们被各种欲望给支配,被压在深渊底下不是成天的杀戮就是就是不间断地繁衍。”   “然后每百年的血月,魔族又会冲上魔渊去掳走大量其他族群的人,要么作为食物,要么作为繁衍对象,就这么周而复始,这让魔渊底下全是各族混血种。”   “竟然是这样,这样看来魔族还真与野兽无异。”宋伶被这种野蛮的生活方式给震惊到了。   “人本来也是野兽的一种,只是在厮杀的方式包裹上了一层仁义道德的伪装罢了。”凤揽亭嗤笑道:“我宁愿去和野兽厮杀,也不想和人虚与委蛇。”   听凤揽亭这么说,宋伶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人明明能力地位如此之高,却宁愿孤单地待在贫瘠的魔渊上,也不愿回神庭效力。   “我救下这些孤儿不过是为了证明,野兽能有驯化的时候,魔族之中也有能向善之人,他们惧怕魔族就是因为他们的心歪了,眼睛也跟着歪了,所以看谁都像是要害他们。”   凤揽亭说这话时意气风发,眼里满是对神庭制度的不屑与质疑,宋伶看着他这模样也说不出后来人编的魔族自带传染性的疯病这种话了。   说不定真是他对魔族了解太少,以至于理所当然的听从了长辈们的传言,认为魔族都是可怕的又脏又污秽的…如今凤揽亭一番话,又让宋伶对魔族有了不一样的全新看法。   “不过你能对魔族有警惕心其实挺好的。”就在宋伶决定改变想法时,凤揽亭却突然话风一转:“毕竟有阿鼻城勾结魔族在先,跟他们在一起的魔族和混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鼻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宋伶忍不住问:“他们真的就那么可怕吗?”   却不想听到这个问题的凤揽亭表情却异常严肃:“阿鼻城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号召力和凝聚力,阿鼻城的城主将那里打造成了疯子,屠夫和异教的天堂,在阿鼻城建立之后,那些一直在地下与神庭做抗争本来不足为惧的力量,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止是反抗正道推翻神庭,他们的目标是摧毁世间一切真理与秩序,包括……天道。”   【作者有话说】   姬咎:姬姬打蛟为您服务,没有安全带,上路请保重。 第20章 招亲   有了姬咎的帮助,两人顺利躲过了天兵的追捕,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是走错了路。   看着眼前的崇州城的牌匾,凤揽亭气的拍姬咎的脑袋:“这么多年了,你这路痴的毛病还随你亲爹。”   姬咎还铮铮有词地嘴硬:“主上,天兵以为我们会往北走,结果我们却突然往西走,这不正好让他们意想不到吗。”   “是意想不到,等我们到玉歧山黄花菜都凉了。”凤揽亭没好气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和江安他们去迎战阿鼻城的敌军不带你吗?”   “就是怕你这路痴的毛病把我们的人带沟里去。”   姬咎非常委屈,但他化为原身以后飞上天看地面到处都是一样的颜色,让他分辨几个一模一样的灰黑色山头哪个是他们要找的,实在是太为难蛟了。   “好了,来都来了,崇州城离玉歧山也不远,正好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整休整。”宋伶见凤揽亭还有继续教育属下的意思赶紧打圆场。   凤揽亭见姬咎一脸逃过一劫的神色还是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等找到江安,定要他带你去仙兽训练师那里去看一看。”   姬咎苦着脸不敢反驳,三人一同进入了崇州城。   相比于堇州城,崇州城就明显热闹许多,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边还有鳞次栉比的商铺,商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时不时就有装扮豪华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姬咎还从来没来过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地方,看什么都新奇的很:“主上,这就是九重天的大洲城吗,这也太热闹了。”   凤揽亭见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忍不住笑话他:“这才哪到哪啊,真正的大洲城那天上地上飞的都是高端法器,灵兽仙人遍地跑,比这要壮观热闹多了。”   姬咎闻言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他这次要不是他们的武心殿被天兵给端了,他还没机会跟着自家主上进城呢。   以前他也求过武心殿其他人带他一起出门玩,但他们都怕他这个路痴走丢太麻烦,用各种理由敷衍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没什么机会出门了。   凤揽亭看出他的失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路痴的毛病治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你出来,你自己要争气知道吗?”   “嗯!”有了凤揽亭这句话姬咎一下子就开心了。   而宋伶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凤揽亭忽悠孩子。姬咎身体里有魔族的血脉,就算他能不路痴,按照九重天的律法,他也没有资格进入大州城游玩…可怜孩子,天天被自己上司画大饼还乐在其中。   几人在路上边走边逛,突然有一队马车敲锣打鼓地从他们前方走来:“上官家大小姐今日举办比武招亲,有意的年轻公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什么?比武招亲?”宋伶愣了一下,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有比武招亲这种落后的结亲方式。   “比武招亲是什么?”姬咎看向凤揽亭,凤揽亭沉吟道:“就是找一群人打架斗法,最后赢了的那个当这个大小姐的夫婿。”   “这不就和魔兽求偶似的吗?”姬咎一拍手觉得自己明白了。   宋伶很想给他们解释一下不是这样,但又不知从何解释起:“这上官家好歹也算是一个仙门世家,怎么会用这样草率的方式决定自家小姐的婚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凤揽亭看着周围不少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于是也一边拉一个跟着人群向前走:“在荒山野岭跑了那么久,难得有点新鲜事,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宋伶被他拉着往前走,心里也确实想看看这个上官家办的比武招亲是什么样的,在荒山野岭跑了那么久,他也的确想放松放松,所以没有拒绝凤揽亭的提议。   三人顺着人群很快来到了上官府门口,上官府门口搭起了一个挺大的擂台,擂台上不时会有年轻男子在前面比试过招,擂台底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围观群众,时不时会为他们的精彩操作鼓掌叫好。   而举办这次招亲的上官老爷也带着自家家眷坐在搭好的高台上充当判手和评委。   宋伶注意到上官老爷身边坐着一名头上盖着半透明红纱穿着富贵的年轻女子,如果他没猜错那名女子就应该是上官家大小姐。   上官老爷看着擂台上的年轻人打来打去还会跟着底下观众一起叫好,但他的女儿却坐在一旁纹丝不动,像是完全不在意这场招亲一样。   这未免有些奇怪吧。   除了他心不在焉看着上官家人,凤揽亭和姬咎已经融入了观众群之中,跟着观众们一起欢呼叫好,宋伶看他们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打击他们的兴致,也跟着看起了比试。   但他毕竟是看惯了九重天里的仙君武官的比试,对于凡人之间的切磋试探没有太大的兴趣。   而就在他兴致缺缺准备找个理由去卖点东西换银钱时,擂台上变故突生。   只见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一掌便把上一轮的赢家给拍的吐血倒地,随后一个飞身直直冲着高台上的上官小姐而去。   “啊!”看到擂台上满是另外一名男子的鲜血,台下观众猛地炸开惊恐的尖叫也顾不得看热闹惊慌失措地四散逃跑。   而宋伶在看到这黑衣男子打死对手的一瞬间,他身上好似有魔气一闪而过。   “是魔族?”   “不,是魔道。”凤揽亭挡在宋伶和姬咎身前,他看到上官家的打手在那魔道面前节节败退,眉头紧拧了起来:“这人后颈上纹着红色修罗,他是阿鼻城的人。”   “阿鼻城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伶完全没想到这里距离魔渊那么远,阿鼻城为什么连这种偏远小城都不放过。   “他是冲着上官家的人去的,姬咎你护着宋伶,我去去就回。”凤揽亭飞快地留下这句吩咐后,几个闪身便出现在了那黑衣男子面前,他从旁边家丁手里抽走一根棍子,用棍子挡住了黑衣男子的攻势。   黑衣男子见有人坏他好事,竟然又叫来了几个同伙开始攻击刚刚在擂台边看热闹还没来得及跑走的观众。   姬咎尽心尽力地护着宋伶不让他被魔道的同伙给伤到,而宋伶看着那些人奇怪的施术方法,一眼就能判断出他们所使用的是九重天里不允许使用的禁术。   他当年有幸跟着自家宫里的前辈见识过一种吸取别人生气来增长自己修为的邪术,而现在这些人用的正是那种术法。   只见他们逮住一名还没跑走的大叔,手掌往大叔脑袋上一扣,那活生生一个人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具枯骨。   这种邪术在五百年后都无法彻底禁止,他们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宋伶怕再待下去他们也会成为那些人盯上的目标,于是对姬咎说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主上他…”   “你主上他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反而是我们两个待在这里会分他的心,听我的,快走。”   姬咎被宋伶说动,跟着宋伶远离了现场。   等他们离开后,凤揽亭这才铺开自己的灵压,在他磅礴的灵压之下,原本还在作祟的魔道同伙瞬间被按倒在了地上,连那正面与凤揽亭对上的魔道也瞬间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凤揽亭见他支撑不住露出破绽,便用长棍直捣他的腹部,魔道防御不及时,竟然被一棍子戳穿了肚子整个人被迫仰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噗…你到底是…什么人…”魔道挣扎着看向凤揽亭的方向,而凤揽亭将他钉在地上后便转身去看上官家一家人。   上官家的人显然被阿鼻城这一次的突然袭击给吓坏了,在看到那魔道被凤揽亭轻而易举地给打倒在地上后,顾不得自己被吓软的腿也要站起身跪在了凤揽亭面前:“感谢这位仙君出手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凤揽亭对于他们一家的感谢并没有太在意,在确认他们没什么事后,又换了一把剑去把刚刚那群闹事的魔道同伙给了结了。   魔道根本无法阻止凤揽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杀,而当凤揽亭提着滴血的剑来到他面前时,他竟然大笑出声:“你能阻止的了一时,你能阻止一世吗?!阿鼻的大火誓要燃尽九天,天道的法则也终究要被重写,你就算是…”   这魔道猖狂的话语还没结束,就被凤揽亭面无表情地割了脑袋。   魔道以及他同伙的尸体在阳光下化作灰烬,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为天道不容,所以死后不得入轮回,而被他们残害的人在他们死后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凤揽亭将沾了血的剑随手扔在了地上,掏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手,就在他正准备抬脚离开上官府门前时,却突然被人给叫住了。   “仙君请留步!”   “有什么事?”凤揽亭语气不耐,他本来是想来看个热闹的,没想到热闹没看成还遇到了这种糟心事,他现在只想和宋伶他们快点离开,他一点都不想待在阿鼻城人待过的地方。   “仙君是上官家全府人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所以老夫斗胆请仙君在府上小住两日,也好让我们全府尽一尽地主之谊以表感激之情。”   凤揽亭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了他们这一行人目前还是用着宋伶身上那点银钱拮据过日,如果有人能免费让他们吃住,这自然再好不过。   “我考虑考虑。”凤揽亭一脸高冷道。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牛逼,但没钱。 第21章 宴请   凤揽亭找到宋伶他们俩的时候,他们正蹲在一家药馆门口喝压惊汤。   看见他过来了,还伸手招呼他:“过来喝点,免费的。”   看着他俩脸上那淳朴的笑容,凤揽亭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失职,如果他没有被阿鼻城的人陷害,没有被抓入天牢,如果他的家产没有被抄,何至于让自己手下这般凄凉地喝汤呢。   他站在他们不远处沉着脸看了他们许久,随后一脸严肃地去排队领了一碗汤。   这汤还是上官家出钱让几家药馆熬制的,为了安抚受惊的百姓。而在动乱中受伤的人他们还专门给了抚恤金补偿,这场动乱本来他们也是受害者一方,现在却能如此慷慨地对群众做出补偿和安抚,可以说相当的仁义了。   凤揽亭一边喝着汤一边把上官家邀请他去做客这件事给宋伶二人说了,姬咎当然没有意见,主上去哪他去哪,有的吃有的住更好,而宋伶却免不了想到一些更深的东西。   比如那个坐在高台上与自己父亲对比强烈的上官大小姐,他总觉得这一家子有点不对劲。可是这次阿鼻城的魔道做乱,他们也是受害者一方,凤揽亭出手相救他们感激招待,也是合乎情理挑不出错来。   他在脑子里把利弊飞速过了一圈,随后抬头看到凤揽亭的目光,突然又觉得,有凤揽亭在,再大的问题在他面前都不是问题,如果他们和阿鼻城有勾结,凤揽亭说不定还能顺手解决了他们。   “我觉得可以,咱们这一路风餐露宿确实不容易,有人招待自然是最好的。”宋伶同意了凤揽亭去上官家做客的提议。   凤揽亭见他们答应,二话不说带着他们去了上官府。   上官府的人见凤揽亭带人回来了,自然是喜不自胜,要不是门外还有残局要收拾,他们恨不得张灯结彩,放几串鞭炮。   三人被府里的管家先带去客房放置行李,在安排住宿时,宋伶和姬咎住一屋,而凤揽亭单独住一屋,宋伶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只是凤揽亭好像有话要说,但他刚张开嘴,看到宋伶望向床铺欣喜的目光时又把嘴闭上了。   三人安排好住宿后,管家让他们休整片刻,随后便有丫鬟带着他们前去正厅和上官家老爷见面。   三人来到正厅,上官家老爷热情地拉着凤揽亭坐在他身旁,随后就开始询问他一些关于名号年岁的问题。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认定凤揽亭是一名来自上重天的仙官,但当凤揽亭说自己只是一名散仙时,上官大人的嘴角明显僵了僵显然是不敢相信,不过随后他好像自己又想通了,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真诚了些。   宋伶作为凤揽亭的侍从站在他身后,自然把两人交谈的对话全部听进耳中,凤揽亭对自己身份的掩饰无可厚非,毕竟是个逃犯,再高调也不能干出直接暴露自己身份的蠢事,而上官老爷极其有针对性的提问和脸上变化丰富的神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问了凤揽亭的名讳,年龄,出身,任职和可曾婚配…这一套详细的询问,几乎就已经把想让凤揽亭当他女婿的意图摆明面上了,但凤揽亭却好像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一般,用风澜悲的假身份骗过了他的询问,随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谈。   两人聊着聊着,突然堂下走来了一名女子,女子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风,容貌明艳如阳春三月,她刚一进正厅,宋伶就听到站自己旁边姬咎的吸气声。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坐在高台上看比试的上官大小姐,她身上的衣服都和刚刚是一套没有换过,只是取下了那面纱。   正厅中交谈的两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娇客,他们停下交谈一起看向他,只是上官老爷看向女子的眼里有满意和欣慰,凤揽亭看向女子的眼里只有疑惑。   “爹爹,风公子。”上官大小姐向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道:“风公子,我爹是个极为爱才的人,面对有才之士他难免会啰嗦一些,请多多担待。”   “你这丫头,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拆爹的台呢。”上官老爷被自家女儿这一通数落倒也不恼,还一脸笑意地看向她:“你刚才不是还说受了惊要回房里休息吗?现在又急着跑过来干什么?”   像是被自家爹爹戳穿了那点小女儿心思,那大小姐娇蛮地埋怨了一声:“爹,我只是听说您一直拉着人家风公子聊天,怕你们口渴特意做了梨汤过来,您可真是辜负我的一番好心了。”   上官老爷看着自己女儿这一番含羞带怯的指责忍不住哈哈大笑:“怜儿有心了,还不快将你们小姐做的梨汤端上来让风公子好好润润嗓子。”   宋伶看着那两名丫鬟将梨汤端到两人之间的案几上,那梨汤自然只是普通的梨汤,而不普通的却是上官老爷的那一番话,明明上官大小姐说的是给她们两个人喝,他却只说给凤揽亭润润喉咙…此时再看着那上官大小姐偷偷看向凤揽亭的目光,他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上官大小姐八成是看上凤揽亭,铁了心想要招凤揽亭为上门夫婿了。   猜到了这一层后,宋伶开始理性分析这上官家能否给这位伐魔上神凤揽亭做姻亲,分析的结果是,差距太大,不太可能。一般来讲以凤揽亭这样阶级职位的上神,要什么神女仙女要不到,怎么可能稀罕你一个下重天小世家的女儿。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凤揽亭他不是上神了,他只是一个逃犯,在他众叛亲离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对他伸出援手的上官家那就不叫高攀,那叫雪中送炭,这意义一下子就不同了。   再加上这上官家大小姐长得也小有姿色,凤揽亭对她而言又有救命之恩,她对凤揽亭的爱慕简直摆在明面上,两人如果真的有意,在上官家的撮合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宋伶在此,他怎么可能让凤揽亭有任何接近女人的机会!   不过到底这还是在别人家里,得给人主人家留点面子,不然他们还怎么蹭吃蹭喝,所以他暂且按捺住了内心的激动,准备先看看凤揽亭的表现再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他目光偷偷下移,想要瞥一眼凤揽亭的反应,结果凤揽亭真就端起那碗梨汤喝了,全程反应平平,没多看那大小姐一眼,但也没拒绝她给的东西。   而这表现看在上官家老爷的眼里,那就是凤揽亭喜欢自家女儿但因为男女有别,故而守礼不盯着自家女儿看。有了这层猜想,上官老爷更激动了,如果不是有一方案几拦着,他估计要直接拉着凤揽亭的手喊乖婿了吧。   上官家大小姐并没有在正厅多留,凤揽亭和上官老爷一直聊到晚饭时间,为了感谢凤揽亭这位救命恩人,上官府里摆上了豪华的晚宴,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美人跳舞助兴。   众人酒到酣时,甚至那位上官大小姐也上场舞了一曲,把在场不少男丁都看直了眼,连姬咎那傻小子都看的目不转睛。   宋伶坐在凤揽亭旁边,正想去看他是个什么反应,谁知凤揽亭正顾着给他夹虾,宋伶看着碗里的大虾心下一松,觉得凤揽亭应该是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于是阻止了他给自己夹虾:“公子,我不爱吃虾,你自己吃吧。”   谁知凤揽亭回了一句:“那正好,我爱吃虾,你剥了给我吃。”   宋伶:“……”宋伶恨恨地拧虾头,想象这是凤揽亭的脖子。   凤揽亭并没有感觉到宋伶森森的杀意,反而很快乐地一边看美人跳舞一边吃宋伶剥好的虾。   等众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厅中几乎就是表演一些余兴节目了,上官老爷让自己的几个女儿都上台表演了才艺,宋伶看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人怕凤揽亭看不上自己的大女儿,就把其他女儿都搬出来,想着这么多总能看上一个。   想到这上官老爷心里盘算的小九九,宋伶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这人简直就是他让凤揽亭绝后路上的最大阻碍。   于是在最后一个小女儿朗读完了三字经后,他突然站起身:“上官家千金们果然才艺双绝,小生无比佩服,只是这宴席上只见千金们忙来忙去,而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却只顾得吃,这未免有些太不知怜香惜玉了。”   “为了答谢上官老爷宴请留宿之恩,也为了让诸位千金能好好歇息一番,小生不才愿借老爷古琴一把为诸位奏上一曲助助兴。”   “好!”上官老爷在兴头上自然不会拒绝,他立马答应了宋伶的请求,让自己的家丁们拿来一把古琴放置在大厅中央。   宋伶刚要出席,却被凤揽亭拦了一把,凤揽亭皱着眉头,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宋伶却轻轻推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径直走向那把古琴,随后姿态自如地盘腿而坐,那模样,活像是弹过成千上万回一样娴熟。   凤揽亭看到他这般从容不迫也就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但在看到宋伶不紧不慢地调起音后又被勾起了兴致,这小子难道真会弹琴,莫不是为了讨那些姑娘们的欢心装出来的吧?   在大厅中的众人想法都和他差不多,都想着这其貌不扬的麻子还会这等高雅的技艺,莫不是不懂装懂,跑出来哗众取宠的吧。   但当宋伶的手指拨弄起第一根琴弦时,原本喧闹的大厅中再无其他声响。   而凤揽亭也慢慢坐直了身子,目光在宋伶身上竟再也挪不动分毫。   【作者有话说】   宋伶:都退下,还得看我表演。 第22章 夜袭   琴声响起技惊四座,不只是凤揽亭忘了收回放在唇边的酒杯,其他人的模样比其他更显夸张。   那刚刚还大笑着夸赞着自己闺女们技艺的上官老爷,此时看着宋伶,像是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般,谁也想不到,一个平平无奇的侍从竟然有如此高超的琴艺。   更离谱的是,就在宋伶弹奏得正起兴时,庭院里栽种的四季花竟然在同一时间绽放,一时间花香满厅堂,招来不少蝴蝶飞萤火和着琴声起舞。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被眼前的光景所震撼,仿佛他们并非是在参加一场小小的家宴,而是在参加神庭举办的群仙会一般…   “绝…真是绝了…”   而那盘腿坐在大厅中央的弹琴者却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的所有注意都集中在他面前的古琴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拨弄琴弦,而是轻轻抚过爱人的脸颊。   一曲毕,所有人都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宋伶从古琴前施施然起身,坦然大方地接受了来自众人的赞赏。   其中上官老爷则是鼓掌最大声的那个,他忍不住问:“敢问小兄弟,这一曲可有名字?”   “即兴而为,并未取名。”   竟然还是即兴表演?!众人再次惊讶于宋伶的天赋,而此时也再没人去讨论刚刚上官家诸位小姐的歌舞,纷纷议论刚刚宋伶那一曲中窥到的美妙意境。   “小兄弟竟然有如此天赋,老夫佩服不已,但若是此曲无名未免遗憾…不如老夫为它取一个名字如何?”   “上官老爷能为小生拙作赐名是小生的荣幸。”   “今夜正是良辰美景,又得亲朋好友相聚满堂,你奏曲时百花齐放,蝶萤伴舞,取花满月宴如何?”   花满月宴…这名字他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不管如何,人家给自己的曲子起了名字,宋伶还是好好答谢了一番。但等他准备起身回自己座位上时,他突然感觉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那上官大小姐好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目光可称不上友善。   她慌了她慌了,因为她的才艺被自己压了下去,觉得技不如人就慌了。到底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被落了面子就如此沉不住气…啧啧。   不过宋伶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这上官大小姐以为凤揽亭身边随便一个小侍从都能有如此技艺,让她充分意识到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让她自残形愧,让她知难而退。   宋伶还在心里为自己成功帮凤揽亭挡下了烂桃花而沾沾自喜,却没想到他刚坐下,就接收到了来自凤揽亭怀疑的目光。   完蛋…他不会又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吧,宋伶心里一惊赶紧解释道:“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古琴,我舅还夸我天赋异禀来着…就是后面我爹娘觉得学古琴没什么前途就逼着我放弃了。”   “这可不像小时候随便学一段时间就有的水平…”凤揽亭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宋伶,这目光把宋伶的冷汗都看下来了,正掏心掏肺地想点理由再圆一下时,凤揽亭又突然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罢了,你瞒着我的事也不止这一件,我也不愿逼你。”凤揽亭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后又收回了手,随后端着酒杯又看起了后续的表演。   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把宋伶俐倒是打了个猝不及防,他谨慎地看了凤揽亭一眼,似乎在确定他不会追究以后,才慢慢放下提起的心。   但他刚放下心,凤揽亭又补了一句:“琴弹的不错,后面别弹了,又是开花又是招蜂引蝶,太浮夸了。”   宋伶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他弹了这半天,他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真是白瞎自己的一番苦心,弹琴给牛听了。   ……   入夜,三人回安排好的屋子睡觉,只是走到厢房前时,姬咎先一步进了屋子,而凤揽亭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拉住了宋伶的胳膊。   “怎么了上神?”宋伶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看着他良久,才道:“你来我屋里睡。”   “为什么?”宋伶看着他,满脸疑惑,这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我心口疼。”凤揽亭作势捂住自己的心口。   宋伶一听,脸上原本的不愿意也变作了担忧,心想难道今天凤揽亭又把灵力用劲导致诅咒发作了?这个人要不要每次出手都这么不留余力。   但当他满心担忧地凑近凤揽亭,并没有感受到诅咒散发出的淡淡魔气,反而是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酒气。   他心里瞬间有了疑惑,狐疑地看着这个人:“你喝醉了?”   “我怎么可能喝醉…就是不舒服。”凤揽亭皱着眉捂着胸口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谁知宋伶反而将身子一抽:“上神以前中诅咒时不是一个人熬过来了吗?今天就收拾了几个小喽啰,对于上神而言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吧…我喝了点酒有些乏了先回屋休息,上神您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把凤揽亭一人留在了门外。   凤揽亭看着眼前合拢的门磨了磨牙,同样的招数果然不能骗这小子第三次,不过既然软的不行,那他就来硬的。   凤揽亭一甩袖,回到了自己屋里。而宋伶听着那带了几分泄气成分的关门声,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凤揽亭的意图。   自从他第一次心软帮他分担了诅咒带来的痛苦,并巧合双修了一次之后,这家伙就食髓知味上了,而且一有机会就缠着他给暗示,如果不是后来姬咎在,也不知会被他得逞多少次。   宋伶对于凤揽亭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也感受了一次那个诅咒带来的痛苦,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让他明白凤揽亭每是活在怎样的压力与折磨之中,这突然有个人能帮他缓解这种痛苦让他放松一些,这让他怎么可能放手。   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宋伶作为合欢宫宫主,他自然知道合欢功法的利与弊,它确实能缓解痛苦,给人以心灵与身体上的慰藉,如果道侣双修还能提高修为加深感情。   可他和凤揽亭不是道侣,凤揽亭之所以会对他产生好感,也不过是受功法影响产生的错觉罢了…他和凤揽亭之间矛盾重重,如果沉溺于这种幻觉,对双方都极其不利。   宋伶想了很多,他觉得凤揽亭和凤月炀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一对父子,凤揽亭不过是身居高位久了有些霸道而已,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人,如果他能和他说清楚利弊,他应该也能理解…   …个屁!   宋伶刚洗漱完躺上床不久,就听到自己旁边的窗户发出一声脆响,随后凤揽亭便从那窗户外翻进了他们屋。   你说这人要是搞夜袭吧,他的一举一动都毫不掩饰,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堂堂正正,你说他不是夜袭吧,他又有模有样地四处张望,轻车熟路地来到宋伶床前。   宋伶简直已经无语了,觉得期望这人能想明白的自己简直太天真。   凤揽亭刚来到宋伶床边就对上了宋伶睁开的一双大眼,大眼中带着三分谴责,三分痛心和四分无语。   “咳…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过去?”凤揽亭也算是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宋伶也还没睡,那他也不能直接动手,只能先礼后兵。   宋伶从床上坐起,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中衣顶着一头散乱的长发,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凤揽亭的无理请求,而是准备坐在床上和他理论理论:“凤揽亭,你不要太过分…”   只是话没说够半句就被凤揽亭武力阻断了,他伸手捂住了宋伶的嘴,随后凑近他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语气委屈:“你之前都让我抱着睡,让我养成习惯后却突然不肯了,你好狠的心。”   宋伶怒目圆瞪,那还不是你硬来的,他有能拒绝的权利吗?   不过不管宋伶目光怎么控诉指责,凤揽亭都一概视而不见,他用一只手扯开了自己中衣的衣襟故意让宋伶看到自己胸口上的锁印:“心口是真的疼,我没骗你,你帮我捂捂吧。”   宋伶看到那明显的黑色锁印,原本郎心似铁又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人该不会为了骗他去和他睡而故意引发诅咒吧,但他会有那么傻吗,他那么怕疼的人…   宋伶忍不住动摇了,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个锁印,随后便听到凤揽亭的吸气声,不是假的。   于是他叹气道:“不是我心狠,是双修这种事只能和道侣做,我们这种关系若是有了不该有的感情,那…又算什么呢?”   “那我当你的道侣不就成了?”凤揽亭看着犹豫的宋伶,伸手撩起了他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有我给你当道侣,天下谁也不敢欺负你。”   宋伶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凤揽亭,张开嘴迟疑了半晌才道:“你喝醉了,醉的都说胡话了。”   “不是胡话,小麻子…我当你的道侣,可好?”   凤揽亭的目光无比真挚,真挚到宋伶都忍不住想去相信他这番话是真的。   “…上神你,还是别戏弄我了。”宋伶垂下眼,声音苦涩:“我当不起。”   凤揽亭听他这么说,却突然也笑起来:“居然被你识破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装了,走,去双修。”   “凤揽亭?!”宋伶被他猝不及防地拦腰扛起,转身就直直出了屋门,凤揽亭步履生风,很快便一脚踢开了原本该他住的厢房门,但就在他把人扛进屋的同时,他房间的窗户也传来一阵异动。   窗户打开,露出了上官家大小姐和她家丫鬟的脸,她们脸上成功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便和屋里的凤揽亭二人来了个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   姬咎: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顺便一提,姬咎晚上睡觉时是挂在房梁上的,其实并不需要睡床。 第23章 凤郎【开始倒v】   任上官大小姐怎么想,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冒险来爬心上人的窗户,却在心上人房里看到了第二个男人。   那男人还被心上人扛在肩上,满脸通红, 此时看见她还露出了一副惊恐尴尬的神色。   天老爷见的,该害羞尴尬的不应该是她吗?为什么她反而有一种坏了别人好事的慌乱感?   就在她不知所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的局面时, 她脑海里再次响起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来, 听着这道声音,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沉着脸看向屋里两人。   “上官大小姐大半夜不在自己屋里,来到这客人休息的地方爬窗户, 是不是不太好。”到底是凤揽亭这个脸皮厚的先开了口, 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宋伶被他扛在脸上听这人理直气壮的说辞,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 他真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人。   “这刚下了席, 小女子想着公子还没睡下, 想来同公子说说话来着, 没想到公子这边倒是给了小女子一个大惊喜。”上官大小姐像是没听出凤揽亭的言下之意, 只盯着宋伶语气针对。   “大小姐有所不知,在下自荒北而来, 风俗与这边有所不同, 我们习惯了主仆同床, 不想让大小姐见怪了。”凤揽亭睁着眼说瞎话,把他这土匪行径美化的理所应当, 惹的他肩膀上的宋伶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这样, 确实是小女子少见多怪, 还以为公子有那个…龙阳之好呢。”上官大小姐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若是小姐没有旁的事的话, 在下和在下的属下就要歇下了,小姐请回吧。”凤揽亭没有那个隔着窗户和人聊天的雅兴,见自己糊弄了过去就连忙赶人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上官大小姐格外放的开,她不仅没走,还动作利索地从窗户外翻进了屋,望着凤揽亭一脸仰慕之情:“风公子何必急着赶人呢,白日里风公子虽是为了救我杀了那魔道,但公子正好也是赢得了比武招亲的魁首,于情于理,我都是风公子的人了,今夜多一个我,又有何妨?”   这番话一出,屋里两人都被这大小姐的豪放给震住了,虽说在上界,在九重天,男女之间交往并不像凡间那般规矩繁多,也不太讲究男女大防…但一般的世家公子小姐还是会讲究一些礼仪规矩,像上官大小姐这般夜闯外男厢房本就是惊世骇俗,再加上这她这直白的话语,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宋伶拍着凤揽亭的背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凤揽亭有些不舍地将人从自己肩头放下,随后便见宋伶挡在了他的面前。   “上官小姐,此事不妥,先不提我家公子根本没有当上官家女婿的想法。再者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明日便会离开,小姐的一番心意我家公子心领了,但实在是不巧,我家公子并没有娶妻的打算…今晚的事我们不会说出去,大家都当做没发生过,小姐还是请回吧。”   宋伶心里也是没想到,这上官大小姐不是一个肯知难而退的,反而是个激流勇进的,这才第一天就夜闯凤揽亭的厢房,这再留两天可还得了?!   凤揽亭在宋伶身后看着他那一副严肃的神情,心里还想着这   小麻子果然还是把他放心底的,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倒是替自己着急上了,这不是在意他是什么?   宋伶说了这么一番话,要是换成寻常女子估计早就知难而退了,但上官大小姐不仅没动,反而更是往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我和风公子的事,你这下人多什么嘴?”上官小姐眉眼一竖,伸手一扬袖子便是一道厉风向宋伶刮去,也是凤揽亭反应快,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伸手替宋伶隔去了那道厉风,让那道厉风刮在旁边的桌椅上。   只听咔嚓两声,那看上去结实的红木桌椅瞬间被风劈成了两半,宋伶看了一眼那桌椅,又不敢置信地看向上官大小姐。   这上官大小姐好深的修为,这风刃要是刮在了他的身上,他肯定会伤的不轻。   “你这女人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凤揽亭见这上官大小姐一言不合就动手,面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几分怒意。   “风公子,这可怪不得小女子,是你家这下人忒多口舌,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在面对凤揽亭时,她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活像刚刚那个下手狠辣的人不是她一般。   看到她这副情态,凤揽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他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小姐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   “风公子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怎敢对风公子有什么不满呢。”上官大小姐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凤揽亭,在距离凤揽亭还有几步距离时,她突然佯装脚下不稳,哎哟一声就向凤揽亭倒去,但凤揽亭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角色,见她倒过来反而将身子一侧躲了过去。   上官小姐没扑到人,脸上也没多气恼,她动作缓慢地直起了身子,伸手风情万种地撩起了自己额边的碎发嫣然一笑:“凤郎…还真是绝情呢。”   如果说刚刚宋伶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只是觉得这上官小姐的性情实在太过喜怒无常,而此时上官小姐的这一句话,却是让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冒出来了。   她喊的不是风公子,而是…凤郎。   这句话后,那上官小姐就像是变了个人,她的神情动作,都变得成熟且妖娆,那一双本就漂亮的眼睛,此时更是如钩子一般看向凤揽亭的方向。   反观凤揽亭,他在听到这句话后神情反而凝重了起来,再看到眼前女人的变化,他心里的猜测更是落实了八九分。   “你怎么不说话啊凤郎,是太久没见到奴家,把奴家给忘了?”女人的口吻亲昵娇柔,看向凤揽亭的目光深情缱绻,如果不是宋伶知道他们这才和上官家大小姐第一次见面,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凤揽亭失散多年的老情人了。   宋伶看向凤揽亭刚想开口,却见凤揽亭背在背后的手给他打了一个手势。   快逃。   逃?!   而与此同时,凤揽亭也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声音嘲讽:“的确是许久未见了,我都快忘了你这恶心的声音。不过现在听来,还是那样令人作呕。”   “凤郎原来还记得奴家,奴家真开心。”上官小姐说着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开心地拍了拍手,拍完手那脸上的神色却骤然一变,阴沉了下来:“只是说奴家声音恶心什么的,也太讨厌了。”   “你可不止声音恶心,你这条老臭虫。”凤揽亭见自己的猜想落实,嘴里的话语更是不饶人:“温天纵,你还想躲在这无辜女子的身体多久,出来!”   “不要,我要是出来,你又会欺负奴家,哪会像刚才一般,一口一个小姐,一口一个在下。”被叫出了本名,温天纵也不害怕,只是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凤揽亭面前,他顶着上官大小姐的脸,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神色,伸手划向凤揽亭的胸口:“奴家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你不说一声辛苦,还这样对奴家,奴家心里苦。”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凤揽亭站在原地不动,但在女人的手指戳向他的胸口时,他的脸色便黑沉了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凤郎抓的奴家好疼。”温天纵语气委屈道,随后目光却猛地看向了凤揽亭身后正欲从门口离开的宋伶:“凤郎以前都不这样,今日却对奴家这样无情,是移情别恋了么?”   宋伶的脚刚靠近门槛,却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吸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天纵给抓在了手里。   温天纵用着上官小姐的身子,染着丹蔻的手指紧紧地掐住了宋伶的脖子。   “你放开他!”凤揽亭没想到他会突然对宋伶动手,手上力道一卸便被他挣脱开来。   “呀…这是心疼了?”温天纵轻轻惊呼一声,看向宋伶的目光更是稀奇了,他将宋伶的脸转向自己,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这张脸无比的普通甚至难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迷惑凤揽亭的,“你竟然喜欢这样的…”   “你胡说什么,我刚刚只是与他玩闹罢了,他只是我新收的属下,我们的事与他无关,放了他。”凤揽亭冷声说道。   但他这副模样根本骗不过温天纵:“你越是这样说,奴家就越是不会放了他。”   “你到底要怎样?”凤揽亭看着温天纵的手,生怕这人会手一紧将宋伶给掐死了。   而温天纵看着凤揽亭这副紧张的神情,眼眸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愉悦:“奴家的心意,凤郎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你要是早些跟奴家回去,奴家也就不必追的这么辛苦了。”   “我是不可能和你去阿鼻城的。”凤揽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但下一秒温天纵竟然将宋伶掐着脖子举了起来:“是吗?哪怕奴家杀了这下人,凤郎也不跟着我去吗?”   而随着温天纵这句话落下,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那刚刚神色还带着几分焦急的凤揽亭此刻看向温天纵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放了他,不然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作者有话说】   想写出人物性格的多面性,写对话就格外纠结…真要命。每次都得赶死线… 第24章 叛徒   见凤揽亭彻底寒下的脸, 反而是温天纵先让了步,他松开掐着宋伶的手将宋伶推到一边,自己却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凤郎, 奴家不杀他了,不杀了, 你别生奴家的气, 我们好好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凤揽亭看了一眼宋伶,确定宋伶没什么大碍后, 目光再次放在眼前人身上。   温天纵却像是听不进他的话一般,笑容讨好:“能说的, 能说的, 凤郎,奴家听你的, 你不想和奴家走就不走, 不想回阿鼻城就不回, 奴家什么都听你的, 你别生气。”   “你先从这上官小姐的身体里出来!我真是见不得你这副鬼模样。”凤揽亭并没有因为这人的语气变化而放松警惕, 依旧防备着他。   而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人, 此时却像是被捏住耳朵的兔子,乖巧老实的不行, 竟然真的从上官小姐的身体里浮现了出来。   宋伶在旁捂着脖子, 眼睁睁看着一名身形瘦削样貌却异常绮丽的男子从上官小姐的身体上走了出来, 在他走出来后,刚刚还活灵活现的上官小姐却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一般, 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但此时却无人能顾得上她。   刚刚还站在窗外和上官小姐一起的丫鬟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 寂静的有些不像话。   “你知道我要来。”凤揽亭看着眼前的男子陈述道, 他说的不是问句,说明他笃定这人会知道他们的行踪。   “为了和凤郎来一场久别重逢,奴家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男子虽然摆脱了上官小姐的身份,但自称却依旧是奇怪的奴家。   他穿着一身鲜红色如同嫁衣一般的红色长袍,一头长发披散着垂及他的脚跟,若是只看背影再听这声音,的确很像一名女子,但是从正面看去他那身形又不折不扣是个男人。   这样一个男人,对着凤揽亭一口一个凤郎,奴家,绝情,这…让人很难不多想。   而眼前的男人像是想要验证宋伶的想法一般,身姿袅娜地走向凤揽亭,正要贴近凤揽亭,却被凤揽亭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你再靠过来,我可要动手了。”   “能死在凤郎手下,奴家也算如愿以偿。”   “……”凤揽亭皱着眉一躲再躲,而宋伶也趁机远离了这个奇怪的温天纵。   温天纵此刻也不在乎宋伶他逃不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凤揽亭身上:“是奴家害得凤郎被关进天牢,凤郎责怪奴家都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奴家,凤郎也就不会受那天帝老儿的委屈。”   “但凤郎前些日子明明从天牢里出来了,却没有来通知奴家,让奴家一通好找,这是凤郎的错。”   “而且凤郎这么长时间不来找奴家就算了,还在外面有了新欢,奴家气不过,这才…这才…”   这算是恶人先告状吗?宋伶摸着脖子叹为观止地看着这位“男”娇娘控诉他的负心汉,但他看向凤揽亭时,凤揽亭脸上的神色却是厌烦却又无奈。   如果在往常,凤揽亭是不会这么有耐性的,他更擅长快刀斩乱麻,以自己强悍的实力解决一切问题,但现在,他却只是站着耐下性子说话,并未出手,甚至都未放出灵压,他像是在顾忌什么。   这个在天牢强大的禁制下都敢放火烧天牢的人,此时却在顾忌眼前这个瘦削的男子?!   不过,宋伶也不敢小看这名瘦削又怪异的男人,刚刚那短暂的接触,让他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他要杀他,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他非但没杀他,反而放了他还在凤揽亭面前伏小做低。   这让自称见过世面的宋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温天纵说着话,还要去牵凤揽亭的手,被凤揽亭不耐烦地甩开也不恼怒,只巴巴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他要怎样他才不生气。   凤揽亭说不想看见他,温天纵的神情更是委屈,但他委屈着委屈着手指却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顷刻间宋伶就感觉到一股杀意迎面而来,但又被另外一股力量给强行化解。   显然是凤揽亭再一次护住了他,温天纵的情绪说变就变,下一秒便在屋里与凤揽亭打了起来,两人瞬息间便交手了几百个回合,但他俩很快便破开虚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打斗,然而就算他俩遁入虚空,在房间外的宋伶自然能感觉到虚空中的震荡。   此地不宜久留,宋伶拔腿就跑出了屋,当他刚出屋,凤揽亭那间厢房便再也受不住屋内两位大能相斗,瞬息间倒塌成一片废墟。   姬咎被空间的震荡给强行弄清醒了,清醒以后跑出屋看到宋伶站在院子里,刚想问怎么回事,就感觉到周围有裂空之声,他向天上看去,只见一柄无锋巨剑划破虚空,白色的灵焰从虚空中喷涌而出,点燃了漆黑的天幕。   “这是…主上…”姬咎见识过自家主上动手,但难得见到他如此动怒,竟然连不工剑和灵焰都动用上了,这显然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不过不等他疑惑多时,虚空从另一面破开,一名红色的身影如同破败的枫叶一般自空中飘落,它的身上还燃烧着苍白的火焰,眼看着要燃成灰烬。   宋伶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那个温天纵,但没想到在凤揽亭动了全力的情况下,这人竟然还留有一线生机,在被灵焰完全吞噬前,化作了一只乌鸦逃也似的飞走了。   只是在飞走前,宋伶明显感觉到它好像狠狠瞪了他一眼,宋伶被瞪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善变的人心里又揣什么狠毒的心思。   “主上!”不等宋伶去细想这阿鼻城城主会对他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他就听到姬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这一声惨叫让宋伶猛地回神,这才让他看到凤揽亭此时也从虚空中坠了出来,姬咎慌忙地接住下坠的凤揽亭,接住后却再看到凤揽亭的情况后再次叫出声。   “主上,你怎么了?!”   凤揽亭面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一只手却是血肉模糊抬都抬不起来,他此时明明已经进气多出气少,还有功夫让姬咎不要鬼哭狼嚎。   等宋伶着急忙慌地跑到他面前时,他只是张了张嘴,下一秒就晕了过去,这可把姬咎给吓坏了,以为他家主上就这样陨落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好在宋伶还算冷静,让他先别急着哭丧,他家主上没那么容易死,先想个法子把人好好安置一下再说。   姬咎听着他的声音也没那么着急了,但此时他们所住的那两间厢房一个彻底垮塌了,一个垮塌了一半,他们只能暂时把凤揽亭搬去别的厢房里。   在姬咎急着把他家主上安置在其他厢房的时候,宋伶却是跑到那倒塌的厢房处,找到了被瓦砾掩埋的上官小姐和她的丫鬟,在确认她俩没出什么大事以后,也一手一个把她们拖去了其他的厢房。   等忙完了这出,宋伶才又回到姬咎安置凤揽亭的厢房,在看到凤揽亭那条血肉模糊的胳膊,还有被他自己抓出血的胸口时,心里忍不住暗叹。   这叫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才过上两天太平日子,这麻烦却又如影如随地跟了上来。   姬咎见宋伶看着凤揽亭愁眉不展,就笃定他知道什么,而宋伶看着他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这真要说,还要从你家主上非要拐我去同床开始…   宋伶省去了这一段,就说有个叫温天纵的人附身在了上官家大小姐身上,非要缠着凤揽亭回阿鼻城,凤揽亭不愿意,他俩就打起来了。   他本以为姬咎也会觉得离奇,但不成想姬咎听到温天纵三个字后脸上露出了和他家主上如出一辙的厌恶神色:“果然是他!我就知道今天晚上我不可能突然一下就睡得那么熟,果然是他动了手脚。”   不止他,整个上官家都静的出奇,连大能斗法都没能让他们清醒,显然是那个温天纵施了法术。   宋伶听他提起温天纵这熟悉的口气,难免好奇:“你也认识这人?”   “何止,这人曾经和我们一样,都是主上的属下。”姬咎看着昏迷不醒的凤揽亭,肃穆着一张脸说起了那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那温天纵曾经也是被凤揽亭从魔渊救上来的人,他和凤揽亭的其他属下一样,对他十分崇拜敬佩,凤揽亭对他也相当照顾,甚至比对其他属下还要好,但没过多久,这温天纵就暴露了其残忍本性,他因为嫉妒杀害了他的同僚,还将他们全部扔到魔渊毁尸灭迹。   一开始凤揽亭并没有怀疑他,还让他去调查这件事,没想到就是因为凤揽亭的这份信任让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残害了不少人,一直到真相暴露那天,他还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   凤揽亭念及旧情没有杀他,只是废了他的全部修为将他逐出武心殿,但没想到这家伙在外得了机缘竟然东山再起,秘密创建了阿鼻城。   “这家伙修炼了一种奇怪的术法,可以分出部分元神潜入别人识海,不仅能控制他人还能掩盖自身气息,就算是主上也难以分辨…也正因为如此,主上才会被他陷害,落入这样的境地。”姬咎说道这里已经是恨这人恨到咬牙切齿。   没想到凤揽亭和阿鼻城还有这样一段渊源,难怪他好像对阿鼻城的人相当了解,这阿鼻城的老大都是从他手下出去的,他能不熟悉吗?   但熟悉归熟悉,有这样一个人成天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也怪让人心烦的,而且现在凤揽亭中了诅咒,想彻底解决这温天纵也没那么容易。   宋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痕,联想到凤揽亭和温天纵之间的对话,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姬咎说的那么简单,但此时凤揽亭昏迷不醒,他就算猜疑也得不到答案,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温天纵这突然袭击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要是再有下次,他可不好如此被动,起码打不过也要躲得过,被人捏着脖子要挟别人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验下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是谁天天断更,结果一天爆更?   是我~(iДi)   大凤:啊~我晕倒了~ 第25章 情人   凤揽亭这一晕便不知何时能醒, 为了能有条件照顾他,宋伶他们只好厚着脸皮在上官家留了下来。   所幸这上官老爷听说是魔物夜里作乱,凤揽亭为了打退魔物才受了伤, 立刻二话不说让下人又收拾出了两间厢房,让宋伶他们三人居住。   而上官大小姐和她的丫鬟晕倒在凤揽亭他们厢房附近一事, 宋伶只说是当夜上官大小姐路过, 他们为了保护她,让她进了厢房里的结界, 其他的只字不提。   好在上官大小姐和她的丫鬟受伤不严重又损失了当晚的记忆,所以并没有让宋伶的谎话被揭穿。   后来上官大小姐还以各种理由想要探望凤揽亭但都被宋伶和姬咎拒之门外了。开玩笑, 现在他们看谁都像是被温天纵附了身, 可不好让外人靠近凤揽亭。   但凤揽亭一直这样晕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他和姬咎的修为都不高, 如果阿鼻城的人再找上门来, 只会害了上官家一家人, 可是让他们离开, 带着昏迷不醒的凤揽亭出去不正好落了温天纵的下怀嘛。   就在两人纠结犹豫之时, 姬咎接到了同为凤揽亭属下江安的消息, 江安用纸鹤传音,说他们不久后将会赶到崇州与他们汇合, 让他们稍安勿躁先照顾好凤揽亭。   姬咎十分信任江安, 有了江安的消息他才算是彻底安心下来, 每天一边和宋伶一起照顾凤揽亭,一边在心里算着江安他们到达的日子。   而宋伶这边心里也有了盘算, 他觉得与其这样被动的东躲西藏, 不如找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作为据点, 先休养生息, 随后再徐徐图之。   但在他心中最为安全的地方,那必然非合欢宫莫属,他们合欢宫虽然是个下重天不入流的宗门,但历史悠久,宫内宫外戒备森严,而且合欢宫里住着一些避世不出但修为并不低的长老,如果他能请动那些长老,说不定还能缓解凤揽亭身上的诅咒。   只是五百年前的合欢宫对于宋伶来说还有些陌生,而且那些长老爷爷奶奶现在根本不认识他,怎么可能帮他的忙,他想要回去,也得有个幌子…   于是在每天照顾凤揽亭的间隙,宋伶也在抽空想着自己的事。   直到凤揽亭总算缓过劲来睁开了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心事重重的宋伶。   他艰难地抬起手蹭了一下宋伶的脸,在宋伶目光看过来时对他笑了笑:“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你啊。”宋伶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直言不讳道。   “那我还真是…荣幸。”凤揽亭声音虚弱中带了几分沙哑,但听得出他还挺高兴。   宋伶后自后觉地意识到凤揽亭醒了,正想去叫姬咎,却被凤揽亭给拦了一下,宋伶扭过头看他,却见凤揽亭摇了摇头:“别喊他,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宋伶这才又坐下了,只是坐下前也不闲着,扶着凤揽亭喝了些水:“你晕了好些时日,他很担心你。”   “你呢,你担心我吗?”   “自然是担心的。”宋伶见凤揽亭这次醒来依旧是面无血色,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下次,你可不能这么胡来了。”   “本来这次是想将那家伙彻底抹杀…但我到底是高估了我自己也小看了他。”凤揽亭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阴郁:“他这些年,到底也是有长进的。”   “那温天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宋伶看着凤揽亭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也不怪他好奇,实在是那温天纵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   “那温天纵本名不叫这个,他本名原叫温意,后来是江安觉得他这名字谐音不好,就改名叫了温天纵…但我觉得就是因为改了这名,这才纵的他无法无天。”凤揽亭说起往事语气和姬咎一样沉重,只是沉重之余还多了几分怅然。   “他不是魔渊下魔族的混血,而是被人扔下的人族孩子,我下魔渊时见他奄奄一息实在可怜,便把他带回了武心殿,带回去以后才知道他为何会被抛弃。”凤揽亭闭了闭眼,才又说道:“他是天生的雌雄同体。”   宋伶沉默的听着凤揽亭诉说,此时听到温天纵是雌雄同体,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异。   “他因为这怪异的身体从小被人欺凌,又被邪道抓去当炉鼎培养,性子从根就扭曲了,后来因为不愿再被当做炉鼎折磨自己出逃,却被邪道发现,便毁了他的灵府将他丢下了魔渊。”   “我把他救上来时,他的性子就已经有些怪异了,不仅认为自己是个姑娘自称奴家,对我的态度也是时而小心奉承,时而避之不及…但那时他的心是好的,虽然身上受了很多苦,后面却依旧跟着我们救了很多人。”   宋伶看着凤揽亭的脸色,看着他眼中仍然有几分不忍,显然那个时候的温天纵,是个相当善良却仁爱的人。   “他常常劝我不要老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治人治下要以德服人,还说以后要建立一个能让所有身体有异的人都能自由平等生活的地方…”凤揽亭说到这里突然嗤笑一声:“虽然和当初的目标不太一样,但他到底也是建成了。”   “阿鼻城。”   “对,在他被我赶出武心殿以后,他一手创建出了阿鼻城。”凤揽亭说到阿鼻城脸上难免带了几分悔恨:“早知道他会心存怨恨创建出这么一个害人的地方…我就应该做的再果决一些。”   “你不杀他,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世可怜吧。”宋伶听凤揽亭这样说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按照这个说法,那姬咎也是从深渊中救出来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比起身世凄惨,他们又能差到哪去。   “……”提起这事,凤揽亭眼神飘忽了些许,随后才有些尴尬道:“因为,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旧情。”   我就知道,宋伶面无表情地看着凤揽亭,这个结果他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不过你也别乱想,我和他之间没有真正发生过什么…当时只是觉得他事事都为了我尽心尽力,我又怜悯他孤苦伶仃,所以对他多有关照…”凤揽亭越说越觉得是给自己开脱,所以干脆叹息一声:“他之所以会走火入魔,也是对我的执念太深,他敏感多疑,觉得靠近我的人都对我图谋不轨,所以看见人与我接近,他就会无比嫉妒。”   “所以你觉得,他杀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你,最后惩罚他的时候才放他一马?”宋伶总结道。   “嗯,后来为了平息这事,我还去领了天罚…”凤揽亭看着宋伶看着自己目光,声音不自觉地小了许多,最后干笑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宋伶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绝世大傻子,什么冷血无情大杀神,简直就是一个救苦救难活菩萨。   “那你现在还对他有感情吗?”宋伶问道。   “没有,现在我只想将他挫骨扬灰。”凤揽亭斩钉截铁地说道。   宋伶对此没有什么多的表示,只是又给他倒了点温水让他慢慢喝,凤揽亭一边喝一边看宋伶脸色:“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伶被这人问的莫名其妙,凤揽亭看着他这一副是自己无理取闹的表情,脸上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宋伶:“我要给你说的都说完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那上神好好休息,我去外面侯着。”宋伶不卑不亢地说完,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但他刚准备走,就被凤揽亭抓住了衣角。   他垂眼看凤揽亭,凤揽亭倒也没看他,就是抓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上神?你抓我衣角干什么?”宋伶忍不住笑。   凤揽亭却哼了一声:“分明是你的衣服缠住了本神的手指。”   “……”宋伶不想和这个身体虚弱期间格外幼稚的上神多说话,伸手就想将那手指拿开。   但凤揽亭不依不饶的,见宋伶真要拿开他的手,便干脆直接伸手圈住了他的腰:“你别动,你一动就扯着我胳膊,到时候伤势加重就是你害得。”   “那我不如直接帮上身把胳膊卸了,一劳永逸。”宋伶语气凉凉地威胁。   但凤揽亭就是不松手,他不松手,宋伶也走不了,两人维持着这种尴尬的姿势一段时间后,宋伶怕真伤了他这刚好的胳膊,就叹了口气:“行了我不走,你松手吧。”   就这凤揽亭还念叨:“是你自愿留下的啊,可不是我求你的啊。”   宋伶真要被他给气笑了,但当他转过身看到额头上疼出一脑门冷汗的凤揽亭,一时又忍不住心软了,他弯下腰,用干净的布巾给凤揽亭拭去汗水,而就在他靠近时,凤揽亭也不错眼地看着他。   “宋伶,我那天说的话,其实…”   但就在他准备后面的说辞时,厢房门就被啪的一声踢开了,门外站着目瞪口呆的姬咎和一群高矮胖瘦齐全的男女,此时他们看着宋伶,宋伶看着他们,这一幕无比的似曾相识。   宋伶手里拿着布巾直起腰正想解释什么,目光向下看却看到凤揽亭已经安然地闭上了眼。   宋伶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心想干脆让他永眠吧。   【作者有话说】   脑补了一个,   大凤坐在莲花台上法相庄严,拿着净瓶垂眸看着着底下跪着的温天纵:“你这泼猴。”   笑到不行。   然后一个现代的,凤揽亭上传了一个练胸视频,结果满屏幕都是男菩萨,男菩萨,正不解,被宋伶黑着脸下架了视频。 第26章 商议   “想来您就是主上提到过的宋伶, 宋小兄弟吧。”站在门外的几人中,一名留着胡须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第一个开口。   “可当不上一声您,诸位叫我宋伶就行。”宋伶垂下头摆出一副谦卑的态度对众人一拱手。   那名中年人眯着眼看着他捋了捋胡须也向他拱了拱手:“在下江安, 乃伐魔上神坐下掌判使,旁边这位是上神副手, 柳文应仙使…”   站在中年人旁边一身玄色劲装的男人不苟言笑地向宋伶点了点头。   而就在江安还想继续介绍旁边的两位时, 只见那两道身影一闪,在宋伶还来不及反应时, 已经趴到了凤揽亭床头。   “主上!主上您开开眼,您没事吧…”   等宋伶看清了, 才发现那两道身影是一大一小两名女子, 大点的女子身形魁梧,双臂看上去健壮有力, 背后背着一对板斧, 趴在凤揽亭床头哭的中气十足, 地动山摇。   小点的那位, 看上去是个不大的娃娃, 扎着两个小揪揪, 此刻也是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站在床边。   换做不知情的人,见她们这样哭, 还以为床上的人已经没了。   江安见宋伶一副愣住的表情, 以为他是被两名女子的举动给吓到了, 脸上神色难免有些尴尬:“莺儿,燕儿, 主上还没去呢, 你们哭成这样, 让外人怎么看我们。”   “可是…可是…”叫莺儿的魁梧女子吸溜着大鼻涕哭的五官都有些变形:“主上他太惨了!又是被关天牢, 又是被那群天杀的天兵追,还被那温天纵小人陷害,我好心疼啊。”   女子一边说着心疼一边把凤揽亭抱的紧了些,宋伶在旁看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骨骼被捏碎的咔咔声。   “莺儿姐你别哭了,主上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叫燕儿的小女孩自己说话还有几分哽咽,但还记得去劝慰比她大的莺儿。   “主上啊!!”莺儿听到燕儿的劝更是痛心,把凤揽亭搂的更紧了些,这回宋伶没有看错,他看到凤揽亭的脸都有些发紫了。   凤揽亭这要是再装下去,说不定真要被自己属下给压死了,宋伶实在是担心他那大病初愈的身体,忍不住上前劝慰:“姑娘…”   但他刚开个头,不知何时走进屋里的玄衣男子柳文应一手提起了莺儿的衣领,抖了两下,莺儿就松了手,让凤揽亭又躺了回去。   “姓柳的,你干什么…”莺儿在柳文应手底下挣扎起来满脸不服,但柳文应似乎并没有把她的挣扎放在眼里,他看向已经坐在床边替凤揽亭把脉的江安:“主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安的表情在触碰到凤揽亭手腕的那一刻便称不上好,他一手捋着自己的胡须,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看见他这副神情,原本还在闹着的莺儿也慢慢安静下来。   宋伶站在一边看着江安的神情,表情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沉重。   就在屋子里的氛围几乎要沉重到让人喘不上气时,姬咎端着熬好的药汁走了进来:“江叔,主上的药熬好了。”   “嗯,放在旁边吧。”江安点了点头收起把脉的手,随后目光移向凤揽亭的胸口处,伸手拨开了松散的衣襟。   在看到凤揽亭胸口那边更加明显的黑锁印记时,江安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冷气:“怎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主上的诅咒又扩散了?”柳文应冷声问道。   江安点了点头,语气沉重:“照这个发展势头,在诅咒完全吞没主上灵府后,主上估计…命不久矣。”   众人听到他这番结论皆是一惊,两名女子又是崩不住哭了起来,而其他男性脸上则是露出沉重之色。   只有宋伶脸上是一片迷茫,怎么可能呢?凤揽亭怎么可能会死呢?如果凤揽亭死了…那他哪来的儿子,哪来的五百年后?   可是在这样沉重的氛围中,宋伶也不想自己表现的太过突出,只能也低下头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咳咳…我还没死呢。”在众人陷入哀伤之际,凤揽亭突然睁开了眼咳了起来,他一出声,围在床边的众人脸上都多了几分惊喜。   “主上,主上您醒了?”莺儿一边惊喜道一边挣脱了柳文应的束缚,又扑到了凤揽亭床边,刚想伸手去攥凤揽亭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凤揽亭动作缓慢地坐起了身,宋伶见他起身刚想过去把外袍披上,却见江安已经快他一步将外袍披在凤揽亭身上,并为他掖好被子。   看见有人代替自己照顾凤揽亭,宋伶默默地收回目光,也不再向前凑,只站在原地尽职尽责的当一块人形背景板。   凤揽亭坐起身后又忍不住咳了两声,声音沙哑着对江安道了声谢:“前些日子,我们还急着去玉歧山找你们,那碧羽鸡你们买是没买?”   江安看着凤揽亭欲言又止,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宋伶,宋伶立刻领会到他这目光的意思,很是懂事地向外走去。   但还没等他有出门,凤揽亭便又开口了:“宋伶留下,他现在是我们这边的人,有什么事也不必背着他。”   他这番话显然是把宋伶划分出了外人的范畴,江安看着凤揽亭的神色皱了皱眉,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避着宋小兄弟了,咱们几个去玉歧山,为了碧羽鸡是假,去打探乌陵家消息是真。”   “乌陵家?”凤揽亭垂下深长的眼睫,略带病容的脸上多了几分深思:“构陷我与阿鼻城有往来的消息是他们散发出去的?”   “当初主上您在战场上被天兵带走后,我们就有怀疑是否是主上您的身边同僚故意制造出的流言,以这个方向去探查,目标指向了乌陵家。只是我们刚取得一些乌陵家造谣的证据,天兵就突然查封了武心殿,将殿内的所有东西全部带走,也包括…我们搜查到的一些证据。”   江安说着,目光中隐隐透露出几分悔恨:“也怪我太过大意,要是知道天兵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我就应该时时刻刻将那些东西带在身上,也不至于现在空有猜测而无给他们乌陵家定诬告罪的可能。”   “你说天兵是突然间查封的武心殿?”凤揽亭看向江安。   江安点了点头:“是的,不止主殿,周围大大小小的分殿全部被查封,连地板砖都被全部搬走了。”   凤揽亭拧起了眉:“天帝老儿尚未定我的罪,他们凭什么干出如此嚣张的行径。”   “难道说是因为我们后续的调查,查到了什么关键证据?”江安忍不住猜测道:“如果是这样,那乌陵家的手难道已经伸到了天兵之中?他们有这样大的权利?”   “很难说,乌陵家是上重天很有权势的四大世家之一,也不排除天兵中有他们安插人手的可能。”凤揽亭沉声分析道:“在我被关进无赦天牢之后,有人多次在暗中想要暗害我,虽然被我躲了过去,但那些人的意图可见一斑。”   “在天牢中都有人刺杀您?”江安听凤揽亭这么说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难道说,您身中诅咒的事也被泄露了出去?”   凤揽亭摇了摇头蹙眉沉声道:“他们并未对我直接出手,而是使了一些小手段,他们不愿我上诛仙台,想凭借着天牢的禁制除掉我。”   “说起来当初圣君下旨将主上关押时,我们都不曾知晓是何人举报此事,在主上被关押进天牢后我们才稍微探得了一些消息…那幕后之人如此心急,难道是做贼心虚?”   凤揽亭听他这样一说,神色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伸手揉了揉眉心:“那时天帝老儿看到神庭的惨状气的发癫,所以才会不分青红皂白把只要与魔族有关系的人都关起来,那幕后之人估计是怕后面天帝老儿冷静下来把我放出来,坏了他们的事吧。”   他说完这句后抬眼看向江安:“你们去玉歧山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江安还未开口,站在他身后的柳文应答道:“属下查到那乌陵家最近动向异常,他们的人好像在找一件东西,而那件东西貌似在下个月即将打开的灵藏秘境之中。”   “不仅如此,从我们以前的调查中来看,这乌陵家早就和阿鼻城的人勾结上了,他们好像在密谋筹划某件事,而这件事势必会引起九重天新的动荡。”江安补充道。   “那灵藏秘境不过是一个低阶秘境,里面有什么值得他们大费周章也要去取得的东西?”凤揽亭有些不解。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时,宋伶突然开口道:“诸位,先让上神把药喝了再商议也不迟。”   众人这才意识到凤揽亭刚刚苏醒身体虚弱,他们却不知不觉和他聊了这么些时间,一时间脸上难免带了几分惭愧:“既是如此,主上先用药要紧,我们等主上休息妥当了再商议也不迟。”   江安说着就对着凤揽亭行礼退下了,柳文应也带着两名女子离开,姬咎看了看宋伶又看了看凤揽亭,迟钝如他也好像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留在这里,挠了挠头也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凤揽亭和宋伶二人,凤揽亭脸上的倦色越发明显,宋伶端着药坐到凤揽亭床边劝道:“你刚醒来,身体还未大好,眼下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   谁知凤揽亭的脸上却露出几分自厌来:“我这身体的情况我心里有数。”   宋伶将盛满药汁的勺子递到凤揽亭嘴边,凤揽亭却只抬眼看他:“你明明深知有比这苦药更好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喝的下去。”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不出意外下周会入v,感谢大家对本文的支持,我在剧情这方面还有些薄弱,可能后面会有要改的地方,到时候会另行通知,另外开了个微博号发一发自己的更新通知和自己的画,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白辰-小命66文画双修】这个号。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7章 质问   看着凤揽亭的眼神, 宋伶差点就心软了,如果不是旁边窗户外有几个脑袋的虚影晃来晃去,他说不定就答应了凤揽亭双修的请求。   “上神请不要任性, 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宋伶叹了口气,动作温柔且不容抗拒地将药喂到了凤揽亭的嘴里, 下一秒凤揽亭就被苦的闭上了眼:“这药比我的命还苦。”   宋伶翘起嘴角:“这药可比不得上神的命尊贵。”   “都说了我已经不是上神了, 神牌都被收走了。”凤揽亭无奈地看着他:“你叫我澜悲吧。”   “小人不敢…”   “你又不是小人,行了, 叫一声澜悲来听听?”凤揽亭看向宋伶,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   宋伶张了张嘴, 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妥协轻轻唤了声澜悲。   这下轮到凤揽亭愣住了,澜悲是他师父给他取的字, 除了他的师父和以前的旧友, 他还没听过有别人这么叫他。   此时被宋伶念出来, 轻飘飘两个字让他本就疼痛难忍的心脏跳的更快了几分, 让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口:“坏了, 真要你这么叫下去, 我可能会折寿。”   “…先把药喝了吧,再放就真的要凉了。”   …   在屋内两人交谈时, 屋外几人也凑在一起展开激烈的讨论。   “没想到主上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江安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脸感慨, 当初追凤揽亭的仙女何其之多, 但他却一个都没看上,害得当时多少仙女伤心欲绝, 最后还被写进了九重天最无情的男人排行榜中。   “我不相信, 小姬你肯定是乱讲, 主上怎么可能喜欢那个男人?如果说当初主上喜欢温天纵, 温天纵的相貌是公认的角色我也就认了,但这个男人的相貌完全没有任何出彩之处。”莺儿双手环胸,皱着眉头否定了姬咎的说法。   “莺儿姐,人不可貌相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光凭外貌就判断主上的喜好呢?当初主上还说过他最痴迷的是魔渊的九头猪妖…”   “当时主上说那句话是因为他喜欢吃那猪妖卤出来的猪头肉,这种喜欢怎么能一概而论。”江安跟着摇了摇头,他也觉得姬咎说的是无稽之谈,凤揽亭行事是跳脱了一些任性妄为了些,但是事关终身伴侣一事,怎么可能决定的这么草率。   “主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考量。”燕儿板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严肃地说道。   “他出来了。”并没有参加讨论的柳文应抱着怀中的一柄长剑靠在廊柱上,看见厢房门有动静于是提醒了他们一句。   几人这才停下了讨论声,一脸好奇地看向门口。   宋伶推门而出,看见门口几人望着自己好奇的目光,他回以一个挑不出错的微笑:“上神喝了药已经休息了,诸位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几人也确实有想问他的问题,毕竟听姬咎说,当初主上下狱后就是他负责监管主上的牢房,而且后来还一手策划和主上逃狱来着。   这人明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狱卒,却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获取自家主上的信任并让他带着他越狱,这其中的细节他们十分好奇。   但他们并不好在凤揽亭所住的房间门外询问,只能另外找个地方。   柳文应对宋伶没有兴趣,他带着燕儿一起守着凤揽亭,其他人跟着宋伶离开了上官府,在外面单独找了一家酒楼包厢。   在他们四个落座后,酒楼的小二便热情地给他们斟好了茶,隔着茶盏腾起的袅袅雾气,四人都显得格外沉默。   姬咎看了一眼宋伶,莺儿看了一眼江安。   江安笑了笑道:“宋小兄弟既然开口了,那在下也不客气了。我们几个虽说都是主上的属下,但是与他相处了这么些年,共同经历了不少风雨,主上待我们如同自家亲人一般…也因此,主上在我们心里也有极重的分量,为了主上,有些事情我们也不得不过问。”   “先生言重了,宋某也不过是侥幸得了上神的看重被上神留在身边做了随侍,自天牢出来以后,宋某便一心追随上神,以侍奉上神为至高荣誉。先生有什么问题,尽管提问便是。”   “听姬咎说你是主上在无赦天牢里认识的一名合欢宫弟子,也正是因为有你在天牢中相助,主上才能顺利从天牢里逃出来,他说的可有误?”   “无误,宋某是受一名高人所托,得知伐魔上神被冤入狱的消息,所以假扮狱卒身份混入天牢之中寻找机会助上神出狱。”   “假冒狱卒进入天牢何其凶险,宋小兄弟能有这份舍身忘我的大义实在是让人动容,江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着江安就向宋伶举起酒杯,宋伶忙说不敢也回敬了一杯。   但江安的问题还算和缓,坐在他一旁的莺儿却并未相信宋伶的说辞,她将宋伶再次打量了一番冷声质疑道:“宋公子说自己来自合欢宫,但我却听说合欢宫招收门人的条件异常苛刻,宋公子虽然谈吐不凡,但这相貌怎么看也不像合欢宫门人。”   江安听莺儿这么说,赶紧斥了一句:“莺儿,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宋伶听到莺儿的疑惑却是不恼,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莺儿姑娘所言非虚,合欢宫的收徒标准的确是出了名的严苛,非俊男美女不招,非个高挺拔不招,非德才兼备不招…”   “我虽然不满足大部分的条件,但合欢宫收徒还有一条特例,那便是琴棋书画技艺卓越者可破例,宋某不才,但一手琴艺还算拿得出手,便被宫主破格收入门中了。”   “宋小兄弟自谦了,你的琴艺我听小姬说过,据说是连主上都听的浑然忘我,此等琴技被合欢宫破格录取,也是情理之中。”江安捋了捋胡子,满眼都是对宋伶的欣赏之意。   而莺儿却并没有因为宋伶的回复有所缓和,语气依旧锋锐道:“我家主上与合欢宫这百年来都未有几次接触,你说是受一名高人所托,那为何高人会选择合欢宫,而并非其他宗门?”   “高人的想法又岂是我等可以妄加猜测的?或许是看我长得比较普通不容易引起注意吧。”宋伶垂下眼,掩去眼底暗芒。   “莺儿,人家既然愿意帮助我等不求回报,已经是极大的义举了,你这样妄加揣测,实在是失礼。”江安又责备了莺儿一句。   但这名叫莺儿的女子却像是吃了火药一般不依不饶:“那你既然受高人所托已经将主上救出天牢,那为何还要一直跟着主上?你莫非是对主上有了别的企图?”   她当初听到姬咎说跟着自家主上的那个人来自合欢宫,她的心里就一直不舒服,合欢宫虽然在九重天也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门派,但是它的名声可称不上好。   谁不知道合欢宫弟子最擅长迷人心智,他们修的那合欢功也是一些下流的不正经功法,靠勾引别人道侣来增强自己修为,据说被他们破坏的家庭不胜枚举,她又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宗门的弟子在自家俊朗的主上面前能安安分分呢?   主上与他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显露出一副迷恋他的模样,这样下去主上岂不是要被他给害了?!   “起初宋某的确是被高人所托助上神逃脱天牢,但在与上神接触的这段时日,宋某也不可避免地被上神的魄力和能力折服,甘愿追随上神左右,至于别的企图…宋某只愿上神早日洗刷冤屈,摆脱诅咒,重回高位。”   “你…你说谎!”莺儿看着宋伶一脸不卑不亢,一心为凤揽亭着想的表情,她只觉得他虚伪,他就是对凤揽亭有所图谋所以才死乞白赖地跟在凤揽亭身边!   “莺儿,你这是怎么了?现如今能有宋小兄弟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是一件好事,你为何…”江安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莺儿,而莺儿看着他不理解自己的目光,最后也是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不愿意主上和合欢宫的人来往!当初主上被那温天纵骗的还不够惨吗?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   “莺儿!”江安终于大声止住了莺儿的话头,他看向莺儿的目光有失望也有痛心:“慎言。”   姬咎在旁边默默吃着点心,时不时小心地瞥一眼其他三人的脸色,听着莺儿和江安争执,他心里有一种早知道还是和柳文应那家伙一起守大门算了的想法,何苦为了几口点心茶水让自己坐这大牢。   “看来莺儿姑娘是对合欢宫有所误解啊。”宋伶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目光转向旁边装哑巴的姬咎:“难道那温天纵当初和合欢宫也有所联系?”   姬咎吃着点心猛地被他给盯了过来,一时不着给噎着了,赶紧灌了几口茶水后才有些慌乱道:“我不知道啊,我都是听江叔他们以前说的…那温天纵修炼的功法就是合欢功来着…”   莺儿:“就是因为他修炼合欢功迷惑了主上,所以主上才会那么无条件地信任他!修炼合欢功的合欢宫门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脆响打断了几人的说话声,众人向宋伶看去,却见他手中的茶杯已经碎成了几片,而他却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将茶杯的碎片扔了出去,掏出了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被割出来的血丝。   “宋某与那温天纵交情不深,所以宋某并不知他也与合欢宫有关联一事。但有一件事,宋某必须要告诉姑娘。”   “你嘴中上不得台面的合欢功,说不定正是救你家主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姑娘的发言,还是谨慎些为好。”   【作者有话说】   又没赶上12点_(:з」∠)_ 第28章 提议   “小兄弟的意思是你有化解主上诅咒的办法?!”不等莺儿开口, 江安就已经惊喜出声。   “办法算不上,这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宋伶让小二收走自己手边的茶杯碎片,让他再给自己上一杯茶。   小二满头冷汗地看着包厢内几人沉默的氛围, 一句话也不敢说,快速上好茶就离开了。   在小二离开后, 莺儿嗤笑出声:“不过是一个猜测而已, 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我也不瞒诸位, 在与上神从无赦天牢逃脱之后,我曾与上神双修过一次。”宋伶神色平常地说道。   但这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 炸的屋里其他三人面色各异, 莺儿更是拍桌而起,拿起宽斧就要向宋伶劈去, 然而宋伶却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 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最后是姬咎出手拦住了莺儿的斧头, 他神色中虽然也有几分吃惊, 但他这几日与主上他们的相处, 其实也看出来了宋伶和他们主上的关系不一般。   原来是因为双修过了, 难怪主上那么喜欢黏着宋伶。   “莺儿,如果你不想好好谈就出去!”因为莺儿这突如其来的一手让江安也难得发了怒语气重了几分, 他看出宋伶的身份不一般, 能被主上看重的人, 有几个会是等闲之辈,如果让莺儿继续胡闹下去, 得罪宋伶事小, 要是错过了化解主上诅咒的机会, 那事情可就大了。   莺儿见他们两个都帮宋伶对付自己, 气的脸色发红,竟是拿桌子撒气,一斧把桌子劈成了两半。   “你这合欢宫的妖人,别以为他们护着你你就没事了,我要杀了你轻而易举!”莺儿劈了桌子后杀气腾腾地看着宋伶,而宋伶手里端着茶杯,面对莺儿的挑衅只是轻蔑地一笑:“姑娘杀我自然是不费工夫,只是姑娘有没有想过,杀了我,你们主上会不会难过?”   “你!”   就在莺儿想要再向宋伶攻去时,他们的动静被楼下掌柜听到,匆匆忙忙带着人上来查看情况,结果看到包厢里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到嘴边的赔偿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莺儿甩给掌柜一个带有杀气的目光,掌柜带着人慌忙后退,还是宋伶上前和掌柜温声道了歉,给了几两银子了事。   等掌柜走后,莺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安制止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下。   “小兄弟,这钱…”江安刚想说这赔偿他们掏了,但见宋伶却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不用分那么开。”   此话一出,更是激的莺儿柳眉倒竖,她刚想发作,在旁边没点心可吃的姬咎就接受到江安的暗示,赶紧把人拦腰给拖了出去:“江叔你们聊,我带莺儿姐出去转转。”   厢房门一关上,江安就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神色:“莺儿实在是被我们惯的有些过分了,还请小兄弟多多担待。”   “无碍,咱们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吧。”宋伶将茶杯放在了姬咎的椅子上,转头看向江安。   江安听他这样说,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小兄弟难道真的与主上…”   “没有的事,我刚才只是故意气她的。”宋伶笑了笑,神色温和,完全不见他刚刚与莺儿剑拔弩张的气势。   “原来是这样…”江安松了一口气。   “但我们一起运转过合欢功。”宋伶补充道。   江安又把那口气吸了回去:“合欢功?!这…这…”   “先生不必紧张,这合欢功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般不堪。”宋伶亲自提起放在旁边的茶壶给江安倒了一杯茶,江安端着那杯茶却不敢喝。   “小兄弟刚刚所说能化解主上诅咒的方法,莫非与这合欢功有关?”江安并没有莺儿那么大的反应,与其关心主上有没有和面前这个年轻人有什么特殊关系,他更关心主上的诅咒化解的方法。   他说完这句,又怕宋伶并不了解凤揽亭身上诅咒的严重性,补充说明了一下凤揽亭身上诅咒的来头:“那可是上古法器,噬心锁…真的有方法可以破解吗?”   “是否能完全消除诅咒我不敢保证,但是若是按照我的方法,那诅咒的威力应该能削减大半。”宋伶看着江安道:“世人只道合欢功是男女欢好提升修为的房中术,但其实不然。”   “它乃是合欢宫的核心功法,自然不可能只是如此浅显的东西,更何况合欢宫建立宗门历史悠久,若是没有立身之本,它又如何能在这么这么长时间里不被其他宗门所取代?”   宋伶手指捻了茶杯中的一点茶水,伸指在空中用水珠划出一个太极的形状:“世间有阴必有阳,有亏必有盈,合欢功功法讲究一个长短互补,阴阳流转的制衡之道。”   “若是一味采阴补阳,牺牲的那便是弱者,若是一味取长补短,遭殃的便是强者,这些都算不上制衡之道。”   “而合欢功的优势就是能使运功二人一荣俱荣,通过功法将两人彻底划分为两个相同的个体,无论是修为,境界,亦或是强壮,瘦弱,都会被功法均衡。在功法运转期间,两人灵府互通,灵脉相连,灵海将会变得更加广阔。”   宋伶所划出的太极在他不疾不徐的叙述下缓慢转动,越来越快,最后竟然逐渐融合成了一个水团落在了坏掉的桌面上。   江安盯着水团落在桌上的水渍沉默不语,神色若有所思。   “功法的效力层层递进,一二层时只是灵力运转,但层数越高,制衡的东西也就越多,无论是病痛,顽疾,还是毒素诅咒都能制衡并削弱,到了最后两层,便不止是制衡,是无本的正向提升。”宋伶说着,更多的茶水向那一点水渍蔓延。   “若真如你所说,那合欢功应当是极为厉害的功法,又为何鲜为人知呢?”江安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宋伶不紧不慢道:“那是因为修炼合欢功的条件极为苛刻,不仅要求施术者有一定的修为境界,还必须要施术者和被施术者双方极为的信任,在功法运作期间,一旦有一方逆转功法,将会对双方都造成成倍的伤害。”   “所谓均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天底下能互相交心信任的人何其稀少,在合欢功运功期间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了对方,九重天的大多数人都经不起这个考验。”宋伶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而且合欢功是一个少见的互修功法,一个人修炼此功法最多修到第七层,没有一起运转功法的对象,功法的作用发挥不出来,在外人眼里就显得格外鸡肋了。”   “原来是这样…”江安捋着胡子神色中多了几分考量:“世间功法有利有弊,有得必有失,如此厉害的功法没落至此,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我之所以想到合欢功能替上神化解诅咒,也恰巧是因为上神与我刚逃出来时一时情急意外运转了合欢功。上神那时诅咒发作的厉害,我运转着低层的合欢功功法原本只是想替他分担痛苦,却不成却想意外地帮他化解了诅咒带来的部分影响,还提升了原本耗空的灵力,此事过后我就想着更高层的合欢功能不能彻底化解诅咒?”   江安捋胡子的动作更快了些,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在认真思考宋伶所说办法的可行性。   不可否认的是,宋伶的提议非常具有吸引力。若是此法能成,那么他们就不用大费周章去魔渊寻找魔神遗骸,也不用浪费大量人力物力为主上化解诅咒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也正如宋伶所说,这个方法想要施行,条件也是极为苛刻,首先就要找到一个修炼此功法到高层的人,其次就要主上与这人互相信任,并让对方自愿为主上施展合欢功…   “我听他们都叫先生为江叔,那我也随他们叫您一声江叔吧,我今日所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提议,江叔若是觉得能成,我们便将此法告知上神,由上神来判断是否可行,您觉得呢?”   “既然得你唤我一声江叔,那我便把你看做我们自己人了,实话告诉你吧,主上身上的诅咒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日我为主上把脉时,便已经有了推断,若是主上再遇到一次灵力耗尽之时,那便是主上他陨落之日…作为主上的属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的。”江安满面愁容地叹了一声,“现如今只要是能稍微缓解一下主上诅咒的方法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办,更别提能完全化解诅咒的办法,但这个条件实在是…”   宋伶看着他的脸色也陷入了沉默,他之前就对凤揽亭的身体情况有所预感,没想到在江安这里预感成真了。   “莺儿那丫头性格莽撞直率,因为曾经亲眼看见温天纵的背叛,所以才会对每个靠近主上的人都心怀戒备。”江安说着看向宋伶,目光中怀着几分期望:“但我一见着宋小兄弟就觉得你不会是和温天纵一类的人,你帮助主上逃离天牢就已经是我等的恩人了,若是能帮助主上化解诅咒,那我等愿为你马首是瞻,当牛做马不在话下。”   “江叔言重了,我也只是想为上神,为九重天的人们出一份力罢了,堂堂伐魔上神若是当真被一个阴险诅咒给害到草草陨落,那才是真正的苍天不公。”   “好,好,宋小兄弟能说出这番话,想必是真心为上神考虑的,为了咱们以后能友好共处我也该改个称呼…”   “江叔不嫌弃就叫我阿伶吧。”   “好,阿伶,等主上醒了我们便一同商讨化解诅咒之事,你不用担心今天会出现莺儿那种情况,我会帮你说服他们的。”   “嗯,谢谢江叔。”宋伶笑道。   【作者有话说】   号外号外!明天入v连更三章!!【激情挥手】 第29章 交心【二合一】   待两人一同回到上官府时又受到了上官老爷的邀请去正厅一起用餐, 两人都不敢暴露凤揽亭的真实身份,面对上官老爷的提问只能含糊其辞,但除了上官老爷对凤揽亭比较关心以外, 那上官大小姐提的问题比她爹还多。   就差把我心悦凤揽亭想让他永远留在上官府这事写脸上了。   用完饭,两个人心里都难免多了些别的心思, 回到凤揽亭住的院子里, 江安就直言道:“这上官府不能待了。”   宋伶也深以为然,要是把凤揽亭继续留在上官府, 难免上官府为了图权图人不会干出什么事来,索性借着给凤揽亭治伤的理由提前离开, 免得双方闹不愉快。   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 回到院子里就被柳文应告知凤揽亭又醒了过来,但是好像是诅咒发作, 生生疼醒的。   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的面色俱是一变, 宋伶想也没想就进入了凤揽亭房中, 而江安则是留下看着他进去的背影满心担忧。   面对柳文应投来询问的目光, 江安也知道这件事迟早是要让其他人都给知道的, 于是低声给他解释起缘由来…   “虽然不知道主上到底对阿伶是个什么想法,但是看阿伶这反应, 我不觉得像做戏。”   “你是说…”   “怕就怕阿伶已经对咱们主上情根深种了, 所以才会为他思虑甚多…这份情意, 是我们想还都难以还上的。”   …   “明明喝了药,怎么会再次发作的?”宋伶刚走进屋子, 就看见凤揽亭披散着头发白着一张脸吐血的模样, 而那名为燕儿的小女孩就在床边一脸焦急慌乱地用手帕为凤揽亭擦去鲜血和冷汗。   燕儿看见宋伶进了屋还愣了一下, 但想起刚刚柳文应对她的交代, 她赶紧告诉了宋伶凤揽亭的情况,但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不好。   “主上为了诛杀温贼动用了不工剑,此时动用不工剑的消耗和反噬连同诅咒一起发作,所以情况比起平日更为凶险,一般的灵药对主上身上诅咒而言,已经不能起压制的作用了。”   “有劳姑娘告诉我这些。”宋伶说着走到了凤揽亭床边,凤揽亭意识昏沉间竟下意识向他伸出了手。   宋伶皱着眉抓住了他的手,面色沉沉地对燕儿说道:“接下来我会为上神运功疗伤,姑娘还请先退到屋外吧。”   运功疗伤?什么功法还能化解上古法器的诅咒?   燕儿心里虽然怀疑,但是看着自家主上对宋伶的信任不像作假,还是乖乖地退到了房间外。   她刚一出去,就发现江安和柳文应也一同站在屋外,神色是如出一辙的焦急但又强行忍耐住了,见她出来,柳文应想问什么,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凤揽亭忍不住的痛呼。   一时间两位大人脸上的神色可谓是精彩纷呈,燕儿有心想问,却被江安给拉住了:“既然有阿伶为主上疗伤,我们还是退远一些,不要打扰他们为好。”   柳文应刚刚听了江安的话后,此时脸上也有几分尴尬,连连点头,于是两个一起带着燕儿去了外面的院子等待。   …   而在屋内,宋伶刚想查看凤揽亭心口的情况却不小心碰到了锁痕,那一声痛呼过后,让凤揽亭下意识抓住了宋伶的手腕,眸色沉沉:“别动…我怕我会…伤了你。”   他现在心口疼的厉害,神智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他怕他会疼到意识不清,反手杀了任何接近他的人。   “我不动,我是来帮你的。”宋伶说完神色认真地注视着他。   “先前我…百般求你…你都不应…为何现在又…想帮了?”身上疼的厉害,凤揽亭也依旧扯出一抹笑来打趣,宋伶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而动容,反而是借着凤揽亭握着自己的手,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因为…很疼啊”宋伶垂下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不是那能为他人舍生忘死的圣人,帮你不过心里放不下那一丝怜悯…和有所图谋罢了。”   凤揽亭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所求…为何?”   宋伶却不言,在十指相扣后运起了功法,在运转功法的一瞬间,自己就好像变成了砧板上的牛羊,被几百个刽子手来回切割,疼的他是连说话都说不出,只余冷汗如泉水般汹涌。   而凤揽亭此时被分去了痛楚,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他沉静地注视着宋伶,不用宋伶多说,便将自己的灵力与他的灵力交织在一起。   交颈鸳鸯的图案再次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浮现,而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这图案,只一人忍痛闭眸,而一人垂眸沉思。   在功法运转速度变快以后,凤揽亭原本干涸的灵脉被富足的灵力所浇灌,没有了难挨的痛楚,他看向宋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动容。   好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他刚有这个想法,宋伶就出声提醒道:“静心。”   凤揽亭抿了抿刚有了些血色的唇,一双鸦羽般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宋伶,喉头发出的声音如渴水的鱼:“我想碰你。”   宋伶闭着眼不做回应,凤揽亭哑然一笑,他自是知道这小子对自己避之不及,能帮自己就是最大限度的忍让,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呢。   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起宋伶的手指,随后也慢慢闭上眼。   在凤揽亭合上眼后,宋伶感觉到了自己灵府有一丝微妙的灵力波动。他皱起眉,想要去探查这丝波动的原因,毕竟江安他们对自己寄予厚望,他也生怕因为自己让功法运转途中出什么岔子影响到凤揽亭。   于是他屏气凝神以神识潜入到自己的灵府之中,却在刚刚进入灵府之时,看见一道不属于这里的神识在灵府门口闲庭信步。   “凤揽亭你疯了?!”宋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神识对于一名修士何其重要,要是神识被伤,那人就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傻子,或是直接殒命。   在代价如此严重的前提下,是个人都会对自己的神识严防死守,生怕有人会袭击自己的神识,更别提直接把自己的神识交到别人手中。   要知道在自己的灵府之中,不管灵府的修为阶级有多么弱小,他也依旧是灵府绝对的主人,对于突然入侵的陌生神识,他也是可以轻易抹杀,且不被任何一个人知晓。   所以宋伶才会觉得凤揽亭疯了,他是不怕死吗?他怎么敢轻易将神识潜入自己体内的?要是他的神识在他身体里出了什么好歹,那大家就一起完了。   他怒气冲冲地想要把凤揽亭赶回去,却不料凤揽亭在看见他的一瞬,眼眸里迸发出的惊喜和欢愉几乎将他淹没。   所以他又硬生生停了下来,在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满脸疑惑又恼怒地看着他:“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终于疼傻了?”   凤揽亭摇了摇头,他飞身至宋伶的身边,伸手贴近了宋伶的脸,他看着眼里这张生机勃勃又不失俊美的容颜,似乎日思夜想的美梦终于成为了现实。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俊美。”他说道。   宋伶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神识和这具身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现在凤揽亭看到的,是真正的他,而不是那个干枯瘦小满脸麻子的刘二麻。   他的心微微动了动,随后忍下心中得意,故意压平了翘起的嘴角一副宠辱不惊的神色看向他:“那是自然,我当初可是九重天第一美男…哪怕是你,比起我也…”   他话说一半,就被凤揽亭捏了捏脸,甚至捏一次还不过瘾,他双管齐下,左右开弓,将宋伶的脸又捏又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验证这是宋伶真正的脸,而不是伪装或是幻觉。   “喂!”宋伶被他当个面团揉,刚想发火,就见凤揽亭又收回了手,宋伶皱着眉狐疑地看着他,还不清楚这人到底要干什么板着脸道:“你玩够了就回去,神识在别人的灵府中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他还想苦口婆心的把人劝走,谁知凤揽亭非但不走,他甚至还一手抱起了这个喋喋不休的主人家,大步流星地走向大门紧闭的灵府:“好不容易来一次,我想看看你的灵府内是个什么模样,走,带我参观参观。”   “你他娘的,你听不听的懂人话?!”宋伶在他臂弯里激烈挣扎,但无奈就算是神识,凤揽亭依旧是强过他百倍,最后还是怕伤了他,才色厉内荏地告诉他:“你看完了就给我滚回去…”   凤揽亭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手推开了灵府大门。   出乎他意料的,门内是一座宏伟壮丽,无比气派鼎盛的宗门,虽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但丝毫不影响这宗门带给人生机盎然的感觉,凤揽亭与宋伶步入其中,还能听到从山顶传来的钟声在山林间回荡,广阔而深远。   “咳…我警告你别乱看哈,你这样不经同意闯入别人灵府是侵犯隐私的…”宋伶在凤揽亭身边,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亭台楼阁,总有一种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大刺刺曝光的羞耻感。   “这里好漂亮。”凤揽亭真心实意地赞叹道:“这比我的武心殿精致多了,且风景优美,人杰地灵,一看就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想他的武心殿建立在魔渊之上,荒北边缘,地势崎岖不说,还除了黑土就是顽石,根本没有这样的山清水秀,花团锦簇的景象。   他当年花了不少功夫,不知道下了多少次魔渊,才好不容易将他的武心殿打造成适合人类居住的样子,但比起这个宗门的雕梁画栋,粉壁朱檐,也只能评价为一句堪堪能住人罢了。   心里有了如此强烈的反差感,凤揽亭对面前这个宗门更是感兴趣,拽着宋伶就往宗门内走,但宋伶完全不配合。   “你看看外面不就够了吗,你还往里面走什么?”宋伶很想逃,但他逃不掉,还只能被凤揽亭强行拖着往前走。   看着凤揽亭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他就不明白了,说好的在自己灵府内,一切都是他做主呢?   两人很快来到宗门大门口,看着宗门前气势恢宏的牌匾,凤揽亭眯了眯眼慢声念出上面三个大字:“合…欢…宫?”   没错,宋伶灵府里这座气势恢宏的宗门竟然就是在外人嘴中不入流的宗门,合欢宫。   而这座合欢宫的由来也有一段历史渊源,当初在宋伶还小的时候,就被长老爷奶塞了门内大小事务,每天除了忙不完的公务,晚上还要听爷奶对合欢宫和他的期望和念叨,导致他晚上做梦都在重建合欢宫。   然而后来他才发现,他不是做梦在修合欢宫,而是晚上修炼的时候无自觉地遁入自己的灵府之中,一边修炼一边将自己一片混沌的灵府修成了合欢宫。   这座合欢宫完全是按照他心里的意愿做成的,虽然猛地看上去已经超出了一般宗门的规模,但是毫不夸张的讲他梦想中的合欢宫就是长这个模样的。   因为合欢宫对于他而言,不仅是他的宗门,他的责任,更是他的家。   所以现在凤揽亭就是个不请自来在他家里乱逛的不速之客,亦或者说,是他自己带回家里的第一个男人?   凤月炀那小畜生都没这个待遇!   彼时宋伶还在纠结瞎想,凤揽亭已经摸上了门口上山的汉白玉台阶,他发现这座宗门的细致还真是精致到毫厘之间,连踩踏的台阶上都刻着各种各样繁复的花纹,每个台阶上的还都不一样,旁边的栏杆上甚至每一根都嵌着金丝纹路,栏杆下还雕着用金丝做蕊的玉兰花。   光是这入山的阶梯都如此奢华与众不同,他忍不住开始好奇里面的建筑楼阁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宋伶一时不察,凤揽亭已经顺着阶梯走到了宗门大殿里,他只能赶紧追上去,而等他追到凤揽亭时,凤揽亭正仰头看着大殿中央摆放着的一尊玉女像。   他眯着眼睛将这玉女像打量了两遍,越看越像那个女人…   宋伶见他若有所思的神色,生怕他看出点什么,赶紧拉着人往里面其他的分殿走。   凤揽亭被他拉走时还在琢磨着,他看向宋伶:“我听说合欢宫门人供奉的应该是九天玄女,而我方才观那坐上神像,怎么看着像自己的一名故人。”   他还算坦诚,但宋伶却不能告诉他真相,因为那尊神像的模样他一开始就并没有按照九天玄女的模样雕刻,他是按照他娘的模样雕刻的!   五百年前的他压根没有出生,更别提认识他娘了,所以对于凤揽亭而言,就是他自己的心里摆了一名陌生女子的雕像,而这名陌生女子他还见过…这怎么可能让他不起疑。   为了避免凤揽亭真的琢磨出点什么,宋伶干脆让他去别的分殿去看一些他新奇的设计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凤揽亭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刻意的转移话题,但他想着这应该是宋伶不便开口的秘密,所以他也就没有多问。   两人一人有心引领,一人有心配合,于是便在这山间宗门内游玩了起来。   一开始宋伶还有些羞耻和无法适从,但随着他无论说什么凤揽亭都会配合地发出惊叹和赞美之声后,他就开始有些飘飘然了。   虽然这只是在他灵府里的一尊虚幻的合欢宫,但也的确是他花费了大量心力精力建造而成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倾注了感情,更别提这座主体殿宇。   这每一座殿宇的建造设计,装修风格,以及里面的每一件摆设,摆设的朝向,他都是有说法的。   看见凤揽亭的确是一副没见识过的模样,他终于开始憋不住,介绍起自己的设计心得和建造时的一些想法,而凤揽亭也不嫌枯燥,真就认真地听他讲解起来,还时不时提出一个关于设计建造的问题。   他不提问还好,一提问宋伶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以前在合欢宫他虽然身为合欢宫正牌宫主,但是一旦碰上合欢宫里的一些大事都要和宫里的老前辈长老们讨论商量,而长老们的想法又过于保守,常常会因为不理解便否定了他策划了很久的提案。   当初那些苦闷,他无人可以诉说,只能将那些想法通通在灵府内实践一遍,所以在凤揽亭提问时,他可以说是无所不谈,恨不得将自己的灵感和想法全部灌进凤揽亭的脑子里。   凤揽亭看着神采飞扬的宋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自以为是了解的宋伶说不定才将将触碰到冰山一角。   他哪是什么小麻雀,分明是一只羽翼丰满,自信又骄傲的雄孔雀。   此时这只漂亮又自得的雄孔雀在自己华美的住所中尽情绽放着自己的魅力,而他同样为这样的魅力所倾倒,欲罢不能。   宋伶正讲解着一枚金缕花镂空香薰球的设计心得,却突然意识到凤揽亭没了声音,转过头去却正好与凤揽亭看着自己专注的目光对上,一时间原本被压下去的羞耻再度浮出水面。   宋伶手足无措地放下手里的香薰球,有些凶巴巴又尴尬道:“看我干什么,我让你看我手里的东西…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凤揽亭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摆在一旁做工精致的编制小鸟,这小鸟不仅容貌与真实的雀鸟没有差别,甚至还能如同雀鸟一般真的做出腾飞的动作,这样的手艺和心思,实在是令人赞叹:“我只是惊叹于这些东西全部都出自你一人之手,而要是换做我,这屋里摆着的可能就是各种各样的破石头了。”   “你喜欢收集石头?”宋伶听他这么说又好奇了起来。   “自上古时期神魔大战后,荒北便一直作为一块无主混沌之地,那地方除了四处游荡的魔兽,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有魔兽风化后演变而成的化石,也有当年神明陨落变成的灵石,千奇百怪种类繁多,有时候一枚小小的石头就能见证历史数万年的变迁,这让我还挺感兴趣的。”凤揽亭说完笑道:“而且收集那玩意也不费钱,所以我那殿宇里到处摆着的都是我收集的各种石头,到时候你见了可别嫌我寒酸。”   “怎么会,听你所说,鲜花有鲜花的妍美,磐石也应当有磐石的野趣,我又怎么会因为磐石不如鲜花美艳就去嫌弃磐石的年痕呢?”宋伶说完竟然自发地拉起凤揽亭的手,对他说道:“说起石头,我所建造的后花园里倒是有一些奇石,我领你去看?”   凤揽亭的目光轻飘飘地从宋伶抓着自己的手上扫过,转而看向宋伶又是一副任其摆布的从容笑脸。   两人一同到了合欢宫后山的花园,宋伶把这里称做后花园,但这里实际上是完整的一片后山山坡,山坡上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凤揽亭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好几种名贵的灵药也混在其中,但在这里宋伶不在乎它们的药性,也不在乎它们是否名贵,他只在乎它们开出的花漂不漂亮。   而宋伶所说的几块奇石,竟然是纯天然形成的罐子形状,鲜花从它的罐口或喷涌或蔓延,如同五颜六色的美酒一般,看着既有趣又有新意,而且还不破坏这自然风光,难怪宋伶会带着他兴高采烈地来赏石。   凤揽亭看这些被鲜花绿草包围着的石头,突然想起了荒北暴露在岩脊之外荒芜的碎石滩,虽然上古神魔大战带来的影响依旧不可逆转,但他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去想,等到那片荒漠能开出五颜六色的繁花时,是不是只意味着人类和魔族的关系也会焕发出新的生机与可能?   不过这到底,也只是他自己的猜想。   “在荒北,入眼可及的都是大片大片漆黑的石头和魔物的残骸,多数花草树木都在那边生长不下去,但有一天在我去那碎石滩上巡逻时,我发现在那原本贫瘠的土地上竟然生长着一种很特殊的小草。”凤揽亭摘了一朵花放在指尖把玩,随后像是怀念一般说起。   “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那片死气沉沉的地方长出了新的东西,但后来随着我深入观察,我发现那地方竟然除了那种草还有其他数十种花草。”   “那些花草长什么样的?”宋伶听着他的叙说,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但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好奇地问道。   凤揽亭伸手给他比划了一下:“那些花草的叶片都非常的饱满,不像一般草叶那般轻薄,你伸手去摸甚至有种肉嘟嘟的感觉,一掐就会喷出汁水来。虽然放在那碎石滩里,颜色看上去都灰蒙蒙的,但是有时候它们也会开出细碎的小花,很小,风一吹就会没了…”   “但在春日里,它们成片成片绽开时,整个荒北的土地上就像是落下了一条银河一般…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落星草,不过在当地也没人在乎那些杂草叫什么名字,所以这个名字也只有我在叫而已。”凤揽亭自嘲着说完,一阵风吹来,满山坡的花草如同海浪一般泛起层层涟漪,他手中的花瓣也被风吹远了不知飘向各处。   他心里忍不住惊讶,正想着这灵府里怎么会有风吹来,却在看见一旁的宋伶时忍不住愣住了。   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将他的发丝随同花瓣一起抛向高处,而他一双桃花似的眼眸里倒映着细碎的光辉,他红唇微启细细念了一句落星草,随后便转过头看向凤揽亭,眼眸里除了繁花就满满的全是他的身影。   “真想去见识一下啊。”宋伶笑着一脸向往。   而凤揽亭被他看着,却忍不住喉结微动,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他咳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嗯,以后我带你去看。”   他嘴上四平八稳地说着,但心里却忍不住去想,光看你都觉得全天下的美景不如你惊鸿一瞥,那荒北的破景,怎么配得上你如此欢喜。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凤姥姥进大别野我一定要说。   宋伶:这里我怎么建造出来的balabalbala…   凤揽亭【一副认真听的模样但云里雾里】:牛逼! 第30章 闲暇   在后山转悠了一圈后, 凤揽亭理所当然地要进后殿参观,后殿就是宋伶自己平时日常起居所住的地方,宋伶怎么肯让他看。   但凤揽亭又执着的很, 宋伶怎么说他也不听,拉也拉不住, 反倒是他被凤揽亭的蛮力拖着, 也只能跟着一起进了后殿。   后殿打眼看去也是一个大的离谱的院子,除了有待客大厅, 藏书阁,还有水榭花庭, 有纯竹子打造的简单竹屋, 也有长藤编织的摇篮状秋千,鲜花在此处也处处绽放, 宝石如同不要钱一般成了为溪水铺底的鹅卵石。   凤揽亭顺着开满紫红色三角梅的长廊往前走, 期间看到假山林立, 潺潺流水从花丛中蜿蜒而过, 最终汇入一个开满荷花的小湖, 湖中停泊着一叶乌蓬小舟, 小舟上挂着还未点亮的花灯。   他忍不住一个飞身跳到小湖中央,正正好站在那小舟之上, 宋伶来不及阻止, 就看他钻进了小舟乌蓬里。   “你这厮!”宋伶也无法将人给硬拽出来, 只好也跟着跳上了小舟,人刚低下头想看凤揽亭在干什么, 就被人一手给拽了进去, 他反应不及时跌了下去, 却正好跌在了凤揽亭身上。   凤揽亭适应良好, 一只手叠在脑后,整个人放松地躺在船舱中的软枕被褥之上,此时见宋伶跌了进来,忍不住伸手将他接到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在这样封闭狭窄的空间里,宋伶异常警觉,他警告这个不速之客,这里他可是主人,休想胡来。   但凤揽亭的手只是虚虚揽在宋伶的腰上,一双狭长的眼里满是兴味:“宋公子好兴致,此景荷塘泛舟若是在夜里,肯定更有风味。”   宋伶却皱起眉:“你不是说看看就回去?现在竟然还要待到晚上?”   “我只是好奇,这样美轮美奂的风景到了夜里又是个什么模样…你让我看了,我心满意足,自然就会回去了。”凤揽亭摆明了耍无赖,宋伶看着他侧躺在被褥上的模样,忍不住也是心中一动。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我让你看到了夜里的景色你就回去。”宋伶到底还是担忧凤揽亭的神识长时间滞留在自己的体内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于是他在凤揽亭诧异的目光下伸手罩住了他的眼睛:“你数到三。”   凤揽亭的喉头动了动,他能感觉到此时宋伶是侧身支撑在他身上的,他的长发发尾扫过他的脸颊,身上好闻的清香弥漫了整个狭窄的船舱,船身摇动,只要他想,他们就会紧紧拥抱在一起。   但他到底是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宋伶的手夺去了他的视线,在一片黑暗中,他只能忍下自己心中的心猿意马。   “一…”   “二…”   “三。”   宋伶的手慢慢揭开,船顶的乌蓬不翼而飞,而此时满池花灯皆被点亮,倒映在镜子一般的水面上,如细碎的金箔般倒映着池中盛放的荷花。   而比花灯更璀璨的,是头顶上的一片星河,凤揽亭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艳,星河流转,群星璀璨,而在那暗色天幕之下,是整个华灯初上的合欢宫。   在白日里巍峨壮丽的殿宇,在夜里更是如同慵懒蛰伏的巨兽一般,但廊边檐角亮起的盏盏明灯却又将它的身影照的无所遁形,像是天上的星河也流淌进了人间,变成侧卧仙子身上一根明媚的缎带。   但这还不算完,随着宋伶打出一声响指,荷塘边的虫鸣声在一瞬间聒噪了起来,莲叶下也突然有青蛙咕咚一声跳进水里,又有一条锦鲤突然露出水面衔走一片荷花瓣。   原本寂静的池水突然流动起来,空无一人的廊下也出现了不少提着灯来去匆匆的侍女。   微风中带来了荷花与池水混合的清香,不远处还有人点燃了焰火,只听咻的一声,暗沉的天幕上便绽放出了火树银花。   “我听说下界的凡人,每年都会过一次除夕,在除夕夜,阖家团聚,一同点燃焰火。”宋伶的眼中倒映着那升天绽放的火光,声音像是回到了当年。   “后来我娘听说了我想玩焰火,便去凡间买了不少焰火搬回了宫里,但我们都不懂焰火该如何燃放,竟然将那些焰火全部一同用法术点燃了,结果那一天…差点把整个山头都给烧了。”   宋伶聊起往事,唇边总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凤揽亭看着他也似乎被他的心情所感染,由衷道:“你娘对你挺好。”   “我娘和我待在一起的日子的确是我人生中最快的时光,哪怕她后面…我也不怨她,当年她买的焰火一直放在仓库里,我偶尔思念她时便会去一个人点焰火。”   “但我一个人看着烟花绽放,心里却没有那时的快乐…”   随着宋伶话音刚落,不远处又传来咻,嘭的一声,烟花再次在天幕绽开,宋伶看着那烟花,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初他娘陪着他一起笑闹的声音。   “我小时候也看过焰火。”凤揽亭突然道:“但是我那时候离的远,只看到了一点点光亮。”   “我爹娘对我说那只是富贵人家才玩的起的东西,让我不要多瞧,免得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来我爹娘死了,我被我师父带到山里去,看的最多的也就是天上的星星。”   “再后来,凡间战乱四起,我跟着我师父出山,那升天的焰火却不是这样富贵漂亮的火树银花,而是轰向城门的利炮。”   凤揽亭双手交叠在脑后,看着漫天星河与烟火交相辉映,此时的风景与他脑海中的风景有一瞬的重合。   那时他终于攻破了敌国的城池,为了提升士气,他让人把城里的好东西都搬出来摆庆功宴,当时就有人搬出了一箱箱焰火。   他还不知焰火是什么,让手下士兵去燃放,随后他就看见了小时候那一点点的光亮在他眼里变成璀璨的火光。   那玩意确实美,很多将士看了都感叹如同仙景,而他记得他当时只是嗤笑了一句,花里胡哨只会亡国的玩意,比不上能攻城的炮火。   所以在他记忆里鲜少能有如此祥和平静的时候,这样放松地看烟火的时光更是前所未有。   宋伶听他这样说,难得对凤揽亭的往事有了些好奇,他原本以为像凤揽亭这样的上神,应该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明血脉生来便是上神,但没想到他以前竟然是凡人!   “你竟然是凡人飞升至上界的吗?当年能靠自己修行飞升至上界的人,简直屈指可数。”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似乎凡人飞升对他而言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想知道?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只要你不要像避着什么猛兽一般避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凤揽亭对宋伶道。   宋伶却因为他一句话给突然醒了神,语气冷淡道:“不必了,上神以后还是说给上神的心上人听吧。”   他深知自己不能与凤揽亭有过多的纠葛,但是在凤揽亭的放纵下,他发现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如果说当初与凤月炀在一起算不得清白,因为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感情,他更想图谋他的皮囊和名声。但现在和凤揽亭一起,他却总觉得自己有些失控。   宋伶陷入自己心中的苦恼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心境的变化,四周又变得安静起来,没了虫鸣蛙叫,没了焰火升天,安静的,只能听闻两人的呼吸声。   凤揽亭看着宋伶的背影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蜷缩着悄悄贴在了他身边嘀咕了一句。   “装傻。”   “什么?”   宋伶回头看向凤揽亭,而凤揽亭此时已经合上了眼,倒在柔软的枕被上,呼吸逐渐平缓。   他怎么睡着了?他怎么能在别人的灵府里睡着了?他疯了?宋伶很想将凤揽亭摇醒,将他送回到他自己的灵府中,但看着凤揽亭睡得那般沉,他到底也没忍下心那样做。   不知何时,停下的风又轻轻吹过荷塘水面,一如宋伶泛起涟漪的内心。   …   凤揽亭这一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深沉,当他醒来时,发现宋伶竟然也没叫醒他,竟然盘腿坐在他旁边入定了。   等他醒来时,宋伶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道:“上神该回去了。”   “…都说了让你叫我澜悲。”凤揽亭笑容无奈,但看到宋伶那毫无变化的冷硬面容,恍惚间觉得自己在他灵府中看到的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是昙花一现的美梦。   “睡醒以后,我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也是时候回去了。”凤揽亭为了避免宋伶继续对他冷言冷语,赶紧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在送凤揽亭回去时,宋伶什么话都没说,直到两人要分开之际,宋伶握住了凤揽亭的手。   凤揽亭见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手里,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莲子。”宋伶言简意赅道:“总不好让客人空手回去,这是礼节。”   凤揽亭垂头看着自己手中几枚青翠的莲子,忍不住笑:“这是我能带回去的吗?”   “你想…就可以。”宋伶冷着声音道:“回去吧。”   而就在宋伶转身之际,凤揽亭一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在他回头皱着眉看过来时,身子向前倾,吻上了他的唇。   宋伶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看见凤揽亭凑近的大脸,不仅唇上一凉还被报复似地吮了一口。   “回礼。”   随后凤揽亭便大笑着身影淡去。   宋伶一人站在自己的灵府前,久久不能回神,愣了好半晌才想起往回走,但因为思绪万千,突然一头撞上了灵府大门。   额上一疼让宋伶猛然惊醒,当他睁开眼睛后,他依然保持着和凤揽亭运转功法的姿势,只是凤揽亭还没有醒却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作者有话说】   大凤看着自己手中的莲子忍笑:这哪是莲子,这分明是钩子。   小宋【琼瑶式复杂内心】:怕他来,又怕他不来,更怕他胡来,又怕他根本没想过胡来。 第31章 顾虑   凤揽亭醒来的时候, 没有看见宋伶,倒是床边自己的下属站了一排,表情个顶个的复杂。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 莺儿就一脸悲愤地夺门而出,其他人看着她跑, 只有燕儿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她怎么了?”凤揽亭看向其他人。   江安看着凤揽亭脸上的红痕欲言又止, 正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时,姬咎这个二愣子就直接开口道:“莺儿姐觉得您被宋伶给玷污了, 心里气不过就跑了。”   “玷污?”凤揽亭皱起眉坐起身,在起身的那一瞬间, 原本柳文应还想伸手扶他, 但见他轻松自如地起身后又默默收回了手。   发现凤揽亭身体变化的还有江安,他一脸惊喜道:“阿伶诚不欺我, 这合欢功对主上您果然大有裨益。”   凤揽亭不可置否, 他转了转脖子又动了动手腕, 浑身上下除了心口那地儿还是闷痛以外, 其他地方就只剩下隐隐的酸痛了。   “宋伶呢?”凤揽亭见屋里没有这人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阿伶他上街去置办点东西, 一会就回来了。”江安熟门熟路地替凤揽亭穿好衣服, 一边穿一边对凤揽亭说道:“我们一致认为上官府不宜多待,所以在主上醒来之前, 我们就已经在准备路上的行李, 准备等您一醒我们立刻出发。”   “看样子我睡了有一段时间。”凤揽亭见每个人都整装待发的模样, 忍不住自嘲道:“让你们费心了。”   “没有的事,主上能康复醒来对我们而言才是头等大事。”江安给凤揽亭穿戴整齐后, 看着他英姿勃发, 半点不见病色的面容忍不住眼角一红…他有多久没见过自家主上如此健康神勇的模样了。   柳文应也在看见凤揽亭一扫病容, 容光焕发时, 瞳孔微动。   “真是奇了,主上看上去就像是没中诅咒一样。”还是姬咎这孩子耿直,看见凤揽亭的变化第一个惊奇地开口。   他这一开口反而让凤揽亭觉得有些好笑:“变化有那么大吗?你们这样子让我觉得我像是起死回生了一样。”   “可不就是起死回生了…”姬咎想起自己从空中接到主上时主上看上去随时都会陨落的模样,和现在看上去的健康状态,那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江安不由得再一次感慨合欢功的厉害,所以在宋伶回来时,看向宋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救命恩人。   宋伶被他们热切的目光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刚刚上街去把之前在堇州买的货物倒卖了一圈,换了些新的资源储备,另外还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最近城里多了不少议论灵藏秘境的人,听说好像是有人发现了里面有一支上古神兽遗脉,不知是真是假。”宋伶一边说着一边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灵藏秘境里的确是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若非如此,这个长久以来被作为宗门低阶弟子历练的专用秘境,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势力的注意。”柳文应听到他这么说紧跟着说道。   “若是真的神兽遗脉出世,引起多方注意也是必然,只是乌陵家…先是包圆了玉歧山所有碧羽鸡,又紧接着赶去灵藏秘境找神兽…他们难道是想拿碧羽鸡去抓神兽?”江安一头雾水地分析道。   凤揽亭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老江你之前还真的打算买鸡啊?”   江安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石平老道吹他那一批新的碧羽鸡可是有当扈血脉,不仅能生,而且吃他的鸡不会瞎眼眼花…”   江安刚说完凤揽亭就笑出了声:“当扈好歹也是神鸟,怎么可能和他那破鸡配在一起?”   “属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配的,但是当时听不少人传言他养出来的碧羽鸡小鸡下巴上都带有一把大胡子,所以我们也怀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去看看,谁知刚过去就听到乌陵家将那些碧羽鸡都买光了。”江安说到这里还颇有些惋惜地摸了摸胡子:“要是那鸡真有当扈血脉,那卖十颗上品灵石也是值得的。”   宋伶听着他们讨论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茶水喝完了又借口着要去看看自己有没有啥买漏的东西,拔腿就想往外走。   但他忘了凤揽亭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他刚想走,凤揽亭就追了上来,并伸手勾住了他的后衣领:“往哪去?”   宋伶没想到他刚痊愈身手就能这么敏捷,赶紧站住腿也不急着往外走,只让他先把自己放开:“我能去哪,我就去整理一下行李。”   “整理行李不着急我让文应去就是。”凤揽亭一个眼神,柳文应就领命出去收拾行李去了,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姬咎。   姬咎被柳文应拖走时还一脸懵逼,江安看自家主上和阿伶有话要说,他也不好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下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宋伶感觉到凤揽亭温热的呼吸从自己头顶扫过,他一阵头皮发麻的同时,眼珠子左晃右晃,在脑子里拼命找着开溜的借口。   该死,回来的不是时候,早知道他就在外面多逛两圈。   “怎么我一闭眼的功夫,你又开始不待见我了?”凤揽亭将宋伶勾到自己面前,宋伶感觉大事不妙赶紧转身,刚想说什么就被凤揽亭挑起了下巴,眼看着这人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算清白,他赶紧伸手挡在自己脸前。   却听凤揽亭一声轻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根本就没有靠近他的意思:“你这动作,倒把我衬的像个登徒子似的。”   居然又让这人看了笑话,宋伶索性也不挡了,目光直直地看了回去,语气挑衅:“上神说笑了,上神怎么会是登徒子呢…只是我之前见过一个长得像上神一样的登徒子,有些防卫过当了,上神莫怪。”   凤揽亭看着宋伶带着几分薄怒的目光,笑的意味深长:“还在怪我呢?”   “我怎么敢。”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凤揽亭捏着宋伶下巴的手变成了摩挲,俯下身又向宋伶凑近了两分。   宋伶看着他靠过来就下意识往后退,结果没想到江安走的时候非常贴心地将门给关上了,导致他这一退就把自己贴在了门扇上:“还请上神不要开玩笑了,宋伶所为只是为了替上神疗伤,根本没有其他想法,请上神自重。”   他说完这番话,凤揽亭也没有继续逼他,只是收回手叹息一声,走到屋子中间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感叹:“原来那位画一样的神仙公子真的只是我的美梦一场,终究是错付了。”   宋伶嘴角抽搐地看着他坐在屋子中间将热茶喝成苦酒,一边喝还一边自怨自艾地感叹造化弄人。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那位公子吗?明明你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真正的模样,你怎么那么确定这不是功法运转下带来的错觉呢?”   凤揽亭听他说话哀怨的语气顿了一下,扭过头看了宋伶一眼,随后又将头转了回去:“哎呀,陈世美。”   “……凤揽亭。”宋伶上前夺走了凤揽亭的茶杯,想让他好好解释一下陈世美是个什么意思,谁知被他夺走茶杯的凤揽亭也不恼,托着下巴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谁,怎么有人这么沉不住气啊?”   宋伶被他给气的没脾气,转身要走,但又被凤揽亭抓住了手腕。   “放手。”   “不放,放了我的神仙公子就要飞走了。”   “凤揽亭!”   “宋伶,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宋伶愣住了却听背后凤揽亭声音沉静中带着几分狂妄地问道:“有什么事是我也不能为你摆平的吗?”   听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宋伶突然有些慌神,他想起自己被沉湖的前世,想起宫人祭拜自己脸上的深沉,想起凤月炀,想起诲先生,想起那把贴着自己小腿似乎在隐隐发烫的匕首。   而最后回荡在他脑海中的,是那个老卦师苍老沙哑的一句:“你活不过二十五岁…”   “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宋伶喃喃道。   “什么?”凤揽亭皱起眉,手上突然用力。   却不成想宋伶心神动摇之际根本没有设防,他这一用力反而让宋伶向后跌了过去。   “主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也恰好在这时,终于被燕儿说服的莺儿直接推门而入,正好就将宋伶跌坐在凤揽亭腿上的画面看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你这个妖人!”莺儿没有多想,就觉得是宋伶主动勾引自家主上,还故意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她怒火攻心,伸手拔出板斧就向宋伶劈去,   但她刚举起斧子向前迈了一步,就看见自家主上伸出手,随后一股极大的灵压猛地向她袭来,她甚至来不及防备就被灵压给拍出了门外,跌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捂着胸口,一脸艰难地抬起头:“主上…”   而凤揽亭此时脸上的神色却格外可怖,他单手揽着宋伶,看向莺儿时,声音仿佛冷至冰点:“再有下次,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当扈:一种靠下巴上胡子飞的,野鸡一样,吃了可以明目的神鸟。   大凤【嚣张狂妄霸总】: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帮你摆平的吗?   小宋【冷静】:我和你差辈这件事。   大凤【秒焉】【怀疑人生】   莺儿不是坏人,她和姬咎的智商半斤八两,姬咎比她聪明点,但是她比姬咎武力值高。 第32章 启程   “凤揽亭, 你…”宋伶看着莺儿吐血有些不忍,刚想起身去查看情况,但被凤揽亭按在腿上动弹不得。   凤揽亭的声音依旧冰冷, 抓着宋伶的手都用力到泛白:“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伶转眼望进凤揽亭眼里, 看到凤揽亭凝重的神色, 说话的声音都少了几分底气:“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谁说的?”   “之前那个老卦师。”   谁知他说了那老卦师后,凤揽亭反而松了口气, 低下头看了一眼宋伶被他攥到发紫的手腕:“那老头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他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害我吓了一跳。”   然而宋伶看向他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老卦师说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 他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他是来自五百年后的一缕亡魂, 指不定啥时候冥府想起他这个漏网之鱼就会把他给逮回去。   他和凤揽亭注定长久不了。   但他现在看着凤揽亭那副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 不知为何, 那本该空荡荡的胸口突然传来了几分疼痛感。   这是给他化解诅咒带来的副作用吗?   他收回还被凤揽亭抓着的手腕站起身来, 带着几分古怪地瞪了他一眼:“我也不过随口一说,瞧你这反应, 我要真活不过二十五岁, 你当如何?”   “那我去冥府陪你。”凤揽亭仰头看着宋伶, 宋伶被他的目光看的呼吸一滞,下意识躲开了他的视线嘟囔了一句:“可真会花言巧语。”   凤揽亭没听清他这一句, 宋伶自然不敢当着他的面大声说, 嘟囔完就赶紧跑出门去看莺儿的情况了。   好在莺儿皮糙肉厚, 凤揽亭这一手也只是威慑, 她吐了点血又龙精虎猛地站起身,目光戒备地看着宋伶。   宋伶看着她这副模样也觉得她应该没事,本来要到嘴边的关心话语变成了:“你还敢劈我不?”   莺儿听了他这话气的满脸发红:“别以为主上护着你你就没事了,别叫我逮着,我定要将你…”   但她这威胁的话没说道一半就被凤揽亭叫进了屋,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凤揽亭的屋子。   等莺儿走后,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年纪的燕儿有些局促地看着宋伶:“我…我觉得你不像坏人,但是莺儿姐姐她…有点太冲动了,你能不能多包涵她?”   宋伶听她这稚嫩的童言童语,再硬的心肠都要被软化了,他半蹲下身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燕儿的头:“包涵,我肯定包涵。只是你这么一个小不点,怎么也跟着这群大男人混呢,你爹娘呢?”   谁知他这一问,燕儿的眼眶就红了:“我爹爹和娘都不见了…我跟着江爷爷找他们。”   宋伶摸头的动作一顿,想起之前凤揽亭说过的姬咎身世,想来这孩子应该和他也差不多,之前没仔细观察还没发现,现在凑近了看才看见这小姑娘脖子上有一圈不显眼的妖纹。   “对不起,我不知道…”宋伶见小姑娘欲哭不哭的模样更是心疼,柔声道:“不过我觉得你这么漂亮又能干的一个小姑娘,你爹娘肯定舍不得离开你,指不定有什么苦衷,等你长大了就回来找你呢。”   “嗯,江爷爷也是这么给我说的,他说主上非常厉害,无所不能肯定能帮我找回爹娘的。”小姑娘性子果然很坚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说起凤揽亭时眼睛里都冒精光,看上去比宋伶更像个信徒。   “他们倒是把你养的挺好。”宋伶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群糙老爷们还挺会带孩子的,没有嫌弃孩子年纪小就把她扔家里,而是处处带着她,给她成长的空间和充足的安全感。   宋伶又和燕儿聊了一会,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江安和准备充裕的柳文应一同走了过来,而凤揽亭也出了屋子,身后跟着神色恹恹的莺儿。   “都收拾好了吧,我这就去和上官老爷辞行,准备出发。”   “是。”   ……   待凤揽亭辞了行,众人便目标一致地准备去合欢宫。   宋伶对这个结果还有些意外,但看到江安和柳文应这两人对凤揽亭的上心程度,又突然觉得并没有多意外了。   他们恨不得马上化解凤揽亭身上的诅咒,和凤揽亭一起将阿鼻城赶尽杀绝,再把他们的武心殿夺回来。   所以自从宋伶给江安说了合欢功的厉害之处后,江安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凤揽亭去合欢宫,凤揽亭对他们的决议也没有异议,只是对那灵藏秘境还是有些在意。   好在他们去合欢宫的路上也要经过灵藏秘境所在的泠洲,到时候沿途去看看就行了。江安现在除了凤揽亭的身体,什么神兽灵兽魔兽他都不关心,那乌陵家的动向到时候派人去盯着就是,左右翻不了天去。   而且比起之前凤揽亭和宋伶两人逃亡路上的艰苦,现在有了其他人的加入,他们的逃亡之路就变得滋润了不少,首先江安置备了赶路用的马车,其次还有充足的物资避免他们在路上不会冻着饿着,最后还有柳文应充当警戒单位,一有天兵的动向他们就能迅速规避。   在看到江安的布置后,宋伶不得不感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武心殿被天帝给抄了,但剩下的物资也足够让他们顺风顺水一路无忧地到达合欢宫,这比起他们之前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窘境,不知好了多少。   所以当他们上路后,宋伶还有些无所适从,感觉他们的逃亡之路一下子就变成了游山玩水的旅游了,这些天,他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地就往外看,生怕这大张旗鼓的配置引起了天兵的注意。   但凤揽亭却对此适应良好,之前和宋伶风餐露宿很有野味,现在能和宋伶一起坐马车,又有另外一番趣味,他看着宋伶那紧张的神色忍不住调侃:“在我们出发之前,我就让江安他们放出了假消息,那些天兵估计以为我们往东边去了,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你不必如此紧张。”   宋伶听他说,放下车帘叹了口气:“习惯了风餐露宿,这条件猛地好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你再风餐露宿了,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凤揽亭笑道,说出的话语却很认真。   宋伶听他这么说却半点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想叹息了,他们不知道这一行人里最大的变数就是他,只要他身上的觅踪蛊不除,那群在暗中对凤揽亭虎视眈眈的人就迟早会跟上来。   想起那位诲先生对自己说的话,宋伶越发觉得他们的处境并不乐观。   凤揽亭不知他心中焦虑,见他神情郁郁,伸手在他面前变了朵花出来:“难道说,你还在想上官家大小姐的事?”   宋伶接过那朵花放在手中把玩,听他问起摇了摇头:“人各有命,你并不是她的出路,她就算强求也没有好结果总会放下的。”   说起来他们辞行当日也并不是完全顺利的,那上官大小姐听说凤揽亭要走,哭着闹着要自己爹把他们给留下来,甚至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不惜以死威胁。   凤揽亭自然是不可能看着她这样闹下去,看着上官老爷下不来台,就用法术将那大小姐弄晕了过去。   而当时上官大小姐闹起来的场面宋伶是看在眼里的,凤揽亭见他眼中有几分怜悯,还以为他是对上官大小姐有了恻隐之心,但现在听他这样说,又觉得他似乎并非是怜悯那大小姐。   宋伶看出了凤揽亭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苦笑道:“我只是替和她一样的姑娘感到不值罢了。”   “明明在九重天内,女子的身份和地位都不像凡间那般低微,但在很多地方,一些人的心中却依旧有男尊女卑的思想,就好比上官府,在那上官老爷的眼里,他的那些女儿都不过是他攀权富贵的工具。”   “那日宴席,公子少爷们都在席上喝酒吃菜,而那些千金小姐们却不得不站出来表演才艺,连身份最尊贵的大小姐,自己的伴侣也都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我看她,怜悯她,只是觉得她像是一只从小生活在笼中的鸟儿,就算拼了命想逃出去,也只会用作践自己的方式去讨好别人。这次是你,下次又不知为了哪个男人,而就算她嫁了出去,又很难说不是飞进了另外一个牢笼。”   宋伶声音沉沉地说着,但还有更多的想法却是他无法说给凤揽亭听的,在五百年后,他依然会看见不少这样的姑娘,有的带着绝望和不甘拼了命挣脱了牢笼,伤痕累累地逃到合欢宫。   有的为了所谓的真爱,甘愿自贱,掏空一切都只为了讨好那个人,在她们眼中,连自己的性命都只是爱情的砝码。   “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配不上这份珍重。”宋伶淡淡道,语气竟然有几分冷漠。   凤揽亭一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他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赞成道:“我反正不会为了别人去死,那种死法挺蠢的。”   见宋伶看他,凤揽亭咳了一声移开目光,想起自己还有过要和他一起下冥府的言论,赶紧解释道:“我下冥府…我下冥府改命簿的,你这么好一人要是英年早逝,那是冥主眼瞎,我生性正直,怎么会允许这种不公之事在我眼前发生呢,改,一定要改。”   宋伶听着他慌乱的解释,轻笑了一声,垂头看着手中的花:“你这人啊…”   【作者有话说】   大凤:完了,他不会真以为我之前说的话是在哄他吧?【紧张】   小宋:他憨的怪可爱的。 第33章 账本   泠州。   凤揽亭他们的马车刚驶进城门内, 就看见了不少修士仙人朝着一个方向涌去,江安看了一眼便告诉他们,那些人前往的地方正是灵藏秘境开放的所在地。   “灵藏秘境这次开启的洞门在灵玑山口, 由静月山庄看管着,主上, 我们要过去看看吗?”柳文应在车厢外问道。   凤揽亭摇了摇头, 他对这些秘境并不感兴趣,在他眼中什么秘境都比不上上古神魔大战后留下的魔渊, 而且普通修士眼中的天材地宝对他而言都太过鸡肋,他没必要去白白浪费时间。   江安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连着坐马车坐了这好些天, 又为了躲避追兵耽搁了一些时日,众人难免有些疲累。   “主上坐车也乏了, 不如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活动活动筋骨, 等休整好了再上路也不迟?”江安提议道, 凤揽亭没有意见, 他看向宋伶, 宋伶这些日子都是在入定修炼,马车颠簸, 他的修炼一直不怎么顺利。   莺儿燕儿作为队伍里唯二的女子, 听到可以放松休息的提议, 都不用江安多说,拽着姬咎这个苦力钻进人群里很快就没影了。   “她们倒是闲不住的。”江安看着她们跑远语气有些无奈, 随后又道:“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吧。”   说是找客栈住宿, 但在客栈的选择上江安和柳文应又出现了分歧, 柳文应觉得凤揽亭堂堂上神, 就算是一时落魄也不能去住那低级客栈,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根本没办法让人好好休息。   但江安却说他们的储蓄本就不多,后面还不知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能省一点是一点,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宋伶听了他们的分歧,差点就说把自己身上攒的钱拿去凑一凑住个差不多的客栈了,但当他刚有此意时,凤揽亭却出声阻止了他们。   “我们去静月山庄上住。”凤揽亭指了指那山腰上那一片看上去就无比精致富贵的庄园说道。   “可是…这…”江安想说他们一没受邀,二没拜帖,这静月山庄在泠州怎么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势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这来路不明的一群人轻而易举地住进去?   宋伶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凤揽亭,心想这家伙不会是住大房住习惯了,忘了自己现在有多穷困潦倒了吧?   然而凤揽亭面对众人的疑惑却是故意卖关子,只说去了静月山庄就知道了。   …   见凤揽亭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江安他们只好调转方向去了山上,眼看着这静月山庄的大门离他们越来越近,饶是对自家主上很是信任,江安的内心也难免忐忑起来。   等到了大门前,静月山庄的门童看见他们一行人还驾着马车就以为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赶紧去找了管家。   当管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时,看着眼前这辆朴实无华,车厢上没有任何家族徽记的马车心里还纳闷呢,想着在这关节还专程来拜访的客人会是谁。   在向他们客气地行礼后,管家便问起了他们来历和拜访缘由。   江安看向自家主上,凤揽亭不慌不忙地向宋伶伸出手,宋伶一愣:“什么?”   “我之前交给你的那本小册子,你还带在身上的吧?”凤揽亭看向他。   宋伶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那个之前在天牢中,凤揽亭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就像是托付遗书一样给他的小册子,他赶紧从戒指中翻了出来,交给了凤揽亭。   话说之前凤揽亭把那册子交给他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一本厚重的遗嘱,所以从来没有打开,里面的内容他也是一点没看,此时见凤揽亭把它给要了过去,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凤揽亭当着人家管家的面不慌不忙地翻起那本小册子,随后在其中的某一页停下,念出声:“静月山庄庄主萧奉贤,在第一百三十三次血月中,寻求上神庇佑,以滴血红玉玉佩为凭证…凭此玉佩可任意差遣静月山庄任何一人,包括萧奉贤本人在内。”   他念完后竟然从那小册子里掏出了一枚红玉玉佩交给了那管家,那管家听完他这一串说辞人都有些傻了,拿着玉佩不用细看就能感受到玉佩上他家庄主的气息。   这是…讨人情债来了?但他们庄主在血月求过上神庇佑,是哪位上神他也从来没说过啊?   不止管家,跟在凤揽亭身后的江安等人也愣住了,江安和柳文应想的是他们根本没见过这本册子,而宋伶想的是,原来这不是遗书啊?居然是人情账本?谁会专门写这个啊?!   静月山庄管家拿着自家庄主的信物也不敢耽搁,赶紧让其他下人把庄主请过来验明真假。   而凤揽亭此时看着他们好奇的目光忍不住解释道:“这本册子我当初也是记着玩的,不过到后面,反而是为了给武心殿铺一条退路。”   “册子里面记着的人家可大可小,都欠着我的恩情,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们拿着这册子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主上…”江安一脸感动。   但凤揽亭随后又说道:“不过这里面不止记了别人欠我的恩情,还有一些世家豪门的八卦隐私,要是真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可能不止报恩,寻仇的会更多。”   江安“……”   宋伶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又爱又恨,这种操作,也只有凤揽亭能想出来了。   很快静月山庄的庄主萧奉贤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在大老远处看见走下马车的凤揽亭,差点膝盖一软给滑跪了过去:“凤凤凤…凤神君,不知凤神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凤神君切莫怪罪,马管家,赶紧派人来奏乐撒花…”   “不必了。”凤揽亭一扬手打断了萧奉贤接下来的安排,看着他笑道:“这么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您老人家也是神采依旧啊。”听凤揽亭这样说,萧奉贤也笑着小心奉承道,结果他这话刚说出口,就看见刚刚还笑容亲切的凤揽亭突然伸手卡了他的脖子,语气阴森:“谁老人家?嗯?”   “我老,我老…”感觉快喘不上气了,萧奉贤赶紧赔罪。   凤揽亭也没跟他多计较,让江安他们把马车赶进山庄里,他则好好和萧奉贤“叙叙旧”。   宋伶看着那萧奉贤原本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但在凤揽亭身边就显得矮了一个头,凤揽亭说一句,他就赶紧跟一句,模样那叫一个小心可怜。这让他都不禁好奇,这人还有什么把柄握在凤揽亭手中了。   凤揽亭走了一段距离,见他没跟上来,还朝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跟上。萧奉贤在旁边看他和那其貌不扬的小麻子互动,忍不住问道:“上神?那位是?”   “我追求对象。”凤揽亭面不改色地说道。   “啥?!”萧奉贤觉   得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腿又是一软,只觉得自己大概活不过今晚。   …   到了晚上,静月山庄飞快地布置出了宴请贵客的排场,萧奉贤为了保命,邀请了他们所有人都参加宴席。   凤揽亭作为宴请的主要对象自然无法缺席,但宋伶却以修炼需要静心为借口,推掉了萧奉贤的邀请。   凤揽亭看着他虽然担心,但他也无法左右宋伶的决定,只能带着江安他们一同去参加宴席,而宋伶则留在了他们临时居住的小院子里。   凤揽亭刚走没多久,宋伶就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觅踪蛊突然活跃了起来,他赶紧走到暗处,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在暗处中一直等着他的诲先生。   “你倒是警觉。”诲先生看着宋伶冷笑一声:“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宋伶刚想开口,但还不等他找出借口,诲先生就先一步替他说道:“先前我们的人突然感应到了魔族的气息,凤揽亭不出所料会与这些魔族对上,而在他虚弱的时候正好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诲先生话音一顿,轻蔑又嫌恶地视线落在宋伶身上:“但这么好的机会却被你这个废物给浪费了。要知道你这点事都办不好,我早该杀了你。”   “先生所言太过想当然了,先前凤揽亭的确受到了魔族的袭击,但是以凤揽亭的实力,那点魔族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威胁,再加上他身边有忠心的下属对他寸步不离,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宋伶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先生想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但凤揽亭如今对我极为信任,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你威胁我?”诲眯起眼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小麻子,要不是主子那边还有安排,他绝对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罢了,我们的人找到了一个绝佳下手地点,而这一次也是你最后的机会。”诲先生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宋伶的肩膀,语气阴沉,“你听好了,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凤揽亭在三日后进入灵藏秘境,这次要是办成了,之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该给你的奖赏分文不少。但你要是没办成,三日之后曝尸荒野就是你的下场。”   灵藏秘境,果然…他就知道一个普通的秘境突然之间变得炙手可热,这其中少不了这些人的运作。   这诲先生,难道是乌陵家的人?   宋伶只说自己尽力,诲也没有为难他,只让他好好想想清楚,他想杀他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聪明人都知道为自己争取利益,他想在他身上看到更多的价值。   在诲离开后,宋伶一人在阴暗处站了许久,等听到外面宴席喧闹起来的声音,他才从阴暗中走出回到自己的屋里。   而就在他回屋以后,柳文应从屋顶离开,消失在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说】   大凤:我不老,我年轻。   小宋:是是是,就是我娘也得喊你一声前辈而已。   大凤:……那咱们这是爷孙恋?   小宋:谁是你孙子?! 第34章 屠夫   没了宋伶, 凤揽亭这酒席吃的也是兴致缺缺,他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一群人如临大敌,噤若寒蝉的模样嗤了一声:“萧奉贤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萧奉贤抹了脑门上的一把冷汗, 赶紧让乐师奏乐,让舞女起舞, 其他人不管如何起码也不要呆坐着, 硬憋也要憋出话来。   但就算他吩咐了下去,坐在席上的其他人也是支支吾吾, 强颜欢笑的模样。其中,有一名妇人带着一名约摸五六岁的孩童, 孩童见自己的娘亲父辈皆是有所顾忌不敢出声的模样, 忍不住好奇:“娘,这位大人是谁啊?”   他这一开口, 他娘吓的脸都白了几分, 匆忙捂住他的嘴轻斥他不要多话, 但她这慌乱的举动也是被凤揽亭看在眼里。   “幼子无知, 你苛责他做什么?”凤揽亭瞥了一眼那妇人, 那妇人听他发话又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就是,灵儿多大年纪, 他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拘着他说什么。”萧奉贤也怕自家这蠢笨的儿媳妇遭了凤揽亭的厌弃, 赶紧找补着也跟着说了两句。   但除了那名幼儿,席间众人无人不知凤揽亭的名号,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名号, 所以他们才连大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无他, 当年血月那场退魔之役, 凤揽亭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萧奉贤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凤揽亭还不是大名鼎鼎的伐魔上神,而是一名神庭中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仙官。   那年血月当空,魔潮如期而至,但不知为何,那年魔族的攻势格外汹涌,前去阻拦魔族攻势的天兵天将一退再退,眼看着魔潮就要冲破防守攻进九重天内,而他的族人也只顾着互相奔走逃命,将偌大个烂摊子交给他处理。   那时年纪不大,临时被推上庄主之位的萧奉贤看着快要攻进城内的魔兽,也是慌不择路,为了自保,他甚至想出了把城里百姓推出去当诱饵,他们趁机逃路保命的办法。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那魔兽的悍勇程度和奔袭速度,办法还没来得及施行,魔兽就已经逼至他们眼前,就在他们以为走投无路时,凤揽亭神兵天降,一把不工剑横扫万魔,硬生生替他们挡下了这灭顶之灾。   萧奉贤死里逃生自是无比庆幸,感激涕零地想要上前问恩人名号。   但他刚上前,就发现这位“恩人”不太寻常。   只见凤揽亭一身白衣银甲上满是血垢,脸边手上也溅满了鲜血,他周身苍白火焰鼓噪,转瞬间便将数百魔兽烧成灰烬。魔兽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天敌,在别处嚣张肆虐的它们,此刻却两股战战,不敢靠近凤揽亭半步。   而凤揽亭却并没有心慈手软,凡是他视野中的魔兽全被他一剑斩断,再烧成白骨。他所到之处,烈火熊熊,他眼底倒映着火光,手中大剑屠戮生杀,鲜血不断飞溅在凤揽亭的银甲之上,很快便将他那身衣服再染红一层。   萧奉贤远远的看着,一边惊叹于此人对于魔兽单方面的屠杀是何等强大,一边又忍不住在魔兽的惨叫声中瑟瑟发抖。这人越杀越勇,越杀越快,一整个州城的魔兽竟然都不够他一人杀的,到最后如果不是萧奉贤反应快叫喊出声,那无锋重剑下一秒削的就是他的脖子。   太可怕了,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拥有这样实力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小小仙官?而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人竟然是在享受杀戮,明明用术法用灵火就能快速解决的魔兽,却硬生生被他斩下头颅,鲜血喷的越多,他越痛快。   一张冷若寒霜的脸上,只有在斩杀时才会浮现出丝丝愉悦,最后拎着滴血大剑看向他们的目光竟然也和看向那些魔兽无异。   “有罪,当斩。”青年仙官笑着就要将他们全部斩杀,若不是后面又飞来一名仙官替他们挡下了这一剑,他们这些人恐怕都成了凤揽亭的剑下亡魂。   “澜悲,念在他们守城有功的份上,饶过他们。”另外一名仙官劝到。   萧奉贤抖若筛糠,心下惶恐至极,生怕那位仙官劝不住,那把不工剑再次落在他头上。   但幸运的是,青年仙官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血迹斑斑的册子翻开放在了他面前。   “写,赎罪。”   萧奉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稳的笔,又是怎么写出的字,在那煞神的注视下,还掏出了一块玉佩为证。   好在在他写完以后,那位煞神也确实没再为难他,收起了册子,临行前目光意犹未尽地看了他一眼:“若再犯错,杀无赦。”   那一眼看的萧奉贤遍体生寒,后来他得知这位叫凤揽亭的仙官在退魔之役中表现突出,被天帝封为了伐魔上神,而他临行前的那一句话,更是成了他午夜梦回时时让他惊醒的梦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在凤揽亭离开后的数年,他总会这么想,所以他让自己的家人也时刻警醒,别一着不慎犯了错又招来了这名煞神,到时候可能他们全家的脑袋砍完都不够他尽兴的。   …   凤揽亭意兴阑珊地喝着酒,看着大堂中央拼命扭动着腰肢取悦他的舞女,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宋伶先前对他说过的话。   这些女子自小便被培养成了取悦男人的工具,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人时时刻刻盯着管教,她们没有自由,没有思考的权利,连所学所悟也皆是为了能找个靠得住的男子。   她们如此,他亦是如此,小时候他跟着自己的父亲学杀猪,父亲让他认清自己的命,好好当一个屠夫,不要去想那些他不配想的东西。   长大一点,他跟着自己师父学剑术,师父让他认清自己的道,跟随明主,一统河山,为百姓换来一个太平盛世。   师父死于战火,他也被迫择主,那位明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一名屠夫,那就当一辈子的屠夫,为生民立命,为海晏河清,既然他有这份天赋,就不应该被埋没。   飞升以后,见到天帝,天帝看他的目光无比复杂,艰难地问道:“你除了会杀人还会别的吗?”   凤揽亭目光一沉,突然放下手中杯盏,而他这一放,酒席的乐声歌舞声也跟着停下,堂中舞女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而其他人也是一脸惶恐,不知这位大神又是哪里不痛快了,生怕他张口就夺了他们的性命。   凤揽亭看着他们眼里的畏惧,神色更是冷了几分,于是他转眼看向旁边坐着的萧奉贤:“你,下去跳舞。”   “啥?”萧奉贤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位煞神在说啥?他下去跳舞?   但在凤揽亭无声地威胁中,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大堂中央,苦着一张脸接过了一名舞女递给他的缎带:“上神…这,我不会跳舞啊。”   “你平日里应当也见过不少女子跳舞,看也该看会了吧?”凤揽亭一手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跳,跳不出来,你今晚就别想散席了。”   他说完,还让旁边的乐师继续奏乐,萧奉贤没了法子,只能臊红了一张老脸,回忆着见过的舞女舞步,在乐声中僵硬地扭动着身子。   席间众人见了这一幕,纷纷垂眸敛目不敢直视,萧奉贤毕竟是他们的家主,家主在他们面前丢了丑,回头总要在他们身上讨回来的,此刻多看一眼怕是后面好几个月都不得消停。   所以哪怕萧奉贤这舞跳的十分滑稽,可以说是丑态百出,但也没人敢议论,亦没人敢笑话出声。   但就在众人都沉默时,只有那刚刚无知无畏开口的小男孩笑着拍起了手,他是真被逗乐了,哪怕萧奉贤暗中瞪了他好几眼,他也依旧是乐不可支,他不知道为啥自己的娘和叔父们都如此沉默,但他却觉得好玩极了。   孩子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但此刻听在众人耳里却无比刺耳,萧奉贤的大儿子已经暗示了自家媳妇好多回,但他那媳妇此时哪敢再管着自己儿子,生怕又引起凤揽亭的注意。   凤揽亭见那小孩笑的开怀,脸上才终于不似刚才那般冷若寒霜:“看来萧庄主的确是有几分跳舞的才能在的,以后若是无事,应当多多操练,到时候再举办宴席时露上一手,也不算埋没了才能。”   萧奉贤听凤揽亭这么说一张脸又是红又是绿,他一想到以后还要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这“舞姿”,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无论如何,今晚能把这位煞星糊弄过去就算天大的喜事,他丢点丑和保全全家人的命比起来,这又算什么呢?   于是萧奉贤扭的越加用力,把他那小孙子逗得咯咯大笑不止,小孩的笑声也极具感染力,其他原本还在忍笑的大人,有好几个忍不住破功也跟着笑了起来,更有萧奉贤的三子,怕自己爹事后恼羞成怒找他们麻烦,干脆也下场跟着跳了起来。   他这一下场,把他其他兄弟也吓了一跳,虽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一看自己亲爹都这么豁的出去,他们又怎么可能继续坐的住,干脆全部下场,跟着自己亲爹群魔乱舞起来。   于是这场宴席到最后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场面,竟然是女眷全部坐在席上看舞,男子却在大堂中起舞,虽然他们跳的不怎么样,但是一想到那是平日里不苟言笑,严肃刻板的父亲和丈夫,她们嘴边的笑就怎么也忍不下去。   在这样的氛围中,凤揽亭再次端起酒杯赏起舞来,也正是在他品酒时,柳文应来到了他身后:“主上,宋公子那边有异动。”   凤揽亭听后轻轻扫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面前群魔乱舞的大厅,不甚感兴趣道:“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一个小小的现代pa:   经营着一家影视传媒公司的宋总裁前去买菜,路过一家肉铺,看见一名健壮的身影,忍不住停下脚步。   宋总裁【摘下墨镜】【西装革履】【看向摊位上的猪头】:你这猪头保熟吗?   凤肉铺老板【眯起眼睛】【双手环胸】【耳朵别烟】:“我能卖你生猪蛋子吗?” 第35章 心防   宋伶回到自己屋里后也不能静下心来, 一想到诲先生果然在暗处时时刻刻紧盯着自己,他的心里就难免涌起一阵阵无法排解的烦躁来。   他从不喜受制于人,哪怕是当年合欢宫账面亏成赤字, 全宫弟子等着他开饭,他也从来没有向外人屈服过。但如今, 他除了听从诲先生的安排, 几乎无法可想。   他不想死,哪怕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哪怕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立足于这片土地上,他就会觉得心安。   可是他若是想活着, 就只能听从那诲先生的安排, 去陷害凤揽亭。   在他以往的记忆之中, 凤揽亭是那九天之上崇高的战神, 只要他活着一天, 九重天的神和民就永远不用担心魔族的进犯。哪怕传言中, 凤揽亭是个弑杀无度,癫狂冷血的人, 但宋伶却觉得, 若是没有凤揽亭坐镇魔渊, 哪还有他们传闲话的今天。   虽然知道哪怕自己现在对凤揽亭出手,也不会改变他的命运, 五百年后他依旧是他名声赫赫的伐魔上神。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害过, 或者成为陷害这位上神的帮凶, 他就会无比羞愧, 无地自容。   这和那下界所说的,叛国弃民,陷害良将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宋伶走到水盆边,透过水面看到如今自己的脸,又突然觉得就算自己真干了对不起凤揽亭的事,那也是刘二麻干的,与他宋伶有何干系?   刘二麻已经死了,他的这具身体正好可以为他所用,只要他不说,谁会知道这具平凡的身体里藏着另外一个灵魂呢?   他只要再多活些时日,一天,两天,哪怕一刻钟都好,阳光雨露,花鸟鱼虫,他近乎贪婪地享受这一切,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湖底,也不想当一缕不知归处的亡魂。   宋伶这样想着,但撑着木架的双手却微微一颤,将水面的人影又震碎了来,凌凌的水面倒映着他挣扎的眼眸,这让他不得不伸手搅浑了那水面。   他是谁,难道他自己也不清楚吗?   就算他能为了偷活几天违背良心,那凤揽亭又岂是任人摆布之人,到时候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把自己给搭进去,还白得了骂名。   再者说了,诲先生说凤揽亭极为信任他,与他十分亲近,好像他说什么要做什么凤揽亭都会听他的话,所以只要他张张口,凤揽亭就会让他予取予求。   可他并不这么想,凤揽亭如今对他好,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也恰好在他微末之时,只有自己在他身边。   地位高的人对于地位远低于他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付出真心,他们坐在那样的高处,无数利益交织在他们背后往来,他们的眼界,阅历,自然也比他们常人要高的多。   凤揽亭虽然和他见过的一些神君仙官的做派不太一样,但他也不能想当然地以为他和他们就是一类人。   神爱世人,却不会偏爱一人,宋伶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他对凤揽亭而言不过是一个有趣的玩意,对他构不成威胁,又能讨他欢心,还能时不时用来缓解他身上的疼痛,这天底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第二个合他心意的,那便先捧着,但若是让他后面再找到一个更好的,他怕是再也想不起自己来。   凤揽亭对他温声细语,对他收敛锋芒处处维护,也只是因为他对他正处于一个新鲜的时候,他觉得他有趣,和别人不同,他在他身上找乐子,自然愿意顺着他。   但一旦让他发现了自己对他有不轨之心,甚至对他有所威胁,自己不过是一个新鲜一时的小玩意,丢也就丢了,他甚至不会有一丝难过。   宋伶闭了闭眼,从水盆边离开,他倒在床上,顺手放下了帷幔。   凤揽亭与他不过是因缘际会,他时刻告诉自己不能多想,也不能越过界去,因为一旦心里有了旁的心思,他的思绪便会受到干扰,做出的事也不能以理性的角度去判断。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又用力地捏了一下鼻梁,但即便是这样,脑海中的混乱也没有清明多少。   不该是自己的莫要强求,该是自己的他一分也不会放过。   他不想死,也不想诲先生和他背后的人称心如意。   既然如此,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包括凤揽亭。   凤揽亭敢来招惹他,那他为何不能利用这份情,借他的手除了诲先生那帮人,且那帮人自始至终的目的都是凤揽亭,他不过是个被搅入其中的受害者。   但是否将这事告知凤揽亭时,宋伶又有几分犹豫。   告知了凤揽亭,凤揽亭便不可能再在身边留下一个心思深沉,时时刻刻想着算计他的人,而他一有反应,便会让诲先生知道,那他难逃一死。   若是不告诉凤揽亭,又如何让他懂得配合自己,将这诲先生抓出来的同时,保全他的小命?   不过他想这么多,归根究底,是他信不过凤揽亭。   他放下捏着鼻梁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帐顶。   与其说他信不过凤揽亭,倒不如说他很少将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他最信任的人只有他自己。   如今的局面,无非又是一场赌局,当初他赌凤揽亭会带着他一起逃狱,他赌中了,现在他又要赌凤揽亭对他的信任。   这么一想,他真是个顶顶贪心自私的人,自己尚不能对别人付出真心,却想着别人能对自己真心以待,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诸事繁杂,宋伶看着头顶床帐同样繁复的纹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前世他所睡床榻的帐顶,那帐顶绣的是一幅繁花迎春图,是他娘还在合欢宫时,最喜欢的纹样。   小时候,他娘就喜欢抱着他躺在床上轻哄着他睡觉,而通常是他娘睡着了,而他却被他娘拍的神采奕奕。睡不着时,他也动弹不得,便睁着眼看那帐顶的繁花,在心里默数,那图上有多少枝花。   但一般他是数不完的,因为他娘在他身旁,他就会觉得格外安心,数不了多少也会跟着沉沉睡去。   等到后来,他娘离开了合欢宫,行踪不明,而他一个人睡在那张床榻上时,将那帐顶的花正过来数一遍,倒过来数一遍,怎么也睡不着,熬到天明又只能强打起精神跟着长老们处理公务。   他数清了那帐上一百零九朵花,又数清了其中有多少片叶子,但在他数清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他娘是不会回来了,就算回来,也不会如同儿时一般与他睡在一起。   自他长大后,他也一直没有换掉那顶床帐,甚至因为那顶床帐让他有些认床,他在其他地方睁眼看不到那百花迎春的刺绣,便总是觉得缺了几分安稳,就算睡着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他宫中的师姐听闻他这种情况,还提了一个馊主意,她说他这是寂寞难耐,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说不定他找个伴陪他一起睡,他这失眠之症就能不治而愈。   他对师姐这个办法不置可否,但因为他对外人的不信任也导致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枕边人,直到凤揽亭那个家伙近乎蛮横地躺在他身侧,理所当然地霸占了他的枕头,长夜漫漫,倒也的确不是孤枕难眠了。   凤揽亭这人,不知分寸,霸道无理,但又惯会拿捏他的心软之处,让他对他一再的让步。   但就算再让步,他终究也不会是他的人。   宋伶想着事,缓缓合上眼,不论三日后凤揽亭会不会与他同去,他也得早做打算,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算计过他的人。   就在他熄了灯,合上眼,准备歇下时,他的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倏然睁开眼,看向门口,却见关的好好的大门啪的一声被踢开,门外站着浑身酒气,似醉非醉的凤揽亭。   “宋伶,你给我出来。”他声音不算小,差点惊动了其他屋住着的人,宋伶听到他这样不客气的语气,心中一惊,猜想着这位爷又是闹什么脾气,怎么大半夜在他门口来胡闹来了。   “上神这是怎么了?难道酒席上有人对你不敬?”宋伶一边说着,一边穿上鞋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拢上外袍。   但他刚到门口,凤揽亭长臂一展便将他拉到怀里,一双被酒气熏红的眼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才突然懈了力道,头一歪,整个人靠在了宋伶身上蹭了蹭直白道:“我喝醉了。”   竟然有人喝醉了会说自己喝醉了的话吗?   但凤揽亭喷在他脸侧的酒气不像作假,他是真的喝了不少酒。   宋伶垂下眼眸,身形站定了几分,一只手虚揽在他腰侧,耐着性子出声询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去找人给你做点醒酒汤?”   “喝什么醒酒汤。”凤揽亭听他这么说又猛地抬起头,摇摇晃晃地举起手指向暗沉沉的天幕:“今夜良辰美景,你我一同夜游赏景,如何?”   不如何,宋伶很想这么回答,他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其实已经累的很了,哪还有精力去应付喝醉了酒发疯的凤揽亭。   但他的无声反驳看在凤揽亭眼中反而是默认,他拉起宋伶的手,一个飞身便跃至离他们最近的屋顶上,但这并不算完,这个家伙把连绵的屋顶当成花园小径一般,自顾自悠闲地闲逛起来。   反而是被他带着的宋伶,面沉如水,想着找个时机将这醉鬼打晕了事。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能快准狠地下手时,凤揽亭似乎是心有所感一般扭头看向了他。   “今夜月色真美,我与这月色孰更甚一筹?”他笑着,将宋伶扬起的手按下,伸手抚上了宋伶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宋伶亦未寝。   宋伶:你妈… 第36章 委屈   宋伶被他在月色下如水的目光看的心神一颤, 被凤揽亭的手指触碰过的地方也逐渐泛起点点热意。   今夜月色的确是很美,苍蓝的夜幕上挂着一轮澄黄的明月,远处是如黛色墨染的层层青山, 近处是挂满华灯的山庄别院。   鹰隼在夜色中低鸣,偶尔也会有星星萤火随风飘过。   宋伶抬眼看着凤揽亭, 不知他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在马车中他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本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晰,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他的白做工而已。   想到这里, 宋伶又止不住想笑,他心里千思百转利益权衡, 但在凤揽亭心里怕是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高兴了来缠着他, 不高兴了也来缠着他,他无理地霸占了他身边的位置, 也无情地侵占了他能独立思考的时间, 他想让自己一直看着他, 而他也的确只能依他的意思。   “月色更美, 你只是一个醉鬼。”宋伶无情地说道, 说完伸手抓住了凤揽亭在他脸上作祟的手指,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再一用力竟是将人给抱了起来:“醉鬼就该回屋睡觉。”   “宋伶, 你放开我!你怎么敢!”凤揽亭不满于宋伶的答案, 他用力挣扎着想要脱身,但宋伶站在屋顶, 把身子一倾语气恶劣道:“你再动我们两个都会摔下去, 你也不想当我的垫背吧。”   凤揽亭闻言也不再动了, 一只手抓着宋伶的衣领, 一张俊脸酡红,似乎是在强行用他醉酒的脑袋思考,但想到最后也是一团浆糊:“不赏景了吗?”   “睡觉。”   “我们一起睡吗?”   “你自己睡。”   “不要。”   凤揽亭看出了宋伶神情冷硬,似乎事情已经没有回转之地,在宋伶抱着他跳下屋顶以后,他说什么宋伶都不再理会他。   在走到房间门口时,宋伶刚想把凤揽亭抱进去,却不想凤揽亭突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嘶!凤揽亭!”   凤揽亭这一口可不轻,疼痛让宋伶被迫松了手,两人一齐摔倒在地上。   宋伶捂着脖子上出血的伤口,神色恼怒地看着凤揽亭,而凤揽亭也借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笑着舔去嘴角的血痕。   “你到底要干什么?!”   凤揽亭伏下身,一双黑沉沉的眼中,带着几分恶劣的兴味:“你生气了?”   宋伶简直是怒从心中起,趁着凤揽亭不设防,按着他的腰,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我不想和你一个醉鬼讲道理,我明天再和你算账。”   凤揽亭被他压在身下也不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满是怒火的眼睛,随后侧过头,一头咬在了宋伶的手腕上。   “你他娘的!”宋伶没来得及防备,又被他一口咬中,他赶紧抽手,凤揽亭却趁着他收手的空隙从他身下溜了出去,宋伶一个不注意,凤揽亭就又跑出了大门。   “你给我回来!”宋伶这一声可以说有些歇斯底里了。   但这醉鬼虽然醉了跑的却很快,飞屋上树,脚下生风,宋伶追了半晌,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他遛着玩,索性想回去关门睡觉不理会这醉鬼时,却又看见凤揽亭被一群舞女给围上了,眼看着那群舞女要拽着凤揽亭的腰带给人拽进屋里,他只能放弃回去睡觉的念头,把凤揽亭给抢出来。   这群舞女此时见了他们也不害怕,还眉眼带笑捂着嘴让他们一起玩。   这可不兴玩,宋伶把凤揽亭拽出来刚想赔罪,就见身边人影一闪,又跑没了。   宋伶看着不远处闪没的一片衣角,咬牙切齿地又追上去。   两人跑过了花园,穿过了游廊,踩碎了庄主屋顶的几片瓦,在最后宋伶抓住凤揽亭的手时,暗沉的天幕上突然绽放了大片大片的烟火。   宋伶愣住了,他仰头看着头顶五彩斑斓又花样繁多的烟火,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会有人在这时候放烟火?宋伶心里有些惊疑,而山庄里的其他人和他有同样的疑惑,不少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看这场突如其来的烟花秀。   凤揽亭被宋伶抓着手腕也没再跑了,他仰头看了两眼天边绽放的焰火,突然带着宋伶飞到屋顶上拽着他的手一起坐下。   “这场烟花是你放的?”宋伶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凤揽亭,凤揽亭点了点头,随后慵懒地打了个哈切,身子一倒靠在了宋伶的肩上:“你说你喜欢烟花来着。”   “为什么?”   “想讨你的欢心啊。”凤揽亭直言道。   宋伶沉默,凤揽亭见他沉默不语又忍不住问道:“喜欢吗?”   “你闹腾了这一晚上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烟花?”宋伶扭头看他,凤揽亭却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是不是很感动?”   就在宋伶想说什么的时候,凤揽亭又接着说:“有没有一种想和我双修的冲动?”   “只有一种想掐死你的冲动。”   “……”凤揽亭后背一凉,身子也不歪着了,赶紧笔直板正地坐了回去,坐回去他还满脸费解:“不应该啊,我都这么讨你欢心了,你怎么还能这么不为所动呢?”   “你被人大半夜从床上拉起来跑一晚上,然后突然给你看烟花,你感动吗?”宋伶皮笑肉不笑地问他。   “感动。”凤揽亭认真想了想,他觉得他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但宋伶在看到他那认真思考的表情后,就觉得自己是和他说不通的,他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一脸疲倦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从屋顶离开。   “回去吧,你酒醒的应该差不多了吧。”宋伶头疼欲裂实在是没工夫陪他玩这种矫情的游戏。   凤揽亭看着宋伶离开的背影,突然道:“宋伶,你带我去合欢宫以后,是不是就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   宋伶离开的脚步顿住,凤揽亭的声音却并未因为他离开而停住:“你会去哪里?”   “我干嘛要告诉你?”   “也是…到时候,你可能根本不想看见我,又怎么会让我知道你的去向。”凤揽亭笑了一声,笑声中却是无边自嘲:“抱歉,一直在试探你,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   宋伶没有回答,凤揽亭看着远方不断升空绽放的烟花,自言自语道:“你要离开也挺好的,不用守着我这个麻烦的上神,去其他地方,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一起过简简单单的小日子,没有纷争没有阴谋,你肯定能很快乐。”   “你也不用把我之前说的话当一回事,你就当那是我疼疯了,胡言乱语…但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愿意来找我,我肯定是会帮你的,毕竟…”   “你对我有恩。”   宋伶转过身,看着凤揽亭依旧是之前的姿势,屈膝坐在房脊上,看着远处的天幕,烟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完了,天幕暗沉了下来,却显得空荡又寂寥。   “烟花这么快就放完了…”凤揽亭仰头看着天幕,但此时连月光都被一片乌云遮住,夜风吹起了他的发梢,他却一动不动。   “回去吧。”他说。   宋伶见他起身,踉踉跄跄,他下意识上前搀扶,却在下一秒意识到,他的搀扶对于凤揽亭而言其实根本没必要。   会搀扶凤揽亭的人有很多,他也足够强大到并不需要他人的搀扶,他去扶他,也只是因为他下意识害怕他会受伤。   可凤揽亭又怎么会因为摔一下而受伤,他是战神,不是瓷娃娃。   宋伶伸出手扶住凤揽亭的手臂,凤揽亭却看着他扶住自己的手笑道:“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   那道带血的牙印还留在宋伶的手腕上,但他依旧上前扶住了他,凤揽亭看着那道牙印,目光一暗,伸手轻轻推开了宋伶。   “我自己走吧。”   正如宋伶想的,凤揽亭并不需要他人的搀扶,他一个人走惯了,醉酒时都能飞檐走壁,清醒后更是不可能摔着碰着。   “凤揽亭。”宋伶看着那道笔直又带着几分寂寥的背影开口道:“别和我玩欲擒故纵。”   凤揽亭的背影定住了,故意走的更坚定了几分:“没有。”   但他走的这几步路很快就被宋伶给追上了,然后宋伶反超了他。   凤揽亭:“……宋伶!”   宋伶回头看他,语气凉薄:“怎么?脚断了走不动了?”   “我不走了!”凤揽亭看着他淡然的神情又扭头往回走:“你自己回去吧。”   “托你的福,我现在也不是那么想回去了。”宋伶一边说着一边又悠悠然跟了上去:“既然睡不着了,不如陪你走走。”   凤揽亭听他这样悠闲的语气,猛地转身:“你当真是一点都不想挽留我吗?”   “挽留你做什么,其实你说的挺对的,你堂堂一个上神,又霸道,又任性,还老给我添麻烦,你要是自己想通了不来折腾我了,我还挺高兴的。”宋伶看着凤揽亭的脸色一点一点变黑,甚至还笑了笑:“以后我回合欢宫就把你甩给那些老头老太太化解诅咒,我自己跑去找我的小师妹小师弟,想想都快活。”   凤揽亭看着宋伶的表情,发觉他是真的挺开心以后,他突然愣住了,随后眼角发红:“宋伶,你休想!我死也不会和你回合欢宫!”   “要是不回合欢宫你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你可要想清楚。”宋伶语气也不客气。   两人站在庭院中互相僵持,过了好一会,宋伶才走上前,叹了口气:“说放手的是你,不愿意放手的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还摆出这么一副委屈的表情,你要我怎么办?哭给你看吗?”   【作者有话说】   在山脚下放烟花的江安和柳文应。   江安:主上有说用这烟花干什么吗?   柳文应若有所思:撩汉吧。   江安:啊?   其他三小只拿着烟花棒:viiiiii—— 第37章 听话   凤揽亭看着宋伶仰头看着自己的模样, 喉头微动,蹙着眉移开目光:“反正你今天不答应我我就不回去。”   “答应什么?”   “当我道侣,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不是我答应就能实现的吧?”   “我不管。”   宋伶目光审视地将这人上下看了一遍, 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嫌弃:“你今晚真的没被什么邪祟附体?”   “……宋伶,我是认真的。”凤揽亭脸色微红, 放在身侧的双手也下意识攥紧, 目光灼灼地看着宋伶。   但宋伶还是一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模样,不过凤揽亭既然都这么说了, 他也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想问的问题给问了。   “为什么是我?”宋伶看着凤揽亭:“我一没权没势,二没万贯家财, 三没倾城美色, 你如此垂青我,难道只是因为那浅显的恩情?”   “而且在这种对于我们而言几乎四面楚歌的情形下, 我不认为我们还有功夫去考虑道侣的问题, 你身为上神, 难道不应该以九重天的安危为重吗?”   宋伶问的尖锐, 他本以为凤揽亭至少应该反思一下, 但没想到凤揽亭没有一秒的犹豫, 十分硬气地回答道:“我自然是知道这些才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你有没有权势,有没有钱财我都不在乎, 你长的好不好看, 我也不在乎, 我心悦你,只是因为在你眼里我才是凤揽亭。”   宋伶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让他也一时有些愣神, 看着凤揽亭认真的神色, 他甚至有些惶恐:“不…”   “至于你说现在情况危急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但我却觉得如果我不在这时候说出来,你就会像抓不住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就消散了。”凤揽亭垂下眸看着宋伶:“我不是怯弱的人,若是连自己喜欢谁,想要谁都不敢说出口,我又何至于站到如今的位置。”   “我知道你心有顾虑,我也知道我不是特别招人喜欢的人,但我不在乎你身上的谜团,也不需要你将任何事向我坦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凤揽亭。”宋伶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为何他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祈求,堂堂上神竟然会祈求他一个小小无名之辈?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当初刚见凤揽亭时,他那杀伐果断的面容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一切…依旧是他的试探吗?   宋伶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了。   他向后后退一步,拧着眉思考着,随后摇了摇头冷静道:“我配不上你为我如此,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   “你配不上,谁配的上?”凤揽亭注视着他:“难道说,你介意我曾经和温天纵有过一段旧情?”   “没有,我不介意,你爱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可是你嘴上这么说,却根本不想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在一块,你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宋伶一时语塞,他总不能告诉凤揽亭,他想要让他不婚不育的真相,他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没想到凤揽亭早就有所发觉了。   凤揽亭见宋伶面上闪过几分惊慌,便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宋伶心里果然还是有他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在意他。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就忍不住带出几分得意来。   “你要是不想我与女人走太近,我就离她们远远的,以后就看着你一个人,如何?”   宋伶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隐晦的声音:“答应他。”   传音入密?这是诲先生的声音?宋伶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仍旧在监视着他们。   他到底怎么做隐蔽身形不被发现的?他的存在竟然连凤揽亭都无法察觉吗?   宋伶看着凤揽亭,凤揽亭依旧是面露期待地看着他,他感受到体内蛊虫的活跃,忍下了心中的涩意,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凤揽亭惊喜道,随后一个跨步张开双手将宋伶给搂到了怀里,他一边用手摩挲着宋伶的头发,一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一种藏不住的喜悦说道:“你答应了我,以后你就是我的道侣了,虽然现在条件有限,不能举行结契仪式,但是等以后,我会补给你一个全九重天最盛大的婚礼。”   “还没到那一步,我只是暂时答应了你,你若是以后做出让我不喜的事,我照样会离开你。”宋伶被他按在他怀里有些呼吸不畅,故意板着一张脸无比严肃地给他泼冷水。   “别离开我,我听你的。”凤揽亭抱着宋伶整个人靠在了宋伶身上,故意凑到他的耳边低语摩挲:“我什么都听你的。”   宋伶反手拍了拍凤揽亭的后背,随后拉起他的手:“已经半夜了,回去吧。”   凤揽亭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嘴角上翘:“好…今晚一起睡吗?”   “你自己睡。”   “为什么?!”   随着两人的声音远去,潜藏在黑暗之中的诲才慢慢露头,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了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情来。   他本以为凤揽亭对宋伶只是简单的信任,就像平常的主仆关系一般,但没想到今天晚上却能听到这么震撼人心的一段表白,还是凤揽亭亲口说给宋伶的!   现在这些上神的口味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竟然连那样的其貌不扬的麻子都能捧在手里当个宝,诲一回想起凤揽亭刚刚说的那一番“感人至深”表白就忍不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愧是能当上神的人,这脸皮就比寻常人厚实。   他在心里感慨完凤揽亭和宋伶的关系,转手就把今晚的情报放在一只小飞虫身上放飞,他和自家主子也是通过这小飞虫联系,虫子虽小但是不会引人注目,且这虫子也并非寻常的虫子,由它传递的消息从来就没有出错过。   诲放心地将虫子放飞以后,又在心里想着主子看到今晚情报的反应,他觉得他家主子应该会很满意凤揽亭对宋伶说的那一番话,他越是依赖宋伶,越是离不开宋伶,他们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   金色的小甲虫一路飞进了一面百花叠翠屏风之后,停在了一只素白纤长的手背上,手背的主人目光轻轻一转扫了那小甲虫一眼,任由它慢慢爬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写到一半的诗词,一名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落笔,一张娇俏秀美的脸上满是敬佩与爱慕之情:“表哥。你这字写的真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写字啊?”   “不急。”青年嘴角轻勾,一张充满儒生气质的清秀面孔在灯光的衬托下更是温润如玉,少女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从那张字上慢慢爬到了青年的脸上,一张小脸不知不觉变得通红,表哥自从大病初愈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仅气质从当初的猥琐懦弱变得落落大方,就连这长相也好像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家里的长辈也都一改对他的偏见,连原先划分好的资源也逐渐偏向了这位表哥。   就连她的娘都说,若是她能跟了表哥,她以后不仅能得到一个如意郎君,还能…成为当家女主人。   想到她娘对她的嘱托,她一张小脸更红,刚想娇滴滴地劝表哥早点休息,抬起头时却看见表哥满脸狰狞,她被吓了一跳,但青年脸上的表情却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刚刚她看到的一幕就像是她的错觉。   青年放下手中蘸满墨汁的笔,声音平静地对她道:“时间不早了,表妹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我乏了,就不送你了。”   他说完便看也不看神色错愕的少女,头也不回地向内室走去。而少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有些心神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表哥,突然会变了脸色。   少女心下惊疑,也不敢多留,赶紧离开了房间。在她走后不久,刚刚在她面前温润如玉的青年,竟然一掌拍断了内室的木桌。   他不信,他不信凤揽亭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这绝对是诲那家伙听错了…他怎么会喜欢那种低贱的人,又怎么会请求他和他结为道侣!   “魑魅!”他失控地大喊一声,屋里黑影缭绕,一名身形妖娆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去灵藏秘境,把那个不知死活的贱人给我挫骨扬灰!我不想看见他还活着走出秘境!”青年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差点没绷住,露出他原来艳丽邪魅的真身。   “可是灵藏秘境那边主子您不是已经有所安排了吗,我现在前去会不会…”魑魅看着主子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刚提出质疑,就被青年掐住了脖子:“我的决定是你能够质疑的吗?!”   “魑魅知错了…知错了,我这就去,这就去。”魑魅看着男子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赶紧软声求饶,在男子负气把她甩在地上之后,化为一缕黑烟消失。   青年…温天纵看见魑魅离开,心中的怒火也依旧没有平息,他一想到凤揽亭拉着别人的手,和他一起甜甜蜜蜜地结为道侣,他就会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来。   可惜他上次被凤揽亭重创的伤势还未痊愈,他不能上去手撕了那贱人。他只能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凤郎他只是一时与他怄气,他对那人肯定不是认真的,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凤揽亭那人的城府有多深,没人比他更清楚。   【作者有话说】   诲:主子,你看看这个上神口味有多奇葩。   温【有被内涵到】 第38章 花洲   翌日, 江安看见自家主上从宋伶房间里出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些见怪不怪了。   莺儿虽然还是一脸义愤填膺,但是她也没有之前那么暴躁, 只是双手挽在胸前,一脸难以理解的神色:“之前主上和那温贼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这么腻歪啊, 这姓宋的小子难道真的对主上施展了什么蛊惑术法?”   燕儿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看向莺儿:“莺儿姐, 什么是蛊惑术法?”   莺儿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就是一种不正经的术法,不是正经人会学的。”   姬咎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按你这说法, 主上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你说什么?!”莺儿听姬咎曲解自己的意思,气的想拔斧头。姬咎赶紧往江安背后一闪:“是你自己说的, 又不是我说的。”   正在和江安交谈的凤揽亭扫了两人一眼, 两人立马停止了打闹,垂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江安不知这两人在自己背后有什么小九九, 依旧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主上, 您当真要去灵藏秘境?可是您之前不是说…”   “我也是昨晚才听那姓萧的说, 那灵藏秘境里有一片雪叶金芝草, 宋伶的身子骨不太好, 我想去采点给他洗髓。”凤揽亭一脸怜爱地看着揉着眉心往外走的宋伶, “他身子骨不比我强壮,以后我俩成了道侣, 他承受不住的。”   “……咳, 主上, 这结成道侣之事,事关重大, 您是认真的?”江安先是被凤揽亭的直白发言弄的有几分尴尬, 随后在听到凤揽亭的言下之意后, 又有些惊讶。   “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凤揽亭一把将宋伶拉到自己身边, 拍着他的肩膀道:“以后他也是你们的半个主子,你们要向对我一样对他,如果让我发现了你们对他不敬,你们知道后果的。”   凤揽亭虽然是笑着说着,但听到这番话的几人神色都十分严肃,他们不敢把凤揽亭的话当玩笑,但心里却依旧惊讶于,宋伶一个平平无奇的地仙是怎么让凤揽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视为自己另一半的?   莺儿不服气地瞪了宋伶一眼,宋伶却没看她,他皱着眉推开凤揽亭:“行了,江叔,别听他胡说,还没影的事…”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凤揽亭。   凤揽亭刚刚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整个人恹恹地拽宋伶的衣角:“你昨晚都答应让我进你屋睡觉,怎么就没影的事…”   “那是因为某人抱着枕头站我屋门口说我要是不让你进来你就睡我屋门口睡一整夜。”宋伶听他还好意思提起昨晚,脸上的神色更是无语。   江安他们闻言瞬间移开了目光,主上在宋伶面前竟然这么卑微的吗?话说这也太黏人了吧,黏人的有些烦人了。   宋伶不理会还准备讲歪理的凤揽亭,又一脸诚恳地看向江安:“江叔,不管他,我们直接出发合欢宫就是。”   江安正想说好,又见自家主上横眉倒竖地看着宋伶:“你别以为我宠你就什么都会听你的,这雪叶金芝草我是非采不可,你们要走就你们走,反正我不走。”   “凤揽亭!”宋伶也是一脸忍耐到了极限的表情看向凤揽亭。   江安连同着后面的三只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姬咎凑到莺儿身边,用手挡着脸道:“虽然我不看好这门亲事,但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气势的确是旗鼓相当。”   “何止,我觉得那姓宋的比咱主上还嚣张。”莺儿眯着眼道。   江安听着背后两人的讨论,又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忍不住心下叹息,主上的决定又岂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置喙的,现在虽然有了阿伶能说上两句,但他也明白自家主上的脾气。   说好听点叫做说一不二,说不好听点就是死倔,八匹马拉不回头的那种。   眼见着两人还要吵,他赶紧上前做和事佬:“左右那灵藏秘境也不大,既然主上有这份心意,阿伶你不如就答应吧。”   “江叔…”宋伶似乎是没想到江安也会帮着凤揽亭说话,一时间脸上的神色十分困扰,反观凤揽亭,他倒是挺开心的,看着宋伶还想争辩,干脆拉起他的手大步向外走去:“既然你那么着急,咱们就节约时间,早去早回。”   “凤揽亭!”宋伶根本反抗不过他,直接被他拖走。   江安见两人都准备出发去灵藏秘境了,赶紧跟了上去。   他背后的姬咎和莺儿还在争辩他俩要是在一起了谁会更胜一筹,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反而是把燕儿说的一脸懵:“莺儿姐,主上为什么要压宋伶哥啊?”   结果她这一开口惹得前面两人齐齐回头:“小孩子别多嘴。”   …   既然凤揽亭临时起意要进入灵藏秘境,那之前的行程的安排又得做出修改。江安看着自家主上讨论着能和宋伶在秘境中培养感情的事,他就忍不住担心,以他们这一残一弱的搭配,进入秘境真的不会出事吗?   好在凤揽亭也并没有完全自负到一个人不带,他让姬咎和莺儿跟着他一同进入秘境,江安和燕儿在外留守接应。   江安听他只带这两小年轻,眉头更是皱起就没松过:“主上真的不带上文应吗?”   “我给他安排了别的事,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凤揽亭看着灵藏秘境外面其他跃跃欲试准备进入秘境的修士们,目光带着几分愉悦:“再说了,不过一个低阶秘境,带他们两个足够了。”   既然凤揽亭这么说了,江安也不再劝,姬咎和莺儿更是因为主上的这份信任变得雄赳赳气昂昂恨不得把胸脯挺到天上去。   江安见几人即刻就要出发,犹豫再三,将一枚戒指递给了宋伶:“这是主上的全部身家了,他怕自己花钱没有个度所以一直交给我保管,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也是希望你们此去能多一份保障。”   宋伶看着那枚镶嵌着红宝石造型十分古朴的戒指,眸色渐沉:“江叔如此信任于我,我实在愧不敢当…但为了上神的安全着想,这枚戒指我就收下了。”   “我知道你的秉性,你不是个坏孩子,主上行事冲动,你跟着他也多劝劝。”江安看着宋伶,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看着即将临行的子侄一般:“我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宋伶嘴唇翕动,像是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江安的表情,他向江安沉沉一拜,随后转身走向了凤揽亭的方向。   江安看着他们一行人随着人群逐渐消失在秘境的入口之中,忍不住捋了捋胡子。燕儿仰头看着江安:“江爷爷,你为什么表情那么凝重啊?”   江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   凤揽亭四人一同进入了秘境后,眼前的白光一闪,他们竟然落入了一片花洲之中。   姬咎率先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美景忍不住哇了一声,随后在众人落地的地方转了一圈:“主上,这地方可真漂亮。”   凤揽亭拉着宋伶站起身,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一手拍向他的头:“都说在秘境里,你要喊我师兄。”   姬咎揉了揉被拍疼的头,乖乖哦了一声,看到刚苏醒过来的莺儿又屁颠屁颠跑到她面前嘲讽:“小师妹,要不要师兄扶你一把。”   莺儿二话不说抽出板斧就向他追了过去,姬咎拔腿就跑,凤揽亭看着这俩活宝又打闹了起来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他看向站在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宋伶:“怎么了?这片花洲可是让你想到了什么?”   宋伶缓缓摇头,心里却是相当讶异,因为这片花洲和他当初和凤月炀第一次见面时的落花洲的景色一模一样。   开满粉白两色桃花的桃花林,清澈蜿蜒落满花瓣的小溪,要不是没有那些人为布置的曲水流觞,这地真可以说是和他记忆中的落花洲出奇的一致了。   他走到当初他弹琴的那棵桃树下,他记得这棵桃树上有一块巨大的树瘤,没想到这棵树也有,但是却比他记忆里的要小上一些。   宋伶伸手摸着桃树的树瘤,神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最后还是凤揽亭叫醒了他,他转过头却看见凤揽亭站在当初凤月炀所在的位置,正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一棵树有什么好摸的,摸的那么入迷,不如来摸我。”   阳光正好,洒在凤揽亭的脸上,他笑容嚣张带着几分痞气,双手环胸靠在他背后的桃树上,和凤月炀当初给宋伶彬彬有礼的初印象截然相反。   也正是这完全不同的反差,让宋伶彻底清醒过来,赶紧向凤揽亭走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别当着外人胡说。”   凤揽亭却真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哪有外人,分明只有你我,这些话我只对你说…还有你刚才摸着那树的神色很诡异,像是见到老情人一样,我不喜欢。”   宋伶心里反复念叨着在外面不能这么由着他胡来,但是手指还是不争气地在那触感极好的胸膛上捏了两下:“什么老情人,你看错了。”   凤揽亭眯起眼捏了一把宋伶的下巴:“你最好是没有骗我。”   【作者有话说】   宋伶【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冷漠脸】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凤揽亭:你听听你说这话像话吗? 第39章 夺宝   几人行走在桃花林中, 享受着林中的盎然春色,心情都难免松快了许多。   莺儿和姬咎不知自家主上和宋伶刚刚发生了什么,还一个劲招呼他们去前边的灵草地看看有没有雪叶金芝草的痕迹。   宋伶的手被凤揽亭拉在手中,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宋伶的目光也就在凤揽亭的背后停留了许久。   如果前世他不曾遇见凤月炀, 如果遇见的是凤揽亭的话, 他和他之间又会变成和凤月炀一样吗?   很显然是不会的,虽然一开始他也对凤揽亭报有偏见, 觉得能养出那样一个小畜生的人自己也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 他倒是对凤月炀是不是凤揽亭的亲儿子这一点产生了怀疑。   他从未见过像凤揽亭这般真实而又热烈的人, 他就像激烈燃烧的火焰,一点一点将他被湖水冻僵的身心重新温暖起来, 甚至,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比前世跳动的还要鲜活。   凤揽亭敢爱敢恨, 黑白分明, 明明强悍如斯却也从未用力量欺凌弱者。虽然自己嘴上说着他很霸道, 很幼稚…但宋伶却明白自己是真心实意地羡慕着他。   羡慕着他的强大, 羡慕着他的真诚直白,羡慕他的随心所欲, 宋伶自问如果自己也能有他一半的成就, 也会如他一般自然和谐地与身边人相处, 克制自己的力量,甚至还会对弱于自己的人示弱吗?   他觉得他做不到, 如果他拥有了和凤揽亭一样的力量, 他的目光只会看向更高的位置, 他会去挑战更高的高峰, 而不会低头看向来路,为后人停足不前。   但若是说凤揽亭完全赤诚没有野心,没有他自己的算计,宋伶也不信。   身中诅咒,在天牢里又被施以酷刑,好不容易出狱,又被抄了老家,只能一边躲避天兵追杀一边保命。这样的境遇,若是别人恐怕已经心怀怨怼,抑郁成疾了,然而凤揽亭非但没有,他心态还挺不错。   这样的心性,如果他真的隐藏了什么算计,又有谁能看得出来呢?   宋伶的目光从他一头只别着一根玉簪的墨发,看到他笔直的肩背,再从他的肩背看到自己被他拉着的手,十指相扣,自己竟然在他日复一日的影响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   自第一次和凤揽亭双修以后,凤揽亭就特别喜欢这样拉着他的手,说是十指连心,哪怕只是拉手这样的小动作,也能让他们的心贴的更近一些。   这样的说辞,肉麻中带着几分浪漫。也正是在他这一句一句,看似无心又随意的情话中,他逐渐习惯了他对他的示好,就连心中的防备在他面前也下意识矮上几分。   宋伶迈开了脚步走到了凤揽亭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凤揽亭垂头看了他一眼笑问:“不生气了?”   “生气影响我看花。”宋伶语气如常道。   “也是,这里风景如画,草木秀美,若是因为生气而忽略了这美景,那还真叫人挺遗憾的。”凤揽亭走到一棵桃树旁,伸手摘了一枝桃花交给了宋伶:“我听说这灵藏秘境中的地形变幻莫测,本以为我们会被传至荒无人烟的地方慢慢找路,没想到我们直接就被传到了目标地点,这要不说上天怜我心诚故意为之都说不过去。”   宋伶看他神色带着一抹得意,拿着手中的桃花枝看了看语气却并没有他那般轻松:“灵藏秘境以前虽然被划分为低阶秘境,但它的存在历史可以追溯至上万年,再加上神兽现世,这秘境绝不可能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说着他看着面前风光秀美看上去毫无危险十分平和的地方道:“越是看上去无害安全的地方,我们越要提高警惕,特别是这个地方生长着众多灵草,指不定也会有危险的妖兽盘踞在这周围。”   宋伶说的完全是根据以往经历考据,他前世为了给门派积攒资金,也是为了还债,也曾独自一人去过很多无人问津的秘境。   在这些秘境中,有天材地宝的地方无一例外都会潜藏着各种危险,有的是灵草仙花的伴生灵兽,有的则是故意做成的迷惑人心智的假象陷阱,多种多样让人防不胜防。   他正说着,就听到前面探路的姬咎和莺儿两人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叫,凤揽亭面色一凛,赶紧去前方查看情况,宋伶也紧随其后。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两人身边,空气中便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发生了什么?”凤揽亭先一步到达了姬咎和莺儿身边,查看了两人情况后,目光转向血腥味传来的地方,这一看他的眉头却是狠狠拧了起来。   眼前依旧是一片如白雾粉云一般的桃花林,但桃花林下的草地上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穿着宗门弟子服饰,死因都是一剑封喉,而他们身上的各类法宝法器全部被洗劫一空,乍一眼看来是一桩很明显的杀人夺宝现场。   宋伶赶到后看到这一幕,眉头也皱了起来,林间一共倒着十七八具尸体,这也足以证明了动手的那一方人数也不在少数,且修为能力都不弱。   “这些人死去的时间并不长,说明凶手还没走远,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宋伶用桃花枝戳了一下这些尸体,看到这些人脖子上流出来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时,立马站起身说道。   “对方的人数起码也有十几个人,我们只有四个人,若是与他们碰上讨不得好。”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没有异议,若是之前别说十几个人,几百个人他也不在怕的,但是现在他也明白自己必须要避其锋芒。   两人又继续分析了一下行凶者应该会走的方向,于是选择了一个相反的地方前进。   再次往前走时,他们那种赏花春游的心情便荡然无存,姬咎和莺儿也不再离他们太远,而是有意无意地护在他们身边。   “唉,看来这次秘境之行势必不会如同我想象的那般容易了。”凤揽亭若有所思地感慨道:“毕竟是神兽现世,光是上重天那几大世家出手,进入这秘境的人就不会在少数。”   “也不知是哪只神兽的后代,若是一些习性诡谲,性格暴烈神兽的血脉被世家抓在手里,恐怕九重天又得动荡一番。”宋伶紧跟着说道。   虽然他对五百年前九重天的世家之事知之甚少,但从自家长老嘴中也能得知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密辛。   当初上重天的几大世家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斗的水深火热,天帝的存在虽能压制他们不能斗的太过火,但其他一些不危及神庭稳定的事他也是鞭长莫及。   再加上天帝的年纪已经大了,按照天道的规矩,每一千年换一位天帝,这位天帝能在位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世家们的目光也都盯准了那个位置。   只要能让自己家族的人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也就相当于整个九重天都成了他们的一言堂。   这些年因为凤揽亭这样的新神横空出世,帮九重天度过了一次又一次血月,没有了魔潮的威胁,也不用担心魔族作乱,世家们没有了外因的干扰,自然有了心思和功夫把心思打在内部人头上。   所以阿鼻城的建立,还有神庭中的内乱,若说这一切完全和这些世家没有关系,宋伶是不信的。   一只神兽算不得什么,但是世家之间脆弱的平衡,指不定就会被一只神兽给彻底打破。   “但是世家不会为了一只神兽就撕下他们戴了几千年的伪善面具。这杀人夺宝的凶手多半另有其人。”凤揽亭听宋伶这么说却摇了摇头:“我看刚刚那些宗门弟子的服饰都算是低阶弟子的打扮,连低阶弟子的东西都抢,这做派倒像是邪修魔道的路数。”   凤揽亭若说的邪修魔道,宋伶也有所听闻,而这些教派却并非是存在于荒北魔渊,而是下重天广泛分布的存在。   相比于历史悠久的名门正宗,这些教派就都是走的一些民间组织的野路子,待在里面的人多数都是一些散修,或是被名门正派赶出去的叛徒,他们人数众多却人员混杂,三教九流,信仰不一,能聚在一起无非也是为了更好的给自己博得一点利益。   像这种杀人夺宝的做法,的确不像是世家子弟能做出来的,反而是那些常年在刀尖舔血的人才干得出来。   “你觉得这里面有阿鼻城的手笔吗?”宋伶又问道。   这次却是姬咎回答了他:“阿鼻城的人大多修魔,身上的魔气都恶臭难闻,我刚刚仔细检查过那些尸体,他们的身上并没有魔气残留。”   “温天纵上次虽然没被我彻底斩杀,但短时间内谅他也不敢出来招惹我,阿鼻城的人都听命于他,这段时间应该也跟着他安分着吧。”凤揽亭只要提起温天纵,语气里就总带着几分不齿,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就算没把温天纵给杀了,他也没那么快就能随便蹦跶。   凤揽亭说的笃定,但宋伶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他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那个诲先生背后的人不是世家,就是阿鼻城,他们现在没有动作也许是想给他们一定放松的时间,等到他们完全松懈下来在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这次进入秘境的人何其之多,说不定除了诲先生那一群人,还有其他的势力隐藏在暗处,他们就算不成为他们的目标,也指不定会被殃及池鱼。   在秘境彻底乱起来之前,他们必须早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   宋伶:他要不是个完全不记仇的傻子,要么心机深沉深不可测。   凤揽亭:他拿我送他的桃花枝戳尸体【好气但忍着】 第40章 倾诉   宋伶既然有了未雨绸缪的想法, 那么其他几人自然全力配合,跟着宋伶一起在这片桃林中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当他们正经开始找路后,却发现这片桃林仿佛无边无际, 他们不管往哪个方向走,走到最后都会回到原地。   宋伶第五次看到那棵带树瘤的桃树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桃林有人设阵。”   “设阵此人技法高超, 竟然连我都看不出阵法痕迹。”凤揽亭摸着下巴环顾四周, 他们此时站着的桃树,正是刚刚让宋伶陷入回忆的地方, 他对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好感。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继续找路, 指不定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我们不如就地扎营,保存体力, 明天再寻找破阵的方法?”宋伶提议道。   凤揽亭自然对他的提议没有异议, 莺儿却还想出去探探, 她总觉得是因为有姬咎这个路痴在不太吉利, 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迷路。姬咎听她这么说, 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却没有理由去反驳。   于是姬咎留下和凤揽亭他们一起扎营,莺儿再次出发去探路。   在她出发之前, 宋伶教给了她一些做标记的方法, 这是他以前一个人进秘境常用的手段, 为了保证莺儿能顺利找回来,他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全部教给了她。   这还让一直对他有偏见的莺儿觉得有几分别扭, 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知道不是自己耍脾气的时候, 宋伶说的也确实有用, 她记住了宋伶教给她的方法一瞬间便消失在密林里。   宋伶回过头和姬咎一起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凤揽亭见他们忙活,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又折了根桃花枝,在地上画起了一个阵法。   宋伶忙完手头的事,扭头见他在摆阵不免好奇:“你还会画阵法?”   “以前跟师父浅显的学了一些,只会一些皮毛。”凤揽亭也没有故意显摆自己的能力,就事论事道,而且他画出的阵法也的确就是一个普通阵法,宋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于是也就跟着他一起画。   两人的阵法画完,天也就完全黑了下来,姬咎四处收集了一些枯树枝点燃了篝火,三人坐在篝火旁等着莺儿回来。   但左等右等还是不见那姑娘回来,宋伶有些担心,凤揽亭却显得很淡定:“武心殿的人身上都会有一种特制的烟花,遇到危险情况,他们都会燃放烟花,你不用太担心。”   既然是如此,宋伶也就收回心里的忧虑,转眼认真看起了篝火。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成为黑暗里他们可见的唯一光亮,这片桃花林白天的时候可见度还挺高,阳光从树叶和花瓣中洒落在了满是樱草的地面上,看着如同颜色鲜亮的画作一般美轮美奂。   但到了夜间,天上一丝光亮也无,周围也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声息,这让人难免觉得有些不安。   “你害怕?”凤揽亭看向宋伶,宋伶摇了摇头,只是放在身侧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他没说话,姬咎倒是憋不住了:“主上,我害怕,莺儿姐现在都没回来,这林子又诡异的很,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出事了,你往地上一趴变成一条壁虎,没人会注意你。”凤揽亭凉凉地看了姬咎一眼。   姬咎一听也是,他的原身隐蔽能力很强,就算真有事他变回原型也可以逃脱,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姬咎轻而易举的被安慰到,宋伶一时有些无语,武心殿的孩子们该不会都是像姬咎一样被这家伙忽悠大的吧。   只不过他刚想了一个开头,凤揽亭就毫无预兆地挪到了他身边坐下:“看来你白天说的挺对,越是看上去安全的地方,越是危险重重,这片桃林指不定就是一个勾引猎物上钩的陷阱。”   宋伶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也不排除是诲先生他们的人做了手脚,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一开始就被传送到这样的地方。   篝火噼啪的燃烧着,姬咎已经倒在一边打起了小呼噜,宋伶扫了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年纪不大,心理也不成熟,就算他们有强于别人的能力,但实战经验大概都没多少。   毕竟主子都还没睡,他们怎么就能这么睡了呢?这到底是他们保护凤揽亭,还是凤揽亭保护他们?   宋伶心里有些失望地想着,随后扭头看向旁边挨着自己的凤揽亭,他脸上看上去倒没有多少困意,篝火橘黄色的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从宋伶的角度看上去,这人的睫毛又长又密,正好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绪。   就在他看的专注时,就见凤揽亭被火光照耀如琉璃一样的瞳孔转向了他的方向。   “你偷看我?”凤揽亭突然开口问道,他刚刚用桃花枝串了干粮放在火上烤,此时烤饼发出阵阵香味,他分了一半给宋伶。   “你怎么知道我偷看,分明是你也在看我。”宋伶接过饼,嘴上却不肯认输。   凤揽亭听他这么说,又忍不住笑:“难道不是因为我好看?我可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你看我可是看呆了。”   “那是因为你那时被穿成了个人肉筛子,我觉得好奇所以多看了两眼。”宋伶啃了一口饼,瞬间被烫红了嘴,但他也不喊烫,只是伸出舌头哈了两口气。   凤揽亭在一旁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可爱:“刚烤好的饼你那么急干什么。”   “可能是白日里走的多了,我现在很饿。”宋伶吐着舌头解释道,毕竟在他们这群人里,他是修为最低的那一个,也是最需要食物补给和休息的那一个,所以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凤揽亭看着他吐着舌头的表情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刚想低头凑过去,却听到背后的姬咎突然翻了个身。   他醒过神来,看到宋伶正一脸怀疑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有些尴尬地错开目光:“我就想看你烫的厉不厉害。”   “还好,没烫破皮。”宋伶哪里会不知道凤揽亭刚才举动的意思,但他却只能装作不懂的样子,手里的饼散发着一股烤制的焦香,此刻他却没什么心思吃饼了。   在这样黑黝黝的夜里,淡淡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凤揽亭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饼,宋伶同样食之无味地将手中的饼吃光。   在篝火中的木柴再次发出一声脆响时,两人同时开口。   “凤揽亭…”   “宋伶。”   开了口,后面的话却不知怎么说出口,凤揽亭和宋伶面面相觑,凤揽亭心里一横,心想干脆直接把这个人拉到自己怀里算了,但宋伶却像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和他说,他只能暂时压下自己的念头。   “凤揽亭,之前我说的话,其实不全是我的真心话。”宋伶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愣了一下,大脑里开始飞快的回忆当时宋伶对自己说了什么。   但不等他想起宋伶说过的话,宋伶又紧接着说道:“你其实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上重天的神仙要好太多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害怕,我怕你对我只是逢场作戏,怕你只是想单纯的利用我,也怕自己无法回应你的这份感情。”宋伶说道这里像是终于撤下了心防一般,目光澄澈又坦荡地看着凤揽亭:“从来没有哪位上神肯屈尊降贵地看一看我这种卑微的小地仙,所以你对我的好,我更多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我心里明白,如果你没有遭到诅咒,没有被神庭的那些世家陷害,像我这样的人穷尽一生都不可能见你一面,更别提和你结为道侣这种听上去像天方夜谭的事。”   凤揽亭看着宋伶,却头一次没有插嘴,静静地听着宋伶的诉说,他知道这些事是宋伶一直压在心底没有告诉他的真相,而他现在愿意对他诉说,也说明他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的小麻雀,终于愿意靠近他一点点了。   “我愿意帮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九重天,为了你亲自护下的黎民苍生。剩下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对你个人的崇拜和畏惧,可以说以前我帮你并非是出于真心,但现在我也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宋伶看着眼前跳跃的篝火,不知为什么,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他却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就好像压抑了这么久的心事终于崩不住要破土而出了一样。   “我曾经觉得自己并不会像别人一样陷入爱河。”宋伶道:“我觉得相爱的人是盲目的,是不清醒的,只要相爱,他们眼中就只有彼此,再也看不见其他,因为相爱,他们会做出很多愚不可及的事。”   “我觉得能和我成为道侣的人,一定是对我有用的人,或是利益相同的人,我们因为各自利益而走到一起,自然就不会为各自情感上的得失而难过。”   “但我还是错了。”宋伶的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在与凤月炀的相处中内心的患得患失:“人都是是贪婪的,没有人会永远止步于眼前,连我也不例外,一个人的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两人相拥时的孤独。是在一群人之间的孤独,是天地之大,却无倾诉之人的孤独。”   “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这里…”宋伶摸向自己的胸口,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苦涩来:“一直都是空荡荡的…有人将我的心整颗掏了出去摔的粉碎,后面又灌入了冰凉的湖水将我浸的寒凉。”   “你之前一直想问我的来历,我现在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是一缕孤魂,因为怨恨而存在的孤魂,我无数次想象,如果我能活,我必定只会为复仇而生…”   凤揽亭皱起了眉,正想说什么,却见宋伶又突然笑了出来,他从未有那么轻松快活的笑容,就连在他的灵府之中,他也从未见他笑的这般释然。   “但世事难料啊…我居然遇上了你这家伙。”   “凤揽亭,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也不知道我是否能像那些痴男怨女一般,只要离了你就无法存活,但我现在只明白一点,我现在的心,是因为你才跳动的。”   【作者有话说】   讲个地狱笑话:   宋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把手伸进去掏掏】   凤揽亭:够了,幻痛…不对,真的心痛。 第41章 湖泊   宋伶说完这些话后, 内心莫名有些紧张,他见凤揽亭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也没有任何回应,又忍不住忐忑。   难道他的这份心思吓到他了?果然相比于其他人的情感, 他的情感还是太沉重了。   就在他有些局促地想要开口给自己回转一下时,凤揽亭突然开口了, 他声音沉闷而低哑:“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些话。”   宋伶愣了一下, 正想解释,就见凤揽亭一把握住他的双手, 目光激动无比地看着他:“你应该在一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最好再点上龙凤烛, 盖上喜被, 和我抱在一起时在我耳边说。”   宋伶:“……”   他面无表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离凤揽亭远了点, 但凤揽亭此时心情愉悦, 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上半身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宋伶身上:“我好高兴。”   宋伶听他这么说, 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你还挺好哄。”   “要是我哪天深陷地狱, 你要是说一句心悦我, 我爬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凤揽亭认真道。   宋伶却没把他这句话当一回事,只当他是氛围使然说的玩笑话。   两人靠在一起守着篝火度过了漫漫长夜, 等到第二天黎明的阳光重新照耀在这片桃花林中时, 莺儿还是没有回来。   姬咎的神色十分慌张, 按理说莺儿在他们一群人之中,武力值只弱于主上和柳文应, 她这么久没有回来,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连她也无法脱身的困境?   凤揽亭同样皱起了眉, 这片桃花林第一天看上去风光秀美如云端仙境, 但第二天再次看到这些桃花树时,却多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宋伶对两人说道,他们人数本来就少,现在莺儿失踪,他们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于是三人商量了一下,按照莺儿昨天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一路上宋伶还找到了莺儿留下的一些标记,这些标记证明他们找的方向没有问题。   但当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到达一条小河边时,这标记却突然断了,他们各自在河边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新的标记,宋伶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眼前的这条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河流。   这条河显然就是桃花林的边界,左侧是依旧茂盛生长的桃花树,右侧却是一片黄土覆盖的荒芜之地。   小河看上去也不宽,河中水流清澈,能清晰看到河床,宋伶抬手扔了块石头下去,判断出这小河也不深,他们若是想渡河,直接走过去最深也只到他们的腰部。   “莺儿姐该不会是从这里出了桃花林了吧?”姬咎推测到,毕竟外面的荒漠是看得见的,若是莺儿从这里离开,那恐怕是进了荒漠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此处桃林有阵法保护,按理说没有那么容易能出到外界。”宋伶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能轻易穿过这条河走到外面去,那为何昨天他们会鬼打墙地找那么半天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凤揽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然后向河对岸扔了过去,本以为这块石头会落在河对岸的黄土地上,但众人眼中看到的却是这块石头在即将穿过桃树林时消失了。   “这桃花林根本出不去。”凤揽亭沉声道,如果莺儿昨天找到了这条河,也如姬咎所想从这条河穿到对面去,那么她现在应该被这阵法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我们岂不是找不到莺儿姐的下落了?”姬咎有些慌神,他看着那石头消失的地方,只觉得这片桃花林就像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他们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别慌,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宋伶让姬咎别那么快急着慌神,这小河看上去并不长,指不定他们可以找到河流的源头,在源头处应该就会有他们想要的线索。   姬咎也只能按下心中的慌乱,继续跟着两人沿着河流往上走,希望于找到河流的源头。   但他们刚走到半路,就碰上了一支其他宗门的寻宝队,这支队伍人数有六人,穿着比低阶弟子服稍微好点的衣服,此时见了宋伶三人,分分戒备地抽出腰间配剑。   “你们是何人?”   宋伶拦下准备开口的凤揽亭,上前道:“我们是无意路过此地的散修,敢问诸位是?”   那队弟子看他们的服饰并不统一,带头说话的宋伶又一脸老实相,也就信了八-九宋伶的说辞,又将拔出的剑又收了回去,那领头的一名弟子对他们说道:“我们是苘山派弟子,来此秘境碰碰运气的,偶然进入这片桃花林被困在了里面,正在想办法出去。”   “那不正巧,我们也在寻找出去的办法,不如一起?”宋伶听他这么说,立马绽开一个笑容,对方一开始有些犹豫,但他身边的伙伴像是给他说了什么,他又点了点头同意宋伶他们的加入。   “正好,多个人多把手,这桃花林实在诡异,我们已经在这林子里转了多时,身上的物资已经快耗尽了,所以不得不四处转转寻求出路。”那名弟子对宋伶浅浅解释了一下又对他们拱了拱手:“在下段群,敢问阁下名号是?”   “我名宋伶,他名风澜悲,这位是姬咎。”宋伶一一介绍了他们,段群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在凤揽亭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又移开了目光。   宋伶有注意到这位苘山派弟子的目光有在凤揽亭脸上停留,害怕他会认出凤揽亭。但好在他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做出别的行为。   一行人一同沿着小河向前走,凤揽亭对于陌生人一般都相当冷漠,没有想和他们说话的意思,所以一路上都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而姬咎心里担忧莺儿的安危,自然也没有说话聊天的心情。   一路上两方人只听得到宋伶和段群的交谈声,可能因为宋伶长的就是无比老实普通的相貌,段群对他并没有太多防备,再加上双方都是落难人,段群对他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一时间宋伶问他在桃林中的所见所闻,他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伶。   首先他们并非是和宋伶他们一批次进来的人,他们提前了一些时日进了秘境,而一开始进来也并没有被传送到这片桃花林,他们在秘境的其他地方转悠的很久没有什么收获,偶然间看到这片桃花林,心想着里面可能有什么珍惜灵草就带着同门走了进来。   结果在桃林里又转了四五天后,他们发现这片桃花林就是徒有其表,看上去美轮美奂,很是灵异的模样,但实际上里面一根有用的灵草都没有,反而还让他们一直在里面兜圈子,消耗光了他们所带的物资。   “其实不瞒你说,要是我们再找不到出去的路,恐怕就要困死在这桃林里了。”段群的脸上有几分困窘和羞愧,此时再看他身边的师兄弟们也都是一副困倦疲惫的模样。   宋伶了解了他们的信息后,又把他们所推测到的信息告诉了段群。   段群听他们说怀疑这里有人做了阵法,脸上更是灰暗了几分:“能做出如此规模的困兽阵的人想必也不是我们这种低阶弟子能对付得了的。”   宋伶想起之前在桃林里看到的一片尸体又忍不住询问段群,他们来桃林时间早,指不定见过那队人。   段群听他这么说却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色:“我们在这林子里转了这么些天,却并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一群人呀。”   这下倒是把宋伶说的有几分毛骨悚然了。众人沉默地沿着河流往上,等河边的石头逐渐从细碎变为大块大块的岩石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河流的源头,是一片被巨大岩石环绕起来,宛如一块祖母绿宝石的湖泊。   “这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段群看着那湖泊惊讶道,随后众人就发现了湖泊附近的巨石缝隙中长着一种通体橙黄色的奇异花草。   “这是虎纹花!”苘山弟子中有认识这种灵草的人猛地尖叫了出来,这种虎纹花是一种中阶灵草,虽然价值不高,但对于他们这种小门派弟子来说却相当宝贵。   一时间所有苘山派弟子都动了起来,争先抢后地想要多采些虎纹花回来。但当他们爬上那巨石后,却在巨石靠近湖水的那一侧发现了更多各式各样,散发着各种荧光的灵草。   “这里还有更多!天呐,这些都是高阶灵草!”一名弟子惊喜地欢呼道,随后便不听劝阻想要去采那离他最近的灵草,但当他正伸着身子向那株灵草靠近时,他却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了湖泊之中。   “季荣!”段群眼睁睁看着他掉进湖里大喊一声,但因为离的太远不能第一时间上前将他拉起来,季荣身边和他一起采摘灵草的弟子但是第一时间去拉了季荣。   但当他往下走时,他脚下的巨石突然变得十分黏滑,他根本拉不住季荣,反而被他也一起带进了湖里。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顾不上采灵草,纷纷想要将那落水的两人拉起来,可是那落水的两人跌进湖里以后却像是瞬间失去了意识,完全不挣扎地沉入了水底,后面的弟子看见了这一幕,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一般,连滚带爬地离开那些巨石。   宋伶皱着眉想要上前救人,但被凤揽亭拉住了手:“那水里有东西,别去。”   【作者有话说】   大凤:你应该在我俩洞房的时候再说。   小宋:洞房的时候不应该说些更刺激的?   大凤:?! 第42章 弱水   正如凤揽亭所说, 这一大片湖,湖面很广湖水颜色很深,但却过于安静了, 安静到一丝涟漪也无,就连掉下去两个人也没有泛起多高的水花, 这种诡异的寂静落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毛骨悚然。   段群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没来得及去救人的同门师兄弟们一脸茫然无助地看着刚刚那两人落下去的地方,回过神来的拔腿就往磐石外跑, 根本不敢再靠近这诡异湖泊半步,   就在所有人惊魂未定, 觉得这个湖泊是个吃人的湖泊以后, 凤揽亭却突然纵身一跃跳到了磐石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磐石下静悄悄的湖面。   湖水澄澈, 甚至能看清在湖面游动的小鱼, 湛蓝的天空还有洁白的云彩全都倒映其中, 凤揽亭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它看上去很正常, 却又处处透露着不正常。凤揽亭还没打量多久, 宋伶就开始叫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看到宋伶眼中的担忧, 于是又轻轻松松跳了下去, 走到宋伶身边。   “这湖的确有问题, 但也可能是破阵的关键,我扫了一眼这湖周围的景色, 发现在它周围的景色, 并没有重复的地方。”凤揽亭给宋伶分享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声音并没有收敛, 所以其他人也能听到他说的话。   “若这里真是一个困兽阵的话,阵眼所在的地方,就会与其他地方不同,想要离开困兽阵,就要找到阵眼并破解它。”   “难道这阵眼在这湖中?”段群白着脸问道,他们刚刚牺牲了两名同门,而且还是在那样没有任何机会挽救的情况下,这让他们本来就有些崩溃的心态变得更加不稳。   他们被困在这里面太久了,日复一日地在林子中打转,无望地消耗着自身的食粮,这让他们心里又有一个隐隐念头,他们说不定会死在这片桃林中。   因为有了这样沉重的预感,所以他们才会在看到灵草时欣喜若狂,然后在狂喜下一时疏忽,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段群是这支队伍里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整个队伍的核心,他无数次反复告诫自己要保持耐心,要稳住自己的心神,切不可被这片桃林迷惑,但这片湖的出现,意外的发生,大喜大悲下,他发现自己已经稳不住自己的心神了。   凤揽亭看他消沉的状态又忍不住开口道:“这湖与外界的湖看上去完全不同,感觉不到任何生机,说不定湖中另有玄机,你们的两名同门有可能还活着。”   段群听他这么说,眼中才重新亮起:“阁下的意思是,这湖说不定只是个障眼法?”   凤揽亭摇了摇头:“你那两名同门滑下去的时候,的确是溅起了些许水花,有水花的存在,这湖肯定不是幻像。”   随后他的目光又盯在了其他弟子拿着灵草的手上:“这些灵草也确实存在,与其说是幻像,更像是一个陷阱,引诱着猎物去采灵草,随后滑入湖中。”   段群一听,刚有几分起色的神情又沉了几分。   “今夜就驻扎在这湖边上吧,也正好再探查一下这湖的蹊跷之处。”凤揽亭拍板决定道,宋伶没有异议,段群则隐隐意识到凤揽亭的与众不同,沉思片刻,决定晚上还是和宋伶他们待在一起。   …   入夜,桃林里的夜不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非同寻常的寂静,而在这片湖旁边,宋伶总觉得周围的天色并没有像桃林里那般黑,哪怕天上的金乌完全西沉,这夜色也只是一般漆黑,他还能看见站在磐石上注视着湖水的凤揽亭。   凤揽亭算是他们之中阅历最为丰富之人,他们也只能期望他能看出这湖水的不同。宋伶这次没有喊他回来,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回想起这片桃林的诡秘之处。   未知的阵法,横死的尸体,无法穿过的河流,以及这令人不安的黑夜…   宋伶正想着,凤揽亭和段群两人一同回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却对他使了个眼色。   等到完全夜深人静,苘山派的弟子们都挨不住困意睡过去时,凤揽亭带着姬咎和宋伶,一同悄悄地靠近湖水。   在夜里,这片湖依旧是绿的令人心惊,甚至水面上还散发出淡淡荧光,好像是在故意吸引人去靠近它。   凤揽亭看了一眼姬咎,姬咎领会到他的神色,便褪去衣物变成了一条漆黑的魔蛟,默不作声地飞到了湖面上空去。   宋伶和凤揽亭站在一起询问他:“你白天有看出什么线索吗?”   凤揽亭摸了摸下巴:“有一个猜测,得等姬咎回来才知道。”   姬咎化为的魔蛟在湖面上空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两人身边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主上猜的没错,这湖里的水是弱水。”   宋伶听到弱水两字愣了一下,在上古时期,魔神混战之地,传说有一座高山之下就环绕着弱水,弱水不可载舟,不可浮鸿,似水非水,似沙非沙。   但这玩意也都是上古才有的东西,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凤揽亭拧着眉道:“弱水之下无生机,只要沾着这水,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往下沉然后被活活溺死,但我白日里却看见水中有游鱼游曳。”   “难道是你看错了?”   凤揽亭摇了摇头,随后伸手在旁边的磐石缝隙中摘了一片花扔进那湖中,结果三人眼睁睁看着那轻飘飘的花打着漩沉了下去,姬咎看着那花沉下去,就想到莺儿在河边断掉的标记。   “该不会莺儿姐她跳进了河里,然后沉了进去…”姬咎觉得不无这个可能,毕竟出口近在眼前,是个人都会想着渡河到对岸看看,然而弱水这种诡异的东西,只要沾上就会下沉,万一她真的跳下去了,现在指不定就在这弱水下。   “你刚刚去湖面上空看了一圈,有看到什么不同之处吗?”凤揽亭看向姬咎问道。   姬咎听他问起,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飞在半空中似乎有看见湖中间有一个特别亮的点,但那个点很小散发着绿光很不明显,要不是他是红绿色盲,这湖在他眼里只有明暗之分的话,他还真会将这个小发现给忽略过去。   “那可能就是阵眼了。”凤揽亭蹲下身用磐石旁边的石块画了一个类圆的阵法,随后在中间重重地点上了一点。   “取走阵眼,困兽阵可破。”   “但阵眼在弱水中,我们怎么拿?”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这从上古遗留下来的旧物,威力可怖,并非是他们能轻易突破的。   一时想不到办法,凤揽亭也不着急,他看见那湖里有鱼,说不定他们可以捕鱼来维持生计。   宋伶看他如此乐观,心里也忍不住一松,这片桃林给人的感觉太压抑,从一开始他看见那熟悉的地方起,他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阴霾给狠狠压住了一般,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但好在,他在凤揽亭身边,凤揽亭像是并没有被这些外力元素影响,跟着他他难得的能喘上几口气。   三人回到了临时驻扎的营地,收拾好准备休息。   然而当他们刚刚闭上眼,那群看上去已经睡着的苘山派弟子中,有一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凤揽亭三人,随后又再次闭上了眼。   …   接下来他们又在这湖边折腾了几日,但依旧是没有靠近湖中心的办法。不过他们人虽过不去,湖里的鱼却可以捞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鱼生长在弱水中,肌肉扎实,口感清脆,被烤制后格外香酥可以说入口即化,好吃的令人上瘾。   有了这些鱼的存在,宋伶省下了不少干粮,暂时不用担心粮食断绝。   又是一天入夜,宋伶正守着篝火独自守夜,突然感觉自己体内的觅踪蛊躁动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觅踪蛊突然躁动,想来应该是母虫就在附近,但他们这么些天身边都没有看到外人,又被困在这奇怪的阵法中,那诲先生就算有通天本事也进不来吧?   宋伶正想,却突然对上那一群睡的东倒西歪弟子的目光,其中一人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向宋伶。   而在同一时间,宋伶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就像多了无数根丝线,缠绕着他的思绪,控制起他的想法。   那弟子轻轻开口:“杀了…凤揽亭。”   宋伶瞳孔一顿,右手不受控制地从自己的小腿边抽出一直携带的匕首。   匕首出鞘,森冷锐利的刀锋对准在一旁盘腿打坐的男人。   “杀了他。”那人继续命令道。   蛊虫在自己身体里快速游走,那看不见的丝线就像紧紧缠绕住了他的脑子一般,宋伶注视着凤揽亭,看着他暴露在外毫无防备的脖颈,他举起了匕首。   “宋伶?”   段群突然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平日里很老实很温和的人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要扎向自己的同伴。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伶,正要出声,而他背后一直操控着宋伶的同门却比他动作更快,一刀刺在了段群的背心。   段群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而与此同时宋伶也向凤揽亭刺了过去。   但还没等匕首的尖锋触碰到凤揽亭的皮肤,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宋伶拿匕首的手。   凤揽亭狭长的双目在黑夜中慢慢张开,隐约闪烁着苍白火焰的双眸,看向了宋伶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宋伶。”   【作者有话说】   想杀你啊,哥哥。   【作者重新换了一个封面,自己画的,可能有点怪,等以后技术好了,再画个更好看的。】 第43章 演戏   脑海中属于自己的思绪被丝线紧紧缠绕, 阴沉的压迫感就像有人抓着他的手臂,亲手向凤揽亭刺去。   宋伶控制不住自己,自然不可能去回应凤揽亭, 他的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凤揽亭的脖颈,仿佛那里就是他无比渴求的解药。   凤揽亭见宋伶没有回应, 冷厉的眉峰皱起, 抬起眼看向宋伶,而那瞳孔已经被白焰染成了苍白明艳的颜色:“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伶的手推不进去,竟然张嘴咬上了凤揽亭的手背, 凤揽亭嘶了一声, 抓着宋伶的手一松,差点被他直直刺向面门,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躲过了宋伶的攻势, 宋伶再次一击不成, 竟懂得及时止损, 退远了距离。   凤揽亭此时眼中的迷茫褪去, 有的只有被背叛的愤怒和恨意:“宋伶, 你也要背叛我?你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找机会刺杀我对吗?”   宋伶没有开口,他也没有机会开口, 两人在沉沉夜幕下对立, 却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弟子堆里的古怪弟子, 其他人也没有被他俩的动静惊醒,他们都像是中了什么昏睡术一般, 无法控制地一直沉睡着。   凤揽亭的身边亮起了苍白火焰, 但就在火焰即将要点燃宋伶时却又强行停住了, 像是爱而不得的雄狮, 又像是失去配偶的孤凤,他愤怒的瞳孔中染上了几分悲哀,声声泣血:“那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宋伶看着凤揽亭的神色心中一痛,但下一秒他依旧被迫举起那把匕首向着凤揽亭冲过去,凤揽亭看着他逼近却并没有再用白焰阻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宋伶快速逼近,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刺向了他。   凤揽亭坦然地张开双手,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的洒脱:“罢了…既然你最大的愿望是取走我的命,这条命给你又有何妨。”   宋伶的匕首刺穿了凤揽亭的腹部,凤揽亭却卸下了一切防备,苦笑着伸手摸了摸宋伶的头发,随后嘴角画出一丝鲜血,原本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去。   “他死了。”宋伶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干了什么一般,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那如影如随的丝线却牢牢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脑海中有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想起:“你做的很好,非常好,现在还有最后一步。”   “只有完成了最后一步,你就解脱了。”那道声音在宋伶脑海里蛊惑地说道,随后他操控着宋伶去抱起凤揽亭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冰冷寂静的湖泊。   “扔下去。”那道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宋伶抱着凤揽亭的尸体,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物,面上神色狰狞似乎在与那道声音争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但他太弱小了,这具身体太弱小了,他根本无法反抗这个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伸出手将凤揽亭扔进了水里。   碧绿色的湖水如同细小的触手一条又一条交织在凤揽亭的身体上,将他一点一点蚕食掉最后温柔又残忍地将他拖进湖泊深处。   宋伶站在磐石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凤揽亭消失的地方,脸上麻木的表情中出现了几分扭曲的沉痛来。   但最后他闭上眼缓慢地调整了呼吸,随后看向那个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假弟子。   那人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嘴里吐出的声音却是诲先生的声色:“你做的很好,你帮我们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   宋伶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那名弟子边走边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属于诲先生的那张寡淡刻薄的脸完全展露在宋伶面前,但此时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轻快,任由宋伶向自己靠近。   他瞥下眼看着宋伶脸上毫不掩饰的仇怨与愤恨,有些稀奇地扯了扯嘴角:“难道你这只蝼蚁还真爱上了你不该爱的人?”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诲想起自己这几日以来看到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嘴角的笑容越发讽刺:“蝼蚁还敢望苍穹?清醒点吧,他本就不该是你能奢望的,这一剑刺下去,想必他也恨透了你,不如归顺我们,以后还能捡条命。”   诲那高高在上如同施舍一般的语气让宋伶有些反胃,他隐忍了自己脸上真实的神色,有些麻木地垂下头,松开双手,仿佛真的像一只听话的傀儡一般任由人摆布。   诲先生笑容更得意了,他伸手去触碰宋伶的眉心,想要彻底销毁他的个人意志,但没想到下一秒他腹中一痛,那把原本该刺进凤揽亭腹中的匕首,此时却原原本本地插入了他的腹部。   该死,这是怎么一回事?   诲想向后退,但是匕首上涂抹的毒药太过强劲,一瞬间就让他失去了力气,这原本用来对付凤揽亭的手段,现如今却用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的身体素质则根本比不上凤揽亭的千分之一。   宋伶此时一改脸上的悲愤,神色变得冷淡而从容:“这匕首上的毒滋味如何?啊,这毒是你亲手抹的,应该没有人会比你更熟悉这毒了吧。”   诲看着宋伶脸上云淡风轻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可能早就预备了这一手,就连刚刚他与凤揽亭的对峙,可能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一场戏!   他凭什么?他怎么可能!凤揽亭怎么可能那么信任他!   他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腹部,一步一步退向阴影中,而随着他往后退,那些沉睡的弟子此时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抬起一张张僵硬麻木的脸。   宋伶看着这些人,心里也有了预料,之前他询问段群他们是否见到过林中的尸体,而段群的回答却是笃定的没见过。   但他们明明在这桃花林中待了那么久,按照困兽阵法的规矩,他们是怎么绕都绕不开那一群人的,而他们物资匮乏,更是需要去杀人夺宝供应自己。   段群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清醒的人,但也被诲蛊惑成了帮凶,其他弟子则是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成了诲的傀儡,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此时段群重伤未醒,其他弟子则被诲操控着向宋伶袭来,但还没等那些弟子接近宋伶所站的地方,诲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低下头却看见一只漆黑的蛟龙爪子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可别小看壁虎啊!”姬咎兽化的爪子猛地一收,鲜红腥臭的血便从诲的胸口喷涌而出,他可能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接连反杀,就连一个下贱的混血杂种都能…   他到最后都不甘心地看着宋伶的方向,怎么也想不通,他是如何说服凤揽亭做出这样的骗局,甚至连凤揽亭身边的人都听命于他,他明明时时刻刻都监视着他,他怎么躲过了他的监视。   身体里生机流失,诲的尸体膝盖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迅速地缩小变化,最后地上只留下了一只有些斑斓花纹的蜘蛛。   宋伶的手指一抖,一点黑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甲缝之间滑落,滴在地面草丛上,化为一缕黑烟,依稀间他好像听到一只虫子的哀鸣,他目光冷冷地看着地上那只蜘蛛:“一直说别人是蝼蚁,你自己也没高贵到哪去。”   随后他也没有多做停留,让姬咎跟着自己往湖泊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姬咎背上背了个人。   姬咎看见他询问的目光,神色坦荡:“他还没死,我觉得可以抢救一下。”他背上背的正是段群。   宋伶没有阻止他背着段群,只是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树林间:“我们得抓紧时间,觅踪蛊死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我们得赶紧与你主上汇合。”   姬咎背着人大步追上宋伶,一边追一边感叹:“说实话,要不是提前知道你们两个在演戏,我都以为你扎主上那一刀是真的了,当时我差点都没憋住。”   他现在想起刚刚宋伶和自家主上的那一番对峙都觉得心有余悸,自家主上的演技太好了,他都为之动容。   谁知前面急着跳湖的宋伶却顿了一下:“是真的。”   “啥?”姬咎错愕地看向宋伶的方向,但宋伶没有再解释,直接头也不回地跳进湖水中。   在他跳进去的一刻,湖水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他的身体,如同千万只细腻的小手拽着他将他往下拖去。   而宋伶却并不害怕,他睁着眼屏住气,甚至顺着身上湖水的压力,努力向下游去,很快他就看见了湖水中飘散着丝丝缕缕的血迹,而他要找的那个人,此刻正漂浮在离湖底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宋伶眉眼一横,更加用力向那身影游去,随后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被他抱在怀里之后,凤揽亭才虚虚睁开眼睛,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几个泡泡,还没等飘到水面上就散了。   宋伶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别说话,随后抱着他向湖底游去。   凤揽亭一手捂着自己腰侧的伤口,一手揽着宋伶的脖子,两人越是靠近湖底,越是能感觉那股压抑沉重的力道从他们身上远去,宋伶的身边突然快速游过去一片小鱼,它们好奇地看着这两个入侵者,等宋伶游走以后,还恋恋不舍地追了上去。   宋伶在最湖底最深处看见了一枚翠绿的,散发着强烈绿色光束的石头,它被雕成了一只蚣蝮的模样,在那厚重的龟壳下,扁平的龙头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凤揽亭松开环着宋伶的手,咬着牙按上那石头,将他用力地搬开,随着他的动作,他们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龙吟,一条青绿色的细小身影从那厚重的龟壳中挣脱,无比喜悦地在水中盘旋,随着它的动作,水底出现了一道漩涡。   细小身影扭头就向漩涡里扎了进去,随后宋伶也跟着被卷了进去,他不知这条龙会带着他们去往各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怀里的凤揽亭。   【作者有话说】   人生如戏,全是演技。   凤揽亭【委屈】【吐泡泡,泡泡,泡泡】   宋伶【觉得有点可爱】【正事要紧】【忍住不看】 第44章 洞窟   漩涡卷着两人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摆脱了弱水的压迫感,宋伶抱着凤揽亭向上游去,等终于浮出水面时, 展现在宋伶眼前的是一个幽深广阔的洞窟。   洞窟整体成乳白色,地面上长满了说不出名字的散发荧光的小草, 洞窟上面则悬吊着大大小小的钟乳石。   宋伶此时也顾不得细看, 拖抱着凤揽亭上了岸,上岸后, 他查看了一下凤揽亭身上的伤口。   虽然是换了一把匕首,但为了逼真, 那一剑刺的也很深, 此刻伤口处依然有鲜血溢出,伤口边缘已经被水泡的发白。   宋伶心里一阵不忍, 从戒指里掏出灵药洒在凤揽亭的伤口上, 但由于凤揽亭一直承受诅咒, 身体的敏感度比常人要高上许多, 药粉的刺激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被水泡的冰凉的手忍不住抓紧了宋伶的袖子。   “好疼…疼…”苍白的手指用力抓着宋伶打湿的衣袖, 俊美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但他被水打湿黏在一起的睫毛此时却微微颤动, 一双水润朦胧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宋伶。   “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这个馊主意。”宋伶皱着眉用干燥的布巾给凤揽亭擦了把脸, 随后伸手解开他被湖水完全浸湿的衣服。   凤揽亭的衣衫被快速褪下, 健美漂亮的身形展露在宋伶眼前,但宋伶此时却顾不得细看, 赶紧给凤揽亭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期间为了让凤揽亭能快点暖和起来, 他还渡了些灵气给他。   “那个人…杀了吗?”凤揽亭任由宋伶摆弄他的身体, 问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绵软。   “杀了。”宋伶回答的十分利索,在给凤揽亭换好上衣后,他的手指又摸索到了凤揽亭的裤带上:“那家伙本体是只毒蜘蛛,难怪会用蛊虫和操控人心。”   凤揽亭垂眸注意到宋伶给自己换裤子时,他的耳朵一直都是红彤彤的,他看着有几分心痒,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耳朵。   “你干什么?”宋伶猝不及防被他捏了耳朵,一瞬间传达大脑的瘙痒和刺激感让他有些焦躁,但凤揽亭却像是没感觉到他的情绪一般,甚至更放肆地摩挲了两下:“你的耳朵好烫。”   宋伶瞪了他一眼,起身去一块巨石后面自己给自己换了衣服,凤揽亭靠在石壁上,看着宋伶露出石头外的一点点肌肤,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他好像强壮了不少。   宋伶换好衣服后回到凤揽亭身边,凤揽亭仰头看他,他也没有多想伸手将人给抱了起来,凤揽亭见他如此轻车熟路的动作,忍不住笑:“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被人抱来抱去的感觉,这样还挺不赖的。”   宋伶原本想反驳两句,但看着凤揽亭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又把话给收了回去:“谁叫你这么脆弱呢。”   原本凤揽亭的身体还算强健,但接二连三的透支,如今就算是被匕首刺一下,想要恢复也比以前缓慢的多,再者,他觉得这是自己欠他的。   早在天牢中,凤揽亭就已经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们,他知道自己被人控制,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所以他们才会一直暴露行踪,他对自己的意图早已洞察透彻,但他却一直没有揭穿他。   他甚至表现的比以前更亲近他,而这样正是为了保护他,让那些人以为凤揽亭已经完全被他拿捏,而这样,他们也就不敢随意舍弃自己这枚棋子。   凤揽亭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但自己却是在那天夜里,在那烟花炸裂之时,才真正看清了凤揽亭的想法,他要他配合,一起钓出那藏在阴影后的大鱼,他不惜以自己为饵来帮宋伶逃脱诲的控制,甚至提出了这样一个自损八百的办法。   不得不说,凤揽亭的表演是真的出彩,不仅骗到了诲先生,也骗到了他,有那么一些瞬间,他真的以为凤揽亭是真心喜欢上了他,但现在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那些人上钩故意为之。   可是这又怎样呢,就算他是演的,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但他也心甘情愿的上当了不是吗?他对凤揽亭说的那些话,是他的真实想法,早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经完全被这个人所吸引,就算内心再怎么想保持冷静,在他的手向自己伸来时,他也依旧选择了沉沦。   宋伶抱着凤揽亭向洞窟深处走去,越走,脚边的荧光小草也就越多,头顶硕大的钟乳石表明了这座洞窟的年代久远,洞窟深邃,不知何处才是它真正的出口。   凤揽亭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腹部,一只手勾着宋伶的脖子,他闭着眼靠在宋伶的胸口,似乎在闭目养神,在宋伶走了有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出声让宋伶停下来。   宋伶照办,将他放置在厚实的小草上,而在他放下凤揽亭时,洞窟遥远的一支分支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异的惨叫声,但这惨叫声只是突兀的响起一瞬,下一秒就戛然而止,再也没发出别的动静。   凤揽亭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而宋伶同样警惕地看向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这时,在他们走过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宋伶猛地扭头向后看去,发现是姬咎背着段群走了过来。   姬咎没受伤,但段群伤的不轻,姬咎看到自家主上和宋伶,眼睛亮起了光:“主上,你没事吧?”   凤揽亭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姬咎闻言看向宋伶,目光却有些防备了,这人居然真的向主上动手,有这第一次说不定就有第二次,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宋伶并没有在意姬咎的目光,他从戒指中扔出一瓶伤药和两件干爽的衣服给他们,随后找了一个离他们有些远的位置坐下,从袖子中掏出那把和刺向诲时一模一样的匕首,面朝向惨叫发出的洞口警戒。   姬咎见他这副模样,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好对他说,反而看向自家主上。凤揽亭的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舒适的衣服,腰侧的伤口也被包扎过了,一头长发自然柔顺地垂落在他肩膀及背后,似乎也是被灵力烘干了,没有一丝潮湿的痕迹。   这让他反倒是有些看不懂了,宋伶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主上呢,如果是为了伤害主上,又为什么照料的如此尽心尽力,如果不是,此时又为何特意和他们拉开距离?   凤揽亭看向坐在远处的宋伶,眉宇间也有了几分思索,他想站起身走到宋伶身边,但他刚一动,腰侧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腰。   看来这诅咒不化解是不行了,一点小伤就能让他难受成这样,要是再遇上什么事,他说不定还会成为宋伶的累赘。   宋伶听着背后上药换衣服的声音,随后姬咎问凤揽亭需要不要他用灵力为他疗伤,却被凤揽亭给拒绝了,他回过头看向凤揽亭,却见此时他的脸上已经逐渐染上了一层薄红,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病态的倦懒。   宋伶皱起眉走到凤揽亭身边,不顾姬咎怀疑的目光,伸手探向凤揽亭的额头,这一探却将他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会如同凡人一般发起了高热?难道说他身上的诅咒又加重了?   “主上他这是?”同样惊讶的还有姬咎,它们主上身体一向强健,怎么会突然发起高热。   宋伶没有犹豫,将戒指中一瓶丹药逃了出来喂给了凤揽亭吃,凤揽亭此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不仅他的额头,他的皮肤,脖颈,手指都散发着滚烫的热意,他贪恋着宋伶手指带来的凉意,将自己的脸颊蹭在了宋伶的手掌上。   这样依恋的动作让宋伶动作一顿,但转而他看向姬咎道:“为了你家主上,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你把那个苘山派的弟子看好,我去找可以出去的洞口。”   这个地下洞窟分支众多,又深不见底,想要找到出去的路并不容易,在加上刚刚那一声短促的尖叫,就更能证明这座洞窟中除了他们还有别人,更有未知的危险。   宋伶将两个伤员交给姬咎让他们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则打算孤身探路。   姬咎看着他离开想说什么,但他现在确实不放心将自家主上交到宋伶手中,又慢慢闭上了嘴。   之前主上有给他们说过,他要和宋伶演一场戏,为的就是钓出那些在背地里想要害他们的人,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不至于一直处于被动,那既然是演戏,那么之前主上说的那些话自然也当不得真,宋伶此人来历成迷,他必须多加防范。   宋伶深深地看了一眼姬咎他们,目光落在面颊都红起来的凤揽亭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后便不再犹豫拿着匕首进入了洞窟的分支当中。   在他走后,凤揽亭睁开双眼,面颊上的红晕尽数退去,他看向宋伶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戏演多了,就唬不了人了。”   “主上。”姬咎看着自家主上从迷蒙到清明的全过程,脑子里想到什么,心中一惊,对着凤揽亭单膝跪下。   凤揽亭看向他,声音冷肃:“去跟着他,死了一个小虫子肯定会惊动那边的人,他现在是最好的诱饵,别让他受伤。”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我好娇弱,小麻雀抱抱。   宋伶:他好娇弱,我要保护他。   姬咎:主上又在玩新东西了。   大凤其实一早就知道宋伶被人监视,所以一直和宋伶亲近,给那些人做出自己一副极度信任宋伶的假象,然后在山庄那一夜中与宋伶交换信息,制定假杀方案,让宋伶脱离控制,宋伶一开始猜的其实并没有错,大凤想利用他引出幕后主使,但后面突然改变了想法。 第45章 蛀虫   宋伶拿着匕首独自走在狭长又幽深的洞窟通道之中, 洞窟里很安静,除了时不时有钟乳石上水往下滴的声音,就剩下他独自向前走的脚步声了。   说起来, 他本不该如此不理智地独自探路,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 身体孱弱, 修为浅薄,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可能连报信的机会也没有,而他之所以想也没想就离开那个地方。   只是因为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凤揽亭相处了。   在未挑明之前, 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和他待在一起, 但一切挑明以后,他却不敢去赌凤揽亭对他的真实看法   。   再次走过一片莹草地时, 宋伶蹲下在地上做了一个标记, 他伸手捏了一把这种奇怪的小草, 在记忆里却没有关于这种草的记录。   这种小草好像就只是在洞窟里发光发亮充当照亮工具的存在, 它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并不是什么灵草之类的草药。   宋伶做了一个显眼的标记, 继续向前,但站起身后他却突然停顿了片刻, 转过身向自己的来路看去。   他们已经两不相欠了吧, 他帮凤揽亭逃狱救了他一命, 凤揽亭为了保他而生受了那一剑,他们现在已经扯平了, 没有谁欠谁的恩情这一说,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 他现在可以离开了?   离开凤揽亭, 在这具身体彻底失去生机之前,尽情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   但是他杀了诲先生,诲先生背后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他离开了凤揽亭,就彻底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他也不会有几天好活。   宋伶思及此,忍不住苦笑一声,天地茫茫,他却依旧没有归处,当初的他还怀揣着自己能影响凤揽亭这位上神的天真想法,想着只要自己在凤揽亭身边,他多少会顾及自己的建议,现在想来还真是幼稚的可笑。   那位上神只不过是多对着他笑了笑,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真以为他会为了自己去做出改变?   凤揽亭想做什么,想干什么,甚至于想爱什么人,想不想生个孩子,哪是外人能够置喙的?如今他不过是中了诅咒,暂时失势,但只要是他所在的地方,那些仙官没人敢把他看轻了去,就连天帝也无法真正限制他。   他要是继续待在凤揽亭身边,多少就有些死皮赖脸了。   在那夜之前,他只觉得凤揽亭对他的痴缠莫名其妙,在那夜之后,他只觉得是自己不知好歹。   他明明知道那些人评估自己的价值,看的就是凤揽亭对自己的信任,可那时为什么他却将凤揽亭对自己的信任当做理所当然呢?   宋伶拿着匕首的手紧了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凤揽亭看向自己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哪怕是他这位曾经的合欢宫宫主,见惯了天底下的欺瞒谎言,却仍旧下意识会去相信。   明明是一名杀神,却天然的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这何其可怕?   宋伶引以为傲的冷静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甚至溃不成军,在他已经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时,他依旧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展现给他看,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可能他潜意识里还未走出这场戏吧。   宋伶的思绪从未如此混乱过,充斥着消极与迷茫,但很快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眼将目光看向脚步声跑来的方向,抬起手中匕首护在自己胸前,警惕戒备。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跑来的是一名女子,女子穿着一身利落的男士劲装,脸上带着一块银制面具,背后背着个人,她朝着宋伶跑来时还愣了一下,随后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快跑!”   随着她话音落下,有一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是一只无比畸形古怪的虫子,虫子蠕动着,无数只黏腻细小的腹足伸向女子的方向,似乎是想要将女子抓回去。   宋伶见到这个阵仗也赶紧掉头就跑,那只虫子太过巨大,他要是被它抓住可能还不够它塞牙缝。   于是,情况很快就转变成了宋伶在前面跑,女子背着人跟在后面,最后面缀着一条大肥虫的局面,宋伶见那虫子明明体型庞大,但在这洞窟之中挪转却十分灵敏,硬跑他们可能谁都跑不过它。   他干脆一边跑一边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只爪勾,勾中了洞窟上面的钟乳石,女子见状也不客气,直接一手拖着人,一手抱着他的腰,和宋伶一起被勾爪带飞躲在了洞窟上方一个镂空的狭小洞穴之中。   巨大古怪的虫子在他们下方轰隆隆爬过,似乎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而他们缩成一团躲在洞穴之中,在虫子经过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虫子离开后,两人才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多谢这位小兄弟了,要不是你,我们今天都得玩完了。”女子此时也不见外地和宋伶挤在一起,为了给自己省出点力气,将自己背后背的人给放在了一旁,而等她把人放置在旁边时,宋伶才看清了她背着的人的面貌。   “莺儿?!”宋伶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姑娘,此时莺儿整张脸上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苍白,闭着眼睛,身上似乎还挂着某种黏腻的粘液,就算宋伶唤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认识?”女子此时也惊讶地开口道。   宋伶和她解释:“这位是我的同伴,我们另外还有两位同伴,她之前外出探路后一直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担心她。”   “原来如此,你这位同伴误闯了这蛀虫的地盘,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包成茧差点就要被那蛀虫当储备粮放起来了。”女子见宋伶脸上担心的神色不像作假给宋伶解释道。   “蛀虫?”宋伶听女子如此形容底下那庞然大物忍不住疑惑。   “啊,说来你们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来着。”女子挠了挠头,面具下殷红的嘴唇被轻咬了几下,似乎是在思索怎么和宋伶说这个事:“你既然进来了这灵藏秘境,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灵藏秘境的来历,它曾经接壤过上古战场的一角,所以秘境中残留着一些上古时期的遗迹或者生物。”   “这底下的蛀虫,虽然和它的老祖宗相比已经变了许多,但它们的本性却从未改变,它们藏在地底,擅打洞,一般生存在极为潮湿隐蔽的地方,按常理来讲,这些东西是不喜欢有人类吵闹的地方才对,但这一只不知道为什么被人藏在了这弱水湖底。”女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语气严肃地推断道:“这个人甚至在弱水湖周围都设下了困兽阵,似乎是在蓄意养着这蛀虫。”   “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设计了这个地方,为的就是进入这里的人有去无回?”宋伶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面具后的眼睛看向宋伶的方向:“我也是前些天无意进入这片桃花林的,虽然察觉到了弱水湖的秘密,但没想到这底下的杀机比起桃花林中只多不少,要不是我反应快,早就成了那蛀虫的口粮了。”   宋伶听她这样说,若有所思,如果这女子推断的不错,这个地方指不定就是有人特意围起来的狩猎场,但他却不好判断这是不是诲以及他背后之人的手笔,毕竟到现在他也只看到诲一个人出手,他身后的那些人还未露面。   难不成,他们想借刀杀人,用这只上古遗留下来的怪物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还记得诲先生临死前说的,你已经帮我们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最重要的一步?!   “不对,我得尽快回到我同伴身边。”宋伶立刻直起身,在确定那大虫子爬远以后,带着昏迷不醒的莺儿一下跳到地面上:“姑娘,这个洞窟内危险莫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女子听他这么说,略微考虑了一下,便同意跟着他们一起走,毕竟她一个人的确是打不过那条大虫子的,多个人多份力嘛。   宋伶沿着自己一路上所做的标记又回到了凤揽亭他们暂时休息的地方,凤揽亭正坐在一处矮石边休息,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见宋伶带人回来正想问,就听那跟在宋伶背后的女子突然惊讶出声:“凤揽亭?!”   凤揽亭目光不悦地看向她,在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后有些不确定道:“花金瑶?”   “你怎么在这?”女子三步两步走上前,在看到凤揽亭腰上缠着的绷带,一脸惊讶瞬间变成了嘲笑:“你受伤了?你也有今天?”   凤揽亭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嘲笑,眉眼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烦躁:“关你什么事?你怎么也在这洞里?”   “啊…”女子挠了挠露在面具下的半张脸,顾左右而言他:“我自然是有我的原因嘛…”   凤揽亭哼了一声不再理她,扭头看向宋伶,而此时的宋伶扶着莺儿,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空茫。   “花…金瑶…是吗?”   女子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大反应,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下这些年自己撩过的男人,没见过有这么一位普通的啊?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却在下一秒猛地被宋伶抓住了胳膊,就在她以为这人是不是来寻仇时,却被宋伶一把抱进了怀里,死死搂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花金瑶吓了一跳,正想挣扎,却突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情绪有点不对劲,他的肩膀颤抖,抱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用力,却又不敢真的用力伤了她。   温热湿润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很快便打湿了她肩膀上的布料。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花金瑶:卧槽?什么情况?   凤揽亭:???!   被扔在一边无人问津的莺儿:……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第46章 逃生   花金瑶傻的很彻底, 她双手摊开放在身边,一时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情绪,是很纯粹的悲伤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怎么能推开一名哭的这么可怜的人呢?她想通了这一点后, 伸手拍了拍宋伶的后背。   然而她还没拍两下, 从旁边突然伸出来一条胳膊,硬生生把宋伶从花金瑶身边拉开, 花金瑶定睛看去,正是捂着腰侧, 一张脸漆黑的凤揽亭。   哇哦, 她还从没看见过凤揽亭这么恼怒的表情呢,那眼神活像是自己触碰到他的底线一般, 如果眼神有力道, 自己估计应该被他千刀万剐了吧。   宋伶被凤揽亭拉开后也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用袖子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总觉得自己表现的实在是太过冲动, 太过不应该了, 在这个时代,他娘还没生他, 根本不认识他, 他这样冒失地抱上去, 指不定会被当成登徒子…   想到这里,宋伶拱起手向花金瑶行礼赔罪:“抱歉, 我听到一名故人的名字, 就把您当成了那位故人相认, 是我太过唐突了…非常抱歉。”   宋伶刚刚哭过, 嗓音像是浸了水一般柔软沙哑,红着眼眶抬起眼看人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奇怪?花金瑶看着宋伶,明明是那样一张毫不出彩的脸,但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神,自己的心却突然有些动摇,就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想要抱一抱他,擦干他的眼泪,再揉一揉他的头?   花金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赶紧摆手说没什么,能理解他的心情,只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洞窟里危机四伏,那只蛀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寻着味找过来,他们得赶紧离开。   说到离开,他们面前现在有三个伤员,姬咎不知所踪,如何带着这三位伤员离开才是个大问题。   花金瑶看向凤揽亭:“凤上神,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区区小伤肯定奈何不了您,不如您自己走?”   凤揽亭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宋伶,而宋伶此时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目光依旧在花金瑶面具下那半张脸上停留,像是中了邪一样,花金瑶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完全不反驳。   凤揽亭皱着眉刚要开口,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这样排山倒海的动静除了那条蛀虫别无他想,花金瑶还想继续奚落凤揽亭两句,此时也突然肃起了表情:“小兄弟,我们得赶快了。”   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沉着脸向他摇了摇头,随后直起身子站起了身。宋伶见他能走,就再次背起莺儿,几人不再犹豫,朝着声音相反的方向狂奔。   不出他们所料,就在他们离开后,蛀虫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之前停留的位置,在那个地方闻了闻他们的味道后,又蠕动着庞大的身体追了上去。   宋伶一边背着莺儿,一边还不忘去看凤揽亭的情况,好在凤揽亭虽然脸色惨白,脚步略有些迟缓,但还是能跟上他们的步伐,正如花金瑶所说,他一个上神,这点小伤根本影响不了他什么。   几人在洞窟中转来转去,也亏得花金瑶有一个能指路的法宝,不然就以这地下这弯弯绕绕的程度,他们在里面转上一年可能都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快跟上,那虫子追上来了。”花金瑶对着身后的宋伶和凤揽亭说道,宋伶咬紧牙关,单手背着莺儿,还伸出一只手去拉凤揽亭:“澜悲,抓紧我。”   凤揽亭愣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宋伶的手,在他握住宋伶的手以后,宋伶聚集起了他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将几人的速度又提了一提。   花金瑶在前面带路,宋伶带着凤揽亭紧随其后,眼看着那法宝所指的位置就要到了,但没想到前面的洞口却突然刮来了一阵腥风。   几人一路狂奔此时向后退根本不可能,于是他们还是径直穿过那道洞口,随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在这洞口后方,又是一个极为广阔的洞窟,洞窟中满是各种黏腻腥臭的液体,在这些液体中排着一粒一粒白色椭圆形的卵,在他们闯进来之前,还有一堆小点的蛀虫正围着一具尸体吞吃,见他们进来,竟然直接向他们冲了过来。   “危险!”花金瑶看着那幼年蛀虫冲向宋伶他们马上出声提醒,但她距离他们有一段具体,她根本不能出手帮到他们,而这时凤揽亭突然一个闪身挡在了宋伶身前,白色的火光一闪,那群幼年蛀虫便全部被烧成一坨坨焦炭。   但与此同时,凤揽亭的脸色也变得更为苍白了一些,腰侧的伤口在跑动中渗出了明显的血迹,竟是到这时还没有痊愈。   “这地方,是蛀虫的孵化室…”花金瑶此时回过味来了,发现自己的法宝竟然带着他们到了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那罗盘上:“这玩意难道是太久不用,已经坏了?”   凤揽亭此时也无暇和花金瑶争吵,他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白色长卵,让宋伶和花金瑶他们先行离开。   但宋伶看着他虚弱的背影,怎么可能抛下他先走,他在自己的戒指中飞快搜索,找了几个术法卷轴激活向那堆卵扔了过去,在卷轴碰到那堆卵时,便召唤出了另一种灵火,蓝色的灵火瞬间吞没了那一堆白卵,随后众人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啸。   “这家伙知道我们烧了它的卵,现在估计要疯了。”花金瑶分析了一下这声尖啸的含义,随后目光又在这个孵化室里看了一圈:“这个地方也有不少茧呢,看来这玩意在地底下吃了不少人。”   宋伶也看向那些有人高的茧,这些茧有的已经瘪了下去,有些被悬挂在头顶,有些露出了半截,是被融化到一般的其他人。   他一向不喜欢虫子,此时更是觉得胃中翻腾,他忍了又忍看向花金瑶:“逃生的生路真的在这边吗?”   花金瑶听他问,又赶紧拍了两下自己的寻路罗盘,结果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拍,这罗盘都是倔强地指向孵化室的方向。   “它的意思是生门就在这里。”花金瑶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信,这地方到处都是封闭的,怎么看出有出路的。但她又不敢在此时质疑自己的罗盘有问题,不然她不就成了带错路的罪魁祸首了吗。   “…既然如此,就一把火烧了这地方,有生门自然就露出来了。”凤揽亭伸手召火,但白色的火光在他的手心闪烁了两下,又恹恹的熄灭了,看来他刚刚能放出来的灵火已经是仅剩下的全部了。   “你还是别勉强了。”宋伶一把抓住凤揽亭:“现在我们想要强行突破可能不太现实,那蛀虫马上就过来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凤揽亭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坚持,只是在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时,忍不住抿了一下唇,他抬眼看向宋伶的后脑勺,总觉得在自己和他说明一切后,他对自己就疏远了一些。   但一些习惯性的动作他却没那么快改掉。   为了给蛀虫制造一点麻烦,不让它追上来那么快,宋伶和花金瑶又放了几把火,在蛀虫追上来之前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他们跑动时,一直昏迷的莺儿被颠簸的厉害,吐出了一直卡在喉咙间的粘液,总算清醒了过来。清醒过来后,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宋伶背着时,脸上猛地浮现出一点尴尬的红晕:“这是干什么?”   “我们在逃命。”宋伶一边跑一边抽空给她说道:“你刚刚昏迷不醒,所以我背着你一起。”   莺儿听他这么说以后也明白了他们的处境,在听到身后不断传来那怪物的尖啸声后,她忍不住身躯一抖,但为了自己的面子,她还是坚持道:“我已经完全清醒了,你把我放下来,我给你们打掩护。”   “不行,现在情况很危险,你刚苏醒想着打什么掩护,乖乖趴着。”宋伶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不容置疑,莺儿被他这样一通说,也没再坚持着要自己走,只是两只耳朵通红,不敢去看自家主上的表情。   几人再次找到一处相对隐秘的位置,宋伶将莺儿放下,有些疲惫地坐在地上喘-息,花金瑶也将段群放下,但她比宋伶有精神的多,此时还能帮他们戒备一下外面。   好在是,他们刚刚在孵化室的所作所为有了成效,那蛀虫没有再追上来,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下补充一下体力。   宋伶坐在地上调息,莺儿也跟着盘腿调息,她似乎在这个洞窟里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哪怕此时清醒过来了,神色间依然带着几分惶然。   凤揽亭的伤口本来就还未愈合,此时经过这样激烈的跑动,将伤口又撕裂了几分,此时他挪开自己捂着伤口的手,那伤口溢出的鲜血几乎将包扎的绷带全部浸透。   “主上?!是谁伤了你?”莺儿在看到凤揽亭腰上的伤势后大惊失色忍不住叫出声,宋伶和花金瑶同时向凤揽亭看去,一个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一个则带着几分疑惑。   “不应该啊你这家伙,一般来说这点小伤不是很快就能好吗?”花金瑶皱着眉对凤揽亭的情况表示非常不理解,她走向凤揽亭拉起他的手腕一探,随后脸上的神色变了三变,再睁开眼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你这脉象…怎么一片死气?你干了什么?对别人始乱终弃,最后遭报应了?”花金瑶一脸不敢置信,随后又沉下脸看向凤揽亭:“谁干的?”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我好惨一男的。   宋伶:凤揽亭在气什么?   花金瑶:哟呵,有情况。 第47章 不服   凤揽亭想把手抽回来但被花金瑶紧紧抓着, 就算他用了力也抽不出,只能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谁知他这一叹,花金瑶就把他的手甩了下去:“话长你就短点说, 时间紧迫给我讲重点。”   凤揽亭一脸隐而不发的表情让旁边看着的莺儿心惊胆战的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旁边人的衣服,而在她旁边的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段群, 此时被莺儿一把抓住伤口捏了一把, 猛地疼醒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但众人没一个理会他的,凤揽亭扭过了头似乎是有些难堪和别扭, 言简意赅道:“中了诅咒,温天纵搞的鬼。”   花金瑶听到了温天纵的名字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有些嫌弃伸出手指戳了戳凤揽亭的肩膀:“你还和那人纠缠不清啊?”   凤揽亭听她这么说, 立马义正言辞道:“我和他早就断了,是他一直在纠缠我, 我现在除了想杀了他没别的想法。”   但花金瑶却是啧啧了两声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这也算是你小子的报应。”随后拍了拍凤揽亭的肩膀:“好好受着吧。”   宋伶在旁边听了全程, 见自己年轻的娘拍了拍凤揽亭肩膀说了这番话后, 他忍不住问道:“您和上神交情很深吗?”   花金瑶听他这一问, 收回手摸了摸自己面具下光洁的下巴用回忆的语气说道:“也没有很深吧, 我这人就是有个毛病, 见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路,又发过誓要找这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当我的道侣, 这家伙曾经是我的目标来着。”   “……”宋伶突然觉得一点也不意外呢, 他娘当年离开后, 还有不少俊俏神仙找上合欢宫来询问她行踪,在长老们眼中, 他娘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个浪荡子。   好在合欢宫里, 浪荡子并非贬义, 而是一种褒义。   毕竟合欢宫门人大多数都以自己的追求者数量来做地位攀比的, 越是受欢迎的人在合欢宫地位越高,像他娘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做到登峰造极了。   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爹是谁。   心里叹了口气,听花金瑶继续说道:“不过我后面观察他一段时间,发现他除了长的好看点一无是处,所以我就果断的放弃他了。”花金瑶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奈:“这家伙不服气,就非要缠着我表示他并非一无是处…所以交情嘛是有一点点,但是不多,只能算半个损友。”   “闭嘴。”凤揽亭听花金瑶说着,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在宋伶的角度看去,这人的两只耳朵已经变得通红,甚至连整个后脖颈都红了,他这是在…害羞?羞耻?   看来他娘说的确实是实话,联想到他娘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自然是不怕得罪人的,她当着凤揽亭的面给了他一个除了长得好就一无是处的评价,凤揽亭没烧了她就很是仁至义尽了。   “你凶什么凶,要不是你非要给我证明你也能喜欢人就去招惹那温天纵,哪来后面这么多破事。”花金瑶双手叉腰气势居然也不输于凤揽亭:“我说你是自找的你还不服气,输了就是输了,没见过你这么玩不起的。”   “我没输。”凤揽亭阴着脸咬着牙回道,随后伸手一指,指向宋伶:“我喜欢他,他也答应当我道侣了,我属下可以作证。”   凤揽亭一说,莺儿就忙不迭的点头,旁边的段群:“可是他之前还要袭击你…”   他一句小声的嘀咕,瞬间引来了凤揽亭两道杀人一样的目光:“我乐意,我喜欢他,他爱扎我几次扎几次,我长这么结实,扎给他玩有意见?”   段群猛的闭嘴,知道这人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以后就干脆称职地当起一块背景板。   而此时花金瑶的目光落在宋伶身上,因为之前那一抱让花金瑶对宋伶很有好感,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此时听凤揽亭这么说,脸上下意识浮现出了几分怜惜:“好好一孩子,年纪轻轻怎么就眼神不好了。”   宋伶被两人的拌嘴给逗笑了,他伸手扶住凤揽亭,温声对花金瑶说道:“他说的没错,我愿意当他的道侣,他也很喜欢我,我们是两情相悦。”   此话一出,凤揽亭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他觉得自己腰上的伤一点都不痛了,眼神带着点嘚瑟又带着点炫耀地看向花金瑶。   花金瑶却很震惊:“你这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要是被他威胁了就眨眨眼,我替你出气。”   宋伶摇了摇头,目光认真且平静地看向花金瑶:“我心悦他,此生道侣也只会有他一人。”   他的声音很轻,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莫名沉重,就好像这并不是一句轻而易举说出口的情话,而是一句充满决心的誓言,令人动容。   花金瑶因为他这句话久久没有再开口,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在宋伶说出这句话以后,就更不舒服了,就好像有什么很宝贵的东西就要被凤揽亭这个家伙夺走了,让她不舍中又带着几分郁闷。   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来的太突然了,她皱了皱眉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一定是在这洞窟里跑太久,压抑的人脑子都不太正常了。   而凤揽亭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宋伶,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听到宋伶他说心悦他,在听到那两个字后,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起来,连带着他心上的噬心锁也跟着阵痛起来。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脑子里一边是按捺不住的喜悦,一边却是有些慌张。   宋伶的一句话太过沉重,沉重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当的起,诚然他一开始的确是觉得宋伶是个有趣的人,他对他有恩,在这份恩情下,他也乐意当他的庇护伞。   但除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外呢?在这之前他的心里难道真的想着这不过是一场戏吗?   凤揽亭的眼眸微微移开,没有看向宋伶,而是看向了自己脚边的地面,他其实很清楚,一直都很清楚,那夜在屋顶上,他问宋伶是不是把自己送到合欢宫就离开时,他的心里当时还是有几分期望的,他想要宋伶为他留下来,他想要宋伶一直在自己身边。   只是后面,他突然有些摸不清宋伶比起他是不是更在乎自由,所以他退缩了,不确定了,害怕了…   他找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一直处于主导的地位,说爱的是他,说不爱也只能是他,因为他无比清楚,花金瑶对自己的评价其实没有错。   他不想自己输的太惨,起码要挽回一点颜面…   宋伶握住凤揽亭的手,轻车熟路的将灵气过渡过去,凤揽亭中了诅咒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无论填进去多少灵力都只会是无用功,但宋伶坚持这么做,也只不过是让凤揽亭舒服一点。   凤揽亭的目光停留在宋伶握着他的手上,随后又慢慢移到宋伶的眼睛上,宋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抬起眼看向他:“怎么了?”   凤揽亭摇了摇头,只是不动声色地抓紧了宋伶的手,面对宋伶的好,他有些贪恋,又有些唾弃自己的这份自私的心思,他见过宋伶在他灵府中的表现,那样的自由,自信,光彩夺目…   而他在自己身边时总是压抑着什么,神色也没有那么开心,他还经常惹他生气…这样一想,宋伶的确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   如果不是见识过真正的宋伶,他又哪会像如今这般小心翼翼。   “你用的功法…”花金瑶注意到了宋伶运行的功法微微皱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合欢宫门人?”   居然把这点忘了,宋伶心里一惊,他娘现在是合欢宫宫主,对底下弟子应该都心里有数,他这个冒牌货却用着合欢宫不外传的合欢功法,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   但他之前编的谎言漏洞百出,现在说自己是新入门的弟子,显然在凤揽亭面前又说不过去,就在他想着这个谎该怎么圆时,花金瑶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答案:“你难道是蝶衣长老手下的那位关门弟子?”   宋伶赶紧点头,他听说过蝶衣奶奶以前有一名十分聪慧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就开始闭关深造,只不过后来听说在闭关途中突破失败陨落了,蝶衣奶奶还伤心了很久。   现在情况特殊,他也只能冒认这位师兄的名头,先躲过他娘这一关再说。   “你不是一直在闭关修炼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凤揽亭身边,还跟着他在一起?”花金瑶的表情满是怀疑,但宋伶很快就找好了理由:“那还不是因为我师父她突然要找一名年轻时的友人,她腿脚不方便,就让我代劳了,我拜访了那位友人之后,半路回来就遇到了伐魔上神他们。”   “原来是这样。”花金瑶对此没有太多怀疑,毕竟蝶衣长老的确是朋友满天下,在合欢宫里就天天和朋友聊天聚会,这次让自己的弟子为自己去拜访一位年轻的友人,也不是什么突兀的决定。   宋伶见花金瑶信了也就松了口气,但他刚放松下来,就见花金瑶牵起了他另外一只手,十分自然的将她的灵力渡给了他,宋伶十分震惊地看向花金瑶,他们现在充其量只不过是暂时待在一起相识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她怎么可以给陌生人渡自己的灵力?!   而凤揽亭则是眯起眼睛神色不愉地盯着花金瑶。   花金瑶神色坦然:“他是我的同门诶,我帮帮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嘚瑟骄傲炫耀凤凰开屏】   五百年前的花金瑶:…这种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五百年后的花金瑶:凤揽亭,你奶奶的! 第48章 证明   凤揽亭的目光在花金瑶与宋伶掌握的手上看了又看, 只差把不爽写在脸上了。   偏偏这时候花金瑶还在煽风点火:“你看看他,连我给你渡点灵力都不愿意,脸臭成这样, 小气死了。”   “你说谁小气?”   “谁回我谁小气。”花金瑶用手摸了摸宋伶的手,一脸亲近地问:“你的手之前受过伤吧?怎么现在一点看不出来还这么滑, 你用了什么灵药?”   宋伶听她问, 正要回答,谁知凤揽亭一把将他拽进自己的怀里, 满脸戒备地看着花金瑶:“他是我的人,不准你对他动手动脚。”   “没有那么严重。”宋伶见凤揽亭的脸色也想劝两句, 但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 花金瑶就眯起了眼睛,一脸嫌弃的表情:“结侣仪式都没举办, 他怎么就是你的人了?你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这样会让他很辛苦的。”   宋伶见两人针锋相对起来, 一时抽这只手也不是, 抽那只手也不是, 左右为难, 但在这为难之际他又难免想起之前他师姐问过他一个经典问题。   你娘和你的道侣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虽然现在不是掉进水里,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和这个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算没有举行结侣仪式他也是我的人。”凤揽亭握着宋伶的手紧了紧, 显然是说这番话时,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的心虚。   “哦?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花金瑶挑高眉毛看着两人。   宋伶有些尴尬, 忍不住小声道:“现在问那些不好吧…”   但很显然这好胜心极强的两人不分出个胜负,是不会停下来的。他被夹在两人之间, 说出的话却被自动屏蔽, 他想给凤揽亭一个眼神, 让他先停下这没用的争执。   然而凤揽亭是绝对不可能在花金瑶面前服软的, 他笑了一声,略有些得意道:“我亲了他。”   “然后呢?”花金瑶睁大眼睛。   然后自然是没有然后了,凤揽亭刚挑起的嘴唇瞬间拉直:“亲了还不够你还想听什么?”   宋伶觉得自己快听不下去了。   “别的什么都没干过?”花金瑶看向凤揽亭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不用你管。”凤揽亭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感觉花金瑶再问下去,他就要恼羞成怒了:“你呢,你找到道侣了吗?”   花金瑶被他的反问弄的猝不及防,她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目光下意识往其他地方瞄去:“我这不快了吗,就是为了追他我才来这个破秘境的,就是运气不好,一进秘境就被传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凤揽亭看她一瞬间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后,他才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他刚想开口问是哪个倒霉蛋又被她给看上了,没想到刚刚一直没开口的宋伶表现的比他还要激动。   “真的吗?是哪家的公子?”宋伶有些迫不及待地看向花金瑶,花金瑶也被宋伶急切的态度吓了一跳,此时眼睛望天含糊其辞道:“大概…也许…是个散修?”   宋伶从出生起就从未听过他娘谈起过他爹,有时他吵着要爹时,他娘就会一脸气闷,说他爹是个负心汉不要他娘俩了,但他看他娘的神色,又觉得他娘并非是对他爹满是怨恨的,她的眼里分明还有对那人深深的思念和爱意。   不知道后来他娘是不是去找他爹了…但长老爷奶却对他说他娘是去了结一桩夙愿,因为对方身份危险,所以才隐瞒下了他的存在,只身一个人前去。   他后来也调查了不少姓宋的世家和出色的人才,但很可惜,宋是大姓,姓宋的人比比皆是,他想在这些人中把自己爹找出来何其困难。   再后来,娘一直没有回来,他也就放弃了。   “那个散修…他姓什么?”宋伶好奇地问道。   花金瑶神色更古怪了,看向宋伶:“大概是姓朱?你问他姓氏做什么?”   宋伶咳了咳做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一脸意味深长地看向花金瑶:“其实不瞒姑娘,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我能看出一个人的姻缘运道,就比如现在,我能算出这位姓朱的公子并非你的良人。”   花金瑶:“??!”   凤揽亭:“?”   众人都一副你在说笑的表情看着宋伶,凤揽亭更是想质疑出声,但被宋伶扫过去的一个眼神止住了声音。   “你相信我,你和我有缘,我见你便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所以我不可能骗你。”宋伶看向花金瑶的目光很是真诚,甚至紧了紧和花金瑶相握的手。   花金瑶半信半疑,只哦了一声,但她心里却真的打起鼓来,其实那位朱公子她也只是看中了他的脸,他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还不清楚,此时听宋伶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这人其实也没什么非要追的必要。   “对了,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花金瑶热切地看向宋伶,宋伶犹豫了一下对她道:“我叫刘松林,你可以叫我小林。”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那点因果报应在作祟,宋伶并不想告诉他娘自己真实的姓名,再者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后面死了以后,这段他借尸还魂的历史还会不会存在,所以他只能先用个假名敷衍过去。   “我叫花金瑶,鲜花的花,金子的金,瑶池的瑶。”花金瑶并没有怀疑宋伶,凤揽亭也没有揭穿他,在这种时候,众人难得的保持了一致的默契。   “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我与小林有一种特殊的感应,既然你说那朱公子不是我的良人,那就算了吧。”花金瑶放弃的很干脆,甚至没有一点惋惜,这样的果断倒是惹得凤揽亭轻嗤一声,花心轻浮,还说自己情感经历丰富,他才不信。   “行了,我一点都不听关于你良人是谁的事,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凤揽亭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花金瑶挂在腰间的一个小罗盘。   花金瑶听他这么说,就把想问问宋伶自己的真心人到底是谁的念头放在了一边,现在的确不是适合闲聊的时候。   “按理说不应该啊,我刚刚拿着罗盘时想的就是洞窟的生门在何处,它的确也指向了那个孵化室,这么多年了它一点毛病都没出,不该在这个时候坏掉啊。”花金瑶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头疼,说完后看着旁边其他人好奇的眼神有耐心的解释道。   “我这个罗盘是我在一个秘境里得到的大能的传承,据说可以为持有者的心指引方向,我想去哪它就会指到哪,找人找地都很方便。”   只是她话说到一半,又被凤揽亭拆了台:“这么强大的一个罗盘却被你用来沾花惹草,要是那位大能知道了你这么用他的宝贝,还不得气死。”   “凤揽亭你少说两句。”不等花金瑶开口,宋伶就先开了口,有些不耐烦地说了凤揽亭一句,凤揽亭瞬间闭嘴,有些戚戚然地看了宋伶一眼。   花金瑶眼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但马上又想到现在他们的命运都系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不敢马虎,赶紧又用罗盘验证了一下,但后面罗盘指向的方向却并没有出错。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那地方有暗门。”花金瑶抓了抓脑袋:“早知道是这样,我们真该再把那里烧干净一些的。”   “现在暂时也回不去了…”宋伶沉吟一声,随后看向莺儿:“莺儿姑娘,你之前出去探路后发生了什么事?”   莺儿见宋伶点到自己,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我之前出去探路后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条河,河对面的景色和桃花林的景色很不一样,所以我想过河去另外一边探查一下,但没想到那河水不能浮人不说,沾到水就会往下沉,我没有设防就掉进了河里。”   “随后我顺着河流漂了很久,久到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暗流将我卷走,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身处一座巨大的地宫之中,还不等我细看,那地宫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偌大的虫子,虫子吐丝将我缠住,我就…又没意识了。”   莺儿说起自己这段回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而宋伶确实一下就找出了这段话中的关键:“你说你看到了一座地宫?”   “是的,在这弱水底下的确是一座很豪华的地宫来着。”莺儿笃定地点了点头,随后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那地宫中一个人都没有,还到处都是虫子…有些恶心。”   “说不定是某位大能的传承地…”宋伶分析道,随后看向花金瑶:“您呢,您也和莺儿的境遇一样吗?”   花金瑶想了想:“我没看见地宫,我是直接被暗流卷到了这里,一开始罗盘指的方向是那蛀虫放存粮的地方,我误闯了进去,随后差点也被包成了茧,只是我反应快,我逃了出来,还把这位姑娘也捞出来了。”   “也就是说沉入弱水中的人,一部分可能会被传送到地宫,一部分可能会直接传送到这洞窟中,但不管怎么样,这地方到处都是那古怪的虫子,他们最后都会被虫子抓住当口粮。”宋伶分析了一句。   但他刚分析完,刚才一直当背景板的段群突然惊喜地开口道:“这么说来我的那两位师弟岂不是有可能还没死?!”   他不管自己背后还有伤,挣扎着爬起来跪在花金瑶等人面前:“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师弟们吧,只要你们能将他们带回来,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   【作者有话说】   宋伶的爹大有来头,和他能转世重生都有关系。   花金瑶性格上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是她同样也是个冷静到骨子里的人,很会分析利弊,宋伶是遗传的她。【颜控】【理智】【但还是会突发恋爱脑】   凤揽亭和花金瑶三观不同,但是性格差不多,是有种兄弟义气在的。   后来,花金瑶捋袖子:“谁和你是兄弟!”   【最后小声提一嘴后面画单比较少后,我可能会每日双更哦,尽情期待。】 第49章 宫殿   一时之间, 众人都保持了沉默,在这个难得的角落之中,他们只能听到段群磕头请求的声音。   最后还是宋伶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如果我们能救, 我们肯定是会救的,但是正如你所见, 现在我们这几人能完完整整地出去这个洞窟都是奢求。”   段群哪里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困难,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本来能活命的师弟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窟里,成为那些恶心虫子的养料, 他就难以接受。   宋伶劝完他后,又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的伤势已经减轻了一些, 虽然这一开始是他们商量好了,为了逼真来蒙蔽敌人的视线, 但那一匕首确实是他真真实实扎进去的, 凤揽亭如今的状况他也必须负起责任。   花金瑶见段群哭的凄惨, 脸上也出现了几分不忍, 但她之前误入那虫子进食的地方时除了莺儿她已经感受不到多少活人的气息, 再者她最擅长的并不是强大的攻击术法, 而是灵敏的逃脱术法…这也是为什么,她看见大虫子只能跑, 而不能反打的原因。   他们这里几个人中最有战斗力的, 应该只剩下刚刚苏醒的莺儿姑娘了。   “对了, 姬咎去哪了?”宋伶此时才想起他们之间好像少了个人,忍不住问道。   凤揽亭听他问时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随后扶额叹了口气:“我之前让他跟着你保障你的安全来着, 但现在看来, 他应该是迷路了。”   这件事发生在姬咎身上还真是让人不意外啊, 特别还是这个错综复杂,弯弯绕绕没有明显指示的洞窟里。   “那怎么办,我们也不能抛下他就走啊。”宋伶皱起眉:“要不,我去找他?”   宋伶刚站起身,花金瑶也就一同和他起身:“我跟你一起去,我有罗盘可以帮你指引方向。”   凤揽亭见这两人一唱一和,脸色又有些阴沉,刚想出声自己也去,但连站起来都不利索,更别提跟着他们去冒险了。   “你还是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宋伶看到了凤揽亭的动作,随后掏出自己的匕首,给他们三人画了一个简易的阵法:“这个是我自创的隐蔽阵法,待在阵法里那虫子就找不到你们,等我们回来。”   凤揽亭还想说什么,见宋伶已经自然而然地偏过头和花金瑶商量起来,他就搓了搓后槽牙,阴着脸坐下了。   “莺儿姑娘,上神他们就交给你了。”宋伶对着莺儿说道,莺儿点了点头,宋伶刚要走,段群又叫住了他,他把自己身上背着的长剑交给了宋伶:“这是我一直视若珍宝的灵剑,有它在对付一些低阶妖魔不成问题,我把它交给你,如果你看到我的师弟还活着,请一定要帮帮他们。”   宋伶点了点头,看着段群眼里的期望,他也没和他客气,接走了长剑。   这苘山派一行人也太惨了,死的死伤的伤,原本那么多人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段群,不过段群却是一个难得品性高洁的人,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自己的同门师弟,还不惜将自己最后保命的本钱借给宋伶,宋伶都忍不住对这个倒霉蛋高看几分。   宋伶和花金瑶没有犹豫,拿着罗盘就又离开了这处避风港,他们刚到外面就听到洞窟深处远远地传来了虫子的嘶鸣声,似乎是有谁在对付那条大虫子。   听到这样的声音,宋伶怀疑是姬咎在找他的路上碰到了那大虫子所以就和它打了起来,所以他带着花金瑶就向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与虫子打在一起的是另外一群人,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衣服,看样子倒像是大世家的弟子。   “他们衣服上的标记…是乌陵家的人。”花金瑶眯起眼睛,看清了他们身上的标识:“他们的人怎么也进这洞窟里来了?”   她话刚问完,就连那群人中有人训练有素地抱出了几只碧羽鸡来,那硕大的虫子看见那几只小小的碧羽鸡却吓得落荒而逃,随后便被其他乌陵家的弟子给直接斩杀,全程行云流水不见一丝狼狈,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花金瑶看着那爆浆的虫子发出了被恶心到的噫的一声,她不愿意和虫子正面对抗也是有觉得那玩意太过恶心的缘故。   宋伶也觉得恶心,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那一群乌陵家的人身上,他之前听凤揽亭他们提起过这乌陵家,据说他们买走了大量的碧羽鸡,似乎是为了秘境中的神兽。   但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难道那上古神兽也在这洞窟之中?总不能是那些恶心的虫子吧。   宋伶下意识用手抵住了嘴唇,沉思起来,见那些乌陵家的人离开后,他还是决定暂时放下过于旺盛的好奇心,还是先找到姬咎要紧。   于是他们又跟着罗盘一阵找寻,最后在一个满是白骨和尸骸的地方,听到了罗盘的提示音。   两人看着眼前的环境都忍不住皱脸捂鼻,这地方和之前他们见过的孵化室和进食的地方都不一样,而且阴气森森腐臭扑鼻,更想是个堆放垃圾的地方。   花金瑶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就见宋伶已经直接大步走了过去,倒也不是因为他完全不觉得眼前场景阴森恶心,而是他看到里面的白骨堆里掉下了一块腰牌,这是苘山派弟子的腰牌。   他捡起这块腰牌看向眼前连完整的面容都分辨不出的白骨,忍不住闭了闭眼,为他们的境遇默哀,看来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不过能把这块腰牌带回去,也算是给段群一点安慰吧。   他把腰牌擦了擦放进怀里,随后站起身神色凛然,这两名弟子修为浅薄,又因为意外跌入湖中,惊慌失措下没有自保能力被虫子吃掉他并不意外,但姬咎显然不能与那两名弟子并论,他不仅有一定修为,身体里还有魔血,就算是那样的虫子,他也应该有逃生的手段才是。   宋伶给花金瑶说了自己的分析后,花金瑶也觉得凤揽亭的手下不会这么废物,两人强忍着周遭难闻的气味在尸骸堆里找了起来,但就在两人即将靠近罗盘指针指向的方向时。   花金瑶咦了一声,在宋伶眼前直接凭空消失了,而宋伶心里一紧一个跨步跟了上去,随后就像是穿过了一层水波做的屏障一般,转眼间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宋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进来的地方,此时背后是一道道漫长宽广的汉白玉台阶,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屏障存在的痕迹。随后他又转过头,眼前是一座巍峨华丽的宫殿。   “如果不是有罗盘,谁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花金瑶此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一下,不过她去过很多秘境,也见过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传承之地,所以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面对这样一座豪华的宫殿也依旧没心动,只是转脸去看宋伶的反应。   宋伶对眼前出现的这座宫殿,感到的不是惊喜喜悦,而是戒备,表面越是富丽堂皇的地方,里面越有可能暗藏危机。   他拔出了剑,走在了花金瑶前面:“花姑娘,我走前面保护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你不用管我,直接跑就是。”   他这一番话让花金瑶的内心忍不住颤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挡在她面前,明明修为还没有她高深,却俨然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让人生起无尽安全感。   花金瑶心情愉快地接受了他对自己的保护,两人一前一后顺着阶梯往上走,只是他们上去的阶梯越多,阶梯上的痕迹也就越杂乱,大量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铺天盖地地倾洒在这台阶上,看得人触目惊心,忍不住回去想这座宫殿中到底藏有什么样的危险。   而那些血迹越是细看越是能发现里面有不少血脚印,且很多的脚尖都是朝外的,泛黑的陈旧血迹上面又叠了新血,侧面证明了这座宫殿里当初有多少人挣扎着往外逃。   可是血脚印并没有蔓延到下面的台阶上,也就是说这些向外逃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逃出去了的。   花金瑶吞了吞口水,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能直面的危险,而是这种未知的危险,前面有不少落难前辈在阻止他们不要往前,但此时他们却并没有另外一种选择。   因为罗盘的方针一直指向宫殿内的方向。   “走吧。”像是给花金瑶提醒,又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宋伶抬脚就向宫殿内走去,但随着他迈过那道豪华威严的红门,大殿里面的景象也让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大殿里居然有十几条刚刚在洞窟里想抓他们的大虫子,此时这些大虫子正蠕动着啃食着一具尸体,听到宋伶的声音后,纷纷扭转自己笨拙的脑袋,小小的眼睛看向宋伶的方向,顿时将宋伶吓得背后冷汗直冒,他拿着长剑对准拿着虫子,但在花金瑶终于爬上台阶找到他时,他一把抓住花金瑶的手,语速极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我先睡了,祝天下妈妈们母亲节快乐! 第50章 神兽   虫子的移动速度并不快, 但倾巢而出的虫子,汹涌着蠕动着向他们涌去,光从画面上来看就十分恐怖, 这种虫子只一只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追的在洞窟里落荒而逃,现在这里有不下百只。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四处都是被啃食的尸体, 黄金宝石堆砌的王座上弥漫着化不开的腐朽血腥的味道, 花金瑶捂着鼻子,忍住几次想要呕吐的欲望, 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罗盘。   现在这罗盘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罗盘所指的方向就是他们要找的方向, 两人在这庞大的宫殿中东躲西藏, 并惊讶的发现这些恶心的虫子几乎无处不在,甚至跑到最后, 它们的嘶鸣声召唤来了已经羽化的成虫, 看着成虫那庞大滚圆的身体, 和那一对深绿色的复眼, 宋伶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天啦,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苍蝇。”花金瑶说完发出了一声干呕, 现在他们才明白那些蠕动的大白虫,竟然就是蛆虫:“上古时期连蛆都这么大的吗?”   宋伶的胃部也有些抽搐, 但他也明白现在并不是嫌弃的时候, 他用剑斩断好几只扑到他们面前的虫子, 虫子的汁液溅在他手上,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   “小林, 这些虫子既然是食肉的蛆虫, 这说明这地方有腐物, 这座宫殿大的离奇, 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花金瑶艰难地分析着他们的处境,随着眼前拦路的虫子越来越多,她也逐渐顾不得恶心,掏出一根长鞭抽了出去。   边抽心里边心疼:“我的雪骨九节鞭…”   这鞭子她以后也不准备要了,现在只能贡献出来打虫子,两人从一堆虫子中杀出一条血路,但越是往宫殿里面走,拦在他们面前的成虫也就越多,这些有牛大的苍蝇,飞起来动静极大,动作又灵活,很难对付。   而且它们的口器尖锐,一双复眼紧盯着他们的脑袋,宋伶看见好几个被它们吸干了脑髓的尸体躺在那里。   “这些苍蝇简直没完没了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像那些人一样,拿只鸡出来啊…”花金瑶被这些苍蝇弄得不厌其烦,一边甩着鞭子一边问宋伶。   宋伶听她这么说,突然想起出发之前江安给他的戒指,他一边用长剑防御,一边用意念在戒指里翻找。   他之前赶路时无聊有问过江安,他们去玉歧山除了买鸡还干了什么。江安说其实那老道以前欠了他个人情,虽然鸡被乌陵家的人买光了,但是那老道为了不让他们白跑一趟,给了他一堆碧羽鸡掉下的鸡毛,虽然不如鸡那么值钱,但做两个鸡毛掸子回去给凤揽亭的藏品扫灰还挺好的。   他当时还在想这老道人着实不厚道,也不给江安他们拿两个鸡蛋什么的,就给点破鸡毛有什么用。   但江安说这碧羽鸡浑身都是宝,更别提那些鸡还是混血,它们掉下的羽毛同样价值不菲。菲不菲宋伶不知道,只是现在,他们可能真的要靠两把鸡毛掸子救命了。   宋伶从戒指里拿出那两把鸡毛掸子,自己拿一根,给花金瑶一根,花金瑶还以为是什么神器,拿在手里定睛一看:“什么玩意?鸡毛掸子?”   还真就是两根朴实无华的鸡毛掸子,但因为江安的手艺高超所以看上去特别结实耐用。   “这是碧羽鸡的鸡毛做的,上面有碧羽鸡的气息,应该能暂时糊弄一下。”宋伶拿着鸡毛掸子对着拿着飞虫一挥,那些虫子果不其然地向后退去,像是那鸡毛掸子上味道让它们畏惧,从而不敢靠近宋伶他们。   花金瑶见有这效果,顿时也不嫌弃了,拿着鸡毛掸子将那些嗡嗡响烦人的苍蝇往边上驱赶。   有了这两把鸡毛掸子的助力,两人总算来到了宫殿后方的大殿内,但他们刚靠近这个地方,一股浓郁到如有实质的腐臭味让花金瑶再也忍不住呕了出来,宋伶则是快速找出防毒布巾捂在两人脸上。   感谢江叔,感谢他的未雨绸缪,宋伶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江安各方面能力都不出众却能在凤揽亭手下当二把手,这样心思细腻到无微不至,思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并做好应对,属实是亲娘都自愧不如的后勤人才。   两人戴好面巾以后才感觉那股腐臭味减弱了一些,眼前的大殿里没有光亮,四处都是阴沉沉一片,不像是宫殿更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墓穴。   宋伶还想往前走,被花金瑶突然拉了一把:“有动静。”   两人站定,果然听到了一阵极为虚弱的呼吸声,虽然虚弱但放在两人耳朵里却仍旧震撼,这不是一个人能发出来的声音,显然这座大殿里有什么庞然巨物存在。   它呼气时大殿里就会刮起一阵腥风,那些蠕动着的虫子也会被风吹出来不少,但这座大殿里的虫子实在是太多了,几乎要将这座大殿塞满了。   两人根本无从窥见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巨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到了这这一步,两人的心中也多少有了个底,躲在这里面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那所谓的神兽,神兽出世,但却因为种种意外受伤,并且重伤不治,它虽然给自己设置了保护自己行踪的结界,却没有治愈自己的方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腐烂生蛆。   “这些蛆虫该不会就是吃了这神兽的血肉才变得这么大的吧。”花金瑶撇了撇嘴,万分嫌弃。   宋伶却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座大殿内传来了一股无比悲伤的情绪,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呻。吟一般,令人无比难过。   花金瑶拉了宋伶一把:“我们现在还是先找你那个同伴要紧,这神兽眼看着活不了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话虽然有些残忍,但他们确实也没有拯救一只体型如此庞大的神兽的力量,所以宋伶忍下心中的怜悯,准备跟着花金瑶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抬脚准备离开时,那大殿中的神兽像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明明已经濒死却还是释放出了它神兽的威压,并发出一声示威的怒吼,宋伶感受到那原本悲伤的情绪变成了极端的愤怒,显然这神兽对人类是深恶痛绝,此时听到他们的动静,哪怕是濒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有了这个认知后,宋伶一把拉住花金瑶,掏出戒指中的符咒贴在灵剑上,以灵剑的灵力来抵抗这磅礴浩荡的灵压。   但即便如此,两人的额头上也依然冒出了点点汗水,花金瑶捂着胸口,明显是因为刚刚那一下就受了内伤:“不愧是上古神兽,都这样了还能有这样的灵力…”   “你先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好像听到有别人过来了。”宋伶护着花金瑶躲到了大殿的转角处,有灵剑的结界存在,他们暂时隔绝了气息。   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消失后,那神兽便收回了威压,整个大殿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宋伶说的那群人,也是在神兽消停后才赶到,他们人人手里都抱了一只鸡,从而没有虫子敢上前打扰他们。   看到他们身上熟悉的服装制式,宋伶很快就认出了他们就是刚刚那一群乌陵家的人。   没有罗盘的指引,他们竟然也这么快就找到了宫殿的入口?   宋伶默不作声地看着这群人中有一人走进了大殿内,随后大殿内的虫子汹涌而出,里面再次传来了一声示威的怒吼,但这一声比起刚刚威慑他们的那一声要虚弱很多。   里面的神兽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这群人进去大殿后,神兽也没有再次释放出威压,只是他们怀里抱着的碧羽鸡此时却有些不安分起来,像是大殿里有什么令它们极其恐惧的存在,刚刚还鹌鹑似的被人抱在怀中,但现在有了生命威胁,一个两个都扑腾起了翅膀拼命挣扎。   这些鸡如果只是普通的碧羽鸡还好,要命的是它们体内有神鸟当扈的血脉,挣扎起来几乎是要把人带着往天上飞,有几个人一时不备竟被它们挣脱了手,眼睁睁看着它们往天上飞去。   而就在这群碧羽鸡挣扎的时候,宋伶看见一只碧羽鸡慌不择路一头撞在离他们最近的墙壁上,脑袋一歪不知是生是死,见那群人都忙着抓鸡,他干脆偷偷将那只碧羽鸡拖进了结界里自己拿着。   等刚刚进去大殿的那人又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他气的骂了他们两句,随后让他们拿着捉到的鸡跟他一起进去。   他的手下很听他的话,众人拿着鸡进了大殿之中,不一会里面就响起了鸡和人的混合惨叫,除此之外,又慢慢响起了像是猛兽拒绝骨头血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乌陵家的领头人看着眼前这头怪物接二连三地吃了他们这么多只鸡,却依旧浑身警惕着他们靠近,他一个兄弟刚刚正要靠近就被它一尾巴扫断了肋骨,一瞬间就倒在地上被那群虫子淹没,死状极其凄惨。   他们少爷吩咐他们一定要取到这东西的骨头和血,但现在看来这玩意并没有那么好对付,他们下了不少人力物力极其艰难地才走到这里,可不能前功尽弃。   于是他心一横,从自己的百宝袋里取出一枚火种,既然这玩意活着靠近不了,干脆烧死一劳永逸。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刚流露杀心的那一瞬间,大殿中的巨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嘶吼一声,体型突然增大百倍,不但撞破了大殿,也一爪子拍死了那个掏出火种的人。   宋伶带着花金瑶紧急避难,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抬头一看,却见一只山岳一般大小的白虎赫然立在连绵的豪华宫殿之上,对着白茫茫一片的天空发出一声如悲泣一般的嘶吼。   【作者有话说】   从这个副本出来以后,宋伶治好了蠕虫恐惧症,花金瑶却更严重了,以至于后来合欢宫内没有一只飞虫。   待机中的凤揽亭:我恨。 第51章 混战   “这是四象神兽之一的白虎?”花金瑶看着那庞大的声音喃喃道:“不对, 它身上有花斑,这血脉不纯啊。”   “当年四象神兽为了压制魔王全部牺牲…能有血脉保留下来已经不错了。”宋伶眯着眼睛看向那头白虎,在看见它的后背上血淋淋一片还满是蛆虫后, 他的心里一惊,这伤势不可谓不重。   白虎吼叫着, 但支撑着身体的四肢却摇摇晃晃, 好像随时会在下一秒倒下。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它?”花金瑶突然摸了摸下巴:“那么大一片的伤口, 而且已经腐烂了,不把那腐烂处彻底清洁干净, 这伤势很难恢复吧?”   宋伶也是这么想的, 但下一秒他却扬了扬眉:“说不定有这些蛆虫在其实是一件好事,这些蛆虫吃掉了大多数腐肉, 现在只需要把这些蛆虫清干净, 随后剜掉剩下的腐处就好了。”   “所以…我们要救它吗?”花金瑶看向宋伶, 宋伶也看向她,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定。   “既然看到了, 就不能放任不管吧, 好歹它们的祖先当初可是大功臣,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的后代遭受这样的对待。”宋伶笑了笑, 随后将灵剑横在身前, 看向那些已经注意到他们的乌陵家的人。   之前他们的领队死了, 他们还有些慌乱,但与此同时, 他们当中有一人却突然站了出来, 以他们主子的口吻让他们重整旗鼓不要惊慌。有了这人在, 他们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宋伶两人。   “哟,这人好像还有些眼熟。”那人看向宋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把他杀了拿去喂虫子,其他人跟着我靠近白虎。”   众人领命,留下几人对付宋伶,其他人跟着那人踩上飞剑飞到半空。   宋伶看着那些飞走的人背对着对花金瑶道:“花姑娘,他们好像要对白虎动手,我对付眼前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那些人?”   花金瑶自然也看到了那些飞在空中的人,她心一横,从自己的百纳袋里掏出一片叶子放在手心一吹,叶子瞬间变大成一叶扁舟的模样,花金瑶跳了上去,同时将宋伶也拽了上去。   宋伶的身子晃了一下,但很快适应了这种奇怪的飞行法器,他看向那些已经往白虎背上飞的人,让花金瑶加快速度。   “别催别催,这玩意飞不快。”花金瑶也很无奈,这件法宝虽然能飞起来,但很难控制方向,她努力了好一会,发现他们竟然还在原地打转。   宋伶已经看见那群人施法的光亮了,心里无奈,难道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吗?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清啸,一条墨色长蛟冲着他们飞了过来,一口叼住了树叶,带着他们向白虎的后背飞去。   “姬咎!”宋伶十分惊喜道,墨蛟眨了眨眼睛表示听到了他的呼唤,随后扭动身体加快了速度。   乌陵家的人在看见那条墨蛟出现时脸色都不太好看,在看见墨蛟嘴里的树叶后,更是把他们当做了夺宝的对手,想要抢先一步杀掉神兽。   那位刚刚站出来的弟子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他看向他们飞来的方向,抬起手就向他们射去了长箭,听到那破空一声,姬咎赶紧闪躲,但他忘了树叶上的两个人。   宋伶和花金瑶被他这一闪给晃了下去,花金瑶在半空中惊呼一声,宋伶想也没想伸手抱住了她,花金瑶神色一愣,抬头看眼前的青年,只见他不知何时抓着一只碧羽鸡的脚,让他们两人勉强飞在了半空中。   “这是刚刚昏过去的那只鸡?”花金瑶看见这只鸡拼命的模样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了,一只鸡带两个人还是太勉强了,两人控制不住地向白虎的后背掉下去。   “花姑娘,跟紧我。”宋伶刚说完,那只碧羽鸡就没了力气,两人一鸡十分狼狈地落在了白虎满是茂密毛发的后背上,两人刚一落地,宋伶便飞快起身,给灵剑贴上引雷咒,将那些冲着他们过来的乌陵家弟子给打飞了出去。   “小心!”花金瑶一边对宋伶提醒道,一边再次抽出自己的鞭子御敌,他们越是靠近白虎的伤处,就越是能感觉这伤势的可怖。   那受伤的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而这时那群人还拿着法器想要直接砍断白虎的脊梁。   白虎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于是开始拼命晃动身体,企图将那些人甩下去,宋伶伸手揪住了年前最近的一缕毛发,看向那群再次飞到半空中的人。   那有着一双紫眸的人给他一种十分不详却又异常熟悉的气息,他还记得他的名字,经常被江安莺儿放在嘴边的那人,温天纵。   他可能有一种十分特殊的能力,能随意控制他人的身体,而在他控制时,这个人也会显露出他本体一部分特征,就好比那一双无法让人忽视的紫眸。   温天纵也发现了宋伶,见他竟然还在白虎背上,于是又抽出一根箭对准了宋伶的方向。   宋伶此时没有能躲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搭弓瞄准,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姬咎突然出现撞开了温天纵,并将宋伶他们接到了自己背上。   “小姬!你真是好样的。”宋伶十分感动地拍了拍姬咎的大脑壳,随后他又指挥姬咎将他送到那白虎的伤处面前。   “这么大一片伤口且已经深可见骨,要快速清理的话并不容易。”宋伶再次估量了一下白虎的伤势,并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鸟瞰了一下这片地下宫殿的规模。   在这宫殿的不远处,有一片尺寸不小的湖泊,宋伶拍了拍墨蛟的头:“小姬,能将白虎引到那片湖里吗?”   墨蛟喷出一口气,随后飞到了白虎的面前,在它面前盘旋着比划了两下,那暴怒中的白虎还当真被他给吸引住了,迈开步子,往姬咎飞的方向走去。   但它实在是太虚弱了,虚弱的它连本体都无法支撑太久,宋伶眼睁睁看着它走一步身体就缩小一圈,等快要走到那片湖泊面前时,它几乎已经快缩小到猫咪大小了。   “小林,他们追上了。”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乌陵家那群人动向的花金瑶也发出了警示。   宋伶让姬咎往下飞一些,然后在靠近那缩小白虎的一瞬间将它捞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白虎的灵力在减弱,生命力已经无限趋近于无,于是一直支撑着这座古宫的结界也逐渐开始崩溃。   宋伶最开始看到的变化,就是那些变回正常大小的蛆虫,它们汹涌着从宫殿中逃了出去,随后宫殿一座接着一座开始倒塌。   就连他们头顶上苍白的天空似乎都出现了裂痕,宋伶让姬咎再飞快一点,而他也同时将自己戒指中补充灵力的救急灵药喂给了白虎吃。   白虎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此时像一只小猫崽子一样被宋伶拎在手里也不反抗,宋伶生怕它就这么死了,要是它死了这个地方完全坍塌,他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再坚持一下。”宋伶也不知是对着白虎说还是对着他们自己人说道,他看着眼前的湖泊越来越近,想到那湖泊底下的暗流,说不定他们还有出去的可能。   但他低估了后面那群人的速度,温天纵站在飞剑上,抬起手又向他们射了一箭,这一箭当宋伶看到的时候已经逼近到了眼前,而同时花金瑶突然挺身而出挡在了他面前,肩膀上硬生生中了这一箭。   宋伶愣了一下,一声娘差点脱口而出,他看向身后穷追不舍的温天纵等人,将白虎塞到了花金瑶手中,随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小林?!”花金瑶惊讶出声,她没注意到宋伶什么时候顺走了她那片叶子,此时站在叶子上已经向那群人飞去。   姬咎也没想到宋伶这个时候会想到去断后,但他也明白如果没有一个人拦住那些人,他们都走不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带着身上的女人和白虎一往无前地向前飞去。   宋伶则站在叶子上毫无畏惧地看着迎面飞来的温天纵,温天纵让自己的手下去追,自己则和宋伶对上。   “好久不见,看来你长进不少。”温天纵看着宋伶挺拔的身形夸赞道,这和他当初看到的那个畏缩的矮小的形象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有我在,你休想得逞。”宋伶向温天纵一挥剑,用灵力驱动着树叶飞了过去。但温天纵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就凭你?也想对付我?痴人说梦!”   他站在剑上,抬手便在弓上搭起了数根箭,根根指向宋伶的方向。   宋伶一刻也不敢松懈,在用剑气逼退温天纵同时躲开那些飞来的箭矢,温天纵笑容轻蔑而讽刺:“你不是一向喜欢待在凤郎身边吗?现在他可会来救你?”   “我不用他救!”宋伶眼神一利,竟然硬生生逼近了温天纵,手臂一挥剑,扫下了他一缕长发。   “好胆量,让我看看你能撑到何时。”温天纵驱使着飞剑移开身位再次拉弓对准宋伶,但这次那些箭矢的方向却是宋伶身下的叶子。   在宋伶意识到这一点时,叶子上已经被箭矢射出了好几个大洞,受灵力驱使的叶脉被破坏,叶子也变回了一把普通的叶子一般摇摇欲坠。   但这时宋伶也没有害怕,他掏出符咒贴在剑上,以符咒发出的冲击力再次逼近温天纵,在温天纵惊讶的目光中一剑刺穿了他的心口。   “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但你忘了,这并不是我的本体,你拼了命想要杀我,但给我造成的伤害却微不足道。”温天纵讥笑着:“再见了小麻子,你就在这片墓地永眠吧。”   说完他眼中的紫色消失,同一时间宋伶脚下的飞剑也失去控制,他从空中跌了下去。   在跌下去时,宋伶看向了姬咎他们飞走的方向,看见他们一头扎进了湖里,他那担忧的心才平静下来,总算是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宋伶:谁也不能伤我娘【凶狠】   还在待机的凤揽亭:我要待不住了。 第52章 生机   宋伶感受着耳侧呼啸的风, 看着头顶如琉璃一样破碎掉落的天空,这里整个世界都在崩坏,而他也即将掉落在这废墟之中。   这是他第二次死亡, 他不想像第一次那样狼狈,也许他注定不配得到安宁和平静, 但他可以将自己显得更从容一些, 不畏惧,不退缩。   他慢慢的闭上眼, 而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凤揽亭的声音。   【宋伶!!睁开眼!】   宋伶吓了一跳, 猛地睁开眼睛, 而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周身笼罩了一层苍白的火焰, 这是凤揽亭的本命灵火?!   【凤揽亭?】他尝试在脑海中呼唤凤揽亭的名字, 但凤揽亭此时的回应却变得断断续续, 但有一句气急败坏的骂声在其中却十分清晰【早知道就多双修几次了。】   宋伶听着他的恼怒的低骂突然笑了笑, 不知为何此时听到凤揽亭的声音, 让他原本抽离的心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甚至看着眼前碎裂崩坏的世界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灵火…暂缓…掉落…你…一定…活着】脑海里凤揽亭的声音急促又模糊,虽然听不清, 但那股着急的情绪却完完整整传达到了宋伶心里。   “你要我活着?”宋伶喃喃自语了一句, 眼前落下一块巨大的天幕, 他勉强控制着灵火躲开那些掉落的碎片,但显然这个地方崩坏的速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凤揽亭留在他身体里的灵火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 时间一到他又会继续掉落, 可是此时他也不想放弃了, 既然凤揽亭给了他一丝希望, 那他也不能浪费这一丝逃脱的可能。   宋伶飞快地给自己喂了一把补充灵力的药,施展御剑的术法让自己站在了灵剑之上,此时强行透支灵力使得他浑身血脉都火烧火燎的疼痛,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躲开一片又一片的碎片后,他看到了那代表逃脱希望的湖泊。   【宋伶!】此时凤揽亭又叫了一声,宋伶在空中一个急刹,躲开了在正前方横冲直撞的一只大苍蝇。   这些虫子逃出去没有希望了,它们留不住体内仅剩下的神兽之力,所以现在占据它们大脑本能的,只有最原始的欲望。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宋伶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道理,他操控着灵剑躲开这只大苍蝇的追击,但这只大苍蝇在空中移动速度飞快,眼看着它那尖锐的口器就要对准宋伶的脑袋,宋伶周身快要熄灭的灵火突然又燃烧了起来。   苍蝇畏火,它躲开了灵火,但它依旧没有放弃,等待着那灵火烧到尽头的时候。   【该死…】脑海那头凤揽亭又在骂骂咧咧,宋伶此时却并没有那么紧张了,对他而言在死前还能被一个人如此紧张地惦记着,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凤揽亭,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闭嘴,我不想听。】   宋伶看着那一大片掉落变得漆黑的天际,没有理会凤揽亭的制止,继续说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就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脑海那头凤揽亭沉默了好一阵,突然笑道【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话音落下,宋伶周身的灵火烧的更加炽烈,仿佛像是在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送宋伶到达湖泊。   宋伶察觉到了不对劲,出声制止【凤揽亭,收回你的灵火,你的本命灵火燃尽了,你会死的比我还快!】   【我堂堂伐魔上神我怕过死吗?】   【你不怕死,我怕你死,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是啊…一个无名小卒,却让我心甘情愿付出这条命,你好大的胆子。】   【凤揽亭…住手…澜悲…澜悲停下来。】宋伶见灵火已经燃烧到开始泛蓝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请求。   【我还挺喜欢你叫我…澜悲…多叫几声…】脑海里凤揽亭的声音虚弱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没有了声音,宋伶心里一惊,害怕凤揽亭真的为自己舍去性命【凤揽!我找到可以离开的办法了,你先收手。】   凤揽亭没有回应,宋伶目光看向不远处那只拼命扑腾着翅膀的碧羽鸡,碧羽鸡见背后有人追上来,翅膀扑腾地更用力了。   【办法?】   【对,我有可以离开的办法了。】宋伶透支全部灵力让灵剑追上那只碧羽鸡,随后在碧羽鸡惊慌失措下抓住了它的一只脚,碧羽鸡甩不开他只能带着他飞,而且因为那些虫子对碧羽鸡天然的恐惧,在他抓住碧羽鸡后便没有虫子再靠近他。   但当他成功后在脑海里呼唤凤揽亭的名字时,凤揽亭却始终没有回应,这让他一颗心越来越凉,甚至抽出剑扎了一下碧羽鸡的屁股。   碧羽鸡飞的更快,三下两下带着他飞到了湖泊的所在地,宋伶见湖泊到了就松开手直直掉了下去,湖泊底下果然是熟悉的暗流,暗流夹杂着宫殿的倒塌的废墟断片和他将他卷入深水之中。   …   宋伶此时根本不敢让自己失去意识,在暗流中他也一直维持着清醒,但结界破碎带来的影响太大,就连湖泊最深处也一直在震动,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被那些废墟撞伤,随着暗流穿过层层狭小的洞穴,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洞窟。   洞窟此时的情况也不算好,在地动山摇中,不断有钟乳石往下掉,这些钟乳石形成时间太长,形状又都是尖锐的锥子状,这样的洞窟,宋伶根本没法进去。   宋伶在四周飞快地看了一眼,确认这里没有人上岸的痕迹,他娘他们肯定不是走的这一条路,所以这湖底的暗流还能通往其他地方。   只是在宋伶准备再次跳入水中时,他突然想到凤揽亭他们的情况遇到这样大量掉落的钟乳石,他的情况不比自己好,但他依旧将灵火分给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宋伶此时只想尽快找到他们,越快越好!   宋伶再次跳入水中,随着暗流穿过了其他狭窄的洞穴,而在他面对那众多的洞穴时,他在其中一个洞穴边上看到了一道划痕,那是墨蛟的爪子划出来的!   既然有了方向,宋伶不再犹豫,朝着那个洞穴游去。   结界破碎,地宫倒塌,那盘踞在地底不知多少年的洞窟也因此掩埋,湖底的暗流四通八达,平日里还算平静的水流此时变得无比汹涌,宋伶在最后关头几乎是被水横冲直撞地推了出去。   等他狼狈地上岸时,他才惊喜地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地底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而这里正好是他们在桃林内所看到的桃林外的荒地。   黄沙碎石遍布,头顶是和沙子一样黄的天空,这里到处都是被风吹的形态各异的石头,视野里几乎看不到一点绿色。   宋伶拿着剑向前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随后往后看去,却见他们待了那么长时间的桃花林此时已经不复存在,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水势汹涌的河流。   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一边咳一边转过身,沿着这片荒芜之地上的还算平坦的地方向前走。   他现在算是彻底和他们走散了,凤揽亭他们被困在地底不知道取向,而他娘他们同样也在暗流中失去了踪迹。   他现在又该怎样找到他们?   宋伶强撑着继续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因为身体的过度透支,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   入夜,篝火堆旁。   宋伶一个翻身醒了过来,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了一遍四周,而在他醒来的同时,一名穿着月白色弟子服饰的女子从篝火边转过头看向他:“你醒了?”   这是哪里?他们是谁?宋伶的脑子里刚闪过这两个念头,但他刚想起身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再动手指更是疼的像被人打断了经脉一般。   “你这情况可不适合继续赶路。”女子好心说了一句,并把自己手中烤制的干粮分了他一半。   女子对面坐着的两名男子对她这一举动都没有说什么,宋伶接过烤制的干粮,却并没有急着吃,而是询问道:“看各位打扮不像是寻常修士,你们是世家出来历练的弟子吧。”   女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冲着他眨了眨,随后道:“你怎么知道?”   “……”一般能穿的起月白色服饰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吧,更何况她凑过来时他都要看到他们衣服上的家徽了。   “既然你都猜出来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们是公冶家的人,我叫公冶晴,他叫公冶澈,这位是我们家的客卿,我们都叫他松山先生。”公冶晴十分自来熟地介绍道,宋伶对她这主动自报家门的做法十分受用,公冶家么,正好也是一个大世家。   “师妹,你不能见了谁都实话实说啊。”坐在火堆边看了全过程的公冶澈十分无奈地开口,但是却被他的师妹义正言辞地反驳道:“可是他受伤这么重,而且长得一脸老实相,不像是坏人嘛。”   公冶澈彻底无语了,但坐在他旁边始终带着斗篷一张脸隐入阴影中的松山先生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宋伶的目光也下意识从那个和面前女子同样单纯的少年身上,看向那个沉默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存在感也很微弱,如果不是眼睛看上去他确实坐在那里且公冶晴也提到了他,或许宋伶都会觉得那只是一尊像人的雕像。   而就在宋伶打量那人时,他也同时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公冶晴和公冶澈的目光,是那个松山先生,他也在打量着他。   【作者有话说】   被刺屁股的碧羽鸡:你了不起,你清高! 第53章 蜃楼   宋伶有了公冶家俩师兄妹的接济, 处境顿时也没有那么为难了,在吃了干粮休息了一夜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 为了表示感谢他把自己炼制的美容养颜丹还有一些英姿勃发丹送给了俩师兄妹,   公冶晴性格单纯开朗, 对宋伶送给她的丹药毫不起疑, 开心地收下了。公冶澈比公冶晴要警惕一点,但到底年纪不大很快就对宋伶放松了警惕, 也收下了他的礼物。   最后宋伶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松山先生,不知为何走到他面前时, 自己心里会变得十分不安, 听公冶晴说,他就是这位松山先生救回来的, 但在这短短一段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中, 松山先生却始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诶, 你要走了吗, 松山先生说这地方很危险, 你一个人走的话又遇到麻烦怎么办?”公冶晴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她的善良和单纯不像作假,但这样的天真却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满是争斗算计的秘境之中。   宋伶很明白, 这两个年轻人在公冶家的身份地位恐怕不低, 否则就以他们这性子来这秘境历练恐怕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觉得奇怪, 因为公冶家甚至并没有派出一堆人来保护这两人,只用一人就能让他们这次秘境历练过得像春游一般。   这个松山先生显然个是非常厉害的人物, 如果自己死皮赖脸跟着他们, 肯定比自己一个人出去找人更安全。   宋伶摇了摇头:“休息了一夜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如果遇上什么麻烦我躲开便是, 姑娘不用担心。”   “这样啊,那祝你好运吧。”公冶晴见宋伶执意要走还觉得有几分遗憾,毕竟他们从进这个秘境以来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别的人,松山先生是个锯嘴葫芦,她师兄又老是端着架子给她讲大道理,她还挺想有个人和她一起说说话来着。   宋伶向他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随后转身向黄沙遍布的荒原走去。   公冶晴也跟着自己师兄他们准备离开,但就在他们准备启程出发时,她注意到松山先生还看着宋伶离开的方向:“松山先生,你在看什么?”   那一直带着灰黑色斗篷沉默不语的男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很奇怪。”   “奇怪?”   “嗯。”松山先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不管公冶晴再怎么追问,他也不再开口,一行人渐行渐远。   宋伶一个人独行在荒漠之中,脚下是荒芜平原,头顶是黄沙漫天,这样糟糕的地方,和当初那片只有绚烂春景的桃花林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这也让宋伶明白,自己想要在这个地方找到花金瑶或是凤揽亭他们有多困难,不过他想自己娘有那个罗盘,指不定会是她先找到自己呢?   但一想到自己娘为自己挡下的那一箭,宋伶的心又逐渐沉了下去,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娘的伤势如何,现在也只能默默祈祷她并没有伤到要紧处。   宋伶一边抵挡着风沙一边向前,走到半路却突然听到了打斗声。宋伶本想避开这些纷争,但很不巧的是,他越是想绕开,就越是觉得那些人朝着自己过来了。   没有办法,他干脆直接用布巾蒙脸装路过,但即使这样,那些人也没有放过他。   “站住,干什么的?”说话的男人膀大腰圆穿着一身粗布短褐,但腰间系着的百宝袋却有十多个,更别提他手上一圈圈的纳戒。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和他差不多打扮的人,宋伶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打不过。   “我路过的。”宋伶相当卑微道,但手上已经捏紧了一张遁地符,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去地下躲躲了。   “路过?哪家的弟子,报上名来。”那人刚劫完道收获不菲,现在又看见宋伶只有一个人,自然不愿意放过他。   “我只是一介散修,身上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宋伶一边说一遍透过布巾查找能逃出去的路。   那人明显不信宋伶的说辞,下巴一扬让自己的一名小弟去搜宋伶的身,宋伶正要捏碎纸符,却听不远处有人大叫一声:“那是什么!为什么有一座楼飞了过来!”   “是蜃影楼,灵藏秘境里最无解的存在,据说是千年前的绝情夫人留下的传承地,但从来没人得到过传承…而且进去的人无一生还…”此时那群劫道的小弟中有人惊恐地解说道,说完两腿颤颤几乎要晕过去:“这楼…这楼会吃人的。”   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此时也看不上宋伶这个穷酸的散修,纷纷拔腿就跑,生怕跑的慢了被那诡异的楼阁给吃了去。   宋伶来不及跑,他扬起头看向那座隐藏在黄沙黑雾之中的楼阁,那座楼阁的造型确实很奇怪,高扬如针尖一样的檐角,灰白配色的墙面,加上蓝色不知名的幽火环绕,看上去确实很不详的样子。   更诡异的是,宋伶刚刚看它好像还在千里之外,怎么眨个眼的功夫就近在眼前了?   宋伶来不及细想,一道黑雾便包围了他,再睁开眼,他就已经站在了这座诡异的楼阁面前。   楼阁的大门向他敞开,里面的庭院花草茂密,仿佛在欢迎他这个来访的客人一般。   宋伶抬脚刚要走进去,身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宋伶吓了一跳向旁边看去,就见抓住他手的竟然是一直戴着黑色兜帽的松山先生。   “松山先生?你们也被吃进来了?”宋伶有些惊讶,毕竟以松山先生的能力,他们本不应该被卷进来才对。   松山先生没说什么,松开了抓着他的手,随后向远离阁楼的树林走去,宋伶这才发现,他在远处看见的虽然只有一座造型诡异的阁楼,但真正走到上面来以后才发现这简直就是在瞬息之间就换了一个地方。   宋伶想起刚刚松山先生对自己的制止,想来他也不会害自己,于是下意识跟着他走。   走了没一会,就看见了也是一脸懵的公冶师兄妹。   “又看见你了!”公冶晴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在看见熟悉的面孔后又开心了起来:“你也是走着走着被这楼抓了吧,我们也是。”   这姑娘又自顾自把缘由给交代明白了,宋伶见有他们在,心中的戒备也放松了不少,松了口气道:“是啊,走到半路上差点被人劫道,还是这楼把我吸上来了,避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公冶晴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发出一声丝毫不做作的感叹:“你可真倒霉呀。”   宋伶也觉得自己的运道实属有点背,这一连串的事情一出,不仅人走丢了,还接连两次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他自己都无语了。   “既然又聚在一起了,那看来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缘分在的。”公冶晴看着宋伶眨了眨眼睛:“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我叫刘松林,松树的松,树林的林。”宋伶看同路是不可避免了,干脆也不再拒绝少女递过来的好意。   “松林?真叫松林?哈哈哈这真是巧了,一个松林,一个松山,你俩这是天定的缘分。”公冶晴的目光在松山先生和宋伶之间比划了一下,拍手笑道。   宋伶勾了勾嘴角,这姑娘的性格有时候还真挺难对付的。   公冶澈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傻师妹,人家这明晃晃的就是假名,只有你这个傻白甜才会把这名字当人家真名,还傻乎乎说什么缘分。   没有办法,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怪楼,他们只能先结伴一起走,众人决定先探探周遭的情况。   他们一边走着,公冶晴那张小嘴就没有停下来过,一边问松山先生刚刚去看那楼有没有什么发现,一边问宋伶被劫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松山先生自然没有理会她,而宋伶就成了她集火的对象,这姑娘喘息之间就能问十来个问题,就像刚出世的稚童一般让人难以应对,宋伶一边敷衍着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开始思考这姑娘的家里人到底是怎么把她养大的,又是怎么放心她在外面走的。   几人绕着楼阁外的荒林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再远一点的位置就一直被迷雾笼罩,他们根本进不去。   这样的发现让刚刚还有心情问东问西的公冶晴有些慌张起来,她下意识躲在了松山先生旁边可怜兮兮地问:“松山先生,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而松山先生的目光却看向了那座楼,想要离开这里,必须解开这座楼的谜题,并得到楼里的传承,除了这个办法别无他想。   宋伶也想到这一点,这里是那位什么绝情夫人的传承地,听听这位夫人的名号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他们可能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他皱起眉,心里想到自己受伤的娘和行踪不明的凤揽亭,他几乎快要压不下自己焦躁的情绪。   不过他显然焦躁的有些早,就在他刚想着自己不会也成为这个传承地的埋骨者之一时,一声清啸从楼里传出,一名肩膀上包着绷带的姑娘骑着黑蛟飞了出来,然后正正好摔在了松山先生的面前。   松山先生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而那摔在地上的女子脸上的面具也被摔飞了出去,此时皱巴着一张脸,发出一连串哀鸣:“老娘的腰断了,腿也断了,哪都断了…”   宋伶看着那张比记忆中稍显稚嫩一点的脸颊,恍惚一瞬后,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将人扶了起来:“花姑娘!你没事吧,你们怎么会在那楼里…”   花金瑶此时抬头一看是宋伶也是大喜过望:“小林,你没死啊,太好了,我就说你虽然一脸短命相,但一定是个福大命大的。”   宋伶:……他娘这张嘴有时候也挺伤人的。   墨蛟此时也慢慢变回人形,变回人形后,衣服里还兜着一只白色的猫崽。   “姬咎。”宋伶又上前扶住了姬咎,姬咎抬头看着宋伶,竟然红了眼眶:“宋伶,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不至于,不至于。”宋伶拍了拍这可怜孩子的后背。   宋伶安慰着心态有些崩的姬咎,而花金瑶却一边揉着腰一边皱着眉看着眼前带着斗篷的男人:“你是不是男人啊,姑娘摔在你面前也不知道扶一把,我长这么漂亮,你损失大了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宋伶【倒霉且短命】   公冶晴【天真且话痨】   公冶澈【无情的吐槽机器】   宋山先生【???】   花金瑶【花里胡哨的菜鸡,但气运之女】   姬咎【真以为自己要迷一辈子的路而崩溃的蛟蛟】 第54章 换药   松山先生不动如山, 花金瑶对着他发了一阵脾气后,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后哼了一声, 回头和宋伶一起安慰起了姬咎。   “行了小蛇蛇,咱们不是出来了吗, 我就说有我在我们不会迷路的。”花金瑶伸手揉了揉姬咎的头发。   姬咎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怀里几乎被布料完全包裹的小猫递给了宋伶:“对了这个还是交给你吧, 它太虚弱了,我怕一不小心给它压死了。”   宋伶伸手将这一团接了过来, 伸手探了探它的鼻息, 发现它还有气以后,又从戒指里掏出补充灵力的丹丸给他喂了进去, 喂药时, 小猫还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知道宋伶不会害它以后, 才虚弱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宋伶见它有活下去的希望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又把身上剩下的丹药分给姬咎和花金瑶。   公冶家三人就这么看着宋伶忙活, 公冶晴的目光则尤其关注花金瑶:“这位姐姐长的也太好看了吧,松山先生也是的, 刚刚明明能接住他们, 为什么你不出手呢?”   松山先生沉默地看了一眼宋伶他们, 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走。   公冶师兄妹见他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宋伶随后问起了他们逃出那洞窟后的遭遇。   结果发现他们二人的遭遇和自己差不多, 但更惨一点。他们也是被那汹涌的暗流喷上了岸, 上了岸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逃出生天, 就遇到了这蜃楼, 被强行吸到这诡异地方后,他俩想也没想就进了那庭院上了楼,想着先休整一下。   结果那楼里是一个接一个的芥子空间,他们一进去就遇到了各种怪物追杀,要不是花金瑶有罗盘,他们差点就被里面的怪物给生吞了。   姬咎谈起这一点还心有余悸:“早知道我就不提议进那楼了,太恐怖了。”   能让生活在魔渊之上的姬咎都发出这种感叹,这阁楼还真就上不得。   宋伶听他们的遭遇,突然觉得自己好歹还被人接济了一下,比他们要稍微幸运一点点的。   现在那阁楼是暂时不能进去了,宋伶见花金瑶肩膀上的伤势包扎简陋,一时间又忍不住担忧起来:“花姑娘,你的伤口。”   “啊…这个没事,一点点疼。”花金瑶表现的非常轻松不在意的模样,但是一动作起来却又忍不住发出吸气的声音,宋伶心下一紧,但他现在的身份又确实不好帮他娘重新包扎,毕竟男女有别。   他娘显然是糙惯了并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伤当一回事,那张漂亮又明媚的脸上没有一点因为自己的伤而产生的阴霾。   宋伶叹了口气:“还是找个姑娘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他想到了公冶师兄妹,说不定能让公冶晴帮帮忙。   宋伶带着两人找到了公冶晴他们,提出让公冶晴帮这个忙,公冶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她红着一张小脸看着花金瑶,心里又疑惑又欣喜,疑惑的是她在上重天见过了不少仙子神女却从来没有一位让她心中有这种控制不住悸动的感觉。   而欣喜的是,她竟然可以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位漂亮姐姐,光想想她都要快乐的飞起来了。   几人找了一片离阁楼有一段距离的荒林暂时歇了下来,然后让公冶晴在树林后面给花金瑶换药和重新包扎。   宋伶他们在前面等着,花金瑶也不好耽搁,只对公冶晴说了一句:“麻烦了小妹妹。”随后便褪下了衣服。   她只露出了自己半边的脊背,但虽然只有半边也足够闪瞎公冶晴的眼睛,好白,白的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一下,又被那滑腻的触感给震惊到了。   这皮肤,真是绝了。   “姐姐,你皮肤怎么这么好啊,我平时已经很注意保养了,但还是达不到你这样。”公冶晴忍不住问道。   花金瑶听出了小姑娘羡慕的语气,也不藏着掖着:“可能是因为我学的功法吧,我以前皮肤也不好,自从学了合欢功法,就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公冶晴却一愣:“合…合欢功法?”   花金瑶将自己的头发一撩,侧过脸对她抛了个媚眼:“对,小妹妹,你要不要也来学一下?”   公冶晴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给花金瑶换药时都忍不住抖,花金瑶没说什么,只是忍着疼让她笨手笨脚地给自己上药,但过了一会身后的手却突然不抖了,动作十分迅速利索地给她上了药并重新包扎好,花金瑶说了声谢谢披上了衣服。   随后却背对着身后的人语气意有所指道:“看来你也并非什么真正清心寡欲的人嘛。”   松山先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花金瑶嘁了一声,穿好衣服后给旁边只能眨巴眼的公冶晴解除了禁言术,看着这小姑娘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冷笑,这厮下手挺狠的,别人的记忆说抹除就抹除,不带一点犹豫的。   …   花金瑶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轻松模样回到了宋伶和姬咎两人身边,宋伶正在和姬咎商讨着怎么找到凤揽亭。   “这楼就在天上飞着,见人就吸,指不定主上也能被吸上来呢。”姬咎想的很乐观。   宋伶却觉得不一定那么容易,这楼也并不是谁都吸,那位夫人想要有人继承自己的传承,肯定也不是一点都不挑啊,不然这楼上肯定人满为患了。   “那主上上不来,我们只能破除这个传承地才能出去?”姬咎满脸绝望,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显然觉得以自己的智商这辈子是见不到凤揽亭了。   宋伶见他如此,也是叹了口气,他同样觉得自己没信心破除这个传承,听他们所说这玩意在这上面飞了几千年了,谁都破除不了,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上去就能行,而且这楼还不止一层,是好几层。   第一层就满是怪物了,第二层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等着他们。   花金瑶此时拿出罗盘算了一下,结果罗盘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一会指东一会指西,这让她有些懊恼,说明自己的内心此时并不平静,她总是想着刚才那个黑衣服的男人。   他们三人坐在一起讨论着,公冶澈看着自己旁边好像傻了一样的公冶晴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师妹?小师妹?你没事吧?”怎么换了个药回来魂都丢了。   公冶晴愣了好久才重新回过神啊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师兄,有些迷茫道:“我刚刚干什么去了来着?”   “你去给那位姑娘换药去了。”公冶澈道,随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张开嘴又要对公冶晴这副万事不经心的咸鱼心态开始说教,然而就算他喋喋不休,公冶晴还是一副放空的模样,刚才她是给那位姐姐在换药,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却都记不清了。   难道她被姐姐的美貌迷晕了过去?!   公冶晴惊疑不定,心想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难道已经瞒不下去了吗,她羞愧地双手捂脸,随后透过指缝悄悄看向花金瑶。   但还没等他多看两眼,一抹纯黑的衣角就挡在了她面前。   “准备进楼。”松山先生简洁地说道,说完又一个人抬脚先走了。   公冶师兄妹没有办法只能跟上他,花金瑶看见他们三人离开,顿时也站起身:“小林,小蛇,我们也跟上去,那家伙非常强,有他在,我们把楼炸了也一样能出去。”   走了花金瑶这句话,宋伶自然没有异议,他听他娘的,而姬咎却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是蛟,不是蛇。”   几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阁楼面前,花金瑶招呼着宋伶他们跟上了松山先生的步伐。   而松山先生只是淡淡地看了花金瑶一眼,并没有对她跟上来这种行为发表任何意见。花金瑶的目光直勾勾地在他露出斗篷外的小半截下巴上看来看去:“你这样戴着斗篷,你看得见路吗?”   松山先生一脚跨过门槛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瞎。   花金瑶却假装没看见门槛,故意往他身边一摔,哎哟两声还没喊出口就被男人给敏捷地躲开了。   反倒是一直跟着松山先生身后的公冶晴一脸殷切地凑了上去:“姐姐没事吧,要不要我扶着你。”   花金瑶笑着谢绝了公冶晴的好意,但看向松山先生背影的眼神此刻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呵,男人,我不信我拿不下你。   跟在他们身后的宋伶和姬咎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姬咎看向宋伶,却发现宋伶的脸色有点黑。   他惊讶道:“不是吧兄弟,你不是喜欢我们主上吗,可不能脚踏两条船啊。”   宋伶闭了闭眼:“不是你猜的那样。”   姬咎一听放了心:“这位花姑娘这么漂亮,是个男人就会心动,你有这种心思我能理解,毕竟我之前也心动过呢。”   姬咎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两道杀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她又没有道侣,悄悄喜欢一下不行啊。”   当然不行,因为这是他娘。   但这句话和谁也不能说,宋伶只能暗自磨牙,他娘确实是九重天难得一见的美人,年轻的时候更是风华绝代,再加上她开朗外向的性格…姬咎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错。   就凭当年抢着给他当后爹的男人数量,他就知道他娘的魅力是无法阻挡的。   【作者有话说】   宋伶:我娘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咬牙切齿】 第55章 房间   在他们几人全都走进阁楼之后, 他们眼前的环境便逐渐发生了变化,首先是他们走进阁楼的大门不见了,其次就是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通往第二层的楼梯。   松山先生第一个走上楼梯, 其他几人紧随其后,宋伶走着有些突然发现姬咎不知什么时候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他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姬咎回了他一个紧张兮兮的眼神:“我有点害怕。”   不过是普通的阁楼而已,有什么害怕的?但宋伶并没有推开姬咎, 而是任由他贴着自己走,等他们上了二楼以后,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确是一望无际的走廊还有走廊两侧密密麻麻的房间。   走廊里的光线暗淡, 乍一眼像是通往无尽深渊一般。   刚刚还满脸好奇走在前面的公冶晴也吓到了,十分没出息地躲在了花金瑶背后, 而花金瑶躲在了松山先生背后, 公冶澈左看右看, 最后只能和宋伶站在一起。   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是紧闭的, 但是房间内却会时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人的哭嚎, 有野兽的嘶吼,也有各种奇怪器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就在众人还在小心翼翼打量这两侧房间有什么不同时, 其中一扇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一道黑影撞开, 一个长着巨大牛头却有着人类身子的怪物, 拿着一柄长斧红着眼对着他们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松山先生一伸手, 在他的手掌前瞬间出现了一个黑色法阵, 法阵光芒骤亮, 竟然将那怪物给弹飞了出去。   牛头怪在飞出去时撞破了其他房间的门, 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门里藏着的巨大触手给层层包裹,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彻底吞没。   那触手吞没了那怪物以后还蠢蠢欲动地“看”向宋伶等人,松山先生也没有犹豫,将黑色法阵一掌拍在了那触手上,在触手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关上了门。   阁楼里又恢复了清净,但此时所有人都不敢再靠近这些奇怪的房间了,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门里跑出来把他们拖进去。   松山先生却没有为他们心情考虑的意思,再次抬脚向刚刚牛头怪冲坏门的那个房间走去,众人赶紧跟了上去,像是一串跟在母鸡背后生怕掉队的小鸡。   “这阁楼也太邪门了,难道这些门后面后关着一个大怪物?”公冶晴抓着花金瑶的袖子紧张兮兮地问道。   花金瑶摇了摇头:“不止怪物那么简单,这些门后面都是一个个独立的芥子空间,每个芥子空间里都有一个守门人,只有打败守门人才能从芥子空间里出去。”   说到这,她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不过要是能直接找到生门绕开守门人出去也可以,我之前和小蛇就是这么出来的。”   “生门。”宋伶念了一句,在进去房间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走廊里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房间,如果这些房间背后都是不同的芥子空间,那那个绝情夫人的实力还真是不可小觑。   但问题也同时存在,她创造这么多芥子空间,想要找到她的传承岂不是大海捞针?还是说她根本不想有人能得到她的传承,所以设置这种关卡故意为难人?   众人进了屋子以后,发现眼前的环境确实发生了变化,从木质阁楼一瞬间变成了昏暗阴沉的碎石滩,碎石滩上还游荡着不少和刚刚那个牛头怪一样的怪物,在他们进入这个空间的一瞬间,都红着眼二话不说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不过不等众人担惊受怕的尖叫出声,松山先生只需几个抬手就将这些体格庞大的怪物全部碾成了肉泥,它们连血都没沾上一滴。   花金瑶看着松山先生的目光更加火热了,忍不住旁敲侧击:“你这么厉害真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客卿?”   松山先生没有理会她,等几人走了一段距离以后,他突然回过头冷冷地对花金瑶说了一句:“你带路。”   花金瑶忍不住嘁了一声,刚刚走的那么轻松笃定她还以为这家伙知道路呢,结果现在还不是得靠她来带路。   她得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掏出自己的罗盘,在心里冥想着离开这座阁楼的地方,罗盘的指针转了几圈很快就指明了方向。   有了罗盘的指引,众人找路就方便多了,但花金瑶也不敢一个人走在前面,她害怕前面又冒出来什么诡异的怪物,于是强拉着松山先生走她旁边,松山先生也没有拒绝,只是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花金瑶对他这刻意保持距离的行为表示很好奇,在带路的时候故意和他多说两句:“你难道对美女过敏吗?离我那么远,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为什么老是要戴着这么个斗篷,你不闷吗?”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太害羞了不敢说话?”   花金瑶一个人唠唠叨叨说个没完,但松山先生一句话也没回,让她难免有些丧气,正想放弃撬开这闷葫芦的嘴时,脚下突然一空,她一声尖叫冲到喉头,就被人拎着衣领提了上来。   “…谢谢你啊。”花金瑶颇有些尴尬地看向松山先生,松山先生只不冷不热道:“看路。”   原来花金瑶刚刚只顾着和松山先生说完忘记看脚下的路,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件长沟,长沟深不见底,像是一条巨大的伤疤将厚实的土地一分为二。   花金瑶啧啧两声,准备从这长沟旁边绕过去,但不成想她想绕过去,那沟里却有什么东西不让她走,宋伶眼睁睁看着那沟里爬出丝丝缕缕的黑色不明物体,正要碰上花金瑶的脚踝:“小心!”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松山先生再次出手,他一手提起花金瑶,一手将那东西击碎,但那东西却像是感知不到危险和疼痛一般,被击碎后再次凝聚在一起不依不饶地向花金瑶爬去。   “这什么东西?”花金瑶刚说了这一句就被松山先生像甩一件娃娃一般甩给了宋伶,随后自己拔出身上佩戴的长剑与那东西对峙起来。   “花姐姐。”公冶晴跟着花金瑶他们退到离那深沟远一点的位置,神色不安地看着松山先生对付那玩意:“那到底是什么?”   宋伶将自己娘放在一边,刚扭头看向深沟的方向,就看见那深沟中的东西逐渐显露出了它真正的本体,那是一只没有具体形状,也不符合生物特征的,像是一团黑影形成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无论什么攻势都对它没用,松山先生明白了这一点后也没有恋战,直接收回剑转身带着他们先走。   只是他们虽然逃了,那黑影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宋伶在它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幽冷且不详的感觉,好像被它追上就会吸干所有生气一般。其他人也有同感,于是跑的更卖力了。   几人在平原上一阵逃窜,眼看着要被追上时,就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帐篷,小帐篷里钻出来一人,瞧见他们还对着他们招手:“这里这里。”   宋伶也没多想,带着人就向那个帐篷跑去,等所有人都跑进那个帐篷里以后,那人将帐篷门帘一拉,帐篷就在平原上凭空消失了一样,那黑影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往别处去了。   死里逃生以后,众人的内心都有几分庆幸,而这时宋伶抬起头看向那个招呼他们进帐篷的人时却突然一愣:“段群?!”   那人也一脸惊喜道:“宋兄弟,你们还活着。”   宋伶也十分意外,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重逢,但既然段群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凤揽亭…   宋伶期待的目光在帐篷里看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凤揽亭,但却看见了倒在帐篷里面的莺儿。   “她这是怎么了?”宋伶靠近莺儿却闻到了莺儿身上有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此时姬咎也走了过来,在看到莺儿的伤势后眼睛都红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段群听他们问起,此时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神色:“这位姑娘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才会如此,当时洞窟不知为何即将倒塌,风兄又突然灵气枯竭,当时情况紧急,是这位姑娘带着我们找到了离开洞窟的地方。”   “就掩藏在那孵化室的卵堆下面,那姑娘让我们先走她殿后,在我们出去后,她身上就受了不轻的伤,更没想到的是,我们刚出去就遇到了一群世家弟子的围攻,他们好像是冲着风兄来的。”   段群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更是懊悔:“为了躲避那群世家弟子,风兄带着我们四处逃离,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可以躲避的阁楼,结果没想到这阁楼里四处潜藏着危险不说,那群弟子也追了上来,为了我们的安全,风兄自愿和他们离开了,而在他离开时给我们留下了这个帐篷。”   “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害得他们…”段群的语气已经隐隐透露出一股子绝望,宋伶相信要是他们没来,这人估计会想不开。   于是他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会,这不是你的错,是那群世家弟子的错。再说了,你怎么没帮上我们的忙,如果不是你把你的灵剑借给我,指不定我已经死在那洞窟里了。”   宋伶说着将灵剑还给了段群,让他先一个人调整情绪去了,而他也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梳理一下信息。   凤揽亭他,被乌陵家的人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突然发现好多人。   公冶家的,公冶晴和公冶澈师兄妹,和他们家的客卿松山先生。   合欢宫的,花金瑶和宋伶。   武心殿的,莺儿和姬咎。   苘[qing三声]山派的,段群。   乌陵家【反派】温天纵。   还有一点,虽然爹目前自称松山先生,但他不叫宋山啊,那只是一个代号代号。 第56章 魔血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血月当空。   凤揽亭看着头顶的血月伸手擦去了下巴上沾到的血迹,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没有任何能喘息的生灵,不工剑落在脚边, 被它斩杀的尸体几乎堆积成山。   凤揽亭感受到自己血管里翻涌兴奋的鲜血,感受到自己心间那股对杀戮的渴望, 这是他熟悉的战场, 也是他能唯一放纵自己的地方。   他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将战场变成屠宰之地, 敌人的弱小和他自身的强大,让他一度变得极为自大, 又因没有足以匹敌的对手, 内心变得极为空虚。   等杀尽了,斩干净了, 甚至一把灵火放出, 将天地间烧成一片荒芜, 他的内心也依旧焦躁难安。   这是他的孽, 自他出生以来, 从小就表现出的对于杀生和嗜血的兴趣, 让他爹娘看见他都会对他畏惧三分,以至于后来将他送上山去修行, 连师父都怕他凶性大发, 伤害同门。   他自认为从未将剑指向过无辜者, 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当他被天子征召,在乱世中替他平定江山时, 他突然又看不清自己的本心, 他不知自己的剑下是否死的真是该死之人。   他是善, 是恶?是上神还是魔煞,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九重天的众神惧他畏他,不与他接近。神庭的众仙则只想用他,制他,将他拉入自己麾下。   几乎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有着别样的情绪,就好像他并非凤揽亭这个人本身,而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   凤揽亭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鲜血汇聚成一片血海,他立于血海之上,而在他身边两侧则有两座巨大的神像显现,一座像是西方神佛,红发黑肤身上满是金色梵文,看他的目光像是在讥笑。   一座是无量天尊,慈眉善目,手持拂尘,看他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审视。   两座神像立于血海两侧,而血海中满是痛苦挣扎不断浮沉的人。   凤揽亭看着那些人,随后再仰头看着这些神,两座神像同时开口,一边是梵文心经,一边是正统道德经,而在它们开口后,血池中挣扎的人就更加痛苦了。   凤揽亭在两边经文的吟诵声中又看向自己,发现自己的一边手臂不知何时变得与那西方神佛一般,金色梵文如同金色的血管在他肌肤上蜿蜒,而那些梵文的最终目标是他的心口。   善与恶,神与魔,混沌与秩序,在这空茫茫的天地间,两座神像同时看向他,像是在让他做出自己的决定。   凤揽亭却笑了笑,提起不工剑,却是一剑刺进自己的心口。   在那一瞬,诸天神佛俱灭,血池化为枯井,而他原本不断被挑拨鼓动的内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一如天水一色,风轻莲叶动。   凤揽亭再次睁开眼,看向眼前的温天纵,而温天纵的神色却有些焦躁,他甚至控制不住平日里在凤揽亭面前维持的形象,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双被血丝布满的双眼不甘地看向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   “你身体里明明有魔神的血,按理说你不可能拒绝祂的传承才对,你在幻境中到底做了什么?”   “你费那么大的功夫,又是抓我,又是抓神兽的,为的就是这个?”凤揽亭看着神色抓狂的温天纵,语气反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哪怕他现在身上一点灵力也无,和个废人一般无二,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向温天纵低头的意思,仍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想要复活魔神,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凤揽亭不留情面地嗤之以鼻:“真是异想天开,魔神要是真那么好复活的话,以前怎么没人成功过?”   “那是因为以前魔种并   未现世,所有人都以为魔神已经彻底消亡了,没有魔种,就没有复活魔神的可能。”温天纵哑声解释道:“但现在我们的人算出,魔种还存留于世,这是魔神复活的最后希望,而那魔种就在你身上。”   “何以见得?”凤揽亭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只是手上的镣铐依旧让他行动不那么方便。   “你天生嗜血,好战成性,这是因为你骨子里就有魔血,天帝让你去镇压魔渊,也是利用了魔神血脉可以压制群魔的作用,你被神庭耍的团团转还甘愿做他们的牛马,被他们当枪使,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看不明白吗?”温天纵面带怒容,看向凤揽亭的目光里有恨其不争。   但凤揽亭的神情却很平静,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一个跳梁小丑:“你在教我做事?凭什么有魔血就一定要成魔?我偏不成为那丑东西,你又能奈我何?”   温天纵有一瞬间的神色变得极为扭曲,看向凤揽亭的目光就像淬了毒一般:“既然你冥顽不宁,那我就只能夺了你的身体,替你接了那传承。”   但就在他的手刚要触碰到凤揽亭眉心时,他又猛地缩回手,神色变得十分惊恐:“凤郎,我这是怎么了,凤郎…是不是他要伤你?”   凤揽亭翻了个白眼:“是啊,你刚刚要夺我舍来着,吓死我了。”   “凤郎,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奴家…奴家…”温天纵的神情带着几分惊慌失措,像是真的在为凤揽亭担忧一般,但没一会他的脸色又发生变化,就像一具身体里住了好几个人一般。   凤揽亭看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终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之前就让你不要修这邪术,你也不听劝,如今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迟早会被这邪术反噬的。”   温天纵听凤揽亭这么说,神色变得有些忧伤:“奴家当然知道这邪术的弊端,但我也明白,如果我不修炼这样的术法,温意就始终是无人注意,可以随时抛弃利用的废物…”   他看向自己的手,却突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手是个什么模样了,他夺舍过太多人了,他所修的术法能让他随意地控制任何一人,甚至让自己的神识和他们融为一体,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他也会受这些人影响,从而变得越来越迷失自己。   “我不仅要活下去,我还要成为人上人,仙上仙,成为九重天最至高无上的神,在这之前,这一切都不过是一点点,小代价罢了。”温天纵的神色又变回了刚刚冷漠癫狂的模样。   凤揽亭皱着眉注视着他,只觉得这家伙的疯症越来越严重了,以前还能好好和他说两句话,但现在他确实越来越看不到曾经那个温意了。   以前的温天纵虽然有点神经质,但他的本性却是不坏的,他受了那么多苦,所以也同样会同情其他受苦的人,他性格敏感又谨慎,对待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却又无微不至的。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是他向他告白后,温天纵为了配得上他,去听信了传言,去修行了邪术,是在他撞破真相后,对他的一再纵容吗?   爱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吗?   凤揽亭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锁链,温天纵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却依旧给他带上如此沉重的锁链,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已经胜过了当初那一点点的爱。   既然如此,他也该是时候认清,现在的温天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温意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将那个温意找回来了。   “江安说的对,早在你对同僚痛下杀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意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我对那个温意做出的一点补偿和道歉,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便只有仇恨了。”凤揽亭语气平静道。   温天纵皱起眉,脸上的神色似喜似悲,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挽回什么,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随便你恨与不恨,我只在乎你体内的魔血仅此而已。”   可是这句话说出口,他的内心却突然如同刀割一样疼痛,有一道声音不断地重复道,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但他强行压住了自己内心的翻涌,伸出手企图强行再一次控制凤揽亭的意志,让他强行接受传承。   然而这一次不等他自己反悔,一名黑衣刀客突然破门而入,将他打退数米远的同时一刀斩断了凤揽亭手上的镣铐:“属下来迟,还请主上莫怪。”   “柳文应?!”温天纵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刀客,还以为自己是突然出现了错觉:“你怎么会在这?”   柳文应扶起凤揽亭,凤揽亭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关押太久的身体道:“他去帮我办了点事所以来的迟了点。”   “办了点事?”温天纵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随后突然像是醒悟了什么,他转身冲向门外,却看见门外站着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人,而是一排排穿着金翎甲胄的天兵。   凤揽亭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也看到这一排排的天兵,语气从容不迫道:“他刚刚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是否是被冤枉的,相信各位心里也有数了吧。”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就不成魔,气死你。 第57章 小心   “乌陵家勾结阿鼻城陷害伐魔上神铁证如山, 乌陵家家主乌陵望野已经收押至无赦天牢,其他人一并以勾结魔族罪论处,带回去。”金翎天兵领头的小将铁面无私地宣布了最终判决后, 将温天纵控制的乌陵家弟子带上了枷锁。   温天纵不敢相信明明神庭已经那样对待凤揽亭,而凤揽亭却依旧选择相信神庭, 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与金翎天兵合作。   “你这个傻子, 你以为他们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他们还会放过你吗?神庭根本不会允许一个有魔血的人成为九重天的上神。”温天纵目眦欲裂地看向凤揽亭。   但凤揽亭却气定神闲道:“你说我有魔血我就真有?空口污蔑谁不会?我为神庭出力这么多年, 斩杀了那么多邪魔,我真要和神庭对着干那才是傻。”   凤揽亭说完又看向那名金翎天兵的小将道:“这家伙本名温天纵, 擅长一种用神识控制他人的邪术, 阿鼻城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至于乌陵家, 估计也只是众多被他控制的世家中的其中一个。”   小将听他这么说, 神色也变得格外严肃:“那有什么办法能将他真正逮捕呢?”   凤揽亭眯起眼:“那要找出他真正的元神所在, 否则我们抓再多被他附身的人也只是徒劳。我当年将他驱逐出武心殿时明明已经废了他的灵府, 他如今能卷土重来, 肯定是寄生在了一个修为不凡的人体内。”   “原来如此, 阿鼻城内竟然有人习得这样的术法,如果不是今日得见, 我恐怕都很难相信。”小将说的格外感叹, 特别是他作为追查阿鼻城与世家勾结的主要负责人, 每次就在他查出一点眉目时,线索就会突然终断。   现在有了凤揽亭的帮助, 他们的查案进度才总算有了进展。于是他恭恭敬敬向凤揽亭行了一礼:“多谢上神出手相助, 上神可愿随我们一同返回神庭向圣君秉明此事?”   凤揽亭摇了摇头:“我暂时先不回去, 让天帝先将我武心殿的东西还回去, 后面我自然会找时间去见他。”   “是。”   哪怕知道了凤揽亭此时身体极为虚弱,已经没有了曾经那样的力量,但当年凤揽亭的威名是刻在所有神庭武将的骨子里的,真正的武神,真正的杀神,没有人不畏惧他。   小将不敢质疑凤揽亭的决定,于是准备先押着乌陵家的这群人先行离开,但温天纵仍不死心,他看向凤揽亭的方向:“你以为断我一根臂膀,你们就能安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吧,你那个小情人也进了蜃楼,我安排的人已经找到了他的位置,你猜是你先救了他,还是他先死在我手里?”   温天纵的话音刚落,凤揽亭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但温天纵只是看着凤揽亭冷笑两声,随后便没了声息,显然是抽走了他的神识。   凤揽亭突然出手,吓了那小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却是一脸好奇地看向凤揽亭,他还从未听说过伐魔上神有一位小情人,而且看他如此反应,想必是极为在乎那位小情人的,也不知那位小情人是怎样的人物,竟然能让伐魔上神都为她折腰。   不等小将和凤揽亭套近乎想要问问情况,凤揽亭就让柳文应跟着自己先去找宋伶,天兵们有特殊通行令,一般的秘境他们都能来去自如,凤揽亭自然不会担心他们是否能离开这座蜃楼。   但其他人都不一样了,这座蜃楼里危险重重,如果不是特殊的人,一旦进入这座蜃楼那便是九死一生,宋伶他本就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大能,进了蜃楼又被温天纵的人盯上,那怕是十死无生了。   凤揽亭走到一半又突然回头,转头看向那名小将:“小兄弟,和你借几个人。”   …   宋伶听说凤揽亭被温天纵的人抓走以后有一瞬间的心慌,但他又很快镇定下来,安慰自己,凤揽亭一定有自己应对的策略。   毕竟打从进入灵藏秘境开始,凤揽亭就在策划一些事情,包括让他脱离诲先生的控制,还有引出诲先生背后人的打算,现在诲死了,乌陵家的人也浮出水面,按照凤揽亭的谋划,现在正是收网的大好时机。   他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于绝对危险的境地之中,再说他和温天纵还有那一层关系,温天纵应该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宋伶不想去信任温天纵这样这个疯子,但是情况特殊,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毕竟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很难去顾及不知去向的凤揽亭。   “那在外面游荡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公冶晴忍不住问道,她刚刚差点就被那东西抓住脚踝,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那是一种魔物,喜食人生气,无实体,难诛杀。”松山先生简洁明了地介绍了这一句后,目光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随后又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引开它,两个时辰后你们跟着她离开。”   松山指了指花金瑶,有花金瑶的罗盘在,他们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不难,但他们这群人的能力实在薄弱,若是唯一战斗力松山先生都离开了,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不…不去引开它不行吗?”公冶晴抖着声音问道。   连公冶澈都难得帮腔道:“是啊先生,那魔物实在是太过古怪,您出去万一有个好歹,我也不好向家主交代。”   但松山先生并不是听劝的人,他将该交代的事交代完后,却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宋伶。   宋伶突然感受到他的目光还有些怔愣,疑惑道:“先生?”   “你……”松山先生似乎是想对他说什么,但看着他良久,最后也只是说出小心二字,对宋伶说完后,他便离开帐篷独自出去了。   剩下的其他人在帐篷里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还是听松山先生的话,两个时辰后便启程再次出发。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这两个时辰内,众人各自都保持了难得的沉默,只是偶尔会有人感叹两句,早知道这灵藏秘境如此凶险就不来了。   本以为是一次轻松加历练经验的旅程,到现在反而变成了一次命悬一线的冒险,众人休息休整时段群就和公冶家师兄妹坐在一起,聊起了在秘境中的经历。   当他说起那桃花林和那桃花林中的凶险时,听的那对没见识的师兄妹一惊一乍的,听到那成山成海的虫子更是面露恶心,公冶晴还干呕了几声。   花金瑶则是和姬咎一同照看起莺儿来,莺儿的伤势挺重,一会他们离开时就不得不让姬咎负责背起她了,姬咎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想着他如果没有迷路,说不定莺儿就不会那么辛苦,以至于身受重伤。   宋伶听段群讲起桃花林中的遭遇,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把他同门的名牌交给他,等把那名牌交给段群后,段群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悲伤,想来在这次秘境中的遭遇,已经成功让一名涉世未深的青年飞速地成长起来,他只是短暂地为同门默哀后,便再次收拾起他们在路上要用的东西。   在九重天,特别是下重天的修士之间,出入秘境历练便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秘境对他们而言象征着的除了机遇,更多的却是各种各样的风险,但他们却不能不进秘境。   想要成为上仙,想要飞升成神,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必要的。   宋伶没有再打扰他们,只是一个人坐在帐篷一角,他藏在怀里的小白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开了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好奇又戒备地看着他。   宋伶将补灵丹喂给了它吃,这小猫也不抗拒,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宋伶,宋伶见他这副模样可爱,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子,小猫打了个喷嚏,钻进他衣服里,不再理会他。   原本那如山岳一样高大的神兽如今却只有这么巴掌点大,但它对人的戒备却还是一点没少,也许是熟悉了宋伶身上的气息,他对待在宋伶身上并没有那么抗拒,只是时不时动弹一下,提醒宋伶它的存在。   他们这一趟,如果按照凤揽亭一开始设定好的计划来看,结果是非常成功的,但过程却有些惊险了,桃花林的埋伏,神兽的突然出现,弱水湖,洞窟,蜃楼,哪一样单拎出来不是要人命的玩意?   但他却就是这样奇迹般的苟活了下来,想起之前那地宫倒塌时凤揽亭给他说的话,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能在危难之际将他的本命灵火都借给他用,凤揽亭还能再嘴硬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计划吗?   这次要是能活着一起离开灵藏秘境,那他就答应他,化解了诅咒后,便陪着他一同回武心殿,看看那边的漠北风情,鉴赏一下他收集的那些怪石…   他们可以一起去吃没吃过的美食,去游历九重天没见过的美景,在那荒芜的魔渊之上种满鲜花,当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只要他能活着,他这条命给他又有何妨?   【作者有话说】   先插点flag,开始重生倒计时。 第58章 无间   时辰到了, 众人收拾完毕准备再次出发,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宋伶将怀里的白虎交给姬咎。   “万一出了什么事, 你带着他先走,你有遁影的术法, 它待在你身上比我安全的多。”宋伶的手指在白虎头上蹭了蹭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我给它喂了很多丹药, 它现在活下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以后只需要带回去好好照顾, 它总能重回巅峰时期的。”   姬咎听他这么说却隐隐觉得不安:“你放心吧宋伶,就算真出什么事, 我们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你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一个人跳出去断后,要走一起走。”   宋伶看着他真挚的目光, 笑着点了点头:“要走一起走。”   花金瑶此时已经拿出了罗盘带着众人寻路, 他们没有了松山先生帮忙开路和应对危险, 面对空间里游荡的怪物猎人能打的众人一起上, 不能打的就赶紧绕开。   公冶澈和段群虽然一个是上重天世家公子, 一个是下重天小门派的弟子, 但是在不断的战斗中,竟然也配合出了默契, 他们将队伍里的女性牢牢护在身后, 再上路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姬咎背着莺儿, 跟着花金瑶,公冶晴也缀在花金瑶身后, 宋伶没有公冶澈他们那样的修为, 只能时不时掏出符咒来干扰那些怪物, 打一打后手。   等通往第三层的楼梯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众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神情,这阁楼从外面看只有五层,只要他们到达第五层,是不是就能破开这绝情夫人传承从这里逃出去了?   众人这么想着,也就毫不犹豫地走上了第三层的楼梯,到了第三层,眼前的景色又是一番变化,这里是新的芥子空间,但比起第一二层的蛮荒诡异,这一层却显得十分有人情味。   只见这一层楼的木门一开,一股异香便从里飘了出来,不是花香不是果香,是一种精心调配后的香料味道,花金瑶刚闻到这味道就皱起了眉,但不等她说什么,里面便出来了一群穿着红色纱裙,风情万种的姑娘们。   “哎呀,我们这里好久都没来客人了。”领头的女子将红纱搭在了花金瑶的肩上,看向花金瑶的神情可谓是媚眼如丝:“何况是,如此俊美的客人。”   花金瑶想要将她推开,但没想这姑娘十分主动,竟然向她怀里靠了过去,不过这次宋伶动作迅猛,上前一步将那姑娘推了出去,掏出那把匕首挡在了花金瑶面前:“滚开!离他们都远点!”   “哎呀,小客人好不解风情,推的奴家好痛。”那女子说着用委屈的神色看向宋伶,宋伶却并不吃她这一套。   这样拙劣的魅惑之术,哪怕是合欢宫的低级弟子都能做的比她更出众,于是宋伶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冷漠:“我们来这里并非是寻欢作乐,要是你们执意要拦,别怪我们刀剑无眼。”   其他人虽然一开始也对这个空间感到十分惊诧,但好在有宋伶的呵斥声及时将他们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也是,他们现在在这诡异的蜃楼之中,蜃楼之中出现这样美轮美奂的景色还有柔媚的女子,怎么想都像是故意为之的陷阱。   说不定这些女子美艳的外表下都是可怕的怪物呢?   见众人如此防备,女子们也不再故意勾引,而是退至两边看着他们从阁楼中离开。   就在他们找到前往第四层的楼梯时,那名一开始勾引花金瑶的女子走了出来问了他们一句:“你们确定还要往前吗?前面可能是无间地狱哦。”   女子说的轻松,但那调笑的语气却让人无端觉得有几分惊悚来,第四层难道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女子说完便用扇子掩着脸笑着离开了,但众人看着眼前的楼梯却一时有些犹豫了。   “花姐姐…”公冶晴看向花金瑶,花金瑶脸上也有几分害怕,但她自认为自己现在是队伍中的主心骨,要是她都退后了,他们还要不要出去了?   “不要听她胡说,这里再怎么样都只是那绝情夫人一手做出来的机关楼阁而已,要真有无间地狱,进楼的人都死绝了,还有谁能得到她的传承?”花金瑶安慰道,但众人心里已经对这阁楼的危险程度有了各自的认知。   此时公冶澈就有些打退堂鼓的念头,既然知道前路危险,而三楼又相对安全,不如现在三楼休整后再去四楼也不迟,说不定那时松山先生就赶回来了呢?   现在看来,他倒是比他的师妹还要依赖松山先生,公冶晴都准备随着花金瑶先走一步,而他却踌躇不前,这让公冶晴也有些犯难。   公冶澈是和她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师兄,不是亲兄却胜似亲兄,再加上他们俩还有婚约,某种方面来说他就已经是她名义上的夫婿了。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未来夫婿不仅老成古板有时候还谨慎过头,但她却依旧不能抛下他一个人先走。   “花姐姐,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陪他,松山先生修为高深,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公冶晴对花金瑶他们说道。   花金瑶知道她的顾虑,有心想劝说什么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那公冶澈明显将公冶晴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词,他都有说不完的规矩,但就算这样了,公冶晴也依旧愿意留下陪他。   段群劝说了公冶澈两句,见他执意要留在这一层便也放弃了劝说,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敢停留在这样看似安逸舒适的地方,有了桃花林的教训,他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宋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让他们远离那些红衣女子,不要吃她们给的东西,也不要喝水,只用等着松山先生就是。   他该叮嘱的叮嘱完了,还将本就不多的补灵丹分给了公冶晴一些,以备她不时之需,公冶晴认真地感谢了他,宋伶也就不再停留,跟着花金瑶他们上了第四楼的楼梯。   到了第四楼,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石门,几人联手推开石门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间石室,石室里摆着桌椅板凳,还有一张石床,但让几人惊奇的是,石室周围的墙壁上,一面做成了书架,书架上是各种经纶卷轴,另外一面是一排大柜子,柜子里全是各种各种品级的灵石。   “这哪里是无间地狱,这里简直就是天国。”段群朴实地感慨道,他先看了一眼那些灵石,随后走去看那些藏书。   姬咎将莺儿放置在石榻上,自己坐下休息,花金瑶也跟着段群去看那些藏书,随后她惊喜地发现这些藏书都是外面已经失传的典籍,里面不乏有些大能所著的功法书,这些可都是不二真传,一时间他们都觉得公冶师兄妹没有和他们一起上来真是亏大了。   宋伶晚他们一步进入石室,但在抬脚进去之前,他眼前的景象却晃了一下,这让他一瞬间提高了警觉,他们眼前看到的东西并不是真的!   他想出声提醒,但他的咽喉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发出半点声息,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危险…   宋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如同坠入云间一般,他的脑子里昏沉一片,再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色确是一片如梦似幻的粉白桃林。   有仙子在桃林之间追逐打闹,也有仙子趁着琴声翩翩起舞,而他往下看,那琴声却是出自他手。   “怎么了?喝醉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出现在他耳边,宋伶抬眼看向自己旁边坐着的人,那张温润如玉,俊美端方的脸。   “凤阳真君…”宋伶有些怔愣地念出眼前人的名号,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今夕何夕。   “呵呵是我,看来你是真的喝醉了,这坠云间果然名不虚传。”凤月炀伸手勾起他脸侧的一缕头发,眸中光华流转,似潋滟情意又似春光乍泄。   “宋宫主,累了吧?”凤月炀的手不知何时轻抚上宋伶的脸颊,另一只手悄悄揽上了他的腰:“仙子们都已经醉了,没人会在意我们有没有离席,这落花洲还有别的好去处,我带你去看看?”   宋伶看着他心里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喝了太多酒,只觉得人有些晕乎,想找个没有脂粉味的地方好好透透气。   于是凤月炀领着他躲开那群醉的不轻的仙子,穿过满是落花碎光的桃花林,春风拂过宋伶的耳畔,他的眼里是眼前人雪白翻飞的衣袂,以及他看着自己的笑颜。   “宋宫主,早听说你喜欢奇花异草,我便特意去西方世界为你搜罗来了这种名为佛陀花的奇花。”凤月炀说着,两人穿过树林,宋伶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繁茂的花海,花海中的花是他从未见过的,花骨朵有人拳头那么大,白里透红的一种奇花,而这花完全盛开以后,又如莲花一般,被风一吹还有莲花的清香。   “你喜欢吗?”凤月炀看着宋伶,宋伶点了点头:“真君有心了,这花我的确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漂亮娇嫩,想必让真君花了不少心思吧?”   “只要能博君一笑,我不远万里搜罗来这些花也是值得的。”凤月炀弯下腰将一把花捧在怀里从下至上地看向宋伶:“宋宫主,在下钦慕你许久,如今借这佛陀花借花献佛,也是为了能在宋宫主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不知宋宫主看在花的份上可否给我这个特权?”   宋伶愣住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花,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的心里无端生起一股恐惧来,就好像那人捧的不是一束花而是他鲜血淋漓的心…   可是他又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的,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清醒的宋伶:妈的你还敢出现在劳资面前,吃劳资一个上勾拳一个下勾拳。   不清醒的宋伶:凤揽亭你和你儿子好好学学说话。 第59章 梦境   凤月炀就像他承诺的那般, 自落花洲的赏春宴后,经常会来合欢宫找宋伶,而宋伶也会专门腾出时间去赴他的每一场邀约。   凤月炀人长的好, 性格好,还在神庭任职, 和宋伶在一起的时候, 他总会和他带点新鲜玩意,会哄着他说些甜言蜜语, 宋伶沉浸在这样如同热恋一样的氛围中,只觉得凤月炀简直就是最完美的选择, 整个上重天没有比他更好的伴侣了。   但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他的师姐花有闲像是看出了什么,特地语重心长地找到他和他说:“你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言?”   “什么?”宋伶不解地问?   “凤阳真君和他那位上神爹其实关系并不好, 他就是为了摆脱他爹才去神庭任职的。”   “是吗?”   “是啊, 据说是干了什么事惹到了那位伐魔上神, 所以将他赶出了武心殿。”   “这样啊, 可是我是和他在一起, 又不是和他爹在一起, 又没有什么关系。”宋伶一边看着手里的账本,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而且那伐魔上神不是传闻一等一的凶残吗?说不定他离开武心殿, 也正是因为受不了他爹的残忍呢?”   花有闲拿开他的账本语重心长道:“怎么说那伐魔上神也是为了九重天守魔渊才疯魔的, 他作为伐魔上神的儿子, 不在他爹身边尽孝,反而抛弃了生养他的武心殿, 我觉得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十全十美。”   “那万一他是有苦衷的呢?”宋伶看向花有闲, 他的这位师姐, 明明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 但性格方面却尤其谨慎多疑,作为合欢宫的弟子她是完全不合格的,可是她好像也不在乎。   “可是最近神庭里一直有人散播伐魔上神不好的谣言,他既是伐魔上神的儿子,又在神庭任职,为什么没有出面制止这些谣言呢?反而任由它们愈演愈烈?”花有闲觉得自己推测的很有道理,目光灼灼地看向宋伶。   宋伶皱了皱眉,按花有闲这种说法,确实能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他和凤月炀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的确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难道真如花有闲所说,他只是利用了伐魔上神的声望给自己找了份官职,但实际上却根本是个不忠不孝之人?   他心里存下了淡淡的疑惑,下次见面时他问过凤月炀此事,但却被凤月炀说他爹镇压魔渊任务很重,每日忙于公务不便见人,就算是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爹几次,他到神庭来也只是因为想要施展抱负,关于传言,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宋伶的疑问被他一番话给打消了,看着凤月炀带着淡淡惆怅的脸,他甚至觉得他们两人是同病相怜,他也是从小就没见过自己亲爹长什么样,长大点连娘也离他而去了。   两人仍旧是保持着经常联系的关系,花有闲明里暗里提醒多次,宋伶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她疑心太重。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宋伶,来云水泽一叙,我等你不见不散。”   宋伶收到飞书时心里自然是无比高兴,心想他们终于到了这一步,凤月炀应该是要和他商量结侣仪式的事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刚要起身赴约,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他猛地坐下了,捂着自己的心口惊疑不定。   不能去不能去不能去…   为什么…他的心跳的这么快?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宋伶手脚发麻地坐在原位上,眼睁睁看着金乌西沉,花有闲进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宫主?你在这坐了一整天?”   听到她的声音,宋伶如梦初醒,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满是冷汗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师姐,我需要出门一趟,宫里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和长老他们说一声。”   说完,他运起术法,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留下花有闲一脸懵:“这小子是火烧屁股了?”   宋伶几乎是以燃烧所有灵力不要命地向荒北飞去,等他到了地方却看见了一片焦黑的土地。   似乎是刚有人在这里放了一把火,火焰焚尽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甚至连白骨都未曾留下。   他不敢停留,他向着魔渊入口,也就是武心殿所在的方向飞去,但还不等他看见那巍峨的大殿,一条蛟龙的尸体便横呈在他面前,墨色的蛟龙断成了两截,双目圆瞪地看向天空,它几乎是流干了身体里最后一滴血,血尽而亡。   宋伶看着它,心里却冒出来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它到底是没有变成壁虎逃走,它胆子那么小却战到了最后一刻…   他伸手合上了墨蛟的眼睛,目光向墨蛟尸体背后看去,只见一座巍峨的大殿被黑雾笼罩,一股不详的魔气几乎冲天而起。   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这股魔气,使得这魔气虽然看上去恐怖,却依旧没能冲破武心殿。   宋伶刚走进武心殿,就看见一只不知名的魔物正在啃食一名女子,那女子手里还拿着板斧却明显已经死去多时,在宋伶看见时,魔物正在啃食她的脑袋,浆液横流,宋伶几乎没有思考,手中的剑脱手,将那魔物钉在了柱子上。   魔物嘶鸣两声不再动弹,宋伶将女子的身体上盖上布,继续向里面走,不出所料的是,这座武心殿几乎全被魔物所占领,里面找不出来一个活口,宋伶看到一棵巨大的柳树拔地而起,但却已经被火烧成焦炭,又见一名老者护着一名少女,走近看却发现他们已经是两座石雕。   魔渊的禁制已经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魔气和魔物同时从那缺口中喷涌而出,明明还没到血月,这些魔物却依旧见人就杀,嗜血凶残,毫无理智可言。   宋伶不知自己到底杀了多少魔物,身上染了多少魔物的血,但他仍旧没有退缩,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直揪着自己的心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一旦走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终于,他到了魔渊的入口,也就是武心殿的最深处,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人容貌艳丽雌雄莫辨,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神色,但身姿挺拔,气势可怖。   “凤郎,你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那雌雄莫辨的人笑着说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新的魔神,你与我一起,推翻神庭,让九重天的那些没用的饭桶明白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   “……”那人没有说话,但身上的威压却更重了,重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雌雄莫辨的人刚刚还能笑着说话,但在下一秒他却像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东西一般,还不等他逃离,他的脚底下猛地窜上了一股白焰,将他焚烧成了飞灰。   “凤…”   “凤揽亭?”   宋伶心如擂鼓,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就好像一直羸弱的鸡崽面对一只猛虎一般,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和那人的差距,本能让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他的脚却像是不受控制般向前:“凤揽亭,是你吗?”   男人缓慢转身,而他的模样却让宋伶吓了一跳,只见他的肌肤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浑身上下甚至脸颊上面都布满了金色的梵文,他的眼睛下面流下了两道金色的眼泪,心口处竟然变成了一个金色的空洞。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背后出现了另外四条胳膊,有一条胳膊却伸手掐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逃…快逃…”男人看向他,原本漆黑的眸子变成了纯金的颜色,在宋伶几乎要靠近他时,他的周身腾起了剧烈燃烧的火焰,金色的火焰翻腾而起,几乎要焚尽这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凤揽亭他…成魔了?   一只有着九个脑袋的漆黑凤鸟从那深渊的缝隙中钻出,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冲着宋伶嘶鸣,宋伶的耳膜破裂,鲜血从脸颊两侧往下流,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应对,凤揽亭其中一条手臂拿着一把重剑,只瞬息间便将他砍倒在地。   但他却并没有因此失去意识,他倒在地上看着凤揽亭骑着凤鸟离开了武心殿,而在他离开武心殿以后,魔渊的禁制彻底破裂,魔气冲天而起,万千魔物随着凤鸟飞向了九重天的方向,血月当空。   宋伶不敢去想…不敢细想九重天会发生什么。   在他合上眼后,他的意识又飘向了另外一个空间,他听到有一名男子在厉声呵斥:“住手,天道不可违!”   “宋世宁!你到底有没有心!咱儿子死了,九重天也要没了!你还要守着你那规矩到什么时候!”   一名女子声嘶力竭地与男子争论,宋伶的意识像是沉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他们的争论声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他沉在水中,目光却能透过水面看到岸边两名年轻男子正漫步在湖边,随后一名男子却突然拿出一把刀刺向了另外一名男子,鲜血染红了湖水。   “为什么?凤月炀?为什么?”   宋伶听到那位男子虚弱的疑问,但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宋伶看着那名男子的身体沉入水中,鲜血如同粉红的飘带在水中张扬舞动,最后落入水底深深的淤泥里,腐烂,变成白骨,最后与淤泥融为一体。   宋伶又醒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次醒了多少次,这次醒来,他看到了还没成魔的凤揽亭,凤揽亭穿着一身绣着银丝松树纹的锦袍,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   “凤揽亭!”宋伶喊住了他。   但凤揽亭却并没有为他停下来,他身后人群簇拥,每个人都紧紧追随着他的步伐,而宋伶却被抛至最后,宋伶急切地向前追赶,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回过头,看见凤月炀的脸,他一脸不解道:“宋伶,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手里拿着刀,脸上依旧是挑不出错的笑容:“我等了你好久,总算让我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像恐怖片。   不出意外下章小宋就嘎了,正好六十章,nice。   大凤要开始守寡了。【默哀】 第60章 失去   刀尖距离他的心口只有几寸, 但这次宋伶却一把抓住了凤月炀拿刀的手,凤月炀的表情有几分错愕显然是没想到宋伶会还手。   “宋伶?”他有些茫然地叫了一声宋伶的名字,但正是这一声让宋伶看出了他的破绽, 他一手抓住凤月炀的手,一手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凤月炀胸口。   “凤月炀”尖叫了一声, 那张君子端方的脸突然变得像某种粘液一般, 在宋伶面前融化了。   而与此同时,宋伶周围居然不知何时站满了拿着尖刀的凤月炀, 他们都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动作, 手中的尖刀高高扬起, 下一秒就要向宋伶身上扎去。   “宋伶,你为什么不来?”他们尖锐地问道。   宋伶用尽全力躲开了他们的攻击, 但身上仍旧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些伤口, 他在人群中艰难地闪躲, 但此时他的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眼前的景象未必是真的, 但是做出这个景象的人想杀他的心是真的, 他在幻境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谁会对他有那么大的仇恨想要杀他?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温天纵会这么干了, 他不会在意他是否是无名小卒, 反正染指过凤揽亭的人都该死。   宋伶一个晃神间腿上又中了一刀, 鲜血从伤口冒出,那个“凤月炀”脸上满是鲜血却依旧微笑着向他追了上来。   宋伶扭头看着这些“凤月炀”的脸, 心里真是把布置这一场幻境的人全家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多损啊, 这该不会是由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生成的幻境吧。   手上的匕首手起刀落, 一连穿了好几个“凤月炀”串以后,宋伶在一群一模一样的人当中,发现了一个神色和他们都不一样的。   这个人虽然也有和凤月炀一样的脸,但是神色却非常的阴沉,而且在其他“凤月炀”都在扎他的时候,只有他没动。   应该就是他了,宋伶心里想着。那个布置幻境的人,宋伶再次躲开一波凤月炀们的进攻以后,有目的性地转移了方向,向那唯一一个没有动的人跑去。   但那人好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让那些“凤月炀”们全部向宋伶包围了过去,宋伶一手拿着匕首斩退一人,一边又抢过他们手里的匕首扎向他们自己的心口。   最后见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他却不甘心就这么倒下。宋伶最后抢下一个人手里的尖刀,孤注一掷向那人掷去,那人躲闪不及,被尖刀扎穿头部,尖叫一声,包围在宋伶周围的幻像全部消失。   宋伶的意识再次发生震荡,他醒来时,看见了凤揽亭的脸,下意识就摸向腰间的匕首。   但这次凤揽亭却是将他一把搂紧,满脸痛惜道:“我来晚了,抱歉。”   宋伶愣了一下,松了口气,嘴角却滑下了一线鲜血。   他们一行人仍旧位于蜃楼的第四层中,但他们看到的那些典籍财宝却全是假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的梦魇之中,宋伶是第一个醒来的。   柳文应去看了姬咎和莺儿的情况,其他天兵则一人负责扛一个人,他们已经在前往第五层楼的路上。   “我昏迷了多久?”宋伶哑着嗓子问凤揽亭,凤揽亭沉默了一瞬,故作轻松道:“没多久,我刚来你就醒了,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   宋伶就笑,但笑着笑着嘴边的血却怎么止都止不住,他看着凤揽亭被自己弄脏的肩膀皱起了眉:“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事,等我们回去后就有钱了,这样的衣服我穿一件扔一件。”凤揽亭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宋伶嘴边的血。   也许是因为某种预感,两人渐渐地走在了所有人后面。   前面的路还很长,长到看不到尽头一样,但凤揽亭却没有再说话了,他始终沉默着,沉默的令人感觉到十分压抑。   “我是不是说过…若是我能活着从那洞窟里出来…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宋伶不忍他们这最后一段路就这样沉默下去,最终开口道。   凤揽亭嗯了一声,但又急切道:“不急,等你和我一起出去,你再慢慢和我说。”   “好啊…我也想出去以后好好和你说…但是…”宋伶偏过头,又呕出一口鲜血来,那幻境像是幻境又不是真正的幻境,他最后受到的伤害,反应到了他现在这具身体上。   本就破败不堪,现在更是难以为继。   “之前有人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看来是真的。”宋伶趴在凤揽亭背上像是闲聊一样提起这件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凤揽亭的后背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了下去:“那你来自哪里?”   宋伶向他伸出手,五根手指头:“五百年后。”   “那么久?”   “嗯…按照凡间的时间算,真的是很久很久了…”宋伶继续道:“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关门弟子…也不是…狱卒…”   “我是合欢宫宫主。”   “你是合欢宫宫主?”凤揽亭惊诧地反问,然后目光看向前面一个天兵背着的花金瑶,据他所知花金瑶的年纪并不大,而且很有修行的潜力,只要不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她活个几百岁上千岁都不成问题,怎么会突然将宫主之位传给别人?   宋伶听他惊讶嘿嘿一笑:“前面那个…花姑娘…其实是我娘。”   这下凤揽亭彻底走不下去了,站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别胡说。”   “没有胡说…我娘找到了她认为的…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生下了我,我也是整个九重天…最好看的人…”宋伶说着一边将到嘴边的鲜血咽了下去,但他的身体依旧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凉,颤抖,他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所以我们…之间…还差着辈,我该叫你一声…叔叔。”   “……不许叫,不准这么叫我。”凤揽亭咬牙切齿道:“这天道是瞎了眼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这女人碰上了。”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一阵后,凤揽亭才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五百年前的呢?”   “……”宋伶没有回答,就在他沉默的凤揽亭都有些害怕时,他才再次开口:“有人欺负我…”   “他骗了我…掏了我的心…挖了我的丹…将我推到湖里去…我没法投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来五百年前了。”宋伶语气委屈道。   “你竟然会被骗的这么惨?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凤揽亭语气有几分迟疑。   宋伶又沉默了一阵,才又道:“是个…全天下最坏的人。”   “那不怕,我比他更坏。”凤揽亭说的自信满满,说着一行人走上了第五层的台阶,在这里却早就有人等着他们,松山先生带着公冶晴公冶澈站在一座雕像下面,听见动静扭过头看向他们。   公冶晴此时看见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反而是躲在松山先生背后一脸惊恐道:“松山先生?他们是人是鬼?”   “是人。”松山先生淡淡道,扭头看向了站在公冶晴旁边的公冶澈,相较于公冶晴,公冶澈则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样,彻底地成了一具傀儡,眼前不管发生可什么他都没有反应,一双眼睛茫然地盯着虚空。   公冶晴松了口气,但看到宋伶他们等人的情况后,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她本以为她们在第三层经历的那些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在第四层的宋伶他们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去。   想到这里她更是紧紧躲在松山先生身后,这次如果没有松山先生,她可能也如她的师兄一般,被那群鬼魅吸走魂魄,成为一群行尸走肉了。   “绝情夫人的传承你们拿到了吗?”凤揽亭看向松山先生,松山先生晃了一下手中的盒子表示已经拿到了,蜃楼这样的机关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只不过公冶老爷的要求怕是不能完成了。   在传承被拿走后,在天上飞了不知多少年的蜃楼终于落回了地面,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扇敞开的大门,门外面便是蜃楼真正的出口。   等所有人离开那扇门后,落在地上的蜃楼便轰然倒塌,随着它的倒塌,原本满是荒土的大地上重新长出了青草和鲜花,灵藏秘境的出口也同时展露在他们眼前。   天兵尽职尽责地将人都带了出去,随后便回神庭复命了,而秘境外,来接人的江安在看到众人的情况后倒吸一口凉气:“主上…这这…”   凤揽亭没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那伏在自己背后的人体温在一点一点消失。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将宋伶从自己背后放下来,他伸手去触碰眼前人的脸,却在碰到那一手冰凉后,满眼怔愣。   “宋伶?”   宋伶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睛勉强睁开了一点缝隙:“…澜…悲…我好冷。”   凤揽亭将他的手抓住,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很快就不会冷了,我让九重天最好的医仙来给你疗伤,你不会有事的。”   但是宋伶却像是听不见了一样,他努力蠕动着嘴唇,拼了命将自己想说的话全挤出来,哪怕声如蚊讷:“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儿子…你…一定要满足我这个愿望,不然我死不瞑目。”   宋伶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突然加大了力气,连抓着凤揽亭的手都用力了几分,凤揽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将宋伶抱的更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你别合眼,不要合眼。”   可是宋伶已经支撑不住了,他看着凤揽亭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脸上,最后一点意识却是惦记着凤揽亭体内的诅咒,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贴上凤揽亭的心口,粉色的光芒自他的手中倾泻而出,黑色的诅咒想要反扑却被粉色光芒牢牢压制住,最后粉色变为白色,与黑色交融在一起,形成一个太极的图案随后消失。   这是合欢功的第九层,他以前迟迟不能参悟,但没想到在这生死之间,他却突然领会了其中奥义。   那便是一命换一命。   凤揽亭,以后没了我,你可不许再心疼了。   宋伶安心地闭上了眼,手掌自凤揽亭的胸口滑落,他的身体一寸寸变得灰白,最后在凤揽亭的怀里化为了一堆齑粉,风一吹,便随风去了。   在他死后,凤揽亭等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原本江安还在抹泪,却在宋伶彻底离去后愣了一下,伸手扶起凤揽亭道:“主上,松林公子牺牲在秘境中也是迫不得已,您可一定要节哀呀。”   “松林…公子?”凤揽亭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泪,他心中的悲哀不像作假,但他随着江安的话去回想这么个人时,他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人的脸,他的记忆就像被人蛮横地涂了一笔,关于这个松林公子的事,他都记不清。   其他人在离开秘境后也都陆续醒来,花金瑶等人互相查看了情况后,发现没有宋伶时,也都是一脸悲伤,但也不过是为这位松林公子默哀两句,随后就开始聊起别的事了。   凤揽亭站在人群之外,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但也有一股深切的哀伤难以抹除,明明诅咒已经不再疼痛,然而心口却依旧难受,他无法向任何人言明这种难过,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却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前排叠甲,不是失忆梗哈,只是为了让穿越合理化,毕竟这种穿梭时空的剧情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时空bug,所以为了尽量合理安排了这个情节。   假设宋伶之前被渣男所害后面还灭世的时空叫做时空一。   宋伶被改了命后,时空一这个线就直接消失,时间倒流,但现在是时空二,不是原来那条线。   宋伶死后,原先他的所作所为就会被天道合理化成为一个神秘的松林先生,他做的事大家都记得,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这个人和宋伶他们会认为是两个人。还没有出生的宋伶的脸和声音五百年前的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所以会模糊掉一些关键点。   【扣脑壳】大概是这样,应该还是会有些bug,像是平行时空那样。   凤揽亭的诅咒也不是一下治好了,只是压制住了。 第61章 回家   宋伶曾经听人说, 人死前,眼前会浮现出生平的跑马灯,他会拥有极短的时间用来忏悔或者释然, 随后他的意识便会脱离他的身体,变为天地自然间的一分子。   然而他死了两次, 两次都没有看到跑马灯, 在他的意识再次清醒后,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沉的虚影, 他漂浮在这虚影面前,就像蜉蝣面对着参天巨木。   他控制不住地向那虚影漂浮而去, 虽然看不清虚影的脸, 却能清晰的意识到,祂正在垂眸看着他。   他们之间好像冥冥中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甚至于宋伶觉得自己也是祂的一部分。   虚影抬起一只巨大的手掌, 宋伶被托在手掌上, 一路上移, 随后移动到虚影的正前方。   [你叫什么名字?]祂问道。   [宋伶。]宋伶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宋伶。]祂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宋伶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虚影没有再说话, 宋伶觉得祂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沉默着沉思着, 宋伶一边飘着一边像那虚影的更深处看去, 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更深处只会是比眼前还要浓郁的漆黑。   他不知自己身处各处,也不知哪头是天哪头是地, 在虚影沉思的空隙中, 他还有空想了一下凤揽亭。   不知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的嘱托,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继续存在, 但他突然想到如果凤揽亭没有一个儿子,如果凤月炀没有杀了他,那么这个因果关系就不会成立,他也就不会回到五百年前。   所以他说出那个请求,他想让凤揽亭忘记他,继续好好活着,娶妻生子,不要活在失去他的悲痛之中。   然而现在这个情况,他自己也说不好是怎么一个回事,眼前巨大的虚影不知是个什么来历,自己显然也不是处于活着的状态,难道说,这里就是传闻中的冥界吗?   他对冥界的了解从来只局限于书本,书本中对于冥界的描写,就是另外一个于现实世界完全相反的世界,它有自己的一套社会运行法则,怎么着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一个空茫茫的地方。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看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又像那光点出现的地方看去,却发现这个地方隐藏着许许多多的光点,这众多的光点就像夜幕下的星河一般,而眼前的虚影之中更是隐藏了不知多少的星河脉络。   虚影似乎结束了思考,祂抬起头看向无尽的虚空,对宋伶说道:“你该走了。”   宋伶愣了一下,下一秒他感觉那虚影对着自己吹了一口气,他的身体瞬间被狂风裹挟,跌跌撞撞地落入无数群星汇聚的星河之中。   在他离开后,虚影看向其中一枚闪烁的星星,声音浩荡缥缈:“你还未放弃么?”   那星星亮了一下,像是在表示自己的坚持与固执。   虚影看了它良久,最后却未作出什么表示,缓慢地合上眼,再次沉睡了过去。   …   “宫主?宫主?宋伶!”   宋伶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摇了摇,一个晃神后,宋伶的视线终于落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有闲师姐?”   “不是我还有谁?你在这走了大半天的神了,我还以为你睁着眼睡了过去。”花有闲手里还捏着宋伶的肩膀,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刚才在想谁?难道是在想你那个月炀真君?”   宋伶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脑子里此时正经历着一场风暴,他这是…回来了?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窗外是他看了几十年的景色,翠绿茂盛的槐树枝在风中轻轻晃动,有鸟雀飞虫隐藏其中叽喳乱叫,远方是合欢宫的正殿,檐角上挂了青铜做的风铃,风一吹,那悠远古朴的风铃声便会传到合欢宫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那风铃声再次传来,从窗户吹进屋中的风带着槐花初开的芬芳,一只黄鹂叽叽喳喳地落在窗户边,用它小小的豆豆眼歪头看了他一眼,便再次振翅去追一只飞过的蝴蝶。   “宋伶?”花有闲伸手在宋伶眼前晃了晃:“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然而等她收回手,她却突然看到,宋伶睁大着的双眼下不知何时竟有了两道泪痕,这可把她给吓坏了,要知道这些年宋伶也只在小时候这么哭过,长大后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掉过眼泪!   “这是怎么了?小伶,你别吓我。”花有闲手忙脚乱地掏出手绢给宋伶擦眼泪,但却突然被宋伶一把抱进怀里,他带着几分哽咽的声音,颤抖着无比湿润的再次叫了她一声:“有闲师姐…”   “诶…”花有闲不明所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听着他的哭腔,她也忍不住心软:“哎哟,到底是怎么了啊,难道是哪个臭男人欺负你了吗?给师姐说说,师姐给你出气去。”   宋伶摇了摇头,随后他便红着脸离开了花有闲的怀抱,他扫了一眼自己熟悉的书房,倏地站起身胡乱擦了两把自己眼睛下的眼泪:“师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等会再来找你。”   “啊?”花有闲一脑袋问号地看着她这个师弟着急忙慌地跑出门,因为太匆忙,脚好像还在门槛上磕了一下。   他今天是吃错药了?花有闲疑惑了没一会,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猛地跑到门前对那跑远的身影大喊:“宋伶,我的月钱,你还没给我算明白!”   然而此时宋伶根本不记得自己刚罚过花有闲月钱的事,步履匆忙地在走廊间穿梭,间或碰到走廊中的合欢宫弟子,他们都一脸惊讶地向他弯腰行礼:“宫主好。”   宋伶绷着脸匆忙点头,然后一点不停留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垂花走廊,翠石假山,他花了大价钱挖的荷花池,他亲手种下的灵花花圃…   宋伶一样一样地看过去,亲手触碰着这些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的东西,时不时眼眶泛红,又被他自己给强忍了下去,终于,等到了后花园的石亭当中,看到那坐在轮椅上正在悠闲地磕着瓜子的老妇人时,他几乎是飞奔着向她扑去。   “蝶衣奶奶!”宋伶一把抱住老人,老人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向宋伶:“小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伶依恋地摇了摇头,只是抱着老人不说话,蝶衣长老一脸懵和坐在对面脸色铁青的白眉长老面面相觑。   “你这小子,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是学狗肚子里去了!”白眉长老气势汹汹地训斥道,然而他刚开口,宋伶便抬起头看向他,他其他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伶的一个熊抱给堵在了喉咙里:“白眉爷爷,我好想你。”   这一下,老头子的一张脸青也不是红也不是,可谓是精彩纷呈,蝶衣长老又从包里从新拿了瓜子放在手里,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戏:“哎呀哎呀,小伶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受什么委屈了给奶奶说说?”   宋伶松开抱着白眉长老的手,看向蝶衣长老,后知后觉地感到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摸着鼻子不敢看白眉长老的表情,小声道:“没有受委屈,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们了。”   “哎哟,我的小乖乖,过来让奶奶抱抱。”蝶衣长老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心软的不行,笑着对宋伶招了招手,宋伶走了过去半蹲在蝶衣长老面前,蝶衣长老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小伶长大了,很久没听到你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想爷奶了就多过来看看,奶奶给你做好吃的点心给你留着。”   “嗯。”宋伶任由蝶衣长老摸着他的头,他趴在老妇人的膝头上,在此刻,他的一颗心终于有了落实的实感。   他回来了,他回家了。   “哼,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在女人面前装委屈,是不是花有闲那丫头又闹出什么事了?早说了你光罚她月钱有什么用,你该把她屋里那些杂书都拿去烧了,省得她一天天想些莫须有的事,光给你添麻烦。”白眉长老皱着眉板着脸说道。   宋伶难得没有反驳他,应和道:“我找个时间就去把她的书都给端了。”   白眉长老下棋的手顿了顿,看了一眼宋伶的认真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点过火,他咳了一声:“也不用全都烧了,那丫头视书如命,你全给她烧了,她不得闹翻天。”   “嗯。”宋伶笑了笑,他白眉爷爷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味还是没变啊。   …   入夜,宋伶泡在自己的芙蓉戏水池里,仰头看着头顶片片飘落的桃花花瓣,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还有些不习惯。   水池中的泉水缓缓流淌,宋伶看着自己在水中晃晃悠悠的倒影,那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自己的身影。   他伸手从自己的眉毛摸到鼻梁,再从鼻梁慢慢滑下,从嘴唇,到锁骨,倒影在水中的俊美男子依旧是一副沉静温和的模样,直到他摸到了自己的心口,此时那里还没有出现一个巨大冰凉的窟窿,还是温和平整的,起伏有力的。   水中倒影的神色从平静逐渐变得有几分疯癫,他既然回来了,那便不可能再让人将自己的心挖走。   凤月炀,你给老子等着瞧。   【作者有话说】   宋伶狞笑着开始磨刀。 第62章 杂事   清晨, 从自己宽敞舒适的大床上醒来,一眼就看到头顶的百花迎春图,宋伶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明媚。   不用侍女服侍, 自己洗漱穿衣打扮完毕,宋伶一手托着下巴, 看着镜子里自己完美无死角的脸, 他都想对着镜子亲一口。   按照以前他的生活轨迹,早上起床后, 他用了早膳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往书房处理公务,他是个责任心非常重, 又对各种事务相当严谨的人, 所以哪怕他给各部都安排了专门的管理者,但对于各部的大小决策他还是要一一过目。   有时候, 他去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 每天最大的放松就是扭头看看窗外的风景, 即便后来他与凤月炀相识, 他依旧还保持着每天查看公务的习惯, 甚至忙到昼夜颠倒。   他之所以对自己有着如此严苛到残酷的要求, 也正是因为亲身经历了合欢宫财政赤字,全宫上下拿不出一点钱吃饭的苦日子。   现在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合欢宫各部, 从外门到内门都井然有序的运转了起来, 从前他娘在时所欠下的外债也全部还清, 所有合欢宫的弟子再也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整个合欢宫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宋伶在走向书房的路上想了很多, 到了书房就让人把内外门各部的负责人找了过来, 突然被宋伶传唤, 所有人都是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不知又是哪里出了岔子,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宋伶看着他们的神情,心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这些年的确是对他们抓的太紧,自己不放松,连带着他们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休息。而且自己抓着权利不放,他们也没有得到真正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   重活一遭后,宋伶看开了很多事,就比如合欢宫现在的状况已经步入正途,他也是时候放手让手底下的人自己去干事了。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给诸位管理者一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这还是他们那个工作狂宫主吗?该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但对于宋伶的决定,没有人是不赞同的,毕竟宋伶这次放权,相当于他们手里就握住了管理自己各部的实权,以前凡是想干什么都要请示宋伶,现在他们自己都可以说了算。   宋伶先说了自己决定后,话音一转又敲打了几句:“论辈分,我是比不过诸位师兄师姐的,以后合欢宫的发展上还要仰仗各位师兄师姐的鼎力协助。毕竟合欢宫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合欢宫,更是诸位一起合作共存的大家庭,我希望诸位都能为合欢宫的未来的发展齐心协力,伶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他向各部负责人鞠了一躬,其他人忙说不敢,也纷纷向宋伶行礼。正如宋伶所说,他是他们当中辈分最小的人,但是却没人敢真的将他看轻了,当年合欢宫的萧条是每个人都亲眼见过的,如果不是这位小小年纪的宫主站了出来挑起大梁,合欢宫又哪会有今天。   宋伶见自己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就让他们写文书的时候尽量只写他们处理不了的事,有些小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了,毕竟他一个人实在是精力有限,太多的文书堆积如山他也处理不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一些负责人的脸色都忍不住发红,他们确实是有点过于依赖这位小宫主了,平日里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的都往上报,完全忘了他们宫主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也需要有自己的时间。   等处理完了公事以后,宋伶又叫来了自己的师姐花有闲。   花有闲,师从他娘,他真正意义上的亲师姐,但由于和他娘走的太近相处的时间太长,连性格都和他娘有着八九分相似。   但她们二人唯一不同的点,就是师姐不像他娘一样喜欢外出找美男,她更喜欢书中描绘的男子,并经常将世间男子都太过污浊不如书中高洁可爱这句话挂在嘴边,她甚至还找画师专门为她喜欢的书中男子作画,扬言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道侣还为这位“道侣”花了不少钱。   一番不走寻常路的做派让白眉长老气的够呛,经常说要把她那些杂书烧个干净,但又由于这位师姐真到紧要关头太会装乖卖巧的原因,白眉长老一次也没真正烧她的书。   别看这位师姐天天不干正事,只知道看书看画,但宋伶却知道他这位师姐真正的能力远不止于此,前世他被凤月炀害死后,也是他师姐二话不说扛起了合欢宫的大梁,用雷霆手段安抚了人心,因为她的出手,合欢宫才避免了沦为凤月炀手中棋子的命运。   甚至她还是在宋伶死后,唯一一个怀疑凤月炀就是凶手的人。   宋伶心里对花有闲期望非常之高,以至于花有闲一脸古怪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向她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   “停,你别这么对我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花有闲看着行为古怪的宋伶搓了搓胳膊,今天早上宋伶放权的事她刚听闻了,心里还想着自己这位工作狂的师弟是抽什么风突然转性了时,就被宋伶不明不白地叫了过来。   此时再看他脸上的笑容,她更是觉得宋伶不怀好意。   “师姐,坐。”宋伶友善地请花有闲坐下,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花有闲看着那杯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在再次看到宋伶向她展露笑颜后,她终于绷不住了:“我承认之前把拿去做神女像的玉料雕成小淼的等身雕像是我的不对,你要罚我的月钱就罚吧,但雕像是不可能交给你的。”   看着花有闲一脸决绝的表情,宋伶又是笑:“师姐说哪里话,师姐对淼公子用情至深,我怎么可能去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呢。”他拿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又悠悠道:“反正神女像也不缺那一座,你要留着就留着呗,以后你想用什么材料给淼公子塑像都可以。”   花有闲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宋伶一番,看他一副不骄不躁从容不迫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好说话?”   宋伶笑着摇了摇头,对花有闲他也没有隐瞒自己计划的意思,对她直言道:“因为我要离宫一些时日,后面合欢宫的一切事宜我准备交给你打理。”   “不成!这怎么成呢!”花有闲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脸惊恐地看向宋伶:“你要是离开合欢宫,这宫里宫外不就乱套了,而且让我来处理公事,这不胡闹吗?!”   宋伶等她说完后,才又继续温声道:“但我意已决,出宫的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之所以特意找来师姐,也是让师姐好有个心理准备。”   花有闲站着看向宋伶,宋伶的神色无比坚决,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她才一脸土色地重新坐下:“你怎么突然要出宫啊?出宫多久?要去干什么?”   “归期还不能确定,我此次出宫也是为了见一个故人。”宋伶说起故人二字时,神色有片刻迟缓,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温和缱绻来。   花有闲看着他这副表情,突然激动地拍案而起:“好小子,你该不会是想要和那凤月炀私奔吧?!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长老爷奶也不会同意,你死心吧。”   宋伶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花有闲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难道除了他还有别人?脚踏两条船?!”   宋伶微笑着看着花有闲,花有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呸呸两声:“你的性子我知道,你怎么可能脚踏两条船呢,是我口无遮拦了。”但她道完歉后又忍不住心里的八卦之心,一脸好奇地凑近宋伶:“那你要去找的那位故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宋伶点了点头还道:“九重天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   花有闲愣了:“谁这么有名啊?这么有名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吧,你怎么和人家认识的?”   “他可能不一定认识我。”宋伶垂下眸,手指在茶杯上有些踌躇地摩挲了两下:“是我想见他。”   花有闲的嘴巴张开后就没合上过,她还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小师弟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暗恋着自己心上人的怀春少女一般,既思慕又胆怯。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语气严肃且认真地叮嘱道:“那你去见他一定要小心为上,万一人家家大业大仗势欺人你也不要忍着,有什么委屈就写信告诉我们,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撑腰的。”   “我知道。”宋伶笑的真心实意,花有闲看着他那真心流露的笑容,不知怎的突然想叹气:“以前我总觉得你肩上的担子压的太重,你把自己逼得太紧,明明年纪轻轻却活的像个苦行僧,但现在你突然想开了,铁树开花了,我又忍不住害怕,害怕你被别人骗,你这样的性子要是被骗了,太容易钻牛角尖了。”   “不会的,我有你们在,怎么会钻牛角尖”宋伶伸手握住了花有闲的手保证道:“我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放弃自我的。”   花有闲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看向他:“那行吧,这摊子我替你先管着,你要是有了好消息也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好。”   就在两人继续商量宋伶后续出宫事宜时,门外突然有一名侍女敲门进来,对宋伶道:“宫主,凤阳真君来了。”   【作者有话说】   准备搞一个插画抽奖活动,画几张小宋大凤的图大家一起来玩。   然后因为发现被盗文了,所以开了防盗,要订阅百分之六十才能订阅新章节,希望大家能理解一下,创作不易,小透明作者写书也是赚点辛苦钱,请不要让作者几个月的心血付之东流,至于平台新上线的防盗我再琢磨琢磨,有用的话就试试【发现盗文真的太糟心了本来看得人就少…唉。】 第63章 远游   凤月炀, 他来干什么?宋伶的好心情在听到凤阳真君四个字的时候扭曲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 他来就来,未必他还怕他不成?   于是宋伶前去正殿接见他, 等他迈着老大不情愿的步子走进正殿时,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大殿中央正在仰头看神女像的男人。   阳光正好从他背后斜斜射入殿内,将他的半张侧脸照的轮廓分明, 他听到动静微微侧过身看他,脸上三分惊喜四分动容, 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后又像是想到什么又克制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着宋伶走近。   宋伶将他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 心想自己以前怎么就看不出这人身上这么明显的表演痕迹, 还傻乎乎的以为这人真的对自己有情, 不过再一琢磨, 自己毕竟是花金瑶的亲儿子, 遗传了亲娘爱男色的毛病, 一时眼瘸也很正常。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凤月炀面前,心里一边骂着小畜生你还敢来找我, 脸上却很自然地挂上了一抹笑容:“凤阳真君, 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不就是演戏吗, 谁不会一样。   凤月炀看着他,故作神秘道:“你前几日不是还与我说在宫中的日子枯燥无聊吗?正好我得了苘山派的请帖, 他们的新掌门举办掌印大典, 你我正好借此机会同去齐州游玩一番, 你意下如何?”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宋伶还正琢磨着用什么理由去说服掌门爷奶同意他出宫呢,于是他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些:“好啊,正好我师姐这两日对宫内公务感兴趣,我难得有清闲的时间。”   花有闲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她巴不得天天待在她的小书库里和她的淼公子在一起,谁稀罕管这宫内公务啊。   凤月炀嘴上说着那真是赶巧,目光却不经意地看了花有闲一眼,随后他收回目光仿佛真心为宋伶高兴一样说道:“你早该把你那繁重的工作给别人分一分了,我还担心你要是一直都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的工作,迟早会累坏的。”   “现在不会了。”宋伶心里冷笑一声,你哪是担心我累坏啊,你分明是担心我累不坏吧,现在我把掌宫的权利分给了别人,有的是时间对付你。   两人商量好了一起去齐州的时间后又继续聊了两句,凤月炀看着宋伶的笑脸道:“你们宫里是不是又产出了什么新的美容丹?”   宋伶摇了摇头:“没有啊,何出此言?”   凤月炀一听脸上便浮起了几分深情的痴态:“原来没有吗?可我分明觉得宋伶你的容颜比之前还要夺目几分,让我都有些心神动摇了。”   “是吗?也许是没有了公务的拖累,无事一身轻人自然也就洒脱了一些吧。”宋伶装作没有听懂他言下之意的模样说道。   然而他低估了凤月炀的手段,只见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凑近了他:“阿伶,我对你的思慕日夜疯长,已经无法抑止,你何时才会回应我的心意呢?”   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看上去也很真诚,但宋伶却只觉得恶心,他不客气地抽回手,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他转过身道:“感情一事讲究细水长流,凤阳真君还是不要太急躁的好。”   凤月炀收回手黯然道:“是我唐突了。”随后他对着宋伶的背影拱手离去,宋伶在他走出大门前都没有转头看他。   他垂在身边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一拳揍在那张脸上。   但现在还不行,现在他是神庭的仙官,民不与官斗,他要是现在和凤月炀撕破脸,他恼羞成怒对合欢宫下手怎么办。   再者现在凤月炀将他的狐狸尾巴藏的很好,外人看来揪不出他的一点错处,他要是急着动手,反而将自己置身于被动的位置。   宋伶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随后平静地安排侍者给自己收拾出行要用的东西,这一路上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势必会增多,他不信自己找不到他的狐狸尾巴。   …   等到真正要出发的那天,凤月炀看着宋伶手上的十个储物戒指,还有腰间好几个百宝袋,最后把目光看向了后面小厮身上硕大的包裹,非常礼貌克制的问了一句:“你这是要搬家吗?”   宋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长老爷奶一听他要出远门,都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让他栓裤腰带上带走,他抗拒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带的东西缩减到现在的体量。   不过就算是现在他身上能戴的地方能挂的地方都挂满了,他们也依旧不放心,非要让一个小厮跟着他,避免他有不时之需。   凤月炀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宗门内的长老和宗门掌权者相处的这么融洽,不去细分称谓的话,根本就是一家人。   宋伶上了凤月炀包下的飞舟以后才总算可以把身上的东西取下来交给小厮保管,他身上就留一点够用的就行了。   说起来,若是没有那一段离奇的经历,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合欢宫这么远,他站在飞舟的甲板上看着,飞舟两侧划过的流云,心情就如天边的飞鸟一般,说不出的畅快。   虽然要和凤月炀这个渣男相处一段时间,但这难得的一趟旅程,宋伶也不准备浪费,他准备好好的在各地游玩一番后再出发向荒北走,毕竟荒北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又荒凉又贫瘠,还有魔物游荡,要不是凤揽亭在荒北,他根本就不想去。   凤揽亭啊凤揽亭,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凤月炀既然还好好活着,那说明你还是把我那番话听进去了吧?也不知你后面有没有找到真正解除诅咒的方法,又邂逅了哪位姑娘有了凤月炀,但我是真的很想你。   宋伶趴在飞舟边上的栏杆上看着云海发呆,凤月炀找到他时看着他的神情还愣了一下,随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在想人吗?”   “被你看出来了?”宋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   凤月炀听他这么说,笑容有些勉强:“你那样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也许吧。”宋伶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凤月炀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除了我已经有了别的心上人了呢。”   宋伶在心中一咂嘴,怎么说话的,你算我哪门子的心上人,真会给自己抬身价。但他面上不显,依旧一脸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云海。   凤月炀察觉到了宋伶的心情不佳,于是也没急着和他说话,而是和他一起看起了飞舟前的云海。   两人沉默无言了一段时间后,宋伶突然开口问道:“你呢?你只有我这一个心上人吗?”   凤月炀的瞳孔颤了一下,但神色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说,我当然只有你这一个心上人了。”   “哦,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宋伶语气不在意道:“但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这样的身份,九重天你的仰慕者何其之多,为何你只对我不同呢?”   凤月炀看向宋伶:“有些时候,心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况阿伶你极具才华又容貌过人,真要说的话,不喜欢你的人才是很奇怪的吧。”   真会说话,宋伶心想,要是换做凤揽亭,他可说不出这样哄他开心的话,他只会说他有趣,他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像小孩撒娇一样的话。   “真君谬赞了。”宋伶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随后又继续沉默地看着云海,就好像刚刚提出那个话题的人不是他一样。   “其实这几天我总有一种错觉,我感觉你对我的态度好像突然冷淡了不少。”凤月炀突然说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吗?”   这人可真敏感,宋伶心里暗自心惊,本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和原来差不多了,但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来。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同理,讨厌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宋伶对着凤月炀温和一笑:“你想多了吧?是不是这两天公务太忙了,我们相聚的时间太少才会让你有了这种感觉?”   凤月炀看着宋伶的眼睛,宋伶也没有示弱地看了回去,良久他才笑着接了宋伶的话茬:“也许正如你所说的吧,前些日子公务的确是多了点,不过后面几天,我倒是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那可太好了,你前几天在忙什么公务啊?”宋伶没有感情地转移了话题。   凤月炀也没太在意他语气的平淡,反而皱起眉说起了自己前些天忙着的公务:“魔渊那边发生了动乱,好些离荒北比较近的州城里又出现了魔物活动的迹象,据司月天君说血月好像是要提前了。”   “…怎么会?”宋伶听他说起魔渊躁动,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凤揽亭成魔,荒北血流成河,象征不详与灾祸的鬼车从魔渊里飞出,整个九重天陷入战火之中。   他的手指下意识抓紧了栏杆,眼神中有几分惊疑不定:“可是魔渊不是有伐魔上神坐镇吗?”   谁知凤月炀却摇了摇头:“我们接到的最新消息就是,那些魔物是武心殿故意放出来的…伐魔上神,恐怕与魔族有染。”他垂下眸,长睫遮掩住他眼中的神色:“哪怕他是我爹,这种事情,我也无法为他辩解。”   【作者有话说】   宋伶:茶,好茶。   凤月炀:这茶这么好喝?   宋伶点头:好茶啊~ 第64章 疑点   五百年前阿鼻城在九重天兴风作浪, 头一次将魔族,魔道,以及各族与魔族的混血种带进众人视野之中, 让九重天安稳惯了的仙子天官头一次发现,原来这天底下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与魔族相关的人与事。   在他们眼中, 与魔相关的, 都是一些蛮荒,血腥, 没有人性的东西,魔代表的就是与人性完全相反的恶念, 它们污秽, 愚蠢,没有道德概念, 不堪教化, 一旦发现就必须要驱逐诛灭,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九重天的子民能安稳生活。   但他们同时也忘了, 这个世界上正与邪是并立的, 同样的仙与魔也并不会单独存在, 九重天最不缺的就是各路修士,而修士在修行之中也不乏因为一丝邪念而走火入魔之人, 更别提九重天每年都会有堕落成魔的仙子, 而他们的去向从来都是不传之秘。   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人在入魔时就会被就地斩杀, 然而阿鼻城的存在却是直接告诉他们,这些入魔道的人非但没有被诛杀, 并且还逐渐积攒起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有人在知道阿鼻城里的魔道是怎么来的后, 就开始埋怨那些没有动手的亲友, 如果他们第一时间就处理了这些人, 哪还有阿鼻城兴风作浪的现在,可是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就会如他们所说,将那些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就地格杀吗?   很显然是不会的,所以阿鼻城的存在是一种必然,被亲人好友驱逐出去的入魔之人,他们的心里未必好受,为了寻求认同和归属,他们终究会聚在一起,聚在一起后因为心里的不甘,肯定会对抛弃他们的九重天展开报复。   温天纵便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拥有了极为强势的权能。   从前宋伶觉得魔族和魔道是一类人,都是邪恶野蛮的象征,但自从和凤揽亭他们一群人接触后,他的想法便发生了转变。   魔道,魔族,魔物是不同的划分,不能因为他们都与魔沾边就通通一概而论。魔道是人堕落出的邪道,魔族是自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种族,而魔物是和灵兽一样在天地间广泛分布的存在。   仙魔对立,所以仙族仇视魔族,但这并不意味着魔族就真如仙族所说全是无法沟通只知道嗜血的种族,种族的偏见不应该强加在个人身上,凤揽亭一直奉行的便是这样的道理,他在武心殿收留了很多无处可去的混血,甚至他还会去魔渊与魔族沟通相处。   他是那个真正有能力将魔族彻底诛灭的人,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有他所坚守的原则,他身处于九重天与魔渊之间,就像他这个人身处于仙族与魔族之间一样,他必须保持两者制衡,他不会为了神庭对魔族痛下杀手,同样也不会为了魔族给神庭使绊子。   魔渊的躁动或许另有原因,但说凤揽亭故意把魔渊的魔物引到九重天他是不信的。   宋伶深深地看了凤月炀一眼,以前他只是觉得这人谎话连篇,嘴里没有一句是真话,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或许凤月炀在神庭当官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如果他真的一心向着武心殿的话,就不应该在事情查明之前就急着盖棺定论。   况且凤揽亭还是他爹,他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表象,却把错误全部归咎在他爹身上,难道从小在凤揽亭身边长大的他会不知道凤揽亭和那些魔族相处的真正原因吗?   不,他肯定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说的斩钉截铁,凤揽亭与魔族交往是事实,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有这个认知,并做出一副置身事外,毫不知情并对此深恶痛绝的表现。   但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难道和武心殿不是一路人吗?若是凤揽亭倒了,难道他就能保证自己一点都不受影响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宋伶后面只是浅浅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后并没有多问,凤月炀心思细腻,城府极深,他怕自己态度表现的太过急切,反而让他生疑。   回到船舱中自己的房间后,宋伶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前世被凤月炀害死前的种种细节,但怎么想记忆都会被拉扯到自己被他掏心挖丹的时候。   他努力静下心,排除恐惧,冷静地回想,也正是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凤月炀后来领到他坟前的那个姑娘身上有自己内丹的气息,所以凤月炀是将他的内丹换给了那个姑娘,而换丹之法可是明令禁止过的邪术。   凤月炀他怎么知道的这样的邪术,又是为何找上了他,使用了那样的邪术后还敢明目张胆地带着人在人前行走,他果然不只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指不定真正和魔道打交道的人,是他,而非凤揽亭。   有了这个猜测后,宋伶的心沉了沉,如果凤月炀真的和那些魔道相勾结,凤揽亭不可能不知道这一事,那他又是为何不管呢?是不想管还是不能管?   这两个猜测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宋伶不愿意去看到的,他只能在心中默念凤揽亭福大命大,五百年前有自己助力逃出生天,五百年后他怎么也不该重现幻境中堕魔的结局。   飞舟一共在天上飞了五天,宋伶每日除了和凤月炀看云海喝茶下棋,便是无所事事地在房间内打坐修行,他们二人虽然在一艘船上,但真正交流的时间却并不长。   宋伶能看出凤月炀嘴上说着爱慕自己,但对自己做出的深情表情,那笑意都未曾达到眼底。有时候他也会看到他坐在船头一角神色深沉像是在想什么很严肃的事情,而那时他出声叫他就会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   除此之外,在平日里,凤月炀对他也是有求必应,细心又温柔地照顾着他,从来没让他这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有任何不适。这让宋伶觉得凤月炀这人也算有些可取之处的,起码他在照顾一个人的生活起居上很有心得。   有时候宋伶看着他自然地伸手去探茶壶水温时,都忍不住叹道:“你这般细致,到显得我像个琉璃人儿似的。”   凤月炀只是笑,给他倒上温度正好的茶:“这还不好,没有人不喜欢被人精心呵护吧?”   宋伶摇了摇头:“你太小心了,反而让我有些不自在,我这些日子看你做这些事驾轻就熟,该不会是以前有照顾过生活不能自理者的经验吧?”   凤月炀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被他娴熟地掩饰了过去:“没有的事,我只是以前跟着一名老前辈生活,他平日里做事非常很细致讲究,说不定在无形中他也影响了我的一些行为习惯吧。”   宋伶听他说的这位老前辈,心里想的却是凤揽亭身边的江安,江叔,那的确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你没有和你爹一起生活吗?”   凤月炀摇了摇头:“父亲有镇守魔渊这一要职,我平日里与他也见不得几面。”   这番说辞倒是和他前世所说的相差无几,听凤月炀说,凤揽亭平日里很忙,经常十天半月外出不着家,偶尔回来对他也只是匆匆过问,父子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深厚,他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和一名老前辈一起生活,相比之下,凤揽亭这个父亲其实当的并不称职。   前世宋伶和他一起谴责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并对凤月炀报有同病相怜的同情,但现在宋伶听到他这样的说辞,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想法,会不会是凤揽亭看出来了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故意与他拉开距离呢?   两人在船上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到达齐州时,苘山派还专门派遣弟子将他们请进了山门。   宋伶看着眼前气派宽敞的山门,还有山门上龙飞凤舞的牌匾忍不住感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五百年过去苘山派也从当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逐渐演化成如今声名远扬的大宗门。   也不知那位倒霉蛋段群兄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像当年那么倒霉。   就在宋伶欣赏门上牌匾时,凤月炀突然将他拉至一边,宋伶还有几分不明所以,但看到在他们后方降落的飞舟时,他就明白了凤月炀拉他的用意。   好家伙这哪是飞舟,这简直就是飞宅,眼前这艘飞舟不仅体积远超他们刚刚乘坐的小飞舟,从上面的装潢和整体设计上来看,乘坐此飞舟的也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宋伶的目光从飞舟的船身上落到飞舟的旗帜上,旗帜上面印着家族的族徽,白鹤亮翅的形状,是百里家。   当初宋伶和凤揽亭能从天牢里逃出就是受了百里家的帮助,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位老者后来怎么样了,但他觉得既然老者一心想要逃出天牢,想必在逃出以后也有自己的门路不被天兵发现。   巨大的飞舟缓慢降落,从飞舟内鱼贯而出一群穿着百里家弟子服饰的人,这群人走出飞舟后排成两列为后续出来的人开路,等他们都站定后,飞舟出口处才被人搀扶着走出了一名穿着雪白狐裘大氅的男子,男子身形瘦削,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病态,走出飞舟后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看上去身体并不好。   “竟然连百里家的现任家主都被邀请来了,这位苘山派新掌门可了不得。”凤月炀看着那病弱男子说道。   而宋伶却是看着那人紧紧拧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倒霉蛋段群:俺现在可是掌门。   【插图画了五张了,还有最后一张…画图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给他们改服饰和发型,又因为画力有限总觉得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画画好难,_(:з」∠)_】 第65章 惋林   那名病弱公子看上去年纪轻轻, 但听凤月炀说,他其实已经有五百来岁,当年养在表亲家, 都以为他活不长,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活下来了, 最后还成了百里家的家主。   “百里弘济…”宋伶听凤月炀说出这人的名字, 看着那人的目光越发古怪,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这人的身上透露出一股诡异的不协调之感,明明看上去是一名病弱美公子, 但是在那皮相之下, 好像掩藏什么硕大又令人不安的东西。   不过虽然感觉不安,宋伶和凤月炀还是上前见礼, 毕竟是百里家的家主, 作为现在的世家之首, 他们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百里弘济笑着回礼, 虽然他如今已是家主, 但并没有一直端着家主的架子, 甚至还有心情和凤月炀闲聊几句:“好久不见凤阳真君,你还是风采依旧啊。”   “前辈说笑了, 凤阳不知前辈远道而来, 有失礼数, 还请前辈见谅。”凤月炀恭敬道。   百里弘济摆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礼数的问题, 反而转眼看向了宋伶:“你就是合欢宫的那位小宫主?”   “正是, 在下合欢宫宫主宋伶。”宋伶不卑不亢道。   “宋宫主看上去年纪轻轻, 竟然能有这般作为, 真是人不可貌相。”百里弘济惊讶地感叹了一句,伸手拍了拍宋伶的肩膀:“饶是我也不得不佩服,宋宫主必定会前途不可限量的。”   “前辈过奖了。”宋伶小心地回了一句,抬起头时与百里弘济对上眼时,却见他眼中暗芒一闪而过,显然这位也并非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宽厚亲和。   三人相约一同上山,没走多久,就碰到了亲自下山来迎接的苘山派新任掌门,宋伶看见那穿着锦缎华衫的人,还半天没将他与原来那个穿着低级弟子服的段群联系起来,看来他这五百年从灵藏秘境出来以后也是得了诸多机遇,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段群一边陪笑着说有失远迎,一边将众人给接进了苘山派正峰,宋伶看着这连绵好几座山头的建筑群,不得不承认苘山派如今的规模比起自己的合欢宫也不遑多让了。   凤月炀一直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参观苘山派的各殿建筑,而百里弘济则是和段群一起先去了后殿休息,毕竟那病公子看着身体就不好,舟车劳顿后也不像是能与他们一起同游的。   “他这正峰后面几个山头上的殿宇都是近百年来才扩建的,所以建筑风格跟年代久远的正殿有所不同。”凤月炀看着这些建筑上的壁画对宋伶说道:“不过苘山派就算是后起之秀,它的底蕴也是比不过合欢宫的,再加上是个清修门派,它能有现在的成就和规模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   两人接连逛了好几个地方后,宋伶显然有些兴致缺缺,正巧凤月炀看见了自己的同僚,便让宋伶在原地等着他,他前去和同僚问候几句。   宋伶怎么可能那么听话真就在原地等着他,于是他趁凤月炀和同僚聊天之际,自己脚底抹油溜了。   等他一个人在外闲逛之时,突然发现段群这家伙交友范围还挺广的,一个掌印大典竟然邀请来了这么多在九重天有名有势之人,光是和他同级的掌门宫主,他就看见了好几位,还有神庭的仙官前来送贺礼。   宋伶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于是干脆用了变换相貌的术法,装作苘山派的一名普通弟子,堂而皇之地在他们身边走过,也没被他们发现过。   等他逛的有些累了的时候,他就随便找了一个台阶坐下休息,只不过还没等他从那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安静一会,就有人来打破了他的清净。   “劳驾这位小哥…金辰殿怎么走?”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宋伶所坐的台阶下传来,宋伶往下一看,正巧看进了一双上扬妩媚的美眸中,来者穿着一身抹胸的白色襦裙,外笼金丝牡丹薄衫,裙面上绣着大片张扬盛开的红色垂丝海棠,一头青丝松松挽在脑后只用一根乌木簪子别住。   端的是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在她身后还有一名穿着黑色锦衣劲装的侍女替她撑着伞,此时用着冰冷戒备的目光看向宋伶。   乍一眼看去,这两人的身份肯定不低,宋伶赶紧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弯腰行礼:“敢问夫人是?”   女子见他礼数周到,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不用这么拘谨,妾号惋林,此次受邀而来,代伐魔上神参加段掌门的掌印大典。”   “惋林…夫人。”宋伶愣了一下,看着女子的脸一时有些失神,她说她是代伐魔上神来参加典礼,那她的真正身份难道是凤揽亭的…   “放肆!”在宋伶盯着惋林看时,她身后的侍女倒是厉喝出声,大有宋伶再看下去就要抽刀剜了他的眼睛之意。宋伶赶紧收回目光,此时他也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反而真像一个苘山派的普通弟子一般,引着两人往金辰殿走:“夫人请跟我来。”   宋伶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理,难过,不解,悔恨?可是当初那句话是他说的,而他那时也确实决定放手,让凤揽亭回到他本该过上的人生。但真正看到自称凤揽亭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他早该想到的,凤揽亭也不是什么圣人,自己走后这五百年,他怎么可能不去接触别人,忠贞不渝的感情虽然很美,但放在现在也是过于老旧的束条了,再加上他和凤揽亭之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名分,他与他不过只是一段短暂萍水相逢,又谈什么忠贞不渝。   宋伶在心中自嘲自己的贪心和天真,却并没有意识到,旁边的惋林夫人的目光几次落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脸颊上游离不定。   “小哥生的好生俊俏,可有道侣相配了?”惋林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宋伶被迫从自己沉重的心事中抽身,突然听到她这么一句夸,脸上难免带了几分不自在:“还未有道侣,夫人谬赞了。”   “哦?那还真是稀奇,妾以为像小哥这样的青年才俊,应当有不少仙子追捧才是。”惋林摇着团扇,闲聊一般说道:“若是妾再年轻个几百岁,说不定也会被小哥迷的神魂颠倒呢。”   “夫人说笑了,夫人这般天姿国色才应当是被众人追捧的对象,就连那传闻中不近人情的伐魔上神不也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了?”宋伶客气地奉承。   然而他话音刚落,却见这位美人眉头一拧,神色不愉:“谁说我和那姓凤的有头尾?我替他出席这掌印大典只是出于人情,我的夫君早在五百年前便英年早逝了,我为他守了这几百年的寡,可是一个男人都没有碰过。”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宋伶在怔愣之余也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忙不迭地道歉。   好在美妇人并没有太过纠结什么,只是看着他意有所指道:“守了几百年的寡我也是守够了,正想着出门散散心顺便物色一个新夫君,我看小哥你就很不错。”   这一番话可是彻底将她那浑身的冷艳气质给败的底朝天,此时宋伶见她看着自己眉飞色舞的模样,心想这哪像守寡守了上百年的人,分明像是个恨嫁女郎。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一番话,让宋伶意识到自己的伪装恐怕在这位面前是并不奏效的,她守寡都能守几百年,那修为境界定然在自己之上,所以打从一开始,她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真面目。   宋伶知道再瞒也瞒不下去了,索性直接说开,他向惋林一拱手:“在下合欢宫宫主宋伶,之前不知夫人来历,多有冒犯,还请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哎呀,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惋林轻轻摇了摇团扇,见宋伶是诚心认错又开口道:“不过你既然有这份心意,那我也不和你客气,我和我的侍女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也无友人作伴相陪,你要是有心以后便常来找我游乐便是,可别嫌弃我是个寡妇就敬而远之…”   “不会,怎么会呢,能与夫人作伴是在下的荣幸,再说我也是第一次来齐州和夫人一样也是人生地不熟,若是能与夫人作伴,路上说不定还能更有趣味些呢。”宋伶讨巧地答道。   “你这小后生,脸长得好看,话说的也动听,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尝尝,这嘴是不是真那么甜。”惋林的团扇勾起宋伶的下巴,宋伶现在才发现这位夫人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他有些惶恐地看了她一眼,成功将她逗笑了,摇着团扇领着自己的侍女进了金辰殿。   宋伶看着她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后知后觉道,自己这难道是被寡妇给调戏了?   就在他在金辰殿门口怀疑人生时,凤月炀终于找到了他,脸上带着一层愠色地走到他面前:“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怎么这般不听话?”   宋伶也冷下脸看着他:“你与你的同僚交谈与我何干?我为什么就非要听你的话等你?我又不是你的东西。”   说完宋伶也不看他神色,侧过他甩袖离开,而凤月炀也是没想到宋伶会顶撞他,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他的背影,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铁青着脸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哟哟哟,妾身惋林,哪个惋,哪个林啊?【嘴脸】   以前的凤揽亭:什么你要我穿女装?   现在的凤揽亭:这寡是一天都守不下去了。 第66章 理解   宋伶在和凤月炀吵了一架后, 便以此为借口故意拉开与凤月炀的距离,哪怕凤月炀后面想尽办法讨他欢心,他也依旧对他不冷不热。   凤月炀虽然生气, 但也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也正因为如此, 两人明明住的地方离的很近,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距离,却硬生生好几天都没说话, 直到掌印大典举办的那一天。   在这一天苘山派几个山头上的殿宇否是张灯结彩,每一名苘山派弟子都是喜气洋洋, 在这样一片祥和喜庆的氛围里, 宋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来参加段群的掌印大典,而是他的结侣仪式。   凤月炀也趁此机会, 在人前给他认了错, 宋伶见他是真的豁出去了, 自己也没理由再继续端着, 也就假模假样地原谅他了。   和好以后, 凤月炀依旧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在人前是给足了宋伶面子,但宋伶并不喜欢他这种大包大揽的照顾, 就好像自己的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让他十分窒闷和不自在。   但他也没别的办法,继续和凤月炀吵架他可能会直接翻脸, 而且他也不想因为凤月炀而毁掉自己难得出门一趟的好心情, 于是他只能忍。   掌印大典的流程非常简单, 无非是祭祖祭天, 然后从前掌门手里接过掌门印,告示天下自己成了新的掌门,随后就开始举办各种庆祝仪式,弄一些宾客喜欢的余兴节目,晚上再摆一摆流水宴,掌印大典也就算是结束了。   宋伶在外有些认床,晚上没有休息好,白天就有点打瞌睡,在苘山派众人祭完祖开始祭拜天地时,他的眼皮便一发不可收拾地下坠,但他偏偏不想靠在凤月炀身上,于是忍了又忍,当最后终于忍不住时,他身子一斜还是靠在了一人的肩膀上。   凤月炀发现宋伶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打瞌睡,赶紧小声叫醒他,宋伶一个激灵抬起头,第一反应是向自己靠着的人道歉。   然而在他睡眼朦胧中,只看到一张极为美艳的侧脸,美妇人眼带笑意:“小哥可是晚上没休息妥当?”   宋伶愣了一下,一张脸涨的通红,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自己靠着的人就是这位惋林夫人:“抱歉夫人,我没想到是你,是我唐突了。”   “哎呀不唐突,你要是想靠便靠便是,能让小哥睡得舒服也是妾的本事。”美妇人说着意有所指地向宋伶眨眨眼,宋伶赶紧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精神的不能再精神。   凤月炀有些疑惑地向宋伶旁边坐着的人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女人之后也略带歉意地收回了目光。   出了这段小插曲以后,宋伶可不敢再打瞌睡,在仪式结束后便是其他宗门世家交流感情的时间,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游走在这些世家子弟和宗门权贵之间,哪怕他现在不在合欢宫,但每一个能给合欢宫积攒名声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而有他亲自出马,别的不说,单他那一张脸便是最好的活招牌,他甚至不用多费口舌,来参加大典的女客仙子们都已经无条件相信他所说的宣传词,一炷香的时间就又为合欢宫拉到不少客源。   但在他这边被女客们簇拥着春风得意时,其他被冷落的男宾们可就很不是滋味了,特别是有和凤月炀走的近的仙官忍不住酸唧唧地开口:“你也不管管你的人,一个喜欢男人的人混在女人堆里算什么事?”   而另外的男人听到有人出声也忍不住出声附和:“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小白脸,不好好讨好男人,去讨好女人干什么?真是荒唐。”   他这句话说出口,便有人忍不住用内涵的目光去瞅凤月炀,而凤月炀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言下之意,一时间只觉得宋伶丢了自己的面子,冷着脸就要将宋伶给抓回来。   但他刚要站起身,旁边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什么叫那个地方出来的人?”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绣金莲黑衫的貌美妇人正冷眼看着他们,而那目光就像看着一群聚窝的臭虫一般:“合欢宫建宗历史悠久,自古以来便是有名有姓的正经宗门,就算后来为了宗门发展做生意,也是做的神庭认证过的符合律法规定的买卖,你们这臭嘴一张,脏水就往人身上泼,真是无品无德,我倒是觉得比起那位公子,诸位不如先照照镜子,看看蠢猪说话荒不荒唐。”   “你!”有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刚想给那位妇人一点颜色瞧瞧,谁知那妇人没动,她的侍女往前一站,那磅礴的灵压就差点把他压跪下去。   这一下,不用那人多说,他们就知道自己是惹了惹不起的人,一时间道歉赔礼声比比皆是,但美妇人根本不理他们这茬,让苘山派的弟子把这群脏东西轰出去。   “脏东西”们碍于美妇人的强压,只能灰溜溜走了,等宋伶听到那些传言转身回来时,发现自己席位周边已经空出了不少席位来,他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面带尴尬的凤月炀,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美妇人的席位上。   “惋林夫人。”宋伶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替自己解决了麻烦,此时看着周围同样空荡荡一片的美妇人,便提着酒壶上前要敬她一杯:“多谢夫人为在下仗义直言,在下敬夫人一杯。”   但美妇人此时却并不在意宋伶手中的酒,一双上扬冷清的凤眸直勾勾地看着宋伶:“我瞧见刚刚小哥和那群女人有说有笑,是在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宋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于是有些赫然道:“也没什么,只是向她们推销了一些自家产的胭脂水粉和养颜丹药,我想夫人天生丽质,应当是不需要这些俗物点缀,于是便没与夫人提起过。”   美妇人一听这满是真诚的马屁,忍不住用团扇掩唇笑了起来:“是吗?我可真有那么貌美?”   她这一笑,宋伶便不敢再看她,在女人堆里一向游刃有余的合欢宫宫主也难得局促起来:“夫人是在下见过最为貌美的女子。”   “那配你当如何?”美妇人紧接着问。   宋伶愣住了,而就在他愣住时,凤月炀大步走了过来将宋伶护在身后:“夫人,他与在下情投意合,早已认定彼此为唯一道侣,还望夫人高抬贵手,成全我们二人。”   宋伶还没说什么,就见那美妇人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会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是你既然声称自己为这位小哥的唯一道侣,那为何刚刚在这位小哥被人说闲话时,你怎么一言不发啊?”   凤月炀冷声道:“那便是我们之间的事了,夫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说完,他便想强硬地拉着宋伶离开,但没成想拉一下还没拉动,他看向宋伶,宋伶却皱着眉甩开他的手,那副表情显然也是生了他气的。   凤月炀自知理亏,没在强求宋伶跟着他离开,他一个人黑着脸大步离开了。   等凤月炀走后,宋伶在自己的席位坐下,此时离开席的时间尚早,他们所在的沐华园里并没有多少人,再加上刚刚被惋林气走了一批人,此时显得整个园林里更是空旷寂寥。   宋伶也没了去别处走的心思,坐在案几背后看着眼前的花圃出神。而在他出神时,那位惋林夫人则是向他走了过来,他转脸看她,美妇人也是一脸惋惜:“你怎么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使了呢?我看刚刚那个小畜…小哥不像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啊。”   “我知晓的,本来这次出游也是想找机会与他说清来着,不过还是多谢夫人的善意提醒了。”宋伶说着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前世也真是被猪油蒙了眼,这凤月炀哪哪都是破绽,但他偏偏就看不出来,还那般轻易地就被他害了性命,现在想想真是堵心。   “别不开心嘛,那种人哪里值得为他伤怀。”惋林说着蹲下身,双手撑在矮几上捧着脸看他,明明是一张冷艳寡情的脸被她这样托着脸颊,倒显出几分少女般的俏皮来:“你这么好看一人,配他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宋伶听着她粗俗的比喻没忍住笑了出来:“夫人你的比喻回回都是这么…清醒脱俗。”   “话糙理不糙,你这孩子虽然笨了点,但及时醒悟还算有救。”惋林说的一本正经的,随后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宋伶的脸:“不过我刚刚也没有和你开玩笑,你要不考虑一下,当我的新夫君?”   宋伶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夫人美意,但还是不了,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   “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美妇人眯起眼,语气突然有些咄咄逼人了起来。   但宋伶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变化,继续道:“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不记得我,我与他已经许久未见了,也许…他早把我给忘了。”   “那你还想着他干什么?”   “…情之一字,最是难忘。”宋伶拿下美妇人的手,抬起眼看向她的眼睛:“夫人为郎君守了五百年的寡,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感受吧?”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那你可问对人了。   惋林这个身份后面会解释哈,只是怕有些小可爱不理解突然冒出来个角色,所以提前曝光大凤马甲。   【ps:画单的单主把我反复折磨了两天,说不清要求反复要修改的单主我真的会谢,以至于现在画稿的心情都没有了,人麻麻的。】 第67章 寻找   惋林没有答话, 在宋伶提起她早逝的夫君后,她的脸色便冷肃起来,整个人再不复游刃有余的轻松模样,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伶:“我不懂,我之所以为了他守寡, 只是因为忘不掉他罢了, 情也好,意也罢, 五百年过去了,没有什么是时间磨不平的。”   宋伶抬头看她, 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一抹伤感, 想来这位夫人嘴上说的绝情,但心里未必是真放下了的。   惋林夫人见宋伶眼中有几分错愕, 想来是自己刚刚语气太过严肃惊到他了, 为了挽回自己在宋伶心中的形象, 找补地说了一句:“总之, 我已经和他没有感情了, 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宋伶笑着摇头, 惋林夫人一脸你怎么这么不识相的表情走开了,等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发现自己的侍女貌似有很多话想要对自己说, 于是两人表面装着无事闲坐的模样, 背地里开始传音入密悄悄聊了起来。   [主上,我还是不明白, 那小子和松林公子有哪里相似了?为什么您就一定认准是他了呢?]   [说了你也不明白, 感觉, 感觉你懂吗?当年那阴司主簿说松林没有转世, 我信他个鬼,天神陨落才没有转世,他一个仙凡混血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没有转世。]惋林…凤揽亭端起酒杯,借着酒杯的遮挡名正言顺地观察着宋伶。   而扮成侍女的姬咎听自家主上这么说则是一脸无语[可是您找了几百年了,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怎么现在就突然对这家伙有感觉了?该不会是您看他好看就起了某些心思吧?]   姬咎猜也不是瞎猜,毕竟他们主上为了松林公子都素了五百年了,就算主上以前也非常清心寡欲,但寡到这个份上还真是绝无仅有,可以说是为了松林公子守身如玉了。   一开始他还挺佩服主上的专一的,毕竟他还从未见过主上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但时间久了,他便觉得主上像是偏执成狂,这找松林公子转世一事估计都成了主上的心魔,找不找的到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万一找不到人该怎么化解这份恐怖的执念了。   [放肆,我是那种看脸的人吗?我只是突然有一种感觉,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感觉。]凤揽亭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深思[我虽然记不清他的脸,也忘记了他的声音和他说过的话…但我总觉得我只要再看见他,就会认出他来。]   [主上…]姬咎无奈地叹息一声,他想这天底下唯一一个还记得那位松林公子不肯忘记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们主上了吧。   姬咎和大部分对松林公子有点印象的人一样,都觉得记忆中的那位青年是一个沉静寡言,又挺重情重义的一个年轻人,但更多的关于和那位公子相处的细节,他们却是记不太清了,也觉得没什么需要记住的必要。   他们的生命太过漫长,短则几百年长则几千年,松林公子的出现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岁月大海中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没了就没了,大海仍然涛声依旧。   可是主上却和他们不一样,哪怕他也记不清一些与松林公子相处的细节,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在松林公子死后还经常提起他的人,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提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即便是在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以后,他也依旧没有忘记寻找松林公子这件事。   这样沉重的情意,就算真的找到松林公子,他能承受的了吗?恐怕只会被吓跑吧。   姬咎不再多说什么,他觉得这次也不过是主上的一时兴起,等后面他自己发现又找错人以后会恢复正常的。   两人隔着几张矮几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就在宋伶想着要不去其他地方逛逛时,凤月炀突然又找了回来,他像是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兴致勃勃地拉起宋伶的手:“阿伶,前面有宾客在奏乐跳舞,我们不如也去凑个热闹?”   宋伶不知怎么想的,被凤月炀拉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惋林,这才又转过身跟着凤月炀离开。   等他们二人走后,主仆之间的对话也放开了,姬咎头一个表达不满:“主上,您看看他们,能和那小畜生凑一堆的能是什么好人,您还说他是松林公子,我看除了名字带点意思,其他都和松林公子差远了。”   “你也别这么早就断定他们是一类人,那小公子我看分明也不怎么情愿,八成是那小畜生对那小公子有所图谋,才故意装出来的亲热。”   “什么?难道他又想故技重施…”姬咎说着想要拔剑的手蠢蠢欲动,但被凤揽给按了下去:“你急什么,现在对那小畜生出手,只会打草惊蛇,你可别忘了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   “属下明白。”姬咎按捺下了心中的不忿,随后看到自家主上婷婷袅袅地站起身伸手让他来扶,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虽然知道这只是主上的身外化身,但他还是不能适应变成女人的主上。   总感觉对待女子,大点声说话都像是要把她们吓坏了一样,特别是主上这样…貌美的女子。   “你在那害羞什么,你我现在都是女子,可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凤揽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姬咎这才微红着脸站起身扶着自家主上的手,感受着手中滑嫩柔软的手,姬咎在心里默念,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计划,变成女人也不过是为了躲过那些盯着他们的视线,害什么羞,没什么好害羞的,而且这是主上,本体是个大老爷们…   凤揽亭可不管姬咎心里的波澜,他故意将自己的身外化身做成女子模样,其实还是存了能吸引松林公子转世的心思。因为他好像隐隐约约记得,他们逃亡时,那位松林公子做过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售卖,给他们凑路费。   胭脂水粉是一条线索,而论对胭脂水粉的使用,定然是女子比男子多,所以他干脆化成女子,又能找人又能躲人,一箭双雕。   …   两人一路来到了前面的花园,此时园子里热闹非凡,原来是有仙子即兴展现才艺,有美人起舞,还有弦乐伴奏,随着那飘带在空中飞扬盘旋,仙子的容颜也亦真亦幻,惹得旁边接连传来叫好声。   而在这群看热闹的观众里,有几位世家掌权者格外显眼,他们身份高贵,平日里又极少能见到,所以这园子里的不少献技的宾客都是冲着他们来的。想着在他们面前表现表现,万一被世家看中那不就是一步登天?就算看不中也不打紧,能在这些权贵面前露露脸也是极好的。   众人打着各自的主意,但表面上却都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光景,那在园林中央跳舞的仙女都要跳出花来了,肉眼可见的卖力。   等她一舞结束,悠扬的乐声也随之停歇,周围响起接连不断的掌声,在那位仙子表达感谢时,一名世家的女宾突然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合该听上一曲花满月宴才是,在场的各位乐师可有人会弹奏此曲?”   众人一听她的提议,脸上纷纷露出为难之色,这花满月宴传说是以前一名无名乐师为上官家老爷助兴所演奏的曲子,此曲曲意高深,对演奏者的水平要求也极为苛刻,所以哪怕流传至今已五百年,也无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完整地演奏出这首曲子来。   而宋伶听到花满月宴这个名字时便有些出神,他还记得这是当初在上官府他即兴弹奏的一首曲子,后来被上官老爷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怎么现   在听这意思,好像传来传去变成了一首很了不得的曲子?   他听着周围人的讨论,本以为能听到一些他们对于当初弹奏此曲的琴师的描述,但没想到不仅没有一个人提起那位琴师,而且连当初创作此曲时的情景都被传的失了本真,什么洞玄真人和九天玄女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共同创作,什么天帝都曾为之动容…太离谱了。   宋伶的一颗心提起又落下,此时再听周围人对这首曲子的困难程度做感叹忍不住道:“不过是一首随手弹的曲子,真有那么难弹吗?”   凤月炀听到了他的大胆发言,突然举起他的手:“合欢宫宫主宋伶,自荐一试!”   宋伶错愕地看向凤月炀,而凤月炀却回以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你琴技那么好,区区一个花满月宴可难不倒你。”   可这并不是他琴技好不好的问题,宋伶感受到那几位世家权贵向他投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本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的,对其他人而言世家的看重是机遇,是荣幸,但对他而言只意味着无尽的麻烦。   但话已经出口,众人也都看向了他,此时再退缩也来不及了,所以宋伶只能一边默默在心里痛骂没事找事的凤月炀,一边脸上维持着稳重淡定,自信从容地找一位琴师借了琴。   凤揽亭站在众人之外,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本以为那合欢宫的小宫主是被那小畜生故意刁难了,但没想到在那小公子从容地坐在琴边,手指撩起琴弦的那一刻。   有一种莫名的悸动,穿越了时间,空间,从五百年前到此时此刻,如出一辙的,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宋伶身上,恨不得将他的模样刻进血肉之中。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迟了,今天急着画插图想要赶着发一章的时间同时让大家看到我画的两个主角,结果点击参加活动发现v章要20w字才能参加活动,时间浪费了活动也没参加上,十分郁闷了,下次我一定提前看好要求,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至于插图大家只能再等等了【起码还差个七万字左右_(:з」∠)_】 第68章 剑势   琴声悠扬婉转, 众宾客们都忍不住沉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之中,有人不禁感叹这花满月宴果然是鼎鼎有名的佳曲,光是听这前奏都让人的心弦也不禁跟着琴声一起被弹琴者撩动。   有人却看着此情此景, 忍不住道,曲美人更美, 能弹奏出此曲的宋伶, 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好像他天生就该是为抚琴而生, 换了别人可能都没有他这般有神韵。   百里弘济看着抚琴的宋伶抿了一口杯中的花酒,酒香馥郁, 但不及面前的美人令人沉醉, 若是能将他收归百里家,说不定又能添一大助力。   和他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其他世家的权贵, 他们看向宋伶的目光并不单纯, 除了欣赏他高超的琴技, 更多的是一种攀比似的占有欲。   合欢宫, 若是放在以前一个小小的落败的合欢宫根本不值得他们多看一眼,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的新宫主将那即将衰落下去的宗门彻底做大做强,也做到了足够进入他们眼界的地步, 除了看重合欢宫积攒起来的钱财, 他们更看重的是宋伶本人。   宋伶自然也知道他们对自己投来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世家的争斗自古就没有停歇过,只要被裹挟进他们的争斗之中, 就会永无宁日, 他们合欢宫才刚刚有几天的好日子可过, 现在早早的被世家盯上, 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手指轻扫过琴弦,垂着头,面带思量,他无意将合欢宫做到与世家分庭抗礼的地步,也不想参与这些九重天的势力划分,但随着合欢宫的成长,迟早有一天他也会面对这些问题。   合欢宫没有靠山,在神庭之中也没有能用的关系,这样的合欢宫在这些世家眼里就像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白兔,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吞没。   这是宋伶不愿意看到的,他想要让合欢宫声名远播,就势必不可能永远将它藏匿起来不被外人窥伺,为了能让合欢宫走的更远,他以前也不是没动过给合欢宫找个靠山的心思,只是娘亲的那些关系他不想用,其他找过来的人地位又不达标。   千挑万选,也只有一个凤月炀的身份还算看得过去,他既在神庭任职,又是伐魔上神的儿子,有了伐魔上神的庇护,那些世家想对合欢宫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但万万没想到,这千算万算最后还是走了一步臭棋。   宋伶的指锋一停,目光环顾周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世家权贵,深吸一口气,虽然他是一枚臭棋,但必要的时候也还能用:“在下一人奏曲实在单调乏味,无趣的紧,既然诸位想要热闹助兴,那不乏请凤阳真君与在下一起,弹琴舞剑岂不更好?”   众人一听他的提议也更是来了兴致,分分要求凤阳真君也舞上一曲,凤月炀笑的谦和,嘴上说着恭敬不如从命,实际上眼里却有诸多不耐。   两人一人执剑,一人抚琴,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争锋相对的意味。   凤月炀眯起眼,宋伶的改变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家伙对自己有所戒备和敌视,但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有所警觉,按理说他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才对。   琴声再次响起,他不得不配合琴声舞起手中长剑,虽然心里有几分算计,但只论表象,二人的配合可以说是十分和谐了,宋伶琴声明快,凤月炀舞剑飒爽。   一时间来此园观摩的人更多,无一不是为他们的默契和精彩的技艺而赞叹的,而在一群赞叹的人之中,只有凤揽亭的脸黑如锅底,黑到姬咎都忍不住小心翼翼扯他袖子,生怕他当场发火。   凤揽亭没有发火,他知道这周围都是世家权贵,他们当以大局为重,但耳朵里传来的什么龙凤和鸣,佳偶天成,无比登对的字眼,则是让他怎么听怎么生气。   自己找人找了五百年,好不容易感觉有找到了的迹象,居然被这个小畜生捷足先登了?!这怎么想都无法忍受。   姬咎见自家主上像是忍下了心中的不忿没有动作后,他暗暗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没想到下一秒,主上突然抽出他腰间的配剑冲出了人群。   “主…夫人!”   众人只见一名黑衣美人从天而降,一柄寒刃舞的熠熠生辉,而且她一落地就朝凤月炀攻去,凤月炀还愣了一下有些被打的措手不及。   但好在这位美人并没有对凤月炀下死手,只是用手中长剑与凤月炀过招,两人瞬息之间过了百余招,而宋伶见状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琴声,反而配合着他们的剑招弹奏的更是激越起来。   一时兵刃相接声,铮铮琴声,犹如兵临城下,旌旗摇曳,千军万马入阵来,又如电闪雷动,游龙嘶吼,长河之水浪滔天。   众人围观着他俩过招,时不时有人发出一阵惊呼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跟不上他们出剑的速度,而看着看着,就发现那位凤阳真君的剑招好像还比不过那位黑衣的女子。   黑衣女子的剑招随着琴声舞动,比凤月炀来的更加利落凌厉,随着琴声的节点变化,游动,出击,像是一只展翅的凤鸟,在骄傲地展现着自己华美身躯的同时,痛击自己的敌人。   凤月炀一开始还能与她打的有来有回,但随着女子剑式的变化,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了,不仅跟不上,他还被她的气势隐隐压制,到最后竟然是连琴音也听不见了,只能疲于应付女子下次攻向他的长剑。   但在外圈围观的明眼人眼中,从那女子入场的第一刻起,凤月炀就已经被压了下去,无论是舞剑的动作,节奏,还是后续与琴声的配合,变化,都被这女子直接碾压。   随着铮一声脆响,凤月炀手中的剑被女子挑飞,落在地上,宋伶收手,看好戏一样的眼神看向凤月炀。   “夫人技高一筹,在下佩服。”凤月炀隐下眼中的恼恨,做出一副心服口服的姿态,这样好歹能在外人眼里留下一个胜不骄败不气馁的印象,但凤揽亭却是将他眼里的不服看的清清楚楚。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再次运剑,而这次剑锋则直指凤月炀的咽喉。   “夫人!”此人有人惊叫出声,以为凤揽亭会在宴席上痛下杀手,但凤揽亭的剑正好停在距离凤月炀咽喉只差一厘的地方,黑衣的美妇人撩起长睫看向凤月炀:“小子,回去再练练吧。”   这一句可以说是明明白白的侮辱了,凤月炀听出了她的意思,眼中除了后怕还带了几分痛恨,他不明白这位夫人对自己的针对从何而来,但当他看到旁边起身向他们走来的宋伶时,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凤月炀看向宋伶,宋伶第一反应看的不是他,而是那个黑衣女人。   “夫人,没事吧。”宋伶看了一眼美妇人,美妇人收回剑,颇为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抬起自己的手给宋伶看:“他刚刚伤到我的手了,好痛。”   宋伶看着那白如凝脂的手,还有手上那一道只破了点油皮的小口子,血珠子都没沁出来,估计她不说,再过一会就自己好了。   但女人一脸委屈的模样又着实可怜,宋伶只好从自己戒指里拿出膏药给她抹上。   凤月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冷笑出声:“好哇宋伶,我还真当你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没想到你的口味竟然如此荤素不忌,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勾搭一个寡妇,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宋伶还没说什么,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刚刚还举着手在他面前喊疼的人,下一秒手中的剑就向凤月炀刺去,而这一次她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意,剑锋直指凤月炀的面门。   凤月炀下意识御起防御术法,但那剑意却能轻轻松松破开他的防御,眼看着就要裹挟着千钧之力劈在他的脸上,他腿一软跪了下去,也在他跪下去的同时,一枚花生从暗地里飞出打歪了剑身,剑光一闪,只削掉了他的几根头发。   凤揽亭用剑指着凤月炀:“从小你爹就是教你这么说话的吗?亏你还是神庭的仙官,说出的话简直比那凡间没读过书的乞丐都要难听,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就能居高临下地批判别人,随意诋毁别人的声誉?”   凤月炀脸色难看至极,但也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自己惹不起的,现在时机尚早,他还不宜暴露自己的底牌,所以这口气他不咽也得咽。   宋伶也没想到这惋林夫人说动手就动手,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差点杀了凤月炀,虽然心里暗道可惜,但理智告诉他,他和凤月炀之前的事不应该牵扯进别人,所以他赶紧挡在两人之间好言相劝:“夫人,凤阳真君只是气昏了头随口说了糊涂话,他并不是真心的,还请夫人看在我的面上,对他手下留情,先放过他这一遭吧。”   凤揽亭看向宋伶的目光几乎要冒火,但最后还是收回了剑,看着宋伶扶起凤月炀,两人相继离开,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不已。   围观的众人看了一场好戏,正忍不住议论这三人是个什么关系时,百里家的家主第一个起身,他亲自倒了一杯酒送到凤揽亭面前:“夫人,您的剑招可谓是排山倒海,气贯如虹,某从小就对剑法很感兴趣,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让夫人指点几招?”   凤揽亭正来气呢,她瞪了这病恹恹的人一眼:“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百里家家主百里弘济,见过夫人。”   【作者有话说】   在他们后面弹琴的宋伶: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打的越激烈越好【恨不得抱起古琴当电吉他弹】 第69章 道破   宋伶和凤月炀回到他们暂住的院子, 刚走进门,宋伶便下了隔音阵法,等阵法刚一奏效, 刚刚闷头走了一路一直没有说话的凤月炀突然转过身看向宋伶:“宋伶,我刚刚说那番话只是在气头上, 那女人好不讲理, 我只是看不惯她的作为,所以…”   但无论怎么解释, 宋伶也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就好像再看着一个只会说谎的小丑:“够了, 凤月炀, 你还要在我面前演到什么时候?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有必要还像糊弄傻子一样糊弄我吗?”   凤月炀看着宋伶, 目光也带着不可置信, 他像是想要挽回一样去牵宋伶的手, 但宋伶却十分果断地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凤月炀皱着眉, 说话的语气带了几分痛心疾首, 他做出这副模样, 倒像是宋伶是这段感情中先背叛的那一个。   宋伶却不为所动:“那是你没有了解真正的我,而我也没有了解真正的你。凤月炀, 我实话告诉你吧, 我一开始同意你接近我, 也只不过是看重了你在神庭任职,如果不是这样, 你根本没有接近我的机会。”   凤月炀听他这么说, 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这些夹杂在这段感情中的考量和算计, 他们二人其实心照不宣,但此时宋伶突然直白地说了出来,话里话外几乎是把他贬的一文不值。   他磨了磨牙,忍下心中不断翻滚的阴暗的情绪,目光中隐藏着暗火直视着宋伶:“是吗?所以现在对你而言,有了比我更好的选择了吗?是那个寡妇,还是别的野男人?”   “呵,凤月炀你以为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问出这番话?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答应成为你的道侣,是你非要一厢情愿地跟着我,赖着我,现在我确定你不是我想要的人,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到此结束,你听明白了?”宋伶的神色也相当冷硬,灼灼目光毫不避让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是我一厢情愿地想要缠着你又怎样,难道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在你心里就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吗?”凤月炀一步步靠近宋伶,而宋伶只是站在原地,闻言讽刺出声:“用你那些哄小女孩开心的把戏吗?”   他话音刚落,凤月炀突然出手,只见他掌风如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宋伶的脖子,而宋伶动作却比他更快地闪躲了出去,并一手召出自己的武器,一把寒铁所铸造的折扇。   凤月炀见他早就有所防备又是自嘲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不满的?难道是在埋怨我之前公务太忙没有抽出时间来找你?”   宋伶展开折扇在自己身前扇了扇,似乎对凤月炀突然展露出来的攻击意图没有半点意外:“识人识面不识心,更何况你我二人真正交往的时日并不多吧?我承认我当初是看花了眼,觉得你在一群仙君中还算有点姿色,当的上我合欢宫宫主的宫主夫人,但我现在才明白你那张好颜色的皮囊下只有一颗虚荣自私的心,这样的人,又怎能与我相配?”   “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带着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宋伶折扇一扇,一道厉风向凤月炀刮去,凤月炀拔剑挡在身前,看着宋伶的表情若有所思:“是吗?那你可知我的手段远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宋伶眉头一紧,看着凤月炀突然从容下来的神色他突然察觉到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你有几分机智,但为时已晚。”凤月炀的掌心中出现了一只蛊虫:“你身体里早就被我下了蛊,想要脱离我的控制,除非身死道消,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去,都只有一个下场。”   神色狰狞地说完这些话,凤月炀却又将那只蛊虫收回袖中,他脸上又挂上平日里那副温和谦恭的神色:“其实我并不想和你闹到这种地步,之前所做的种种我都能为你道歉,你想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根本舍不得对你动一根手指头。”   宋伶警惕地看着他再次一步步靠近,在他想要伸手来托起他的下巴时,猛地将脸扭了过去。   凤月炀的脸上因为宋伶的反抗浮现出了几分不悦,但他依然好声好气道:“你这么美一张脸,合该是天生被男人疼的。饶是我当初见惯了美人,在看见你时,却仍然忍不住被你吸引,宋伶,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保证我会做的比全天下男人都要好,爱你,疼你,把你护在手心里。”   “可我也是男人,为什么不能是我疼你?”宋伶突然挑衅地问道。   “别说这种怄气话,你只用乖乖被我保护着,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让你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凤月炀肃然又深情地说道。   而宋伶这次却是突兀地笑了出来:“凤月炀,被你爱上的那个人还真是可怜啊,被你自以为是的爱和守护包围,被你虚伪的深情和爱语哄骗,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你好,但扭头来拔刀最快的也是你吧?”   凤月炀眼里又被戳破的杀意一闪而过,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情绪,语气低沉像是风雨欲来:“宋伶,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的命在我手里…”   “是吗?”宋伶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折扇间冒出的利刃不知何时抵上了他的胸口,在看到凤月炀一脸惊讶的表情中,宋伶冷笑道:“我偏不听话,你动手啊?我可说好,若是你不动手,这刀子可就刺进去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凤月炀咬着牙怒视着宋伶,但偏偏已经被宋伶抵着心口命悬一线,他却还是没有伸手捏碎那只蛊虫。   宋伶心中的猜测更是被证实了,他冷笑着看他:“怎么?不敢?是死人的心头血无法入药,还是道陨的内丹无法替换?还是那蛊虫根本也是一个吓唬我的道具?”   听到宋伶准确无误地说出他心里的顾忌,凤月炀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眼里是难得真情流露的慌张:“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谁告诉的你?!”   宋伶则伸手掸了掸身上刚刚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被我说中了?”   凤月炀意识到自己失态以后,赶紧调整了神情想要掩饰刚刚的真情流露,但很可惜,已经晚了一步,宋伶将他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此时再看着他,只觉得滑稽好笑:“真不知我是哪来的荣幸,会被凤阳真君看上,甚至不惜费这样大的功夫和我周旋,一直被迫在一个不喜欢的人面前表演深情,也真是难为你了。”   凤月炀此时也彻底不装了,沉着脸目光阴鸷地看着宋伶一阵后,也笑了出来:“原来是我小看你了,你这小小合欢宫宫主还真有几分本事。”   说完这番话后,他的手中再次变幻,而这次浮现出的却是一把冒着魔气的短刀,他把短刀拿在手中把玩,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出的真相,但既然被你知道了,自然不会再留你的性命。”   “本想着再过几日,找个不错的吉日再对你动手,看来现在是没必要再等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接近你确实不是为了你的情,只是为了你的命。你的心头血和内丹可是好东西,我师父告诉我,这九重天里的千万人之中,只有你才符合我的条件。”   “这简直就是天定的缘分不是吗?”凤揽亭手中的魔刃直指宋伶的心口,宋伶却并不闪躲,依旧站在原地,他声音不紧不慢道:“所以那个真正勾结魔族的人是你!”   “不,我只是和他们有一个小小的合作而已,等取得了我要的东西,我才不管他们死活。”凤月炀说的漫不经心,提起魔族时,他的神色似乎还有几分嫌弃:“如今的九重天被世家所掌控,天帝昏庸无力,又怎么可能顾及到所有人,依我看,这九重天迟早是要重新洗牌的,而我只不过是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   “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为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吗?背叛就是背叛,说出花来也是背叛。”宋伶直直地看向凤月炀:“只是我不明白,你身为凤揽亭的儿子,伐魔上神的亲子,你怎么会成为这种人?难道你做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你的父亲?”   “父亲?呵。”凤月炀嗤笑一声:“他与我并无血缘关系,算什么我的父亲?我真正的父亲早就死了,被他亲手杀死的,我的家人,我的族人,我原本能够拥有的幸福拜他所赐,全毁了!”   凤月炀的神色癫狂扭曲起来:“他算什么伐魔上神?一个暗地里与魔族勾结,表面上又大义凛然的伪君子罢了!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对我还有用处,他现在恐怕早就成了魔渊下的一堆白骨。”   “你说什么?”宋伶闻言心神大震,但看向凤月炀的神色却知他现在说的全是真的:“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些你没必要知道吧?”凤月炀轻蔑地看着宋伶,就像是看着已经被自己的爪子按在地上无力反抗的猎物:“反正后面全九重天的人都要死,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你现在听话些,我还能让你走的体面点。”   【作者有话说】   凤月炀:你这样的合该是被男人疼的。   宋伶:那你就不知道我疼男人更有手段。   未来和宋伶比技巧比不过的凤揽亭:他来真的。 第70章 争夺   凤月炀一番话让宋伶再一次意识到, 如今九重天的平静与安宁只是流于表面,一场浩大的劫难与灾祸将在不久以后席卷整个九重天。   凤月炀显然是知情的,不仅知情, 而且还是这场劫难的推动者,从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宋伶几乎不用怀疑当初他在幻境里看到的荒北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但除了对九重天对荒北的担忧, 宋伶听到凤月炀亲口说自己和凤揽亭没有血缘关系时,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以凤揽亭那种性格怎么会养出这种儿子, 肯定不是亲生的。   庆幸完以后, 看着凤月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眼神,宋伶眼中却并无惧怕甚至还想引导凤月炀说出更多信息, 但凤月炀却看出来了他在故意拖延, 他拿起手中的魔刃就要向宋伶刺去, 然而这一刀却被宋伶一扇子挡住, 再一个转力将他扇了出去。   “逢春, 惊夏。”宋伶突然向屋顶喊了一声, 瞬时两名黑衣女子从天而降,一左一右持剑架住凤月炀。   凤月炀此时看向宋伶的表情更古怪了:“你埋伏我?”   “埋伏?只是你还不够了解我罢了, 作为合欢宫宫主唯一的子嗣, 我的身边怎么可能真的毫无防备。”宋伶看着那两名黑衣女子摆了摆扇子:“你现在把你知道的全交代了, 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若还是谎话连篇, 我这两名暗卫可不会手下留情。”   凤月炀刚想转身, 谁知转过身身后不知何时又无声无息地冒出几名穿着黑衣的人, 她们衣装统一, 带着半张银色面具,手持长剑,将他可能逃走的生路全部堵死。   他这才后知后觉到,宋伶可能是在他答应他出游时就已经布置了这个局,在他以为对方对自己毫无防备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时,同时就已经做好了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计划。   “宋伶。”凤月炀看着他,再次意味深长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而这一次他的眼里不再有轻视,反而有些势均力敌的狂热:“你的心我要定了。”   宋伶在他说话的同时出手,从扇骨中射出几十枚钢钉飞向凤月炀,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凤月炀的身边突然腾起一阵黑雾,他的身影在黑雾中一点一点消失,哪怕旁边架着他的黑衣女子迅速出手,最后刺向的只有一片虚空。   凤月炀就如此光明正大的跑了?站在院中的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两名领头的女子想着就要向宋伶请罪,但宋伶摇了摇头表示:“这次不过是一次试探,凤月炀这家伙满肚子心眼,怎么可能乖乖就范,他的逃跑在我意料之中,你们不用自责。”   两名女子低着头,其他黑衣人在宋伶说完话后相继消失在阴影之中。宋伶看着她们,这还是他第一次用他娘给他留下的暗卫,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有人跟着,天天被监视很不自在,所以禁止暗卫出现在他眼前。   但现在他也明白了,世道将乱,他一人在外出行必定危险重重,还是多带点人才能增加安全性。   这一次小小的试探,他也是主要是想激出凤月炀的真面目,当然能得到更多信息自然更好,凤月炀虽然逃了,但他的爪牙已经暴露在明面上,宋伶也无需继续与他虚与委蛇,其次…宋伶从怀里掏出一块留音石,他将留音石里两人的对话再次播放,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这才是真正能斩凤月炀的刀。   …   凤揽亭刚从流水席上离开,就听柳文应来报,那合欢宫小宫主和凤月炀闹掰了,只不过因为两人设置了屏蔽结界,他也没听到更多的信息,但可以得到的结论是,那凤月炀在那小公子面前彻底暴露了原型,那小公子指不定知道了什么。   “这也好,原本我以为那小孩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现在看来人家有自己的盘算,还用不上外人插手。”凤揽亭勾起唇笑了笑,随后看向柳文应:“你也不用再去监视他了,我有新的任务派给你。”   “是。”柳文应以侍从的身份跟在了凤揽亭身后,但这样他难免不会注意到旁边女装的姬咎,姬咎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红着脸低声对他斥道:“看什么看,老子还不是因为你。不准笑话我。”   柳文应当然不可能笑话他,只是看着姬咎这副妆容觉得还有些稀奇,毕竟在他眼里还是个毛毛躁躁傻头傻脑的姬咎,穿上姑娘的服饰以后,竟然还真有那么几分姿色,如果说主上是国色天香的话,那他就是小家碧玉?   也幸亏姬咎不知道柳文应心里在想什么,否则非和他打一架不可,当初主上要找一人当侍女时,莺儿燕儿都不在,就剩他和柳文应,但柳文应推脱自己不会变装,那这侍女的位置想当然地就落在了他头上。   他可是没漏看自己穿女装时柳文应眼中的那一抹庆幸,他分明是能变装的,但他就是故意要整他,看他出丑。   姬咎正在愤愤不平呢,柳文应这人仗着自己在主上身边待的时间长,资历深,武力强,就各种压榨欺负他,迟早有一天,他也要让这个柳树精也尝尝被压榨的滋味。   他不知自己怄气的模样有多可爱,柳文应看着他,就忍不住伸手去捏他鼓起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觉得别人可爱这种情绪,他作为树木精怪变成的人形,可以说并不具备人类的七情六欲。   但和凤揽亭他们这一群人待久了,他也会忍不住受到一些感染,也想体会一下人类的情感变化,当然他手刚伸出去就被姬咎发现了,睁着一对猫儿眼狐疑又警惕地看着他。   柳文应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跟在凤揽亭身后。   凤揽亭知道两位属下在自己背后搞什么小九九,但他从来不会去管属下的私事,只要不妨碍正事,他们干什么都无所谓。   三人跟着带路弟子的步伐,到了一处偏殿,而此时新任苘山派掌门段群正在偏殿之中,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位熟人。   “你是…伐魔上神?”妇人打扮的公冶晴看向凤揽亭,凤揽亭面无表情地回看她,随后视线转向段群:“无意义的闲聊就免了,将掌门印拿出来吧。”   “根据当年我们的约定,你们助我成为苘山派新掌门,我便将这掌门印赠予你们。”段群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小盒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印章。   “这边是…青龙牙所做的掌门印?”公冶晴伸头看了一眼,随后又望向自己背后站着的松山先生,松山先生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如今他没再戴着斗篷,反而是以一张面具蒙面,而那面具的制式和当年花金瑶所佩戴的面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自五百年前灵藏秘境的巧遇之后,他们意外得知了阿鼻城真正的阴谋——复活魔神。   但魔神当年被四象镇压在魔渊最深处,想要复活魔神,就需要解开镇压着祂尸骨的封印,而这封印必须要四象身上的一件东西。   四象当年镇压魔神以后便各自消散在天地间,而它们的血脉也一度断绝,这是四象原本的意志,它们本就不想再让魔神有复活的希望。   只是它们没想到,当年魔神旧部的血脉却意外存活了下来,一直在搜集与它们有关的东西,期盼着再次打开封印让魔神重现人间。   “若不是当年老祖有幸得到过一枚青龙牙,将它制成掌门印,这整个九重天怕是再找不到与青龙有关的物件。”段群看着那枚掌门印感叹道。   公冶晴则有些忧虑地看向他:“可是你这么轻易地将掌门印给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段群则笑的豁达:“掌门不过是一块死物,用一块死物能换的九重天所有生灵的安定,相当值得。”   “掌门大义。”公冶晴感叹了一句,随后看向拿着掌门印的凤揽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是真想重新做出四象封印,你这噬心锁可就解不了了。”   “我知道。”凤揽亭将掌门印收入怀中:“我受天帝之令镇守魔渊,而如今魔渊出了问题,本就是我的职责有缺,只要能重新将魔渊封印补齐,区区噬心锁又算得上什么。”   公冶晴看着眼前的美妇人说出这一番话,此时也不再怀疑她是否是凤揽亭的身份:“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不是以身相抵镇在魔渊裂口处了吗?”   “人还活着,不用担心,现在这只是我的身外化身,为了掩人耳目才捏了个女子身份。”凤揽亭并不在乎外人看自己的目光,怡然自得地用团扇给自己扇起风来:“现在白虎,青龙的东西我们都得到了,朱雀花金瑶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就差玄武了。”   “玄武曾经在临仙海生活,我这里有前往临仙海的地图。”松山先生说道,随后拿出一张地图交给了凤揽亭:“临仙海与凡间相临,上有一座仙岛名为蓬莱,蓬莱岛上蓬莱阁,那里的弟子世代住在岛上,也许有与玄武接触的经历。”   凤揽亭扫了一眼地图,将它收入囊中,他们似乎已经形成了默契,并不会怀疑松山先生给出线索的真伪性,在凤揽亭眼中,这个松山十分神秘但异常可靠,他似乎有一种能预知未来的能力,所以当初他们的相遇也并非是巧合而是他有意为之。   在对上他视线时,凤揽亭总觉得他那一双墨蓝的眸子之中蕴藏着无限浩荡的空间,就好像拥有那一双眼睛洞悉万物也不是不可能,花金瑶居然爱上了这么一个人,他都不知道该说她眼光好还是不好。   “那就这样定了,你们去找剩下的玄武,而我呢,就继续坐镇神庭,替你压制着其他世家。”公冶晴说道,五百年过去,她也从当年那个天真稚嫩的小女孩变成了公冶家的一家之主,话里话外虽然依然有着她专属的直率,却也隐隐透出出几分当家家主的气魄。   “我们公冶家什么本事没有,搅混水的本事还是有的,只是之前的百里家主我拿捏他还算轻松,现在这个新任的家主却不太好说,这家伙太精了,而且手底下似乎有远超于百里家本家的势力,想要对付他不太容易。”公冶晴叹了口气。   凤揽亭则是想到今天那个笑意盈盈来找自己喝酒的病秧子:“当年我剿灭阿鼻城时,他们的城主温天纵却并不在城中,指不定这个百里家家主和那温天纵有所联系。”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百里家可是现在神庭与公冶家并排第一的大世家,他们的势力遍布整个九重天,若是这之中有阿鼻城的余孽混在其中,那我们也无从查起。”公冶晴皱起眉,一想到世家之间的争斗就觉得脑壳疼,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的爹娘会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自己什么都不用管,但自从爹娘相继离去后,她也才明白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阴谋算计,尔虞我诈,纯真的童年离她一去不复返,而她也终究陷入了这万劫不复权利争斗的漩涡之中。   “天帝那边如何?”凤揽亭看向她。   公冶晴道:“还是那副样子不服管,本以为当年的老圣君仙逝以后,天道新定的圣君会懂事一些,但没想到他比我当年还要蠢笨,对他忠诚的老臣他不信任,反而去信任那些只会拍他马屁的小人。”   凤揽亭闻言拧起眉:“既然如此,这个天帝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偏殿众人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众人皆默无人发言,直到松山先生一句:“不可,血月将至,九重天不可无君。”   每百年一次的血月魔潮即将到来,而这次甚至会因为魔渊封印被破坏更加来势汹汹,如果这个时候天帝没了,世家倾轧内忧外乱,九重天便彻底陷入无尽的战火之中。   “这样一来还得单独派遣人力保护圣君。”公冶晴思虑道,随后她又叹了口气,一想到如今天帝对百里家的信任,和对公冶家的猜忌,她就很不不想保护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有时候她甚至都怀疑天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以往天道选出的天帝都还算贤明正直,怎么这一次…   “先稳住眼下的局面吧,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魔渊封印的破损给补上。”凤揽亭最后做出结论,众人也无异议,只是他们想补,却有人想继续破开封印,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偏殿时,突然有苘山派弟子来报,说遭到敌袭,需要掌门持掌门印打开护山大阵。   “敌袭?不急,先出去看看。”段群一个飞身便离开了偏殿,其他人也跟着出去看看情况,这一看却看见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魔物竟拍打这翅膀向苘山派所在的山头飞来。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庞大的魔物?”段群看着那魔物小山一样的身体有些怔住了,但的确如那位弟子所说,现在需要赶紧开启护山大阵。   凤揽亭把掌门印又给了段群,只是他看着段群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事十分凑巧,怎么在段群刚刚将掌门印交给他时,就有魔族袭山?   “不对,有人要夺掌门印。”松山先生迅速开口道:“这魔物只是幻像。”   凤揽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让柳文应追了上去,但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随着魔物的出现,整个苘山派山头也跟着出现了喊打喊杀的声音,有一批穿着白衣系着红色腰带的人夹杂着来参加掌印大典的人群中,一边制造恐慌,一边趁机伤人。   公冶晴赶紧让自己家弟子前去稳住局面,而凤揽亭则是想迅速赶往段群身边。   但还没等他走出几步,便有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只见那披着狐裘一脸病容的男子笑容满面地看着她:“夫人,又见面了,这急急忙忙的,是去哪?”   凤揽亭哪有功夫和他闲扯,正想直接冲过去,谁知下一秒,他们四周土石翻滚,铁剑飞空对准了凤揽亭的方向:“掌门正在开启护山大阵,夫人还是不要前去打扰的好吧。”   听他这么说,凤揽亭也算是回过味来,这家伙绝对就是今晚动乱的主谋之一,她看向四周将他们围的严严实实的土石笑了出来:“百里家主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是想前去看看情况,你这样拦路,我很难办啊。”   “不难办,以夫人的实力想要破开在下的阵法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在下与夫人一见如故,想要好好与夫人聊聊。”百里弘济虽是笑着,但他的脸上却印着周围窜起的火光,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哦?一见如故,和我一见如故的人的多了去了,家主这理由可真是蹩脚的很。”凤揽亭说着抽出长剑,一剑将那挡在面前的土石削落,但百里弘济却并没有阻止他这么做,只是依旧温和地看着他。   “你这剑招真是像极了他…只不过,他现在应该待在深渊之底,你又是他的谁呢?”百里弘济眯起双眼,被削落的土石化为尖锥再次向凤揽亭刺去,凤揽亭听到了他的话,心里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是被这人给看破了。   能如此熟悉自己的剑招之人,除了武心殿的那一批人,也就只有温天纵了。   “是你。”她躲开那些尖锥,目光直直地看向百里弘济:“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这么多年,原来是藏在了百里家。”   百里弘济笑了笑:“夫人何必将话说的那么难听呢?我本就是百里家的人,又何来藏这一说。”   凤揽亭皱起眉,还不等他理清这句话中的含义,百里弘济再次对他发起攻势,他没有办法只有认真与百里弘济对起招来,但就在他以为这百里弘济是铁了心要把他拦在这里时。   突然有人清脆地叫了他一声:“夫人!”   随后十几名黑衣女子加入战局,与他一起对抗百里弘济,百里弘济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搅局,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而等他在火光中看清了那张清俊的脸以后,他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   宋伶,合欢宫宫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那家伙失手了?   宋伶刚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还不等他回到宴席之上,就突然听到了有人大喊着魔物突袭,然后打斗声四起,山头上一整个混乱起来。   他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赶紧让自己暗卫们去救人去了,在暗卫们救人的途中,宋伶看到了百里弘济和惋林打在一起,这才赶紧过来帮忙。   凤揽亭也看到了宋伶,他也没多说,只道:“他们的目标是掌门印,段群有危险。”   宋伶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带着人又往前面开启护山大阵的地方。   果不其然,段群也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给包围了,他一边护着掌门印,一边想要开启护山大阵,但那群人根本不想他开启大阵,只要段群一出手,他们就会抢夺他手里的掌门印。   宋伶二话不说加入了战局,让自己的暗卫们帮助苘山派的弟子抵御外敌,而他从百宝袋里掏出一张古琴就地坐下。   这次他的琴声可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曲子,随着琴声阵阵,无边无际的音浪包围起那群袭击段群的人,那群人显然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这样的术法,在琴声中捂着流血的双耳痛苦跪地。   而趁此机会,暗卫们救出段群,段群刚要开起护山大阵却被宋伶提醒:“段掌门,那魔物乃是假象,真正的内鬼在宾客之中。”   有他这一句话,段群心神大定,再向空中看去,半空中果然没有什么巨大的魔物,他再回看山头,火光厮杀声四起,顿时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我先领弟子去抵御外敌。”段群向宋伶一拱手后带着弟子们匆匆离开,而在苘山派众人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不会允许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很快这场突如其来的动乱就平息了下去。   但那群白衣红腰带的人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根本没有看出他们是何人的势力,至于百里弘济,在看到计划失败后就以烟雾遁走,后来反应过来的宾客都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宋伶再次找到惋林,见惋林护着一只手被侍女扶起的模样,心下大惊:“夫人,你受伤了?”   凤揽亭原本只是一点小伤,见宋伶面带担忧地看过来,立马就作势向姬咎身上晕倒,气若游丝道:“啊,我的手…我的手动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快来怜惜我。   姬咎:……没眼看。   梳理一下情况:   1.阿鼻城破坏了封印魔神的封印,凤揽亭无法只能自己亲身镇住那封印裂缝,然后四处寻找可以再次制作封印的材料。   2.温天纵的人想要进一步扩大封印的裂缝,所以需要四象的材料将封印彻底打开,所以才会争夺。   3.公冶晴出现在此一是当见证人,二是将神庭的变化说给凤揽亭听,现在神庭大部分被百里家掌控,凤揽亭无法见到天帝,而现在的天帝也偏向百里家。   4.血月将至。 第71章 闲谈   苘山派这一晚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而段群也及时制作了新的可以开启护山大阵的掌门印,旧的掌门印还是被凤揽亭收入囊中。   凤揽亭得到掌门印后,苘山派的掌印大典也到了尾声, 诸位宾客各自离去,公冶晴和松山先生也回了神庭, 原本凤揽亭和姬咎他们也该立刻出发去往临仙海, 但因为种种原因考虑,凤揽亭刻意放缓了步调。   宋伶的小厮花豆早早替宋伶收拾好了行礼, 准备等宋伶一声令下,他们就离开苘山派, 但他等了又等, 最后等来的却是和一名妇人一起回来的宋伶。   “宫主?这位是?”花豆歪了歪头疑惑地看向自家主子旁边的美妇人。   宋伶给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惋林夫人,后面的日子将与我们一起同行一段路, 所以我便邀她过来了。”   花豆恭敬地向美妇人行了礼, 美妇人也向他点头示意, 但随后她的目光就落在宋伶身上, 不再挪开了。   这…宫主出去的时候身边还是那位凤阳真君, 怎么回来时就变成这位惋林夫人了?   而且这位夫人做妇人打扮, 竟然是已婚妇人,宫主他什么时候也有这个爱好了?   不过不管花豆心中如何惊疑, 宋伶见众人准备妥当后便大手一挥, 向北出发。   但这次他不准备直接搭乘飞舟这样速度奇快却只能直达目的地的出行工具, 而是选用了马车这种速度虽然差点,但能看到周遭风景且舒适度也不差的出行工具。   宋伶他本身就是有着一辆品级非常高, 外表内里都相当豪华的马车的, 这次出行时他就有想到自己后面肯定会与凤月炀分道扬镳, 于是早早准备了, 此时众人见他从百宝袋里掏出一辆豪华马车,脸上都有些惊讶。   除了感慨这马车的品级,其次就是感慨这拉马车的“马”,乃是高阶炼器大师才能做出来的木马,虽是木马,从外观上去看上去却与真马相差无几,而且它们都是用灵石驱动,还不会像真马那样产生一些不安定因素。   再等众人上了马车以后,又再次被马车内的车厢震惊,这马车虽然装饰豪华,但在外面看上去其实并不大,相当的小巧精致,不过等进了内里,这种想法就完全被推翻了,这里面简直有如一个偏殿大厅那么大,就算宋伶的一群暗卫全坐进来都不会显得拥挤。   如今只有他们几人坐在这马车中,这空间更是绰绰有余。   “这马车里竟然安置了空间阵法…嘶,可真是大手笔。”姬咎小声感慨道,随后瞥了自家主上一眼,他突然觉得这个主上找这个宋小宫主并不是一无是处了,起码他真的有钱啊,光是他这一辆马车都得要不少灵石,他们武心殿可置办不起。   像是知道了自己的下属在默默想什么,凤揽亭防止他丢人现眼立刻把人赶到了一边,这马车内部空间很大,完全可以分隔成好几个空间,等他们各自设下屏蔽阵法,就等同于拥有了自己的“房间”一样。他不怕宋伶看到自己这现眼包下属。   宋伶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找段群问了五百年前关于自己的事,虽然现如今的段群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但他还是从段群嘴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当年的信息。   嗯…原来在他们的记忆里,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叫松林公子,而他所说的一些话他们也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松林公子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人。   得到了这个信息后,宋伶难免有些恍惚,原来回到五百年前的他的痕迹已经被天道所模糊了,难怪他明明对凤揽亭说了真实的信息,凤揽亭也没能来找到他,原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忘了。   当年信誓旦旦要一起成为道侣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宋伶有些难以接受。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去荒北的必要。   他刚上车,凤揽亭就敏感地察觉到了宋伶心情上的低落,他先邀请宋伶到自己身边坐下才缓缓开口:“小哥这是怎么了呀?怎么满脸不开心?”   宋伶苦笑着摇了摇头,凤揽亭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先前他和这小宫主相处时可从未见过他如此消沉的模样,原本像一只生机勃勃的小孔雀,怎么如今变得像斗败公鸡一样?   于是他语气不再轻佻,带着几分严肃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伶还是摇头,但又觉得自己一直这样避而不谈有些不礼貌,于是对凤揽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突然得知了我想找的那个人真把我给忘了,有些难受罢了。”   “他既然都能把你给忘了,你还想着他作甚?”凤揽亭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一副过来人道:“说不定人家也不是真心喜欢你呢?”   “不会…他不会的。”   “哪有什么不会,你都说他把你给忘了,要是他真爱你,过几百年都是忘不掉的。”凤揽亭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于是宋伶又不说话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随后又像是想通了一般重新振作起来:“罢了,忘了就忘了吧,我还嫌以前的样子太丑,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呢,如今我回到了本来模样,本该有个崭新的开始的。”   凤揽亭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眯起眼看他:“你真那么喜欢那个人?就算他把你忘了你还要凑上去,不怕伤的更深?”   “当然怕啊,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宋伶笑了笑,他本就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那双眼便更明媚了,像阳春三月的春光。   凤揽亭看呆了一瞬,随后在心里思索再三,忍不住旁敲侧击道:“你和那人认识的久吗?你们相处到什么地步了?他可有给你留下什么信物?”   宋伶没想到这位夫人这么关心自己的感情经历,虽有些诧异,但还是从善如流的一一回答了:“相处的不久…大半年的时间吧,其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路上。相处到了什么地步…嗯…这个我不好说,信物自是没有的。”   闻言宋伶就见这位夫人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愤愤道:“渣男,绝对是渣男,他肯定只是和你玩玩,不然怎么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说要你当他的道侣,还一个定情信物都没有!他显然是想让你没名没分地待在他身边。”   “不不不…他有说过要让我当他的道侣,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离开了他。”宋伶赶紧解释道。   “口说无凭啊,得拿点实际行动出来吧,他有钱吗?”凤揽亭问。   “嗯…大概…有一点?”宋伶想着凤揽亭在荒北的武心殿,但听凤揽亭描述,那是个相当贫瘠的荒地,想来是不怎么富裕的。   “他平日里照顾你吗?”凤揽亭又问。   “大概,我照顾他更多一些。”宋伶斟酌道。   “他身边还有别的关系好的人吗?”   “有吧,有好几个。”宋伶想的是凤揽亭身边的下属,他们的关系亲近的就像一家人一样,特别是江安对凤揽亭那股照顾的劲,亲娘都没有他那么贴心的。   听完宋伶的回答,美妇人沉默了讲究,才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宋伶:“那人是修了什么福气,能让你这样的大傻子看上他啊。”   宋伶:?   似乎有什么误会,但宋伶见美妇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不知该从何解释,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马车平稳的在山路上行驶,距离他们从山上下去,到城镇里还有一段距离,宋伶索性继续这个话题和美妇人聊下去,他因为从小身边除了白眉爷爷就没了别的亲近的同性,导致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对女子都有一种格外的信任。   特别是在感情这一方面上,他觉得女子心思细腻,七窍玲珑,肯定比他们男子要懂得多,于是他忍不住问起惋林夫人,她前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她为他守寡这么多年?   凤揽亭听宋伶提起这个问题,神色便变得有些迟疑起来:“我前夫…是个很有趣的人,他足智多谋,善于经营,还格外照顾我…只是后来我为了引出我的仇家,让他和我一起去了一个秘境,然后计划出了差错,他被仇家埋伏的人陷害,死在我怀里。”   宋伶脑海里脑补出了一个温和风趣的男子形象,他为了自己的夫人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实在值得敬佩,可歌可泣。   “他肯定很爱你。”宋伶笃定地说道。   “是吗?我也不确定了,已经过去太久了,而且这么多年,除了你已经很久没人和我提起他了。”凤揽亭用扇子遮住自己眼底的一片苦涩:“我只记得他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事,甚至最后用自己的性命治好了我的心疾…可是我却连他最后和我说的话都记不清了…”   “夫人节哀吧,斯人已矣。”宋伶忍不住替美妇人递去一张手绢:“他最后关头用性命也要治好你的心疾,肯定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的。”   只是凤揽亭却没哭,他接过手绢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到宋伶无比真诚的,关心的神色,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道:“我真觉得你就挺像他的,要不你就放弃那个渣男吧,我俩试试。”   【作者有话说】   后来确认了彼此身份的凤揽亭:瞧我这张嘴哟【打嘴】 第72章 逛街   宋伶再次听到美妇人这毫不掩饰的直白示爱也没生气, 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的评判依据是什么呢?长相?性格?”   美妇人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坚定地看向他:“是直觉。”   “直觉?”宋伶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就变得有些一言难尽:“夫人难道是什么厉害的卦师?”   美妇人依旧摇头, 但她的神色却毫不动摇:“我找了他五百年,一直都是凭借着这种直觉, 但以前从未有人让我觉得有就是他了的这种感觉, 你是目前唯一一个。”   这就有些玄乎了?但能活五百上千岁的大能有些玄乎的技能好像也挺正常的,宋伶忍不住用扇子在胸口扇了扇, 心想这位夫人如此笃定自己的猜测,他要只是简单的拒绝肯定也打消不了她的念头, 可是过于强势的拒绝又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他想了又想, 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完美的理由:“夫人,我只喜欢男人。”   “所以就算你说我与你的前夫相似, 那也可能是你的错觉罢了。”宋伶委婉道。   但美妇人则是一脸惊喜:“我前夫也喜欢男人!”   宋伶:“?”   美妇人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以后, 赶紧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他比较博爱, 男女都喜欢…”   宋伶也赶紧补充道:“我只喜欢男人, 所以对于夫人的告白, 恕我不能回应。”   “没关系, 喜欢男人更好。”美妇人大气道。   宋伶:“?”   就在他欲言又止,想要问问这位夫人的眼光是不是出了点问题时, 他们的马车突然停下了。   马车外传来花豆的声音:“主子外面好像倒了个人。”   宋伶听他这么说也顾不得和美妇人闲聊, 起身向马车外走去。   此时除了花豆, 姬咎也跟着出了马车,此时正蹲在地上探那人鼻息。   花豆从小生活在合欢宫里还没见过死人, 如今突然看见有人一动不动地挡在自家马车前面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他…他是不是死了?”   姬咎探了那人鼻息后, 摇了摇头:“没死, 还有气, 不过受伤很重。”   宋伶此时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情景皱了皱眉,这倒在他们马车前的人穿着一身白衣却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所以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件红的发黑的衣裳再加上他好像是重伤后爬了一段距离才倒在了现在的位置,在他身后还压倒了一片草木。   在宋伶背后出来的凤揽亭给了姬咎一个眼神,让他去这人一路爬过来的方向查看情况,姬咎领命进了林子,而这伤者自然是交给了宋伶。   在不知这人具体身份的情况下,宋伶也不敢贸然让他进他们的马车,只是为了保下他的性命,给他吃了一些止血补气的丹丸。   这人艰难地将丹丸咽下去以后就睁开了眼睛,随后也没看清眼前人是谁,就紧紧地抓住了他垂下的衣袖发出嘶哑的声音:“蓬莱…有难。”   “蓬莱?”宋伶愣了一下,确定他没听错以后,他看向凤揽亭,而凤揽亭也是在这人说出蓬莱二字后脸色就变得严肃了许多:“他是蓬莱阁的弟子?”   宋伶在这人腰间发现了一块玉佩,玉佩上的确雕刻着一棵蓬莱桃树的模样,当初宋伶为了给自己的温泉池子栽这样一棵四季长春的桃树,也和蓬莱弟子打过交道,他们为了表明身份,腰间玉佩的款式几乎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就是蓬莱阁弟子。   蓬莱阁地处临仙海,是九重天一大中立宗门,他们距离神庭很远,也少参与进世家的争斗之中,除了会偶尔一起打伙做生意,他们阁中弟子都相当的孤僻,除非必要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宗门,又是怎么会被人注意到,甚至将他们的弟子伤到这种程度?   在宋伶和花豆给这位蓬莱弟子治伤包扎之时,姬咎也回来了,他看向自家主上说道:“林中一共死了十余人,都是一剑封喉,在他们不远处发现了他们乘坐的飞舟,还有被撕碎的邀请函。”   “他们难道是受邀来参加掌印大典的?”宋伶有些惊讶道,苘山派的面子竟然有这么大,连蓬莱阁都派弟子前来了?   但很可惜,这些蓬莱阁弟子还没来得及进山门都被暗害了,唯一一名幸存者如今也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事情怎会如此凑巧。”宋伶有些疑惑,惋林夫人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蓬莱阁,结果还没到临仙海,就看到了出事的蓬莱阁弟子,难道说临仙海那边也发生的什么事吗?   魔神灭世的阴影笼罩在宋伶心里经久不散,这让他每次发现出事时,都会下意识想到是不是灭世的前兆。   好在他刚惊疑不定,凤揽亭就道:“既然我们能碰到这名弟子,也就说明他命不该绝,小宫主,反正我们也要往临仙海去,方便的话不如载他一程?”   宋伶没有意见,毕竟他也不是那种能见死不救的人,得到宋伶许可后,花豆和姬咎联手将人搬上了马车,马车里有了这么一位急需治疗的重伤病患,宋伶也一改之前马车晃晃悠悠的速度,他们得加快步伐进城给这位伤者找一个大夫治疗伤势。   …   兴阳城,   马车匆匆驶过街道,随后城中最有名的医馆大门被敲响,医馆内的医倌匆匆前来开门,在看到马车上伤者的情况后,倒吸一口冷气,让堂内的大夫赶紧前来救人。   宋伶看着他们虽然慌张但还算是有条不紊地将人给抬了进去,忍不住说道:“凡人的医术也只能让他勉强保住性命,想要他彻底康复少不得还得花点功夫。”   而凤揽亭却道:“能保住命就不错了,等他醒来就会联系他的宗门前来接应,到时候让他宗门人将他带回去治疗岂不是更好。”   宋伶看了一眼这位美妇人,默默忍下了想说出口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出不起将他治好的钱,但是在她这样能省则省的态度下,他也不好出头让这位弟子去仙家宗门医治。   “而且他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谁伤的他我们都不知道,万一我们将他带回苘山派被人看见误会了,到时候给你我都会添不少麻烦。”凤揽亭又道,他似乎很容易能猜到宋伶在想什么,这让宋伶有些诧异。   宋伶随后也不提关于这名蓬莱阁弟子的事了,转身看向美妇人道:“既然他治病疗伤还要一段时间,我们不如去城里逛逛?”   美妇人摇着团扇,巧笑嫣然:“你邀我,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让花豆他们看着马车和人,自己跑去城内逛街去了。   毕竟宋伶本身就是想外出游玩顺便散心的,一开始凤月炀在身边他还没有那个兴致,如今凤月炀不在了,他也就彻底放开,想玩什么玩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再听旁边人唠唠叨叨分析利弊,他觉得快乐多了。   “以前常听师兄师姐们在外逛街购物的经历,似乎是相当愉快的一件事,而我常年在宫内,偶尔出门也是因为门内发展需要,说来我还从未亲自采买过东西。”宋伶边走边对旁边的美妇人说道。   凤揽亭一听也觉得这孩子挺惨,当年花金瑶说自己和那人有了孩子时,他还不太相信,毕竟他们结侣仪式都没有举办,只是匆匆结了契,在这种不被众人认可的情况下有了孩子却并非是什么好事。   但修仙之人很难有自己的子嗣,花金瑶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于是谁的劝说也不听,硬是将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给生了下来,孩子出生后就被她藏在了合欢宫,谁也不给见,生怕他们当时干的事情牵连到了孩子身上,为此就连凤揽亭也没见过这孩子长什么样。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孩子逐渐长大到开始记事时,花金瑶得知了深渊封印破裂一事,便自告奋勇想要为他找到朱雀的羽毛,但也正是因为她这个决定,让这孩子自那天后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后来他听说合欢宫出了什么事,花金瑶不在的情况下,合欢宫里无人做主,整个宗门乱成一团,眼看着就要彻底衰落下去,得到消息后的他原本也想帮一把,但一是武心殿并不富裕,二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于是他只能提供一些极小的帮助替那孩子撑过难关。   好在那孩子并没有让人失望,他竟然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中成长起来并支撑起了整个合欢宫。这让凤揽亭也忍不住为他自豪,觉得自己要是能从深渊出去,一定要和这孩子见一面。   现在见是见到了,但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走向,自己认为最有希望是松林公子转世的人,竟然就是这孩子。   凤揽亭见宋伶在自己旁边满面春风地与自己交谈,他再次感受了一下心中的悸动,只觉得造化弄人,如果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真是他,他后面又该如何和花金瑶交代呢?   就在凤揽亭心中游移不定时,一支造型可爱的面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愣愣地接过面人,又愣愣地看向同样拿着面人的宋伶:“总觉得这个面人很像你,就买来给你了,你喜欢吗?”   凤揽亭拿着面人看了宋伶半晌才道:“喜欢,就是有点让人头疼。”   “让人头疼?”   “对,可太疼了。”一想到花金瑶得知此事后看待自己的目光,他就觉得脑壳疼,这可是个大麻烦啊。   【作者有话说】   宋伶:其实我有钱。   凤揽亭:那也不许给别的男人花钱。 第73章 首饰   “这是我们合欢宫的新品, 天香补水凝珠,采用极东边不老泉的泉水所制,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皮肤焕发新生, 非常适合长时间封闭修炼后使用。”   “这是茯苓百枝膏,是我们合欢宫销售最好的商品, 主要功效是去除各类疤痕, 无论是进阶被雷劈了,还是被火烧, 被刀扎,都可以使用它去除印记, 效果立竿见影。”   “这是金砂磨皮散, 这是素女丹,这是龟髓真丹…不是真的用龟髓做的, 只是用了它们褪下的壳炼制出来的, 服下能调理肠胃, 强身健体…”   凤揽亭被宋伶拉着逛了大大小小的商铺, 结果这街道上几乎五六成的商铺都与合欢宫有商业合作, 里面都摆的大部分都是合欢宫产出的东西, 从各种美容养颜的胭脂水粉,涂脸膏药面霜, 到各种瘦身, 养生丹药, 强身健体丸…   更别提合欢宫自己还有弟子开的专营店铺,宋伶拉着凤揽亭进去的时候, 凤揽亭看着这店铺里里外外不断地有各年龄阶段的女性进出, 生意相当不错, 就在他想着这家店主要卖什么的时候, 就发现她们手里或者头上都带着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饰品。   “这些是法器吗?”凤揽亭看向宋伶,宋伶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只不过是一些普通首饰罢了,没什么实际用处。”   修仙者讲究实用,所以修仙者所炼制出的法器都相当朴实无华,最繁复的也就是上面会刻着各种各样的法阵罢了。   但凤揽亭见眼前的这些首饰,每一件都跟朴实两个字不沾边,而且这一件件精巧的首饰都被放在透明琉璃做成的玻璃柜里,旁边还有发光的夜明珠为其打光,每一个看上去都相当珠光宝气,漂亮非凡,凤揽亭挨个看过去简直都要看花眼了。   “制作它们的东西都是修仙者看不上的材料,甚至还有他们用过后丢掉的没有灵力的灵石,我让人将它们收集起来,在找到宫中的巧匠,将它们打造成一件件饰品,虽然修仙者会看不上,但在凡人中却相当受欢迎。”宋伶见凤揽亭有些出神给他解说到。   “包括之前你见到的那些美容美颜的胭脂水粉,和膏药面霜,都只是面向中低端的修士和凡人所售,可别小看他们,在九重天中,他们才是真正的多数群体。”宋伶道:“再加上正是因为他们的修为不高没有长久的寿命,也无法一直保持青春靓丽,所以他们才会需要让自己变得好看得体的东西。”   “特别是对自己的外貌更为重视的女修们。”   凤揽亭听宋伶说着,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从他的目光看去,宋伶讲解起自己的经商思路时,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像是一只羽翼丰满的孔雀昂首阔步骄傲地向外人展示自己的领地:“…你听上去非常了解女人。”   宋伶摇了摇头:“不是我了解女人,是我从小便出生于一个门内弟子九成都是女性的宗门,在她们一点一点将我拉扯大以后,我便想着该如何让她们开心,并用自己的能力回馈她们。”   “所以合欢宫后来制作出的一些商品,大多都与女性的需求有关,虽然因此遭到了一些非议,但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宋伶抬起头向四周看了一眼,看到周围的女子们大多脸上都带着微笑,满眼欢喜地看着这些饰品,看着她们的神情他的心里就会感到异常的满足。   “当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深思熟虑以后才下定决心的,那时候合欢宫的情况相当危险…如果后面这个决定无法为合欢宫带来收益,那么只会让整个宗门的情况雪上加霜…但好在,我赌对了。”宋伶说完耸了耸肩对凤揽亭轻松一笑。   但凤揽亭却从这笑容中看出了几分辛酸和自豪,他也知道当年的事远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容易。   “你很聪明,也很有这方面的头脑,看着你刚才对外面那些商品都能如数家珍的模样,连我都自愧不如,你说赌恐怕有些自谦了。”凤揽亭真心实意地夸了宋伶两句,在宋伶有些不好意思时又突然问道:“只是你天天和女子待在一起,有没有想过融入男子之间?”   宋伶听他这么一问还愣了一下,随后目光看向外面那群宁愿在太阳下晒着等自家妻眷也不愿意进来的男子们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聊不到一起,那我就不会与他们相交,我不会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当初有一段时间的确传出了一些诋毁我的谣言,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他们的吗?”   凤揽亭见宋伶十分俏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你把他们打了一顿?”   宋伶笑着摇头:“打他们一顿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不是看不起女子吗,我就让他们全都变成了“女子”。”   凤揽亭突然觉得腹下一凉,但随及宋伶又补充道:“给他们吃了一种暂时将外貌变成女子的幻术丹和媚-药,然后给他们套上女装将他们关在他们兄弟屋里…后面发生的事,啧啧。”   凤揽亭一点都不想脑补,真的。   “不过天底下他们那样的男子还是少数,我也不乏支持我还给我提供助力的同性友人…说到底,觉得女子使用的物品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人,他们自己本身就登不上大雅之堂。”宋伶领着凤揽亭向二楼走去,等两人上了二楼,凤揽亭也的确发现在二楼的客人中居然零星夹杂了几个男修士。   “世间之人人人皆有爱美之心,所以能让人变美的东西又为何非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夫人你觉得呢?”宋伶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愣了一下道:“确实应当如此,若是凡间强权统治的情况下出现种种打压歧视情由可原,但这里是九重天,是尊崇强者的九重天…能力之下,反而性别差异显得无关紧要。”   “正是这个道理。”宋伶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领着他走到了一座颇为精巧的橱柜前,站在橱柜后的店员显然认出了他的身份想要向他行礼,但被他抬手拒绝了。   他从那琉璃柜中取出了一支颇为精巧细致的凤头钗:“夫人,要不试试这支凤头钗?这和一楼所售的饰品不同,二楼的饰品都是带有法阵专门售卖给高阶修士的法器,好看又实用,要不要试试看?”   凤揽亭低头看着那支凤头钗,只用一眼就能看出这支钗的做工的非同一般,将美观的装饰和繁复的法阵完美融合,钗头那只金丝镂空的凤凰更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了一般。   从小到大他从未接触过这样精致到极致的小玩意,于是宋伶递给他时他还不敢接,生怕自己力气大一下给这凤凰捏扁了。   而且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他虽然变成了女子,但他根本不懂女子的着装打扮,这玩意好看归好看,但戴哪儿怎么戴都是个问题。   宋伶像是一眼看出了凤揽亭眼中的为难,以为他是认为自己在守寡戴不得这样华丽的装饰,于是宽慰道:“你夫君在天之灵也不想你一直拘束着自己过活吧,人到底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的不是吗?如果夫人有所顾忌,不如我替你戴?”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凤揽亭想,但误会了也好,省的自己给自己解释,于是他嗯了一声,低下头让宋伶帮自己戴上。   他就算变成女子都比宋伶高几分,此时低下头来,披散在背后的柔顺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落,露出了他白皙的后颈来,看着那一片在黑发映衬下如白雪一般的肌肤,宋伶后知后觉到自己现在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也是在宗门内和那些师姐师妹相处惯了,面对女子他下意识就会放松几分,而刚刚他与惋林夫人聊的甚是投机,于是他想当然地就忽略了那一点男女之间的隔阂,此时面前的女人已经转过身低下头来,他拿着那支凤头钗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真真骑虎难下。   他犹豫再三,向柜台后的女店员喊了一声:“小桃你来帮这位夫人戴钗。”   小桃刚应了一声,结果凤揽亭不愿意了,他抬起头横了小桃一眼让她别过来,随后有些委屈地看着宋伶:“你亲手为我挑的钗,我也想你为我亲手戴上。”   宋伶则后退一步摇了摇头道:“男女有别,这支钗还是让店员为夫人你佩戴吧。”   “你刚刚不是还说男女平等吗?”   “平等和礼法是两回事,我不能唐突了夫人。”宋伶正色道。   “好…既然如此。”美妇人看着宋伶说道,然而一边说,她的身形一边发生改变,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男人。   小桃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惹得那位夫人…啊不,公子不愉快。   “你。”而宋伶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张脸整个人都傻掉了,他嘴唇反复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他感觉自己这一刻好像一个傻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你能给我戴钗了吗?”剑眉凤目,俊美无俦的男人双臂环于胸前,对宋伶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74章 请客   说实话宋伶现在是有些混乱的, 看着眼前坦然地穿着女装的男人,一时间像是回到了五百年前,两人穿女装蒙混进城时的光景, 他拿着钗子的手颤了颤,看着男人凑的越来越近, 他一声凤揽亭刚要喊出声就见眼前人噗嗤一笑。   “小宫主, 男人你也有所顾及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戏谑表情, 这让宋伶猛烈跳动的心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夫人…你为何,会变成这种模样?”宋伶声音艰难地问道。   “啊, 没什么, 只是下意识变成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凤揽亭丝毫不脸红地坦然说道,随后目光落在宋伶微微发红的耳朵上:“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这样是不是更顺眼些?”   宋伶想勾一勾嘴角配合这个玩笑, 但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在这个玩笑中露出笑颜, 他抓着凤头钗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深吸了一口气道:“请不要戏弄我, 夫人。”   “怎么, 这么俊美的脸你也不心动?”男人见宋伶的反应, 自己心里也有些捉摸不透了,难道说这松林公子转世也失去了记忆, 忘记了他的长相?但不应该啊, 当初他可是说就是冲着自己的美色来的, 就算忘了他长什么样,他这样的美色也诱惑不到他了吗?   凤揽亭难得体会了一把失落的感觉, 就在他想要放弃重新站直身子时, 却见宋伶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他拿着金钗, 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钗子佩戴在他发间,佩好后,他却看也不看凤揽亭转身离开了。   小桃还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个情况,就见自己宫主跑远,而那带上金钗的男人却站在原地看着宋伶跑走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宋伶跑走后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意气用事了,他身为主人家怎么能将客人独自留在店里,这是极大的失礼。   但他现在心里几乎是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长的和凤揽亭一模一样的人,他究竟是惋林还是其他人?他故意变成凤揽亭的模样是在试探他吗?他和凤揽亭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疑问缠绕在心头,宋伶站在人来人往的店门口像个雕塑一样傻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去和那人道歉再说,明明是他提议要给他佩钗的,这件事不能怪他。   但他刚转身,就见惋林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此时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正歪着头打量着他。   宋伶被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吓了一跳,随后刚想行礼致歉却被她一团扇抬起制止了他的动作,眼前的美妇人看着他笑道:“是我不该与你开玩笑,怎么能让你给我道歉呢。”   美妇人晃着扇子观察着宋伶的表情,在看到宋伶的表情明显有几分低落和失神时忍不住问道:“你这模样…难道是认识凤揽亭?对了,我想起之前,你我刚见面时,你还怀疑过我和伐魔上神的关系,难道你和他有什么交情?”   “没有,没有,我只是久仰伐魔上神威名而已,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宋伶道,他这一世还从未与凤揽亭见过面,当然也提不上有什么交情。   “是吗?可是你刚刚看我的表情…好像很意外啊。”美妇人眯起一双凤目,像是将宋伶看穿一般看着他,宋伶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微微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哼,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但看在你亲手为我佩钗的份上,我就原谅你的不真诚。”惋林往前一步走在了宋伶身前,宋伶抬头看她,只见她微微侧过脸对他一扬下巴:“你说带我一起逛逛这长街,我还没尽心呢,还得劳烦你带路了。”   也许是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存疑,宋伶现在看着眼前的美妇人总会忍不住去想,她刚刚那个动作有点像凤揽亭。若是之前他从不会在另外一个与凤揽亭完全不想干的人身上去寻找凤揽亭的影子,但现在…   他既有些害怕她是凤揽亭,又有些害怕她不是凤揽亭。   ……   等两人逛到日暮时分,宋伶领着整个人焕然一新的凤揽亭回到马车前时,姬咎都看傻了:“主…夫人?”   美妇人的头发上抹了香油,发髻上佩戴着凤头钗,脸上化了一个九重天时兴的妆容,就连衣服也都换了一身崭新的时装。   他觉得他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主上了,不过除了自家主上看上去焕然一新,他旁边站着的合欢宫小宫主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他在别人提起他时会笑一笑,其他时候都是沉默着,只是一边沉默还会一边注视着自家主上,目光颇为复杂。   “今天也是辛苦小宫主了,这样吧,晚上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城里最大的酒楼吃一顿好的怎么样?”凤揽亭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当下女子的日常,一天逛下来,连他都觉得有些劳累,更别提一直陪着他的宋伶了,于是他良心发现,决定不能让这小孩一直为自己破费,他也得回馈一下人家。   宋伶刚想说不用,但凤揽亭向来说一不二,这事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而众人也没忘记医馆里那个伤患,宋伶找来大夫问了问情况以后,确认那人没什么大碍,众人就一致决定让他继续留在医馆养一天,而他们也正好在城里找家客栈放松一下。   据说齐州城最有名的是他们这里盛产温泉,几乎所有的客栈里都有天然的温泉池子,他们晚上住店时还能去泡泡。   宋伶对天然的温泉池很感兴趣,但他又怕耽搁了凤揽亭的正事,正有些犹豫,凤揽亭便豪气万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要做的事也不差那一两天,出来玩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不是必要的嘛,不要东想西想,反而影响了玩乐的心情。”   这动作…倒越发没有了淑女的架子,更像是个大老爷们,宋伶心里叹了口气,看着笑容满面的女人,只觉得自己是遭了五百年前的报应,五百年前他隐瞒身份让凤揽亭捉摸不透,五百年后眼前的女人的身份又让他捉摸不透。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了。   …   一行人去到了城里最大的酒楼,刚一进去凤揽亭便让人将酒楼里最有特色的菜给他们全上上去,在姬咎数次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又要了酒楼里最大的包间。   小二见这是来了一位豪客顿时脸上便笑开了花,对着凤揽亭众人不断说着吉利话,点头哈腰地将他们请上了二楼,等进了包间,宋伶看着包间里的布置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全城最大的酒楼,这包间配置如此精致风雅别出心裁,的确配的上那掌柜所要的昂贵的价钱。   他和凤揽亭都不是讲究主仆有别的人,于是在他们都落座的情况下,姬咎和花豆也坐在了他们两边,他们刚坐好,就有舞姬,乐师,在珠帘后的小舞台上表演了起来,宋伶端着茶杯看了一眼珠帘后跳舞的舞姬,总觉得这名舞姬有点似曾相识。   但他也并没有叫来舞姬询问,只是和众人一起默默欣赏了一会歌舞,就等着小二上菜。   因着凤揽亭出手阔绰,于是小二很快就将他们点的菜全上了上来,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整桌,别说,光看着还挺让人食指大动的,凤揽亭显然也是对这家店的上菜品质十分满意,还打赏了那小二一点小费。   等那小二喜笑颜开地退下后,凤揽亭便让众人不用拘礼直接动筷子便是,宋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他很快就发现,旁边荒北来的主仆是完全不与他客气,别看那惋林夫人体态婀娜苗条,吃东西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在宋伶刚喝完一碗汤时,她面前已经空了好几盘菜了,更别提她那侍女…可以称得上是风卷残云。   同样是合欢宫里出来的花豆看傻了眼,忍不住颤抖着小声问道:“你们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吗?”   凤揽亭吃东西的动作猛地一顿,然后一巴掌拍向姬咎的大腿,姬咎一口咬断了手中的牛腿骨,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家主上。   [你现在是个女子,动作斯文点。]   [……哦。]   可是主上你明明吃的比我还快啊。姬咎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但吃东西的速度还是放慢了一些,他知道这九重天里的人讲究,和他们荒北地界的人不一样,他们吃饭向来慢条斯理的,讲究一个细细品尝,慢慢斟酌…   他怕他们吃太快了,这合欢宫的主仆俩没有饭吃。   凤揽亭在拍姬咎大腿时,宋伶也斜了花豆一眼,怎么和姑娘说话的,这叫能吃是福。   花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吃饭不敢再多嘴。   众人心照不宣地沉默干饭,只不过在他们沉默时,包间外却突然闹腾起来,就在宋伶抬起头看向包间门外时,只见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突然一脚踹开了包间的大门:“小爷我今天就要霏霏给我跳舞,谁拉也不好使。”   他身后应当是跟着忙着劝阻的小二和掌柜,但这公子缺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掏出几枚硕大的灵石砸在了他们的饭桌上:“这个包间我要了,你们去别处吃去。”   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对宋伶他们是在施舍开恩一样。   但他话音刚落,他刚刚甩在桌上的灵石突然腾的一下飞了起来,以众人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向那男子射去,男子毫无防备被那灵石击中,一个人飞了出去,接连穿透外面好几间包间的屏风格挡,最后深深地陷入酒楼墙中,动弹不得。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面露惊恐地看向包间之中,只见那名刚才还在慢条斯理挑着鱼刺的女子悠悠地抬起头来:“刚刚好像听见有狗在吠?”   【作者有话说】   姬咎:主上我们没那么多钱啊。   凤揽亭:没钱就现拔你的鳞片抵债。   姬咎:QAQ   【快了,两人纠结不了两章就要发现各自的马脚了。】 第75章 阮霏   在她说话时, 整个酒楼二层可以说的上是鸦雀无声,酒楼掌柜和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贯穿一层楼的人形破洞,而华服公子的侍从则忙不迭地去把他们家公子从墙上给扣下来。   也是那华服公子并非普通人, 还有点修为在身上,但经此一出也是没了半条命, 满脸惊惶地看着凤揽亭:“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可是百里家的表公子…”   百里家, 又是百里家的人,凤揽亭闻言蹙起眉神色颇为不悦地看向那华服公子, 被他的目光这样一扫,华服公子更是两股战战, 要不是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早就跑走了。   而刚刚被那华服公子提及的霏霏姑娘,此时也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 但光看身形体态, 却是十分袅娜风流的, 她走到人前先是向宋伶他们盈盈一拜, 随后又站起身直视那刚刚闹事的男子。   “傅逑, 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好几次,如果你还执意要纠缠, 就别怪我以后让掌柜的将你轰出去。”女子虽然体型苗条, 但说话时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大有如果那男子还要纠缠的话,她不介意直接动手的意味。   “霏霏, 我为你花了那么多钱, 你怎么忍心对我视而不见!”   “你花钱看我跳舞我很感谢,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花了钱我就是你的专属所有物, 我来这家酒楼跳舞也是为了寻求知己,并不是想把自己给卖出去。”姑娘的声音掷地有声,言辞犀利,虽然是一名舞女,但面对这位自称百里家表亲的男子,也依旧不卑不亢,毫不示弱。   宋伶听着她所说的话,又看着她的背影,沉思了片刻,他突然出声道:“阮师姐?你是阮霏师姐吧。”   宋伶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女子训斥那男子的话,她也有些颇为诧异地看向宋伶:“你是…小宫主?”   “果然是你。”宋伶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由衷的惊喜:“当年你离开合欢宫以后,其他师姐一直在找寻你的下落,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   但与宋伶的惊喜不同,对于阮霏来说却是惊吓了,可是她迟疑的话说出口,此时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却是不能,她垂下脸,一改刚才的强势,苦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宋伶还想说什么,却被凤揽亭拉住了袖子:“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先吃饭要紧。”   听凤揽亭说的,宋伶又坐下了,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克制的欣喜,似乎找到这位师姐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而刚刚那位被凤揽亭打飞出去的男子先是受了一身伤,又被自己喜欢的人当众拒绝,可以说是窝火极了,一双小眼不忿地看向凤揽亭的方向:“一个寡妇和一个小白脸,真是好搭配的组合,说是吃饭,别吃完就进一间房去。”   姬咎倒吸一口冷气,他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刚刚被主上打飞出去还不长记性,现在还敢出言挑衅,嫌命太长了吧。   宋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不知惋林夫人的真正修为如何,但光是那天夜里她能和百里家的家主对峙且不落下风,就足以证明,她的实力已经远超绝大多数的人。   那人开口后其实就有点后悔了,刚刚被打出去时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那女人是怎么出的手,若是再来一次,他还能有命在?于是他赶紧让自己的护卫站自己身前保护自己,谁知就算他的护卫将他围的像铁桶一样,他依旧准确无误地将人给“拎”了起来。   无形且磅礴的灵压覆盖了整个酒楼,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一口气泄出,被这灵压给压成肉饼。   “夫人,他是冲着我来的,给您造成的不适我非常抱歉,但他毕竟是百里家的人,如果他死在酒楼里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阮霏转过身看向凤揽亭,一脸焦急地恳求着。   而凤揽亭则是看了一眼宋伶,宋伶对他摇了摇头,凤揽亭冷哼了一声,将那人重重摔在了地上,刚刚见自己主子被拎起来而不知所措的护卫们见自家主子被扔了下来赶紧一拥而上,啥也不敢说地架着他飞快离开。   凤揽亭他们此时也没有了再继续吃饭的心情,将刚刚那男子扔出去的灵石又召了回来,扔给了掌柜当赔偿费,又按照原本的价格给了饭钱,凤揽亭再出门时,酒楼掌柜对他是千恩万谢,还给他们推荐了城里最有名的温泉山庄。   凤揽亭对这个温泉山庄还挺感兴趣,在他询问掌柜山庄的位置时,宋伶也和阮霏聊了几句。   “师姐,当年那事白眉长老已经消气了,他们心里其实还记挂着你,你有空要不还是回宫看看他们吧?”宋伶对面前的女子说道。   但他说的真挚,女子依旧是一脸苦笑:“他们原谅了我,我却无法原谅我自己…当年合欢宫的困境我摆脱不了责任。而如今就当是我自己给自己赎罪吧,小宫主莫要劝了。”   “可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们吗?他们视你为亲女,哪怕是为了尽孝道不为别的,你不想回去吗?”宋伶见阮霏转身就想走,忍不住追问了两句。   然而阮霏的背影却透着几分落寞,她不再看宋伶,只感谢了他今晚的帮助,别的不再多说落寞地离开了。   宋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也难免受了几分影响,但当凤揽亭说他们晚上去温泉山庄上住时,他的心情又慢慢好转了起来。   他还没见过纯天然的温泉长什么样呢!   …   他们所前往的温泉山庄名为碎玉山庄,顾名思义,这座庄子里到处都分布的是大大小小如玉珠一般的温泉池子,甚至还有像梯田那般一层一层叠起来,水流从上至下往下流,像七色虹光一样漂亮的温泉瀑布。   众人刚一进山庄,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蒸腾温润的水汽,水汽中夹杂着各色灵药花草的芬芳,再加上被水汽朦胧的风景,让人觉得如临仙境。   和他们一样来住温泉山庄的旅客并不少,他们在伙计的带领下前去自己预定的套房时,还能时不时看到有穿着白色浴袍的男女在白茫茫的水汽中穿梭。   姬咎看着这些人头顶着毛巾,身上穿着浴袍,手上还都提着一些或大或小的木盒时,眼里满是新奇:“主上,为什么他们都是这个打扮啊?”   凤揽亭见宋伶主仆俩已经先一步去房间里换衣服,便和姬咎说道:“这都是方便泡温泉,毛巾可以让温泉的热气积攒在头部起到活血通络的作用,他们手里提的木盒则是装着精油和一些香氛,能让温泉的水汽蒸腾出好闻的味道。”   “除了这些,在泡温泉时还能温酒喝茶,甚至还有特色温泉的点心可以吃。”凤揽亭指了指有些游客身后跟着的小厮,他们手里就都提着大大小小的食盒:“一边泡温泉一边吃特色小食也是一件美事。”   姬咎光是听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赶紧道:“那我们快去换衣服吧主上。”   凤揽亭自然是也想快点泡温泉,但此时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这泡温泉自然是不可能男女混浴的,这里的温泉池子也都分了男汤女汤,他们变为女身毕竟也只是个障眼法,要真的去女汤泡那就真有点不合适。   但若是在男汤泡,他就势必要去除自己的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凤揽亭还在纠结呢,姬咎三下两除二就换好了衣服,不仅他换好了,他还拉来了刚回来复命的柳文应:“主上,我们去泡温泉啦。”   凤揽亭见这小子已经撤除了伪装穿着袒露平坦胸膛的浴袍,拉着柳文应就往外跑,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好像也不太有必要。   也是,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又为什么一定要考虑那么多,泡温泉嘛,当然还是以原身去泡最是自在了。   等凤揽亭终于做出决定时,宋伶早就已经换好衣服去外面池子里都试了试,这些池子每一个里面都添加了不同的仙草,药材,所以每个池子的功效和气味都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他们过来这庄子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整个庄园都挂起了照明的灯笼,一般的游客这个时候已经休息了,所以温泉池子里并没有多少人。   宋伶试了好几个池子,最后找到了一个添加了一种名为凝神草仙草的池子,虽然凝神草并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仙草,但是它散发的气味却相当的清新舒朗,据说还有可以凝聚元神,清心明台的功效,但宋伶还是主要冲着它的味道去的。   这里的天然温泉和他寝殿里人工挖出来的池子完全不一样,不仅池子的温度偏高,整个池子的深度也非常深,水是直接从地底冒出来的,越深的位置水温越高。并且宋伶挑的这个温泉池还特别大,一眼看去都有一个荷花池的大小,他一个人泡在里面,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这热水之中,连骨头缝里都泡的暖乎乎的。   从布置上来讲,这纯天然的池子自然没有自家精心设计过的池子泡着舒服,但它大呀,还不用一直换水,这温度一直都是同一个温度,宋伶甚至还能在池子里潜水玩乐。   在他再一次尝试潜下去看一看这温泉池子具体的深度时,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浮出水面后,池子里竟多了另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柳文应和姬咎站在温泉池子旁边,姬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柳文应:“树能泡热水吗?”   柳文应:“能。”   结果两人下了水才发现,柳文应虽然能泡温泉,但不会游泳,于是他飘在水面上了,给姬咎当了游泳圈[?] 第76章 开花   而来人也没想到谁底下还有另外一个人, 在宋伶冒出水面时,还愣了一下。   “抱歉。”宋伶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游远,在他起身时山庄里突然起了风, 风吹开了来人面前的白雾,月色下那人手里端着一杯玉色的酒盏, 看着他说了一声无事。   但宋伶却是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 此时他们所在地方水位并不深,所以才能一人坐着, 一人站着,来人见宋伶起身贴心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宋伶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头顶到眉眼, 到那漂亮的嘴唇与下颌, 从脖颈上的凸起, 到展开的锁骨和锁骨下健硕的胸膛。   甚至连胸膛上的锁印都在半透明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一头墨发铺散在水中, 他整个人看上去闲适极了, 甚至面前还漂浮着摆着酒杯的托盘。   “凤揽亭。”宋伶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他眼里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感怀,除了白日里惋林夫人变化的那一次, 这还是他在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凤揽亭。   只是他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下罢了。   “哟, 你认得我?”凤揽亭对他一挑眉:“小子你什么来历?”   宋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复杂:“你不认得我了?”   凤揽亭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托盘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让我猜猜…你是花金瑶的那个独生子?现如今合欢宫的小宫主?”   猜对了, 却又没完全猜对。宋伶隐下眼中的情绪向他拱手道:“晚辈见过伐魔上神。”   不过不等他正经行礼, 凤揽亭却一摆手不耐烦道:“别来那一套, 破坏我泡温泉的兴致。”   宋伶从善如流地停下了后续的动作, 但他也没有走开,反而还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您知道我的来历,难道家母常在您面前提起我?”   “提过,但不是经常。”凤揽亭看见了年轻人向自己靠近的小动作,但他也没动,任由他靠过来:“你长的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当年你还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宋伶一点不想从凤揽亭嘴里听到他抱过小时候的他这种话,总感觉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年龄差距摆在明面上来了。   “宫里人也是这么说的,都说我肖母,但我觉得他们也没见过我亲爹是什么样,所以说不出肖父这种话。”宋伶顺着话题说了下去,凤揽亭看着随着他靠近温泉池里一圈一圈漾开的波纹,眸光渐沉。   “你也像你的父亲。”凤揽亭半个身体躺倒在温泉池的边沿上,一只手支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给自己斟满酒杯,但只端着,并不喝。   宋伶从深水区走到浅水区,他身上还穿着一层白色轻薄的里衣,此时已经完全被水给打湿,黏在了他身上,月光下,他泡过温泉的皮肤莹润如玉,一头青丝随意地扎成团子绑在脑后,只有几缕额发贴在他的脸颊之上。   “您之前去过合欢宫?是为了母亲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为了一个人。”   宋伶已经走到了凤揽亭面前,晚风吹起他湿润的衣摆,他整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氤氲的仙草味道,湿哒哒的,   他在克制自己的气息,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自己看上去过于激动,但他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急切,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抱住眼前的男人。   “他是谁?”   “时间过去了太久,我忘了。”凤揽亭像是没看出宋伶的急切,语气散漫道,他拿着酒杯的手晃了晃,似乎并没有为这个人挂心:“他死了,我找了他五百年,现在也没找到,所以无所谓了。”   但他话音刚落,宋伶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怎么能无所谓!”   凤揽亭手中的酒没洒在温泉池子里,反倒是因为宋伶的动作泼了自己一身,他皱着眉将抓着自己衣领的宋伶推开:“你这小子发什么疯?你娘就是这么教你对待长辈的?放开!”   但宋伶却并没有听他的,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对着那张还在吐出伤人言语的唇,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只是因为吻法过于急躁不小心在凤揽亭的唇上留下了一点印记。   “恕晚辈冒犯了。”宋伶在间隙中哑着嗓子说道。   凤揽亭差点气笑了:“你做了事才说这些有什么用?”   宋伶沉默了一瞬凑近他,在距离他还有一指距离时停下:“那让你还回来。”   男人眯起凤目,薄唇微启:“你这臭小子…当真是放肆,让长辈主动亲你,好大的胆子…”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宋伶的动作告诉他,还有更放肆的:“锁印湿了,我给你弄干净。”   …   凤揽亭这次泡温泉可以说是泡到骨子里,浑身由里到外的酥软畅快,就是泡的久了点,到最后还是有点晕。   托盘上的酒壶空了,酒杯翻落的到处都是,宋伶伸出一只手将托盘放在岸边,随后便用力将怀里人给抱出温泉。   “谁让你抱我?我需要你抱?”凤揽亭嘴上强硬,身子却还是软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心口不一。   “我想抱你,好久没抱过你了。”宋伶却心情极好地回答道:“只有抱着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乖。”   “小子,注意用词。”凤揽亭剑眉倒竖,一副就要发作的表情,但宋伶却依旧是笑,丝毫不怕他的威慑,甚至在他要说下一句话时,还俯身又亲了一下。   “凤揽亭。”   “嗯?”   “我心悦你。”   从凤揽亭的视角往上看,月色下的青年眉眼舒展,端的是丰神俊朗,俊美如神祇,夜里的风吹干了他额角的碎发,却又让他看上去有些毛躁青涩,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是无比赤诚的情意,这倒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移开了目光。   “…有你这么喜欢人的。”凤揽亭想起刚刚宋伶对他做的事,哪怕他心里有所预期,但还是远超了他的预期,到现在他都不敢看自己的胸口,他都没想过这小子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下手竟然如此狠辣,显然是蓄谋已久。   …   两人趟着月华回到了他们定下的房间,此时花豆已经早早的睡下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宋伶将两人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换上干爽的里衣,又用灵力将两人的头发烘干。   凤揽亭的头发又长又密,乌黑油亮,平日护理起来相当的麻烦,但宋伶却相当有耐心,给他烘干了以后还一点点用梳子给他通发,最后还给他抹上了香油。   凤揽亭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细致的护理了,他肩膀一松干脆靠倒在了宋伶的怀里,宋伶的动作一顿,顺势将他抱住。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是非常喜欢把这个人抱在怀里的,五百年前他因为心有顾忌而不敢这么做,但现在像是压抑太久后的反噬一样,他恨不得把凤揽亭一直抱着,干脆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一直不分离。   “抱的太紧了,松开些。”凤揽亭动了动身子,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又转过了身看向宋伶,宋伶被他看的一愣:“怎么了?”   “给你看个东西。”凤揽亭与他面对面坐着,然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宋伶的后脖颈,让他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贴在一起,在宋伶还有些不解时,他突然发现凤揽亭竟然在运转合欢功功法。   “闭上眼。”凤揽亭道。   宋伶依言闭上眼,而在他闭上眼后,视线黑了一瞬间,再明亮起来时,眼前出现了一扇大门。   这是灵府的大门,却不是他的灵府,这是…凤揽亭的灵府!   就在宋伶惊疑不定时,凤揽亭的灵识出现在他旁边:“进来吧。”随后先他一步迈过了那大门,宋伶虽然有些犹豫,却也只好跟上去。   在跨过那一扇顶天立地的大门后,门后出现的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但说是大海却又不全是大海,他们眼前的水域太过平静,平静的一丝涟漪都没有,并不像大海那般时时刻刻有海浪翻涌。   凤揽亭立于水面之上,宋伶也慢慢落下,停在水面上。   “我一向不喜欢打理自己的灵府,所以就让它一直维持着现在的模样。”凤揽亭背着手走在宋伶前面,宋伶跟着他,却又忍不住往水面下看去,却发现水面下也依旧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水草小鱼都没有。   修士的灵府大小取决于他修为境界的高深,但灵府呈现的模样却是根据修士个人意志,一般来讲灵府里的景象是修士最为喜爱或者执着的某个地方。   宋伶没见过别人的灵府,但他也知道凤揽亭这样的灵府却是极其罕见。   空茫,死寂,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却突然看见了前方水域里出现了一片荷花,大片大片碧绿舒展的荷叶间,开满了粉白相间的硕大花朵,每一朵都比他的头还要大。   “这些是…”宋伶心里有一个猜测,但他却不敢确认。直到凤揽亭在荷花簇拥间中转过身,看向他:“这些是当初你给我的莲子长成的花。”   “很奇怪,在前四百年前它们一直没有动静,直到百年前我才感应到它们突然生根发芽。”凤揽亭的手指抚过一顿盛开的无比娇艳漂亮的花朵悠悠说道。   百年前…那时他应该刚出生,宋伶想到。   “但这百年间它们迅速抽枝长叶,结出骨朵,却从未开过花…”凤揽亭顿了顿随后看向宋伶:“直到遇见了你…这些花在一夜之间全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这才是那个凤揽亭没有忘记宋伶的关键伏笔,是宋伶从自己灵府里取出交给凤揽亭的莲子。   果然大家都忘了。 第77章 硬汉   这些荷花是这一片静寂天地里唯一的色彩, 谁也没想过它们能活下来,包括宋伶本人。   “这…怎么会?”宋伶看着这一朵一朵不仅活了,甚至还开的异常的繁盛的荷花, 忍不住感慨一方水土养一方花,在凤揽亭的灵府中, 这花都长的比人大。   “我想它们能在我的灵府中存活,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有个不同寻常的亲爹,另一原因是因为这些种子其实是你的元神一部分幻化的, 借由这合欢功实现了转移。”凤揽亭道:“它们是你的部分元神,自然会对你的本体元神有所反应。”   “虽然不知你是怎么出现在五百年前将那种子给我的, 但它们真正有生命还是你出生以后。”   听完凤揽亭的话, 宋伶也陷入了沉思,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的, 最多就是个生在姑娘堆里的唯一的男孩子而已。   但凤月炀对他出手时却也曾说过他和别人不同,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亲娘提起父亲时也曾神色凝重。   难道自他的出生开始, 他就注定了有这样奇巧的宿命?   不过这时也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 宋伶看着眼前这盛开的荷花, 心里是极为慰藉的,还好当年留了这一手, 不然如今他还真不敢保证凤揽亭一定会记得他。   “虽然现在看上去我们是相认了, 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 关于五百年前的记忆,我确实记不太清晰了, 所以…你最好给我规矩点, 你现在在我眼里还算半个陌生晚辈。”凤揽亭一本正经道。   宋伶也就笑:“之前是我太激动了, 以后不会了。”   凤揽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信没信他的话,两人站着看了好一阵的荷花,宋伶突然道:“光是这样站着看荷花未免有些枯燥,不如修个赏花的凉亭如何?”   凤揽亭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后大手一挥,一座古朴的凉亭便出现在了层层叠叠的荷花之间。   凉亭有了,宋伶又道:“光有凉亭还不行,还得有桌椅,有花茶,若是想吃莲蓬了,还得有个乌篷船方便采莲子。”   凤揽亭看了宋伶一眼,将他的规划一一实现,不过他没有宋伶那样精致华丽的审美,做出来的东西都相当朴实,主打一个能用就行。   乌篷船有了,光采莲子怎么能行,还得钓鱼,钓具要有鱼也要有,最好还要有烤鱼的小炉子…嗯…烤虾也是不错的。   还有这凉亭,光有桌椅也太单调了,桌上得有棋盘,椅子上得有软垫,凉亭的四角得挂上灯笼,荷花之间也要有花灯…   几乎是宋伶说什么,凤揽亭便做什么,等宋伶差不多满意时,他们眼前已经呈现出一处非常有生活气息的小景了。   甚至宋伶还提出在凉亭之间做出曲折的石桥将凉亭连接起来,到时候这里可真真是一片水上乐园了。   凤揽亭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在看到自己灵府的改变时,他也不得不由衷道,宋伶是会过日子的人,不愧是从合欢宫出来的小宫主,生活上的方方面面考虑的极为细致,甚至不夸张地说比他娘还厉害些。   两人在凉亭中喝了茶,下了棋,最后又一起坐在乌篷船上,船游进花丛中的一瞬,宋伶再次往前挪了挪,眼巴巴地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皱眉伸手挡住他:“我刚刚说了什么,你全当耳旁风了?”   但宋伶抓住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中摩挲,脸颊微红,眼中似乎漾着快溢出来的春情:“可是我会忍不住,陌生人多亲几次不就成熟人了吗?”   “…你这小色…”剩余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宋伶给堵了回去,两人双双倒在乌篷船里,被莲叶一挡,只剩下时不时传来破碎的声息惹人遐思。   凤揽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看上去比他还成熟几分的宋伶如今会变得如此…欲求-不满。是孩子长大了,还是他老了,还是二者皆有?   躺在乌篷船上一边平息自己的呼吸,凤揽亭终于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来,直到宋伶的手指再次爬上他的胸口,在那个锁印上戳了戳:“当年你去了合欢宫为什么不找人帮你化解诅咒呢?”   凤揽亭斜了他一眼道:“…你还敢提,你们这合欢功只要双修过一次以后,就不能再和别人使用这合欢功…再者,也没有人比你的合欢功修炼的层数高,你们宗门的人压根就没几个修行这个功法的。”   宋伶闻言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纰漏,确实,合欢功虽然是他们宗门最核心的功法,但确实不太好修炼,限制又多,修炼起来又麻烦,收益还少…不过这合欢功只能和单一对象修炼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不是指他在无形中将凤揽亭套牢了。   凤揽亭自然没有看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眯起眼伸手揪了揪他的脸:“你看上去挺高兴啊?”   “有那么明显?”宋伶忍不住笑,抓住凤揽亭的手,但凤揽亭此时却眸光一闪,一个翻身将宋伶压了下去:“休息够了吧,这回该我了。”   …   姬咎目瞪口呆地看着粉光大盛的房间,他一个人惊讶还不够,还伸手揪住了柳文应:“你看到了吗?这分明是双修大圆满的迹象,主上他真和那个小宫主成了?!”   柳文应依旧是面无表情,对他而言,主上和谁成都和他没有关系,但姬咎揪他实在是揪的疼,他干脆一把将这人的爪子给拍下去。   姬咎被打开了手,转而又去抓柳文应的袖子:“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叫这个小宫主,难道叫主母?”   柳文应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在温泉上漂了一晚上,他累了,没空和这家伙一起犯傻,姬咎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哀怨半天,等发现柳文应不见了又赶紧追了上去。   等到天边鱼肚白的时候,屋里的粉芒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宋伶睁开眼睛时目光还有些茫然,但一清醒后,他就猛地看向自己的床榻旁边,但他旁边空无一人,他伸手去摸,被褥都是凉的。   难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宋伶难掩失落道,正好花豆过来叫他起床,他也就顺势起了身。   一行人齐俱膳堂,宋伶看了一眼惋林,惋林却破天荒地没看他,只是一直用筷子戳碗里的兰花豆,他又看了一眼惋林旁边的侍女,侍女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目光也在他俩之间游移不定。   “夫人,昨夜可休息好了?”宋伶问道。   美妇人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随后出于礼貌也问了宋伶一声:“小哥昨晚温泉可泡尽心了?”   “尽兴了,他们这里的温泉确实难得,和其他地方的温泉都不一样。”   惋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桌子上是难得的寂静。   等用完了早饭,几人想要去医馆看看那位蓬莱阁的伤患修养的如何时,却意外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穿着一身简陋的短打,背后背着一把粗布包着的长剑,整个人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原本只是在温泉庄子门口徘徊,在看见他们一行人后就双眼放光地走了过来。   “敢问诸位就是昨日出手教训了那位傅逑的义士们吧?”他开口也是极为雄浑浊的声音,一出声就自带一种浑然正气的气场,这倒是把宋伶给惊到了,他看了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美妇人一眼,又看向眼前人:“是我们,阁下是?”   “啊在下是百里家大房嫡系的重孙,名叫百里凌峰,昨日听闻诸位的事迹,心生仰慕,特来拜会。”百里凌峰说着又特别硬汉风地向他们行了一礼。   百里家大房嫡系…宋伶蹙起了眉,这难道是来寻仇的?但听他说的话又不像…   “我们不欢迎百里家的人,在我没发火之前赶紧滚。”美妇人开口道,听语气心情似乎不是很美妙。   但明明被下了如此不客气的逐客令,这人却依旧厚着脸皮站在他们面前:“诸位误会了,我虽然名义上是百里家的人,但实际上早就被百里家除名了,况且我与现任百里家家主有些恩怨,找上诸位,也是看出了诸位与百里家的矛盾,所以…”   宋伶好像也听说过百里家现任家主,并不是主家嫡系的人,而是一支分支出来的,而眼前人说自己是主家嫡系,又被家族驱赶,这确实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凤揽亭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他懒懒地掀起嘴角:“口说无凭,我又如何能信任你不是百里家派过来的奸细?”   谁知他刚说完,这大汉就将上身的衣服一脱,露出后背大大小小的伤痕,和他后脖颈的一枚刺青来:“这些都是那百里家主干下的恶行,我们一脉上下五千人全部被他诛杀,只剩下我一人侥幸活了下来,但即便是活着,我的灵根尽毁,也没有任何可以落脚之处…逼不得已,才找上诸位。”   宋伶看着那些几乎入骨的伤痕,还有那枚代表驱逐的刺青,其实已经将男人的话听信了大半。   但就在他们还在犹豫时,又有一人走了出来,正是阮霏,她看向宋伶:“我可以为他的话作证,宫主,我想明白了,我想和你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我老当益壮! 第78章 乘客   这回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阮霏身上, 看着她换下了舞女的打扮,穿着一身男装,宋伶都有一些意外, 明明昨日里他这位师姐对他的提议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怎么今天就突然想明白了。   只是宋伶他毕竟不是回合欢宫, 这件事还是得和她说清楚:“师姐, 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叙叙旧,但是我们一行人是出发去向荒北的…如果你想回合欢宫, 恐怕有点不顺路。”   “不,我也并非是回合欢宫。”阮霏摇了摇头:“我也想去荒北。”   宋伶这回看向阮霏的目光不是惊讶反而是凝重了, 他师姐怎么知道他要去荒北…   也许是看出了宋伶的怀疑, 阮霏又道:“我是先前听花师姐说的…宫主您为了去荒北,把宫内事务都分摊了出去。”   “你和她还有联系?”宋伶悠悠道, 看向阮霏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 本以为阮霏当年离开给合欢宫以后就会彻底断绝与合欢宫的联系, 现在看来也许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合欢宫。   阮霏还想说什么, 却见宋伶突然笑了笑:“是什么原因让师姐突然改变主意想去荒北呢?”   阮霏咬了咬唇:“是为了…找一个人。”   宋伶还想问这人是谁, 但见阮霏的神色, 怕是自己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又看向了旁边站着的美妇人。   凤揽亭在他们交谈时就露出了倦怠的神色, 此时见宋伶看向自己, 只摇了摇团扇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是马车的主人, 要不要多搭几位乘客是你说了算。”   宋伶便大手一挥,将这两人都给带上了, 一来他对于当年的事还有很多谜团需要阮霏解答, 二来这百里凌峰和阮霏关系不错, 或许能在他这里知道一些关于百里家的事。   最后一行人乘坐马车到了医馆接上了那名蓬莱阁弟子, 原本还显得空荡荡的马车瞬间便满满当当了。   宋伶和惋林坐在一起,姬咎和花豆坐在一起,阮霏和百里凌峰坐在一起,最后给那位蓬莱阁的伤者腾出了一片空地静卧养伤。   宋伶也不急着盘问两位新上车的乘客,毕竟他们的路程还长,后面总有机会再询问,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昨晚突然出现的凤揽亭,到底只是他的幻觉,还是他真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是幻觉,他体内隐隐提升的修为并不是作假,而这分明是双修过后才会有的状态,但若不是幻觉,凤揽亭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和自己泡在同一个池子…最后还让他进他灵府?   他亲眼见到他的颤抖隐忍和最后的愉悦,他面对刺激的每一种反应他都记在脑海之中,那样的鲜活性-感,仿佛指尖上还残留着从那人身上感染到的体温。   宋伶原本并不是那样冲动的人,但无奈他们实在是分开太久了,他的爱语和承诺尤在耳边,他的面容和轻笑时常会在他梦中出现。   他前所未有地思念一个人,也前所未有地渴望一个人,但他又有些害怕,害怕凤揽亭是否还是当初的那个凤揽亭,害怕凤揽亭已经变成幻境中入魔的模样,害怕自己此次前去,对方已经彻底将他遗忘。   他怀揣着无比炽烈又美好的愿望,日思夜想都想着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听他叫自己一声宋伶,埋怨一句你怎么才来。   所以昨晚在温泉池中,见到凤揽亭时,他有些失控了,他朝思夜想的人就那样穿着被热水浸湿变得透明的白衣,坦然又极具诱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像美梦一样,却又那般真实。   他没有推开他,所以他可以尽情撒野。   因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是久别重逢的…   只是天亮以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没有湿漉漉的凤揽亭,没有荷花,只有数不尽的麻烦,和看不清的未来。   宋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枚浅浅的牙印,是昨晚凤揽亭激动之时留下的,他那羞赧和不服的目光让宋伶有些失控,所以牙印也是他忍无可忍留下的。   牙印还在,那不是梦。   宋伶一边摸着手腕上的牙印,一边看向旁边坐着休息的美妇人,美妇人今天难得穿了一件高领的衣服,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白皙的手拿着团扇,有一搭没   一搭地给自己扇着风。   也不知是不是宋伶的错觉,他总觉得如今的惋林看上去比平日更加慵懒且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他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总觉得自己这样想一名女子,太过不应该,他见惋林似乎是睡了过去,便悄悄起身去了车外,不敢打扰她休息。   而闭着眼的美妇人在看见他离开后却睁开了一条细缝,轻哼了一声呆子,便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觉得憋的慌。   经过这几天的考量,和昨晚的试探,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宋伶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但他和众人印象中的松林公子差距太大,就算种种迹象已经指明了就是他,他也依旧怀揣着谨慎的态度。   虽然一开始主动招惹别人的是他,但凤揽亭总是忍不住较真,毕竟在感情这件事上可马虎不得。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多次向那位松林公子示好表白,松林公子都无动于衷,但现在他只是和这小孩泡个温泉,他就对自己…   难道这转了世心性也会跟着发生变化?不对…不发生变化才不正常吧。   凤揽亭一想起昨晚的事,摇扇子的手便不自觉地放快了几分,那臭小子,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岂不是直接被他做到最后一步…这可不成,他们还没有举办结侣仪式,万万不能让他就这般轻易得了手。   当然除了这一点,凤揽亭还有一些隐晦的不能明说的小心思,那便是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好像隐隐被宋伶给压制了下去,他一个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年龄身高都高于宋伶的人,怎能被小辈牵着鼻子走…不成,怎么说这第一次也得他在上面。   凤揽亭急躁地给自己扇了扇风,而在车门外的宋伶好像听到了动静,探了头进来看,吓的凤揽亭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衣领,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夫人,你醒了?我听见你摇扇子的声音,是车上太热了吗?”宋伶见美妇人脸颊微红,忍不住关心地问道,毕竟齐州的气候就是要比别地更热些,他还打算在齐州当地购买一些方便降温的法器放置在车上。   “对…好像是有点热。”凤揽亭一双凤眸圆瞪,揪着衣领的手又紧了点,好险没给自己勒出个好歹来。   宋伶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我去给夫人买点方便降温的法器来。”说着,马车的行进速度又快了点,最后停在一家卖法器的店门口,宋伶当真去给他买法器去了。   凤揽亭见人离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又忍不住暗道,这小子要是再来几次突然袭击,不用温天纵动手,他自己都能给自己掐死。   不过在感慨之余,他又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容易被宋伶影响了,明明当年自己在他面前还算得上是游刃有余,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被动了?   在凤揽亭沉思时,宋伶很快将降温的法器买回了马车,马车里的温度瞬间凉快了下来,那百里凌峰还赞叹了宋伶的心细,只觉得不愧是合欢宫宫主,总是能想到一些别人容易忽略的事。   宋伶并不在乎他拍自己马屁,但见他们待的开心,他也就放心了。   凤揽亭见宋伶又准备出车厢去外面坐着,伸手拉住了他:“去外面干什么,你刚买了降温的法器,不自己感受一下?”   宋伶笑道:“我是怕打扰夫人您休息。”   “我现在左右也睡不着了,不如你陪我下下棋?”凤揽亭在手上变出一个棋盘,不容宋伶拒绝就按下了棋子:“先说好,我这棋下的不怎么样,但最讨厌别人故意让我,你可千万别放水。”   “好。”宋伶听之任之,真就坐下和凤揽亭下起了棋,但这棋子刚一落下,宋伶就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既视感,昨晚他和凤揽亭在凤揽亭的灵府中也下过棋,凤揽亭的棋技可以说是奇臭无比,偏偏他的棋风却异常勇猛,虽然输多胜少,但凤揽亭却并不气馁,打法依旧横冲直撞。   还真就让他撞赢了一局,凤揽亭赢了便对宋伶说他很少会玩这种文人墨客才玩的斯文玩意,要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他甚至不想去了解规则,随后他还给他说了在荒北,他们本地人发明的一种将棋,规则简单很容易上手,有机会他想和他下那种将棋。   现下他们虽然还是下的普通的围棋,但宋伶却从这美妇人的棋风中看到了凤揽亭的影子,这让他落子的时间都变得长了些,最后更是故意引导眼前人展现她的棋风。   一盘棋下到最后,凤揽亭居然赢了,他愣了一下,然后面色不善地看向宋伶:“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但在看到宋伶看着他的探究目光时,他又忍不住看向别处咳嗽了一声:“小宫主,注意你的眼神。”   “抱歉,夫人。”宋伶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原位,一边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刚刚想到了一些问题有些走神,还望夫人莫怪。”   凤揽亭下意识接了一句:“什么问题想的那么出神。”   “我在想…”宋伶道:“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彻底改变自我,连男人都不想当了?”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我被这小子拿捏了。   宋伶:我还不够了解他。 第79章 看破   “你突然说些什么…”凤揽亭心里一惊, 宋伶这突然没头没尾地说这么一句话,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   但是不可能啊,他的伪装天衣无缝, 怎么可能会被他看出来。   他心里惊疑,面上佯装镇定, 这家伙有这么厉害?下一局棋就把自己真身给看破了?那要是继续下下去, 那不是自己什么底细都被他摸光了?   不成,这棋不能下了。   “与你下一局棋, 反倒是我又觉得有几分困了,我要小睡一会。”凤揽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然而他这一伸, 反而让宋伶的目光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   “夫人昨晚是被蚊虫叮了?胳膊上怎么那么多红点?”宋伶意有所指地问。   凤揽亭动作一顿,赶紧收回手把自己胳膊遮住, 并瞪了宋伶一眼, 之前这人还非要守礼不会盯着他看, 现在是认出他的身份了就使劲盯着他瞧是吧。   宋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脸上的笑容斯文得体, 动作上也并没有任何出格冒犯的动作, 这让凤揽亭有意想说他两句,又找不出错处:“是啊, 昨晚也不知是哪飞来一只大蚊子, 嗡嗡嗡了一整晚, 烦都烦死了。”   “可能是温泉山庄的负责人忘了有蚊虫这一回事,并没有在客房附近种植驱蚊草吧。”宋伶说着从百宝袋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合欢宫研制的消肿止痒的膏药, 夫人被叮咬严重的话不妨试试?”   “那你给我我自己涂。”凤揽亭向宋伶伸出手。但宋伶却将拿着瓷瓶的手一收, 然后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道:“夫人可能很少用这样精细的膏药, 为了避免夫人使用不当, 还是让我来亲自为夫人抹药吧。”   “……是谁昨天说男女授受不亲?”凤揽亭被这小子的无赖给气笑了,姿势懒散地往车厢墙上一靠,衣袖向两边一滑,露出两条痕迹斑驳的胳膊来。   宋伶看着那些熟悉的痕迹,心中一热,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那夫人再变成男子不就行了?”   凤揽亭笑而不语,抬起胳膊让宋伶给自己抹药,而宋伶接过他得手,手指蘸了膏药就向那痕迹上抹去,一边抹他还忍不住揶揄凤揽亭:“夫人昨晚遇到的蚊虫当真厉害,竟然能咬出人才能咬出的齿痕来。”   凤揽亭此时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抬脚踹了宋伶一脚:“我说错了,不是蚊子,我昨晚遇到一条狗,被狗咬了。”   宋伶抬眼看向凤揽亭,眼里有几分戏谑:“这样啊,那下次在下去给夫人守门,保证不会再有狗咬夫人这种事发生。”   “……”你守门,怕是天天监守自盗吧。   凤揽亭没说话,宋伶的手指蘸着药膏在他的胳膊上揉来碾去,清凉的药膏中又裹挟着青年手指的温度,让他觉得非常受用:“你果然…很适合伺候人。”   “不,我只适合伺候你一个人。”宋伶说着手指从凤揽亭的袖子里一点一点钻了进去,眼看着他的眼神越发不清白,凤揽亭恨不得用盆水给他洗洗脑子,这不仅是大白天,还是在车上,旁边就是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就在宋伶的脑袋越发靠近时,禁制外突然传来了花豆的声音:“主子,昨天救的那个人醒了,你要去看看嘛?”   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交织,凤揽亭的手已经抵在了宋伶的胸口,但花豆的声音像及时雨一样出现,使得宋伶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凤揽亭,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要被我糟蹋了一样…但我不会那么干的,不要怕。”   怕?笑话,他凤揽亭会怕?凤揽亭一把将宋伶推开,横眉冷眼地看他:“你要是真敢大白天干那档子事,谁糟蹋谁还不一定。”   宋伶见他是彻底不装了,于是脸上的笑更是开怀了几分,不过禁制外花豆还在等,于是他向凤揽亭问道:“你和我一起去看吗?”   凤揽亭沉默了一下:“你先去。”   宋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凤揽亭身上凌乱的衣裙,最后在凤揽亭的怒视下出了禁制,去看那位蓬莱阁弟子了。   凤揽亭在他走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小子不愧是花金瑶的亲儿子,和他娘一样都是不好对付的主。   …   宋伶走到那苏醒的蓬莱阁弟子面前,那弟子还一脸茫然呢,一个劲地念叨着百里家害我,速速通知阁主,别的一句话都不说。   除了宋伶花豆,姬咎和百里凌峰还有阮霏都在那位弟子身边,在宋伶过来以后,阮霏才看向宋伶道:“他这种情况像是元神受损导致的癔症。”   “竟是连元神都受损了?看来百里家的那位新家主还真是想要赶尽杀绝。”宋伶感叹道,在他提起百里家时,在场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禁看向百里凌峰。   百里凌峰长了一张十分方正的脸,光是站在那都给人一种正气凌然的感觉,但此时被众人盯着,这样一位壮汉也微微涨红了脸,看上去有几分窘迫:“我和现在的百里家已经并没有什么联系了,我知道的事都是那位新家主上位以前的事,现在他干的事和我们嫡系一脉可没有任何关系啊。”   他说的也是实在话,毕竟百里嫡系一脉都死的差不多了,想有关系也不太可能。   宋伶又走上前,细细看过了这位蓬莱阁弟子的情况,又问了一句,在发现他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光有这一句话,能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哪怕上神庭状告百里家,这都不能成为证据。”   “去神庭状告百里家?太天真了。”凤揽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随后才把目光落在那蓬莱阁弟子身上:“神庭早就在百里家的掌控之下了,我们带着这家伙去神庭无异于自投罗网。”   “况且…”他走到这位弟子身上,伸手在他身上一抓,一枚小小的黑色虫子尖叫着消失在他手中:“我们一直在百里家的掌控之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百里家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给我们找麻烦了。”   宋伶拧起了眉,看来这名幸运的蓬莱阁弟子反而是百里家故意留下的圈套,他们救了人也等于引起了百里家的注意,他们后续的旅途注定不会太平坦了。   “…我是不是该给合欢宫提前通个信?”宋伶问了一句,但在这之前他也是天天与合欢宫有联系的,他这边一旦出了什么事,合欢宫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现在的合欢宫看上去只像是一个专卖姑娘用品的经商宗门…但宗门内的长老们却并非是吃素的。   “不只是合欢宫,我们沿途上经过的各大宗门都要通信。”凤揽亭摇着扇子道:“能出手相助的,说明还未被百里家收买,冷眼旁观的差不多就是世家的走狗了,不过要我猜的话…不会有宗门回来帮我们的。”   “百里家的势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宋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之前他还以为神庭的几大世家还能互相制衡,怎么一眨眼就成了百里家一家独大。   “不,他们要我们做饵。”凤揽亭悠悠道:“无论是归顺百里家的还是归顺其他世家的,他们对我们的遭遇都只会是乐见其成,只有我们被百里家得手了,他们才有名正言顺讨伐百里家的借口。”   “况且…那位百里家的新家主手里的势力并不只有百里家这一条,他想要追杀我们有的是办法。”凤揽亭冷哼道。   “对,那家伙可邪门了,当年他根本没有可能当上百里家家主,但先是前任家主突然暴毙,又是其他旁支中了邪一样的支持,他还娶了前任家主的女儿,这才能让他当上家主。”百里凌峰无比赞同凤揽亭的说法:“我就是怀疑他当初用了邪术,所以才一直收集证据,想要扳倒他。”   “说来那日苘山派动乱,突然冒出来的那一群穿着白衣系着红腰带的人,他们指不定就是那家主的另一支势力。”宋伶想起了当日那一群神出鬼没的人,虽然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但几乎可以确定那场动乱就是那新家主一手造成。   除此之外,那位家主还和凤揽亭对上过还不落下风,可想而知他的修为有多么可怕。   如果这个人真的对九重天…对他们图谋不轨,他们还真没有反制的方法。   “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如主动些,他们要追我们就让他们追。”凤揽亭在车厢里走了两步,随后看向宋伶:“那人觉得我们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有这样的想法,他注定会轻敌,我们不如利用这一点打他个措手不及。”   “看来夫人一早就有主意了?”宋伶看向凤揽亭,他就知道这人突然离开荒北肯定不是出来散心这么简单。   “我们去先去扶摇。”凤揽亭道:“先去见一个人,见了这人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说完后,众人没有异议,他看向宋伶,宋伶却是用一种你之前果然在装的神色看他,凤揽亭选择忽视他。   “既然夫人有法子,那我们便听夫人的,离开齐州后,我们第一个目的地,就去扶摇。”宋伶拍板道。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狗咬的我。   宋伶:以后天天咬你。   凤揽亭:做个人? 第80章 背叛   马车在路上踢踏踢踏地跑着, 有了凤揽亭的警示,花豆和姬咎便轮流去马车外守卫,以防有什么突发意外。   而宋伶见这位醒来后便一直重复一句话的蓬莱阁弟子实在可怜, 于是便与阮霏和百里凌峰准备一起想个法子能让他安定下来。   凤揽亭对救死扶伤没有兴趣,一个人回到自己设下禁制的角落休息了。   在他离开后, 宋伶一边从戒指中拿出一瓶瓶丹药挑选, 一边低声与阮霏交谈:“师姐现在方便与我聊聊吗?”   阮霏早知道宋伶迟早会提出疑问,于是也没有太过犹豫, 面色沉重道:“宫主您尽管问吧。”   “啊,不用太紧张, 我们毕竟是同门师姐弟, 师姐小时候还对我多有关照,我不会太为难师姐的。”宋伶语气轻松地说道, 真就像是平日里的闲谈一般:“说起小时候, 那还真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 我记得我那时还太小, 母亲经常外出, 长老们又不能时时守着我, 所以平日里都是师姐师兄们陪着我。”   随着宋伶的叙述,阮霏的神色也少了几分沉重, 多了几分怀念与怅惘, 确实在那时候她们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烦恼, 成天最大的麻烦就是修行那合欢功,并应付长老们派下的课业。   那时她的课业成绩和花有闲还是并列第一, 但她却知道自己是远不如花有闲的。   花有闲是宫主亲自认下的义女, 虽不知来历, 在修行上的天赋却极高, 通常别的弟子勤勤恳恳努力好几年都比不上她随随便便修行一个月。   那时宫内和她们一样的年纪的同龄人实在不多,宋伶那时还只是个小萝卜头,小姑娘们最不耐烦的就是陪自己还小的孩子玩乐,所以阮霏那时其实并不想让宋伶跟着自己。   她将花有闲视为自己的劲敌,无论做什么都想压她一头,但很可惜…有时候天赋的压制实在是不讲道理,她在修行上一直比不过花有闲。   而在那后,又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蝶衣长老的亲传弟子也就是她师父,在百年前的血月魔潮中上了前线不幸牺牲。但好在蝶衣长老见她可怜,便一直将她带在身旁,将她视为己出,平时都叫她亲孙女。   然而也正是这样,才让她生出了自己也与其他弟子不同的想法来,在宋伶能正式成长为下一任宫主之前,这合欢宫上下也理应有她发言的位置。   花有闲虽然天赋异禀,但她却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身为宫主义女,本该在宫主离宫后掌管宫中事务,但她却嫌累麻烦,不仅推三阻四不愿意干活,还把她该管的事务推给了自己来干。   那时的阮霏心高气傲,极度自负,只觉得花有闲空有修行天赋却烂泥扶不上墙,怎么可能比的上她,而宫主的亲儿子是个动不动就流眼泪,天天只知道喊娘的哭包…这合欢宫的大梁,也只有她挑的动了。   为了腾出更多时间处理宫中事务,也为了更好地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她没日没夜地忙活,为此还荒废了自己的修行,连跳舞的时间都全被挤占没了。   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她表现出了足够强大的能力,宫主回来看到她的努力,指不定她才会成为下一任宫主。   “我当时坐在那个位置,不少人恭维我,说我年少有为,将合欢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说我超过花有闲太多,理应成为下一任合欢宫宫主。”阮霏说到此,看了一眼宋伶。   而宋伶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捣药罐,正把他挑好的丹药放在里面研磨,他感受到了阮霏看向自己的目光便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让她继续说。   那时的阮霏年轻气盛,巴不得全合欢宫的人都听令于她,都来恭维她,而也正是这些人天天对她说些她才应该是下一任宫主的话,以至于她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任宫主。   而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宫主回宫,虽然宫主并未正式提及要立谁成为下一任宫主,但她却将代表宫主的两枚印章一半交给了宋伶,一半交给了花有闲。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嫉妒疯了,只觉得整个合欢宫都辜负她,她那样的努力到头来什么也不是,她为合欢宫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宫主都视而不见吗?   “不…也不是完全视而不见,前宫主召见我夸了我几句,并赐给了我一些法器丹药,别的便什么也没有了。”阮霏自嘲又无比凄凉地一笑:“原来在她的心里,我为合欢宫所做的一切就值这点东西吗?”   宋伶依旧低头碾着手中的丹药,脸上神色不变,似乎并未因为阮霏的话有所情绪波动。   阮霏此时也不在乎宋伶是怎么听这一段遭遇,她只是自顾自地向下说去:“我当时几乎是魔障了,根本不想再管合欢宫的任何事,只想一走了之,让花有闲来感受一下我吃过的苦…但那时,有一人的突然出现,却将我的想法引向另外一个极端。”   宋伶磨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碾磨。   而阮霏却像是陷入了一种痛苦却又难忘的回忆之中:“他自称是新入宫的弟子,但我却从未见过有他那般相貌艳丽的男子,他听说过我的事以后,便找到我表达了他对我所遭受一切的不满和愤怒。”   她自认为在合欢宫中她已经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但在见到那人时,她仍旧被他那艳丽的长相所震撼,从而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在知道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并为自己的境遇感到不公时,她觉得他就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知己。   “当时春心懵懂,少年意气,便觉得那人是顶顶好一人,全世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我更理解我。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比合我心意,一颦一笑都能让我心动不已,所以在被这种情意冲昏头脑的我,也干出了我这辈子无法挽回的事。”阮霏说到此闭了闭眼,神色痛苦:“他说,既然合欢宫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教训瞧瞧,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你?”   面对男人蛊惑的目光,阮霏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在男人凑近她,双手握住她的手时,她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就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当牛做马,花有闲就能坐享其成,既然她当不成下一任宫主,那就谁也别想当。   于是她开始在账本中做手脚,将合欢宫本该有资产尽数转移,她想的简单,就是想要吓吓花有闲,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如果她不在,合欢宫根本不可能运转。   结果也如她所愿,合欢宫账面的资产很快便成为赤字,整个合欢宫入不敷出,弟子们吃饭都成了问题,那时真的有人想起了她,觉得当初她负责合欢宫宫内事务时从来没出过岔子,怎么花有闲一接手,整个合欢宫就要破产了呢。   众人让她回归的呼声越发强烈,而她也的确没有想让合欢宫破产的意愿,就在她准备带着那些资金重新回到合欢宫,理直气壮将权力收回时,那人拦住了她。   他让她带着那些资产与他私奔,他说这些合欢宫的人并非是真正爱戴她,只是希望有一个任劳任怨处理公务的傀儡而已,她只要回去,那群人便很快就会忘记她的重要性让她继续当牛做马…   所以跟他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手中的资产够他们几百年吃喝不愁,而他也会与她找个没有合欢宫门人的地方与她结为道侣,那时他们便是全九重天最幸福的一对神仙眷侣。   “我承认我有一瞬间的心动,但我也清楚我已经犯下了错误,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带着那些钱和他私奔,那我便是彻底背叛合欢宫,成为合欢宫的千古罪人…所以我拒绝了他。”阮霏说到这顿了一下,又继续道:“然而没想到,那人打一开始就是有目的性地接近我,所以在我拒绝他以后,他当时没说什么,但后来却悄悄转移了那些资产。”   “等我发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张问罪的字条。”阮霏说到后面已经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愤恨:“他说是我们本该有幸福的未来,但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背叛他的代价。”   宋伶唏嘘一声,好一个虚情假意倒打一耙的渣男。   “那之后我知道自己犯下了无法原谅的罪过,无颜再见长老和你们,所以便将自己仅剩的身家全给了你们,并发誓要找到这个当初欺骗我的男人。”阮霏说着,一手握拳狠狠在空气中挥了一下:“但是之前我一直没有这人的消息,只能一边隐姓埋名地当舞女赚钱,一边四处游历…所以你那时问我要不要回合欢宫,我根本没有脸回去。”   宋伶伸手拍了拍阮霏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看来当时的合欢宫早就被人给盯上了,而阮霏则是被那人给当了棋子:“现在你说跟着我去荒北,是得知了那人的消息了吗?”   阮霏点了点头,看向宋伶的目光中有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的亏遇见了这位大哥,他说他曾在荒北见过和我描述中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所以我准备去荒北找找看。”   “这样…”宋伶沉思着点了点头:“既然有这个缘由,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师姐若是能找到那人,我也会尽全力帮助师姐的。”   阮霏见宋伶真诚的目光,一时间鼻头一酸,这些年来她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每晚做梦都会梦见宋伶他们对自己的指责,但现在长大成人的宋伶坐在自己面前,对她说他会帮她时,她很难不感动。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为什么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去伤害自己的家人,明明到头来只有家人会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   而坐在旁边的百里凌峰:其实,他好像还没到能被她喊大哥的年纪吧,他只是长得粗犷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温天纵:是我,是我,又是我。   宋伶【沉思】:我们合欢宫的人是不是都有会被渣男骗的宿命?   花有闲【虔诚】:真人有什么好喜欢的,速速加入我们纸片人神教。 第81章 拜师   “那你呢?”宋伶看向旁边坐着的百里凌峰。   “呃, 我倒也没太复杂的前情,就单纯想给我的家人复仇,但是我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斗, 以我的能力,想要复仇成功怕是得猴年马月去了。而且单对单我也根本就打不过那个百里弘济, 所以我想着先拜师学艺, 学成了再回来继续复仇。”   这倒是一个挺实诚的理由,宋伶听他这么说赞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在自己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直接去与百里弘济对上, 这说明他还是挺机灵的。   百里凌风挠了挠脑壳表情有些郁闷:“别看我现在长的五大三粗的, 其实从小就没有正经学过什么本事,我娘喜欢惯着我, 让我想干啥就干啥, 我也从未修炼过, 直到意外发生时, 我才发现我连救我娘的能力都没有。”   见百里凌峰一脸沮丧, 宋伶又问道:“那你想好拜谁为师了吗?”   提起拜师, 百里凌峰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我从小就一直听着伐魔上神的传说长大,所以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伐魔上神更厉害, 所以我想拜伐魔上神为师!”   呃…从小听伐魔上神的事迹长大的嘛…看来这位兄台年纪并不大啊。宋伶愣了一下:“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荒北的呢?”   “我不知道啊, 我就是看到那位夫人的神勇想要和那位夫人学两招顺便搭个车, 车费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算百里家的人了, 但是我爹娘死前, 把百里嫡系的资金全给了我。”百里凌峰说着就从自己储物戒指里掏出了一块极品灵石塞进了宋伶手里。   宋伶:……你可真豪迈哈。   “我也没说收你车费啊, 不过你都塞给我了, 那我就收下了,就当是给那位夫人的学费和保镖费了。”宋伶下了眨眼睛,将极品灵石收入了自己的纳戒之中,不过收完还不忘提醒百里凌峰一句:“你一个人行走在外,还是要多多注意财不外露的道理,免得给自己横生事端。”   百里凌峰听他叮嘱心里一热,憨憨一笑:“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我觉得你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们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找我便是。”   宋伶:“知道你有钱了,不过还是得省着用,那百里弘济我与他见过两面,那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你要是真想复仇还得从长计议。”   百里凌峰握紧了拳头,仿佛百里弘济就在自己面前一样:“我知道了。”   宋伶与两人聊完,将磨好的药粉喂进了那位蓬莱阁弟子的嘴里。   那蓬莱阁弟子在吃下药粉以后总算安静了下来,三人看着他又躺下闭上了眼,纷纷松了一口气,阮霏在宋伶磨药粉时就好像有话要对宋伶说,此时见宋伶忙完了手里的活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宫主,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想着往荒北去了?”   宋伶见她问的真诚,也愣了一下:“有闲师姐没和你说吗?我去荒北散散心,顺便找一名故人。”   “谁会去荒北散心啊。”阮霏一脸你骗那个傻女人可以,你骗不过我的神情:“还有,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一名在荒北的故人?”   “……”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弊端了,宋伶在她们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的,于是他只能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那是我当上宫主以后认识的人,你当然不知道。”   “是吗?”阮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勾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来:“让我猜猜,能让你如此郑重其事去找的人,该不会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吧?”   “不是。”是不在梦中的情人,是现实的情人,宋伶看着阮霏的目光越发八卦,只能板起脸故作严肃道:“我是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不放心,所以过去看看。”   “什么小道消息能劳烦你亲自动身?”阮霏笑着问道,但宋伶随后的话却让她瞬间收起笑容。   “是阿鼻城。”宋伶沉声道:“在四百年前被伐魔上神剿灭的阿鼻城,又有了复兴的消息。”   “阿鼻城…如果那地方要复兴的话,那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坏消息。”阮霏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嘴遮掩自己的惊讶之色,而百里凌峰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这个消息?”   …因为这是我瞎猜胡编的,但为了让自己有个正经借口,就算编也是有理有据的,毕竟在幻境中他看到温天纵还活着,他活着那岂不是阿鼻城也没完全垮掉,只是从明面上转到地下,从整体转成分开作战?   既然如此,他去荒北,也算是未雨绸缪嘛…找凤揽亭只是顺带,他颇有些心虚地想。   “可是这么大的事,你上报给神庭没有?长老知道你去干这样危险的事会让你出门?”毕竟是当年放过代理宫主的人,阮霏很快从宋伶的话里找到了疑点。   “我有故人在那边的,他会帮我。”宋伶嗫嚅道。   “哦,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是吧。”阮霏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这小孩虽然当了宫主,但是这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她们说不来谎。   “不过既然荒北那位是你的故人,这个惋林夫人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是寡妇的打扮吧?你怎么和一个寡妇混在一起?”阮霏又问道。   “不是,我们只是顺路…呃…也不完全是顺路。”宋伶一想到惋林其实就是凤揽亭,他觉得他们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清白。   “哦?不完全是顺路?”阮霏从宋伶的话中听到了破绽,更是揶揄了他一番:“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宋伶噌的一下站起身,耳朵通红地向马车外跑去:“那什么,马车外有些热,我让花豆他们进来歇会。”   他是真受不了他师姐们的八卦之心了,只要让她们察觉到一点跟情爱有关的苗头各个就像闻到味的野狼,不把对方祖宗十八代盘问出来就不罢休。   宋伶狼狈地跑出了马车外,却发现凤揽亭也坐在车辕上,此时见他出来淡淡地招呼了一句:“你们聊完了?”   “嗯,你怎么在马车外面坐着,刚刚不是说还热吗?”宋伶坐到他身边,马车外刚刚只有凤揽亭一人,花豆和姬咎应该是被他赶进马车休息了。   “你们太吵了。”凤揽亭不满道,宋伶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心想不是设下隔音的结界了吗,怎么还会吵。   似乎是猜到宋伶在想什么,凤揽亭斜了他一眼状作无意地问道:“你那个师姐和你关系很好吗?”   宋伶愣了一下一脸懵:“一般吧,怎么了?”   “我看你好像和她关系挺好的样子,不明来路就让他们两个上车。”凤揽亭看着沿途后退的风景闲谈一般说道。   “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后面发生了一些事,但我知道她本性不坏。”宋伶解释道,随后还故意凑近凤揽亭,和他说悄悄话:“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这次出行可是把我娘给我的暗卫全带上的呢。”   “暗卫?”凤揽亭扭头看向宋伶,却没想这一扭头才发现宋伶不知何时靠的极近,那张比她娘还要精致漂亮的脸,就算凑近了看也像是毫无瑕疵一样,凤揽亭甚至看呆了一瞬。   “对,我娘在离开合欢宫之前亲自为我培训了两百名暗卫,她们虽然都是女子,但是修为都非常高,合力之下,金仙期的修士也能直接斩杀。”宋伶依旧是维持着说悄悄话的样子,低声道。   凤揽亭听到金仙也能直接斩杀,挑了挑眉:“能直接斩杀金仙期修士也算是挺不错的水平了,她们现在也时刻跟着你吗?”   “对。”宋伶神秘兮兮地用手指了指天:“她们有自己的隐蔽法门,一般来说不会轻易露面,但是我传唤的话她们会立刻出现。”   “女子组成的暗卫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凤揽亭被勾起了一丝兴趣,宋伶给他讲解道:“她们都是我娘收留的心死之人…嗯…心死之人就是彻底抹除自己从前的身份,也不愿出现在人前,想要隐姓埋名过一生的人。”   “这样吗。”凤揽亭抬起头向四周看了一眼,果然让他看出了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好了,别光说我,也聊聊你的事。”宋伶看向凤揽亭:“我听你那个义子凤月炀说,魔渊的封印破了,而你亲自堵上了那个裂缝是不是?”   凤揽亭听他问起,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玩味:“他是这么给你说的?”   “对,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宋伶见凤揽亭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他却又明白真实情况肯定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这具身体是我的身外化身,为的就是方便在世间行走,一边打探神庭的情况和公冶家联系,一边收集剩下四象的消息,最后便是寻你了。”凤揽亭用团扇在宋伶胸口点了点:“我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宋伶握住了他拿着扇子的手,目光渐沉:“别打岔,那你的本体呢?”   凤揽亭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宋伶说实话。   在千山以外的荒北,魔渊之下,俊美无俦的男人闭目盘腿漂浮在满目漆黑的空间之中,在他身下已经是一片满是尸体的血池。   在他答话的间隙,一只如山岳一般庞大的魔兽从漆黑空间中突然出现,但还不等它有下一步动作,就被一道瞬间斩过的剑光变成了两半尸体,落在血池之中,男人依旧悬坐在空中,眼睛都未曾睁开。   而思绪又回到当前,凤揽亭看着宋伶追问的神色轻笑道:“没多大点事,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说】   百里凌峰:我是听着伐魔上神的传说长大的。   宋伶:我也是。   凤揽亭:…… 第82章 较量   “是吗。”宋伶并不相信凤揽亭说的话, 有时候他觉得凤揽亭现在并非是全然信任自己的。   这五百年的时间差到底是让他们有了隔阂吗?宋伶有些难过,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坐在凤揽亭身边陪着他一起看马车两侧倒退的风景, 此时天上腾飞的金乌正在往西飞去,天边倒映出了漂亮的夕阳。   凤揽亭看了宋伶一眼:“你不问别的了?”   “我想问也要你愿意说才行啊。”宋伶笑了笑:“我死后这五百年内发生的事, 不是轻描淡写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吧。”   “……你还挺会为我省事。”凤揽亭嗤笑一声:“这次你到了荒北准备干什么?”   “我本意是想找到你, 然后与你相认,然后…履行五百年前未达成的诺言, 但现在情况有变,我想我跟着你走就行。”宋伶坦然道。   “不怕我把你卖了?”凤揽亭反问。   “现在九重天比我还有钱的人可以说凤毛麟角, 你想卖我还没那么容易。”宋伶颇有些得意道。   “你小子。”凤揽亭哼了一声嘴角却也没有再放下去。   两人吹了一阵傍晚的风, 在他们身旁不断有其他马车路过,看见他俩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我俩这也是被当成沿途的风景看了?”宋伶好笑地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哼了一声:“你这马车舒服是舒服, 还是走的太慢了。”   “不急。”宋伶说着从百宝袋里抓出两枚丹丸, 随手将丹丸往地上一抛, 那丹丸落地却变成了两匹无比神俊的天马来。   宋伶率先飞身上马随后握着缰绳目光挑衅地看了一眼凤揽亭:“要来比赛一场吗?”   凤揽亭正嫌这马车坐的没甚意思, 闻言也不磨蹭, 直接飞身跳上了宋伶身边的另一匹马上, 两人一人骑黑马一人骑白马,又加上他们本就有的好姿色, 看傻了不少同路人。   宋伶给花豆招呼了一声, 随后一甩马鞭将马车甩在身后, 而凤揽亭早就跑出去了老远,他身下的那匹黑马和他身上穿的那一身黑裙隐隐融为一体, 在宋伶将要追上他时, 他还故意停了下来, 等宋伶追上他, 才笑着一同又往前跑去。   两人身下的马皆为上等的天马,平日里养在能容纳生灵的芥子空间之中,难得有这样能出来撒欢的时候,此时骑在他们身上的两位骑手在暗暗较劲,它们也不甘示弱,跑着跑着竟然脚下生风,转眼便过了几座山川。   “凤揽亭,再快点,我马上就要超过你了!”宋伶头顶着夕阳,迎着呼啸而来的风,朗声对凤揽亭道。   凤揽亭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要超过我,你还早的很。”   说完又是一挥鞭,身下黑马像一道黑色的狂风呼啸而过,而宋伶虽是笑着,但眉眼一凛,也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   被火焰放肆灼烧的天空逐渐冷却染上墨蓝的色彩,两匹马儿驮着他们的骑手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宋伶刚想说什么,那骑在黑马上的人突然腾空而起落在了他的马上,他一扭头,就被人抱住了脑袋,亲了上来。   亲着亲着,他身后人的体型慢慢变大,等露出那双熟悉锐利的眉眼时,宋伶几乎要溺在他的眼中。   “果然,还是你这副样子,更得我心。”宋伶伸手摸了摸凤揽亭的脸,两人离的极近,他还能感受到凤揽亭还未平复下来的呼吸。   “宋伶…”凤揽亭被他摸的情-动,竟然揽住他的腰,将他带下了马,两人相叠着滚落在了草地上。   因为凤揽亭出手的猝不及防,宋伶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就再次被凤揽亭堵住了唇。   两人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旁边站着的两匹马:……要不换个地方吃草吧。   “你在这事上也非要分个高低吗?”宋伶再次被凤揽亭压在身下时忍不住发声道。   “我是你的长辈,你理应要尊重长辈。”凤揽亭说着将自己的外衫一甩,单手将宋伶的两只手束缚在头顶。   宋伶见他再次欺身过来,却丝毫不和他客气,一脚踢向他腹部,在凤揽亭躲开的空挡,手疾眼快地伸手抓住他的手,将他扑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这事上,不应该是年轻人更有发言权吗?您不如乖乖躺着让我伺候您,前辈…”   凤揽亭挣了一下没挣开,心想这小子来真的,于是也不再和他客气,本来两人还算暧昧火热的气氛在两人隐隐的不服输的心态下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走向了另外一个不可控的极端。   两匹马看着不远处打起来的两个人:……有病吧?   最后,宋伶手里抓着一件赤色鸳鸯肚兜,凤揽亭手中抓着一条腰带,两人身上都是一片狼藉,最后还是宋伶没忍住,猛地大笑出声,凤揽亭见他笑的肆意也跟着笑了出来:“不准笑,你这个登徒子。”   “哎哟,这是谁男扮女装还要穿肚兜。”   “那要是我不穿,你放心吗?”   “……”那还是得穿上,本来男身就够伟岸了,女身那岂是汹涌两个字了得。   但是宋伶还是想笑,笑着笑着他突然把那块轻薄的布料放在自己鼻子前闻了一下,这一下弄傻了两个人。   凤揽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宋伶赶紧解释:“我真的没有别的爱好,你相信我,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凤揽亭还是用古怪的目光看他,最后宋伶不得不亲身验证了一把,比起那块布料他更喜欢的是布料包裹的东西。   夜幕彻底降临,墨黑色的天空上缀满了繁星,草地上一黑一白两匹马互相依偎着睡觉,而在草地不远处的溪流中宋伶正一边用布巾擦着头发,一边趟着水往岸边走,岸边凤揽亭已经生好了火堆,此时只穿着一条衬裤,披着外衫坐在火堆边烤鱼。   听见宋伶走上岸的声音,凤揽亭向他看了一眼,宋伶也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怎么样,比起你也差不了多少吧?”他还记得当年凤揽亭说他不行的话,现在有机会自证清白,他还不得好好展示展示。   谁知凤揽亭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还笑骂了一句:“不害臊。”   宋伶上了岸就用灵气将自己身上的水分烘干了,也学着凤揽亭随便套了身衣服坐在了火堆旁边。   凤揽亭见他坐过来就递给了他一根烤鱼,宋伶看着这和当年如出一辙的手艺感慨道:“也就是姬咎不在了,如果他也在的话,那今夜还真是和五百年前一样的光景了。”   “呵,他要在,你恐怕还拉不下那个脸。”凤揽亭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揶揄宋伶:“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听见点动静就破功了,还敢光天化日的来这一出。”   “今时不同往日嘛。”宋伶用手挠了挠脸,掩饰自己的尴尬,但他也没有尴尬太久,脑袋往身边一靠,仰着脸一边看着漫天星辰,一边和凤揽亭说道:“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和你有这样悠闲的时光。”   “小孩子心思。”凤揽亭评价道。   宋伶这可就忍不了了:“你不能因为我比你晚出生几百年就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当初我助你逃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小孩子把戏?”   “那时没看出来。”凤揽亭直言道。   “现在就能看出来了?”宋伶难以置信。   “嗯。”凤揽亭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自己刚飞升进九重天,也正是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但现在嘛…也真不好说是他心态变得更沉稳了,还是宋伶变得更幼稚了。   “小孩子就小孩子,总有一天你会尝到小孩子的厉害的。”宋伶总有开解自己的方法,眯着眼看着凤揽亭意有所指。   “大话不要说的太早,年长者有年长者的余裕。”凤揽亭悠悠然道。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谁也不服谁,宋伶看着凤揽亭强硬的态度,心里突然有些悲哀地想着,要是他们两人一直这么死磕着,他们不会永远都无法修成正果吧?   带着对未来处境的担忧,宋伶吃完鱼都还是心事重重的,不过今晚的气氛相当难得,他也不想一直和凤揽亭纠结这个问题,于是转而问了一些别的他比较挂心的问题:“这五百年里,你一直在找我,没有想过放弃去找别人吗?”   “有啊。”凤揽亭双手环胸,一脸风流的表情:“在你走后,想要跟我的人能从神庭排到荒北去,我几乎天天都在想我居然为了一个脸和声音都记不清楚的人放弃这花花世界,真的值得吗?”   宋伶拉下了脸。   “但是我又依稀记得,我的宋伶公子有一张九重天最漂亮的脸,就算我和别人在一起也永远比不上他,既然比不上那又何必委屈自己。”   宋伶脸色好看了点。   “所以我从第一天开始就开始记账,记你欠我的人情,但当这人情欠到五百多年时,我怕你还不起就不记了。”凤揽亭也向宋伶偏过了头,两人头靠着头,依靠在一起,篝火照亮了两人的脸庞,草地间依稀有萤火飞过溪水来到两人身边。   “对不起。”宋伶低声道,他让他等了这么久。   “这不怪你,得怪你娘。”凤揽亭诚恳道。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还有第二更。   第二天,凤揽亭穿女装,宋伶看的两眼发直。   凤揽亭:你真的没有特殊爱好吗?   宋伶:以前没有,现在不好说。 第83章 借兵   翌日, 两人骑着马回到马车前时,马车外却是百里凌峰守着:“宋小兄弟,还有惋林夫人, 你们回来了。”   “怎么是你守在马车外面,花豆他们呢?”宋伶看着百里凌峰问了一句。   “是这样的, 昨天在你们走后, 马车突然遭受到了一次袭击,但不知从哪来了一群黑衣服的姐姐们帮我们打退了袭击者, 花豆还有那名侍女都受了点伤。”百里凌峰说着,还指了指车上留下的打斗痕迹。   看着自己精致的车厢上留下的斑驳剑痕, 宋伶也顾不得心疼, 赶紧钻进马车里查看情况。   车厢里此时所有禁制都被解除了,宋伶一进去就看见正在给花豆包胳膊的阮霏, 他往前快走一步询问阮霏:“伤的很严重吗?”   阮霏摇了摇头:“那群人发起这次袭击更像是一种试探, 花豆只是猝不及防被他们给划到了胳膊, 后面马车自动开启了防御法阵, 还有逢春, 惊夏她们出手相助, 我们其实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那还真是万幸。”宋伶检查了一下花豆的伤势,确定不严重后, 眉头却拧了起来。   花豆是他们一行人中修为最低的, 他会受伤, 完全是因为那时正好是他在马车外警戒,这群人专挑他和凤揽亭不在的时候下手, 看来是早有准备。   “逢春。”宋伶唤了一声, 一名黑衣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厢之中, 单膝跪地:“宫主。”   “当时袭击马车的一共有多少人?”宋伶问道。   “目测有十几人, 实力都在真仙期上下。”逢春回答道。   “十几个真仙期的刺客…那人还真是大手笔。”宋伶又唤来了惊夏,让她在他们前往扶摇的路上多加探查,如果发现还有刺客跟踪的行迹立刻来报。   然后让逢春代替花豆的位置,让她和姬咎轮流在马车外守卫。   在另一头,凤揽亭也询问姬咎具体发生了什么后,让柳文应先一步前往扶摇接应他们,而姬咎也不必隐藏实力,必要的时候全力出手护住这辆马车。   姬咎听他这么吩咐,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主上,我不用再扮女人了?”   “谁说你不用扮女人了,只是让你不用再压制实力而已,我需要隐瞒身份,在这些人面前能少出手就少出手,你机灵点,看我眼色行事。”   “哦。”姬咎空欢喜一场,提了提自己的假胸垂头丧气地站在凤揽亭身后去了。   凤揽亭去找了宋伶,宋伶也正好吩咐完了事,凤揽亭看见那些消失的黑影挑了挑眉:“她们就是你娘给你的暗卫?”   “是。”宋伶也没打算向凤揽亭隐瞒,还让逢春见过凤揽亭。凤揽亭看这些女子脸上带着的银制面具,几乎是一眼就可以认定这是花金瑶的手笔,因为她自己以前就喜欢给自己设计各式各样的面具。   “看上去还挺像模像样。”凤揽亭评价了一句,他原以为像花金瑶那样喜欢一个人独行在外享受自由的人,不会想要创建这样对她而言非常累赘的组织,现在看来,自从她有了孩子以后,心性也的确成熟了不少。   不管她找的那个男人如何,她对他们的孩子还是非常上心的。   马车继续在大路上行进,他们之所以选择走大路,就是赌那百里弘济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但昨日这场突然袭击却是让宋伶明白,那百里弘济并不是个会小心行事的人,在他眼里,他们恐怕还不值得他费心。   既然如此,宋伶决定大路走到一半就更改路线改走捷径,拉车的傀儡马也换成了天马,走空路。   马车飞向高空后便全速前进,并没有在临近州城停留,很快,他们的目的地扶摇便近在眼前。   …   扶摇。   尤瑾风看着远方天空上飞来的马车眯起了眼。   “尤将军,要击落吗?”他的副手向他询问道。   “让底下的人不准动那辆马车,自己人。”尤瑾风说着想起了前几天自己收到了那一封密信,还有那无比熟悉的送信人。   凤揽亭那家伙不好好待在他的荒北,突然来扶摇做什么?   怀着各种疑问,尤瑾风领人去接应那辆马车。   马车刚落地,花豆和姬咎率先从马车上跳下地面,随后是阮霏和百里凌峰,还有逢春,最后才是宋伶看了一眼马车外的情况,才伸手搀扶下的凤揽亭。   凤揽亭一手提着裙子,刚想下车,却被宋伶直接搂腰给抱了下来,他瞪了他一眼,宋伶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退到一边。   尤瑾风看了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众人,又看了一眼马车,脸上带了几分疑惑和不解,凤揽亭呢?   “尤将军。”凤揽亭对他这副傻样看不过眼,出声叫了他一声:“别来无恙啊。”   尤瑾风:“敢问您是?”   凤揽亭晃着手中的团扇,故意靠近尤瑾风:“你居然把我给忘了吗?你这个薄情人。”   尤瑾风:“……”这种调侃的语气好像似曾相识?   于是他又认认真真将眼前这名妇人看了一遍,看的周围他的下属都觉得不对劲咳嗽了两声,他才赶紧收回目光一副觉得荒唐又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确实好久不见,外面风沙大,我们进帐篷里聊。”   说着让人将宋伶他们一行人领进了议事大帐,不过阮霏和百里凌峰以要帮花豆他们收拾行李为由并没有跟着他们去,最后进帐篷的,只有凤揽亭,宋伶,还有变装后的姬咎,和逢春。   “凤揽亭?”尤瑾风走进帐篷里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美妇人,天知道他现在心情有多么复杂,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兄弟居然变成了女人,还有比这还离谱的事吗?   “小声点,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凤揽亭横了他一眼,随后十分自在地找了张椅子坐下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尤瑾风见他这副目中无人且自来熟的无赖样,几乎已经认定了他的身份,但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地确认了一遍:“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怎么?不好看?”   “好看…但是。”尤瑾风觉得这貌似并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换个模样方便行动,这个理由够不够?”凤揽亭喝了一口茶,随后皱起眉十分嫌弃道:“你这将军当的还真是没排面,先不提这帐篷,这茶水也不是能入口的。”   “你好意思说,当初要不是你逃狱,圣君治我一个看管不力之罪,我至于混到这种地步?”尤瑾风被这人给气笑了,把茶杯从他手里夺了出来放在一边:“嫌弃就别喝,谁惯着你。”   凤揽亭被他夺去了茶杯,立马委屈扭头看宋伶:“你看看他,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尤瑾风差点一口粗茶水喷他脸上。   宋伶也很无奈,自从知道凤揽亭是想找他原来一起共事过的兄弟时,他就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有了大致猜想。   凤揽亭是不可能害臊的,所以大概率是去臊别人。   “凤揽亭你这厮…”尤瑾风想骂,但看着眼前这一张的确称得上是楚楚可怜的美人面,他想脱口而出的脏话又被他噎了回去,只能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我信上不是说了吗?找你借兵。”凤揽亭晃着扇子正色道。   “不可能,再过几月便是血月降临之时,这时借你兵,魔潮来袭的时候怎么办?”尤瑾风摇了摇头,否定了他这个提议:“况且,你荒北不是有兵吗?怎么会想到跑扶摇来借兵。”   “荒北离神庭太远了,扶摇正合适。”凤揽亭悠悠道:“而且我也不是随便借你的兵,我有大用。”   “什么用?”尤瑾风狐疑地看着他:“现在圣君有令,神庭附近州城的天兵都不可随意调遣,我要是随便借给你,那头又得吃挂落,说不定我还得比你更早上诛仙台。”   凤揽亭嘁了一声:“诛仙台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事后我替你上去挨劈就是,我找你借兵的主要原因,也是现在神庭上坐着的那位圣君,我怀疑他可能是百里家找的傀儡。”   尤瑾风听他一说愣了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握紧:“妄议圣君可是重罪,这话可不能乱说。”   “呵,你到现在还是改不了你那古板的性格。”凤揽亭站起身,在帐篷里踱了两圈:“这些年来,自从新君出世,世家权势洗牌,我们这些老将臣被他贬的贬,杀的杀,到最后除了实在是不能动的,你看当年那群人还剩几个在神庭?”   尤瑾风没有说话。   凤揽亭继续道:“我知道你还在想当年我逃狱之事,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当年我没有逃,荒北无人镇守的魔渊,封印将会被阿鼻城彻底打破,到时候整个九重天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但即便是后来我回去及时剿灭了阿鼻城,封印却仍旧被他们破开了一条口子。”凤揽亭看向尤瑾风:“圣君这么多年对荒北的不闻不问,导致荒北上下几十万将士得不到供给。死于封印裂缝的有几万人,死于等不到支援和补给的有十几万人!”   “我现在就对你直言了吧,我敢来找你借兵也是做好了对神庭开战的准备,无论上面那位是真是假,那个位置也势必不能让他再坐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尤瑾风:太可怕了,好哥们好久不见变成了寡妇。   宋伶:都是我的错。   尤瑾风:? 第84章 兵营   “可是血月在即, 你真的要这个时候向神庭动手吗?”尤瑾风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如果神庭乱了起来,那谁来阻止魔渊上来的魔物。”   “上面的人不换,你以为他们会真心派人去阻止魔渊的魔物吗?”凤揽亭反问道。   “……”尤瑾风心事重重地看着自己满是茶梗的茶杯, 饶是他也难以对凤揽亭的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   如果上面那位真的是世家推出的傀儡,那么, 无论是打还是不打, 九重天势必会经历一场浩劫。   “世家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底下的人遭受劫难吧?这难道不会波及他们自己的利益?”尤瑾风还是觉得面对血月,世家不可能做出如此自私的行为。   但凤揽亭的一句话打破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如果是别人的话还真不好说, 但现在控制神庭的百里家家主,我能断定他和温天纵有脱不开的关系。”   尤瑾风这回茶杯也不端了, 温天纵三个字一出还和百里家放在一起, 他就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和平收场。   温天纵当年他和凤揽亭关系不错相聚时见过几次,当时他就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 没过几年他又听说他学了邪术杀了武心殿的人, 还被凤揽亭赶出武心殿时, 他再次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人, 而且非常不正常。   到后面听凤揽亭说温天纵就是阿鼻城的城主时, 他已经完全不意外了。   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极度悲惨的前生让他产生了异常扭曲自卑又偏激的性格,和凤揽亭在一起时, 他对凤揽亭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又让他产生了可怕的心魔, 也间接导致了他步入邪道。   尤瑾风曾经可怜过他, 但后来得知他干过的那些事也不得不承认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温天纵和百里家有关系,他估计巴不得整个九重天覆灭神庭也跟着消失, 他怎么可能会出手阻止魔潮, 他恨不得魔潮再汹涌一些, 好让他快些掌握一切,   血月魔潮近在眼前,谁也不能保证温天纵在这次魔潮中不会做出什么手脚,如果真让他用天帝之手行恶,那么局面将会极难控制。   “……我还要再想想。”尤瑾风闭了闭眼,不是他信不过凤揽亭,但这样能改变九重天的大事,他不能武断地做下决定。   “瑾风,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凤揽亭伸手拍了拍尤瑾风的肩膀,他的神色很严肃,目光也很坚毅,但尤瑾风怎么也不敢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凤揽亭决定贴心地留给尤瑾风思考的时间,在他想通之前,几人就暂时在军营住下了。   不过说是军营,这里也不过是一个非常临时的驻扎地,尤瑾风说自己混的越来越差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主要负责的就是招募有资质的新兵,然后训练好以后再让这一批新兵加入其他天兵军营之中。   在九重天,成为一名天兵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因为成为天兵以后就会有神庭免费下发的修行材料,虽然不是什么高阶材料,但比起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自己做任务去凑,那可省事多了。而且有些散修修炼没有门道,容易走上歧途,当上天兵以后竟然还有较高境界的教官来指导修行,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遇。   最重要的是,无论什么修士想要提升自己都需要实战经验,而一般来讲,获得实战经验都是由自家宗门的长辈负责人带领前往秘境磨炼,这样人身安全才能有保障。可是如果是小门小派,或者根本就是走野路子没有宗门的散修,进入秘境对他们而言风险极高。   但成为了天兵就不一样了,天兵不仅有非常霸道的秘境通行证,可以在各大秘境中随意出入,而且还能有和魔族邪道交手的战场,就算受伤了,上级不仅会派医修治疗,还会发放各种补贴,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有如此优渥的条件,基本上九重天的武修,十之八九都会来征兵点报名,一旦入选,那简直就像是凡人中举一样欣喜若狂。   所以,尤瑾风虽然从堂堂星官降职为了新兵教官,但他手里能调控的兵力却并不少。   宋伶看着那应征点的人山人海还愣了一下:“当年快山穷水尽时我也想过成为一名天兵,但我不是武修,觉得自己就算上战场也没有什么用处,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想要成为天兵的人如此之多…看这场面,就算当年我来了,恐怕也挤不出头。”   凤揽亭闻言笑了一声:“谁说成为天兵就一定要是武修了,天兵营里各种修士应有尽有,只是分了各种部门而已。你要是在一方面能力特别突出,说不定还会受到天将的重视,给你安排更为关键的职务。”   “这样吗?”宋伶想了想,自己会做点生意,会点琴棋书画,说是什么都会,却又什么都不突出,他这样最多也只会被分到后勤去吧。   “不过要解决你们当时的情况成为一名天兵确实不太能够,神庭虽然会给天兵一些补给,但那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凤揽亭带着宋伶一边在营地里转悠一边给他解释道。   “你当年也是从天兵当起的吗?”宋伶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点了点头:“我飞升至九重天以后,因为无门无派又不想被世家拉拢就去应征了天兵,尤瑾风那时候还是我的上级,我只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和他平起平坐了。”   宋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得意,不得不感慨,凤揽亭在修仙方面的天赋确实无人能及。   当年九重天就流传一种说法,说从下界飞升至九重天的凡人,一般来讲比他们这些从小就在九重天长大的人来说更有修行的天赋和潜力,他们最多只会在开头缺少一点资源而已,只要让他们获得一定的资源,进阶速度就会一骑绝尘。   所以当年只要是从下界飞升上上来的修士就会被世家疯抢。但据宋伶所知,加入世家的那一群人中却没有一个能达到凤揽亭的地步成为上神的,凤揽亭也的确有有狂妄的资本。   “像我这种就更像是一名富家公子哥,不像是什么会苦修的修士了。”宋伶看了看自己连老茧都没两个的手,惊觉自己这些年也是太注重于合欢宫内事务都忘记了自身的修行,别说境界有所突破了,甚至还有隐隐下滑的趋势。   凤揽亭见他苦恼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还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你放心修炼便是,有什么参不破的,可以问我。”   “好。”宋伶反握住凤揽亭的手,看向凤揽亭的目光中带着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姬咎在背后看的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惹得逢春以为他冷,还想把自己的外套给他,被姬咎红着脸拒绝了。   夭寿了,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一名姑娘给他披衣服。   …   尤瑾风这里毕竟只是新兵营,兵营里大多数都是还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没有训练任务不呆在自己的帐篷里到处闲逛的新兵也不在少数,但像凤揽亭他们这一行人,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姑娘的还是少见,特别是凤揽亭和宋伶的长相还特别惹眼,他们逛着逛着就发现他们周边围着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尤瑾风这些年越活越回去了,连一群新兵都训不好。”凤揽亭不喜欢被人围观,此时见他们身边跟着的悄摸打量他们的新兵越来越多,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们大约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所以都想出来看看开开眼界?”宋伶听出了凤揽亭的不满,对他玩笑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就早点回营帐去休息如何?”   凤揽亭刚刚还想着和宋伶好好介绍一下天兵兵营里的一些设施和用处,但现在人一多他们几乎寸步难行,他自然也没了想要介绍的心思,于是让宋伶带着准备回他们准备住下的营帐。   但他们还没走两步就又碰到了一处人更多的地方,他们远远看去像是一群新兵围出来的一个简易擂台,而擂台上此时正有两人在比试,人群里时不时因为他们的动作发出欢呼声,看上去热闹至极。   宋伶看了一眼凤揽亭:“我们过去看看?”   凤揽亭看出了他想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拦着,只是一边说一群糙汉子打赤膊摔来摔去有什么好看的,一边被宋伶拉了过去。   看见宋伶兴致勃勃的模样,凤揽亭心里的烦躁逐渐化解了几分,宋伶之前见面时还故作老成,一举一动都有礼有节,端的是一派克己雅致的风采。但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已经逐渐卸去了那一副伪装的外壳,逐渐暴露出他幼稚又青涩的内心。   就是个小孩。   凤揽亭嘴上不说,心里哼哼着,就在他刚想成熟稳重地叮嘱宋伶两句时,宋伶突然咦了一声:“那不是百里凌峰吗?”   凤揽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的确发现在这个简单被围起来的擂台中间,那站着的两人之中的确有一人就是那百里凌峰,此时他和对面那人好像已经交手了好几个回合,看样子是不分胜负。   就在宋伶好奇时,旁边还有人贴心做出了解答:“那人可是我们这一批新兵中最厉害的一位,据说也是凡人飞升上来的,有望和伐魔上神相比的人。”   “这么厉害?”有人捧了一句。   那人又说道:“可不是嘛,自从进了新兵营以后,几乎是打遍全营无敌手,今天来的这位小哥看样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果不其然,他说了没几句话的功夫百里凌峰就败下阵来,站在他对面的那位青年看上去还游刃有余,连汗水都没出几颗。   “那人看上去还挺厉害的。”宋伶凑到凤揽亭耳边和他悄悄说道。但凤揽亭却眯起眼睛十分不屑:“不过如此的水平,你上你也行。”   “啊?”宋伶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百里凌峰的目光就转向了他的方向,准确的说是他身后凤揽亭的方向:“宋宫主!惋林夫人!你们也要来打擂台吗?”   【作者有话说】   我接单的平台真是奇了怪了,月初一单没有,月中来一堆,接下来大半个月就是爆画,只能给各位说声抱歉了,感觉自己每次想双更的时候都会有各种不可抗力来阻止我。_(:з」∠)_ 第85章 摔角   宋伶嘴里的不字还没说出口, 就看见刚刚站在百里凌峰对面的那个人转眼看了过来:“宋宫主?公主?呵,还真是长了一张公主脸的小白脸。”   此话一出,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宋伶身上,宋伶脸上还挂着得体的微笑, 但细看能看出他额角的青筋还是跳了跳。   “确实…长得好像个女人…男人眼睛那么大…”   “嘴巴也好红, 是不是抹了胭脂?”   “皮肤那么白,肯定抹粉了…”   凤揽亭听着那人一句话给宋伶惹来了这么多的非议, 顿时皱起眉抬起手想要释放出灵压,但被宋伶握住了手捏了捏:“这里人多眼杂, 你不要暴露实力。”   凤揽亭看向宋伶, 宋伶原本嘴角的笑容已经彻底抹平,脸上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冷漠。   “你旁边那位是你的女人还是主子?”那人见宋伶没有回话, 继续讽刺道。   百里凌峰听他说出这一句又一句难听的话, 目光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谁知那人一脸厌烦:“我最讨厌小白脸!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 就只会勾搭女人。”   他在凡间修炼时, 就被一个相貌长得妖里妖气的师兄抢去了道侣, 此后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觉得天底下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百里凌峰被他简单粗暴的逻辑给震撼到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傻了, 没想到还有比自己还傻的人。   这人说话难听, 但又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对付不了他,只能把目光投向走出人群的宋伶。   不得不说, 这位宋宫主的长相是真的出众, 哪怕自己已经与他相处这么多天, 也依然会时常感叹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出宋宫主这样灵秀的人。   此时他站在那一群新兵之前, 直接把那群新兵全衬的像歪瓜裂枣一般不堪入目,但等他走到这人面前时,两人之间的体型差距又让人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无他,宋伶和这人一比,体型看上去就瘦削不少,一个彪形大汉对上一个富家公子,光是视觉上感觉宋伶就已经低下一头。   “哼,你不服气?小白脸,怎么不回你的脂粉堆里待着去?”大汉双手环胸,压根没把宋伶放在眼里。   宋伶让百里凌峰先回去,这边让他一个人应付就好。   百里凌峰往后退的时候还满脸担忧,虽然他知道能和那位夫人待在一起的宋宫主肯定不像他看上去那么文弱,但无奈宋宫主和那壮汉体型差距太大,看上去并不像是能从容应付的样子。   这事到底是因他而起,要是宋宫主被欺负了,他怎么好干看着?   而凤揽亭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已经打算好,到时候宋伶吃亏,他就暗中相助,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宋伶压根就没准备让他出手。   走到壮汉面前后,宋伶就停了下来,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你看什么看?”   “我看丑人多作怪。”   “你!”   “不就是有几分力气吗?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一张臭嘴叭叭个不停,比那村口老妇还要尖酸刻薄,天道这是放了多少水才能让你这种人飞升上来,我要是天道就早就用雷将你劈死,免得丢人现眼。”宋伶说着还嫌弃地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眼。   “好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在床上也是这么讨好你的主子的吧。”壮汉说不过宋伶,却换了另一种恶心的说法,说完还故意用下流的目光看了凤揽亭一眼:“毕竟你这身板也就这样了。”   他话音刚落,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掐着脖子举了起来,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涨紫了脸被提到半空,目光或惊讶或惊恐地看向人群中的美妇人。   “夫人,将他交给我便是。”宋伶给了凤揽亭一个安抚的眼神,凤揽亭这才将这人狠狠地掼在地上,这人身体骨也是硬被从半空中摔下来也没多大事,但他看向凤揽亭的目光却下意识带了几分畏惧,他也终于回过味来,那美妇人并不是他惹的起的人。   宋伶见他从地上爬起来后,冷笑一声:“身上多了几两肉就真把自己当狗熊,你不就是摔角厉害点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小爷今天就陪你玩玩。”   这人的嘴实在是贱,但也难得激起宋伶那点男人的好胜心,只见他三下两除二将自己上身的衣物一脱绑在腰间,露出自己精壮矫健的身形。   比起凤揽亭,他的体型偏瘦一些,但这并不代表文弱纤细,相反他很重视自己身体素质的培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还拜过一名体修大能,追问人家强健身体的修行方法。   为了摆脱当年人们对他没有阳刚之气的说法,宋伶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又怎么可能忍受的了别人拿他的脸和身材做文章。   此时他站在壮汉对面,气势上却并不弱于他,就像是一只黑熊对上了一只花豹,各有各的强势之处。   凤揽亭见宋伶将外衣脱了摆出架势,脸上的神色一怔,他没想到宋伶还真的要和那家伙比摔跤,在他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这种在他面前跳脚的小人物他一根手指就能将他碾压,又何必费这功夫。   但见场地里的二人已经扑在一起,互相角力,再听着周围人的阵阵欢呼叫好声,他体内沉寂多年的热血似乎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是人类骨子里对这种野蛮力量的原始追求。   在他还是凡人时,军营里这样的较量比比都是,毕竟营地里都是男人,而男人凑在一起就总会谁也不服谁,于是当年他为了稳固军心,亲自下场参与摔角,将一群人连同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摔服了,他才真正立住了自己在军营里的地位。   雄性总是慕强的,人类也不意外,在九重天,这种心理更是普遍。   飞升前的记忆其实凤揽亭已经记不太清了,但他还依稀记得当年鼓声阵阵,汗水混合着粗粝沙土的滋味,将对手狠狠掼在地面上的血脉贲张,人群爆发出的要将人天灵盖贯穿的欢呼…   这些事似乎已经离他很远很远,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干过的事一样了。   凤揽亭此时站在擂台外看着宋伶与那壮汉相搏,但恍惚间却像是看到了当年不服输,浑身傲骨的自己。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很多,他的血早就凉了下来,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他逐渐习惯了杀戮与镇压,刚刚他甚至想也没想就想捏断那人的脖子,就因为他出言不逊,他觉得杀了他轻而易举。   他觉得宋伶答应和那壮汉摔角是多此一举,明明有更快捷的解决方法,明明只要他求他,这壮汉马上就会涕泗横流的求饶,甚至不用他动手,他能让这周围所有令人不悦的新兵都闭嘴。   可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凤揽亭却是一惊,他何时会用这种惯性的蛮横去思考问题了,宋伶从未想过要靠他的力量去解决问题,他却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是宋伶的依靠,他理应依赖自己。   他凭什么不依赖自己?   凤揽亭恍了一下神,再睁开眼却是在深渊暗无天日的空间之中,他不知自己在这里镇压了多久,斩杀了多少魔物…但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很快找到解决封印破裂的方法,到时候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现在他并不这么觉得了。   [居然被你察觉到了…]脑海里响起了一道杂乱的低语[为什么不继续沉沦下去呢?]   [享受你的力量…]   [操控并体会弱者的挣扎这不是很好吗?]   谁在说话?凤揽亭伸手按住自己的头,但在伸出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多出了一只手。   [接受我,成为我…]   凤揽亭被自己多出来的一只手给惊了一下,等他意识回笼时,宋伶已经将那壮汉狠狠掼在了地上,尘土飞扬,四周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叫好声,宋伶舒展了一下筋骨轻轻松松地站起身撇了撇嘴:“不过如此。”   他胜了,且胜的很轻松,谁也不会料到合欢宫的宫主居然还会走体修的路数,那一身匀称的肌肉可不止是看起来好看那么简单。   宋伶赢了以后下意识就去找凤揽亭,然而在他看到凤揽亭的神情时,脸上的笑意一收,快步走到凤揽亭面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凤揽亭脸上的神色有些恍惚,此时看着宋伶的脸难得产生了一些慌乱的情绪:“没…没什么,只是被你的表现吓了一大跳。”   “是吗?”宋伶重新穿好衣服,恢复了一派佳公子的形象以后皱了皱鼻子:“出了一身汗,我还是不习惯这样粗鲁的比试方式。”   百里凌峰等人见宋伶回来后也都凑了上来,特别是百里凌峰看宋伶简直就像是看另外一个人,他知道凤揽亭很厉害,但没想到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宋宫主也这么厉害,说不定在见到伐魔上神之前,他还能先和这位宋宫主学两招呢?   姬咎对宋伶的表现也大为震撼,他原本以为宋伶和自己的主上之间是主上一直占据主导来着,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反而宋伶比自家主上更有年轻朝气,他不禁为自己主上担忧了起来。   两人围着宋伶说个不听,宋伶应付他俩都有些头疼,也正是这样,他才忽略了凤揽亭的不对劲,等几人回到他们入住的帐篷以后,凤揽亭就一个人在帐篷里闭眼打坐谁也不见,宋伶这时才察觉到一点不对味出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惹他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遭了,我变异了。   宋伶:他难道是嫌弃我和臭男人摔角不干净了? 第86章 现眼   凤揽亭定下心看着自己多长出来的手, 这是一整只手臂,和自己的另外两只手没有任何不同,自己甚至也可以操控它多拿一柄剑。   但在它长出来以后, 凤揽亭却感觉自己体内的修为翻了一倍,并不是自然增长, 而是凭空增长的修为。   在这之前, 他身体里的修为一直被诅咒压制,只能发挥一成不到, 而现在这突然增长的修为以及修为增长后汹涌入身体的灵气,几乎要将他的灵府彻底撑至炸裂。   [痛苦吗?]   手臂长出来以后, 那原本杂乱不稳定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清晰了许多, 它像是扎根在凤揽亭身体里的一分子,对于凤揽亭身体的每一种变化都尽在掌控, 且乐见其成。   [你又何必抗拒呢?这本来就是你该有的力量。]那声音继续说道[你是躲不过宿命的。]   “狗屁宿命。”凤揽亭忍耐着几乎要爆体的疼痛, 伸出一只手抓住自己刚长出来的手臂。   [没有用的。]那声音带着几分怜悯, 几分讽刺地说道。   凤揽亭却并不把它放在眼里, 手上一用力, 竟是将那条刚长出来的胳膊硬生生地从身体上折断撕了下去。   断臂掉入血池之中, 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而凤揽亭却因为自断一臂的疼痛, 脸色白如宣纸一般。   [没有用的…你在这里待的越久, 你的身体就会被我同化…]   [你无法阻止。]   “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凤揽亭声音里压抑着翻滚的怒火,低声嘶吼道。   [我就是你啊。]那声音却无比轻快[是你一直不敢面对的, 一直逃避的, 真实的你自己。]   “你放屁, 老子自己是什么样老子清楚。”凤揽亭用术法止住断臂后留出的血, 但身体仍旧是不可避免地变得虚弱了几分,他几乎维持不住打坐的姿态,在他背后封印的裂缝中,出现了无数只虎视眈眈的眼眸。   [是吗?]那声音哼笑一声[你明明最喜欢杀戮了。你喜欢鲜血的味道,你喜欢亲手斩断别人的脖子,你喜欢听弱者的哀嚎,喜欢所有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你的灵府…在那片看似平静干净的水面之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不是吗?你明明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然你又为什么会自请来这鸟不拉屎的荒北,守着这魔渊?]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语气道[还不就是因为你无法压制住你内心的渴求,所以才会经常下魔渊释放你的天性?]   凤揽亭听着那声音不断地低语,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再次盘腿坐好,但这次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虚影从他的身体里穿了出来,它坐到了他的对面却变成了黑肤四臂的模样:“我可以等,毕竟我有的是耐心,我很期待看到你向我求饶的模样。”   “你做梦。”   …   在凤揽亭闭门不出的时间,宋伶心里总有些不安,他想要找凤揽亭问问情况却被姬咎拦在了门外:“主上现在需要静一静,宋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主上?”宋伶看着眼前挡着自己的侍女,之前他就觉得奇怪,自己在凤揽亭身边从来没见过这名女子,现在听她称呼凤揽亭为主上,他一下觉得难怪她看上去那么眼熟了:“你是姬咎?”   姬咎没想到宋伶会认识自己,愣了一下后神色有些尴尬:“不是,我不是姬咎,我是夫人的侍女小九儿…”   “噗,还小九儿呢,没想到五百年过去你也会女装了,我还没看出来,这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宋伶认出他的身份以后伸手在姬咎的肩膀上拍了拍,表示自己的赞赏。   姬咎木着脸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赞赏:“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得我的?难道你真的就是当年那个松林公子?”   他十分不解,宋伶看着他疑惑的神情却故作神秘道:“没错,五百年那个松林公子就是我,你主上能这么快就信任于我,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你主上吗?”   姬咎:“那你之前怎么不来找我们?”   “那不是不得空嘛。”宋伶满口胡言地想把姬咎给糊弄过去:“行了,知道我是松林公子了就赶紧放我进去看看情况,我真的挺担心你主上的。”   然而姬咎还是没让开,他守在帐篷门前,像个门神一样:“抱歉,主上说了,在他没有亲自开口之前,谁也不能进帐篷。”   “……行吧。”宋伶自讨没趣,只能悻悻地走开了。   他心里担忧着凤揽亭的情况,神色也就带了几分郁闷,他想不通凤揽亭是为什么不见他,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无法为之解决的事?   不对,要是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还真不一定能帮上忙。   想到这里宋伶难免有些丧气,他不禁开始怀念起五百年前,凤揽亭依恋他的情景了,那时凤揽亭还不会处处以长辈自居,当他是个小屁孩。   他刚离开凤揽亭的帐篷没几步,就被百里凌峰给找到了:“宋宫主,你在这!”   “啊?”宋伶抬起眼看他,见他笑容满面,背后还跟着先前与他比试过摔角的壮汉,他愣了一下满脸疑惑:“怎么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百里凌峰先开口道:“我们想让你当我们师父。”   “啥?”宋伶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见那位壮汉一脸认真地走上前,看着他满眼都是激动崇拜之情,他突然有些慌了。   “我叫拓拔青,目前还是人仙中期,但我有自信很快能达到金仙期,我飞升至九重天后就一直想找一个师父,之前的那些人我都看不上,但你是第一个让我心服口服之人。”壮汉满脸激情澎湃。   宋伶:“……谢谢你哦,但我也不过地仙水平而已,给你当师父实在配不上。”   “不不不,你配得上,很配的上。”壮汉激动地拉住了宋伶的手:“我不仅想要和你学体修之术,我还想加入合欢宫。”   “啊?”宋伶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就像看着什么怪物一样:“这…不好吧。”   “其实不瞒你们,在我飞升之前一直有一件事困扰着我,在飞升后也因为这件事差点生了心魔,所以我想要彻底从这件事的阴霾里走出来,就需要宫主你的帮助。”壮汉神色无比真挚又诚恳:“话说当年我有一名相好的道侣,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她答应过我等我境界稳固闭关出来后,就和我举办结侣仪式…”   你怎么自顾自地就开始说起来了啊…宋伶很想逃却逃不掉。   “但我万万没想到,在我修炼成功闭关出来以后她竟然已经成了我师兄的道侣,我质问她缘由,她却说和我在一起时从来没有感觉到幸福过,而且还说我长得越来越丑,她更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拓拔青长叹一口气,抓着宋伶的手也忍不住收紧:“我当时很生气,差点走火入魔杀了那对狗男女,但我看到她竟然不怕死地挡在师兄身前时,我发现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那个师兄。”   “因为这件事我对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些排斥,所以先前对宫主你出言不逊也都是因为恨屋及乌,毕竟宫主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我不应该因为宫主你的长相而攻击你,我向你郑重地道歉。”拓拔青说着就要跪下去,被宋伶死命地拉住,他才没有真的跪下去。   “有话好好说,别往地上跪。”宋伶真是服了这位大哥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愣头青的性子竟然真的能飞升,他都忍不住怀疑天道是不是真的放水了。   “宋宫主!为了能让我自己摆脱心魔,也为了走出过去的阴霾!拜托你了,收我为徒吧,我会全心全意地侍奉你的!”拓拔青抓着宋伶的手不放,宋伶满脸惊恐:“你先不要激动,冷静,冷静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再有下一步动作,一股强力突然向两人袭来,一下打飞了拓拔青,宋伶眼睁睁看着那壮汉破布口袋一样飞了出去,一连撞坏好几个帐篷才停下。   宋伶站在原地惊悚地回头,却看到凤揽亭站在不远处。   此时他仍旧是惋林夫人的模样,但周身的气势却格外的强势暴躁。   “谁准你…碰他?!”美艳的妇人抬起手再落下,地上便出现了一条十几丈深的鸿沟,也还好百里凌峰反应快,赶紧把拓拔青给拉走,不然拓拔青指定被他一手劈成两半。   “凤揽亭,你这是怎么了?”宋伶同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吓到了,再定眼向凤揽亭看去,却见他气势汹汹,满脸杀意,刚刚那一手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凤…”宋伶还想说点什么,但凤揽亭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时的他和平日里给宋伶的感觉完全不同,阴鸷,强势,目中无人,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杀了这个新兵营里的所有人。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宋伶待凤揽亭走近了一看,这一看却发现凤揽亭虽然睁开了双眼,但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瞳孔被一种诡异的红色占据,他根本就并不是清醒着在行动!   “凤揽亭…”宋伶着急担忧的声音喊到一半,凤揽亭突然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并当着所有惊慌失措出来查看情况新兵的面,强行吻上了宋伶的唇,并单方面强势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一幕的拓拔青:能让这样强势的女人都对他欲罢不能,这个师我拜定了!   百里凌峰:我就说他们两个一定有一腿! 第87章 血海   舌…舌头…   宋伶猝不及防之下, 下意识想抗拒,但正是因为他的抗拒,使得凤揽亭的情绪越发激烈, 如果不是宋伶还有一丝理智在,真要怀疑凤揽亭是不要把自己生吞了。   “唔…凤…”宋伶看向凤揽亭的眼睛, 却在他的眼里看到毫不掩饰的几乎暴-虐的占有欲和威慑。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也都傻眼了, 百里凌峰也反应了好一阵才下意识伸手捂住拓拔青的眼睛。   拓拔青:“别把我当小孩啊!”   姬咎匆匆忙忙赶到,本以为会看到自家主上暴走的画面, 但没想到却看到自家主上按着宋伶强吻的这一幕。   天地之间连一丝风都没有,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不…不要!”宋伶感觉凤揽亭的动作越发危险, 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舌尖, 在他吃痛的瞬间运起灵力,将他压倒在地。   围观群众:哇哦。   凤揽亭不甘被宋伶压制, 一个翻身又压在了宋伶身上。   围观群众:哇!   宋伶一边制止凤揽亭的动作, 一边看向旁边看傻了的姬咎:“我先带着他离开, 你善后!”   姬咎理明白他对自己说什么以后, 下一秒宋伶便掏出传送符贴在了凤揽亭身上, 他也紧紧搂着凤揽亭不松手, 两人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迟来的尤瑾风看着地上的一道鸿沟,皱起眉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围观的新兵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大概是道侣之间产生了争执吧, 有个大美人不想自己的夫君被别的男人碰, 然后就吃醋了?”   “啥?”听到他们的解释尤瑾风更是迷惑了, 什么大美人,什么夫君, 什么吃醋?   …   而凤揽亭则是被宋伶传送到了十几里外的山坡上, 两人顺着山坡滚到了山坡底下的灌木丛里, 宋伶为了压制凤揽亭用了十成的力气, 但凤揽亭却仍然没有消停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伶看着凤揽亭嘴角都沾着鲜血还要来咬他嘴唇的模样,他心里莫名有些心慌:“凤揽亭,你清醒一点。”   “清醒…我很清醒,宋伶,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凤揽亭回答道,一边伸手撕开了宋伶的外衫将宋伶的双手绑了起来:“你属于我…谁也不能碰你。”   “啊?”宋伶刚疑惑了一声,又被凤揽亭堵住了嘴唇,他抬脚想要踹开他,但被凤揽亭按住了腿,无法动弹。   宋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紊乱的气息,甚至在沸腾的灵气中夹杂了几缕魔气,再联想到凤揽亭眼里的血色,宋伶心里有了不太妙的猜想。   然而现在就算他怀疑凤揽亭入魔,他也没有验证的方法只能被迫迎合凤揽亭的动作,以至于后面隐隐有了窒息的感觉。   入魔能提升吻技的吗?这也太离谱了。   宋伶迷迷糊糊地想着,但眼看着凤揽亭眼中也有几分情动,他开始忘情地回应凤揽亭,随后用自己的额头撞上了他的额头。   管不了那么多了!   宋伶强行运起合欢功,在两人相接的地方置换灵气,并让自己的神识顺着连接的入口进入凤揽亭的灵府之中。   但这次他刚进入凤揽亭的灵府,宋伶就闻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他突兀地立在一片血海之上,周围暗无天光,血海上满是漂浮着的尸体,甚至还有一座座尸山。   “这里是…?”他确定自己是进入了凤揽亭的灵府没错,但这一次他看到的灵府和上一次看到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缓缓降低高度,维持着与水平面还有一掌的距离,他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尸体,将它们翻过来却发现它们都长了一颗猪头。   这些尸体穿着的衣物千奇百怪,有普通布衣木甲看上去是凡人打扮的,也有法衣宝棋看上去是九重天的天兵,但绝大多数漂浮着的是各种各样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魔物。   宋伶将这些尸体一一看去,最后得出一个猜想,这些尸体该不会就是凤揽亭曾经杀过的人和魔物吧,竟然有如此之多吗?   他行走在血海之上,看着那已经堆到天幕去的尸山上还在不断有新的尸体增加,看着它们大多都是被一剑毙命的模样,他敛了眉向那掉落尸体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站在尸山上的凤揽亭,但他又不敢确认面前的人就是凤揽亭。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那是一个浑身黝黑,四臂双头的怪物,怪物四只手上都拿着长剑,但它的肢体上却又全部被铁链给锁住,使得它动弹不得。   尸山上的尸体不断再增加,每有一具掉下,怪物就会扬起头被尸体的鲜血所冲刷。   它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浇灌,每淋一次,它的体型就好像增大了一些。   宋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生物,开始慌乱地思考为什么凤揽亭的灵府之中会有这么个东西。   但就在他震惊之余,那怪物突然抬起头发现了他。   怪物脸上有着两对眼睛,每一对都是血一般的红,它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猎物一般:“宋伶…”   它低哑的声音呼唤起宋伶的名字,就像平日里凤揽亭喊宋伶时一模一样。   宋伶看着它,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但这一步就像是彻底激怒了它:“你为什么要跑?!你要离开我吗?你之前都是骗我的吗?你要去哪里?!”   “不…你不是凤揽亭,我要去找凤揽亭。”宋伶见着怪物癫狂的模样,更是脚下不停地往后退,这怪物怎么可能是凤揽亭呢,怎么可能是他,他绝对不会变成这种模样。   然而那“怪物”在听到宋伶说自己不是凤揽亭之时,癫狂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它眨巴着四只眼睛,喃喃道:“我是凤揽亭啊…我是凤揽亭…”   它像是急于向宋伶展示一般,伸手向宋伶的方向一边哀切地喊道:“我是凤揽亭,别走…别走好吗?”   宋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怪物的身形逐渐变化,两颗头颅融合成一个,脸上的两对眼睛也变成一对,只是身后的手臂自然是四只。   它向宋伶伸出手,手上竟然有一朵盛开的荷花:“你看…你给我的荷花…”   宋伶看了一眼那荷花,又看了一眼那怪物和凤揽亭如出一辙的脸,他一时也有些错乱了:“你到底是…什么?”   “你过来,我把荷花给你…”那怪物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托举着荷花想要送给宋伶,但就在它举起荷花的一瞬间,头上却又漏下大量的鲜血,鲜血劈头盖脸浇在那荷花之上,荷花瞬间被冲的四分五裂…   怪物愣愣地看着手中散开的荷花,也没再继续让宋伶到它身边,鲜血还在不断浇灌在它身上,但此时它的体型却并没有再发生变化。   “宋伶。”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宋伶身后,将宋伶猛地向后拉去,宋伶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却看到凤揽亭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看上去情况并不好,但却还是勉强保持了整洁,凤揽亭皱着眉看着宋伶:“真是太冒险了,你不该进来这里。”   “可是你突然变成那副模样,我很担心你啊!”宋伶也忍不住对凤揽亭吼道。   这一连串的事也让宋伶有些难以招架,此时听到凤揽亭第一句话竟然是对她的指责,他再也忍不住了。   “凤揽亭,你到底瞒下了我多少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宋伶指着这尸山血海的灵府对凤揽亭问道。   凤揽亭听他询问,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情:“这是…魔神搞的鬼,我体内有它的血,所以…”   宋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刚才那一直不发一言的“怪物”突然出声笑道:“是吗?真的是因为魔神的血才会有这个灵府吗?”   凤揽亭神色一凛,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挡在了宋伶和那“怪物”之间。   “怪物”看着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又笑了两声:“你这副模样又要做给谁看,你我都是凤揽亭,你以为只要把我藏起来,就能瞒宋伶一辈子吗?”   “你不过是一个…不敢袒露真相的…胆小鬼!装的人模狗样,迟早也会有露馅的时候。”怪物说着,一双和凤揽亭一模一样的凤眸圆睁,那猩红的眼珠像是要从那眼眶中蹦出去一样。   宋伶看这个这个怪物凤揽亭,又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凤揽亭,挡在他面前的凤揽亭迟迟没有动作,等那怪物凤揽亭说完开始狂笑之时,他伸手拉住了宋伶的手想要带他离开这里。   但就在宋伶转身之时,他看到了那怪物凤揽亭看向他的无比眷恋的眼神,他四只手臂撑起了一道小小的屏障,将那荷花护在手臂之下,见他看它,它还对他笑了笑,张开嘴唇,却是魔化的獠牙。   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将笑容一敛,退回被锁链锁住的地方盘腿坐下,双眼放空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它的后颈处再次冒出第二个头颅,对它发出讥讽的声音:“你看看,那个宋伶口口声声说爱你,结果根本无法接受真正的你,你本来就与他们不同,你不是人,你是魔啊,在他们眼中,你是不容于世的存在。”   “闭嘴。”   “呵,不止是宋伶,没有人会接受你的真面目,你难道真的甘愿被锁在这里,一辈子见不得光吗?明明你才是最强大的存在,凭什么让那家伙在外面风光…”   “怪物”坐在尸山上仰头看着暗沉的天幕,手中的荷花支零破碎。   是啊,凭什么它就要永远被关在这里,明明他们都是凤揽亭,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真假大凤。 第88章 倾诉   宋伶跌跌撞撞的被凤揽亭拉至了另外一个空间, 他现在满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凤揽亭,却见凤揽亭背对着他突然猛的咳嗽两声,捂着心口像是疼痛至极地弯下了腰。   “凤揽亭!”宋伶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却被凤揽亭用手挥退了:“我没事,你赶紧离开这里。”   “你怎么可能没事, 是诅咒又发作了吗?我可以帮你。”宋伶急切地对他说道, 但凤揽亭却仍旧没有让他靠近。   他一手捂着心口艰难地笑了两声:“帮我?没人能帮得了我。”   话音落下后,他收敛了笑意看向宋伶:“诅咒在魔渊的最深处, 连我也无法靠近的地方,以你的能力, 别说魔渊最深处, 你根本无法靠近魔渊。”   凤揽亭说的是事实,宋伶有些难堪地攥紧了拳头:“就算化解不了诅咒, 我也能帮你消除痛苦不是吗?”   “不, 不需要了。”凤揽亭松开捂着心口的手, 宋伶的目光落在那已经完全变得漆黑的地方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   “诅咒已经不重要了。”凤揽亭看向宋伶, 他的目光中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向宋伶叙说, 但到头来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凤揽亭,你信不过我?”宋伶在凤揽亭沉默后, 低哑着嗓子开口:“诅咒不重要了, 是否就意味着我也不重要了?”   “不是。”凤揽亭想解释, 但在看着宋伶的目光时,他喉头微动, 最后却只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怎么会不重要, 若是我真的心里没你, 又怎会寻寻觅觅五百年。”   “那为何?!”   “宋伶…你看到了吧?刚刚那处尸山血海的光景。”凤揽亭目光平静地看向宋伶, 宋伶被他的目光看的愣了一下,虽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害怕吗?”凤揽亭继续问道。   宋伶下意识想摇头,但想起那断首的尸体堆积如山,到底还是闭上眼。   “那里才是我的灵府真正的模样,而那只怪物也是我的元神…的一部分。”凤揽亭像是彻底打消了什么顾虑一般继续道:“之前我带你去看的,只是我故意做出来的假象而已,我一直把真实的灵府隐藏在那水面之下,不敢让你看见,但没想到今日阴差阳错的,竟让你误闯了进来。”   “你应该清楚,灵府里的景象和本人的意志有什么关联吧?”   宋伶看着凤揽亭没有开口。   在这样难捱的寂静中,凤揽亭的喘-息声似乎变得重了一些,他见宋伶没有说话,自己就自顾自接着说道:“挺难看的…对吧?我也不想让你看见,但我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的,一个满心杀戮,以杀戮为乐的人,嘴上说着什么仁义道德,挺可笑的吧。”   “不是那样的。”宋伶听见自己下意识反驳:“你虽杀了一些人,但你却拯救了大部分的人,我相信你并没有完全沉沦于杀欲,你心里还是在意九重天的,不是吗?”   看着宋伶信任的眼神,凤揽亭心中一痛:“只是目前是这样罢了,我无法保证未来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眼中也始终是凤揽亭。”宋伶望着他,看着凤揽亭的目光闪烁神色动容,最后放弃似的嗤笑一声:“这些话,等真到了那一天再对我说吧。”   宋伶向凤揽亭靠近,伸手握住他沾满鲜血的手:“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凤揽亭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就像是在风浪中摇摆的浮木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礁石,他心里无比清楚,宋伶的实力相较于他而言是那么的弱小,他根本不足以让他安心依靠。   但宋伶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坚定温和,就好像自己无论变成什么丑陋非人的模样,在他眼中也依然是最开始的样子。   “五百年前在灵藏秘境中,我意外得知了温天纵他们想要复活魔神的目的,而我体内也正好有他们需要的魔神血脉。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我与魔神有任何关联,直到他们想要强行唤醒魔神意志。”   “不对,也不能说完全不知…只是有所预感,我天生就与常人不同,普通人畏惧杀戮,害怕战争,但我却天生喜好杀生,讨厌和平,虽然我努力克制过了,但这些东西就像刻在我的骨子里一样成为我的本能。”凤揽亭叹了口气:“温天纵他们虽然强行唤醒魔神意志失败了,但我仍旧受到了那所谓意志的影响。”   “在那之后我几乎不受控制地屠掉了乌陵家全族,并放火焚尽了阿鼻城。等我意识清醒后,我找到了乌陵家仅剩下的后代将他收为义子以此赎罪,但很可惜,无论我怎么补偿,也依然抵消不了他心中对我的恨意。”凤揽亭说到这捂着心口又咳了两声。   宋伶听到这也总算弄明白凤月炀的来历了,之前他还在想作为凤揽亭的儿子,凤月炀怎么表现的那么不关心凤揽亭,现在听明白前因后果,只能说真是孽缘。   “收养凤月炀后,我便想彻底闭关压制心魔,但没想到温天纵在我闭关之时找到凤月炀,并说服凤月炀以我义子的身份欺骗并杀害了武心殿大多对他没有戒心的人,甚至江安都因他身受重伤。”凤揽亭回忆起自己出关后看到景象,差点以为是当年温天纵背叛武心殿时的情景再现。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尽但作为父亲的责任,但江安却是看着那孩子长大,并对他付出了相当多的感情,得到的结果却是灵根粉碎,差点一命呜呼。   “江安差点就没命了,却还让我放他一马,看在江安的份上,我没有杀了那小畜生,只想废了他的灵根,但我没想到这小畜生不仅害了不少武心殿的人,还偷偷和温天纵一起破了魔渊的封印。”   “为了阻止封印被打破后,更强大的魔物从魔渊中跑出,我只能自己亲自镇堵在封印之上,这一堵就堵到现在。”凤揽亭伸出一条逐渐变黑的胳膊给宋伶看:“我的本体在不断被魔神遗骸所蔓延出来的魔气浸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也会被同化成魔物。”   宋伶心疼地看着那条变黑的胳膊伸手摸了摸后又提出疑问:“魔渊封印被破这么大的事神庭不管吗?”   凤揽亭目光严肃地看着他:“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扶摇找尤瑾风的原因,神庭已经被温天纵给控制了,虽然不知道那百里家的家主是否就是温天纵,但不可否认的是,百里家如今能这样一手遮天,这其中肯定就有温天纵的手笔。”   “我想让尤瑾风出兵和公冶家一起控制住神庭,然后在这次血月中压制住魔潮,只要这次魔潮能被压制住,我们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补上封印。”凤揽亭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宋伶听出了他语气中不详的意味,看着他哪怕是在灵府中也血迹斑斑的模样,还有变黑的手,以及那个被锁起来彻底魔化的元神,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偏离了计划,脱缰野马一般不可控制。   “由于我被魔气侵蚀的时间越来越长,魔神的意志也逐渐开始苏醒,并企图控制我的心神,我无法保证我此后说的每一句话,干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它多久。”凤揽亭语气稍显落寞,但在宋伶看过来时又故作坚强道:“但我现在会竭尽全力摆脱他的控制,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离开九重天,去下界,去远东仙海,离九重天越远越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抛下你一个人逃?”宋伶看着凤揽亭。   凤揽亭眸光闪烁,但并没有解释,这也证明了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宋伶缓了缓语气,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凤揽亭着急生气都没有什么作用,缓声问道:“除了逃,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凤揽亭看向宋伶,随后冷下脸,一掌将他拍了出去,宋伶猝不及防,被凤揽亭这看似轻缓实际却像有千钧之力的掌风给拍离了空间。   他猛地清醒,一下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此时他正坐在帐篷里的软垫之上,并不在之前他和凤揽亭滚落的灌木丛之中。   “宫主,你醒了?!”阮霏惊喜地凑到宋伶身边,但她刚凑过去,就看到宋伶只懵了一瞬就变成一脸隐忍怒火的神色,又不由得犹豫:“宫主?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伶双手紧紧抓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软毯,用力到关节几乎发出咔咔的响声,在被凤揽亭拍飞之前他还清楚地看到了凤揽亭的表情,在故作冷漠的神情下,他的眼神满是怜惜。   他在怜惜什么?当然是怜惜没有能拯救他能力的自己!在这之前,宋伶就隐隐觉得凤揽亭对待自己的态度和以前大不相同,现在更是能确认他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他几乎是以保护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怜悯着弱小的他。   最后那一拍也正是他的答案,宋伶连那轻轻一拍都避免不了,他又能阻止什么?   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太弱小了。   宋伶坐在软垫上喘着粗气,阮霏跪坐在他旁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直到宋伶气过了劲看向阮霏询问道:“惋林夫人他们呢?”   “他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只有一名姓柳的侍卫留了下来。”   “好,好的很。”宋伶一拳砸在了没铺软垫的地面上气极反笑。   凤揽亭,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目前九重天的排位是【我自己编的】   人仙,地仙,天仙,金仙,玄仙,上神,天帝,古神。   宋伶自称是地仙,实际上已经到了天仙阶级,只是他一是年纪小,二是忙合欢宫的事没有时间修炼。所以才耽搁了下来,天赋是有的。 第89章 训练   宋伶昏迷了一天后醒来时被告知凤揽亭已经离开了军营, 他将自己的下属柳文应留在军营督促尤瑾风完成后续事宜,别的什么话也没给宋伶留。   凤揽亭在离开前亲自将宋伶送回了军营,据说当时全营的人都看到凤揽亭是把宋伶打横抱着给抱回来的, 一时间宋伶再次风头无两,整个军营都在谈论他的事情。   宋伶对新兵们的看法并不在意, 在得知凤揽亭真的抛下自己独自离开后, 他刚起床就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你大爷的凤揽亭,别让我找到你。”   等柳文应找到宋伶时, 宋伶还在骂骂咧咧,不过看到人后倒是神情一整又变成平日里那个温和谦逊的俊美青年来。将宋伶刚刚那一番话尽收耳底的柳文应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他走到宋伶身前, 然后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这是?”宋伶见柳文应一脸平静地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放在他手里,他神色还有些不解, 但等那团毛茸茸舒展开, 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祖母绿兽眸时, 他就知道这团毛茸茸是什么了。   竟然是那只白虎?!当年那只白虎受伤颇重, 伤口腐化已经危及性命, 但幸好得到宋伶他们的及时救助才保住了命, 现在看来它不仅保住了命,过得还颇为滋润。   一只小小的毛团放在手沉甸甸的, 一称就知道这小家伙平日里没少吃好东西。   “主上临走时, 让我把它交给宫主, 并说它本就是属于宫主的,武心殿只是暂时保管, 现在主上与宫主相认, 它也该找回它真正的主人了。”柳文应看着那只小白虎在宋伶手上闻闻蹭蹭熟悉气味的模样缓缓交代道。   “这小家伙乃是四象神兽血脉, 将它交给我还不如让它跟着你家主上, 神兽在旁危机时刻能护他安稳。”宋伶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皱起眉看向柳文应,他是真心觉得以现在的情况,凤揽亭那边更需要帮助。   但柳文应仍旧摇了摇头,面色冷漠但语气放缓了一些:“主上并不需要旁物来庇佑,此兽放在宫主身边能助宫主修炼,主上也是想到这一层才让属下将它交给宫主。”   宋伶明白凤揽亭的意思了,他不仅觉得自己在他身边帮不上忙,甚至还觉得他比深陷魔渊的他更需要帮助和庇护,所以才将白虎给他,想的也是白虎能在危难时保他性命。   真是被彻彻底底地小看了。   宋伶磨了磨牙,一瞬间已经在心里罗列了凤揽亭的十几桩罪行来。   但当着柳文应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谢过柳文应以后又问了他凤揽亭的后续安排,再得知凤揽亭已经提前启程去蓬莱以后,宋伶皱了皱眉,看来修补封印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眼下他就算追着凤揽亭去蓬莱也无济于事,凤揽亭行事自有他的想法,他没有带上他们,肯定是想到此行凶险所以不愿带着他们几个拖油瓶。   可是不去蓬莱按照他们原先制定的计划就是前往荒北,而荒北临近魔渊,又正逢百年一遇的血月魔潮,此时前往荒北可以说是一种不计后果的找死行为。   更何况这一次的血月据说还提前了,他们现在过去要是正好碰上魔潮,以他们的能力只可能是有去无回。   但就这样打退堂鼓回到合欢宫吗?   宋伶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不仅不愿意,他心里还因为凤揽亭的行为产生了一口郁气,他让他赶紧回到合欢宫找个安全的地方寻求庇护,而他却偏偏不想如他心意,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样偏就不回合欢宫。   既然荒北去不了,合欢宫也不想回,宋伶干脆就和百里凌峰还有阮霏他们留在了军营里。   尤瑾风对他们这一行人留在军营里并没有什么意见,可能是凤揽亭临走时打了招呼,让他照顾一下凤揽亭他们,所以尤瑾风对他们多有关照,不仅让他们留在军营中,吃穿用度都给他们军营里安排的最好的条件。   宋伶受到尤瑾风的照顾颇为感激,但也知道尤瑾风本身就兼顾着征兵练兵之职责,再加上血月提前,神庭调兵颇为频繁,尤瑾风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他也不好多去打扰人家。   于是在决定留在军营和最新一批新兵一起磨炼自己的宋伶,谢绝了尤瑾风的特殊优待,选择和新兵一样的吃穿用度,连平常的操练和新兵们一起。   跟着宋伶一起的百里凌峰和阮霏二人得知了宋伶的考虑和决定后,也一致支持他。   百里凌峰本来就是想拜师学艺的,只要能让他磨炼己身提高自己,待在哪都一样。而阮霏则是听说了荒北已经乱起来后,出于对自己安危的考量,还有对那人的行动轨迹的猜测,她决定先暂时不去荒北。   不过因为阮霏是女子,并不参与宋伶他们的训练,平日里宋伶他们窜上窜下地训练时,她就在旁为他们计数员或者半个训导员。   而除了他们两人以外,宋伶救出来的那个蓬莱弟子也被分了一个单独的帐篷由军营里的医师代为照料,宋伶有空也去看过他,发现在医师的照料下,他竟然有好转的迹象,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能摆脱现在这种痴傻的状态。   宋伶被凤揽亭激出了一口气,一时冲动之下便想在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能力,让凤揽亭对自己刮目相看。   但等时间一天天过去,宋伶心里的那口气消的差不多以后,他也清醒了过来,就算他现在修炼的十分刻苦,想要追上凤揽亭的水平也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他并没有多少给自己成长的时间了。   …   经过一段时间夜以继日的刻苦修炼以后,宋伶堪堪将自己的境界提升到了天仙级别,这还是他本来就有所积累的情况下,才会提升这么迅速的。   等他到了天仙期后,他的修炼速度又慢了下来。饶是每天跟着百里凌峰他们一起训练,一起修行,他积攒下来的修为依旧是微乎其微。   这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蛮干下去,虽然修行之路没有捷径,但他必须要想点别的法子来帮上凤揽亭的忙。   也不只是凤揽亭的,还有武心殿,整个荒北,以及任何会被这次天灾人祸波及的地方和人。   在他想到法子之前,他依旧每天勤修不缀的跟着百里凌峰和拓拔青训练,百里凌峰对他的态度有多尊崇不用说,连一开始的刺头拓拔青也对他心服口服,成天围在他身旁跟前跟后,那殷勤的模样,把花豆都给比了下去。   而有了宋伶无意识的带动,军营里的新兵们每天天不亮就能看到三个人带一只猫在操练场跑圈训练,那样勤奋又刻苦的态度,打动了军营里的各级长官,于是新兵营里的各级长官也相继开始天不亮就去操练场训练,长官都起来了,那新兵们也没有磨蹭的理由。   莫名其妙的,他们这个原本氛围还颇为散漫,军心不齐,由各路良莠不齐的修士临时编制成的新兵营,突然就像是齐齐吃错药了一般,不仅比正规天兵兵营操练时间更早更长,军营里的氛围也比那天兵营里的更为肃杀,充斥着一股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玩命氛围。   这其中也不是没人提出过质疑,心想他们初来乍到,还没说一定要为神庭效力,凭啥就要因为一个人而牺牲大部分时间做这些无意义的训练,他们也并非都是体修,这样长时间的训练耗时耗力,反而压缩了他们修炼的时间。   但当宋伶站在他们面前,一个瘦瘦高高脸蛋看上去比女人还要柔嫩漂亮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将他们认为艰难的训练全部完成时,他们心里也莫名堵了一口气。   他都能完成的事,没理由他们完不成,不就是多花一点时间在训练上吗,咬咬牙也就挤出来,可千万不能因为贪恋一点安逸,就被那小白脸给比了下去。   所以也就是在尤瑾风还在头疼新到的这一批新兵该怎么训时,他的下属告诉他已经不用他头疼,这些新兵都已经训好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程度无异于凤揽亭突然对他说他要放下屠刀吃斋念佛一样。   等他亲自去军营里查看情况时,发现这些桀骜不驯的各路修士新兵都像是被同一股力量给牵动,自发地完成训练不说,还格外要求增加任务的场面,他心里大为震撼,同时也了解到这些新兵的变化都是因为宋伶的带动以后,他还亲自对宋伶表达了感谢。   一心只想变强无暇顾及自己周围变化的宋伶被尤瑾风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一头雾水。在听到他的解释后他也觉得挺奇妙的,大概是因为他一进军营就把军营里最大的刺头拓拔青给打服了,后面又因为心情不顺,来找他麻烦的人他见一个打一个,莫名其妙就把全营的军心给收服了。   现在只要是个新兵见到他都会规规矩矩称呼他一句宋宫主。   虽然得到了这个意外收获,但宋伶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帮了尤瑾风多大   的忙,所以并不居功。尤瑾风却因为他不卑不亢的态度对他另眼相看,只觉得宋伶说不定在统筹管理上挺有天赋。   于是他询问宋伶,他准备带一队人秘密前往神庭,宋伶愿不愿意与他同去。   宋伶愣了一下,一直焦躁的内心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一样,对啊,荒北不能去,合欢宫不能回,他可以去神庭啊!   【作者有话说】   宋伶:凤月炀我来了!   凤月炀:退!退!退! 第90章 主体   霞南, 百里家主屋。   “家主,凤阳真君前来拜会。”一名身着锦衣的仆从行色匆匆地跑到了书房门口,大声喊道。   而在他出声后, 书房内却跑出了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女子面色羞红, 青丝掩面, 一个目光都不敢给这位仆从,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而仆从的目光也没敢在这名女子身上停留, 而是透过书房门打开的缝隙往书房内看去。   书房内光线晦暗,百里弘济正坐在太师椅上, 手里半握着一卷书, 身上衣襟大敞,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向仆从投来一个凉凉的目光。   仆从被他这一个目光看的后背发冷, 瞬间双腿一软给跪了下去:“家主饶命, 家主饶命…”   百里弘济依旧没有动作, 而他身边却出现了几个侍女替他将衣服穿戴整齐, 等侍女都退下后, 他脸上才露出一个浅浅的和善笑容:“起来吧,我又没问罪于你。”   他站起身, 书房外的阳光落在他肩上的鼠毛锦裘上, 变成了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但被这层毛茸茸光圈包裹着的人看上去却并没有一丝暖意,他的面容陷入阴影之中, 哪怕刻意装出的温和也无法掩盖他眉宇间的阴霾。   他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书房, 而在他迈出门槛之前, 那位仆从却一直跪在门外, 额头紧贴着地面,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他们这位家主虽然看上去是一个病秧子,但谁都知道他的修为有多么深不可测。   曾经也有府上的仆从看不起他,还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结果在嘲讽完的一瞬间就被四分五裂,当时那人溅出的血现在都没擦干净,谁也不知道这位病弱公子是怎么杀的人。   虽说在九重天,特别是在世家里偶尔死个人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那天那位仆从的死状却是那样深入人心,以至于现在百里府上的众人看见百里弘济都会两股战战。   百里弘济并没有走太远,就看见已经进府站在前院等他的凤月炀,凤月炀的神色似乎有些急躁,但在看见他被人搀扶着走过来以后,还是强忍着慌乱,双手交叠行了一礼:“百里家主。”   百里弘济也向他颌首示意:“你来了啊,是神庭出什么事了吗?”   凤月炀正欲开口但又像是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周围的仆人,百里弘济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凤月炀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后院的书房之中。   书房门一关,凤月炀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焦急:“百里叔,上个月我按照你的吩咐,在九重天内四处放置魔种,并在神庭内散播凤揽亭与魔族勾结的流言,本来已经初具成效,神庭里大部分仙官已经开始怀疑武心殿和阿鼻城的关系,但不知为何我放置魔种的地方都出现了公冶家的人。”   “他们不仅提前消除了魔种,还开始散播天帝有异的消息,神庭中一些仙官已经怀疑到了我们头上…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被他称为百里叔的百里弘济背对着他站着,似乎并没有因为他所传达的消息有任何动容的地方,在静静听完他的话以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凤月炀一眼:“仅是如此你就慌成了这样…真是不成器。”   凤月炀一张俊脸涨红,但他却不敢反驳百里弘济的话,只是低着头认下了这声责备。   百里弘济见他这副窝囊的样儿,眼中有几分嫌弃闪过,不疾不徐道:“公冶家就算发现上面那位圣君有问题他们也来不及了。”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腕上佩戴着的翡翠串珠,百里弘济目光如刀,神色带着几分狂傲:“神庭里已经到处都是我的人,他们能阻止的了第一批魔种生根,却阻止不了第二批,第三批…等这些魔种彻底在神庭扎根,他们就算有翻天之能也只能束手无策。”   “况且…公冶家那位女家主其实不足为惧,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她身后那位叫松山先生的人。那家伙的能力我现在都没能看透,有他在,我们的行动就会处处受到阻碍。”百里弘济的手指在拨到一颗大于其他珠子的翡翠时顿了一下,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扭曲的神色。   “除掉那位松山先生,以公冶家为首的其他世家也就不足为虑…凤揽亭那边有我盯着,我不会让他拿到玄武的信物…而你。”百里弘济抬起长睫,一双细长的眼眸如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紧紧盯着眼前的凤月炀:“只需要做到你的本分就行。”   凤月炀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握紧成拳,他知道这人其实对自己并不满意,但他现在已经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摆脱他,更何况他还是自己最爱的人的父亲。   “我知道了,我会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凤月炀沉声回复道。   也许是意识到了凤月炀的心情不佳,百里弘济又往前走了两步,就在与凤月炀擦身而过时,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可要好好努力啊,柔儿她还等着你呢。”   百里弘济笑着瞥了他一眼,随后大步离开了书房。书房内凤月炀站在原地,想着记忆里那单薄可怜的姑娘,想起在自己最无助时给予自己帮助,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姑娘,他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再次坚定了起来。   他突然转过身离开书房追着百里弘济而去:“百里叔,我能去看看小柔吗,我很想她。”   百里弘济站在不远处目光凉薄地从他着急的脸上扫过,随后眼中的不屑变化成了一种长辈的祥和,他点了点头:“当然,你想去就去吧。”   凤月炀顿时大喜过望,向百里弘济行了一礼后,几乎是跑着离开百里弘济的视线。   在他跑走后,百里弘济的神色再次变得冰冷起来,他轻嗤了一声蠢货,随后让仆人搀扶着自己到了后山。   等到了后山他挥退左右的仆人,一个人走进了后山密集的树林之中,没走多远,他眼前的景色一变,竟是到了一处阴暗的洞穴之中,洞穴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种不断鼓动的蓝紫色卵包,一个堆叠着一个散发一种令人作呕的腥味。   但他就像是无知无觉一般,随手摘下了一个最为活跃的,像是啃一个苹果一般,一边拿着那卵包啃食一边向洞穴深处走去。   那卵包里包着的是已经成型的小型魔物,被他啃食时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百里弘济三下两下将那卵包啃食干净,在吃完以后,他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竟然红润了一些,有些迟缓的步伐也变得强健有力。   他哼着歌走进了洞穴最深处的房间里,而这间被密密麻麻的卵包包裹着的房间里,却放置着一张上好的聚灵床,聚灵床上躺着一名面容十分艳丽的男子。   百里弘济站在床边痴痴看了那名男子好一会,才伸出还沾着魔物鲜血的手在男子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男子的眼睛缓缓睁开,当他睁开眼后,周围鼓动跳跃的魔种顷刻间便失去了活力就像是在一瞬间就被他吸收了所有生机。   百里弘济歪着头,艳红的嘴角带笑:“无论什么时候看你,你都是那样的美艳可口,这让我刚刚吃过东西的肚子又忍不住饥饿起来。”   温天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事唤醒我?”   百里弘济听他这一问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凤郎出发去临仙海了,我要你去找他,将他带回来。”   温天纵看着眼前表情狰狞扭曲的人,伸手将他的手打了下去:“你不过是一缕我分出去的一部分元神,你竟敢命令我?”   “诶?不是你才是我分出去的元神吗?”百里弘济看着眼前的温天纵,而温天纵听到他这样说,眉头更狠地拧了起来:“我才是本体。”   “是吗?可是…”百里弘济咧开一张红艳的嘴唇,一只手按住温天纵的脖颈:“你看上去这么弱小…我只用一口就能将你完全吃掉。”   温天纵被百里弘济按倒在聚灵台上,他一眼就看到自己分出去的这一缕元神已经变成了一只无比肥硕怪异的东西,它的身躯像是无数个魔物和人类的聚合体,看向自己时毫不掩饰眼里贪婪自负的光芒。   它竟然变得那样庞大,而在它庞大身躯笼罩下的阴影中,自己则显得渺小无力。   怎么会这样?是术法失控了?   温天纵想起他当初身受重伤,不得不分出一缕元神占据百里弘济的身体再用百里弘济的身份给自己的本体找一个地方修养,但他却没想到因为这一缕元神在百里弘济的体内待的时间过长,已竟然与百里弘济的元神互相融合。   而这融合后的元神却不再受他本体的控制,哪怕他们拥有一样的记忆和野心,而他的欲望却被无限放大,甚至于现在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吞噬本体的意图。   这样的威胁竟然让温天纵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百里弘济伸手拍了拍温天纵的脸:“白天放跑了一个食物让我很不开心…你最好也不要让我失望,我们本是一体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信得过的人也只有我自己。”   温天纵抬眼看他,在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凶狠与残忍:“把凤郎待会来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百里弘济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推开温天纵站起身:“我想干什么,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他伸出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舔了舔唇:“当然是吃了他,让他和我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说】   事情开始变得重口了起来。   温天纵是修炼的邪术,可以自由分出灵识或者元神控制他人,就像是短暂夺舍,现在是玩脱了。   而凤揽亭则是硬生生将自己被魔化的一部分元神从主体上劈开,化身还是他,只是身体里有两个元神而已。 第91章 少女   在得到百里弘济首肯之后, 凤月炀来到了他期盼了很久的房间门口。   但当他站在房门前时,他却突然丧失了敲开房门的勇气。   里面住着的明明是他最爱的姑娘,只要打开这扇门, 他就能见到她,见到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可明明是那样的想念, 他却踌躇不前, 直到门内走出来一名端着药碗的丫鬟,丫鬟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一个人, 看到凤月炀的时候吓了一跳,再看清是谁后又迅速冷静下来向凤月炀屈膝行礼。   “凤公子。”   凤月炀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做声, 他只想偷偷看一眼里面的人, 看一眼就走。   他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进房中, 在看到床帐后面的人影时,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就在他往床边走时, 里面的人却突然出声问道:“有人来了吗?小青?是你吗?”   凤月炀没想到她居然还醒着, 一时间心跳的更快, 往床边走的脚步也犹豫着停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此时她难得清醒, 声音里也透着一股虚弱乏力。   屋子里透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哪怕是从窗户外吹进的风也吹不散这味道, 床帐后的人没有听到回应也就不再出声询问,凤月炀以为她又睡下了, 于是向前走了几步撩开了床帐。   却不想他伸进去的手被人一把抓住, 在他错愕时, 那声音带着点愉悦地问道:“是谁?是月炀哥哥吗?月炀哥哥来看我了?”   凤月炀原本有些惊讶的神色, 在对上少女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时又软了下来,他反握住少女瘦的几乎只有一层皮和骨的手掌,将它攥进手心之中,他搓了搓她的手指,低声嗯了一声。   “小柔,我来看你了。”   “月炀哥哥,我好想你。”少女听到他的回应,脸上立刻洋溢起了惊喜的笑容,但她的脸却形容枯槁,苍白泛青的皮肤以及淡的几乎没有颜色的嘴唇无一不是在透露着一个信息。   她时日无多了。   看着少女真挚的喜悦,凤月炀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来,他伸手撩来少女脸上散乱的发丝,声音压抑着痛楚努力轻松地说道:“你今天看上去真漂亮,肯定是百里叔新给你配的药起效果了。”   “真的吗?”少女开心地反问道,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抚摸自己的脸,但被凤月炀抓住了手,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反而换了个话题:“月炀哥,你之前去哪了?我感觉你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了。”   “…我在神庭谋了一份职位,前些日子忙着当差,没空过来…对不起。”   “没事没事,你别向我道歉呀。”少女摇了摇头,无神的双眸看向凤月炀一脸期待地问道:“能去神庭当差是不是很威风呀?神庭里是不是到处都是厉害的仙官?”   “嗯。”凤月炀笑了笑:“到处都是很厉害的仙官,我刚去神庭时还有些不适应呢。”   “哎呀,那可怎么办,要不我让我爹爹帮帮你吧?”少女神色相当认真地苦恼着,凤月炀看着她皱着眉一脸认真思索的模样,忍不住就看入了神。   就算病入膏肓了,她也是如此明媚动人的姑娘,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恨不得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小心疼宠,不让她再露出这样苦恼的表情。   “没事,我是谁,你还用担心我吗?一些小问题我早就摆平了。”凤月炀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倒是你,要好好听话,好好吃药知道吗?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神庭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气派。”   “真的?!”少女一脸惊喜,但很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神色中染上了一丝惆怅:“月炀哥…这几天我听别人说你和爹爹像是在筹划什么事情,好像与神庭和魔渊有关…我有些担心。”   凤月炀没想到百里柔会知道这些事,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眸光闪烁不定:“不用担心,只不过是每百年都会有一次的血月要到了,我们在商量对付魔潮的方法呢。”   “原来是血月要到了啊,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少女松了一口气,随后神色颇有些紧张地望向凤月炀:“月炀哥哥…其实我有些害怕。”   “害怕?”   “嗯…我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你和爹爹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周围都是想吃了我的怪物,我好害怕。”少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听的凤月炀都有些心碎,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会让那些怪物靠近你,不要害怕,好吗?”   百里柔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所说的话忍不住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月炀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头一次出远门就倒霉地碰上了魔物袭击,是你救了我。”   凤月炀抱着百里柔,想起那次魔兽袭击眸光沉了沉:“我记得。”   那场袭击并不是意外,是他和百里弘济一手策划的谋害神庭一名仙官的计谋,只是被突然出现的百里柔打破,才不得不终止。   他还记得那时百里柔还没有眼盲,被他救下时眼里是满满的崇拜和信任,就像是一只刚破壳的雏鸟一般,稚纯的让人动容。   “你是我的大英雄,会永远保护我的大英雄对不对?”   “嗯。”   “只可惜,柔儿陪不了月炀哥哥太久了,如果柔儿走了,月炀可一定不要忘了我哦。”   凤月炀听她这样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你再坚持一会,坚持一会…”   可是自己的身体百里柔自己清楚,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就算凤月炀再怎么让她坚持,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伸手摸了摸凤月炀的脸,干涸苍白的嘴唇露出了一个无比天真幸福的笑容:“柔儿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遇到了月炀哥哥,能被月炀哥哥守护着离开,柔儿也没有遗憾了。”   “不…不不不…我不许你走!”凤月炀疯狂摇着头,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百里柔的情况已经糟糕至极。   “我会想办法的,无论什么办法,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凤月炀像是说给百里柔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重复一遍遍地承诺着。   怀里的百里柔已经没了声息,然而凤月炀依旧不愿意松手,他的内心一片混乱,甚至控制不住冒出了些许魔气来。   繁复黑紫的魔纹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游走,顷刻间便占满了他半张脸,竟是比上次他与宋伶对峙时还要夸张几分。   凤月炀魔障一般呢喃着百里柔的名字,心里却想着不择手段也要让百里柔死而复生的方法。   脑海中闪过宋伶的脸,凤月炀痛苦的动作一顿,他轻轻将百里柔放在了床上,然后放下床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往后退了两步。   刚刚出门的丫鬟此时走了回来,站在门口不敢进屋打扰凤月炀他们,此刻听见屋里的动静像是凤月炀要出来一般,她便往旁边躲了躲。   凤月炀出来后目光扫了她一眼:“好好伺候你们小姐,我过几天再来看她。”   “是。”   凤月炀又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随后才大步流星地离开。   等凤月炀走后,小青进了屋子,见床帐后的身影一动不动,她便以为小姐又睡下了,没上前打扰。   …   等凤月炀走到前院时,恰好遇到了从后山回来的百里弘济,只是百里弘济身边多了一个人。   凤月炀忍不住向那人看了一眼,只一眼却被那人雌雄莫辨的美艳容颜给震住了,让他忍不住向百里弘济询问道:“百里叔,这位是?”   “他是百里家的客卿,姓温唤温先生便是。”百里弘济笑的温和,身上丝毫不见刚刚离开时的阴郁之气。   而站在他旁边的温天纵则是神色冷漠地看了一眼凤月炀:“你就是凤揽亭的义子?”   凤月炀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客卿还知道他和凤揽亭的关系,听他问起便点了点头。   谁知下一秒温天纵便嗤笑一声道:“那家伙也是眼瞎了,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玩意,便是和我生也比这你这孬货好。”   短短一句话透出来的信息巨大,饶是凤月炀听出了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此时也忍不住呆住了:“敢问阁下与义父的关系是?”   “旧情人吧。”说完温天纵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眷恋的笑容,但在无意间看到旁边百里弘济看向自己的眼神后又忍不住压下了这抹笑意。   “我与温先生还有事相商,你自行离去吧,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干好你的本分就行,我的事你不用多插手。”百里弘济揽着温天纵的胳膊对凤月炀说道,说到最后语气中还夹杂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凤月炀忍下被人小看的不痛快向百里弘济拱了拱手,最后看了温天纵一眼转身离去。   在凤月炀离开后,百里弘济眯着眼凑近温天纵,在温天纵惊疑的目光中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强势地勾到自己面前:“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原来的这副身子还有这个作用…你说,我要是让你怀上我的孩子会怎么样?会不会很有趣?”   “滚开!”温天纵挣脱了他的钳制,神色厌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百里弘济却并不在意他的反抗:“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一个…和自己生下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说】   某种水仙?【挠头】   虽然元神精神意识上来说是同一个人,但身体上的确是两个不同的人。   凤揽亭【危】   宋伶【危】 第92章 白雾   临仙海。   墨色蛟龙翱翔在碧蓝如洗的天幕上, 时不时突然下降靠近水面抓两条鱼吃。   凤揽亭坐在蛟龙背上,两手抓着被风吹的哗哗响的地图,皱着眉眯着眼研究好半天, 就在他快要找到自己的目的地时,身下墨蛟突然一个猛冲, 好险没给他带到海里去。   哪怕是凤揽亭很快稳住了身形, 地图仍旧是沾到了海水,看着地图上模糊一片的墨迹, 凤揽亭终是忍无可忍,伸手向蛟头敲去:“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皮了!”   “嗷, 主上别打。”墨蛟头上飞快肿起三个大包, 顶着三个大包它也不敢再胡闹,只能老老实实带着凤揽亭在海面上平稳地飞行。   凤揽亭将手里的地图揉成一团随手往海里一丢, 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向后倒去, 他们已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上飞了半个月了, 半个岛屿的影子都没看到, 更别提什么蓬莱仙岛, 蓬莱阁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到玄武信物, 怕是血月结束了他估计还在海上漂着。   就在凤揽亭感觉有些颓丧之时,他身上悬挂着的一枚通讯玉简突然亮了亮, 他懒懒地将玉简扔到半空中, 一束光从玉简中照射出来, 变成了一个人形。   正是公冶晴:“上神你那边是什么情况,你找到蓬莱阁了吗?”   “没有。”凤揽亭并没有看公冶晴, 而是仰面躺在墨蛟背上, 眯着眼睛看头顶上的天空。   “松山先生不是给了你地图吗?怎么会找不到呢?”公冶晴满脸疑惑。   凤揽亭却是笑了一声:“快别提那地图了, 等你到了这海上, 周围都是水的时候,方向都分不清哪里还看得懂那地图。”   “哎呀,早知道会如此,就该让你带一块司南的,现在方向都分不清可如何是好?”公冶晴也没想到会在这种细节上出岔子,但毕竟他们都住在离临仙海很远的地方,平日里也没多少机会见到海,所以理所当然地将出海想的太简单了。   凤揽亭没有和她一起长吁短叹而是问起了别人:“松山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松山先生收到了花姐姐的消息,他出发前往栖梧了,你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神秘的很又我行我素,只要他不联系我们我们哪能找到他啊。”公冶晴也是一脸无奈,随后她见凤揽亭一个人在海上漂着百无聊赖的样子,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你之前不是找了一个小孩同路吗?”   凤揽亭听她这么问便想起了之前自己和宋伶在灵府中的对话,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简洁道:“分开了。”   “分开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带着那小孩呢。”公冶晴语气中是满满的八卦,不过不等她八卦两句,她就受到了凤揽亭警告的目光,她语音一顿赶紧正色道:“咳咳,我这次联系你,是因为松山先生临走前告诉我,让你小心一些…百里家的那些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好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现在就算用女人的化身也不能太大意了。”   凤揽亭听到这个消息又缓缓坐起身,在没有人的地方他已经变回了自己习惯的男子面貌,不过在人多的地方他依旧以女人的形象示人。   他本以为自己的化身万无一失,但现在看来那百里弘济更不是省油的灯…难道说是因为第一次他们在苘山派上交手让他看了出来?不过说起来,如果这百里弘济就是受温天纵控制的人,以那家伙多疑的性子,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倒也并不意外。   特别是如果让温天纵知道自己在找四象信物,那自己的身份就是板上钉钉了。   凤揽亭烦躁地啧了一声,他们当务之急是抢在温天纵那群人前面找到蓬莱阁,再在蓬莱阁换到玄武的线索,但问题就出在这诡异的临仙海之上。   这临仙海上终年笼罩着白雾,且在这白雾中似乎还有别的上神在海上布置了阵法,就算是他也无法透过这白雾窥见蓬莱岛的所在,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他又如何能保证自己能先温天纵一步找到蓬莱?   “飞上天也看不到吗?”   “全是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到。”凤揽亭说道,这白雾他一开始也没有看见,一直到他飞进了这临仙海之中,迷了好几天的路,终于忍无可忍想要腾到最高处去看看,这才发现了这笼罩一整片海域的离奇白雾。   身处白雾之中天朗气清感受不到什么,一腾空就什么都看不见,这让凤揽亭越发怀疑这白雾就是某位上神设置下的障眼法。   而住在临仙海的上神,思来想去,也那只有那位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从不过问世事也很少在人前露面的真海主。   “哎呀…那这可怎么办,我们这边就目前而言,百里家倒是没什么大动作,但我就怕这只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我们派了多数骨干前往前线准备镇压血月的魔潮,万一百里家真在这时候在神庭搞什么幺蛾子,我还不一定能腾的出手来。”公冶晴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在熟悉的人面前依旧会暴露出自己最真实无助的一面。   “无事,在那之前我已经说服尤瑾风出手,如果我没有算错,他现在应该带着人往神庭去了。”   “真的?这可太好了。”公冶晴毫不掩饰她的开心,还在通讯中她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安排这一批援兵,也无暇再和凤揽亭交谈,只说让凤揽亭再坚持坚持,说不定松山先生回来就有办法了,随后便急匆匆地挂了通讯,像是赶着去为迎接援兵做准备。   通讯一断,凤揽亭的耳边又安静了下来,凤揽亭把玉简拿在手中,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宋伶的身影,也不知那小孩在干什么,毕竟之前自己那样对他,他肯定会生气,就是不知他后面想了个什么办法,是回合欢宫呢?还是继续前往荒北?   但他觉得宋伶毕竟是花金瑶的儿子,娘俩如出一辙的倔,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妥协。   说不定这会还在心里骂他呢。   想到宋伶横眉冷竖骂骂咧咧的模样,凤揽亭的心情莫名好了点,就连看着这看了半个月没有看出什么花来的海面都顺眼了一些。   姬咎这还是头一次来到大海,在看到大海的第一眼,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而等他真正飞在海上时,他又忍不住感慨,他好像天生就属于这个地方。   在这里他不怕路痴,也不用东躲西藏,他只用潜进海里,就没人能找得到他,而且海里面充满了他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光是张开嘴就有肥鱼往他嘴里钻,这天底下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   只是因为凤揽亭要赶路的需求,他也没法释放天性,每天飞在海面上,只有等凤揽亭累了,暂时在礁石上休息时,他才有时间钻进海水里玩闹。   姬咎在心里数着自家主上下一次休息的时间,目光已经忍耐不住地往海里看去,他在海里发现了一种非常好吃的大鱼,他还没吃过瘾…   而就在它的目光落在海面上逡巡着那种大鱼的身影时,他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点红色。   因为变回原型的原因,他眼中的世界变化的只有单一几种颜色,在山岳间通常是黑白灰,而在大海上则是绿红两色。   海水是绿色,而里面游动的鱼,还有露出水面的礁石则是深浅不一的红色。   而这一次他视野中的红色却不断变大,从浅红色逐渐变成深红色,从一小点逐渐变成蔓延一整面浩瀚水域。就像是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缓慢地浮出水面,并且盯上了他们两人。   “主上!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姬咎的声音惊疑不定,凤揽亭站起身向下看去,但他和姬咎能看见的东西不同,那玩意的身体颜色已经和海水完全一致,哪怕姬咎一再提醒底下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了,他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既然如此他索性闭上了眼,以其他感官来感应周遭的变化,而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他覆盖在周围的灵识突然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一只浑身灰白的巨大鱼类,猛地跃出水面,张开满是牙齿的大嘴向墨蛟咬去。   姬咎大惊之下,赶紧扭动身子躲开它的攻击,凤揽亭也直接离开姬咎的后背,直接漂浮在半空之中。   巨鱼一击不中,沉入水中举起自己巨大的尾鳍猛地拍击水面,原本风平浪静的水面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凤揽亭召出不工剑斩断水浪,随后蕴起一道凶猛的剑势向巨鱼劈去,但巨鱼虽然身影庞大但在水中却异常灵敏,它竟然躲开了凤揽亭的剑势,并趁机潜进水中,寻找下一次进攻的时机。   “主上小心!”姬咎大喊一声,凤揽亭握剑的手向后挡去,不工剑正好卡在巨鱼的尖牙之中,凤揽亭趁着大剑卡着巨鱼牙齿的功夫,一手召出白焰扔进了巨鱼嘴里。   巨鱼吞下白焰后顿时疼痛难忍,巨大的身体不断在海面翻腾出滔天的海浪,而原本风轻云淡的天空,也因为它召唤出的风雨变得阴沉一片。   姬咎趁巨鱼吃痛无暇顾忌他们的空档,趁机驮上凤揽亭准备开溜。但就在他准备跑时,凤揽亭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大脑袋指向海面。   “不飞了,我们进水里去,我到要看看,这水中是否还有那讨人厌的白雾。”   【作者有话说】   惊天大爆!伐魔上神公然下海!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第93章 妖族   如凤揽亭所想, 临仙海海底并没有那阻挠人的白雾,但同样的,水下也暗藏危机, 就像那条抓住机会就想咬姬咎一口的怪鱼,有它在水下阻挠, 凤揽亭也无法前进半步。   怪鱼体型庞大, 稍有动作就会搅得海面翻滚不停,再加上它召唤而来的雷雨云, 霎时间整个临仙海再不复之前平风浪静的模样,大浪滔天, 雷声阵阵, 间或伴随着怪鱼的嘶鸣声,真显得凶险无比。   这样的处境如果放在凤揽亭被诅咒之前, 区区一条怪鱼早就成了一盘烤鱼下菜, 但放在中了诅咒以后, 他调动灵力的速度远不如以前, 使用灵焰都是无比艰难的事, 只能使用剑术抵挡一二。   巨鱼的尾鳍在水中猛地扬起, 将浮在水面的凤揽亭击中,凤揽亭一时不察, 整个人顺着那股强横的力道坠入海底, 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巨鱼紧随其后张开血红大嘴就要将他吞下, 姬咎上前替他挡下一击。   “主上快走!”   姬咎身上的鳞片被巨鱼狠狠咬下一块,一瞬间蔓延的鲜血染红了大片海域。   凤揽亭看着眼前的一幕, 垂在身侧的手掌间突然积攒出了一团漆黑的魔气,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使用魔气一掌拍在了巨鱼身上, 巨鱼痛苦地嘶鸣一声, 腹部被魔气腐蚀出一个巨大的洞口来,鲜血喷涌而出。   凤揽亭拿着剑直入鱼腹之中,下一秒巨鱼身形一顿,剑光从它体内迸出,竟是直接被剑风斩成了鱼块。   姬咎忍着身上的疼痛,回头看去,只见自家主上周身笼罩在黑沉沉的魔气之中,手中抓着巨鱼的内丹,表情看上去阴沉又陌生。   他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凤揽亭抬头看他,姬咎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总觉得主上现在的眼神好像就像是要把他也一起剁掉一般。   凤揽亭又怎么没看清姬咎对于他的畏惧,但他此时是实在顾不上那些,汹涌的魔气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他的漏洞,迫不及待地从他身体中喷涌而出,灌溉侵蚀他的四肢百骸,他能看到自己的灵府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强行抑止,入魔恐怕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很不甘心吧,面对自己的下属被伤害,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心里想要变强的欲望已经超出了一切哦。]   那道声音再次出现,却无比清晰明了[尽情使用它们吧,比起那薄弱贫瘠的灵力,魔气显然才更适合你,只要你想,在一瞬间你甚至能突破诅咒之前的境界,这天上地下为你独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为什么还要抵抗呢?]   “闭嘴…”凤揽亭想要伸手封住自己的灵脉,但还不等他出手,海水里传来了另一道悠远的声浪。   像是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向他们游了过来,姬咎来不及给自己治伤,叼着凤揽亭就想离开这片海域。   但他并没能游多远,一群打扮古怪,看上去像人但身上又长了鱼鳍的人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   他们先是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了鱼肉碎的怪鱼,随后把目光落在了凤揽亭手上怪鱼的内丹上。   他们的意图相当明显,但凤揽亭也不打算将这内丹交出去。   双方对峙,但凤揽亭这边姬咎受伤而自己情况也不稳定,若是那边发起攻势,凤揽亭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他反手动作迅速地将怪鱼的内丹喂到姬咎嘴里,随后让姬咎到一旁去疗伤,自己出面直面那群坏人之中的首领。   那首领在看到凤揽亭的时候神色也带了几分慎重,在和身后人商量了两句后,一名像是祭司打扮的怪人游到凤揽亭的面前:“你是何人,为何入侵我们的领地?”   凤揽亭听他问话,也明白了他们其实是一种妖族,只有妖族才有强烈的领地意识:“路过此地,无意冒犯。”   但他这番说辞显然没人信,特别是那位首领指着那条怪鱼神色愤怒,祭司又说道:“可你杀了我族中圣鱼,我们不可能放你走。”   “哦?是你们族中圣鱼想要吃我在先,还咬伤了我的下属,我没找你们的责任,你们倒是追究起我来了?”凤揽亭语气不善,眼神微微眯起,手指攒动,有一抹黑气缭绕在其中。   “魔…是魔气…”祭司看出了凤揽亭周身如火焰一般沸腾的黑色气息,他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自家首领。   这位首领在知道凤揽亭身上有魔气以后,脸上的神色也出现了几分畏惧,但想起圣鱼的内丹还在他手里,还是上前对凤揽亭道:“把圣鱼的内丹交出来,我放你走。”   “内丹?很不巧,刚刚被我的下属吃了。”凤揽亭往后退了退,而此时已经完全吸收了那所谓圣鱼内丹的姬咎身形猛涨一倍,护在凤揽亭身侧,戒备地看着那些人。   听到内丹被吃,那首领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相当难看,他掏出一支海螺做的号角吹响,周围所有他们的族人都赶到了这一片海域。   “杀了他们,夺回圣鱼内丹!”那首领愤怒地命令道。   姬咎也在同一时间发出怒吼,威慑这些妖族。   大战一触即发,凤揽亭一手执剑,一手召火,黑色的魔气几乎将他完全笼罩,他脑子里只有将这不知来历的妖族诛灭的想法,但不想就在他刚要动手时。   他的脑海中又传来另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凤揽亭这个王八蛋,别让我找到他,要是让我逮着他,我非要…]   凤揽亭:“?”   这有别于之前那个带着浓重蛊惑意味的沙哑男声,这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和少年意气,很明显,这是宋伶的声音。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宋伶的心声,他为什么能突然听到宋伶的心声?   凤揽亭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一剑挥退攻上来的妖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要秉心静气,认真对付面前的对手,但没想到那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略。   [他现在在哪呢?是不是已经去临仙海了?…我才不关心他在哪,他爱在哪在哪,总归是不会在我身边就是了。]那声音再度响起,一面关心一面又否认,带着几分矛盾的错乱。   [但是他现在身体的情况很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还有他体内那个魔化的元神,要是他真的成魔了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反正我这么弱也帮不了他,就算他当着我的面成魔我又能如何,把自己洗洗干净给他加菜吗?]   “……”凤揽亭很不想分心,但是宋伶的声音实在是太鲜活了,以至于他完全无法忽视这小子在他脑海里的碎碎念。   [好想他啊…我可算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真不是人受的。他娘的,为什么这神庭里还藏着这么多魔物啊?难道说这里面的仙官都被策反了?]   [这魔物长的怪恶心的,让我想起五百年前见到的肉虫子…呕…不能再想了,还好凤揽亭不在这,看不到这恶心的场面。]   凤揽亭心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没比他好多少,看着眼前像人不是人,像鱼不是鱼,两颊长腮,浑身都是粘液奇丑无比的妖族,总觉得宋伶要是看到了应该会觉得眼睛疼。   心里想着宋伶看到这些妖族时脸上夸张的表情,那股子几乎要把他淹没的杀欲突然像是被一阵风吹散了一般,就连周身缠绕的魔气都消散了几分。   [凤揽亭,我前几日收到我娘的消息了,即使不是她亲口和我说的,而是通过公冶晴传给我的,我也好开心。]   [虽然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也没有告诉我她出去做什么,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她,我一直在等她回来,一直等…有时候也想过放弃,想着她是不是不要我了,但又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想着我这么好,娘怎么会不要我呢。]   [现在终于收到了我娘的消息,我好开心…但也有些害怕,可能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了,我总是害怕离别,她这次回来了还会再走吗?如果她又离开,和你一样再次不告而别,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不想失去你们。]   凤揽亭心里一软,像是被一只小手软软地捏了一下,不疼,却又酸又麻。他何尝不想和宋伶待在一起,但他不敢也不能,随着他身体魔化程度的加剧,他的欲望也极速疯长,他怕自己继续待在宋伶身边,会控制不住想要对他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宋伶看到自己魔化后丑陋的模样。   手上的苍白的火焰在海水中泯灭,拿起长剑的动作也逐渐变得滞涩,凤揽亭看向那些向他攻来的妖族,最后放下双手闭上眼,向海底沉去。   “主上?!”姬咎在前面应付着妖族,却没想一扭头自己的主上要沉水底去了,他赶紧把凤揽亭捞上来,但一转身就对上了那妖族首领的满脸怒容:“将他们带回去!”   妖族人上前将凤揽亭他们结结实实绑了,骑上他们的坐骑回到他们居住的岛屿之上。   而在荒北那边,凤揽亭睁开眼,眼底一片青黑,他听到自己所在的空间之外有人意图闯入的动静。   “我们是圣君派来严查武心殿的金翎天兵,伐魔上神何在?”   凤揽亭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吐出,他背后小麦色的皮肤微微鼓动了几下,一只强壮有力胳膊便从他背后冒了出来,他看向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听到了那魔神意志对他的嘲笑。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了,准备收拾收拾整点存稿,以后定点更新。   宋伶:【墨镜】我才不想他。   【摘下墨镜】别离开我呜呜呜。 第94章 小队   吉州, 逢光城。   宋伶一脚踩死了最后一只蠕动着想要逃走的魔物,虽然动作很是果断,但踩完以后却面露嫌弃, 想着自己这双鞋恐怕是不能要了。   和他一起的,还有拓拔青和百里凌峰, 他们是临时被尤瑾风分出来处理城中魔物的小分队, 他们三个负责打前锋,阮霏负责后勤处理伤员, 增添补给。   本来他们是准备和尤瑾风一同前往神庭的,但是见过公冶家家主以后, 她便让他们留下来, 说着与其让他们早早去神庭潜伏待命,还不如分给他们一点更灵活的事情做。   于是宋伶和其他人便被单独分出来去处理这些城中突然出现的魔物。   这些魔物来历不明, 更像是被人为放置在城中, 厉害程度嘛, 也不怎么厉害, 就是一团团包裹在粘液里的肉虫一样看着让人直恶心。   拓拔青在消灭完他那边的魔物以后, 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把这些玩意整的到处都是, 别让我逮着他, 不然我让他把这些臭虫子全吃了!”   百里凌峰也颇有同感, 他们俩自从在军营里切磋过几次以后,便有了不同于别人的交情, 平日里总是勾肩搭背地称兄道弟, 并且他们还一致对宋伶颇为欣赏, 有事没事就想跟着宋伶, 于是乎尤瑾风干脆把他们三人分到了一起。   宋伶对这两个傻大个跟着自己也没意见,虽然有时候觉得这两人的脑子加起来凑不成一个完整的脑子,但还是对他们保留了绝大多数的耐心。   毕竟他身边同性友人较少,有两个“小弟”跟着自己的感觉还挺新鲜的,虽然他们不愿意叫他大哥就是了。   “宋宫主,这些魔物都处理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拓拔青扫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最后看向宋伶的方向。   “魔种呢,找到了吗?”宋伶甩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看向百里凌峰的方向,正好百里凌峰徒手掰开了一段枯木,从枯木中掏出了一个紫黑色透明的卵包,而此时那卵包抖个不停,连接卵包的四条触手慌乱地卷成一团,像是再表达恐惧的情绪。   “找到了,在这…”百里凌峰话没说完,一道白影从他面前闪过,那卵包被一只漂亮的中体型白虎一口吞下,百里凌峰甚至来不及说完后半句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正舔嘴的大猫。   “小花,不是什么都能往嘴里吃的啊。”宋伶也吓了一跳,走上前扯住白虎的腮帮子往两边拉,但白虎都不为所动还发出了非常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虽然那玩意看着古怪,但是小花却非常喜欢吃那东西,说不定对它们神兽来说那其实是什么好东西?”拓拔青看着吃了卵包还没有异状的白虎说道。   “四象神兽属于瑞兽,瑞兽天生就有吞吃邪祟的本领,说不定那玩意的原型就是邪祟呢。”百里凌峰也跟着分析。   宋伶确定了白虎没什么事后才松了口气,用手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虽然你们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平日里对付这些东西还是得谨慎一些。”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绵延好几里的枯死地,魔种的威力可见一斑,只要它存在的地方周围都会生机断绝,还会源源不断地滋生出魔物,新生的魔物不足为惧,但若是在他们没有发现的地方让这些魔物成长起来,造成的危害不可估量。   “这玩意的能力便是繁衍,蔓延,而且蕴含着最为纯粹的魔气,我害怕这玩意接触多了对我们自身都是侵蚀性,还是要小心为上。”宋伶让其他跟着他们来的公冶家弟子上前把魔种蔓延过的地方清理干净,随后再一把火烧掉。   看着纯净的火焰窜天而起,拓拔青摸着自己方正的下巴琢磨着:“咱们清理了这些天,这些魔物就像没有尽头似的,清理了一批又来一批,到底是谁能那么闲,一天啥事不干尽干这缺德事。”   宋伶听他这么说,心里却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想。能肆无忌惮地在神庭周边主城之中放置魔物的人,一定是手里有些权能,他们不仅能放置,还能掩人耳目,不让人知晓他们沾染过魔物,或者说让人看到他们沾染魔物也无妨,这人肯定还干着天天与魔物打交道的活计才会如此。   但若是往百里家的人身上猜想,宋伶又觉得不太可能,公冶家这些日子有了尤瑾风相助,分了大部分人力监视着百里家,若是他们真有什么东西,公冶晴当是第一个知情。   不是百里家,又在神庭有关系,还和魔族有牵扯的人,除了凤月炀他都想不到还有人更适合干这事。   于是他也冷哼一声,跟着拓拔青一起骂了一句缺德玩意。   他们这前锋小队出完任务准备收队,往回走时路过主城主街道,却发现明明是临近神庭应该是最为繁华的主城内却并没有几个人走在大街上,哪怕是有也是行色匆匆。   主街两侧的民居也都是家家户户闭紧了房门,每人门前都设置了结界,和防止魔物入侵的装置。   宋伶他们路走到一半又碰上了正在巡逻的天兵,天兵严格查验了他们的身份后才让他们离开,宋伶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头一次觉得血月临近的压迫感。   几乎是整个九重天一夕之间就进入了戒严的状态,人人都在防备着即将从深渊中汹涌而出的魔物,就是地处最安全的神庭也不例外,在主城周边四处巡逻的天兵,一天下来都有几十支,可以说是戒备的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天兵巡逻的原因,那放置魔种的人也没有选择主城人多的地方,而是选择的人少,但风险系数较低的野外,魔种靠吸收周围的生命力生长,再野外魔种会繁衍的更快,只是生出来的魔物没有人被魔化那么棘手。   几人穿过气氛肃穆戒备森严的街道,回到了公冶家门前,因为他们是顶着公冶家弟子的身份外出任务,所以天兵并没有怀疑其他,也并不知道公冶家害养着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   宋伶他们回到公冶家后,拓拔青两人先去向尤瑾风复命,而宋伶并不归属于尤瑾风管制,所以并不用向他复命。   他实在是忍受不了鞋底黏腻的感觉,想着赶紧回自己的住处换一双鞋再说,但他刚走到一半就有名侍女看见了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宋宫主留步。”小侍女快走几步到宋伶面前,拦住了他想回屋的动作:“家主有是想要请宋宫主过去。”   宋伶也是见过这位侍女,她的确是公冶晴的贴身侍女,于是他向她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刚刚从外面回来沾了一身灰,我换身衣服就去复命。”   侍女也没再催他,让他去了。   宋伶换了一声衣服,并把之前那身和那些魔物接触过的衣服偏了个干净,这才出门随那位等在门外的侍女一起向公冶晴的所在的主屋走去。   公冶家也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老世家了,相比于没有经历过神魔之战的百里世家,公冶家显然底蕴更加深厚。   宋伶第一次来到公冶家门前时就好生感慨了一番这大世家和他们那种野路子宗门的区别,光是站在门前,都觉得人家的门都是无比古朴且庄重的,更别提走在公冶家内部,总觉得这地方到处都透露着一股历史悠久大气磅礴的气息。   侍女带着他走走绕绕,总算到了主屋门前,侍女推门进去,宋伶便看见正喝着茶,一边笑眯眯盯着他看的公冶晴:“哎呀,你可算来了,小伶过来姨母这边坐。”   宋伶:“……”是的,哪怕当初亲眼见过这个女人稚嫩青涩的一面,还与她有过一起冒险的共同经历,但她辈分到底是比他高一截,还和他娘成了异姓姐妹,他的确是应该喊她一声姨母。   他吸了一口气,向她行礼:“姨母,我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您急匆匆地叫过来,是有什么急事要告知我的吗?”   公冶晴笑着摇了摇头,只让他过来挨着自己坐,等他坐下后,她又一个劲盯着他看:“哎呀,咱们小伶如今也是一表人才了,怎么看怎么好看,是个顶顶的美男子,不,美天仙。”   “……姨母?”   公冶晴面对他的疑惑和急切充耳不闻,只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小伶呀,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先前说的事…宋伶愣了一下:“姨母是说我娘亲传回消息一事?”   “对,我今天特意把你叫过来,就是免得你错过母子相逢的第一时间。”公冶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十分慈祥:“姨母对你好吧?”   也难为她长着一张少女的脸却做出如此慈祥的表情,但宋伶现在也顾不上去在意这些细节,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公冶晴刚刚所说,母子相逢的第一时间?   他娘回来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还以为公冶晴是在和自己闹着玩时,外面有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禀家主,松山先生和大夫人一起回来了。”   公冶晴激动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像是激动地想要亲自出门迎接,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宋伶,见宋伶像是呆住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赶紧向他招呼了一句:“小伶过来呀,你不想见见你娘吗?”   【作者有话说】   面临宋伶要喊凤揽亭叔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凤揽亭:别让我听到那两个字。【拒绝】 第95章 母亲   “小晴, 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公冶晴还招呼着,门外却已经传来一声女子的朗笑声, 宋伶听着这道在记忆里颇为熟悉,如今却略显陌生的声音不知如何是好, 他站起了身, 眼看着公冶晴以与自己年纪不符的轻快身姿跑了出去。   而他却不知为何一步也迈不开。   “花姐姐!”公冶晴揽住来人的手臂,笑的一如当年那个至纯的少女。   “诶?正屋里有客人?”   “嘻嘻, 可不是嘛,可是一位贵客哦。”公冶晴颇为狡黠地笑着。   来人的影子缓慢地出现在正屋门口, 却在看到屋中宋伶的一瞬间, 也和宋伶一样,僵直不动了。   宋伶看着门外逆着光的身影, 看着那张在记忆中温和的, 灵动的, 无比可爱又让人心生亲近的脸, 明明一肚子想对她说的话, 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问, 你之前去哪了?为什么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也想问,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所以从来不与别人提起我?   最后, 他想说, 他很想她,能不能不要再离开了。   但始终, 两瓣嘴唇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 喉咙干渴的厉害, 一个字都无法从肺腑中挤出。   他抬起手, 手掌重叠半掌举过头顶,对着门外站着的人,无比规矩又庄重地重重行了一礼,用干哑的嗓子叫了一声。   “母亲。”   短短两个字,重如泰山,势若千钧。   门外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公冶晴见状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怎么到了这会居然会变得这么生分了,但她目光落在花金瑶的脸上却又不好说,只好干巴巴地打个圆场:“小伶这孩子,就是有礼貌哈。”   但此时却没人理会她,她只听到身边人声音轻微颤着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宋伶?”   宋伶没有回答,只是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公冶晴原本预想的母子二人重逢感天动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相反,如今这气氛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古怪,明明是亲母子,现如今却像是陌生人相见?   她只好扭过头看向跟在花金瑶背后的男人,男人对此情景并没有别的反应,目光始终落在花金瑶背后,似乎除了花金瑶并没有别的事务值得让他分出心思去考虑一般。   真是没救了,那可是他亲儿子…居然这么冷漠。   “伶儿,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在合欢宫?”   “母亲不想看到我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宋伶抬起头,看向眼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女人,她的确和他记忆中那个性格直率,古灵精怪的人有了些许差异,她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风尘仆仆,眼里除了慌乱还带了几分疲惫。   也许他的确来的不是时候。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扯了扯嘴角说:“那我还是不要打扰母亲为好…我自行离开便是。”   说着,他大步迈出了门,对面前人说了句借过后便想径直离开,但当他想走时,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之大,将他留在了原地。   “这位…前辈?有何指教?”宋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带着银制面具的男人。   男人没有开口,就那么沉默地看着他,而这样沉默反而无形加重了宋伶心中的烦闷和愤怒:“放开我。”   “小伶…这…他是…”   “他是谁我并不关心,晴姨,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宋伶看向公冶晴,公冶晴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慌张,她不明白这一家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分开时都对她说过心中的思念,但见面时怎么会各个像吃了烟花爆竹似的。   也是这时,花金瑶同时开口:“伶儿!娘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我不想听,我要回去!”宋伶用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但男人的手却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目光无悲无喜,看的宋伶火大。   但更火大的,是男人后面说的话:“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宋伶的怒火猛地窜到最高点怒极反笑:“是啊,我幼稚,我不成熟,反正我从小就是没爹没娘野大的,我用不着你在这里教训我!”   男人眯起眼还想说什么,却听旁边的花金瑶出声道:“宋世宁!闭上你的嘴。”   宋世宁看了一眼花金瑶,看到她脸上真切的恼怒后松开了抓着宋伶的手。   而在他松开以后,宋伶本想转身离开,但花金瑶却叫住了他:“宋伶,你不想看到娘了吗?”   宋伶站定,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也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情是怎么回事,愤怒,委屈,欣喜,后怕,各种各样的心情汇聚在心头让他难以招架,他真的怕自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自己亲娘面前哭出声来。   他只能把那鼓胀的情绪往下压一压,再压一压,压到心口疼痛难忍,压到只能皱眉咬牙才能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他不想自己太难看,他明明想让娘看到自己从容得体的一面…   “我不是…”宋伶转过身,但在转身那一瞬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花金瑶展开双臂有些笨拙生涩地抱着他,见他情绪不高还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温和和让人无法忽略的沙哑哽咽:“伶儿长的好高了,比娘亲都高这么多,娘亲张开双手都快抱不住了。”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令人眷恋的气息,记忆像是被一双温和却又不容抗拒的手拉回到从前,拉回到当年他只要受了委屈就会得到一个抱抱的时光。   那时候母亲的臂弯是他唯一的依靠,仿佛只要母亲在,他就什么也不用害怕。   他紧握着的双手终是忍不住抓住女人的衣袖,努力睁大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他现在已经是堂堂男子汉,又怎么能像以前一样在娘怀里哭鼻子,他不能,也不允许…   “娘好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的伶儿。”花金瑶紧紧抱着宋伶的腰身,终于泣不成声道:“是娘对不起你,你明明还那么小…那么小…”   在花金瑶的眼泪落下的那一瞬,宋伶蓄满的泪水也终于挂不住,滚落下脸颊,他像是终于投降认输了一般,缓缓躬起腰背将脸埋在女人的肩窝里,语气溃败着委屈着眷恋着喊了一声。   “娘…”   一个字足以,让花金瑶彻底泣不成声,让公冶晴也频频拭泪,只有站在她们身后的男人,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们这么多愁善感一般,依旧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   母子重逢的走向到底还是如公冶晴所预料的那般温情感人,花金瑶冷静下来后被公冶晴强行让人带下去梳洗换衣,而在她们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宋伶和宋世宁。   也就是那位松山先生。   宋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在他被雷劈到五百年前时,他只觉得这个男人神秘莫测,无论是修为境界都难以看破,当时他以为这人不过只是他娘众多芳草中的一棵。   但万万没想到,他就是让他娘心甘情愿吊上的那棵歪脖子树。   真是看走眼了。   宋伶盯着他看了好半晌,见这人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时,终于忍不住问:“你真名叫宋世宁?”   男人没有回答。   “你是我爹?”   男人扭过头看他,只是他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道:“是。”   也真亏这人能如此风轻云淡,宋伶猝不及防得到这人的肯定还有些混乱。   他不应该解释点什么吗?比如…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他,也没对外称他是他的儿子,甚至连他娘那里都没听到过他的信息。   这也太过古怪了吧?   宋伶为了掩饰自己的混乱喝了口茶,而他名义上的亲爹此时却像是看什么新奇玩意一样,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再未挪动。   两人沉默了一会,宋伶听这个男人道:“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宋伶瞪大眼睛扭头看向这个男人,他是怎么敢当着自己亲儿子的面说出这种禽兽的话的?   不过仔细一想,他娘从未对他提起过他爹,宗门里的人也说他娘的仪式举行时他们都不知情,也就是说这个人并未给他娘名分,他们根本就不是正当关系…所以有可能,这个人本来只想玩玩,结果他娘意外有了他,不得不把他生下来,而这个人根本就不想要孩子?   这么一想,他说这句话就理所应当了。   宋伶脑补了一出自己娘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骗身骗心又不得不待在他身边的悲惨故事,正气的牙痒痒,却在这时男人突然欺身向他凑了过来,手指点在他的额心。   “你是…这个世界的,变数。”   男人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宋伶愣住了,抬起眼与男人对视,却在看到男人双眸的一瞬间,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双眼睛里仿佛蕴含了无边无际的浩瀚银河,又像是缀满星辰的夏日夜幕,在他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他同时感觉到有另外一股视线穿过遥远的空间与时间透过这双眼睛在看向自己。   这种感觉古怪极了,让宋伶一瞬间背后便生出一身冷汗。   但在觉得诡异的同时,他又觉得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又相当熟悉,他好像见过这样的目光,也见过他眼中的星辰,而且他好像还在别处听到过宋世宁这个名字…   宋伶皱了皱眉,看向男人的目光不再满是仇视,而是多了几分思索。   看来他这个爹不仅仅是个渣男,还是个来历不凡的渣男。   【作者有话说】   亲爹亲娘出场。   【最近被迫相亲,更新不稳定真是抱歉,所以说,男人只会耽误我出剑的速度是真的。】 第96章 家宴   花金瑶匆匆换好衣服梳洗了一番就被公冶晴拉到了专为她举办的接风宴上, 不过毕竟花金瑶的行踪是个秘密,不宜大肆宣扬,所以这个宴会也并没有办的多么隆重, 最多就是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   而当公冶晴真的坐在这席上时,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决定。   这一桌子上坐着花金瑶和她, 还有松山先生和宋伶, 为了显得她公冶家还有人在,她还叫上了她的师兄及她的丈夫公冶澈。   但除了公冶澈是个失心人, 不言不语毫无神智纯属是来凑数的以外,唯一能让这场家宴有那么一点家宴气氛的也就只有公冶晴了。   也不知松山先生和宋伶单独相处期间发生了什么, 等她们俩出来, 这父子俩好像更为生分了。   花金瑶倒是有心想要问一下宋伶的近况日常啥的,然而宋伶的日常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聊一些, 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作为合欢宫的现任宫主, 也的确没有再过什么苦日子。   饶是如此, 花金瑶依旧对宋伶极为心疼, 一场宴席吃下来, 光是给宋伶夹的菜都堆满了好几次他的小碗,而宋伶也是个实诚的, 也许是为了弥补刚才见面时的尴尬别扭, 现在花金瑶给他夹啥他吃啥。   宋伶在努力干饭, 花金瑶在给宋伶夹菜,原本并不需要吃饭的宋世宁见了这一幕, 居然也开始默默地给花金瑶夹菜, 一时间这一家子竟然形成了一道流水线, 看的公冶晴眼皮直跳, 饭也吃不下去,只喝了两杯茶就已经顶够了。   “你们这一家真是,让我这个孤家寡人该如何自处啊。”公冶晴唏嘘了一声,花金瑶这才赶紧也给她夹菜,公冶晴这才开心了些。   不过公冶晴说自己是孤家寡人,这让花金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毫无反应的公冶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能让他康复的办法吗?”   公冶晴闻言短促地笑了一声:“办法是有,只是我并不想用罢了。”她说了这一句后又看向花金瑶:“花姐姐,你知道我的真正心意的。”   花金瑶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你家主之位已经坐稳,我想也没必要继续折磨你自己了吧?”   公冶晴目光微垂道:“当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不过也不用对我太担心,我的日子已经比太多人舒坦了,至于别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花金瑶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再劝什么,他们都是知道的公冶晴真正喜欢的是女子,而她身为世家继承人,是一定会担任起为家族生下后代的重任,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本性,哪怕上一任公冶家家主去世,她也依旧保持着原状。   宋世宁看了一眼公冶晴没有开口,公冶晴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先生不用瞪我,我知道我没可能的,只是还残留一些执念罢了。”   宋伶在旁听他们说的这云里雾里的,但有一点可以证明的是,这三人的关系绝对不止明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花金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等到众人都用完餐以后,才说出下一个话题。   听她要说起关于魔渊封印的事,公冶晴还看了一眼宋伶,用目光询问这事真的要说给小辈听吗?花金瑶摇了摇头:“这事迟早整个九重天的人都会知道,早知道晚知道现在也并无区别了。”   说完这一句后,花金瑶的目光落在宋伶身上:“不过一开始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而我们也承诺过并不会把此事告诉其他人。”   “只是现在终于纸包不住火了是吗?”宋伶问。   花金瑶苦笑一声:“是啊,事情终究还是走向了我们预测过的最糟糕的情况。”   “你不是找到了朱雀信物了吗?”公冶晴见花金瑶情绪不高,安慰道:“既然已经得到了朱雀信物,那么距离补上封印就差最后的玄武信物了不是吗?”   “按照原定计划是这样,朱雀羽毛我的确是找到了,但很不巧的是,我们遇到了同样上前争夺信物的人,还被他们带走了另外一根羽毛。”花金瑶从怀里拿出那一根散发着淡淡红色光芒的羽毛,眼里带了几分忧虑:“怕就怕在对方会快我们一步。”   “怎么会?不是说四象信物已经绝无仅有,这世间也只会有独一无二的一份吗?”公冶晴不能理解。   “所以这也是我们的信息不足之处,那朱雀神鸟其实有了后代,两根羽毛一根是朱雀的,一根是它后代的,我们也无法分辨出羽毛的归属。”   “……如果是它后代的羽毛。”   “效用会大打折扣。”这句话是宋世宁所说:“毕竟白虎的信物本就不纯,再加上效果甚微的朱雀信物,强行补上封印,可能会有失败的风险。”   他这一番话后,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既然是如此重要却艰难的事…为何九重天的其他上神却无动于衷呢…毕竟魔渊封印破裂危及到的是整个九重天,他们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吧?”这也是宋伶一直想问的问题,不止九重天的上神们,还有一直按兵不动的各大宗门的领袖。   如果说一开始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为了不在九重天引起恐慌动乱,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更需要一些人手助力。   “因为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会被讨伐的并不是魔渊,而是凤揽亭本身。”宋世宁看向宋伶:“对于九重天而言,没有什么比新一任魔神的诞生更让他们觉得害怕。”   “但他毕竟还没有成为魔神,他还是属于九重天的伐魔上神…”宋伶忍不住争辩道。   但他话音刚落,花金瑶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你见过凤揽亭?”   “伐魔上神威名赫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宋伶看出了他娘神色中的慌张,赶紧找了个通用理由,而坐在他旁边的宋世宁,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你不该和他有任何牵扯,小伶。”花金瑶按着他的肩膀,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这些事你不用担忧,娘会处理好一切,你现在在合欢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若是魔渊封印破裂,没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宋伶仰头回视花金瑶的眼睛,花金瑶被他眼中的坚毅和认真刺了一下,收回手语气软下几分:“伶儿,这些事不是你能应付的了的,听话,回去,有长老护着你不会有事。”   “娘?”宋伶有些错愕也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一定要求他回去。   “远离和武心殿有关的任何人和事,不要靠近荒北和神庭。”花金瑶沉声叮嘱道,仿佛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那娘你呢,你准备再一次抛弃我吗?”宋伶垂下眼睫,语气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愤怒和不甘。   “不是这样的伶儿,我…”花金瑶想要解释,可是她造成的伤害终究已经成为了事实,她心里的思绪千头万绪,想到魔渊的危险,和他们最后的决定,一时间竟也做不出不会再抛弃他的承诺,眼泪先于言语滚落了下来,宋世宁不知从哪掏出一张手绢,替她拭泪。   宋伶看着她流泪,心里也不太好受,但他没有得到花金瑶肯定的回答,这就说明他们还有事瞒着他。   想到凤月炀说过的话,被魔气侵袭不告而别的凤揽亭,还有众人脸上一直沉沉笼罩着的不安和思虑,终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宋伶心里压抑的情绪忍不住爆发。   他抬头看向屋中三人,看向被宋世宁抱在怀里的花金瑶道:“娘,我不仅认识凤揽亭,我还与他双修过,他亲口说过要我当他的道侣,我也答应了。”   “什么?”花金瑶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伶,而宋伶站在离她不算远的地方,神色上却多了几分疏离,她就像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一样,存在在她记忆中那软糯的白玉团子形象彻底幻灭,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名足以顶天立地却无比陌生的男人。   “荒北发生的事,神庭发生的事,他早就说于我听过,我也早就知晓你们的计划,所以你们休想再将我排除在外,这事不管你们想不想我掺和我都掺和定了。”宋伶坚定道。   花金瑶慌忙地推开宋世宁,想要在宋伶脸上看到心虚慌乱的神色,但她什么都没看到,他说的是真的。   “我无意违逆母亲,也不想让你们为难…但我之前却听说过,这修补封印一事,并不像你们所说的那么容易,如今正是百年一遇的血月,魔渊中魔气大盛魔物躁动危险重重,想要修补封印必须深入魔渊最深处…你们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所以才无法给我肯定的回复吧。”宋伶说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已经猜到花金瑶已经做出了最后牺牲自己的决定。   “不…不是…”被说中心思后,花金瑶的脸上有一瞬的心虚,而这抹心虚更是印证了宋伶的想法。   “恕孩儿不孝,不忍见多年未归的母亲深陷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修补封印一事,还是由孩儿代劳吧。”宋伶目光熠熠地看向花金瑶,花金瑶却是一愣,伸手摸向自己储藏朱雀羽毛的地方却摸了一个空。   她大惊失色:“伶儿,不可!”   谁知宋伶却向她再次行了一礼:“母亲就当是成全了我和凤揽亭这一对苦命鸳鸯吧。别的事若孩儿能侥幸归来再与母亲赔不是。”   花金瑶猛地向前一步想要抓住宋伶的袖子,但不想眼前的人居然只是一道虚影。   宋伶早就离开了。   这让她无比崩溃,她抓着宋世宁的衣领流着泪质问:“你是故意的?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宋世宁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比起他,我更在乎你,我不能失去你。”   【作者有话说】   宋伶:放着我来,谁也无法阻止我去救我道侣。 第97章 逼迫   当夜, 公冶家戒严。   拓拔青看着突然忙碌起来在周围不断巡逻盘查的侍卫们,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坐在他背后的百里凌峰拍了他一把,示意他低调些, 不要引起那些侍卫的注意。   阮霏的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圈,随后对两人暗道:“来了。”   穿着一身侍卫装的宋伶跳上了早早准备好的马车之上, 马车被他们做了伪装, 寻常人看不出他们的动向。   拓拔青见宋伶上车后,一扬缰绳, 拉着马车的两匹天马立即飞至半空之中。   宋伶脱下身上厚厚的铠甲,借着阮霏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我们得抓紧时间, 不然我娘很快就会找过来。”   “小宫主, 这么做真的好吗,你好不容易才与你娘重逢, 就这样不告而别…”百里凌峰有些担忧地看着宋伶。   宋伶却撇了撇嘴, 手指在水囊上捏了两下:“谁让他们又有撇下我的打算, 我这也只能算是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那信物你拿到了吗?”阮霏问道。   宋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拿到了, 接下来我们只用全速赶往荒北便是。”   拓拔青在马车外笑了一声:“我早他娘的想去荒北了, 现在谁也拦不住我!”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但百里凌峰平日里也一副憨直的模样, 此时脸上却有几分凝重的神色:“多谢小宫主信任我们, 我们此行也全仰仗小宫主你了。”   “哪里的话, 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也别和我生分。”宋伶拍了拍百里凌峰的肩膀, 随后站起身看向的那个被其他人打包放在一边的蓬莱阁弟子。   “一直把他带着也不是个事, 得想办法把他交还给蓬莱阁。”宋伶道。   “那位夫人不是去临仙海寻找蓬莱阁去了吗, 我们何不传信给她?”阮霏问。   “不好说, 我这边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蓬莱阁。”宋伶皱着眉摸了摸下巴,随后盘腿在这名弟子面前坐了下来。   他是知道凤揽亭现在的身外化身在临仙海,但其他人不知道,都以为凤揽亭还在荒北之中。   他此行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能不能赶在血月魔潮爆发之前就找到凤揽亭。   就在他皱眉想着他们该如何躲避各大州府的盘查直接飞向荒北时,他们的马车突然晃了晃。   “什么人?!”拓拔青的厉声质问从马车外传来,宋伶等人立即起身,但他们本以为是追上来的公冶家人,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一位让宋伶意想不到的人。   “柳文应?”宋伶看着眼前身姿高挑,眉目冷淡的男人:“你不是应该在尤瑾风身边…”   “主上有令,让我带你们前往荒北。”柳文应声音淡淡道。   随后他不由分说地伸出一只手,手中散发出的绿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住整辆马车,而这样的景象放在外人眼里,就是那辆原本在半空中行驶的马车一瞬间失去了踪影。   “我的术法能隔绝一段时间外界灵识的窥探,接下来请诸位坐稳,我会将马车的速度提升到极致。”柳文应话音刚落,拓拔青连滚带爬地进了马车车厢,语无伦次道:“我的天,马车上面突然出现了两只巨大的魔鸟!”   众人只觉得马车一震,瞬间便驶出千山之外…   …   “伐魔上神何在?!”   凤月炀伸手阻止了同僚继续出声叫喊,他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大殿。   武心殿。   通体由产自荒北的顽石打造,整体呈现出肃穆的黑灰色,古朴却透露出一股让人站在门口就会心生畏惧的浩然威压来。   这里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存留着他许多好与不好回忆的地方。   他还记得小时候,被凤揽亭第一次带到武心殿时,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消散,那时的他满心崇拜着凤揽亭,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变成像他一样厉害的人。   只是这份孺慕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迟来的真相彻底抹灭,他和凤揽亭必定不会成为亲人,这一生都必将是互相折磨的存在。   他垂放在腰间长剑上的手指动了动,他身边的天兵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也没有再继续叫门,在他们心里,这位小将军到底也是来自武心殿的人,虽说那位伐魔上神勾结魔族犯下大罪,但毕竟是眼前这位的义父,他还是会下意识维护武心殿的。   但武心殿内迟迟没有回应,也实在是让他们气恼,难道那位伐魔上神在如今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还存着与神庭对抗的念头?   就在他们忍耐不住准备再次叫门时,武心殿的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门内却并不是站着凤揽亭,而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女。   江安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一行人,目光落在凤月炀身上时闪了闪,但神色到底没有太大变化。   “你是何人?”一天兵上前询问。   “我乃伐魔上神坐下掌判使,江安。”江安亦是朗声回复道。   “既是伐魔上神的掌判使,那便与伐魔上神同罪,当一并带走。”那天兵手一挥便想让人上前捉拿,但凤月炀却先他们一步走到人前,抬头看着江安。   “江叔,好久不见。”他道。   江安还没说什么,他身旁扶着他的女子却柳眉倒竖,看着他厉声斥骂:“凤月炀你还敢回来!”   “真君这声江叔,我可不敢当。”江安制止了旁边少女的激动,声音冷淡道:“诸位的来意我已明晰,只是当下主上不便出面,需要诸位等上些时日。”   “笑话,我们金翎天兵拿人可从来没有等人的道理,伐魔上神现下在各处?!”那开口说话的天兵态度咄咄逼人,使得少女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戒备与畏惧。   江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安抚,随后低声道:“主上正在闭关。”   “闭关?这个时候闭关?莫不是做贼心虚跑了吧。”那天兵依旧是不依不饶,凤月炀站在他身前,却是对凤揽亭的情况心知肚明,也正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他才必须逼凤揽亭露面。   “诸位这话实在诛心,主上为了九重天尽忠职守,在荒北这样贫瘠的地方守了上百年,从未有过渎职之事!你们怎可因为世家子弟的几句挑拨就将主上的功绩视而不见?!”   “什么挑拨?那是铁证!凤揽亭滥用职权,勾结魔族,引起神庭动乱乃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尔等不该继续包庇此等包藏祸心之人,还不速速将他与我缉拿归案!”那人一声喝问,身后千名天兵附和,声浪如山呼海啸。   江安明知他和莺儿两人是挡不住神庭派来的人马,但他也清楚他此时不能退缩,若是他退了,神庭里还有何人能庇护主上?!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江安一声长叹老态尽显,像是要放弃抵抗。   就在那位天兵向凤月炀看去,想要获得他的许可将眼前这位老者捉拿时,凤月炀却皱了皱眉,自从他通过百里弘济接触过魔物以后,便对魔气的变化异常敏感,刚刚就在他们对峙的那一段时间内,一股不知来历的魔气突然从武心殿里倾泻了出来。   这种感觉异常危险,他下意识让身后的人后退,但没想到在他们身后的却是等待多时的莺儿和武心殿数万名将士。   “你们…你们想要反抗神庭,违逆圣君吗?!”看到这样的情景,刚刚那名大声叫嚣的天兵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群人的靠近,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凤月炀看着莺儿已经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魔气,忍不住讥讽地笑道:“你们也终于不在掩饰你们真实的身份了吗?万恶的魔族。”   莺儿的半张脸上以及手臂上有一只魔隼的图腾印记,听到凤月炀开口,她冷冷地向他扫了一眼:“还以为是哪来的野狗在汪汪叫,原来是你这只丧家之犬。”   凤月炀脸上的笑意渐收,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莺儿:“你说什么?”   “说你是条狗你听不见吗?之前不是给自己找了新主人急着去献殷勤吗?怎么这是新主人给你了点好处,就迫不及待回来狗仗人势了?”莺儿用一根手指掏了掏耳朵,一脸嘲意地对凤月炀说道。   “呵,你们也就只能嘴硬一时了,神庭的大军很快就会过来,武心殿就是你们最终的埋骨之地。”凤月炀挑衅道。   莺儿神色一厉,看向他的目光像是淬了血:“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是那些神庭的喽啰跑得快,还是我手里的斧子更快!”   双方剑拔弩张,凤月炀也拔出了自己的剑,想着这也应该是凤揽亭最后的垂死挣扎了,没了这个女人,武心殿的其他人都不足为惧,于是他与自己的下属说先干掉那个女人,再谋其他。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到底没能打起来,那股逐渐蔓延出殿外的魔气笼罩了整个武心殿,江安看着那从黑暗中逐渐走近的人愣了一下,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主上?”   凤月炀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压落在自己头顶,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带过来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被那突如其来的威压重创跌倒在地无法起身。   那一瞬,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就像那渺小的燕雀面对着鸿鹄,又像蜉蝣窥探着大树,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笼罩在他心头,他甚至握不住自己的剑,双膝软的支撑不住。   他跪倒在来人面前,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抖若筛糠,豆大的汗珠滑落在干裂的嘴唇上,瞳孔因为恐惧紧缩到极致。   “义父…”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上的经典一幕即将呈现。   还在路上的宋伶:等着,让我先打! 第98章 入魔   宋伶这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云霄飞车, 马车这辈子恐怕都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速度飞行,外面两匹天马都是被马车拖着飞,吓得瑟瑟发抖。   而车厢内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 拓拔青和百里凌峰吓得抱在一起,时不时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放声大叫, 阮霏也缩在角落里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平衡, 宋伶被马车颠得东倒西歪一阵头晕目眩。   但让众人都相当诧异的是,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站在马车中央的柳文应, 不管马车摇成什么样子,他都屹立不倒, 甚至还有功夫伸出一只手拉一下差点滚出去的宋伶。   宋伶被他拽着才勉强感受到了几分安稳, 心里对柳文应越发佩服,只是这样的经历他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 不然他这当初在巧手大师手上求来的定制马车怕是要废了。   好在这次几经波折, 动荡不安的旅程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马车外魔鸟的一声高昂的啼叫声, 车窗外便出现了一条无比宽广, 波涛汹涌的江河。   “这里是, 神怒江?”百里凌峰摆脱了拓拔青的禁锢,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底下的江河江水漆黑, 波涛汹涌, 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明明距离那翻滚的浪涛有几百尺高, 仍旧能听到那如雷鸣一般轰隆作响的江水声。   “这里就是荒北的分界线了, 前面就是魔哭岭。”柳文应淡淡地说了一句, 随后目光向上看去又提醒了一句:“抓好了。”   马车猛地向上飞去, 百里凌峰差点被甩出车窗,他看到马车顶上两只巨大的魔年鸟抓着马车向着山顶飞去,像是要径直飞过这座山峰。   而他眼前的山峰也相当高耸,高耸到就像是天然形成的一座,用来阻挡魔潮的高墙,在这山峰上他也的确看到了不少神庭将士建立的防御设施,但那些在放哨警戒的天兵们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辆从他们头顶飞过的马车。   拓拔青把百里凌峰给拽进了车厢,马车颠簸,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百里凌峰掉出去。   魔鸟的速度很快,在其他人眼里如同天堑一般不可逾越的高山被它们轻易地给翻了过去,这让宋伶有些对魔物们的能力有了新的评估,如果每次血月魔潮出来的都是这样厉害的魔物,神庭基本上就已经可以放弃抵抗了。   越过了大山,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枯黄贫瘠的荒漠,放眼望去瞧不见一点绿色,到处都是黑灰色的大块古怪的岩石,间或有零零散散铺在大地上的尸骸白骨。   荒北…   宋伶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这个地方,在看到它冰山一角时就被它展露出来的自然风光所震撼。   这地方还真是…狗都不来。   说它是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都太抬举它了,没有树,没有草,地面上全是碎石头和骨头,离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岩灰味和血腥味混合的味道,稍一起风,就会刮起大量的沙石。   宋伶只是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再收回脑袋时都感觉自己吃了满嘴的沙子,此时他对荒北的观感已经差到极点了,并开始深切同情住在这里的人。   他们一行人从天黑飞到了天亮,又从天亮飞到了天黑,当黄沙漫天的沙石地上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城池时,宋伶便知道他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过几百里的距离了。   “这座城是?”百里凌峰好奇地看向柳文应。   柳文应在进入荒北以后便换了个盘腿坐下地姿势,此时听到百里凌峰的问题冷淡地回道:“阿鼻城的遗址。”   “原来真的有一座城啊,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一个四处流窜的组织。”百里凌峰一脸长见识的表情,也凑到车窗边上往外看,在看到那城里好像还有人居住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里面还住这人呢!他们不害怕吗,马上血月将至,这里会很危险。”   “他们除了这地方也无处可去了。”阮霏对百里凌峰说道:“他们都是被九重天驱逐的人,在这里好歹还有个去处。”   “这样啊。”百里凌峰看见那些人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模样,忍不住唏嘘一声。   “其实在以前,荒北也有不少原住民的,只是后来这里多次成为势力之间交战的主战场,久而久之气候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恶劣,便没有人再愿意住在这里了。”柳文应说起这些,眼里也有些怀念,不过这怀念也只是一闪而过。   马车行驶的速度逐渐变得平稳了下来,马车上的魔鸟像是忌惮着什么,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如果不是柳文应还在车内,它们恐怕要弃车而逃。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拓拔青看着不远处被一股冲天而起的魔气浸染的无比漆黑的天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里是。”   “武心殿。”柳文应也走到车窗边看到了那一股冲天而起十分不详的魔气,他心里一惊,立刻转身想要走出车门,但被宋伶拦下:“你要走?”   “武心殿有难,我先行一步,你们最好先找地方躲躲。”柳文应在顷刻之间便想好了对策,然而宋伶却目光坚毅地看向他:“我和你一起去。”   柳文应深深地看了宋伶一眼,随后没有说什么离开马车,宋伶也赶紧跟上,在离开马车之时,他向马车内的人都嘱咐了一句,马车上有几百道防御法阵。待在马车中很安全,要是真不放心,可以等魔气消散后来找他。   “小宫主,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拓拔青十分担忧,虽然他知道宋伶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是个花架子,但他亲眼看见那冲天而起的魔气,心里十分不安,他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所以他觉得宋伶现在去那魔气喷涌而出的地方相当危险。   宋伶却去意已决,阮霏在他要走时,将一枚镯子戴在他的手上,她垂下眼,神色凝重:“这支镯子在关键时候能救你一命。”   “多谢。”宋伶对她一拱手,随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马车,跟着柳文应一起跳了下去。   …   武心殿外,无论是凤月炀带来的天兵,还是莺儿率领的将士们,都纷纷跪倒在地,他们面露惶恐,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因那站在殿前的人是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体会过的强大。   那魔气喷涌蔓延的源头,那一身黑衣,四手金眸的男人…凤揽亭。   凤揽亭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刚要说什么,却猛地皱起眉,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像是在忍受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一般,他的神色扭曲,周身的魔气散发的更加汹涌。   江安和燕儿站在他背后大气都不敢出,而莺儿看到他的情况,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当初主上孤身一人进入魔渊之时便嘱咐过他们,如果他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提前从魔渊出来了,那就是最为危险的情况,他很有可能已经入魔了,更可怕的是,他会与魔神同化,这个时候的他可能已经不再是他们认识的凤揽亭了。   “主…主上…”燕儿颤抖着唤了一声,但刚出声就被江安猛地捂住了嘴,凤揽亭收回按着额头的手,金色的目光扫过江安和燕儿两人。   江安看着他靠近,眼里的恐惧几乎控制不住。   “我认识你们。”凤揽亭冷漠地开口道:“你们为何要惧怕我?”   江安将燕儿护在身后,目光戒备又畏惧并不开口。   凤揽亭皱了皱眉,不再理会这一老一小,而是转身向殿外台阶上跪着的几千天兵看去。   “我不认识你们,入侵者。”凤揽亭道,他缓慢地抬起手,无形之间像是宣告了这些天兵们的结局,就在他们头顶上的威压越来越重,都以为自己会难逃一死时。   凤月炀挣扎地从地上爬了几步,随后猛地抱住了凤揽亭的腿:“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您的儿子啊,义父!”   凤揽亭动作被凤月炀打断,皱了下眉垂眼看向抱着自己小腿的人,眼前的青年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眼中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但他的手却牢牢抓着他的腿,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   很奇怪,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又对他抱有一种很古怪的情绪。   凤月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使得身体动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不发声,很有可能会和那些人一起被凤揽亭杀掉。   凤揽亭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入魔了,而刚入魔的人会一段时间的认知错乱,他必须去赌,趁着凤揽亭意识不清,强行让他以为自己是他们的自家人。   而现在凤揽亭并没有对他动手,还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他就已经赌赢了大半。   他伸出手抹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脸上挂上一抹谄媚讨好的笑容,凤揽亭看着他半晌后,挣脱开他的手向前走去,像是把凤月炀刚刚所说的话听了进去。   而把凤月炀刚刚那一番话听进去的天兵首领此刻也无暇去痛骂凤月炀的无耻行径,赶紧也大声喊道:“爹,我也是你儿子啊!”   但他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被黑气融化成一堆白骨,凤揽亭神色冷漠地看着那堆白骨道:“我没你这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凤月炀:卖队友行为。   宋伶:你真是狗。 第99章 天降   宋伶被魔鸟抓着往武心殿的方向飞去, 眼看着就要飞到正殿正上方时,魔鸟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不肯再往前面飞去。   柳文应想要强行驱使魔鸟, 但魔鸟此时因为本能反应和服从反应相悖行为错乱了起来,宋伶刚看清底下是个什么情形, 下一秒就被本能战胜了理智的魔鸟给扔了下去。   没错, 当着上万人的面,宋伶只来得及发出嗷一嗓子, 整个人呈抛物线向那一群人中唯一站着的那个人飞去。   “快闪开!”宋伶惊慌失措,情急之下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的方法, 但还没等他想出来, 他整个人便掉进了那个人怀里。   被四只胳膊稳稳地接住了。   宋伶睁着一双大眼睛,惊魂未定地看向接住自己的人, 随后他在看清这人的面容后, 眉头一垮, 嘴一瘪, 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大声诉苦:“凤揽亭, 吓死我了, 还好你没事。”   凤揽亭:“……”   在察觉到这地方貌似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人出声以后,宋伶才后知后觉地从凤揽亭肩膀上抬起头, 再次与凤揽亭的眼睛对上。   “你是谁?”凤揽亭问道。   “啊?”宋伶愣了一瞬, 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还是底下跪着的凤月炀第一个反应过来了, 赶紧出声道:“宋伶你赶紧下来,你不要命了?他走火入魔了!”   他对宋伶急促地说完这番话后, 又对凤揽亭说道:“义父, 他是孩儿的一个朋友, 修为不高, 对武心殿没有威胁,还请您放过他吧。”   “朋友?”凤揽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宋伶也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面前的凤揽亭眉宇间夹杂着一股混沌之气,周身被魔气环绕,刚刚魔鸟飞的太高,他没怎么看清楚,但现在凑近了看,才发现他就是武心殿那直冲云霄魔气的源头啊。   终究是他们来晚了吗?凤揽亭还是不敌体内血脉的影响,投身魔道,化身为魔了吗?但宋伶又始终坚信,凤揽亭是不会这么轻易就会屈服的,他可能只是暂时的陷入了魔障之中。   眼前的凤揽亭看向他的目光很是陌生,宋伶也总算觉察到自己一直这样被人抱着的姿势不太雅观,被上万人围观他被另外一个男人像抱小孩一样抱着的情景他有些应付不来。于是他动了动身子,颇有些尴尬地对凤揽亭说道:“对,我就是…来观光的,多谢你接住我,我没有什么大碍,你可以将我放下去吗?”   他问的很礼貌,然而凤揽亭却并没有将他放下去的意思,甚至还故意收紧了手臂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多次在宋伶的脸上还有身上扫过,最后对上宋伶那双祈求的眼睛时,他四只手中的其中一只捏住了宋伶的下巴:“撒谎。”   宋伶这才发现这家伙怎么现在有四只手了?!   而就在他企图再继续狡辩两句时,柳文应也从天而降,单膝跪在凤揽亭面前:“主上,属下来迟,还望主上恕罪。”   凤揽亭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后目光便再次落在了宋伶身上,像是突然得了一个什么新奇的玩具,他现在全部心神都挂在宋伶身上,对其他人都失去了兴趣。   “把这些入侵者关进大牢里…这段日子,我要和这位小朋友好好谈谈,其他人别来烦我。”凤揽亭抱着宋伶面色冷淡地对柳文应命令道,柳文应点头应是,他便抱着人转身向身后的大殿走去。   路过凤月炀时,他顿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站不起身的“义子”:“你跟我来。”   凤月炀如临大赦一般松了口气,猛地站起身时还因为心情大起大落踉跄了一下,凤揽亭并没有等他,他只能自己迈着两条发软的腿跟了上去。   等他们都离开后,莺儿这才呼出一口气,大声喊起柳文应来:“木头你回来啦?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柳文应让她派人去把这些金翎天兵给关押起来,随后又去看了江安和燕儿的情况。   “尤将军答应帮主上控制住神庭,再有公冶家家主坐镇,那边的情况暂时不用操心。”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刚刚主上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都死定了。”死里逃生的庆幸感让莺儿拉着柳文应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反观江安则是一脸沉重。   “江叔,主上他…”燕儿也知道这次主上突然出关在他们的计划之外,主上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魔渊那边…   “能补上封印的信物带来了吗?”江安克制住面上的忧虑,看向柳文应,柳文应则把目光投向昏暗幽深的殿堂之中:“在那小公子身上。”   “……那小公子是什么来历?”江安下意识询问道。   “是花宫主的儿子。”柳文应答道:“他察觉到了他娘的意图,欲替他娘前去魔渊修补封印。”   江安叹了一声:“是个孝顺孩子啊,可惜…”   可惜落入了现在陷入魔障,敌我不分认知混乱的主上手中,也不知道以他的能力能否安然从主上手中逃脱。   柳文应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担忧与不安,看着江安问道:“江叔,你可还记得五百年前的松林公子?”   江安愣了一下,皱起了眉:“那个差点就成为主上道侣的年轻人?”   “正是,据说这位宋伶公子就是那位的转世。”柳文应道:“当年那位应该是在主上身上留下了什么手段或者线索,主上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而且我跟随主上化身这些时日,也见证了主上对他的用情至深,所以我们应该给他一些信任,说不定他能帮主上摆脱魔障呢?”   他这一番话说完,不止江安,莺儿和燕儿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主上找到那个人了?”/“真有松山公子这么个人啊?”   “罢了…皆看他俩的造化吧。”江安的目光也落入幽深的大殿之内,但此时他的眼眸深处却隐隐有了一丝别的期盼。   …   凤揽亭抱着宋伶一路大步向内殿走去,宋伶见情况不对,吓得不断挣扎起来:“凤揽亭!你放开我,有事好好说,我承认我刚才对你撒谎了!你先停下来!”   凤揽亭果然如他的愿停了下来,随后低头看他勾唇问道:“你愿意说实话了?”   宋伶赶紧点头,凤揽亭俯下身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神色,一只手在他的脸颊上抚过,眼中有些迷茫又有些好奇,但让宋伶感到意外的是,凤揽亭好像从始至终都没对他有过杀意。   就在他刚要开口时,追上来的凤月炀却猛地喊了一声义父,也许是见凤揽亭和宋伶举止亲密,害怕凤揽亭真对宋伶做什么,他赶紧出声阻拦。   “义父这是要去往何处?可否将孩儿的友人放下?”凤月炀语气有些急切,如果不是宋伶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注意,或许还真以为他是在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心。   凤揽亭侧身看向凤月炀,在看清他脸上担忧的神色不像作伪以后,他开口问道:“我带他去往何处与你何干?你如此担忧他,难道他在你心里也并非是友人这么简单?”   凤月炀还没说什么,宋伶心里却猛地一惊,现在凤揽亭的情况很不稳定,如果凤月炀突然发疯提起他们两人以前的关系刺激到凤揽亭,那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他猛地伸手勾住凤揽亭的脖子,以一种非常谄媚的语气在他耳边说道:“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别的关系呢…说不定他就是见我长得好看,对我见色起意…”   凤月炀的话到嘴边都被宋伶这一番说辞给堵了回去,这小子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现在凤揽亭有多危险,还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抱住他的脖子举止亲密,真是不知廉耻!   如果不是为了他特殊的内丹和心头血,他哪里会为这小子费这种功夫。   凤揽亭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回到宋伶身上,他眼中满是兴味,似乎是对宋伶主动抱住他脖子这一举动感到非常愉悦,于是他便不再理会凤月炀,抱着宋伶继续向内殿走去。   而凤月炀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走远,宋伶还隐晦地向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目光时,脑海里一片错乱,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向前。   而就在他犹豫时,柳文应带着武心殿的侍卫找到了他:“凤阳真君,别的话我应该不用多说了,请吧。”   凤月炀咬着牙看到了柳文应眼里对他的冷漠和敌意,他既然敢回到这里,心里也早就对自己会受到的待遇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凤揽亭却突然从魔渊里出来了。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走。”凤月炀甩开那些意图禁锢他的侍卫,大步向他原来居住的院子走去,柳文应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多了几分鄙夷:“真君这是往哪里去?你的住处不在那边。”   凤月炀的身形猛地顿住,懊恼回头:“你什么意思?!”   “真君真是贵人多忘事,那院子早几十年便不住人了,里面豢养着一些畜生,真君不会是想与它们一伍吧。”   柳文应语气凉薄话语间的讽刺完全不加掩饰。   凤月炀听到他的言外之意,神色更是恼怒:“如今义父还认我这个义子,你们这样对我,不怕他降下责罚吗?”   柳文应没说什么,凤月炀背后却响起另外一道苍老的声音:“主上要责罚老夫一力承担便是,今日你哪里也去不了!”   他猛地回头,看到被燕儿搀扶过来的江安,还有走在江安身边幸灾乐祸看着他的莺儿。   “凤月炀,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作者有话说】   天上掉下个宋小伶~   宋伶开始宠妃生活?[不是]   凤月炀:他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和我义父勾搭上的?抱脖子抱的那么熟练?   凤揽亭:[自信邪魅狂狷地靠近宋伶:男人你只属于我]【然后下章被撅】 第100章 收拾   凤月炀会被如何对待, 宋伶并不关心,此时他被凤揽亭稳稳当当抱着,头一次生出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娇羞来, 他这是要抱自己去哪儿?他们这算是第一次正经见面,他不会想对自己做什么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要真的不想被凤揽亭做什么, 他能反抗吗?双拳难敌四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全程安静如鸡地被凤揽亭给抱进了门,但在看见殿内那张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大床时, 他有些稳不住了。   “你不是说要和我好好谈谈吗?在床上谈是不是有点…”宋伶四肢并用攀在凤揽亭身上企图阻止他靠近那张大床。   但凤揽亭不为所动,一边用手把他扯下来, 一边语气沉稳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可以边办事边谈。”   “……办什么事?”宋伶问出这个问题时, 脸颊已经红了个透,很显然他是知道凤揽亭想办什么事的, 在床上还能办什么事?!   “办你。”凤揽亭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把人一手掼在床上, 宋伶下意识转身想跑, 但被凤揽亭一手摁住后颈, 整个人欺身而上。   在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息即将覆盖在自己身上时, 宋伶心里可以说是慌张到了极点,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可是你明明之前答应我, 说只有举行了结侣仪式以后才…”   凤揽亭将他翻了个面, 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挑眉问道:“不装了?”   “……”   “说吧, 你到底是谁?”凤揽亭一只手按在他的衣领上, 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腰带上。   宋伶看着凤揽亭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可以换个姿势说吗?”   “不可以。”凤揽亭拖长了语音, 一字一顿道, 说着他的手指便作势扯开宋伶的衣领。   “停,我说,我什么都说。”宋伶颤了一下,红着脸伸手抓住凤揽亭作乱的手:“我其实是你未过门的道侣!”   “你?我的道侣?有什么证据吗”凤揽亭提出质疑。   “我们双修过,还…还一起出生入死过,还亲过。”宋伶一双圆目瞪的老大,仿佛这样就可以增加说话的可信度。   “是吗?有人可以证明吗?”   “有。”   “在哪?”   宋伶张开嘴,随后想了想道:“大概在海上。”   凤揽亭嗤笑一声,空出来的手描摹着宋伶的嘴唇,一双金眸眼波流转,像伺机而动的兽:“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胡说八道?”   “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宋伶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真如一只无害的猎物一般,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邀请,他甚至还故意张开嘴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   凤揽亭几乎是本能地就凑了过去,眼前的人像是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欲-望高涨,想要彻底独占他,享用他,将他一切都拆吞入腹,让他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但他的意识中却又有一丝细微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再警醒着他不能这么做。   他的手指划过宋伶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低哑的缱绻,似是克制到了极致,金眸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你不怕我?”   “我怕,我怕你弄不死我。”宋伶见凤揽亭还和他保持着距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命令道:“亲我。”   凤揽亭从善如流地吻住宋伶的唇,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保留着几分理智,但稍与宋伶接触,他那一丝理智便荡然无存,他的身形动了动,以一种更为强势的姿态将宋伶整个人笼在身下,萦绕在他周边浓郁的魔气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他身下的人。   宋伶见时机成熟,趁着凤揽亭只顾着吻他时,眸光一厉,手指上的纳戒颤了颤,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虎出现在凤揽亭身后,凤揽亭意识到什么想要起身,但宋伶怎么可能让他这个时候离开,立马抱住他的脑袋,加深这个吻。   白虎嘴里叼着一根锁链,正是尤瑾风曾经使用过的千年玄铁打造的武器,经过这几百年来的不断锻造和改良,如今的锁链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轻易就能被凤揽亭挣脱的锁链了。   当初决定前往荒北时,宋伶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用来预防会遇到的突发情况。他不想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变为现实,也不想那样的人间惨剧再次发生,所以在以凤揽亭会入魔的前提之下,他向尤瑾风讨来了他武器的一部分。   当然,入魔后的凤揽亭实力不敢估量,这根锁链也不一定能完全束缚住他,但宋伶要的,也不过是一段能制住他的时间罢了。   白虎嘴中的锁链像有意识一般,猛地向凤揽亭飞去,并在宋伶的控制下,飞快缠绕住凤揽亭的四肢。   当最后一节锁链扣在凤揽亭脖子上以后,整根锁链的形态瞬间发生了变化,他猛地唔了一声,伸手想要扯开这烦人的束缚,但很显然宋伶是有备而来,他伸手将凤揽亭从自己身上推开,随后一个翻身单膝压在凤揽亭的腹上,将凤揽亭多出来的两只手也给扣上。   凤揽亭稍微动一下,身上的锁链便会发出叮当的响声,他垂眸看了一眼这些他一开始并不在意的锁链,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封魔阵后,又抬头看向宋伶:“这是什么?”   “让你冷静的道具。”宋伶随口答道,他当初在尤瑾风那里将这一节锁链要过来后便没日没夜地在前面雕刻起阵法咒文,为的就是能限制住凤揽亭身上的魔气,虽然不说能直接将凤揽亭身体里的魔血给封印住,但好歹能起一点抑止作用。   他在雕刻这套锁链时心里眼里都想的是凤揽亭被它束缚的样子,可以说是费尽心神的量身打造,全天下没有一套锁链比它更适合凤揽亭。   眼下凤揽亭周身都被这套锁链给禁锢,手腕,脚踝,脖颈上都套着银环,银环下又连着细细的锁链,锁链一根连着一根紧紧收缩,隔着衣服的布料,将他原本结实健壮的身体线条给细致勾勒了出来。   凤揽亭一头长发铺散在床榻间,眉宇中带着几分隐而不发的恼怒,挣扎间揉乱了一身墨色的衣裳,眼角眉梢下也带了几分艳丽的绯色。   “不过我发誓,我绝对没想到这玩意戴在你身上会这么的…这么的…咳。”宋伶欲盖弥彰地咳了咳,看向凤揽亭的目光不经意间多了几分火热。   “你以为这玩意能困得住我?”凤揽亭不屑地反问,下一秒他抬起手就挣脱了一只银环,就在他想要将其他锁链也全部挣脱时,宋伶赶紧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手上,慌张了一瞬赶紧抬起一双盛满委屈的眼睛。   “虽然这看上去只是一套普普通通的锁链,但你不知道我在上面下了多少心思。”   “?”   “这些阵法符文,我刻了好几个月,刻的手上全是伤口,但一想到都是为了你,就一刻也不敢停下。”宋伶在凤揽亭看不见的地方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逼出几滴眼泪挂在眼眶中:“还有这样式设计,都是我精心规划了好久,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我敢保证全天底下没有一副锁链能和这套锁链相媲美。”   看着凤揽亭的眼里出现了几分迷茫,宋伶赶紧趁热打铁,将他那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我保证我对你的心始终如一,绝对没有半分想要伤你害你的心思,这套锁链是我第一次全心全意地想要给一个人做点什么的产物,即使它不完美,却也包含了我满满的心意。”   最后他半是委屈半是埋怨的抬起头,一双含泪的眼眸看向凤揽亭嗔怪道:“澜悲,你都没给我做过什么东西。”   他这一番话下来,凤揽亭的神情出现了长久的恍惚,最后像是被宋伶的手给烫到一般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眼里多了几分心虚:“是…这样吗…”   宋伶见自己的话有效果,得寸进尺地凑到凤揽亭面前,伸手像他之前那般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是啊,我为你付出那么多都无怨无悔,你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来报答我?”   “毕竟…我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可是你连一个定情信物都没有给过我呢。”   凤揽亭看着宋伶的眼睛,潜意识里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片混沌的脑海里却并没有想出哪里不对劲,反而顺着宋伶的话说道:“定情信物?”   “对啊,定情信物…”宋伶手指灵巧地挑开凤揽的衣襟,手掌抚过他精壮的胸膛:“如果你想不到,就由我自己来取了?”   “你想要什么?”凤揽亭哑着声音问道,看向宋伶的目光像是着了火。   “我想要的不多。”宋伶道,刚刚那委屈小意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高涨的欲-火,他伸手爽快地脱去自己的上衣,将垂在自己脸侧的碎发随手向后一捋,像是终于摘去了伪装的面具能放肆展露自己的猛兽一般,兴奋地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将凤揽亭挣脱出来的那只手放在脸侧亲吻,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把你完全交给我…就够了。”   …   柳文应在自家主上寝殿的门口发现了坐在门外当门神的白虎,他走上前揉了揉白虎的脑袋询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虎望天。   没得到回应的柳文应又看向紧闭的房门,他站在门外都听到里面似乎有叮当作响的金属碰撞声,还有一些压抑着不明所以的低语,他又皱了皱眉:“里面发生了什么?”   白虎望天。   难不成主上真的对宋伶动了什么刑罚?心里担忧于是柳文应推门进去,刚一进去还什么都没看见,就被飞来的枕头打了满头满脸,稀里糊涂地又退出了门外,大门当着他的脸关上,柳文应神色木然,转过身看向白虎:“他们一直这样吗?”   白虎望天。   过了一会,莺儿抄着手走了过来,看见坐在寝殿门口望天的两只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木头你不是找主上复命吗,坐在这发什么呆?”   柳文应没有回应,莺儿一脸疑惑,保险起见没有靠近那扇门,而是出声喊了一嗓子:“主上,那群天兵安排妥当了,就剩个凤月炀,您要去看看吗?”   门内没有回应,过了一会,门口三只都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中气不足,带着几分沙哑和颤抖的声音:“滚!”   随后又没了动静。   这下轮到莺儿呆住了,她看向柳文应,柳文应看向她,随后她下意识提问:“主上这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收拾人,像是在被人收拾啊…”   柳文应抬头望天。   【作者有话说】   后来清醒后的凤揽亭【咬牙切齿】:这小子真能装啊。   意外撞破主上秘密的三只【瑟瑟发抖】: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宋伶:再次觉醒不为人知的爱好,锁链是好东西啊好东西。 第101章 反噬   叮铃…   一滴水珠顺着银白的锁链滑落, 滴在了墨黑色的地板上,一只光-裸的胳膊歪斜着伸在床沿外面,指尖泛着红, 微微蜷曲,掌心向外展示着其中浅浅的指甲印记。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麝香, 偶尔还有淡淡的腥甜味道。   “…不要了…”   “你不是想把我全部占有吗?还差一点…就能全部吞下去了, 再努力一下?”   “…呃…”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些疲惫和慵懒,一只手软软地支撑在宋伶胸口, 无声地拒绝。   叮铃。   宋伶抓住凤揽亭的手腕,倾身上前, 亲吻他的脸颊:“累了?”   凤揽亭怒视他, 身上的锁链晃了晃,擦过他本就饱受摧残的身躯, 他哑着声音怒斥:“是你…毫无节制!”   宋伶察觉到他声音的颤抖, 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是有点太过分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户, 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凤揽亭伸手将他推开, 不顾自己身上佩戴的锁链拖累, 径直下了床想要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一杯水,但到底是吃了不少苦头, 走的并不是很稳当。   宋伶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从背后抱住他:“去哪儿?你这副模样可不好被人给看见。”   凤揽亭皱着眉似乎是与他争执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坦诚道:“喝水。”   于是宋伶赶紧殷勤地给人倒了杯水双手奉上,喝了水后, 凤揽亭受不了身上的黏腻又道:“带我去沐浴。”   宋伶心想这家伙都意识不清了还不忘使唤他, 但毕竟凤揽亭现在的确行动不便, 他也懒得和他计较。   于是他走上前将凤揽亭一把抱了起来稳步走进了寝殿后面的浴池之中。   凤揽亭将这里称之为清净地, 武心殿里一向吵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片刻安宁。但现在很显然,这片安宁之地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以后他的耳边怕是再也不得清净了。   “哇,你这里布置的不比我合欢宫差啊。”宋伶感叹道,这里居然是一处天然灵泉的泉眼,泉水呈浅浅奇异的粉色,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在灵泉周围竖立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被打磨雕刻成魔兽的形状,有的则是纯天然的模样。   虽不比宋伶布置的池子精致漂亮,但别有一番粗犷的野趣来。   他将凤揽亭放进池子之中,随后自己便自来熟地去打量那些怪石去了。   当初凤揽亭在他的灵府之   中就说过,荒北盛产矿石,各种各样的石头,有的完全漆黑没有一点光亮,有的则通体澄澈,里面还封着一些花草动物,不仅如此还有各式各样翡翠玉石的原石,还有粗矿的铁矿金矿…   虽然在九重天矿物的价值并不高,修士的眼里始终只会盯着各式各样对他们修为有帮助的灵石,但这些普通矿物放在宋伶眼里,却也有无法估量的价值,他都已经开始想象这些东西雕刻成摆件,首饰会是何等的光彩照人。   宋伶摸着石头一脸动容,凤揽亭靠在池子边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哪里是舒服的,特别是当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盛况”时,他终于冷冷出声:“看着石头傻乐什么,过来。”   宋伶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些石头,走到凤揽亭身,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大人,有什么吩咐?”   “……”凤揽亭只是看不惯他在一旁逍遥傻乐把自己丢在一旁不闻不问,现在把他召过来却又不知让他干什么,只低声不愉道:“过来伺候我。”   “哦。”宋伶从善如流地开始脱起了衣服,好在他刚刚也没怎么仔细穿,把那外袍一脱,整个人便赤-条条地站在凤揽亭面前。   凤揽亭看着他下水向自己走过来,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心悸:“我让你伺候我,你下水来做什么?”   “我刚刚也出了很多汗,顺便洗洗嘛。”宋伶理所当然道,走到凤揽亭面前后,将他搂到自己怀里,伸手就按在了他的腰上,凤揽亭瞪大眼睛猛地闷哼一声推开他:“你干什么?!”   “给你按按啊,你刚刚被折成那样,腰肯定受不了,唉都怪我,控制不住自己,下次我一定注意。”宋伶一边按一边语带抱歉地说道。   “你还想有下次?”凤揽亭伸手将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咬牙切齿道。   宋伶自知理亏,赶紧陪笑:“下次换我,换我在下面总行了吧,随你怎么折腾,我吭都不吭一声的。”   凤揽亭听他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一点,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手掌在他的后腰按压,只是按着按着,那手好像就不太老实了,而且好像还不止是手不老实…   凤揽亭抬头看向宋伶,宋伶眼神炽热,鼻尖冒汗,一本正经道:“我毕竟年纪小,有些事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   “你这家伙…”凤揽亭刚想开口,就被宋伶按捺不住地按在了浴池边缘上吻了上去。   水花四溅,凤揽亭暂时也说不全后面那番话了。   …   等宋伶把凤揽亭放在床上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宋伶坐在床边怔愣了半晌,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凤揽亭的脸。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还得施展一番苦肉计,美人计等,和凤揽亭周旋个百来回合,最终将他拿下。   而这套锁链的用途也完全走歪了,明明是为了防止凤揽亭失去意识大开杀戒所准备的。现在好像完全成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助兴道具…   宋伶想到两人办事到中途,那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伴着着凤揽亭隐忍的哼声,只觉得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动静了,而且凤揽亭好像还真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后面他折腾的再厉害,他也没将锁链扯下来。   这种认知让宋伶难免有些心软,这人陷入魔障了还这么听他的话,这样可爱的人,让他怎么鼓起勇气去伤害他?   宋伶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靠近凤揽亭的额心,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他额心时,凤揽亭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了宋伶的手。   “你要干什么?!”   宋伶没想到他的警戒如此之强,只能赶紧找个糊弄过去的借口,他扯出一抹笑道:“只是看你的头发太乱了,想给你整理一下。”   凤揽亭却并没有相信他这个拙劣的理由,他紧紧地抓着宋伶的手,眼里满是怀疑和戒备:“你在说谎。”   宋伶脸上温和的神色也渐渐收了起来,语气凝重道:“我是为了帮你,凤揽亭,你现在很危险!”   “危险?”凤揽亭的目光从宋伶的手一路看向他的眼睛,紧握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曾放松。   原本寂静的寝殿里不多时便聚集起了大量的魔气,好像只要凤揽亭心念一动,一些魔气便会包裹住宋伶,将他腐蚀成一堆白骨。   “危险的是你。”凤揽亭甩开宋伶的手,周身气势汹涌如滔天巨浪将宋伶猛地拍了出去。   宋伶心里懊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引起他的戒心,但他又实在着急,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晚上一秒,凤揽亭就彻底变不回原来的那个凤揽亭。   来自境界的压制,压的宋伶几乎抬不起头,凤揽亭提着长剑走到了他的面前,但在用剑尖挑起宋伶的下巴时,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倏地便爆发出剧烈且无法抑止的疼痛来,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握不稳剑,他手中的剑叮咣一声落在地上。   宋伶心中一紧,不顾那几乎要将他压成肉饼的灵压,起身托抱住了凤揽亭:“怎么了?是诅咒又发作了?”   他急切地询问,但凤揽亭却无法给他回答,心脏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呼吸都有几分困难,曾经被压制住微乎其微的痛楚如今却猛地喷涌而出,几乎将他的心脏搅碎成一团烂泥。   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如果不是宋伶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直接掏出来扔掉:“好痛…痛…宋伶…”   宋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明明在之前他都一副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的模样…   “没事,我在,我用合欢功帮你,不痛,不会痛了。”宋伶一脸焦急地抱着凤揽亭,颤着手握住了他的手,刚一运转合欢功,他差点没撑住眼前一黑,但他硬生生咬着牙,忍耐住这股几乎要把人的神智都泯灭的痛楚。   明明之前诅咒一直被压制住了,为什么会突然失效?宋伶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的识海里,交颈鸳鸯和黑白太极的图案相继出现,但此时太极所散发出的光芒却微乎其微。   宋伶在记忆里拼命地翻找着合欢功的各种记录,最后他突然醒悟,高阶合欢功只能在两个心意相通并十分相爱的人身上生效,若是一方背叛,合欢功原本的效用不但会立刻失效,而且还会百倍反噬背叛的那一方,凤揽亭如今认知混乱,刚刚又将他视为敌人,这是触发了合欢功的惩罚机制?   虽然说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但现在岂不是让凤揽亭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宋伶已经来不及多想,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了凤揽亭额头上,企图强行进入他的灵府。   但这次进去,没有一望无际的水面,也没有尸山血海,宋伶眼前一片迷雾,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他抬起头看到头顶居然有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瞳在迷雾中死死地注视着他。   [来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一道声音从迷雾中响起,带着几分愉悦道[我欣赏你的勇气,但…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说】   宋伶:我年轻气盛请你多担待。   凤揽亭:他怎么又…他怎么还…没完了是吧?![恼羞成怒,直接掀人]   【事后采访】   主持人:请问宋宫主对自己第一次的表现满意吗?   宋伶:勉勉强强吧。   主持人:那请问伐魔上神这一次的体验如何呢?   凤揽亭[微笑]   主持人[脖颈一凉] 第102章 寻觅   宋伶仰头看着那只金色的眼睛半晌, 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嫌弃的神色:“你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怪恶心的。”   那眼睛瞳孔的方向向宋伶的方向看去,宋伶一愣, 直直地与这只眼睛对视,但就在他与眼睛对视时, 他脚下的地面却飞快蠕动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面下破土而出。   宋伶低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地面上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眼珠子对上, 而这些眼珠子发现宋伶注意到它们以后,竟然弯了弯, 露出了一个大概是在笑的模样。   宋伶在那一瞬间鸡皮疙瘩布满全身:“我的…老天爷, 真恶心!”他一边快速地谩骂着,一边不敢停留地向白雾里去。   出乎他预料的, 比起他刚刚站着的那块地, 白雾里面似乎安全了许多, 也并没有突然冒出来什么令他再次感到浑身不适的东西。   他一边走一边呼唤着凤揽亭的名字, 但任他从西走到东又从东走到西, 凤揽亭一直没有回应他, 而他脚下的地面又开始疯狂蠕动起来。   宋伶手中召出一把灵剑,抬头看向头顶上一直再注视着他的眼睛, 心想说不定就是因为这玩意的存在, 屏蔽了他与凤揽亭的感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魔神的眼睛?”   那眼睛眼珠子转了转, 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是也不是。]   [我也是这里的主人,也是灵府的一部分。]那眼睛道。   宋伶拧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只要我想, 我随时都可以占有这个灵府。]   “你真有那么神通广大, 你还有必要在这里和我废话?”宋伶讽刺道:“少在那装模作样, 把凤揽亭交出来!”   那金色眼眸看着宋伶, 那诡异的瞳仁几乎要突出来一般[对啊,还差一点点…]   [只要将你变成我的养料…就彻底大功告成了。]   那声音话音刚落,宋伶的身边突然窜出无数条长满了眼睛的触手,这些触手目标一致地向宋伶攻去,宋伶被恶心的够呛,但也不得不拿起灵剑御敌。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进入凤揽亭的灵府?”宋伶听它这个语气,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混乱中的凤揽亭对其他人都不冷不热,唯独对他好像还保留着感情,难道说凤揽亭其实也是被这玩意控制了?   [我可什么也没做,以你对这家伙的感情,你迟早都会进来。]那声音一派轻松。   这一点宋伶确实无法反驳,他的确是打着进入凤揽亭灵府替他清除魔障的打算。   只是他没想到凤揽亭的灵府中居然是这么一个情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别高兴的太早,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宋伶一手挥退紧缠着他不放的触手,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纸鸢来。   纸鸢落地变大,宋伶一脚踩在纸鸢之上,拿着剑向那金色眼睛飞去。   [你竟然能在他人的灵府中造物?]那声音带着几分诧异。   但随及它便发现,并不是宋伶能在别人灵府中造物,而是他能把自己灵府中的东西带到别人的灵府之中。   这怎么可能?!   宋伶自之前发现自己交给凤揽亭的莲子竟然真的在他的灵府中生根发芽之后,他就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能从自己灵府中带更多的东西过来。   这个纸鸢便是其中之一。   他踩着纸鸢,提着剑就要向那眼眸刺去,那眼眸见状竟瞬间合上了,而随着它合上眼宋伶周边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纸鸢依旧是在飞着,但不知身外各处,也不知那眼眸的具体方向,原本还算亮堂的灵府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你的元神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味道,难怪能行别人不能行之事,能轻易改变天道规则的人…]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声音再次突兀的出现,并自言自语地分析了一通,宋伶看着眼前茫茫一片黑有些头疼:“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有种的别当缩头乌龟!赶紧滚出来!”   [小子,你可知你爹是谁?]那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威严地质问。   宋伶正摸索着自己从自己灵府中带来的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此时听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忍不住皱眉反问:“我爹是谁?”   那声音却没再答话,茫茫黑暗像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静默之中。   宋伶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火折子,火折子的光亮暂时能让他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看到一点东西。   但随着这幽幽光亮升起,宋伶看到的一切却让他毛骨悚然。   眼睛,到处都是眼睛,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像是一种怪异恶心的苔藓,正在一点一点蚕食它们能触及到的空间。   “噫…”宋伶打了个冷颤,原本以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切已经够恶心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眼睛代表着魔神的污染,那这地方又是凤揽亭灵府的一部分,灵府滋养元神,等这灵府完全被污染,凤揽亭的元神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但他又该如何清除这污染?这样铺天盖地的架势,他除非唤醒凤揽亭的意识,否则只能干瞪眼。   “我的好大凤…乖乖澜悲…你在哪里,出来好不好?”宋伶举起那枚火折子探路,但在漫天眼眸的注视下,渺小的像一粒沙粒一般。   “给我一点提示吧。”宋伶小声呢喃祈求着。   纸鸢从那些盯着他的眼眸上稳稳飞过,宋伶一个人无所依仗地在这片黑暗中独行,也不知飞了多久,就连火折子的光都要熄灭时。   他突然在一片拥挤的眼眸中找到了一处微微发着光的地方。   好家伙,可让他好找,宋伶站起身掏出剑朝那发光之处一剑劈下,只见那覆盖在上面的眼眸瞬间炸成一片血浆,露出下面一个发着光的小小洞口来。   宋伶更加确定那里就是凤揽亭给他的提示,他再次蓄力向下一劈,更多的眼球炸裂,而那些原本在黑暗重安静注视着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也暴动了起来。   宋伶眼看着那些眼球下露出一张张长满獠牙的嘴,二话不说将火折子扔进那眼球一拥而上的地方,自己则舍弃纸鸢直接跳进了那个发着光的洞口之中。   …   宋伶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光亮,他颇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向前方看去,而此时展露在他面前的,是遮天蔽日的荷叶和荷花,这荷花以宋伶的肉眼看去几乎有几栋楼阁那么大,荷叶更是大的惊人,如果不是还有光从它们的缝隙中射入,宋伶还以为自己又到了什么奇怪的去处。   宋伶用力拍了拍这硕大的荷花花梗,确定自己触碰到的是真真切切的东西不是幻像以后,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也太夸张了。   这些难道是他给凤揽亭的那些莲子吗?之前看还只是占据一小片池塘,怎么现在已经长成了这般庞然大物的模样?   不过吃惊归吃惊,现在还是找到凤揽亭要紧。   宋伶四处看了看,发现这一片荷花中盛开的只是少数,大多数荷花都还只是一个花苞的状态。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觉得凤揽亭的元神就在这某一个花苞之中。   他先是上蹿下跳挨个去找,但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抬头看向这片遮天蔽日又无边无际的荷花,终于意识到,如果这些荷花真的是由他的元神之力构成的,那指不定他也能通过他与它们的联系,感应到凤揽亭的位置。   他伸出一只手贴上面前的花梗,闭上眼试图与荷花建立起联系。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的手一触碰上去,眼前的花梗就像是一道虚幻的水面,让他猝不及防地陷入其中。   而在这花梗之中,他看到了凤揽亭。   但并不是现在的凤揽亭。   是各种零碎的记忆碎片,从他的孩童时期起,到现在,几百年的记忆,人类时期的记忆已经差不多模糊了,他只能看到一个布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砍杀猪猡日复一日,随后他又意外从了军,面无表情地砍人日复一日…   宋伶看着这些记忆碎片觉得十分有意思,还有什么能比这种直接观摩人家记忆更快的加深了解的方式吗?   不过话说回来,凤揽亭那个时候还真是一直都没怎么笑过,一直都是木着脸在忙活,无论是杀猪,练剑,还是后来的上战场杀敌,他脸上很少有开怀的表情。   像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一样一直到他飞升,成为天兵,有了同僚,和尤瑾风打架时,他偶尔才会露出得意的表情。   那时候尤瑾风还是天兵营里数一数二的高手,结果他一来就把尤瑾风按着打,尤瑾风第一次轻敌让他赢了,后面又不服气约着和他打了两场,两人打的不分胜负。   但着打来打去,两人打出了交情,尤瑾风总是对凤揽亭多有照顾,但凤揽亭是个不领情的,他谁也不服,不是在打架就是打架的路上,惹得尤瑾风心力交瘁,像个老妈子一样时时跟在凤揽亭后面擦屁股。   而两人这种相处模式直到他们经历的第一次血月。   凤揽亭的天赋在战场上被彻底激发,他似乎生来就属于这种血腥的地方,第一次抗击魔潮时他一个人便杀了几万只魔兽,把他的同僚都给看怕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除了尤瑾风没人再敢靠近凤揽亭。   但这只是开始,后来他们经历了第二次,第三次…凤揽亭的凶性完全展露在人前之后,天帝将他召了过去,将他封了上神,让他去掌管荒北之地。   凤揽亭没有异议,尤瑾风却颇为他难过,他觉得天帝是惧怕他的能力怕他以后会威胁到九重天所以才会让他去荒北,而凤揽亭却觉得待在哪不是待,收拾完行李告别都没有直接就去了荒北,把尤瑾风气的够呛直骂他是白眼狼。   而等凤揽亭真来到荒北以后,他就明白了尤瑾风为什么是那个神色了。   这地方破到鬼都嫌这太荒凉,但他到底也没去找天帝麻烦,真就在荒北待了下来。   几百年前的荒北还没有建立起武心殿,为了有住的地方,他头也不回地进了魔渊,将里面那些会说话不会说话的魔族全揍了一遍,并强行让它们出力给自己修一座宫殿出来,太小的还不行。   宋伶看着画面中,凤揽亭拿着剑站在那些魔族背后威胁他们干活的样子,突然觉得,真不愧是凤揽亭,这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儿童期: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帮爹娘操持家业。少年期: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帮上级带兵打仗。青年期:看不得装b的见一个打一个。成年期:成了装b的那一个,猫嫌狗厌没人待见,自己还感觉良好。   宋伶:这人是逆生长。 第103章 成长   武心殿建立之初, 艰辛无比。荒北魔物横行,九重天的修士都极少有往荒北跑的,更别提凡人。   凤揽亭被天帝安排镇守荒北后, 便用极少的时间镇压了在荒北作乱的魔物和魔族,并且为了给那些不服气的魔族找点事做, 他亲自将他们收编为自己的荒北军。   也许一开始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少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支荒北军的规模竟然越来越大, 其中的主力则是因为每百年的魔潮所诞生的各族混血儿。   这支军队建立起来以后居然还在抗击魔潮上起到了重大作用,以至于后来天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们也划到天兵的行列之中享受正规天兵的军饷福利, 只是依然不许他们踏足九重天罢了。   也就是在组建这支军队之时, 凤揽亭认识了柳文应,莺儿, 一个是长在魔渊中意外有了神识的灵木, 一个是极其崇拜他天天跟着他, 不让跟就在他门外扯着嗓子哭号还给他叼老鼠的魔隼。   当然他们的名字也不是凤揽亭取得, 是天帝后来发现凤揽亭真就老老实实地管理起了荒北以后, 给他配的下属也就是江安给取的。   江安原本是凡间一名极有声望的县令, 因为太过有声望,以至于他死后飞升到九重天成了一名小地仙, 但他实在文弱古板, 又不愿意依附世家, 在神庭实在混不下去,于是天帝大手一挥让他去给凤揽亭当下手。   凤揽亭对江安的到来欢迎之至, 本来他管人已经管的烦了, 武心殿建起以后大大小小的问题也多到他头疼, 现在有人来帮他操心这些琐事, 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在江安加入武心殿以后,原本冷冷清清的武心殿里多了一个话多唠叨的人,整个武心殿中便多了一丝人味。   江安脾气好善良又正直,身上还总是带有几分长辈的和蔼,于是他的人气很快就超过了凤揽亭,成为了武心殿最受欢迎的人。   凤揽亭巴不得有人替自己被那些小崽子们烦,这下更是轻松,每天的日常就成了下下魔渊,练练兵就行。   宋伶透过凤揽亭的视角,看到了他眼中的魔渊。   让他觉得惊讶的是,真正的魔渊并不是一条巨大的深渊,而是一个像是突兀的出现在半空之中扭曲的空间裂隙。   而穿过这道裂隙,里面到处都是错乱扭曲的空间,而这些空间里或多或少都游曳着一些形容可怖的魔物,或是一些宋伶都叫不上名来的远古生物。   凤揽亭穿梭在这些空间之中如履平地不说,那些看上去如山岳一般巨大恐怖的魔物,在他手下也过不了几招就被放倒,他甚至还有闲心和那些被封印在空间之中的魔族交谈,宋伶光是在外面看着,都好像感受到了那些魔物身上可怕的压迫力。   不过对于凤揽亭来说,他下魔渊的轻松程度就像逛集市一样容易,那些守着宝物的魔物就是摊主,摊主配合交出宝物还好,要是不配合,摊主也会成为他的战利品之一。普通人下魔渊或许还会心惊胆战,能拿到一样上古的东西就觉得是命运的眷顾,但凤揽亭甚至还能在这些神器之间挑挑拣拣,像极凡人集市上买东西吹毛求疵的大娘。   于是许多原本在神魔战场上销声匿迹的灵器神器被凤揽亭重新带回人间,但也许是心里还记挂着武心殿里有一群吃不上饭的人,他每回带回去的东西虽然是神器但都非常的朴实无华,并没有那种一问世就能引起无数人争夺的宝剑神刀之类的东西。   比起刀和剑,他带回来的桌椅板凳反而更多。   谁能想象武心殿里烧火大娘屁股下坐的小板凳,居然是用千年灵风木做的呢?   这事要是被九重天那群天天都愁没素材用的器修知道了,估计会恨的眼珠子都绿了。   也亏得凤揽亭日复一日地从魔渊中往武心殿里搬东西,原本穷的只有穿堂风的武心殿也变得越来越充实起来,凤揽亭的性子也在武心殿的大大小小的人中,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不少。   他开始对那些仙魔混血展露出了包容的态度,也愿意教那些吵闹的孩子一招半式,会和武心殿其他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面对江安的唠叨虽然皱着眉不耐烦,但也会默默把他提出的问题挨个解决。   宋伶看着凤揽亭的变化,忍不住想,在这段时间中凤揽亭不仅年纪增长了,人也变得成熟了不少,逐渐了有真正的上神威严,早不是当初那个只懂横冲直撞神挡杀神的青年了。   他对武心殿有了感情,也开始惦记起了武心殿里的每个人,他想起柳文应睡觉总是直着睡,于是去魔渊里杀了一只焕心魔蚕给他做睡袋,虽然柳文应后来学会了躺下睡觉睡袋并没有派上用场,但却变成了柳文应走哪带哪的一只枕头。   他记得江安飞升时就腿脚不利索,飞升以后依旧是走的不利索,于是他砍了魔渊里的浮空木给他做了一双鞋,虽然后来江安嫌硌脚给搁置了,但走远路时他还是会时不时拿出来穿。   诸如此类的,还有给莺儿长头发用的梳子,结果莺儿因此变成了爆炸头闹了不少笑话。姬咎的明目茶,原本是给他治路痴用的,但喝了以后反而看谁都是没穿衣服的样子,太过羞耻再也不敢喝了。还有给燕儿的魔女心经,燕儿还来不及看,就被江安以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看的东西给没收了。   虽然结果都不怎么尽人意,但在这之前凤揽亭可是从来没有为旁人着想过,更不会去关心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凤揽亭便与他娘相遇,两人闹腾了一番成了损友,凤揽亭也因为他娘一句他不会爱人,而负气找上了当时刚来武心殿的温意也就是后来的温天纵。   虽然告诉自己那是一段过去的事,不应该去在意那么多,但宋伶还是忍不住瞪大眼睛将凤揽亭和温天纵在一起的那段记忆碎片仔细看了一遍,看完以后宋伶心里难免复杂了几分。   让他开心的是从记忆碎片中他的确看不出凤揽亭对温天纵有多少真感情,更多的只看出了一种耿直的关怀来,凤揽亭对于温天纵更多的还是一种物质上的关怀,他给了温天纵很多东西,衣食住行上的便利,还有在武心殿中的一些特权,但这些东西中并不包括他的人。   温天纵想和他聊聊天时,他在魔渊。   温天纵想和他温存时,他在魔渊。   温天纵想要和他表露心意时,他在魔渊。   别说温天纵,自己要是摊上这么个人气也气饱了,宋伶甚至都不明白温天纵为什么还惦记这这人,荒北的石头和他比起来都显得开窍灵光一些。   但让他心情复杂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后面的事他不用看都已经知晓了,因为凤揽亭的忽视,温天纵整个人都在沉默中变-态了,他因为爱而不得滋生出的扭曲的占有欲,使得他伤害了不少武心殿的人,虽然后来凤揽亭及时将温天纵驱逐了出去,武心殿死去的那些人也不会再复活。   这是第一次宋伶在凤揽亭眼中看到了自责和愧疚。   温天纵被赶出去没过多久,荒北地界就出现了阿鼻城这样一个地方,那是正逢血月,还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特大魔潮,凤揽亭几乎是腹背受敌,在中了诅咒的同时,被神庭的仙官攻讦,天帝勃然大怒,将他打下无赦天牢。   这个时候的凤揽亭即便是身中诅咒,被天牢里自己曾经的同僚拷打,他依然是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畏惧,并不在意的,没被拷打时他还会笑着和尤瑾风聊上两句,只不过大多数时间尤瑾风并不会理会他就是了。   看到凤揽亭被下狱时,宋伶莫名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因为他知道在不久以后自己就会出现,然后将凤揽亭救出天牢。   但怪就怪在这段时间点的记忆变得比之前的记忆还要破碎凌乱,有些碎片上的画面完全不同,就像是两个世界同时发生了同一件事,但里面的人却不一样。   一个世界中,松林公子出现了,凤揽亭逃出了天牢。   一个世界中,凤揽亭并没有逃出去,最后上了诛仙台,半身成魔被阿鼻城的人救回荒北。   怎么会这样?   在宋伶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记忆碎片飘到宋伶面前,宋伶亲手将它接住,却看到上面的凤揽亭的神色已经不复之前的轻松,甚至眉眼之间还有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这是…他死以后发生的事?   在天牢中还能对他笑的出来,喜欢用恶劣语气使唤他的凤揽亭,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哪怕外表看不出来,但神色上也没有了以前那副恣意妄为游刃有余的模样。   后来他亲手灭了阿鼻城,本想将乌陵家延后处置,但没想到温天纵比他更狠,提前放了一把大火将乌陵家家整个烧成一片废墟,凤揽亭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在水缸中瑟瑟发抖的凤月炀。   凤揽亭就像他说过的,从来没有放弃找他,他一直在打听松林公子转世的消息,他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地府。   宋伶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找到一点关于自己的信息,但看到凤揽亭仲怔失望的神色,他还是难以抑制的难过起来。   在他时光穿梭的一瞬间,却是他苦苦找寻的五百年,这其中是怎样的苦,宋伶不敢深想,只是看着凤揽亭穿梭在人群中茫然无措的神色时,他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打了几拳一般胀痛苦闷。   如果不是意外看到了这些记忆碎片,他都不知道凤揽亭在找到他时表现的从容是多么的虚伪。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毕竟年纪大,所以性格也并不是始终如一的,他经历的太多,所以待人处世的态度也会不断改变。   [话说我天天凌晨更文,点击哗哗掉哭死。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画稿不负文] 第104章 相争   宋伶作为旁观者, 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凤揽亭日复一日的找寻。   但也正是因为凤揽亭长时间不在武心殿,让温天纵再次找到了武心殿的漏洞, 用了些手段与凤月炀相识,并煽动凤月炀学习邪术并策反他与武心殿反目。   于是当凤揽亭回到武心殿, 发现自己武心殿的同伴再次因为自己的决定受到伤害以后, 他决定不再离开荒北。   而这时温天纵也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想要弥补五百年前没有彻底打开封印的遗憾, 这次他想要完全打开深渊最底层魔神埋骨之地的封印!   但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赶回荒北的凤揽亭及时制止,凤揽亭为了避免温天纵的人继续破坏封印, 自己亲自镇守在了魔渊之中。   魔渊最深处本就危险重重, 现在更是因为温天纵进一步破坏了封印,魔神遗留下的气息更进一步刺激了魔渊中的魔物们, 使得它们变得更加亢奋凶猛。   凤揽亭以前下一次魔渊便要花费一些时日清除自己身上的魔气, 完全清理干净以后才会再次进入魔渊, 然而这次镇守在魔渊以后, 他便没有清除魔气的功夫。   再加上他体内魔神意志的苏醒, 使得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他不能迅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么被魔气污染后的他就会是下一个危害世间的魔神。   但除了他, 没有人能替他镇守魔渊, 武心殿的众人能力不足, 神庭的天帝自己都自顾不暇,其他上神…他们并没有那种互帮互助的意识。   为了保留自己清醒的神识和一部分记忆, 也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最大的祸患, 凤揽亭干了一件在宋伶眼里十分荒谬不可思议的事。   他亲手将自己被污染严重的那部分元神给分割了出去!   早知道一般人元神受损都是一件极为严重痛苦的事情, 但凤揽亭做出这个决定时却并没有任何犹豫。   他将那部分元神死死压制保持住自己神识的清明, 后来为了能加快找到四象信物的速度,他又做出了身外化身。   “难怪之前在他的灵府之中看到了另外一个元神…”宋伶沉吟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落在他手上的记忆碎片缓慢消失,其他的记忆碎片则围绕着他不断跳动着。   宋伶伸出手将那些记忆碎片全部归拢在自己手中,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凤揽亭是为了不让魔神意志彻底将他的神识污染抹除掉他的所有记忆,所以才会把这些记忆都藏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在这些遮天蔽日的荷花之中。   将这些记忆碎片收好以后,宋伶并没有急着继续在这片荷花“林”中找人,而是慢慢盘腿坐下,闭上眼开始运转起功法来。   凤揽亭既然把这些记忆碎片放置在这里,那也说明了这里便是他的灵府之中最安全的地方,而刚刚说话的金色眼睛还有那些追捕他的密密麻麻的眼球应该就是所谓的“污染”。   那些污染并没有蔓延到这个地方来,而它无法蔓延过来的原因也肯定是与这些荷花有关。   在宋伶的双手之中,那些破碎漂浮的记忆碎片逐渐归拢到一起,碎片一片一片在功法的引导之下完美贴合,最后变成一枚纯白莹润的珠子。   宋伶将这枚珠子收入袖中,刚准备起身离开这里,但在他站起身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就连荷花花梗内部都能感受到那种可怕的震动。   宋伶离开花梗,再次站在荷叶上时,他鼻端猛地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哪来的血腥味?难道是污染蔓延过来了?   宋伶向下看去,只见荷花生长的干净水域逐渐被丝丝缕缕的深红色液体给浸染,而在液体蔓延的区域中,荷花呈现出一种枯萎之势,眼看着那水就要蔓延到他所在的这片地方,宋伶赶紧跳到另一片荷叶之上。   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宋伶惊诧之下,不断在荷叶之间穿梭,但他的速度到底比不上血液蔓延的速度。   就在宋伶满心思都在躲开这些血液侵袭时,他头顶上突然传来的打斗的声音。   因为荷花被血液污染迅速枯萎,这也使得刚刚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天空露出了可供人窥看的空间,宋伶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一道人影被打落下天空落在了一处盛开的荷花花蕊之中。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在那道人影的正上方,站立着一名皮肤黝黑,白发金眸的男人,他身前的两只手手指呈爪形,背后还另外长着四只手,此时他神色颇为嚣张得意,伸手在虚空中一握,便有一张深红色的长弓出现在他手中。   他盯着刚刚那落在花蕊中的人,手指间出现一根黑色的长箭,冷笑道:“消失吧。”   男人拉满弓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扭曲笑意,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黑箭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射向那朵荷花。   宋伶心里一惊,眼睁睁看着那根箭从巨大的花朵中央穿了过去,他想出声喊叫,却又意识到他现在做什么都是来不及的。   “啧。”白发男子眉头微皱不耐烦似的咂了下舌,宋伶发现他刚刚那一箭好像并没有命中,荷花中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就在男子放下长弓的那一刻,他的背后出现了一名拿着大剑的人,那把巨大的剑锋眼看着就要落在那白发男子身上,但白发男子脖颈后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并用背后的四只手接住了那大剑。   “你的攻击对我是没有用的,还不明白吗?我现在比你强太多了。”白发男子嗤笑一声,四只手反客为主地将大剑抡了起来,拿着剑的人已经浑身是伤,此时更是不敌白发男子,握着剑柄的手一时力竭竟反被打飞了出去。   宋伶躲在荷叶下面将两人的交锋尽收眼底,而这两人的身份也随即浮出水面。   正是凤揽亭,两个都是。   眼下其中一个凤揽亭被打飞了出去,宋伶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他腿下用力,借着荷叶当跳板,在半空中接住了被打飞出去的凤揽亭。   凤揽亭似乎也没想到宋伶会出现在这里,他抓着宋伶的衣领摇了摇头,表情艰难:“你快出去,你不该来这里。”   “咦?”白发凤揽亭也看到了宋伶,抬起长弓的手往下放了放,一双金色的眼里满是兴奋:“居然有个小虫子躲在这里?”   宋伶托抱着凤揽亭,表情冰冷且戒备:“你也是凤揽亭的元神之一,为什么要做出这样自相残杀之事?!”   听到宋伶的质问,白发凤揽亭脸上因为看见宋伶的兴奋收了收,居然耐着性子回答起了他的问题:“自相残杀?不不不。只不过是将身体里的一些垃圾清理出去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宋伶怀中的凤揽亭:“这个可悲的家伙只会让我自取灭亡,如果继续按照他的意志行动,我可能会死。”   “所以,为了能活下去,必须清理掉他。”白发凤揽亭语气毫无慈悲地说道。   “不,我不允许。”宋伶挡在凤揽亭身前:“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白发凤揽亭看着宋伶维护他身后人的动作,又听到他所说的话,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难过:“为什么?明明我才是最强的那一个,那家伙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是我明明可以做到更好。”   “但你已经被魔神的意志控制逐渐丧失了本心,你现在根本不是凤揽亭!”宋伶冷着眉眼道,同时手上召出灵剑,毫不畏惧地看向那白发凤揽亭。   “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这么说?!我是凤揽亭…他才是该被清理走的垃圾!”白发凤揽亭说着手中便出现了漆黑的魔焰,在情绪激动之下竟然直接变做黑龙向宋伶咬去。   “小心!”宋伶背后的凤揽亭出声提醒,但宋伶也不会傻傻站在原地等死,他动作迅速地揽着凤揽亭的腰,借由巨大荷花荷叶的遮掩,跳到了相对隐蔽的地方。   宋伶听着荷叶遮挡之外的白发凤揽亭还在癫狂地攻击着这片荷花,他赶紧带着凤揽亭转移阵地,血液很快就会蔓延过来,他们不能在这片区域久留。   在荷叶与荷花间不断穿梭跳跃,宋伶拉着凤揽亭的手,避免他因为过于虚弱而跟不上他的动作。   凤揽亭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宋伶冷漠凝重的侧脸,他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宋伶最后拉着凤揽亭躲到了一个还未完全开花的荷花花苞之中。   刚一进去,宋伶就紧紧抱住了他,凤揽亭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宋伶又把他推开,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番露出心疼的神色:“怎么会变成这样?”   “神庭派人讨伐武心殿,我担忧武心殿中的人,便强行破关从魔渊中出来,但没想到魔气的反噬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凤揽亭苦笑一声,见宋伶表情实在难过,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安慰:“但问题不大,我能应付,让我休息一会,我就能…”   “澜悲,我不是小孩子了。”宋伶抬眼看向他,他握住了凤揽亭揉他头发的手,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处,他神色冷峻,语气也是与平日不同的沉稳:“你应该多依靠我一点。”   凤揽亭张了张唇:“你还小…”   “不小了。”   “我是你长辈…”   “已经不是了。”   “那我也不能…”   凤揽亭的话没说完,宋伶一手便擦过他的脸侧撑在他身后的花瓣上发出咚的一声,随后宋伶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你难道还没接受…”   “我是你男人的事实?嗯?”   【作者有话说】   所以说,在两个元神为了争夺主导权打来打去的时候,身体已经沦陷了。   宋伶[霸道总裁笑]:男人,果然你的身体是最诚实的。   【题外话】   作者家猫猫生病了,急性肠胃炎,一天吐了好几次,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看上去更严重了,照顾猫猫时让作者不禁感叹,养个小猫都这么费力,要是养个小孩还得了? 第105章 自我   凤揽亭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但看着宋伶颇有暗示性的目光后,他的脸上飞快地漫上了一层绯色:“你该不会是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宋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可不只是做了什么那么简单哦。”   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过男人的耳廓,宋伶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只耳朵也和脸颊一样变得绯红, 他真是爱惨了凤揽亭这表面淡定内心羞窘的模样。   “可是我们还没有举办结侣仪式…这么早做这种事,对你而言…”凤揽亭皱着眉还想给宋伶分析利弊, 谁知宋伶一口咬住他的耳朵含糊道:“如果你非要计较这件事的话, 我的第一次可以等到结侣仪式后再给你。”   凤揽亭立马就闭嘴了,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有命举行结侣仪式, 如果他们一直没有举行结侣仪式,那岂不是要他一直被宋伶…   “罢了, 这次是意外…下一次你不可…”凤揽亭妥协了, 宋伶弯起眼睛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好乖。”   凤揽亭抬眼瞪他,刚想说什么, 两人所处的花苞就摇晃了起来。花苞中旖旎的气息瞬间消散, 转而取代的是一种大敌将至的紧迫感。   “他追过来了。”凤揽亭站起身, 下意识想要出去, 但被宋伶拦住。   “让我去和他说。”   “可是。”   “你是凤揽亭, 他也是凤揽亭, 只要是凤揽亭就不会伤害我的,对吗?”宋伶看向他, 目光真诚。   “但他现在已经被感染的很严重, 属于我的意识几乎已经没有了, 我不敢保证…”凤揽亭神色有些沉重道。   “不怕,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们。”宋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 目光无比认真, 最后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又亲了一下凤揽亭抿起的嘴唇, 亲完后面对凤揽亭不赞同的目光故作轻松道:“谁叫我这么爱你。”   他转过身走到离开花苞的缝隙处,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说道:“说来我俩现在也算圆房了,以后再直呼其名可能有些生分…不如,你叫我相公吧。”   凤揽亭没有回答,但差点砸到宋伶后脑勺的莲子已经表明了他对这个荒唐称呼的抗议。   宋伶大笑着离开了花苞内部,一出去就看见外面半空中拧眉怒目的魔化凤揽亭,因为这些荷花并非是凤揽亭原本灵府中的产物,所以他无法探知躲在荷花中两人的位置。   这让他的怒火更是高涨,一出手便将一大片荷花砍倒,但他的模样又好像是对这些荷花有所顾忌,所以一直没有放火焚烧。   “喂,黑大个,我在这呢。”宋伶冲着半空中的男人喊了一声,那人便瞬间锁定了他的方向,一抬手便是一支飞箭向他射了过来。   宋伶赶紧在荷叶之间穿梭跳动躲避这些箭矢,按照他的计划,他是想将这人从凤揽亭藏身的地方引走,引的越远越好,然后找机会控制他,努力唤醒他属于凤揽亭的那一部分意识。   但他显然低估这部分入魔元神的实力,他刚跑出去一段距离,那射出的箭就擦过他的脸颊钉在了他面前的荷叶梗上,宋伶被迫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魔化的凤揽亭见他停了下来便放下了手中拉开的弓,歪了歪头挑衅地问道:“怎么不跑了?我下一支箭差点就能射穿你的脑袋。”   “跑?这里本来就是你的灵府,我又能跑哪去?”宋伶两只手摊开,做出一副走投无路只能投降的姿势道:“所以我考虑了一下,不如多巴结巴结你,让你对我手下留情来的更快。”   看到宋伶臣服的姿态,魔化的元神脸上出现了几分兴味:“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跟着那没用的东西只会自取灭亡,而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那是当然,他怎么可能比你厉害呢,除了长得好看一些也没有什么长处了。”宋伶故作嫌弃道。   但魔化的元神听后却非常不爽:“什么?你说他长的比我好看?!”   “对啊?你们明明是一个人的元神,却一个白皙俊美,一个漆黑丑陋,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忍直视。”宋伶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放屁!老子比他好看一千倍!”他看出了宋伶眼里的可惜之意,恼羞成怒道:“皮肤黑这是强大的象征,无尽的黑暗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及的存在。”   “但我就是觉得白点好看,你黑的我都看不清你的脸,怎么知道你是美是丑?”   男人气极,弓箭也不用往前快走几步,伸手就掐住了宋伶的脖子,而宋伶也不反抗,任由他掐着自己脖子,一脸倔强拒不认错的神色。   “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嘴?!”男人威胁道。   宋伶却毫无畏惧地对视回去:“你舍不得的。”   “你怎么知道我舍不得?”   宋伶突然眯起眼,颇为腻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因为你爱死我的唇舌了,你都不知道,我用嘴让你舒服的…”   他话没说完,男人就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后退,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宋伶,他的目光太过惊恐,让宋伶都有些反应不及。   “你你你…”男人伸手指着宋伶,组织了半晌措辞又道:“你怎么这般下流?!”   自己居然被一个入魔的人反过来说下流…宋伶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但面上却还是维持着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怎么能是下流呢,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我还记得你的腿能架在我的肩膀上…”   “闭嘴!”   “哎呀,这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两个时辰,光想想我就有点…”   “我让你闭嘴!”   宋伶从善如流地闭了嘴,颇有些可惜地看着魔化的凤揽亭一身黝黑的皮肤,太黑了,他都不知道他脸红不红。   “我堂堂伐魔上神,怎么能被你这样的人…”他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或许是他自己也觉得太过荒唐,他再次出手将宋伶拉到自己面前,面露威慑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在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怎么不可能?我年轻气壮,器大活好,我们又心意相通…说起来还是你先拉着我想要做这档子事所以才…”   “不可能。”   “那我给你现场验证一下?”宋伶说着,一双手轻车熟路地向男人胸膛摸去,当刚一接触,他就感受到指尖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这些是元神接触到魔气的最直接的反应。   凤揽亭说的没错,这部分元神已经完全被魔气污染,想要将他变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干什么?”男人颇为戒备地抓住了宋伶的手,金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狐疑:“说起来,你这家伙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居然没那么想杀你…”   “那是当然,我是你未过门的道侣啊。”   男人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和挣扎,似乎在判断宋伶此话的真实性。   宋伶又对他道:“我们在两个时辰之前还曾共赴巫山,你怎么能转眼就将我忘了呢?”   “……你真是?”他看着宋伶的神色不像作假,心里刚有一丝波动,突然他的后脖颈处就就传来一阵异动,他伸手按住自己的脑袋,剑眉拧起,像是十分痛苦。   “凤揽亭?!凤揽亭…你怎么了?”宋伶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触碰,但他的手只要摸上去就会泛起剧烈的疼痛。   这是元神受损的直接体现。   仅仅一点疼痛就让宋伶大汗淋漓,他根本不敢想凤揽亭这部分被魔化时所经历的痛苦。   宋伶想起之前他闯入凤揽亭的灵府之中,在那一片血海尸山之上看到的那个被囚禁的怪物,当时他惊慌至极,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但现在想起却后悔不已,如果那时他能阻止凤揽亭将那部分元神封锁,会不会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事?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宋伶看着眼前人痛苦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他捏了捏手中的记忆碎片凝结成的圆珠,咬了咬牙,伸手便想将那珠子融入眼前人的眉心。   但就在他试图这么做时,男人面前出现了好几张圆形屏障,冲天的魔气从他身上爆发出,男人的脖颈上也出现了一个畸形的头颅[没用的小家伙,他已经彻底和我融为一体了。]   这是他刚刚在其他空间听到的那个声音!宋伶盯着那个畸形的头颅磨了磨牙:“你就是那魔神意志?”   [我的意志无处不在,你看到的不过是我的一根小小的触角。]   “堂堂魔神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操控别人,难道你不会觉得你像寄生虫一样恶心吗?”   [呵呵,小孩就是小孩,就算是那个人的孩子也还是一样天真。]那畸形头颅上的眼睛看向宋伶的方向[不过也好,趁你尚未成长起来杀了你,你就不会对我构成威胁。]   祂说完这句话,宋伶便被男人一手挥开,黑色的魔焰在他身前凝聚,下一秒就像是要将宋伶彻底抹灭一般,巨大的红龙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宋伶握着灵剑的手紧了紧,看着近在咫尺的火龙大声道:“凤揽亭,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缕希望,我和你还没有好好过完一辈子,你要是现在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火龙在宋伶面前停了下来,宋伶看向站在火龙身后的人,他的眼里满是痛苦挣扎:“我不能杀他。”   那个畸形的头颅蛊惑道[杀了他,你得力量到的会更多。]   但男人却迟迟没有动手,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杀了他,我还会是凤揽亭吗?如果不是凤揽亭…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宋伶:叫声夫君听听[嚣张,嘚瑟]   凤揽亭:你给我等着。   魔化的元神:腿能架在肩膀?![惊恐] 第106章 拥抱   宋伶看着眼前人痛苦的模样, 心里也相当难受,他对凤揽亭的这部分元神有愧疚也有心疼,他愧疚于当初自己认为他是怪物的想法, 心疼于他当时肯定很想让自己放他出去,而自己却无视了他。   他其实很明白凤揽亭的心思, 他的存在本来就不被大多数人接受, 他的父母,他的师父, 甚至于被他保护过的百姓,和他现在的上司天帝。   在他们眼里, 凤揽亭更像是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祸患是隐藏的危险, 而凤揽亭那样剔透一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们对于自己的另样情感。   所以他来到荒北,其实也有他自己自愿远离人群的原因。但只要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就很难以控制对于陪伴和认同的需求。   他把自己嗜血好杀的一面藏了起来, 努力的成为一个让人敬佩, 可以让人依靠的人以获取融入人群的资格, 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武心殿里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爱戴他。   只是代价就是, 他真正的自我被他永远掩藏在心底,见不得光。   宋伶甚至忍不住去猜, 那日自己看到的血海尸山的灵府其实是凤揽亭故意展现给他看的, 为的就是看他对他真实自我的反应。   但很显然, 自己让他失望了,所以他才会推开他。   爱一个人, 想与一个人长相厮守, 从来不是一瞬间的冲动和勇气, 他们身为修仙之人, 寿命几乎与天同寿,在这样长的岁月之中,他们迟早会看到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   宋伶很后悔自己现在才想明白这件事,并未当时还因为凤揽亭推开他而生闷气的自己感到十分丢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眼前因为陷入混乱之中,魔气不断往外四溢的男人,其实忽略那个寄生魔神那畸形的头颅,凤揽亭这副模样其实也挺带感的。   说他丑,也不过是想刺激他的人性罢了。   他不能让凤揽亭这部分元神仅剩的意识也被魔神意志吞没,他也不想让他继续在魔气侵蚀下痛苦下去。   机会只有一次。   宋伶的周身慢慢聚集起了粉色的光点,光点不断融合汇聚,将宋伶整个包裹其中,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猛地向还在混乱中的男人方向冲去。   那畸形的头颅见状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在发出警告,但宋伶脚步不停,将全身的灵力汇聚,像是一颗义无反顾坠向地面的流星。   而那混乱中的元神见宋伶冲了过来,第一时间抬起手阻挡,汹涌的魔力几乎是呈碾压式地向宋伶笼罩而去,宋伶周身粉色的罩子在纯黑色的魔气侵蚀下显得不堪一击。   “啊啊啊!!”宋伶嘶吼一声,再次往前迈步,但因为魔气太过汹涌,他往前一步都相当艰难,魔气也很快腐蚀掉了他那个脆弱的罩子,此时已经缠绕上他的身体,企图将他的元神也彻底污染。   元神受损的疼痛,远比肉身受伤的疼痛疼上百万倍,而且一旦元神受损严重那他便再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也许会直接殒命,或者成为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最糟糕的情况是被魔神掌控,变成祂的俘虏。   宋伶心里闪过自己各种糟糕的结局,但他始终没有后退,他不能后退,凤揽亭没有魔化的那部分元神受损严重,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恢复,后果不堪设想。   他若是退了,谁来护他?   宋伶的脚几乎是从地面上蹭过去,身上的衣物都被魔气腐蚀的破破烂烂,用来维持保护罩的手上也逐渐出现了被污染的黑斑。   “啊…”宋伶低吼着给自己壮胆,但面对他的处境艰难,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男人却相当悠闲,他脖颈上那个头颅还忍不住出言讥讽[给你机会你不跑,居然回来自取灭亡,呵,看来那家伙的子嗣也不成气候。]   宋伶皱着眉表情狰狞:“这家伙那家伙…我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倒是说啊!”   “你们一个两个…都只会对着我装高深…对我打哑谜…显得你们很聪明是吧?”   宋伶周身的屏障已经完全破损,魔气已经全部沾染上了他的皮肤,巨大的疼痛让宋伶下意识想要回到自己的灵府中去,属于保命的本能,让他将精力全部用在抵抗魔气侵袭之上,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凤揽亭被魔化的元神此时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也许是因为魔神意志的出现与压制,他的脸上不再出现像刚才那般有人情味的表情。   [哼,稚子无知,你可知在此世之外还有一界?]   “什么?”   [那界名为归灵境,乃是跳出三界之外的存在,而其间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停留,唯一存在的生灵,只有一棵名为命轨的神木,和一只叫荒纪的神兽。]   [它们自洪荒元年便存在于另一界之中,与我们所存在的这方世界并行,那荒纪掌控着世间所有生灵的命运,而那神木上所结的便是因果之实。]   宋伶听着他的话本该怀疑,但他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自己以刘二麻的身份在五百年前身死后,回到此世时看到的光景。   巨大的虚影,漫天的星辰,还有虚影那时所说的话…这一切难道都并非巧合?   [你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因果之实的味道,除了我,没有人能辨识得出这股气息。]   宋伶一愣,差点被魔气掀翻过去,他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我娘是肉-身成圣的…普通修仙者…我爹怎么可能是…另外一界的…”   [呵,难怪你无知呢,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穿越时空吗?]   宋伶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畸形的头颅:“你怎么…知道?”   那畸形头颅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宋伶面前的魔气侵蚀的势头又强势了几分,几乎要将宋伶压的起不了身,在如此强压之下,宋伶又听到那声音响起[努力了千万次又能改变什么呢,就算出现了你这个变数,这个世界,只会有一个结局。]   宋伶因为魔气压制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来,当然这并非是他真实的鲜血,而是他的元神受损严重的体现,他闭上眼努力稳定心神告诫自己现在不该分心,这玩意纯粹就是故意的,他没有直接杀了他,说明凤揽亭的意识依旧存在,他还没有完全掌控凤揽亭。   “管你什么这一界,那一界,什么往世…现世的…我只清楚一点,那便是现在让你彻底闭嘴!”宋伶的周身再次散发出粉色的灵气,但粉色的灵气却并不像之前那般一击就碎,反而隐隐有了与那漆黑的魔气分庭抗礼的势头,随着宋伶的话音落下,更是瞬间暴涨变成了浓郁纯白的颜色。   [什么?!]   那畸形的头颅没想到宋伶还留了一手,扭曲的五官露出夸张的惊讶之色,来不及说什么,就只见白光一闪,他的视线便从高处坠落到了荷叶之上,最后只来得及看到宋伶抬高的脚底,他便从荷叶之上被踢进了荷叶下的池水之中。   魔化的元神也因为这魔神头颅的消失变得彻底失控,宋伶见状便用身体紧紧抱住了他,哪怕因为近距离接触魔气而使得元神受损更重,但他也没有因此退后哪怕半步。   “凤揽亭,凤揽亭,是我,我是宋伶。”他将那融合了凤揽亭过往记忆的珠子试图按进凤揽亭的元神之中,谁知凤揽亭一挥手,珠子便被啪的一下打飞,骨碌碌滚进了另外一片并未展开的荷叶之中。   宋伶眼看着那珠子飞走,心里高呼完蛋,他刚刚故意做拼命顽抗的姿态,就是为了赌他会掉以轻心,然后挪到合适的距离再瞬间爆发将那珠子塞进元神体内唤醒他的记忆和人性。   但没想到瞬间爆发之后,他会有一段虚弱的时间,他居然没把珠子拿稳!   宋伶心里正懊悔着,谁知凤揽亭一手肘抵住他的脖子,将他一路强推直至花梗之上,宋伶只感觉自己喉骨都要被碾碎了,但他仍然没有松开抱着凤揽亭的手。   “你是何人?!”   宋伶听着他这一声喝问,抬起一双眼,带血的唇角上翘:“我说…我是你的…狂热信徒…接近你…只是贪图你的美色…”   “你信吗?”   凤揽亭的动作一顿,那原本满是杀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迟疑。   “我是…自愿进来的…因为我相信…上神是被冤枉的。”   “你可是…杀神…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在我看来…上神您…无所不能…区区囚笼…打破便是。”   凤揽亭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被挖掘出来。   在幽暗禁闭的牢笼之中,进来了一个满脸麻子的瘦弱狱卒,他说,他是他的信徒。   而那瘦弱仿佛不堪一击的人,却让他依靠了很久,仿佛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担心。   宋伶能感受到眼前人对自己钳制放松了不少,看来自己的话的确是对他起了作用。   “小麻子?”凤揽亭喃喃道。   “是,我是你的小麻子。”宋伶向男人身后看了一眼,随后伸出手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而与此同时,在他背后,白衣凤揽亭从半空中显现,他一手捡起珠子,伸手将它按进了男人后背之中。   “唔!”   随着记忆的复苏,一段段回忆在脑海中重现,荷花池中的血色逐渐褪去,被乌云掩藏的也阳光重新投射在这些硕大的花苞之上。   原本紧闭的荷花花苞一朵接着一朵盛开,以遮天蔽日之势为叶下相拥之人支撑起一片绝对安全的空间。   眼前人身上的魔气逐渐收敛了起来,他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吻中,直到身后有人将他从宋伶面前拉开。   “宋伶,没事吧。”白衣凤揽亭担忧地询问道。   宋伶差点被吻到窒息,一边感慨凤揽亭的吻技真不咋地,一边摆摆手故作轻松道:“没事没事,你看,轻轻轻松。”   白衣凤揽亭看着宋伶身上皮肤上被污染灼伤的痕迹,心里也知道并不会那么容易,刚皱起眉想要说什么,就被宋伶伸手给堵住了:“好了,这个时候别说什么早知道就你来的丧气话哈,好不容易将那寄生虫压制住,你现在应该对我说,谢谢。”   凤揽亭眼里的情绪几番变化,最后伸手握住宋伶的手,温和道:“谢谢。”   然而,两人你侬我侬的气氛刺激到了旁边的黑衣凤揽亭:“小麻子,过来。”   宋伶给他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的小麻子,我现在白白净净。”   那黑衣凤揽亭正磨牙,谁知下一秒,宋伶真一个白眼翻过去倒在了白衣凤揽亭怀里,随后…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宋伶:本以为自己会很帅的结束这一part。   凤揽亭黑瞪凤揽亭白【异口同声】:都怪你!   魔神:我还会回来的! 第107章 拉扯   宋伶这一觉睡得很沉, 也许是元神受损严重,他的身体开始了自我修复,又也许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从来没有放松过, 在确定凤揽亭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以后,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休息一会了。   等他醒来时, 他听到耳边有人在抱怨着:“主上, 就算再怎么喜欢憋了再怎么久也不能这样啊,这下好了, 这人还没醒,人家亲友找上门来了, 我们该怎么交代?”   “……我去和他们解释。”   “您现在这样子要是出去了那才是真吓人, 算了…还是我去说吧。”   “主上这样子怎么了?多俊啊,跟那西方诸神似的, 特别威风。”   “莺儿姐你就别添乱了。”   一群人围着他热热闹闹地讨论着, 其中江安的声音占据主导位置, 其次是莺儿燕儿, 最后才是根本说不上话的凤揽亭。   “主上身上的诅咒也才刚平息下来, 还是不要见外人的好。”这是柳文应的声音:“多加修养, 赶紧联系上姬咎那边才要紧。”   “要不我直接去临仙海把那小子带回来?”   “我都无法定位到他的位置,你去哪找他?”   “之前他不是说被不知来历的妖族带走了?”   几人的声音逐渐变小, 像是去别处絮叨去了, 宋伶睁开眼时, 只有凤揽亭坐在他旁边。   “醒了?”凤揽亭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眼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我睡了多久?”宋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舒坦的, 稍微一动都酸痛的不行。   “半个月左右。”凤揽亭将他扶坐起身, 宋伶一边坐起身一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发现凤揽亭依旧是四臂金眸, 但身上的一直笼罩的魔气却趋近于无,他颇有些惊喜道:“那劳什子魔神的意志是不是不再干扰你了?”   凤揽亭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却见他神色一变带着几分邪气地捏住宋伶的下巴:“托你的福,我现在清醒的很,要不是那家伙一直限制我,我真想…”   在凤揽亭话音落下后刚才还销声匿迹的魔气再次弥漫出来,宋伶刚有些紧张,却还没等他做什么,他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正经,淡淡地对他说了声抱歉。   怎么说呢,看上去就不像是个脑子正常的人。   “到底是我自己的元神,不能像之前那样限制魔神意志一样完全将他控制起来,所以…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凤揽亭微微皱起眉,眼里出现几分无奈和困扰。   “你和我道什么歉,这不是没办法嘛,再说了你哪个样子我没见过,没问题的。”宋伶伸手抱住他的腰,正要温存,就听眼前人更加苦恼道:“但是他几乎已经完全魔化,心里已然没有了常理道德的概念…可能比起先前,还要…过分一点。”   “那不正好,我就喜欢过分一点的。”宋伶好奇地摸着凤揽亭多出来的手臂,一边摸一边不在意道:“总觉得你现在压力太重了,老给自己压力的话,会老的很快哦。”   一说到老这个字,凤揽亭的身子僵了僵:“是吗?”   “虽然到你这种境界不会像凡人一样变老,但是给人的感觉会不一样。”宋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凤揽亭还真就沉思了起来,最后他轻笑道:“那我还真该注意一下。”   宋伶见他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说真的,自从他看完了凤揽亭从小到大的记忆,特别是经历了温天纵和凤月炀的两次背叛,还有失去自己的五百年,他就特别心疼他。   可恶,明明是伐魔上神,搞得这么惹人怜爱真是让人受不了。   宋伶正想着好好和凤揽亭耳鬓厮磨一番,谁知凤揽亭突然道:“既然如此,我这部分元神受损不轻,需要入眠修补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就麻烦你了。”   “什么…意思?”宋伶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凤揽亭浑身气势一变,眨眼间就被眼前人强行抓着手腕拽到了面前,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里盛满的邪气,宋伶的表情一僵,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他没听说过这种事啊!什么麻烦他了,不用脱手的这么彻底吧!   “罗里吧嗦大半天,总算让我出来了。”被魔化元神掌控的凤揽亭感叹了一句,一双上扬的凤眸光华流转,看着宋伶的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几分侵略性和风流来:“说起来你这次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宋,宫,主。”   宋宫主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宋伶听的浑身一颤。眼前明明是同一个人,但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压迫感和强势却格外明显,让他本能的想要远离。只是目前的情况心有余而力不足,宋伶只能紧张地和他对视。   “我们俩谁和谁啊,真不用论的那么客气…”宋伶心里暗道真是天道好轮回,自己造的孽这么快就还到了自己身上,他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这入魔版凤揽亭的方法,嘴上僵硬地敷衍着。   但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多出来的两只手就已经分工明确地开始扒他衣服了,宋伶一边挣扎拒绝一边急切地说道:“我才刚醒过来,这么急不太好吧…”   “不急不急,反正时间这么长,宋宫主不如再给我讲讲,之前你是怎么对我来着?”凤揽亭的手摸向宋伶的腰,一边感受着手上柔韧的触感一边漫不经心道:“怎么舔啊…怎么架腿来着?”   “我道歉,我向你道歉,之前是为了迷惑你乱说的,实际上我没…唔…”敏-感的腰侧被反复摸索,宋伶意识到现在这个凤揽亭没有之前那么好说话,他来真的,于是紧张道:“凤揽亭!你不是说要到结侣仪式才与我真正双修吗?你不能出尔反尔!”   凤揽亭的动作一顿,看着宋伶满怀希望的目光,嗤笑道:“这多简单,明天我就让人举办结侣仪式。”   “这…不好吧,血月在即…”宋伶又被摸上了后腰,忍不住向前躲了躲:“所有人都在戒备魔潮…这个时候举办结侣仪式不太合适吧…”   “他们戒备魔潮与我何干?”凤揽亭两只手抓着宋伶的手腕,一只手慢条斯理地解着宋伶衣服上的扣子,另外两只手游刃有余地逗弄着眼前人,还总往他受不住的地方探去,端的是不怀好意。   宋伶看着他凑近的脸,那双本该是魔化后异于常人的眼眸却此刻却像流转的黄金一般,眸光透露出来的满是不可言说的蛊惑意味。宋伶本该严词拒绝这种不合时宜且不合理的邀约,但他现在一对上这双眼睛,刚刚开过荤的年轻身子瞬间就背叛了主人的意志。   “咳…罢了。”为了掩饰身体诚实的反应,宋伶佯装正经:“谁叫我爱你如命,不就是我的身子吗,给你就是。”   凤揽亭闻言,将他压倒在床榻之上:“真给我?”   “给你给你,但…你要轻点,我怕疼。”宋伶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脸颊也紧跟着布满红霞,他的长相本就比寻常男子更加精致俊俏,这样含羞带怯的一躲,真就像那新婚之夜的新娘子一般。   他故意收敛了平日里的张扬,语气小意又缱绻,凤揽亭见状满意一笑,正要凑近一亲芳泽时,寝殿的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了。   “主上,主上,属下有要事禀报!主上您…啊!”莺儿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传来,但马上就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然而宋伶明明白白看到莺儿将手指叉开露出两颗暗戳戳的大眼珠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偷看一样。   “出去。”凤揽亭突然被人打扰很是不悦,冷声命令道。   但莺儿一边岔着手指光明正大地偷看一边还不望报告:“宋宫主的那群朋友说不放心宋宫主,非要过来主上的寝殿看宋公子情况,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让他们也滚出去,现在宋宫主谁也不见。”凤揽亭头也不回道。   “哦。”莺儿应了一声,一步一挪地向门外退去。   凤揽亭听到莺儿离开,再次准备低下头亲宋伶时,门外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宋宫主,宋宫主,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是拓拔青和莺儿如出一辙的代表性大嗓门,还间或夹杂着百里凌峰的告罪:“真是抱歉,宋宫主和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胜过亲兄弟,所以对他现在的情况我们也是万分担忧,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拜托拜托。”   “呃…”这是莺儿的声音,她还在犹豫怎么说。   “姑娘,看你神色凝重,难道宋宫主他已经?!”百里凌峰突然声音一紧,莺儿见他面色苍白赶紧摆手:“不是不是。”   但这种事怎么让她一个女儿家说得出口,真是羞死人了。当然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在意,但是经过江安反复地以凡间的女子如何如何洗脑以后,莺儿自认为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说出这种事嘴巴都不能要了。   见莺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百里凌峰尚且稳得住,拓拔青这个急性子却稳不住,急匆匆地就向寝殿内闯去,然后一脸焦急地和凤揽亭对上眼。   他看了一眼面带不悦的凤揽亭,又看了一眼被凤揽亭压在身下按着双手动弹不得的宋伶…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了两圈,最后得出他这个俊俏的小兄弟被这人面兽心的伐魔上神给欺-辱的结论,顿时怒火中烧,他径直朝床上两人冲了过去并义薄云天地大喊道:“宋宫主别怕,我来助你!”   …   被凤揽亭给一脚踹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凤揽亭[白]:好,我放心的休息了。   宋伶[尔康手]:你等等!   …   凤揽亭[黑]:哼,我不会像之前那个我一样温柔[霸道邪魅]   宋伶:本来想以正人君子的身份与你相处,既然如此,那我不客气了。   ps:宋伶因为有丰富的理论知识,所以无论在上在下,他都是最爽的那一个。 第108章 交代   凤揽亭的打算算是落了空, 但哪怕他再生气,面对一屋子笑着看他的武心殿众人,他也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 只能在旁边抱着胳膊黑着脸看着那没眼色的两个壮汉拉着宋伶的手亲切慰问。   “宋宫主,你不知道你那天你一个人被鸟抓着就飞走了我们有多害怕。”百里凌峰一脸担忧道:“我们好不容易到了武心殿, 又听到你单刀赴会, 与那入魔的伐魔上神硬碰硬,又是担忧的不行。”   “就是, 你看上去浑身上下没二两肉怎么打得过那…什么上神。”拓拔青在门外附和了一句,但一看到凤揽亭的目光向他扫过去, 他又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就是受了点轻伤, 不打紧。”宋伶笑的很令人安心, 他看着旁边坐着的敢怒不敢言的凤揽亭, 心里更是觉得好笑。   他本以为被这部分元神控制的凤揽亭会不顾一切地大发雷霆, 大开杀戒什么的, 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   虽然脾气变得不太好,性格也变得激进了许多, 但是总归是凤揽亭的元神, 再生气也不会滥杀无辜。   凤揽亭察觉到宋伶在看他, 啧了一声将絮絮叨叨的百里凌峰从宋伶身边拎开:“说够的没,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像个老妈子一样, 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滚出去。”   百里凌峰到嘴边的话一噎, 看着凤揽亭的目光带着几分畏惧, 但他还是坚定地站在床边不肯挪开:“宋宫主是我们的好兄弟,我是不会放任你欺辱他的。”   “欺辱?”凤揽亭一双狭长的凤眸玩味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轻启薄唇道:“我要是说,我与他明日就会举行结侣大典,你还会说我欺辱他吗?”   “结…结侣大典?”百里凌峰一张脸刷的涨红,他看了一眼宋伶,又看了一眼凤揽亭,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后又火速收回,随后像是凤揽亭寝殿里的地板烫脚一样跑了出去:“既,既然是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   但百里凌峰看懂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拓拔青却是一脸雾水,他颇为迷茫地问:“两个男的怎么举行结侣仪式,宋宫主不是有那个什么夫人了吗?之前你们还天天在一起,我还以为她就是你娘子。”   “在九重天,无论是男子与男子,还是女子与女子,都是可以举办结侣仪式的,毕竟修仙之人难有子嗣,他们更多的是寻找一个可以互相陪伴修炼的人,所以性别并不重要。”莺儿在旁边给拓拔青解释道。   拓拔青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意思就是伐魔上神要给宋宫主当媳妇了?”   话音刚落就被百里凌峰敲了脑袋,他一脸着急,这个傻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这情形怎么看都是那小宋宫主给人家伐魔上神当媳妇啊。   拓拔青的手刚摸上脑袋,旁边莺儿也同时提出了抗议:“怎么不是这宋宫主给我们主上当媳妇呢?”   “宋兄是我见过最厉害最有胆色的人,虽然长得瘦了些,但一定是他压伐魔上神一头。”   “放屁,肯定是我们主上更甚一筹。”   两人的争论刚起了一个头,就被凤揽亭忍无可忍双双扔远了去:“武心殿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丢人玩意,再让我听到你们讨论这种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莺儿和拓拔青对视一眼,顿时安静如鸡。   …   百里凌峰一行人在武心殿住了下来,本来宋伶是不想让他们掺和进这些事里,但看拓拔青和百里凌峰的态度,他也不好这时候出言赶走他们。   “武心殿现下已经是彻底与神庭翻脸了,诸位要是站在武心殿这边也相当于直接与神庭对着干…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不用我多说,诸位心里也知道。”宋伶看着三人,面色严肃:“我是一定会站在武心殿这边,但我并不会强求你们和我做出一样的抉择…你们现在要走我也不会留你们。”   “小伶真是长大了。”阮霏感慨了一句还不等她再说什么,旁边的壮汉两兄弟已经急着开始表示自己与宋伶站在统一战线。   “我是本来就想来武心殿学一身本事的,再加上我孤家寡人一个无人记挂,就算要与神庭作对,他们也不会想起我这个小人物。”百里凌峰道。   “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哪里能让我觉得自在我就待在哪里,之前去天兵营是被人忽悠的,现在求我回去我都不回去。”拓拔青拍了拍胸口。   宋伶心里难得为这二人有了些感动,但没等他感动太久,拓拔青就问了一句:“宋兄,你真的要和那伐魔上神成亲啊?”   他们之前一直喊宋伶宋宫主,许是来了武心殿以后让他们觉得他们已经过命的交情在叫宋宫主可能太生分,于是改口喊了宋兄,宋伶便叫他阿青。   “什么成亲,那叫结侣仪式,和你们凡间的成亲仪式不一样。”百里凌峰打断拓拔青的话说明道。   宋伶听他问起,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凤揽亭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要明日就举办结侣仪式,那便是明日举办,晚一天都不行。   这不,在他们一行人相聚交谈之时,凤揽亭已经去给江安去交代明日举办结侣仪式的一系列安排。   宋伶并没有错过江安那个震惊的目光,显然他也对自己主上突如其来的安排没有防备。   宋伶伸手揉了揉自己头疼的太阳穴:“毕竟他是这里的上神,由他来吧。”   “小伶,那伐魔上神性格阴晴不定,身上的气息也十分古怪,你与他结为道侣以后说不定会面临更大的麻烦,你真的真心想这么做吗?”这时刚才没开口的阮霏突然出声问道。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师姐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他的事我以后会亲自和娘与长老们明说,只是现在…他需要我,我必须在他身边。”宋伶答道。   “师姐以前被男人骗过,这些男人惯会装可怜,将你的真心骗到手后就会对你不闻不问,小伶你一定要想清楚,看仔细了。”阮霏认真道。   “多谢师姐的教诲,我清楚凤揽亭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敢对我不利,我也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宋伶一直笑着,只是那笑意中隐藏着的决绝和势在必得无不说明他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拿捏。   “那我就放心了。”阮霏松了口气,然后道:“在这个关节师姐虽然很想和你站在一边,但你知道的,我找那个人找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所以原谅师姐的自私必须离你而去。”   “师姐无需自责,这事本来就是因为我一人任性才让你们都卷进了这场纷争,我刚刚也说过,你要走我并不会阻拦,只是想问师姐何时动身?”   “明日,参加完你的结侣仪式后。”阮霏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却有了些复杂的情绪:“若是那伐魔上神能在血月中保你无忧,你成为他的道侣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不用他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他的。”宋伶朝阮霏眨了眨眼睛,阮霏笑了笑随后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师弟休息了,早点把身子养好,明日才能好好当个新郎官。”   新郎新娘都是凡间对结亲二人的称呼,她用这个称呼调侃宋伶,宋伶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他其实还没做好和凤揽亭成为道侣的准备,总觉得成为道侣以后两人的关系便会变得更加复杂,肩上也会承担起一些厚重的责任和束缚,但他又确实不想和凤揽亭分开。   这种心情,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近乡情怯吧。   等阮霏他们离开后,门外又偷偷溜进来了其他人,看着那躲在屏风外偷偷看他的两双大眼睛,宋伶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的身份,正是莺儿和燕儿。   莺儿依旧是当年那副女壮士的模样,上战场时背着板斧穿着铁甲冲锋陷阵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但下了战场以后她又换上了一身规矩的裙装,在人前多了几分刻意的小女儿情态。   可能是年纪到了,也开始忧愁自己的伴侣一事。   而燕儿相比于五百年前长大了不少,那时一个只能怯生生跟在人后,时不时哭鼻子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只是虽然人长大了,但那文静乖巧的性子却并没有改变。   “他就是主上找了五百年的那个…那个松林公子的转世?”开口的是燕儿软软的声音。   “应该是吧,就算不是,长这么好看,咱们主上也不吃亏啊。”莺儿的声音总是带着几分直来直去的豪迈。   “喂你,你叫什么名字?”莺儿见宋伶注意到了她们,索性也不再躲,大大方方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和宋伶面对面。   “在下姓宋名伶,聪明伶俐的伶。”宋伶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哦哦,宋伶,松林,连名字都这么像,肯定就是那个松林公子没错了。”莺儿再次简单粗暴地分析了一波。   “莺儿姐。”燕儿觉得当着人家面说人家是别人的转世有些不太礼貌,赶忙拉了莺儿一把。   莺儿这才又道歉:“对不住啊,我不是说你是谁的替身这种意思,我就是说…之前主上一直在找人这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宋伶点了点头,神色中带了几分之前从未有过的正经和端庄:“没错我就是他找的那个人,我很爱他,他很爱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_(:з」∠)_我是不是已经凉凉了。 第109章 污蔑   见过宋伶以后, 莺儿和燕儿从自家主上寝殿离开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不愧是能当主上道侣的人,这气度就是不一样, 一看就是那种在凡间给皇帝当妃子都得是正宫的那种。   江安见她们俩嘻嘻哈哈地从凤揽亭寝殿走出来忍不住问:“你们俩干嘛去了?”   “去看那位宋公子去了。”莺儿老实地回答道。   “你们感觉怎么样?”江安手里剪窗花的动作没停,语气倒是挺感兴趣地询问道。   “挺好的, 长得好看, 说话也挺有气势,不像是一般传闻中的软脚虾。”燕儿评价道。   “早和你们说了, 别小看合欢宫的门人。”江安也笑了笑:“好了,别去打扰人家休息, 我这里事情多的都做不完了。”   江安说完, 就让她们去通知武心殿其他负责守卫的将士们,主上那边催的急, 他们得赶紧将武心殿主殿装扮起来, 虽然武心殿家底并不深厚, 但是别人办仪式该有的东西, 他们也不能少。   两人答应了江安, 带着红纸红绸就赶紧去找人去了。   因为凤揽亭一句话, 原本还在备战中肃穆凝重的武心殿气氛,一夕之间变得喜气洋洋, 武心殿的将士们一边往墙上贴红纸, 一边满脸茫然, 但他们毕竟是凤揽亭亲手带出来的,也知道在武心殿, 一切以凤揽亭的命令为准。   所以红纸贴了, 红绸挂了, 各种成双成对寓意吉祥的东西流水般往武心殿里送, 将士们要么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主上的道侣是何许人也,要么放下了长刀练习起了唢呐,成天滴滴呜呜吵个没完。   没办法,江安总觉得没有唢呐的声音就没有成亲的氛围。   但也不知练习唢呐的武心殿将士们是有心还是无意,哪也不去,就喜欢在关着凤月炀的院子外练习。   没有主上的指令,他们动不了凤月炀,但也没说他们不能从别的方面打击报复啊。   于是凤月炀的房门外从早到晚就是锣鼓喧天,哪怕凤月炀隔绝了自己的五感也能感受到那股闹腾劲,他实在不明白这些武心殿的人成天在折腾什么。   明明他们主上随时都有入魔的风险,神庭也已经发兵打了过来,他们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烦着烦着,他也总算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而到傍晚时从他门缝里递进来的纸条更是证实了他的怀疑。   [凤揽亭有意与宋伶结为道侣。]   纸条上的信息非常简单明了,但对于凤月炀来说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荒唐,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先不提凤揽亭的真实年纪有多大,光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就注定是一辈子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为什么凤揽亭会如此突然地想要和宋伶成为道侣?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凤月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原先还想按照原本的计划,静待其变。但现在他只要一想到宋伶和凤揽亭有了什么接触,他浑身上下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们两个怎么能在一起?!荒唐!荒唐至极!   凤月炀情绪激动之下只想马上去阻止这场闹剧一样的仪式,但走到门前时,他又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为什么凤揽亭偏偏要这个时候举办仪式,以他的性格不该以封印为重吗?难道说,他现在已经入魔了?入魔后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礼义廉耻,道德尊卑,他们的欲望会被放大到极致,想要什么就必须立刻得到。   而宋伶,他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但那天他从天而降,显然也没有任何准备,他和凤揽亭之间没有交集,怎么会同意自愿与他结为道侣。   这两种猜测之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魔化的凤揽亭看中了宋伶的容貌,在这几天里对他的欲望逐渐高涨,以至于想要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而宋伶无法违抗修为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凤揽亭,只好选择委曲求全。   凤月炀的双手狠狠锤击了一下门板,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早知如此,他就该提前让人留意宋伶的动向,他本以为宋伶已经乖乖回合欢宫去了,不会有什么岔子,但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来了荒北。   他的心头血和内丹对于小柔来说至关重要,他不能让凤揽亭妨碍他的计划。   于是他门也不推了,大声喊起来:“来人啊!我要见我义父!我有事要向他禀报!”   守在他院门外的将士们虽然打心底厌恶他,但毕竟现在情况特殊,主上对他的态度不明,按照规矩,他们也不能忽视他的要求。   于是两个守卫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门外询问:“你有什么事要禀报?”   凤月炀听出了这些守卫对自己的怠慢,想起当初自己还未被凤揽亭赶出武心殿时他们对自己战战兢兢的态度,现在再听他们这语气,顿时让他恨得捏紧拳头:“我要向义父禀报的事,岂是你们这种人能知晓的?”   守卫撇了撇嘴:“你一个阶下囚白眼狼还有脸和我们装什么,要不是主上暂时意识不清,你早就没了性命,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们就走了。”   被说阶下囚白眼狼的凤月炀忍下了心头腾起的火气,他现在的确没有别的方法,百里叔所说的内应现在不能暴露身份,他只能靠这两个守卫传递消息。   于是他隐忍着,故作艰难道:“你们告诉义父,他万万不可与那位宋公子结为道侣,因为那位宋公子以前与我有过交往,若是他故意隐瞒此时与义父结为道侣,恐怕义父的声誉…”   门外的守卫听了此事大为震撼,如果那位宋公子和这位白眼狼真的有过交集,那么主上现在岂不是父夺子侣?   这什么家庭伦理大戏?!   虽然武心殿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凤月炀并非是凤揽亭的亲子,但荒北还有一部分民众不知道此事,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主上的名誉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难堪样子。   两名守卫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上报给江安,再由江安传达给凤揽亭。   …   江安作为武心殿的大总管,操心着武心殿人前人后大大小小的事,但据他所言整个武心殿的事都没有凤揽亭一个人的事管起来费神。   所以在他听到了守卫上报的消息后,一时间便是感觉头晕眼花,他是个极为古板保守的人,哪怕飞升至上界,一些凡间的规矩他也一直没有忘记。   他之前好不容易接受了他们主上喜欢一名男人的事实,现在又听到他们主上喜欢的人竟然还和他义子有过来往…这,这,简直是伦理崩塌,道德败坏,不堪入目。   他急急忙忙地想要和自家主上探讨此事,却没成想他刚一进屋就看见凤揽亭刚把宋伶抱到了自己腿上正欲一亲芳泽的画面。   若是放在之前还好,但现在江安满脑子都是父夺子妻,老牛吃嫩草,背德不-伦…   “主上,万万不可啊!”他声音发颤地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喊的屋里两人都跟着颤了颤。   凤揽亭再次被人打断好事已经是不悦至极,他沉着脸看向江安,江安被他金色邪性的双眸看的心里一颤,但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保持劝诫的姿势。   “江叔?”宋伶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此时听到他出声才后知后觉地看了过去,他心里尴尬的不行,赶紧趁所有人没注意把自己的衣服拢了拢,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   “我想我应该教过你们有事要先敲门?”凤揽亭语气极其不善,看向江安的目光也十分危险,宋伶赶紧给他顺气:“没事,没事,指不定江叔有什么要紧事呢?”   凤揽亭一把抓住他安抚的手,眼底压抑着跳动的□□,看的宋伶心头讪讪,赶紧移开目光避免与他对视。   江安看着他们俩之间的互动越看越心惊,只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不能让主上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于是他赶紧道:“主上,凤月炀说宋公子之前与他有过交往,而且这事合欢宫和神庭那边都知道确认属实,属下认为如果主上想要与宋公子结为道侣一定要三思而后行,避免被别人诟病啊。”   “什么?”凤揽亭皱着眉看了一眼宋伶,又扭头看向一副不卑不亢态度的江安,嗤笑一声:“无稽之谈,那小畜生的话你也信?”   “但是属下调查过了,确认属实。”江安又道。   凤揽亭这回看向宋伶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宋伶心里正骂这凤月炀这狗东西给他泼脏水,此时看到凤揽亭的眼神忍不住回瞪了回去:“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嫌弃我了?觉得我是个滥情之人?”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以前眼神好像不太好,那种小畜生你也看得上?”凤揽亭眼里带着几分凉薄与讽刺,但并不是对着宋伶,宋伶愣了一下,又听到他声音压低了带上了几分不悦:“明明是我先认识你更早。”   宋伶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别在这种事上争风吃醋啊。”   他笑着说完这句后,脸上的神色逐渐收敛了起来,变得沉静严肃了许多:“我与那凤月炀的确有一些旧怨,本来我都想放他一马,但他执意纠缠不休,那也就别怪我斤斤计较。”   他看向凤揽亭:“他要阻止我们举办结侣仪式,那我们就好好和他掰扯明白,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该被众人戳脊梁骨的人。”   【作者有话说】   江安:头脑风暴。   凤揽亭:天凉了,该让那小畜生入土了。   宋伶[磨掌] 第110章 教训   正如凤月炀所预料的那样, 凤揽亭果然召见了他,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宋伶也在。   他从殿下往上望去, 只见凤揽亭穿着一袭鸦黑色长袍,上绣蚀骨燃烧的无间业火, 赤足袒胸, 神色冷淡地坐在铺了不知名魔兽皮毛的宽大石椅之上,而宋伶坐在他的旁边, 凤揽亭四臂中的其中一只手正松松搭在他的腰上。   宋伶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里衣,外笼一件青色纹竹织锦长衫, 他头戴玉冠, 手持骨扇,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仅是随意的坐在那里, 那周身矜贵气度就让人难以忽视。   凤月炀一进屋, 目光就落在了宋伶身上, 宋伶见他目光不加掩饰地在自己身上逡巡, 笑容不变地展开折扇摇了摇:“凤炀真君, 几日不见,你怎么这么狼狈了?”   “宋伶, 你…”凤月炀听着他阴阳怪气的问候, 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怒火:“你别以为勾搭上我的义父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我才是义父的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他说完, 又有些忐忑地看向凤揽亭, 这些日子他一直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 无法探知凤揽亭的消息, 所以他一直以为凤揽亭还像之前一样处于刚刚魔化意识混沌的状态,他这一番话既是打压宋伶,也有试探凤揽亭的意思。   但当他发现他说完这番话,凤揽亭并没有什么表示以后,他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难道说凤揽亭现在依旧没有清醒?还是说自己之前放出去的话起到了效果,让凤揽亭和宋伶有了嫌隙,所以他并不袒护宋伶?   “我算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好意思在我面前逞威风?”宋伶站起身,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凤月炀,凤月炀咬紧下唇,语气讽刺:“你又知道什么?不过是一个卖-身求荣的贱…”   他话还没说完,宋伶走到他面前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接将凤月炀的脸打歪了过去,也让他平日里君子端方的一张脸在一瞬间扭曲无比:“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宋伶说完反手就又是一巴掌,因为他用了狠劲,每一巴掌都是力道十足,于是凤月炀那张脸很快就肿的如同猪头一般。   凤月炀没想到宋伶会当着凤揽亭的面如此嚣张,肿着一张脸龇牙咧嘴怒声道:“住手!”   但宋伶非但没有住手,反而趁着凤月炀还没反应过来,又双手被缚的情况下,再次狠狠扇了他几巴掌,一边打一边还念念有词:“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白眼狼,伪君子。”   “仗着自己凤揽亭义子的身份胡作非为,败坏他的名声!”   “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数无辜之人,自私自利的吸血虫!”   “虚伪,败类,愚蠢的渣男!”   他连甩了几巴掌,总感觉自己积压了这么些年来的怨气,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发泄。   “够了!你真以为我不会还手吗?!”凤月炀怒吼一声,眼看着就要挣脱束缚去抓宋伶。   但宋伶却又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   凤月炀被他的目光彻底激怒,正要动作,却感觉到了一阵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灵压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支撑不住猛地被死死按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无不在显示着他对这股灵压的恐惧。   他因为恐惧而变得迟钝的眼珠子僵硬地往上看去,只见刚刚那坐在石椅上的男人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走到宋伶身边拉起他因为太用力而泛红的手看了一眼。   “你手轻,我来。”他轻声道。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死亡犹如有了实质一般将凤月炀笼罩,凤月炀像是一只被巨掌按压住的蚁虫一样,恐惧慌乱,但又只能眼睁睁等着裁决落下。   “世人常言,养不教,父之过。你如今会变成这个模样,也有我的过错。”凤揽亭走到凤月炀身边,看着他趴在地面上涕泗横流的模样,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漠。   “当年,温天纵为了防止我找到他的行踪,也为了掩盖他正在进行的计划,一把火将乌陵家烧了个干净,当我领着神庭下发的旨意赶到乌陵家时,那里只剩下了你一个活口。”   凤月炀一愣,他没想到凤揽亭会主动与他提起当年的事。   “温天纵便是阿鼻城的城主,也是当年所有祸事的幕后主谋,他会一种分神夺舍的邪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任何修为低于他的人。”   “很不幸的,乌陵家成了他的跳板,他联合乌陵家所有对神庭不满的人,利用他们的野心实施他企图复活魔神的计划。”   “我为了避免你被他发现灭口,又怜悯于你的年幼,便将你带回武心殿收为义子。我原本的意思并非是想让你成为一名多么优秀的人,我只是想让你彻底摆脱过去,不要牵扯到这些阴谋之中。”   “但没成想,有些人就是那么蠢。”宋伶也走到凤月炀面前接着凤揽亭的话道:“随便一个人就能将他骗的团团转,还心甘情愿地给别人当狗腿子,贱不贱啊。”   “宋伶,你闭嘴!”凤月炀恶狠狠地看向宋伶,宋伶对他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又蠢又坏,一无是处。”   凤月炀被宋伶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由于凤揽亭在他面前,他也根本无法对宋伶做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并没有被这一段小插曲影响,继续道:“你从小就是要强的性子,来了武心殿后也不与他人来往,我以为你只是暂时被过去所困扰,想着让你多适应适应,你总会变好的,毕竟武心殿里多的是没有爹娘的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我想当然的以为,你也会和他们一样。”   凤月炀被灵压压着动弹不得,此时听着凤揽亭的诉说,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后来温天纵找到后家蛰伏一段时间后再次打起了魔渊的计划,我便将你托付给江安照顾,自己去应付温天纵使的那些手段,只是没想到温天纵最后还是盯上了你。”   凤揽亭看到凤月炀眼底依旧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怀疑,继续道:“我们也没想到,你会成为他的突破口。”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堂堂伐魔上神怎么这么啰嗦?你以为我会信你那些胡编乱造出来的鬼话?”凤月炀嗤笑一声:“你杀了我全家,留下我不过是心虚罢了,你怕外人说你滥杀无辜,所以装出一副怜悯弱小的假象!”   “你嘴上说着什么温天纵,但我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与魔族勾结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顶着伐魔上神的称号,却干着这种为人不齿的勾当,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批判我?!”   “是,我是坏,我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那也是你的错,谁让你收养了我却又对我不管不顾,你可知我年幼时因此受了其他人多少欺压?!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但是你从来都没有管过我!”   “我不想让那些低贱的混血骑到我头上来,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只想让自己活的更开心一点,不想成为你们这种明明有权利却活的如此憋屈的傻子。”   宋伶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凤揽亭拦下了,他看着凤月炀,神色终于有点些许变化,他金色的瞳孔收缩,嘴角轻轻上挑,他伸出手按在凤月炀的头顶,凤月炀几乎已经做好了被凤揽亭一掌按成肉泥的打算,但出乎意料的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和凤揽亭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有两个凤揽亭。   “我早说了他是一个养不熟的坏种,和他废什么话。”其中一个凤揽亭如此说道,他看向凤月炀中满是厌恶与不耐。   凤月炀站在原地,不知身处各处所以也不敢多动弹,但当他听到那名黑皮凤月炀的话时,他还是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而那位神色平静,站在他正对面不远处的凤月炀此时却一直笑着看着他:“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   “哼。那我去找宋伶玩。”说着那名黑皮凤揽亭消失在黑暗中,而另外一位却从旁边拿出一把长剑扔给凤月炀:“听江安说你喜欢练剑,想来你的剑术应当不错。”   凤月炀有些狐疑地接过长剑,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异常以后,他警惕的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你不用太紧张,放轻松,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幻境,幻境里不会对你本人造成什么伤害,你大可放松施为。”凤揽亭手里也拿起一把剑,随后他看向凤月炀。   “若是你真的恨我,那便拿起你的剑刺向我。”凤揽亭道。   “用你所有的实力打败我,让我认可你,若是你不能…”凤揽亭把剑在空中一抛,反手接住,一道剑光闪过,凤月炀清晰地看到自己身旁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我会亲手削下你的脑袋做成花盆。”他微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新了,主要原因是我想着把画稿单子一口气清完以后,下个月攒个全勤_(:з」∠)_。   后面重新日更后,我得把这几章改改,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写出来一堆怪东西。   凤月炀虽然是个反派,但他到底也是凤揽亭的责任,凤揽亭种下因就要承担果,不能说直接将凤月炀给嘎了,那样无论是对凤月炀,还是对凤月炀害过的那些人都不负责。大凤到底还是冷静的,特别自我分裂后的大凤。 第111章 真相   凤月炀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男人, 脑海里再次想起百里弘济对他说过的话,灭门之仇不可不报。   那永远铭刻在他记忆深处,熊熊燃烧着的有如炼狱一般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他不能认贼作父,他必须清醒认知到自己是乌陵家的最后希望。他帮百里弘济做了这么多事, 都是为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足以与凤揽亭匹敌。   但此时他终于站在了凤揽亭的对立面,与他执剑相望, 有了堂堂正正挑战他的机会,他手中的剑却怎么也无法挥出。   凤揽亭却不愿意再与他多说, 也没有继续等待地耐心, 身形一转,凤月炀的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寒光, 还没来得及抬手格挡, 下一秒他的视野里就看见了他自己的身子, 脑袋从脖颈上落下, 骨碌碌滚了很远, 远到他足以看到自己失去脑袋的身子颓败地跪在凤揽亭面前。   眼前一黑。   “啊?啊啊啊!”凤月炀后知后觉地大叫一声, 声音发出,他却猛地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凤揽亭对面, 他们执剑对望, 凤揽亭微笑着看着他。   怎么回事?为什么…   凤月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 在看到凤揽亭举起剑后, 他浑身上下瞬间便被冷汗浸透, 他会死, 他还会死…他赢不了,根本赢不了他。   “你怕了?这就是你想要为你家人复仇的觉悟?”凤揽亭的剑轻而易举地就挑飞了凤月炀手中的剑,剑尖抵在他的喉头,再多一寸,他就会没命。   凤月炀听着他轻蔑的口吻,想起那地狱一般的光景,他嘶吼一声:“凤揽亭,我要让你偿命!”说罢,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摆脱凤揽亭的剑并迅速拾起自己的剑攻向凤揽亭。   凤揽亭并没有闪躲,只是垂眸看着满脸怒容的他:“太慢了。”   话音落下,凤月炀的剑擦着凤揽亭的腰侧刺过,而凤揽亭的剑却穿过了他的额头。   …   凤月炀再次拿起剑看向凤揽亭,凤揽亭依旧是原有的姿势站在原地,但他现在却不敢再攻了,他害怕了,无数次死亡的经历让他的识海濒临崩溃,他的手颤抖着扔开手里的剑,下一秒转身向凤揽亭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他虽然憎恨凤揽亭,但他不是个傻子,他对凤揽亭根本没有胜算,那家伙的剑快的恐怖,他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这样强大的实力,和不知多少次失败后惨痛的回忆,将他的恨与骨气碾压的支零破碎,他现在只想远离这噩梦的源头,离他越远越好。   凤月炀跑着,跑着,他身边原本纯白的天地却突然发生了变化,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不少与他一起奔跑的人,他们脸上的神色相较于他来的更加恐惧仓惶。   凤月炀刚有不解,他回过头望向天空,只见天空上一轮血色圆月高高挂起,凤揽亭立于血月之下,在他背后一只有九个脑袋的巨大魔鸟正发出兴奋的嘶鸣声,在他们这些逃难者的不远处,出现了如海啸一样却是由魔物组成的浪潮。   他亲眼看着一只肥硕的魔物将自己身边逃命的人吞吃殆尽,耳边不断响起凄厉的哀嚎与骨头被碾碎咀嚼的声音,那声音直教人毛骨悚然,凤月炀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幻境。   “救…救命!”又有一人被魔兽逮住一口咬下了半个身子,鲜红腥臭的血喷了凤月炀全身,他根本就不敢去看那个向他求救的人,脑子里机械麻木地重复着快逃的信号。   但随着魔潮的距离与他们越来越近,他身边逃命的人也越来越少,很快魔兽便追上了他的脚步,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便被汹涌而上的魔物拽着四肢四分五裂地分食…   …   再次清醒,凤月炀膝盖一软跪在了凤揽亭面前,他面色发青,瞳孔紧缩带着几分癫狂地颤抖,嘴里麻木地念着:“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凤揽亭拿着剑走到他面前,此时他脸上的笑意消失,目光冷淡沉静:“这就怕了?”   “你并没有能与我一战的能力,也没有真正想要复仇的决心,你现在不过是个自甘堕落,用一时的放纵欢愉麻痹自我的懦夫罢了。”   凤揽亭把剑掷在他面前,剑锋削下他的一缕长发,而凤月炀却依旧一动不动。   “你并不是个不识字的莽夫,你应该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百里弘济,你是真不知道他有问题吗?”   凤月炀没说话,凤揽亭绕过他继续道:“他表面病弱,实则残忍无情,你替他做事,应该也明白他到底杀害了多少人。你喜欢的那个女人,百里弘济的女儿百里柔,之所以会病的那么重,就是因为修为太低被魔气侵蚀的结果。”   “你表面装作深情,却对她真正的病因视而不见,依旧盲目地信任着百里弘济,我看你未必是真心喜欢她,你喜欢的不过是娶了她能带给你地位上的改变。”   “你真的以为百里弘济会成为九重天新的主人吗?”   凤月炀像是被触动了,他嘴唇颤抖着,有些疯癫道:“他说过他能打破封印,只要他复活魔神,就算是天帝也无法奈何他,到时候整个九重天,以至于整个世界的规则都会被他重写,而我…而我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呵,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魔神复活,也并非是曾经的魔神,你嘴里所说的能改变整个世界规则的新魔神其实就是我?”凤揽亭道。   凤月炀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凤揽亭:“不…你怎么会是新魔神,他明明说…”   “旧神的意志与我血脉相连,若是封印被打开,我体内的遗脉将会彻底觉醒。”凤揽亭语调平静的毫无起伏:“彻底变成一个只知杀戮与毁灭的怪物。”   凤月炀愣住了,他是知道凤揽亭一直镇守魔渊会被魔气侵蚀,但他却并不知道一旦封印被迫,凤揽亭便会成为新的魔神。   那他之前一直想要与之对抗的,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存在,而他要是真让凤揽亭成了魔神,那他所想的新世界,注定与他无关。   “以你的能力,我想杀你轻而易举,只是我在意着当年的情分,念在你喊过我几句父亲的份上,我可以绕过你的性命。但我也并不会准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今日幻境中发生的事只是为了让你清醒一点,看清现状,你若是继续一错再错下去谁也无法救你。血月将至,你能做出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希望你不会真蠢到无药可救。”   凤揽亭说完这段话,身影便消失在了幻境之中,凤月炀转过身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错愕了片刻,再转过头却看到眼前再次燃起了滔天大火,他恐惧地跌倒在地上,瑟缩着向后退去,但在听到一声妇女的喊叫声时,他仅存的一丝理智却让他意识到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   “天帝下了旨意,过不了多久神庭便会来人查封乌陵家,你带着阳儿赶紧走吧。”   “可是夫君你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大哥被邪术控制做出如此无法挽回的事,说到底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我们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留他一人承受这罪过,我做不到。”   “夫君…”   妇人哀切的哭声自房中响起,凤月炀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想起这是自己曾经听到过的爹娘的谈话,那时他还小,还不知这话中的含义是什么,只知道是爹惹了娘伤心。   爹娘交谈完的当晚,娘就带着他坐上了离开乌陵家的马车,但还没等马车开走,乌陵家的主宅方向便亮起了火光,他娘不敢置信地看着起火的方向,疯了一样下了马车就往回跑去。   但那火势越来越大,很快就烧到了马车的方向,他太过于担心他娘便也朝着他娘的方向追去,也正是他这一举动,让他看到了如同炼狱一样的光景。   冲天的火焰,被火烧死的人,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而且那火焰十分邪性,带着几乎可以吞噬人灵魂的势头,就算用灭火的术法,也根本无法将它压制下来。   这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他眼睁睁看着那火烧了一整宿,恐惧让他无法动弹,直到天边破晓,他才听到自己躲藏的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   那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沙哑,正在询问他身边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嗯。”   男人只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凤月炀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熟悉的声音放在当年他或许根本没曾留意到,但现在他却能清晰的辨别出这就是百里弘济的声音。   是他…是他放了火!   凤月炀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那人揪住以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但他现在的视角却只能跟着当年的自己移动。   那时年幼的他已经吓傻了,一动不动,甚至听不到外界的一点声音。   他心里满是自己爹娘的死和这一场大火,以至于凤揽亭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身姿高大,逆着光看着他,见他一动不动,还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怕,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刺激 第112章 战报   “你把他怎么了?”宋伶看了一眼眼前像是被突然抽走魂魄而一动不动的凤月炀, 扭头看向了凤揽亭。   “给你出气啊。”凤揽亭一把将宋伶捞到怀里,一边揉捏着他的头发,一边理所当然又漫不经心道:“我可是答应你, 让他交给那家伙处置,现在他的事解决了, 你要怎么报答我?”   宋伶听着他这语气, 还有这熟悉的动作,用脚指头猜就知道现在这个凤揽亭已经是那个魔化的凤揽亭了, 他先是笑着抓住他捏着自己头发的手故意转移话题道:“什么那家伙,他也是你, 你们都是凤揽亭…不过话说回来, 若是我都叫你们凤揽亭好像也不太合适,要不这样吧, 我给你取个昵称如何?”   “嗯?”凤揽亭垂下眼看他, 他记得自己的身量在以前还比宋伶高上那么两寸,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宋伶的身高竟是与自己快要相差无几了, 这人居然还在长个子?   宋伶拧眉沉思了好一会, 倏地做出一副灵光乍现的模样:“要不我叫你大黑吧!”   “……”   宋伶看着凤揽亭的脸在那一瞬间当真变得黝黑, 顿时乐不可支:“哎呀,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的, 你别当真。”   凤揽亭抓住宋伶的手, 脸上神色不怒反笑:“你竟敢取笑我?”   宋伶心知自己再笑下去怕是要惹怒这个阴晴不定的人,于是赶紧抱着人脖子讨好道:“没有没有, 我觉得你皮肤黑一点更有阳刚之气, 我好喜欢。”   这个答复勉强过关, 凤揽亭看着宋伶忍笑的眼睛决定暂时放过他一马:“再想一个。”   “…我实在不会取名, 不如这样,我唤他便为大名,唤你便唤你的字如何?”宋伶提议完,见人脸上不辨喜怒,便提前小声唤了一声:“澜悲?”   男人一开始还觉得不如何,但当宋伶唤出声后他的一双暗沉沉的金眸突然就亮了起来,似乎是被宋伶取悦到了,于是非要压下身子让宋伶再喊一次。   “澜悲,凤澜悲。”宋伶无法只能再唤一声,喊完他才像是嘀咕一样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我才能等到我自己的字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澜悲看着宋伶浮起落寞的双眼,忍不住道:“不如我给你赐字。”   谁知这句话像是触了宋伶的逆鳞,他突然甩开男人的手,满脸怒气地朝着殿外走去:“我才不要你给我赐字。”   澜悲因为宋伶的反抗心底涌起了一股怒火,但就在他想要将宋伶抓回来的时候,另一个自己的声音自脑海里传来:“好了,把他带出去吧。”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悦,闭上眼进入了关着凤月炀的空间,此时的凤月炀也不能叫凤月炀了,他本名为乌陵晋阳,在乌陵家覆灭后被凤揽亭更名为凤月炀,现如今两人的前尘旧事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而他也与凤揽亭断绝了义父子关系,他理应用回原名。   澜悲看着跪在地上眼神空洞无悲无喜的乌陵晋阳嗤笑了一声:“你这样慢刀割肉的处置法,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凤揽亭点了点头,遂又抬头看他:“你体内魔气躁动,是魔神意志苏醒的征兆,你若是不想再被我关起来,最好不要有太过放纵的举动。”   “现在这具身体由我主导,到时候谁关谁还说不定呢。”澜悲挑衅地看向凤揽亭。   但凤揽亭却有恃无恐道:“宋伶不会纵容你的。”   澜悲咬了咬牙没再回话,伸手拽着乌陵晋阳的衣领子将他带出了幻境。   而在他将乌陵晋阳拽回他自己的身体里以后,宋伶消了气又溜溜达达地走了回来,他看到刚刚还只剩躯壳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开始疯了一样地挣扎还吓了一跳。   “他这是怎么了?”他看向澜悲,澜悲冷淡道:“约摸着是被凤揽亭折磨得受不了了吧。”   男人的状态也正如他所说的一般,状若癫狂地挣扎吼叫,只是他吼叫的内容却让宋伶有些意想不到:“百里弘济,是你,是你害死我全族,我和你不共戴天   !”   “他怎么骂的是百里弘济,他和百里弘济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宋伶看得皱眉,扭头看向澜悲:“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澜悲手指轻轻一弹,刚刚还在发疯吼叫的人顿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人事不知,他轻描淡写道:“在幻境里杀了他几百来次,顺便在他记忆里做了点手脚罢了。”   他见宋伶皱眉便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眉心点了点:“你担忧什么,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等他清醒了不仅不会怪我们说不定还得感谢我们。”   “我担心他干嘛,我就是还有点事要问他,你们真把他给摧残疯了,我还怎么问。”宋伶转过头躲开澜悲的手指,他正想去看看凤月炀的情况,大殿外就传来了江安的声音。   “主上,江安求见。”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等人答应就步履生风地走进了大殿之中:“主上,神庭那边传来了消息,尤将军的人被百里家发现了。”   “什么?!”   澜悲还没有太大反应,宋伶反而一下转身看向江安。   江安见他也在便匆忙地向他行了一礼:“主上,消息一出其他人都在议事厅侯着,就等您出面了。”   “我知道了。”澜悲虽然表面故作沉稳地回应了一句,但实际上却暗暗啧了一声:“我马上过去。”   宋伶此时一边担心尤瑾风的情况,一边又想到在尤瑾风背后的公冶家,既然尤瑾风的埋伏被发现了,那公冶家的计划势必也要暴露。   “离血月没有几天了,百里家选择这个时候出手,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宋伶看向澜悲道,而他又在看见澜悲那个并不以为意的眼神时又突然想到他现在并非是完整的凤揽亭,如果说之前那个凤揽亭总顾着大局,事事操心的话,现在这个凤揽亭可以说是万事不经心,他只在意自己的快活。   “你…澜悲,你能让他出来吗?”宋伶有些忧虑地问道。   但这一问恰恰是澜悲最不想听到的,他冷笑一声反问:“你觉得我不如他?”   “不是,我是怕你不了解情况到时候会出什么问题。”宋伶赶紧解释。   “没有比我更了解情况的人,你放心吧,有我在,那些人动不了公冶家。”澜悲并不把宋伶的担忧当一回事,大步跟着江安离开。   然而这人给的答复越肯定越是让宋伶安心,宋伶心里就越不能安心,他没有办法只能也跟了上去。   在二人离开以后,大殿中只剩下晕倒的乌陵晋阳一个人,门口的守卫本来是想将他拖回去,但没想到背后有人偷袭,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来人快步走到乌陵晋阳身边,伸手探了他的鼻息以后给他喂了一枚丹药到嘴里。   丹药很快就起了作用,乌陵晋阳缓缓苏醒,他先是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一眼情况,随后就把目光定在了来救他的人身上:“你是…?”   来人动作利落地割下束缚他的绳子,随后瞪了他一眼:“少废话,我需要你带我去见一个人,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乌陵晋阳没有办法只能跟着来人离开,而来人显然很是熟悉武心殿的路,带着他绕开了守卫,走到了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面前。   乌陵晋阳现在脑子很乱,也根本来不及想清楚来人的目的,他看着眼前人忙前忙后,只隐隐察觉出了她是一位女子,其他的他什么也没想明白。   等到这名女子跳上马车,准备带着他也上马车时,他突然迟疑了一下:“凤揽亭还关押着几千天兵,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意那些天兵?”那女子目光讽刺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看的哑口无言以后,才一抖马绳,两匹马带着一辆马车从传送阵上离开,等守卫追上来时,他们便已经消失无踪。   …   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一轮粉色的圆月,但没有人会觉得这样的光芒梦幻浪漫,因为这样的粉色将在不久以后就会变为暗红可怖的血色。   一直以来在九重天各处蛰伏的魔兽此时也像是突然受到某种号召一般,纷纷从自己的栖息地里冒了出来,它们对月长号,腹中是难以平息的饥饿和对鲜血的渴望。   远在临仙海的某块岛屿上也出现了不少被血月光辉鼓动的魔兽,岛屿上的原住民纷纷拿起武器与那些魔兽对抗,而被这些原住民关在本地岩牢里的姬咎此时也感受到了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厮杀怒吼声,满脸不安地走到盘腿坐在牢笼最里面的人面前,伸手推了推他:“主上你情况好点了没有啊,魔兽都上岛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成魔兽的口粮了。”   他语气焦急,焦急的都要哭出来了,而这时那些原本在对抗上岛魔兽的原住民中分出来了一支小队走到了岩牢外面。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带头两人表情相当严肃。   在海岛上住了一段时间的姬咎凭借自己的记忆力从他们的讨论声中听出了几个重要的词汇,什么祭品,献祭,庇佑什么的。   他突然想起来他们一开始被抓过来就是因为他们杀死了作为祭品的大鱼,现在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他们当成替换的祭品给献祭了?!   不要啊!   【作者有话说】   结侣仪式办不成了,可惜。   凤揽亭:你偷偷叫他澜悲,我吃醋了。   澜悲:你只信任他,我吃醋了。   宋伶:我要被你给搞分裂了。   话说我真的想叫黑化的大凤叫大黑,一个大凤,一个大黑,多顺口。 第113章 决议   武心殿议事厅中, 负责荒北各区域各大要职首领将士都聚集于此,他们以莺儿,柳文应为首正在激烈地讨论这次神庭事变。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冲到神庭把那假天帝做掉,这事不就解决了?”一名带着面具身形魁梧的将领道。   “神庭内有几十万天兵, 你以为说做掉就做掉, 你把那些天兵当什么?饭桶?”一名女将翻了个白眼反驳道。   “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神庭里的那个天帝是百里家的傀儡,若是从荒北出兵讨伐神庭, 只会引起九重天各大宗门的警惕。”   “七日后血月便会降临,我们自己都要折一般人, 哪有人去支援神庭。”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有人说必须要去支援,如果神庭那边一直被百里家控制, 血月降临却一直不派援军来, 他们抵挡不住最汹涌的一波魔潮。   但也有人说他们都自身难保了, 根本没有余力去支援神庭, 毕竟他们这里的将士大多数都是混血种, 血月放空, 身体里魔血较多的将士也会受到血月的影响,这部分人不能上战场, 他们的战力可不就减半了。   他们争执不下, 莺儿和柳文应却都默不作声, 莺儿摸着大花的猫,一只手搔着它的下巴, 一边仰脸望天。柳文应则摆弄着一块镜子, 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在凤揽亭赶到议事厅时, 众人都有些激动, 恨不得立刻听到凤揽亭的决定,去神庭还是不去神庭就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此时的凤揽亭并非之前那个凤揽亭,他走来的这一路并没有想到什么真正完美的解决办法,他只吐出轻飘飘一个字:“打。”   众人一脸不解,只有宋伶在旁边看着澜悲那锃亮的金眸额头冒汗,这家伙还真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入魔的凤揽亭,对于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变得毫不遮掩,甚至都不愿意做什么表面功夫。   “主上的意思是我们派人去支援神庭那边?”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澜悲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宋伶,在宋伶各种暗示他不要乱说话的目光中慢条斯理道:“支援?呵,我的意思是干脆趁乱一举攻下神庭,你们不是一直嫌弃荒北苦寒吗?等我拿下神庭,到时候你们都能在九重天里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再忍受这苦寒,排挤,堂堂正正地做人。”   他这一番话后,一开始是无人做声,但很快就有人欢呼,一声接一声地欢呼最后形成了磅礴的声浪,那狂热劲,几乎要把议事厅天花板给顶翻了。   “主上三思,虽然荒北苦寒,但因为我们这些人的体质特殊,其实并不需要太安逸的环境,您曾经说过,魔族的天性便是放纵,若是处于安逸的环境,魔族的本性便会无止境地增长,到时候无论是对九重天的原住民还是我们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伤害。”   这番话是跟在江安身边的燕儿说的,她年纪不大,却一直跟着江安学习为人处世,再加上她一直敬佩凤揽亭,把凤揽亭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此时哪怕众人欢声震天,她也依旧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宋伶都忍不住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她说完这番话后,议事厅里也安静了下来,其实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特别是被自己爹娘抛弃在荒北的混血种们,他们当然也渴望像九重天里的人一样活的堂堂正正,不用遭受歧视,轻松自如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他们体内的魔血却注定他们不可能会有平稳的人生。   甚至体内魔血过多的混血种在血月时有可能会变得与寻常魔物无异,若是习惯了安稳的生活与普通人在一起,却在血月时无法控制伤害了身边的人,他们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曾经说过这种话?”澜悲皱了皱眉,只觉得是那个凤揽亭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不仅给自己套,还要让别人和他一起原地坐牢。   他想要反驳这一番话,宋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目光看过去时,半是威胁半是祈求地看着他:“若是将武心殿全部人力调往九重天内攻打神庭,荒北就会成为阿鼻城残党的突破口,我们必须留人在荒北守好魔渊防住有人偷偷进入魔渊,而神庭那边只需要一部分人过去便可,毕竟公冶晴也并非是无能之辈,百里弘济再厉害也不可能将在神庭扎根千年的老世家彻底抹除。”   “宋公子说的有理,属下也认为派遣一部分兵力去支援尤将军即可,其他人留在荒北,既要防住阿鼻城残党,也要挡住血月爆发后的魔潮。”江安对宋伶的提议表示赞许。   “主上身体情况欠佳,去支援尤将军的事就交给属下吧。”莺儿主动请缨,一双明目中满是坚毅。   澜悲提议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不耐:“行,既然你主动提出那便由你带上你的亲卫队出发去支援尤瑾风,其他人留守荒北。”   “主上英明!”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武心殿地牢里还关着几千天兵,就在武心殿也是浪费粮食,于是他大手一挥让莺儿把这部分人也带上,先给神庭一个下马威看看。   莺儿领命退下,后续其他负责荒北各区域的将领也领到了自己的任务退下。   最后议事厅里只剩下,柳文应江安等人。   “主上,封印的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离血月没有几天时间,我们应当尽快将信物填补在封印上。”柳文应道。   澜悲听他出声开口道:“封印的缺口已经填补上了一半,现在朱雀羽毛也在我们手中,区区血月不足为惧,我们无需太过着急。”   “可是…一日得不到玄武信物,魔渊中的魔物便会越发狂躁,属下怕…”江安满脸不安。   “既然如此,那过几日我亲自带上朱雀羽毛去修补封印,宋伶和我一起去。”澜悲一脸轻松道。   “您要带着宋公子一起去?”江安脸上的不安更明显了一些,目光在宋伶身上不断游移,似乎在思考怎么劝说自家主上打消这个想法:“魔渊里魔气浓重,宋公子修为并不高,若是轻易进入魔渊怕是有危险。”   “放心,有我在,魔渊里那些东西伤不了他。”澜悲抓住宋伶的手神色颇有几分自负,宋伶见他已经做下决定,心想他肯定是有什么计划需要他和他一起去魔渊才能完成,于是也不再反驳。   其他人见宋伶没有异议,也不再劝阻,反而商量起了关于玄武信物的事。   “若是认真估量,临仙海怕是有好几个九重天那么大,想要在临仙海中找到玄武的信物只能依靠一直扎根在临仙海上的宗门,但是蓬莱阁一向神秘,现在都没多人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想找到他们比登天还难。”江安叹息着摇了摇头。   “原本是有地图的,但是那地图不防水,再加上海面上的阵法,我们还不等找到地图上的位置就先一步迷路了。”澜悲耸了耸肩,他和本体的记忆共享,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最后是被不明妖族绑架了吗…临仙海海域宽阔,藏身在其中的妖族何其之多…要是一个一个去找,怕是要找到猴年马月去。”柳文应脸上的神色也不容乐观,这几日哪怕他担心姬咎的处境,但在主上身体欠佳,姬咎他们又不便传信的情况下,也只能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众人正在苦于事情都到了最后一步却一筹莫展时,柳文应手中刚刚一直在摆弄的镜子突然发出了一阵亮光,这面镜子是柳文应之前送给姬咎的传影镜,他们能通过这边镜子看到那边镜子照映到的情况。   但现在从镜子里传来的画面却很诡异,姬咎身上的镜子好像掉在了地上,传到柳文应镜子上的画面便是一群穿着奇形怪状的人正扛着被绑着木干上的姬咎往远处走,而姬咎的嘴巴一直一张一合表情惊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文应立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企图从镜子中看到更多信息,但后来镜子好像被人踩了一脚陷入了泥里,画面变得一片漆黑。   “姬咎有危险!”柳文应看向自家主上。   但自家主上面上却一点不着急,澜悲当然不着急,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哪怕他与本体共享记忆,然而以他的性格来说,他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人,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宋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向澜悲:“你现在还不能控制那边的化身吗?”   澜悲撩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不能,我的元神遭受的损伤尚未完全恢复,强行控制化身只会加剧我的损耗。”   “那也不能完全放着姬咎不管啊。”宋伶看出了柳文应的着急,他心里也挺着急,但奈何这里唯一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此时还不在状态:“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更快让你恢复元神损伤的?”   澜悲眯起眼:“有。”   “什么?”宋伶疑惑。   “明日,你与我举办结侣仪式之后,我就告诉你。”   宋伶睁大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明日姬咎都要成烤蛇串了,你居然还想着这岔。   【作者有话说】   宋伶:心累。 第114章 秘术   “主上, 按照您的吩咐,举行大典的场地已经布置妥当,但流程上…”江安听他提起这事, 又忍不住发愁:“结侣双方需在天地高堂的见证下结下伴生契约,若是没有高堂那便只需祭拜天地即可, 但宋公子的父母双亲俱在, 想要完成大典,得将他们二位一并请来才行。”   “这么麻烦?”澜悲神色中有几分不耐, 但他也明白,自古以来情投意合的伴侣想要结下伴生契约就必须举办结侣仪式, 而伴生契约也并非是双方同意这么简单, 天地的认可,父母的支持也相当重要。   澜悲自认为宋伶和自己的关系已经相当亲近, 而且他也同意了和自己举办结侣仪式, 那么只要他们拜了天地这事就算成了, 他父母去的早, 所以惯性的不会想到别人还有家人考虑这一点。   宋伶则是对结侣仪式的流程并不怎么熟悉, 别看他们合欢宫的门人好像桃花挺多, 各个都是多情种,但是正儿八经举行过结侣仪式的道侣都少之又少。   毕竟那所谓的伴生契约一签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不是掏心掏肺的信任的话, 那些修炼千百年的修士谁也不想冒这个险。   而且伴生契约给他们修炼上带来的助力并不多, 只能起个锦上添花的作用,所以更多修士选择道侣一般都只是搭伙过日子, 就算后面拆伙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损失。   “这关乎于伴生契约的完整性, 若是有长辈主持仪式, 契约的能力将会更上一层楼。”江安分析了一下。   澜悲却很是不在意地一摆手:“我并不在意契约的作用能不能更强, 我只在乎能否结契。”   宋伶却在一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为难道:“但若是我背着我娘与你举行大典,我娘肯定会很生气。”   “有多生气?”   “把你剁成三截的那种生气吧。”宋伶很委婉道。   澜悲沉默了一阵,突然啧了一声:“神庭那边百里家突然发难,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来的功夫管束你我,若是你真怕你娘生气,那你便在床上乖乖听话,只要我开心了,这仪式办与不办都没那么重要。”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竟然在这关节上逼他。   “他是他,我是我,我可不学他当什么正人君子。”澜悲理直气壮道。   宋伶耳廓发红,一边觉得这人不知羞,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种问题,一边又觉得澜悲这性子像极了五百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把他气的白眼都翻不过来的模样。   居然有一点久违的熟悉感。   “你为什么非要…”宋伶想不明白他的执着,明明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偏偏把这件事看的如此之重,荒北他不要了,魔渊他不管了,神庭也让他们闹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床上更胜一筹吗?   他真想拿瀑淋术给他冲冲脑子。   “主上那这结侣仪式…”江安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澜悲却对着宋伶一挑眉:“想好了吗?”   宋伶生怕江安用看脏东西的目光看自己,赶紧应下:“保险起见,结侣仪式延后再办,正经事要紧。”   “是。”江安虽然挺遗憾武心殿的装扮用不上了,但到底是血月当前,众人都有自己的要紧事要忙,这时候举办结侣仪式怎么说都不合时宜,主上还是太荒唐了些,但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这样的荒唐的主上很是亲切,就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他这边是松了一口气,宋公子那边可就要辛苦点了。   江安带着燕儿离开准备去通知各部仪式取消的事,在他走后议事厅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最后议事厅中就只剩下柳文应一个人。   澜悲此时心情颇好,拉着宋伶就想赶紧回寝殿办事,但宋伶却用力将他拽住,不能让他恣意妄为地伤了自己最倚重下属的心。   澜悲瞥了柳文应一眼,见他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眼里的慌张和忧虑却是骗不了人的,这小子一直说自己是草木之心不通人间七情六欲,但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早就开窍了的模样。   “别摆出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姬咎那小子命硬的很,不会那么轻易没命,与其想那些没影的事,不如晚上来我寝殿,我有重要的事交给你做。”澜悲说完这句话后,就带着宋伶离开了议事厅。   只剩下柳文应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也去主上寝殿?这合适吗?   …   “你让柳文应来你寝殿干什么?”宋伶也是满心疑惑,这家伙现在满脑子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连柳文应都不放过?   想到这个可能,宋伶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谁知澜悲好像知道他脑子里再想什么似的转过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不许想那些恶心的东西,败人兴致。”   “那你让他来你寝殿干什么?”宋伶非常好奇。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澜悲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   入夜,   柳文应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家主上寝殿的屋顶上,看着头顶泛红的月亮无语凝噎。   这时有人往寝殿方向走来,还没等靠近就被一根柳条卷住了脚踝给扔了出去,别说人,连一只蚊子都会被柳条精准捕捉给捏死,今晚的寝殿整体就透着一股戒严的氛围。   有柳文应在屋顶坐镇,澜悲这才放下心让宋伶给自己宽衣解带,宋伶一边解一边忍不住看屋顶:“你原来让他来就是这个作用啊?你不怕他听到点什么?”   澜悲心情很好地展开双臂让宋伶伺候自己,听他问起就道:“听到也无所谓,有他在,谁也不敢阻止我们。”   “但我却觉得很对不起柳大哥,明明他心里那么担心姬咎,还要给我俩守夜,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我们不如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快速赶到临仙海?”宋伶见澜悲这饿狼一样的架势,心里突然有些打退堂鼓的冲动。   澜悲听他这么说却是淡淡哼了一声,伸手捏住了宋伶的下巴:“说这么多,感到愧疚是假,拖延时间是真吧?”   “我才没有拖延时间,我既然答应了你我肯定不会后悔!”宋伶被澜悲这么一点,赶紧表明态度,他宋伶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不就是让凤揽亭在上面吗,他没那么小气。   只是心里担忧着太多事,他怕自己今晚找不到感觉,这样对两人的体验都不会太好。   澜悲看出了他眼底的焦虑,他伸手揽过他,亲吻他的额头:“不用怕,有我在都会没事的,你只需要放松,把自己交给我,好吗?”   “澜悲…”宋伶也知道自己现在焦虑是没有用的,就算他焦虑成热锅上的蚂蚁,他也不可能一瞬间飞去神庭,更不可能一瞬间飞去临仙海,他能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也正如澜悲所说,自己现在只能相信他了。   “嗯,去床上。”澜悲嘴角愉悦地翘起,一手将人抱在怀中,步履稳健地将人带到床榻之上。   属于合欢功法的粉色光芒再次亮起,并在一次一次交流加深中变成了太极两仪的模样,宋伶的手指与凤揽亭的手指十指相扣,带着些妥协的顺从,被压在凌乱的被褥之间。   凤揽亭第一次看见宋伶时就知道,他并非什么麻雀,也不是什么草根狱卒,他明亮的眼底总是蕴含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勃勃生机,因为这双眼睛,这股子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光辉,让他终是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了他。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有这么个人一直待在他身边,尽管不情愿却还是在为他着想的样子十分有趣,再到他说出他是他的信徒,他相信他无所不能时坚定的眼神,让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宋伶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条件全身心信任他,依恋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他可以依靠他的人。   在他身边,他好像也不必无时无刻扮演着那个强大的伐魔上神,他可以对他喊痛,可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也可以将自己最丑陋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他眼前。   宋伶就像是身中剧毒的人唯一的解药,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彻彻底底离不开宋伶了。   “你属狗的?”宋伶嘶了一声,看着自己肩膀上泛紫的牙印忍不住骂出了声,但刚说完这句,那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又猛地压了下来,宋伶被他这一下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想跑却被抓住手腕又拖了回去。   “你不是想帮姬咎吗?”男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凌乱的绸缎般划过宋伶的脊背,宋伶扭头看他,却一眼望进他金色邪异的眼眸中,手指被悄悄扣紧,宋伶闷哼一声:“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救不救?”   “你累了?”男人心情愉悦地问了一句。   宋伶咬牙笑道:“还行。”   “那好。”男人抱着宋伶换了个姿势,随后用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两人识海相连,灵府互通。   但这次却并非是到他们各自的灵府之中,而是一片空茫茫的新地方。   宋伶抬起头看着这个地方,正好奇着,就见眼前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两个…   “宋伶。”他们异口同声地唤了他一声,但一人神态风流,语气不羁,一人面色温和,语带克制。   “这是?”宋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逐渐超出他的掌控,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眼前人很快一前一后包围住了他。   “想要快速修复元神,只有这个办法…只是辛苦你了。”凤揽亭道。   “辛苦?舒服到毕生难忘才对吧。”澜悲见宋伶还没反应过来,先将他禁锢在怀中:“你可曾听说过神交秘术?”   “……?!”宋伶一惊:“听说过,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只有元神契合度非常高的人才能做到,这次修炼后,你的修为说不定能直接提升一整个境界。”澜悲语气非常得意的说完后,目光看向自己的另一部分元神时却变得相当挑衅:“不过你要是不想要两个,你也可以二选一。”   宋伶:“……”他选逃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左右为男,前后为男的场面,咳咳。 第115章 海主   宋伶到底是没有那个勇气在两个元神中二选一, 于是他咬了咬牙,觉得不就区区两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可以忍受两个,但这两个人却不能忍受彼此, 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元神, 配合起来却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宋伶夹在他们之间,彻底地感受了一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感受。   “呵, 你这是什么手法, 别让人笑掉大牙了,你还是黄毛小子吗?”   “…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我给你说了不能直接进去, 要先安抚…你到底懂不懂疼惜人?”   “那你刚刚进去的时候, 他不也不舒服吗?你安抚了?”   “……”   宋伶一手一个捂住嘴, 皮笑肉不笑:“都不会是吧, 不如我来教你们?”   宋伶这一开口, 两人都闭上了嘴, 但他们闭上了嘴也并不意味着他们消停了,他们怎么也不肯在宋伶面前表现的比对方差劲, 于是都在暗中偷偷使一些小手段。   等最后宋伶看着那两个原本身上还留有不少伤痕的元神逐渐变得神采奕奕, 健康强健时,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掏空了。   “辛苦了。”凤揽亭抱着脱力的宋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宋伶勉强攒出一点力气在他手心蹭了蹭, 随后就脑袋一歪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这秘术对于他来说, 大补, 但因为施展秘术的人太过激动,补过头了。   宋伶必须给自己一点时间消化消化,而凤揽亭也并没有耽误时间,他先让宋伶的元神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中休息,自己则赶紧连接上了自己远在临仙海的化身。   而此时他化身的处境果然十分凶险。   当凤揽亭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姬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一个陡峭的悬崖最顶端,他们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一起背靠背放在一座造型古朴的祭坛之上。   “主上你再不醒,我们都要被丢下去喂鱼了哇…”姬咎看着悬崖底下汹涌澎湃的浪花,哭声都有些劈叉了。   “闭嘴,哭的我耳朵疼。”凤揽亭低斥了一声,姬咎听到他的声音,哭声立马戛然而止,满怀着绝处逢生的喜悦道:“主上,你终于醒了,荒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武心殿没事吧?”   “没事,出了一点小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凤揽亭轻描淡写地给他解释了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控制化身的原因,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祭坛下面的一群着装怪异的妖族身上。   “既然你们私吞了我族圣鱼的内丹,那将你们献给海主也能弥补一些过错。”站在祭坛下的妖族祭司一边跳着奇怪的舞蹈一边对刚清醒过来的凤揽亭说道:“你也别怨恨我们,这也是你们自己造的孽。”   凤揽亭却从他这一番话里捕捉到了重要的消息:“你所说的海主是否是那位名为真海主的上神?”   “正是,他庇佑我族千年,我族每百年都会为他献上一条圣鱼,以求他施展神威,帮助我族平安度过血月。”祭司见凤揽亭似乎是认识真海主,停下跳舞的动作,与凤揽亭交谈起来。   而他身后的族人们由于语言不通,还以为自家祭司正在安抚这即将要被献祭出去的祭品,所以并没有起疑。   凤揽亭则是没想到他们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有了见真海主的机会,九重天的上神并不多,当年他成为上神之前就听闻过这位真海主的名头,只是他一直隐居在临仙海,临仙海面积广阔,其间各类阵法禁制密布,可以说危险重重。   所以就算凤揽亭听说过这位真海主乃是上神之间最接近古神的人,却也遗憾于无法得见他的真面目不能结识一二。   现在突然有了可以见到真海主的机会,凤揽亭心中还是有几分意外之喜的,只是这得见真海的方式就有些惊悚了,这让他不禁怀疑起这位真海主的真实身份可能并非是人族。   “主上,你想到办法可以逃出去了吗?”姬咎没听清自家主上和那位祭司在说什么,只是在单纯地对主上的苏醒感到安心,他满怀期待地等着自家主上提出带他逃出去的办法。   但没想到凤揽亭并不想逃出去,他是真的有点想见见这位真海主,作为临仙海上唯一的上神,说不定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玄武信物的线索。   “主上?”姬咎努力挪了挪,又喊了一声。   “既然是献给这位上神,那我也毫无怨言,动手吧。”凤揽亭道。   姬咎:“等等?!”   祭司向他们做了一个古朴而特殊的礼仪,像是在感谢他们的奉献,随后往后退了一步,妖族的首领越过他向前走去,他手中握着一根用碧玉做成的权杖,凤揽亭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根等阶不俗的法器。   首领拿着那权杖往地面上一点,凤揽亭他们所处的祭坛上便亮起了一个繁复古朴的阵法,阵法亮起光的一瞬间,姬咎失声惨叫,而凤揽亭却是一言不发,冷静地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祭坛上的阵法被激活以后,祭坛下的妖族们纷纷吟唱起了一种用他们组群特有语调的歌谣,在歌谣声中,凤揽亭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下的祭坛发生了变化。   只听轰隆一声响,祭坛从中裂开,凤揽亭和姬咎身下一空,瞬间掉进了祭坛的裂缝之中,在他们掉下去,祭坛又重新合拢变成原来的样子。   在外面围观的妖族只觉得是祭品被献给了海主,而凤揽亭和姬咎却是被祭坛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凤揽亭在传送中就挣脱了绳子的束缚,他一把抓住还在嗷嗷乱叫的姬咎,给两人设了一个防水的结界后,猛地扎进了悬崖下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大海表面波涛汹涌,海面下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凤揽亭和姬咎被卷入其中,姬咎呛了水,意识到自家主上可能有别的计划以后,也不敢再乱叫,伸手搂住凤揽亭的胳膊,生怕被这汹涌的浪潮给甩出去。   “抓紧了。”凤揽亭给姬咎提了一声醒,随后竟伸手化诀向着漩涡更深处冲去。   姬咎只觉得一瞬间天地倒悬,眼不能视物,耳道中鼓胀难忍,但随着他们顺着漩涡越发深入海底,那让人心神不宁的狂风巨浪却消停了下来。   没有狂风巨浪,没有魔物的嘶鸣,海底静谧而幽深,广阔无垠。   凤揽亭还在一直往深处游去,他总觉得这里并非漩涡最终会带着他们前去的地方。   直到他们游到了一处真正寂静的所在,在这里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有海水偶尔的晃动能使他们意识到他们还在海底,其他的却是有了一种步入诡异空间的错觉。   “这是哪啊…”姬咎声音发虚,莫名觉得心底不安,他紧紧贴着自家主上,生怕突然从黑暗里窜出来一个怪物,他的小心脏可能会受不了。   凤揽亭却在刚游到这一处时就发现了海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带着姬咎想要继续向深处游去,却在还没有游太远的地方感受到了禁制。   能在深海中设下这样的限制,难道真海主真在这里?   凤揽亭心中疑惑,伸手去触碰禁制所在的位置,但当他的手刚碰到那禁制所在的地方时,他的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一阵细微的嗡鸣声。   在那嗡鸣声传达到他脑海之中时,他的背后瞬间竖起了汗毛,他带着姬咎快速远离禁制所在的位置,他们刚离开,就看见一道在水中的气刃,朝着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攻去。   那道气刃攻速极快,若不是凤揽亭提前感知到会有什么东西袭来,他们两个肯定因为接下这一击而身受重伤。   “前辈?”凤揽亭又喊了一声,海底依旧是无人应答。   “主上,你再找谁啊?”姬咎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他刚刚只顾着害怕没听自家主上和祭司在说什么,现在看着自家主上好像在找人的模样,他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别管,跟着我就行了。”在这完全不见光日的海底,姬咎哪怕变回原型对他们的帮助也是微乎其微,甚至还更容易成为那躲在暗中人的靶子。   所以他并不要求姬咎发挥什么大作用,只希望他不要给自己拖后腿才行。   姬咎听了凤揽亭的话果真没有再问些什么,只是他那不安又疑惑的眼珠子泄露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救命。   他不想刚出狼窝就进虎穴啊。   只是很可惜,他的心声到底是没起什么作用的,当姬咎看着那原本藏在黑暗处的东西,逐渐露出一对磨盘还要大好几倍的眼睛时,他心里只有吾命休矣。   这海底居然还潜藏着这样的庞然巨物,且它的伪装也是炉火纯青,他们刚刚在这个地方游了那么久,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生物存在。   比起姬咎的崩溃,凤揽亭则镇定的多,他平静地注视这那从黑暗中显露出的眼眸,在发现那双巨大的眼睛中并没有立刻攻击上来的念头后,他又大声说道:“荒北武心殿伐魔上神,凤揽亭拜会,敢问真海主所在?”   [凤揽亭,我听说过你。]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黑暗中传出,但随后他话中透露出来的消息却让人十分意外[未来的魔主,九重天万年难遇的劫难,你终于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码字码着码着就突然切出码字软件后就开始刷短视频,一刷刷大半个小时是不是已经没救了_(:з」∠)-   天天赶死线,八月能完结嘛[绝望] 第116章 救兵   在九重天诞生之际临仙海便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 众人常说临仙海就是九重天一切生灵的起点。   而一直生活在临仙海中的上神,名为真海主的落在,也是此界中最为古老且长寿的存在。其他上神与他的差距, 如燕雀之于鸿鹄,不可相提并论。   即便是凤揽亭, 站在这位最接近古神的存在面前, 也只能谨小慎微。   “既然前辈听说过我,那前辈可知我来临仙海的目的?”凤揽亭看向那隐藏在暗处的一只眼睛, 声音恭敬地问道。   “玄武已经死了,灰飞烟灭, 没有留下任何信物。”那道古老的声音如此说道:“你们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姬咎神色一变, 有些忐忑地看向自家主上,生怕自家主上千辛万苦想要修补封印最后却得到这么个结果, 万一情绪崩溃再次走火入魔可就不好了。   “多谢前辈告知, 既然玄武已经灰飞烟灭, 那我们也没有再停留在临仙海的必要了。”凤揽亭向那眼眸处行了一礼, 随后转身向远处游去。   姬咎见那真海主也没有要现形或者再补充其他消息的意思, 也学着行了一礼去追自己的主上。   “慢着, 你们吃了我的祭品,我不可能让你们这样轻易离开。”谁知在他们游出一段距离后, 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并隐隐透出了几分恼怒:“要么你们其中之一留下代替我的祭品, 要么你们都留下谁都别想走。”   苍老的声音中透出的威胁让姬咎十分不安,他下意识就想把那颗巨鱼的内丹给吐出来, 毕竟这玩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吸收, 一直存在于他腹中。但他刚有动作, 就被凤揽亭伸手一拦。   “是您的祭品企图吞吃我们在先, 为求自保,我们才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与之搏斗,且我们最后的行为也不过是以其鱼之道,还治其鱼之身,于情于理,这个损失也该您自己承担。”凤揽亭冷冷道:“我们不仅不会赔祭品,人也都不会留下。”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临仙海可是我的领域,难道你们还想在我的领域之中逃出生天?!”那苍老的声音不复之前的低沉,陡然暴喝起来,随着他声音的高昂,凤揽亭他们所在的海域的海水也迅速变得无比汹涌颠簸。   凤揽亭一手抓着姬咎,一手支撑起结界,在汹涌搅动的海水中,向海面游去。   “别想逃!”那声音嘶吼一声,遮天巨浪一浪接着一浪向凤揽亭拍去,姬咎为了行动方便,已经变回了原型,此时驮着凤揽亭,艰难地想要从巨浪的缝隙中钻出去。   “姬咎,不要用眼睛,什么都不要看,往前冲!”凤揽亭在风浪中喊道,姬咎也如他所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也什么都不想,闷着头向前冲去。   没有了视觉上的混淆和障碍,他们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但当他们好不容易要破开海面逃出生天时,凤揽亭却发现了海面上有不少妖族在旁虎视眈眈。   妖族祭司看出了凤揽亭并非凡人,所以让族人们早做准备,不能让海主的祭品逃走,面对着骑着海兽拿着鱼叉冲着他们过来的妖族,凤揽亭召唤出了白焰。   苍白的火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汹涌燃烧,半边墨黑,半边亮如白昼,火圈之外妖族人虎视眈眈,而火圈之内,又有从海底游上海面企图将他们带回深海的魔物。   姬咎的喉咙里发出兽类的嘶吼,威胁着企图靠近他们的魔兽,凤揽亭则召出灵剑将这些魔兽全部斩杀于海面之上。   随着他们的攻势,海面上很快染上了一片鲜红,妖族人见久久不能拿下凤揽亭,心中惊惶,齐齐出声请求着大祭司出面。   妖族祭司了解情况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匆匆带着人走到悬崖边查看海面上的情况,在看到凤揽亭骑着墨蛟一手放火一手执剑斩杀魔物的模样,他的神色有几分怔愣。   几百年前,他曾有一段时间夜里不得安眠,只要闭上眼,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一个人的形象,那人骑龙架凤,一手掌火,一手执剑,他背后是不断落下雷霆的墨色天与海,身前是他们被斩杀后漂浮在海面上的族人尸体。   随着海浪声越来越大,祭司身后的族人神色也越发不安,他们跪下祈求着海主的怜悯,希望这几乎能淹没一切的海浪能绕过他们这小小一块岛屿。   祭司闭上眼,手中的权杖落在他脚下的土地上,而在权杖落地的一瞬,整个小小的岛屿就被笼罩在一层青白色的透明结界之中。   在启动护岛结界以后,他向身前大海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那本就汹涌的海面上竟然生成了几条巨大的水龙卷,随着他手指的方向这些水龙卷的目标全部对准了凤揽亭。   凤揽亭的目光扫到了在悬崖上施法的祭司,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远,他也无法立刻打断祭司的动作。   他一手抓着姬咎的角让自己不被那水龙卷给打飞下去,一剑劈开迎面扑来的巨浪。   姬咎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身体撞上礁石的疼痛让他恐慌不已,但理智又告诉他,他现在不能停下,他一个劲地冲过风浪,朝着更远处游去,在这期间,他的耳朵里也不时传来凤揽亭指挥他转向的声音。   向左,向右,保持这个方向一直往前,姬咎觉得自己迷路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方向感这么准过。   然而就在姬咎以为自己能靠着自家主上冲出重围时,突然感觉海里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尾巴将他猛地向水中一拽。   “什么东西?!”姬咎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尾巴,只见那里被紧紧缠上了一条触手,这条触手通体漆黑,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而随着他动作的停滞,越来越多的触手从水底冒出,缠住姬咎的身体。   “主上!”姬咎打了个哆嗦慌乱地向凤揽亭求救,凤揽亭也立即用灵剑清理起姬咎尾巴上的触手,但由于抓着姬咎的触手越来越多,斩断了又会再次冒出来,他只能放弃在水面上将那些触手斩断的想法,而是提着剑跃入海中。   海水中依旧动荡不堪,凤揽亭的目光顺着触手往海底看去,果不其然看到那双一直窥视着他们的眼睛,意识到这触手可能就是那真海主的一部分,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刚刚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现在再看到这双眼睛,却隐约从其中看出了几分邪性。   这家伙若真的是什么难以估量的古神旧物,那他们今日难逃一劫。但到现在为止,这位迄今为止最强大的上神也没有对他们释放过威压,甚至直接动手,他用的手段只是妨碍他们离开这里,并不算什么杀招。   是他不屑还是另有原因?   有了这个猜测凤揽亭决定试上一试,他在水中召出白焰,刚想与那死死缠着姬咎的触手硬碰硬,就听到遥远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越悠远的鸣叫。   这声鸣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精神一震,像是受到什么无形的限制,原本牢牢禁锢着姬咎的触手突然变得迟缓萎缩了一些。   凤揽亭趁机砍断触手,带着姬咎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他收回剑,跳上黑蛟的脊背上后,他透过昏暗的天色汹涌滔天的浪潮,看到了海面上出现了不少密密麻麻灰黑色的身影。   “他们是?”祭司看向旁边的族人,而族人告诉他:“是问天鲸,是蓬莱阁的人。”   祭司听到蓬莱阁三个字表情一变,收回了手:“他们怎么会过来?”   而正如那位族人所说,蓬莱阁的人靠近的速度非常快,眨眼就到了他们的海域,祭司眼睁着看着那巨大的问天鲸不痛不痒地穿过大浪来到海岛之下。   鲸鱼的头上站着仙风道骨穿着白色长袍的众人,有一人站在最前面,光看面相就是一个威严十足不苟言笑的人,正是这一群人的领头者。   此人身下的问天鲸,拦住了姬咎的去路,在看到姬咎背上的凤揽亭后,他的神色微微和缓了一些:“敢问尊者便是伐魔上神?”   “你是?”凤揽亭拉住姬咎,收起剑看向这人。   “我乃蓬莱阁阁主叶知梧。”男人说着又十分正式地向凤揽亭行了一礼:“之前不知上神前来临仙海,多有怠慢,还请上神谅解。”   “叶知梧…”凤揽亭默默重复了一遍来人的姓名,随后一脸惊讶道:“你是我百年前见过的那个小萝卜头?”   他的语气过于真挚,倒让来人有些不好意思:“多年未见上神您,您还是这么丰神俊朗,仪表不凡。”   “你倒是让我有些意想不到。”凤揽亭颇有些感慨道,当年他在九重天游历时便曾见过蓬莱阁的前阁主带着他的儿子赶赴一场宴会,他还和人家聊过几句,还夸过人家儿子未来肯定前途无量,但转眼间百年过去,他早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好歹是个认识的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碰到个熟人自然是难得的缘分,他松了口气:“这海上有阵法干扰,误入了这妖族的地盘,你既然在临仙海上混,这事你和他们解释解释?”   叶知梧听他这么说,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海岛上的妖族祭司,他的目光淡淡,却隐隐透出一股威胁之意,那祭司神色有几分不忿,但还是畏惧这包围了自己整个族群的问天鲸,真要打起来他们不是蓬莱阁的对手。   他抬了抬权杖,海面上的风浪便平息了下来,随后他低下头示意他们的退让,转身带着自己的族人离开。   “这妖族在海上兴风作浪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后我会派出阁中弟子前去交涉,让上神受到委屈十分抱歉,还请一定要移步蓬莱阁,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凤揽亭此时本就元神不稳,叶知梧的邀请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他点了点头,示意姬咎跟着叶知梧等人离开。   在众人动身前往蓬莱阁时,凤揽亭回头看了一眼那真海主所在的海域,此时天光大亮,海面上金光闪闪,丝毫不见其中的暗潮汹涌。   他多年未来这临仙海,看着这地方也并非他记忆中的那么太平。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些剧情,我终于把稿子画完了![扭曲][尖叫][阴暗地爬行] 第117章 魔渊   荒北的日出比起其他地方都要晚一些, 据传闻说是神鸟厌弃这片被魔气污染的土地,所以不愿给予阳光。   但宋伶睁开眼睛时,眼睛却被照射进屋里的阳光刺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用手挡了挡光,神色还有几分困倦茫然。   “醒了?”   屋里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人声音, 宋伶转过头看向那人说话的方向, 就见男人逆着光正在用手指摩挲着一枚闪着光的东西。   “…唔…你手里拿着什么?”宋伶看见他,原本心里的防备落下去几分, 他伸手搂住枕头,语气带着浓浓的慵懒与困倦。   “一个小玩意。”凤揽亭拿着那东西走到宋伶面前, 撩起他的头发, 伸手给他带在了脖颈上,宋伶身子还有些敏感, 凤揽亭的手指只是在他的皮肤上轻轻蹭过都能引起他的一阵激灵。   “看来宋公子你还意犹未尽呢。”凤揽亭笑着故意用手指在宋伶后颈摩挲了两下, 宋伶一把捉住他的手咬了一口泄愤, 凤揽亭也不恼, 任由他咬。   “这是什么东西, 一块石头?”宋伶伸手拿起脖子上坠着的东西, 看上去黑漆漆的一块,却又十分透亮, 手摸上去有种微微发热的感觉。   他将那块黑石头拿起来对准阳光, 奇异的是, 阳光照在上面时,那石头漆黑的表面却变得色彩斑斓十分好看。   “这是我在魔渊深处偶然得到的, 似乎是什么上古神器的碎片, 我打磨加工了一下, 看着还行吗?”凤揽亭见宋伶脸上没有露出不喜嫌弃的神色, 松了口气。   “挺不错的,我还差点以为这种心型的形状是它天然形成的呢,现在还喜欢这种古朴造型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宋伶故意评判了一番,在看到凤揽亭有些忐忑的目光后,又装作一副大方模样:“看在你有这份心上,我就大方地收下吧。”   但在宋伶将吊坠收回衣服里时,凤揽亭突然按住了他抓着吊坠的那一只手,宋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问道:“现在在你眼里的,是谁?”   “凤…澜悲?”宋伶下意识要说出凤揽亭的名字,然而在看到眼前人有些偏执的目光时又马上转了话风,听他念出澜悲两个字,男人眼里的偏执和嫉妒褪去,转而变得异常欣喜,他伸手捏了捏宋伶的脸:“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快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伶见他这变脸一样的语气转变速度,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自己差点就踩到坑里去了,但放下心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来,这凤揽亭没事把自己裂成两半干什么,真会给人找事情做。   听到澜悲说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宋伶也没有多想,强忍着身体的酸涩和不适走到屏风后穿起了衣服来。   澜悲见这人换衣服还要躲着自己忍不住打趣:“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还躲着我干什么?”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见过所以才躲着你。”宋伶一撇嘴,他现在算是对凤揽亭的一身本领有了深刻的领教,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这家伙,于是他岔开话题故意问道:“你的元神恢复了几分了?临仙海那边你把姬咎救出去没有?”   “有我在能有什么问题?临仙海那边我们不但脱离了妖族的控制,还找到了蓬莱阁,现在正在去蓬莱阁的路上。”澜悲在屏风外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目视远方,并没有看向藏着宋伶的屏风。   “那太好了,我们岂不是很快就能找到最后一块四象信物?”宋伶在屏风后发出喜悦的欢呼:“看来我的牺牲还是有点作用。”   “牺牲?宋公子你可别忘了,到最后还是你求着我们继续的…”澜悲一挑眉,对宋伶的措辞表示不太满意。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从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嘴,也捂住了他剩下的话,他的目光顺着这一只手看过去,只见宋伶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衣服不仅修身飒爽,还将他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展露无遗,从澜悲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宋伶脖颈上并没有遮严实的两枚吻痕。   他的目光沉了沉,被宋伶捂住的口鼻,鼻息都重了许多。   宋伶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收回手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调整了一下护腕:“哎呀,你这衣服料子还真是粗糙,等以后我让合欢宫那边给你们拿些好料子过来好好给你们裁几身衣裳。”   澜悲看着他拙劣的演技也没有戳破,站起身帮他调整好了护腕:“就你这小少爷,皮肤娇嫩的很,但谁叫你和我这大老粗好上了,凡间有句话怎么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宋伶送了他个白眼:“谁让某些人有撕衣服的癖好,我那衣服可价值不菲…”   澜悲咳了一声,转身看向门外:“既然收拾好了,那咱们就走吧。”   宋伶看着他一副着急出门的样子,忍不住问:“不给其他人说一声吗?”   “那个地方他们去不了。”澜悲握住宋伶的手,宋伶刚想问是什么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魔鸟刺耳的啼鸣,门被一阵风吹开,宋伶只见从天而降一只浑身黑紫色羽毛,有着蛇一样脖子的怪鸟。   澜悲拉着他的手,一步跳到了怪鸟的背上,怪鸟展翅腾空而起,只一个呼吸便飞出千里。   “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宋伶见地面上的武心殿消失不见,转头看向背后的澜悲。   澜悲面色不变,伸手一指前方:“我们去魔渊。”   “哪?!”宋伶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就在他反复确认澜悲没有在和他开玩笑以后,他猛地扭头向前看去,只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天空中,有一层乌黑的云层,云层呈现出扭曲的漩涡模样,而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那漩涡之中。   宋伶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直面众人嘴里深不见底,满是魔族,象征着死亡和恐惧的魔渊。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对这个地方产生恐惧的心理,魔鸟就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一开始,宋伶还会以为会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或者是被那层层累积起来的如同厚重云层一般的魔气吞噬,又或者是被魔渊里那数不胜数的魔物给突然袭击。   但在穿过那个漩涡以后,宋伶担心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他们继续在云层之上平稳的飞行,因为太过平稳,以至于宋伶都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巨大漩涡一样的情景是他眼睛出现了幻觉。   “这…我…我们是到魔渊了?”宋伶一脸迷茫,澜悲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忍不住笑:“坐稳了,这才刚开始。”   宋伶愣了一下,就一下,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墨色蛟龙,蛟龙冲着他们的方向张开了大嘴,眼看着就要咬上魔鸟时,却险险与他们错开了身位,与他们背后不知哪来的一只红到发黑的不知名魔物撕咬了起来。   两只巨物的嘶吼声响彻天际,宋伶心有余悸地向后看去,只见刚刚还风平浪静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的魔物,他们周旋,冲撞,厮杀,不断有鲜血和鳞片从天空中落下。   而地面上,一片焦黑的大地上生长着诸多茂密又怪异的植被,这些植物开着颜色极其绚丽的鲜花,从天上往下看去,枝繁叶茂,百花齐放,好一副盛春美景,但仔细看去,那些颜色艳丽的花朵好像是在争前恐后地吸收从天上滴落的鲜血。   被鲜血浇灌的花朵开的更加娇嫩美艳,但这却让头一次看到这样光景的宋伶不寒而栗。   “我们要落在这样的地面上吗?”宋伶心里已经对魔渊的危险程度有了浅显的认知,但没想到坐在他身后的澜悲却道:“怕什么,一些杂草而已,烧了便是。”   说着他手中蓄起白色的火焰,他将这团火焰抛向那花草中心,只一瞬,那里原本密密麻麻十分茂密的植被跑的跑散的散,动作迅速地将那块地给空了出来,看的宋伶叹为观止。   魔鸟落在了空地上,两人从魔鸟身上一跃而下,澜悲依然拉着宋伶的手,而宋伶却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怪异又新奇的世界。   “在这里,这些魔物依靠魔气而生存,一类魔物成了气候有了族群便成了魔族,而大多数魔族是魔渊中的统治高阶,拥有着类似九重天神庭的权利。”澜悲拉着宋伶向丛林深处走去,宋伶看着两边看着张牙舞爪但自发让路的魔植很是好奇。   “所以魔渊中也有和九重天一样类似的法则?”   “法则算不上,这里大多数魔物只凭借着天性本能而存活,并没有人给它们置顶律令。遵从本心,享受欲-望,自然也畏惧生死。”澜悲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里是魔渊的表层,也是最大魔物最多的一层,它们已经懂得了一定的生存要领,不去故意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乱来。”   “第一层?魔渊还有好几层?”宋伶有些惊讶,他以为魔渊就是一个非常混沌的地方,但现在看来,这里好像也有着相应的秩序。   “魔渊有九层,对应着九重天,每往下一层,下面的魔物就会凶险几分,最下面就是封印着魔神残骸的地方。”   听到这里,宋伶若有所思的看向澜悲:“你该不会是想带我去封印所在的地方吧?”   澜悲微笑:“你这么聪明,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宋伶面色一面转身就想离开,但很快就被澜悲勾住腰转了回去:“之前不是你说担心魔渊下的封印吗?来都来了,咱们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了   一边写,一边补以前的信息。   宋伶:你知道我这半个月怎么过的吗?在床上躺的腰都疼了。   凤揽亭:谢邀,差点没淹死在海里。 第118章 集市   正如澜悲所说, 魔渊第一层的魔物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魔物,他拉着宋伶的手一路穿过那颜色绚烂迷幻的魔植丛林都没有遭遇什么魔物的袭击。   不过也是由于这些魔物对澜悲的态度太过友善, 宋伶差点都有一种他们并非在魔渊而是在其他地方漫步约会的感觉。   说起约会,宋伶垂眼看了一眼凤揽亭的手, 这人似乎对传统的伴侣之间交往一事并不了解, 自然也没有自己作为热恋中伴侣的自觉。   他撇了撇嘴,将伸手将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之中, 当澜悲回头看他时,他笑道:“我怕我走丢了。”   “有我在, 不会让你丢了。”澜悲神色带着几分自负, 倒也没有伸手将相扣的手分开,宋伶看着他如常的面色, 忍不住想没入魔之前的凤揽亭就很少有羞涩惭愧的情绪, 这入魔以后更是不会有这些多余的感觉。   虽然此时想这些儿女情长的心事不太合时宜, 但宋伶是第一次这样爱上一个人, 对于这段感情, 他也是懵懂且不安的。   好不容易两人有这样和平且不用伪装的交流时间, 他难免会想到很多事,比如两人的过去, 还有两人的未来。   宋伶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也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当视线突然暗下来的时候,他猛地抬头就看见了一株株顶着一颗骷髅脑袋的植物。   如果说之前的植物还有一些花花草草的样子, 现在这些植物看上去就不太美观了。   “这些花…”宋伶看着这些骷髅花头皮发麻, 澜悲却神色如常道:“这是只在魔渊二层才会生长的白骨花, 花如其名, 模仿白骨可以避免它们被一些魔兽给吃掉。”   魔渊二层?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二层?!宋伶惊了一下,扭头向他们的来时路看去,只见他们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植丛林,有的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骷髅花花海。   “魔渊里面空间错乱,想要进入魔渊深处,也必须有点找门的本事。”澜悲说着,伸手在宋伶眼睛前晃了一下,等宋伶再往回看去,只见他们刚刚穿过来的地方有一层淡淡的红色的气墙。   “你说的门,是两层之间的连接纽带?”宋伶看向澜悲,心里惊诧万分,若是光凭他的本事,可是压根就看不出这门的存在。   “可以这么认为,曾经的神魔之战打碎了无数界与界的壁垒,身为战场的中心,在魔渊之中存在着太多与其他界的连接纽带,稍有不慎可能就很难回到我们所在的界中。”澜悲伸手指向一个地方,宋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身体扭曲脑袋屁股扭成一团的魔物。   “从另外的界中来的东西,如果与此界的法则无法共存就会被法则抹杀,此界的东西若是被门卷到另外的界也是一样的下场。”   澜悲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宋伶从那已经死去多时的不知名生物身边路过,宋伶看了一眼那像是被一双大手胡乱揉成一团的生物,有些戚戚然:“那你怎么那么有自信我们不会被门卷走或是进错门呢?”   澜悲轻笑了一声:“我下这魔渊不下千万次,自然懂得魔渊每一层门的位置所在,而且就算走错了,我也有回来的办法。”   他说的自傲,但宋伶却一点都没有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凤揽亭说他能行,就一定能行,他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   两人手牵手漫步在满是白骨花的平原上,偶尔能看到一些畸形怪异的尸体倒在白骨花之中,有的刚刚腐烂,有的已经变成了皑皑白骨,看着那白骨上开的密密麻麻的白骨花,宋伶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他们脚下白色的土地。   他脚步一顿神色一言难尽:“这下面该不会全是白骨化成的沙石吧?”   澜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害怕?”   宋伶深吸了一口气:“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有些不吉利。”   “最不吉利的东西都被你抓着,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不吉利的。”澜悲嗤了一声,说完将宋伶往前带了带又道:“是小宫主的脚金贵,要不要我抱着你走?”   宋伶瞪他一眼,也不再盯着脚下看,仰起头迈开腿就向前走,头也不回,澜悲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好奇:“气性这么大?”   宋伶没理他。   他在后面跟了几步以后,抓着人的手腕子又给拽了回去:“你不怕前面有个门把你也变成刚刚那模样了?”   听他说起,宋伶才想起还有这岔,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但在看见他那好不知悔改的神色又气不打一处来:“谁叫你带我来这种鬼地方的,要是我真被卷走了也是你的责任。”   见宋伶是真的在生气,澜悲也有些不解:“一句玩笑话惹得你气成这样?”   “…我气的是后面那句吗?我气的是你说你自己不吉利。”宋伶看着澜悲的那双毫无自觉地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与疼惜:“你怎么,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就说自己不吉利呢?”   男人愣了愣笑问:“在九重天的人眼里和魔物打交道便是十恶不赦,像我这种已经半个身子入魔的人可不就是不吉利?”   “你入魔又不是你自己自愿入魔的,是那个魔神意志在搞鬼…”宋伶辩解道:“等把封印补好,将那魔神再封回去,你也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然而这次宋伶说完后,澜悲却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宋伶认真的目光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到时候魔渊又能恢复平静,你也能在武心殿当你的伐魔上神过平静的日子…”宋伶神色有些不好意道:“到那时候一切平息下来,我们就能举办一场盛大的结侣仪式,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   澜悲看见了宋伶眼中对期望中未来的向往,神色微微一动:“那万一要是失败了呢?”   宋伶一愣下意识反问道:“怎么会失败呢?你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了不是吗?”   澜悲突然笑了笑,道:“确实,我已经做足了完全准备,不会失败的。”   宋伶看着他笑,后知后觉地抱怨一句:“你又扯开话题,反正以后不准你说你自己不吉利,我不爱听。”   “好。”   …   两人在满是白骨花的平原上走了很久,虽然这些花长的很恐怖,花丛中还时不时能看到各种生物的尸体,但宋伶好像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他甚至觉得这个场景和以前与凤揽亭一起待在花园中的场景中很像。   虽然时间并不长但仔细琢磨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伴侣约会的感觉了。   只是一同走在旁边的澜悲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好像在想些什么,宋伶和他说话是也经常出神,不过每当宋伶疑惑地看过去时,他脸上的神色又平静如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白骨花海的尽头伫立着一扇相当突兀的大门,青瓦红漆门上也都是金铆钉,看上去就像凡间寻常大户人家的大门一般,但孤零零伫立在这一片满是白骨的花海之上却显得十分诡异。   澜悲径直拉着宋伶向那扇门走去,两人刚一靠近,大门便突然打开了,等宋伶跨过那扇门后,门里门外的场景却突然一变,像是来到什么吵闹的集市一般,耳边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吆喝叫卖声。   这扇门里的天空是湛蓝色的,比起之前他们走过的那两层更接近于魔渊外面的天光景色,随着他们的进入,那喧闹不已的人声叫卖声更加清晰,而引入眼帘的也是一副繁华热闹的街市之景。   “这里怎么会有…集市…”宋伶下意识问出声,却见刚刚还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一个大哥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宋伶看清他的容貌时吓了一跳,这人居然只长了一只眼睛,没有鼻子,嘴巴也裂到了耳朵根底下,看上去十分怪异。   “人类?居然有人类?”他一边裂开那大的可怕的嘴巴,一边伸出手试图向宋伶摸去,但他刚靠近没两步,却被挡在宋伶面前的澜悲一把拧断了手。   鲜血伴随着那人的惨叫一同迸溅出,宋伶都没看清凤揽亭是如何出手的,他吓了一跳,刚想拉着澜悲离开这里,但没等他慌乱多久,就发现这里的“人”根本对这处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他们依旧是如同寻常集市一般来来往往,只是这次宋伶看清了他们店铺摊位上所卖的东西根本不是寻常集市上卖的玩意,而是一些古古怪怪制作粗糙的手工艺品。   澜悲领着宋伶在街道上逛了起来,宋伶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那“男人”倒下的地方,但当他回头看去时,却发现那“男人”周围围上了不少“路人”,他们非但没有表现出对伤者的同情,相反,他们开始攻击起了那“男人”。   他们一起动手将男人的身体撕扯到四分五裂,血肉内脏掉了一地,等男人的惨叫声彻底断绝后,他们心满意足地将撕扯来的肢体带回到自己的摊位上,而那剩下的血肉内脏,不一会居然让一群“小孩”聚在一起吃了个干净。   宋伶看的胃里一阵翻腾,但也因此确定这里的“人”看上去像是人类一样生活,但他们绝对不是人!   而正是在宋伶在为他们的行为感到毛骨悚然时,澜悲突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伸手拿了一根插在竹签上的手指形状的东西凑到宋伶面前:“要吃吗?”   宋伶啪的一下将那东西夺过又插回摊位上,拉着澜悲转身就走,他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呕出来。   【作者有话说】   澜悲:虽然只是手指糖,但逗一逗他很有趣。   宋伶:别告诉我他吃过这里的东西…别告诉我… 第119章 姬远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 这么的…诡异?”宋伶一边拉着澜悲闷着头往前走,一边又忍不住凑近悄悄地询问。   比起他的慌乱,澜悲要显得淡然的多:“这里才是第三层你就慌乱成这样, 要是到第九层,你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少打岔, 我和你说正经的, 这里的这些人是不是也是魔物变的?他们为什么要学外面的人一样生活?”宋伶拍了澜悲一记,斜眼瞪他。   澜悲看他紧张兮兮地样子, 也故意凑到他脑袋边压低声音道:“你猜猜看呢?”   宋伶一双眼睛瞪圆,不敢相信这家伙还要继续卖关子, 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大爷…”   “我没大爷…”澜悲看着宋伶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想再逗两句,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两名穿着白衣的侍女。   “两位, 我家主上有请。”   …   这鬼地方居然还有凤揽亭认识的人?宋伶看着这两位从头到尾看上去都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侍女在前方带路, 一颗心也忍不住往上提了提。   澜悲感受到宋伶抓着自己手的力道, 嘴角忍不住上扬:“你再用力点, 我的手都要被你抓断了。”   宋伶满心紧张也没空理会他, 闻言只是短暂地松了一下手, 下一秒又因为两名侍女的动作再次收紧了起来。   澜悲也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脸上原本松弛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请。”两名侍女将他们带到一家豪华酒楼的包厢外, 一左一右拉开珠帘向内伸手。   宋伶刚往里走一步, 一股靡艳之气铺天而来, 让他下意识拿袖子遮挡住了口鼻,而走在他旁边的澜悲表情却并无什么变化。   “凤揽亭, 你居然还舍得来我这里?”一名男子的声音自厢房中传出, 先一步引入眼帘的, 是一条巨大的满是青黑色鳞片的长尾, 宋伶看着这条长尾呼吸一滞,要不是身边的澜悲抢先一步开口,他差一点就惊呼出声。   “姬远,好久不见。”澜悲神态自如地走进厢房之中,一边绕开那粗大蜿蜒的长尾对跪坐在两旁衣不蔽体的女人视而不见,一边拉着宋伶找了个还算整洁的地方缓缓落坐。   在他们坐下后,那躺倒在女人堆里的人才缓缓起身,等那白衣侍女上前为他穿上上衣,宋伶这才看清了那刚刚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是怎样一副相貌。   但出乎他预料的事,那是一张十分阳刚俊美的男性面容,无论是那如同刀削斧凿的脸庞轮廓,还是那双深邃如异域之人的眉眼,随着他的起身,一股属于雄性的强烈的气息瞬间蔓延了整个厢房,宋伶清晰地感觉到周围跪坐的女人都隐隐躁动了起来。   “你还带了崽子来?”   “不是崽子,是道侣。”   “嗯?你什么时候有的道侣?”   宋伶看着那原本盘亘在地毯上纹丝不动的长尾突然向他们的方向移动,他的手指默不作声地抓紧了澜悲的袖子。   “小东西,你害怕了?”男人看出了宋伶眼里的躲闪,故意逗弄似地询问道:“你多大年纪了?看上去还没我儿子大。”   “…一百一十八岁。”宋伶老实道。   “这也太小了,你居然能对这崽子下得去手,真不愧是你。”男人听完感慨了一句。   “姬远,我不是来和你讨论我道侣年纪大小的。”澜悲语气冷淡,似乎并没有和这人闲谈的性质。   “我知道,你一般来找我准没好事。”姬远嘁了一声,让侍女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两人对面,他挪着长尾坐在椅子上,下下一秒那长尾缩小变换,竟成了人腿的模样:“说吧,找我干什么?”   “血月已至,第四件信物的下落迟迟未知,我准备去第九层看看。”澜悲淡然道,仿佛要去的第九层不是什么刀山火海,而是一处风平浪静之地。   “所以呢?你准备把这小家伙也带去第九层?”姬远的神色也没有太过吃惊,而是意有所指地对着宋伶挑了挑眉:“他看上去还太过稚嫩,你能保得住他吗?”   “这也是我来见你的原因。”澜悲沉声道:“……若是有什么问题,我想让你带他出去。”   “你给我什么好处?”姬远眯起眼,神色间带着几分贪婪。   “你不是想见那个女人吗?我知道她的下落。”   澜悲话音刚落,刚刚害一派慵懒坐在椅子上,态度散漫的男人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双深邃锐利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真找到了她?”   “当真。”   “好…很好,这差事我接了,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兄弟我真是没有白交。”姬远一边大笑着一边狠狠地拍了两下澜悲的肩膀:“说来你们也算是远道而来,要不在我这住上两天,我也好招待招待你们?”   宋伶听他嘴上说着招待,又想起刚刚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摊位上卖的东西,赶紧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澜悲,而澜悲自然明白这位小少爷的心思,故意犹豫了一下才道:“不必了,血月当空,魔渊里魔气太重,我怕他承受不住。”   而姬远听他这么说,脸上也露出了稀奇的神色:“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替别人着想了?难道你当真是对这个小家伙动了情?”   “我对他动不动情不用你操心。”澜悲站起身看向姬远。   姬远手肘撑在扶手上拖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们外界的人真是麻烦,什么情啊爱啊纠缠不清,你连后代都没有,如何在其他人面前确立你的地位。”   “我的地位从来不是靠子嗣巩固起来的,再说了你生了那么多孩子却又对他们不闻不问,好好的生命被你当做巩固地位的工具,这才是真的可悲。”   姬远听了澜悲的暗讽也不生气,一转口风问道:“我那个儿子…那个叫什么,姬…姬咎的那个,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替我去找最后一样信物的路上。”   “那还行,起码还活着。”姬远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为别人打苦工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地方,他那态度怎么看都像是临时想起问起一句,并非是真正的担心。   “你询问姬咎,也不过是因为姬咎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吧?”澜悲看向他:“你如此关心那个女人,还敢说自己对她无情?”   姬远闻言一双浓眉簇起,似乎因为澜悲的话而感到不悦:“既然你们不赏光,那我不打扰你们二人的二人世界了,你们自去吧。”他摆了摆手,让两名侍女上前送客,而等两人手拉着手离开后,他则垂着头自言自语道:“感情?我只是恨她出尔反尔罢了。”   宋伶和澜悲跟着侍女又离开了这座豪华奢靡的酒楼,刚走到外面,宋伶就忍不住道:“他就是姬咎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那他的原身不就是…遁影魔蛇…”   “你才反应过来?”澜悲笑着看他:“你这眼力见还要多练练。”   “我又没见过他们魔族的原型,不认识很正常。”宋伶先是浅浅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随后又抬起一双八卦的眼睛:“他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家伙当年趁着魔潮溜出了魔渊,然后遇到了姬咎他娘,然后因为见色起意,把他娘掳回了魔渊,两人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清楚,但姬咎刚一出生,他娘就冒着会被门卷走的风险逃出了魔渊。”澜悲言简意赅地讲述着,说着他还让宋伶看了一眼街道两边的布置:“那家伙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什么情爱,但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那个女人留下来才特地按照外界的建筑风格修建。”   “只是修建布置的再逼真,也到底是虚假的,外界的人视魔族为生死之敌,怎么肯乖乖做魔族的俘虏,就算她为姬远生下了孩子,但在她眼里孩子也只不过是她被玷污的证明罢了。”   宋伶沉默地听完凤揽亭的诉说,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不忍的神色:“所以姬咎其实是她丢的。”   “没错。姬远活了千年之久,拥有的子嗣自然也多到数不胜数,对于这个孩子他并没有太在意,当初我将姬咎带回去后,他也并没有过多过问。”澜悲侧过脸看向宋伶:“也许在人类的眼里,他们的所作所为难以被谅解,但在魔渊,在魔族之中,他们的行为却再正常不过。”   宋伶总觉得澜悲看向自己的这个眼神有着格外的含义,但不等他多看一眼,澜悲又将头转了过去,并岔开话题道:“这里的东西并非都是用魔物血肉做的,你要是真有什么感兴趣的,大可带些回去,这在外界可是买不着的。”   他说着,长袖下的手却被宋伶紧了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澜悲步伐一顿,笑问:“何出此言?”   宋伶的目光在他的眉眼扫过,语气斟酌道:“你一般心里有事的时候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你带我来魔渊,恐怕除了填补封印,还有别的原因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澜悲叹了口气故意装作无奈的模样:“我以为我演的已经挺好的了。”   宋伶见他问对了地方正想追问,却见澜悲将一朵不知名的花别在他的耳边,平静的目光下是压抑到极致的眷恋和疯狂:“我为什么带你来魔渊呢?因为…这里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才是我…不是凤揽亭,是澜悲。”   “你想见见真正的澜悲吗?”   【作者有话说】   宋伶:我有选择不见的选项吗?   澜悲:没有[微笑] 第120章 目的   没等宋伶回答, 澜悲将他的手扣住,牵着他在人群中飞奔起来。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宋伶被迫跟着男人一起向前奔跑, 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被多少人追着撵着骂, 但此时他的眼里只有牵着他的澜悲。   “你跟着我跑就对了。”澜悲对他眨了眨眼, 拽着他向集市上行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在他们跑远后,一直依靠在窗边看着他们的姬远嘴边流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情爱啊, 真是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   宋伶这辈子都没这么奔跑过,他们穿过人群, 穿过大街小巷, 穿过白天黑夜,他们脚步不停, 牵着的手紧紧相扣, 夜间微凉的风从他们耳边吹过, 把两人的衣袖吹的难以分割…   宋伶仰起头, 他头上的夜幕是他在外界从未见过的模样, 硕大的星子散发着各种各样的光芒错落分布于整片墨蓝色的天空之中。它们看上去是那样大, 如车轮,如玉盘, 也正是因为它们的庞大, 才让人有一种它们仿佛正在下坠的错觉。   繁星色异, 诸神皆陨。   也正是在宋伶仰头往天上望时,忽视了他们脚下逐渐消失的土地, 在土地的尽头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平静的水面, 澜悲没有犹豫带他直接跑上了水面, 两人脚下不断溅起一簇又一簇晶莹剔透的水花。   “抓紧了。”澜悲提醒了一声后, 下一秒从那平静的水面下突然窜出一条巨大的银色蛟龙,蛟龙的身躯在半空中像是搭起了一架宏伟的桥梁,而随着它的出现,越来越多的生物从水面下跃出。   这是怎样一副光景呢?蛟龙带出的水流在它的鳞片上滑下形成如帘状的水幕,在巨大星辰光芒的照射下水幕如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又像飘摇的薄纱一样如梦似幻,两人穿过水幕,从无数精灵般跃起的鱼群间跑过。   而在他们离开后的足迹上倏忽间飞出越来越多金色的蝴蝶,鱼追着蝶,而蝶追着星,宋伶回头看去,只见那片偶然遇见的城池消失在这梦幻的景象之中,那银色蛟龙对着高高的天幕发出一声长吟,而在宋伶看不见的地方也有相似的声音与它互相呼应。   “该走了。”澜悲说着,一把揽过宋伶的腰,宋伶反应过来后伸手反抱住了澜悲,澜悲带着他一步一步向那天上巨大的星子奔去,而宋伶也眼睁睁看着那原本柔和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刺眼。   就在他因为无法承受,而闭上眼时,耳边的风声停了。   就像是从一场幻梦中清醒,再睁眼看到的,就是极为残酷的现实。   哗啦…   宋伶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如风吹过麦浪的声音。   哗啦…   似海边的浪花潮起潮落,但又不尽相同。   他慢慢睁开眼,那一点一点如零碎的琉璃碎片的颜色便逐渐跃入他眼中。   是花…却都是非常普通的小花。   宋伶抬起头,山间的风吹过花丛,吹起他的衣摆,也让这淡雅的芳香撞了他满怀。   “这里是?”   澜悲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一朵小花,他看着这漫山遍野从磐石中生长出来的花朵,笑的漫不经心:“我以前和你说过吧,荒北的乱石滩上曾开满过鲜花,如一片厚重的地毯一般,热热闹闹地将荒芜的大地染出一片鲜艳的色彩。”   “我知道,但这里是…”宋伶很想说,这里不是荒北,为什么这里的景象和荒北一模一样。   “这里不是荒北,但就像之前你见过的由姬远所掌控的那一层一样,只要你足够强大,就能使魔渊中的景象按照你的意愿而改变。”澜悲将手中的花扔下,扭头看向宋伶:“我喜欢石头,这里便到处都是石头,我想让你看到花,这里便到处开满了花。”   宋伶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鲜花,惊讶道:“你竟然能在这样深不见底的魔渊中创造出这样的景象,这让我觉得我对你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那你觉得好看吗?”澜悲看向正伸手触摸着那些小花的宋伶,宋伶回答地非常爽快:“好看,越是艰难贫瘠之地,开出来的花越是坚韧美丽,我以前虽然看过各种奇花异草,但不得不说,这片特殊的花海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些震撼。”   “你喜欢的话,我的努力就不算白费。”澜悲像是松了口气道,宋伶听他这么说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他看向澜悲:“这片花海…该不会是为了…我?”   澜悲点了点头:“我答应过你的事就无论如何想让你看一看。”   宋伶心里感动,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只能佯装镇定道:“你还挺有心的,但你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如果真如你所说荒北每年都会盛开这种小花的话,我总有一天会看到的。”   “那不一样,我想我们能一起看。”澜悲伸手将宋伶拉了起来,伸手拂去他耳边被吹乱的头发:“是和澜悲一起看的一副景象。”   “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宋伶在之前听他故意强调自己是澜悲时就有些怀疑,现下再听到一次,脸上的迷茫更甚:“是出什么事了吗?”   澜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向那磐石堆积而成的山头上走去,宋伶赶紧跟上,但他不忍踩怪这些俏生生的小花,步履稍微慢了些,等他好不容易走上那山坡上时,他看到澜悲的神色已经变成了他从未见过的肃穆。   “宋伶,你对魔神了解多少?”   宋伶刚走上山坡,听见他询问,愣了一下,迟疑道:“我听我长辈说过,魔神好像是由天地间至邪至阴的混沌之气孕育而生,天生就有搅乱天地,引导纷争的能力,为了制服他,牺牲了不少古神和神兽。”   “那你知道血月魔潮的由来吗?”   “根据传闻是说,血月是因为魔神不甘落败而产生的怨气而生,魔潮则是当年和魔神一起对抗天道的魔物不甘驱逐一起向九重天报复所产生的一种现象。”   澜悲见宋伶说的认真,并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山坡下被吹的晃晃悠悠的小花悠悠道:“那若是想要平息这一切,又当如何?”   “自然是补上封印,然后神庭派兵镇压魔潮,一如之前千万年来做的那样。”宋伶十分自然道。   “那若是要彻底镇压魔神的崛起,不止是补上封印呢?”澜悲看向宋伶。   宋伶一时语塞,他看着澜悲,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他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些什么。   “魔神意志已经觉醒,魔神已经不满足于封印下的那一堆遗骸,我的身体里有魔神遗脉,比起那一堆枯骨,我才是他更好的选择。”   “那我们就将魔神意志驱逐出去,让他再也无法控制你?!”   “怎么驱逐?”澜悲目光沉静地看着宋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意志从一觉醒便再无根除的可能,所以唯一的办法…”   澜悲的双手撑在宋伶肩头,神色中带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歇斯底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带着魔神的意志彻底消失在这世间。”   宋伶看着眼前的人,他好像终于明白了澜悲带自己来魔渊的意义,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和自己强调澜悲的存在,因为他想让自己记住他,而不是将他只看做凤揽亭的一部分。   “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将那意志与你分割开了吗?为什么…”宋伶语气有些颤抖,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乎是祈求着,希望从他的眼里看出几分转机,但很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到,于是他又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别人道:“没关系的,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将封印补上,别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已经晚了。”澜悲的神色中露出了几分不甘心:“我早该想到的,他能准许我靠近你,准许我找回那些记忆,准许我控制身体,打的就是让我心甘情愿牺牲的主意。”   “自他将我分离出来的那一刻,他早就算好了这一切。”澜悲看宋伶的神色中带上了几分自责,对他安抚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况且在找回记忆之前我只是一个毫无理智的怪物,有了记忆之后我才能有个人形。”   “澜悲…”   “我与凤揽亭本为一体,哪怕被分离出来,我们的目的也始终一致。”澜悲说完,竟然还勾起嘴角笑了笑,他道:“能与你共度春宵,能与你携手同游,还能带你来到这里完成我的承诺,我也没有多少遗憾了。”   “不行,我不许你牺牲你自己,你是凤揽亭,他也是凤揽亭,失去谁都不是真正的完整的凤揽亭…你不能去!”宋伶已经听明白了澜悲的言下之意,但正是因为听明白了,他的内心才猛地焦急起来:“我能帮你斩开那意志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我不许…”   澜悲笑着看宋伶焦急到无与伦比的模样,他的手轻轻拍在宋伶的额头上,语气格外温柔真挚:“不用怕,若是我的牺牲能换给你真正平静幸福的生活,那就是值得的。”   “好好看看这片花海吧,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等你那天看腻了,说不定你也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说】   宋伶:我不允许我的男人是不完整的!   黑凤:[嘴上说着让他忘记他,实际上搞这么多出就是让他永远忘不了他。]   白凤:你大爷的,把集体功劳揽在你一个人身上是吧[指指点点]。 第121章 诀别   宋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看到澜悲话音落下后平静的神情,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转开头看向前方的花海,却怎么也没有了那份欣赏的心情, 两人默然了许久,宋伶牵着澜悲的手紧了又紧哑声道:“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澜悲愣了一下, 看向宋伶, 发觉他看上去出乎意料的冷静,虽然眼角已经红了声音也哑了, 但他却并没有露出失控的神色。   “答案只有唯一的一个,无论你怎么做也无法更改既定的结局, 若是你真想为我做什么, 不如在我离开后为我补上一场仪式吧。”澜悲感叹道。   宋伶却有些忍不住了:“到时候给你立个牌位在旁边?”   “…那还是不必了。”   两人在花海待了许久,享受了一段时间久违的宁静, 但当那天幕硕大的红色圆轮落下时, 宋伶知道他们终有一别。   “你该回去了。”澜悲看向宋伶, 宋伶垂下头, 但抓着他的手却格外固执。   “别这样, 本来我都已经有那份觉悟了, 你这样我会很想动摇的。”澜悲故意逗他。   但话一说完,看着宋伶下撇的嘴角和那倔强的眼神, 他又觉得心疼。   就在他想着要不再陪陪他的时候,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是我小看你了…凤揽亭…不要以为这种小把戏就能对付我…]   他神色一凛, 魔神意志苏醒的比他预计的还要早,宋伶待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于是他狠心将宋伶和自己相握的手分开, 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澜悲!”宋伶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秒男人就已经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他手里拿着那片赤色的朱雀羽毛, 目光克制地看了他一眼后, 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澜悲!!”宋伶在看到那片羽毛的时候,他的脑子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澜悲这些天表现得如此平和,又为何大费周章地带他前往魔渊。   他打的是让他放松警惕,在他最没有防备时,拿走朱雀羽毛。   他不仅要一个人前往魔渊深处,更是要以身陨为代价填补封印!   宋伶想到这里,不管不顾地向澜悲消失的方向冲去,但没等他跑几步路,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从天而降吐出一口黑雾,宋伶猝不及防吸进了不少,下一秒就觉得神智不清。   但哪怕如此,他也并不想被带走,在意识快要完全消失时还与巨蟒交战了几个回合。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那巨蟒口吐人言:“你知足吧,他好歹还向你正式告别了。”   是姬远的声音。   “不,他不能去…他会…”   “小家伙,除了他,没人能去那个地方,你死心吧。”   巨蟒说完,巨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竟是直接穿破了云层,跨过了界门,那片如梦似幻的花海在他们身下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   “主上?蓬莱阁的人来叫我们了。”姬咎伸手在凤揽亭眼前挥了一挥,见他反应迟钝地缓缓看向他,忍不住埋怨:“荒北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您什么也不告诉我,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干着急。”   “一些琐事,你无需知道。”凤揽亭神色淡淡,面对姬咎的抱怨充耳不闻:“你只需要尽快打听到有关玄武的消息就行。”   “话是这么说。”姬咎双手环胸一屁股坐在了凤揽亭的下首位的凳子上:“这蓬莱阁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已经查到他们建宗以前就和玄武打过交道,甚至可能就是依靠玄武之力建立起的宗门,但我无论问谁关于玄武的事,他们都说不知道。”   “有心隐瞒,你当然问不出来。”   姬咎听他这么一说十分泄气,忍不住看向他:“主上,这血月都已经到了,我们还没找到玄武信物不会对魔渊那边有影响吧?”   “不碍事,我有两手打算。”   “两手打算?哪两手?”   凤揽亭淡淡地瞥了姬咎一眼,姬咎只能不情不愿地闭嘴。   “不是说蓬莱阁有人请吗,那就过去吧。”凤揽亭自榻上起身,虽努力维持身体状态,但还是站立不稳晃了一下。   “主上?!”这可把姬咎吓的不清:“主上你怎么了,主上?”   凤揽亭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从这一刻起,他的那一部分元神才算是彻底的从他的身体里被分割了出去,普通人哪怕只是元神轻微波动都会心神受损,更别提他一下子分出去一半…   “你这样会更让我以为荒北那边出大事了。”姬咎忧愁的敬语也忘了说了,这种大家都在出生入死只有自己被隔离在外的感受实在不好受。   “一天天担心这担心那,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的修为,要是我哪天真的不在了,你还得自己回去。现在外面修为高的魔物多了去了,你好好想想以你的能力能撑到几何。”凤揽亭还是没忍住责备了几句。   姬咎听他这么说顿时就像一只被主人斥责的小狗,夹起尾巴不敢吱声了。   两人出了他们所在的房间,刚准备向前院去,就见两名蓬莱阁的弟子急匆匆地向他们的方向走来:“伐魔上神,阁主有请。”   凤揽亭颔首,让姬咎扶着自己向前走,两人前往前院时,又看见一群弟子正拥簇着一个人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带着能遮到脚底的幂篱,看身形,有些像女子。   凤揽亭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到了他们拥簇之人身上那股隐藏的魔气,但不知为何周遭之人无一人察觉。   那两名带路的弟子见凤揽亭停了下来还有些不解,忍不住询问:“上神可是有什么疑问?”   “那人是谁?”凤揽亭示意那被人群包围的女子。   “哦,那是因为最近海上魔物太多,阁主特意请的医仙谷的仙子为大家治病疗伤的。”   “医仙谷。”这个宗门在九重天属于隐世大宗,一般不是必要,谷中弟子都不会随意出谷,但一旦有医仙谷的弟子行走于世间,也代表着世道大乱,天道有损。   凤揽亭并没有想要去查清这人身份的意思,只是淡然地告诉这位蓬莱阁弟子:“那人身上有魔气,恐来路不明,你们最好查一查。”   那名弟子一听,脸色大变,向凤揽亭行了一礼,也不敢多耽搁,拔腿就跑向了自己负责管理此事的师兄方向。   而另一位弟子继续带着他们向他们阁主所在的方向前进。   凤揽亭跟着那弟子往前,但在他又走了一段路后,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好像有一道强烈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凤揽亭回头,就看见那名刚刚带着幂篱的女子正看向他的方向。   他微微皱眉,却见那名女子施施然向他行了一礼后,跟着她身边的弟子离开了,就好像那道强烈的视线是凤揽亭的错觉。   “主上?”姬咎也注意到了自家主上的视线,他向那个方向看过去以后并没有看到人,转而有些疑惑地望向自家主上。   “无事。”凤揽亭不再停留,向前走去。   …   两人到了阁主所在的怒涛阁,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阁主。”那位弟子向叶知梧行了一礼,叶知梧点了点头让他退下,随后让凤揽亭落坐。   “上神在阁中休息的这几日可还舒心?”叶知梧笑着和凤揽亭寒暄,凤揽亭也不冷不热地与他交谈:“尚可。”   “看上神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是那日在海中被那魔物给下了黑手?”叶知梧看出了凤揽亭的状态不对,关心地问道。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倒是阁主的身体可还康健,这屋里的药味如此浓郁,阁主刚用过药?”凤揽亭直言道。   “一些陈年痼疾了,不劳上神忧心。”叶知梧笑的温和,说完这句话话风一转说起了自己请凤揽亭他们过来的来意。   “请上神过来,是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叶知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的神色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疲惫:“我家犬子名叶澄,不久前受苘山派之邀,参加他们的掌印大典,但这一去,便再无音讯。”   “和他同去的弟子尸身已被人发现,并认出是魔道所为,但在那一群弟子中并未发现犬子的下落,所以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此事,想着问一问当初去参加过苘山派掌印大典的人,万一能有一点线索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凤揽亭听他说明事情原委之后,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令公子的长相,阁主可否描述一下?”   叶知梧听他这么说,立马打起精神来描述道:“他年纪不大,面相稍显稚嫩,眼睛和我相似,嘴唇比较厚…哎呀,我忘了,我这里有他的画像。”   说着叶知梧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副被磨损的有些严重的画像,凤揽亭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之前他和宋伶一同救下的那名蓬莱阁弟子。   他的神色严肃了许多,随后看向叶知梧:“叶阁主,之前苘山派的掌印大殿我不曾参与,但我却在别处见过令公子。”   叶知梧猛地站了起来,要不是顾及两人身份,他恨不得上手抓凤揽亭肩膀:“他在哪?我儿子在哪?!”   【作者有话说】   卡卡卡,我叫卡夫卡。 第122章 提议   蓬莱阁在九重天里也算是十分特殊的宗门, 在九重天内多数宗门以求长生为目标,而蓬莱阁所修心法却并不能使人长生。   所以他们也并不会面临大多数修仙者的困境——无法转生。   因天道限制,一旦修行者开始修行长生之法, 便是脱离了凡人轮回之道,不可传宗接代, 不可轮回转生, 一旦身陨便身死道消,回归灵脉之中。   但蓬莱阁道法特殊, 他们不允许门内弟子修行长生之法,所以并不会受到天道无法传宗接代的限制, 虽然他们平均寿命与凡人差不多, 但他们却能将自己的修为和灵力不断地传承给下一代。   这个方法可以说能最大程度地保全蓬莱阁的传承,并不会因为阁内某一人的陨落而导致宗门衰颓。   然而也不知是蓬莱阁运势不好, 还是有别的因素影响, 到了叶知梧一代, 他膝下只有一个天赋不错的孩子便是叶澄。   他一开始是极力阻止叶澄上岸去接触其他宗门, 但叶澄年岁不大, 满腔少年意气, 不愿自己这一辈子就被落在一方小小的海岛之上,不管他怎么阻止, 他还是执意要去参加苘山派的掌印大典。   叶澄是他唯一的儿子, 从小便是捧在手心里的存在, 他说不过他便心软同意了。但叶澄走后,叶知梧不止一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等后来蓬莱阁弟子遭受袭击而叶澄不知所踪的消息传来,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为现实, 那一瞬间他真的恨不得倾全阁之力去把儿子找回来。   但他不能这么做。   …   叶知梧见凤揽亭不为所动, 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目光复杂地看向面前淡然品茶的凤揽亭,藏在袖子下的手松了又紧,得知叶澄的下落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他却也明白别人替自己救下了儿子,也绝对不会让他那样轻松地将自己儿子带回来。   他心里似乎已经对凤揽亭要提出的要求有所预感,神色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惶然。   凤揽亭手中的茶盏落在瓷碟之中,狭长的凤眸抬起:“荒北。”   “你儿子运气不错,那日正好遇到离开苘山派的合欢宫宫主。托了这位宫主的庇佑,安安稳稳地到了荒北我的领地之中。虽然神识受了点伤,但救治及时并没有伤及根本,现在应该正在武心殿中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叶知梧听凤揽亭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他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对凤揽亭拱了拱手:“既是有上神的照料,我也能安心了。”   凤揽亭勾了勾唇:“我在其中并没有做什么,你该谢的是那位宫主才是。”   “合欢宫的宫主难道是那位姓花的前辈?”   凤揽亭摇了摇头:“花金瑶不在合欢宫多年,现在合欢宫的宫主名为宋伶,乃是她的亲子。”   叶知梧一听合欢宫的宫主已经换人,换的人还是她的亲儿子的时候神色很是惊讶。因为一般来讲修士不容易有自己的后代,这宫主不仅有了后代,还是如此优秀,能让伐魔上神都挂在嘴边,想来也是一位不容小觑的人物。   “等血月褪去,在下定当登门拜访。”叶知梧说的情真意切,那感激的神色并不像作假。   但凤揽亭可不止是要他口头上的感激,于是他又道:“这次的血月可没那么容易褪去。”   叶知梧神色一怔,看着凤揽亭看向自己的目光,他却不敢与他对视,故作轻松地问道:“上神的意思是?”   “早些年阿鼻城被我剿灭在先,剩下的阿鼻城余孽对我怀恨在心,竟起了要动用魔神残骸余威的念头。”凤揽亭不疾不徐道:“他们趁我闭关期间,离间了武心殿的人,从而使得魔渊深处魔神遗骸的封印被毁,魔神残留的神识由此复生。”   “……”叶知梧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自从血月当空,临仙海中便不断有魔兽倾巢而出袭击宗门内的修士,他也不傻,虽然并没有经历过以前的魔潮,但从家族传承中也能看出今年的魔潮比起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的多。   “不止如此,神庭那边也被阿鼻城的人掌控了大半,真正的天帝不知所踪,阿鼻城的人想要借此机会彻底推翻神庭的统治,再进一步说,他们想要推翻天道。”   叶知梧看着凤揽亭的神色,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凤揽亭并没有开玩笑,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魔神复生,神庭被毁,一旦让阿鼻城的人掌控了整个九重天,那对于所有九重天的修士而言,这与灭世也并无区别。   事态竟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这是否意味着当年那位祭司的预言正在逐渐变成真实?   荒地灾祸起,群魔搅乾坤,诸神皆覆灭,九天不复存…   叶知梧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而凤揽亭自然不会错过他的脸色变化,但他该说的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不过事态还有一丝转机,我已经分离一般神识深入魔渊压制魔神残骸,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齐修补封印的最后一件信物。”   “玄武之息。”   叶知梧听他说出玄武两个字时,脸上仿佛写了果然如此两个字。   “玄武之息在八百年前便已经彻底消失了…”叶知梧艰难道:“就算是我们也难以得知临仙海是否还有别的玄武之息存在。”   “当真如此吗?”凤揽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和惊惶,而是沉着地看着叶知梧的眼睛。   叶知梧此时却是咬死了自己不知道玄武之息的存在,但他却可以派出阁中弟子去帮凤揽亭寻找此物。   凤揽亭看着叶知梧的神态,谢绝了他让阁中弟子帮忙的建议,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叶阁主,能否找到玄武之息,关乎着整个九重天的安危,这并非是一件小事,还望你慎重考虑。”   叶知梧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凤揽亭,慌乱的点了点头,便让侍从将他们领了出去。   他们刚一出门,姬咎神色便十分不安地看向凤揽亭:“主上,他们也不知道玄武信物所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临仙海茫茫无际,让他们两人毫无线索地寻找信物无异于大海捞针。   “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凤揽亭语气淡淡道,他当然能看出那阁主说谎了,但他却无法直接威胁逼问他,他的身体现在十分虚弱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便是他担心这阁主咬死不松口,他们现在可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姬咎虽然担心,但还是听从自家主上的安排,一回到他们二人的住处便开始收拾东西。   到了夜里,姬咎正在调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抓住她!”外面似乎起了什么纷乱,不断有守卫兼弟子在高声呼喊,他们好像再抓什么人,而且听这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冲他们这间屋子来了。   姬咎站起身想要提醒自家主上,却见自家主上躺着的床顶上凭空裂开了一条漆黑的口子,一名浑身漆黑的女子从那裂缝中钻了出来,手里一把满是尖刺的刀对准了凤揽亭的心脏位置。   “小心!”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凤揽亭在那刀尖即将要触碰到自己衣襟时,浑身上下竟然喷出了白色的火焰,那女子见状不好,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   凤揽亭睁开眼,白色的火焰如绸带一般缠绕在他周身,他看向那名突然出现并袭击自己的女子,冷声道:“温天纵,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没一点长进。”   那名“女子”见凤揽亭看破了自己的真身,顿时笑出了声:“你总是能一眼就认出我。”   他也不再掩饰,那故意缩小的身形陡然拉长变宽,在凤揽亭和姬咎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恢复了自己原本男人的体型,只是他的小腹依旧突兀地鼓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凤揽亭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冷漠地询问着。   温天纵听他询问,一边用手指转着那把尖刀一边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哎呀,我一开始是想要偷偷潜入的,但谁让你坏了人家的好事,没办法我只能拉你一起下水咯。”   “你也是来找玄武信物的?”   “是也不是。”   屋子里温天纵还和凤揽亭打着哑谜,屋子外蓬莱阁的弟子却将他们所在的房间围的水泄不通。   “看来他们把你和我当成一伙的了,你今夜是走不掉了。”温天纵察觉到外面人数众多,幸灾乐祸地看着凤揽亭。   “谁和你是一伙的,温天纵,既然你自己自投罗网,那今晚便别想再离开!”姬咎抽出自己的配剑,身形敏捷地刺向温天纵,但这一剑却被温天纵用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接住了:“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功夫了,以你主上现在的情形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是你。”   姬咎心里又急又气,生怕温天纵看出了主上的异常要对主上做什么。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凤揽亭看向那还在戏弄姬咎的人,皱起眉问道。   “我能带你去取玄武之息,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作为交换。”温天纵看向凤揽亭道。   还不等凤揽亭说话,姬咎就抢先一步惊恐出声:“你帮我们?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温天纵眯起眼睛,艳丽的面容因为他这个动作变得像毒蛇一般危险:“你们只需要告诉我去还是不去。”   姬咎想当然的就想拒绝,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家主上却在短暂的沉默后同意了温天纵的提议。   “我去。”   【作者有话说】   开始加速更新争取这个月完结!! 第123章 苏醒   宋伶看着自己面前排排站的百里凌峰, 拓拔青还有柳文应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哟,小孩,这是你的手下吗?”姬远站在宋伶背后双手环胸, 打趣着说道。   “…不,他们是我的好兄弟, 话说前辈你就非要跟着我吗, 我不回魔渊了还不成吗。”宋伶听到姬远的声音更是无奈,当初在澜悲消失后的前两天他无法接受, 拼了命想要让姬远再把自己带回去,但姬远却只按照吩咐行事, 是个非常我行我素的性子。   “你是凤揽亭和我的担保对象, 我不跟你还能跟着谁,你要是有什么闪失, 凤揽亭那家伙绝对不认账。”姬远离开魔渊后虽然打扮成了一副正经人类的模样, 但浑身染发出的魔气却一点都不遮掩。   也正是因为他如此大摇大摆地跟在他身后, 宋伶这些天没少被人侧目, 他叹了口气看向站在自己面前对姬远十分戒备的几人:“虽然姬远前辈是从魔渊里出来的, 但他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不用如此戒备。”   姬远对宋伶的介绍感到十分意外, 但还是挑了挑眉没有打断他。   “真的吗?小伶你可不要被这些狡猾的魔族给蒙骗了。”百里凌峰还是有些不信任,但他刚要伸手将宋伶拉过去时, 宋伶身后的姬远就毫不留情对他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压, 那一瞬间百里凌峰被一道无形的气压给打了出去, 飞了老远才重重落在地上。   宋伶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宋伶扭头看向姬远, 而姬远的神情非常理所应当:“既然他让我保护你的安全, 那就要贯彻到底。”   “可是…算了, 凌峰你没事吧?”宋伶只能远程关心一下, 好在姬远只是威胁并没有下死手,百里凌峰受到的惊吓更多一些。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出,众人对宋伶背后突然出现的魔族有了全新的认识,此人绝对有不下于凤揽亭的实力。   宋伶也不想局面继续僵持下去,于是在姬远不耐烦之前赶紧将事情与众人说了,听到自家主上用一半元神去镇压封印时,柳文应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突然明白了主上没有让他去临仙海而是留在武心殿的用意了。   “总之,在他的身外化身回来荒北之前的这段日子里就麻烦柳大哥了。”宋伶认真地对柳文应道,他是唯一能护住武心殿的人,凤揽亭将他留在武心殿是最好的安排。   而其他人,宋伶看向百里凌峰:“阮霏师姐呢?她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   “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呢,那个美女道友和我们没住一块,她的行踪我们也不得而知。”拓拔青耸了耸肩算是替百里凌峰做出了回答。   而这时江安和燕儿姗姗来迟,在看到宋伶后向他说明了武心殿里发生的其他事宜。   包括乌陵晋阳的失踪,那名蓬莱阁弟子苏醒一事。   宋伶听到乌陵晋阳失踪了先是眉头一皱,他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而阮师姐也同样不知所踪,难道这两人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联系?   又听江安说那名蓬莱阁弟子醒了心里又惊喜万分,毕竟这人元神受损,他们还以为他一直都没有醒来的可能了,现在他能在武心殿苏醒过来,说明他的确是福大命大。   宋伶想要去看看那人,但姬远却又觉得他实在是拖沓:“凤揽亭让我早早送你去你娘那边,你这般磨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上路。”   “前辈您神通广大,出个魔渊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想来把我送到神庭也不费吹灰之力,我没有别的事我就是想去看看那弟子的情况,等看好了我保证马上就和您走,绝不再耍什么幺蛾子。”宋伶在姬远面前又是拍马屁又是发誓的,这才暂时稳住了这一尊大佛。   得到姬远的首肯以后,几人才忙不迭地赶去那蓬莱阁弟子所在的住处。   而当他们赶到时,那名弟子确实如江安所说已经清醒了,还能自己动手喝药了。   “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宋伶忍不住感叹道,虽然当初救他只是顺手为之,但事到如今,一个蓬莱阁的弟子说不定能为他们带来更多蓬莱阁的信息,也能给在蓬莱阁的凤揽亭和姬咎提供更多帮助。   这名弟子见这么多人突然冒出来也是吓了一大跳,但见到宋伶的脸时,他又认出来当初就是他从路边发现的他,对他伸出援手,不然自己肯定也如自己的其他同门一样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他想要起身向宋伶行礼,还是宋伶一摆手让他以身体为重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宋伶开始询问起他们遇害当天发生的事,据青年回忆道,当时他们刚收到请帖,一行人往苘山派上去时,突然冒出来了一群黑衣人,这群人二话不说就对他们下了死手,要不是靠着门中师兄姐拼命援护,他肯定一早也是毙命的下场。   “黑衣人…”宋伶听他的描述,却突然想到了苘山派掌印大典上发生的事,而那时在人群中闹事的是一群穿着白衣绑着红腰带的人,后来他从凤揽亭口中得知这些人是百里弘济的手下,难道这群黑衣人和百里弘济的手下不是同一拨人?   “你有没有看清那些人的其他手段?”宋伶问道。   “他们使用的术式十分诡谲,就连我师兄师姐也未曾见过,而且被那些术式打中的人面相十分凄惨…看上去就像是魔道的手段。”青年努力回忆着,回忆到此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瞒诸位,我名叶澄,我爹是蓬莱阁现任阁主,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于是为我挑选的随行之人修为都在金仙以上,但即使是金仙以上的修士,也被这群黑衣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宋伶听着他的诉说,没想到他会突然自报家门,他被青年的真实身份给惊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是阿鼻城的人干的,在苘山派上百里弘济不想太早的暴露自己,所以用的人应该就是百里家的人,但派去截杀叶澄的却是真正阿鼻城的余孽。”   “但…为什么呢?”   蓬莱阁和九重天并不接壤,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按理说在九重天内作乱的阿鼻城和蓬莱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渊源,他们动手的原因,宋伶想来想去也只有玄武信物这一点。   他们清楚蓬莱阁和玄武的关系,所以想要对蓬莱阁弟子动手找到玄武信物的下落,但以叶澄的描述,他们好像是想将所有蓬莱阁弟子都斩尽杀绝,要是真想在他们身上寻找线索也不该做的如此决绝才是。   难道说他们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宋伶询问叶澄,叶澄也是一头雾水,他想了想自己携带的东西,只有有些高阶法器还算之前,其他的还是生活用品居多,他爹生怕他出门在外生活不便,还给他带了很多临仙海特产。   于是在屋里几人莫名其妙地就收到了来自蓬莱阁少主所赠与的咸鱼若干条,还有各种各样的海产。   宋伶见这位少阁主神色真诚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也就相信了他的说辞,他携带的那几件法器他也见过,并非是什么特别稀有的法器,属于是在九重天可以量产的样式。   但这样说来,阿鼻城袭击他的理由就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就在宋伶还在一筹莫展之际,姬远的耐心却已经到达了极限,没有办法宋伶见叶澄还无法下床走动的模样,只能将他拜托自己的两位兄弟照顾。   “武心殿可以说是整个九重天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等魔潮稍微平歇一些,我们再帮你联系蓬莱阁。”宋伶对叶澄说道。   而叶澄听完他的话也是一脸感动,只觉得宋伶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   拓拔青对于宋伶的安排没有意见,他本来就是喜欢战斗的人,能在武心殿多加磨砺,正是他所求之事,但百里凌峰却想跟着宋伶回去。   “毕竟我也算百里家的一份子,家族有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虽然帮不上什么帮,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百里凌峰说的很是恳切,宋伶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公冶家和百里家已经开战的消息想必也瞒不过他。   “你既然想清楚了,我也不会阻拦你。”宋伶拍了拍百里凌峰的肩膀,随后看向姬远,姬远对多带一个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在他眼里,两个人类也不过是蝼蚁一样渺小的存在。   临近出发,宋伶回头看着这片他才刚踏足不久的土地,说不舍那是虚的,只是想到凤揽亭,想到澜悲,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他迫不及待地在魔渊里为他展现他承诺过的荒北,是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吗?   诚然,这片土地是贫瘠荒凉,到处是冰冷的岩石和黄沙   ,但这是武心殿的众人们付出了无数心血赖以生存了几百年的“家”。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魔潮将荒北摧毁,更不可能让凤揽亭为这里所做的一切牺牲与心血白费。   所以他还会回来的,他要亲眼看到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开满鲜花。 第124章 回宫   姬远和宋伶走的很急, 这也让百里凌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生死时速。   之前坐宋伶的马车来荒北让他以为荒北和神庭相距甚远,他们三个一起赶路在没有法器的情况下起码要耗费一段时间,但没想到当那位姬远前辈现出真身, 把他俩一爪一个带上天,他们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到了神庭所在地。   吉州。   百里凌峰落在地面上时都感觉自己三魂吹没了五魄, 一整个恍恍惚惚。他料想宋伶体格比他还差些, 情况应该比他还要惨烈,但没想到宋伶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完全没有受到高速飞行的影响,正凝重着神色观察吉州的状况。   “城里都没有什么人了, 家家闭户, 到处设有庇护阵法,这样严阵以待的模样, 看上去并不只是防备魔物。”宋伶皱着眉看着那层层叠叠的阵法, 想着他们就算到了吉州的地界, 也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回到公冶家。   百里凌峰听他这么说, 目光也看向了百里家所在的方向, 他在武心殿好像听说神庭和世家打起来了, 而百里家站在了神庭那一边。   以前世家的作用不过是分工管理互相制衡,协同神庭管理九重天。百里家虽为世家之首, 也从未越俎代庖插手神庭内部的事。   而现在之所以他们会到这个局面, 正是因为那位假家主的存在。百里凌峰顾不得缓神, 伸手扒拉了两下乱飞的头发,看向宋伶:“小伶,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假货毁了我家,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伶说实话还没想好, 他当初偷了他娘带回来的朱雀羽毛, 又那样逃离了公冶家,现在让他直接回去面对他娘他们,他又有些不自在,而且以他对他娘的了解,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回来了,绝对会把他再次保护起来,不会让他直面一点危险。   而且他娘在他跑走后并没有追上来,他那神秘莫测的爹也没有其他动作,这正是说明他们被什么东西拖住了脚,暂时管不了他。他若是回到公冶家指不定还会打乱他们的计划,既然如此他不如先回合欢宫看看。   宋伶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百里凌峰听,百里凌峰也和他有差不多的打算:“我在吉州还有些旧部,我准备先去联系他们,之前我总怕被那假货给逮着,现在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那好,你联系到你的人后便去有合欢宫挂牌的铺子找合欢宫的弟子,他们会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们两边再做进一步打算。”宋伶觉得无论是世家还是神庭,两边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他们贸然插手肯定讨不得好,不如联合起来静待时机。   百里凌峰也有这个打算,但听宋伶亲口说出来,他心下难免感动,他自从那场祸事发生后便再也没有人如此无私的对他伸出援手,宋伶的出现对他而言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样可贵。   他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你也要注意安全。”   宋伶看着百里凌峰离开,随后又看向姬远:“事情就是这样,前辈要不顺手送我去合欢宫一趟?”   姬远站在一旁看完了二人这一场戏,双手环胸,神色轻蔑:“我为何要帮你,凤揽亭说的事我已经完成了,我没有必要受你的支使。”   宋伶早就知道对于高阶魔族的脾气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特别是姬咎这样境界远超过他,要不是看在凤揽亭的面子上根本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的大能。   他心里千思百转,脸上还是带了笑道:“我自然不会让前辈白帮我这一回的。”   “哦?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姬远玩味地对宋伶说道,在他眼里,宋伶就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屁孩,他能拿出什么条件与他交换?   但下一秒宋伶走到姬远面前,一副已经洞察了他内心的从容神色道:“前辈心里有一个人。”   姬远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前辈很喜欢那个人。”   “呵,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姬远出言嘲讽。   “但能让前辈心心念念这么多年,还能让前辈只为了她的一条线索便重新入世的人,只有她一个吧。”   姬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倒是也没说错,这么多年能让他还惦记着的女人确实只有那一个。   “那前辈有没有想过找到她以后的事?”宋伶抬眼看他。   姬远皱了皱眉:“当然是直接将她带走。”   “不不不。”宋伶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在胸前摇来摇去:“虽然我与这位夫人并不相识,但听你们那天短短的交谈可以得知,这位夫人是一名性子极为刚烈的女子。”   “她既然能不顾一切地从魔渊里逃出去,自然不会让前辈你又轻易地带回去。”宋伶一副胸有成竹地语气道。   而他这样一说却正是戳了姬远的痛处,姬远的后槽牙不知不觉咬紧了几分,看着宋伶的表情也有了别的意味:“我不会让她再跑出我的手掌心。”   宋伶看姬远这幅痛恨的样子,心里啧啧两声,还说不喜欢不在乎,若是真不在意这个人,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挑起情绪。   “是啊让她一辈子跑不出你的手心然后呢?你得到了她的人,却再也得不到她的心,前辈你或许再也见不到当初你喜欢的那名女子,你只会得到了一个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宋伶摇了摇头,语气感慨。   “那又如何,哪怕她恨我,她也只能在我身边。”姬远说着神色越发狠厉,他又不是没被她当成仇人一样对待过,自从她那日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后,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厌恶和憎恨,她能亲手丢掉她当初奉若珍宝一样的孩子,就意味着她根本不在乎他们浓情蜜意的曾经。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见到她以后的情形,以她离开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模样,她绝对不会和他走。   但那样又如何,既然当初说过要永远陪着他就注定了她这辈子抛不开他。   宋伶观察着姬远的神色,在他彻底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无法自拔之前,突然出声,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样强行逼她最后得到的可能只是一具尸体?”   姬远愣了一下嗤笑:“尸体?她舍得她的族人?她连魔渊都能跑出去,怎么可能就那样轻易的死了。”   “但你也不能排除完全有这样的可能不是?你真正了解过她吗?”宋伶问。   姬远的神色再那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像是有些恼羞成怒一般:“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伶却是笑,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如春日暖阳一般:“我有办法让她对你回心转意。”   “你?”姬远不太相信。   宋伶却不慌不忙道:“我可是合欢宫宫主,连凤揽亭那样的男人都甘愿为了我赴汤蹈火,这天底下还有我拿不下的人?”   姬远想起凤揽亭那个以前除了打架就是在打架路上的性子,宋伶的话突然变得很有可信度。   “你真的能让她回心转意?”姬远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倒不是说那女人对他回心转意不好,但是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势如水火的地步,连他都准备破罐子破摔,这样一个小屁孩能做到吗?   宋伶却是没大没小地拍他肩膀:“别的我肯定比不上你们,但男情女爱这种是我见得太多了,合欢宫每年都有不下千百对痴男怨女来咨询我感情问题,在修复二人关系这一件事上没有人比我更熟练了。”   见宋伶如此担保,姬远原本很是高傲的神色中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懵懂和期待:“你当真如此厉害?只要你能让她对我回心转意,别说送你去合欢宫,把我那群儿子全卖给你当坐骑骑都行。”   宋伶见他的神色,知道自己总算是拿下了这位大能,只是…你到底有多少儿子啊?就这样滥情的家伙,是个女子都不会喜欢的吧。   不过现下也管不了多少了,宋伶伸出手与姬远握拳:“我宋伶说一不二,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含糊。”   “好,好好好。”姬远一连说了很多声好,一张原先有些阴郁的脸都显得爽朗了许多,一想到几百年来一直盘亘在他心头上的问题终于有了解决的可能,他可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一开心就变回了原型,叼着宋伶的衣领将他甩上了自己后背:“小宫主坐稳了,我们这就出发。”   宋伶:需要的时候喊自己小宫主,不需要的时候喊他小孩,你们魔族的人真是…   不过他很快也无暇想这些事了,因为…姬远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撕裂了空间,竟是准备从空间中穿行直达目的地。   宋伶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魔蛇背后凸起的骨刺,脸色发白:“前…前辈,这真的能行吗?”   姬远轻松的声音自魔蛇嘴里发出:“不用担心,穿梭空间这种事轻轻松松,你只要坐好就行。”   说着他载着宋伶从那撕裂的空间中穿过,在宋伶一连串惊叫还没叫出口时便又从另外一个地面飞了出来。   宋伶惊魂未定:“前辈,咱们到了吗?”   姬远这才出声:“哎呀,太高兴我忘了问你合欢宫的位置在哪了,九重天太久没来了,我不记得路。”   宋伶:……感情姬咎路痴是从您这儿遗传的。   ……   是夜,暗沉沉的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花有闲吓的自己心爱的抱枕也不要了,披着头发赤着脚就跑到了自己寝居外面,仰头这么往天上一看。   就对上两只巨大的,在黑暗中发着光的,蛇眼。   她当时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吓得连尖叫都忘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条巨大的墨色飞蛇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她即将被吓晕的时候,从蛇背上才跳下来一名穿着月白色衣服的青年,那青年貌如春花,在月色下像那月华古神一般,清俊不可方物。   但等她看清楚了以后:“宋伶!!你要死是不是!”   要不是她没穿拖鞋她肯定得对着他扔两只。   “师姐你听我解释!”宋伶一边阻止自家师姐的暴力行为,一边扭头去看旁边看热闹的巨蛇:“前辈你快变回来啊。”   于是花有闲就听到那巨蛇口吐人言说了一句麻烦,随后身形便如墨烟散去,一名身材魁梧挺拔,面容英俊阳刚的男子自墨烟中走出,只稍一个眼神,她就吓得松开了抓着宋伶衣领的手,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人…这人他…   “师姐,他是姬远前辈,是凤…伐魔上神的朋友,来保护我的。”宋伶一边整理着自己在空间中穿梭变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边不忘给自己师姐解释。   “伐魔上神的朋友?!”花有闲惊叫一声,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一个箭步躲到了宋伶背后:“你你你疯了,他他身上这么浓的魔气…你当我瞎吗?”   宋伶听花有闲一说,这才意识到这一点赶紧看向姬远:“前辈,麻烦将魔气收一收,不然我们这边弟子胆小,你光站在旁边都够吓死一片了。”   姬远瞥了一眼躲在宋伶背后的花有闲:“这就吓成这样了?你这合欢宫里的人都这么没用?”   “他们没见过魔族嘛。”宋伶打着圆场,一手拉住自己师姐,一手给姬远指路,姬远自然不会和他客气,周身魔气一敛抬脚就往合欢宫主殿走去。   花有闲见这位大佬走了才抬起手给了宋伶一下:“你这家伙到底跑哪去了,怎么招惹回来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往我面前一站我大气都不敢喘了,他到底什么修为啊?”   宋伶打着哈哈说只是跟着凤揽亭在荒北认识的大佬,其他的他也不便透露,让花金瑶赶紧回去休息,他准备明天召集合欢宫所有人议会。   花金瑶看宋伶脸色,见他神色郑重也没再耽搁:“那你把那位伺候好,我先去睡了。”   宋伶看着花有闲走远,这才追上姬远。   而姬远现在站在合欢宫的正殿门口神色非常震惊:“小孩,凤揽亭真是你道侣?”   宋伶愣了一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姬远啧啧两声:“看了你这屋子,我才知道那家伙住的简直就是一个石头堆,我之前捏我那人间境时还参考他的意见,现在看来他那也就是乡巴佬级别。”   他一边感慨一边新奇,满打满算他也有千年之久没有踏上过九重天的土地,刚刚在吉州那边落地,遍地都是阵法他还没看出有什么新鲜,但现在他站在这合欢宫门口,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富贵,什么叫漂亮。   “我原想着是你攀附了他,这样看来反而是他高攀了你。”   宋伶陪笑:“哪有前辈说的那么夸张,我们谁也没有攀谁,前辈飞了这么久,累了吧,要不要随我去歇息?”   姬远几十年不睡都不会累的人,此时看着一定被侍女点燃灯火显得更加金碧辉煌的合欢宫,他内心好奇的火种瞬间也燃了起来:“你们睡觉的地方也这么漂亮吗?”   宋伶笑的很是和蔼:“你去了就知道了。”   省去姬远跟在宋伶后面又是怎样一番长见识不提,等他最后享受完了一整套的按摩沐浴服务以后躺在香香软软的床时,他突然想感慨一句,什么叫神仙日子,这才叫神仙日子。   难怪她想留在九重天呢,有这样的地方,他也想留在九重天。   宋伶看着姬远歇下后,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中,刚打开门,就见里面灯火通明,花有闲,蝶衣长老还有白眉长老都在他的寝殿之中,见他回来,六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花有闲道。   …   当宋伶把自己离开合欢宫后发生的一系列事给三人说了之后,除了蝶衣奶奶的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以外,另外两人的神色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白眉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满脸愁色,而花有闲则是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难道九重天要没了?”   这话刚一说完就被白眉长老拍了一记:“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九重天怎么可能会没,而且人家小伶不是说了,有伐魔上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吗?”   “话虽如此,现在这世道乱成这样,伐魔上神就一个人,万一出什么岔子…”花有闲越想越是不对,她得找一天把自己的那些珍藏都给好好埋起来。   “小伶,你说神庭和世家打起来了?”蝶衣长老看向宋伶,宋伶点了点头,蝶衣奶奶目光看向门外吉州的方向叹了一声:“也是该有这么一天,当年圣君退位便出了岔子,神庭为其遮掩了这么些年,早就引起世家的不满了。”   “奶奶你是说五百年前天帝退位一事?”宋伶看向蝶衣长老,他那时模模糊糊只听到了一点风声,还是凤揽亭有意给他说过,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传言道,真正顺应天道而生的新圣君已经被人给杀了,坐在那位置上的是个假货,因为他不为天道所接受,所以这些年九重天各种灾祸不停。”蝶衣长老慢条斯理道。   “你怎么不早给我说。”白眉长老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蝶衣长老,蝶衣长老摇了摇头:“这种事没有证据,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对了,你娘回来的事你知道的吧?”蝶衣看向宋伶,宋伶点了点头。   “唉,她也是个可怜孩子,当初离开合欢宫也是迫不得已,你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就少说她两句吧。”蝶衣看向宋伶,宋伶神色有些不自在,心想自己早就说过了,但面上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金瑶那丫头现在在哪里?既然回来了,又为何不回合欢宫?”白眉看向蝶衣,蝶衣看向宋伶。   宋伶:“她在公冶家,和一些反了天兵以及武心殿的人对抗掌控了神庭的百里家。”   听到宋伶这么说,白眉猛地站了起来:“她怎么也掺和进去了?!是不是那小子在她耳边又说什么蛊惑的话了?!”   那小子自然指的是宋伶那个便宜爹,宋伶看白眉长老这态度想来是并不喜欢他,甚至用到蛊惑这词,可以说是非常不喜了。   “就让你别这么大反应,孩子们还看着呢。”蝶衣长老皱着眉说了白眉一嘴,随后又嘀咕:“你知道为什么金瑶那孩子回来了也不给你说吗,就是因为你这破脾气,多少年了也没见改改。”   一番话说下来,本来还生气的白眉一时间也泄了火气,神色铁青地又坐了下来。   “花宫主既然选择公冶家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虽然百里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但是小伶不是说了还有其他的势力帮助公冶家吗?我们不一定会输。”花有闲出来讲了一句,在她眼里,自家宫主是极为厉害的存在,有她在神庭只要乱不起来,那么这场灭世的风波也卷不到他们合欢宫。   “小伶你是怎么想的?”蝶衣长老突然看向宋伶问道:“如今这九重天又是血月,又是阿鼻城,现在神庭也乱了,我们总要做点什么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事,免得临到头了被整个措手不及。”   宋伶听蝶衣长老这么说眼睛亮了亮:“奶奶说的正是我想说的,血月已经到来,不久以后就会有大量的魔物出现在九重天各地,以前我们是各自关紧门户等神庭派人处理,现在神庭自己自顾不暇,我们当然也不能指望他们。”   “所以我想…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花有闲看向宋伶。   宋伶神色凝重:“在魔潮彻底爆发之前,我需要找到更多的人合作,一是抵御魔潮,二是增援公冶家,三是前往荒北帮助武心殿一齐抵抗魔渊。”   前两点众人还算能够理解,但他说的最后一点却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你疯了?你带着其他人一起去荒北?”   宋伶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去过魔渊也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凶险的存在,要是真让魔神复活,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宋伶的话音落下,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眉长老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你说的有理,在这乱世想要活下去,必须得自己持刀砍出一条路来。”   “千百年来我们习惯了神庭的庇护,却忘了它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蝶衣奶奶也闭上了眼睛,神色中似乎有着对往事的怀念。   花有闲则看向自己师弟正色道:“师弟,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叫我,虽然我不是很懂那些弯弯绕绕,但是我能做的我绝对不会含糊。”   宋伶很想说一句你就怕你的那些宝贝疙瘩受损害,但现在他也没戳穿她,只温和的笑道:“有我在,我不会让那些不幸的事落在我们头上的,我发誓。”   【作者有话说】   姬远:妈的,凤揽亭那个乡巴佬。   大凤:你好意思说我,你个死宅男。 第125章 备战   翌日, 宋伶将自己整夜未合眼写出来的战略计划摆在了合欢宫各部管理者的面前。   众人看着那份计划面面相觑,他们对于宋伶突然召集他们的目的还有些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宋伶背后的长老们面色为何如此凝重。   “各位师兄姐, 各位同门,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说与诸位听, ”宋伶清了清嗓子, 见众人都逐渐安静下来以后才朗声道:“九重天面临着一场极为严峻的祸事,这次的血月将会比之前每一次的血月规模都要大。”   “而造成这样的情况主要原因有两点。”   “一是上重天的天变了, 神庭还没等最大的魔潮降临便自己先乱了起来,以往每一次的血月魔潮都是神庭派下天兵来镇压平息, 但这次恐怕没有天兵来帮助我们了。”   “二是荒北魔渊出现了异动, 阿鼻城的残党破坏了魔渊深处封印魔神的封印,魔神意志已经苏醒, 如果再让魔神复活, 这不仅是对九重天, 对各界都是一场浩劫。”   “我作为合欢宫的宫主, 有义务让你们知道这一切, 也让你们明白我们即将要面临什么。”宋伶说着拿出了几块留影石和信函, 留影石上记录的是武心殿将士抗击魔渊魔物的影像,信函上则是神庭那边各大世家的情形。   在他拿出这两样东西后, 堂中一片哗然, 有人惊惶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却没有人怀疑宋伶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大多也隐隐感觉到,这一次血月非同寻常, 最早一批到达九重天的魔物都比以前凶恶百倍。   “若是神庭不能提供帮助, 以我们这样的宗门又如何能抵御那样强大的魔物?”有人白着脸满眼绝望, 有人看向宋伶眼含希冀。   宋伶自然不会放任这股恐慌的情绪蔓延, 于是他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刚刚我只是向你们说明了神庭和荒北的情况,接下来我才要说我们应对这次危机的安排。”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那张他写了一整页的纸:“首先我们需要将消息尽快传达给各大宗门,以及其他州城的城主,其次我们需要做好应战准备,所有商铺里能变卖的货物全部清仓出售,能囤灵石囤灵石,不能囤灵石便将它们换做灵药和法器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直守着宫门固然安全,但谁也不能保证我们所做的准备一定充分。所以我决定,等其他宗门掌门和负责人给出回应后,不管人多人少,我需要一批人与我前去神庭和荒北。”   他把昨晚对两名长老和花有闲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但当他说出最后一点时,还是有人提出了疑虑:“宫主,您前面的安排属下没有异议,但是最后您说您要离开合欢宫,还要带很多人一起离开…这…万一到时候宫内人手不够…”   “你说的这一点我考虑过,到时候花师姐还有两位长老还是会留在合欢宫中坐镇,除此之外我离开前不仅会开启护山大阵还会让其他宗门掌门代为照看,若是宗门有什么不测我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宋伶说的言辞铮铮,一时间也没有人再提出问题,他看出了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焦虑,而唯一能让他们摆脱这焦虑的,只有尽快让自己的安排落实,只要早做准备,就不会白白挨打。   在众人离开后,宋伶又留下宫中长老和花有闲说明了一下他离开后的安排:“那时候我娘应该是会回来的,如果她没有回来,便由有闲师姐代为主持宫中的一切,蝶衣长老和白眉长老从旁辅佐。”   对于花有闲作为代理宫主一事,其他长老并没有意见,他们很少过问宫中大小事务,再者先前宋伶离开时,花有闲代管宫中也没出什么岔子,他们没有异议。   但问题是宋伶要掺和到神庭的争斗之中还要上荒北前线,这让很多长老不理解:“小宫主,你年岁不大,大可不必如此拼命,此次血月虽然凶险,但也还没到我等不能应付的境地,不如还是留在宫中,把那些事交给别人的应对吧。”   宋伶当然明白宫中长老的实力,他们合欢宫虽然已经不比当年,但到底也是辉煌过的,宫中老一辈的长老境界都不低,必要的时候一齐出手,自是不用怕什么魔潮。   但他心下不安啊,一想起澜悲那日离开的背影,还有他娘流着泪的双眼,他走怎么能安心待在合欢宫中。   “我意已决,各位长老不用再劝了,若是我折在外面那也是我宋伶自己的造化。”宋伶摇了摇头,神色相当慎重:“我有我在意的人,不能亲眼看着他们安然无恙,我心不安。”   “既是如此…小宫主多保重。”长老们也没有太多想干涉宋伶的意思,他们年岁或多或少都有百年以上,日子活的太长,便有些飘然物外,除了对这宫门传承还有所留恋,其他人他们并不会分出太多的心去关心。   真正在意宋伶的也只有蝶衣白眉和花有闲了。   白眉哪怕知道宋伶去意已决,但还是忍不住道:“小伶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吧,反正我活了这么些年早就活够了,有我在你身边,也能多给你添一层保障不是?”   他话音刚落,蝶衣长老也看向宋伶的方向面露担忧,宋伶笑着摇了摇头:“白眉爷爷你还能信不过我吗?我能活着从荒北回来一次就一定回来第二次,再说了,我娘也回来了,有她在我能有什么事?倒是花师姐身边离不开你们,要是我带你们走让她出了什么事那真是我的罪过了。”   花有闲闻言直接斜了他一眼:“你这乌鸦嘴就不能想我点好的。”宋伶赶紧过去赔罪,又将三人好好劝慰了一番,总算让他们安心留在了合欢宫中。   等又是一天的夜幕降临时,姬远凭空出现,他自空间裂缝中走出,手里拿着一封信,语气带着三分不满三分倦怠:“你小子别太得寸进尺,竟然使唤我给你跑腿,我要不是看在凤揽亭的面子上…”   他这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伶已经笑眯眯地给他端来了一盘做工精致的点心,闻着那诱人的甜香,什么怨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把信扔给宋伶后抱着点心不撒手,一边吃还一边想这魔渊外的人不仅住的讲究吃的也讲究,他们到底哪来的时间去研究这些。   宋伶走到一边对着灯火拆开了信,信上是公冶晴给他的回信,他在看到信纸上的字之前还有些忐忑,但在看到内容后第一句后就让他的忐忑一点不剩。   他这位年轻时性子跳脱的姨母哪怕外表装的有模有样沉着大方,但内里还还是原来那个样,她花了大量的笔墨吐槽宋伶选的信使太过夸张,她刚见到姬远时吓得差点厥过去,还以为他们的主家阵法已经被魔物突破了。   但还好姬远说明了来意,避免了一次莫名的斗争。   然后她又写了目前神庭的情况,还有公冶的情况,最后才写了他娘。   他娘看到姬远时就明白他已经去过魔渊了,在得知他平安从魔渊里出来的消息,她非常的高兴,并且她也开始反思她对他所说过的那些话…总之,现在宋伶不管想干什么,她都不会像之前那样直接禁止了。   宋伶看的嘴角微翘,似乎已经透过这封信看到了公冶家发生的一切。   他将信重新折好保存,坐在自己以前经常坐的椅子上看向窗外。   此时夜幕降临,一轮血月挂在高空,给整个世间都笼上一层诡异和不安的氛围。   风雨欲来,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   合欢宫众人的办事效率惊人,不到半个月,能联系的宗门掌门或负责人都联系上了,该通知的州城城主也都通知了,随着应急物资不断地向宫中汇聚,分散在各地的合欢宫弟子也回到了合欢宫中。   宋伶发现这其中并没有他那位阮霏师姐的身影,这让他对那位师姐有些捉摸不透了,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又为何在那个关口和乌陵晋阳一起失踪,她到底站在哪一边。   但毕竟见不到人,他也不能亲自去问她。   而这几天除了安排合欢宫准备应战的各项事宜,宋伶还忙着给各宗门掌门回信,以及处理各种文书,在这期间因为不熟悉其他宗门的掌门,花有闲只能给他打下手,看着自己师弟这半个月来没有一天合过眼,她又忍不住埋怨起当初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把什么事都丢给宋伶的自己。   等宋伶将信回的差不多了,其他宗门的掌门也或多或少派了些弟子来到合欢宫,他们之前或许还在猜疑上重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怀疑荒北那边有了什么变故,但得了宋伶的消息以后,他们也能及时做出安排。   而派到合欢宫的这些弟子,一部分人是感激宋伶及时送到的消息帮忙守卫合欢宫的,另外一部分是准备跟着宋伶前往神庭和荒北的人。   这些弟子大多境界不低,而且是自愿前来,听到宋伶的打算以后,也都展露出了自己的决心。   九重天有难,又岂能坐视不理。   各宗门伸出的援手对于宋伶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他虽然准备带本门弟子去神庭和荒北,但他心里也明白自家同门可能比起其他同门没有什么战斗力。   本来么,合欢宫崇尚的就是以和为贵,他们擅长琢磨人心,但并不擅长武力斗争,他本意就是让同门上前线做一些辅助工作。但现在有其他宗门弟子的加入,这让他们在正面战场也有了一战之力。   【作者有话说】   合欢宫同门:打架?我们从来不打架,我们信奉爱与和平[比心]   话说写着写着发现,合欢宫的能力很像向导和哨兵诶… 第126章 变故   时间一晃又是半月, 宋伶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加上合欢宫他本来想带走的人马,零零总总竟有万人之多, 这个数量是宋伶一开始都未曾预料到的。   但转念一想,今年的血月魔潮格外厉害, 而上重天又不能派人下来照顾他们下重天的人, 他们也只能抱团自救。现在有宋伶牵这个头,而他们只需要出些人, 自然不会扣扣搜搜连个人都不愿意出。   宋伶将这些弟子们分成几支大队每一支大队选出一名大队长,然后再由这些大队长将队伍划分成小队, 每一队都挑出一个夫长管事。   他并没有从军打仗的本事, 对于行军管理也是知之甚少,但他在荒北待着的这些天, 除了应付澜悲以外的时间, 他也是打听过武心殿的军队是如何管理的。   而且他现在也顾不得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整成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他的首要目的是带人支援尤瑾风和他姨母他们。   等这支队伍稍具雏形且看着合欢宫做好应战准备以后, 他就浩浩荡荡地带着人启程了。   …   合欢宫距离神庭所在的吉州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在他们行进路上不可避免地路过很多州城。   在这个时间点, 第一批魔潮已经到达了九重天,有很多州城内或多或少都遭受到了魔兽的袭击和破坏, 宋伶他们一行人每到一处州城都会被州城内的百姓当做前来救援的天兵。   但只有州城城主知道, 今年神庭是不会派人下来保护他们的。   宋伶他们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 面露凄惶的百姓,神色都有些难看, 面对州城城主他们还能说实话, 但对这些百姓他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不比世家资源雄厚, 哪怕遭受重创也能迅速崛起, 他们又不是宗门没有修为高深的弟子能守卫他们的平安,在魔兽大举进攻之前,他们只能祈祷他们州城的城主还能当个人,不会将他们弃之不顾。   宋伶沉着脸看清了百姓们的现状之后,他让人去给他们说,要是真到了避无可避的那段时间,可以去挂有合欢宫牌子的商铺寻求庇护,他们合欢宫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宗门,但庇护几个百姓还是足够的。   其他宗门的弟子见他这么说,也第一时间写信去请求他们宗门掌门,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他们既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看到世人疾苦还能视若无睹。   宋伶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这也正是他想看到的,在天灾降临之前,所有人必须团结一致互帮互助,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九重天。   有了宋伶他们的出手相助,这些州城内的百姓也不再麻木绝望,至少在真正的浩劫来临之前,他们又有了生的希望。   在陆陆续续路过了好几个州城后,宋伶遇到了前来与他汇合的百里凌峰,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旧部,曾经不满于百里弘济当上家主之位的百里家门人汇聚在一起,数量竟然也不少。   “那新任家主来历不明,上位后便将家里的老人旧仆杀的杀赶的赶,我们不忍看见他继续糟践百里家,所以希望二少爷能重整百里家,将那百里弘济赶出去!”旧部里带头的人是这么与宋伶与百里凌峰说的。   有了他们的加入,队伍壮大了一半,但宋伶带着这样一支体量庞大的队伍,难免会遭到其他势力的注意和针对。   现在神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无论是老世家还是新世家都想在神庭动乱时分一杯羹,而根据神庭里那位年轻天帝下达的命令,只要在吉州周边发现不明来历的军队通通格杀勿论,所以宋伶他们刚到吉州就面临了被好几支天兵军队追杀的局面。   不过这种事,宋伶通过与公冶晴的通信早有预料,他也不急着和天兵发生正面冲突而是提前把大部队拆散了,和天兵们打起了游击战,一边迂回,一边悄悄把人给送进吉州城内。   等天兵们意识到他们被耍了以后更是恼羞成怒,但宋伶他们的人愣是滑的像泥鳅一般让他们无从下手,几番考量之下,他们到底还是决定向上级汇报,请求增加援手。   这一夜,宋伶看着手中公冶晴的回信,知道自己送进吉州城的人已经成功与她们会面,这让本来势弱的公冶家又有了和百里家对抗的资本,而同时尤瑾风听闻他带人赶到吉州的消息,让宋伶稍安勿躁,他会尽快派人出城接应他们。   有了他们两人的回应,宋伶这才松下一口气,他带着剩下的人驻扎在吉州城外,虽然暂时摆脱了天兵的搜查追捕,但除了天兵,一到夜里,魔物的袭击却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他放下信,起身走出了帐篷,而在帐篷外,姬远正拖着一根巨大的魔兽兽腿到处找人给他烧烤。   百里凌峰带着人出去巡逻,其他留在营地中的弟子都在忙着备战或者疗伤。   宋伶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胸背上却已经缠满绷带的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看着天上的血月正在发呆,宋伶走过去将一瓶伤药交给了他。   “宫主?”年轻弟子有些受宠若惊,拿着伤药的手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宋伶嗯了一声与他坐在了一块,抬头往天上望去。   “你害怕吗?”宋伶突然出声问道。   年轻弟子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怕宫主笑话,在您把我们召集起来以前,我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合欢宫哩。”   “那你现在想回去吗?”宋伶看向他,目光温和。   年轻弟子却摇了摇头:“虽然看见魔兽还是有些害怕,但一想到现在九重天到处都是这玩意,我出来了还能跟着宫主长长见识,待在宫中却只能坐以待毙…我不想那样。”   “我也是。”宋伶两手撑在身后颇有些感叹道:“每个人都让我待在合欢宫,让我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我偏不,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并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者,相反,没有我的助力才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宋伶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在凤揽亭抛下他去临仙海时,在他娘强硬地要求他回合欢宫时,在澜悲当着他的面让人带他离开时…   就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他就应该待在合欢宫,做他那个只知道数钱的清闲小宫主。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能让合欢宫起死回生,能帮凤揽亭逃出大狱,能义无反顾地前往荒北,他想要的也从来都不是安稳。   坐在宋伶旁边的年轻弟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拿着一条魔兽大腿拔毛的姬远。   宋伶闻着身边传来的血腥味,神色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有没有说过,姑娘最讨厌不修边幅的男人,你吃个东西吃的这样埋汰,是个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姬远浑不在意继续拔着毛:“姑娘讨厌这里又没有姑娘,你一个大男人总这么斤斤计较,小心凤揽亭不要你。”   宋伶深吸了一口气,他和这位姬远前辈相处的这短短一个月以来算是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大男子主义,这家伙嘴上说着要跟他好好改正自己的坏毛病讨自己心上人欢心,一边又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你说他吧,他还有一堆歪理来堵他。   宋伶被这人气的不行,见他就要下嘴啃生肉,周边又有一群弟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盯着这边,宋伶只好自己挽起袖子架火堆给他烧烤。   “这就对了嘛,把我哄开心了才是要紧事。”姬远一副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双手背着背后绕着宋伶转了一圈,宋伶嫌他烦让他去旁边待着。   就在两人终于把这条魔兽腿处理好了。宋伶准备上火烤时,外面突然出来了急报:“今夜有大量魔兽在吉州城附近出现,我们的营地也在它们的前进路线上!”   众人一听都慌了起来,还是宋伶站起身,立刻下达了拔营今晚入城的命令,众人这才平静了许多。   宋伶想过魔潮到来的速度会很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正准备给在城里的姨母她们传信,却被姬远一把拉住:“我的烧烤。”   宋伶现在哪有功夫理会他,直接用半生不熟的腿塞了他的嘴,自己快步进了营帐,他看着桌面上的信件心想现在写信肯定来不及了,不如直接传音来的快。   他有传音法器,但他并不能保证公冶晴会在这个时候收到他的传音。   就在他犹豫之际,他眼前突然凭空冒出来一条黑色的裂隙。   “宋伶,好久不见。”裂隙里慢慢走出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宋伶靠近,而他的出现却没有惊动营地外的任何人。   甚至姬远都还在不远处啃着他那条半生不熟的腿。   宋伶第一时间听出了他的声音,他向后退了一步,神色戒备:“凤月炀?”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怀念的名字。”那人悠悠道:“不过,这也已经不重要了,宋伶。”   男人身上黑色的斗篷宛如浓的划不开的某种漆黑液体一般,让他可以完全融入阴影之中,也因为这条斗篷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潜伏在沼泽里的毒蛇,随时都能给面前人致命一击。   宋伶已经退无可退,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男人并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黑色的液体包裹住宋伶,而宋伶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留影石扔出帐外,下一秒帐篷里便再无声息。   等百里凌峰回来时,看到那块被宋伶扔出帐外的留影石神色大变:“我们必须赶紧进城,情况有变!”   【作者有话说】   姬远:这小子越来越不尊重前辈了。 第127章 笑话   出乎宋伶预料的是, 乌陵晋阳竟然把他带到了一座宅院之中。   他打量着这座宅院周边的布置,在看到独属于百里家家的家纹时心下有了结论。   这里是百里家的内宅,看来这人还是在和百里家狼狈为奸。   乌陵晋阳将他带回这座宅院以后也没拘束他, 他好像很有自信宋伶逃不出去这座院子,他把人放下后就急匆匆进了一间屋子, 似乎那屋子里有他极为在意的人。   宋伶虽然不明白这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但左右没人看着他,他也就跟着乌陵晋阳一同进了屋子。   他前脚刚迈进屋子里, 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这座屋子中摆放着一张硕大的寒冰床, 一名少女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身上盖着棉被。   若不是那少女的面颊上都覆盖上了一层寒霜,胸口也毫无起伏, 宋伶还真以为她只是静静地睡在床上的活人,   “这才是你真正的心上人吧?”宋伶双手环在胸口, 整个人靠在门扉上, 乌陵晋阳没说, 他也没再往屋中多走一步。   “她叫百里柔, 是百里弘济的独女。”乌陵晋阳站在床边,斗篷下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少女冰冷的面颊上:“我爱她, 视若珍宝。”   “呵, 她知道你和她爹的那些所作所为吗?”宋伶冷漠地问道:“若是知道你们皮囊下包裹的是什么东西, 也不会如此安详地躺在这里了吧。”   乌陵晋阳的目光从女孩的脸上收了回来,转而阴沉沉地看向宋伶:“她不知道, 以前不知道, 以后也不会知道, 她永远是我心中最善良单纯的姑娘, 这就够了。”   “你想让她成为你的笼中鸟,也没有问过人家愿不愿意。”宋伶眯起眼睛,语气讽刺:“我原以为你在武心殿知道当年的真相后后会有所改变,但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乌陵晋阳头上的斗篷滑落,露出了他一张遍布魔纹的脸来,原本俊秀无双的儿郎,此时却因为脸上层层叠叠,繁复诡异的纹路显得十分阴鸷可怖。   明明距离他与这人最后一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多少时日,但宋伶却已经记不起他原本的模样了。   只见乌陵晋阳嘴角古怪地抽了抽看了一眼依旧如同他们二人初见时光彩夺目的宋伶,又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因为魔化而变得畸形黝黑的手,他笑了笑:“是啊,我原本也以为我与百里弘济不共戴天。”   “但离了百里家,我又该去往何处呢?”乌陵晋阳的神色有几分癫狂:“乌陵家已经没了,武心殿视我为仇敌,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只有百里弘济,只有他说他可以帮我。”   “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一点小小的代价,就能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他的手指互相搓了搓,发出低沉干瘪的笑声:“宋伶,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柔儿,只有她会真心待我,只有她会认认真真注视着我一个人。我不能失去她。”   “不对吧,你的柔儿喜欢的是之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凤月炀,月炀真君,可不是现在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的乌陵晋阳。”宋伶并没有被这人的话打动,反而横眉倒竖斥责起他的不忠不义:“你为你的仇人卖命,难道午夜梦回听不到你家族的人在你梦中嚎哭吗?”   “那又怎样,他们就算怪我怨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只不过是想活下去!”乌陵晋阳也有些失控:“凤揽亭入魔,武心殿迟早是要完蛋,百里弘济手段狠辣,整个九重天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只凭我又如何能与他为敌?!”   “宋伶,你是一个聪明人,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乌陵晋阳往前走了几步,神色有些激动:“现在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天帝就是百里弘济的一个傀儡,他早几百年就在九重天布好了局,你们前仆后继想要拯救九重天,都是没用的…不可能做到的,还不如像我一样看清现实,还能在他手里讨得一线生机明哲保身。”   “大势所趋,顺应天命,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选择!”乌陵晋阳像是想要博得认同一样去抓宋伶的胳膊,却被宋伶一袖子挥开。   宋伶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憎恶和鄙夷,顺带说出口的话语气也没那么好听:“你一个人自私懦弱上不得台面,别把全天下的人都说的和你一样,可笑我当年还以为你是什么真君子,现在想来我那时还真是眼瞎了,把烂泥当成宝,越想越恶心。”   “宋伶,我是看在我们还有几分旧交情的面上才好言相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乌陵晋阳被宋伶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五官扭曲,再加上那丑陋的魔纹,更是映衬着他整张脸诡异非凡了。   “怎么着?总算演不下去要暴露真面目了?”宋伶掏出扇子语气凉凉地扇了扇:“我要是你干脆承认自己就是个孬种,还能称得上一句磊落,像你这般说来说去找这么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只能让我更看不起你。”   乌陵晋阳抽出了自己的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伶:“你是想证明你比我有骨气吗?好,等我这刀扎到你身上我看你还硬不硬。在这百里家后院可没有你那些暗卫藏身的位置,你这小小的金仙修为又能在我的刀下撑过几回?”   宋伶施施然展开扇子:“撑上几回也是试试才知道。”   他语气挑衅,看着乌陵晋阳的目光轻蔑之际,直接点燃了乌陵晋阳心中的怒火。   “你这么着急送死吗?你还没告诉我当初告诉你我的心头血和内丹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你那位所谓的师父,到底何许人也?”宋伶用扇子挡住他挥向他的短刀,两样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两人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声响而分开。   “这世上连我自己都尚未弄清我的身世,外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宋伶看向乌陵晋阳的眼睛。   而乌陵晋阳则是被他的目光看的一顿,两人短促交手后又迅速分开,乌陵晋阳面色不善:“我为何要将他的身份告知你?”   “恐怕是连你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当年能在武心殿接近你,蛊惑你去修炼魔功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潜藏在荒北的温天纵。”宋伶道。   “你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温天纵,我的师父是一名修为高深的魔修。”乌陵晋阳打断他道。   “你既然说他修为高深,那么即便是变了样子的温天纵你也是看不出来的。”宋伶合上扇子一敲掌心,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那时应该是已经去过了深渊最底层,也见过或碰过魔神的遗骸,以至于他也能感受到魔神的意志。”宋伶说着眯起眼看向乌陵晋阳:“于是那道意志让他找到你,再由你接近我…”   “你在神神叨叨地分析着什么?什么魔神遗骸,什么意志…我分明就没有与那温天纵接触过。”乌陵晋阳看向凤揽亭的表情好像他在发癫。   “怎么会没见过呢,百里弘济你不是天天都能见吗?”宋伶轻飘飘地爆出一个大消息。   乌陵晋阳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百里弘济怎么可能是温天纵,他们…”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那日在百里家见到百里弘济扶着一名容貌异常艳丽的男人,那时他对他们的感觉就有些微妙,此时听宋伶一说,他竟然也有些恍惚起来。   “温天纵擅长一种夺舍邪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被他夺舍的人有什么异常,但只要是经常和温天纵接触的人,就能发现不对。”宋伶笑容带着几分怜悯:“你难道不感觉到奇怪吗?为什么百里家的家主会那么熟悉魔道的事务?为什么在他成为家主之前他明明病的起不来床,却能在一夜之间直接康复?”   乌陵晋阳也不是没想过这些疑点,但他之前都被百里弘济的强势所掌控,被柔儿的温声细语给蒙蔽了过去,他从来就没想过眼前的百里弘济是个假货,也没往夺舍邪术这种匪夷所思的术法上想。   不,现在还有更荒谬的,那就是当初让他走上魔道的,教他这些邪术的师父…很有可能和他们是同一人。   在接收到这些消息以后,乌陵晋阳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他想笑自己这一生竟然都是被这同一个人耍的团团转,想笑自己自以为掌控了命运,还想成为人上人,到头来只是做了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难怪,难怪当时见那艳丽的男子时,他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自己在他眼里估计和那凑上去给屠户宰的蠢猪没有什么区别吧。   宋伶就像没看到乌陵晋阳的失魂落魄一般继续说道:“你只听他说我的血肉稀奇,能让人起死回生,却没有想过,我若是真有这样的能耐,他为何不用我去复活魔神,而是把我留给你,去复活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他亲生女儿的人?”   这一次乌陵晋阳的沉默更加漫长,他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他的眼底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挣扎和痛恨,但他最终的选择仍是举起刀面向宋伶:“我倒是忘了,你这人最会花言巧语,差点就让你骗了去,我师父怎么会是温天纵,柔儿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女儿,你休要再胡说八道了!”   宋伶见他依旧是选择了逃避事实,心里也没有半分意外,毕竟让他挥刀指向强者永远没有对弱者下手来的简单。   看见他麻木地抬起手向自己刺来的这一刀,宋伶叹了口气展开折扇迎了上去,而这一次却是换做他割断了男人的咽喉。   乌陵晋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口,还有一瞬间喷溅出的鲜血,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输在不如自己的宋伶手里。   宋伶一抖手腕将扇子上沾到的鲜血甩在地上,风轻云淡地回头看他:“不好意思,鄙人在这段时间内也有些不可言说的境遇,修为提升了一些,打你十个也绰绰有余。”   “你!”乌陵晋阳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还想垂死挣扎,但不料宋伶手中的扇子分成了一百零八块寒铁扇骨钉向他的周身大穴,让他动弹不得。   宋伶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肃穆,他缓步走向他,最后在离他还有一步远的距离停下:“可惜了,这里没有湖没法让你体会到沉湖的感觉,但我毕竟与你不同,我好歹也算个良善之人。等你血流干了,我就搬你去床上,这样好歹也能和你那心上人凑成一对死鸳鸯,了了你的心愿。”   【作者有话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摸鱼啊[崩溃] 第128章 孕育   暗色的地面上很快就淌满了鲜血, 宋伶神色平静地看着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的乌陵晋阳。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将这人碎尸万段,但现在他亲手杀了他,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时, 他心里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前一世被凤月炀掏出心脏内丹沉湖的经历就像一个噩梦,如今梦醒了, 他却不能再在噩梦的困扰下停滞不前,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宋伶见地上的男人不再动弹便想上前收回扇骨,但在他蹲下身准备将扇骨拔出时, 男人身上突然冒出了腾腾黑雾。   宋伶眉目一凛,难道乌陵晋阳还想跑?他猛地拔出扇骨准备对准男人的喉咙给他致命一击, 但他没想到这黑雾并不是给乌陵晋阳逃跑做掩护, 而是如同活物一般冲着他来了。   黑雾蒙蔽了宋伶的双眼让他不能视物,宋伶警惕地在储物戒指中掏出了另外一把灵剑。   “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是乌陵晋阳的声音, 他还没死?!   宋伶猛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不料他刚扭过头去, 自己的腹部就遭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唔!”   好在他早有防备, 身上的法衣阶级颇高, 一般手段是伤不了他的身的, 最多会让他有点痛感。   “看来是我大意了,忘了前人曾说过祸害遗千年。”宋伶不怒反笑, 嘴上说着挑衅的话, 心里却已经在想要如何破解这恼人的黑雾。   “宋伶, 反抗是没有用的…正如我所说,整个九重天没有人是百里弘济的对手, 你就算不死在我手里, 你最终也会死在百里弘济手里。”乌陵晋阳的声音一直在宋伶耳边环绕,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的, 是不知什么时候会发起的攻击。   宋伶躲过他的两次进攻,语气有些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吗?!”   “死了就都一样了…”乌陵晋阳阴森森地笑着,仿佛笃定宋伶摆脱不了自己的控制,语气已经迫不及待地流露出几分贪婪:“你放心,等你死了,你的骨肉我都不会浪费,我会像品尝最美味的珍馐一般,吃的干干净净。”   乌陵晋阳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恶让宋伶背脊一阵发寒,但他眼前的黑雾着实烦人,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祛除这黑雾的办法。   若是能一把火烧了就好了…   宋伶心里这么想着,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指间还真的冒出了火焰,当那纯白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不是凤揽亭的本命灵火…他怎么…   但疑惑归疑惑,在白焰出现后,那原本笼罩在宋伶周身的黑雾很快就被烧出了一个洞来,而剩下的黑雾因为恐惧也很快散了个干净。   隐藏在黑雾背后的乌陵晋阳也被迫显示露了身形,但此时的他看上去已经不像一个人类了,他之前被宋伶伤到的地方都被一种奇异的浓雾所填满,他的面相看上去也更偏向魔物。   宋伶看到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但一想到他修炼魔道又为百里弘济卖命,会变成这副模样也不足为奇。   “你怎么…怎么能使用这白焰…你和凤揽亭到底…”乌陵晋阳在看到宋伶手中跳跃的白光时也有些惊疑不定:“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伶有了这白焰在手自是不怕乌陵晋阳再耍什么阴招,他头一歪神色颇为无辜:“什么关系,你想到的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咯,说出来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宋伶你到底知不知羞,他可是你的长辈,你…”乌陵晋阳被宋伶这副有恃无恐的态度给气到了,看着他像是看着什么不堪入眼的脏东西一样。   “我管他是谁,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不就够了,我们坦坦荡荡又没碍着谁,不像你。宋伶说着,将那只手像前一伸:“我改变主意了,像你这样的小人,还是乖乖灰飞烟灭的好,你不配喜欢别人。”   宋伶手中的白焰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扑向了乌陵晋阳,乌陵晋阳甚至来不及闪躲就被那白焰整个包裹,宋伶只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眨眼间乌陵晋阳所站着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堆黑灰。   这下是真…烧的渣都不剩了。   宋伶看着那堆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帮他省了功夫,不然以乌陵晋阳那个阴损劲,他不知道还要在这里浪费多长时间。   见乌陵晋阳死的不能再死了,宋伶便准备起身离开这个院子。   但他刚向外走一步,却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何时粘在了地面上。   那少女躺着的冰床下蔓延出了层层寒冰,宋伶的鞋正是被这寒冰给冻在了地面上。   难道这也是乌陵晋阳的把戏?   宋伶弯下腰想要把自己的鞋拔出来,但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遍体生寒。   就像是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他背后。   “啧啧,废物就是废物,我还以为他能起点作用。”   温润又病弱的声音在宋伶背后响起。   宋伶想转过身,却发现自己在极大的恐惧下居然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披着白狐裘的男子一步一步从他身边走过,先是伸手在乌陵晋阳变成灰的那一坨上扯回了什么东西,不顾那玩意的尖叫塞进了嘴里,随后又走到了那名躺着的少女床前。   他看着男人伸手插-进了少女的腹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他甚至能听到那刺耳的血肉挤压的声音,随后男人收回手,他的手中躺着一枚还在蠕动的胚胎。   宋伶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看着男人慢条斯理地将那枚胚胎吃下去时,他的胃里瞬间翻腾起来。   “你在干什么?!”宋伶捂着嘴难以置信地问道。   男人施施然转过身,嘴角,指尖还残留着鲜血,他甚至是微笑着看向宋伶:“你想尝尝看吗?”   “由世界上最纯粹的绝望,憎恨,悲伤,孕育而出的果实。”   他走到宋伶面前,一双狭长的眸子温和地注视着他,那还沾着鲜血的手指划到他的腹部,下一瞬,宋伶只觉得彻骨生寒。   “越是良善纯粹之人,孵化出的魔种便越强大,我很期待你孵化出的果实…”   宋伶看着眼前百里弘济的脸越来越模糊,而身体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会这么死了?   不…   …   花金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百里凌峰,嘴唇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伶儿他…”   “当时我们在对抗外面冲到营地的魔物,宋宫主他留在营帐内,当我们赶到时只来得及发现一块留影石。”百里凌峰将那块留影石交给花金瑶,脸上的神色也十分惭愧,他也没想到宋伶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   “你也不用太自责,你叫什么,百里凌峰,小峰是吧,你能把人带进来就很厉害了,小伶那边我们会想办法,你先去休息吧。”公冶晴两头劝慰道:“小伶他本事大着呢,你看他还能留下一块留影石,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打算,别太忧心。”   然而她此时说出的一番话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花金瑶激活那块留影石,看到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带走了宋伶,她的神色从担忧慌张转而变得冷硬起来。   “是百里家的人。”宋世宁也看到了留影石里记录下的画面,但他也赞同公冶晴的说话,宋伶看上去像是自愿被带走的,这说明他认识这个穿着黑斗篷的人。   “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这个关头独自去接触百里家的人?!”饶是如此,花金瑶还是非常的不赞同宋伶这种冒险行为:“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有凤揽亭护着他,他不会有什么危险。”宋世宁就事论事道。   “凤揽亭凤揽亭,你就知道凤揽亭,我们才是他的爹娘,你指望着那个自身难保的人保护自家儿子,你到底是站哪边的。”花金瑶听着就来气,忍不住去揪男人衣领。   公冶晴怕这两口子当众打起来,赶紧让人先撤:“小峰你跟着我来外边商量一下安排人手。”   “…哦。”百里凌峰看着眼前下一秒好像就要打起来的两个人,赶紧跟着公冶晴往外走,等走到了外面才颇有些疑惑道:“刚刚那两位真的就是…宋伶的亲生父母吗?”   公冶晴听他这么问忍不住笑:“不是他们,还能有谁生出宋伶那样漂亮俊俏的孩子?”   百里凌峰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想起里面那两位的颜值,确实也只有他们能生出宋伶那样的人:“他们看上去那样年轻…而且一举一动不像是为人父母的样子,所以我有些怀疑。”   “他们现在的确是不怎么会养孩子,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公冶晴一想到那两人提起孩子就争吵的模样,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自信。   但不管他们怎么争吵,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帮神庭度过难关。   “百里家早不抓晚抓,偏偏在这个时间点抓宋伶…这下那两个估计都得发疯。”公冶晴突然替百里家的人默哀起来,希望他们能识时务点,在花金瑶还没彻底爆发之前,将人给还回来吧。   【作者有话说】   爸爸妈妈真的要生气了。 第129章 可能   “我要把我儿子救回来。”花金瑶看着宋世宁, 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不管你有什么筹谋算计,我要救我儿子。”   宋世宁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直接杀进百里家吗?”   花金瑶没有说话,但看向宋世宁的目光无疑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宋世宁沉默了许久才道:“哪怕明知道如今的百里家就是一个等着你送上门的陷阱?”   “那我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我儿子什么也不管吧?”花金瑶双手握拳砸在男人胸口:“宋世宁, 他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是你的亲儿子。”   听着花金瑶的声音又逐渐哽咽, 宋世宁轻蹙着眉伸手替花金瑶揩去眼泪:“要我替你占卜吗?”   “不, 不必了,以后都不必了。”花金瑶语气决绝:“不是所有事都会在你掌控之中的, 宋世宁。”   “我不能接受宋伶出任何意外,就算你占卜出最差的结果我也依然要去。”   花金瑶转身向外走去, 当她开门准备离开时背对着宋世宁留下一句:“我们欠他太多了。”   宋世宁嘴唇紧抿, 眉头紧蹙,他的指尖依然在不断掐算着, 但这次无论他怎么算, 都无法算出个结果。   这让他有些迷茫了。   去或者不去。   眼前的画面似乎在他想到这个问题时一瞬间被拉远了, 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千万次相同的画面。   …   轮回, 无尽的轮回, 在第一次与花金瑶相遇, 再到她死在自己怀中的痛彻心扉,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次轮回。   他似乎都有些忘了, 自己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惊艳和心动, 但他永远忘不了, 在那一刻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感觉,也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他活在这个世界中, 也同时活在其他的世界之中, 他只是无数个他中的并不唯一的个体, 他行走于这个世界, 只是为了记录这个世界,为了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驱赶,他只能当一个旁观的过客。   但变数,唯一的变数却出现在他的身上,他遇见了花金瑶,因为那突然萌生的情愫,因为心里的不舍,于是将她带离了她会经历的悲惨未来,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干涉,导致了整个世界的崩塌,他亲眼看见所有人和物在他眼前分崩离析包括他最爱的女人…   他不解,他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仅仅是因为爱上一个人,只是因为不忍她会遭受的命运而伸出援手,怎么会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   因为不解,所以他要求一个解,他投身轮回之中,一次次尝试,一次次与花金瑶相遇并试图改正每一个会导致世界崩塌的点,但最终都失败了。   甚至最后他都害怕了,害怕自己心爱的人消失在眼前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接触她,但他却又在这时发现世界发生了变化。   他无论接不接触花金瑶,世界都会崩塌。   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之中,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崩塌的结局。   在数不清多少次尝试以后,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挽回这个世界的可能,他不再求那唯一的解,他选择将这一次当成最后一次,在最后一次他想毫无顾忌地爱着花金瑶,当一个这个世界中最普通的“人”。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故意放纵之下,却发生了意外。   他和花金瑶有了一个“孩子”。   一个在之前千万次轮回中都没有出现的孩子。   说不定这个世界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也不一定。   …   宋世宁走出房间,抬头看着微微泛红的天空,此时血月的影响才刚刚散去,在城池外面依然会响起魔兽的嘶鸣声。   城里的人此时都醒了,忙忙碌碌的脚步声交谈声不绝于耳,宋世宁站在他们之间,闭上眼就能纵览到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大到隐迹在秘境中的灵兽,小到在泥土里藏身的蚂蚁,他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无论大小,嘈杂与否,哪怕是刻意隐藏起来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宋伶的位置,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了,但他不想告诉花金瑶的原因,是因为他无法得知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无法看到宋伶的未来,每当他强行推演时,冥冥之中就会有一股力量阻止他继续推演下去。   这让他感觉到十分不安。   “我们欠他太多了。”   花金瑶离开时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女人离开的背影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但这同样是一道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松山先生?”忙活了一整晚的公冶晴此时转了回来,在看到站在院子中满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世宁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宋世宁偏头看她:“孩子对于父母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公冶晴没想到他冷不丁会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尾听上去又好像特别深刻的问题,她愣了半晌见宋世宁的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后小心翼翼道:“我又没孩子你问我…但是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延续?”   “延续?”   “像我们这样的修士很难有自己的后代的,拼了命想要个后代的话可不是就是为了延续血脉吗?”公冶晴挠了挠后脑勺半知半解地说道:“我胡乱说的啊,你随便听听别放在心上。”   但宋世宁此时却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一般,嘴里念叨着延续两个字宛如中了魔,下一秒就在公冶晴担心这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时,他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跑的这样不计形象过,远远看着还有几分滑稽。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公冶晴一脸不解。   …   花金瑶因为心里的一股气离开了她和宋世宁待着的院子,但等她走出了一段距离后,见宋世宁没有追上来,心里又觉得无比委屈。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总是这么冷漠,这么无动于衷,明明他也是喜欢她的不是吗?那可是他们的孩子,是她心里怀揣着对他的爱生下来的孩子,他怎么能一副毫不相干的神情呢。   难道说他并不希望自己为他生下这个孩子,觉得自己的爱对他是一种累赘?还是说,已经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久,他已经觉得厌烦了?   花金瑶想到这里,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但她又天性要强,心想要是他真的厌弃了自己,那她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以后他们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来。   但她真的舍得吗?明明第一次见到他,就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就好像他们之间有着宿命的缘分,她就想要他待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不分离,这样的爱和依恋,要是真的分开了,就像是在她的心口上剜一个大洞一样难受。   “宋世宁,你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就…”花金瑶咬牙切齿地准备诅咒这个冷心肠的男人。   但下一秒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宋世宁气喘吁吁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生动:“我帮你。”   “什么?”   宋世宁喘匀了气站直了身子,神色十分严肃地站到花金瑶面前:“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   花金瑶愣了一下,她甚至以为自己得了幻听,他刚刚说什么?我们的儿子?!   她伸手捧住宋世宁的脸,眼里像是瞬间洒进一把璀璨的朝阳一般:“你说我们的儿子?!你到底还是担心着小伶的是不是?!”   宋世宁被她捧着脸还有些不适应,但看着她高兴的表情,忍不住也被感染一般轻轻嗯了一声:“我们的儿子,宋伶。”   花金瑶忍了忍避免自己在人前大哭出声,但忍不住地是伸手把宋世宁整个搂进怀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还是一张死人脸,平时又不喜欢说话,还总是端着架子装神秘,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个热心肠,你只是不习惯说出来而已。”   被说死人脸的宋世宁:“…你还找不找宋伶了?”   “找。”花金瑶猛地清醒过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宋世宁:“你带我去吗?”   “嗯…但是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点准备。”宋世宁看着花金瑶道。   “好,我这就去把他们召集起来,这仗打了这么久我早就打腻了,趁着这次一块解决吧!敢绑架我儿子,我非要打掉他满嘴牙让他长长记性!”花金瑶挥舞着拳头就蹦了出去,满脸兴奋的去叫人了。   宋世宁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这一次心里却难得的平静。   他似乎很久没见过她这样活泼的样子了,而归根究底惹她不开心的,是一意孤行的自己。   总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总以为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就会活的更好,总以为总以为,反而让她原本明朗的眉眼越发沉寂,有时候不去想结果,不去想那莫须有的可能性,人会活的更轻松。   延续…宋世宁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故事的延续,生命的延续,世界的延续…   不用他再费心求解,说不定这个世界已经给自己找到了“解”。   【作者有话说】   宋爸:儿,我要开挂了。   宋伶:你赶紧的吧。 第130章 鸟笼   腹部好痛…好痛…痛死了…   宋伶下意识伸手去触碰自己的腹部, 但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才猛然惊醒。   一睁开眼,入目所及的是一片黑色冰冷的栏杆,它们将他环绕其中, 而他正躺在一片不知用什么材料搭建的床上。   这是…鸟笼?   他被人给关在了鸟笼中?   这下腹痛都无法打消的他惊异,他走到栏杆边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宽敞的空地, 而空地上用暗红色的东西画满了难以分辨的符文和阵法。   宋伶望着那些诡异的符号,刚要去想这些阵法的作用, 腹中的疼痛便再次发作,让他无暇思考。   那家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宋伶扯开自己的衣服向自己的腹部看去, 却在腹部看到了一枚眼眸状的符号。   这个形状让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凤揽亭灵府看到的那些眼睛, 难道这玩意也和魔神有关?话说回来,这百里弘济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不用再管着神庭那边的情况了吗?   他本以为在几方势力的逼迫下, 百里弘济应该忙的焦头烂额才对, 但现在看来, 他根本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在意神庭。   或者说…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想要得到天帝的那个位置,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夺权。   他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神庭, 而真正的目的是…   宋伶看着自己腹部的符文,又看着鸟笼周围密密麻麻的符文阵法, 后自后觉地头皮发麻。   他该不会是想要利用自己达成他的某种目的吧?   “醒了?”   百里弘济站在阵法外看着他, 他依然披着他的狐裘披风, 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病弱到不堪一击。   但宋伶并没有忽视他眼中的嘲弄和讽刺,他身体里的灵魂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良善。   “宋宫主, 这鸟笼还真是适合你, 在打造这台鸟笼之初, 我就已经想象了千百回你被关在这鸟笼中的模样, 现在真正看见了,却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惊艳。”百里弘济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似乎是在欣赏什么名画佳作一般。   宋伶沉着脸看着他,听他这么说,他刚才的疑惑也有了答案,这人的目标或许一开始就是他,但这人明明有很多次可以抓他的机会,他都没有出手,偏偏要等他自己送上门。   而他还偏偏就自己乖乖送上门了。   宋伶一手捂住脸,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本以为自己能深入敌营解决掉乌陵晋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人,反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这个情况,想要逃出去,可谓是难于登天了。   在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后,宋伶也不再头疼了,他在鸟笼里转了一圈,随后回到了那个不知什么材料搭建而成的床上,虽然这些材料中有羽毛有皮毛,但躺在上面意外的很软和。   “哦?这么快就放弃挣扎了吗?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吗?”百里弘济倒是对他这副摆烂的态度很是惊奇,还以为宋伶起码要闹腾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自己消停了。   宋伶躺在床上看着鸟笼的笼顶,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无所事事的待着了,仿佛从那前世的幻梦中清醒过来后,他便一直在奔走着,一刻也不敢停歇。   他心里记挂着太多人,太多事,以至于现在一放松下来,他的身体再一次感觉到了疲倦。   好困。   宋伶闭上眼,在那张简陋粗糙的床上当着百里弘济的面竟然沉沉睡去。   百里弘济在鸟笼外见宋伶似乎真的睡了过去,眼中划过几抹冷意,他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真当他不敢动手不成?   但他想要出手给宋伶一点教训时,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将宋伶抓来的目的。   罢了,左右他也蹦不了几天了。   …   宋伶睡着后,意识却逐渐飘远了,他感觉自己好像不在鸟笼里而是在海浪之上。   他坐在一搜小船上,随着浪花起起伏伏。   “宋伶。”有人在叫他。   宋伶下意识想要回应一声,但不知为何起不来声,好在梦里他也是睡着了一般。   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他将他抱起,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宋伶,醒醒。”   宋伶皱了皱眉,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却在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时怔愣到不敢出声。   “澜悲…”他唤了一声。   凤揽亭看着他这样怔愣的模样笑了笑:“我竟不知,你原来这样在意他。”   宋伶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彻底清醒了过来,澜悲已经去了深渊最底下,能不能回来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现在在他面前的只能是凤揽亭。   “抱歉…”他竟然将人认错了。   凤揽亭倒是毫不在意,他把宋伶抱在怀中语气调侃:“凤揽亭也好,澜悲也好,说白了都是我,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你很不公平?”宋伶也清楚凤揽亭的元神在分开以后就变得有自己的意识,说是一个人其实是两个人,他把对澜悲的情感寄托在凤揽亭身上,怎么想都不太对。   “我只需要你喜欢的是我就够了。”凤揽亭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伸手将宋伶扶了起来。   宋伶这才看清了两人所处的环境,这是一片纯白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空间,虽然看不到东西,但他能清楚的认识到这里并不是现实。   “这里是?”宋伶看向凤揽亭,凤揽亭一抬手,眼前无边的白中突然有了景象,看上去好像是一片大海?   宋伶眼前一亮,看着眼前出现的大海十分兴奋:“我们这是在海上?我还从未见过大海呢。”   凤揽亭看着他兴奋的样子道:“你看到的也是我看到的景象。”   宋伶兴奋回头:“这么说,我现在在共享你的视野?”   “可以这么理解。”凤揽亭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自从那次双修过后,我发现我们二人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似乎已经达到了异体共生的境界,虽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但我们的意识却能在各自的身体之间流通。”   “嗯?”宋伶被绕的有些疑惑:“意识流通?也就是说,你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的,而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单方面屏蔽我,我肯定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凤揽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宋伶呆了一瞬,脸颊上突然染上了一丝匪夷所思的红晕:“也就是说你其实一直听得到我在想什么?”   “没错,在我刚到临仙海上时,我就发现我能听到你的心声。”凤揽亭嘴角依旧是挂着微笑,看上去处变不惊的模样。   但看在宋伶眼里却不是那么个意思了,从那时起凤揽亭就能听到他的心声,也就是说…他脑子里成天想着的混乱幼稚不着边际的事也都被他给知道了?   凤揽亭点了点头:“你气的想揍我,想把我这样那样的想法,我都一清二楚。”   宋伶猛地捂住他的嘴,满脸通红:“为什么会这样,我都没有听到你的心声,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凤揽亭老神在在:“因为我境界比你高啊,我要是不想让你听到,你肯定听不到的。”   宋伶更气了,但兀自气恼了一阵后又突然想起自己在对付乌陵晋阳是突然可以使用的白焰,又忍不住去问凤揽亭:“我对付乌陵晋阳时,手上冒出的白焰也是你干的?”   “对,通过联系能做到很多事,我自然也能将我的能力分给你。”凤揽亭说着就再次召出白焰,而白焰在被他召出后围着他转了一圈又飞向宋伶转了一圈。   宋伶感受到凤揽亭本命灵火对自己的亲近,心里自然而然地也感到了几分快乐和满足:“原来这就是合欢功修炼到极致所能达成的效果,难怪长老们非要逼着我练合欢功,这也太厉害了吧。”   凤揽亭听他高兴的语气忍不住凑到他面前看着他:“若是你的伴侣是普通人,你可是得不到这样的好处的。你得感谢你的伴侣是我,堂堂伐魔上神任你驱使,你以后也能在九重天横着走了。”   宋伶听他这样一番自夸的言论还有些嫌弃,但不得不承认凤揽亭说的是实话,合欢功的确是互相信任爱慕的伴侣之间可以修炼的功法,但想要它发挥出最大作用,当然是选一个越强的伴侣越好。   宋伶见凤揽亭把脸凑过来,他也不客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厉害的道侣,现在我被人抓了处境堪忧,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救我?”   凤揽亭沉吟了一阵道:“现在我身外临仙海之上,一时半会也回不到九重天。”   宋伶听他这样说难掩失望,虽然他也知道寻找玄武信物一事至关重要,但他就是不想看那百里弘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   “虽然我人不能到你面前,但我有个别的主意。”   “嗯?”   宋伶看向凤揽亭,见他的眸中带着几分狡黠,心下一热:“你准备怎么办?”   凤揽亭伸手遮住了宋伶的眼睛,随后在他的耳边轻念:“我数三声后再睁开眼。”   虽然不知道凤揽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宋伶还是乖乖照办了。   “三…”   “二…”   “一…”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宋伶刚睁开眼就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一个仰倒,海风,海鸟,海浪,刺眼的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张开嘴似乎都能尝到海水腥咸的味道。   他还有有些怔愣的回不过神,却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主上,要我扶你下船吗?”   【作者有话说】   宋伶:哇哦!   凤揽亭:专业坐牢。 第131章 解惑   宋伶看着姬咎, 姬咎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阵,船下的温天纵等的不耐烦了:“快点, 时间不等人。”   “哦…哦!”宋伶磨磨蹭蹭地从船上起身,随后就被姬咎从后方搀扶住, 他颇为新奇地打量着四周, 一副开了眼界的模样。   “凤郎,你这身子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温天纵看着凤揽亭被姬咎搀扶着的地方, 目光带着几分嘲意。   他这一开口,宋伶的目光立刻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他先是把这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随后目光停留在他那张特别艳丽的脸上。   这张脸怎么有些莫名的熟悉?   “温贼,不许你这么叫主上, 要不是你这个坏心肠的, 主上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姬咎受不了温天纵一点挑衅, 无论温天纵说什么, 他都要给人怼回去。   温天纵自然不会在乎姬咎这个小喽啰对自己的态度, 他所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凤揽亭一个人。   现在突然变成凤揽亭的宋伶, 听到姬咎这一声温贼后也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竟然是温天纵, 他们什么时候和温天纵搅在一起了?   “你把我们这是带到了什么地方?”好在姬咎十分贴心, 不等宋伶开口询问, 他便抢先一步问出声,温天纵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只是让两人跟着自己向里走。   宋伶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船停在了一处巨大的洞穴面前, 这洞穴似乎是在一座海岛之下, 漆黑的洞穴里面布满了礁石, 他从刚才鼻端里一直闻到的腥咸的味道应该也是从洞里传出来的。   温天纵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明珠走在前面,姬咎搀扶着他走在后面。   三人沿着狭窄的小径,一路步入洞穴深处,这期间宋伶没有和两人说过一句话,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暴露了,为了不让事情节外生枝,他决定先好好当一名旁观者。   “你说的玄武之息就在这里面?”姬咎看向温天纵,不怪他一直多疑,实在是温天纵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当年武心殿那么多被温天纵害死的兄弟姐妹的死状他还历历在目,所以打心底他是排斥温天纵这个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主上非要跟着这个叛徒走,难道他真的以为温天纵会好心地带他们找到玄武之息?   他的目光默默落在自己主上的侧脸上,看着自家主上幽深的目光,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家主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宋伶也很想知道,当宋伶被突然换了个身子以后,凤揽亭便一直没有声息,一直到宋伶在心里喊了他不知多少次时,凤揽亭才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让你也体验一下当伐魔上神的感觉?]   [别开玩笑了,要体验也不是这个时候…总之,你怎么和温天纵在一起?]   宋伶看着温天纵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忍不住在心中念叨[而且他看上去也好不对劲,为什么手一直扶着腰。]   [他原身是雌雄同体之人,你觉得他看上去怪异,是因为他怀了身孕。]   [啊?!]宋伶差点叫出来,给他十个脑袋他也想不到温天纵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会怀孕啊?!   [他…他怎么怀孕了…他他…怀了谁的?]   [我也不知道。]   凤揽亭语气很轻松,见宋伶实在是太过震惊他又给好心地解释了两句:“前几日,我与姬咎来到蓬莱阁时突然发现他企图混进蓬莱阁之中,便让人把他给找了出来,但没想到他被找出来以后却找上了我们,还说帮我们去找玄武之息。”   宋伶愣了:“他说带你们找你们就信了?他有这么好心?”   “索性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跟着他转转万一能有别的发现呢?”凤揽亭道。   “……”宋伶突然觉得凤揽亭心态是真的好,荒北都火烧屁股了,眼看着那魔渊里就要出大事了,他还能在临仙海悠哉悠哉地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转悠。   “除了温天纵呢,你们到了蓬莱阁有没有得到玄武信物的消息?”宋伶在心中问道。   凤揽亭道:“有,蓬莱阁阁主叶知梧或许知道玄武之息的信息,但是他不愿意说。”   “为什么?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他怎么能隐瞒呢?”宋伶十分不解。   “他不愿意说,我们也没有办法逼迫他,毕竟在人家地盘上,万一把人给惹急了就讨不了好了,所以我准备换个思路找找看。”   宋伶觉得这事非常的蹊跷,毕竟都能当上蓬莱阁阁主的人,心里应该也知道什么事该分个轻重缓急,修补魔神封印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儿戏呢?   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宋伶心下琢磨,脸上却并不表露半分,三人走走停停,不知往这洞里走了多远,温天纵才抬手让他们停下。   “玄武之息就在这里?”姬咎满腹狐疑地质问温天纵。   而温天纵则扶着肚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一片黑暗的水底。   这洞穴深处相比外面要更加宽敞,里面也不知是连接着外面的海水,还是天然地就有一片湖,总之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片比较宽敞且深不见底的水域。   “真海主,鄙人温天纵请求拜见。”温天纵恭恭敬敬向面前的水域行了一礼,随后向后退了一步。   真海主?宋伶看向姬咎,而姬咎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很不好,他猛地转向温天纵:“我他娘的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果然是想害我和主上。”   温天纵面对他的指责笑而不语,姬咎见水底好像有什么异动,拉着自家主上就想离开,但不等他把宋伶拽动,一根根巨大的触手从水底延伸向岸边,而那原本平静的水面也逐渐沸腾了起来。   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从水底冒出来。   “谁唤我?”   一道古老而幽深的声音在这半封闭的洞穴中响起,宋伶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水面,直到他的眼睛对上另外两只如同车轮一般大小在黑暗中发着亮光的双眸。   “小辈有一事想要请教真海主。”温天纵不慌不忙地走上前看着那巨大的章鱼一样的生物,而那生物的目光也从宋伶身上落在了温天纵身上。   “当年玄武之死,海主可曾窥见?”温天纵声音清朗,整个山洞都能听到他的回音。   姬咎也听到了他的问题,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颇为不解地看向温天纵的方向。   他还真是来问玄武的线索的?   “玄武为了镇压魔神而亡,它的肉–身成了封印魔神的枷锁,千百年来镇压在魔渊之下。”真海主答道。   “当真,我可是听说它还留有一物,就在临仙海。”   真海主看着眼前容貌艳丽,姿态从容的青年,眼中也有了几分疑惑:“虽不知你从各处知晓此事,但你若是为了此物寻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哦?为何?海主可知这天下即将遭受一场浩劫,若是没有神象信物,一切生机必将毁于一旦,到时候无论是九重天还是临仙海都将不复存在,即使是这样的后果…海主依然不肯说吗?”   巨大的黑影沉默了许久,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我被困于这洞穴已有千年之久,外面沧海桑田又与我何干?”   “你不想报仇吗?”温天纵问道。   “报仇…?不…这一切都是我该得的,若是当年我没有受到蛊惑,也许…事情就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真海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痛和悔不当初。   而站在一旁看了好半晌的姬咎突然对自家主上说了一句:“这个真海主,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啊。”   “之前遇到的那个?这海里还有两个真海主?”宋伶感到震惊,虽然他在这里听他们打哑谜打了半天,但他却也下意识明白,临仙海当年也并非是在风波之外,海上一定也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你们之前遇到了另外一个真海主?”温天纵听到了姬咎和宋伶的话转身看向他们,神色颇为戏谑:“你们运气还真是不一般。”   “我们遇到的那个真海主,似乎是被一支妖族所供奉为神,我们成了妖族献祭给他的祭品,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姬咎虽然看不惯温天纵,但他直觉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面前这位真海主比较好。   “是么…他们已经供养出了新的神明…”真海主喃喃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迷茫和怅惘。   “所以你就准备这样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不知什么玩意的玩意取代你?”温天纵反问:“当年的真海主可是整个临仙海唯一上神,呼风唤雨好不威风,如今你却只能跻身在这样一个狭小的洞穴之中,你心里当真没有怨恨吗?”   真海主没有说话,但宋伶却能明显感觉到整个洞穴里的氛围变得有些不同了。而就在他困惑时,凤揽亭却突然哼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老家伙不敢见我…”   宋伶被他们给搞迷糊了忍不住询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急,他会告诉你。”凤揽亭意味深长道。 第132章 罪人   “据我所知, 当年玄武陨落时还曾留有一样东西,名为玄武之息,此物据说能停风息水, 灭火降雷,他陨落前将它放置在临仙海中庇佑临仙海上众多生灵。”   “但在千年前, 临仙海上却发生了一场不光彩的争斗, 而争斗的核心便是这玄武之息。”温天纵不紧不慢地叙述着,就好像自己也是当年那些事情发生时的见证者。   而自他开始讲述当年发生的事时, 那笼罩在洞穴中高大的真海主却变得越发萎靡。   “海主你当时作为玄武之息的看护者本该阻止这一场争斗,但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心中的贪欲, 竟干了监守自盗这回事。你独自占有了玄武之息, 并妄图将它吸收提高自己的修为,然而就在你即将成功之时, 那玄武之息却离奇失踪了而你也遭受到了反噬…”温天纵边说便摇了摇头一副替真海主遗憾的模样:“随后你因为不敢面对那些曾经享受过玄武之息庇佑之人的责问就躲到了这里。”   在温天纵侃侃而谈时, 宋伶看着那真海主越发卑微的姿态, 基本上可以认定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这真海主是真的犯了错且受到了惩罚, 所以才会独自躲在这阴暗的角落里不敢面对世人。   “惭愧…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 当年的事已经没人记得, 没想到在今天竟然被你这个小辈又揭了出来。”真海主触手一样的胡须颤抖着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当年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需要前辈告诉我, 你是否得知那玄武之息的下落。”温天纵正色道。   “当时玄武之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我废了千年的功夫才隐隐感觉到,它应该在蓬莱岛的方向。也正因为如此, 我守了蓬莱阁千年, 但最近却发现就连蓬莱岛上那微弱的气息也消失了。”真海主摇了摇头, 似乎十分疲惫老迈:“也许是神兽玄武也在惩罚我的失职吧, 玄武之息…很有可能不复存在了。”   温天纵得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看他的神色他应该也是早有预料,毕竟能打听到当年之事的人,消息渠道应该相当灵通。   姬咎在听到真海主说玄武之息不复存在时心里又是一个咯噔,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主上,生怕自家主上太过悲伤愤怒,但当他转过脸时,却看见自家主上一脸放空的神色。   他不知道的是,宋伶此时正在和凤揽亭以心灵沟通的方式展开激烈讨论[他说当年在蓬莱岛感受到玄武之息的气息,现在又感受不到了,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玄武之息那样的圣物连真海主这样的上神都不能将它吸收,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做到…]   [也许并没有吸收…而是携带呢?]   [携带,你是说有人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将玄武之息带离了蓬莱岛?]   [我觉得很有可能,听那温天纵说玄武之息已经相当于临仙海的镇海法宝了是来保证临仙海风调雨顺的,现在那法宝不在了,临仙海可不就乱了套了?]   凤揽亭想到自己来到临仙海的这种种遭遇,越发觉得宋伶说的很有可能,他脑海中再结合上之前他见过的蓬莱阁阁主叶知梧所说的话,他心里逐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宋伶也在此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难掩兴奋地说道[说不定我一个无心之举,真的帮上了大忙!]   他们俩在心里默默乐着,但表面上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   在得知玄武之息不复存在后,姬咎的神色相当沮丧,又见这真海主并不像其他那些上神一般高高在上后,忍不住问了他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你既然是真的真海主,那那天我和主上在那妖族部落里碰上的那玩意又是什么?”姬咎现在都忘不了那一夜自己差点就没命了的经历,要不是主上不顾自己的身体与那玩意拉扯,他们两个可能早就葬身鱼腹了。   “那是…邪神。”听姬咎问起,真海主的声音更加虚弱了,带着几分愧疚和心虚道:“我原本是那妖族的守护神,因为种种机缘境遇才得以飞升入道,但我本质上还是以信仰为生,在千年前我犯了大错以后便离开了那妖族,从此不再庇佑他们,但他们也许并没有遗忘我。”   “在我离开期间,有了别的东西乘虚而入,顶替了我的名头占有了我的信仰…也是一件不足为奇的事。”真海主说着说着闭上了眼,在被触手包裹的脸上姬咎竟然看到了几分哀伤。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去呢?反正玄武之息已经彻底没了,你又凭什么放任那邪神霸占你的东西?”姬咎很不能理解,你光一个人在这后悔这后悔那,还不如直接付出行动,杀回去向那些被他辜负的人道歉来的有用。   真海主听了他的说辞,抬起了自己的几根触手:“我失去了信仰,肉–身已经开始腐败了,我没有多少时日又如何回去争夺…我对不起他们,让我在愧疚和不安中离世也是我应有的下场。”   温天纵自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东西后便不再开口,转而似笑非笑地盯着宋伶的方向看。   宋伶在和凤揽亭讨论了一阵后忽然感觉到自己侧后方好像有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他向侧后方看去,在对上温天纵那别有深意的目光时,他也对他笑了笑。   这家伙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十分惊艳,但看久了却觉得怪异,可能是相由心生吧,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就在宋伶腹诽温天纵奇奇怪怪的时候,凤揽亭突然对他说,得想办法让真海主离开这里,回到之前的妖族中去。   宋伶一愣,问了句为什么,但凤揽亭那边却突然没有了回应,他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后,抬头看向了那独自陷入悲伤中的章鱼老头?   “在下倒是认为姬咎说的很有道理,那里毕竟是你的故土,人类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就算是死也得回家再死。再者…你当初辜负了你的族人,辜负了临仙海上大半的生灵,你若是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根本称不上赎罪。”宋伶装着凤揽亭的腔调,故作沉稳道:“总之,你要是真的想要赎罪,就别这样一边说着对不起他们,一边看着他们在邪神手下受罪。”   “我记得你…你是唯一一个被封为上神的人类…伐魔上神。”真海主挪动他的触手,一双巨大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向宋伶。   宋伶被看的有几分心虚,但现在他成了凤揽亭,怎么也不能给自己道侣丢了面子,于是摆出一副谦虚的神色:“难为海主还记得在下,不知海主对在下的提议意下如何?”   真海主此时才是陷入了真正的沉默,而在他沉默时,温天纵却慢悠悠地走到了两人身边,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宋伶看,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凤郎,你总是能干出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宋伶总是被他这一声声凤郎喊的头皮发麻,他皱起眉语气有些严厉:“温天纵,我说过不许再这样叫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真是绝情人啊,好歹我刚刚也算是帮了你们,你们这样对我真的好令人家伤心。”温天纵故作伤怀了抹了抹眼角,宋伶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凤揽亭,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极品啊?!   凤揽亭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宋伶只能装作温天纵是个透明人,眼不见为净。   真海主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再次开口:“你说的有道理…落叶归根,罪人也应当直面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但他在看到自己的触手时话风一转:“可我这样破败的身体又如何与那邪神一战…除非…”   宋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感慨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老章鱼,算盘珠子都快崩他脸上来了:“若是海主信得过在下,在下也可助海主一臂之力。”   “伐魔上神能出手相助我求之不得,哪还能说信得过信不过。”真海主用一根触手捋了捋自己同样乱成一团的触手胡须:“只要你们帮我这一次,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定当知无不言。”   “好。”宋伶伸手触碰了一下真海主的触手代表合作成立。   “既然伐魔上神这么爽快,那我也不便再耽搁下去,诸位…站好了。”   真海主话音刚落,几人所站着的地面就猛烈震动起来,原本狭窄逼仄的洞穴在剧烈的震动下不断崩塌,岩石落下后,真海主的真身逐渐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宋伶仰头看着这有小山高的大章鱼,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原来人家这么大的啊,这还是失去信仰以后,要是之前…他不敢想。   真海主给几人所在的位置套了一个结界,在他的真身显露不到一息的时间后,用触手拖着结界猛地沉入了海底。   而真海主破洞而出的动静也引起了蓬莱阁的注意,但在蓬莱阁弟子赶到之前,他们几人便已经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真情侣,身体都要换着玩。   小宋他们离开临仙海后就是最终决战了[搓手] 第133章 对手   宋伶虽然不是很明白凤揽亭怎么突然和他换了身子, 但当他在结界的包裹中穿过临仙海海底时,他突然有些忘记自己原本想要做的事了。   他从来没有来过海边,更别提亲眼见识真正的海底。   在他的想象中海底遍布危险, 昏暗的海水会阻挡任何光线,所以海底不仅漆黑无光还寸草不生。   但亲眼看见的风景却打破了所有他对海底的固有印象, 阳光可以自由照射进琉璃状的海水之中, 大海里四处游荡着他未曾见过却无比美丽的鱼群,而海底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贫瘠, 他看到了五光十色的石头还有形态各异的海草。   这实在是太美了,不是幻境却比幻境还要梦幻。   不过除了这美丽的海底景色, 真海主的状态也令人忧心。   原本作为守护神而存在的真海主, 在背弃了自己的种族以后,不止他的神力一天天衰弱, 甚至连他的身体也衰弱下来, 看上去像是一个在海底暮气沉沉佝偻前进的老人。   这让原本胸有成竹的宋伶也不敢确定了, 以真海主这副模样真的能对付的了那邪神吗?   就在他忧虑时, 温天纵又走到了他的身侧, 他在看到他时, 脸上总会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但这抹笑容看在宋伶眼里, 只觉得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确定要帮真海主?现在神庭和荒北那边可闹得不可开交…你若是要帮他的话, 可要耗费不少时间。”温天纵传音入密, 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他是临仙海上唯一的上神,只是因为没有神力而暂时判断不出玄武之息的去向, 等他回到了原来的部落恢复了神力, 也许能重新找到玄武之息的线索。”宋伶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温天纵只是笑:“但你觉得那时候还来得及吗?我的化身可不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耐心。”   宋伶闻言看向温天纵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审视:“话说回来, 我还不明白你的打算是什么呢?温天纵, 别告诉我在这关头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们处心积虑那么久想要复活魔神,而你却主动帮我去找玄武之息,你难道还能背叛你自己不成?”   “为什么不能?”温天纵却给了宋伶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百里弘济一开始的确是一具最好的傀儡,我将我的化身与他融为一体,以为这样就能控制他,但没想到他心里潜藏着的恶念却转过头来控制了我的化身。”   宋伶看向温天纵的神色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控制了你的化身,就他那个病的奄奄一息的病秧子?”   温天纵冷冷一笑:“别小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希望,他们能爆发的求生欲比任何人都要可怕…况且,我又不是无所不能,五百年前我被你重创,养伤期间都是让我的化身完成我想做的事,在他没有失控之前我基本上没怎么外出走动。”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从你的化身手里夺回你的一切?与他来一场对决?”宋伶说出这番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但是发生在温天纵身上,他又觉得他罪有应得。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温天纵神色阴冷,但下一秒他好像感觉到什么动静,他的神色又慢慢软化下来,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现在为了这个小生命考虑,我又有了别的计划。”   宋伶看着他怪异的举动,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小生命…你是指…你怀了…孩子?!谁的?”   “很神奇对吧,这简直就是奇迹,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的馈赠。”温天纵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愉悦,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急转直下:“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他降临的过程。”   “你可是阿鼻城之首,你怎么可能会怀别人的孩子?”宋伶还是很难以想象,虽然他知道温天纵是雌雄同体,但他还是很难想象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会屈居别人身下。   “别人?不,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温天纵说出这番话的语气平静的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虽然我更期望怀上的是凤郎你的孩子。”   宋伶噎了一下,直觉自己对他这番话不能深想,不然他会头皮发麻到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于是他干脆接着他们抛远的话题说下去:“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将孩子生下来?你知道你会生下一个…呃…什么东西吗?”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但我并不在乎那么多,这世上能有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小玩意就够了。”温天纵说完看向宋伶:“那家伙以为自己掌控了我而有些忘乎所以了,我怎么可能让他称心快意,在不影响孩子的前提下我不建议给他找点麻烦。”   宋伶看着眼前的温天纵,总觉得自己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就因为一个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就能让他的性情大变到像个慈父?   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宋伶甚至觉得这是温天纵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再在关键时刻出卖他们。   温天纵看着宋伶沉吟的神色也不解释,他扶着腰走到另一边:“你不需要想太多,我说这一番话也并不是向你们投诚的意思,事实上我们依然是对手,只是现在我们有了共同要对付的敌人罢了。”   “还有,记得告诉凤郎,他还欠我一个人情。”   宋伶猛地一惊,没想到这人在刚刚那短短的几句话之间竟然就已经看出了他和凤揽亭换了芯子,这样可怕的洞察力,自己刚刚还有一瞬间觉得他改邪归正了?   但他好像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宋伶看着姬咎向他投过来的担忧的眼神,安抚性地摇了摇头,他想着,他得快一点处理完临仙海上的事了,不然继续和温天纵待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看来你似乎很小看我,嗯?”凤揽亭的一只手伸出了笼子,而他的手中却紧紧抓住了百里弘济的脖子。   百里弘济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臭崽子还有这样的反应力,在他接近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以为…杀了我…你活的了吗?”百里弘济两只手扣在凤揽亭胳膊上,他想让他松手,但他这具身子实在是太羸弱了,如果不用术法,他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年轻气壮的年轻人比力气。   “很遗憾,我以为你会先考虑你自己活不活的了的问题。”凤揽亭语气很是轻松地说道:“不如我们聊点别的,比如你是否杀了真正的天帝,你在百里家后山养了什么,以及…你对我做了什么?”   凤揽亭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当他真的与宋伶的身体融为一体时,他看到了宋伶腹部上那个诡异的符号,那是魔神的标记。   他可以让魔神的意志在自己的身体里游走,可以淡定接受被诅咒和魔化的现状,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们对宋伶下手。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百里弘济挣扎着突然身上冒出了一股浓重的黑紫色魔气,魔气蔓延到凤揽亭手上时,剧烈的灼痛感让他猛地将百里弘济甩了出去。   得以挣脱的百里弘济在地上匍匐着咳嗽了好一阵,看上去虚弱至极,但他身上汇聚着的魔气却越来越多,简直像是一朵从天而降的雷云一般。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不敬…你…还有那些…愚蠢的人…都该死!”百里弘济苍白的手掌捂着自己被掐的青紫的脖子,雷云一样的魔气逐渐蔓延到天空之上迅速污染了天上一大片的云彩。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对我,做了什么?!”凤揽亭猛地一拍面前的铁栏杆,力气之大,震的整个铁笼都颤了一颤。   百里弘济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嘶哑中带了几分恶劣的玩味:“想知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腹部,目光却是看向凤揽亭:“罪恶的种子已经埋下,不久以后你就会像个可怜的女人一样,被你厌恶的孩子划破肚皮…”   凤揽亭下意识伸手触碰到那枚印记,然而在印记之下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蠕动了一下。   该死…   他立刻盘膝坐下,运气游走全身,但在丹田处,他受到了阻碍,他感受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正在觊觎宋伶的内丹,而这股气息极其隐秘,如果不是他,换做宋伶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身体不适所以感到疲惫。   这股气息不仅想要吞掉宋伶的内丹,还企图盗走宋伶身体里所有灵气和养分,凤揽亭不得把全部心神用在对付这股气息之上,但与此同时百里弘济开始逐个激活阵法。   凤揽亭不知道这些阵法的具体用处,但看到百里弘济对宋伶的态度,不难猜出这些阵法为的就是方便宋伶体内的这股气息更快掠夺宋伶的生机。   但就算是他也很难两边兼顾,就在他想着强行召出本命灵火来破阵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怎么回事?”百里弘济抬起头看向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而视线所及的地方却是百里家几个被打到丢盔卸甲的小兵,他们着急忙慌地向他所在的位置跑来:“家主,不好了,有人闯了进来。”   还没等那个小兵通报结束,门外传来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女声:“百里弘济,把我的儿子还回来!” 第134章 父母   凤揽亭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和花金瑶时隔多年的再次碰面会在这种情景之下, 他看着那女人穿着一身戎装,手里拿着一条长鞭将那逃到里面来的百里家弟子扫到两旁时,心里不由得感叹。   风姿不减当年啊。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百里弘济也没想到花金瑶他们竟然能一路突破他们的防守, 竟然打到了百里家内部。   “走正门啊。”花金瑶回答的理所应当,百里弘济说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那原本该在门外防守的守卫倒了一大片, 他心里暗骂一声废物,转身便向关着宋伶的笼子走去。   “我让你走了吗?”花金瑶一甩长鞭, 将人的手腕紧紧扯住,百里弘济见挣脱不开, 一手放至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随着他的口哨声想, 有两只体型庞大的魔物自后山飞出,对着花金瑶的位置俯冲直下。   花金瑶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两只魔物, 视线同样落在了还从未被他们顾及到的百里家后山方向。   这家伙到底在那山里藏了什么, 随随便便都能飞出来这样两只体格的魔物, 那地方该不会已经成了魔物窝了吧。   花金瑶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躲过了魔物的进攻, 但魔物到底有两只, 她要是全心全意应付魔物便没有人去管百里弘济。   于是她向后喊了一声:“世宁!”   宋世宁自争斗的人群中走出, 目光直直地看向百里弘济,百里弘济嘴角刚刚扬起的微笑在看到宋世宁时又落了下去。   “松山先生。”   “百里公子。”   两人面对面站着, 却都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百里弘济看了一眼花金瑶又看向宋世宁:“原来松山先生也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与世无争啊。”   “您到底还是入了这凡尘, 感觉如何?”   宋世宁看着他,脑海里却浮现出第一次见这人的光景, 百里弘济, 百里家旁支的一个表少爷, 从小疾病缠身, 被人预言活不过三十岁。   但他的爹娘不信邪,非要找人给他治好这病,也的亏他们在百里家的庇佑下有足够的资源,让他们找了一个又一个医师,甚至找上了自己。   他在此世行走必须要有一个身份,而他的身份便是隐世贤者松山。他以前怕麻烦,回答了一些找上门的人的问题,但没想到就是他随口回答的几个问题,竟然让他的名望到了一个非常高的程度。   有人传他无所不知,再困难的问题问他都会有答案。他没有否认,毕竟这是事实。所以当这对夫妻找上门来时他也没有拒绝。   他一眼就看出了百里弘济身上所纠缠的命数,他的确活不过三十岁,但三十岁以后他却未必会死,他眼中对于生的渴望盖过了一切,这也会导致他对事物的占有欲和掌控欲远超常人。   他是个麻烦,但宋世宁却不能直接动手杀了他。他告诉他的父母这孩子无药可治,让他们放弃为他求医的希望,而那对夫妻在听了他的答案后也当真放弃了对百里弘济的救治。   不过正如他预见的那样,即使没有救治,百里弘济也没有死,他活着,却也已经不再是人了。   “不知松山先生看到我如今的模样,可还满意?”百里弘济眯起眼看向宋世宁,试图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心虚,但没有,什么都没看到。   宋世宁在百里弘济的脸上看到了极致的恨意,怎么可能不恨,他是那个最终断绝他全部希望扯断溺水者最后一根稻草的人,让家族放弃他的始作俑者。   “你这又是何必,若是当年你病逝在床上,或许还有重新投胎转世的机会,但你选择入魔道,只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宋世宁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凉。   “是吗?只要能活着,万劫不复又有何惧?更何况真正要万劫不复的人,不一定是我。”百里弘济笑了两声却因为喉咙疼痛又将笑声咽了下去,他冷眼看向宋世宁:“我会让当年放弃我的人都付出代价,而你,我将亲手割下你那道貌岸然的头颅。”   他一摆手,一直潜伏在四周的伏兵才慢慢走了出来,他们手执弓箭,从各个角度对准了宋世宁两人。   花金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些人,神情一肃,下意识挡在宋世宁身前,但宋世宁却伸手按下了她的手臂。   花金瑶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掏出一把白纸做成的纸人,向空中一扬,却变成了千千万万个天兵,他们嘶吼着向那弓箭手扑去,一瞬间就打破了对面的阵形。   随后,他一手结印,一手以朱砂画阵,只见周遭狂风骤起,天边电闪雷鸣。   “疾风劫雷听吾号令,列阵千里,邪魔不生。”   宋世宁的声音在这厮杀遍野的战场之间显得无比清朗明晰,如碎玉鸣金,一时间狂风席卷,劫雷如雨点般落下。   刚刚还打的激烈的百里家弟子和公冶家弟子顿时四下奔逃,谁也不敢在雷域下造次,但站在雷霆中央的宋世宁和花金瑶却未被这雷阵波及,花金瑶看着宋世宁,宋世宁看着百里弘济。   百里弘济周身的黑雾结成了一道极为厚实的屏障,有这屏障在,劫雷暂时劈不到他身上,但从他咬牙的神色来看,这雷阵同样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他并非是能完全不受劫雷影响。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会这一招?”花金瑶满脸崇拜地看向宋世宁,但看着看着却发现宋世宁嘴角有一道极细的血线滑落,但他的神色未变,沾了朱砂墨的笔一甩,给花金瑶在雷阵中画出了一条路来。   “去,把宋伶带出来吧。”他说道。   花金瑶心知他可能也撑不了多久,赶紧上前救人,但百里弘济怎么可能让她如愿以偿,顶着劫雷也要用周身魔气化物阻挡她的   步伐。   “他已经是献给魔神的祭品,你们谁也不能带走他。”百里弘济面色狠毒,他身后黑紫色的魔气化为无数条毒蛇向花金瑶扑去。   花金瑶被这些毒蛇逼退了好几步后,神色一凛,竟张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洒在了自己的长鞭之上:“是吗?你想挑战一名母亲的决心吗?”   长鞭上的血迹下一秒便变成了熊熊烈火,百里弘济猝不及防被鞭子扫到衣角,却发现这火焰并非是寻常火焰,这样至纯至烈的火焰,乃是朱雀拥有的三昧真火。   “看来你在去找朱雀信物的路上还有别的收获。”百里弘济阴沉着脸,将那片燃烧的布料裁落,这才让这火不至于烧到自己身上。   “这还要多谢你的关照,若不是你,我还没有这样的运气。”花金瑶和他客气了两句用三昧真火打散了那用魔气凝结而成的毒蛇,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铁笼之前,看着坐在里面一动不动的宋伶,面露担忧。   “宋伶,是娘亲,娘来接你回去!”花金瑶说着就要去打开铁笼的门,但百里弘济不知从哪又召唤出两只魔物干扰。   “谁也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他!”百里弘济说完,浑身的魔气又膨胀了好几倍,天边宋世宁召来的雷云和他魔气形成的云争锋相对,一时竟然分不出优势。   眼看着宋世宁已如强弩之末,而眼前又立着两只强大的魔物,花金瑶头一次感觉到他们与百里弘济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而在她恍惚之际,一只魔鸟嘶鸣着,用它的爪子抓住了笼子最上方的铁勾,整个铁笼在它的力道之下缓缓腾空,眼看着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百里弘济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胜券在握的笑容:“看来,赢的人是我。”   “是吗?”   几人错愕地看向铁笼的方向,只见铁笼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划破的空间裂缝,姬远从中走了出来,一把将宋伶抱了起来:“路上和美人调情差点来迟了。”   “没打扰到诸位吧?那么…告辞。”姬远抱着宋伶进入空间裂缝,而在他进去以后,空间裂缝瞬间消失。   周围几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宋伶离开,但谁也没空去阻止他。   百里弘济下意识向铁笼的方向跑了一步,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劫雷,花金瑶眼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抱走,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人长得像是个熟人,心里并没有听到自己儿子被百里家人绑架那么着急。   左右宋伶已经被救走了,花金瑶扭了扭肩膀看向眼前的魔兽,她觉得她似乎也没必要顾及什么了。   百里凌峰带着人赶来时,这场围绕着百里家的战役已经十分迅猛的结束了,公冶家家主正在指挥自家弟子把俘虏到的百里家弟子关起来。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百里家,心里默默感慨了一番,随后他看向公冶晴:“百里弘济被俘了吗?”   公冶晴耸了耸肩:“没,这家伙老奸巨猾,没那么好抓。”说完她看了一眼在一旁互相扶持着疗伤的花金瑶夫妇,她今天也算是对这俩的战斗力有了全新的认知,并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能惹着这两位,太可怕了。   百里凌峰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但心里却又觉得并不意外,百里弘济果然是个遗千年的祸害,这让他想亲手抓住他为自己族人报仇的心也越发旺盛了。   【作者有话说】   宋爹,能装但只能装一点点。 第135章 降临   凤揽亭和姬远一同出现在距离百里家很远的一座山头上。   姬远看着凤揽亭, 凤揽亭看着他,随后姬远将他放了下来,神色戒备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你不是那小东西?”   凤揽亭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衣袖, 将自己整理妥当后才看向姬远:“那你觉得我是谁?”   姬远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最后对上他的视线:“你这眼神让我想到一个很讨厌的人。”   “……我却不知你有这么讨厌我。”凤揽亭勾了勾嘴角, 随后抬步向前走:“行了,没时间和你耍宝, 时间紧迫,你送我去神庭一趟。”   “凤揽亭, 真的是你?!”姬远看着这人熟悉的神态动作, 脸上的表情更震惊了,他一边震惊着一边跟着凤揽亭往前走:“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做到的?”   “合欢功, 修炼到极致就能做到。”凤揽亭简短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但姬远却并不能被他这个敷衍的答案给应付过去:“真的假的?以前怎么没听说合欢功这么厉害?你该不会又使了什么法门来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 有什么好处?”凤揽亭觉得好笑地看着他:“一般人是无法将合欢功修炼到极致的, 只有完全信任的爱侣才能做到。”   姬远被他嘴里吐出的爱侣两个字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行了, 知道你们两个恩爱了, 没必要在我面前炫耀。”   他说完这番酸话后,往前一步腾空而起变回了原身:“但是, 我对这个功法挺感兴趣的, 要是我能转到她的身上…嗯…”   凤揽亭不愿去想这个意味深长的嗯意味着什么, 他骑在巨蟒身上道:“你帮我办事,我后面让他教你。”   “那可就一言为定了。”巨蟒语气带着几分轻松, 带着人便向神庭的方向飞去。   “神庭上全是天兵, 我现在过去只会被集火的份, 你要干什么?”姬远一边飞着一边问凤揽亭的打算。   而凤揽亭运气压了压身体里那股不详之气后, 沉声道:“我怕百里弘济狗急跳墙,在神庭里留有后手,我亲自去看看。”   “你?你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伐魔上神,且不提你那个罪人的身份,现在你这个小东西的壳子,谁会听你说话?”   “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凤揽亭与姬远多言,等两人到了神庭上方,看着那巍峨的空中宫殿,凤揽亭直接从巨蛇身上跳了下去。   “喂!”巨蛇看着青年的身形逐渐变小,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小点,他也收拢了身形,又恢复成人形,借着天色阴沉的阴影,混进了天兵之中。   …   凤揽亭大步向神庭主殿走去,神庭中的守卫在看见他后,也都纷纷拿起武器对准了他,但凤揽亭却并没有将这些守卫放在眼里。   “站住,你是什么人?”有一名天兵提着长枪挡在了凤揽亭身前,阻止他继续前进,但他刚靠近,就被凤揽亭周身所染发出来的灵压给压制的动弹不得。   “我要见你们圣君。”凤揽亭看着那些在灵压下只能咬着牙齿匍匐的守卫们,声音冷肃地说道。   “圣…圣君在…内殿…”   “哦?外面都要打进来了,他居然还在内殿?”凤揽亭声音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最后嗤了一声:“假货就是假货。”   他抽出守卫腰间的佩剑转身走向内殿,而随着他深入宫宇,他身后跟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也许是从未见到过能在神庭中横行霸道的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惶恐,生怕他会对殿宇中的贵人做些什么,却又明白他不可能不做些什么。   距离凤揽亭上一次来神庭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那时候的圣君还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和他说什么话都是长篇大论,絮絮叨叨,他对这人很不耐烦,但却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   因为在九重天没有人可以挑战天帝的权威,天帝代表的就是九重天最崇高的律法,也是天道的化身。   凤揽亭一脚踹开了内殿的大门,看着里面抱着三俩仙女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他冷笑了一声:“这世间天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昏庸了?”   “大,大胆,你是何人?”那年轻人穿着一身彰显身份尊贵大气的衣服,但姿态上却一点没有身为帝王的威仪,他哆哆嗦嗦地看着凤揽亭,像极了一只套着虎皮的猴子。   “我到要问问你呢。”凤揽亭像是没看见身边人的惊恐一般,提着剑向内走去,里面的仙女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却都还没来得及跑出这间屋子,就被凤揽亭手中的剑斩杀倒在地上。   血腥的味道很快蔓延开来,逐渐覆盖掉原本殿中淫-靡的气息,凤揽亭走的并不快,但每一步却像是走在殿中人的心头上。   “恶鬼!恶鬼杀人了!来人,来人护驾!!”那年轻人尖叫着四处乱窜,而门外的守卫却谁也没有动弹。   其实他们也并非没有看出端倪,但这位天帝的确是天道指任的,难道天道也有错吗?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圣君被人追着满屋子跑,心里都有些茫然无措。   凤揽亭皱起眉头,他看着眼前吓得涕泗横流的年轻人却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老头,那个老头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整个人还染发着让人不适的暮气沉沉的气息,但他的目光是冷静的,睿智的,好像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没有人不该臣服于他。   虽然年迈,但那也是帝王。   不像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   凤揽亭一剑挑飞了他的发冠,剑尖直指他的咽喉:“说吧,你为何要受百里弘济的指使冒充天帝?”   年轻人疯狂地摇着头,眼里满是恐惧和惊惶,他一直喊人救他,并不正面回答凤揽亭的问题。   凤揽亭皱起眉,他没有多少耐心和他耗下去,他得在花金瑶和她男人压制不住百里弘济之前,将神庭里这些脏东西给除了。   他抬起剑划破年轻人的脖子,却在这时这假天帝的嘴里却突然冒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尖啸声,一道刺眼的紫色光芒从他身体里迸溅而出,连同着刚刚倒在地上的其他仙女一起。   凤揽亭看着从他们七窍处迸溅的光芒越来越炽烈,突然意识到什么,拔身向外撤离:“立刻离开这间屋子,展开防护结界!”   他身后的守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懵懵懂懂地展开结界时,眼前富丽堂皇的宫殿便瞬间炸开了。   轰隆一声,带着可怕的紫色光芒,爆炸的震荡几乎波及了大半个神庭。   这是…自爆?修士将全部修为集中在内丹在引爆的玉石俱焚的招数。   但这紫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带着令人不详的气息,仿佛是一种开战的信号。   凤揽亭用袖子拂了拂周围的烟尘,神色算不得好看,没想到又被百里弘济摆了一道,竟然以活人为引…   “等等…这是什么?!啊!”   “是魔卵!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魔卵?!”   随着爆炸声过去,承载着神庭的浮岛之中袒露出了几个巨大的坑洞,而坑洞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已经孵化成形的魔物。   这些魔物长相如蝗虫一般却有人头那么大,展开翅膀更是有身子好几倍那么长,它们睁着血红色的眼睛,展开满是倒刺的翅膀,扑棱棱地成群结队,如同一道血红色的狼烟浩浩荡荡地飞向天空。   “啊!!它们有毒!我的眼睛…”   “来人来人…它们数量太多了…太多了!”   凤揽亭抬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魔虫,随后姬远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杀了吗?”   “杀了,但…恐怕这才是他的目的。”凤揽亭看着被魔虫追上瞬间被吸吮至只有一张人皮的天兵,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惯会用些恶心人的手段,这些虫子,怕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份大礼。”   “嗯?第一份?还有别的?”姬远有些不解,但在他抬头看向天空中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原本的金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血腥的红月。   “嘶,看来这九重天确实是要遭难了。”血月在白天也出现了,这下那些本就疯狂的魔兽岂不是更加亢奋,也不知道远离神庭庇佑之外的小族群该怎么活…不对,现在神庭都这个鸟样了,被神庭庇佑也不见得能有多好。   他心里正琢磨着,凤揽亭却又抛下他转身就走了,他赶紧跟了上去。   “你去哪啊?这些魔虫可不长眼,小心把你道侣的身体吸成人干。”姬选幸灾乐祸地说道,但刚说完就有只虫子迎面向他飞来,他赶紧闪开。   “不该说的话别乱说。”凤揽亭声音低沉,见姬远乖觉了,便又去找到天兵统领说了两句,见人跑远了,才让姬远跟上。   “也不知道这群天兵是干什么吃的,神庭都被蛀成这样了才好像第一次发现似的,现在想要挽回恐怕没那么容易。”姬远双手环胸,脸上露出凉薄的神色。   “我有事需要回荒北一趟,你跟我一起。”   “啊?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一会这一会那的?我又不是你们的坐骑…”姬远看着凤揽亭的眼神渐渐没声了,奇了怪了,明明这模样还是那个小孩,但是里面换了个芯子,给人的感觉就不同了。   凤揽亭看人的感觉挺渗人的,明明都缺了一半了。   两人离开神庭以后,天兵首领找到了原本和他们是敌人的荒北军以及反叛军请求联合,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整个神庭被啃穿的下场。   而随着天边的血月越来越大,浓重的阴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之上,远在临仙海的宋伶也看到了那一轮无法忽视的诡异血色,整个人原本观光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浩劫,真的降临了。   【作者有话说】   最多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大凤这算是亲手点了个加速炮。 第136章 难题   荒北, 武心殿。   江安看着来去匆匆的士兵,脸色凝重,燕儿站在他旁边神色也有些担忧:“血月的影响又扩大了, 主上迟迟未归,我们要不要…”   江安的目光闪了闪, 没有正面回复燕儿的问题, 只说再等等。   柳文应坐在武心殿最高的屋顶上,手上把玩着一根编织成网的枝条, 一有魔物胆敢靠近武心殿就会被这些隐藏在地底强而有力的枝条给拍飞出去碎成几块。   他仰起头看着那个硕大的,仿佛要垂下来的巨大月亮, 心里的不安越发躁动起来, 也不知主上他们有没有找到最后一件四象信物,姬咎他…   他坐在屋顶上忧心着, 而殿中的院落里, 拓拔青扶着叶澄走了出来拦住一名士兵询问情况。   那士兵也不知说了什么, 两人的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叶澄看向拓拔青, 他看出他眼中对于外面战场的向往, 自打从魔渊里出来的魔物越来越多, 拓拔青每天的魂都没留在武心殿里,都跟着那些士兵一块飞了出去。   其实从外表上可以看出, 他是一个相当崇尚暴力的人, 他能耐下性子照顾人也是把几辈子的定力都拿了出来。   叶澄明白他的压抑, 对他说到:“拓拔大哥,你要是真想出去就去吧, 不用顾忌我, 我已经大好了, 每天吃药我自己就能做到。”   “真的?”拓拔青不太信, 他总觉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脆弱的跟个琉璃人似的,走两步路都像是被抽了骨头一样,他一走这人可不就瘫再床上了?   他是喜欢打架,最近也被外面的厮杀声刺激的浑身发热,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他答应过宋伶照顾人,就不能把叶澄一个人扔在屋子里。   他看向叶澄,叶澄的目光真诚,他有些意动,但又忍了忍:“我答应过宋伶的事,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叶澄听他这么说笑了笑,他从衣服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海螺吊坠对拓拔青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护身符,有它在我总能逢凶化吉,这次也是因为它的缘故我才能恢复的这么快,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真的大好了。”   拓拔青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坠子又看了看叶澄确实像是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颊,他松开了搀扶着他的手,挠了挠后脑勺:“好吧,我信你,但你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叫我。”   “好。”叶澄点了点头,他看着拓拔青脚下生风地跑了出去,脸上带了几分羡慕,他的父亲从小就不许他搅和进任何危险的事情之中,连他和同龄人一起玩闹他都不许,他在海岛上被拘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说服了他有了这次机会,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他抬头看向天空,如果他能平安回去的话,估计这辈子都离不开那海岛了。   “蓬莱阁弟子的寿命只有一百年,这是真的吗?”柳文应看向他。   叶澄愣了一下才看见屋顶上有个人,他点了点头:“其实不止一百年…但也差不多。”   “那不就和凡人一样吗?据我所知,大多数修士都追求长生,若是无法长生对于他们而言修道就没有了意义。”柳文应说着,或许觉得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不好聊天,伸出一根柳枝将他勾到了屋顶上。   叶澄吓了一跳,但坐在屋顶上以后,他满脸都是新奇的神色,他左右看了一圈后问向柳文应:“柳大哥,你不是人类吧?你是魔族吗?”   “我原本是长在魔渊里的一棵柳树,主上见我在魔渊都能长得枝繁叶茂,所以将我带回了武心殿,想让我装饰装饰这遍地不见绿的荒北。”柳文应觉得自己应该是太过无聊了吧,竟然闲的没事找人聊天:“我不清楚我称不称的上魔族,毕竟在魔渊中,种族数量多才能称的上魔族,我充其量只能算魔物。”   “哦…”叶澄听的一脸惊奇,他没见过魔渊,从来都是从别人话语里窥见一些碎片,但现在他竟然亲眼看见了从魔渊里出来的人了诶。   “我被主上带出魔渊后就发誓效忠于主上,他让我打谁我就打谁,我和这些玩意可没有什么种族情谊。”柳文应说着又用柳条甩飞了一只魔物。   “柳大哥你活了那么长年月一定见识过很多东西了吧,真好啊,我们蓬莱阁弟子世世代代都呆在那一块海岛之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来这片大陆上看一看,结果…还被我搞砸了。”   柳文应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低落,但他并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以对之:“长生有长生的不好,活的太长,就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你们创立宗门的老祖或许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吧,长生固然令人向往,但是一个人的长生就是漫长的孤独,孤独总是难熬的。”   柳文应想起自己还是一棵树的时候,他扎根在一片悬崖之上,风吹日晒,雨淋霜打,日复一日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就静静的…漫长的…活着。   回忆起从前记忆里大多数片段都已经模糊了,能让他觉得记忆深刻的,都是在来到武心殿以后,他遇见了各式各样的人,不善言辞的主上,为人稳重的江叔,喊打喊杀的莺儿,还有一条一受委屈就来他树下哭哭唧唧的小蛇。   那还是他已经在武心殿扎根以后的事了,主上突然拎回来一个瘦猫一样的小孩,整个合欢宫没有一个人会带小孩,主上忙着去深渊淘东西,江叔忙着处理武心殿的内务,莺儿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照看小孩的任务就落在他的身上。   一棵树的身上,多荒唐啊…   叶澄看着身边的人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也便不打扰他,他双手拖着下巴感慨了一句,真好啊,在他有限的短暂人生中还没有出现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他能想起的总是他爹的敦敦教诲,让他好好修炼,不要忘记列祖列宗的期望。   可是他从小就体弱多病,天赋又差,如果不是他爹给他找回来的这个护身符,他可能甚至活不到这么大。   他手里抓着护身符,正出着神看着前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凤揽亭从裂缝中走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之上,随后出来的是脸色其臭的姬远。   “宋宫主。”柳文应看着他们站起身,叶澄也赶紧站起身。   宋伶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叶澄:“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要对你说。”随后带着姬远向正殿走去。   叶澄不明所以,柳文应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宋宫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还是伸出一根枝条又将人放了下去。   叶澄和柳文应都到了正殿,凤揽亭坐在他专属的座位上看向叶澄,而叶澄被他的目光看的一愣,他记得之前这个漂亮的青年好像挺好相处来着,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后气势这么摄人?   “事态紧急,我也不和你卖关子了,玄武之息在你身上是吗?”凤揽亭看向叶澄。   叶澄愣了一下满脸疑惑:“玄武之息?那是什么…我没听说过什么玄武之息。”   “你的父亲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当年玄武陨落时为临仙海众生留下的一口生息如今正在你的身上,我不知你们用玄武之息做了什么,但现在我们需要你把它交出来。”凤揽亭神色严肃。   也许是被他这份严肃所感染,叶澄也突然紧张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玄武之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父亲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事。”   凤揽亭狠狠皱起眉头,他起身走下台阶,对着叶澄伸出手,他手上的巨大吸力一下子把叶澄给吸了过去,他抓着叶澄的脖子,叶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若是封印破了,你就是全天下的罪人,即便是如此,你也不把玄武之息交出来吗?”凤揽亭冷声问道。   柳文应在旁有心要劝,却又被凤揽亭一个瞪视给停住了脚步,为什么,他好像在宋宫主的身上看到了自家主上的影子?   叶澄有些艰难地抓着凤揽亭的手,涨红着脸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   就在凤揽亭以为他还在嘴硬时,脑海里突然传来宋伶的声音。   [凤揽亭,凤揽亭,你在的话回我一声,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凤揽亭松开了手,叶澄猛地跪坐在地拼命地咳着,仿佛喉咙已经被他捏碎了一般。   [什么问题?]凤揽亭回问。   [我们之前不是以为玄武之息是被蓬莱阁阁主的儿子,也就是叶澄保管,携带在身上的吗?]   [嗯。]   [人家是有原因的。]   宋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悲痛的蓬莱阁阁主,神色也有些为难和挣扎[叶澄他从小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你是知道的吧,他应该和你说了。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几度濒临夭折,然后蓬莱阁阁主用玄武之息才将他救了回来…]   [换言之,我们要是这个时候把玄武之息带走,他儿子可能也就活不成了,而他们宗门的传承是一代传一代的,叶澄要是没了,蓬莱阁也没了,你明白了吗?]   凤揽亭却道[他小小一个宗门能和全天下所有生灵的性命相抵吗?]   宋伶噎了一下,但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蓬莱阁弟子,他又实在不能说出不能相抵的话,他闭了闭眼有些艰难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颤,他知道他们为了修补封印做出了多少努力,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差最后一件信物就能将封印补上,这样魔神不能复生,天下人幸免于难。   但叶澄何其无辜,蓬莱阁何其无辜…玄武之息是自愿选择了叶澄,这本该是他的幸事才对。   [凤揽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说】   经典的电车难题。 第137章 混乱   正殿中回荡着叶澄咳嗽的声音, 干枯沙哑,他确实如宋伶说的那般非常脆弱,凤揽亭甚至觉得自己其实不用多用力很轻易地就可以结束掉他的性命。   但玄武之息选择了他…   凤揽亭仰起头闭上眼, 眼前出现的却是宋伶那边看到的景象,穿着白衣平日里如同世外仙人一般的蓬莱阁众人, 密密麻麻地跪倒了一片, 像是这暗沉色的岛屿上覆盖可一层新的雪。   洁白的刺眼。   “玄武之息,当年是你们偷走的吗?”宋伶问。   叶知梧摇了摇头, 笑道:“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呢,当年连我们都不知道有玄武之息的存在, 也是妖族的祭司登门拜访, 说可以用玄武之息保住吾儿性命,但他们的条件是自那以后蓬莱阁弟子便不可再管临仙海上发生的大小事, 并每年为妖族献上祭品。”   宋伶皱着眉, 他记得之前他们妖族的祭品阴差阳错下让姬咎给吃了, 后来那些妖族就绑了凤揽亭他们当祭品, 想要献给那位邪神。   他就疑惑呢, 为什么这妖族都能在临仙海上横行霸道, 而原本该管理海域上发生大小事的蓬莱阁却对此默不作声。   原来是有这样的缘故。   这蓬莱阁阁主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在得知了真海主出面以后就再也坐不住了, 在宋伶和那妖族祭司沟通时, 他就找上门来, 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为的就是抱住他儿子一条小命。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保住叶澄的命了吗?”宋伶问。   妖族祭司摇了摇头, 说话的语气有些神叨:“玄武之息已经融入了那孩子的骨血之中, 他就是玄武之息。”   宋伶的面前是跪着的蓬莱阁弟子, 身后是一群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妖族人。   他这边的事也进展的不太顺利, 这群妖族似乎并不愿意接受一个曾经抛弃过他们的神明,哪怕明知道现在这个邪神不是什么好玩意也愿意继续供奉着祂。   [你让他们打一架,谁打赢了谁做新的守护神。]凤揽亭道。   [就这么简单粗暴?]宋伶反问[你在我那边干什么呢,百里弘济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我已经回到荒北了。]   [你动作还挺快。]宋伶百忙之中和凤揽亭闲扯了几句,现在两件事摆在他面前,他也只能一件一件的来,他先扶起叶知梧安慰道:“我能理解阁主的心情,但也请阁主理解一下在魔潮重牺牲的战士们。”   “一旦让魔神突破封印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宋伶说的郑重其事,叶知梧的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得罪了。”刚刚还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的人,瞬间变了脸色,所有蓬莱阁弟子竟然和妖族人站在了一起对他们拔剑相向。   “我不能让宗门没落在我手中,哪怕招天下人不齿也罢,我只有叶澄一个孩儿,那是蓬莱阁全部的希望。”叶知梧的剑尖割破了宋伶脖子上的一层皮肉。   鲜血顺着那道伤口流了下来,姬咎见状大呼一声,而温天纵则站在旁边神色轻松地好像在看一场戏。   另一边凤揽亭还没有什么表示,宋伶却冷笑出声:“是,你只有他一个孩子,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孩子呢!他们愿意为了天下人赴汤蹈火,而你在这和我讲什么家族传承…”   “你还…”宋伶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语气出奇的可怕:“伤了我的道侣。”   白色的烈焰从他全身喷涌而出,磅礴的热浪似乎是想将整个岛屿都燃烧殆尽,他看向叶知梧,叶知梧手中的长剑在白焰下融成一团废铁。   “我不是来和你们讲道理的,我也不是来商量的,摆正你们的态度,不管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你们胆敢威胁我,我让你们全都去给那小子陪葬!”宋伶每说一句身上的白焰火光就越发炽烈。   [你在为我生气?]这时凤揽亭突然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   [他伤到你了。]宋伶表面盛怒,内里还有点委屈。   听着他的声音,凤揽亭都能想到他是怎么个小模样,这让他的手指有点痒,想揉揉他的头。   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宋伶不可能真的让叶澄去死,他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总不能挟恩图报让他去为了他们献身,哪怕他愿意,他们都觉得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可除了这样,还有别的办法吗?   凤揽亭睁开眼,转过身目光深深地看了叶澄一眼,突然有点好奇他知道这事会是个什么反应。   “当年四象以身陨为代价封印住了魔神,而如今魔神的封印被人破坏,想要修补封印只能用四象的信物去填。你就算住在海岛上应该也听说过魔神是个什么东西了吧?”凤揽亭半蹲在叶澄面前很有耐心地说道。   “祂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一旦让祂打破封印,一切都会化为乌有,现在那封印只是破了一点,泄露出来的魔物就已经让人难以应付,你敢想象当所有魔物都喷涌而出的场面吗?”   叶澄愣住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咳嗽,整张脸憋的通红,他傻傻地看着凤揽亭,像是被他的话震住了。   “而现在想要补上封印唯一的办法,就在你身上,你爹曾用玄武之息救了你的命,而现在你需要用你的命去救更多的人。”凤揽亭不紧不慢地说完,在听凤揽亭说完后,旁边两个原本事不关己的人脸上的神色也变了。   他们都下意识看向叶澄,想要看看他会怎么选择。   叶澄脸上的表情则很恍惚,他似乎还在消化凤揽亭说的话,又好像消化完了有些难以接受。他缓慢的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头,好半晌,他才泪流满面地看着凤揽亭:“如果能救其他人,我愿意。”   “你倒是和你那个爹不一样。”凤揽亭嗤笑出声,他伸手一把将叶澄从地上提溜起来:“是条汉子。”   “宋宫主…”旁边柳文应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叶澄的年纪在他看来还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就像一颗刚发芽的种子,他是那样的稚嫩,他还没来得及见识外面的世界。   但凤揽亭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带着叶澄走到姬远面前:“走吧,回你老家。”   姬远的目光在还在流泪的叶澄身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顶着一张嫩脸装深沉的凤揽亭,他没说什么,转身划开了一条空间裂缝,自己先一头钻了进去。   凤揽亭让叶澄先进去,自己最后进,在他迈进那裂缝时,他听到柳文应喊了他一声。   “小宫主…”剩下的话他没说,他也没有立场没有颜面去说。   但凤揽亭看懂了,他勾了勾嘴角,随后面无表情地抬脚走进空间裂缝。   此时涌入九重天各地的魔潮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盛,它们嘶吼着,叫嚣着,想要打破一切规律和制度,想要把天道踩在脚下。   躲在结界中的修士们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些魔兽一波接着一波攻击结界,他们有的麻木,有的恐惧到四处乱窜,有的却已经开始原地盲目地祈求上天。   他们见识过太过结界破掉的,直接被魔兽吃的渣都不剩的宗门,还有放弃结界逃跑在路上被剿灭的宗门。   没有宗门庇护的散修被魔兽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拖出来吃掉,他们的惨叫越发刺激到一些躲在州城里不敢出门的普通人。   他们只希望城墙能再坚固一些,能再扛久一些。   而远在吉州,公冶晴步履不停地指挥着士兵们去抵抗魔潮,好几天都没合眼的她满眼都是血丝,但她却不敢去休息,害怕自己一旦闭上了眼就是永眠。   花金瑶和宋世宁离开公冶家,带着人开始四处救援结界破损受难的人家,原本繁华的州城内,四处都是凋零破败的景象,灰黑色的魔气牢牢压制住九重天上的灵气,无数魔物聚拢而成的阴云也牢牢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死亡,杀戮,混乱,无时无刻不在这原本号称仙家之地的大陆上发生。   百里弘济站在一处高山之上拖着自己被劫雷劈到焦黑的手臂,兴奋地看着自己亲手造成的人间炼狱。   “霏霏,你看…你看啊…阿鼻城…这才是真正的阿鼻城。”他兴奋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看在旁人的眼里扭曲又丑陋。   阮霏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目光好奇地注视着他那张扭曲的儒雅面孔,她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呢,她很难理解,她为了他众叛亲离,为了他加入阿鼻城,为了他挥刀向更多无辜的人。   她到底爱上他什么呢?她明明清楚的知道这人就是个骗子,他对她说过的一切承诺都只是虚假的谎言,他利用她,她在他眼里可能就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用费什么心思还能在暗处帮他干尽肮脏事的狗。   就和那个,乌陵家的蠢货一样。   她对宋伶说的话不算作假,她的确是后悔了,痛恨了,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回到了这个人的身边。   她把目光移开,转而看向满目疮痍的大地,她罪恶缠身,无处可去,既然这样还不如都毁了,大家都没了,她也就不用再想自己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只是可惜了自家的小宫主,那样天真纯粹,死在这样肮脏的大地上有些可惜,如果那时候她还活着,她肯定会把他装进水晶棺里,好好封存起来。 第138章 肉树   天幕暗沉, 巨大的血月低垂着,仿佛随时都可以将这片荒芜的大地碾压。   凤揽亭骑在巨蛇之上,叶澄坐在他背后, 因为恐惧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宋…宋宫主…我们这是要去…去哪?”   凤揽亭低头看了一眼他抱着自己的手,神色不变:“去魔渊。”   “啊?”叶澄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简短的惊疑声, 身下的巨蛇便突然加速, 他没有办法,只得用手更紧地抱紧身前之人。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魔渊的入口在天上啊!   凤揽亭也懒得和他解释, 随着姬远的速度增快,独属于魔渊的巨大黑色阴云展露在他们面前。   魔渊的入口比起之前增大了不少, 如果说以前只有一个普通山洞那么大, 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天坑。   凤揽亭看着那些不断从魔渊入口飞出来的魔物神色一凛:“这是第几层的魔物?”   “七层?八层?”姬远看了一眼,估量着说道:“连这群怪物都飞出来了, 底下估计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也算不得好, 毕竟魔渊越往深处的魔物就越是接近魔神封印, 他们的力量和凶残程度都是一般魔物所不能相比的, 若真的让这群魔物飞到九重天, 以那群修士的修为, 还不足以应付它们。   “你要不放把火烧一烧?”姬远提议道。   “……不了,此时放火只会越发激发它们的凶性, 我们的目的是尽快赶往最底层, 别节外生枝。”凤揽亭冷静道。   姬远却像是看出什么似的嘁了一声:“你就是心疼你小情儿的身体罢了,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他说完酸话,不等凤揽亭反驳他, 直接弓身一跃进了魔渊。   穿过那层混乱恐怖的阴云, 魔渊内部的景象也是让人触目惊心, 无论是天上飞的, 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魔物的数量翻了十几倍还多。   且魔渊里的魔气也浓郁到了一个几乎能化为实质的程度,凤揽亭怕他们还没到最底层叶澄就被魔渊里的魔气侵蚀死了,伸手给他套了一层保护结界。   叶澄看着四面八方冲着他们而来的魔物,心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这就是魔渊吗?果然名不虚传,太可怕了!   姬远相当熟练地穿过各层的“门”,但在这关头,几乎每一层门都被一些高阶魔物守卫着,叶澄亲眼看着眼前温和俊美的青年眼睛眨也不眨地拧下那些高阶魔物的头并丢给巨蛇吃掉时,他突然有点想收回抱着他的手的冲动。   这看上去斯文无害的小宫主,怎么这么凶残啊…   凤揽亭皱着眉看着自己身上染到的鲜血,都在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评估一下后面宋伶让自己赔他衣服要花多少钱。   巨蛇吞了好几只魔物后,整个身形越发胀大,在魔气的滋润下,竟隐隐有真龙之姿,只是他嘴上免不了抱怨:“真难吃,我有点想念合欢宫的点心了。”   凤揽亭哪里会惯着他,他们俩一个杀一个吃,带着一个拖油瓶来到了魔渊第九层。   …   如果说魔渊第九层前的界都还能分得清天和地,还能有点规律可寻,但在第九层,就是彻底的混沌。   伸手不见五指,鼻端萦绕着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道,耳边什么也听不到,内心也难免会因为这样诡异的静谧而不知所措。   凤揽亭用指尖点了一点火,这火晃晃悠悠地从高空落了下去,顺带照亮了周围环境,叶澄看了一眼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原本以为他们身处在一个很小的空间之中,所以才会闻到如此浓烈的气息,但看到那被火光照亮的地方,他又发现这个空间不是小,是大到可怕。   根本看不到周遭的壁,也看不到底,那一点火光,最后泯灭在底下的血池之中,而在掉下去之前,叶澄清晰地看到血池之上,是无数根巨大的锁链,看上去也就比他们身下的巨蛇宽度小那么一点。   这么多锁链,这是锁着…   魔神?   他下意识身子一颤,凤揽亭却并没有因为不可视物而停留,他让姬远继续向前,而自己却是在闭着眼感应什么。   “你终于来了。”   在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的环境中,突然冒出了一道男声,叶澄差点吓的叫出来,他伸出两只手将嘴巴捂住,生怕自己暴露更大的动静,但他没说话,凤揽亭却将他提溜了起来:“来了,还带来了好东西。”   “呵。”   随着这一声短促的不明意味的笑声,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中终于有了些微的光亮,但在叶澄看清了这片空间中的景象时,瞳孔紧缩以为自己看见了地狱。   巨大的血池,密密麻麻遍布在血池上的锁链,不明材质但是如同人类血管组成的巨大的红色的树,锁链紧紧缠绕着这棵“树”,树周环绕着光芒微弱的符文。   刚刚发出声音的人,半个身子与树融为一体,他全身黝黑,白发,浑身都布满了金色的梵文,四只手,其中一只手上抓着一柄巨大的剑,那剑刺在“树”正中。   他们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传出的。   他抬起头看向巨蛇身上的人,在看清后,眉头一皱:“宋伶?”   姬远明白他是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是宋伶,是你自己。”   “你竟然把他的身体带到魔渊中来,你疯了吗?!”白发男人目光狠厉地看着凤揽亭,凤揽亭目光清冷地看着他,说了一个与他的质问毫无干系的话:“你还能撑多久?”   “……在我血流干之前。”白发男人伸手抹了把脸,一双金色的眼眸更显妖异:“巨阙斩不断祂的根。”   凤揽亭的神色越发冷峻,他让姬远恢复人形,带着叶澄站在远离“树”的地方,而自己却是缓慢地飞向那名白发男子。   在靠近他以后,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随后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凤揽亭!别以为你这种小把戏就能困住我!!]   [就算你身死魂消,我的意志也不可磨灭!]   [你难道还不敢承认你的体内流淌着混沌的血脉吗?放弃吧,只要你与我合为一体,你想要什么是不能得到的呢?]   魔神的叫嚣震耳欲聋,但他却无法突破白发男子的封锁,祂怒骂,蛊惑,嘲讽却无济于事。   哪怕封印尚未完全修补成功,但只要有巨阙剑,只要男子的意志能成功压制住祂,祂就无法从这血池中重获新生。   凤揽亭收回手,目光更是冷峻了几分:“我立刻带人修补封印。”   澜悲语气凉凉地嘲讽:“那你可要尽快,这老东西已经彻底疯了。”   凤揽亭嗯了一声,随后飞向叶澄和姬远所在的位置,伸手将叶澄抓在了手里。   “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叶澄声音发颤,凤揽亭没有多的时间和他解释,逮着他就猛地冲向了那看上去深不见底的血池。   “啊啊啊!!”   只听噗通一声,两人进入血池后便没了声息,白发男子靠在自己的胳膊上,神色慵懒地看向还在不远处的姬远:“他们怎么说服你帮他们的?”   姬远双手环胸站在半空中:“那小东西说帮我追那个女人。”   白发男子像是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般,猛地大笑出声,笑的前仰后俯,笑的姬远脸色变得奇臭无比才停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你竟然让一个小你几千岁的小辈帮你追女人…这真是。”   “很好笑吗?他要是不厉害,怎么把你追到手了?”姬远反问。   男子愣住了,然后想了想:“这倒是。”但后面他又觉得不对:“我这属于愿者上钩。”   还不等两人掰扯清楚,他们身下的血池突然开始猛烈的震荡,遍布血池的锁链被震的哗哗作响,一根接着一根,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猛地钻向血池深处。   白发男子皱起眉,他看向自己半边与“树”融为一体的地方,金色的血液蜿蜒不断地向下流淌,随后被剑吸收,那“树”还在不断地继续蚕食他的身体。   “你打算怎么办?真就永远留在这里了?”姬远飞到男子面前,也看到了人与树连接地方的景象:“这玩意是…魔神借你的血做出的新肉–身?”   “不全是,是我的血还有一些别的魔物的肉,堆成的这东西,看上去挺恶心的吧。”明明就要完全被吞噬进去,男子的表情却还显得有几分轻松:“不过不用担心,巨阙吸收了我更多的血,哪怕我没了,这剑也会一直插在祂心口上,给祂找不痛快。”   姬远听他说,也看了两眼那把因为吸收了太多主人的血已经变得有些奇怪的大剑,这把剑是当年那开天辟地的古神用的斧头做成的,也算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兵。他甚至还记得当年凤揽亭在魔渊里找到那块铁时脸上的笑容,明明满脸是血,看着那块铁的眼神却还是熠熠生辉。   后来他把铁做成了剑,带着剑在魔渊里大杀四方…这已经成过去式了吗?   姬远有些感慨,随着“树”底下的血池沸腾的越来越厉害,白发男子神色也就越来越难看。   “澜悲,要是封印封上了,你就彻底出不来了。”姬远突然说道。   “嗯,我知道。”   “你不害怕吗?”   “……别在这关口问我这个问题。”澜悲拿着的那把巨阙突然冒出了金色的光芒:“别看我,别问我,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你们只管欢呼就是,也别想我。”   “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疯狂地生长起来,像是要把空间内的一切都吞噬进它的身体之中,姬远看着男人的身体一点一点被吞没进去,最后变成了一颗跳动着的,金色的心脏…   姬远明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也正如澜悲所说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冒出了想要把他拉出来的冲动。   明明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跟他当年认识他的时候相差甚远,他还是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   只是他的手抓了一个空,他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常说的一种感情。   遗憾。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最近有一种掏空大脑不顾自己死活的美感。 第139章 血肉   宋伶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脸上出现了不解的神情。   而在他的周围,众人闹闹哄哄, 有的在忙着对付海上出现的魔物,有的在帮自己支持的神明呐喊助威, 姬咎托着他, 腾空在半空中,让他方便出手对付那只邪神。   宋伶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凤揽亭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闭上眼, 在脑海中呼唤凤揽亭的名字, 凤揽亭没有回应,宋伶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他怕凤揽亭又像之前那样瞒着他做一些危险的事, 事实上他也经常这样做。   心里的忧虑让他无暇顾及眼前的纷争, 只让姬咎飞高一点, 这样他就能心无旁骛地去感应另外一边发生的事。   在他的努力下, 他看到了一片暗红, 身体摇摇晃晃,像是在什么液体之中。   [凤揽亭?]   宋伶问了一句, 但没有人回答。   他们在液体中越潜越深, 在最深处, 看到了一只苍白的龟甲,龟甲下压着一具被锁链牢牢刺穿封锁的白骨。   而此时白骨的眼窝位置冒出了点点幽紫色的光, 在在暗红色的水里, 看上去格外诡异。   宋伶感觉到了不详, 混沌, 和邪恶的气息,这种气息太过浓烈,以至于他整个人都产生了恶心反胃的感觉。   凤揽亭并没有在白骨面前停留多久,而是带着叶澄向龟甲上方游去,当他们游到上方时就看到龟甲上产生了密密麻麻龟裂的细纹,被龟甲压制在下面的白骨,有一只手从那裂纹中伸了出来,好像要将这龟甲彻底打碎。   他们离那裂缝越近,越是能感觉到那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   四象封印已经凑齐了其中三个,就差最后一个。   凤揽亭向叶澄看了一眼,叶澄像是明白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那一枚护身符。   护身符似乎是感受到了其他神兽残留下来的气息,悠悠地散发出纯净的蓝色光芒。   宋伶看着叶澄向那裂缝游去,他意识到这是凤揽亭让叶澄成为最后修补封印的信物,他于心不忍,想要阻止,但他的理智却又压制住了他。   他明白,这是必须的,如果叶澄不做出牺牲,所有人都要玩完,他如果阻止了叶澄修补封印,他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叶澄越是靠近那裂缝,身上的压迫感也就越重,他身上不止那枚护身符发光,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幽幽的光芒,这是玄武之息感受到本体的呼唤而做出的回应。   破裂的封印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想要吸收玄武之息修补自己,但那破开裂缝的骨手却阻止着叶澄靠近。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血池里突然出现了魔神的声音,叶澄一愣,还不明白这是哪里来的声音,就突然被冒出的骨手紧紧抓在手里。   他吓了一跳,身上的微光也变得闪烁起来,凤揽亭看到这一幕,拔出长剑就要砍向那骨手,但就在他靠近时,那原本只有裂纹的龟甲尽数破裂,千万条锁链在此时开始嗡鸣起来,宋伶看到那原本被锁链压制在水底的骨架突然有半个身子从龟甲中穿出。   并且,在逐渐变大,直至冒出血池,宋伶听到了锁链崩断的声音,而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晃动凌乱了起来。   封印…破了?   宋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封印为什么会破,是早就破了,还是他们没赶上…   “啊…!”叶澄被那只巨大的骨手攥在手里,他发出难以忍受的哀嚎,而这一声哀嚎提醒了宋伶。   叶澄还在祂手里!   凤揽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从血池中飞出,看向眼前这如山岳一般大的骨架,看着那原本只是伫立在血池中的肉树伸出一根根血红的枝条攀上骨架,而在那肉树中心,竟然有一颗成型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那是…”宋伶看到了那颗心脏上的巨阙,看到了那还未被完全吸收的一根手臂。   那是…澜悲!   [我说过…你们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骨架深处,魔神发出桀桀怪笑,随着祂的笑声,血池中的血液,肉树,全部像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一样往骨架中填补。   只一个眨眼,苍白的骷髅架子瞬间有了血肉,那颗心脏也牢牢地嵌在祂血肉之中。   宋伶看着这由无数魔物尸体组成的肉–身,整个人震撼到失语,而与此同时还感受到了磅礴的威压和面对强者时的战栗。   自己之于祂,简直不堪一击。   凤揽亭的目光却一直在叶澄身上,叶澄被魔神攥在手中,隐隐已经有了血液从祂手心落下。   再这样下去,叶澄会活活被魔神捏死。   凤揽亭看了一眼飞在半空中的姬远,而姬远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弯下膝盖,太可怕了,这就是魔神的压制力吗?即使是他,也不敢直视魔神的面容,只一动念头便有下跪臣服的冲动。   “姬远,我们得把那孩子救出来。”凤揽亭对姬远说了这一句,便飞到魔神的拳头之上,掏出剑砍向那刚成型的手指。   姬远却还在原地,无他,他根本没办法挪动脚步…   [没想到吧,凤揽亭,即使你机关算尽,你也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魔神看着站在祂拳头上的凤揽亭说道[现在的你之于我,也不过是蝼蚁一般。]   “是吗?如果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厉害,那为何现在只有半截身子,还没个人形?”凤揽亭看着魔神那张扭曲的脸嘲讽道。   魔神当然明白原因,那是因为凤揽亭将自己一分为二,导致他原本该借着凤揽亭的身体复生的打算落空,而他那被祂吸收的那一半身体,珍贵的血液却大部分喂给了巨阙。   巨阙作为神器,自然有和他相抵抗的威力,它牢牢地插在祂的心口,导致祂不能肆无忌惮地组合祂的肉–身。   不仅如此,祂还感受到了钻心的痛苦和折磨,祂却不能亲手将那剑拔出来,否则那和掏心没有区别。   凤揽亭所说的话激怒了魔神,他用已经生出血肉的手松开手心中已经失去意识的叶澄,转而去抓凤揽亭。   [别想逃!!]魔神怒吼着,随着祂的呕吼,周围暗黑的世界也开始震颤破裂,无数原本向魔渊外去的魔兽,在祂的威压下瞬间被碾压成肉泥,随后成为了祂身体的一部分。   他破开一界,又是一界,祂似乎已经突破了各个界的规则压制,肆无忌惮地丰盈着自己。   姬远看着这一幕,拉着凤揽亭就想逃:“我们逃吧,我们根本不是祂的对手!”   “逃,又能往哪里逃,要是让他将魔渊入口完全撕裂,整个世界都会重归混沌。”凤揽亭对姬远道:“趁着祂现在还无法彻底构建出肉–身,我们还有机会。”   姬远看着魔神一边吸收那些魔物,一边又因为这些魔物尸体无法完全融入到自己身体里一边簌簌往下落血肉,他看着魔神身体里还在染发着微弱金光的心脏,或许他们真的还有机会?   就在他迟疑时,不知各处冒出了层层叠叠的柳树枝条,一根接着一根编织成坚固柔韧的绳索,将魔神巨大的身体困在了原地。   “柳文应?”凤揽亭看着这些枝条,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已经变成原型的魔柳树。   “我只能暂时将祂困住,其他的看你们了。”柳文应透过树声对凤揽亭道。   凤揽亭又看向姬远,姬远咬了咬牙一边说真是疯了,一边变回原型对着天空长啸一声,在逐渐崩塌的魔渊之中,却突然传来了许多和他一致的长啸回应。   数以万计的魔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们或许胆怯害怕,但他们却还是坚定地挡在了魔神继续向上爬的路上。   [你们竟敢挡我?!阻拦你们的神明?!]   魔神发出不敢置信的疑问,却没有人敢回复他,所有魔族都是紧绷着脸,生怕下一秒就给跪下去,但他们却知道一旦他们跪下去,他们便再没了自我,就会和魔神身上那些腐朽溃烂的血肉融为一体。   姬远咬紧牙关,指挥自己的族人将魔神身上的血肉撕扯下来,有了他们的阻拦,魔神总算停下了脚步。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魔神痛斥着这些魔族,抬高自己仅有的两只手臂想将周围的一切阻碍扫干净。   凤揽亭也趁机跳上魔神的脊背,试图从祂背后挖出一个洞,彻底刺穿祂的心脏。   但没想到,魔神的后颈上突然钻出来了另外一个头颅,祂猛地伸手将凤揽亭握在手中。   “只要吃了你…只要吃了你…我就能能…”那畸形的小头颅发出刺耳的怪笑,伸手捏着人就想往嘴里扔。   凤揽亭正想着如何挣脱之时,突然眼前的景象一变,他竟然置身于墨蛟之上,飞在半空中。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仿佛近在咫尺的血月,心中一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宋伶将他们的意识又换了回去。   [宋伶,宋伶?!]他在脑海中疯狂呼唤,却始终得不到回答,宋伶单方面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姬咎不知道自己主上好半晌不动是在琢磨什么,于是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主上,我们到底帮不帮那章鱼老头啊?”   凤揽亭愣愣地看向海岛,没有回答。   姬咎没得到回复下意识往自己背后一看,这一看却看见自己主子身上燃烧起了黑色的火焰,而这黑色的火焰越燃越烈,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九头凤凰。   “竟然召了鬼车,这家伙也认真了。”温天纵眯着眼睛看着那只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啸就把下面的章鱼老头吓得瑟瑟发抖的九头凤凰。   新老魔神之争,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完结爆更中 第140章 挖丹   宋伶眼看着凤揽亭被抓, 情急之下竟起了替代的念头,而在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那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   [宋伶!]   他听到了脑海里凤揽亭的声音, 他心里懊恼,估计凤揽亭会觉得他蠢透了吧, 这个时候换回来, 除了送死又能干什么呢?   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凤揽亭陷入危险之中,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宋伶用剑划开周围挤压着他的肌肉, 也许是因为他相比于这具肉片一样的身体太过渺小,他非常顺畅的就从食管, 大概是食管一样的通道咽了下去。   随后落到了一个非常炽热的地方, 宋伶用剑插在周围的肉–壁之上,看着离他的脚只差两尺的不知名腐蚀性液体, 他陷入了沉思。   他撑不了多久, 若是真掉进去, 自己可能真是死路一条了。   他努力把自己挂牢一点忍受着周围不断传来的腐烂酸臭气息,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其他通道, 这一看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一条管道。   他召出一把匕首,一手剑一手匕首交错着在肉-壁上前进, 等终于到了那个通道口, 他直接钻了进去。   说实话他现在也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但总归是在魔神体内,那不搞点破坏都对不起他来的这一遭。   说干就干, 他两手开工, 一边走一边将能看得到的地方砍的破破烂烂。   魔神似乎意识到什么, 在宋伶原本想要下手的地方冒出了一张脸来:“我倒是没注意, 吞进来的竟然是你这个小东西。”   宋伶面无表情,心想魔神虽然没有眼睛,但肯定有别的方法分辨他和凤揽亭,现在他把意识换回来了,魔神也察觉到现在祂吞的是本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魔神的语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变得更加的…欣喜?   “凤揽亭那小子要和他长辈对着干,对我而言他已经没用了,倒是你…荒纪的子嗣,你的血肉内丹对我大有裨益。”祂一边说着,一边从通道中伸出长长的触手,企图将宋伶固定在原地。   宋伶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用剑斩断了那些追他的触手拔腿就跑。   魔神的声音如影如随:“你在我的体内又能跑到哪里去?不如乖乖就范,这样还能少些痛苦。”   “我才不信你这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宋伶一边躲藏,一边用匕首钉住在那肉–壁上时不时会出现的人脸:“再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荒纪。”   嘭的一声,宋伶前进的道路被突然挤压起来的肉–壁给堵住,宋伶看着那些原本融入进魔神血肉之中的魔兽此时突然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样,又从那血肉中爬了出来,晃晃悠悠地对他伸出手,他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往前,路已经被堵死了,往后,后面也冒出来了一堆魔兽。   宋伶咬了咬牙,抬头看向最上面的肉壁,在这些魔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汇聚灵气往上面炸出一个血洞来,然后纵身一跃跳进血洞中往上爬去。   “顽固不化。”魔神冷哼了一声,宋伶身边突然冒出了上百根触手,扭曲着想要缠绕住他的四肢。   眼看着避无可避,宋伶脑海里传来了凤揽亭的声音[召焰。]   他话音刚落,宋伶周身顿时被一层白色的火光罩住,那些血肉做成的触手似乎对这层白焰很是畏惧不敢再上前。   [谢了。]宋伶呼出一口气,随后手脚并用地从这个血洞中往上爬。   凤揽亭在另外一边看到了他的动作出声提醒[去心室,只要捣毁祂的心脏,祂就做不成肉–身。]   宋伶眼前一亮,爬的更快了一些[心室去哪一边?]   [往左。]   凤揽亭说了这一句话后又没了声息,可能他那边也不太太平,两人联系时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宋伶左右看了看决定向凤揽亭所说的左边跑,路上一路都是惨死的魔兽和触手,是不是还有魔神的声音在环绕式地蛊惑。   “你逃不掉的,宋伶。”   宋伶没有理会祂,趁着白焰构成的罩子还没失效,总算找到了到心室去的位置。   心室周围连接着大量粗壮的血管,宋伶抬起头,隐隐看到心脏的位置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澜悲。   …   而就在宋伶被魔神吞进去以后,魔神那肉山一样的身体就停止了移动。   “凤揽亭!”姬远眼睁睁看着人被吞进去,飞快飞到魔神后背,企图寻找能搭救的机会,但魔神尽管没有移动,祂的身体上还是会冒出一些畸形的头颅,它们张着满是獠牙的嘴阻挠着姬远的动作。   “现在正是困住祂的好时机。”柳文应朗声道,周围原本战战兢兢不敢出力的魔族们听到他这么说,也赶紧用尽手段将这巨大的肉山封起来。   也就在他们努力时,武心殿的战士们也到了。   江安被他们围绕在中间,他和燕儿看到了那巍峨的肉山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悚的神情。   “那就是魔神?”燕儿抖着声音说了一句,江安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指挥着将士们帮忙围住着巨大的肉山,另外一部分跟着姬远去救人。   “宋小宫主被吞进去了,想办法破出个口子让我们的人钻进去。”柳文应对江安道。   江安一听宋伶竟然被魔神吃了下去,脸上的神色更是凝重:“魔神现在不动说不定是宋宫主在祂体内的缘故,我们不能白费了宋宫主的努力,在他出来之前,尽可能破坏魔神的肉-身。”   但即便如此,魔族加上武心殿的人力对于这样一个庞大的神明能奏效的攻击实在少之又少,除非能找出魔神的弱点,或者以别的方式提高他们的实力…   江安脑子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他看向魔神左手的中指。   这一切的起源,就是他们主上所中的那噬心锁的诅咒,当初给凤揽亭中下诅咒之人想要诅咒生效就必须借由魔神的力量,也就是说那噬心锁的本体现在还锁在魔神左手的中指之上。   江安胸腔中的心脏突然猛烈跳动起来,他找到武心殿其中一名将领让他集中火力去打魔神左手的中指,如果能损坏掉噬心锁,那么一直压制他们主上的诅咒就会彻底消失。   那位将领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犹豫,立刻让人去攻打魔神的手指,其他人不明其意但还是照做。   江安抬头看着一直静止不动的肉山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担忧,生怕宋伶在魔神体内扛不住,又怕魔神突然活动让他们错失掉这次机会。   …   宋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魔神实在难缠,他几次接近魔神心脏所在的位置,但都由于蜂拥而至的触手阻挠而失败。   他周身环绕的白焰已经有了消散的迹象,而环绕在他周围的魔兽和触手已经多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魔神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吞噬掉宋伶,让他为自己所用。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宋伶也没什么好怕的,他扔掉了自己的长剑和匕首,盘膝而坐,他的双手合十随后再慢慢展开,一展颜色古朴的古琴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膝盖上。   宋伶眉眼一凛,手指停在古琴琴弦之上。   魔神颇有闲心地看着他:“这是要弹一曲把自己给送走吗?”   祂话音刚落,周围的魔兽便倾巢而出,纷纷攻向宋伶。   宋伶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弦上一扫,激昂的旋律伴随着震荡的声浪,一浪接着一浪,将扑向他的魔兽全部震出声域范围外。   魔神这才正眼看向宋伶手中的那展琴,虽然样式并不出众,但那隐藏在琴弦之下的光华似乎在暗示着它的与众不同。   又是一把神器。   但以宋伶的修为并不足以让这琴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他才刚弹到一个前奏,他的指尖便有血色渗出。   魔神见状差点笑出声,想来这小子也到了强弩之末,想在最后保留一点颜面罢了,   宋伶即使指尖开裂出血也没有停下弹琴的动作,渗透到琴弦上的血越来越多,琴声也越发激昂。   在外努力攻击着魔神的人们也听到了他的琴声,纷纷精神一震。   “宋宫主还活着!他还活着!”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众人的精神一振,把能使上的手段不要命地向魔神身上招呼,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打破了魔神手指上覆盖的血肉,看到了那一枚被锁在白骨之上的噬心锁。   宋伶的嘴角留下鲜血,强行驱动神器对他的反噬伤害更大,但现在想要驱散这些密密麻麻的敌人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抬起手看向那把插在魔神心脏中的巨剑,它似乎在呼应着他的琴声。   宋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借由琴浪之力,一跃而起,伸手抓住了巨剑剑柄。   魔神看到他触碰到了剑柄,意识到宋伶刚刚所为不过是障眼法后怒不可遏,驱动肉–壁长出了无数触手想要将宋伶拉下来。   宋伶已经血肉模糊的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将它一寸一寸向里推进,他的鲜血与剑身上金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竟让那金光更盛。   魔神的触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往下拉扯,挣扎间宋伶看到了在心脏深处澜悲的脸,他意识到了什么,手中幻化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丹田。   他的内丹…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不!!!”魔神的尖啸震耳欲聋,但宋伶却已经刺破了那眼眸状的纹路,伸手掏出了一枚血淋淋的内丹,他艰难地勾起嘴角笑道:“你想要我的…内丹…我偏不给你…”   说完,他将内丹塞进男人嘴里,自己却因为脱力被触手拖了下去。   视野中那金光大炽,但很快被漆黑掩埋,宋伶却笑的开怀,去他娘的育魔之相,小爷我不干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会直接更到完结。 第141章 祖孙   宋伶再一次看到了漫天的星河, 比起第一次的茫然,这次他坦然了许多。   这里原来就是归灵界,他看着漂浮在自己周围的那些星星, 也不知道哪个是他所在的世界。   [宋…伶…对吗?]   宋伶坐起身看着那正俯身注视他的虚影,笑了[您还记得我。]   那巨大的虚影也学着他的模样勾了勾唇角[你身体里有我的血。]   [那我应该称呼您为祖父?]   [祖父?人类都这么称呼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长者吗?]   [是啊, 毕竟我也有亲爹, 总不能把您也喊爹吧?]   虚影伸出手掌将漂浮在半空中的宋伶托到掌心之中,宋伶也不认生, 抱着祂的一根手指蹭了上去[在人类世界中,长者都会爱护自己的小辈, 小辈被欺负了, 他们就会教训那欺负小辈的人…您是我祖父,您得帮帮我。]   被喊了一声声祖父的荒纪只觉得这种感觉格外新鲜, 祂还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毕竟从天地分开之时, 祂便是孤身一人。   祂掌中的人儿渺小的像一粒尘埃, 但从他身上传来的点点热度却又真实存在。   [你被人欺负了?]祂垂眸看着宋伶血肉模糊的小腹。   宋伶在这处倒是感觉不到疼, 但毕竟被人捧在手心里, 他难免有些委屈,从小他爹娘就不在身边, 周围长辈除了蝶衣奶奶会听他说话, 其他人对他都只是以普通弟子看待, 白眉对他尤为严厉。   但蝶衣奶奶也不是经常能看着他的,他一个人在合欢宫里从小小的豆丁, 一步步长到长身而立, 他身边从来就没有一个可以撒娇诉苦的人。   所以他的委屈是真的委屈, 委屈着委屈着,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荒纪看着那些从小人类身上飘出来的晶莹液体,祂睁大了眼睛。   [别哭…]   宋伶何止是哭,他都准备嚎上了,但哭了半天又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还学别人哭鼻子有点丢脸,他又伸手把眼泪擦了擦颇为好奇地看向虚影[您竟然知道这个行为叫哭啊?]   荒纪心想,那是因为他的化身,第一个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的化身在他面前哭过不下百回。   他当然知道,且记忆深刻。   只不过那家伙并没有叫自己爹,每回见了祂就走,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你想祖父要…怎么帮你?]荒纪用手指戳了戳掌心中的小人,宋伶哭过以后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荒纪这种存在,若是出手干涉小世界中的事,带来的后果也许是他难以想象的。   所以他干脆一闭眼,靠着荒纪的手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祖父让我在您手心睡一觉就好,说不定睡醒了就有人来找我了呢?”   荒纪却觉得他说的话实在天真,在世界创立之初到现在,根本没有其他人能来到归灵界,所以祂才会化出千万化身让他们去小世界游历。   生于天地之初的古神已经尽数泯灭了,宋伶体内有祂的血才能到达归灵界,其他人没有祂的血也没有古神那样的能耐,自然是到不了归灵界的。   荒纪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宋伶,缓慢的垂下眸,将手掌慢慢合拢,变成一朵莲花一样的形状,让宋伶在自己手中安眠。   宋伶这个梦梦到了很多事,他梦到了五百年前被关在大狱中的凤揽亭,梦到了总跟在凤揽亭身后叽叽歪歪的姬咎,梦到第一世杀了他后与心上人双宿双飞的凤月炀…   很多人,走马灯似的在他梦中一一露面后又慢慢消失,而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人藏在花园隐蔽的小角落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给自己编一只小狗玩。   “他明明是个男的却总跟女的玩,身上都是一股甜味道,怪恶心的。”   “就是就是,还说自己是小宫主,明明就是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就这也配说自己是小宫主,小公主吧,哈哈哈哈哈…”   “我们这么说他,他不会又去哪个地方哭鼻子了吧,反正他也只会哭鼻子了。”   小小的宋伶对那些故意嘲讽的声音充耳不闻,他认真地编着自己手中的小狗,随后把它放在台阶上,他已经编了很多小动物,有小狗,小猫,小鸟,还有小蝴蝶,他们都是他的小伙伴,没人和他玩,他就和它们玩。   就当他叉着腰学着那些男孩子对它们发号施令时,突然从天上落下一只脚来,把那些草编的小玩意都踩个稀巴烂,白眉长老提起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玩物丧志,玩物丧志,你娘把你交给我可不是让你学编这些没用东西的。”   “跟我回去练剑别成天跟在你师姐屁股后面,你是要当合欢宫宫主的人,你不能和她学。”   宋伶被揪着小手,踉踉跄跄地带离了那他的小角落,小角落里被踩烂的草编小动物静静地注视着他离开。   他突然就哭了,甩开白眉长老的手,哭的格外伤心,一边哭一边打他:“你还我小狗,你还我!你是坏人!”   白眉见他这样越发觉得烂泥扶不上墙,想要伸手拉他,却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嘶,你这个小白眼狼…”白眉说着就要打他,但还没等手落下,就被人给拦住了。   宋伶抬起头,在他泪眼朦胧的眼里逆着光站着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他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清他穿着白衣白发,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他很亲近的感觉。   祖父两个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扑进了男人怀里,男人愣了一下将他抱了起来,宋伶抱着男人的脖子哭的很伤心,男人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最后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祖父在这。”他柔声道。   有了祖父在,他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白眉长老不能催他去练功,那些男孩也不能骂他是人妖,他们一起养了很多小动物,还能一起吃他喜欢吃的小零食。   他喜欢祖父,觉得祖父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他甚至觉得若是能和祖父待在一起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他的人生一定会很幸福,他是全天下最快乐的人。   “祖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长大的宋伶看着坐在一旁的白发男子忍不住问道。   “因为长者要照顾小辈。”男子道。   “就是这样?”宋伶挨着他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喜欢?”这显然又是一个超出男人认知的词汇,他看着怀里的少年有些茫然。   少年抱着他:“喜欢就是宠我爱我照顾我,舍不得我被别人欺负。”   男子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犹豫着说:“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祖父!”少年欣喜地大声回复,一头扎进男子的怀里像只撒欢的猫儿。   荒纪只觉得无奈,自从他因为好奇进入这个梦境后,他体验的最多的情绪就是无奈。   他从未想过人类的幼崽会这么闹腾,他们的两条腿那么短,却那么能折腾,小脑袋瓜里也全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开心了冲你咯咯咯的笑,不开心就张开嘴就开始哭,特别是宋伶这小孩特别能哭,他一开始还慌乱,最后发现这孩子哭过就和没事人一样,他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这样打打闹闹哭哭笑笑中,宋伶很快就长成了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   而青年也有着青年的烦恼,在把合欢宫宫主的位置让给自己师姐以后,宋伶每天只用想自己今天穿什么,玩什么。   荒纪就看他天天打扮的像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闹腾,但还是令人不省心。   荒纪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这个孩子的梦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而他莫名也习惯了下来。   但就在他觉得把宋伶留在自己身边也挺不错时,变故发生了。   宋世宁出现在了宋伶的面前,宋伶看着这个长相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男人愣住了。   宋世宁看着眼前打扮的像花蝴蝶一样的宋伶也愣住了。   “你是?”   宋世宁皱了皱眉对他道:“我是你爹。”   宋伶一听也来气:“你这个人怎么突然骂人呢。”   荒纪走出门看到一幕,目光落在宋世宁脸上时有一种总算来了的落定感,宋世宁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如人类一般打扮的荒纪,惊讶地看着祂指甲上染上的那一层丹蔻。   “您…这…”   宋伶这时候开口了:“这是我祖父,你说你是我爹的话,那他就是你爹,还不快叫爹?”   他本想着是嘲讽这个没有礼貌的人的,但没想到这个人更震惊了,他看了一眼宋伶又看了一眼白衣白发的男人:“你叫他祖父?”   他觉得宋伶是疯了,但他没想到他会看到更疯的,宋伶一把搂住荒纪的胳膊,目光不善地看着他:“祖父,他骂我,你帮我收拾他。”   然后他就看见他那从来不问世事的主神非常宠溺地揉了揉宋伶的头,然后一巴掌把他拍出了门外。   等等?等等…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宋世宁有些怀疑人生了,他站在禁闭的门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花金瑶的声音传入脑海:“怎么样了?”   “…你儿子还挺有本事的。”   …   宋伶死了,为了救他,自己生剖了内丹死了。   在凤揽亭诅咒消失的那一刻起,从魔神心脏中复生的他,拿起巨剑就把魔神砍了个稀巴烂,这还不够解气,直接放火把祂烧成了灰。   但即便是这样,宋伶还是死了,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冰凉冰凉的。   魔神的骨头还在旁边说风凉话,说能有个小美人陪葬也不亏,气的凤揽亭直接把祂的骨头也碾成了粉,一把扬了。   这下魔神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祂死时居然也没有太多不甘,因为祂清楚自己后继有人了。   新的魔神已经诞生,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到底还是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凤揽亭抱着宋伶的尸体,从跪着的,伏地的,密密麻麻的魔族与魔物之间穿过,他身后飞着的鬼车不停发出哀恸的悲鸣,在这哀鸣声下没人敢庆祝新魔神的诞生。   这下谁都知道,新魔神诞生的第一天就死了道侣,这他不得疯啊?   他也的确是不负众望的疯了。   凤揽亭以雷霆手段制止住了在九重天肆虐的魔潮,又亲手抓住了现任阿鼻城首领,居然是个女人,但看在她杀了百里弘济的份上,他也就饶了她一命,把她扔进了魔渊。   没有了首领,百里家的那些小手段在凤揽亭面前根本不成气候,原本满目疮痍动荡不堪的九重天在新魔神的帮助下度过劫难,虽然很荒诞,但现实往往就比话本还荒诞。   就在所有人认为这天要变了,他们即将成为魔族的俘虏,要过上暗无天日的苦日子时,这位新魔神却并没有成为九重天之主的意思。   他亲自带着宋伶的尸体拜访了合欢宫,在合欢宫所有人的悲痛之下,站着让花金瑶打了几耳光。   花金瑶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哭的几乎要厥过去,直到宋世宁说宋伶血脉特殊还能救时,她才擦了擦眼泪企图挽回形象。   宋世宁说能救,那就是真的能救,宋伶身体流着他的血,而他与主神本为一体,所以宋伶根本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他要做的就是去归灵界把宋伶唤醒仅此而已。   但他万万没想到,主神和宋伶成了爷孙俩,宋伶还格外不待见他,他夹在主神和花金瑶之间,一个无论他怎么说都护着宋伶,一个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宋伶唤醒,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两面不是人的尴尬处境。   【作者有话说】   大凤:我亲手把我祖宗的骨灰扬了。   宋伶:你是我爹?我是你爹! 第142章 回归【正文完结】   当宋世宁不知多少次心平气和地进入宋伶的梦境然后火冒三丈的出来时, 花金瑶再迟钝也发觉出了不对劲。   她那相来喜行不言语色的道侣头一次指着一个人鼻子骂孺子不可教也,说明的确是被气的不轻,她只能上前安慰:“他都死了, 你让让他。”   宋世宁非但没被这句安慰到,反而更气的, 气在屋里直打转, 这让花金瑶格外好奇:“你不是他爹吗,你说话他还不听的?”   别的话还好, 花金瑶这句话一出,就像是直接点了炸药, 宋世宁冷笑:“我是他爹?他是我爹还差不多!”   花金瑶看他这样就很想笑, 但是想到自己在儿子的尸体面前又得严肃,所以她又憋住了, 她故作哀愁:“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这尸体再放几天就要坏了, 伶儿他到底是为什么醒不来啊?”   宋世宁听她这样说, 突然就想到梦境中好的像是一个人的祖孙俩, 很想说干脆别救了, 让宋伶和他祖父自个过去吧。但又想到花金瑶守着宋伶这么些天没合眼, 他心里又忍不住心疼。   外面突然传出了一声惊雷,打断了他复杂的思绪, 花金瑶也抬起头看向门外, 看到门扉外透进屋里的影子, 忍不住皱眉:“他不会还在外面吧?”   自从凤揽亭把宋伶送回来以后,花金瑶就恨上了他, 虽然知道以宋伶的性子他自己不愿意没人能逼他, 但她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凭什么啊, 一个年纪差了不知多少倍, 又没钱又没正经差事的老男人,凭什么肖想她玉雪可爱的儿子?   特别是他儿子还为这个老男人死了,冰冰凉凉地躺在那里,她看一眼就恨凤揽亭一分。   那可是生剖内丹啊,伶儿他该有多痛啊。   但转眼离凤揽亭把宋伶送回来了也过了好些日子,这些天她等着宋世宁把宋伶唤醒时,凤揽亭就一直站在屋外,哪怕她对他冷嘲热讽,极尽挖苦,各种驱赶他,他还是站在门口。   看那样子,好像活活要站成一尊石像一样。这让花金瑶更头疼了,堂堂魔神还来她这表演苦肉计,吓唬谁呢?!   门外一道闪电落下,很快就开始雷雨交加,听着那风拍打着门窗的声音,看着那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影子,花金瑶正要开口赶人,宋世宁却抬手将她拦下了。   “让他试试。”   “啥?”   花金瑶看向宋世宁,宋世宁的神色却很平静认真:“他们不是道侣吗,宋伶比起我,更需要他。”   “什么道侣,我不承认,他一个老男人也不嫌害臊…”但她的声音逐渐在宋世宁的注视下小了下去,宋世宁只问她:“你想不想要你的儿子回来?”   那自然是想的,花金瑶闭上嘴眉眼沉沉的和自己怄气,宋世宁见她没有意见后,就打开了那扇门。   门一开,风挟着雨一同吹进了屋里,凤揽亭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血淋淋的衣服,雨水将干涸的血化开,落在地上,氤氲出一片暗色。   花金瑶看着这样落魄的凤揽亭也有些不落忍,但到底还是跨不过心中那道坎,最后选择了眼不见为尽转过了头不看他。   “他醒了吗?”凤揽亭问,声音干哑到几乎撕裂一般,每个字都带着令人难捱的痛楚。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宋世宁看着他道。   …   宋伶照常穿着他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在一群俊男美女的簇拥下坐在桃花树下喝酒,他经常来这落花州玩乐,这些仙女仙官们也知道他的秉性,每次他一来就给他端上最好的坠云间。   宋伶喝了两碗便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了,一边感慨不愧是九重天最贵的酒就是不一样,一边伸手去端下一碗。   但下一碗酒还没下肚,周围的笑闹声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宋伶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往前看,只见从那一群跳舞的花衣仙女中走出了一个形容落魄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带血的玄衣,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疏于打理,他甚至被水浇透了,湿漉漉的,苍白又落魄的出现在他眼前,像一只刚从湖底爬上来的水鬼一样。   按理说像宋伶这样喜欢漂亮美丽东西的公子哥,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邋遢不整洁的人,但在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宋伶手里的酒碗就握不住了,摔下桌去,摔了个粉碎。   “宋伶。”男人看着他,原本黯淡的眸子中突然有了亮色,他刚想上前,却像是意识到什么。   宋伶坐在一棵桃花盛开的桃花树下,周围围着的也都是打扮光鲜亮丽的美人,就连他自己也是穿着一身漂亮精致的花衣,从人到指甲没有一处不干净妥帖。   但反观自己,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黑,又脏臭,又邋遢,形容落魄的,像个叫花子一样。   他看着宋伶惊讶愕然的目光,有些自惭形愧地低下了头,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随后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了桌椅翻倒与众人的惊呼声,手腕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凤揽亭回过头,就见宋伶握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凤揽亭…澜悲…是你吗?”他声音颤抖,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凤揽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与他头发上滑落的雨水混为一体,他嗯了一声,然后想要伸手擦擦眼泪,但他刚抬手,却被宋伶猛地扯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澜悲…”宋伶抱着他,手指用力到泛白,他一声接着一声地唤着,凤揽亭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啊。”宋伶一边埋怨着,一边哭着,一边又忍不住想笑。   而在他说出这番话后,周围吵闹的人和物都化为一阵烟散去了,留下的,只有在开满桃花,遍地落红的花洲中紧紧相拥的两人。   荒纪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琢磨着,这大概就是宋伶所说的爱了吧。   他是如此深爱着那个年轻人,他们紧紧相拥着像是要把对方揉入骨血之中一样。   ……   宋伶非常迅速地醒了,宋世宁并不意外,花金瑶抱着他哭的中气十足。   他腹部的洞没有了,他祖父在他沉睡时就修好了他的身子,并给了他一颗新的内丹作为礼物,至于这一颗有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作用,他祖父并没有告诉他。   荒纪带孩子带累了,祂要休息休息,只是这次一闭眼再睁开就不知是几千年以后了。   宋伶本以为自己这次醒来,所有事都尘埃落地,他也终于可以实现凤揽亭的愿望与他举行结侣仪式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苏醒才是意味着纷争开始的正式号角声,他娘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和凤揽亭待在一起。   而凤揽亭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真的像个小媳妇委委屈屈的不敢吱声。   他师姐觉得暂代宫主已经代够了,吵着让他回来继续干活,其他宗门的掌门也纷纷来信请他过去做客。   更有那离谱的神庭仙官请他当摄政王的,各种繁杂纷扰接踵而来。   宋伶:“……好想再死一回。”   担任宫主是不可能再担任的,反正他娘已经回来了,他这个挂牌宫主也当的够够的了,所以有人请求见他,他就全部推给了他娘。   而就在他娘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小事变得手忙脚乱时,宋伶找到了被他娘穿小鞋睡小床的小媳妇凤揽亭:“走,我带你私奔。”   凤揽亭:“这不好吧?被你娘知道了不得活撕了我。”   宋伶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第一次跑路了,一回生二回熟,保证不被抓回来。”   凤揽亭还想说什么,被宋伶按着头亲了一口:“别磨磨唧唧了,再不走等我娘发现了,我们两个都走不掉。”   凤揽亭这才下定决心,握着宋伶的手划开了空间裂缝…私奔了。   ……   宋伶再一次回到荒北的土地上,他发现荒北好像变得和他第一次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他拉着凤揽亭的手,示意他往下看:“好像开花了?”   凤揽亭看着那些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小花,又看到宋伶新奇的眼神,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好像是。”   坚韧的花朵开满了贫瘠的土地,一棵参天巨柳伫立在大地之上,墨绿的枝条上也长出了新芽。   “主上回来了!”也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声尖叫,哗啦啦地从柳树后面绕出来了一群人。   他们用柳枝编织成的花环往两人身上套,宋伶躲了两下没躲掉,最后老实了,乖乖让他们往自己脖子上套,等他的脖子终于套不下以后,他回头看到头上插了好多不知名花朵的凤揽亭,忍不住笑话他:“你这样看上去真像新妇了。”   凤揽亭也笑,笑完抓住他的两只手,低下头去吻他。   “魔神大人亲吻他的新娘了!”有人起哄说了一句,马上被人揍了:“要叫新郎官!”   围观群众闹哄哄围成一片,宋伶推了一把没完没了的凤揽亭,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他看了一眼这些人中,有魔修,有混血,还有纯粹的魔族。   大多数魔族是第一次离开魔渊,看见什么都好奇,所以当宋伶看过去时,他们也在观察的凤揽亭。   “你让魔族也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宋伶看向凤揽亭。   凤揽亭嗯了一声:“只要为他们格外制定规则便是,想要在荒北生活就只能听我的。”   “那你现在是不准备继续给神庭办事了?”宋伶又问:“毕竟他们不能和普通修士待在一起。”   “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凤揽亭看向宋伶,目光认真:“我…是新一任魔神,但我保证我和那个家伙不一样,我不会对九重天动手,也不会滥杀无辜…所以…所以…”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宋伶明白他的意思,哎呀他的伐魔上神现在换了个身份就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了,到底是被神庭的规律驯化了这么久,很难接受自己完全入魔的身份也很正常。   他伸手抱住凤揽亭:“没关系慢慢来,我陪着你,荒北虽然现在还是一无所有,但后面该有的都会有。”   他见凤揽亭眼里还是有几分不安,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谁啊,九重天的半个财神爷,和我在一起你还怕吃不上饭吗?”   说完,他又故意沉下来盯着凤揽亭:“我告诉你凤揽亭,你答应和我私奔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现在后悔也…唔…!”   周围又爆发了一阵喝彩声,听的宋伶耳朵发红,凤揽亭亲了他好一阵才轻喘着,眼眸湿润地看着他:“不后悔…不会后悔的。”   宋伶看着他这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觉醒了某种坏心思,还不等他多想,天边传来了一声清越的啼鸣,一只九头黑羽的凤凰盘旋着落在了柳树上,凤凰背上跳下来两个人。   “主上!还有…啊!宋宫主。”燕儿激动地向两人招了招手:“江叔说要在武心殿摆酒,让我来叫你们回去!”   凤揽亭和宋伶相视一笑应道:“好,我们一会就回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有一个番外交代一下其他人,就没有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俺真的是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人,开新书激情满满,写到中途就像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一样萎了又萎,我真的,写剧情我真的【流泪】   本来想要好好总结一下这本书的,结果感觉自己已经掏空了什么也总结不出来,自己随着年龄逐渐增大,一些脑洞就跟不上年轻人了,真就觉得自己像四五十岁的老男人一样【够了】   总之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顺便一提别去看盗文啊,因为我后面看到捉虫会修改,盗文只会维持原版,那观感多不好是不是?看在我半个月填坑到完结的份上,赏点吧,求求了。【讨饭】   然后下本开那个宿敌的那个,名字还没想好,jj新改动一出来我都傻了,但这本名字换了吧我又怕你们找不到,所以干脆不改了,下一本残疾小蛇贴贴,等我休息一段时间再开【大概在明年】   那么…再会啦~ 第143章 番外-大家的小幸福   【姬咎x柳文应】   姬咎踹了一脚眼前参天的柳树:“你知道小爷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魔神座下第一带刀侍卫, 你还敢和我端着架子,你小心我砍了你当柴烧。”   然而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眼前的柳树还是不动如山, 旁边一个小女孩见他一直在树前骂骂咧咧又踢又踹的忍不住站出来制止他:“柳树叔叔是帮大家困住大坏蛋的功臣,你不准踹他!”   “哟呵, 现在小孩都替你说话了?”姬咎双手环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他抬起头看向毫无反应的柳树:“你成了大英雄,那我怎么办, 你答应了我回来你就要和我结为道侣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说着说着, 他眼圈一红抵着柳树抹鼻子, 而那小女孩被她娘赶紧给拽走了,生怕这人有个什么弱智的传染病。   姬咎越想越委屈, 心想自己在临仙海上受了那么苦, 他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和那木头说, 结果木头真变成木头了, 他向谁说去啊。   他眼圈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嚎啕出声, 但就在他哭的正起劲时,一根柳条轻轻地缠绕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 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就看见从树干上浮出一个人形来,柳文应颇为头疼地看着他, 伸手将他拽进了树干之中。   姬咎突然进了树干里, 脸上的眼泪珠子都还没干, 张着嘴指着柳文应, 似乎想说很多话,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柳文应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好,要不是嫌弃你在我面前丢脸,我都不想理你。”   “你!”姬咎指着这个铁血心肠的男人,哇的一声又哭了。   柳文应手忙脚乱地把他抱怀里:“行了我的祖宗,我这不是没事吗,还能因祸得福提升几百年修为,你有啥好哭的?”   “你说我丢人。”姬咎抽噎着控诉。   “不丢人不丢人,我丢人行了吧,求你别哭了。”柳文应拍了拍姬咎的背,谁知在他毫无防备时,姬咎突然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柳文应一愣,不等他想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下一秒就被推倒在地。   姬咎骑在他身边,一边哭一边脱:“你没穿还正好省事了,为了夜长梦多,咱们赶紧修成正果吧。”   …   小女孩被自己亲娘拽着走出去一段距离后突然回头,她拉了拉自己亲娘的衣服:“娘,柳树开花了。”   她娘也回头:“是诶,真好看。”   【叶澄】   叶澄醒来时床边站着黑着脸的拓拔青,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喊了一声拓拔大哥,拓拔青铁青着脸看着他看了好久,突然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你…你哭了?”   “没有!”拓拔青擦去那一点点水渍粗着嗓子回道:“谁哭了,我只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哦…哦…”叶澄也不好意思揭穿他,随后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布置有些疑惑,他不是死了吗?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死后的去处…   “别看了,小伶让我送你回临仙海,你小子也算是福大命大,要不是有个魔族人救了你一把,你估计都被踩成肉泥了。”拓拔青黑着脸说他,但看着他脸上的茫然,又忍不住缓了脸色。   叶澄慢半拍地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颇为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我还真是托了诸位的福,对了…那封印补上了吗?”   “补上了。”拓拔青看着他只及耳的短发道:“虽然旧魔神已经没有再复活的可能,但魔渊深处到底是还封着其他厉害的魔物,所以伐魔上神用你的头发作为玄武信物,把那个封印又给补上了。”   叶澄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还有些不习惯,但能以这样的小的代价就能补上封印,他还是十分欢喜的。   两人又东聊西聊地扯了一阵后,叶澄看向拓拔青背后背着的斧头:“拓拔大哥你要不要跟我留在蓬莱岛?”   拓拔青摇了摇头:“经此一役后,我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小了,我准备游历这片大陆好好提高自己。”   叶澄听他这么说猛地坐起身,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双眼放光:“求求你带上我,我不想回蓬莱岛,我想和你一起历练!”   “可是…”   “我从不轻易求人,但是…求求你!”   于是,原本应该返回蓬莱岛的飞船半道上改了路线,等叶知梧收到信意识到自己儿子被拐跑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   【温天纵】   温天纵到底是被凤揽亭给抓回了荒北,他本来是想逃到凡间去的,但很可惜,以凤揽亭现在的实力,他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去。   为了不让他再外出搞事情,也是看在他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他彻底粉碎了温天纵的灵骨,并给他划了一块地,把他永远圈禁在其中。   温天纵生孩子那天,宋伶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看到那皱巴巴的红猴,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他看了一眼温天纵又看了一眼那孩子,满脸惊奇:“你真的能生啊?!”   温天纵懒得理他,抱着孩子喂奶去了,这下宋伶更震惊了:“你还有奶啊?!”   最后被温天纵扫地出门,晚上宋伶回到武心殿给凤揽亭绘声绘色地讲了他的所见所闻,并遗憾地道:“可惜我不能生孩子。”   “没事,不能生有不能生的好。”凤揽亭某色晦暗地看着他,并让他在晚上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不能生的“好”。   温天纵生了孩子以后每天就是带带孩子做做农活,小小日子过得还算自得其乐,但就在某天傍晚,他看到一头被扔在家门口的魔兽。   他以为这是有人在恶作剧并没有理会,但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人扔魔兽尸体在他门口,他突然意识到难道这是有人在故意报复他?   他把孩子安顿好准备找出这个膈应他的人,结果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她是阮霏,被他的化身骗得团团转,最后又杀了他化身的人。陌生是因为她神色呆滞,一张脸也毁了大半,但在看到他时,眼眸还是会下意识发亮。   他记得凤揽亭好像把她扔魔渊里了,现在看来,她是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杀出来了?她明明只是个普通修士…   温天纵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问:“这些是送给我的吗?”   阮霏点了点头,在他凑近时眼睛更亮了一些。   “那走吧,我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可处理不了这些东西…你得负责。”温天纵指着那一堆尸体对阮霏道。   阮霏自然没有异议,扛着魔兽尸体就进了他的屋,随后宋伶说自己那个师姐好像从魔渊里出来了,还和温天纵住在一块,他又忍不住好奇去看了两眼。   …然后就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姬远x阿雅】   宋伶是后来才听凤揽亭说姬远的那一段情史的。   当年又是一年血月,第一次离开魔渊的姬远对人间的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他没有跟着大部队烧杀抢-掠,反而藏在他们背后吃吃逛逛。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碰到了妖族圣女阿雅,然后对阿雅一见钟情。   但是阿雅非常痛恨魔族,于是他想了个办法——装自己也是受害者。   让自己的手下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带回了魔渊,阿雅是个正直又善良的姑娘,她同情姬远的遭遇,于是对他照顾有加,照顾着照顾着两个人就渐生情愫,毕竟两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类,也不讲究人类的那些礼义廉耻,所以…他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   但就在两人满心期待这个孩子降生的时候,阿雅突然萌生了离开魔渊的念头,她很聪明,她看穿了魔渊的门,她觉得只要找到正确的门,他们就能得救。   但姬远不想出去啊,他本来就是生在这里的魔族,所以他各种找借口拖延时间,直到拖不下去了,孩子都生了下来,却被阿雅发现了他的破绽。   在意识到姬远是在欺骗她后,她怒不可遏,连孩子都不要了,不顾姬远的阻挠离开了魔渊,此后再不知去处。   姬远也很伤心啊,本想把人找回来,但怎么找都找不到,为了怀念她还特意还原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但很可惜,什么都很还原除了没有人。   宋伶听到这认真分析道:“他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凤揽亭也点头:“嗯,我也这么觉得,基于谎言的感情怎么能当真呢。”   宋伶啧啧两声:“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把阿雅的位置告诉他了吗?”   “说了…但是…”凤揽亭的表情有些微妙。   宋伶也见他这模样颇为好奇:“怎么,他们和好了吗?”   凤揽亭望天:“我一直没说的是…阿雅她们族是以女性为尊的,阿雅她是下一任族长,她们族是一妻多夫制。”   宋伶手里的瓜掉了,喃喃一句:“乖乖…他现在去还排的上号吗?”   …   姬远看着眼前依旧健康魁梧的女人,心底发热,他刚想上前喊她的名字,就看见一个长相妖媚,走路扭腰摆胯的男人靠到了她身边喊了一声妻主。   妻…妻主?他出现幻听了吗?   姬远正在怀疑自己的听觉,而坐在虎皮椅上的女人却注意到了他,她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突然站起身:“姬远?!”   姬远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女人快步靠近,他只能下意识后退。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怕我杀了你?!”阿雅气势汹汹地看着他,强健有力的臂膀比当初离开他时宽阔了不少。   姬远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努力回忆宋伶教他哄女孩子小秘诀,第一步无论如何先认错:“我错了。”   阿雅横眉冷目地看着他:“你错在哪了?”   “我哪都错了。”姬远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憔悴,很可怜:“当初我不该那么对你,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下换阿雅愣住了,她有些怀疑地看了姬远两眼,忍不住道:“你被人夺舍了?”   “你要是实在生气,你就骂我,打我,打到你消气为止!”为了体现姬远的决心,他拉住阿雅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阿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真的?打到我消气为止?”   姬远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随后就被阿雅拖进了屋里。   在一顿收拾以后,门外传来刚才那名男妾的声音:“妻主,您还要我今晚伺候您吗?”   阿雅刚想回应,突然被身下的人勾住脖子按在了他强健有力的胸膛上:“告诉他,你以后都不需要人伺候了,让他们滚。”   阿雅冷笑着看他:“凭什么?”   姬远拉着她的手往下,十分自信道:“凭这个…”   ……   过了几个月,在宋伶和凤揽亭忙着建设人魔共处新荒北时,姬咎突然拿着信跑了过来:“主上,主君,我要有妹妹了!我要有妹妹了!”   宋伶和凤揽亭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忍俊不禁。   看来姬远的确是…挺能干的哈。   【作者有话说】   小小番外:   凤揽亭在诅咒消失时,为了将能力更大化,他的本体和化身便直接合二为一了,但神识却并没有像身体那样立刻融合。   所以日常还有一些小矛盾,通常体现为脑子里会有两个人同时说话,他不知道听哪一个的。   宋伶并不知道他的神识还没有融合,还特别喜欢在床上问他一些羞羞的问题,比如**的你爽不爽,喜不喜欢等等骚话,冷静的凤揽亭会很宠溺的回答问题,叛逆的澜悲会回答换我你会更爽,你进来过了?没吃饭吗?   冷静的凤揽亭会得到一个甜蜜的夜晚。   叛逆的澜悲只会被*的更惨,但宋伶很喜欢。   等换他在上面的时候,情况又完全逆转。   冷静的凤揽亭:沉默,持久,且凶狠。   叛逆的澜悲:说骚话,被生气的宋伶反骑,死不悔改地说骚话。   在度过不知道多少这样反复又分裂的夜晚之后,凤揽亭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决定把两个神识融合,宋伶听他下定决心以后居然还有点舍不得。   凤揽亭认真地看着他:“那你要不要给他们来个送别之夜?”   宋伶:意识到危险,下意识想逃,被抓回来,神*到天亮。   等凤揽亭融合了两个神识以后,宋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根本不是合二为一,是一加一等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