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弱少将后[星际]
　　作者：莫千年
　　简介：
　　我拯救了人类联邦
　　第7557名    4693    2,386    轻松
　　标签：强强天作之合机甲星际
　　主角：穆辰、苏青
　　配角：沈舒容、勒曼、斯考特等
　　其它：重生、强强、甜文、星际
　　视角：主受
　　评分：9.0分 94人
　　收藏：8923
　　◎ 立意：面临困境，永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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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更新是捉虫，连载新文《最强星舰设计师》见本文文案下方~】
　　穆辰重生醒来时，正背着沈家最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身份，要替履历光鲜的弟弟嫁给昏迷不醒的少将苏青。
　　一个向来阴郁懦弱、毫无建树的废物“私生子”。一个曾战功赫赫，现在却任人拿捏、再无前途可言的“联邦最年轻少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穆辰和苏青的笑话。
　　只有穆辰一个人欣喜若狂。
　　他曾是军部顶尖的机甲师，在人类联邦近乎全面失守前的最后一战中孤注一掷，引.爆多米克族母星，于剧烈的爆炸中死亡。
　　但现在，他竟然重生回了人类联邦还未自取灭亡以前！而此时，联邦近百年来最出色的指挥官，传奇机甲师苏青，也尚未被害身亡。
　　“曾隔着难以穿越的时空，你是我迷茫时的引路人。”
　　“但现在，我将陪你重拾昔日荣光，再书光辉历史。”
　　宇宙中无穷星野之上，机甲的机械眼闪过鎏光。光刃交错，破开铺天盖地的战火。双人机甲势不可挡，外星战舰节节败退，无力抵抗。
　　万人欢呼，为苏青和穆辰，为所有星空征战的英雄，为令人恐惧的暗夜走向终末。
　　在巨大的狂欢浪潮中，少将吻住穆辰，温柔缱绻，克制而又深情。
　　于黎明之始，于银星之下，于万人瞩目之中，他向穆辰低声告白。
　　“你是我的一生挚爱。”
　　冰山病弱强攻x稳中带皮强受
　　前排高亮提示：
　　1.攻身体各种有问题但实力贼强...最后会治好但要慢慢来orz
　　2.攻最开始和其他人订婚另有原因，没有感情基础
　　3.攻受视角都有，因为受视角比例比较大所以标魇
　　4.不是升级流打脸爽文qaq，受没有很大的金手指全凭实力（？）+作者有点蠢所以……【消音】但我会努力的！
　　5.想到再加_(:з)∠)_
　　更新一般在整点，大概率下午六点。保证日三，努力日六，非整点更新是在修文捉虫！笔芯！
　　======安利基友的热血竞技文========
　　
第1章 楔子
　　◎好像宇宙爆发前从针尖大小的一点喷出万物◎
　　多米克族母星炸毁计划：人类联邦第二次与多米克族开战，并落入即将被全面攻破的颓势中时，孤注一掷做出的最后挣扎。
　　中尉穆辰被联邦军部由万余名联邦机甲师中选中成为主执行人，深入多米克族母星，执行最后的爆破任务。
　　“深度5961.7，能量剩余5%，机体受损98%，精神力屏障厚度771……呼叫指挥台。”
　　通讯频道里只有一片刺耳的噪音，与捕捉器里传来的、母星巢穴内壁动作发出的悉索声响混在一起，纷乱而嘈杂。
　　穆辰喘着气，驾驶机甲匍匐继续向前。
　　他没指望在与指挥台失联13小时后突然恢复通讯，汇报信息只是任务期间的下意识行为。
　　他已经进入多米克族母星巢穴深处。
　　母星巢穴深处，通道愈发狭窄，每走一步都困难无比。
　　机甲的四肢被柔软的巢穴壁包裹，坚硬的合金外壳被巢穴壁释放的黏液包裹腐蚀。
　　驾驶舱内的警报器响个不停，提示他机甲的外壳已经被腐蚀融化。作为机甲师最后一道防护的驾驶舱露出，舱壁同样开始溶解。
　　仅剩的几面监测屏中，而前端探测器反馈的巢穴深度还有至少近千米。
　　能量屏幕上的信号一闪而过，穆辰前方壁囊中孕育着一群多米克幼年体，而被他甩在后方的多米克族卫队已经不再向巢穴深处追击，回到了巢穴上层。
　　因为这座巢穴在母星深处活了起来。
　　比起孕育生命的巢穴，它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生物，从内壁伸出触手，绞杀其内的入侵者。
　　狭窄的通道持续不断地向中央挤压，隆起的肉色组织卷起机甲的四肢，扭曲拉扯。
　　整架机甲被埋入巢穴壁内，像是要被消化的食物。
　　穆辰眨了下眼，汗滴从睫毛滑落。
　　原本能量就所剩无几的能量舱被巢穴组织卷起，出现裂痕。能量发生泄露，机甲内部闪烁的能源警报灯和受损警报灯晃得他眼晕。
　　近30小时的高强度作战让穆辰近乎虚脱，与机甲的部分共感让他的身体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穆辰又眨了下眼，强行将险些失去控制的意识拉回。
　　人类作为独立种族存活的最后一线希望，就寄托于他的肩上。
　　但他已经无法再向下潜。
　　他不害怕疼痛。但整架机甲只剩最后一点能量，仅够用以完成最后的植入动作，不能再向前挪动分毫
　　“深度6130，尚未到达指定引爆地点，引爆器植入。”穆辰低声道。
　　这里距离原本指定的深度还差近千米。
　　引爆器植入深度不足，穆辰不知道最终的爆破效果是否能将这颗巢穴一样的星球瓦解。但这是他倾尽所能，在他所有已经牺牲的战友的帮助下，能到达的最深位置。
　　小型机械臂从机甲已有裂痕的前胸大力弹出。
　　“能源剩余——0.01%——紧急模式触发——紧急模式手动关闭——供氧停止——”
　　机械臂前端光刃激活。
　　明亮的利刃燃起光芒，与巢穴深层的昏暗格格不入，像一缕黎明的朝阳，微弱却又锐利无比，于霎时破开紧紧卷着机甲的巢穴外壁。
　　“能源剩余——0.005%——”
　　光刃后方，手掌大的黑色方盒接触到巢穴壁内的结缔组织，自动程序触发，后方的推进器骤然发力，将引爆器深深推入巢穴壁内。
　　“能源剩余——0%——”
　　庞大的机甲彻底停止了动作。
　　哪怕驾驶舱内还有未消耗完的氧气剩余，穆辰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厚实的巢穴壁内发出一阵怪异的嗡鸣。
　　来自于巢穴的巨大的压力下，小小的黑色方盒表壳出现蛛丝状裂纹。比外壳碎裂得更快的，是从内向外的爆轰！
　　悄无声息，却又雷霆万钧，好像宇宙爆发前，从针尖大小的一点喷出万物。
　　巨大的白光将机甲消融，侵占了穆辰的全部视野。
　　死亡来袭。
　　作者有话说：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有一只胆大包天的蠢作者忽然打开了电脑……开了一篇新文！！！
　　就，前一阵很想看病弱强攻【咦，但是把能看的都看完了以后还意犹未尽，于是猛割腿肉，终于存了十几万字斗胆开文！希望大家会喜欢quq


第2章 重生
　　◎回到三百年前◎
　　“滴——“机械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穆辰眨了眨眼，眼底的白色光芒缓慢褪去，显出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真是丢人。沈家的大少爷，喝醉吐了一身，像条死狗一样摊在酒吧后门巷子里……”
　　“谁当他是沈家的大少爷，也就是找来替容少爷嫁给那个废物的。”
　　爆炸带来的失聪也在褪去，耳朵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穆辰仔细分辨，对话来自略远些的地方，像是房门开了一条小缝，有人在走廊上小声议论，声音越来越近。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苏青少将……”
　　“都成了废人就别翻以前的老黄历了。人醒了，去叫家主和荣少爷上来。”
　　随着听觉与视觉的恢复，身体的各处感官也一个个归位，随之而来是剧烈的头疼和胃疼，穆辰猛地坐起，侧过身一阵干呕。手腕上绑着的治疗仪感应带发出滴滴响声，平板机械音提示道，“患者血液酒精浓度较高，出现干呕症状，建议注射K65溶剂……”
　　穆辰扶着床沿和它搭话，“患者坐起后头晕目眩，轻微耳鸣……”
　　治疗仪：“滴滴——患者血液酒精浓度较高，出现干呕、头晕目眩、轻微耳鸣症状，建议注射K66溶剂……”
　　治疗仪的机械音给穆辰带来了一点的真实感，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掌。
　　这明显不是他的手。
　　穆辰深吸了口气，听见屋外脚步声接近，按着胃部直起身抬头。
　　房门向侧划开，当先的中年人眉头皱成川字，居高临下站在病床前，抬起手臂就给了穆辰一巴掌。
　　结结实实一巴掌抡上左耳，耳内嗡嗡作响，涌出一股热流，治疗仪滴滴两声：“患者耳出血，可能有耳鼓膜破裂穿孔，建议开启外伤治疗模式——”
　　穆辰：……
　　这具身体完全没有他本来身体拥有的灵活，导致穆辰没把那一巴掌让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端详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对方大概四五十岁，身材有些发福，腆着小肚子，背脊倒挺直，伸手打人的力道很大，手臂动作间依稀能看出身上以前练出的肌肉线条，动作之间带着股雷厉风行的风气。
　　中年人对治疗仪的提示无动于衷，又扬起巴掌怒吼道，“长本事了是吧沈意！昨天晚上喝到烂醉，是想今天让我在别人面前出丑？！”
　　“别打了爸。”门外又进来一名身材纤细高挑的年轻男性，长得和中年男子五六分像。他象征性的拉了一下中年人的手，“赶紧给他治治吧。准备准备，快该出发了。”
　　穆辰仰头看着父子两个，脑海里猛地闯入两个名字。
　　父亲沈宏良，同父异母的弟弟沈舒容。
　　脑海深处好像有谁的意识在刺激下苏醒，在属于穆辰的精神域中搅起一阵波浪。随之出现的是一段极为陌生的记忆，使得穆辰忽略了手腕上溶剂注射的刺痛和治疗仪的动作。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作沈意。
　　沈宏良的‘私生子’。
　　沈意的母亲穆柔出身卑微，在沈宏良投身军部以前、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与他相爱，跟着沈宏良一路从偏远星球来到了首都星。
　　但她的爱情故事也就是个套路的悲剧。
　　沈宏良曾向她许诺，等混出一番事业就和她结婚。但等他做了元帅的近卫官，‘飞黄腾达’后，却看不上陪自己一路的爱人，要娶首都星的一位富家女。
　　沈意的母亲本已经怀孕，想给沈宏良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先等来了沈宏良移情别恋的晴天霹雳。
　　她为了孩子苦苦哀求，反而被当作要挟纠缠。沈宏良因此厌恶起了穆柔，也跟着厌恶起了当时还未出生的沈意。
　　这对母子是他身上的污点。
　　他从没正眼看过沈意，沈意却一直生活在私生子的阴影下，抬不起头来。
　　他曾经渴望过父爱，但在认清现实后已经绝望。他甚至没有和自己的父亲面对面说过一句话，直到一周以前。
　　沈宏良派人强行把沈意接进了沈家，为了替沈舒容嫁给精神域受损、重伤昏迷在床的少将苏青。
　　穆辰啧了一声。
　　沈宏良真不是个东西。
　　他把沈意关在一间无窗的小屋，不允许出门，无论沈意怎么崩溃哭闹都没人搭理，直到沈意母亲的忌日。
　　也就是昨天。
　　沈意终于冷静下来，以为母亲扫墓的名义据理力争。沈宏良仅剩的一点良心发现，派两名保镖跟着，允许沈意离开别墅。
　　青年一路表现得都十分听话，但他却在扫墓回来的途中，趁着保镖放松警惕时打晕了保镖扔下飞行器，私自将飞行器开走。
　　他倒也没干别的，就是开着飞行器去酒吧喝闷酒。
　　沈意心里有个喜欢的人，不想稀里糊涂的嫁给别人，却知道自己就算今晚跑了没几个小时也要被沈宏良抓回来，干脆在短暂的自由之中放纵一把。结果放纵得太过，一下喝了太多酒，直接醉死在街头。
　　穆辰：……有没有点骨气。
　　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手腕皮下，沈宏亮给沈意植入的追踪器。
　　这东西拿一把餐刀就能挖出来，不过是疼了点。
　　大城市中的规划网络纵横复杂，酒吧区这种地方最不缺灰色生意，哪怕是首都星的酒吧区也不例外。往深处走走，总有胆子大的酒吧开着见不了明面的夜间生意，进去混个开酒的先避上两天风头……
　　穆辰摸了摸脸，也不知道这个沈意长得怎么样，能不能混进去。
　　他的思路转了一圈，治疗仪已经完成治疗。沈宏良看到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的样子就来气，一把揪着他的衣领让他站起来。
　　“一身的酒气……给我滚去洗澡。”沈宏良在他屁股后面一踹，“出来后就把礼服换上。别磨磨蹭蹭的错过时间！”
　　今天就是沈意与苏青举行婚礼的日子。
　　穆辰对沈宏良的一脚已经有所准备，向旁边一闪，看也不看沈宏良和旁边站着的沈舒容，垂着眼径直进了浴室。
　　精神域内那点属于沈意的波动已经消融，穆辰在心里叫了两声也没个反应。
　　沈意就是这种几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性格。
　　他内向、软弱、阴郁、自卑，从来没什么朋友。
　　可能是因为喝酒喝到脑死亡，记忆零零碎碎，现在除了沈宏良、沈舒容、要替沈舒容嫁人、以及扫墓喝酒那段记忆以外，穆辰对沈意其他的经历一无所知，甚至连白月光的名字和长相也没有。
　　穆辰来到浴室镜子前，将过长垂在额前的头发捋起，端详镜子里的青年。
　　沈意平常不怎么收拾自己，但他其实长得好看，绝对是能在酒吧服务生里吃得开的那一类。
　　他的皮肤很白，五官秀气阴柔，笑起来还有两道卧蚕，深栗色的头发微卷略长，垂下来时搭在眉骨上方与脸侧，看着有点好欺负。他的身材偏瘦，身上却还有点肌肉，并不像外表看起来一样文弱。
　　怪不得还能趁着别人不防备打晕保镖。
　　“你和我长得稍微有点像啊。” 穆辰小声自言自语，离开镜子打开淋雨喷头，“就是……谢了，沈意。”
　　他原本爆炸中去世，一睁眼却在沈意的身体里重生了。
　　穆辰猜测这八成是因为多米克族母星巢穴爆炸产生了空间扭曲，而他的精神力波纹又与沈意的精神力波纹十分相似。
　　“有什么执念未了，就和我说说。”穆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和那点属于沈意的、隐匿后没任何反应的精神力源对话，“我来帮你。”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淋浴间。
　　浴室里的洗浴用品是新添的，大概是沈意一周以前住进来时才买，穆辰挤洗发液时顺手看了眼生产日期，时间是他去世的近三百年前。
　　穆辰：“……”
　　刚刚在记忆里知道的少将‘苏青’，看来真的不是同名同姓。
　　他回到了三百年前。
　　穆辰深深吸了一口气。
　　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他从人类垂死挣扎之际，回到了人类联邦尚未现出颓势时！
　　三百年前，人类联邦正处于与外星种族多米克族第一次交战后的和平时期。
　　这时人类联邦与多米克族旗鼓相当。导致联邦衰弱的最直接导火索、与多米克族的停火协议，还未正式签署。
　　而此时，后来被称为‘战神’、率领第一军团守住前线战区十余年，且对多米克族发起过数次成功反击的少将苏青，还未被被谋杀身亡！
　　穆辰激动得把洗发水瓶捏了捏。
　　那是苏青。
　　联邦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和军团长，三百年来最出色的指挥官之一，联邦历史上唯一一名准阿尔法精神力机械机甲驾驶员，穆辰崇拜至极的传奇机甲师，也是穆辰机甲驾驶的启蒙者。
　　从14岁到24岁，穆辰都以苏青为训练标准。全息投影中苏青的战斗与训练录像、驾驶准阿尔法级机甲的珍贵影像，苏青的战役部署，穆辰一个也没有少看。
　　少将是人类联邦历史上不可抹去的光辉颜色。
　　尽管多米克族战力强悍，他却率领着第一军团创下了近乎不败的战绩。
　　也是苏青，及时发现了多米克族新王王巢，将其炸毁，重创多米克族，替人类联邦迎来了一段和平。
　　在人类联邦战区之外，因为苏青与第一军团的辉煌战绩，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多米克族不足为惧。
　　只是苏青本人却在炸毁新王巢的行动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并被医生判定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他所驾驶的准阿尔法级机甲也在爆炸中彻底损毁。
　　现在看来，穆辰重生的时间段正是此时。
　　穆辰长舒了一口气。
　　能嫁给苏青可太好了！
　　他心里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运气。
　　他本来就喜欢男人，不像沈意一样心里有个什么白月光，苏青又是他最崇拜的机甲师与指挥官。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能留在苏青身边，就能找机会阻止那场谋杀。
　　那场在苏青昏迷三年后又奇迹一般清醒后发生的，令全联邦对多米克族闻风丧胆的谋杀。
　　作者有话说：
　　安利一下正在连载中的新文：
　　《不是漂亮废物是星际传说》
　　高战力冰山攻x辅助型成长系健气受
　　文案：
　　中央星域明家现任家主二子明昱，作为家中一群高等级觉醒人类中唯一的非觉醒人类，只有外貌拿得出手，被称为混在天之骄子中的花瓶。
　　在外人眼里，他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只知道混日子不思进取，是个实实在在的废物。
　　当明昱不自量力参加星航大赛的新闻被爆出时，所有人更是嗤之以鼻，觉得他脑子抽风，要给明家出大丑。
　　明昱：我只希望我不要太出风头！
　　星航大赛，全人类星域最重要的赛事，被称为孕育人类未来之星的摇篮。
　　这一年大赛结果爆冷，一支明不见经传的神秘草根队伍击败了数支种子选手，一举登顶。
　　不久以后，强者为王的混乱外港星域来了一名五官精致的青年，精神力等级高达3S, 令人不敢怠慢。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一枚金色的星型徽章，唇角勾起的笑容无害，动作间又带着几分肆意。
　　徽章被轻巧掷出，落在他面前的接待台上，发出清脆声响。
　　那枚人人熟知的金色徽章背面罕见地刻着两行字：
　　“明昱，星航大赛首席星舰设计师。”
　　“明昱，星航大赛首席星舰领航员。”
　　这位被军部和星航部争抢着想要招揽的天才青年拒绝了让无数人垂涎欲滴的邀请，转而加入了外港探索队。
　　他跨越星线，逼退威胁人类的黑潮，让失落的星海重现光明，扩张人类于宇宙中的安全区，将外港星域也变为一片乐土，也帮梦想星航的非觉醒人类找到了一条出路。
　　明昱的名字传遍了全星域，被人高歌传颂，被写为星航史上不可复制的传奇。
　　而明家在数项过往罪行被揭发后狼狈逃出安全星域，为避开追捕东躲西藏。
　　后来，被称为星航传奇的明昱坐在重现于世的星海王座之上。
　　“这个也给我？”他的语气犹疑，手被人握着，想躲也动弹不得。
　　在他面前，面容英俊的男人垂着眼。
　　他的眉眼锋锐，敛去了神色中向来带着的漠然，动作仔细，将刚从自己手上褪下的王族指环戴上明昱的无名指。
　　指环上的珍贵宝石在日光下泛着微光。
　　他微微低头，神情郑重，轻吻明昱的指尖，无声向世界宣告。
　　这是他一生的爱人。
　　就算日月更替，权柄更迭，纪元改换，宇宙湮灭……他的爱意永不改变。


第3章 重生
　　◎“苏家也没想着让苏青好过。”◎
　　穆辰心情极好。
　　他把一身酒气洗干净，出来时看见沈宏良和沈舒容都走了，屋里摆了一套白色礼服西装。
　　家务机器人被调到了基础妆造模式。它蓄势待发，机械手操着剪刀，把沈意过长的头发剪短了一点，按照基础资料库给穆辰弄了个清爽的发型，不忘提示他换了衣服。
　　等穆辰收拾完毕，机器人摄像头扫描几遍，确定他的着装得当，才放他下楼。
　　正在客厅沙发上和人打通讯的沈舒容随意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没人真的期待这场婚礼，因此穆辰的礼服造型都只是走个过场，大面上过得去敷衍一下也就算了。但沈舒容没想到也就剪个头换了套衣服，他这个便宜私生子哥哥居然就好看了许多。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意今天没有低着头走路，目光也不像平日一样躲躲闪闪，不敢和人对视。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神色平静而从容，身姿挺拔，与沈舒容目光相接，甚至还礼貌性地笑了笑。
　　沈舒容第一次发现沈意的五官十分精致。
　　他只愣了一下，而后就在心里冷笑一声。
　　五官精致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货。
　　“走了。”沈舒容挂了通讯，趾高气扬对穆辰宣布，“送你去苏家。”
　　飞行器离开沈家的庄园，拐上公共航道。
　　这里是人类联邦首都星中心城，三百年前的首都星远比三百年后热闹。
　　公共飞行航道上下五层，底层是慢速航道，高层是快速航道。各色飞行器在航道上来往穿梭，巨大的广告灯牌悬浮在航道两侧，投出斑驳光影。3D光影落在航道两侧，飞行器好像在不同的世界中一路穿梭。
　　飞行器穿过中央商区，经过首都星海洋馆更是大手笔的制作了深海投影，仿佛进入海底隧道。巨大的鲸鲨和梦幻水母在四周游过，还有水花漫上航道边缘，真实至极。
　　他们由快速航道下降，改为航行在积木一样搭起的楼宇中，从两层积木块间的缝隙经过。片刻后，飞行器再次下降两个航道，地面景物变得清晰。
　　各色花卉与绿植堆砌搭建的景观花园覆盖了地表，陆地载人运输器在浓密树荫间穿梭，花园向外延伸，远处景观湖边聚集着一片黑点，大概是在湖边休息散步的市民和游客。
　　穆辰专注地看着窗外。
　　他还没见过这种景象。
　　现在联邦的内部尽管已经开始腐朽，却还维持着表面的繁荣。
　　不像三百年后。
　　人类与多米克族重新开战，很快落入弱势。
　　战区中战火纷飞，死亡发生在每一秒钟。
　　战区之外，因为战争资源消耗，联邦的公共设施的建设早已停滞，已建成的工程也都疏于维修。就算在最繁华的首都星，不加打理的城市花园也已经变为连绵的荒野。
　　蜿蜒藤蔓从地面沿着楼宇的金属构架向上攀爬，地面与城市底层倒是野生动物的家园。联邦的经济不景气，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一边害怕战火蔓延到自己的星球，一边战战兢兢地起早贪黑维持生活。
　　那时候航道上少见私人飞行器，更多的是搭载几十人的大型公共飞行器，只在中层航道上穿行。航道两边的大部分全息广告屏都处于关闭状态，偶尔亮着的也只是不停播放军方的征兵提醒。
　　联邦上层关系网错综复杂，像一架不停运转、结构精巧复杂的大型机器。如果一切都与历史相同，此时城市的繁荣，终究会变成穆辰经历过的破败摸样。
　　穆辰正在出神，面前坐下个人。沈宏良咳了一声，端着架子坐在穆辰对面。
　　他原本不喜欢沈意坐在那儿话也不说屁也不放的样子，看着就是个窝囊废，来气。今天多打量了几下，不得不说换了衣服做了造型，把他身上那股死气沉沉的气色盖过去了，这小子看上去也还算赏心悦目。
　　便宜私生子看着顺眼了点，沈宏良也愿意多说点，竟然拿起了点父亲的样子，语重心长沉声道，“到了苏家机灵着点，好好照顾着少将。苏老元帅是我的老首长，当时在边境星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救了我一命，少将更是好几个一等军功在身的英雄，让你个没出息的嫁过去也是高攀了。”
　　穆辰看了他一眼。
　　苏青确实是哪儿哪儿都好，但沈宏良这一副虚伪样子真让人恶心。
　　穆辰：“少将这么好，弟弟为什么悔婚？”
　　沈舒容原本开着虚拟屏幕又不知道正和谁聊天，闻声厌恶的看了穆辰一眼，“猪脑子记不住东西，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嫁给苏青的，要不是你寻死觅活，我爸心疼你，又想着我工作忙没法天天陪着苏青，嫁少将这种好事轮得上你？”
　　沈舒容在首都星科学院宇宙生物研究所供职，这份工作还是靠着沈宏良的关系拿来的，说是工作忙，但没少迟到早退，把时间投在上流交际圈的各色酒会和私人聚会上。
　　沈家人长得都好看。沈舒容容貌明艳，不发作时也像模像样，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上流人士的矜持气质。
　　他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绸衬衫，衣领开的有些低，露出锁骨与向下没入胸膛的一小片白皙皮肤，衬衫的下摆收入西装裤内，掐出细腰。
　　“把这些话给我记住了。”沈宏良沉了脸，碍于穆辰已经做了造型穿上了礼服不好再动手打人，“别到了苏家乱说话。”
　　穆辰没搭话。
　　沈宏良一拍扶手，怒道，“别给我装哑巴，听见了没有！”
　　穆辰无动于衷，重新转向窗外。
　　他历史课学得不好，但有关苏青的事记得都挺清楚。苏青出事后，苏家的掌权人变成了苏青的叔叔苏南。在穆辰看来，能够接受沈意这个明显不受沈宏良重视的私生子替嫁，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人。
　　脑海里属于沈意的精神力动了动。
　　穆辰按了一下太阳穴。
　　沈意似乎在回应他的想法，吐出一点记忆。
　　他被带回沈家时正下暴雨。
　　沈意在一家私人飞行器维修点工作。那天上着晚班，沈家的飞行器突然出现。几名保镖二话不说，围着沈意，像绑架一样把他塞上沈家的飞行器带到了别墅。
　　沈意被架着站在门廊，潮湿的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子晚宴还是舞会上带下来的香水味。客厅里沈宏良没注意门口，气的青筋直冒，对沈舒容吼道，“你和少将是苏老元帅在世时亲自订的婚，老元帅走之前还记挂着托你好好照顾他。元帅对我家有恩，怎么能在这时候落井下石，以后让沈家被骂忘恩负义，怎么做人！”
　　“沈家的面子有我的一辈子重要吗！”沈舒容也气，“我以前是喜欢他，那时候他优秀、他前途无量，现在呢？他就是个躺在床上要人伺候的废人……”
　　“小容！”
　　“我哪儿说错了？”沈舒容声音更大，甚至压过了沈宏良，“你让我现在嫁过去，还当不当我是你亲儿子！”
　　“医生已经断定他终身无法苏醒，还随时有可能引发精神力暴动，不得让人照顾？！他成了植物人，又不是脑死亡，我想守寡都守不成，一辈子耗在个废物身上……”
　　“你说的什么浑话。”沈宏良扬起手要打人，又下不去手，瞪着眼道，“他因为保护人类联盟受伤，你还在这儿盼着他死？！”
　　沈舒容突然平静了。
　　“爸，你不要怪我话说的难听，我也就是实话实说。”他说道，“我知道苏青是为了保护人类联盟，我也敬佩他，但你仔细想想，为你儿子的幸福考虑，我刚刚说的话难道不对吗？”
　　“你也不用担心苏家不高兴。”他压低声音道，“苏家也没想着让苏青好过。”
　　沈宏良怒气冲冲的表情一顿，眉头一皱。
　　“您记得我和苏倩关系好吧，她今天在宴会上偷偷告诉我的。”沈舒容道，“要真是我还像原来那样对苏青关怀备至嫁过去，苏家才不高兴呢。”
　　“苏南伯父被苏青压着好几年了，对他意见大得很。现在苏南伯父在苏家掌权，苏青过得越不好他越高兴。”
　　“您要是怕面子上过不去，我退路都给您找好了。”沈舒容向外一指，看也不看沈意，“让他代我去不就行了。”
　　“就说他死缠烂打寻死觅活要嫁给少将，您拗不过他。再说我在研究所工作忙，他那点什么破维修点的工作辞了就辞了，不如嫁过去天天贴身照顾苏青，不是正合适。”
　　穆辰在内心啧了一声。
　　飞行器已经转入属于苏家的私人航道。
　　上方悬停的检查器对飞行器进行了光波扫描，核对了准入权限。庄园的三层防护罩依次打开，航道两侧悬浮灯笔直向下延申，将飞行器引入地面停靠平台。
　　苏家的庄园远比沈家的大了许多，庄园建立在地面，上空没有任何建筑遮挡，也不允许公共航道通过。
　　他们买下了庄园上方一整个领空，有钱人家才能在首都星有这样大手笔的花销。
　　庄园四周的三层防护罩材质通透坚固，让人看不出它们的存在，却能抵挡三级以下粒子炮的轰击。防护罩内部，人工天气系统工作，洒下柔和日光，照在庄园内精致修剪的草坪上。
　　“沈先生。”穿着礼服的管家带着笑意向走在前面的沈宏良和沈舒容鞠躬行礼。他打开一扇门，这才转向穆辰，示意让他进入。
　　“仪式快要开始了。请入内准备。”他的目光从穆辰身上一扫而过，又投回到沈宏良与沈舒容身上，“我带两位去宾客席。”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掉落完成！我继续去努力存稿啦！【溜走默默的希望会有迷路的小可爱点进来∠(  」∠)＿


第4章 婚礼
　　◎少将远比穆辰在资料录像中看过的英俊◎
　　屋子很大，里面有一台充作引导员的小型家用机器人，正面对着一面全身更衣镜。
　　穆辰对着镜子把头发理了理，看着镜子里穿着白色礼服的青年。
　　这婚是真的结的太赚了。
　　为了应对战争带来的人口锐减，在三百年后，联盟制定了强制结婚制度。穆辰的职位不够高，不在能够忽视强制结婚制度的特权阶级。他年龄正好过线，如果不是这次被炸死，没多久就要被按着结婚生子。
　　现在好了，不用祸害女孩子，还捞到个大便宜。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苏青，穆辰有点激动，甚至还有点紧张。
　　他现在的心情几乎和第一次驾驶机甲，冲入宇宙星空时一般，紧张而期待。
　　“沈意先生，请您准备，站到前方门前。”家用机器人在角落里亮起屏幕。
　　这间屋子有两扇门，穆辰背向进来时的方向，按照家用机器人的提醒走向面前两人高的白色拱形大门前。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大门开启后请沈意先生向前走入会场。“家用机器人举着虚拟屏幕，上方显示着巨大的倒计时，“六十秒——五十秒——三秒——两秒——一秒——”
　　尽管知道苏青正在昏迷之中，不可能看到他现在的形象，穆辰还是下意识的又理了理衣领。
　　最后一秒倒数结束，大门向两侧开启。
　　门外是一座礼堂。
　　白色的厚实地毯以银色丝线编织着繁复的花朵图案，从门内向外伸出，与对面另一道门中向前铺出的地毯相交，横向延伸，绘出T字形。
　　繁复花朵之上，礼堂上方白色拱形顶内以浅金色线条绘出繁复星图，将人类星域的所有星座都收入其中。星图之下，地毯铺出的道路两侧坐满宾客，席间衣香鬓影，着装隆重的男女神色各异，等待新人走上向礼堂另一侧的礼台。
　　穆辰没有注意这些。
　　他走出白色大门，看着与其相对的另一扇门中，一名侍者推着一架轮椅走上地毯。
　　轮椅上坐着苏青。
　　穆辰看过许多与苏青相关的资料，更不乏3D录像。
　　那些记录了苏青身形样貌、苏青驾驶机甲的全息录像投影，伴随着穆辰从一名普通人，成功为了一名优秀的机甲师。
　　穆辰早就知道少将的模样，但苏青本人远比穆辰在资料录像中看过的英俊。
　　他阖着眼，睫毛长而密，柔和了五官的锋锐。
　　苏青的头微侧着，向右靠着轮椅的椅背，面色苍白，唇上几无血色。一道细细的导线从他的左侧太阳穴埋入血管，顺着脸侧一直向下，在掌心皮肤处穿透而出，露出金属接头，向下连接着一个银色的仪器。
　　手掌大小的仪器盒被放在苏青腿上，其上有四颗旋钮，旁边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发出绿光。
　　精神力牵引仪。
　　穆辰心里瞬时腾起一股怒火，更觉得匪夷所思。
　　从人类出生起，大脑精神域形成、发展，精神域外有天然屏障，要想使用、锻炼精神力，首先需要能够使得精神力突破屏障，而后再重新以精神力筑起可以操控的后天屏障，对精神力进行掌控。
　　精神力可以大幅度提高人类大脑的专注度、精细操控的准确度和灵活度，以及多线程处理问题的能力。
　　军部曾经昙花一现的阿尔法型精神力机甲研究曾经可能大大提升人类的战斗力，但研究还未成功就因停火协议条款被迫中止。唯一一架半成品准阿尔法机甲由苏青驾驶，表现出了远超普通机甲的战力。
　　但就算操作纯说动机械机甲，精神力的作用也不可或缺。机甲中密密麻麻的操作按钮不仅需要手指的灵活，更需要驾驶员高超的专注度和反应速度。不能使用精神力，则与操作精密武器、机甲驾驶、机甲飞行器制造等项目彻底无缘。因而精神力开发也被联盟视为重中之重。
　　随着年龄增加，有些人能够在十岁左右自主突破天然屏障使用精神力，比如穆辰。但更多的人需要通过外部刺激辅助进行第一次精神力屏障突破，为此发明的仪器就是精神力牵引仪。
　　穆辰尽管没用过，但沈意用过。
　　使用这东西的滋味痛苦无比，还十分危险。
　　牵引仪通过强烈刺激激发精神力的波动以冲破精神屏障，根据屏障厚薄可调节档位，牵引仪带来的冲击波不止会使精神力剧烈波动，同时也会对身体带来伤害与负担，几乎就是模拟生死一线间，通过促使人类在生命危急时自救，从而引导精神力迸发。
　　这东西使用稍有不当就会造成精神力暴动，或者使用者死亡。
　　苏青的精神域受损，人又处在昏迷之中，强行靠外力刺激引发精神力，搞不好就要精神力暴动，对大脑造成更大的损伤，甚至可能让人变成傻子。
　　红白玫瑰的花瓣由礼堂穹顶洒落，穆辰上了礼台，在主婚人面前站定。他指了指苏青腿上的仪器，打断对方要出口的主持词，语气中带着自然而然的疑问：“为什么要用这个？”
　　作者有话说：
　　滴——今日打卡！【小修一下！改了一下情节顺序！


第5章 婚礼
　　◎苏青垂下的眼睑颤动，好像将要苏醒◎
　　穆辰的声音清朗，传遍鸦雀无声的礼堂。
　　主婚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正从旁边的桌上捧起一枚椭圆形的的紫色晶石，闻言示意道，“按照苏家的家规，需要将两位的精神力录入紫晶石进行融合保存。”
　　这是许多世代占据联盟高层的大家族的家规。精神力融合后不止进行保存，还会用于研究，或者预测后代的天赋。
　　“少将无法自主控制精神力，需要牵引仪的帮助。”
　　“为了这个破规定，你们一点也不顾及少将的身体？”穆辰提高声音，“精神力牵引仪本来可不是干这个用的。”
　　“沈意先生。”堂下第一排左侧坐着的一名中年男人沉着脸开口，“你在质疑我对我侄子的关心？”
　　穆辰向下看了一眼。
　　礼堂第一排右侧坐着沈宏良和沈舒容。
　　此刻沈宏良面沉如水，强压着怒火，看着像是要上台来打他一顿。旁边的沈舒容面带诧异，嘴边挂着讥讽的笑容。
　　而第一排左侧则坐着一对中年夫妻，应该是苏青的叔叔苏南和叔母霍梦莹。开口的就是苏南。
　　他的年纪看起来比沈宏良小些，面色不豫，带着一股子身居高位的气场。霍梦莹挽着他的手，脸上带着得体笑容，安抚丈夫道，“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懂，小意是在关心我们苏青呢，这可是个大好事。“
　　“苏青这孩子向来认真，肯定不愿意在婚礼上落下这么重要的环节。他的精神域受损，精神屏障也已经非常薄弱。” 霍梦莹柔声解释道，“只需要一点点刺激……”
　　“就有可能引发精神力暴动。”穆辰接道。
　　“……”霍梦莹噎了一下，嗔怒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悲观。”
　　苏南沉着脸，不愉道，“你懂得什么？苏青那孩子经历过数次战场，从血与火中走出来，怎么可能轻易精神力暴动。”
　　穆辰冷笑一声，心道确实。
　　苏青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精神力强大，意志坚定，从后世的情况来看，确实也没有因为这场婚礼精神力暴动。
　　但他本来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
　　礼堂里传出窃窃私语，各色眼神落在穆辰身上。穆辰看了一圈，见这些人眼里大多带着点看戏的意思，知道他同不同意没用。
　　没人给苏青说话，主婚人伸手一拧就能激活牵引仪。在苏家的礼堂，穆辰又不能带着昏迷不醒的苏青赤手空拳的逃跑。
　　“那我想提两个条件。”穆辰于是竖起两根手指，心说婚礼到了这个地步，苏家为了面子也不可能轻易站起来说这婚不要结了，再说他提的条件也不过分。
　　“第一，我要跟母亲的姓，改姓穆，改名穆辰。以后与沈宏良的沈家无关。”
　　穆辰在沈意的回忆里见过沈意母亲的墓碑，确实姓穆，也算巧合。
　　“第二，既然少将需要使用精神力牵引仪，我也需要用一下。”他笑了笑，“毕竟是夫妻，共患难嘛。”
　　换了个壳子，他的精神域外面不知道为何重新罩着一圈薄薄的天然屏障环。穆辰心说干脆自己也用一下精神力牵引仪，省着再费事寻找自己突破精神域屏障的方法。
　　他话音刚落，礼堂中一片哗然。
　　沈宏良脸色铁青，主要是被穆辰的第一个条件气的，被沈舒容拉着才没上来打人。
　　“小弟弟勇气可嘉啊。”后排有人吹了声口哨，轻佻道，“没想到这仪式安排的还有点可圈可点。”
　　穆辰闻声看了他一眼，见这人穿着一身黑，脸上带着笑，一双灰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他礼服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支白菊花，比起来参加婚礼，更像是参加葬礼的。
　　这人的身份大概不低，以至于苏南回头扫了一眼，尽管神色难看，却没有开口斥责。
　　他眼里烧着怒火，全都落在穆辰身上。
　　穆辰说一句‘共患难', 这词就是在打他的脸。
　　霍梦莹处事圆滑，赶紧打了个圆场，拍了拍丈夫的手臂道，“小年轻就知道搞些浪漫。“她又转向穆辰，笑着教训道，”搞点浪漫仪式倒无所谓，说话总要学学，别把好事说的那么难听。”
　　这就是同意了。
　　穆辰笑了笑，心说一个两个，从沈宏良到这个霍夫人，不干人事，但蒙着的那块遮羞布却不肯让人扯下来。
　　苏南不再说话，只在下面黑着脸打了个手势。家务机器人从门外滑进来，采集穆辰的指纹瞳纹，连接星网，在线提交了更名申请。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很快在线审核通过。紧接着，管家带来了第二台精神力牵引仪。引线前端带有迷你激光刀，切开穆辰太阳穴的皮肤，导线由前端扫描辅助，顺利由手掌探出。
　　婚礼仪式总算能继续下去了。
　　导线放置在皮下，带着明显的异物感与痛感。穆辰不为所动，在主婚人的示意下伸出双手，捧住紫晶石。
　　主婚人抬起苏青的双手，穆辰单膝跪下，视线与苏青平齐。
　　少将的双手被放在紫晶石上方。他的手指修长，自然垂下，触碰到了穆辰的手掌。
　　苏青的手很冷。
　　在苍白的皮肤下，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明显。
　　这双手曾操纵联邦最精密的机甲，击沉过无数敌人的机甲战舰，守护着人类联盟，现在却和它们的主人一般无力，被人任意摆弄。
　　两台牵引仪被同时开启。
　　仿佛有人用一把尖锥猛地刺入太阳穴，又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太阳穴上。牵引仪输入的冲击波冲撞过大脑，涌向四肢百骸。心脏剧烈收缩，血液快速的奔腾似乎要冲破血管。骨骼在吱吱作响，喉管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近乎窒息。
　　穆辰竭尽全力控制身体的颤抖，稳住身体没有摔倒。听力丧失，视野一片昏黑模糊，一片混乱中，一点亮光骤然从思绪深处出现，仿佛密封的容器忽然炸裂，精神力似一股热流，突破屏障，流向全身。
　　“滴滴滴——”牵引仪亮起持久的绿灯，示意牵引成功。
　　穆辰额头冒汗，深深喘气，熟练的在精神域四周重新筑起属于自己的后天屏障。他抬起眼，却看见连接着苏青的牵引仪仍旧亮着工作中的红色指示灯。
　　苏青腿上的牵引仪已经被主婚人提高至了最高功率。
　　强烈的刺激下，少将的眉头皱起，鲜红的血线从惨白的唇间滑落。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发抖，近乎要从轮椅上跌落。穆辰心中一惊，抓着他的手指，就要站起来去关掉仪器时，混乱的精神力终于冲破屏障，牵引仪亮起绿灯。
　　冲击波停止，苏青的身体瘫软下来，倒在轮椅上。
　　主婚人重新把他在轮椅上摆好。
　　苏青的唇边在向外溢血。
　　血迹沿着下颌线划过颈部，落入衣领。主婚人帮他擦了两次都擦不干净，干脆也不再管了，只从穆辰和苏青手掌中拿出紫晶石，脸上洋溢着笑容道，“仪式完成——”
　　旁边的机器人将采集过的，穆辰与苏青指纹和瞳纹输入系统，进行结婚登记。
　　“新人请这边走——”主婚人笑着宣布，礼台背后的大门应声打开。
　　“宾客请移步花园，宴会即将开始——”
　　穆辰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不看礼堂里的荒唐场景，没理会沈宏良和沈舒容，更懒得去理苏南和霍梦莹，推上苏青的轮椅走入大门。
　　原本推着苏青入场的侍者已经跟着主婚人一起去引领礼堂中的宾客，只有家务机器人滑着轮子在前面给穆辰引路，带穆辰乘坐电梯升上三楼，进入一间卧室。
　　庄园外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庄园内的人工天气系统却仿造出淡金色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洒在苏青脸上。
　　少将脸上不再是刚被推进礼堂时因为神智昏沉而安静的神色。
　　他的眉头紧紧蹙起，半边的唇都染着血红，垂下的眼睑一阵阵的颤动，好像将要苏醒，但其实却是收到过度刺激后导致的生物反应。
　　穆辰将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苏青抱上床，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衣物下仍旧小幅度的发着抖。
　　“我需要一台治疗仪。”穆辰转向一旁的机器人，机器人并未装载发声模块，头部的屏幕闪烁了两下，从背部弹出治疗仪探测环。
　　“病人身体情况危险——”治疗仪第一时间检查了苏青的身体数据。机器人的屏幕上滚动过一长串字符。
　　“内脏受损，精神域大面积受损，精神域有崩塌迹象，精神力有暴动迹象，精神力暴动预警1级——2级——危险——”
　　数值没有停止，还在一路向上飞快攀升。
　　“3级——4级——”
　　穆辰：……不是吧？！
　　苏青不该精神力暴动啊？！否则他怎么可能在三年后清醒……
　　穆辰：“有没有精神域缓解剂！”
　　“系统未检测到库存。“机器人屏幕上的字符仍旧在滚动，代表精神力危险等级的数字持续上升。
　　穆辰无计可施，环着苏青的肩膀摇了两下，焦虑道，“少将，你的精神力要失控了……少将，苏青，苏青！”
　　“8级——9级——”
　　屏幕上的预警颜色增长至深重的橘红色，逐渐变为象征精神力暴动开始的深红色。
　　“嗞——”
　　精神力暴动警报刚刚响起又突兀停下。苏青的眼睑剧烈颤动，骤然掀开。
　　穆辰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那目光是冷的，凝聚在穆辰脸上，锐利得像是一把杀人的刀。
　　身体的主人取得了控制权，狂暴的精神力收拢、驯服，不再在破碎的精神域中横冲直撞，只盘桓在精神域中央最后的完好区域。
　　屏障重新竖起，层层加固，将精神力禁锢在其中。
　　穆辰愕然与他对视。
　　只有短短几秒时间，少将的目光已开始涣散。在穆辰的注视下，他的瞳孔倏忽失去焦距，头向侧歪，抵在穆辰肩上，再次陷入昏迷。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就是！见面了！蠢作者的进度是不是很快！
　　穆辰：？
　　苏青：我没看清。
　　蠢作者：（闭眼不要偷看！还没到你真正清醒的时候！）
　　啊！仪式上这块，紫色的，输入了两个人精神力的石头，就！后面还会出场！很……很久以后……【其实是来设存稿箱的时候看了一眼，突发奇想意识到这块石头应该是有用的！【蠢作者连夜改稿中！orz


第6章 婚礼
　　◎“祝你们新婚快乐。”◎
　　治疗仪的光芒已经熄灭，苏青的身体不再发抖，唇边却还残留着血色。
　　小型家务机器人屏幕上滑过字符：“病人脏腑受伤过重，无法治愈，请更换更高级别的专业治疗仪治疗。”
　　穆辰：“我需要一台专业治疗仪。”
　　家务机器人：“权限不足。”
　　穆辰：“……”
　　穆辰滑了一下屏幕，查看苏青的身体报告。大片处于危险区的红色指标让这份报告惨不忍睹。
　　苏青在轰炸多米克族巢穴时受了重伤，不止是精神域，内脏都受到在冲击中受创。
　　他的身体接受了大量多米克族发出的异常能量照射，免疫系统受损，导致异常能量无法快速派出，持续侵蚀着他的身体，带来持续的灼烧痛楚。
　　看这情况，在苏青昏迷的这半年，苏家在确保他脱离生命危险后，就没怎么再对他进行治疗，只每日输入营养液维持他身体所需的营养。精神力牵引仪的冲击更是雪上加霜，加重了他的身体负担。
　　穆辰帮他脱了礼服，换了衣柜里的睡袍，拉好被子，让他侧头躺着，不厌其烦的把他唇边的血擦了又擦。
　　家政机器人没有收到下一步指令，已经轱辘轱辘的离开了房间。
　　穆辰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领结和衣服一起仍在地板上。他解开几枚扣子，卷起衣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看着苏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心疼。
　　想道苏青刚刚短暂清醒时的眼神，又有些心悸。
　　“咚。”
　　穆辰抬眼，一个透明的玻璃药瓶从窗外落入，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响，向内滚到穆辰脚边。
　　穆辰站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
　　外面是大片的花园。
　　墙根下的草坪上，一名穿着黑色礼服，礼服口袋里别着白色菊花的青年站着仰头向上看，与穆辰视线相对，吹了声口哨，“长得确实不错。“
　　穆辰刚刚紧张的浑身都是汗，脸颊边带着汗渍，还有因为插入牵引线时切割开皮肤流下的血迹。伤口倒是给自己用治疗仪治好了。尽管看着狼狈，但这些并不影响他的五官好看。
　　穆辰：“……“
　　穆辰心说那还是他本来自己的样貌更好看。
　　他认出来这位是在礼堂里吹口哨说小弟弟勇气可嘉的青年。这人的眼睛是浅灰色，看人的时候像是能透过一层人皮，阅读对方大脑中的思想。
　　穆辰把药瓶捞在手里晃了一下，“什么东西？”
　　“缓和剂。”对方说道，“用不用得上？”
　　穆辰把药瓶丢还给他。
　　苏青刚刚已经熬过了精神力暴动，来历不明的药他可不敢随便给少将吃。
　　“不领情？”对方也不生气，挑眉反问道。
　　“用不上。”穆辰诚恳道，“但多谢你了。”
　　青年笑了一声。
　　“用不上我就留着。”他把药瓶揣进怀里，握着空气做了个举杯的动作，“祝你们新婚快乐。”
　　穆辰：“……谢谢。你也快乐。”
　　他关上窗，转身向外走，想着能不能找人要个高级一点的治疗仪。
　　苏青卧室所在的坐落在庄园的后方，沈家的飞行器刚刚是从侧面进入苏家庄园的。
　　隔着大片的花园，隐约乐声从庄园前部传来，那是婚礼宾客举行宴会的地方。
　　钝头钝脑的家务机器人从背后追出来，轱辘在砖石地面上发出钝响，屏幕闪烁，“您需要什么帮助？”
　　穆辰摸了一把它的头，“高级治疗仪。”
　　“权限不足。”
　　穆辰：“知道了。”
　　他走向正在举行宴会的花园。
　　沈舒荣刚从舞池中脱身，倚在人工搭建的花架边喝了半杯酒。他眯起眼，看见从远处走来的穆辰，脱离人群迎上去，把穆辰堵在草坪边侧、松墙后少有人至的喷泉池。
　　“你搞什么鬼。“沈舒荣压着声音，语调讥讽，“前几天哭着喊着不要嫁，到了苏家倒想展示一下你对苏青的真心了？”
　　“我老实告诉你，苏南伯父对苏青的态度也看见了。你对苏青差点，在苏家还混得下去，指不定还能待在首都星混份有前途的工作。你表现得对他好，可小心一起被跟着打发到鸟不拉屎的星球去。”
　　穆辰冷笑道，“我不需要借着苏家的线攀关系。”
　　“你……！”
　　“舒荣哥？”松墙后面又绕出来一个人，是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她长得和苏青有几分相似，眼睛圆些，显得整个人十分无辜，像一头森林里的小鹿。
　　沈舒荣向她点了点头，收敛下嘲讽神色，笑着道，“倩倩。”
　　“舒荣哥。我想找你聊天，刚才看见你往这边走就跟过来了。” 苏倩解释了一句。她站在穆辰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好奇道，“你该不会是对我堂哥一见钟情？”
　　穆辰听她叫堂哥，知道她是苏南的女儿，手里估计有启用高级治疗仪的权限，于是直接说道，“少将的身体情况不太好。我需要高级别的治疗仪。”
　　苏倩惊奇的看着他，“你真的对一个废人这么上心？”
　　“不要以为你现在对他是雪中送炭，到时候他醒了对你感激涕零，能带你飞黄腾达。”苏倩语气天真，好像在和好朋友说话，“他的精神域早就没救了，这辈子都醒不过来的。就算他醒过来，也就是一块冰冷冷的铁疙瘩，一点好处都不可能从手指缝里漏给你。”
　　穆辰无声冷笑。
　　苏青手里能有什么利益。
　　后世记录中，苏青在任期间的第一军团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财政透明，大半经费都用在军团战士们身上，剩下的则投在军团自己的技术研发部。
　　苏倩不知道穆辰在想什么，俏皮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苏青马上就要被我爸妈送去爱尔普兰星的别墅疗养啦。”
　　“那儿贫穷落后，远没有首都星这么便利的条件，别墅里除了老式机器人什么也没有，家里更不可能派佣人跟过去。你要是现在听我的，我就和爸妈求求情，让他们别把你也跟着一起送过去。”
　　穆辰摸了一下手腕，假装露出心动神色，“听你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倩倩，别和他废话。”沈舒荣拉了一把苏倩，示意她别和穆辰纠缠。
　　苏倩却没动，只对着穆辰露出笑容，要求道，“我有庄园的最高权限，可以调用精神力牵引仪。”
　　“还想看他使用精神力牵引仪时那副备受折磨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悄悄说【今天和明天都是短短的蠢作者orz 【跪地谢罪orz
　　（偷偷）


第7章 婚礼
　　◎“我对少将一见钟情，看不得他受苦。”◎
　　穆辰：“为什么？”
　　苏倩皱了下鼻子。
　　“谁让他总是冷冰冰高高在上对我发号施令让我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动不动还要罚我。”苏倩说道，“我爸妈都不管我。他凭什么管我？他天天压着我爸这个提案不通过那个报价不合适。这么恶心人还不够，还不让我过得顺心！”
　　苏老元帅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进入军部。苏青的父亲苏亦连毕业后去了科学院机甲研究所，苏南则曾在资源部任职。但他后来辞职成立资源公司，一直想凭着家里军部的关系拉几个源源不断的大单。
　　穆辰不知道苏南公司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但他相信苏青。
　　少将不会因为个人喜好影响军团事务决策，他如果不同意八成不是苏南报价虚高想揩油水，就是提供的资源矿石品质不达标以次充好。
　　苏倩看着穆辰，笑嘻嘻道，“我一想到他刚刚那副被折磨的痛苦得不得了的样子，就觉得解气！”
　　穆辰懒得和她争论。
　　他扬了扬手腕上的通讯仪，向苏倩道，“苏小姐，你这段话，我已经录音了。”
　　他调出虚拟光屏，上面是星网最火的社交分享平台，“如果你不想让我上传星网，让全联盟的人都知道你以虐待拿生命保护人类的英雄为乐的话，最好现在就给我一台你们家最高级的治疗仪。”
　　苏倩陡然变色。
　　苏青炸毁新王巢，保护了人类联邦，现在在民众中的声望可是很高。苏家一直对外宣传，他们给苏青提供了最好的治疗，期待少将早日康复。
　　穆辰笑了笑，补充道，“当然了，我也可以说你年纪还小，这样的想法都是你父母教唆的。到时候可要看看全联盟的人怎么说你们家了。众口铄金，你父母名下的产业，恐怕要被人联合抵制喽。”
　　“沈意！”苏倩顿时急道，“你敢？！”
　　她一跺脚，转向沈舒容，气道，“舒荣哥，这就是你们沈家要和我们家合作的态度？！”
　　沈舒容一步跨过来，要夺穆辰的手腕。穆辰灵巧向后让了一步，手指按在发布键上，扬眉道，“你再来我可要手抖了？”
　　“还有。我叫穆辰。”他澄清道，“你们苏家和沈家的龌龊关系，别把我计算在内。”
　　沈舒容恨得咬牙。
　　他本来以为沈意因为被迫舍弃白月光嫁给苏青，会对苏青不满得很，也不知道沈意抽了什么疯，居然这么维护苏青。
　　这人说什么和沈家没关系，但却是实实在在沈家推出来替嫁的人。苏南少不了要为了沈意甩沈家几个脸子，要再让他帮自己引荐背后的线，又要费不少功夫花不少钱。
　　沈舒容想搭上的才不是苏南掌控下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也没什么大本事的苏家，而是苏南之前背着苏青，暗中投靠的里尔德家。
　　苏南这次趁着苏青受伤下了手，也不止是为了自己泄愤，更是为了向里尔德家示好。
　　霍夫曼.里尔德，联邦资源部部长，里尔德家的掌权人，主和派领袖。他才是沈舒容的目的。
　　联邦高层对多米克族态度分歧，向来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这次新王巢被炸毁后，主战派以拉德家和劳力得元帅为中心，认为联邦不该被此时的表面的和平表现迷惑，应向多米克族主动出击。主和派以里尔德家为首，提出战争带来的资源消耗巨大、影响了人类的未来发展，应该趁此机会与多米克族开启谈判，与多米克族签署长久停火协议。
　　现任联邦理事官霍文.凯斯特本来是出了名的端水大师，原本谁也没有偏向，近几个月来却明显转向了主和派，一连通过了里尔德家的几个提案。而主战派中，苏青受重伤昏迷，元帅劳力得也因为基因病将要退役，天平上的砝码去了不少，已经显露出明显的颓势。
　　沈舒容和苏南想的一样，是时候换个队站站了。
　　原本的苏家由苏青做主，自然是主战派中的一员。沈宏良退役得早，离开军部后开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但因为他之前和苏老元帅关系亲近，也一直被划归在主战派党羽下，事事不顺心。
　　沈舒容得给自己、给沈家找个靠山。
　　穆辰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也懒得管，只对苏倩道，“如果你现在把治疗仪给我，我可以删除录音。”
　　“借我用一下治疗仪，对你们家没影响吧？像你说的，苏青精神域受损，就算是身体治好了也醒不过来。” 穆辰轻飘飘道。他顿了一下，想起苏倩刚刚的形容，心情带着几分微妙，原封不动照搬回来，深情道，“我对少将一见钟情，看不得他受苦。”
　　苏倩：“……”
　　她到底才十三四岁，以为自己被录音闯了祸，被穆辰两句话唬住了。黑着脸带穆辰进入楼内，操作家务机器人，让对方取来家里的治疗仪。
　　穆辰拿了治疗仪，干脆利落当着她的面删了录音。
　　反正如果使用点技术手段，也不是不能恢复。
　　但现在的事情不是发个录音能解决得了的。
　　要是录音发社交网络要是真那么管用，他就拿着这个带苏青走了，怎么可能只换个治疗仪。
　　网络上的事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今天他发录音，明天苏家就能说这录音是他伪造出来挑拨苏家与苏青关系的。舆论靠的是引导，而不是真相在谁手里。
　　苏倩一时没走，跟在他身后站在卧室门口，看见苏青的样子幸灾乐祸的哈了一声。
　　穆辰没理她，打开治疗仪进行照射。治疗仪检测苏青的身体状态，响起提示音：“病人脏腑大幅受损，精神域大面积受损。脏腑内有异物波残留，无法清除，伤口无法愈合，请使用A级以上治疗舱。”
　　苏倩一下笑了。
　　“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她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我家没有这么高级的东西。还是等你到了爱尔普兰星，自己去买吧。”
　　“我们可是一分钱都不会花在苏青身上的！”
　　作者有话说：
　　【是一个标题党的内容提要】orz
　　啊！和小天使们说一下！因为蠢作者在努力蹭频道里最新更新那个名单...所以更新的时间不太确定！一直在努力换时间段希望引诱更多的迷路小可爱hhhhh 但一般都是在整点放出存稿！
　　如果看到不是整点更新的话那就是蠢作者正在小修前几章orz 不改情节就改改用词之类的hhh 就不用管我！笔芯！
　　以及 （偷偷）（有没有看到这里忘记点收藏的小天使呢）（暗示中）（嘤嘤嘤就算没有也不许说！qaq）
　　感谢在2022-05-25 05:11:47~2022-05-26 01:1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舍昼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过往
　　◎英雄流下的血，本不该让人感到恐惧，踯躅不前◎
　　夜色深沉。
　　全息影像在房屋中投下，人影栩栩如生。
　　镜头正中央的男人容貌英俊，五官锐利，脸部轮廓却十分消瘦。
　　他的肤色苍白，带着明显的病容，半垂着眼睑，因为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目光尚且涣散。
　　“苏青少将。”护理员从摄像头外走入，欣喜道，“您醒了？！”
　　这是一段直播。
　　星网的所有频道信号都被多米克族入侵，弹出这一段画面。所有联邦居民投放出的虚拟屏幕里都在播放着这一幕。虚拟星网世界里，天空被一片片切割，每一片都在播放着一样的场景。
　　大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联盟高层一头雾水，不认识苏青的普通民众更是摸不到头脑，直到下一刻。
　　护理员的头颅忽然垮塌，多米克族的第二口腔从皮肉内出现。巨大的尖牙利齿尖锐有力，向下咬穿了苏青的身体。
　　无数人在屏幕前发出惊恐尖叫。
　　苏青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少将想要做出反应。
　　但他才刚刚从长达三年的昏迷中苏醒，实在太过虚弱。他甚至还不能支配自己的肢体，更不可能躲开多米克人的突然袭击。
　　在听不到尖叫声的病房内，鲜血溅出，糊满了屏幕，好像就落在穆辰脸上。投影中的画面已不再清晰，但舔舐与吞咽声持续不断地从收音器中传出……
　　穆辰无意识的伸出手，分不清是想要阻止画面的继续，还是想穿透时空，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举起的手臂落空垂下，他随之惊醒，骤然睁眼。
　　午夜刚过。
　　夜星的光芒从窗帘缝隙中透出，落在窗前的地面上，打出长条光斑，尾端蔓延到了床边。
　　卧室里的床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穆辰翻了个身，以手肘支着身体，侧身看旁边躺着的苏青。
　　因为白天险些发生精神力暴动，苏青的眉头仍旧微微皱着，应该是难受的厉害。
　　他的脸色很差，但胸口规律起伏，仍有呼吸。
　　穆辰对着苏青出神。
　　他刚刚梦见了原本历史中，苏青昏迷三年后刚刚清醒时被谋杀的画面。那段录像里少将的状态，比现在看起来还要虚弱憔悴不少。
　　他昏迷的那三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折磨。
　　穆辰看过很多有关苏青的资料，因而知道在后世记录中，沈意确实没有替沈舒荣来完成这场婚礼。
　　代替沈舒荣履行婚约的是一名叫作沈安如的演员，不知道是沈家哪里的表亲。他明显对沈舒荣言听计从，从未照顾过苏青的身体情况。
　　在谋杀发生时，沈安如正在另一个星系的娱乐之城蒙塔纳拍戏。他在当天晚上开视频直播作秀哭了几场，表现了自己的悲痛欲绝，指责军部对少将的保护不周，并表示了对军部防守力量的不满，和作为普通人产生的巨大恐惧，但甚至没有出席苏青的葬礼。
　　穆辰很难想象，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苏青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又依靠多大的毅力，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挣扎着重新苏醒。
　　但迎接他的只有真正的死亡。
　　这段谋杀直播整整进行了三分钟，联邦才找到办法将其中断。官方随后将这段记录从星网记录中移除，但军部仍旧留有当时的影像记录。
　　英雄流下的血，本不该让人感到恐惧，踯躅不前。
　　但这一场直播造成了人类联盟的巨大混乱。
　　无数的问题充斥着每个人的脑海。
　　镜头中的人类护理员怎么会突然变为多米克族？它是如何伪装，又是如何进入的联盟军部疗养院？是否还有更多的多米克族伪装成人类，它们是不是就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战区外的普通民众因为身处后方，原本对多米克族并未有太大惧怕，在这场直播后却陷入恐慌，生活得战战兢兢。
　　联邦高层主战派怒火中烧，提出再次与多米克族开战。主和派则只想赶紧与多米克人完成谈判，以防此种情形再次出现。
　　两派矛盾升级，军部中暗流涌动，高级官员间的栽赃陷害、甚至于暗杀都层出不穷。有人怀疑同僚的人类身份，有人以怀疑为借口借刀杀人。甚至连当时的联邦主理事官韶文都于暗杀中死亡。
　　对苏青身亡和星网被劫持的调查一直持续，但久久没有结果，绕成一团乱麻。主战派开始质疑调查进度，提出多米克族之所以能进入军方疗养院必然有主和派的手笔，而调查迟迟没有结果也是因为主和派的干预。他们把矛头指向了苏青任职军团长时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勒曼.里尔德。
　　霍夫曼的第二个儿子。
　　勒曼从小叛逆，成年后背着父亲偷偷考入首都军校。他比苏青小两岁，在军校期间与苏青结识，而后与霍夫曼断绝父子关系，毕业后跟着苏青的脚步，进入了第一军团。
　　在苏青重伤昏迷以前，勒曼一直是他的副官。苏青出事以后，勒曼则顺势接替了第一军团军团长职务，与霍夫曼关系开始缓和，转向了主和派。
　　主战派理由充分，认为是勒曼利用了苏青的信任，在霍夫曼的授意下将多米克族带入疗养员。就是为了如果有一天苏青突然清醒，就把阻碍霍夫曼的这一大路障彻底杀之后快。
　　但这个论调传出来没多久，现实里就上演了一出真真正正的狗血剧。
　　里尔德家在年末召开新年宴会，勒曼被从第一军团召回。
　　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中，他突然拔了枪。
　　勒曼在宴会上公然枪杀能源部部长霍夫曼.里尔德及其兄弟三人，而后击杀军部司令室上将托斯塔，军部司令室上将马克，军务部中将苏南，一直连杀数人后才被警卫队击毙。
　　这场丧心病狂的袭击让当时也在现场、但侥幸逃过一命的新任联盟主理事官又怒又怕。他随后大规模打击主战派，最终拍板，与多米克族签订了停火协议。
　　但奇怪的是，除了苏青被谋杀的那一次以外，在后来几百年的记录中，再也没有过多米克族伪装人类的记录。
　　因而后来甚至有人怀疑，那场直播中的画面经过了替换合成，却又找不出任何证据。
　　持续到人类与多米克族再次开战，都仍是一个迷题。
　　穆辰叹了口气。
　　“没关系。”穆辰低声道，“少将。”
　　“我们还有时间。”
　　“不管情况如何，又是因为什么……我都绝不会让那场谋杀再次发生。”
　　“更不会让你这三年都过得这么痛苦。”
　　穆辰实在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苏青的眉间，想要抹平他皱着的眉。
　　“……不就是几十几百万的A级治疗舱吗！我给你买定了！”
　　作者有话说：
　　穆辰：没钱但买！
　　今天试验一下凌晨三点！
　　先和最开始点进来的小天使们道个歉！改了一点原来第一章 的背景剧情加到这里orz  所以会有小天使觉得剧情有一点慢了吗？...但又都是要交代的背景Orz 蠢作者的节奏还要再练三百年！握拳！
　　爱尔普兰星


第9章 爱尔普兰星
　　◎偏僻星球◎
　　穆辰只在苏家待了一晚，第二天就被通知和苏青前往爱尔普兰星修养。
　　“咱们家在爱尔普兰星布鲁厄尔瑞山脉下有一座西峰别墅。”霍梦莹来看苏青和穆辰，还不肯扯下那块遮羞布，“那地方风景优美，适合养病，还是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为了给苏青的父亲养病建的。苏青母亲去世以后到他父亲去世以前，都是跟着父亲在那里生活的，在那儿住着，他也觉得更熟悉、更放松。”
　　“你陪着苏青好好在那儿养病。多余的人我们也不派了，省着打搅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就和伯母说，能满足的都给你满足，不能满足的，你再怎么一遍遍要也没有用。”
　　她还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名医生，给苏青又做了一遍身体检查，确定他的精神域和身体情况都还极差，于是放心的把苏青和穆辰送上了远航舰艇。
　　至此，苏家觉得苏青应该是真的翻不起水花了，仅剩的那么一点点良心发作，不再对苏青和穆辰严密监控，任由两人之后在爱尔普兰星自生自灭。
　　爱尔普兰星位置偏远，是爱尔普兰星系中唯一适宜生存的星球。它的附近甚至没有人类联盟空间站，最近的拥有空间跃迁门的空间站那里在一个星系以外。因为地处偏远，又没有任何资源，爱尔普兰星与外界甚至没有公共交通连接，只在星球南端和北端有两个私人起降港口。苏家的私人远航舰艇从首都星出发，穿过两个空间跃迁门，最终到达爱尔普兰星北港时，航行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
　　落地后，苏家的舰艇给他们留下了一台设定了目标地址的小型陆地载人运输器带他们前往别墅，除此以外果然没有留下任何其他东西。
　　这颗星球位置偏僻落后，未被战火侵扰。陆地载人运输器穿过稍大的城市和稍小的小镇，绕着层叠的山脉前行，周遭的景色让穆辰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近千年前，人类尚未进入宇宙时代时。
　　没有飞行器和悬空的楼阁，也没有飞行器航道。人类活动在星球表面，行人道上也少见拥有各项功能的机械助手。行车道上，穆辰与苏青乘坐的这辆速度中等的陆地载人运输器都是独一份，更多的是旧年代速度缓慢、被称之为汽车的交通工具。
　　星球之上，城市建筑最高不过十几层，小镇上的房屋则大多只有两三层，陆地载人运输器通过城镇时，将速度放到最慢也还超过了城镇道路交通指定的最高限速，一阵风一样的窜过，使得路边的行人发出惊奇感叹。穆辰相信载人运输器的核心计算机能在车流中规避不至发生车祸，但不得不担心被抓住交罚单。
　　他能用的钱不多。
　　幸好在偏远的星球中没有间隔不远就设置的电子速度监控仪，穆辰尽量绕开城镇，傍晚时，他们已经进入布鲁厄尔瑞山脉，来到奇努克峰附近，绕过山脚的城镇继续爬升，位于半山腰的别墅出现在视野里。
　　恒星照耀的光芒正在从星球的这一面离开。傍晚时分，金色夕笼罩着积雪的山峰。雪山脚下，青绿色草甸向外铺开。海拔低处，紫色、白色的的不知名野花夹杂在绿色之中，颜色逐渐演变，最终过渡成大片紫白色交错的花海。
　　别墅背靠雪山，座落于花海之中，刷着青灰色的外墙，仿木质的斜屋顶，显得静谧而悠远。
　　以至于穆辰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如此原始的星球美景，穆辰只在记录晶片中见过。但虚拟屏幕的3D投影和人类眼睛捕捉到的影像，仍旧有着天壤之别。
　　吹过草甸，带着花香的微风从身边路过。穆辰将苏青安置在轮椅上，推着他向前走。
　　“闻得到吗。“穆辰对苏青道，“这里的空气倒是真的好，适合养病。”
　　苏青闭着眼没有回应。
　　这一个月中少将没有再睁开过眼，只有时会因为剧烈的疼痛在昏迷中皱起眉。
　　穆辰以前听说过适当的外界信号刺激有利于病人意识苏醒，于是常常对着苏青自言自语。
　　他把轮椅停在门廊外，率先打开别墅门往里看。
　　这里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到处落着灰尘，但大概因为别墅密封性好，灰积得并不厚。别墅自带发电设施，随着穆辰进入，屋内自动亮起了灯。
　　整栋房屋好像从沉睡中苏醒，角落里大概是十年前型号的家务机器人呜呜两声，伸展出机械臂开始工作。穆辰把苏青推进屋，打开通讯手环，发现这里甚至无法自动链接到联盟星网，只能链接爱尔普兰星自己的网络。
　　穆辰：这可真是够落后了。
　　星网的覆盖范围其实十分广泛。以前穆辰在人类星域外的战区都能连接到星网信号，这里之所以无法链接，只能是因为基础设施不行，接收器不够先进。
　　爱尔普兰星的网络不像星网一样可以由头盔或者便携极片，进行全息链接，甚至没有3D投影模式，只能在平面模式下浏览。
　　穆辰在购物广场找了找，先给苏青下单了一包两小时内运达的营养针剂，而后发现这里的蔬菜瓜果和肉类居然和营养液价格差不多。
　　估计是爱尔普兰星有自己的食材农场。
　　这可是了不起福利。
　　联盟大部分的农产品都来自于几个农贸太空基地，因为新鲜食材的运输困难，通常都直接制作成营养剂后贩卖，而要买蔬菜等原始食材，价格反而贵上好几倍。
　　再加上如果要通过烹饪原始食材获得和食用营养剂一样的营养效果，需要巧妙搭配，了解各类搭配方法又能完美烹饪原始食材的厨师不多，聘请厨师的价格也高，购买食材再请厨师烹饪制作成饭菜是有钱人的享受。
　　穆辰从来没试过烹饪原始食材，更没学过做饭。
　　因此虽然遗憾，他也只仍旧只是给自己买了好几袋子的营养液。
　　等快递时，穆辰看了看通讯手环中的账户余额。
　　沈意远比任何人想象的有钱。
　　他在一家私人运营的飞行器维修点工作，因为活比别人干得好干得快，挣得比同事多一点。
　　沈意生活得不讲究。
　　他住在首都星贫民区的地下室，一年之中两套衣服裤子换着穿，冬天就加一件抗冻的大衣，一遍遍的洗，洗到衣裤褪色也不换。他自己攒了不少钱，个人账户里，更是在三年前有过一大笔入账。
　　那笔钱后面一长串的零晃得穆辰眼花，绝对够沈意二十年吃穿不愁，但沈意一分也没用过，也不想用。他要自己攒钱看病。
　　穆辰抬起手臂，撸起袖子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属于沈意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
　　从沈意的两只手，从手肘到手腕、到中指，各有两道不明显的伤疤，是手术缝合后留下的。
　　穆辰握了握手掌，感受不到什么异样。但沈意的记忆告诉他，原来的手术做的并不成功，沈意要攒钱看病，再去看自己的手伤。
　　每一天下班，在地下室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澡时，沈意都要像穆辰现在做的一样，举起手臂仔仔细细端详自己手臂上的伤疤。
　　正常的行动不会被手上的伤影响，但沈意在进行更精密、更细微，更快速、更高强度的操作时，手臂的疼痛和麻木会影响他的动作。
　　“比如什么？”穆辰与大脑中的一点精神波对话，从转瞬即逝的回忆中抓到碎片。
　　漆黑|逼仄的空间，沈意双手发抖，砸向面前的操作台。
　　穆辰对这个操作台的布置无比熟悉。
　　“你是一名机甲师。”穆辰有些意外，“那我们是同行啊。”
　　“你这不比我厉害。”他注意到记忆里沈意手腕上袖口上的纽扣。黄铜色的纽扣上是微型的利剑浮雕，那是首都军校的标志。
　　穆辰当年都没能考入首都军校……
　　穆辰：“抱歉。你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只能先给我救急了。没关系，我还给你赚回来，病一定是要给你治的……虽然治好了也是便宜了我。”
　　脑海深处的精神波没有回应。
　　出于尊重，穆辰也没有动用沈意那笔从没动过的巨款。至于沈意攒下来的那笔钱，穆辰算了算，在首都星应该够买一个带肌肉按摩功能、可以使用大概30次的A级治疗舱，就是不知道爱尔普兰星的物价怎么样。
　　穆辰怀抱着偏远星球可能物价更低的希望在购物广场找找，找了又找。
　　一无所获。
　　爱尔普兰星的网络商城里根本不卖治疗舱这种“高级货”。
　　作者有话说：
　　悄悄抖出一章0-0
　　感谢在2022-05-26 14:32:29~2022-05-27 14:2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爱尔普兰星
　　◎便利店老板：“小伙子，这个别墅……你还是尽早搬出去吧。”◎
　　山姆在小城哈瓦经营一家便利店。晚上八点过，便利店里的客流量已经不多，山姆坐在便利店后方的办公室里核对今天的收益。通讯手环震动了两下，提示有人通过网络下单，还是最赚的那种加急单。
　　“营养针剂啊。”山姆砸了一下嘴。
　　店里营养针剂的销售量不高。这东西贵得很，但对普通人用处不大。买营养针剂的大多是家里有老人或者病人，山姆不太愿意赚这些家庭的钱。
　　他比订单里预定的还多包了一袋营养针剂，提着袋子上了车，这才滑回去仔细看配送地址。
　　能分配到他店里的加急单，配送地址不外乎就在哈瓦旁边的那两个坐落在山沟沟里的小镇子。
　　一个是东面稍大些的火狐镇，一个是北面离努克峰更近、人口更少的科莱镇。
　　山姆希望这个快递是柯莱镇的。
　　他本来是柯莱镇的居民，几年前来哈瓦工作，老母亲舍不得镇子上的左邻右舍不肯跟着搬家。要是配送地址在柯莱镇，还能顺便回家看看。
　　他一边想着，一边仔细阅读着配送地址。
　　“柯莱镇北，西峰别墅……”
　　这地址有山姆很熟，熟悉的不能再熟。
　　……西峰别墅。
　　……这不是镇子北边那个……闹鬼的庄园别墅吗？！
　　山姆一时都想取消订单了！
　　他抖着手，在取消键上犹豫了几下，又看了看袋子里的营养针剂，纠结半晌，最终一咬牙，捏着鼻子装着胆把地址输入汽车自动驾驶终端。
　　先去看看情况。山姆安慰自己，大不了把营养针甩在门口转身就跑。
　　穆辰并不知道自己的订单为一名普通的中年人带来了怎样的纠结。他正在这所别墅中到处参观。
　　别墅有两层，一层是客厅、餐厅、厨卫、书房，后方还连着个室内健身房。这间健身房设施完全，还配有身体指标测试仪，穆辰尝试性启动了一下，发现都还能正常运行。
　　别墅的二层则是三间带独立卫浴的卧室，另外配一间书房。所有的屋子里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不仅桌面床面没什么东西，柜子里也都是空空如也，没有留下任何人住过的痕迹。别墅一层有一段向下的楼梯，联通别墅的地下部分，只不过地下区的门锁着，需要特殊权限才能打开，穆辰进不去。
　　他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离开向下的楼梯在别墅里转了几圈，发现没有电梯，于是选择抱着苏青上楼。
　　穆辰：有点吃力。得好好锻炼一下。
　　以苏青近一米九的身高为标准，他的体重偏轻了。少将长年在战区作战，身上没多少脂肪，又因为近半年的昏迷使得身上的肌肉萎缩，一下瘦了不少。但苏青的骨架子好看，肩宽腿长，瘦了也并不难看。
　　他闭着眼，略长的黑发搭在苍白的脸侧，薄唇颜色浅淡，像褪色的玫瑰花瓣，上下唇瓣轻轻相触，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美感。
　　这是本来不该出现在苏青身上的特质。
　　“叮——”
　　别墅的门铃响了一声，穆辰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时间，猜测是快递到了，赶紧下楼去拿营养针的快递。一打开门，就看见外面漆黑的夜色里，站着一名满脸惊恐、好像随时准备撒腿就跑的男人。
　　原本黑漆漆没人敢来的西峰别墅亮起了灯，并不会让山姆产生多少安全感。
　　只是他放下了营养针剂要点了订单完成转身就走时，界面上跳出订单无法结算，山姆才注意到配送要求上写着要当面签收。
　　山姆欲哭无泪。
　　这网站设计的不行，这行字小的可怜，他这近视眼真的一时没看见啊！
　　十几年前，西峰别墅就和现在一样，在不知道哪一天亮起了灯。因为离着柯莱镇有一些距离，又隔着一小片树林，没有人注意到别墅里什么时候住进去了人。
　　只是柯来镇中，渐渐有人在午夜听见从别墅传来的惨叫声，像是野兽的嘶吼，又像是人类的哀嚎。当时十几岁的山姆原本经常和喜欢的女孩偷偷在小树林幽会，听到过一次从别墅传来的惨叫，那动静实在太瘆人，吓得山姆拉着女孩转身就跑。
　　柯莱镇的居民都没有见过别墅里住着的人，有人大着胆子在白天去敲过别墅的门，但别墅里无人应答。
　　柯莱镇渐渐有了这栋别墅闹鬼的说法，到了后来，更有人在别墅中撞鬼晕倒。
　　撞鬼的人正好是山姆的表哥。
　　冬日的夜晚，表哥莱斯和未婚妻大吵一架，摔门而出，在酒馆里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凌晨三点时酒馆关了门，他醉醺醺的走在小镇街上，晃到了小镇北面，看到别墅里亮着灯，惨叫声隐隐约约的从屋里传来。
　　酒精模糊了他的理智，又增加了他的胆量。
　　莱斯突然想去探探这个传说中的鬼屋。
　　那天晚上别墅黑着灯，但门居然是虚掩着的，莱斯尝试性的一推，就这么把门推开了。
　　他从门廊向里走前，额头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莱斯迟钝的又往前走了一步，感觉什么东西从他脸侧滑过。他抬起头，打开通讯手环上的手电光，在惨白的光照之下，对上一张悬挂在房梁上、神色狰狞的脸。
　　别墅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那张脸勾着怪异的笑容，咧出血盆大口，嘴角缓缓扯起。莱斯吓得大叫一声，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向屋内跑。他跑到客厅通向地下层的楼梯口，却听见一阵阴沉的脚步声。
　　莱斯浑身发抖，钉在原地，目光不受控制的向下滑。
　　他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男鬼，一手提着一颗女人头，另一手托着无头的身体向上走。那颗女人头缓缓的转动，脸上表情变换，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笑容。
　　莱斯已经叫不出来了，他腿一软坐在地上，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浑身僵硬的看着从下往上走的白衣男鬼扬起原本垂着的头。冰冷的视线落在莱斯脸上，男鬼带血的脸越来越近，张开嘴吐出鲜红长舌。莱斯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山姆控制不住的回忆表哥给自己讲到的撞鬼现场，冷不丁面前的别墅们被打开，现实和脑部的画面结合，山姆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张嘴发出一声尖叫。
　　穆辰被山姆吓得倒退了一步。
　　他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神色茫然，等到山姆叫完一阵大口喘气时尝试性道：“……你好？”
　　山姆：“……”
　　山姆：好像叫早了。
　　他勉强把第二声尖叫咽了回去。
　　面前的青年神色柔和，嘴角带着礼貌的微笑。他穿着一身居家服，一名家务机器人从他背后路过，勤勤恳恳的清理着别墅的地面。
　　这画面实在稀松平常。山姆于是壮着胆子，又往别墅里看了两眼。
　　门内是挑高的大厅，天花板上干干净净，挂着明亮灯盏。灯盏下方不远处就是一道向下的楼梯，上面个当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请稍等一下。“穆辰友好道，“我想查看一下营养剂的保质期。“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山姆警惕的表情，不太确定道，“要进来坐吗？”
　　山姆也犹豫了一下。
　　他看穆辰不太像是鬼。青年长得好看，倒更像那些演电影唱歌的明星。
　　山姆搓了搓手，尝试性问道，“小伙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刚到。”穆辰在客厅的茶几上拆开包装，扫了一下其中的数量，看向山姆，“营养针剂的数量给多了。”
　　山姆摸了摸后脑勺。
　　“我想着可能你家里人生病了，要不然用不上营养针剂。网上的运费是整个星球上统一制定的，你下了加急单运费贵，但我不差这么点钱。你这运费都够再买一包营养针剂了，我就多给你包了一包。”
　　穆辰神情诧异，而后向山姆笑了笑，没有推辞，真诚道，“谢谢老板。”
　　“我今天刚搬进来，家里没什么能招待客人的。”穆辰说道，“改天再去您店里拜访您。”
　　“倒不用特地来，离得也不算近……”山姆语音未尽，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合不合适说的表情。穆辰耐心等了一会儿，听到山姆问道，“小伙子，这个别墅……你还是尽早搬出去吧。”
　　“这个别墅里……以前闹鬼！”
　　十分钟后，山姆坐在别墅的餐厅里，不嫌弃穆辰只能用一杯热水招待他，捧着水杯把自己表哥的经历讲了一遍。
　　穆辰神色不太好看，尝试问道：“是不是因为您表哥喝醉了？”
　　山姆摆摆手。
　　“我表哥是喝醉了，但还不至于出现幻觉。而且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人在镇子北面入口街道上发现的，脸上好几道血痕，好多人都看见了！”
　　穆辰：“他在别墅里受伤了？”
　　“那倒不是。”山姆摇头道，“脸上那血一擦就掉了，底下也没受伤，就是别墅里脏东西沾上的！那时候天冷，他吓得不行，回来以后发了好几天的烧。”
　　穆辰：按照查到的爱尔普兰星的天气，这里的冬天很冷。大冷天在大街上吹冷风，确实得发好几天的烧。而且估计还是天亮了以后，别墅里的人知道小镇居民将要起床时才把他放到街上的，否则直接冻死都有可能。
　　“这件事以后，别墅里还有惨叫声吗？”
　　山姆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来……后来确实没再听到过了。”
　　“但这地方是真的邪门。前几年爱尔普兰星还出了个杀人狂魔，闯进这栋别墅藏尸……我看你们能搬家还是搬家吧。”
　　穆辰摇了摇头，“没事，我心里有数。“
　　他不迷信，何况霍梦莹说过，这栋房子以前是苏青跟着他的父亲住的。
　　从苏青的母亲去世住到父亲去世前。按照山姆说的时间算了算，别墅‘闹鬼‘的时候苏青应该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老板表哥的经历，但所谓的闹鬼绝对是个误会。
　　但苏青少年时在这段别墅里回忆……一定算不上愉快。
　　苏南两口子真是能在任何地方给苏青找不痛快！
　　穆辰有点想骂人。他压下情绪，对山姆笑了笑，“先不说这个，老板，您既然是开店的，知不知道在爱尔普兰星上，哪里能买到治疗舱？”
　　山姆挠了挠头。
　　“这么高级的玩意啊。”他想了想，给穆辰留了一个地址，“哈瓦城有一个修理店老板，门路挺广，你可以去问问她。”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一跪再跪 ooooorz （竟然有点押韵上了怎么回事！


第11章 修理店老板
　　◎穆辰仔细想了想：“……我老婆？”◎
　　这是一家位于哈瓦城边缘的修理店，从小孩的玩具，到街上跑的汽车，家务机器人又或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辅助功能机械臂，老板莉亚全都能帮着修理。
　　她有一头蓬松的淡金色卷发和一双好看的蓝色眼睛，皮肤白皙，穿着黑色的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纹着花臂，不过分夸张的肌肉线条透出力量带来的美感。
　　山姆叫她莉亚姐，但穆辰看她也只有二十多，比山姆年轻不少，也就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听山姆说你要买治疗舱？”
　　莉亚把椅子上的杂物挪开，示意穆辰坐。
　　“你想买A级的治疗舱，至少要百万以上了。”莉亚耷着眼皮，神色散漫的和穆辰谈价格。因为地处偏远，这里的报价比首都星还要贵不少，穆辰不意外。
　　“先不用那种十几年二十年可用的。”穆辰说道，“十几二十次能报废的那种也可以，最便宜的多少钱？”
　　莉亚看了他一眼。
　　“那种治疗舱确实便宜很多。只用十次的十五六万就够，用二十次的上二十五万，三十次的大概三十万出头。”她顿了一下，“但这种可不划算。百万的治疗舱，就算每天使用一次，厂家保证你能使用十年以上，如果按每次使用的费用换算下来，你说的那种十几二十次报废的治疗舱才是天价。”
　　穆辰倒不是不懂，就是沈意攒的钱没那么多。穆辰还没了解过爱尔普兰星的情况，不知道在这儿能找到什么工作，钱能挣得多快。
　　最适合穆辰的工作是民间机甲俱乐部的教练或者助理教练，俱乐部陪练也不是不行。
　　现在民间机甲擂台赛已经兴起，机甲大赛的奖金节节拔高。民间机甲俱乐部也跟着和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个冒出，里面的教练可赚的不少。
　　只要有机甲俱乐部缺人，穆辰对自己的机甲驾驶技术有信心。如果暂时没有机甲俱乐部招人，他也可以去机甲修理店混混。优秀的机甲师至少是个合格的机甲修理师，虽然比不上军部那些专职修理员，但修理修理民用机甲还是不在话下。
　　但穆辰从昨天到今天，没有在西峰别墅附近路面上看到任何一家与机甲有关的店铺。
　　爱尔普兰星的科技程度本来就低于一般星球，西峰别墅所在的地方是个山间村落，旁边的哈瓦城也不过是个人口数不多的小城市，这里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机甲竞技项目的概念。
　　穆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自己不会真的要去酒吧区开酒吧。
　　“就要那种能用十几二十次的。”穆辰说道。
　　莉亚话已经说过了，也不再多劝，站起身道，“上万的交易要签合同，我们店虽然小但是大件产品也有保修退还原则。好久没成交过大单了，我看看规定。”
　　她踩着椅子，伸长手在背后高高一摞几乎堆到天花板的物品中翻了翻，从底下揪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黑色文件夹，对照着在里面找相关条目。
　　原本堆成一摞的零件被她的动作带的稀里哗啦掉落，一座零件山塌方成了半座。穆辰目光一扫，看见山体里露出被其他杂物掩埋了一半的机械手掌。
　　穆辰：“……”
　　穆辰：“老板，先等等。”
　　他抬头看向还站在椅子上翻文件夹的莉亚，端详了她片刻，开口道，“我也可以先再凑凑钱买百万的治疗舱。不过老板，能不能先帮我介绍下地下机甲擂台的人？”
　　莉亚还在翻找条款。
　　她垂着眼，快速扫过文件夹的内容，满不在意道，“什么地下机甲擂台？我们这儿没有办机甲大赛的，唯一的机甲俱乐部在星球北极那边的一个大城市。”
　　穆辰没被她忽悠，重复道：“地下机甲擂台。”
　　联邦的机甲类型分为A型星内机甲、B型星外作战机甲，以及AB型双能机甲。其中A型机甲又分A1无武器配置机甲与A2作战型机甲。
　　由于机甲所携带武器的高杀伤力，官方明确禁止除军部以外制造、组装、买卖、使用A2型，B型和AB型机甲。
　　对于A2型机甲，除联邦授权的三家机甲培训所单位以外，同样禁止民间任何人制造、组装、买卖、使用。按道理来说，民用机甲与民间机甲擂台赛使用的都应该是A1型机甲。
　　但联盟种中一直存在着地下机甲擂台赛，其参赛机甲违规装备了武器系统，参赛选手在比赛前都签有生死条约。
　　地下机甲擂台赛以搏命时的刺激吸引着大批观众，包括那些一掷千金、寻求刺激的有钱人。擂台赛在星网暗网直播，在全联盟分一千个赛区，观众通过虚拟头盔进入比赛观看间，获得身临其境的观看体验，但真正的比赛地点一般都选在监管宽松的偏远星球。
　　联邦上层并非对地下机甲擂台赛一无所知，但触及上层社会的利益，各方势力对此心照不宣。但地下机甲擂台是一个巨大的摇钱树，里面掺杂着不少联盟高层家族的利益，因而各方心照不宣，甚至有的势力还会在地下机甲擂台寻找合适的苗子，带入势力培养，再安插到各个军团之中。
　　没想到爱尔普兰星正好是比赛地点之一。
　　小城哈瓦表面平静，不知道在居民中隐藏着多少来搏命的机甲师。
　　穆辰指了指那段机械手臂，“你这只手臂来自于10年前最老的A1-T31型机甲，手腕下配的是激光手持匕首。这个型号的机甲有点缺陷，使用一段时间后匕首的弹出容易卡住，这只机械手是不是就有这个问题？”
　　穆辰：“如果老板不知道机甲擂台，要不帮我介绍一下把这个东西拿来维修的人？”
　　莉亚啧了一声，第一次认真看了两眼穆辰，露出了有些麻烦的神情。
　　莉亚：“就看见这么几根手指你也认识。”
　　“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一名机甲师？”
　　穆辰：“……”
　　穆辰：“我肌肉练得也不比你差。”
　　莉亚有些意外的又看了穆辰两眼。
　　“行吧。”她说道，“带你进擂台也无所谓。”
　　莉亚不怕穆辰是进去收集证据的，也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被警察抓捕。地下机甲擂台背后有靠山，势力也不弱，有自己的一套身份检查系统。只要没有警察当场闯进地下擂台看见她操作携带武器的机甲，也不可能来抓她。
　　“带你进擂台可以。”莉亚告诫道，“但那地方生死不论。遇上脑子有毛病的选手，赢了也要把你从驾驶舱里拖出来打到死。为了几十万，小心把命搭进去。”
　　这位杂货店老板人也还挺好。
　　穆辰笑了笑：“搭不进去。”
　　昨天送走山姆后，他就在西峰别墅健身房测试过这具身体的力量、耐力、承受力、灵活性和可控度。
　　指标中规中矩，大部分项目都已经达标，但算不上优秀。唯二两项得分最差、并不达标的项目是和机甲师最息息相关的手指灵活性与控制力，结果甚至达不到军部招纳新人的硬标准。
　　但穆辰不是很在意。
　　标准不是死的，而是根据平均情况人为制定的。对于新手机甲师来说，快速的手指操作是尽后成长成为优秀机甲师的必要条件。但随着时间推移，在前世战区，哪个服役两三年以上的机甲师没受过重伤，手部受损无法完全康复的机甲师比比皆是，但并非人人都会因此退役。
　　与下降的手部控制力对应的是机甲对战意识的一步步提升，支撑着他们仍旧奋战在第一线。
　　穆辰去世前，单论手指的微操精细性也已经远远不到自己当时进入军部的标准，比沈意这具身体也好不了太多。
　　硬件不够，技术、经验来凑。
　　莉亚笑了一声，“还挺有自信。”
　　她把手里的破烂文件夹扔到一边，拨了一下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对穆辰道，“先加个联系人。”
　　她在虚拟屏幕上点了点，随即又给穆辰发了一串邀请码。
　　“明天晚上市中心剧场有一场表演。”莉亚说道，“你在检票口扫这个邀请码，服务机器人会带你去地下擂台的入口。你有自己的机甲吗？”
　　穆辰：“没有。”
　　“到了地下擂台先去注册间注册，然后去机甲室挑个机甲租。”莉亚说道。
　　“你的姓名、代号、生物信息，都会在注册时确定，从此进入机甲擂台信息库，那边还有具体的擂台规则，太罗嗦，我就不和你说了。”
　　穆辰点点头，关闭虚拟屏幕，转回原来的话题问道：“在这儿购买治疗舱有没有分期付款的选项？”
　　莉亚：“……”
　　莉亚撇了下嘴，“觉得自己去了机甲擂台就能很快挣到钱了？”
　　“看你表现吧。“她说道，”别现在我给你分期付款，过两天就要参加你的葬礼了，到时候我想讨债都没地方讨去。”
　　站在莉亚的角度，她说的很对，但苏青的身体情况很差，穆辰一天也不想多拖延。
　　他想了想，干脆说道，“要不这样，我还是先买一台只能用十几二十次的治疗舱吧。”
　　贵就贵了，为了苏青，先买个用着吧！
　　莉亚：“……”她没怎么见过这种冤大头，好奇道，“生病的是你什么人？”
　　穆辰：“……”
　　穆辰仔细想了想，不知道被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支配，开口道，“……我老婆？”
　　作者有话说：
　　穆辰你胆子好大【斜眼看】【等少将醒了再叫一个给我听听】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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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穆辰走过机甲陈列架◎
　　苏青的意识沉没在黑暗之中，黑暗中燃烧着灼烧的火，剧烈的疼痛在每一寸血肉之上燃烧。
　　眼皮很沉，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沉重的无法动弹，更无法完成大脑的控制指令。他对外界的感知无比模糊，隐约只听见不知道何处传来的声音。
　　一道最近常常响起的声音。
　　“再等两周治疗舱就到货了。”穆辰将注射完毕的营养针针管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无奈对苏青道，“……这还是最快的运货速度呢。再忍忍。”
　　精神域的损伤和多米克族异常能量对身体器官的缓慢腐蚀，单一个拿出来就能让人痛不欲生，何况是两个叠加在一起。但A级治疗舱到货后，至少能够降低体内异常能量浓度，使疼痛能得到缓解。
　　更何况，异常能量的浓度降低后，器官受到的损伤也能在治疗仪作用下愈合，身体负担降低，苏青指不定还能够早点苏醒。
　　穆辰：“今晚去地下机甲擂台打工。午夜见。”
　　西峰别墅背后有一个小车库，里面停着一辆和爱尔普兰星十分搭配的黑色老旧汽车，虽然多年吃灰，但充满电后竟然还能启动，穆辰上次去哈瓦城找莉亚也开得是它。
　　穆辰开着自动导航和自动驾驶，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哈瓦城中心剧院。
　　这儿大概是哈瓦城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之一，往来的人不少，平常充当电影院，有剧目上演时才回归剧院本职。
　　今天正巧有剧目上演，灰白色的剧院墙上挂着色彩鲜艳的巨幅舞台剧海报。离开场还有半小时，穆辰混在喧闹的人流里走进剧场，向门口的检票机器人出示莉亚发送的那一串编码。机器人屏幕上闪过核验通过的绿色光芒，穆辰的通讯手环震了一下，收到了前往自己座位的入场通道信息。
　　只不过穆辰收到的信息与大部分观众不同。
　　调成隐私状态的通讯手环打出只有穆辰一个人能看得见的虚拟屏幕，他照着上面的地图一路离开人群，以收到的临时权限打开印有‘闲人免进’字样的工作人员通道门。
　　大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熙熙攘攘讨论着即将上演剧目的人声。穆辰进入电梯间，光面的白石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映着头顶亮白的灯光。穆辰再次以临时权限刷开电梯门，按下地下三十层。
　　地下擂台的入口一片昏暗。
　　因为观众大多通过线上链接进入全息直播现场，比赛场地内反而十分安静。狭长的通道上以莹绿色的字体标着各个房间的职能，穆辰向左拐进入注册室，一名身材瘦弱的年轻男性正趴在接待台上打哈欠。
　　“新人？”他睡眼惺忪，打量了穆辰两眼后打了个哈欠，查了穆辰的权限码，又与穆辰的通讯手环链接，核实他的身份资料，“你还是首都军校机甲系的？”
　　穆辰意外道：“这都能查到？”
　　按照隐私规定，教育经历是不与手环通讯号挂钩的。
　　“我们有自己的查询渠道。”
　　穆辰：“我毕业后没有加入军部。”
　　“看得出来。”工作人员说道，“身份没问题，你不是第一个进不了军团来这儿混的军校生。但我还是第一次见毕业成绩能差到F的。你要租机甲还是自己有改装机甲？”
　　穆辰：“租用。”
　　“隐藏容貌吗？”
　　“隐藏。”
　　“……”工作人员越问兴致越差，低头办理穆辰的注册手续，例行公事继续道，“想签约吗？”
　　他扔过来一本装订的文字手册，示意穆辰自己看机甲擂台的注意事项，没什么精神的介绍道，“签约后在擂台租用机甲的费是未签约的一半，收入和机甲擂台四六分，你四我们六。不签约的话就是二八分，你只赚百分之二十。另外，签约后可以有自己专属的擂台引导员，帮你解决擂台比赛以外的杂事，向你提供对手资料，大幅度提高你的胜率。”
　　穆辰低头翻看了一下手册。
　　签约后能得到的好处不少，但机甲擂台不可能真的让选手占便宜。
　　如果与地下机甲擂台签约，那就是和机甲擂台签了至少三年的卖身契。需要遵守最低一周一次的参赛频率和最低一月二十小时的参赛时常，赢率不达标需要缴纳罚款。如果不遵守规定要缴纳巨额罚金。想要欠债不还更不可能。地下机甲擂台已经登记了选手的身份信息，凭借着他们的人脉可以轻易把人搞得家破人亡。
　　穆辰：“不签。”
　　“那行，我就是你今天的引导员。你可以叫我阿鸣。”
　　引导员的工资和机甲师的工资是挂钩，阿鸣一有时间就来注册台值班，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有潜力的机甲师注册，能不能忽悠对方和自己签约。
　　在地下机甲擂台挣钱，最重要的是驾驶技术好，能制造刺激。再不济可以有点噱头，比如夺人眼球的改装机甲，又或者是以外貌引人注意。穆辰在军校成绩那么差，一看驾驶技术就不行，没有自己的改装机甲，还要隐藏容貌看着就没前途，阿鸣犯不上劝他签约。
　　他把穆辰带到机甲储藏室，看了眼通讯手环上的安排。
　　“今天三个场地同时比赛，你在6号门入场。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挑好机甲顺着标志过去，找不到给我发消息。”阿鸣虽然精神头不足，但还算负责，“我全程在观战室，想认输的时候喊得快点，我帮你快点拍键。”
　　拍键拍的快，场地内隔离板升的快，失败方就不至于被获胜方追着往死里打。
　　穆辰笑了笑：“行。”
　　阿鸣：“那你慢慢挑。”
　　穆辰走过机甲陈列架。
　　机甲室内的每台机甲面前都有一面光屏，显示机甲的基本数值信息，后面则跟着‘近战’，‘远程’，‘运行期10年’，‘运行期1年’等标注。不同机甲的的型号、状态各不相同，如果不了解机甲数据只看这么几个标签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穆辰站在每一台机甲面前仔细分辨。他对人类联邦历史上的每一种机甲型号都了如指掌，也能够从机甲的各项指标中判断出这架机甲是否经过改装、改装的部位和现在的运行状态。
　　穆辰挑了一架状态不错的A2-C67型机甲。
　　这种型号的机甲已经从军部退役，是约三十年前人类联盟探索性制造机甲时推出的型号。
　　它的机身材料很薄，承重力不高，防御性差，但胜在灵活，动力系统劲够大，能够瞬时将加速度提升到极高的数值。
　　机甲佩戴的武器为阿尔法粒子枪与磁刃刀，这两样武器的耗能量并不高，暴露出这架机甲的一大缺点：能源系统。A2-C67的储能量仅有十五凯伦，最多仅够支撑机甲全火力战斗三分钟。
　　穆辰看了看价格，以一万元向机甲擂台租界的机甲，眼也不眨的签下如果本场输给对手就要倒赔一万元的霸王条款承诺书，让辅助机器人通过运送轨道将机甲运往比赛场6号门外的准备室，自己也跟随着通道指示进入。
　　准备室与比赛场馆之间隔着一扇五层楼高的巨大金属安全门，旁侧的全息屏幕投放出比赛场馆内的实时影像。
　　时光终于在这里被从科技落后的旧时代调回了正常时区。
　　巨大的投影灯打在圆形场地四周，虚拟坐席环绕巨大的比赛场地向外一圈圈的盘旋延伸，层层升高。坐席上的观众皆是仿若真实的3D投影，密密麻麻，超过万人。
　　他们的形象千奇百怪，普通人类、机器人、兽人、叫不出名字模样诡异的异型生物，皆由暗网通讯器主人的私人喜好而设定。
　　近十台高速动态摄像机在场馆中悬浮圈巡，准备着将战斗现场分毫不差地投影进入暗网，使得通过头盔以脑电波接入的观众觉得自己就身处在比赛场地之中。
　　一个巨大的虚拟转盘悬浮在比赛场地之中，象征着现在正在进行投注阶段。每名观众的投注以时间顺序在转盘上记录，红色方代表着穆辰的对手，代号为‘巨兽’的机甲师，蓝色则代表着穆辰，代号为‘M’，转盘左右的色块下则放着巨兽与穆辰的机甲擂台战斗数据，和本场比赛报备使用的机甲。
　　轮|盘上红蓝色交叉斑驳，但只在长长一段红色后才能见到一丝蓝。穆辰只有一行的资料显示出他是个第一次参加擂台赛的新人，用的是最中规中矩的退役机甲，没什么亮眼的特点，支持率不高。
　　穆辰的视线只在场外的虚拟屏幕上一晃而过，转而坐在机甲驾驶舱内。他拉下驾驶位固定架，检查这架机甲的各项参数。
　　这当然是一架纯手动操作的机械机甲，操作台虽然比穆辰熟悉的型号落后，部分自动监测功能不如穆辰擅长驾驶的机甲完全。
　　但这些都不算问题。
　　穆辰动作很快，初步检查后，将监测器数值调整到自己习惯的显示方式。
　　“入场门即将打开。” 阿鸣昏昏欲睡，在通讯器里提醒道，“请选手M做好准备，三——二——一——”
　　作者有话说：
　　【写带机甲元素的文怎么能没有机甲大赛呢！【来自一个蠢作者的执念
　　【然后为什么地下机甲擂台赛查不到穆辰的伴侣是苏青这种信息呢
　　【嗯一定是因为少将的保密等级高所以就算机甲擂台赛也查不到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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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机甲带着赤红色的火焰高速下坠◎
　　安全门抬起，高空探射灯骤然发出强光，象征赌注的转盘缩小上升至场馆顶端。观众的轰鸣声潮水一般传来，一同涌来的是还有猎食者的高声嘶鸣，一头巨大的南方巨兽龙型机甲奔跑而出，嘴部张开，同时发出的高频音波扰乱了机甲探测仪，莱德炮的蓄能声被掩盖在咆哮声中。
　　这是一架经人自行改造过的机甲。
　　“巨兽总是喜欢用这一招对付新来的对手，毕竟效果卓绝！”身披白袍、头戴金色叶冠的半透明虚拟解说员形象漂浮在场地高处，衣摆垂落，注视着其下的战况。真正的解说员与观众一样，通过头盔链接，并不在场地之中。
　　“新加入的选手M, 我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资料，他驾驶的是脆弱的A2-C67机甲，一击必杀太不精彩，我不希望巨兽就这样轻松取得胜利——”
　　穆辰并不会被吼叫声误导。
　　他敏锐捕捉到监测屏中一闪而过的峰值，手指在操作台上扫过，机甲腿部关节的推进器与脚下喷射器同时蓄能。
　　短暂的蓄能结束，莱德炮发出颜色几近透明的穿透性光束，穆辰在同一时间一跃而起。
　　“哦——！”解说员夸张叫道，“他躲过了！——”
　　喷射器瞬间将机甲推至高空，穆辰背后已经重新落下的安全门被莱德炮击中，发出轰隆巨响。
　　整个场馆的墙壁都在震动。
　　“他在上空反转——他太快了！”
　　人型机甲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以推进器加持向下俯冲。高速摄像机勉强捕捉到了穆辰的动作，磁刃刀从机甲后背弹出，巨兽龙的背部与腹侧外壳滑开，露出枪口，因为穆辰下落的速度高于定位器能够捕捉的极限，枪口高频摆动，四面乱射。
　　穆辰快速看了一眼监测器上的机甲损毁数据。他没有躲闪，甚至分神滑了一下监视屏，扫过巨龙机甲的防护场数据。
　　莱德炮在机甲表面打出一片凹痕，火焰在机甲周身燃烧。
　　穆辰带着赤红色的火，驾驶机甲高速下坠。
　　在观众的一片惊呼声中，他的神色沉稳，目光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内扫过监视器上的大片数据，而后重新集中在操作台上。
　　穆辰心里没有任何恐惧，他知道自己的机甲绝不会失控坠落。他甚至加大了机甲的推进器力量，再次把速度提高了一个等级。
　　穆辰神色专注，在操作台上按下指令。机甲的机械手臂在火焰中骤然抬起，抽刀下劈。
　　尖锐的金属碎裂声响彻比赛场馆，混杂着观众和解说员的惊叫。
　　“他怎么做到的——！”
　　只用这一刀。
　　南方巨龙的颈部被穆辰一刀压至地面斩断，手臂粗的导线失去了金属外壳的保护，从机甲内部向外炸起，迸溅出大量火花。
　　史前巨兽发出嚎叫。
　　这是机甲驾驶员的声音通过机甲系统通模拟后传出的、类似恐龙的嚎叫。
　　机甲内通常设有痛感传感系统，以便驾驶员明确知晓受攻击的位置并及时进行调整。比起大批量的数据，人类明显对痛觉的反应更加灵敏。
　　未免影响驾驶员操作，军部作战机甲的感应灵敏度通常只有10%-30%，但在娱乐性的地下擂台赛，痛感度被要求调至最高上限70%。负痛的惨叫在这里也代表着刺激。
　　巨兽龙的脖颈被穆辰斩断，机甲失去了平衡，却还能够勉强被操纵。它的龙尾抽向人型机甲，背部与腹侧的枪口不间断向外轰出炮弹。
　　“巨兽成为了一个不能移动的地面火力堡垒——它的叫声真是令人激动，但M一直没有发出声音，他该不会是个哑巴……我更关注M刚刚是怎么做到斩断巨兽机甲颈部的！”
　　“难以置信！”
　　“让我短暂的看一段回放。“解说员语速很快，” A2-C67配备的磁刃刀振动频率不高，而巨兽的防护场在上周才刚刚进行过升级，不应该被这么轻易的破除……哦天啊！”他尖叫道，“M用的还是刀背！”
　　“众所周知，巨兽的防护场通过电磁波抵抗诸如莱德炮一样的袭击，它能够抵抗磁刃刀的刀刃，但对磁刃刀的刀背无效！磁刃刀的刀背材料是8级硬铁，这是A2-C67机甲身上密度最高的部件，它本身很沉，加上高速下落时冲击力……竟然就这样斩断了巨兽的机甲颈部！”
　　“更难以置信的是，在如此高速的俯冲下M没有失去对机甲的控制、也没有坠毁，他只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我现在很想知道他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强大、他对精神力的使用又有多精细……哦让我们回到现在！M没有选择远远避开巨兽的火力！再一次！他没有选择躲避！”
　　“A2-C67的外壳可经不起这样的炮轰……天！他好像知道巨兽的分析仪在哪儿！”
　　机甲的分析仪是一台超级运算器，通常设置在驾驶舱附近，且因为集成性，无法像能源系统、感应装置一样散落在各处。一只背部、侧腹部都在开火、尾巴乱挥的恐龙，考虑驾驶舱的最低大小与超级运算器的最低大小，这家恐龙机甲的感应器大概率在前胸位置。
　　而恐龙躯干的内部空间已经由武器系统、感应器 、驾驶舱、动力装置的挤压，分析仪外的防护层注定无法太厚。
　　在刚刚砸断恐龙颈部时，穆辰已经对对方机甲的外壳材质进一步有了数。
　　A2-C67是个脆皮，那架看着勇猛的恐龙机甲也不如它表现出来的那么厚实。在地下机甲擂台，安全性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动力系统能够支持的总重量有限，放弃防御、加装武器系统增加攻击力是改造机甲的主流。
　　在南方巨兽龙的火力轰炸中，穆辰的机甲已经发出损毁报警。他对此置之不理，蹲下身，机甲手臂蓄能，挥拳出击——
　　“嘭！”
　　南方巨龙发出濒死的嚎叫。
　　巨兽机甲的线路爆出，火花四溅，人型机甲的拳头也被反作用力轰了个稀烂，外壳碎裂飞溅，从手掌一直到小臂位置都消失无踪。
　　穆辰将另一只完好手臂的动力推进系统开到最大。
　　他张开五指，趁着巨兽因为剧痛失去对机甲控制时的空隙，撕扯开恐龙的前胸，伸手抓住内部的黑色运算器，向外猛地一扯。
　　南方巨龙机甲内部的所有光屏骤然消失，感应装置切断，炮管骤然哑火，惨叫戛然而止。
　　巨兽还没有打出认输信号。
　　观众席上一片意义不明的呼喊，穆辰向上扫了一眼，看见解说员的虚影正兴致勃勃俯视着赛场，背后的虚拟屏上仍旧显示着未分胜负。
　　穆辰将感应装置扔到一边，机甲的手掌继续向内，握住了南方巨龙机甲内部胶囊形状的驾驶舱，向外用力。
　　巨龙机甲驾驶舱四周链接的线路一根根绷断。随着导线绷断的接连声响，驾驶舱被从恐龙机甲内部撕扯而出，握在穆辰手里。
　　已经是退役型号的人形机甲站直身体，好像他仍旧是机甲世界中的巅峰王者。它转向悬挂在半空的解说员，开口道：“可以了吗？”
　　A2-C67没有加入任何娱乐性质的变声装置，忠实的传递出青年的声音。穆辰嗓音干净，语气平静，语音中夹杂着刻意压制过后不太明显的急促喘息，“算我赢了吗？”
　　解说员：“……”
　　半秒钟的真空时间后，场馆中再次爆发出震破耳膜的喝彩声。
　　上空的轮|盘疯狂旋转，披上彻底的蓝色，代表穆辰的胜利。
　　巨大的虚拟金币符号像雨一样从场馆上空砸下，象征着通过暗网向这场比赛投来的大量打赏。
　　“这是冷兵器时代的暴力美学——”解说员大声说道，试图压过观众的喝彩、尖叫、口哨声，完成他的解说任务，“M一次也没有开启过宇宙时代装备的热武器！他只使用磁刃刀的刀背，更没有开启过阿尔法粒子枪。他把所有节省下来的能源用于机甲四肢的推动器，使得这架机甲速度极快，力大无穷！”
　　观众席上喧哗一片，虚拟隔板在两架机甲中间升起。场地清理车从侧边进入，拖走损毁的南方巨龙机甲。穆辰把手里的驾驶舱放在地上，救护队员紧跟着清理车进入，撬开巨龙驾驶舱，把昏迷不醒的巨兽抬出场馆。
　　穆辰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跳出机甲。
　　因为‘暴力美学’带来的巨额打赏，加上直播的观看费收入，穆辰这一场的工资有近五万块。
　　阿鸣正等在准备室外，一改最初的昏昏欲睡，好像换了个人一样激情万丈，对穆辰打了鸡血一样道：“签约吗！M！你绝对能火！”
　　他的语调高昂，一连串地快速说道：“如果你现在签约，这一场的提成能达到八万，我可以申请免去你这次的机甲租借费和机甲损失费，这样又能替你节省两万元。你签约以后可以绑定我！不是我吹，我收集情报的手段贼强——”
　　“不签约。“穆辰活动着手肘，“他没事吧？恐龙。”
　　阿鸣顿了一下，有些奇怪他会关心对手的状态。但为了刷穆辰的好感，他停住话头，低头通过通讯手环和医护人员确认情况。
　　“巨兽没什么事，疼痛过度昏迷，过会儿就醒了。”
　　穆辰于是放心往外走。
　　阿鸣追在穆辰身后继续游说道：“你真的不签约？常规赛对手的匹配根据胜率调整，下一次你的对手实力更强，没有资料要吃大亏。”
　　“我跟你说！M！我现在很看好你！我阿鸣看人的眼光很准！你签了约绝对不会亏！包你赚的盆满钵满！”
　　“你这实力！当时毕业时怎么会是那么个成绩？！我们机甲擂台从不埋没人才——”
　　“谢了。”穆辰没改主意，听了半天听他车轱辘话来回说，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穆辰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地下机甲擂台手册，他查了一下自己即将入账的比赛金额，图省事直接问阿鸣道，“签约就不签了，既然你说今天是常规赛，这儿还有什么类型的比赛？”
　　“打什么赛能比今天挣得更多？”
　　作者有话说：
　　穆辰：（插兜）小意思。
　　蠢作者：但你不知道我写这一章掉了多少头发....qaaa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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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莉亚：“下场你挑我。”◎
　　“比常规赛更赚钱的肯定是挑战赛啊！”阿鸣热血沸腾，找到了新的签约理由，“你要参加挑战赛吗M!那还是先签约划算!签约后才能看到排名机甲师的资料啊！”
　　穆辰没答应。
　　他连打了一整周的常规赛，今天终于到了周末。穆辰在家休息，顺便琢磨阿鸣给他讲解的挑战赛。
　　挑战赛的规则很简单。爱尔普兰星所在的地下机甲擂台赛区大概有万名注册参赛的机甲师，赛区排名榜则粗暴的分为1-500与500名以外两个阶段，500名以外的选手可以任意挑战1-500名内的机甲师，而1-500名内的排位低的选手可以自由挑战任何比自己排位更高的选手。
　　如果挑战失败，机甲师除了像常规赛一样缴纳租借、损坏机甲的费用外，还视被挑战选手的排位缴那三万元以上的罚金，如果赢了，赚的钱也与被挑战选手排名跨度挂钩。挑战的选手排名越高，输了罚的钱和挣了赢的钱都越高。最极端的情况下，500名排名外选手挑战擂主获胜，不算打赏分成，奖金高达百万。而对于被挑战的选手，赢了工资照旧，输了也要向机甲擂台赔付与胜者奖金等同价值的罚金。
　　500名外的机甲师不会被挑战，但机甲师一旦进入1-500名排名榜，则需要在被挑战时应战，否则按照认输处理，直接罚款。
　　穆辰在认真考虑参加挑战赛，盘算自己能挑战哪个等级的对手。他并未与擂台签约，因而想要收集信息，只能以观众的身份交钱看比赛。机甲擂台的观看方式只有全息接入一种，但需要从擂台购买特制的虚拟头盔。
　　穆辰：好一个奸商。
　　“如果只打常规赛，除去租借机甲的费用和机甲损坏的费用，每场比赛挣得虽然说不少，但真的不能算多。”
　　“我第一场挣了三万，第二场和第三场都只有一万出头。”穆辰一边对苏青念叨，一边给他按摩。
　　旁边的虚拟屏里放着按摩指导。
　　穆辰以前在战区和同小队的其他机甲师互相按摩缓解过肌肉酸痛，但现在的按摩是为了让苏青的肌肉不再继续萎缩，穆辰还在学习手法。
　　他让苏青趴着，认真揉按苏青的小腿肌肉，心道手感不错。
　　“下周要到的治疗舱只能用一个月。如果只打常规赛，每周打五场，这一个月攒下来的钱才够再买更划算能长期使用的治疗舱。”
　　穆辰：“养你可真的很费钱啊少将。”
　　他嘴里说着话，动作却并不敷衍，认认真真按上苏青的腰背部。
　　少将的脸被他摆弄得侧向一边的墙壁。他似乎听到了穆辰的声音，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在片刻后重又归于平静。
　　穆辰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他给苏青做完全套按摩，又用热毛巾帮少将擦了擦，而后自己去浴室里冲了个澡。防水的通讯手环在他洗澡时一直响个不停。穆辰冲了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看信息。
　　引导员阿鸣：“我刚刚得到最新消息！下个月擂台要开异兽赛，那个挣得多。第一批名额位置有限，先到先得。”他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你真的不签约？”
　　穆辰：“……”
　　虽然他并未签约，按理来说不该绑定引导员。但阿鸣黏上了穆辰，每天盯着赛程排期，手快抢穆辰的引导员位置。一个星期下来，穆辰已经和他很熟了。
　　穆辰：“什么是异兽赛？”
　　信息刚发出去，通讯手环就又响了一声。穆辰还以为是阿鸣的回复，点开一看却发现来消息的
　　是莉亚。
　　“异兽赛别去，死的快。”
　　穆辰诧异，打字回复：“你消息好灵通。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
　　莉亚发来了一个流行的萌萌小熊打人表情，非常不符合她平常大姐大的气势。
　　“阿鸣肯定告诉你了。你名声起的很快。你不知道？”她说道，“最近机甲擂台赛几个老选手都在议论你是谁。”
　　穆辰在赛场上的风格干脆利落，前几天打常规赛没掀出什么水花，但两天前他在常规赛里正碰见排名四百出头的蓝魅魔。
　　穆辰驾驶一辆平平无奇的退役机甲，把改装过的蓝魅魔按在地上打。蓝魅魔的驾驶员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比赛结束以后觉得丢人在家里自闭了三天，至今还没再出现。
　　那段他被穆辰揍的翻不了身的视频被放到机甲地下擂台星网精彩集锦上公开处刑，无数观众看了精彩集锦以后付钱观看全场比赛录像。
　　穆辰在机甲擂台网站上火了一把。
　　蓝魅魔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选手，全爱尔普兰星赛区排名前四百的选手被打成这么一副鬼样，所有人都对穆辰的身份十分好奇。
　　“怪不得我昨天去比赛压我赢的人变多了。”穆辰恍然大悟。
　　因为并未签约，他每场比赛直到闸门打开时才能知道对手的基本情况，因此压根也不会去查询自己的对手在不在排行榜上。
　　一架打完他觉得蓝魅魔水平一般般，也没想着去查查看。
　　莉亚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要是露个脸，人气更高。”
　　穆辰：“……还是算了。”
　　虽然地下机甲擂台的保密性很好，但万一被传出去，又有人认出来沈意这张脸呢。
　　军部上将苏青的伴侣违规参加地下机甲擂台赛，被人抓着小尾巴可不是好玩的。
　　莉亚也没多说，只再次叮嘱道：“知道你缺钱，但那个异兽赛，你别碰。”
　　“下场你挑战我，莉莉。要是有本事赢，最少净赚十万。 ”
　　穆辰一挑眉，看来莉亚也是排名选手。
　　他打开暗网，进入机甲擂台，按照莉亚的注册名称查看排名。
　　机甲师莉莉，排名387位。比蓝魅魔高了几十个排位，正是适合穆辰试水的位置。
　　穆辰：“做慈善？”
　　莉亚给气笑了。
　　“这么有信心？还是看不起我？”她没好气道，“我可没这么好心。咱俩至少五五开，指不定还四六开。”
　　穆辰：“我六你四？”
　　莉亚：“……”
　　穆辰笑了笑，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打字，“输了你也要赔10万。”
　　莉亚：“凭本事分输赢。”
　　穆辰：“也行。”
　　莉亚顿了一下，又说道：“要是你输了交不起罚款，姐也不是不能给你垫着。”
　　穆辰笑了：“那就谢莉亚姐罩我？”
　　修理店老板分明是想做慈善，又嘴硬不承认。不过他确实交不起罚款，如果输了就打一周常规赛，把罚款钱赚了还莉亚。
　　穆辰这么想着，又动了动手指。
　　不过如果蓝魅魔都有四百出头的名次，他觉得自己真的不会输。
　　就算地下机甲擂台再怎么刺激，都比不上战区的一片战火。
　　他关了和莉亚的通讯对话，去机甲擂台星报名挑战赛。
　　阿鸣本来正给穆辰打字介绍异兽赛，忽然通讯手环发出一声低鸣。他设置的后台的动态提醒被触发。
　　阿鸣立刻意识到，是有人挑战了莉莉！
　　莉莉是地下机甲擂台为数不多的女机甲师之一，排名不算高，但人气很旺。她没有隐藏容貌，长得好看，身材火辣，驾驶技术又好。阿鸣可是她的粉丝，特地设置了莉莉的擂台提醒。
　　他往下滑了一下，看了眼挑战者的名字：M。
　　阿鸣：“……“
　　阿鸣嘶了一声。
　　厉害啊，M。阿鸣说道，这都敢挑我女神了？！
　　“把这个先给我排上，下周一黄金时间排这场。”他挤到同事旁边，把对方原本的工作推到一边，咋咋呼呼让他先给自己排期，“M的引导员还是调成我吧。”
　　同事本来也在摸鱼，被他按着操作也没生气，只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信息，莫名道，“这新人挑战莉莉？”
　　“M最近风头是起来了，但这要输吧……莉莉可是擂台里公认的实力被低估，遇见差的选手表现一般但遇见强的就能更强的。她虽然是比蓝魅魔只高了几十名，实力可高了一大截。”
　　“M输了你可挣不着钱。”
　　“你懂什么！”阿鸣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M输了我女神赢了我高兴。我女神输了我跟着M赚了大钱我也高兴。左右都是我赚啊！”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要被马杀鸡蠢作者摸下巴.jpeg
　　啊以及！今天周三，然后，周四是...换榜的好日子qaaaq
　　如果 蠢作者轮空了的话！下周可能！就要！隔两天更一次了苟一苟（立刻顶起锅盖！！）（捡起小鞭子负荆请罪！！！）（哭着跪下求小天使阔以养肥但不要离开！！！）
　　因为这篇文应该不会是大长篇qaq 但蠢作者私心很喜欢，这一篇也准备了很久qaq 所以想要在有限的字数里多混一点曝光qaaaq （抬头看了看自己惨淡的收藏）（其实这几天焦虑的睡不着我会说吗hhhh）（呜呜呜呜幸好可以每天看到在看的小天使们然后一顿抱住充电）
　　所以让我们相聚在明天的作者有话说看看会发生什么！挥泪咬手绢！（再次捡起小鞭子负荆请罪！！！）
　　以及大家！六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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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穆辰操作机甲，手持磁刃剑，猛然下劈！◎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星期一，晚九点，我们迎来了本周第一场挑战赛——”解说员悬在场中，兴致昂扬，“由我们上周才新出场的M，挑战本区排名第387位的莉莉，百合花小姐——”
　　场中爆发出一阵热潮，金色的钱币符号挥洒而下，像一场金色暴雨落在莉亚的入口前。这是观众对机甲师莉莉的疯狂打赏。
　　“我想观众中不少人和我一样是莉莉的粉丝！百合花小姐是前500排名中为数不多的5位女选手之一！387名远远不是她的上限！我相信她会越走越远！”
　　“在上周的比赛中，莉莉向我们展示了她新改装过的A2-T31型号机甲，它拥有流畅的曼妙线条，武器系统抛弃了所有的热武器，被精简剩下了最简单的磁刃剑。作为补偿，她的机甲加装盾牌，在机甲表层之外，盾牌可撑开第二层防护场，支撑她在大火力中持续接近对手肉搏。”
　　“看看这段录像！莉莉的每次搏斗都在向我们展示远古时期力人类搏杀的力量美！”
　　“值得一提的是，M选手也是冷兵器爱好者，让我们回顾一下他第一次出场就手撕巨兽的壮举——！作为新人，他还并未拥有自己的机甲。”
　　“不得不说，M勇气可嘉。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看到有才出场不到10次的新人参加挑战赛……”
　　“安全门开启了——！”
　　比赛场四周的哗然喧嚣涌入穆辰的耳朵，同时还有解说员利用扩音装置回荡在全场的大嗓门，“哦！M今天租借的机甲型号换了！是更新型号的A2-T31型机甲！”
　　A2-T31的标配武器是背部粒子枪、左手腕的激光匕首、以及右手臂内置的磁刃剑。穆辰看向场地对面，一架身材娇小的金色人型机甲站在安全门前，也在观察穆辰。
　　莉亚改造过后的机甲，卸除了背部的武器部件，线条再次进行了优化，进一步减少了快速前进中的阻力。机甲由不同的配件拼装，最后被重新漆为通体的金色，面部还罩着一张金色面具。
　　像一道身姿婀娜的魅影。
　　它发出一声鬼魅般的低吟，欺身而上。
　　穆辰和莉亚不约而同放弃了远程攻击武器，采取自己喜爱的战斗方式。两架机甲撞在一起，穆辰挥剑相迎。
　　一剑、两剑、三剑，撞击声中，两架机甲的动作都越来越快，磁刃剑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机甲的存在彻底消弭了男女于力量上的差距。遍布机甲关节处的推进器代替□□的力量，依靠精细的操作完成每一次交锋。
　　穆辰额上渗出汗水。在快速、高强度的一次次撞击中，他必须把能源在各个部位推进器之间分配，稍有不慎就会破坏机甲行动的流畅性，甚至失去平衡。
　　“很显然，莉莉和M都是近身搏斗的高手！”解说员在连绵不断的交击声中扯着嗓子呐喊，“看看他们。莉莉现在占了上风，她的速度更快，身体轻盈，简直是在将M压着打。可怜的M，只能防守，甚至没有抓到机会反击。他在后退，还在后退，他卸下了背上的粒子炮？！——”
　　“哇——是的，莉亚没有携带远程武器。尽管我们掌握着这项资料，但M应该对此一无所知！选手每场比赛的武器配置都是未知的……更何况！按照正常的思路，对手没有远程武器，M更应该尝试拉开距离以粒子炮作为优势进行攻击……我们的选手M真是十分令人意外！意外的大胆！”
　　穆辰几次交剑、后撤、特意露出破绽引诱对方开火，但莉亚并没有动作。他确定莉亚没有携带任何远程武器，或者热武器。
　　解说员：“我要再说一次！这真是一个大胆的选择。他放弃了远程粒子炮的优势，应该是为了获得更快的速度和更高的能源续航……M明显想要一场彻彻底底的近身搏斗！”
　　穆辰已经对莉亚的驾驶水平摸了个大概。
　　他操作的机甲双手持剑，交剑，锁、缠、绞，猛然下劈！
　　巨大的压力下，地面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莉亚的机甲的下肢部分崩出裂纹，她腰向后弯，向后一跃，卸去穆辰的力量，同时双腿抬起，意图绞住穆辰的机甲。
　　“M跳起来躲过了！”
　　穆辰将剑高举过头顶，再劈！
　　莉亚还未从地下站起，磁刃剑向上架起。机甲手臂推进器以全功率开启，接住穆辰由上而下的劈砍。
　　“莉莉的机甲经过改良，推进器的力量明显大于原始的A2-T31号，她将M弹开了！”
　　“M倒地，轮到了莉莉的回合，但她的攻击似乎并不勇猛？哦——！”
　　场地中响起幽灵般空洞的痛呼。
　　“莉莉的机甲手臂折断了！——”
　　观众席上喧哗一片，掀起一阵热浪。
　　解说员重新回放画面，一刻不停的分析道：“刚刚M用尽全力劈出一击，而莉莉因为姿势锁限，只能依靠机甲的手臂力量格挡。过强的力度冲击导致手臂关节出现断裂，尽管莉莉在下一次进攻时已经十分小心，但双剑再次交击时她的机甲手臂仍旧折断脱落了！——”
　　磁刃剑飞出，莉亚以盾牌挡住穆辰的下一次攻势。但她的操作出现了失误，失去了一边手臂的机甲难以掌握平衡，莉亚在防守中变得迟钝，接连后退了几步，最终仍旧没有挡住穆辰的攻势，露出空隙，穆辰的磁刃堪堪在莉亚的机甲头顶停下。
　　“我认输。”
　　透过机甲的声音装置处理，莉亚空灵的声音回响在场地中。
　　作者有话说：
　　穆辰：（插兜）又到了打架的时间。
　　莉亚：（酷炫）我，冷兵器爱好者。
　　蠢作者：是呢你们在地下擂台如果炮轰得太厉害多费场地！
　　以及！号外号外！！感天动地！！蠢作者被排到了榜单！！！日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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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这个……是叫作虐狗吗？”◎
　　“百合花小姐明显不想体会被劈成两半的痛感——今日的胜者是——M！——”
　　比赛场馆中再次下起金色的暴雨。解说员眨了一下眼，在金币雨中喋喋不休，“M胜出——这个新人有着无尽的潜力！他明显是一位十分有经验的机甲师，我现在真的十分好奇他的身份。但这里毕竟是最神秘的机甲擂台，所以我们只能在自己心里胡乱猜测……让我们再次恭喜M！”
　　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地下场馆。
　　阿鸣激动的要咣咣砸墙，赚了大钱的欣喜压过了女神输了的沮丧，难以置信语无伦次，对穆辰道：“你这水平，你竟然真的赢了我女神！你你你……！”
　　穆辰从驾驶舱中跳出。他神情平静，并没觉得自己干成了什么大事，顺着通道指示前往莉亚的准备室。
　　“你很强。”莉亚一身是汗，正从自己的准备室中走出来。她穆辰竖了个手指，与他并肩向外走。
　　穆辰把双手插在兜里，掩盖住手掌不可控的颤抖，笑了笑：“你也不错。”
　　今天的操作强度有些大，沈意受过伤的手掌有些疼。
　　穆辰看向莉亚，“但你驾驶机甲的时间应该还不长。否则那时候不会下意识举剑格挡。更有经验的机甲师会选择侧翻躲闪。”
　　莉亚挑了下眉头，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诧异看向穆辰，认同道，“你说得很对。”
　　“你真的很懂机甲战斗。”
　　“莉莉！”
　　走廊尽头传来一道热情洋溢的招呼。从尽头休息室过来两名女性，都是地下机甲擂台的机甲师。走在前面的机甲师一头棕栗色卷发，她走得很快，近乎一路小跑过来，对莉亚招了招手，扒着着她的肩膀转向穆辰，友善道：“你好，我是女高音。”
　　女高音也是排名榜上的机甲师。
　　她的年纪不大，性格活泼，凑近了观察穆辰，满脸惊讶道，“哇，我们都猜M是那种胡子拉碴浑身块状肌肉的硬汉！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
　　穆辰：……最好还是夸我帅！
　　他往后仰了下头避，稍稍拉开与女高音的距离，礼貌道：“……谢谢？”
　　莉亚在旁边揽了女高音一把，让她别凑到穆辰脸上，嫌弃道，“别犯花痴。”
　　女高音哈哈哈笑出声，转去夸莉亚：“你也很好看哦莉莉！”
　　“晚上打得很精彩！”她认真夸赞，“我们莉莉不愧是天赋型选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么大的进步了！”
　　莉亚没反驳，脸上带着点不自然，嘴角却翘着。
　　穆辰难得好奇，问莉亚：“你驾驶机甲几年？”
　　莉亚傲然笑了笑，坦然竖起四根手指。
　　“四年！”女高音笑嘻嘻在旁边说道，一边唏嘘摇头，“之前她都是自己随便学的。三年前莉莉刚来地下机甲擂台的时候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不过现在那些人根本就不敢来挑她。”
　　穆辰比了个拇指。
　　“我最开始是看电影喜欢，后来就想学学开机甲，看了不少理论书籍。”莉亚随意道，“哈瓦城这边没机甲俱乐部，但我当时在爱尔普兰星北极附近上高中，那边有全爱尔普兰星唯一的机甲俱乐部，我就去了。教练说我天赋好，还说可以推荐我去别的星球参加民间机甲擂台星，努力一把考军校。”
　　“军校多酷。我回家顺便和我爸说了一嘴，可捅了马蜂窝。我爸说什么战区危险，女孩子不该有这种心思，我俩吵了几架以后他居然偷偷给我从高中强制退学，就为了把我留在身边看着，还把我的身份晶片藏起来了。”
　　莉亚冷笑一声：“老古板。”
　　她的语气虽然十分不满，但语音之中却仍旧透出了对父亲的亲近。穆辰不太理解莉亚的感情，也没有说话。
　　他从小是孤儿。
　　“不过我之前就听说过地下机甲擂台，这儿的身份审核有自己一套程序，不需要我提供身份晶片，我就来了。”
　　“他的手又伸不到机甲擂台，关不住我。只能用离家出走断绝关系威胁我。当我不知道他其实就住在一条街以外的小旅馆天天找我妈打探消息？”
　　“去他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就是愿意追求刺激、享受搏杀。腿长在我身上，谁也管不了我。”
　　女高音叹了口气，“你活得痛快啊，不像我们都是来机甲擂台谋生……”
　　莉亚看了她一眼：“别叹气了。我都说了挣的钱先给你垫着。”
　　“再等两天，我再打几场，又能攒出好几万。”她说道，“到时候就给你父亲动手术。”
　　女高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我报名异兽赛啦。”她开口说道。
　　莉亚神色骤然一变。
　　“借了点钱，先去医院给我爸排了手术的位置。”女高音云淡风轻地解释，“我爸的情况又恶化了，我……哎！莉莉！莉莉你别生气！”
　　莉亚沉下脸，一言不发转身往前走。
　　“哎，莉莉，我肯定不会输嘛！来！别转过去啊！你看我的眼神！不就是一些星兽嘛……”女高音拉着她的胳膊拖着她不让她往前。
　　莉亚黑着一张脸，想甩开女高音的纠缠，在前面越走越快，女高音像个尾巴一样拖在她身后，一个劲的哄。
　　穆辰没去跟着凑热闹。他走慢了点，之前跟着女高音一起来的另一名机甲师也没去追，落在了后面，和穆辰并排向外走。
　　走廊里光线昏暗，莉亚和女高音拐过一个拐角很快消失。
　　一片沉默中，走在穆辰旁边的机甲师率先开口道：“你的战斗简洁利落。像军部的风格。”
　　穆辰偏头看她。
　　机甲师黑发黑眼，秀美眉眼间带着英气。她笑了笑，自我介绍：“我叫蔓蔓。”
　　黑暗之中，蔓蔓看向穆辰的眼神带着隐晦端详，像是在打量什么不同寻常的器物。
　　穆辰随她打量。
　　他的战斗风格简单利落，但要凭这个就断定是军部的风格实在武断，更何况穆辰已经特意淡化了在战区养成的一些操作习惯。
　　他正要开口回答，忽而听到一声怪异的尖锐鸣响。
　　声音很远，从身后的比赛区传来，隔着层层墙壁已经十分模糊。
　　穆辰骤然警惕，站定回头。
　　蔓蔓：“怎么了？”
　　穆辰皱着眉，转身快步往回走。
　　远处场观众的热烈欢呼混在怪异锐鸣之中，好像没有人恐惧害怕，仍在尽情享受着场中的机甲对战。
　　“那不是多米克族，别急。”蔓蔓没有动，在他背后开口道：“是特拉维尔的机甲拟声。”
　　“这一场是特拉维尔对战GOU。特拉维尔用的是仿多米克族的异型机甲。”她笑了笑，对穆辰解释道，“大家觉得这样很酷。”
　　穆辰：“……”
　　穆辰一时无语。
　　他再次意识到现今时代与自己熟悉的三百年后不同。
　　他们没见过战区的残忍，也不会恐惧自己生活的星域会在不久后沦为战区。甚至在机甲擂台，会视模仿多米克族的机甲为一种噱头。
　　在停火协议签署以前，人类与多米克族的这次交锋中，人类显示出了强大的实力，将战区控制在人类联邦星系边缘，并未向后来一样失去一片又一片的空间城与宜居星球。而半年前苏青炸毁了多米克族的新生王巢，更是使得普通人对联邦军团的信任度大幅提升。
　　多米克族吃人，就像猛兽吃人一样，尽管被人接受，却不会让人感到恐惧。普通人居住在原离战区的和平区域，就像远离野兽出没的荒草丛林。
　　他们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穆辰心情复杂。
　　停火协议应该早就已经被摆在了联邦理事官的桌面上，人类联邦正沿着历史的车轮前进。
　　如果把联邦看作一台部件复杂的精细机器，穆辰是一个无关紧要零部件。尽管他不希望历史如自己了解的一般前进，但穆辰难以独自拨动它的轮轴。
　　蔓蔓以探究的目光好奇看着他，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穆辰不想和她多说，敷衍道：“在想我老婆。”
　　他确实在想苏青。
　　苏青反对停火协议，多次建议联邦调动其他军团与第一军团协作，彻底消灭多米克族。
　　如果少将清醒，就像在这张复杂的棋盘上再落下一子，也许能为当前联邦的局势带来一点转机。
　　蔓蔓愣了一下，随后好脾气的笑了，想了想道：“这个……是叫作虐狗吗？”
　　作者有话说：
　　标题党重出江湖！！！【跪地谢罪
　　苏青：（沉下脸色）你又用我和穆辰的爱情欺骗读者。
　　蠢作者：啊？虽然但是...你们的爱情还没有正式开始呢！现在只是有一点点……预热。（比手势）
　　苏青：...
　　蠢作者：（飞速逃跑）（声嘶力竭）啊就快开始了快开始了...！！别打我啊！！
　　穆辰：(莫名其妙）少将明明还没有动啊，你跑那么快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第17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穆辰：“你是不是遇到了渣男啊。”◎
　　穆辰这一晚上没有睡好。
　　高强度操作机甲后，手部负荷过度带来的疼痛在深夜加剧，梦境杂乱，穆辰这一夜半睡半醒，挨到凌晨，梦境的画面里闯入一片火光。
　　机甲操作台在面前炸开，冒出爆烈火花，金属碎片被爆炸的力量大力掼出。
　　这是沈意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他试驾的新型机甲出了事故，线路燃烧，从内而外的爆炸将他整个从操作椅上掀翻了出去。
　　再苏醒时，他躺在狭小的私人诊所的病床上，鼻尖都是劣质的医药水味。
　　机甲发生严重爆炸，驾驶员首当其冲。幸好驾驶员防护服替沈意他抵挡了大部分伤害。尽管如此，距离操作台最近的手掌和手臂仍旧受伤严重。沈意因为爆炸冲击波昏迷，在无意识中被送入一家没牌照的私人诊所进行手术。
　　做完手术的第一晚，沈意没能入睡。剧烈的疼痛与受伤后身体的疲乏来回撕扯，他闭着眼，感觉到有人坐在他的病床边。
　　“小意。”男人以为他还睡着，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抱歉。”
　　他的声音极为嘶哑，“是我没来得及……”
　　他说到一半又停住。
　　“我得走了。”他说道，“你的手……让塞德斯帮你转去中心医院，再做一次手术。”
　　“我得走了……小意，抱歉。”
　　塞德斯没有来。
　　沈意在私人诊所的病床上躺了两天，而后还未恢复完全就被强行出院。他想要重新手术，但中心医院的诊疗费超出了沈意可负担的范围。
　　他行走在街道间，找到一处庄园。庄园大门紧闭，通讯装置将一名穿着黑裙的女人投影在他面前。她的神色冷漠而愤怒，语音压抑道，“你还想见他？！他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原本就要入职的职位没了，赔款也赔了一大笔钱……你还有脸来找他？！”
　　沈意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他的内心感到愤怒与委屈，但强烈的自卑使得他无法在那个人的母亲面前抬起头来。
　　整条手臂、连带着手掌，钻心的疼。
　　沈意垂着头，紧紧咬着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更像在对自己辩解，“这场事故不是我的责任。我的手……我也……”
　　投影中的女人什么也没听见，直接将通讯切断。
　　惊雷轰隆响过。
　　穆辰在雷声中睁开眼。
　　他眨了眨眼，感觉眼眶有些酸，好像是要流泪。
　　闪电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落成一道白光。穆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举起愈发感到疼痛剧烈的双手，喃喃道，“沈意。你是不是遇到了渣男啊。”
　　“那不会是你那个白月光吧……他是个机甲设计师？”
　　黑夜之中，无人回答。
　　穆辰连着几天只在别墅的健身房做体能训练，直到感觉手恢复的没什么问题，于是以莉亚为参照标准，又挑了几个选手。
　　以防排名飙升得太快引起麻烦，穆辰的选择都十分谨慎，排名升的不快，才刚刚到了300名出头的位置。但作为排名选手，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迎来了第一场作为被挑战方的比赛。
　　“今天是M作为擂主迎战的挑战赛！”
　　场内人声喧嚣，金钱雨下个不停，主持人扯着嗓子呐喊，“挑战M的是刚刚从350名升上325名的黄马甲，他的专用机甲钩尾蜂是一台少有的，支持长时间空中续航的空中机甲。啊！看！这架机甲拥有多么可怕的形态！”
　　原本手指大小的蜂类被放大成了近两层楼的高度。机甲身体部位细小，两片机械翅快速扇动，发出令人恐惧的嗡鸣。得益于其外形设计，这台机甲可以在空中高速运动，巨大圆眼内镶嵌着精密复杂的仪器，使得它能够比普通的机甲捕捉更快行动的物体。
　　它的六只足部都携带感应器，能够让它更精准的捕捉到周围能量场与气流的变化，灵敏躲开对手攻击。腹部末端带着向下的巨大弯钩，弯钩的每一节都能够活动，灵活调整方向，钩尾连接着威力巨大的激光炮。
　　“这恐怕是我们机甲擂台赛中最擅长高空轰击对手的机甲！它高超的高空续航能力远非M所驾驶的A2-C67能比，是的，今天我们的M又用回了A2C类机甲，因为先进的A2T机甲已经被飓风先生出借。没签约的可怜的M……这架A2-C67给他的发挥带来太大的桎梏！”
　　轰然的激光炮擦着穆辰的机甲肩侧轰击在地面上，在合金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坑。
　　钩尾蜂的动作太快，以至于A2-C67的监测器捕捉产生了延迟。人型机甲所能承受的最大加速度在钩尾蜂的捕捉器内都像一帧帧慢放。钩尾蜂轻易躲开一串阿尔法粒子枪发射出的连击。
　　“哦天啊，如果我是M的支持者我已经不敢再看了！——今天M会输吗？！”
　　主持人煽动起了看台上热烈的气氛，看台上有人吹口哨有人怒吼。混杂的声音传到穆辰耳边，被他过滤成了一片无意义的白噪音。
　　他的手指在操作台上飞速击打。汗水顺着脸侧滑下，滴在操作台边。穆辰的神色冷凝，眼里却没有任何沮丧。机甲确实已经不能再承受更高速的变向，他能够感受到机甲的各个关节都在发出轻声鸣响，预示着最脆弱的连接部位已经产生了裂痕，即将在几分钟之内崩裂。
　　到了那时候，机甲就会成为一坨无法操作的废铁。
　　但穆辰知道，他的胜利也会在这几分钟内发生。
　　穆辰的大脑飞速过滤着数据，在十几分钟的交手之内，他已经习惯了检测器的延迟显示，习惯了自己的动作被钩尾蜂预判时对方的反应时间和速度。他的眼睛扫过尚未显示完全的峰值，已经能够预测对方的动作。
　　蜂型机甲忽远忽近，发出轰炸机一样的巨大鸣响。黄马甲知道胜利在望，但并没有放松警惕，总能恰到好处的与穆辰拉开距离。
　　他知道被这位叫作M的机甲师近身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在空中做出连串的规避动作。
　　“M再次跃起——他想要抓住这只恼人的小蜜蜂——哦，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失败了……”
　　穆辰与钩尾蜂擦身而过，仰面向下坠落。
　　机甲的右手却顺势抬起，不顾机械关节发出的断裂声响，手肘部的推进器以最大功率蓄能。
　　主持人睁大眼。
　　“天啊他要干什么！M！M居然把他的磁刃刀掷出去了！他在想什么，灵活的钩尾蜂怎么可能……——中了！！！！———”
　　磁刃刀与钩尾蜂腹部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穆辰的机甲手臂在巨大的推力下与身体分离，被甩飞在半空。经过精准计算的抛物线本就将钩尾蜂躲避的位移考虑在内。磁刃刀被以大力掼出，插入钩尾蜂的腹部，把蜂型机甲洞穿，钉在了比赛场的墙壁上！
　　骤然失去手臂的人形机甲向左翻滚，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旋，轰然落地。
　　穆辰以左手撑住地面卸去一半力量，但还是被这一下震得不自觉甩了下头。机甲单膝跪地，以即将断裂的左手握住粒子枪，对准正在挣扎着想要从墙壁上脱离的钩尾蜂一阵开火。
　　“我认输——我认输——！”蜂类嗡鸣中传来尖细人声，“TM老子疼死了！别打了！——”
　　他的激光炮与能源系统之间的连接线被穆辰一下钉爆了，挣扎了两下彻底断裂，机甲平衡被破坏，就算能挣脱也飞不高飞不快了，只能是个被打的干靶子。
　　“恭喜M——再一次——这个横空出世的新人机甲师——”
　　穆辰没管观众台上的呼声，一如既往，回到准备室离开驾驶舱，和满脸兴奋的阿鸣礼貌击掌，而后转身赶回西风别墅。
　　他收到了家用机器人发来的快递到货提示。
　　穆辰最近没买什么东西，要说到货，也只能是从莉亚那儿订的治疗舱。
　　等了又等，等得花都要谢，治疗舱终于来了！
　　家用机器人已经把一人多高的快递包裹拖入客厅，穆辰输入指令指挥它把东西搬上二楼，拆开来包装，看见果然是一台A级治疗舱，侧面虚拟屏显示着治疗舱型号，和剩余使用次数。
　　穆辰看着剩余使用次数上一长串的零，愣了一下，给莉亚打了个通讯。
　　“货送错了吧老板？这是价格上百万的型号。我买的那台应该只能用几十次。”
　　“我知道。”莉亚声音沙哑，“看你打完第一场比赛我就给你换成这种下单了。账都给你记上了，以后记得每周还钱。”
　　全息投影中，她的脸色苍白，眼眶泛红，说话时情绪低落。莉亚的背后还传来地下擂台的嘈杂声响，其中混杂着老人悲痛欲绝的哭声。
　　穆辰皱起眉，他刚从机甲擂台赛回来，但并没有关注今天晚上剩余的比赛情况。
　　穆辰：“出什么事了？”
　　莉亚抿了下唇，沉默片刻，最终开口道，“女高音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人记得沈意的白月光吗！蠢作者默默望天
　　不对，还有人记得沈意是谁吗！（突然怀疑）是的答对了！沈意是穆辰身体的原主啊！他还有一点点精神力遗留在穆辰大脑里，其实就是死后留下一点执念的高科技写法（咦）。所以偶尔会冒出来抢戏（不是）（以后执念会达成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比赛写了一场又一场 qaq 大概是人菜瘾大吧 qaaaq 跪地orz
　　以及
　　女高音：？什么！我这就领便当了？
　　蠢作者：就...（无辜望天）（核对剧本）是的，您的戏已经拍完了 orz


第18章 地下机甲擂台赛
　　◎莉亚：“这地方真恶心。”◎
　　“都是因为我害得孩子，要不是急着给我攒钱治病……” 老人又哭又喊，莉亚忙着转身安慰老人，没有和穆辰多说，匆匆将通讯挂断。
　　穆辰连接电源开启治疗舱，把苏青抱进治疗舱开启治疗程序，自己坐在床边，打开通讯手环接入暗网地下擂台，点击异兽赛的界面。
　　现在是异兽赛比赛的第一阶段，今天才是开赛的第一场。
　　异兽赛比赛的第一阶段是机甲师与星兽的比赛。机甲擂台把星兽划分为三个等级，越危险的星兽等级越高。
　　第一阶段赛程有近三个月，越到后来的星兽就越危险。每一场比赛开赛前，在对应等几中随机抽取星兽，与报名参赛的机甲师对战，双方之中必须有一方死亡才算作比赛结束。
　　异兽赛中，机甲师被要求统一着装改装后的A2-A08机甲。
　　这种早期机甲更类似配有武器和额外动力系统的铠甲，只比人型稍大，没有驾驶舱，没有复杂的操作键盘，依靠人体动作、动作的发力向机甲发出指令。其防护层远比一般的大型机甲脆弱，又因为没有驾驶舱，对驾驶员的防护也只依靠这一层机甲外壳。这种机甲的活动方向、角度，与打击时的力量受驾驶员本身体质影响，相应的，人与兽之间的搏斗也更加刺激、血腥。
　　比赛的一张观看门票上百万，但人命怎么会只值百万。
　　第一场比赛结果已经公布，‘女高音’三个代号上被划上巨大的红叉，旁边打着已死亡的标注，下方则是一段精彩片段回放。
　　穆辰伸手点开。
　　地下擂台一共有三个赛场。异兽赛的比赛场地与常规赛、挑战赛的场地相邻，其场地建设用了更前沿的新技术，场地可以变换地形、地貌，以便不同的星兽发挥。
　　女高音的对手是极地鲨，场馆相应变为适合极地鲨生存的半水下半陆地的设置。回放中，极低鲨将机甲拖入水底，利齿穿透机甲肩部，血红色自水下缓缓蔓延……
　　流淌的红色血液，属于那个开朗热情的女机甲师。
　　精彩片段回放结束，要想观看录像需要付费购买。
　　回访下方是下一场异兽赛的预告，在一周以之后开赛，机甲师杜宾对战异兽巴尔顿狮。
　　穆辰将介绍页面向下划了划，三个月后，异兽赛将进入第二阶段。
　　在第一阶段存活获得胜利的机甲师两两对战，以普通常规赛的胜负规则比赛，决出顺序排名。而后由头名率先挑战异兽王。如果头名机甲师存活，异兽赛结束。如果头名被异兽王杀死，则由第二名挑战’。如果仍然失败，再由排名更低、更多的机甲师合力挑战，直至胜利，异兽赛结束。如果所有人都失败，则由本赛区排行榜已签约机甲师中的第一名再次挑战。仍旧失败的话，异兽赛结束，由工作人员注射药剂，将星兽杀死。
　　网站上，代表异兽王的符号是一个认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黑影轮廓。
　　穆辰在战区失去过许多战友，但从没有人的死亡这么荒谬。
　　他关闭介绍页面，给莉亚打字，“有什么能帮忙的跟我说。”
　　莉亚没有回复。穆辰知道她大概在忙着安慰女高音的家属，于是也没再追问，只在睡觉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将通讯器设为勿扰。
　　凌晨五点半，穆辰被莉亚的通讯请求震醒。
　　“在你家门口。”莉亚的声音比晚上还要疲惫，“出来走走。”
　　夏日天亮的早，曦微晨光从雪山背后洒出，在地上笼出一片生机勃勃的亮色。
　　“女高音的父亲也自杀了。”莉亚头发凌乱，嘴里叼着一只烟。她眼眶有点红，但没有流眼泪，吸烟时眉头紧紧皱着，被呛得咳嗽，“昨晚两点多我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老人已经翻窗跳楼了，去医院没救回来。”
　　穆辰夹着烟尾，把烟从她嘴里拿出来，“不会就别抽了。”
　　莉亚：“……”
　　穆辰：“说说。”
　　莉亚：“没什么可说的。”
　　她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你那天听到了吧。女高音进地下擂台就是为了给她父亲治病。”
　　“一开始情况还好，后来老人的病情恶化，用的药贵，又要做手术。上次换肺以后没多久，心脏又出了毛病，要做换心手术，越快越好。”
　　“老人家死的也不冤。”莉亚说道，“女高音走了，没人给他攒钱，也活不了几天。”
　　她出了一口气，伸出手对穆辰道，“烟给我。”
　　穆辰把烟随手仍在地上踩灭，不忘再捡起来拿手掐着准备回去丢垃圾桶。
　　莉亚：“……“
　　“你今天晚上有比赛。”穆辰说道，”抽什么烟，回去睡觉了。”
　　莉亚笑了，“你管我？“
　　她斜睨着穆辰，突兀道，“我喜欢女人。”
　　穆辰：“……”
　　在这个偏僻的星球，喜欢同性似乎还是件惊世骇俗的事。
　　花海在雪山下摇曳，莉亚没再说下去，收拾了难得的脆弱，笑了声道，“回吧。要我是你老婆知道你大早上和别的女人在外面谈心，一拳打歪你的鼻子。“
　　穆辰：“也不至于，我喜欢男人，老婆也是男的。“
　　莉亚：“……”
　　莉亚笑了一下，“你还是上面的？”
　　穆辰：“……“
　　莉亚没继续调侃穆辰。她停顿片刻，把刚刚自己掐断的话题接上：“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和女高音告白。”
　　“我劝她别去异兽赛她又不听。我都告诉她再等几天，她又说等不起。”
　　莉亚吸了下鼻子，仍旧没有流泪。
　　“她这人太有自信了，每天大大咧咧的，好像没什么能拦住她一样。一个劲的和我说十拿九稳，让我相信她的实力，顶多也就受点伤。”
　　“那场比赛我就在观众席看着。”
　　莉亚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朝阳。
　　“观众席上那么多人，只有我觉得害怕。我真想把那些个兴奋跳脚的观众都从虚拟投影后面揪出来扔到比赛场地里去，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刺激。”
　　“……她死得太不值了。”
　　“如果不是异兽赛的报名已经截止，我就现在报名，亲自杀了那只星兽。”
　　穆辰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星兽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莉亚沉默半晌。
　　“我现在觉得这地方真恶心。”她最终说道，“我不想再打机甲擂台赛了。”
　　穆辰嗯了一声，没有劝，只问道，“不想再开机甲了？”
　　“不是。”莉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想……把身份晶片偷出来去军部。”
　　穆辰抬了下眉。
　　“去人类星域边界驻防。”莉亚顿了一下，以自欺欺人的语气说道，“加入军团，多杀几只星兽……凑凑合合，也算给女高音报仇。”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剧情点就要来了！
　　终于，少将苏醒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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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多米克族
　　◎银白色的鳞片在裂开的细小缝隙中一闪而过◎
　　时间过得飞快。
　　爱尔普兰星没有四季，夏天过完后就是冬天。这里气温下降的很快，两天前还是穿单衣出门的天气，两天后就下起了大雪。
　　苏青的身体指标在逐渐变好，但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照进度，治疗至少要进行上百次，才能将他体内的异常能量排除到安全值以内。
　　治疗舱任重而道远。
　　穆辰也不着急，按部就班打比赛赚钱，还莉亚的债。
　　地下机甲擂台赛最近的入场审核严格了很多，进入准备室前需要上交通讯手环进行检查。
　　阿鸣和穆辰关系熟了，在穆辰进场时一边例行公事的扫描他的通讯手环记录，一边感叹道：“真是麻烦死了，也不知道几个月前到底是谁越过哈瓦城和爱尔普兰行警卫，直接往首都星那边把异兽赛捅了一笔。搞得现在上面下了死命令，普通比赛的筛查都这么严。”
　　“而且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保密权限那么高……查半天都没查到！我估计是女高音的那个狂热粉丝，听说当时报警时传过去的是异兽赛视频就是女高音比赛的那场录像。报警说咱们地下几家擂台蓄意谋杀什么的……”
　　阿鸣的工作量因此骤增，每次检查都要和穆辰抱怨两句。
　　穆辰随口应着，重新把手环戴上。
　　他是拉着苏青的手用他的指纹解锁了少将的通讯手环，再用苏青的账号报的警。
　　少将的通讯手环有保密设置，指纹解锁后只能使用最基本的报警功能，但穆辰需求的也只是基础报警功能而已。
　　地下机甲擂台手伸得长，但苏青的保密权限仅比军部总司令部低上一级，就算是地下机甲擂台赛，只用常规手段也查不出背后的人。
　　他们查不出来，就知道撞上了大佬，轻易也不敢再动作。
　　穆辰没想着能把地下机甲擂台赛查封，但至少希望能够将异兽赛停止。只是调查拖到现在，异兽赛已经接近尾声，都还没砸出个水花。
　　穆辰打完一场比赛，出来时碰到莉亚。
　　她最近的比赛很多，正在攒钱和机甲擂台解约。
　　一个多月过去，莉亚比之前更瘦了一点，神情已经不像女高音刚去世时那样憔悴。她耷着眼皮，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看起来对自己接下来的比赛毫不关心，向穆辰打了个招呼道，“你要的治疗舱过滤片今天应该寄到了，回去看看。”
　　穆辰对莉亚比了个拇指。
　　莉亚：“我熟悉的渠道最近有消息，说苏威尔公司最近推出了新的治疗舱型号。要不要给你老婆换一台？”
　　穆辰擦了把汗，开玩笑道：“奸商啊老板，我刚要把你这个治疗舱的钱还清……”
　　穆辰：“要。”
　　有新型号当然得要！
　　莉亚嗤笑一声。
　　“我再打不到一个月就能退出机甲擂台了。”她说道，“给你买完这台治疗舱就关店。正好快到年末，赶上冬季招生，去考军校。”
　　穆辰没有阻止，只问道：“没和你爸商量？”
　　“当然没有。”莉亚说道，“我这一段仔细观察，摸清了他把我身份晶片藏在哪儿，等我解约了就趁他没防备把身份晶片偷出来。偷出来再问他，他不同意我就直接走。就是不知道地下擂台的机甲师身份能不能通过军校身份审核。”
　　穆辰：“按照规定会是有问题，但其实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没犯过其他事儿，实力够强就没问题，还有军团直接从地下机甲擂台招人呢。”
　　莉亚笑了一声：“倒是听说过。那我再练练。”
　　穆辰：“没什么大问题。”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往场馆的方向看：“今天另外一场是比什么的？叫的这么厉害？”
　　“异兽赛啊。”莉亚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你没仔细看暗网上的赛程吧。今天就是异兽赛决赛的第一天。”
　　经过几个月的前期预热，异兽战终于来到激动人心的决赛环节。
　　这一次决赛一改之前的模式，仅售票500张，全部为脑电波接入模式，拍卖竞价，价高者得。结束后既没有录像回放，也不可花钱购买录像，刺激的没有拍到票的人嗷嗷直叫。
　　为了满足买不到异兽赛票的观众，这天机甲擂台的另外两个场分别有一场常规赛和一场挑战赛。
　　穆辰接下这场挑战赛的时候并没注意其他场地的日程。
　　他心说调查了几个月过去，调查得决赛日都来了。
　　穆辰活动着手掌，有点无奈，只能说道：“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一战解决。”
　　莉亚神色阴郁。
　　“那可说不好。我虽然不知道异兽’王’的信息，但听说不是个善茬……”
　　“轰！——”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穆辰神色骤变，站定脚步。
　　接连的轰隆声里夹杂着观众的惊声尖叫，撞击从场馆东面传来，使得整个场馆都在颤抖，照明灯闪烁了两下，勉强维持住了光亮。几秒钟内，尖叫声戛然而止，好像是地下擂台的内部网络中断，导致观众被迫退出观看。
　　撞击声还在继续，同时传来仿佛兽类的鸣叫声，声音传来的位置是异兽赛的赛场。
　　穆辰看向莉亚确认：“那个把机甲改装成多米克族的机甲师没参加异兽赛吧？”
　　莉亚脸色微微发白：“没有。”
　　“发生什么了？”引导员阿鸣不明所以，从旁边的隔间走出来，探头向声源的位置看。几下巨响后传来稀里哗啦的金属声，阿鸣揉了揉耳朵，“卧槽，我说怎么动静就在走廊尽头的隔离墙后面……”
　　穆辰：“走廊隔离墙连着异兽赛的场地？”
　　“中间还隔着三道安全门。”阿鸣拉开通讯光屏，和异兽赛的同事联络，“这是出了什么事……”
　　穆辰：“我要去机甲准备室。”
　　他转头对阿鸣道，“帮我放开权限！”
　　阿鸣：“……啊？”
　　穆辰转身向机甲准备室跑去，莉亚随后跟上。阿鸣还在云里雾里，但没收到同事的回复，听着动静又越来越不对，也不敢一个人待在这边，一边跟着穆辰也往准备室跑一边说道，“权限是打开了但是我们在干嘛……”
　　穆辰：“今晚的其他参赛选手呢？我和莉亚的对手。这儿还有别的机甲师吗？”
　　“这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监控摄像头……”
　　“轰——！”更大的一声撞击响起，阿鸣下意识回头，然后揉了揉眼睛。
　　灯光闪烁，他看见通道尽头的的金属墙壁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凸起形状。厚实的墙面中间裂开一道缝隙，怪异的嚎叫变得更加清晰。
　　银白色的鳞片在裂开的细小缝隙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两只长趾巨爪扒开门缝。
　　强壮的前肢上挂着被扯断的铁链，门后的生物矮身探入缝隙，张开大口，发出一连串声调变换的怒吼。它的下颌上挂着鲜红的血色，嘴里还留着人类的血肉残渣。
　　穆辰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
　　一只还未成熟的多米克族幼体。
　　作者有话说：
　　多米克族：终于轮到我登场了！
　　多米克族：（逼近）我们不是智慧种族吗！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蠢作者：（不断后退）因...因为！是幼年体？而...而且！长得不恐怖奇怪就没有威慑效果了啊！你们是反派啊！


第20章 多米克族
　　◎机甲被拖着冲破土层，一路向上，跃出地面◎
　　研究院翻译了多米克族语，每一位战区的机甲师都会那么一点。
　　“它气得很。”穆辰一边说着，一把抄起吓得两腿发软跑不动的阿鸣拖着他拐进另一条通道。
　　强烈的音波将照明灯罩震碎，通道陷入黑暗。尖端被鳞片包裹的喉枪从巨兽口中射出，嘭的一声插入通道的金属地板，就擦在刚刚阿鸣站过的位置。
　　莉亚跑在穆辰左侧，一拳打破墙壁上的应急窗，拉下其后的门闸，手动将通道内的安全门合拢。门页堪堪合上，就被喉枪击打，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又透出一个裂缝。
　　“这多米克族幼年体该不会就是你们的异兽王吧？“穆辰进入机甲准备室，目光在数架机甲上一一滑过，把阿鸣丢给莉亚，“它可不是星兽。”
　　“我不知道啊！”阿鸣哆哆嗦嗦，十分无辜道，“最开始定的异兽王是瑞尔兽，后来我又没负责异兽赛的组织，不知道他们换成了什么！”
　　穆辰：”莉亚带阿鸣，走机甲运输通道去地面。这边我负责。”
　　莉亚喘息急促：“那是真正的多米克族。”
　　爱尔普兰星距离前线太远，莉亚只在报道中见过寥寥影像，从未直面多米克族的破坏力。身后的多米克族已经突破刚刚落下的那道安全门，将机甲准备室的安全门砸的咚咚作响。
　　穆辰操作还工作的推送器将一架A2-C67机甲推至旁边的紧急启动室，翻上驾驶舱，“没事。我有经验。”
　　“快点。”他对莉亚道，“进机甲。”
　　穆辰的语调短促有力，莉亚下意识的听从他的分配，驾驶机甲伸出手掌，将瘫在地上的阿铭抓起，攀入通向地面的机甲运输通道。
　　下一秒，最后一道安全门应声而碎。
　　穆辰双手持于胸前，合掌接住从门外激射而入的喉枪。
　　这只幼年多米克族的力量超出了穆辰的估计。
　　机甲手掌与喉枪以鳞片包裹的锥形枪身摩擦，锐利的枪尖在止住势头以前扎破机甲的面门，差点要破坏机甲内部的感应器。
　　穆辰啧了一声，双膝弯曲，将手臂、腰腹、下肢的推进器都开至最大，稳稳站在地上，握着喉枪的枪尖，用力将手中的多米克族向外一甩——
　　嚎叫伴随着接连的碰撞声，穆辰从破了洞的安全门闪身而出，背部粒子枪探出接连开火。
　　机甲的机械眼在前方打出明亮光柱。光照下，这只多米克族四肢着地，后背紧紧顶着通道的顶层。它的身材比一般的幼年体庞大，四肢着地时也近乎是两架机甲的高度，全身覆盖着银白色的鳞片，背部骨刺竖起，身侧的一片鳞片被粒子枪烧焦，失去光泽向外翻开，黑色的粘稠血液从其下渗出。
　　多米克族等级森严，不同等级的多米克族成年体形态并不相同。最低等的多米克族体型庞大，而高等的多米克族形态更加灵活小巧，直立行走时的状态接近于人类。
　　但它们幼年期的形态却都是一致的。
　　多米克族幼体身行与蜥蜴相似，身后拖着布满利刺的长尾。
　　它的眼睛长在头部两侧，橙红色的竖瞳，鼻、耳都是黑色的孔洞。这只幼体头部正面的嘴张开，舌头在口腔中来回滑动，喉中可伸缩的喉枪隐约可见。它的喉枪有人类手臂粗，前端为锥形，极为尖锐，尖端后以一根柔韧的软筋连结着多米克族的喉部，软筋外包裹着强健肌肉，再外层则有一层金属鳞片。
　　它正在衡量猎物的危险度。
　　穆辰也在衡量他的战力。
　　幼体远比成年体好对付。
　　它们的脑部还没有发育完全，形态还未分化，喉内攻击器官也并未完全成熟，无法发出杀伤力极强的伽马波。
　　但这是穆辰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有力的多米克族幼体。
　　它发出高声嚎叫，音波使得机甲的感应仪器产生了噪点，迎着穆辰的攻击猛然向前，与机甲大力相撞。它的头部向两侧裂开，第二张嘴张开，喷射出腐蚀性的烟雾，露出布满尖牙的、真正的血盆大口。
　　穆辰闪过激射而出的喉枪，受限于通道内的狭窄地形，机甲不慎被它的第二口腔咬住，左臂被第二口腔内的舌头缠住，肩膀横抵在两片合拢的利齿之间，防护层被腐蚀，外壳被几下咬碎。
　　穆辰皱眉忍痛，右手所持的磁刃剑骤然刺入第一张嘴的下颚，向下急蹲，躲过长尾的横扫。
　　被刺中的剧烈的疼痛中，多米克族的舌头骤然收紧，扯断了机甲左臂。它发出负痛怒吼，大幅度摇摆着头部，但磁刃剑已经深深扎入了他的下颚，只露出一部分手柄，怎么也没法被甩出。它的大嘴因为磁刃剑的手柄无法合拢，穆辰放开磁刃剑拾起粒子枪，趁机向着血盆大口中一阵狂射。
　　属于多米克族的黑色血液飞溅。它持续向后退，庞大的身形使得它无法在狭窄的通道内躲开粒子枪的攻击。这只幼年体发出负痛哀嚎，身形在后退间快速变换，横向的宽度变窄，身高拔高，四肢拉长，原本椭圆形的头部顶端向上隆起，形态更加接近人形。
　　在粒子枪的激射中，它竟然在快速成熟，出现高等级的成年多米克族形态。
　　以穆辰的认知，多米克族的成熟期需要三个月，形态缓慢改变。
　　这只多米克族的幼体却将三个月的时间缩减成了短短的三十秒。喉内的伽马炮成熟，但被穆辰粒子枪轰击出的伤势让它比起攻击更想要逃跑。它仰起头，近三米粗的淡红色伽马能量柱向上方喷射，击穿层层金属壁与土层。金属熔化，石块掉落，尘土飞溅，多米克族后肢发力，向上全力一跃——
　　穆辰紧随其后。
　　机甲的动力推进器的瞬间加速度远低于多米克族爆发性的一跃。穆辰将粒子插入枪槽，伸手紧紧抓住多米克族的尾部，搭乘这趟便车。
　　多米克族大力甩尾，穆辰却一直没有松手。机甲被拖着冲破土层，一路向上，跃出地面。
　　过快的加速度对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压力，穆辰落地时一阵晕眩，紧接着听见四周响起一片慌张失措的尖叫。
　　今天晚上又有夜场电影。
　　正好是周末，电影院里的人还不少。
　　街面上没有防护的人类像是一盘剥好壳的美味海鲜被摆上餐桌，多米克族在逃跑时不忘射出喉枪，意图扎穿无辜路人卷在嘴里。
　　侧方半开的公共仓库门内，莉亚驾驶机甲及时冲出。金色盾牌与喉枪相撞，发出巨大声响。
　　她的盾牌升级的十分到位，虽然被击打变形却未被击穿，金色的机甲在作用力下被向后掀飞，后翻落地。
　　穆辰从被拖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手掌收紧，将多米克人用力向后一扯，自己顺势向前猛扑，由上而下将多米克族压住。
　　穆辰：“莉亚！你的磁刃剑给我——”
　　莉亚将磁刃剑掷出，穆辰伸手接住，对准伽马炮的发射器管，用尽全力一刺，再次扎入多米克族张开的第二口腔。
　　第二口腔之下，是多米克人的心脏。
　　利齿张合，将穆辰的机甲外壳彻底咬碎，驾驶舱露出，但磁刃剑已带着被咬断的机甲手臂，深深钉入第二口腔内部。莉亚疾跑而来，掰开多米克人的利齿，将正在被多米克人口腔内溶液腐蚀的驾驶舱拔出。
　　地上的多米克族发出挣扎两下，终于不再翻动。
　　穆辰浑身是汗。他推开机甲固定器，爬出驾驶舱。
　　满地都是多米克族粘稠的黑色血液，散发着腥气。路边的居民们惊慌失措，城市警卫队的警笛从远方响起，迅速接近。
　　“警卫队来了。“莉亚的机甲发出幽幽叹息，“我们得赶紧跑。”
　　把违规的A2机甲当中暴露在警卫队视线范围内可不是什么好事。
　　擂台有自己的机甲运送渠道与地下交通线。莉亚驾驶机甲进入未被破坏的地下交通线，躲避警卫队的检查。
　　穆辰找到自己的汽车，要在警卫队将这里包围前飞快离开现场。
　　“小心。”穆辰打开与莉亚的通讯，“可能会有多米克族舰队出现。告诉你认识的人找好地下掩体，躲起来！”
　　“可能不止这一只……“穆辰说道，“他也许已经召唤了同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00:42:32~2022-06-07 08: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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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苏醒
　　◎“别动。”◎
　　这只多米克族大概就是机甲擂台准备的异兽‘王’。
　　‘王’字，也许歪打正着。
　　穆辰心跳的飞快。
　　爱尔普兰星位于东十字星系，历史里，这里在苏青昏迷快一年时曾今突然莫名爆发过一阵与多米克族的小范围斗争。东十字星系突然出现多米克族的原因一直存疑，穆辰也并不记得战斗爆发的具体时间，但也许就是这一次。
　　多米克族全体中等级分明，最高级的就是多米克族王。
　　在苏青炸毁新王巢之前，尽管科学院对此有所猜测，却从未真正观测到过这种最高等级的多米克族生物。
　　王级最初来自于科学院的猜测。他们通过分析多米克族的社交方式认为，随着多米克族群体壮大，多米克族需要一名首领。
　　在与人类星域接触十年后，多米克族群体逐渐繁荣，新王巢因而终于在宇宙中诞生。
　　长年驻守战区的第一军团第一时间发现了多米克族群体的异状，由苏青率领，摧毁了新王巢和其中还未孵化的王卵。
　　这项任务艰巨而危险，第一军团和苏青都在行动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以一场剧烈爆炸将新王巢摧毁，收尾工作却是由后方经验不够丰富的第六军团支援部队进行。
　　……也许，王卵并没有像第六军团和军部判定的一样，在爆炸中完全碎裂，而是从爆炸形成的虫洞中流失，阴差阳错的被机甲擂台带回，破卵而出。
　　毕竟穆辰自己，就是一场本该必死的爆炸中，留存的幸存者。
　　研究院认为，多米克族王的战力和潜能都远高于其他同族，且可以通过精神链接对宇宙中的族人发出命令。而穆辰在战区四年。以他的经验，如果真的有一只多米克族潜力远高于同类，非这只莫属。
　　它的力量、速度、还有刚刚在危险之中飞速成熟的表现，都与穆辰以前接触过的幼年多米克族大为不同。
　　如果不是因它在身体成熟的同时智力尚未发展完全，穆辰驾驶的这架古旧型号的机甲绝不是它的对手。
　　他不知道地下机甲擂台之前采取怎样的环境关押这只幼年的王。
　　但可以肯定，就算限制了它的行动，也难以限制它以特殊的方式向族群呼救。
　　它的族群一定会发出响应。
　　多米克族舰队也许就在前往爱尔普蓝星的路上。
　　汽车处于自动驾驶状态。穆辰打开通讯手环，拨通哈瓦城警卫队的报警电话。
　　“这里是哈瓦城警卫队。”通讯手环对面响起机械助手的声音。
　　穆辰没有寒暄，简洁道：“我怀疑商业区的多米克族是多米克族诞生的新王。”
　　商业区剧院的异样早已触发了哈瓦城警报。
　　穆辰的报警信息与所有其他报警记录一样被飞速传往警卫队信息台。
　　警局超级电脑将信息分类整理，‘多米克族‘触发系统中的最高警报，被第一时间转往警卫队队长助理处。
　　“队长，有人提供市中心剧院旁边多米克族尸体的信息。”队长助理第一时间将穆辰的报警信息转达：“对方提出星球可能会遭受后续多米克族的袭击，让我们做好准备，上报军部。”
　　哈瓦城警卫队长神情严肃，看向自己的下属：“证据？”
　　助理打开共享装置，接警助手清晰记录下了穆辰的声音：“它能够在三秒内由幼年体转化为成熟体。刚刚转为成熟体后就可以发出直径三米的伽马波。王拥有召集族人的能力，多米克族的航舰也许就在路上。请上报军部。”
　　“报警人是谁？”
　　“没有查到信息。”
　　智能助手识别信息后将报警电话标记为第一优先级，转向警长助理。但当助理收听到这段语音时候，对方已经挂断电话关闭通讯手环，他们追踪不到信号源。
　　助理看了下自己记录下的讯息，推测道：“有目击者在现场看见击杀多米克族的机甲师，是一名青年男性。通讯记录里的声音也是一位年轻男性。那名机甲师可能就是报警人。”
　　“去查他的身份。”警卫队长说道，“我去和军部联……”
　　一缕红色的光芒从头顶滑过，警卫队长骤然变色，高声道：“隐蔽——”
　　穆辰正注视着窗外。
　　汽车由系统自动驾驶，掠过群山。在他的注视之中，一道红光从漆黑天穹上滑过，照亮下方的巍峨山脉。赤红色的光像一道流星拖曳出长尾，划至天空的尽头，在哈瓦城上空骤然炸裂。
　　“……果然。”穆辰自言自语道，“多米克族航舰的伽马光炮。”
　　星球防护罩在爆炸下泛起波纹。爆炸的余波穿透防护罩，地面轰隆震响。浅红色的细线在黑暗之中亮起，勾出庞大的异形轮廓。
　　数架宇宙航舰凭空出现，高高竖起的骨刺状背部显示着它们的归属，遮盖住爱尔普兰星上空一大一小两颗夜间可见的卫星。
　　多米克族航舰并非科技产物，而是成年的最低阶层的多米克族。
　　这些多米克族体型庞大，与人类制造的宇宙航舰相当，在族群内充当着与人类航舰同样的功能。它们的智力低下，只能听懂同族的简单命令。但它们却可以在宇宙环境中生存航行，行动速度很快，表皮又坚硬，腹部内的特殊空腔可携带更多的同族。同时，它们的四面都长有伽马波发射器官，伽马波被器官压缩后射出，射程极远，威力巨大。
　　接连不停的伽马光炮落在星球防护罩上。
　　哈瓦城卫队的小型航舰升起，如以卵击石，冲出保护层，与多米克族的巨大航舰交火。
　　黑色的夜空被战火照亮，穆辰不知道爱尔普兰星的防护罩能够支撑多久。
　　但他知道防护罩消耗殆尽后，交战的火星落下一点，就能将一处村落烧成焦土。
　　他路过西峰别墅前的小镇，大部分不明所以的居民们并不知道这次袭击有多么危险，站在街上仰望夜空。少数人面色惊慌，发动汽车想要向别处逃离。
　　“别在外面傻站着。”穆辰冲他们喊道，“有地下室的都去地下室躲起来！”
　　此起彼伏的尖啸声从高空传来，那是多米克族航舰发出的威胁信号，充斥着愤怒与复仇的战意。
　　发起召集的新王久久没有回复它们的言语，让它们意识到幼年的新王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使得它们无比愤怒。
　　穆辰没仔细听这帮多米克族在乱吼些什么。汽车终于到达别墅门口，他一边推开别墅的大门，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异变只发生在一刹那。
　　一脚踏入别墅的瞬间，穆辰的第六感大叫着危险。
　　这座需要权限验证进入的别墅应该是完全安全的，因而穆辰完全没有防备。
　　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动作，颈部已经被人一把箍住。冰冷的刀刃紧贴着皮肤，仅需不到零点一秒，就能划破他的颈动脉。
　　……谁！这么快！
　　穆辰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被面朝墙壁压在门边。对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皮肤，冰冷。
　　男人开口时，一道的温热呼吸拂过穆辰的耳边，他的声音却和他指尖的温度一样森寒。
　　“别动。”
　　作者有话说：
　　……终于！！
　　蠢作者长出一口气。
　　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似乎高考结束！虽然感觉应该没有高考生看这篇文但是！还是！（以防万一真的有）祝考生们都能去自己想去的学校！考完好好的放松一下吧！
　　再然后！众所周知，今天是星期三，而明天是星期四，是神秘的换榜日！（等等）
　　所以！（蠢作者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收藏数据）（感觉其实很有轮空的危险）（捡起上周三的小皮鞭）（负荆请罪姿势跪好！）
　　因为这篇文不是大长篇，为了能在有限的字数内苟到更多的曝光量,所以如果这周轮空了的话...应该这一轮会只更四次（大概率周四、周六、周日、周二）默默跪下！默默顶起锅盖！默默鞠躬！
　　以及谢谢所有追到这里的小天使！！嗷呜呜一个个抱住！！如果没有轮空还是会日更的！！奋笔疾书.jpeg x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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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战火
　　◎穆辰抬起头，意识到星球防护罩碎裂了◎
　　声音是冷的，带着些微沙哑。
　　语调冷漠，尾音收的干脆利落，落在穆辰耳边的呼吸稍显急促。
　　穆辰：……
　　穆辰认识这道声线。
　　曾经他隔着数百年的时光，听过无数次这道被记录下的声波。许多次他总会短暂的忘记，这道声音来自于早已经逝去的传奇。
　　但今天……它是鲜活的。
　　穆辰：“……苏青少将？”
　　对方没有说话。
　　屋里一片安静，只听见外面高空交战的轰然炮火。
　　穆辰沉默一瞬，心道不妙。
　　苏青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应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婚伴侣换了人。他现在一睁眼，莫名到了爱尔普兰星别墅，外面还有来袭的多米克族。
　　……可别被苏青当成什么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士。
　　“我叫穆辰。”他只能顶着沉默自我介绍，“曾用名沈意，沈舒荣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是您的……呃……合法伴侣……”
　　穆辰：“……”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当着苏青的面说出来就有点尴尬。
　　贴着脖颈的刀刃移开。
　　穆辰本来以为苏青还要继续盘问，但少将并未开口，只后退一步，放开桎梏，任由穆辰转过身来。
　　苏青比穆辰高近一个头，睁开眼后，由重伤带来的的病弱感倏然消散，荡然无存。
　　他的眼瞳深黑，眼型狭长，眼尾微微勾起，眼中的目光极冷，带着攻击性的锐利，像是仍然在穆辰脖颈上架着一把刀。
　　苏青刚从治疗舱中出来，随意披着睡袍，脸色仍旧苍白，但站立的姿态笔挺。
　　穆辰记得今早治疗舱显示的治疗进度才到20%，象征身体伤病危险等级的提示条是较为危险的浅橙色。但从苏青的脸上，很难看出他正在忍受异常能量灼烧的痛苦。
　　穆辰向苏青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少将注视了穆辰一会儿，片刻后向他微一点头，“跟我来。”
　　别墅里仍能听见外面多米克族航舰的尖啸，苏青已经判断出了外面的情况，带着穆辰走向客厅通往地下层的楼梯。
　　“您……什么时候醒的？”
　　“我听见多米克族的啸声。”苏青简短道，在通向地下层的大门前进行身份验证。
　　属于战士的本能，让他在敌方来袭时，挣扎着从黑暗中清醒。
　　“指纹核验通过，瞳纹核验通过，血液DNA特殊片段核验通过，精神力波核验通过——”
　　苏青打开通向地下层的大门。穆辰没想到这道门的验证程序之繁琐。
　　机械门向两侧滑开，露出向下通向黑暗的阶梯，墙壁亮起幽暗灯光。
　　苏青：“战况。”
　　穆辰：“星球上方至少有两支多米克族的舰队，不知道会不会增加。我怀疑它们受到了王的召集。哈瓦城卫队已经出战，看着情况不太妙……”
　　苏青：“新王？地下机甲擂台？”
　　穆辰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苏青：“我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 他看了穆辰一眼，“你和我说过。”
　　如果不是认出穆辰的声音，他刚刚也不会轻易放开牵制。
　　穆辰：“……”
　　穆辰走了下神，开始回忆他是否有说过什么胆大包天之词。
　　看少将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吧？
　　苏青没给他机会深思：“继续。”
　　“为什么判断是新王。”
　　穆辰简略描述了异兽赛的情况，苏青微微皱着眉，认真听着穆辰的判断，目光不着痕迹的从他脸上滑过。
　　这名青年与大部分联邦居民截然不同，对多米克族有充足的了解，好像曾经很详细的了解过多米克族的详细资料。
　　两人正走进别墅的地下层，楼梯很长，通过感应电动传送，以六十度角垂直向下，到达一座地下训练场。
　　训练场层高近五十米，比机甲擂台的比赛场地还高近十米，足够两架机甲在此进行格斗训练。场地两侧陈列着十余架星内作战用A型机甲。
　　穆辰匆匆看了一眼，大部分他都没见过，不是军部的制式机甲。
　　苏青：“几个月前，第一军团在作战中意外发现新生成的王巢。”
　　句子有些长，没来得及收束的尾音微微发颤，透出苏青身体的虚弱，“因为侦察显示王卵即将成熟，我们只能在仓促间行动。但直到我进入巢穴，摧毁了一枚王卵后，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双王卵王巢。”
　　穆辰：“？！”
　　他们穿过训练场，面前的大门在再次权限验证后打开，露出其后的走廊。
　　层高开始下降，至十米左右。走廊两侧有几扇紧闭的屋门，苏青没有打开，带着穆辰一路继续向前。
　　“在我们最初发现的巢穴深处有一个空间虫洞，巢壁向虫洞内延伸。我越过虫洞后，确认另一端连接着王巢的另一部分，且还有一颗卵。因为当时的机甲状态受损，又引起了另一端多米克族守卫的注意，我通过压缩引爆机甲能量装置引起巢穴坍塌。”
　　穆辰：……
　　怪不得苏青的伤的这么严重，原来是自杀式袭击。
　　“我之后失去了意识。”苏青说道，“不确定另一王巢的损毁程度。按照你的描述，你杀死的确实有可能是从爆炸中逃脱的新王。”
　　两人转过走廊，右手边的房间忽然变化，出现一片透明的两层落地窗柜。窗柜后有数架身首分离的女性人体，头部放在脚边，其上大概能看出本来的精致五官，脸上被人为的划了好几道长长的伤痕，长发披散。
　　它们的身体则笔直站着，整整齐齐站了两排。把穆辰吓了一跳。
　　“仿真人体。”苏青解释了一句。
　　穆辰：“……”
　　大概仿真人体都是按着大众审美做的，这些人的长相隐约让人感觉眼熟。这么摆成一排放在一边，乍一见确实有点闹鬼的意思。
　　前方是第三道权限门。
　　金属门在经过权限验证后向两侧打开，屋内墙壁、地面上的各色指示灯亮起。
　　红、绿、白、橘色的点线仿佛在室内勾出另一个宇宙。环行光屏在半空中出现，荧光照亮下方的操作台上的繁复按钮。
　　扇形的操作台中间为主控台，左右两个副控台。三台座椅从控制台前升起。苏青扶着椅背，探身拉下启动杆。
　　“您好。”光屏上出现一个俏皮的女性卡通形象，“西峰别墅安保系统，向您致敬。”
　　“启动卡塔尔炮组设备情况检查。”
　　俏皮的女性卡通形象随着语音消失。环形光屏上出现银色波纹，随着波纹震动转为平板的机械音，“请输入接入码，请验证身份。”
　　苏青在主控台上快速敲除一段代码，向旁边的圆形晶体按钮注入精神力。
　　“接入码验证成功。精神力波形核准通过。编号X6382，第一军团军团长，苏青，权限等级满足标准。”
　　“卡塔尔炮组情况检查——左一炮组，良好，中一炮组，良好，右一炮组，良好。”
　　苏青：“请求接入爱尔普兰星哈瓦城卫队战斗通讯频道。”
　　“请求通过，频道已接入。”
　　“哈瓦城卫队长阿洛兰。”通讯频道中立刻有人回应，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苏青少将？”
　　“轰——”
　　低沉的音波透过土层与金属墙壁从地表传来。穆辰抬起头，知道是星球防护罩碎裂了。
　　爱尔普兰星的防御力量远不能与前线、或与首都星相比。
　　这里地处偏远，已远离战火千年。
　　“我是苏青。”少将声音沉稳，“坐标766, 30.5, 西峰别墅，地下原第三十一炮塔卡塔尔炮组情况良好，请求协战。”
　　他一只手挡着通讯仪摄像头，转向穆辰，“你的精神力强度和控制力怎么样？”
　　穆辰眨了下眼：“应该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嗷呜呜呜呜！！给我日更走起！！！！再次鞠躬！！！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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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战火
　　◎苏青神色淡漠，拉下启动闸◎
　　人类进入宇宙以后，与三个外星种族有过大规模交战，分别是多米克族，宇宙蜂族，与金翼人族。
　　在多米克族入侵以前，人类联邦与宇宙蜂族的大战损伤巨大。蜂族败退后，人类联盟心有余悸，在各个星球建造了防御工事。但因维护所需消耗过大、派军队驻守的支出过高，这些防御工事中的有很大一部分被放弃维护。
　　西峰别墅下的地下炮台是在苏老元帅买下这块地皮、建造别墅后，向军部备案后由私人财力维护起来的，使用权限还是归属于军部，需要军部将领的权限验证开启。苏青的军团长权限足够高，恢复了炮组功能。
　　卡塔尔炮组是陆地对星外作战炮组，射程够远，威力巨大。
　　第三、第四支多米克族舰队已经出现。苏青开放了别墅权限，警卫队发出避难引导，要求柯莱镇村民来别墅避难。穆辰往外跑了一趟，将柯莱镇村民领入西峰别墅。
　　战火以哈瓦城为中心向外蔓延，覆盖了柯莱镇、火狐真，以及哈瓦东面的赛德娜城。
　　人类航舰与多米克族航舰的碎片进入星球引力场，从高空落下，四射的光炮点燃、炸毁了地面的房屋。爱尔普兰星紧急调动其他城市的警卫队支援，但防线仍旧破了一个口子。
　　数百名多米克族从航舰上一跃而下，居民四散而逃。地面作战机甲与多米克族绞缠在一起，黑色、红色的血液混杂在高空落下的废片中，洒落一地。多米克族在废墟中穿梭，将没有躲藏好的人类吞入口中，又被发现它的机甲射中。
　　柯莱镇村民躲在别墅地下训练场中，听着外面的声响惶惶不安。
　　训练场尽头两扇权限门后，穆辰坐在卡塔尔炮组主控台前的座椅上。苏青扶着椅背，站在他侧后方，冰冷的手掌覆盖在穆辰的手上，带着他再一次校准射击方向。
　　操作炮组和操作机甲有些不同，但触类旁通。
　　苏青：“学会了吗。”
　　穆辰的精神力四散延伸，帮助他快速阅读着近三十张光屏上的信息。大脑飞速运转，判断最佳射击点。手背上冰冷的触感离开，穆辰没有分心关注，炮组左三炮管定位内旋，逼开意图下降的多米克族航舰。
　　苏青：“很好。”
　　“报告指挥台，Z31-B机甲小队请求支援。柯莱镇上方。”通讯频道里频繁传来支援请求。爱尔普兰星的守卫力量有限，指挥台只能继续重复，“军部第六军团巡逻队还有四小时到达。”
　　苏青按下通讯器，“我可以支援。”
　　穆辰看了他一眼。
　　“-B机甲小队”是星外机甲作战部队的编号。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而且苏青的精神域和身体情况都算不上好。
　　但能多一个人加入，也许就能多挽救几十名普通民众。
　　“看信息屏。”苏青的手掌在穆辰脖颈上轻轻一拍，“别分心。”
　　“苏青少将。”小队指挥官犹豫了一下，“您的身体情况允许？”
　　“我有一台阿尔法级精神力机甲实验品。”
　　穆辰：“……！”
　　……阿尔法机甲？！
　　因为大大提高的灵活性和反应速度，精神力与机械技术结合的准阿尔法机甲战力是普通机甲战力的三倍以上，而真正的纯精神力阿尔法机甲战力又应该是准阿尔法机甲的好几倍！
　　……苏青怎么会有阿尔法机甲？！哪怕是实验品？！
　　这明明应该是联邦并未攻克的难题！
　　屋内中央亮起白色圆形地灯，地灯内部地板向下沉去，带着苏青前往再下方通道。通道两侧的白色壁灯依次亮起，前方大门向两侧打开，露出内部的机甲准备室。
　　通体黑色的高大人型B型机甲有近百米高，微微低着头，机械眼处于熄灭状态，与苏青对视。
　　这是一架违规制造的阿尔法机甲实验品。
　　军部的报备名单上，它属于一个已经被暂时叫停的机甲课题项目组。
　　为了能够彻底通过精神力操作，阿尔法级机甲内部模拟了人类大脑精神域区的生物结构，使机甲产生自己的精神域，并希望能靠此将机甲的精神域与驾驶员精神域融合。
　　但因为技术限制，机甲的精神域远比人类精神域更加崎岖断续。在机甲的雏形搭建完成后，实验室发现每一名试驾驾驶员在与机甲进行精神域融合时都承受了巨大负担。
　　接连几名驾驶员在融合过程中产生精神域暴动后，项目经过商讨被暂时叫停。所有实验机甲雏形被回收销毁。
　　但当时的课题组组长，苏青的父亲苏亦连，违背了实验室规定，偷偷留下了这一架机甲，并在自己的私人实验室内将其制造完成。
　　这架机甲的威力强大，也是目前联邦唯一一架完成最后制作步骤的阿尔法级纯精神力机甲。
　　它的‘模拟大脑’使用了苏青的生物结构，因而苏青注定是这架机甲唯一的驾驶员。
　　苏青神色淡漠，拉下机甲旁控制台启动闸。
　　这架违规机甲被封存在别墅地下层十余年，今天被使用后，苏青必须要承担违规私藏机甲被军部清算的后果。
　　同时，驾驶阿尔法机甲时人类与机甲精神域共频，机甲所受的损伤也会在人类精神域上有所反射……无疑会给苏青的精神域情况雪上加霜。
　　但这场战斗需要它。
　　需要它的灵活机动，还有它所搭配的高杀伤力武器。它们应该被用以在突然袭击的多米克族航舰下，守护这座星球。
　　这是它被制造出时本来的目的。
　　巨大的噪音之下，能源槽蓄能充满，机甲的机械眼亮起金色光芒。
　　“自检开始——” 机械音语调平板，“自检完成。请驾驶员就位。”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自己说：我短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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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战火
　　◎绚丽的赤色光束从地面炮口.射.入高空◎
　　苏青垂下眼，登上机械升降台，进入驾驶舱,戴上头盔。
　　数条导线从头盔向外，将他与机甲内部相连。
　　“驾驶员精神域状况检测。”
　　“驾驶员精神域损毁严重，等级高危，建议驾驶员退出。”
　　“更改为强制启动模式。”苏青拉下驾驶员座位上的固定器，声音平静。
　　机甲内部的操作运行指示灯亮着象征驾驶员情况危险的红光，片刻后又新亮起一盏代表运行状态正常的绿色指示灯。
　　“强制启动完成。”
　　运行度提示光屏自动在驾驶舱中展开。驾驶舱内的景象从苏青眼前淡出，呈现出外界准备室中的景象，运行光屏则仍旧悬浮在视野左前方。
　　独属于机甲的精神波侵入苏青的精神域，带来强烈的异样感与痛楚。
　　苏青的意识投影在机甲之上，运行检验指标一项项通过。
　　能量注入器脱离，机甲头顶的管线、背后电缆自动弹出。准备室后舱门打开，地板滑动，将机甲推入发射通道。层层隔断向两侧打开，露出笔直向上的发射轨。
　　“请提供接驳航舰信息。”
　　虚拟操作界面在视野中悬浮，苏青输入哈瓦城卫队航舰信息。
　　“接驳航舰信息确认——定位完成——推进器蓄能完成——发射准备——三——二——”
　　穆辰手指一顿，重新调整卡塔尔炮组的角度。
　　别墅下方发出机械移动的轰鸣声响。探测屏上，一架带着己方标记的B型机甲被推送至哈瓦城上空，与上方小型航舰接轨，搭乘航舰进入宇宙。
　　黑色的机身近乎与宇宙融为一体，鎏金色的电子眼闪烁，充满攻击性。
　　这架机甲的外形与穆辰熟悉的、属于苏青的准阿尔法级机甲相似，却又并不完全相同。它比任何制式机甲都要更加高大，机械外甲的弧线流畅无比，锐利的转折处下隐藏着炮口，呈现出令人压抑的威胁性。
　　穆辰敲下开火指令。
　　绚丽的赤色光束从地面炮口|射|入高空，击中躲闪不及的多米克族战舰，好像一点火星落于油膜之上，哗然散开，炽烈燃烧。
　　多米克族战舰发出尖锐嚎叫，伽马光炮循着激光束来源向下扭转，炮口闪出黑红色弧光。
　　下一刻，苏青的离子炮完成蓄能，纯黑色机甲扬起肩侧炮口，轰然开火。
　　高能粒子炮发出金色刺目光芒，仿佛灼热的烈阳，吞没尚未爆发的黑红色光束，冲破多米克族伽马光炮的炮口，将整个舰艇轰成几片。
　　穆辰收回视线，不再过多关注这架与众不同的机甲。
　　苏青只是与无数普通的战士一样，投身于这片战火。
　　他们崇尚力量，竭尽全力守卫人类联盟。因此从不畏惧死亡。
　　从重生以来，穆辰就希望苏青不再死于谋杀，希望他的苏醒与存在能为人类联邦带来新的可能。
　　但在此时此刻，多米克族的攻击之下，纷杂的思想不自觉褪去。无论是穆辰自己，或是苏青，都与其他的战士一样，没什么不同。
　　他们希望眼前的战局快点结束，希望以自己的一点也许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哈瓦城附近的居民，帮助爱尔普兰星，在多米克族的袭击下存活。
　　穆辰操作的卡塔尔炮组本有一个主位与两个副位。但事出紧急，爱尔普兰星战力缺乏，穆辰没有助手，只能以一顶三。
　　高强度、高负荷的专注操作之下，时间没有了标度。一秒，一分钟，一小时……穆辰不知道自己已经操作了炮组多久。
　　受过伤的手臂开始疼痛，脑内血管因为过度的精神力使用搏动，好像马上就要炸开。
　　穆辰使劲眨了眨眼，将汗水从眼中排去。
　　他没有松懈。
　　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化为虚拟的发射轨迹，大脑计算着最佳时间，指挥身体按下发射键。
　　高空之中，通体漆黑的机甲与多米克族舰艇相撞。苏青从短暂的无意识状态中挣脱，忍着剧烈的疼痛与晕眩攀住舰艇上方的骨刺，抛弃了连续发射后过热的离子炮，左手长.枪深深扎入舰艇，包裹着长.枪的螺旋结构中射出切割光，将舰艇内的多米克族绞杀。
　　多米克族的尖啸声此起彼伏，数台炮火锁定了这架过分灵活的机甲，再高超的驾驶技术也无法从其中躲过。
　　苏青侧身硬抗过一道无法躲过的伽马炮，余波透过即将能量耗尽的防护层侵入驾驶舱。巨烈的疼痛同时在脑海和身体中炸裂，大片的血迹喷射在驾驶舱内。
　　苏青咳血不止，机甲调转身形，长|枪在身前横过，与另一架舰艇相撞。
　　精神力同频使得机甲的伤损忠实的反映在了苏青的体感上，让他产生濒死的错觉。
　　但苏青知道还不到时候。
　　“支援还有10分钟到达。”战场指挥官的声音在战斗频道中响起，“Z31-B机甲小队，10分钟后换防。”
　　穆辰努力控制着自己已经开始僵硬发抖的手指，再次校准卡塔尔炮组的方向。
　　“5分钟后换防。“
　　一架己方机甲在苏青身后右侧失去控制，被多米克族舰艇击中，外壳碎裂成片，驾驶舱弹出。
　　苏青转身将他原本的位置补上，丢开刚刚已经损毁报废的长|枪。机甲右手臂内藏着的旋转枪炮开火，与敌方舰艇近距离对轰。
　　“3分钟后换防。”
　　卡塔尔炮组的炮火从苏青与旁边漂浮的机甲残肢中间穿过，击中多米克族的舰艇。
　　“1分钟后换防。”
　　尚还存活的每一架机甲都好像发疯的野兽，不再顾及能量的消耗，与多米克族纠缠在一起。
　　他们身后，漂浮着无数残骸、尸体的宇宙之中，第六军团的巡逻航舰终于出现。
　　银色的战舰向外伸出的发射轨吐出数千架B型机甲，侧面的电子灯频繁闪烁，打出换防信号。航舰后侧的接驳轨同时伸出，期待着己方机甲的回归。
　　救援舰艇也从战舰之中脱离，以最快的速度在战场间穿梭，带回悬浮在太空中的驾驶舱和失去行动能力的机甲。
　　数分钟后，第六军团航舰向下吐出无数机甲运载飞行器，带着刚刚从交战区撤离的机甲回归地面。
　　西峰别墅被炮火轰塌了一面墙，但别墅下方的地下层防御坚固，毫发无损。
　　第六军团炮塔小队通过验证进入，与穆辰交接。
　　“一个人操作整个卡塔尔炮组，了不起。” 小队主炮手把浑身是汗的穆辰从座椅上拉起来。两名副手坐在左右副控台前座位上，帮主炮手进行着信息过滤、操作辅助。
　　站起来的一瞬，世界都在摇晃。
　　穆辰扶了一下椅背。第六军团的炮塔副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叮嘱道，“一会儿下去先别睡。先去医疗站点检查看看，就在旁边。”
　　长时间、高强度的大量信息处理会造成大脑信息过载，可能引起损伤，曾有炮手在战后一睡不醒，陷入脑死亡。
　　穆辰点点头，后知后觉的发现因为过度劳累，耳边嗡嗡作响，听人说话都听不太清晰。
　　他按着椅子缓了一会儿，晃了晃头让自己重新清醒，而后走出操作室，穿过回廊和机甲训练室。
　　在训练室内躲避的居民们给穆辰让出行走的通道，虽然不明白外面的战况，但害怕影响他的任务，不敢拉着他问东问西。
　　一架小型医疗航舰就停在别墅外地面上。
　　简易防护罩以医疗舰为中心点在上方架起。数架机甲运载飞行器正在不远处的空旷地面上降落。飞行器上半部分掀起，露出一架架在战火中损毁严重的B型机甲。
　　穆辰脚步一顿，忽然向机甲运载飞行器落地的方向奔跑起来。
　　他看见了那架与制式机甲完全不同的深黑色的机甲。
　　它的一只机械眼破碎，另一只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它的外壳之上布满凹陷与裂纹，开裂露出里面杂乱的机械导线。从其惨烈的外观之中，可以一眼看出它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战斗。
　　医护机器人试图与机甲驾驶员连接通话，见其内没有反应，判断驾驶员昏迷，于是切割机甲外壳，吊出驾驶舱，再小心将驾驶舱切开。
　　苏青在身体被切割的剧烈疼痛中豁然惊醒，勉强伸手，推开头盔。
　　他咳着血，没有力气再去拉开驾驶位上的固定器。
　　驾驶舱门从外面被强行打开，医疗机器人伸出机械手臂，把固定器掰成两半，将陷在驾驶位中的苏青搬上简易运输床。
　　透过医护机器人机械臂下的空隙，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苏青看见远处奔跑而来的穆辰。
　　青年扒着机器人的肩膀凑上来，他离得很近，但苏青已经看不清穆辰的表情，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应急治疗仪开始工作，却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少将穿着的黑色驾驶防护服上已经染透了血，鲜红色向外蔓延，又从治疗床的边缘滴下。
　　苏青呼吸混乱，身体发着抖。穆辰跟着医疗机器人，看见他呕出一口又一鲜血。
　　逐渐被黑暗覆盖的视线里，苏青知道穆辰一直跟在旁边。于是他近乎用尽最后力气，动了动唇。
　　“去……”少将闭上眼，声带振动，在喘息的间隙中带出微弱的语音。穆辰俯下身，把他的每个字听得清楚。
　　“去休息，不要乱跑。”
　　作者有话说：
　　嗯... 默默望天默默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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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战后
　　◎“大胆猜测……少将夫人会不会其实长得不丑？”◎
　　星历336年11月末，爱尔普兰星突然受到多米克族舰队攻击，战斗在两日内以人类联邦的胜利结束。
　　民众对多米克族的突然袭击愤怒无比，元帅劳力德随即提出重新向多米克族开火。
　　联邦上级议会就此召开紧急会议，在讨论三日后最终将开战提议驳回，仍然仅保持最高戒备状态。军部黑鹫调查队从前往爱尔普兰星，就多米克族突然袭击、多米克族新王情况进行调查。
　　在这一场最终获胜的战役之中，除了宣传联邦军队的英勇，还爆出两个大新闻。
　　第一个是苏青少将重新苏醒并第一时间参战，第二个则是少将的伴侣穆辰在援军到达前独自操作了卡塔尔炮组，显示出了惊人的精神力强度和控制力。
　　星网上一片哗然。
　　很久以前就为苏青苏醒盖起的祝福帖一下挤进了不少人祝贺。更有不少人讨论作为少将伴侣的穆辰。
　　“当时不是有小道消息说少将伴侣又丑又废物吗！现在看来丑不丑不知道，至少不是个废物……一个人操作三个人才能用的卡塔尔炮组哎！”
　　关于穆辰的讨论在星网上纷纷扬扬，有人说对相关新闻表示怀疑，有人死鸭子嘴硬说一个人操作卡特尔炮组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多的人则对穆辰的实力产生了改观。
　　纷纷杂杂的各种讨论板块中，有人提出了个全新的思路：“如果所谓的‘废物’不是真的……那……我能不能大胆猜测一下少将夫人其实长得也不丑……？？”
　　“……这是两回事吧。”讨论板块中的大部分人纷纷摇头，“他的照片以前不是见过吗？头发长的遮住眼睛，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那也说不准啊！”也有少数人重新贴出了沈意原来的照片：“这不止是头发挡住了眼睛，光线也不好，照片模糊五官看不清，根本看不出丑不丑吧！老实说我看这个下巴，骨像也还不错，可能就是拍照的时候害羞呢？”
　　这种声音还是少数，没一会儿就被压了下去。
　　首都星苏家庄园内，苏南关掉好几个无厘头的讨论贴，一把推开虚拟屏幕，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摔在地上，骂了一句脏话。
　　霍梦莹吓了一跳，从沙发上弹起来道：“你干什么？！”
　　“苏青怎么会醒？！”苏南怒不可遏，难以置信道，“不是他们第一军团的首席医疗官自己说的吗！苏青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只能当个床上躺着的废物！你不是还特地找人监测过他的精神力波动吗！说什么精神力波动微小，接近于无，不会再有意识苏醒！”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把矛头对准霍梦莹，一副气得将要动手打人的样子。
　　霍梦莹有些害怕他这样子，往后退了几步，梗着脖子回道：“是……是啊。你自己不也找其他医生来看过吗！都说他醒不过来。”
　　苏南低着头来回踱步，怒气冲冲：“肯定是哪儿出了岔子，什么东西刺激了他的精神域……”
　　他脚步一顿，忽然抬起头。
　　“精神力牵引仪。”苏南神色阴郁，“是不是精神力牵引仪在引出精神力的同时，也同时刺激了他的精神力活动，才让他的精神域产生了变化……苏倩！”
　　苏倩带着虚拟头盔，正在星网全息广场中看演唱会。
　　她躺在客厅沙发里，随着演唱会人群一起发出尖叫，冷不防虚拟头盔被一把撤下。苏南冲她大吼道：“别在那儿鬼喊鬼叫了！”
　　他把虚拟头盔摔在一边，苏倩莫名其妙，不高兴道：“爸你干嘛啊！那是我刚买的新款你一摔别给我摔坏了……”
　　“买买买，就知道买！”苏南对她吼道：“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你干嘛骂孩子啊！”霍梦莹上来拉他，“什么又关倩倩的事了。那不也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吗……”
　　苏南一把挥开霍梦莹的手臂：“就是你惯着她！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狗屁东西！”他指着苏倩，“你给我好好反省，要不然别想再要这个月的零花钱。”
　　“我又做错了什么啊！”苏倩一跺脚，委屈哭出声，跟他对着吼，“你一不顺心就拿我撒气！你就知道拿我当出气筒！”
　　“拿你当出气筒？！”苏南气得几乎失去理智，一巴掌打在苏倩脸上：“就是你拖我们家的后腿！苏青醒了又要对我指手画脚……”
　　“你打孩子算什么本事！”霍梦莹冲上去把苏南推开，尖叫道：“你被苏青踩在头上欺负关倩倩什么事！还不是你自己是个窝囊废！就知道窝里横！”
　　苏家闹得一团混乱，沈家的气氛则凝结到了冰点。
　　沈宏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咱们要是再等上半年……”
　　“等上半年干什么。”沈舒容撇嘴道，“我都说过了，苏青已经彻底完蛋了！他这次醒了又怎么样？你看他还能不能回到军部权力中心。我现在搭上了霍夫曼.里尔德的线，不比跟着苏青强？”
　　沈宏良摇摇头，唉声叹气：“你有多了解霍夫曼？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再说了，他也就是个玩弄权势的政客。”
　　沈宏良军部出身，虽然退役后自己混也没混出什么大名堂，但心里还有点看不起世代从政的里尔德家，总觉得他们没有个真才实干。
　　他带着点出身上的偏见，更喜欢军团里实打实干出来的军工。
　　一说到这个，他就更后悔。
　　不止是因为和苏青改了婚约，还因为抛出去了一个沈意。
　　沈舒容不爱进军部，也没有这个天赋。沈宏良一直觉得自己后继无人，这次的新闻一出来，却发现沈意这个便宜私生子还有点本事，精神力强度和控制力都不错，好好培养也是个好苗子。
　　这事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要是他早知道，关于让沈意去替沈舒容的事，他还得再想想……
　　沈舒容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想什么。他坐在一边，浏览着新闻讯息，嘴边泛着冷笑。
　　不论是苏青还是穆辰，一时收获了民众的支持又有什么用？在上层博弈之中，这点动静也只是一点微小的水花。
　　他做的决定没有错。
　　沈舒容忽略自己心中的不安，再次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只有跟着里尔德家，才是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穆辰：今天不用我出场？不错，上一场打戏拍得累，今天正好休息。
　　蠢作者：（频频点头）（给大佬端茶递水.jpeg)
　　（顶起锅盖！）嗷呜！短短的蠢作者走一个过渡章Orz 给小天使们笔芯！
　　（然后明天也是短短Orz)（好的1551呜呜呜阔以打但打人不要打脸）（不是）
　　然后！明天可能还会更新的有点晚！估计在下午三点多了！因为！蠢作者出去玩了....跪下！笔芯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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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战后
　　◎穆辰一时无话可说，只能和调查员大眼瞪小眼◎
　　战役结束后，与这场短暂交火相关的新闻越来越多。
　　爱尔普兰星网络上，有人从破损的通讯手环里找回了记录，发布了对战当时拍下的、星球卫队和联邦军团与多米克族交战时的录像片段。
　　全息投影使人身临其境。观看者仿佛就在当场，看见城中的火焰，看见机甲与多米克族的地面厮杀。星球上空闪烁着烟火一般绚丽又残忍的战火，战士们正以生命守护着他们的家园。录像下方接连着一长串的评论，热度最高的几条来自爱尔普兰星的居民。
　　“真的要感谢那些保护我们的人！我家距离哈瓦城很远，还是能听到声音！就一直看到远处天尽头有光滑来滑去，吓得不行。说来惭愧，我们家当时到处找人联系想蹭飞行器从南极起飞点赶紧跑……当然最后也没人带我们……”
　　“我是哈瓦城的居民。那几个地下避难所离得都太远了，我们五个人还没跑到就遇到了多米克族。它们真的很恐怖，我眼睁睁看见有人死在面前……是护卫队的机甲救了我。我现在白天还算正常，但每天半夜都被吓醒，想起那个场景就哭，一直哭一直哭……我太感谢那些前线的战士！对不起有点语无伦次……”
　　“苏青少将真的醒了？！参战了？！”
　　“是的是的！我有亲戚在柯莱镇那边，少将参战了！还把自己家的地下室当避难所贡献出来了，我亲戚就是在那儿躲过去的……”
　　“虽然有点羡慕但，想想真的突然沦陷成为战区……好恐怖。”
　　“同哈瓦城居民。我当晚在哈瓦城剧院，看见第一只多米克族……后面还跟着一辆机甲。还有一架金色机甲从对面仓库里冲出来救人。”
　　“指路另一段目击者视频。录得贼清楚！那两架机甲好厉害！尤其是第一架！驾驶员小哥哥太厉害了！”
　　那段录像确实录得很清楚，清楚得连最后穆辰出驾驶舱时的脸都没有模糊，视频暂停后再放大，将五官看的清清楚楚。
　　穆辰：“……”
　　“先自我介绍一下，黑鹫调查队的克劳德.林。”
　　对面坐着的青年有一双灰色的眼睛。穆辰记得这位在苏青的婚礼上穿着一身送葬服，后来又来送精神力纾缓剂的青年，只是没想到他隶属于黑鹫调查队。
　　穆辰的视线扫过他肩膀上的少校肩章，知道他的职位不低，至少是一名小队长。
　　上一任联邦主理事官琼.拉德大权在握，建立了两支与军部职能割裂的部队，一支是执行特殊任务的特工部队‘夜枭’，第二支则是执行调查任务的‘黑鹫’。
　　黑鹫里面的调查员经过层层筛选录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头脑灵活，观察力绝佳，一点蛛丝马迹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从不空手而归。
　　但这支队伍的名声不太好。
　　他们是琼.拉德的手中枪：指哪儿打哪儿，如有必要，屈打成招。
　　琼.拉德意外身亡离任后，黑鹫调查队从内部分裂，一部分调查员成了现任理事官的势力，另一部分则是里尔德家的口舌。不管哪一派，背后的势力都来头不小，一般人轻易不敢惹。
　　克劳德穿透性的审视目光落在穆辰脸上，用手指点了点光屏，慢条斯理道，“两年前你从首都军校毕业，而后并未加入行动部队，没有A2型机甲的驾驶许可。违法驾驶机甲，视情况□□5至20年。”
　　克劳德：“这架违规装载武器系统的机甲是从哪儿来的？你驾驶了几次？”
　　这问题属于明知故问，穆辰不信他没查到。
　　“你违规驾驶这架机甲的本来目的是什么？”克劳德继续问道，“说得好，给你争取减刑。”
　　穆辰与他对视半晌。
　　在他与苏青的婚礼现场，克劳德表达了自己的善意。但此时他以黑鹫调查员的身份再次出现，又和上次不同。
　　穆辰一时摸不透他的意思，想了想，干脆坦然道：“穷，在机甲擂台打比赛赚钱给少将买治疗舱。”
　　克劳德笑了，手里的电子笔摇了摇。
　　“首先，不会有人相信，苏家连个治疗舱都舍不给苏青买。”
　　调查员说得意味深长，穆辰也读懂了他的暗示。
　　八成是治疗舱这件事投了主和派里尔德家的喜好，上面有人给顶着，就算他这么把事情给爆出来苏南也能找人压下去。
　　“第二，擂台主办人对我声明，他们举办的是合法机甲擂台，提供的比赛机甲均不具备武器系统，仅进行机甲间的搏击比赛。记录显示，你驾驶的那台机甲是在机甲擂台外进行的违规改装。对于这架机甲居然配备武器系统进入了比赛场馆，他们也感到非常恐惧，现在暂停营业进行内部调查。”
　　穆辰：“……”
　　地下机甲擂台的后台确实过硬。
　　普通民众不知道这次袭击中有多米克族幼王参与，但军部不可能一无所知。穆辰作为第一目击人已经撰写了报告，黑鹫的调查员也不可能对多米克族幼王和机甲擂台赛的关系毫无察觉。
　　但就算地下机甲擂台赛和多米克族幼王有关，现在也就是个暂停营业，过个几个月还能重新开。
　　克劳德看穆辰懂了，于是又笑了笑。他自己睁眼说瞎话，还对穆辰要求道：“说实话。”
　　穆辰：“……”
　　他一时无话可说，和克劳德大眼瞪小眼。调查员也不催促，只泰然自若地等着。
　　一片安静中，屋门解锁提示音响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克劳德转头向外看，正见到苏青推开屋门。
　　穆辰同时看向门口，神色惊讶。
　　黑鹫调查队抵达时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周。但穆辰被带来问话前，苏青都还没有苏醒。穆辰一度以为他又会一睡好几个月过去，没想到自己在调查室里待了几个小时，人就醒了。
　　少将明显是匆匆赶来。
　　他的军服扣子只扣了几颗，露出里面缠着的大片白色绷带。少将脸色还很差，左手腕上带着医疗监护仪，监护仪上象征身体情况的指示灯是极端危险的红色，旁边的亮红色警报灯则在快速闪烁，提醒工作人员有病人私自离开了治疗舱。几架医疗机器人就追在苏青后面，屏幕上闪烁着请配合治疗的大字提示。
　　苏青的负责医师莱斯莉站在稍远处的走廊尽头，抱着手臂，被黑鹫调查部队的几名队员以“保密场所不能随意进入”为理由拦在远处，满脸不悦。
　　少将对自己背后的一串小尾巴视而不见。向穆辰点了下头，而后迎上克劳德的视线。他的神色平淡，礼貌性地在已经打开的门板上叩了两下。
　　“少校……”克劳德的另一位下属跟在苏青身后，满脸难色，向克劳德示意苏青肩上的军衔，“我拦不住。”
　　作者有话说：
　　短短的蠢作者...为你们比一个大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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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战后
　　◎“看你俩这气质……到底他是你老婆，还是你是他老婆啊？”◎
　　苏青回身关上房门。
　　“苏青少将。”克劳德看向他，“很意外还能看见您重新清醒。”
　　“多谢挂念。”
　　调查员用笔尖指了一下他手上的手环，“但您看起来现在应该正在治疗舱接受全天候治疗。”
　　苏青没有接话。
　　他倚着门站着，对克劳德道，“穆辰驾驶A2型机甲是由我授权。补充授权书已经传到你的通讯终端。”
　　拥有军部授权书，被授权人可以在授权范围内合法驾驶机甲。
　　克劳德笑了笑，没有质疑穆辰驾驶机甲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苏醒，只问道：“授权理由？”
　　“怀疑机甲擂台残害保护级稀有星兽。我授权穆辰解救星兽。以防解救过程中被激怒的星兽发起攻击，机甲装配武器系统。”
　　穆辰：……
　　……这也可以？！
　　这理由乍一听不靠谱得像天方夜谭，仔细一想又好像还挺有逻辑。
　　穆辰又学到了。
　　他看了看苏青，又看了看克劳德，发现后者对这个理由接受良好，正用记录笔在光屏上书写，并继续问道，“消息渠道？”
　　“穆辰无聊参加机甲擂台赛时偶然听闻。”
　　既然地下机甲擂台赛说自己是合法比赛没有违规，那穆辰去参加机甲擂台赛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
　　“还算凑合。”克劳德说道。
　　他把苏青的理由记录在调查报告里，把报告保存，将光屏拉起。
　　少将想的这条理由简直一箭双雕。
　　不仅合理解释了穆辰驾驶机甲，还给地下机甲擂台安了个罪名。
　　残害稀有保护星兽可是重罪。
　　这罪名也不算空穴来风。
　　穆辰平常对稀有星兽没怎么关注，因此在异兽赛期间没有特别注意星兽的保护等级。但现在被苏青一提醒，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穆辰发现异兽赛的星兽还真有那么一两只属于最高保护星兽。
　　克劳德：“我会再对地下机甲擂台进行调查，暂时不再对穆辰进行拘留。”他一边说着，转向穆辰：“但回到首都星后你需要配合调查上庭。”
　　“另外。”克劳德看着穆辰，将他击杀多米克族王的视频又播放了一遍，“你的军校毕业成绩是最差等的F，你的毕业考核录像我已经看过，和这个视频里的表现天差地别。在毕业的两年中你也没有再进行过机甲训练。”
　　调查员质疑他的机甲操作水平如何得到的提升，但穆辰知道他什么也不可能查出来，于是点点头，认真说谎：“险境之中，潜力无穷。”
　　克劳德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转回刚刚的话题：“除了你以外，也请苏青少将配合后续的调查。”
　　他指了一下苏青手腕上的监护仪指示灯：“指示灯降为橙色等级后就请少将回到首都星配合调查。军部对于这次的多米克族袭击事件、上次的多米克族王巢炸毁行动，都有疑问。”
　　穆辰皱了下眉，但苏青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向穆辰示意该走了。
　　克劳德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他们。
　　“再给你透露三点消息。”
　　调查员灰色的眼里神色不明。
　　“第一，通过线程模拟，这次的多米克族新王卵，有90%概率来自于上次本应被你炸毁的新王巢。你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存在失误。”
　　“第二，你这次驾驶的阿尔法级精神力机甲是违规私藏品。”
　　“第三，准阿尔法级机甲量化生产技术难关已经被攻克，后续测试正在进行。军部已经开始完善准阿尔法机甲驾驶员培训项目。就算在主战派中，你的地位也将大大降低。”
　　“民众的支持不是护身符，军部会对你的失误进行追责。”
　　屋门打开，克劳德向苏青和穆辰做出请离开的手势，“祝你好运。”
　　苏青的负责医师莱斯莉仍旧等在走廊尽头。
　　莱斯莉梳着高马尾，是第六军团的医疗官之一，看苏青出来，指挥着医用治疗机器人看护苏青回病房进入治疗舱治疗，而后对穆辰招了招手，“家属和我这边来一下。”
　　她推了一下眼镜，带着穆辰离开黑鹫调查队所在的楼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调出苏青的身体报告，给穆辰指了个几个数值。
　　“这次战斗中外部冲击波造成的伤害已经治愈，但伽马光波遗留的异常能量和他体内以前的异常能量留存发生叠加，需要持续治疗。”莱斯莉对穆辰说道，“另外，少将这次驾驶机甲后，本来受损的精神域又受到了二次损伤。除非进行精神域手术，否则很难恢复。”
　　尽管联邦医疗已经十分发达，但精神域手术仍旧是联邦最危险的手术之一，稍有偏差就会带来严重后果。
　　莱斯莉皱着眉头，不等穆辰反应，继续说道，“精神域手术要找专家去做，这个现在急不得。但最近两天你要额外注意他的精神域情况。”
　　“他的精神力波动程度现在一直处于临界状态，我很担心精神力暴动的发生。在清醒时，精神力会受意志力的约束，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但等到再次进入睡眠时，情况就会变得危险。”
　　“希望你能够随时注意他的情况，在这种情况出现时立刻将他唤醒。”
　　穆辰坐直身体，“要怎么做？”
　　莱斯莉看向穆辰，“大声叫。”
　　穆辰：“……”
　　“别担心叫不醒。”莱斯莉读懂了穆辰脸上的表情，“他的大脑从昨天起就一直处于半活跃状态，但一直没有苏醒，直到你从他的病房里被调查部队带走。”
　　“你是促使他这次清醒的刺激源，之后也能把他唤醒。“
　　莱斯莉的话在脑海中回响，穆辰回到病房的脚步不自觉加快，推开病房门，险些撞着人。
　　莉亚左手捧着一大捧花，小拇指勾着一个果篮，右手则拎着个蛋糕。
　　苏青靠坐在治疗舱里，一只手抵着治疗舱的舱盖，阻止它关闭，正与莉亚对视。
　　听见穆辰开门的动静，少将把目光移到他脸上，像是等着他介绍。
　　莉亚回头看见穆辰，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今天是来看望穆辰的。
　　莉亚和她的父母在袭击中都及时去了避难所，没出什么事。但她们家原本买下的高层公寓被炸毁，家里一团乱，收拾了好几天，今天才腾出功夫，买了东西来慰问自己这位朋友。
　　“我听说你在这间病房陪护，就来看看你……”莉亚脸上的神情难得带着一点点惊悚，顿了一下接上后半句话，“……和弟妹。”
　　穆辰：“……”
　　晴空霹雳。
　　好像有一道天雷击穿了穆辰的头盖骨，把他钉在原地。
　　莉亚清了清嗓子，强行潇洒道，“就，第一次，没经验啊。以为你，咳，你老婆是温柔型的。”
　　没想到气质这么冷锐。
　　像一把上好的刀剑，隔着剑鞘，都寒气逼人。
　　……就是长得真的很帅，如果忽略他的气质单看脸，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那种地步。
　　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熟。
　　“穆辰。”
　　“到！” 穆辰站得笔直，简直不敢和苏青对视，“这是我朋友莉亚，万能修理店老板，在机甲擂台帮了我们，还帮着买了治疗舱……”
　　“也就帮上了点小忙。”莉亚稍微放松下来，看看苏青，又看看穆辰。她天生胆大，适应了苏青的气场，看着穆辰与平常不同的紧张表现，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小老弟。”莉亚对穆辰道，“看你俩这气质……到底他是你老婆，还是你是他老婆啊？”
　　作者有话说：
　　穆辰：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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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战后
　　◎少将的处境不妙◎
　　苏青转向穆辰。
　　他没有开口，目光锁在穆辰脸上，漆黑的眼里神色不明。穆辰心虚不已，根本不敢跟他对视。
　　穆辰：莉亚害我！
　　这是对着当事人能说的话吗！
　　屋内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沉默。
　　穆辰简直尴尬的要崩溃，实在忍不下去，把莉亚拉出门：“出来说话！”
　　他一步跨出门口，又探头回去，眼睛看着地板对苏青道，“你好好休息！”
　　莉亚：“？”
　　穆辰抬头望了望天花板。
　　天花板很高，上面装饰性的金属弧线形条纹每一个转角都如此丝滑完美。
　　穆辰：“没看新闻？”
　　“什么新闻。”莉亚没在意，“家里正乱着呢，房子都塌了，电也接不上，通讯手环每天就去公用接电口充充电，哪儿有闲工夫去网上逛。”
　　但凡莉亚知道那是之前被宣扬为“战神”的苏青，也不能那么顺滑的把“老婆”两个字当着少将的面说出口。
　　穆辰：这事不怪莉亚，怪他祸从口出。
　　他权衡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主动说出少将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让莉亚当着苏青的面换个称呼，于是只能说道，“我们过一段时间估计就走了。”
　　莉亚哦了一声，“你不走我也要走了，前两天趁着家里乱，正好把身份晶片偷到了。”
　　莉亚的行动力真是一流。
　　穆辰给她比了个拇指，“那天你违规驾驶A2机甲出来，没被人拍到脸吧？”
　　他们两个驾驶机甲的视频被网上传的到处都是。
　　“我没有。”她说道，想起穆辰从驾驶舱翻出来的画面也被传了出去，有点担心道，“你没事吧？”
　　穆辰没多说，摇了下头：“没什么大事。”
　　他拍了下莉亚的肩膀：“以后自己小心。后会有期。祝你考军校成功。”
　　莉亚：“后会有期。”
　　她话说完了，人却没动，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穆辰，半晌后忽然嗤笑一声，开口道，“男人的自尊心令我叹为观止。”
　　穆辰：“……？”
　　莉亚：“你们俩之中，你才是弱势的那一方吧？”
　　穆辰：“……”
　　穆辰一时甚至不知从何说起。
　　这事……别的不说，他和苏青的关系根本还就i没有到能谈论谁上谁下的程度！
　　穆辰：……那自己为什么要叫人家老婆？
　　穆辰神色一时茫然，带着对自己迷惑行为的疑问，低头仔细思考自己要把苏青叫老婆的原因。
　　莉亚看他不说话，干脆就当作他默认。
　　她脸上挂着理解的笑容，笑里又搀着些堪破秘密的傲然，高深莫测的走了。
　　穆辰：“……”
　　穆辰搓了下脸，在走廊里做了一分钟心理建设，而后转身推开病房门。
　　苏青并没有等着向他兴师问罪。
　　不知道是听了穆辰那句“好好休息”，还是因为疲惫，少将已经躺进治疗舱里睡了。
　　热烈的红色花朵盛开床头，衬得苏青的脸色越发苍白。他的眼睛闭上后，锐利的气质褪去，剩下憔悴与虚弱，比爱尔普兰星被袭击前更甚。
　　穆辰在床前看了一会儿，把花束从床头拿下来放在房间角落，而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想起调查员克劳德说过的三条信息。
　　军部上层指责苏青在炸毁新王巢的任务执行失误，虽然听着令人恶心，但并非乱扣罪名。
　　新王巢由苏青发现上报，但因为当时情况紧急，第一军团冒着极大风险进入，做的准备不够充足。导致深入王巢发现由虫洞连接的另一新王巢后，只有苏青尚有余力通过虫洞。
　　在第二王巢深处，通讯受阻，多米克族围攻，苏青只能采取自杀式袭击引爆机甲能源舱引发爆炸，没来得及向外传递出有效信息。
　　因而后续进行救援与收尾工作时，也并没有确切信息追溯第二巢穴王卵的痕迹与去向。
　　尽管在苏青面临的情境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比他做得够好，但如果军部真要找茬，苏青一定会受到到处罚。
　　而私藏阿尔法级全精神力机甲更是重大违规行为。
　　穆辰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私藏机甲仍旧是板上钉钉的违规行为。
　　至于第三条……克劳德暗示得更明显。
　　军部主战派不再会公开支持苏青。
　　少将的处境不妙。
　　过去几年中，苏青因为屡立战功,被人推上了风光高台。而现在，又有无数只手把将他推下去。
　　有人早就看不惯苏青，此刻趁火打劫。更有人被苏青挡了路，早就怀恨在心。
　　前者比如苏青的叔叔苏南。
　　后者比如想要推进停火协议的主和派。
　　军部高层会议之中，共十二军团的军团长对于停火协议的投票结果，都只有拒绝与弃权。
　　哪怕是和里尔德家关系亲近的第五军团，也只表示弃权，而没有投出支持票。
　　因为有以苏青为首的第一军团在战区表现出的绝对战力，他们认为如果联邦能够大胆派出各个军团一同合作，剿灭多米克族并非难事。但各个军团联动涉及联邦浩瀚星域的防线调动，加上资源能耗与分配，理事官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霍夫曼.里尔德则一步步蚕食主战派的势力，将他的停火协议一次次的摆在理事官的办公桌上。
　　那份在后世被视为联邦耻辱的、做出诸多让步的停火协议。
　　多米克族虽然是智慧种族，却将人类当作食谱中的一部分。停火协议中，人类联邦却以一部分代罪人类的生命、以科技发展为为代价，换取和平、与多米克族星域内的一部分能源。
　　霍夫曼将那一部分能源利益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停火协议后，联邦遵守协议条款，一定时间内向多米克族供给一定量的人类罪犯，并中止了对能够极大提升人类战力的阿尔法精神力机甲的研究，准阿尔法机甲的制造进程也彻底停止。和平表象之下，联邦高层腐化，军部话语权缩减，军部科技部名存实亡，原本守护联邦的十二军团被裁撤打散，新上任的主理事官碌碌无为，朝令夕改。
　　又三百多年后，穆辰还是婴儿时，多米克族将协议撕毁，再次对人类联邦开火。
　　而这一次，人类难以招架。
　　穆辰想起那场针对苏青的谋杀。
　　曾有主战派人提出，多米克族之所以能进入军方疗养院必然有主和派的手笔，是为了削弱主战派埋藏的底牌。
　　也有人认为那场直播中的摄像设备被主和派动过手脚，所谓能伪装成人类的多米克族并不存在，是主和派在为自己的谋杀行为套上一层外皮。
　　因为调查结果不明，穆辰也并不知道真相。但他现在至少知道，想对苏青不利的不止主和派。
　　主战派内部也不是拧成一股绳。
　　他注视着治疗舱中沉睡的人。
　　深深的睡眠中，少将的眉头微微蹙起，放在身侧的手指小幅度的抽动了一下，似乎陷入了什么糟糕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忘记放更新！蠢作者有罪！！
　　今天又是一个星期三！！！
　　下周大概率真的轮空！！
　　但短短的蠢作者在小天使的鼓励下决定继续日更！！（短短顶锅盖）再次给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笔芯！！！
　　感谢在2022-06-14 11:58:37~2022-06-15 12:0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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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过往
　　十四岁的苏青坐在机甲驾驶舱内。
　　四周是昏暗的，意识也是混乱的。
　　来自于机甲、与自己相似、却完全不属于他的精神力尖锐而又粗糙，在苏青的精神域中翻滚，想要将他的精神力融合，更想要将他的精神域吞噬。
　　昏暗的宇宙模拟场景中划过亮线，精神域中巨大的痛楚使得他无法全心全意的操作驾驶，躲避对方的炮火。
　　敌方的粒子炮全力输出，轰在已经破败不堪的机甲外壳上，精神域联动将这份疼痛忠实的投影在身体之上。连续的训练让苏青的精神域不堪重负，他克制不住发出负痛的闷哼，意识一瞬模糊，机甲停在原地。
　　“往前！”通讯频道里传出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嘶喊，“往前走啊！是你控制它！苏青……苏青！”
　　精神屏障濒临崩溃的警报在驾驶舱内响起，精神力链接切断，周围的虚拟景象消除。驾驶舱从外面打开，苏青被男人气急败坏的扯出驾驶舱，摔在地上。
　　精神力侵略的后遗症还没有褪去，苏青躺在地上，身体在剧痛中浑身发抖。他大口喘息，控制着自己不再发出痛呼。
　　“废物！”男人崩溃的战在他面前，踢了他一脚，发了疯一样叫道，“你怎么连这么一点事都做不到……多久了……多久了！废物！”
　　苏青闭了闭眼，努力将不属于自己的感官排除。
　　他喘着气，支撑着身体坐起身。
　　“再试一次。”男人慢慢冷静下来，蹲下身与他对视，“儿子，再试一次。”
　　苏青喘息急促，声音带着虚弱，语气笃定，“不需要精神力机甲，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我知道。”
　　父亲苏亦连蹲在他面前，刚刚脸上的疯狂退下，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带着期盼和骄傲看着他，喃喃道，“我知道你可以，你有天赋，你肯努力，你不需要……但这是给她的礼物……你知道吗。”
　　他温柔道，“这是爸爸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没有几天了，你妈妈的生日没有几天了。我本来想把制作的第一架精神力机甲送给她，但她说她不需要，她马上就要退役回来了，不需要再驻守前线。她可以陪着我们住在首都星……她让我制作一架机甲送给你。”
　　“她对你寄予厚望，是她让我给你做的。我要把这个当作她的生日礼物……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母亲已经去世了。”
　　“闭嘴！”苏亦连崩溃道，“闭嘴！谁让你说！谁让你说！！”
　　他眼里流着泪，像一只无法冲出绝境的困兽，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进去！”他指着高大的黑色机甲，疯狂再次透出端倪，“进去，我帮你再调整一次参数，去适应它，去驾驶它，去操作它………你为什么不能征服它？！进去！进去啊！”
　　苏青神色淡漠。
　　他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撑着膝盖站起身，逐渐调匀自己的呼吸。少年的背脊挺直，做好了再次进入机甲的准备。
　　他已经在这间别墅的地下层度过了一整年。
　　来回往复的参数调整、试驾、侵入精神域的异样精神力……
　　日复一日，直到母亲的生日早已过去，苏青的十五岁生日即将到来，而后，又马上要迎来母亲的下一个生日。
　　苏青是在机甲模拟训练房的日历系统里看到的时间。
　　自从来到这座别墅起，他从未被允许离开过地下层，再没见过日光。
　　只有日复一日的痛苦。
　　“你刚刚差点陷入精神力暴动。”苏亦连埋头在繁复的机组之间。
　　这是苏青每一次在训练中昏迷后再醒来时看到的场景。
　　苏亦连对他投来冷漠一瞥，冷声道，“你做得越来越差。你刚刚在尝试驱逐它……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样做？！”
　　“我让你去适应它！”苏亦连提高声音，语气里透着歇斯底里，“去适应它，接受它，然后操作它……快一点，苏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在精神域即将被吞噬时，排斥危险是人类的本能。
　　苏青眼前的景物在旋转。
　　因为缺乏休息、长期高强度、高负荷训练，他的身体濒临临界值，发起了高烧。高温带来的恍惚让他在操作时顺从了本能，意图将机甲的精神力排挤在外。
　　他没有和父亲争辩，也没有试图离开这里。
　　他知道这是支撑着苏亦连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
　　在成功之前，无论是父亲还是他，都没有办法得到解脱。
　　苏青以冰冷的手掌抵住滚烫的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成功已经近了。
　　“再试一次。”苏亦连情绪反复，对着苏青祈求。他的语气变得软弱，低声恳求道，“再试一次，求求你，是不是就在今天午夜，她的生日就在今天……”
　　苏青嗯了一声。
　　“好。”他的声音沙哑，仍旧冷静。
　　他的步伐稳定，进入驾驶舱。
　　“完成你的任务……”虚拟场景中星球崩塌，航舰炸毁。通讯频道里，苏亦连像每一次一样，一刻不停的说道，“完成显示面板上的任务，去和它们作战，去杀光它们，像你母亲一样，她是联邦最勇敢的战士……”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还差一点……你驾驶这架机甲时多么灵活……它的武器系统、动力系统、精神力感应系统，这架阿尔法精神力机甲是我的巅峰之作！”
　　苏青放松身体，任由机甲的精神域灌入大脑。
　　他当然可以。
　　模拟训练器中的宇宙炸出绚烂火花。机甲显示屏上第一次亮起绿色光芒，任务完成的提示框弹出，苏亦连泣不成声。
　　时间正走过零点。
　　模拟场景因为任务完成而自动退出，苏青脱离靠在驾驶座位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终于勉强伸手，切断机甲电源。
　　通讯频道变得一片静默，苏亦连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地下层。苏青恢复了些力气，退出模拟训练器，离开机甲驾驶舱，脚步踉跄。
　　他在寻找苏亦连。
　　机甲训练室内空无一人。
　　少年继续向前，走过长长的走廊。
　　走廊内灯火通明，父亲模仿母亲外貌制作的仿真人体们堆在走廊两侧，还有一架倒在楼梯前。
　　苏亦连不在完善机甲的时候就在完善它们，因为仿真人体无法像真人一样神采飞扬而暴怒，发起疯来时把制作的仿真人体砸得稀烂，又在看到与母亲相似的脸被砸成一地碎块后崩溃痛哭。
　　楼梯前的仿真人体是苏亦连前两天才重新做出的新版本。苏青怕把它踢坏，将身体与头部分别拿着，走上别墅的一层。
　　他的头很疼。
　　过度透支使用的精神力与身体的高热都吞噬着他的意识，苏青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第一次离开别墅地下层。
　　他的神色淡漠，目光已经无法凝聚，耳边听见陌生人惊恐的尖叫声。
　　苏青抬起头，在一片重影中，看见父亲悬挂在别墅门厅的房梁上，嘴里发出嗬嗬声响，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应该是在笑。
　　苏青想道。
　　苏亦连双眼翻白，嘴咧得越来越大，嘴角翘得越来越高。
　　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得到了解脱。
　　……终于。
　　苏青有一瞬间的恍惚。
　　狂暴的精神力在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冲出精神域屏障。它们好像烈焰一般剧烈燃烧，也像内核剧烈燃烧着的、即将坍缩的星球……
　　“少将！”
　　穆辰闯进苏青的卧室，通讯手环与苏青手腕上的检测仪同步，发出强烈的报警信号。
　　“少将！苏青！醒醒！”
　　作者有话说：
　　所以……嗯……这就是爱尔普兰星别墅闹鬼的真相……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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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同路人
　　◎“我与你同道。”◎
　　苏青骤然睁眼。
　　他的喘息急促，额上覆着一层冷汗，嘴唇干裂，脸颊上染着病态的潮红。
　　瞳孔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苏青看见穆辰穿着睡衣站在床边，眼里带着不明显的担忧。他手里拿着一管精神域舒缓剂。苏青伸手接了，用手撑着从床上坐起身，仰头饮尽。
　　“抱歉。”他把空药瓶扔进床边墙壁内的回收箱，声音嘶哑，“吵醒你了。”
　　穆辰摇了摇头：“我去给你倒杯水。”
　　少将正发着高烧。
　　苏青难受得厉害。他皱着眉，向后靠在床头，曲起手指抵住眉骨，忍耐着因为精神力险些暴动而变得更剧烈的头痛，等待舒缓剂发挥效用。
　　穆辰端着水回来，看见少将靠着床头半阖着眼坐着，似乎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再睡了。
　　他把水杯递给苏青：“你今晚烧的有点高。”
　　苏青随意应了一声，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他喝了半杯温水，杂乱的思绪慢慢清醒，沉默片刻，转向穆辰道，“你可以取消通讯手环绑定。”
　　莱斯莉医生认为穆辰和苏青是正常的伴侣关系，穆辰作为家属，需要承担看护病人的责任。她把穆辰的通讯手环与苏青的精神力检测仪绑定，因而当苏青的精神力波动超过安全值，穆辰会收到警报。
　　一周前，苏青的身体危险指标降至橙色，受到军部召令即可回到首都星。
　　两人于是乘坐爱尔普兰星护卫队出借的航舰向首都星行驶。
　　这是一架半自动航舰，舰长、副舰长在航舰前半段，与后面的乘客舱隔绝，不会与他们交流。后方的日常生活由机器助手照料，乘客只有穆辰和苏青两个人。
　　莱斯莉不与他们同道，与第六军团航舰一起返回第六军团驻地述职。
　　因此就算穆辰解除绑定莱斯莉也不知道。
　　穆辰：“取消了绑定，你真的精神力暴动了怎么办？”
　　苏青：“不会。”
　　“算了。”穆辰不太放心，“绑定着没什么不方便。“
　　“你今天梦见什么了？”
　　苏青在航舰的第一天开始发烧。高烧之中，苏青的精神力波动幅度变得比之前更加剧烈，但今晚是他的精神力波动一次突破临界值。
　　航舰正在路过一颗色彩斑斓的行星。
　　蓝色、金色、绿色、紫色无序的混杂在一起，被远处的恒星光芒照亮。
　　混杂的颜色出现在苏青身侧的舷窗之后。
　　少将睡觉时没有放下自动窗帘，宇宙远处的星成了他的背景。微弱的光亮从侧面射入，照亮了他的下巴尖。苏青的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表情模糊不清。
　　“十几年前发生的事。”苏青说道。
　　他的语音停顿，并没有详说。看着穆辰，转换话题，开口道，“回到首都星后，我可以和你解除婚姻状态。”
　　穆辰：“……”
　　穆辰心里一瞬涌出不情愿。
　　联邦高层局势动荡，如果与苏青解除婚姻状态，他就无法这样近距离和少将接触。想要阻止那场谋杀，就要多费功夫。
　　“怎么突然说这个。”他没答应，先问道，“为什么解除？”
　　苏青抬眼看他。
　　苏老元帅和沈家关系不错，他早知道沈家有一名私生子，也在沈宏良与沈舒荣口中偶尔听到过关于沈意的只言片语。
　　沈宏良和沈舒荣提起的沈意，与苏青这几天调取资料看到的沈意吻合。
　　阴郁、内向、懦弱，在首都军校表现差得让人难以相信。
　　却和穆辰判若两人。
　　眼前的青年坦荡直白。
　　这是一簇蓬勃的生命，有着无限潜力。他在战局来临时并不慌乱，气质沉稳，眼里却又有着年轻人身上跃动的火焰。
　　苏青：“我身上麻烦很多。现在解除婚姻状态，你还可以脱身。”
　　穆辰不得不对第一点表示赞同。
　　苏青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好，身上又被扣了几口大锅，正是被人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穆辰：“但我倒不怕麻烦。”
　　“穆辰。”
　　苏青的语调微沉，带着些许警告。
　　还没等他再说下去，穆辰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苏青说道，恍然道，“少将，难道你心有所属？”
　　穆辰想了想，难以置信瞪眼看他：“沈舒荣？”
　　苏青：“……”
　　“不是。”
　　苏青揉了下额头，“我和沈舒荣订婚只是因为苏元帅当时病重。”
　　苏青的爷爷苏兰是联邦在和平时期授勋的两位元帅之一。
　　“我为了让他走的安心，答应了苏元帅给我安排的婚事。原本今年的休假期，我也要回来和沈舒荣解除订婚关系。”
　　“我和沈舒容，和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基础。”苏青神色肃冷。
　　穆辰舒服了，有理有据道：“既然我们都没有心上人，不如暂时维持着这段关系？”
　　他想了想，仔细给苏青分析，“我现在已经得罪了沈宏良和沈舒荣，还有你那个叔叔苏南，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如果我和你解除婚姻关系，以后的生活肯定举步维艰。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抱抱你的大腿？”
　　穆辰：“要不就当我这段时间给你服务……收的利息？”
　　苏青：“……”
　　“服务”这个词用的让少将一时无语。
　　苏青头疼得厉害。
　　“你作为我的伴侣，只会得罪更多人。”
　　他以手指按着眉心，理清思路，对穆辰说道，“你现在就和我分道扬镳，过一段时间以后就不会再有人认为你与我有任何瓜葛。”
　　“沈宏良和苏南对你不满，我可以安排你离开首都星，先替你找一份安稳的工作。风波过去以后，你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拒绝。”
　　“但你留在我身边，以后就再难以抽身。以里尔德家为首的保守派，主战派内部以拉德家为首的一系，还有沈宏良和苏南……等到他们真的认定你和我同道，就算你再想要离开，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让你无处可去。”
　　危险无处不在。
　　“不说主和派。”穆辰没在意他语气中的警告，只问道，“主战派内部为什么会对你不满？”
　　“我不赞成驯养烈性星兽，向外扩张。”
　　穆辰：“……”
　　主和派怂得令穆辰无语，主战派有些人也真是激进的令人心惊。
　　不说别的，就看联邦应对多米克族的焦头烂额和联邦高层博弈带出的一片烂账，这时候还敢想着驯化星兽借助星兽的力量再向人类星域附近的文明物种开战……穆辰也是佩服。
　　异想天开。
　　穆辰点点头，举起手做出宣誓状，认真道，“我也不支持驯养星兽向外扩张。”
　　苏青抬眼看他。
　　穆辰：“我也不支持保守派的停火协议设想。联邦的资源储备从长久来看确实不太富裕，但联邦星域外附近已经发现几颗资源星，可以进行探索开发。”
　　只是掌握着能源命脉的里尔德家把开发提案压在手里不肯通过而已。否则停火协议的提出就没有了现实基础。
　　“我更不支持苏南利用你的人脉走捷径赚黑心钱的野心。”
　　苏青于黑暗中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片刻后开口道，“你知道苏南的目的？”
　　穆辰笑了笑：“猜的。”
　　就听苏倩说过的那么两句话，都能猜出来苏南一家人想利用苏青的身份干什么。
　　“少将。”穆辰认真道，“我与你同道。”
　　“想和你做个同路人。”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穆辰和苏青就是同路人啦~
　　蠢作者一直很喜欢这种关系。人生路漫漫，有人能同路真是再幸运不过了qaq
　　下一章开v啦！小声预告一下：37-45章的日常成分稍稍有点多，主要是解决一下炮灰扩展一点人脉预定一点装备再发发糖orz
　　（然后！虽然看着有很多章！其实大部分章节字数都比较少，所以很快也就过去了！振振有词.jpeg）
　　如果有想看剧情的小天使阔以跳一跳试试从46-48章左右开始！鞠躬！
　　然后！后排安利一下蠢作者的萌宠修仙预收：
　　《我养的灵兽竟是狐族大佬》
　　面瘫闷骚狐族大佬攻x咸鱼翻身养狐专业户微微话痨受
　　我们的目标是：修仙升级rua狐狸！
　　喜欢求戳专栏收藏！劈叉笔芯！
　　再安利一下基友的热血竞技文！
　　《不就是个奥运冠军[花滑]》by竹涧青
　　文章id：6208943
　　文案：
　　2016年华国花滑陷入了有史以来最低的低谷，男单沉寂，亚洲垫底，国内花滑一团乱麻。
　　听着国外传来各种“好消息”的冰迷们从不甘到逐渐麻木：算了，就国内这花滑现状，除非天降紫微星，不然没救了，不如做梦快一点= =
　　还有人放话，十年之内，华国人都不可能拿到冬奥的单人滑冠军。
　　池惊澜：哦？
　　谁也没想到，真的有一颗星辰坠入了人间。
　　星星投入平静如死水的湖面，掀起惊涛巨浪。
　　平昌逆袭夺冠，北京4A卫冕。
　　池惊澜不仅让所有人看到了他的璀璨光辉，也让人们领略了属于曾经那个传奇的铮铮铁骨。
　　一朵带满荆棘的花迎着冰雪傲然绽放，人们有幸见证了一个奇迹。
　　*
　　三十年前的冬夜，池惊澜在离开颁奖台后因车祸意外身亡，手里还捏着他最后一次冬奥会的那枚铜牌。
　　三十年后，曾经的传奇再次睁眼，发现世界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可传奇依然踩着自己挚爱的冰刀，披荆斩棘再一次站上了万众瞩目的冰场。
　　谁说华国人拿不了冬奥奖牌？
　　他站在冰场上，就是告诉全世界——有他在，没人有资格说华国花滑不行。
　　所有荣光都为他加冕，而他要荣耀为他臣服。
　　*
　　作为短道速滑队的高冷一哥，凌榆有一个不（广）为人知的偶像——隔壁花滑曾经的传奇。
　　一次休假，凌榆发现了一个少年，不仅和偶像长得像，跳跃风格和小习惯都如出一辙。
　　可后来，他却听到了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气质冷淡地开口：池澜？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短道一哥炸毛了。
　　既然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为什么还要学他的风格！为什么还对他偶像这么了解！
　　凌榆决定，在池惊澜改变对偶像的评价之前，他一定不会再去关注这个小孩的比赛！
　　一定。
　　……
　　许久之后，池惊澜的比赛一票难求。
　　凌榆的队友们却在他的比赛直播中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脑袋，以及池惊澜捡起某人掷的最远的玩偶后导播给到的某人狂喜乱舞的特写。
　　队友们：？说好的花滑偶像只有一个，某些人的狗都不看呢？
　　凌榆：汪，你不懂。（深沉脸）
　　池惊澜似笑非笑地揉了把他的脑袋。
　　暗潮汹涌的黑暗之中，总有人愿意成为光。
　　当光落到的地方有人同行，光也不再孤单。
　　清冷美人花滑传奇受x装酷哥真哈士奇短道一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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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碎星带（倒v开始）
　　◎“调头。附近星域有人求救。”◎
　　苏青长久地注视着穆辰。
　　同路人。
　　这三个字被穆辰说的轻松, 内在的含义却无比郑重。
　　心脏搏动。苏青听见自己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声。
　　他面前的青年却神色无辜，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事。
　　但苏青知道，未来的路崎岖艰险。
　　他其实不想再把穆辰牵扯进来。
　　从被迫与他结为伴侣, 到和他一起被苏家送到偏僻的爱尔普兰星。又不顾自己的手伤，在地下机甲擂台一场又一场的比赛, 为了买一台治疗舱。
　　从他醒来后, 穆辰没有提过过去几个月的辛苦, 但苏青并非不知道。
　　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他在穆辰的照顾下苏醒。
　　穆辰也许并不清楚, 他已经以自己的力量，改变了太多。
　　青年面前并非没有一条光明坦途。
　　“如果你想要进入军部，第五军团是更好的选择。”苏青说道。
　　第五军团驻守东南星域, 军团长阿兰德为人正直，治军严肃, 游离在主和派与主战派冲突之外。东南星域外面是一片星兽活跃的星原, 人类联邦依靠第五军团抵御星兽的突然入侵，因而主和派与主战派都不会去找第五军团的麻烦。
　　穆辰加入第五军团, 既能有提升的机会，又不会在短期内被卷入联邦上层的争端。而再过几年……这场关于多米克族停火协议的矛盾终会落下帷幕。
　　“不用担心你的军校毕业成绩。”少将说道，“我认可你的实力，可以向阿兰德出具推荐书。“
　　穆辰在爱尔普兰星的表现, 加上苏青的认可，做敲门砖分量足够。
　　别说穆辰军校毕业成绩差, 就算穆辰没读过军校，阿兰德都能破格让他参加招收入军团的测试。而以穆辰的实力，测试绝对能够高分通过。
　　穆辰眨了下眼：“但我不想去。”
　　“联邦高层局势动荡, 和多米克族的停火协议对未来影响重大。我和你对时局看法相同, 当然也想留下来帮个忙。”
　　苏青嗯了一声：“那说说你的计划。”
　　“留在我身边, 对你能有什么样的助力。”他又向后靠了靠，借着背后的靠枕支撑着身体，脸上的神色肃冷，像是指挥官等着听战区的情形分析，“不留在我身边，又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不利影响。”
　　穆辰：“……”
　　做不做苏青的伴侣对他自己的人生当然没什么影响。但穆辰又不可能大大咧咧的说出自己来自于三百年以后，告诉苏青你不久后会被人暗杀。
　　“主要是能负责你的人身安全。”穆辰折衷了一下，严肃道，“你看，你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得有个人贴身保护你。“
　　苏青：“……”
　　青年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目光却很认真，带着难以被劝服的执着。
　　苏青与他对视了片刻，意识到穆辰一定有自己要留下的原因，却不能轻易说出口。
　　少将垂下视线。
　　算了。他心道。
　　让穆辰跟在自己身边，也不是护不住。
　　“随你。”苏青最终说道。
　　“想离开时告诉我。”
　　“行。”穆辰笑着道，“没问题。待厌了就走。”
　　苏青皱了下眉。
　　“再睡会儿吧 。”穆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放心好好睡。”他扬了下手腕，“就算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也有我叫你。”
　　苏青看了穆辰一眼，这次没有反驳，听话躺下。
　　大概是潜意识里认同了穆辰的话，他这次睡得很沉。
　　航舰在宇宙中前行。
　　穆辰反而一时睡不着了，套上屋内航舰自备的虚拟头盔，连接进入星网。
　　他们已经离开了爱尔普兰星所在的偏僻星域，进入了星网的信号覆盖区。星网的登陆广场在每个星球附近景象不同，在这片并没有可居住星球的宇宙中，则是基础的默认设置，一片和航舰外没什么差别的黑色宇宙。
　　沈意设置的星网虚拟登录形象是一只灰色的兔子，穆辰随手在形象设定上给兔子安了两个尖锐得吓人的獠牙，拉下上方的板块指引，还没想好先去哪儿逛逛，先看见了沈宏良发来的信息。
　　沈宏良知道穆辰要回首都星，假模假样询问他什么时候在首都星入港，让他找时间回沈家看看，唠唠家常。
　　穆辰：“……”
　　沈宏良一向看不上沈意，这条消息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辰挑起眉，心说有些人还真是恬不知耻。苏青昏迷的时候忙着撇清关系，现在看见苏青醒了，又转回头来想借着沈意和苏青攀亲戚了。
　　他随手给沈宏良回了个最近没时间，关掉消息界面，余光却看见身边黑色的虚拟宇宙场景中亮起一点模糊的红色。
　　一个模糊的红色X字。
　　红色X字信号并不稳定，光线暗淡，在虚拟登陆界面闪烁，片刻后就再次消失。穆辰霍然起身，按下航舰内的呼叫按钮，联通航舰驾驶室，快速道：“掉头。附近星域有人求救。”
　　红色X字是星网设置的紧急求救信号。
　　“……我们的信息屏上没有收到相应的信息？”航舰长语气犹疑。他一边说着，一边却仍旧按照穆辰的要求暂时脱离了原有航道，绕过一颗恒星残骸黑矮星，返回行驶。
　　按理说，星网紧急求救信号会显示在任何设备的侦测屏上，不会出现通讯手环收到信号，航舰信息屏却没有记录的情况。
　　如果是别人突然向驾驶员提出收到求救信号要求掉头，航舰长八成会怀疑对方要么是眼花，要么是在不合时宜的开玩笑。但穆辰不一样。
　　作为爱尔普兰星卫队一员，他知道穆辰一人操作卡塔尔炮组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
　　穆辰有足够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不会眼花误报，更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恶作剧。
　　穆辰皱着眉，脱下虚拟头盔，将星网调成二维光屏模式。他从航舰后部船舱快步走到驾驶室外，取得同意后进了门。
　　“不是这里。”穆辰看向驾驶室光屏上显示的星图，“再向前，回到刚刚的位置……”
　　红色的X字信号再次在星网光屏上出现，比刚刚更加微弱，几乎一眨眼就又消失在了星网屏幕上。
　　航舰长与副舰长面面相觑。
　　“……信号屏幕上仍旧没有显示。”刚刚一直盯着信号屏的副舰长匪夷所思，“也没法追踪求救信号发出的位置。信号发出人没有给出多余信息。”
　　宇宙广阔，星网广场没有定位系统。信号发出人只要在附近星域，信号就会出现在最近的星网广场，但出现的位置却是随机的。
　　“信号的强度太弱了。也许离这里很远。”航舰长觉得事情难办，一边向最近的星球救援队发起通讯一边说道，“地毯式搜索不知道要用多久。”
　　“求救人应该就在附近。”穆辰摇了摇头。
　　“信号弱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屏蔽。”穆辰拉开星图，“因为屏蔽器，航舰开到特定位置时才能接收到求救信号。航舰信息屏无法显示，是因为信息屏的接收波段与通讯手环有一定的区别，被屏蔽得更加彻底。”
　　穆辰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快速浏览着星图，用手指了指航舰侧面，“这边的密集碎星带。我们过去看看。”
　　舰长：“……”
　　这片正在形成期的碎星带在星图上被标为情况不明的危险区域，警告路过航舰行驶时不要偏离航道，以防驶入危险区。
　　“……这不行吧？”他嘴里说着，驾驶航舰停留在航道中央，虽然知道他说的东西穆辰应该都明白，还是忍不住解释道，“这片碎星带中的星体碎片密集，高速行驶，互相撞击，里面的情况瞬息万变。行星带附近的引力又太大，航舰贸然靠近，如果被吸进行星带中，根本躲不过那些天体的运动痕迹，立刻就得舰毁人亡。”
　　“我知道。”穆辰点了点头，“靠过去一点就行。这架航舰有救援机甲舱吧？”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不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有多危险：“航舰靠近一点，把机甲发射轨伸出去，我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突然出现！惊喜吗！【不
　　那什么....就...碎星带的设定就...大家看过就好看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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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救援
　　◎苏青：“别这么抱着他。”◎
　　宇宙中曾发生过一场无声的爆炸。
　　暗色的行星在引力的牵扯下相撞, 释放出比粒子炮剧烈千万倍的能量，烧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球。
　　星球旋转，在碰撞中解体。内层的碎片勉强维持着融合的球型, 沿着改变的轨道向前。外层的碎块向外飞溅，受到更远处星球的引力吸引, 形成了密集的碎星带。
　　不安的星体碎片群尚未达到平衡点。碎块在运行中碰撞, 纷落的星尘擦过机甲外壳, 把机甲外壳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弄得机甲内部受损提示音嘟嘟狂响。
　　碎星带中央，笨重的灰棕色机甲战战兢兢趴在一块不大的碎星体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又两片星体碎片在自己头顶相撞。
　　赤红色的碎块好像一场暴雨, 砸得整个机甲摇摇晃晃，颤颤巍巍险些被撞得从这块碎星体上脱落, 混入碎星带被撞成一张钢铁薄饼。
　　原绯坐在驾驶位上, 两只手握着机甲操作杆，控制着机甲死死抱住碎星体。
　　他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嗷嗷乱叫, 闭着眼根本不敢再看操作屏幕，哀嚎着绝望道：“这是谁改装出来的机甲啊！怎么这么不禁使，才进入碎星带受损就过了一大半了！又是谁设置的线程模拟谁规划的出逃驾驶路线！和碎星带的情况完全不一致嘛！说好的机甲操作杆可以自动进行角度调整呢怎么就这么卡住了啊啊啊啊啊——小绿你是不是故意要害我啊！”
　　“我怎么会这么废物！”原绯泪流满面，一边骂别人一边骂自己, “我开了那么多次游乐城机甲模拟器真开启机甲来什么也不会没了小绿的模拟器矫正什么也做不了！该死！我要是死在这儿小绿他们怎么办啊啊啊啊——”
　　通讯频道中传来刺啦刺啦的电音。
　　原绯只顾着哀嚎，没来得及注意通讯屏上的变化。
　　穆辰调整机甲的通讯频道, 加大音量重复了一句：“听得到吗？”
　　他已经驾驶救援机甲来到了碎星带的最边缘。
　　机甲右侧的推进器高功率运转，抵抗着碎星带内的引力。大大小小的天体碎片形成一条暗色的环带，时不时因为碎片碰撞, 亮起金红色光芒。
　　他的判断没有出错, 机甲靠近碎星带后, 收到的求救信号更加稳定。穆辰常识性的点开星网的全频语音，因为信号强度足够，果然已经隐隐约约从附近紧急通讯频道听见求救者的鬼哭狼嚎。
　　叫得挺大声，几乎能把穆辰的声音完全盖过。
　　“听得见吗？”穆辰重复了几次，听见对面仍旧只顾着嗷嗷嗷的嚎叫简直无奈。他没办法，只能吸了口气，大喊道：“别哭了！”
　　原绯：“！”
　　他已经嚎到缺氧，想停下来喘口气再叫，吸气吸得太快，不小心打了个嗝。
　　机甲内暂时的安静中，他终于听见通讯器内发出的响声。
　　原绯被穆辰的大吼惊的猛一激灵，瞪大眼道：“嗝！谁骂我！”
　　穆辰：“……”
　　这位求救者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没骂你。”穆辰恢复了正常音量，“是来救你。”
　　“别叫了，先告诉我你的坐标。你在碎星带里？我带你出去。”
　　原绯盯着通讯屏，掏了掏耳朵。
　　“……我幻听了？”他小声说道，又揉了揉眼睛，“通讯屏上确实还有一道波长……这里有人？！”
　　原绯简直要喜极而泣。
　　“救命啊好心人！”他大叫一声，语无伦次，“我在一架破机甲里！机甲在一小块碎星体上！碎星体就在碎星带……碎星带在，在矿，矿星外环……”
　　“星图上有当前位置坐标显示。”穆辰说道。
　　他意识到这位求救者可能是第一次驾驶机甲进入宇宙，详细解释道，“你看你的星图位置屏。”
　　“找不到屏幕？操作台右手边的黄色按键将位置屏调为主屏幕，在驾驶位正前方显示。看到坐标了吗？”
　　“看……但卡……按键卡住了。”原绯不敢放开驾驶位固定器，用手肘勾着固定器装置伸长手臂去按穆辰说的黄色按键，“我按不动！”
　　“这架机甲好老了。”原绯哭着说道，“我好不容易从仓库里找到的。它的警报一直在响啊啊啊啊——又撞了——”
　　又一场碰撞在机甲附近发生。笨重的机甲被撞得往下又滑了一截，引来原绯有一阵嚎叫。
　　穆辰看了一眼信息屏上的三道峰值，安慰道：“没事。我知道了。“
　　“你旁边有天体碎片碰撞？”
　　“对对。”原绯嚎叫道，“就刚刚！在我的侧面……“
　　“再坚持一会儿。”
　　同时发生的碰撞在碎星带内有三处。一个一个找过去浪费点时间，但是现在唯一的笨办法。
　　穆辰在星图上打了三处标记，在通讯频道里嘱咐道：“别再叫了。随时给我描述你周围的景象。”
　　“哦……哦。”原绯吸了下鼻涕，在穆辰的安抚下冷静了一点，“我，我在的这块星体碎片比较小，趴一个机甲就不剩什么地方了，旁边有几个大碎片，哦那几个大碎片正在动，它们靠过来了！靠过来了！我看可能马上就和它们撞上了！救命啊你在哪儿！”
　　穆辰已经到达标记中的第一个地点。
　　白色的救援机甲从快速流动的碎星带中穿越而过。他环视周围，确认求救者不再附近，于是快速调转方向前往第二处地点。
　　“快到了。”穆辰一边驾驶机甲，一边和对方聊天，以防他在过度紧张中误操作机甲，“你就待在原地别动。这是你第一次开机甲？”
　　“怎么能算第一次！”原绯虽然知道自己的操作不行但仍旧努力纠正，“我以前开过好多次游戏厅里的机甲模拟器！”
　　穆辰：……
　　“行。”穆辰没反驳，顺着他说道，“以前开过模拟器就不算第一次。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当然是为了从那个辣鸡的能源矿星上逃走啊！”原绯一边说一边又要哭了，“我就知道他们私下里有猫腻！来了以后果然看见不给人上安全设施不给人饭吃还让人一整天不倒休的工作！我可是偷偷潜进来曝光这一切的正义记者！——好不容易在小绿的帮助下从那个辣鸡能源矿星逃到碎星带——啊啊啊啊——”
　　“旁边又有碰撞？”
　　穆辰看向远方的红光。
　　“是啊是啊。“原绯绝望：”马上就要轮到我了。”
　　他所在的位置是碎星带的中央深处。
　　穆辰在星体碎片上落脚，放弃前往第二处标记点，按照最新的爆炸光调准方向。机甲向前加速，从前方的缝隙内闪身而过，拔出救援用的磁刃切割刀。
　　救援机甲不配备热武器系统，但好在为应对求救者被困的情况，配备的磁刃切割刀功率不低。
　　躁动的碎片在这里变得密集，碰撞液更加频繁。
　　粉碎的星尘从机甲外壳擦过，留下一道道划痕。穆辰游刃有余，躲过身边的碎片碰撞，机甲向左偏移，以磁刃刀破开迎面而来的大型星体碎片。
　　机甲单侧的推进器被打到最大。
　　被穆辰劈为两半的碎星与原本轨迹上的碎片相撞，激发出的能量将周围映出一片赤红色。
　　灼热的碰撞缝隙之中，穆辰算准时间，侧身穿过。
　　原绯：“啊啊啊啊啊又来！”
　　穆辰低头，看见星带下方的碎片上趴着一架灰棕色机甲。
　　这架机甲的确实很老了。穆辰一眼看过去，甚至能看出对方弯曲的手指关节中间露出的锈色。机甲的表面外壳颜色有深有浅，明显被人在后期修补过，否则不说在碎星带里等待救援，恐怕连脱离星球引力上天都上不了。
　　原绯：“我好像真的要和旁边的碎片撞车了！——”
　　“不会。”
　　穆辰一跃而下。
　　白色的机甲向下俯冲，好像由高空向海面的海鸟，从水下叼住自己的猎物，在水面一掠而过，轻盈的重新回到高空。
　　爆炸在他们脚下发生。
　　穆辰两只手搭着棕灰色机甲的肩膀向上快速爬升，向上喷溅的乱流就追在他们脚下。突然加速转向带来的加速度把原绯甩在驾驶位背板上，差点在尖叫中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关掉你的机甲电源，我带你走。”穆辰嘱安抚道，“别叫了。这不是找到你了？下面的碎片碰撞也没影响到你……”
　　可是他坐过山车的时候都忍住不尖叫啊！
　　原绯被自己的吐沫呛得泪流满面。
　　这滋味可比坐过山车刺激得多。
　　机甲的前进角度变换得太快了。
　　一停一走，位置变换。原绯扒着嘎吱嘎吱直叫的老旧固定杆，随着机甲在驾驶位上甩来甩去，眼冒金星，浑身发软。
　　等穆辰带着他终于离开碎星带进入航舰。原绯已摊在驾驶座位上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扒着驾驶座一阵阵干呕。
　　“还好吧？”穆辰攀折驾驶舱的外沿进入，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这位求救者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一道黑一道灰，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烂布一样的衣服，看起来确实像是从那个黑矿星逃出来的。他年纪不大，看样子甚至像是未成年，被吓得脸色发白，双眼呆滞的抬头。
　　原绯劫后余生，抬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恩人脸上的神色平静。他低着头，略长的栗色头发下是一双乌黑的眼睛，眼里目光带着些微关切。青年的眼型有点圆，让他看起来有些可爱。但原绯被他抓着逃出生天都好像去了半条命，眼前的人却大气也不喘，又让他显得有些酷炫。
　　原绯看着穆辰，愣了一秒，而后嗷呜的一声，找回自我，终于痛痛快快不再压抑，放声哀嚎起来。
　　“呜呜呜恩人——”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穆辰胳膊上，被穆辰拖着往前走，“呜呜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的暗访在联邦大火我一定要向你致谢——”
　　“……倒先不至于想这么远。”穆辰一边说，一边带他从机甲室进入接驳舱，“你家在哪儿？”
　　“在首都星啊。”原绯一边说一边哭个不停，“我是来这儿做暗访记者的！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我一定要揭露他们的罪行！让全联邦都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就是那个苏家！恩人你知不知道？首都星那个苏家！和苏青少将是一家人的那个！”
　　“苏家现在那个开能源公司的苏南太可恶！他们趁着少将重伤昏迷把人送走，给他塞了个丑不拉几的废物伴侣，一边打着少将的旗号扩大业务，一边还暗中不知道巴结上了谁偷偷违规开采资源矿星视人命为草芥……”
　　在原绯一刻不停的碎碎念中，面前的通道门已经打开。
　　穆辰看了一眼前方，问原绯：“你是苏青少将的崇拜者啊？”
　　“哪个真男人没有一个星空梦！”原绯一只手还抱着穆辰的胳膊，腾出另一只手握拳，“我以前可是苏青少将的头……头号……”
　　他抬起头，愣住了。
　　“以前？”穆辰开玩笑道，“现在就不是了？”
　　“啊……啊……”原绯看着苏青，结巴道，“对啊，我现在是恩人你的头号粉丝……”
　　接驳舱内，苏青靠着舱门边的墙壁站着，在舱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已经把穆辰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少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看起来烧得比刚刚还高，以至于漆黑的眼里都蒙了一层薄雾。
　　穆辰：“怎么来这儿了？”
　　烧成这样还不躺在床上休息。
　　“等你。”
　　苏青是来确认穆辰安全的。
　　他扶了下舱壁站直身体，没有多解释目光转向扒着穆辰胳膊的少年。
　　原绯：“……”
　　原绯一只手还拽着穆辰，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苏……苏青？”他把眼睛揉了又揉，揉了半天，看见眼前还站着苏青，终于接受现实，难以置信道：“……是……是苏青少将？！”
　　他的神情兴奋，但因为苏青冷着一张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缩了缩脖子。
　　……偶像看起来是真的有点冷。
　　苏青向他点了下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打了招呼。
　　“请你道歉。”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许高烧中的倦意，对着原绯向穆辰的方向示意。
　　原绯：“……啊？”
　　他不明所以，呆滞看着苏青，过了一会儿又顺着少将的视线，转向还被自己扒着的穆辰。
　　“给我的伴侣，你的恩人道歉。“
　　原绯：“……？？？？？”
　　穆辰向他友善的笑了笑。
　　原绯：“！！！！！！”
　　原绯目瞪口呆。
　　他张大嘴，过了一会儿又用手托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以防嘴张得太大，下巴掉下来。
　　“对……对不起！”原绯脸上的表情仿如梦游，“你……你是苏青少将的那个，那个……伴侣？！怎么……怎么会……”
　　……之前流出的那张苏青伴侣的宣传照片是P的吧？！那些骂穆辰的话都是买的水军吧？！！
　　他双眼发直看着穆辰。苏青站在一边，皱了下眉，目光向下，落在原绯还没松开的手上。
　　“还有。”少将再次开口，“别这么抱着他。”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听我说，应该是“别这么抱着他的胳膊”，而不是“别这么抱着他”。虽然你说话少，但句子不该是这么省略的。
　　苏青：……
　　蠢作者：还有，你之前还叫嚣着要和辰辰解除关系，现在怎么别人拉下他的手臂都不行了？
　　苏青：原绯太沉。穆辰手累。
　　蠢作者：（思考）（半信半疑）
　　穆辰：（惊讶看向苏青）我没有表现出来啊，怎么就被你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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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救援
　　◎穆辰不太放心：“要不要我陪.睡？”◎
　　“我叫原绯, 今年十九，成年了！不是未成年人！跳过级，首都大学新闻系三年级。”
　　航舰会客舱内, 原绯正襟危坐。他刚刚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情绪冷静下来, 看上去有了几分样子。
　　“这个是我假装被苏南公司骗到能源矿星后, 在那儿偷偷拍摄的资料。”他将一个资料晶片推到桌子上, 期待看向穆辰和苏青，“你们……以你们的身份报警会更快得到回应吗？我的……朋友，还有那些矿星的人都在等我的消息…。警方早去一天, 他们就少受一天苦。”
　　原绯：“如果是你们报警的话，就算我的暗访曝光度不够, 他们也会抓人吧？”
　　“会。”
　　苏青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操作通讯手环。他将晶片里的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 眉头皱得越发紧。
　　“苏南是真不做人。”原绯义愤填膺，“我在那地方待了几个月，要不是绿哥罩着我根本吃不上一顿饱饭。我们认识的几个被拐来的大哥待了几年，饿得皮包骨。那儿条件又差, 身体不好的都生病了，听说每个月都有人病死或者累死。“
　　“我朋友也生病了。”原绯的情绪低落下来, “要不然换他操作机甲，可能就不会困在碎星带里了……”
　　“我驾驶这架机甲逃离，也不知道能源矿星的人发现了没有, 如果发现了会怎么对他……”
　　穆辰双手插着兜, 姿态随意坐着：“你驾驶机甲逃出来走了多远？”
　　“全速行驶一天多了。”原绯哭丧着脸道, “能源矿星在小行星带内部，一处双星星系旁边。他们屏蔽了矿星周围的信号波，伪造出真空的宇宙区域，又因为小行星带难以通过一直没人发现。”
　　“那条行星带里其实有一条被称为‘雪线’的通路，每一个月打开一次。”原绯说道，“能源星那些人进出都从‘雪线’走。”
　　苏青已经快速写完了情况报告，发送到最近的星球防卫所。
　　他在发送消息时打上了最高权限标，防卫所的回应来得很快，告知警卫队会在三天内抵达，进行探访与解救工作。
　　“先休息吧。”穆辰安慰原绯，“凭我们现在的航舰，和航舰里的救援机甲，进入能源矿星也是再被扣留的份。
　　他说着又有点好奇：“你那台机甲，是你朋友帮你改装的？”
　　穆辰刚刚仔细看过原绯驾驶的那台机甲。
　　那台机甲起码得被人扔在仓库里五十年以上了，型号比地下机甲擂台有的那些退役机甲还要古老，是一种通常只在矿星用到的开采类机甲。改装者却生生把这架按理只能在星内操作的A1型机甲加装成了能进入宇宙的B型。
　　他给这台机甲打了不少补丁，尤其是外壳的防护性和动力系统。那些用到的零部件八成都是在能源矿星里到处搜罗来的，零零碎碎五花八门，很多穆辰都不认识。改装者同样重新翻新了机甲的转向系统和各部位助推器，让它能最大限度的适应宇宙环境。
　　驾驶舱内的操作台和操作系统也是全翻新过的，加装了矿星机甲不会有的辅助系统，甚至还有从未在星际B型机甲上出现过的傻瓜式机甲行进线程模拟计算器：
　　现有的B型机甲都由军部机甲师操作，他们一般不需要这种适合新手的傻瓜装置。
　　改装这架机甲的人绝对是一名出色的机甲制造师。
　　他用最少的材料做了最大程度的改造，且完成度很高。只是因为改装机甲能用的材料实在简陋，在机甲剧烈动作后有一个小滑扣脱离，导致原绯当时无法切换主屏幕。
　　“是我朋友帮我改的。”原绯挠了挠头，“小绿……哦，他叫裴陆。”
　　他的神情越发沮丧：“小绿是听说我来以后，担心我，自己跟过来的，现在我却把他一个人扔在能源星……”
　　穆辰：“……”
　　……裴陆？！
　　“姓裴的裴，陆地的陆。”穆辰和原绯确认，看着对方点了点头，心说不是吧？
　　……那不是联邦历史上的鬼才机甲制造师吗？
　　也是被称之为‘最接近精神力机甲’的机甲制造师。
　　不少人都说，如果不是停火协议后联邦解散了大部分的机甲研究所，裴陆肯定已经早早把精神力机甲研制成功。
　　不是苏青别墅里私藏的那种会给机甲师带来巨大负荷的半成品，而是真真正正，可以在一定训练后驾驶的，具有普适性的精神力机甲。
　　裴陆是个怪才。
　　资料记录中，他性情阴郁，不爱说话，不爱与人沟通，甚至看起来比起人类，更喜欢冰冰冷冷的机器。他看不上作为过渡产品的准阿尔法机甲，只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搞自己的研究。在联邦叫停精神力机甲研究后还在自己的研究所内继续研发，被人举报后进了牢狱，因为身体不好，没过多久就死在狱中。
　　算算时间，裴陆这时候应该已经从联邦科学院离职近三年。
　　机甲制造师从科学院离职后要遵守三年的保密条例，期间不能进行任何科研与学术研究活动。裴陆的保密期应该将将结束，他这时候居然跟着原绯来能源矿星？
　　穆辰：“……你和裴陆是亲戚？”
　　原绯摇摇头：“我和小绿没有血缘关系啦。”
　　他之前都咋咋呼呼的，到了这儿突然话少了。
　　穆辰于是也没再问，让原绯去舱室里好好休息。原绯乖巧点了下头，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看向穆辰，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还有啊，辰哥，你被放在星网上的那张照片，到底是谁给你P的啊！是不是也是苏南他们故意诋毁你的！他也太坏了吧！把你眼睛都P小了！又特地挑了一张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辰哥明明长得又可爱又飒……”
　　苏青抬眼看他。
　　少将的目光惯常冷淡，原绯不明所以，缩了下脖子。
　　“飒可以，可爱就不必了。”穆辰无语，轻轻推了下原绯的肩膀让他赶紧去休息，自己也打算回去补个觉。
　　苏青无言跟在穆辰后面。走了两步，通讯手环震响，是星球防卫所的通话。
　　穆辰回头看了一眼。苏青没开隐私模式，防卫所警卫队长的全息形象落在通道里，脸上带着点迟疑，和苏青确认道：“我们收到了您提交的材料。但资源星的拥有者是您的叔叔苏南……”
　　“证据确凿，”苏青冷淡道：“和他是谁没有关系。“
　　“……要不要看在您的面子上，查封能源星，但先不进行抓捕？”
　　苏青的脸色骤然冷了几分：“用不着。”
　　他关闭通讯光屏。
　　穆辰在自己的舱室门前停下，苏青跟在他后面，同样不再走了。
　　穆辰：“？”
　　他看见苏青站着不动，神情茫然地转头看了一眼门边的标牌。
　　“这是我的舱室。你的在旁边。“他以为苏青烧糊涂了，伸手帮少将指了一下旁边的舱门，不太放心道：“你是不是烧得厉害？要不要我陪|睡？别在床上烧晕了都没人知道。”
　　苏青：“……”
　　他手腕上带着的身体指标监控器不是当摆设的。
　　“不用。”少将拒绝，反而问穆辰：“难受？”
　　穆辰：“？”
　　“手。”苏青看着穆辰，眼里神色认真，“帮你放松按按。”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辰辰，听我说，下次用词准确一点，不要说“陪.睡”，是“陪床”。
　　穆辰：有区别？
　　蠢作者：（对我这种脑子有颜色的人确实有区别）
　　蠢短短默默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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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救援
　　◎穆辰：“……手感好像还不错？”◎
　　苏青的手很冷。
　　少将昏迷半年多, 没碰过机甲操作台和枪支，指尖上没有机甲师的薄茧，皮肤很软。
　　他的手指触上穆辰手背的刹那, 穆辰本来要说出口的话下意识的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见苏青垂着眼, 神情认真, 手指向下轻压。
　　穆辰：……嘶。
　　这可不行, 他心说, 苏青的手还这么冷，一会儿还得烧得更高。
　　“算了。”他阻止道，“没那么难受, 也没操作机甲太久，就是救援机甲的操作台没制式机甲好使, 用得累, 过会儿就好了。”
　　他举着双手：“看，我这样手都不抖。”
　　苏青抬眼看他。
　　“怎么看出来的？”穆辰好奇道：“确实只是有点累……嘶, 少将，你手真的好冷。”
　　苏青原本覆在穆辰手掌上的手指抬起。
　　他在爱尔普兰星昏迷时隐约听穆辰说起过自己的手伤。
　　青年的声音隐约传来，嘟嘟囔囔的道歉，说自己手抖得拿不住营养针, 让他饿一顿忍忍。
　　苏青：……
　　穆辰平常不爱插着兜走路。他从接驳舱出后双手抄兜的动作，像是觉得手不舒服了, 下意识地要把那点不适藏起来。
　　苏青心里想着，却没有回答，只问道：“冷？”
　　“冷。”穆辰点点头, 趁着苏青放开自己, 缩回手打了个哈欠, “真不用。没什么影响。有这时间不如睡觉。”
　　苏青了穆辰一会儿，最终嗯了一声站起身：“好好休息。”
　　他走出穆辰的房间，顺手带上门。
　　穆辰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而后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背，照着苏青刚刚的动作往下按了按。
　　“……手感好像还不错？”穆辰下意识自言自语。
　　他又按了两下，而后忽然反应出自己在做什么，啧了一声。
　　八成是困傻了，自己在这儿摸来摸去摸也不知道在摸什么！
　　穆辰甩了甩手，以防自己再做什么奇怪的动作，赶紧躺上床睡觉。
　　*
　　附近星球防卫所的反应速度果然和他们承诺的一样。三天后，防卫所的警卫航舰抵达，同时抵达的还有一架中型医疗航舰，以防救援需要。
　　现在还不到碎星带“雪线”打开的时间，要想穿越情况复杂、天体密集的碎星带，仍旧只能依靠机甲。好在驾驶联邦制式机甲穿越碎星带并不算困难，有经验的机甲师们都能胜任。麻烦的是能源星上设置了信号屏蔽器，穿越碎星带后要如何探测能源星的位置。
　　原绯作为能源星亲历人，原本坐在会议室旁听，此时立刻响应，举手道：“我的机架上有置好的出逃路线图！我传给你们！”
　　“按着这个逆向走就可以。”原绯把录像图传给警卫队长，认真到：“能源星外宇宙环境复杂，所以没有绕星监视卫星，但地面有高空飞行物体探测器。他们还有地面炮组……你们要小心。”
　　穆辰没进会议室，在外面的客厅椅子上坐着。
　　他不隶属于军部，不在紧急情况下没有驾驶B型机甲的权限。
　　穆辰靠在航舰客厅椅子上，微微皱着眉，漫无目的的划着面前的光屏。
　　他需要武器携带权限。不光是日常的机甲驾驶权限，还有日常配枪许可。
　　“恩人！”原绯从旁边的会客室出来，一屁股坐在穆辰旁边。警卫队从两人身边路过，登上小型飞行器前往碎星带。原绯透过舷窗看着飞行器启航，小声道：“他们会成功吧？”
　　他明显有点担心：“救人回来有要多久？”
　　“他们的机甲速度比你驾驶的那架改装老爷货要快至少一倍。”穆辰帮他分析道，“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抵达能源星。”
　　“还有，别叫恩人，叫辰哥。”
　　原绯哦了一声，频频点头，紧张道：“好的辰哥。那……那可千万别有意外啊！资源星的火力系统和侦察系统还挺厉害的！”
　　他紧张得坐在旁边直扣手指头。穆辰看了一眼，随口和他闲聊，帮他分散精力：“那你怎么躲过侦察系统跑出来的？你就只在游乐城开过几次机甲。”
　　以原绯的驾驶水平，明显不可能靠自己的驾驶技术躲过侦察系统。
　　“小绿帮我给侦察系统植入了病毒。”原绯诚实道：“他自己编写的程序，‘骗’过了整个资源星侦察系统半小时！小绿很厉害的！他还改了机甲的操作系统和辅助系统！给我的机甲加了求救信号增幅器！要不然我恐怕都开不了那么远，也不能被你发现……”
　　穆辰若有所思。
　　“什么样的病毒程序这么厉害？”他问道，伸出自己的通讯器，“给我试试？”
　　“好啊！”原绯兴高采烈，把病毒程序传给穆辰，打开自己通讯器用于身份鉴定的信号波发出器，又示意穆辰打开通讯屏，“你看，这样你是不是就检测不到我的通讯器发射信号了？”
　　穆辰点点头。原绯就坐在自己对面，但通讯屏上空空如也，通讯器也没有发出任何被入侵的警告。
　　穆辰：“那怎么解除？”
　　“十五分钟后程序自毁，但现在解除就要把母程序一起全部传给你啦。”原绯一边说一边传递了全套的病毒程序。穆辰的通讯屏上果然重新出现了原绯的信号波。
　　“小绿是不是很厉害！”原绯忍不住炫耀道：“这东西厉害着呢！别说资源星的侦察系统，就是更高级的侦察系统都能黑掉，又查不出故障！不止是信号波哦！呈像监视器也可以屏蔽。”
　　穆辰诧异：“这么厉害？”
　　“那当然！”原绯对穆辰毫无戒心，“我是正义记者啊！以后要是偷偷潜入黑暗窝点进行报道！不得需要这种东西！我求了小绿好久他才给我编的！没想到还没潜入黑暗窝点现在就用上了……”
　　“就是远程传输距离有限。”原绯可惜道：“要不然现在能帮警卫队的大哥们偷偷进入资源星就好了。”
　　“你已经帮上忙了。”穆辰认真道，“谢谢。”
　　“应该是我谢你啊！辰哥！”原绯立刻说道：“你救了我一命哎！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穆辰笑了笑：“不用这么夸张。能力所及而已。”
　　原绯吐了吐舌头：“哇，辰哥你好酷啊！比小绿还酷哦！”
　　客厅滑门打开。苏青一手抵着门，让机器人助手从自己身边通过，视线从原绯身上掠过，落在穆辰身上。
　　机器人助手头顶托盘，上面摆着几条营养液。穆辰随手抽了一条，接收到苏青的视线，站起身跟着少将走出客厅。
　　客厅门重新关闭，隔绝了两人的交谈。原绯也拿了一条营养液啃，缩了缩脖子。
　　辰哥果然很酷哦！原绯心道，居然能做苏青少将的伴侣！
　　他想起见到穆辰以前跟着星网潮流对穆辰输出过的恶言恶语，再次在心里默默向穆辰道歉。
　　虽然他是苏青的粉丝，见过以后才知道苏青只适合远观！
　　如果换了他的伴侣天天像少将这样惜字如金，就知道用眼睛发射冷光……做什么伴侣啊!他一定要让对方卷铺盖走人啊！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苏青，危。
　　穆辰：？没有的事。
　　苏青：……
　　蠢作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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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沈家
　　◎穆辰：“这不就是晚几个月的回门吗？”◎
　　“是这样的, 苏青少将。”沈宏良的全息影像落在航舰舱内，脸上带着愧疚神色，又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 作为苏青的长辈，却把姿态放得极低, 恳求道, “你能不能……放小意回来？”
　　“他其实去之前也不愿意, 哭着闹着不肯答应, 哎，也不瞒你说，他心里也有人了。小容当时也不想让小意代他去, 一个劲的和我吵，他心里记挂着你……都是我关心则乱, 就顾着想小容工作太忙, 没办法跟着照顾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容, 也对不起小意，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是一段录像留言。沈宏良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情深意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追忆了和苏元帅一起看着苏青长大的过往，又提了不少沈舒容过去来苏家做客时的表现, 明里暗里是想再用沈舒容把沈意换回来。
　　“小意和小容不一样。”沈宏良一边夸沈舒容，一边还委婉道，“他, 哎, 他不像小容, 和你一样，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长大。他一直在外面被他母亲养着，也没教好，他吧……”
　　苏青停下录像播放，没让穆辰听沈宏良后面诋毁沈意的话。
　　穆辰：“……”
　　……他真是难以理解沈宏良。
　　沈宏良之前给他发了消息，穆辰没理，他还直接找上了苏青。看着像是想和苏青修复关系……但做得事就和生怕没跟苏青结仇一样。
　　就算他不在意沈意和沈舒容怎么想，苏青也不是个随便捏的软柿子。
　　重伤昏迷时原本定好的未婚妻被临时换了人，醒来以后对方还想着换回去？这操作真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青虽然醒了，未来的局势却说不上光明。沈宏良当时已经决定和苏青脱离关系，就干脆脱个彻底，这时候又找回来打得是什么算盘？！
　　穆辰百思不得其解，在心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周围一直没有声音。
　　穆辰抬起头，正对上苏青的目光。
　　少将眼瞳漆黑，望着穆辰，开口道，“你告诉我你没有心上人。”
　　这是三天前苏青提出解除伴侣关系时穆辰说过的话。
　　少将语气平静，没有斥责的意思，只是点了一下通讯手环，放出另一段画面。
　　那是沈意被沈宏良关在屋子里不允许出去时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的青年拍着门板哀求，脸上都是泪水，崩溃得像是要失去理智，喊道声音沙哑。
　　“求求你们……”沈意一个劲道，“求求你们，我不想嫁给苏青少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我很久以前和他说好了……”
　　穆辰向后退了一步。
　　视频里沈意抱着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痛苦得用头一下下撞着门板。穆辰按了一下太阳穴，属于沈意的精神力在他的精神域深处搅起了一丝波澜。
　　穆辰：……沈意的这点执念还真是和他的白月光有关啊！
　　苏青看见穆辰的反应。他皱了下眉，将视频暂停。
　　穆辰甩了下头，摆脱沈意那点精神力对自己的影响，一边在心里骂沈宏良没脑子，把这视频发给苏青有什么用，一边想着怎么和苏青解释。
　　他清了下嗓子，战术性拖了几秒时间，想好了之前在婚礼上改名用过的借口，认真开口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们……婚礼，前一天的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既然苏青都看了那段录像，穆辰干脆把整个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那天我酒精中毒，差点死了，醒了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对过去都不在意了，那个心上人……我现在连人家的名字和长相都不记得。”
　　“以前的很多事情，我也都不记得了。”
　　苏青皱起眉。
　　“不记得？”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记忆有问题？”
　　穆辰点了点头。
　　沈意的记忆只是一段段的碎片，至今还有大片的拼图没有被回想起来。
　　苏青：“检查过？”
　　穆辰摇摇头。
　　苏青眉头皱得更紧：“回首都星后我找人给你检查。”
　　“也没什么大事。”穆辰一边点头，一边解释道，“就是忘了点不那么重要的东西而已。”
　　苏青：“……”
　　更像是人在剧烈刺激之下的应激反应。因为实在无法对抗现实，只能将自己在意的过去遗忘。
　　就算录像就在眼前，穆辰也站在他面前，但苏青很难想象穆辰的脸上会出现录像中青年的表情，会那么崩溃而无助。
　　“我还没有答应沈宏良。”他说道。
　　穆辰准确抓住一个“还”字，心里骂着沈宏良瞎发信息给自己捣乱，嘴里说道：“不该吧，我们不是前两天刚说好的吗？少将这就要出尔反尔？”
　　苏青没有回答。
　　沈宏良把这段画面发给他，想告诉他穆辰作为自己的伴侣有多痛苦，希望苏青能够与穆辰解除关系。
　　而如果按照他过往的行事准则，就算穆辰现在已经忘记，苏青也应该强势地让人离开，帮助穆辰及时止损。
　　因为美好的回忆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天……等到穆辰想起自己最在意的心上人，却只能留在自己身边时，只会感受到加倍的痛苦。
　　但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苏青：“还回沈家吗？”
　　穆辰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眨了下眼，无辜点头。
　　他有事要回沈家一趟。
　　这次回首都星和他上次重生后就进了苏家，甚至没在首都星大街上走一遭就匆匆离开完全不同。
　　穆辰有足够的自由空间，也有足够的时间。
　　他这几天仔细回忆了停火协议的进程。
　　推进停火协议的拉扯时间长达三年。在他重生之前的历史之中，推进停火协议的导火索是针对苏青的谋杀，而其中最令人恐惧的是多米克族对人类的伪装。
　　尽管调查一直没有定论，但多米克族具有伪装能力这一点却也一直没有被否认。
　　上一次被谋杀的是苏青，这一次可能仍是，但没有任何理由确认苏青是唯一的受害者，又或者这样的谋杀真的只有一次。
　　在联邦高层对停火协议争论不休时，穆辰得先搞清楚一点。多米克族到底有没有伪装人类的能力，什么时候进化出的能力，以及……主和派在其中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他想要进入科学院宇宙生物研究所，那儿有从多米克族出现至今的大量资料。
　　联邦民众得知的多米克族信息只有已确认的一小部分，军部各军团等执行部队知道的更多一点，但仍有一些信息，是研究所内部人员才知道的。
　　比如在穆辰重生以前，有关苏青死亡的调查报告中，被提及多次的三号文件与其关联的第三保密实验室。
　　三号文件是首都星科学院宇宙生物研究所第三保密实验室项目组对多米克族的研究成果汇总，其内有大量尚未定论、但十分具有参考意义的研究结果。只不过三号文件的记录晶片与实验空间都在一场实验事故中损毁。
　　对苏青的项目谋杀调查中多次提及因为这一珍贵资料的缺失，对调查多米克族是否能够伪装人类产生了极大影响。
　　凑巧，沈舒容就在宇宙生物研究所任职。他的权限进不了保密实验室，但至少能帮穆辰混入宇宙生物研究所的大门。
　　“从户籍关系上来说，我已经和沈家脱离了关系。”穆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但沈宏良是我的父亲，沈舒容又是我的弟弟。我父亲之前也给我发过信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既然他刚刚已经和我道歉了……那这次回首都星以后，我就回去看看。”
　　他得找个机会接近沈舒容，复制他的权限信息。
　　苏青神色沉冷。
　　青年的性格太好了。少将心道，如果解除关系放他这么回沈家，再被沈宏良几句话哄骗，穆辰以后还会被人欺负。
　　还会被迫承受像视频中一样撕心裂肺的痛苦。
　　沈宏良从来没有把穆辰当作过家人，以后也不会。
　　“我陪你去。”苏青说得简略。
　　穆辰看他。
　　“陪我去？”他有些意外。
　　苏青神色平淡，点了下头。
　　穆辰对着他一张冷脸，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玩笑道，“你陪我去，这不就是晚几个月的回门吗？”
　　苏青看了穆辰半晌，最终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苏青：穆辰在沈家受欺负了。
　　穆辰：那其实不是我。
　　苏青：穆辰脾气好。
　　穆辰：只是想借机搞事情。
　　蠢作者：先不说这些，辰辰。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新娘回家才叫回门啊？你不是叫苏青老婆的吗？
　　穆辰：糟糕。古典文化没学好，吃亏了。
　　小天使们！如果你们发现现在和过去的设定有什么冲突（比如沈舒容的工作单位，那一定是蠢作者改了设定。（但应该没有人记得吧！嘻嘻嘻嘻）（默默跪下）
　　以及，今天星期三，明天星期四！每一个星期四都是新的一周！而我！在摸鱼一个月以后终于被老师发消息催促了！所以...（因为这一段情节正好在修所以下周有可能会因为太忙出现隔日更）（默默跪下）（但我会努力写哒！如果当天写完了就会当天更的！）（我怎会落到裸.奔的地步！）（啊啊啊啊小天使们不要放弃我啊啊啊啊）（背起我的小鞭子负荆请罪！！）（再花式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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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沈家
　　◎哪个孩子不想要父爱呢？◎
　　沈宏良神情焦躁, 正在客厅内来回踱步，不时伸手指指沈舒荣，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舒容坐在沙发上, 也没个好脸色，没好气道：“谁让你又去找苏青的？！”
　　“什么谁让我去找苏青的？”沈宏良气道, “你当时振振有词说什么苏青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现在可好了！他现在醒了！铺天盖地都是关于爱尔普兰星苏青苏醒后参战的报道！就咱们家, 这一年都没等得, 匆匆就换了个私生子和他结婚, 你是没看星网上那些个人都在说什么……”
　　“星网上说什么有什么用。”沈舒容不耐烦道，“星网上大家都喜欢苏青，他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再说了, 他醒不了是医生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怪我干什么。这事你当时不也答应的吗？”
　　“那还不是被你撺掇的！”沈宏良下意识的甩锅, “你当时一直闹着说什么不要守活寡……我和少将说了, 能不能让你和沈意再换一换……”
　　沈舒容神色骤变，难以置信道：“爸,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不说苏青愿不愿意，我刚和里尔德家搭上线，你就要往我把火坑里推？前几天里尔德家给咱家那小医药公司投资你不是才尝着甜头？”
　　“我还没说你！”沈宏良怒道，“你这几天不着家, 单位也不去，怎么和里尔德家搭上关系的？霍夫曼.里尔德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手底下不干净, 咱们跟着苏南后面吃点利息就行了，别上赶着往上凑！”
　　“谁手底下干净了。”沈舒荣冷笑道，“你手底下又有多干净？不上赶着往上凑？等到你的公司破产了我喝西北风去？”
　　沈宏良被他一噎, 气得直喘粗气。
　　“再和你说一次, 爸, ”沈舒容放狠话道，“你别再去想着什么苏青不苏青了。现在可是主和派占上风，苏青跟他的第一军团早晚完蛋！”
　　“之前那几年，咱家和苏老元帅来往，我上赶着在苏元帅和苏青面前表现，那是看上苏青年轻有为，有苏老元帅孙子的背景又有劳力得元帅的看重，早晚是主战派的顶梁柱。我想着要是苏青能在军部一手遮天，和他结婚也少不了我们的肉汤喝。但现在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算他现在人醒了，在劳力得元帅一派之内也没什么地位了。你等着看，过几天他还要上军事法庭被问责。跟他有关系的人都急着和他撇清干系呢！正好沈意之前不知道脑子里进了什么水和沈家脱离关系。现在咱们和苏青半分瓜葛都没有，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提到沈意，沈宏良一时更烦了。
　　爱尔普兰星战役中对穆辰以一顶三操作卡塔尔炮组也没少报道，沈宏良看了以后私底下后悔得直要拍大腿。他以前要是知道沈意有这个能力，当时就不会轻易答应让沈意替沈舒容嫁给苏青，把人往外推。
　　沈宏良军部出身，私底下一直不满意沈舒容只在研究所就职，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像他年轻时一样，在军部大展拳脚。
　　看着那些个老战友的儿女在军部崭露头角，沈宏良一直憋屈得很。
　　但沈舒容没有操作机甲的潜力，又吃不了训练的苦，自己的想法多得不行，一张嘴巴巴的会说，根本不听他的话。沈宏良来教训儿子每次都反而被气得自己要出心脏病，干脆随他去了。
　　要是早知道沈意这个私生子有潜力，倒也不是不能多培养培养他！
　　如果真把沈意送进军部，之后混出一番事业，他做父亲的脸上也有光。
　　现在也不是不能补救。
　　之前他逼着沈意嫁给苏青，两个人闹得不愉快，但沈意那小子性情阴郁，平常畏畏缩缩又说不出一句漂亮话来，八成在苏青那儿也混得不怎么样，想献殷勤估计都不讨苏青的喜欢。苏青又是在昏迷时被迫和沈意结婚，虽然现在还没回复他的通讯，但估计对沈意也不满意，顶多就是面子上过不去。
　　他腆着老脸多说两句，等苏青同意把沈意送回家，再和孩子培养培养感情就行了。
　　哪个孩子不想要父爱呢？
　　到时候沈意和自己亲近了，沈宏良还有点以前在军部的关系，可以先把那臭小子送去有名不干事的混子军团混上两天，随便派几个任务涨涨等级，到时候再看看联邦军部的风向……
　　沈宏良自顾自打着算盘，沈舒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一再强调道：“爸，你别再拖我后腿，和苏青扯关系啊！沈意回不回来跟我没关系，想让我嫁给他没门！你就看着吧！沈意现在和苏青牵扯上，回了首都星也没好果子吃！他那个什么违规驾驶机甲的指控，轻易可逃不开！”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沈宏良这才想起穆辰身上还背着个违规驾驶机甲的指控，要是有了这个案底，今后的发展也大受阻碍。
　　他一时心理烦闷，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看沈舒容开门往外走，更加怒道，“站住！你又去哪儿？！”
　　“你管我。”沈舒容翻了个白眼，“你看你干得这些破事！我不得去里尔德家给你擦屁股！”
　　屋门在面前嘭得一声关上，沈宏良气得直跳脚，正要追出去，手腕上的通讯器却响了。
　　“我不会和穆辰解除伴侣关系。”少将只给沈宏良打了两行字，别说全息影像，语音都没发一个，“回首都星后，我陪他回沈家看看。”
　　苏青关闭通讯光屏。
　　他垂着眼，删除了沈意那段哭得撕心裂肺的录像。
　　录像删除了，屋里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哭声，同样是撕心裂肺。
　　舱门关着，但再好的隔音都隔不住外面的鬼哭狼嚎。
　　“呜呜呜呜，小绿，小绿，呜呜呜呜——”原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早几天就得到信息的原父原母刚刚赶到航舰，抱着原绯一个劲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啊，小陆不会有事的。”
　　警卫队机甲成功进入能源星，控制了能源星管理层。
　　能源星上被控制的工人不少，有的是被拐卖骗去的，有的被苏南包装出来的能源公司吸引前往求职，一无所知撞进陷阱的。原绯用的  就是求职的办法混进去的。
　　为了降低成本，能源星上的开采设备都十分简陋，没什么安全防护措施，一场坍塌就是几十条人命。更有人因为工作时间长、住宿条件差、营养剂供应不充足而饿死病死。还有人因为没受住能源星上工头监工的打骂被活活打死。
　　因为碎星带难以穿越，被困在能源星上的工人们只能由机甲一个个带回来，营救的速度很慢，优先被带出来的是情况最糟糕的一批人，包括裴陆。
　　裴陆被送上医疗舰时浑身是伤，烧得人事不省，被打得就剩一口气。
　　他和原绯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机甲舱库，改造成了机甲发射所。因为提前屏蔽了能源星的监视系统，原绯的逃离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但也就过了半天，他们所在工队的工头就察觉到丢了一个人。
　　工头知道能源星上层的手段厉害。他害怕处罚不敢上报，只能拳打脚踢拿裴陆出气。救援人员把裴陆抬出来时，原绯差点以为看见的是一具尸体。
　　“好没事了，没事了啊。”原母在旁边一个劲的安慰。
　　他们夫妻俩找原绯已经找了两个多月。
　　苏南的能源公司还有点手段，告诉他们原绯应聘后没有入职。原绯父母一路调查得磕磕绊绊，这次听到消息后立刻乘坐最快速的私人航舰来这片星域找人。
　　原父板着一张脸，他刚刚狠狠抱了抱儿子，但温情了没一会儿就露出严父一面，退了一步，沉着脸骂人道：“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想过自己要是没命了怎么办吗？！想过爸爸妈妈吗？！想过你裴哥要是也为了你送命了怎么办吗？！”
　　原绯呜哇呜哇哭的水漫金山。原母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却没阻止原父批评他，在旁边说道：“你爸说得没错。你有揭露黑暗面的心是好事，但得以自己和亲人的安危为第一位啊。”
　　原绯一边哭一边反驳：“我和小绿……“原父一瞪眼，原绯缩了缩脖子，改口道：”和陆哥没有血缘关系。“
　　原父原母：“……”
　　“说得是这事吗？”原母无奈道：“小陆是我和你爸的养子。你以前都当亲大哥的，这两年怎么非得分那么清楚？”
　　穆辰站在一边，虽然站得远还是听清楚了这几句话，看了眼原绯，终于有点懂了，心说那是得分分清楚。
　　他们站在航舰接驳仓外。
　　能源星的救援工作还在进行，但上面的几个工头监工该抓的都抓了。虽然他们的航舰也要去首都星，但原绯和他的父母都等不及要和家人团聚。原绯今天就要搭乘父母的航舰回首都星，他与苏青也要重新起航。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原父原母骂完了儿子，又来和穆辰道谢，向穆辰一再鞠躬。
　　穆辰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再次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力所能及。”
　　原父原母仍旧对他感谢了好久，久到原绯在旁边一直哭都快哭脱水了，才没办法带着原绯回到自己的私人航舰，让宝贝儿子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
　　原绯顶着两个哭肿的核桃眼，吵着闹着要去医疗航舰看裴陆，被告知裴陆在ICU不能探视后，终于累得不行，上床睡了。原母叹了口气，回到客厅，坐在原父旁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对方的腰。
　　“想什么呢，大法官。”她小声道，“板着脸想了一晚上了。”
　　原父看了她一眼，神色郁闷：“你心里不是都知道吗？”
　　“为穆辰和苏青少将的事？”原母笑了笑。
　　“你不是本来就良心过不去吗。穆辰又成了咱儿子的救命恩人，你就更不想按着里尔德家的要求判了。”原母语调轻松，“要不然不说别的，小绯知道了就得先把你这个黑暗典型揪出来好好批判一顿，闹不好都得和你解除父子关系。”
　　原父：“……”
　　他一瞪眼：“他敢？！我不听里尔德家的，也得是秉公执法。如果穆辰有罪，我还得看在他面子上判个无罪？！”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骨头硬当面拒绝里尔德家的要求？里尔德家手黑，我还不是怕他们报复。”
　　原母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道：“小看人？咱家说不上有啥大势力，但你老婆我好歹也有那么点根基。
　　你不判，里尔德家顶多让你在体系内混不下去，还不至于能把咱家报复得抬不起头。”
　　原父看了她一眼：“那我判完这一场就退休？……我才不到五十岁！现在养老退休？在家啃老本？”
　　“那有什么。”原母满不在乎：“你就算是一辈子不工作，还是个能活五百年的老妖精都没事。本小姐家财万贯，也够养你和咱儿子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卖萌.jpeg
　　重回首都星


第37章 重回首都星
　　◎苏南气得肝儿疼◎
　　最近星网上的瓜不少。
　　先是爱尔普兰星被多米克族入侵, 苏青少将苏醒，和伴侣穆辰一起参战。这一段的热度还没下去，又爆出两人在回程途中发现了一个违法开采的能源星, 开采公司还正好是苏青的叔叔苏南旗下的主要产业。
　　再之后又有不知道哪儿传来的小道消息，说爱尔普兰星传播的一段入侵最初、护卫队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一台机甲反应迅速、击杀多米克族的视频中, 机甲驾驶师就是少将的伴侣穆辰。而他因为违规驾驶携带武器系统的A2机甲将要在首都星面临问责。又有一股消息说爱尔普兰星被多米克族入侵本来就是由苏青在炸毁新王巢任务中的失误造成, 少将也将面临军事法庭审判。
　　“凭什么啊！”星网上立刻有人义愤填膺, “是人都会犯错好吗！如果这都要被问责, 谁还敢在战区为了保护我们拼命啊！”
　　“别在那儿瞎热血。军部有军部的规矩，如果每个任务失误都不受到惩罚，到时候军团都在外面划水, 那才真是出了大事！”
　　“不是，等等, 这不都还是小道消息吗别先吵起来……但我想说那个长得贼帅的机甲驾驶师真的是穆辰吗？看这个讨论区‘有没有可能少将夫人也没那么丑’……里面说不可能的人打脸疼不疼？”
　　“你自己不说得也是小道消息吗！咱看看正规报道的东西。我更想问苏家怎么回事？！违规开采能源星, 光确认死亡的就是好几百条人命啊！还有那个叫‘小红’新闻记者……你看他的记录了吗？简直是惨绝人寰……”
　　“苏南这么嚣张，谁知道苏青有没有跟着参与。”
　　“楼上快别放.屁了, 他跟着参与，还能顺势路过反手又把苏南捅出来？”
　　“捅出这件事的是穆辰吧，又不是苏青本人。你仔细看看‘小红’的报道，他都说了是穆辰把他救出来的。可能就是苏青和苏南私下就干的坏事, 反手被自己老婆背刺了，嘿嘿。之前星网上骂穆辰的那么多, 你要是穆辰你看了不生气？”
　　小红：“辰哥和苏青少将都不是那种人！你们别在那儿一个两个的胡说！有本事仔细看看我的报道！是苏青少将第一时间以自己的特殊权限等级帮我报警！警卫队的反应才那么快！”
　　“哇，是那个掌握第一手资料的记者！”
　　“哇！记者出现了！快给我们仔细讲讲当时是什么情况？！”
　　穆辰把板块讨论记录滑到底，给原绯发了一条私聊：“别在上面浪费这么多时间。裴陆醒了？”
　　“嗯嗯！”原绯回复得很快, “小绿上周醒的！情况还不错！前几天就出院了！我们正往首都星走！到了请你吃饭啊辰哥！”
　　“行。”
　　原绯他们因为裴陆的治疗耽误了几天, 穆辰和苏青已经先一步到达首都星。
　　航舰即将在港口入港。
　　跑新闻的记者们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穆辰与苏青的航舰今天要抵达的消息, 乌泱泱挤在港口外。低空处悬浮着各式各样的摄录设备，和下面的人群一样密密麻麻，圆的、方的什么形状的都有，各式各样的摄录设备时不时在空中互相碰撞，为了抢占最佳视角推推挤挤。
　　穆辰跟着苏青在旁边不远的军用内部通道下了航舰，往人挤人人挨人的那边看了一眼，开玩笑道，“少将人气很高啊？”
　　“一半是找你的。”苏青带着穆辰走向停泊区的一架小型飞行器。
　　少将的烧已经退了，回城航舰配有高级治疗舱，体内的异常能量在一点点排除。虽然精神域的损伤没有好转，但精神力波动没有再到达过警戒值。苏青通讯手环中的精神力检测程序已经自动销毁解除了追踪，回到首都星后就要开始身体的复健程序。
　　他们不回穆辰和苏青举行婚礼时的苏家的庄园，而是要去苏青在首都星的一套公寓。
　　说是公寓，也比普通人的住宅豪华了不少，一座悬浮在高空，居住空间只有二层，但下方有近百米高训练场地的别墅。
　　别墅坐落于半空，最上层是飞行器停放坪，下方两层是居住空间，再向下是直至地表的空间内被分割成机甲停放室与训练场。
　　飞行器从高速航道下降，进入与低速私人航道的交叉口，看见前面拦着一名不速之客。
　　对方几乎在察觉到他们的第一时刻就发送了通讯请求，虚拟屏幕弹出，苏南出现在屏幕上。
　　穆辰：“晦气。”
　　苏南沉着脸，也觉得晦气。他看也不看穆辰，挤了个慈祥的笑容，对苏青亲切道：“听说你今天到首都星，叔叔一刻也等不及，就来看看你。你家的权限怎么变了，叔叔的飞行器都不让进？”
　　苏青神色冰冷：“有事？”
　　苏南暗自咬牙，想要发火，又忍住了。
　　能源矿星的事情爆出来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能源星被查封，不说原本租用的设备要空耗着烧钱，如果真的判罚，赔款能让他赔到倾家荡产。他赶紧一边找之前扒上的里尔德家活动关系，想要大事化小，一边又在公司文件上做手脚，好把自己摘出来、把锅推到手下头上。
　　但里尔德家手下的小喽啰不少，对像苏南这种没什么用的马屁精，并不像苏南以为的那么在意。
　　苏南认识的人嘴上说着帮他解决，却一直不干实事。他眼看着原本合作的几家公司都和他撕毁了协议，就算自己能逃过牢狱之灾也逃不过赔款，终于还是忍着恶心来找苏青，指望少将“良心发现”，看在亲戚一场的面子上帮他圆那么一圆。
　　但苏南对这事没什么把握。
　　苏青以前就爱插手管闲事。
　　能源星开发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为保证开发过程安全，这一套标准制定的十分详细。从员工的工作时长、防护设备，到资源星的开发比例、开发深度等，事无巨细，全部有严格的界定。苏青一直要求他严格按照标准运营，但如果按照这个界定运营，根本赚不了什么钱！
　　苏南之前是怕苏青发现自己不按要求后使绊子，但这大半年苏青受伤昏迷，他总算逮着了机会。
　　出事的这颗能源星是他一年前和一位叫栾飞的富豪一起买的。这位富豪只负责出钱投资不管事，苏南做决定也不用和他商量。于是他自己着手布置，打通关系网，没几个月就挣了大钱。
　　苏南原本以为要从此一飞冲天了，没想到偏巧被穆辰和苏青撞上。
　　……他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
　　苏南气得肝儿疼。
　　但他今天是来求人的，只能压着自己的脾气，低声下气，甚至不敢直接开口，只能先绕着弯打机锋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哎，你这刚星际旅行玩累了吧？咱先去屋里再聊……”
　　“我以为你是来认罪的。”苏青语气冷漠，“不是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通讯戛然而止。
　　苏青干脆把苏南拉进了权限黑名单。
　　少将操作飞行器驶入私人航道，苏南赶紧在后面追，但因为不被允许进入别墅范围，被落下的光电围栏拦着，只能在外面打转。
　　苏南：“……”
　　他耐着性子又连了两次通讯，始终没再连通，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砸向飞行器操作台。
　　他这两天本来就事事不顺心情差，这下失去理智，看着前面还有苏青别墅的通讯波段，立马跳着脚给别墅发语音骂道：“你别不识好歹！”
　　“咱们本来都是自家人！你嫉妒我能赚钱搞事情搞到我头上！给你面子你还不收手？！你别以为你这儿就是我最后的出路！这能源星还不是我一个人的投资项目！我投资人有的是钱！往上砸够了钱我看谁还真能给我按着刑律判到底！”
　　穆辰：“……”
　　“他哪儿来的自信？”穆辰看着苏青把苏南也拉入别墅通讯请求的黑名单，忍不住说道，“他的投资人怎么会给他砸钱？除非是真的傻。”
　　“普通的事砸钱是可能砸得通，但现在这事闹得这么大，在星网上传得这么开，完全捂嘴根本不可能，那还不如破财免灾，爱惜羽毛，赶紧和苏南撇清关系。”
　　“普通的投资人不起监管义务，对公司内部事务不清楚都正常，他不管苏南，火也烧不到他身上。他要是真管了苏南，指不定就要被一起拉下水。”
　　苏青嗯了一声，语气平淡：“你说得对。”
　　他看向穆辰：“那个投资人是我。”
　　穆辰：……？？？
　　穆辰声音一顿，脸上原本嫌弃的表情慢慢转变成了茫然。
　　苏青：“我用假身份入了伙。”
　　穆辰：……
　　穆辰哦了一声，茫然的神色又变为了然。
　　懂了。
　　少将是看出来苏南估计未来不会安分，于是用投资人的身份入了伙。估计是想通过账目进出对苏南进行监测，但因为昏迷了半年，没能及时察觉。
　　飞行器已经在停放坪停稳。
　　穆辰跟着苏青走出舱室，听见对方道，“醒来后我还没有来得及查账。就算查了账目，再找证据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苏青停下脚步，转向穆辰站定。
　　他站立的姿态笔挺，举起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躬身。
　　“穆辰。”苏青的语气沉冷，每个字都念得郑重，“谢谢。”
　　作者有话说：
　　让蠢作者来给大家表演一个劈叉卖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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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重回首都星
　　◎家务机器人：“欢迎夫人回家。”◎
　　日光在苏青身上渡了一层光亮。
　　他的眼瞳漆黑, 注视着穆辰，向穆辰郑重行礼。
　　穆辰：“不用。”
　　“就是那天我醒着。”穆辰说道，“换了别人一样去。”
　　苏青轻微摇头。
　　“航舰信息屏没有显示, 星网信号可能是误判。换了别人，可能最开始就会错过有效讯息, 也可能不敢独自靠近碎星带。”
　　“碎星带的情况复杂, 你驾驶的只是普通的救援机甲, 操作难度远高于使用用制式机甲。你的手上又带着伤。稍有不慎, 不仅会救援失败，自己也会死亡。”
　　“你虽然从军校毕业，但只是一名普通人。”
　　穆辰一时无言。
　　“我向你道谢, 不只为这一件事。穆辰。”
　　“你在爱尔普兰星击杀多米克族新王，操作卡塔尔炮组, 牺牲自己的时间和身体来照顾我。这几个月以来, 你一直承担了本不该由你承担的风险和责任。”
　　“你冷静、自信、敏锐、无畏，把一切做得近乎完美。”
　　穆辰：“……”
　　穆辰：……怎么还煽情起来了？
　　“别。”他又重复了一遍, 忍了忍，没忍打断了苏青，“少将……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他有足够的能力，因而承担足够的责任, 这对穆辰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现在被苏青说得似乎十分伟大，弄得他难得有点局促。
　　“不客气了。”穆辰清了下嗓子, “都是自己人。”
　　苏青看着他。半晌后，少将点了下头，应声道：“好。”
　　别墅上方的透明单向防护罩升起, 隔绝了上方苏南乘坐的飞行器绕着圈飞行时带来的轰鸣, 也隔绝了外部的探测设备。
　　飞行器停放坪向外延伸, 与外侧的快递运送平台相连。一片安静中，一架运输飞行器正停在运送平台上，家用机器人从楼内的电梯口出现，挥舞着机械手臂，从单项投递传送带向别墅内送入一个巨大的纸箱。
　　它一只手举着一只大纸箱，路过飞行器停放坪，机械眼转了转，识别出苏青的身份，立刻停下了脚步，头顶屏幕闪了闪，上弹出一条消息屏幕：“欢迎主人回家。”
　　机器人的脑袋转向，同样扫描了穆辰的生物信息。机械眼闪烁两下，暂时没有识别出穆辰的身份信息，公事公办打出礼貌性的条幅：“您好，欢迎来我家做客。”
　　苏青从穆辰身上移开目光，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点了几下机器人操作屏幕，更新了他的内部资料。
　　家务机器人的机械眼里闪过一阵光亮，原本的条幅立刻新的欢迎消息：“欢迎夫人回家。”
　　穆辰：“……”
　　穆辰看了苏青一眼。
　　……少将该不是在报复吧？！
　　苏青神色平静，好像只是随手设置了称呼，现在正继续点开家用机器人的权限面板，一项项提高别墅对穆辰的开放权限。
　　少将把穆辰的的权限设置得和自己相同，语气回复了平常，对穆辰简洁道，“自便。”
　　他从楼梯下楼，穆辰跟着他进屋，在别墅里到处参观。
　　家务机器人也正把快递箱搬进屋。它把一摞摞的快递箱堆在屋里厨房门口，而后打开飞行器后舱，收拾穆辰和苏青的行李，最后还把穆辰在爱尔普兰星买的那台治疗舱搬进了屋里的仓库。
　　穆辰买的这架A级治疗舱现在已经该退役了，他们乘坐的航舰与苏青家里都有更高级的S级军用治疗舱。
　　穆辰倒不是很在意治疗舱没有用满次数，只要救急救到了就是有用。离开爱尔普兰星前，他原本想走捐赠程序把它送出去，苏青却不同意。
　　“我拒绝捐赠。”少将音调平淡，在穆辰的疑惑目光里反问道：“不是你给我买的吗？”
　　“我不愿意把它捐赠给别人。”
　　他不捐赠治疗舱，倒是按照治疗舱的折旧市价，给穆辰原本选定的扶贫基金会打了笔钱。
　　穆辰：有点败家。
　　他抹了把脸，停止发散思维，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厨房门口。
　　好大一个厨房。
　　穆辰见过没见过的厨具一应俱全，门边一台大冰箱，刚刚家务机器人拖来的箱子就放在冰箱旁边，打开里面装满了穆辰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原始食材。
　　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家务机器人把大包小包分门别类，四只机械手小心将食材往冰箱里放，忙得不亦乐乎。
　　苏青洗了澡从二楼下来。
　　他穿着家居服，发梢还湿着，原本凌厉的气势柔和了些许，看了一眼两只手捧着一只全鸭正在端详的穆辰，开口问道，“晚上想吃这个？”
　　穆辰转过头，被苏青的模样恍了一瞬。
　　他的目光从苏青家居服微微敞开的衣领上方扫过，掠过少将露出的一小片白皙胸膛，忽略自己被美色.诱惑、快了一拍的心跳，向上对上苏青的视线。
　　“买这个干嘛？”穆辰神情迷惑，看了看苏青又看了看自己，最后指了指家务机器人，“…你要让它做饭？”
　　处理天然食材一般要聘请专业厨师，但穆辰看少将并没有要请人来做饭的意思。家务机器人倒也不是不具备做饭功能，只是炒出来的菜一点也不好吃。
　　天然食材对比营养剂，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好吃。机器人做的不好吃，用这个功能的人不是奇葩就是傻子。
　　穆辰还在心里疑惑，家务机器人从穆辰的语音中识别了‘做饭’两个字。它脸上的屏幕闪了闪，直接开启了烹饪功能。苏青向前走了两步，在它头上拍了一下，终止了它的进程，让它接着去收拾快递箱子。
　　“我做。”苏青语气自然。
　　穆辰：“……？“
　　穆辰愈发迷惑，头上冒出肉眼可见的问号。不知道苏青还有这种和战场全然无关的技能。
　　“想吃什么？”
　　“……不知道。”穆辰诚实道，“都没吃过。”
　　他人生二十多年，从垃圾星，到孤儿院，到流浪街头，到军校，到战区，没有一个地方是能吃的上新鲜食材的。
　　苏青侧头看他。
　　沈宏良果然对青年很不好。无论是苏家还是沈家，都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他们享受口腹之欲。
　　在苏青母亲去世、家里发生剧烈的变故之前，他也经常食用天然食材做出的饭菜。后来进入军部，偶尔休假、离开战区，苏青也会自己下厨。
　　他之所以亲手做饭，是遗传父亲敏.感的舌头，嫌弃外面聘请厨师的水平不够。
　　穆辰：“？”
　　少将转回视线，点了下通讯手环，给穆辰打出大片的菜谱。
　　穆辰：……苏青的通讯手环里怎么会存着这个？
　　他一边有点怀疑人生，一边对着全息投影看了半天，挨个划下去划得累了，倒回去选了两个看图应该好吃的。
　　苏青看了图片一眼，也不用点开制作步骤，转身开始洗菜。
　　少将把居家服的袖子挽起，将菜叶浸在水里轻轻揉搓。穆辰看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浸在水里，看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个家务机器人还是可以做的吧？”
　　“会烂。”
　　每种蔬菜的洗菜力度、需要清洗的方式不同，要完成这些任务需要对算法做出细致优化。但自从家务机器人炒菜难吃这个难关久久无法被功课以后，科技公司已经完全放弃了对其厨艺相关功能的开发。
　　没人在意家务机器人会不会洗菜。普通人家吃营养液，有钱人家雇佣厨师和厨师助手。撒下去研发费没地方赚回本，科技公司当然不干了。
　　穆辰哦了一声，又说道道：“那要不你教我。这个我也行。”
　　“你还是病人呢，少将。”穆辰端详着苏青的脸色，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脸侧，“从爱尔普兰星战役结束后，都在治疗舱里又躺了两个多月了。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脸颊上没点血色。
　　苏青：“……”
　　少将手里的动作停顿，侧头看他，目光微沉。
　　穆辰眨了下眼，一时没想明白自己干嘛要伸手，但也没把手收回来。
　　苏青见他还没有动作，伸手握住穆辰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拉下来。
　　少将手掌微微用力，穆辰顺着他的力道转了半圈，面朝厨房外的客厅，听见苏青淡声道，“出去。”
　　“别在这儿捣乱。”
　　作者有话说：
　　少将夫人成就达成√
　　少将败家成就达成√
　　少将洗手做羹汤成就达成√
　　辰辰小学鸡行为达成√
　　欢迎各位小天使来到首都星副本！这是一个有一点点（伸手比划）日常的副本！希望小天使们不会觉得无...无聊....默默注视


第39章 重回首都星
　　◎“苏青和我约了时间，让我看看你的手伤。”◎
　　穆辰坐在餐桌后面, 桌面上摆着一道蟹黄豆腐，一道糖醋排骨，一道清炒油菜。苏青站在桌边, 正在片烤鸭。
　　少将的手又稳又快，刀工很好。他垂着眼, 神色专注, 修长的手指捏着刀背, 那双原本用来操作机甲的手片出来鸭片……薄厚正好。
　　看着就想吃。
　　别墅的门铃响了一声, 苏青看了一眼通讯手环弹出的访客身份验证，神色毫不意外，让家务机器人去开门。
　　穆辰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苏青没打算两个人吃完这一桌。
　　屋外进来的人戴着一副斯文的复古细框玳瑁平光眼镜。他的气质温和, 穿一身白，身边还拖了一台白色便携型医疗机, 一看就是一名医生。
　　他看着一桌子菜, 满意道，“不枉我卡着饭点来。就知道你在家做饭, 终于又能尝尝大厨的手艺。”
　　苏青言简意赅：“坐。”
　　这人也不客气，立刻在穆辰对面坐下，对穆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 “钟蓝。就职于首都医院外科，是你们少将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穆辰：“你好。我是穆辰。”
　　钟蓝笑了笑, “见到你我很荣幸。”
　　穆辰本来以为钟蓝是来叙旧并给苏青做身体检查的，结果没一会儿就发现此人是来抢饭的。
　　也不怪钟蓝筷子舞出一道残影。穆辰啃着烤鸭卷饼，几乎从来没想过吃饭能变成这么令人享受的一件事。
　　苏青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这还当什么在战区卖命的指挥官机甲师, 在首都星开个店绝对能赚到盆满钵满。
　　鸭子烤的皮脆肉嫩, 配合甜面酱小葱黄瓜卷薄饼。一口咬下去, 丰富的味道在嘴里炸开，穆辰一开始差点咬到舌头。
　　再看那盘糖醋排骨，外皮炸得酥脆，包裹着发亮的棕红色糖色，里面的肉质鲜嫩，轻轻一扯肉就与骨头分离，穆辰觉得自己一人能吃一盘！糖醋排骨旁边，咸蛋黄豆腐汤汁鲜美，豆腐的滑嫩与咸蛋黄沙状的质感真是完美搭配。肉吃腻了，炒青菜正好解解油，油绿油绿的一颗小青菜劈成四半，上面点缀着蒜末，清香爽脆。
　　穆辰吃到无话可说，只能殷勤的用公筷给苏青卷鸭饼，以示感谢。
　　苏青：“吃你的。”
　　钟蓝不管两个人在这儿搞什么动作，只顾着埋头猛吃。
　　直到吃饱喝足，家务机器人开始收拾碗筷，钟蓝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拍了拍肚皮站起身，才说了除了自我介绍以外的第一句话。
　　“吃得多也不利于身体健康啊……”
　　穆辰吃营养液从没吃得这么撑过，在旁边赞同点头。
　　苏青收到通讯提示，站起身进了书房。钟蓝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也不在意苏青去干什么，把放在门口的便携医疗机推过来，站起身示意穆辰跟他去客厅沙发上坐。
　　“吃饱了该干活了。”他满足的出了口气，看向穆辰：“我今天其实是来找你的。”
　　穆辰微怔，看向他身侧的便携医疗机。
　　钟蓝：“苏青和我约了时间，让我看看你的手伤。”
　　穆辰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礼貌问道：“少将什么时候和您约的时间？“
　　“两个多月前，你们还在爱尔普兰星。”钟蓝说道，“他那时候和我约了大致的日期。一周前你们确定今天落地，我就把时间空出来了。”
　　两个多月前，那时候爱尔普兰星战斗刚刚获得胜利，苏青才刚刚苏醒。
　　穆辰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没有和苏青提过自己的手，苏青也没有问过。
　　要不是救出原绯后少将表现出对他手伤的关心，穆辰还以为苏青对此一无所知。
　　穆辰确实早计划着回首都星后去医院，但没想到苏青也早替他预约过医生。
　　少将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细心体贴。
　　“我的执照证明。”钟蓝看穆辰没有动作，以为他对自己心存疑虑，于是点了下通讯手环，出示了外科医生执照。
　　他医生执照上的行医等级是联邦最高的10级，能达到这个等级的外科医生全联邦不超过一千个，按正常渠道预约排队要预约到一年以后去。
　　这个等级了不起。
　　穆辰心里想着，动作利索地把衬衫脱下，露出整条手臂。他的皮肤白皙，肌肉线条清晰匀称，几道不明显的疤痕从手肘蔓延至手掌。
　　钟蓝拉出医疗机的探测器，一边仔细检查一边问道，“怎么受伤的？”
　　“事故。”
　　一次粉碎沈意唯一的人生梦想、彻底让他陷入绝望的事故。
　　作者有话说：
　　小秘密！只要有两个小天使，一人拉住蠢短短的一边，再用力用力—————就可以把蠢短短抻长长————【住嘴
　　我发现这个一键感谢霸王票营养液如果是之前放了存稿箱的话会有点bug！要重新自定义感谢范围而且每次修文还要重新定义....所以对不起之前可能有小天使没有被感谢到...蠢作者默默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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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手伤
　　◎穆辰脊背泛起一阵战栗，嘶了一声◎
　　穆辰每一次触碰机甲时, 都能读到精神域深处，属于沈意的一点精神力波动。
　　沈意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机甲师。
　　这是他短暂的人生里唯一一件下定决心、付出最大的勇气与努力，敢去争取的事。
　　他的天赋不高, 但肯埋头用功。虽然入学时成绩不算好，但因为勤学苦练, 两年下来提升飞快, 本来有希望在第二年的年度考核里让那些嘲笑他、看不起他的人大跌眼镜。
　　深夜的苦练、一次次挑战身体极限的痛苦和忍耐、对未来的期望、对梦想的坚持, 毁灭只在一瞬间。
　　“我帮人实验一台机甲。”穆辰说道, “驾驶舱内电路设计有瑕疵，爆炸了。”
　　钟蓝看向穆辰，皱了下眉, 不赞同道，“私人机甲改造实验？”
　　机甲从设计到试驾, 有繁琐的安全规程和测试步骤。机甲的试驾驾驶师同样经过特殊培训, 联邦科学院不会让军校学生进行机甲第一次试驾。
　　“对。”穆辰点了下头。
　　钟蓝：“第一次手术在哪里做的？”
　　“私人小诊所。”穆辰按着沈意的回忆推测，“不记得具体名字了……没钱, 随便找的地方。”
　　那不是沈意找的地方，他当时因为爆炸的冲击陷入昏迷，醒来后就在那间私人小诊所。
　　穆辰微微皱了下眉。
　　那家小诊所连麻醉都不舍得打够量，他在梦境里感受过沈意动手术时的痛感……太疼了。
　　冰冷的金属探头一寸一寸从穆辰的手掌皮肤上扫过, 钟蓝没有再说话。他看着检查数据，眉头越皱越紧, 几分钟后终于摇了摇头。
　　“你去的是什么黑诊所，”钟蓝叹了口气问穆辰，“这手术做的也太糙了, 神经缝接得毛毛躁躁, 你术后也没有进行恢复训练吧？”
　　穆辰摇头：“没人和我说过怎么做。”他想了想, “当时的医生说要多休息。”
　　钟蓝又叹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神色抱歉，愧疚开口，“你这个情况……现在很难再进行后续的治疗。”
　　穆辰：“……”
　　“不可以重新手术？”
　　这是沈意心头最后的一点希望。
　　钟蓝脸色不忍，但仍旧坚定的摇了摇头。
　　“神经断裂的地方太多了。有几片……应该在当时手术时被当作杂物剔除了。虽然最后还是勉强缝上了，但如果重新割开缝合的话，需要再补充人造材料……效果也许还不如现在。“
　　钟蓝再次重复：“我很抱歉。”
　　穆辰神色晦暗。
　　他想起沈意的那些记忆。
　　对于穆辰来说，尽管带着手伤，但能重生一次，已经是千万挑一的幸运。但对沈意不是。
　　他感受过沈意在手术后一个星期按照医生的叮嘱拆掉手上的绷带，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完全不如之前灵活时，心里的绝望。
　　在耐心等待、却始终没有好转后，沈意一度因为绝望想过自杀。
　　他浑浑噩噩在军校度过了三年，放弃了梦想、放弃了训练，甚至不敢走到机甲训练室所在的楼层。他开始在修理店打工，努力赚钱，寄希望于攒够钱后再次进行手术，能够补救。
　　他省吃俭用，攒钱攒了很久。穆辰本来以为加上在机甲擂台挣了还剩下的一点钱，能够把沈意的手治好。
　　虽然说来说去现在用这双手的人是他……但能帮着沈意完成一点愿望，也算他占用人家身体交的利息。
　　“穆辰。”
　　穆辰回神抬头。
　　苏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房走出来，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
　　少将站在侧面，微微向前倾身，正低头看他，深黑的眼里埋着不易被察觉的担忧。
　　穆辰：“没事。”
　　他从情绪中抽离，笑了一下，动了动手掌，对苏青和钟蓝，也对脑海里的沈意说道，“也没那么糟，你们看我之前驾驶纯机械机甲，操作的不也挺好。”
　　他说话语的语气里不自觉带出对机甲驾驶的热爱，又带着些飞扬的自信，笑道：“不是我自吹自擂，以我的操作水平，去战区都是合格的。”
　　钟蓝：“……”
　　医生不知道穆辰现在的真实水平。他虽然知道穆辰能够操作卡塔尔炮组，但操作炮组和毕竟操作机甲大不相同。钟蓝想到了穆辰在军校那片吓死人的F记录，没敢开口，看向苏青。
　　出乎他意料之外，苏青没有反驳，只开口道：“联邦的机甲制造技术在进步。”
　　只要有一台准阿尔法机甲，就能够大幅度减轻机甲操作对穆辰手部的负担。
　　他却没有直接把这句话说出来。
　　克劳德曾经说过准阿尔法机甲技术普化已经攻克难关。但从研究院实验室到批量生产，还要经过层层测试和微调，第一批机甲也必定只能向少数人优先供应。
　　而短时间内，想要为穆辰定制准阿尔法机甲，需要向科学院研究所提交申请报告。
　　人类联邦现有的准阿尔法机甲共有五架，但除开苏青炸毁王巢时损毁的那架机甲以外，其他四架都处于空闲状态。
　　它们是根据几名军团长精神域特质定制出的准阿尔法机甲，与机甲师的适配性却并未达标，因而无法运行。
　　而就算不考虑定制准阿尔法机甲也无法与穆辰适配的风险，以主和派和一部分主战派对苏青的打压和穆辰仅在爱尔普兰星战役中获得的少量功勋值……帮穆辰提交定制申请就很难通过。
　　苏青神色微沉，转向钟蓝问道：“操作机械机甲对他的手伤有什么影响？”
　　“影响……倒也不是彻底不能操作机甲。”钟蓝换了一个探头，给穆辰做了一个更细致的检查，“我给你定几个疗程的术后特殊治疗，以后你操作机甲受到手伤的影响能小一点。但仍然不能长时间高强度的操作，如果觉得疼一定要停下。按照……”
　　苏青：“按照军团机甲师的训练强度估计。”
　　钟蓝原本想说普通初级机甲擂台的操作几乎不会给穆辰的手伤带来额外的负担，听苏青提出的估计方式，愣了一下，把嘴里的话咽下去，又仔细的想了想。
　　“如果按照军团机甲师的水平估计……”他想了想，“完成一个月的治疗后，每天的训练时间控制在四小时以下，在操作中尽量保有两成以上的余力，定期检查，任务后留下充足的时间休整，就没什么太大问题。”
　　“如果以后进入军团，一定要在每次完成任务后去医疗室检查进行缓和治疗。”
　　“最好再定时自己做做手部按摩。”钟蓝打开虚拟光屏，看看苏青，又看看穆辰，“要不要……我现在教教你们？”
　　苏青在穆辰身边坐下。
　　钟蓝在面前打下全息屏幕，先把教学资料给苏青和穆辰各传了一份，而后拉着穆辰的手做了几下示范。
　　屋子里的气氛带着点学术气息，苏青垂着眼，神情认真而严肃，但穆辰忍不住会想起在航舰上那天……少将指尖的冰冷温度，和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
　　和现在钟蓝给他的感觉好像有些说不清的区别。
　　穆辰禁不住有点走神。
　　“就是这么几个动作，要耐心重复几遍。”钟蓝示范了完后，苏青伸出手，按着医生的指导找了找位置。
　　穆辰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平常训练完不疼也做做。”钟蓝对穆辰说道，“左手按右手也按得到，别偷懒。”
　　穆辰频频点头，心说幸好有视频资料，一会儿把走神没看见的部分再反复看上几次。
　　“你的记忆问题，不是我的长项。”钟蓝又说道，“我帮你约了神经内科，精神域科和心理科的专家，明天就可以去看。今天也可以先帮你大概检查一下。”
　　穆辰：……也不用这么麻烦。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想要拒绝，但在苏青的注视下，原本要说的话卡了下壳，改口道：“行，谢谢。”
　　钟蓝将检测用头盔和仪器连接好，示意穆辰把头盔带上。
　　穆辰摆弄了两下，动作生疏。
　　苏青：“我来。”
　　少将从旁边伸出手，手指贴着穆辰的脸颊滑过，帮他扣下暗扣。
　　穆辰：“……”
　　苏青的手指微凉，动作轻微，蹭过脸颊的触感若有似无。
　　穆辰脊背泛起一阵战栗，嘶了一声。
　　他没想到冷不防被蹭一下反应这么大，转了下头，端详着苏青，不太确定道：“……报复啊？”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哦嚯！


第41章 首都医院
　　◎钟蓝：看看苏青后面能演出什么大戏◎
　　苏青神色平淡, 抬眼看向穆辰：“什么？”
　　穆辰打量了苏青几眼，实在看不出他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于是内心带着怀疑, 移开视线小声嘟囔道：“……我信你这一次。”
　　钟蓝看着两人互动，目光新奇, 带点看热闹的心思。
　　苏青昏迷、结婚、被苏家送到爱尔普兰星的时间, 钟蓝根本联系不上他。但钟蓝知道少将一定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和穆辰完成的婚礼。
　　苏青原本的未婚妻是沈舒容, 但他从未想过真的把沈舒容变成自己的伴侣。
　　未婚妻的名头只是为了让苏老元帅走的安心而已。
　　婚姻不是谋取利益的工具, 而是寻找灵魂的陪伴。少将一向眼里不揉沙子。
　　在苏青清醒后没有第一时间和穆辰解除婚姻关系时，钟蓝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今天再这么一看：嚯，有说法。
　　只是苏青本人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钟蓝也不会出声提醒。
　　他就等着看这位日常冷淡的好友后面能演出什么大戏。
　　检查仪器发出扫描完成的提示音。钟蓝收回心思，查看穆辰的检测数据。
　　“精神域有阴影。”医生看了看报告, 又看向穆辰, “阴影面积倒是不大，在这片角落……你失忆前受过什么刺激？”
　　“没什么刺激。”穆辰心说, 就是换了个人，嘴里说道：“是喝酒喝多了喝断片……”
　　苏青：“他被沈家逼迫嫁给我。”
　　钟蓝：“……”
　　穆辰：“……”
　　穆辰摘下头盔看向苏青。
　　少将冷着脸，神色晦暗不明。穆辰想要反驳，但碍于对于“沈意”来说苏青说得又是实话,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认真道：“跟这件事没关系。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错。”
　　苏青沉默。
　　钟蓝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眼看着气氛凝滞，只能干咳一声, 岔开话题。
　　“那行, 还是明天来首都医院再详细检查确定治疗方案吧。”他假装自己刚刚没有提出那个问题, 对穆辰说道，“上午有时间吗？我和专家再确认一下具体时间。”
　　“都有。”穆辰点点头，又问苏青，“你去不去？”
　　苏青抬眼。
　　“你的精神域。”穆辰解释道，“第六军团的莱斯利医生提过，你的精神域要想彻底治疗，需要手术。”
　　苏青摇了下头：“庭审结果宣布后直接去军部疗养院。”
　　那至少还得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到新年以后了。
　　“他的精神域金贵着呢。”钟蓝在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是军部疗养院，谁敢给他动刀。万一出了问题，不得被军部拉出来问责？精神域手术的风险又那么高。”
　　医生叹了口气，忍不住对苏青道：“一想到你要做精神域手术我就紧张得额头冒冷汗。”
　　穆辰：“也不用定期检查？”
　　钟蓝：“定期检查最好还是要有。严重受损的精神域就算不再受到刺激也可能持续缓慢恶化……”
　　“我自己心里有数。”
　　钟蓝摊了下手。
　　“你们少将就不是个听话的病人。”医生告诫穆辰，“你可别学他。”
　　穆辰：“……”
　　穆辰本来以为苏青第二天不会去首都医院，但一大早出门时，少将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了。
　　今天出门是私事，苏青没穿军装。
　　他只穿了一套普通没装饰的暗色休闲衬衫和西装裤，手臂搭在膝盖上，衬衫的袖子略短，露出一截腕骨。苏青听见楼梯上的动静，闻声抬眼看向穆辰。他的侧脸映着窗外照入的晨光，漆黑的眼里被渡上一层浅色的日光，五官英俊，是穆辰最喜欢的那一类。
　　穆辰没个心理准备，冷不防被他这样子闪了一下。
　　苏青肩宽腰窄腿长，他原本的气质冷锐，但没了一身军装压着，不知道怎么，就多了那么点……欲望的气息。
　　穆辰：……
　　穆辰隐晦的从侧面的玻璃镜面中打量了一下自己。
　　他的身材和少将比倒是不差什么，这几个月来坚持锻炼，练出了效果，也就是身高稍微矮了一点而已。但可惜这张脸……
　　无论重生前还是现在，他的五官都不是苏青那一类的帅气，缺了那么一点说不出的东西。
　　穆辰仔细想了想，不会形容，觉得缺的大概是一种“属于男人的锐利”。
　　首都医院距离苏青的公寓有一小时的车程。
　　今天不是节假日，但医院里的人仍旧不少。比起其他科室，精神域科已经算是冷清的地方，但诊疗室外的等待区还是满满当当坐着人。穆辰按着钟蓝留下的信息去里面找早就预约好的专家，然后领了单子去做检查。
　　一连串的检查的项目不少，穆辰一个上午在各个检查室之间被指使的团团转。他做完最后一项出来时看见苏青还坐在走廊最尽头的椅子上，抬头望向这边，像是在等他。
　　穆辰：……
　　他这才意识到少将今天就是专门来陪他看病的，而不是突然又想开了听钟蓝的话来检查自己的精神域。
　　“也不用吧。”穆辰再次从诊疗室里出来，坐在苏青身边。
　　他刚刚一直在拒绝心理医生白噪音治疗的提议，说了个口干舌燥，打开一瓶水喝了两口，“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要治疗要动手术，看个病哪儿用你陪。”
　　更何况苏青看起来比他更像病人。
　　尽管体内的异常能量正在逐渐被排除，但因为精神域受损严重，少将的脸色仍旧苍白，唇上的血色只有极淡的一抹。
　　“来都来了，真不去再查查？”
　　爱尔普兰星医疗航舰上的仪器怎么也还是得比首都医院要简陋点。
　　苏青摇了下头，没有接话，只问道：“你的检查结果？”
　　“无器官性病变，失忆是由心理因素导致。建议每周进行心理治疗，但不强制。”穆辰把报告给他看，坦然道，“我不打算做心理治疗。”
　　所谓的精神域阴影也就算属于沈意的精神力，对他来说有没有都没有区别。只要能完成沈意的那点执念，自己就会消除。
　　只是这话没法和人说而已。今天的诊疗做的是真累，时时刻刻得防着别被心理医生套出话。
　　苏青没有立刻回答。
　　他仔细将整篇检查报告看完，确认不进行心理治疗不会对穆辰的身体和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唯一的后果只是记忆恢复的时间不定，而后抬眼看向穆辰。
　　“不想尽快恢复记忆？”
　　穆辰眨了下眼：“不恢复也可以。”
　　那是沈意的记忆，又不是他的，有没有都没大影响。
　　苏青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决定。”
　　“只要你不后悔。”
　　穆辰笑了笑：“当然不会。有什么可后悔的。”
　　苏青没有接话。
　　青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少将想道。
　　穆辰因为失去了记忆，已经无法再准确的评判他曾经的心上人的重要性，无法分清那一位心上人、和与自己的这段婚姻中想要达成的目的，两者哪一个更加重要。
　　苏青没有一笔一笔摊开来把话和穆辰说清楚。
　　也说不清楚。
　　他捏了下眉心，在穆辰极度诚恳的目光中点了下头，平静道：“好。”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请问“属于男人的锐利”到底是什么。
　　穆辰：哎，怎么说？至少不该被人说“可爱”吧？
　　苏青：（保持沉默）（正在思考与外貌完全无关的事）（思维持续跑偏中）
　　啊以防有小天使会多想！蠢作者保证不会虐的！【因为自己就是吃不了虐的老年人……】
　　感谢在2022-06-28 02:10:08~2022-06-29 02: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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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黑客
　　◎穆辰想了想，拉下通讯列表，找到阿鸣◎
　　穆辰回了家, 躺在苏青卧室对面客房的床上，总算舒了一口气。
　　爆炸后因为精神力波长在别人身上重生这种事在历史上闻所未闻，穆辰在医院总绷着一股劲, 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被带去科学院研究所做大脑解剖。
　　他打开通讯手环, 正要逛星网, 先接到消息提示。沈宏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异常得很, 隔三岔五问他违规驾驶机甲的经过, 又问他对之后的法庭审判有没有信心，什么时候回家。
　　穆辰懒得和他扯皮，也不想猜他心里想得是什么, 隔好几天发个嗯嗯敷衍一遍。穆辰今天也嗯嗯的回复了一次，关闭沈宏良的消息, 在星网里进行新闻搜索。
　　他查的是爱尔普兰星机甲擂台赛的信息。
　　和爱尔普兰星战役的大规模报道相比, 地下机甲擂台赛的消息淹没在数据海洋里，几乎没个水花。穆辰给莉亚发了几次信息, 但对方估计正忙着偷证件考军校，怕她父亲发现，通讯状态已经连着一个月停在了“不可通讯”的灰色。
　　穆辰想了想，把通讯列表往下拉, 找到阿鸣。
　　他和这位地下机甲擂台的引导员关系其实还不错。
　　穆辰看着面前的虚拟光屏，想了想, 随手挑了个表情包发过去试试。
　　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子从被投影在聊天框上，竖着耳朵撅着屁股跳过。
　　阿鸣：“……”
　　穆辰：……回得还挺快。
　　他本来以为要联系上对方还得好一会儿，没想到全息兔子投影还没化为光点消失, 阿鸣的消息就来了。
　　“M……M神？！”引导员发来通讯请求, 语气战战兢兢, 又带着一股子吃瓜群众终于遇到真瓜的兴奋劲，“真的是你！”
　　穆辰：“没被抓进去？”
　　阿鸣：“……”
　　“别开玩笑了M大神！”阿鸣欲哭无泪，“你要是觉得我被抓进去了还会给我发信息？咱地下机甲擂台虽然暂时停业了，但违规抓捕保护星兽那事还在那儿扯皮呢，八成没啥大事，过几个月还能拿重新开业。。”
　　穆辰不意外。
　　地下机甲擂台背后人脉广，他本来也没指望地下机甲擂台能被违规伤害保护星兽的指控一锅端。
　　让他意外的是阿鸣的态度。
　　引导员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诉苦的尽头，但话里话外没把他当外人，甚至比在机甲擂台时还亲近了一点。
　　“但这次上面来查的阵仗还挺吓人的。”阿鸣叹了口气，“以后再也不敢办异兽赛了，再来一次老底真兜不住了。”
　　穆辰挑了下眉：“你还什么都敢说？”
　　“嗨。”阿鸣摇了摇头，“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我当时没被多米克族吃了还是靠M神你呢……不过，之前举报异兽赛的也是你吧？”
　　他明显已经知道了穆辰的身份，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这几个月来来回回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猜测：“是不是用了苏青少将的权限？所以我们才怎么也没查到？”
　　穆辰笑：“是我。”
　　阿鸣又嗨了一声，神色一扫刚刚的颓废，忽然兴奋道：“那我也是和苏青少将有过关联的人了！”
　　穆辰：“……”
　　在机甲擂台赛工作的人大多慕强，看来这位明显也是苏青的支持者之一。
　　“你放心。”阿鸣兴致勃勃，继续说道，“我不止支持苏青少将，也支持M神你啊！你去星网看看，每一个骂你的帖子里都有我替你战斗的身影！要不是没法把机甲擂台赛的录像放出来，我真想让那些说你驾驶水平不行的人好好看看。你这水平要还叫不行，普通军团机甲师都得羞愧至死。”
　　“也不至于。”穆辰有些无语，心说这劲头，应该放他和原绯交流交流。
　　“说点别的。”穆辰转开话题，“找你有事。”
　　“什么事？”阿鸣和穆辰说了两句，发现他还和以前一样，语气里的战战兢兢退去，逐渐恢复了正常，“力所能及的，一定给你办到。违法乱纪不行啊，我现在是安分守法的好公民。”
　　穆辰笑了笑。
　　“不用你违法乱纪。”他说道，“你们机甲擂台认识不少灰色地带的人吧？做程序的黑客也不少？有没有认识的？给我介绍一个业务能力强又信得过的。”
　　阿鸣：“……”
　　阿鸣的神色纠结起来。
　　“人脉不是没有，但你这次不是又要钓鱼执法吧？”阿鸣苦着脸道，“要是这些人脉都给你弄完了，地下机甲擂台倒了，我以后就要没饭吃了。”
　　“不是我说啊M神，你的钓鱼手段真的高超。你进了地下机甲擂台这么久，我真的从来没察觉过你的身份有问题！”
　　穆辰：“……”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生活所迫，不是奔着钓鱼去的！
　　穆辰也没解释，只说道，“不是钓鱼。我自己要用。”
　　阿鸣瞪大眼：“你要亲自违法乱纪？”
　　他不等穆辰说话，又立刻伸手给嘴上拉了个拉链，保证道：“你放心，你放心，我嘴严，这事我肯定不和别人说。”
　　“聊聊黑客又不犯法。”穆辰好整以暇，“你说得少了证据不够，说得多了自己也搭进去。”
　　阿鸣：“……”
　　他只能给穆辰比个拇指。
　　他没再推脱，在自己的通讯手环里找了找，给穆辰传了一个加密通讯号，“加这个人吧，地下机甲擂台那套身份抓取系统就是他做的。”
　　“你就说是我介绍的。这位大神的反应时快时慢，但等几天肯定能通过。”
　　穆辰：“谢了。有机会请你吃饭。”
　　“……别。”阿鸣连连拒绝，“我们做个网友就行了。要不然我怕你请我吃牢饭。”
　　穆辰笑了笑。
　　联邦的不法产业多得是，他没时间一个一个管，也管不过来。像阿鸣这样的打工仔和地下机甲擂台的机甲师一样，大多是生活所迫，更用不着一个个送到联邦监狱里去。
　　而地下机甲擂台这样的产业，只要不搞出异兽赛这样的大事，穆辰短时间内不会想着去动，也动不了。
　　联邦内部的蛀虫清理，需要漫长的时间。更大的威胁面前，这些都只能放放。
　　他加了阿鸣发过来的联系人，对方头像是一片深绿色，名称是一个简单的“绿”字，今天看起来有时间，通过得很快。
　　绿：“要什么？”
　　M：“通讯手环权限传输程序。”
　　绿很快回复了一个拒绝的红叉。
　　绿：“这东西风险太高，我管不了你要拿去做什么，容易碰高压线受连累。我的技术也不达标。不做。”
　　穆辰挑了下眉。
　　那句“技术不达标”加得实在敷衍，这位看上去还是个有自己职业坚持的黑客。
　　他斟酌了片刻，正要打字，原绯的通讯留言发了过来。
　　“我们到首都星啦！”除恶□□热心记者的声音热情洋溢，“辰哥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和小绿请你吃饭啊！”
　　穆辰神色一顿，心情微妙。
　　他想了想，删除和“绿”的聊天输入，转而先回复了原绯。
　　“这周末吧。”他说道，“周五我上庭，这几天准备材料。庭审结束以后有的是空。”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表演一个恶狼嚎叫：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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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法庭
　　◎穆辰比他想象得还要敏锐◎
　　“第一军团军团长苏青少将及少将伴侣穆辰面临法庭问责。”
　　“有发言人称, 突然出现在爱尔普兰星的多米克族是在新王巢炸毁行动中留下的余孽，前往爱尔普兰星对在爱尔普兰星进行治疗的苏青进行报复。而因为第一军团隐瞒了任务并未圆满完成的事实，使得军部没有做出任何准备。
　　发言人表示, 苏青少将需要对自己的失误负责。”
　　穆辰坐在沙发上，一手搭着扶手, 看着苏青, 皱着眉重复道：“都推到你身上？”
　　屋内一片静默。
　　墙角传来轻微的呜呜声, 家务机器人正在熨烫苏青的制服, 为后天的开庭做准备。
　　苏青姿态放松：“保一个。”
　　穆辰一时没有说话。
　　电视上的新闻还在放。
　　播报员讲完了官方发言中苏青的失误，又转而叙述起少将在爱尔普兰星时不顾伤病驾驶机甲参战的英勇事迹，再顺便重新热烈赞扬了一遍苏青的过往战绩。他原本公事公办的平板表情一变, 忽而神采飞扬，讲到精彩处手舞足蹈, 全部说完后意犹未尽, 甚至想再多讲几分钟。
　　导播在下方对他横眉冷对，一个劲的亮提示版。播报员面带遗憾, 在获得的了一张扣罚工资的警告后，不得不开始播报下一条。
　　“里尔德家族投资瑞航医药，联合开发针对萨姆基因病的针对性药物。发言人称药物已经通过第三次临床试验……”
　　穆辰：“授权驾驶A2机甲没有问题。但把未注册的A2机甲也推在你身上，加上地下几家擂台还违规抓捕星兽的事现在都没有定论……少将, 数罪并罚，都不用说最坏的情况, 只要审判稍微严格一点，你的军团长职位都保不住。”
　　“审查的再严格点，你要进刑狱。”
　　苏青应了一声, 态度自然道：“进不了刑狱。”
　　他一身军功, 不是那么容易能一下被打进刑狱的。
　　穆辰看着苏青的表情, 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眼里带着些微诧异，了然道：“是你不想当这个军团长了。”
　　“树大招风，里尔德家照着最显眼的靶子打。你想把第一军团从里尔德家的视野里暂时摘出去。”
　　苏青神色微动。
　　穆辰比他想象得还要敏锐。
　　“这样至少能保持第一军团的战力。”穆辰一边想着，一边慢声叙述道，“勒曼.里尔德原本就是霍夫曼的儿子，是你的副军团长。你想让他假装向家里表现出悔过的意思，代理军团，在霍夫曼的眼皮底下保留实力，直到需要第一军团重新展露锋芒的一天。”
　　“那一天是什么时候？”穆辰问道，又意识到自己问得好像在刺探什么绝密情报，刚想打补丁，苏青已经开口回答道：“不知道。”
　　他的声调冷淡：“等。”
　　穆辰：“……”
　　霍夫曼.里尔德做得越多，暴露得越多，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懂，随之而来的风险却是不可预料的。
　　也许就像穆辰重生以前，少将昏迷时，勒曼摆出的那一盘相似的棋局。
　　一不小心，满盘皆输。
　　不往远了说，就说明天的庭审，保不住军团长职位只是普通的，如果里尔德家再运作运作，多加几个罪行，指不定都能把苏青送进军部刑狱。
　　墙角机器人用两个小滚轮向屋内移动，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声。它把苏青的礼服熨好，放入衣柜，又拿出另一套白色西服。
　　是前两天苏青帮穆辰订的礼服，剪裁合体，面料讲究。
　　苏青：“不用想那么多。”
　　“庭审时，你把自己摘干净。”
　　穆辰想了想，坐直身体，食指与中并拢放在额前，行了个不那么规矩的军礼。
　　“行，少将。”他说道，“配合您执行计划。”
　　不过就是赌一把的事。
　　*
　　穆辰违规驾驶机甲的案件在第二天一早开庭。
　　首都星军部法庭伫立在军部职能区最高之处。通体铁灰色的建筑伫立于高山之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正门门楣上悬挂着象征军部的长剑徽章。金色的徽章反射着日光，利刃锋锐，带着着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气势。
　　圆形的审判庭穹顶高挑。无窗的室内，黑色的内壁亮着一圈圈的冷色灯光。穆辰坐在屋内正中的椅子上，因为审判程序不对外公开，身后的旁听席上空无一人。
　　他微微仰着头，前方法官席位坐落于几节高阶之上。主法官身着黑色长袍，神色肃穆，脸长得和原绯的父亲一模一样。
　　法官的目光与穆辰相接，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
　　虚拟光屏上，苏青出示的A2机甲授权与爱尔普兰星治疗舱记录的、少将的身体数据并排而列。
　　检察官神情严肃，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刻薄：“按照治疗舱数据显示，苏青少将的清醒时间晚于授权签署日”
　　“治疗舱并没有进行24小时数据监测。苏青少将在非治疗期间苏醒过。”
　　“苏醒的时间是多久？”
　　“大概一小时。”穆辰按照预演说了个不太离谱的时间。
　　“每天？”
　　“不是。偶尔。”
　　“对机甲擂台违规抓捕保护星兽的判断来自于你还是苏青？”
　　“完全来自于苏青少将。”
　　“行动计划是来自于你们的讨论？”
　　“不是。”穆辰重复道，“完全来自于苏青少将。”
　　苏青坐在证人席，点了下头，“是。”
　　“我认为事实存疑。”检察官作为联邦军团长，你在短暂苏醒中为什么不和军部取得联系，对之前的任务进行详细交接汇报，反而选择将精力用在爱尔普兰星这家普通的机甲擂台身上？”
　　“我的上一次任务已经结束。”苏青说道，“军部早在半年前已经对任务后续完成交接。”
　　“如果对机甲擂台产生怀疑？为什么不选择向星球警卫队提出调查申请？反而选择能力并不得到任何人认可的普通人？”
　　“在对进行特殊授权一个月以前，我向首都星警方提出过调查申请，但调查迟迟没有结果，”苏青语气平淡，“我选择穆辰，因为我认可他的能力。信任他的人格。”
　　“我对任何行动的合理性和后果负责。“苏青说道，“如果法庭对机甲擂台保护星兽的行动存有疑问，请向我询问。穆辰只是行动执行人。在我的授权基础上，他所做的一切合理合法。”
　　庭中一时静默。
　　检查员看向法官。
　　他受了里尔德家的委托，与法官配合，给穆辰定罪。但现在苏青把责任接下，穆辰身上的指控被撇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行动执行人，并不在军部任职，也没有警卫部身份。
　　而原本应该与他配合的法官也无动于衷，当庭宣判：“无罪。”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如果有小天使觉得庭审写得不好...蠢作者吨吨吨自罚三杯


第44章 裴陆
　　◎裴陆弯了下眼睛：“也想让你帮我吹吹枕边风。”◎
　　日光透过法庭外墙细长的窗从高处射入通道, 穆辰的庭审结束，针对苏青的下一场才是重头戏。
　　少将留在军事法庭中，穆辰独自走出大门, 心里并没有因为无罪释放轻松多少。
　　虽然苏青自己说了不会，穆辰还是有点担心他庭审的结果。
　　苏青的庭审将是一场联邦高层博弈的缩影。
　　穆辰在心里反复权衡落在苏青身上的那些推手。
　　主和派里尔德家是最想要把苏青送进监狱的人, 主战派激进派对苏青不满的拉德家不会帮腔, 但司令部劳力得司令一派应该多少会给少将说话。
　　现任联邦最高理事官霍文．凯斯特属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端水派, 手下也有自己的势力。理事官在庭审中也许不会给出意见, 但如果里尔德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要把苏青送进监狱，霍文反而应该会给少将说说话。
　　作为联邦名义上的领导者, 他多少要考虑到苏青的战力，和他的民众支持基础。只要霍文脑子清醒, 就应该知道, 在战争时期，苏青这样的指挥官可以暂时放着不用, 但最好不要打入牢狱。
　　不说他现在还没有选择是否推行和谈，就算他要支持和谈，也要考虑到万一战争激化时的情况。到了那时，苏青会是那时联邦的一道保险。
　　高层的博弈不会对苏青有利, 但只要没有过分不利，凭借少将的军功, 应该确实出不了大事。
　　穆辰一边思考一边走下台阶，正看见外面树下站着个灰眼睛的青年。
　　穆辰轻轻出了口气，主动招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真是瞌睡时送枕头。
　　黑鹫调查员克劳德.林靠着树干站着, 对穆辰的主动略感惊讶, 抬眉笑道, “一般认识我的人，见着我都绕道走。”
　　穆辰耸了耸肩：“不至于。”他看向克劳德：“你没去庭审？”
　　这位看上去和苏青关系不错，但也明显不属于主战派的阵营，也不归属于里尔德家，大概率是黑鹫调查队中理事官势力的一部分。
　　克劳德笑了笑：“我只是个调查员。还不到能够参加庭审的级别。”
　　穆辰没说话，心说看着可不像。
　　看克劳德在爱尔普兰星，明知保护星兽是苏青编出来的理由还是一派轻松随手写下记录的样子，就知道他手里多少有些权力。
　　在理事官面前也多少说得上话。
　　克劳德：“恭喜你成功脱身。”
　　“同喜。”穆辰口应道，看向调查员，“问你个事儿。”
　　克劳德好笑摇头：“都是我从别人那儿获得信息。很少有人敢从我嘴里挖消息。”
　　穆辰想了想，语气轻松：“请你吃饭？”
　　克劳德笑了一声：“让苏青做？你还能替他下这个决定？”
　　穆辰：调查员果然知道少将做饭好吃。
　　“冲着你胆子大，免费和你说说。”克劳德知道穆辰想知道什么，也没卖关子。他今天来庭审外，本来就有给苏青传话的意思。
　　“他身上的军功够多，今天估计没法当庭宣判。后续具体的判决说不准，但不可能进刑狱。少将军衔应该能保下来，但军团长职位估计是留不住了。”
　　克劳德：“你让他早做准备。”
　　穆辰点了下头。
　　“少将那架机甲呢？”他问道，“那架精神力机甲半成品会返还吗？”
　　克劳德失笑。
　　“你想的还挺多。”他说道，“当然是由军部回收。违规制造、违规持有的机甲，怎么可能还给苏青？”
　　穆辰有点可惜，随后又很快释然。
　　半成品不要也罢，传说中的鬼才机甲制造师不就近在眼前？
　　“行。”他对克劳德说道，“多谢。”
　　“用不着。”克劳德说道，“给苏青传点消息，也算还点人情。”
　　他没有细说，把话说到了，随意冲穆辰挥了个手当作招呼，转身就走。
　　穆辰看了眼通手环。
　　苏青的庭审时间比穆辰经历得长得多。他等了一会儿觉得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又接到原绯咋咋呼呼的询问通讯，干脆给苏青留了个消息，先开飞行器去赴原绯的约。
　　原绯说着要请穆辰吃饭，地点却定在了裴陆的家里。
　　穆辰以为他和苏青一样是个隐藏的厨艺大神选手，结果原绯端出个大锅，神秘兮兮的往里倒了一包红辣辣的底料。
　　“这是我路过川Ａ星时特意买的特产。”原绯说着有点流口水，对穆辰大力推荐道：“红油火锅！辰哥！你一定要尝尝！！”
　　裴陆帮原绯把食材一盘盘端上桌。
　　穆辰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机甲制造师。
　　因为在能源星受了不少折磨，裴陆的身形有些消瘦，但远不像历史影响记录中的那样瘦骨嶙峋。
　　他站在原绯身边，气质温文尔雅，也没有传说中的阴郁，一再向穆辰郑重道谢：“谢谢你救了小绯。”
　　火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穆辰吃得兴致勃勃，最开始的提议者原绯却已经下桌了。
　　“……再拿点纸进来呗……小绿……”他的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走廊对面的卫生间里传来，“救救我……”
　　“他就是不能吃还有瘾。”裴陆有些无奈，和穆辰道了个歉，去给原绯拿卫生纸。
　　穆辰看着面前的红色汤锅，捞了一筷子今天刚认识的、被叫作响铃卷的食物，嘶了一声。
　　辣得贼爽。
　　原绯从吃到一半就开始捂肚子，等穆辰和裴陆吃光了满桌的食材开始涮火锅面收尾时，才满脸虚弱的扶着墙壁出来。他话也不说了，活力全无，摆摆手去旁边的客厅沙发里摊着，生无可恋的看着客厅的天花板。
　　“他其实不太能吃辣。”裴陆哭笑不得，和穆辰解释，“他说在能源星憋屈久了，回来要吃个痛快，我也劝不住。”
　　“……别揭我的老底。”原绯有气无力道，“扶我起来！朕还能吃！”
　　裴陆给他搭了条小被子：“你还是歇会儿吧。”
　　“我带你去我的实验室看看。”裴陆随后转向穆辰。
　　他带着穆辰走下楼梯。
　　通道门在两人背后合上。
　　楼梯侧亮起灯光，裴陆侧了下头，对穆辰道：“小绯说你的机甲驾驶技术很厉害。”
　　他的目光落在穆辰的手臂上。
　　穆辰挑眉：“你以前认识我？”沈意的精神力毫无反应。
　　裴陆摇了摇头。
　　“不算。”他说道，“我知道一点你的事。”
　　“当着小绯的面不方便说，怕他知道了难受。”裴陆看向穆辰，“你的手治好了？”
　　“没有。”穆辰也打量着裴陆，心里觉得新奇。
　　沈意的精神力没有反应，那就是真不认识裴陆这个人。唯一的可能是裴陆认识的是沈意试驾时，出事故的机甲制造师。
　　沈意的白月光。
　　“你把小绯从碎石带里救出来，想让我怎么报答你都不为过。”裴陆对穆辰认真道，“我会的东西不多，最适合你的大概就是给你量身打造一架准阿尔法机甲。所以先给你看看我的工作室，多少算个能力证明。”
　　机甲制造间大门打开，偌大的空间内堆着不少机甲零件和半成品机甲部件，密密麻麻的光屏悬浮在屋内，上面是裴陆随手记录下的灵感图纸和大量的机甲制造资料。几袋营养液被随意扔在一边的透明冰柜里，旁边是过滤饮水装置。
　　再往里走，后方的空间排列着好几架穆辰未见过的非制式机甲，还有几台尚未完成最后外壳涂层的制作、裸.露着金属外层的未完成品。在那几架未完成机甲的一边，未关闭的光屏上显示着一长串的货物订单，在裴陆走近时还向上刷新了一行。
　　裴陆：“这些是我设计的一些机甲，算不上什么突破性创新。但加了点改动，多少也都提高了这些机甲的作战能力。”
　　穆辰作为机甲师，一眼就看出来了裴陆所说的改动。那几个改动点不可谓不别出心裁，但穆辰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别处，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这几架机甲……都带有武器系统吧？”穆辰指了指旁边尚未喷漆的半成品。
　　裴陆早就从研究院离职，不可能拥有配有武器系统的A2型或B型机甲的合法制造权。
　　裴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较真起来是，但其实不算真正的武器系统。”他解释道，“这些机甲的武器系统都是最低级的配置，无法穿透机甲防护层，主要是给那些富二代找刺激用，看着阵势大，没什么杀伤性。机甲设计研究都费钱，我造这些出来赚个外快。”
　　穆辰哦了一声，不太诚心道：“给我造准阿尔法机甲？也像这样用来‘玩玩’？”
　　裴陆弯了下眼睛：“你想不想要？”
　　“哪怕只是‘玩玩’，对你来说，准阿尔法机甲的操作感也比纯机械机甲好得多，手部承受的压力也大大减轻。后续如果想要加装武器系统，虽然麻烦，但多找找人也不是不能做到。”
　　“我以前在科学院准阿尔法机甲研究实验室工作。”裴陆坦然道，“虽然只担任初级研究员。但准阿尔法机甲的制造图纸和制造流程……”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这儿。”
　　能记得住制造图纸和流程和能真正造得出来是两回事。联邦现有的准阿尔法机甲成品不过十台，由一整个实验室的机甲制造师配合才最终完成。
　　除了苏青曾经驾驶、现在已经在爆炸中损毁中的那台以外，其他九台都未和原本预定的驾驶员达到匹配率，还处于无法启动的吃灰状态。
　　说要一个人造准阿尔法机甲，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穆辰知道这件事裴陆说出来，就确实做得到。
　　裴陆看着穆辰，不动声色道，“当然，如果你想拥有一台真正的、完整的、带有武器系统的准阿尔法机甲，想让我一步给你制作到位，也不是不行。”
　　穆辰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位鬼才机甲制造师看上去彬彬有礼，内里却和原绯是两个类型。
　　明面说是可以给穆辰制作带武器系统的准阿尔法机甲，但这架机甲要想报备合法，先不说穆辰的身份问题，裴陆至少要拥有制造带武器系统机甲的许可。
　　“说要感谢我是假的吧。”穆辰向后靠在一边的架子上，“找我来，是想拿我当敲门砖的？想要进第一军团研究部？合法获得制造武器机甲的授权？”
　　裴陆在这个时代远没有在后来的历史中那么出名。
　　他这是看准了穆辰“少将夫人”的身份，想让穆辰帮忙给苏青说几句好话。
　　穆辰：也不知道裴陆为什么觉得他说话苏青就会听。
　　“不能这么说。”裴陆看着穆辰，笑眯眯道，“想要感谢你当然是真的。小绯对我很重要。不论我能不能加入第一军团，为你制作机甲、又或者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随叫随到。”
　　他的语气郑重，不是在拿原绯找借口，但也没否认穆辰的后半句话：“当然，也想让你帮我吹吹枕边风。”
　　穆辰：……枕边风？
　　穆辰短暂的静默了一瞬，不太着边际地走了下神：他现在睡客房，虽然就在苏青的卧室对面，但离少将的枕头……还是挺远的。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你对自己的房间不满意吗？辰辰？
　　穆辰：没有啊，挺好。朝阳，光线好，空间也大。
　　蠢作者：（威胁）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再回答我一次。
　　穆辰：？
　　感谢在2022-06-24 14:41:27~2022-06-30 14:2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镇豆饼、只想睡觉的九月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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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裴陆
　　◎穆辰：“不占你便宜，原价付款。”◎
　　裴陆坐在工作台前的椅子上, 打开几面资料光屏，推给穆辰：“你知道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吗？”
　　穆辰点头。
　　克劳德在爱尔普兰星提过，准阿尔法机甲的普化技术得到了突破性进展, 苏青将要脱去“联邦唯一准阿尔法机甲师”的光环，对主战派的作用大大降低。
　　奇怪的是, 在历史中, 此时距离签署和谈协议还有三年, 但准阿尔法机甲并未在这三年中得到推广, 研究又在和谈协议后彻底停止。
　　裴陆：“我被指控‘剽窃’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意图将其‘谎称’为自己提出的想法，被科学院研究所判罚后解雇。但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本就是由我提出的。”
　　穆辰微微皱起眉。
　　不仅是重生后，就算是重生以前, 他都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军部提起裴陆，大多惋惜他即将研发成功的精神力机甲, 惋惜他被抓捕入狱又在狱中死亡。穆辰也并未仔细了解过裴陆的生平,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受到这样的指控才从科学院离职。
　　“我没有剽窃。”裴陆说道。
　　“普适性技术的初稿本来就由我提出，但因为我疏于保密, 被人偷走当作自己的功绩，还倒打一耙。”裴陆倚着工作台，“不仅我几年的研究成果和我的灵感属于偷窃者，我身上还背了莫须有的罪名, 被泼了一滩脏水，没人愿意要。”
　　穆辰：……原来历史里裴陆自己开机甲研究室的原因是离职后没人录用他。
　　裴陆调出几张手稿记录推给穆辰：“这都是我最初的设计想法, 当然，这些文档也都被人拷贝走当成自己的了。”
　　图纸上的点线密密麻麻，穆辰翻了几张, 不太能看得懂。他的视线越过光屏, 抬头环顾四周的实验室布局。
　　这地方布局规整, 但东西却都堆得凌乱，能看出实验室的主人在其中度过了多少时间进行机甲的研发制造。
　　裴陆的姿态镇静，带着点爱信不信的架势，目光深处却藏着怀有期待的紧张。
　　不是紧张谎话被人戳穿，而是紧张能不能被赋予信任。
　　他谈起机甲设计时发自内心的喜爱和骄傲不是假的。他改造原绯驾驶的废弃机甲时手段高超，他在精神力机甲研究上取得的成就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与天分。
　　穆辰：怪不得。历史中准阿尔法机甲没能在停火协议签署前得到推广。
　　裴陆的技术被别人据为己有。但小偷却没能真正理解准阿尔法机甲普化技术的关键点。大概是后期准阿尔法机甲批量制造测试中出现了新的问题，小偷却迟迟没找到办法解决，一直到停火协议签署，整个计划被最后中止。
　　穆辰看向裴陆，点了下头：“我信你。”
　　裴陆动了动嘴唇，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一直过了半晌，他才微微吐出一口气。
　　“你是除了小绯以外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
　　穆辰想道原绯，有些好笑道：“他是不是一直在努力收集资料，想给你安排一个专题报道还你清白？”
　　裴陆也笑了：“如果那么简单，当年我早就自证清白了。”
　　“下个星期我离开科学院就已经三年，保密期结束。”他说道，“维持私人机甲研究室的开销太大，靠给富二代卖机甲挣得钱也入不敷出。所以我想加入第一军团研究部，获得资金支持。”
　　“但我身上的污点……难以被军团研究部接收。”
　　“我向你保证。”裴陆举起一只手，严肃道，“如果你能说服苏青少将同意我加入第一军团……对第一军团只赚不亏。”
　　“我仍旧可以进行准阿尔法机甲的普适性开发。实话实说，我最近发现之前的想法其实有些问题，所以要等科学院研发成功可能还不如找我来得快。除此以外，我对纯精神力机甲也有些想法。”
　　这话说得有点妄自尊大，换了别人来听都得适当打个折扣，但穆辰没质疑，只问道：“你为什么想加入一军团？”
　　裴陆失笑：“第一军团在外的声誉是出名的好。”
　　“军团纪律严明，管理公正。军团内气氛好，福利好，据说拨给科研部的经费还很高。”他说道，“放在一年前，多得是人挤破头想进。至于现在……”
　　他的笑容有些狡黠：“我不是来给你报恩得吗。如果我去了其他军团，第一军团的装备就要落后一步了。”
　　“别说你和第一军团没关联。”裴陆不等穆辰开口，继续认真道，“小绯和我说了，你和苏青少将感情很好。”
　　穆辰：……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也用不着绕弯子装作自己和苏青没关联。庭审结果还没出来，苏青现在还拥有军团长职务，想要招一个机甲制造师，没任何问题。
　　更何况，就算他之后不再是军团长……
　　也仍旧是第一军团的那面精神旗帜。
　　“倒不是不能帮你说。”穆辰开口道，“但苏青少将有他自己的判断方式。”
　　“当然。”裴陆没什么异议，“我随时都可以向他提交自证清白的资料。只是像我说的……科学院不认为我的证据足够有力。”
　　穆辰点了点头：“行。”
　　他转过视线，又看见实验室后方那几台尚未制作完成的机甲。
　　“真的都是给富二代的？”他随意道，“你不给地下机甲擂台造比赛用的A2机甲？”
　　裴陆让穆辰帮忙引荐的目的达成，正在心理最放松的时候，脱口而出：“当然不，我……”
　　裴陆：“……”
　　他神情微顿，倏然收声。
　　穆辰打开通讯器，点开名为“绿”的加密账号，将光屏推到裴陆面前：“黑客大神？”
　　裴陆：“……”
　　穆辰：“你还挺忙的。”
　　裴陆：“……”
　　裴陆看到穆辰的加密通讯称呼，无语半晌，抬眼道：“……你是‘M’？”
　　裴陆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打量着穆辰，斟酌片刻，开口道：“我开发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程序，干这个也是为了赚钱，卖机甲的钱根本不够研发用。像你上周提出的什么权限传输程序，我都是不接的。”
　　裴陆语气里第一次带着点小心翼翼，“……你不会把这个告诉小绯吧？”
　　这是个灰色地带，说不上犯了什么大事，但也不算干净。
　　穆辰：“你想一直瞒着他？”
　　“……”裴陆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想好。
　　穆辰没有说话，对裴陆和原绯之间的事他不予置评。
　　“我不会给你告密。”他说道，“既然我们都把话说开了，我提这个就是来问问。”
　　“你上周说自己技术不够、不肯给我做的权限传输程序，现在能做了吗？”
　　穆辰：“不占你便宜，原价付款。”
　　裴陆：“……”
　　“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高风险……”他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你信我，我也信你。”
　　“程序我可以我给你做，我也不问你要干嘛，但你别拿去乱用。”他说道，“我不想做个在联邦系统里挂号悬赏的黑客，畏手畏脚的生怕被人揪出来，还得担心地下机甲擂台为了悬赏金额失智背刺。”
　　“放心。”穆辰语气轻松，安慰他道，“我不用你这段程序干什么大事，不会被人抓住，更不可能把你暴露出去。如果一定要说，你那个屏蔽监控系统的程序，更危险。”
　　裴陆：“……”
　　“小绯给你的……？”裴陆哭笑不得，知道穆辰这是不占自己便宜在在跟自己摊牌。东西都给出去了，他也没别的办法，无语半晌，只能再次叮嘱道，“那你……小心点。”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倒立卖萌.jpeg感谢在2022-06-30 14:23:10~2022-07-03 12: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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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沈家
　　◎沈舒容从没在沈意身上见过这种气势◎
　　夜深。
　　浅紫色的弯月高悬于夜空之上。
　　屋内没有开灯。苏青坐在窗前, 一只手撑着额头，垂着眼，无声望着窗外。
　　他因为头疼难以入睡, 喝了一支精神域舒缓剂，看着面前光屏中的资料。光屏内是穆辰发来的, 有关裴陆的资料信息。
　　苏青把资料重新阅读一遍, 将最上方的光屏向旁边拨开一点, 看向下方他原本打开的准阿尔法机甲制造实验室的人员资料。
　　他这几天一直在浏览过准阿尔法机甲研发团队信息, 想要寻找一位不在核心势力纷争中、又有能力的机甲制造师，帮穆辰私下打造一台准阿尔法机甲。
　　只要能解决最主要的精神域与机甲联通的技术难题，哪怕最初只有一架A1型机甲, 苏青也能利用第一军团自己的科研部能力，加装武器系统, 进行二次改造, 把它变为一架合格的作战机甲。
　　但穆辰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苏青揉了揉额头。
　　药剂生效，疼痛变得和缓,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和因其而来的思维滞涩。
　　他轻微出了口气，把面前的光屏一面面关闭。
　　在准阿尔法机甲制造实验室的人员资料下方，是苏青正在撰写的近卫官任命书。再下方的光屏则是三天前军事法庭下发的案件仍在评议、尚未宣判的告知书。
　　屋内黯淡的光芒全部熄灭。
　　苏青侧过头，又看了一眼窗外。
　　月色中, 穆辰手里捏着原本应该悬浮在别墅外围的安保用的圆形悬浮监视器摄像头，上上下下地打量, 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穆辰在别墅中的心态很放松。
　　这儿是苏青的地盘，安全保密性在首都星数一数二。他对少将的心理防线又很低，完全没注意到二楼主卧窗后, 苏青投来的一瞥。
　　穆辰正在测试裴陆帮他升级过的屏蔽程序。
　　在穆辰的要求下, 这段程序不仅屏蔽波长, 还能进行一定时间的画面置换，且根据监控摄像头过往画面截取，十分逼真。
　　苏青别墅的监控设备等级几乎和军部实验室等级相当，但植入裴陆编写的屏蔽程序后，就算穆辰光明正对着摄像头照镜子，别墅的监控记录中仍旧只显示着周围的普通景色，画面内完全没有穆辰的身影。
　　妥了。
　　穆辰把这段暂时用不到的屏蔽程序划入星网保密性最强的个人虚拟信息室深处，又把权限传输程序拉上表层，输入沈舒容的通讯设备号预激活。
　　第二天中午，他和苏青坐飞行器前往沈家。
　　“爸你干嘛非不让我出门？！”刚到门口，穆辰就听见沈舒容在屋里不耐烦地抱怨，“你在餐厅摆了这么一大桌是要请客？你请你朋友干嘛让我陪坐？”
　　穆辰往里看了一眼，就见沈舒容打扮得精致，大概是要出门参加什么社交派对。
　　他今天烫了头发，画了淡妆，戴了耳钉，凸显出了自己五官的优势，又不显得夸张怪异。
　　沈舒容本来就不高兴，余光看见门口站着的穆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向沈宏良，急道：“爸！”
　　“你什么意思！”沈舒容抬高声音质问，“我不是和你说过……”
　　沈宏良嫌他丢脸，沉着脸打断他道：“一家人吃饭，来的是你哥和苏青少将。怎么了？是让你见仇人了？”
　　穆辰没理这对父子，径自推开门。
　　沈家的客厅明显被仔细打扫过，地板被家务机器人重新打了蜡，闪闪发亮。再向里走，餐厅里摆了两排菜品，有菜有汤，摆盘精致。旁边的厨房里还站着一名沈宏良特意雇来的高级厨师。
　　沈舒容满脸写着不高兴，但看见和穆辰一起走进来的苏青，又不知道怎么哑火了。
　　不管苏青前途如何灰暗，他还是这么一副样子……气宇不凡。
　　“都坐都坐。”沈宏良招呼着落座。
　　沈舒容原本打算摔门就走，结果扶着门板看了苏青两眼，犹豫了一下，又反身回到客厅里，目光在苏青脸上又转了两圈，稍微缓和了语气，开口道：“好久不见，苏青哥。”
　　沈宏良暗自点头，心说这小子平常叫得欢，真见了苏青还不是和以前差不多，说话的气势都软了几分。
　　穆辰：“……”
　　穆辰听沈舒容叫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实在不太舒服。他在沈舒容旁边坐下，开口道：“叫嫂子。”
　　“咚。”沈宏良手里的银叉子掉在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他开口想让穆辰别胡说，结果不小心被口水呛住，咳了个天昏地暗。
　　沈舒容脸上的表情崩塌，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下意识抬头看对面的苏青。
　　苏青沉沉看向穆辰。
　　穆辰和苏青接触得多了，对少将的目光越发免疫，只看了苏青一眼就知道少将没真生气。他说完话甚至没有在爱尔普兰星被莉亚戳破的心虚，神态自若，还拿起勺子喝了一口例汤。
　　没少将做得汤好喝。
　　沈宏良好不容易咳过一通，喘了口气，再想开口骂穆辰说话不着边际，却看见苏青根本没反驳，只是看了穆辰一眼后就移开视线，也拿起了汤匙。
　　沈宏良：“……”
　　……不该吧？！沈宏良怀疑起了人生，简直不敢相信，一只手伸到餐桌底下，暗中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他别是在做梦吧？！
　　沈舒容直咬牙。
　　苏青也太惯着这个私生子！任他在外面胡说都还给面子不反驳！
　　“不叫吗？”穆辰还在一边询问，“这就不礼貌了，弟弟。”
　　沈舒容神色恼怒，转头看他。
　　穆辰表情平静，对沈舒容笑了笑。
　　这个好像胜利者一样的平静笑容刺激了沈舒容。明明他和苏青认识的时候，沈意还不知道跟着他那个便宜妈在哪个小房子里苟且偷生。
　　沈舒容气得摔了刀叉。
　　叮当两声脆响，刀叉摔落在盘子里，弄得汤汁飞溅，沈舒容身上那套昂贵的衬衫前襟都沾上了污渍。
　　他豁然起身，椅子发出刺耳声响。
　　“别叫我弟弟！”沈舒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谁跟你是一家人？在这儿来恶心我？！”
　　苏青抬起头。沈舒容和他目光相接，下意识地把原本还要继续骂的话吞了回去。
　　沈舒容：“……”
　　他一时语塞，狠狠推了把椅子，转身上楼。
　　穆辰不怎么真诚的向沈宏良笑笑，拿着大哥的架势道：“我上去劝劝他。”
　　苏青看了穆辰一眼，若有所思。
　　沈宏良跟着穆辰站起身，沉着脸道：“都闹什么！小意！别在这儿拱火！小容，给我坐下吃饭！”
　　沈舒容根本不管他，穆辰也不听他说什么，追着沈舒容上楼。
　　沈舒容快步进了屋，猛一摔门。穆辰一步向前，伸出手臂一挡，推门进入，嘴里敷衍道：“弟弟，你对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误解，今天趁机好好聊聊。”
　　“！你给我滚……！你……啊！”
　　沈舒容还在发脾气，冷不防穆辰抓着他双手的手腕，将他猛地压至墙边。
　　两人手腕上的通讯手环相贴。
　　穆辰脸上的笑容敛去，眼里压迫性的神色让沈舒容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他从没在沈意身上见过这种气势。
　　……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根本不是沈家那个唯唯诺诺的阴郁私生子！
　　他身上带着血与火的余烬，深黑瞳孔里有不容人反驳的决然。
　　沈舒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了些微恐惧。
　　他心神动摇，根本没注意穆辰的食指摸到了他通讯手环边侧的按钮，在其上轻点了一下，触发了手环在紧急状态下的解锁。
　　穆辰手环内的权限传输程序识别了沈舒容的通讯号，开始运作，在沈舒容的手环附近跳出硬币大小的授权页面。
　　穆辰快速点击了确认。
　　他的动作很快。
　　沈舒容根本还没从穆辰身上爆发出的气势中回过神来，余光捕捉到身侧的一抹微光，下意识转过视线，只被卧室窗框反射的阳光晃了一下。
　　“我想我得告诉你。”穆辰听见楼下沈宏良追上来的脚步，在心里算了下权限传输需要的时间，仍旧压着沈舒容的手腕，把眼前的这场戏有演完。
　　他的语气低沉，好像压着怒气，又似乎带着点骄傲，“虽然你曾经是苏青少将的未婚妻，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沈宏良推开沈舒容的屋门。
　　苏青站在楼梯口，看见穆辰的侧影。青年脸上难得没带着笑意，神色肃然冰冷，一字一句郑重道：“苏青少将，现在是我的伴侣。”
　　“希望你能对他保持应有的距离，表现出一个‘弟弟’该有的礼貌。”
　　作者有话说：
　　苏青：（思考）
　　蠢作者：（星星眼期待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没想到穆辰对你这么有占有欲？
　　苏青：（不应当）
　　苏青：（沉思）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阴谋。
　　蠢作者：（但你好像忽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穆辰：（拇指）
　　呜呜呜蠢作者这两天过得贼难受qaq 头疼+浑身发热+睡不醒以至于今天早上都在思考要不要去测测是不是中招了……然后……因为今天太热了，我室友一怒之下把空调打到了21度，我吹了会儿冷风，喝了杯冰咖啡，感觉……我活了！！！！头也不疼了！虽然还是困……
　　难道前两天是中暑了？？迷惑.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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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武器室
　　◎穆辰想了想，笑道：“先保个密。”◎
　　“小意！你这是在干什么！”沈宏良进了门, 下意识就想要拉偏架，说完了想起来自己还想让沈意回来给他“光宗耀祖”，又立刻闭上嘴。
　　苏青从沈宏良身侧通过, 侧身挡住沈宏良的视线，搭着穆辰的手臂, 微微用力。
　　权限传输已经结束, 穆辰顺着苏青的力道放下手, 转头看他。
　　沈舒容满脸委屈, 看见穆辰在苏青的动作下放开自己，立刻委屈道：“苏青哥……”
　　苏青没看沈舒容，只轻轻捏了下穆辰的手臂, 抬眼问道：“疼吗？”
　　穆辰：？
　　苏青垂下眼，解开穆辰袖口的扣子, 把穆辰的袖子一点点上折挽起, 看见他的手臂上没有被门撞出的红痕，稍微放下心。
　　沈宏良心里觉得不妙。
　　看苏青这架势, 估计是并没有他之前预料的对穆辰的不满，反而还挺喜欢。怪不得他之前没有同意和穆辰解除婚姻关系。照这样下来，他想用父爱让穆辰重新回到沈家，就更加难上加难。
　　他好不容易叫沈意回了沈家一趟, 今天这场面还闹得这么难看！沈宏良带着些许不满看向沈舒容，沈舒容没注意自己父亲的目光, 他站在墙边上，牙都要咬碎了。
　　受伤的明明是他吧！穆辰把他手腕都给攥红了！他后背撞上了墙，疼得要命！苏青像捧什么宝贝一样捧着穆辰的手在那儿看来看去是看什么？！
　　“不疼。”穆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苏青是看见他伸手挡了门, 怕他的手伤加重。
　　穆辰笑了笑：“没那么脆弱。”
　　苏青嗯了一声, 又帮穆辰把卷起的袖口放下，而后抬眼看向沈舒容，漠然道：“道歉。”
　　沈舒容：“？？？”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想要质问自己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对着苏青冰冷的眼神，却一时像卡了鸡脖一样说不出话。
　　穆辰懒得在沈家和人扯皮。
　　他今天来也就是借机靠近沈舒容拿到他的科学院宇宙生物研究所门卡权限，现在目的达成，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沈家的人不配。
　　他看了眼气得要冒烟的沈舒容，勾了下手苏青的手臂示意道，“走吧。他听不懂人话。别和他废话。”
　　沈舒容：“……你！”
　　“小意，苏青少将，哎，今天是有点误会……”沈宏良赶紧在旁边圆场。穆辰没理他，拉着苏青的手臂一路拽着少将往外走，把苏青按进飞行器驾驶位，又转身当着沈宏良的面，把他的联系方式拉进黑名单。
　　沈宏良哎了一声，穆辰对他笑了笑。
　　“你们对待我的方式一点也没变。”他替沈意说道，“需要我的时候就让我回来，却又学不会给我一点尊重。”
　　穆辰没给沈宏良再说话的时间，嘭地关上飞行器舱门。
　　苏青打开了飞行器自动驾驶，侧头看向穆辰。
　　青年实际对待沈家的态度和在医疗航舰上表现的并不相同。
　　穆辰没注意苏青的目光，靠在椅背上打开通讯手环，查看自己今天的“战果”。
　　裴陆编写的程序复制了沈舒容通讯手环上的所有权限。上面大部分都是几家高级店铺的会员，中间夹杂着科学院宇宙生物研究所的大门通行卡。
　　这是穆辰要的东西，进入拥有多米克族资料的第三保密实验室的第一道关卡通行证。
　　但要想潜入保密实验室，依靠大门通行证，和裴陆的屏蔽程序，还远远不够。
　　他心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正想着能不能说服裴陆帮他违规制造便携武器，飞行器已经降落。
　　“跟我来。”苏青把穆辰带向公寓下方，穿过训练场，进入再下层的武器装配室。
　　穆辰：“……”
　　穆辰狐疑看向苏青，有一瞬间怀疑少将能够截取他人的脑电波。
　　然而尽管苏青给过他权限，但穆辰从未想过来苏青的武器室。
　　在军部条款制约之下，苏青拥有的武器装备，包括机甲与枪械，应该全部都向军部报备过，能够以特殊手段追踪。如果发现被私自动用，少将脱不了干系。
　　苏青拉开墙侧的安全门。
　　门内的空间被分成了一个个铁灰色的金属格，一套套的制式枪组被锁在其中。苏青按下墙侧按钮，门内的枪械架下沉，露出再其内的另一组空间。
　　苏青简洁道：“私藏”
　　穆辰：……
　　所谓私藏，就是未加报备、违规持有的枪械。
　　……把这地方举报给军部，少将就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尽管如此，穆辰也不算太意外。苏青对自己的处境了解得清楚，不可能真的把一切底牌摊在军部面前，乖乖任人摆布。
　　“挑。”少将语气平淡，示意穆辰自己拿。
　　他原本给穆辰准备了别的随身武器，只不过那东西还在路上，但看青年的样子，显然并不安分。
　　穆辰看了苏青一眼。少将既然这么说了，他也用不着再客气。
　　穆辰操作机械臂，取下几把随身激光枪，一一查看参数，最终选择了一把续航不高，但高功率的激光短.枪。
　　他把短.枪收在腰间，衬衫毛衣放下，盖住枪身，转头看向苏青。
　　少将明显猜到了点什么。
　　穆辰想了想，笑道：“先保个密。”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穆辰有些难以解释，他如何获得的第三保密实验室拥有多米克族保密研究资料的信息，也难以说明他要去查看研究资料的动机。
　　“让你带枪是以防万一。”苏青并未追问，只说道，“别冒险。”
　　“保护好你自己。”
　　“行。”穆辰答应的爽快，心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先去宇宙生物研究所看看。
　　作者有话说：
　　【前情提示】辰辰想去保密实验室查看有没有多米克族伪装人类的研究资料。保密实验室就是……苏青被谋杀的调查中，一直被提到应该记录着有用资料、但因为后来实验事故、资料被损毁的那家实验室……然后在辰辰现在的时间点事故还未发生……
　　【真的还有人记得这件事吗】【是蠢短短的错！让蠢短短自吨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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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宇宙生物研究所
　　◎穆辰不是今夜唯一的入侵者◎
　　凌晨一点。
　　穆辰轻手轻脚打开屋门。
　　穆辰衬衫外面套着浅棕色的毛衣, 最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厚夹克衫，出了苏青的公寓。
　　虽然只是去研究所踩个点，但以防万一惹了麻烦被事后调查追踪, 穆辰还是没有驾驶飞行器，而是从苏青公寓旁的私人步道走到公共飞行器停靠站。
　　冬日, 首都星的夜里很冷。穆辰一边走一边被冻得往手上哈气, 进了公共飞行器的站台。
　　苏青所在的公寓地方偏僻, 整个站台内只有他一个人。
　　穆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公共监视器的位置, 低下头垂着眼，露出一副深夜买醉的沮丧模样。
　　一架庞大的公共飞行器从上层航道下降，在穆辰面前停下。
　　穆辰用通讯手环划卡, 借着玻璃的反光看向舱室内。
　　公共飞行器是私人飞行器的三倍长，分为六个舱, 上下两层。穆辰就坐在最外侧的舱室, 他刚刚登上公共飞行器时，舱室内位置很空, 乘坐的大多是上夜班的打工人，等飞行器向外开了三站，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经过2号卫星城站后，几乎每一次停站, 都上来几名打扮靓丽的青年男女。
　　穆辰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和自己的目的一样，目的地是位于是首都星主城区月卫街。
　　主城区的酒吧街, 主城区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酒吧区内光影斑斓。
　　交错的悬浮梯于高楼之间穿梭，缤纷的全息投影在空中相融。一名猫耳少年站在路边，笑着向所有经过的人递发今晚主题活动的宣传单。
　　穆辰随手接了, 但没进入这家人气最旺、全员戴着兽耳兽尾的主题酒吧, 来到旁边一家名为“面具”的酒吧门前。
　　沈意之前打晕了保镖逃出沈家, 就是进了这家酒吧买醉。
　　从沈意的记忆中，穆辰知道这家酒吧有个十分有趣的概念：客人进入酒吧时可以选择佩戴酒吧提供的面具，遮住真实的容貌和身材，在酒吧中寻找一夜情。
　　至于开房的时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就看运气了。
　　这像是个听起来就要赔钱的点子，但时不时还会有人来尝尝新鲜。走在穆辰前面的一名男生就接受了服务生提供的面具，穆辰跟在他身后，同样伸手接过。
　　他把黑色皮质颈环形状的容貌改变器戴在脖子上。
　　最新的光膜技术遮盖了他的容貌、身材和穿着。酒吧内放着激情的音乐，穆辰从群魔乱舞的舞池穿过，按着标志找到酒吧的卫生间，向旁侧看了一眼。
　　酒吧的后门果然就开在一边，门正敞着，一架货运飞行器正停在门边，由机器人上上下下的搬运货物。
　　穆辰借着堆叠货箱的遮挡从酒吧后门离开，把毛衣的衣领拉高挡住颈环。用实时地图看了下方位，快步走下三层楼梯，穿过绿化带，经过首都星的地面公园。
　　公园对面就坐落着科学院宇宙生物研究所。
　　沈舒容上班上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本来就是关系户，又在不太忙的人事资料部工作，每个月只要满足半个月的打卡天数就能混得下去。尽管如此沈舒容连上班打卡都懒得来，经常在外面的社交趴上玩到午夜，回家前顺路来研究所打个卡。
　　穆辰看了他的打卡记录，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午夜后出没。沈舒容昨天才来挂过号，今天肯定不会再来。
　　穆辰来到研究所大门前，姿态自然，出示通讯器上的权限。
　　裴陆程序在获取沈舒容权限的同时获得了他的外貌、瞳纹信息，与沈舒容的权限信息，和裴陆编写的屏蔽程序一起，在短短半秒的接触中传入打卡器。
　　打卡器验证权限通过，屏蔽程序顺着网络侵入监视系统。
　　研究所大门在穆辰面前打开。他身后的打开器屏幕信息向下跳动，原本在大门打开时自动刷新的打卡记录被屏蔽程序洗去，恢复到十分钟内无人刷卡的状态。
　　穆辰稍微放心：了不起。
　　宇宙生物研究所占地面积不小。
　　从正门进入后，五条透明通道内各有一条感应传送轨，通向研究所内，两侧共四条传送轨前没有任何标志，正中央的传送轨上方打着“信息中心”的铭牌。
　　穆辰手里没有研究所内的地图，不用多想，先去了信息中心。
　　半球形的建筑物坐落于地面。下班时间，通向信息中心内的门已经关闭，外墙的自助接口还在工作状态，闪着蓝色光点。穆辰用沈舒容的权限接入，光屏弹出，显示出研究所内的部门列表，下方则是一张虚拟地图。
　　第三实验室在地图上显示为与大部分灰色部门区别的浅橙色，代表即使是研究所内人员，也不能未经允许随意进出。
　　它位于“近代宇宙生物区”，就在研究院西南侧，入口处位于地面层，夹在两栋高楼之间。
　　穆辰把虚拟地图记在脑子里，走向一边的传送轨。通向近代宇宙生物区的传送轨先向上升，经过高层的“星兽研究区”，而后再次下降。
　　尽管是凌晨一点，园区内仍然有窗户亮着灯，加班的研究员在实验室内埋头苦干。穆辰手臂搭着传送轨边缘的扶手，神态自然，经过一面亮着灯的窗边，随着传送轨道下至地面。
　　他在下一个站台下站，顺着阶梯回到地面，走上另一条地面传送轨。
　　原本稀稀落落的灯光在这儿变成了一片黑暗。
　　轨道从高楼下的通道中穿过，四面的金属墙面挡住了外面的一切光亮。一片黑暗中，穆辰看见通道尽头亮着荧光色全息指示牌。
　　“近代宇宙生物区——第三实验室。”
　　“前方为保密实验室，非相关人员请勿越过警戒线。”
　　穆辰眯了下眼。
　　他并不意外保密实验室外设有激光警戒线。
　　警戒线通常为一面亮红色的激光墙，只有在权限验证通过后会短暂消失，检测到人员通过后会重新亮起。但穆辰此时并未看见本应拦在面前的激光墙。
　　他侧了下头，看见警示牌两侧立着警戒线发射器，黑色的一起闪着红灯，正处于“故障”状态。
　　穆辰诧异挑眉。
　　他不是今夜唯一的入侵者。
　　有人破坏了保密实验室的警报装置，已经进入楼内，或许还没有离开。
　　穆辰今晚只是来探个路。
　　他知道第三实验室防守严密，因而原本没有今晚就进入实验室内的打算。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穆辰摸了一下腰间别着的激光枪。
　　尽管他还没有做足准备……但如果今晚不进入，保密实验室被人入侵后只会再次加强，下次再想进来，要比今晚难得多。
　　更何况穆辰从不怕冒险。
　　他极轻地抿了下唇，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向前走了一步，越过原本设立警戒线的位置，进入实验室前向外伸出的走廊。
　　警报果然未被触发。
　　走廊门内的电子锁也处于“故障”状态。穆辰按下开门按钮，并未锁定的大门向两侧打开，门内原本的执勤守卫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穆辰蹲下身伸手试了一下，还有气。
　　他拨开守卫的衣领，在对方的颈侧看到一根细小的麻醉针。
　　不知道先他一步的入侵者要来这里找什么，又能控制系统故障时间有多久。
　　穆辰短暂的思考了一秒，继续向前。
　　走廊两侧，几台巡逻机器人也处于故障状态，正在面壁罚站。穆辰借着研究所内地面微弱的夜光，接连穿过三道本应锁着的权限门，进入第三实验室内部。
　　门口的电梯间上方的数字停留在十层。穆辰看了一眼电梯间旁边的楼层铭牌，他想要去的资料室同样也在十层。
　　穆辰在内心啧了一声，进入楼梯间，轻声抵达十层。他一手摸着腰间的枪，一手抵着通道门，将其拉开一个缝隙。
　　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楼梯间斜对角的屋门开着，正是穆辰要找的资料室。一道黑影从屋内一晃而过。月光从资料室的窗外射入，穆辰不意外地看见对方也是一副经过掩饰的普通容貌。他站在资料晶片架前，只低头搜寻了片刻，就利落地抽出一个晶片盒。
　　“滴——”
　　晶片盒离开档案架的刹那，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宇宙生物研究院响起。
　　作者有话说：
　　嗯……蠢作者再次表演劈叉.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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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宇宙生物研究所
　　◎“停止移动——否则开火——”◎
　　深红色入侵警报标志在研究所内各处亮起, 将楼间穿梭的传送轨照成暗红色。
　　第三保密实验室楼内的照明装置全部启动，将夜色点得亮如白昼。
　　楼内，比穆辰抢先一步的入侵者动作迅速, 将晶片盒拿在手里，转身向外离开档案室。
　　他的脚步急促, 完全没意识到还有第二个人进入, 冷不防对面楼梯间大门豁然打开。他猝不及防, 被穆辰猛地撞进档案室内的墙上, 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档案室大门在穆辰身后落下。
　　大楼内紧急模式启动，一道道沉重金属通道门关闭落锁，将楼内空间分隔, 互不相通。
　　研究所地面警卫机器人收到信息提示，校准方向, 向第三保密实验室快速前进。悬浮于空中的圆形监控器改变轨迹, 快速计算后改变运行方向，在第三研究院周围拉出一道密网。
　　穆辰左手持枪抵着入侵者的太阳穴, 右手向下，利落卸下他的腕关节，伸手接住向下掉落的晶片盒。入侵者回过神来，骤然矮身向下躲过枪口, 同时出拳。
　　迎面一阵厉风。穆辰向左闪避，右手抓住对方出拳的手腕后拉, 短.枪在左手手指间灵活转了个方向，以枪托大力击打向对方的太阳穴。
　　入侵者一下没能躲开，视野旋转, 晕倒在地。穆辰将他甩在墙边, 走到晶片收纳架前, 快速浏览着收纳架上的标签。
　　一个个手掌大小的晶片盒以实验序号为顺序在架上排列。密密麻麻几百个晶片盒堆叠在一起，穆辰没时间一一查看，从最早的序号和最新序号的格子各抽了两个晶片盒揣在外套兜里。
　　刺目的亮白色直射光从档案室窗外直射而入。
　　第一架空中巡逻机器人到达第三实验室外，由地面升空，出现在穆辰的视线里。
　　它正面的激光炮处于激活状态，泛出蓄能完毕的淡红色，扫描器受到裴陆的屏蔽装置干扰，却没能在第一时间锁定穆辰。
　　“停止移动——否则开火——”
　　巡逻器机械音发出接连警告。穆辰不为所动。他站在窗前，手指摸着玻璃窗边缘的固定框，寻找到玻璃窗与墙壁的连接处，又屈指敲了下玻璃。
　　只是一面普通的防激光玻璃，外面没有再加装更厚的防护层。
　　这在保密实验室的设置中不太寻常。
　　穆辰借着巡逻机器人的探照灯光看向窗外，敏锐捕捉到对侧建筑物外墙加装的、手指间大小的激光束发.射器。
　　这面窗外设置了密集的火力网。
　　但既然巡逻机器人无法定位他的身形，火力网的摄像装置应当也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
　　第二架巡逻器升空。
　　穆辰选择相信裴陆的黑客技术。
　　他向后退了一步，持.枪击向窗周固定器。第一道激光束在金属上打出一个半截手指深的小坑。穆辰扬眉，苏青给他的这把激光枪比他预计的功率还要高上那么一点，他原本有以为能有个浅坑就算不错。
　　“停止移动——”
　　重叠的机械音响起，背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响声，刚刚被穆辰打晕的入侵者从墙根捂着额头坐起，暴露在灯光之中。
　　巡逻机器人的扫描器瞬间锁定目标，入侵者一时还没彻底清醒，坐直身体看向窗外。
　　“嗞——”
　　赤红色的激光射线瞬时射.出。
　　穆辰一脚大力踹向旁边的晶片存放架。
　　金属存放架顺着屋内方便搬运的滑轨向前滑出，过快的速度让架子上的晶片盒劈里啪啦掉了一地。
　　入侵者回过神来，连忙向旁边躲闪，激光束将金属存放架洞穿，射穿了他的肩膀，嘭地打在墙上。
　　巡逻器终于找到目标，深红色的线争先恐后的迸发。穆辰动作灵活，他移动的范围不大，却恰巧闪身让过了巡逻器接连发射的激光束，同时抬手举.枪。
　　穆辰的枪法很准。
　　随着砰砰几声连发，激光枪毫无偏移地射.中了固定器上的同一点。激光束第四次在同一位置落点，紧密金属制成的固定器内心最终被穆辰洞穿，发出一声脆响，碎裂脱落。
　　穆辰用同一方法击.穿第二个、第三、第四固定器，而后一脚踹在窗框接缝处。
　　玻璃窗边缘脱落。整片玻璃由十层向下坠落，随着一声巨响，砸向地面刚刚到达的巡逻机器人。窗外的火力网被异物激活，向着落下的玻璃一顿扫射，误伤了好几架巡逻器。
　　穆辰抽空回头看了一眼。
　　入侵者正借着层层金属架的遮挡，正在地上一阵翻滚，左躲右闪，艰难地接近了档案室门边。
　　穆辰捕捉到地面的几缕血迹，扬眉道：“死不了吧？”
　　“用不着你费心！”
　　他来不及看外面的局势具体如何，忍着灼烧的剧痛掏出衣服内的万能电子钥匙，插入档案室因为触发警报紧锁的大门。
　　穆辰也不再废话，看了一眼窗外，把单手撑着窗框，向外翻出。
　　呼啸风声在耳边响起。
　　窗外的火力网这次却没能识别出穆辰。
　　越来越多的巡逻机器人升空，交错的探照灯光晃得人眼晕。
　　光影交错间，穆辰的身形在夜空中伸展，带着高速动作带起的厉风，靠着精神力加持后绝佳的观察力与大脑内的计算，手掌准确地抓住一架巡逻机器人下方凸起的起落架。
　　巡逻机器人被他大力拉得向下一坠，平衡装置启动，快速重新上浮。巡逻器检测道异物接触，发出刺耳的警报音。
　　十余架巡逻器刹那调转方向，红色的激光炮瞄准点聚集在穆辰的手掌。激光束发出的刹那，穆辰已经借力重新悠起，轻盈落在侧方大楼突出的屋檐上。
　　再次失去目标的巡逻器向四面搜索，探照灯在楼宇间投下一个个巨大光斑。人力警卫队比巡逻器的反应稍慢，此时也已经到了附近，抬头间锁定穆辰的身影。
　　“站住！”
　　警卫队员在锁定穆辰的第一时间开.枪。
　　穆辰没有回头。
　　一连串的激光束跟在穆辰身后。大楼的玻璃窗映声破碎，玻璃片划过穆辰的脸颊，蹭出一道血痕。
　　穆辰转过拐角，越过楼宇间的横梁，抬手击落几架跟在他身边的监视器。警卫队员短暂地失去高空中穆辰的身影。
　　穆辰穿梭于明暗之间，在楼宇间腾跃，仿佛行于平地。他到达研究所的边界，由六层高的屋檐一跃而下，膝盖弯曲缓冲，落在三人高的围墙之上。
　　穆辰听见背后纷杂的脚步声。
　　研究院内布局错落，近地面通道高低交叉，中间又有隔离装置。穆辰蹲在围墙之上闻声回头，跑在最前方的警卫队员才刚刚勉强追上他的行迹，就要再次开火。
　　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近，近到警卫队员能清晰看清青年脸上冷静的神色。
　　穆辰侧身跃下围墙，在半空中抬起持枪的左手。他的动作快得好像不用瞄准，连开三枪。
　　“嗞——”
　　激光束带着炫目的亮色，射穿警卫队员手中枪.支的蓄能器，扬起几缕暗红色烟尘。最前方三名警卫队员手中的武器纷纷哑火，后面的人追上来时，穆辰已经在围墙另一侧落地。
　　“快追！”
　　穆辰矮身钻入花园中的树丛。
　　感谢首都星花园的天气系统。哪怕是在冬日，花园中仍旧保持着春夏气候，各类花卉植物枝繁叶茂，好像在城市中建起温带密林。
　　穆辰一边分辨着身后和两侧传来的人声与机械嗡鸣声，凭着极强的方向感，绕开追踪，以折线快速穿过茂密植被，回到月卫街。
　　离穆辰刚刚离开也不过就过了半个小时。酒吧街内仍旧人声喧闹。
　　穆辰将激光枪藏入衣摆内，翻过花园围栏，一把扯下颈环，扔在“面具”后门边的垃圾桶里，闪身进入楼间的小巷，闪身进入一家酒吧的侧门。
　　这是酒吧街人气最旺的“兽耳”酒吧。
　　屋内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台上戴着兔耳朵的舞者动作火辣，在屋内掀起一股热.潮。酒吧内的人聚集在舞台前，沉溺于律.动之中，连端酒的侍者都忍不住盯着上面看，没人注意侧门边的动静。
　　穆辰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过于剧烈的喘息，好像一名普通顾客一样，向舞台前围着的人群走去。
　　身后侧门边卫生间门被人推开。
　　对方的动作很轻，脚步也轻，混杂在激烈的音乐和客人们的嚎叫之中。等穆辰察觉时，他的手臂已经从背后搭上穆辰的肩膀，冰凉的手指抵上穆辰的后颈动脉。
　　来人压着穆辰的肩膀，低声道：“别动。”
　　作者有话说：
　　穆辰：（继续翻剧本）
　　蠢作者：你们肯定都知道出现在穆辰背后的人是谁的对吧！
　　话说，不知道为什么，写完这一段以后就突然想写一个现代AU番外……辰辰出露头角上升期武打新星x少将治病归来半过气病弱影帝……（等等）（怎么正事还差得远就开始想番外了……）（快来人打醒我！）


第50章 兽耳酒吧
　　◎他只要一偏头，就能碰到苏青的唇◎
　　穆辰：“……”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少将怎么会在这儿？
　　冰冷的手指离开穆辰的脖颈, 向上轻轻按了下穆辰的头顶，而后拉着穆辰的手腕，带着他后退。
　　穆辰被苏青拉着进入卫生间, 摸了下头顶，转头看旁边的镜子。
　　穆辰石化了。
　　镜子里一前一后两个人, 前面是他自己, 头上顶着两个赤红色黑边的尖尖狐狸耳朵。后面站着苏青, 头上也顶着一对兽耳。
　　“自己戴。”苏青把一个毛茸茸的尾巴放进穆辰怀里, 示意他自己换上。穆辰对上苏青漠然的视线，目光再向上移，又落在苏青头顶两个黑色的小圆耳朵上。
　　毛茸茸、圆圆的小耳朵。
　　……好可爱的小黑熊！
　　这圆润的小耳朵配着少将冷淡的神色……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穆辰一边忍不住看苏青头顶的小熊耳朵, 一边撩开上衣衣摆，转身固定尾巴。
　　他撩衣摆的动作草率, 苏青的目光落在穆辰衬衣下露出的一小截腰上。
　　苏青看了一会儿, 直到穆辰把尾巴按在尾椎附近的裤腰上，放下衣摆。
　　少将的视线又落在蓬松的大狐狸尾巴上。
　　穆辰确实很适合这套装扮, 自己的眼光没错。
　　这家酒吧主打兽耳兽尾，花了大价钱设计这两样配饰。他们采用了最新的传感技术，兽耳固定器下极细的丝线紧贴皮肤，接收大脑皮层内释放的信号, 又通过无线传到技术控制尾巴，使得兽耳与兽尾都会根据佩戴人的情绪做出相应的反应。
　　赤红色蓬松的毛绒尾巴材料很轻, 长长的绒毛质感极佳。穆辰不太能感觉到身后的东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尾巴装饰好像被什么外部程序控制了一样, 立起上翘, 对苏青轻轻摆了摆。
　　少将的神色微微缓和。
　　他伸手擦过穆辰脸侧的血痕, 手指将穆辰脸侧的头发向前拨了拨，将伤痕挡住。动作微微一顿，伸手向上，轻轻碰了下狐狸耳朵。
　　苏青：狡黠的小狐狸。
　　穆辰耳朵抖了抖。他大大的狐狸尾巴支在身后，挡也挡不住，又摇了摇。
　　穆辰：“……”
　　“别乱动啊。”他警告道，哪怕他知道现在时间紧急，又忍不住要求：“你转个身？……快点。”
　　想看少将屁股后面的短短熊尾巴。
　　苏青没理会他的要求，只问道：“惹了什么麻烦？”
　　卫生间外，酒吧里的音乐停了。他们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还不到半分钟，警卫队已经开始对酒吧街进行封锁。
　　警卫队进入酒吧搜查。他们手里的激光枪都处于蓄能状态，酒吧内的客人一阵慌乱，警卫队长厉声道：“都不许动！警卫队搜查嫌犯！”
　　酒吧老板匆匆从楼上走下。
　　“一个个站好！”客人们在警卫队的要求下排好队列。几名队员拨开人群，守住酒吧的不同出口，另外几人进入酒吧搜查。
　　穆辰把揣在外套里的晶片盒拿出来：“拿了点东西。”
　　“给我。”
　　穆辰原本的计划是混入酒吧中的人群，再从正门离开，而后找办法走出酒吧街上公共飞行器。但既然苏青要求，穆辰也没多问，把晶片盒递到苏青手里。
　　卫生间外脚步声近，苏青把晶片盒放入衣兜，看向穆辰：“恋人在酒吧应该做什么？”
　　穆辰：？
　　少将一步走近。
　　属于苏青的气息充斥在穆辰周围，好像要把穆辰和外界隔绝。
　　少将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穆辰脸侧，手臂揽着穆辰的腰，低声道：“抱着我。”
　　穆辰神色带着些许茫然。
　　……用做到这个地步？
　　他心里还想着，身体已经听话动作。穆辰一只手搭上苏青的肩膀，另一只手又有点没地方放，看着苏青近在眼前的侧脸，下意识地触上少将的脸颊。
　　苏青呼吸一顿，搭在穆辰腰上的手掌骤然用力，把他按进自己怀里。
　　穆辰深吸一口气。
　　太近了。
　　他只要一偏头，就能碰到苏青的唇。
　　少将的唇色浅淡，但如果狠狠的吻上去……应该会染上一点艳红色。
　　心跳逐渐加快，穆辰的理智似乎要被苏青近在咫尺的呼吸蛊惑。就在他几乎要转过头时，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警卫队员端着枪，看见里面是一对靠在窗前、避开人群偷腥的恋人。
　　穆辰的目光落在警卫员身上，心里在想着和这场追查完全无关的事。
　　……我为什么想吻苏青？！
　　短短的一两秒间，穆辰好像进入了新世界，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无比莫名。
　　“站开！”警卫队员肃声道：“配合检查！”
　　戴着狐狸耳朵的青年好像被吓了一跳，蓦然转过视线。
　　他的脸颊泛红，眼里带着猛然被人撞破的不知所措。抱着他的男人闻声回身，神色冰冷，眼里带着被打扰后明显的不悦，向前一步，把青年挡在自己身后。
　　警卫队员：“……”
　　他乍一看穆辰时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青年长得好，又隐约有些眼熟。但再看到苏青时，就一下意识到了这两位是谁。
　　只要是在系统里混的，确实很少有人不认识这位……戴着黑熊耳朵的男人的那张俊脸。
　　警卫队员看了看苏青，又看了看穆辰，再看了看苏青，尽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艰难地再次开口道：“两位……请配合检查。”
　　酒吧内的人群围着原本的舞池排成几圈，舞池中央是几张酒桌拼起来的临时检查站。一名警卫队员手持扫描仪，要求每一位客人脱到只剩下最里的一层衣物经过扫描检查，而后再报备今晚来到兽耳酒吧的原因。另外有几名队员也拿着检查仪，在酒吧内各处一点点仔细搜查。
　　这样的景象在酒吧街每一家酒吧中发生。
　　苏青和穆辰站在队伍的末尾。少将揽着穆辰的肩膀，让他站在自己身边。穆辰和苏青一直贴得太近，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但察觉到几名警卫队员若有似无投来的目光，还又主动向苏青靠了靠。
　　演戏就要演好。
　　穆辰贴着苏青的耳朵，小声叙述道：“我们今天吵架了。”
　　苏青的睫毛颤了缠，垂眼看他，嗯了一声。
　　“冯看见你在这儿，”他说道，“我来找你。”
　　苏青向前方示意，穆辰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看到一名正在接受检查，戴着白色猫耳的年轻人。
　　其他接收完检查的客人都按照要求立刻离开酒吧，只有这位青年大摇大摆，检查完后不仅没有离开，还掉头回来找苏青聊天。
　　一名警卫队员皱着眉，张嘴想要呵斥。旁边的人拽了他一把，赶紧道：“别惹他，出了名的官大又不讲理。”
　　苏青向他打了个招呼，对穆辰介绍：“十二军团的军团长，冯.帕克。”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高深莫测状）呵，男人，总是在意识到爱情之前先感受到欲.望。
　　小天使们我明天请个假！（祭出有段时间没用的小皮鞭背上作负荆请罪状！）这几天三次元很忙就把存稿吃光了orz 以防变成写bug机器我明天把后面的剧情理一理再继续写！！我们周日见哦！！比心心！！挨个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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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兽耳酒吧
　　◎穆辰神色坦然，又捏了一下垂在苏青身后的熊尾巴◎
　　穆辰恍然。
　　早有耳闻。
　　联邦共设十二个军团, 其中第十二军团被称为的混子军团。军团长冯.帕克所在的家族原本势力庞大，但于近百年内逐渐没落，到了冯.帕克手里, 更是出了名的混。
　　他当了军团长后，第十二军团说好听点是联邦星域内的机动力量, 但其实就是不干实事, 游手好闲。分派给十二军团的任务通常只要稍微困难一点, 第十二军团就立刻申请援助, 还不如普通星球的警卫队靠谱。
　　军部和联邦高层中的人几乎都对冯和第十二军团看不上眼，但又因为冯背后家族底蕴尚在，想要吞并他的力量也不容易, 于是干脆放任不管，任由他们混着。
　　时间马上要到新年, 这位不靠谱的军团长看来是直接休假回首都星了。
　　冯走到两人身边, 目光在苏青和穆辰之间滑动，笑着打了个招呼。
　　检查先轮到穆辰。
　　警卫员要求穆辰脱掉毛衣, 只剩最里面的一件衬衫。他们手里拿着探测仪，先翻开穆辰放在一边的衣服检查了一遍，而后又让穆辰站着从头到脚一寸寸扫描。
　　穆辰有些紧张。
　　刚刚苏青一要，他就理所应当的递出了晶片盒。现在反应过来, 心说万一晶片盒暴露，别又让少将来背黑锅。
　　他按照警卫队员的要求转了个身, 看见冯帕克背对着巡逻员，仍旧抱着手臂和苏青闲聊。少将察觉到穆辰的视线，抬起眼与他目光相对。他察觉到穆辰视线中隐藏的紧绷情绪, 稍稍柔和了声调：“没事。”
　　警卫队员看了苏青一眼, 只以为他在安慰没见过这阵仗的胆小恋人, 没多在意。
　　“今天晚上为什么来这儿？”穆辰的检查通过，警卫员对他进行例行询问。
　　穆辰看了苏青一眼，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吵架了，出来散心。”
　　苏青向点了下头，“我来找他。”
　　少将脱了风衣外套放在一边，走上前检查。警卫队员对上他的目光，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点小心：“您怎么会知道您的伴侣在这儿？”
　　苏青向冯示意。
　　穆辰微讶，不着痕迹的看了冯一眼。
　　看来对方和苏青的关系不错。
　　冯也许并不像别人以为的一样，只是个游手好闲的草包。
　　“我告诉他的。”冯笑着道，“我来这儿找点乐子，正好看见他小男朋友，哦，小伴侣，在酒吧街买醉。”
　　没人觉得冯这位不靠谱的军团长来这儿买乐子有什么不应当。酒吧里的监控更早就名存实亡，不可能发现穆辰其实没在兽耳酒吧待过多久。
　　“没有异常发现。”苏青同样通过了检查。
　　警卫队长点了点头，登记下三人的说辞和通讯号以便后续二次询问，而后放他们离开。
　　“今晚辛苦了啊。”冯不着调的对警卫队员假客气，“有事再找我。”
　　警卫队员私下撇了个嘴：谁敢啊。这位帕克军团长出了名的不讲道理蛮横不好惹。
　　今晚整条酒吧街都在接受盘查。
　　十几辆警用飞行器把酒吧街包围得严严实实，红蓝色的警灯不停闪烁。尽管大部分酒吧内的询问都已经完成，还不断有新的飞行器到达，向四周的街区扩散搜索。
　　穆辰甚至在街尾看到了黑鹫调查队的飞行器，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调查员正在和警卫队交谈。
　　穆辰没想到黑鹫来得这么快。
　　他张望了一眼，没看见克劳德，只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板着脸在用光屏记录。
　　苏青和冯.帕克的飞行器都停在街道外的停放台。冯停得近，他坐上自己的飞行器，从衣兜里掏了掏，背着身后闪烁的警灯，把几个晶片盒大咧咧还给苏青，也不问里面是什么，目光却看向穆辰：“欠我个人情啊。”
　　穆辰挑了下眉：“行。”
　　宇宙生物科学院就在酒吧街边不远，他直觉冯猜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找我。”苏青皱起眉。
　　“找你也行。”冯吊儿郎当道，“以后多帮我们挡点任务就行了。”
　　苏青：“如果必要。”
　　冯头上的猫耳向后压平，不满道：“就这还讨价还价啊？要不然换一个要求。”
　　“我想想啊……”他的模样放松，好像低着头思考，看着苏青似乎有些不耐、转头看向穆辰，冷不丁快速伸手，要趁苏青不注意时摸一把他脑袋上的耳朵。
　　能看见第一军团长顶着这么一副熊耳朵这副样子实在稀奇，可都是托了穆辰的福！看都看了，就是手贱想要摸上一把。
　　“啪！”
　　一声脆响。
　　苏青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伸手抵住冯的手掌。
　　“……呦！你诈我？！”冯立刻反应过来。
　　“真无趣。”他抱怨道：“摸你一下怎么了？你我都是男人，你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哪儿都不让碰？！”
　　“还天天就知道板着一张脸，冷漠又无趣。你说是不是？”
　　他看向穆辰：“天天在家对着他这副棺材脸，是不是烦得要命？！”
　　穆辰：……
　　“那倒没有。”他诚实道，少将这张脸长得是真不错。
　　“可别不敢说。”冯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哎……你什么表情，还真觉得不错？”
　　“弟弟啊，你还太年轻。”冯赶紧接着劝，“像你这么可爱的年轻人，选择其实还很多，没必要吊在这棵无趣的树上。比如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毕业于……”
　　“走了。”苏青冷下脸，按着穆辰的肩膀转了个身，不让他再听冯的胡话。
　　“哎哎……”冯在后面喊道，“你们俩这就走了？！过河拆桥啊？”
　　“下次再聊啊。”穆辰秉承着礼貌和冯招了下手，心说这位十二军团长的性格还挺有趣。
　　苏青看了一眼他小幅度摆动的狐狸尾巴尖，脸色更冷。
　　他一言不发，上了飞行器弯，弯腰设置自动驾驶路线。
　　穆辰就看见一小截熊尾巴垂在少将的屁股后面。
　　“……”
　　小短尾巴就在眼前，穆辰忍无可忍，大胆向前伸出手……
　　苏青回过头来。
　　穆辰神色坦然，还又捏了一下垂着的熊尾巴尖尖。
　　熊尾巴都是垂着的，但穆辰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这一小段尾巴垂下的样子……有那么点沮丧的意思。
　　代入到苏青身上，就显得更可爱了。
　　少将眼瞳漆黑，冷淡道：“信号传输是双向的。”
　　穆辰干咳了一声，心说我就是知道才只捏了一下的！
　　苏青设置完导航系统，站直身体，转过身，伸手拉出飞行器旁边的便携治疗仪器。
　　“别动。”
　　他撩起穆辰脸侧遮挡着伤口的头发。
　　穆辰：“……”
　　那种被苏青手指蹭过的酥麻感又来了。他想说自己来就行，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立刻开口。他犹豫了一会儿，治疗已经完成。苏青的手指却没有立刻拿开。
　　少将反而用指腹蹭了一下穆辰脸侧愈合后的皮肤。
　　很光滑，没有留疤……手感不错。
　　苏青目光微黯，动作一顿，才最终放下手。
　　他又退后一步，目光从头到脚扫过穆辰，确认过穆辰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后把治疗仪挂回舱壁，伸出手摘下自己头上的发饰。
　　穆辰：“……哎！”
　　他还没看够呢！
　　苏青充耳不闻，把装饰品扔在一边，又把穆辰拿到的几个晶片盒抛还给他，而后向后靠在飞行器座椅上，伸手揉了下额头。
　　穆辰坐在他旁边。
　　他的狐狸尾巴耷在椅子上，尾巴尖碰着了飞行器的地面。穆辰怕把尾巴尖的毛蹭脏，伸手把大尾巴捞起来，想也把这东西摘了。
　　苏青的目光从旁边滑过来。
　　他是没开口，但那意思分明就是不让穆辰动手。
　　穆辰无语：……双标是吧？！
　　他把狐狸尾巴团了团，倒是没摘，只有点粗暴地塞到了身后的座位上，而后拿起旁边的熊耳朵，一把按回少将头上。
　　再好好地揉了揉。
　　冯没干成的事穆辰干得光明正大，一边揉一边还在心里感慨，这装置的手感是真的不错。
　　苏青：“……”
　　他稍稍偏了下头，像是要躲开，又没有离远。穆辰趁机又揉了两下小熊耳朵，看着苏青的表情，想到他刚刚的动作，试探道：“头很疼？”
　　“还好。”
　　穆辰也皱起眉：那估计是不太好。
　　“……你的精神域情况，又加重了？”
　　“这是精神域严重受损后的自然进程。”苏青语气平静，“不用担心。”
　　穆辰：怎么可能不担心。任由损伤持续发展，可能整个精神域都会损毁。到时候不仅一辈子都无法再使用精神力，而且还会一直落下头疼的毛病。
　　“想没想好向军部提出之后去哪家疗养院治疗？”
　　“治疗精神域最好的是赛门疗养院。”苏青说道，“已经提交了意愿。”
　　穆辰稍微放心一点。
　　“现在很难受吗？”他问道，“要不先闭眼休息会儿。”
　　苏青摇了下头。
　　他微微皱着眉，没有说话。穆辰看他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干脆拿出晶片盒：“要不先看看这个。”
　　“我今晚去宇宙生命研究所拿多米克族的保密研究资料。”他对苏青解释道，顺便简略叙述了今晚的经历。
　　“……那个比我先到的入侵者，在联邦系统内的权限应该不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抓到。”
　　以穆辰见到的第三实验室的保密级别，像他这样几乎没有权限的普通人，再有手段也难以进入。更何况，对多米克族的保密研究……如果不是权限够高的人，应该根本不知道这个项目的存在。
　　比如苏青。
　　穆辰想要拿到资料，是基于他对多米克族能够伪装为人类的怀疑。他很好奇另一位入侵者……又或是他背后的势力，关心的是什么。
　　看那位入侵者的动作，像是接受过正规训练，但又不像是在战区磨砺过。
　　信息不足够，穆辰一时半会儿难以判断。他把疑惑按在一边，辨认了一下编号，将一个晶片盒递给苏青：“这个是我从他手里抢来的。”
　　穆辰：“先看这个？”
　　那位入侵者想拿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一定十分重要。
　　苏青伸手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
　　苏青：“我对你说过什么？”
　　穆辰一愣。
　　……说过什么？
　　他被问得有些莫名。
　　穆辰头上升起一个问号，一时难以想起苏青对他交代过什么话。
　　作者有话说：
　　嗷呜——我没有鸽！我没有鸽——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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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依赖
　　◎他当然没想过依赖苏青◎
　　他想了想, 想了又想，暗示苏青给点提示，对方却只神色平静看着他。
　　穆辰：……活像他在军校时候, 风雨欲来打算教训人的生活教官。
　　穆辰干脆按照当时应付教官的思路，不管如何, 先想想自己身上犯过什么事。
　　那也就是潜入第三实验室了但没有告诉少将自己的行动？
　　穆辰内心不太确定, 但他本来就要对苏青解释这件事, 于是开口道：“这次行动我确实没有想过提前告诉你。一是因为我今晚只是想去探探路, 第二是我不能保证拿到的东西有用。还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的目的和消息来源。”
　　穆辰看向苏青，举起手作发誓状：“但我保证我没有任何对你、或者对人类联邦不利的意图。”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要多米克族保密研究资料的原因, 但我仍旧不能解释我是怎么知道这条消息的。”
　　苏青捏了下眉心。
　　头疼欲裂。
　　“我对你有足够的信任。”他抬眼看向穆辰。
　　苏青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很明显。
　　“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无论是你的行动计划, 还是你的消息来源, 都可以不说。”
　　穆辰眨了下眼，心里还挺高兴。
　　他也不喜欢对苏青隐瞒太多。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有一样的目的, 拿来的消息当然要通个气。
　　穆辰的尾巴又翘了翘。
　　苏青看着穆辰，发现青年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还没想起来我说过什么？”
　　穆辰：……？啊？
　　“我说过，让你‘不要冒险’。”
　　苏青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压过了原本的不悦。
　　穆辰今晚的行动太危险了, 准备又不够充分，稍有不慎, 就不是脸上擦个口子的小事。
　　“这么危险行动，为什么不向我寻求帮助？”
　　穆辰：“因为我没法解释……”
　　“但为什么没有尝试问我一句？”
　　“问我能否在你不解释的情况下，对你的行动提供支持。”
　　苏青看着穆辰：“是你反而不够信任我。”
　　“对于我的能力, 对于我对待你的态度。”
　　穆辰冤枉：“不是……”
　　他只是习惯一个人。
　　穆辰在孤儿院长大, 但和孤儿院中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好。后来进入军校, 短暂的有过朋友，但不久后就各自前往战区。战区战况白热化后，身边的战友更是来来往往，难以有人停留。
　　苏青摇了下头，声音微沉：“你下意识的和我保持距离，穆辰。”
　　“我们是伴侣，但你不想依赖我。”
　　穆辰：……
　　穆辰一时语塞。
　　他们本来就是名义夫夫，怎么被苏青说得好像正经一对爱人一样。但对上苏青的目光，看着少将眼里只映出自己身影的模样……穆辰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种心态产生的原因。
　　他当然没想过依赖苏青。
　　穆辰小声道：“我自己也能搞定。”
　　他可以偷偷从沈舒容那里获得权限，和裴陆做一笔交易。他留在苏青身边，内心有一杆秤。
　　因为苏青的“出现”，是他人生路途中重要的转折点。因为他对苏青的崇拜，他想要帮少将摆脱原本的命运，想要停留在苏青身边。因为想要改变联邦的命运，他希望自己能帮苏青下好这一盘棋。
　　但只要穆辰能力足够，他会回避在行动中扯入苏青，以免给少将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可否认的是，少将这次其实帮了大忙。不论是那把激光枪，还是之后从酒吧街脱困。如果没有苏青，事情会变得麻烦得多。
　　苏青：“你一个人可以，但危险。”
　　他看着穆辰：“我不是在要求你以后每一次行动都告知我，也不是要求你立刻就对我敞开心扉。”
　　穆辰哦了一声，本来还想解释，听了这句话狐狸尾巴不知道怎么就耷拉在地上，尾巴根晃动，烦躁的左右扫了扫。
　　苏青的语气缓和：“我只希望，至少在考虑你考虑自己的安全保障时，能够把我计算在内。”
　　“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你不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动人。
　　穆辰看向苏青，打量了他两眼。
　　“没生气啊？”
　　“现在没有。”
　　苏青在酒吧等人的时候确实压着一股火。
　　他半夜因为头疼醒来，去厨房喝水，路过客厅时发现穆辰原本搭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不见了，就知道这只小狐狸今晚不打算安分。
　　想起穆辰在沈家的表现，苏青猜到他去了宇宙生命研究所。
　　屋外的飞行器还在，那穆辰就是乘坐公共飞行器。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就不可能大咧咧的在研究所门前下车。那么离宇宙生物研究所最近、最容易隐藏行踪的地点就是月卫酒吧街。
　　半夜里也只有酒吧街足够热闹。
　　苏青驾驶飞行器到达月卫街时，已经从上方隐隐看见生物研究所内的动静。巡逻器的探照灯下，红色激光束在黑暗中无比明显。
　　苏青想起这件事，眼里的神色又沉了沉。
　　今晚只要稍有差错，穆辰就不只是脸上擦出一道小伤口那么简单。他可能直接在巡逻器或者警卫队的枪.口下送命。
　　手边传来一点毛茸茸的触感。苏青视线偏移，看见大大的狐狸尾巴从穆辰身前绕过，探到了自己手边，还蹭了蹭自己的手背。
　　穆辰：“……”
　　要命，这玩意不受他控制！
　　“……别撸！”穆辰把自己的尾巴从少将手里救回来抱到身前，耳根有点泛红，心说尾巴被摸的感觉真是让人受不住！
　　少将别又是在报复吧！
　　“以后有事都和你商量。”穆辰赶紧说道，“我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苏青看着他，嗯了一声，半晌后道：“那我会很高兴。”
　　穆辰：……
　　穆辰觉得自己有点迷糊了。
　　他竟然从苏青平静的目光中，看出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情绪。
　　放在电影小说里这要叫深情。
　　穆辰：！
　　他被自己的脑补雷得一个哆嗦，在自己都没注意时已经胡乱点了一下头，心说这话题不能继续了。
　　“先来看研究资料吧。”穆辰急着转移话题，也没管本来先要看苏青手里拿的那一盒，掏出了自己从架子上拿下的晶片盒打开。
　　“这是最新的研究结果。”他看了一眼晶片盒上的标号，把第一张晶片插.入通讯手环读取器。
　　光屏在飞行器内亮起。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统计字数中）少将你其实是话痨吧？【跪下】
　　感谢在2022-07-10 10:19:36~2022-07-11 14:2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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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晶片
　　◎欢迎参加我的葬礼◎
　　先跳出来的是一张多米克族尸体的图片。穆辰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爱尔普兰星被杀死的多米克族新王。
　　“是对多米克族新王的样本分析。”
　　晶片内的资料有大量专业术语, 前几张镜片内都是实验样本图片、检验结果记录、还有数据分析模型代码，直到插.入最后一张晶片，穆辰才找到一份报告。
　　“此次出现的多米克族新王基因序列与十六年前样本初始数据相同。”
　　窗外高速航道两侧的光芒消失, 飞行器转入私人低速航道，向苏青的公寓停机坪降落。
　　两人却没有动作。
　　苏青紧紧皱着眉, 再次把报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穆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科学院公开的资料。大概一年前你发现的王巢, 应该是人类联邦第一次发现多米克族王巢。”
　　但这份报告却明明白白显示出了完全不同的信息。
　　穆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时间。
　　“十六年前……多米克族应该还没有入侵人类星域。”
　　“十四年前, 人类才发现并命名多米克族。”苏青声音冰冷。
　　那正好是他进入军校的第一年。
　　多米克族最初也并未对人类联邦造成重大威胁, 直到他军校毕业，人类星域第一次被多米克族入侵。
　　“换这一盒。”穆辰说道。
　　他拿的本来就是最早与最新的研究资料。
　　穆辰拿出序列标号中最小的晶片盒：“这应该是保密实验室最早的研究结果。”
　　晶片插.入通讯手环，出现在光屏上的是一团暗红色的图案。
　　“……是生物组织样本？”
　　好像一团结缔组织, 一团肉球，被放在黑色的托盘上。
　　但又有点不像。
　　穆辰想问苏青的意见, 还没说话, 先觉得肩膀一沉。
　　“少将？！”
　　苏青以手撑着穆辰的肩膀，忍过一阵晕眩, 轻微摇了下头。
　　“没事。”
　　只是一瞬的精神力波动剧烈。
　　穆辰神色紧张：“你……”
　　这张图明显刺激了苏青的精神域。
　　穆辰看了一眼光屏，压住心里的问题，要把屏幕拨到一边。苏青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按下来，低声重复道：“没事。”
　　“只是一时没有准备。”
　　“我见过这张照片。”苏青说道, “这是……我母亲去世前，她的机甲摄像头在远处拍摄的未知星体。”
　　“先看完。”苏青没有现在解释, 示意穆辰向后翻。
　　“组织成分分析……”穆辰一边分心注意苏青的表现，一边阅读光屏上的实验报告，“未知星体成分……接近活性生物细胞？……”
　　“怀疑源自未发现外星域生物的母体子宫……”穆辰快速向后翻页。
　　他几乎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
　　未知星体, 多米克族。这是人类联邦最初发现的多米克族巢穴。按理讲, 应该是多米克族母星。
　　“但多米克族的母星并不是这个样子。”无论是现在联邦公开资料中记录的、还是穆辰亲眼看到的。
　　“未知星体的位置也不在现在的多米克族星域。”
　　苏青点了下头。
　　穆辰看他脸色还算正常, 于是继续换了一张晶片翻看资料。
　　“从未知星体内带出来了星体表层样本和星体内部样本。”穆辰掠过自己看不懂的样本分析，“星球中也发现了未知外星生物……”
　　“没有了。”穆辰取出晶片盒中的最后一枚晶片，“生物样本的研究信息不在这个晶片盒记录中。”
　　苏青嗯了一声，把自己手里的晶片盒递给穆辰。
　　少将的手掌比平时还要冷。
　　穆辰用右手把晶片放入阅读器，左手向下握住苏青的手掌，嘴里说道：“帮你捂捂。”
　　光屏亮起，出现的却不是研究资料。
　　“噔噔噔噔——”
　　随着咆哮猛虎的光标出现，光屏识别到晶片中的内置代码，自动转为全息投影模式。全联邦闻名的电影公司图标过后，画面进入一断梦幻开头。
　　轻快的乐声响起。
　　男女主手掌紧紧相握，放在身前。浪漫的夏日背景中，电影标题在屏幕正中浮现，打出“第九十九次相恋”的大字。
　　穆辰：“……”
　　穆辰的余光下意识看向自己和苏青交握的手掌。
　　“……是电影晶片？”他把晶片拿出，意识到晶片盒里的资料被替换了。
　　第二张晶片的内容同样是一部电影，还是一部恐怖电影。
　　异形怪物从黑色的背景中猛地扑上，在全息投影的加持下，嘴里的粘液看着就要滴到穆辰脸上。
　　穆辰本来以为还是部爱情电影，全然没做准备，被这一出吓了一跳。他身体后仰，手臂一动，差点条件反射，下意识要伸手抓住异形投影的触角把它扔出去。
　　苏青伸手关闭了屏幕，拿出下一张。
　　这一盒晶片里装的全部都是电影晶片，什么类型的都有。
　　苏青拿出第五章 晶片时，码得整齐的晶片下方出现一点白色。穆辰用手摸了摸晶片盒的底部，抽出垫在盒底的一张白纸。
　　这是一封折叠成细长条的信件。
　　信件很短，留下消息的人字体规矩，只写下了三行字：
　　“欢迎参加我的葬礼。”
　　“我葬于天澜卫星城花园路3号墓地118号，永远沉眠于此。”
　　“当你来送我时，请带一束我最爱的花。”
　　作者有话说：
　　嗯……猛虎咆哮！


第54章 晶片
　　◎“我知道是什么花。”◎
　　穆辰轻轻滑过纸上的字痕。
　　这张字条还很新, 纸页漂得很白，上面的字迹还是浓重的黑色。写字的人力道很轻，字迹漂浮, 纸背几乎没有凸起。文字横竖的末端歪斜，好像执笔人的手控制不住力道。
　　这确实像是一个人临死前留下的文字。
　　“去天澜卫星城。”苏青说道, “就在首都星。”
　　他站起身, 去设置飞行器的驾驶系统。
　　“重定位成功。距离目的地约十五小时……”
　　天澜卫星城在首都星的另一面, 现在驾驶飞行器过去, 到达时又是晚上。
　　穆辰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快亮了。今天是个阴天，铅灰色阴云于上空密布, 黑压压的压在头顶。
　　“你脸色很差。”穆辰担忧道，“先回家休息？这条消息给的模糊不清, 那句‘带上她最爱的花’……”
　　“我知道是什么花。”苏青说道。
　　他的神色冰冷, 漆黑的眼里神色平静，又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天澜卫星城花园路3号118号墓碑’……”
　　“那里是我母亲在首都星的墓地。”
　　穆辰蓦然收声。
　　“她最喜欢粉色山茶。”
　　飞行器向首都星的另一面行进。
　　气候变换, 天却始终没有放晴。越接近天澜卫星城，仪表盘上显示的外界温度越低。穆辰中间睡了一觉，睁眼时已经到了到了卫星城附近时。
　　天空开始飘雪，夜晚的墨色重新笼罩上大地。
　　苏青垂着眼, 正皱眉看着手指间夹着的那一张留言信。
　　穆辰：“少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青。
　　苏青转过头来，察觉到穆辰眼里的担忧, 示意自己没事。
　　“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伸手把穆辰头顶睡觉时蹭得翘起的头发拨顺，“我在想，父亲当年的猜测没有错。”
　　“她的死亡没有军部说得那么简单。”
　　他几句话说得简短, 比起在和穆辰解释,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我父亲在她死后不久就患上了精神疾病, 后来情况一度噩化。所以我的爷爷，还有当时的我，都以为他只是不能接受母亲死亡的事实。”
　　飞行器向下降落。
　　花园路3号附近一片空旷，只有前方大片的墓地，和墓地门口一条不太热闹的丧葬用品街，街上有一家花店。花店老板正要关门，门口停了一架飞行器。
　　一名穿着黑风衣的高个青年从飞行器上下来，长得是英俊，但冷着一张脸，目光锐利得吓人，老板被他看得下意识一激灵，赶紧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开店有没有干什么坏事，是不是哪个月忘了报税。青年旁边跟着一名个子稍微矮些的年轻人，相貌清俊，笑起来时弯着眼睛，有点邻家小哥一样的可爱。他冲老板一笑，花店老板那颗忐忑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应该不是自己犯了事。
　　苏青：“买一束粉色山茶花。”
　　“十元一束。”
　　花店里挂满了花筒，一排排的各色花束挤在小小的屋里，大多是白色、浅黄色和浅绿色。山茶花的花筒在最上面一排，粉色、白色橘色和黄色的混在一起，天花板上的辅助机械臂小心将花束抓起。老板伸手接过，动作利落的包了花，缠上粉色丝带。
　　穆辰看野百合花筒里只有寥寥几束，不像旁边那些花束，满满的一大捧，每一桶中只有一种颜色。
　　穆辰看了一圈，回头和老板闲聊道：“山茶花卖得很好吗？只剩下这么几束。”
　　老板失笑摇头。
　　“进的货就少。”他说道，“来墓园的更喜欢买些菊花啊，百合，玫瑰……这些都比山茶花卖得好。这桶山茶花啊……隔几天就要扔掉不少。”
　　穆辰啊了一声，真心感叹道：“那多可惜。花开了但没人买。进货也不容易吧？”
　　这些各色的花束，在他重生前是难得见到的。
　　“可不是嘛。”老板也是喜欢花才开了间花店，看穆辰和他感同身受，多说了一句道，“是有个老顾客，提前跟我订了一整年的山茶花，要求每天都有鲜花摆着，还得各色都有，我才进的货，但也好久没见到他来了。”
　　“他每次来都买山茶花？”
　　“是啊。”老板叹息道，“我猜墓地里埋着他的亲人吧？第一年来的时候店里没有，我看他很失望，就说能帮他订上。后来他每年都订一束粉色山茶花，怪得很，就在夏天那会儿过来看，算算日子都十几年了，看他年纪也大了，上次来时都得拄着拐呢。”
　　苏青皱着眉。
　　母亲的好友几乎都只看到她直率好战的一面，她私下爱花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更何况，与母亲交好的人也知道她真正的安身之处不在此地。
　　除了自己和父亲，还有谁会知道她最喜欢的花？还每年来这里祭拜？
　　“他今年夏天没来，倒是订了花。哎，要我说，黄色橘色也就算了，有几个人去上坟买束粉花……啊，当然，我不是说你们不对啊。”老板一时说多了，赶紧打补丁。
　　“没关系，您说得也对。”穆辰笑了笑，“所以我们是第一个来买粉色山茶花的顾客？”
　　“你们是第二个。”老板竖起两根手指，“也是奇怪。这几个月都没人买粉色山茶，但你们来之前几小时，我刚卖走了一束。”
　　穆辰动作一顿，看向苏青。
　　苏青神色沉冷，低声道：“走。”
　　天已经彻底黑了。
　　老板看着两人出了门，又看了一眼天色，小声嘀咕道：“现在进啊？胆子也忒大了吧。”
　　偌大的墓地里一片沉寂。
　　石子铺成的路上，回荡着苏青和穆辰的脚步声。天空开始落雪，雪花不大，从空中落在两人脚边，又在地面上融化。
　　无月的夜里，淡黄色选在半空中的电子指示牌是唯一的光源。苏青一边查看指示牌一边向前走，穆辰跟着走了一会儿，小声道：“少将。”
　　“嗯。”
　　穆辰犹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在苏青望过来的目光中，最后仍旧开口道，“你……其实没来过这里？”
　　少将看起来并不认识墓地的路。
　　“对。”
　　他抱着花，走在穆辰身前半步。漆黑的夜色里，穆辰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这里没有我母亲的骨灰。她是第六军团的机甲师，死得惨烈，尸骨无存。”
　　“这里也没有她的任何私人物品。那些东西，在我父亲的墓地边下葬。他们的合葬墓在埃尔塔丽星，因为我母亲生前喜欢那里的风景。”
　　“这个墓地只是当时军部为她举行葬礼的地方。”
　　“但她葬礼当天，我的父亲发病，不肯承认她已经去世，反锁了家里的门。我和他都没能参加。”
　　苏青的语气平静。
　　他最后一次查看了路牌，拐进左侧的岔路。一片暗色中，前方左手边的一处墓碑前，一片明亮。
　　是全息投影发出的微光。
　　有人在祭拜时激活了墓碑上的全息影像遗照，一名年轻女性的全息投影打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栩栩如生。在她身边，墓碑边的118号标牌清晰可见。
　　穆辰还没来得及注意全息投影的位置和样貌。
　　踏上岔道的一刹，他看见一道黑影从投影外缘的光影边闪过，晃入身后树丛。一捧粉色百合花被扔在树边空地上。
　　谁！
　　穆辰拔腿就追。
　　“小心。”
　　苏青比穆辰还快了一步。两人穿过树丛，背后是另一条夹道。
　　松柏之间，静无人声。
　　整个墓园被厚实的松柏墙隔成一块块长方形的区域，穆辰以通讯手环的灯光将四周照亮，看见不远处右手边地面上落了一地松针。
　　“走那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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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墓地
　　◎死而复生？！◎
　　长青的松林整齐而肃穆。
　　穆辰和苏青的速度不慢, 但对方的速度更快。他们一路追着对方，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墓园的边界。
　　穿过最后一道松墙，前方就是墓园边的围栏。前方空空如也, 并无人影。飞行器悬浮轨从不远处经过，轨道边的广告光影绚丽。
　　穆辰左右看了一眼, 确认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而后双手扒住墓园围栏, 手臂用力向上一撑, 翻上墙面。
　　墓园外面不远就是公共飞行器停靠站。大概是赶巧，此时正有一辆公共飞行器从站台启动，上浮驶入中速轨道。穆辰翻过外墙往停靠站走去, 发现地上还留着几片松针。
　　穆辰啧了一声。
　　“追丢了。”他从外墙上翻回来，落在苏青面前, “她动作好快, 身形灵活。刚刚在墓碑前夹道看到她的背影，是个留短发的女人。”
　　“不高, 应该比我矮一点。”穆辰回忆着自己刚刚看见的人影，伸手从自己的额头往旁边比划了一下，“大概到我这儿。”
　　苏青看着指路牌，带穆辰回到他母亲的墓前。
　　墓碑上, 用于怀念逝者设置的全息影像已经被刚刚的来访者激活。苏青的母亲留着短发，站在墓碑前, 穆辰正看见她的背影。
　　“像她？”苏青声音沉冷。
　　穆辰：“……”
　　就算是穆辰，这一瞬间也有点背脊发冷。
　　“……像她。”他低声道。
　　苏青弯腰捡起刚刚追人前放在墓碑边的花束。穆辰跟着走到墓前，这次总算看见了少将母亲的模样。
　　穆辰脸色骤变。
　　全息影像中留存的样子还很年轻。
　　她和苏青一样, 黑发黑眼, 容貌秀美, 却又于其中融合了英气。全息投影就站在苏青身边，穆辰将她的容貌和苏青比较，能够清晰意识到她的眉目和苏青有三分相似。
　　但如果不是他们站得这么近，乍然在另一处遇到她，穆辰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子和苏青有什么血缘关系。
　　穆辰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苏青抬眼看向他。
　　穆辰：“……”
　　“你……”穆辰问苏青道，“你的母亲有双胞胎姐妹吗？”
　　“没有。”苏青看向身侧的影像，“她只有一个弟弟。”
　　穆辰没有出声，欲言又止。
　　苏青意识到了什么。
　　“你见过她。”
　　他直视着穆辰，神情平静，声线里却带着一分凝滞，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起。
　　“……”穆辰点了点头，低声道：“对。”
　　苏青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就在几个月以前。”穆辰看着苏青，声音滞涩，“我在地下机甲擂台见过她……爱尔普兰星的地下机甲擂台。”
　　“我在那儿遇见过一名叫作蔓蔓的女机甲师。她和莉亚认识。”
　　“占廷蔓。”
　　苏青冷声道：“我母亲的名字。”
　　穆辰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连名字也这么相似。
　　“她生前是联邦第六军团的机甲师。”苏青神色冰冷，“牺牲前即将退役，最后一场任务是探查当时第六军团发现的星域外新星体。”
　　穆辰：“……”
　　就是他们在第一个多米克族研究资料晶片盒内看到的新星体。
　　穆辰感觉脑子里被人塞了一大把的线头。
　　女机甲师蔓蔓、占廷蔓、十几年前不被苏青父亲接受的死亡调查、和多米克族有关的新星体探查、被人替换了内容的晶片盒内又留着占廷蔓的墓碑地址……
　　这其中最明显的一条信息就是……占廷蔓疑似死而复生？！
　　穆辰想起苏青刚刚对自己父亲的陈述，不太确定道：“你的父亲怀疑她的死亡别有原因，现在被验证是对的。那她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蔓蔓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穆辰努力回忆着他在地下几家擂台时，与那位女机甲师的一面之缘，“现在医美技术发达，不少明星做了几套项目都‘返老还童’……”
　　他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客观道，“但当时机甲擂台内的灯光不算明亮，我又只见过她一面，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和你母亲的相貌完全相同。”
　　“也许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又或者是有人整容……”
　　苏青紧紧皱着眉。
　　穆辰：“我们刚刚追过去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蔓蔓。”
　　又或者就是占廷蔓。
　　苏青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他说道。
　　“如果她还活着，无论多么困难，都一定会回来找我和父亲。”
　　“她至少会留下消息。”
　　苏青的手指按着墓碑顶端的按钮，却迟迟没有按下关闭键，只注视着母亲的全息投影。
　　虽然他记得母亲在这片墓园中墓碑的位置，但确实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的家里也没有留下多少占廷蔓的影像记录。
　　因为母亲不爱拍那种东西。
　　苏青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更没怎么见过她此时年轻的样子。
　　穆辰没有打扰他。
　　他把通讯手环的光芒打到最低，想了想，绕着墓碑转了一圈。
　　留信的人用一堆电影晶片代替了晶片盒内的资料，并让他们来这儿，那这里一定有什么信息留下。
　　但穆辰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一小片墓地被松柏包围，将通讯手环的灯光位置调高，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穆辰站在墓碑侧面，又仔细想了想那张留言。
　　为什么要带花？
　　穆辰拿起苏青放在墓前的花束。
　　“‘当你来送我时’。”他低声自言自语。
　　带花，因为要来送 他/她。
　　送别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一个永远不会回身的背影。
　　穆辰绕到墓碑的背面，不太确定的伸出手，由上至下慢慢摸过墓碑背面的石板纹路。
　　“……这里好像有东西。”穆辰的手指在墓碑接近土壤的底部摸了摸，手指向下，按上一处仿佛只是石块纹路的凸起。
　　“嘟——”
　　嵌入在墓碑背后的微型识别仪器被激活。
　　识别仪器快速扫描过穆辰手里的花束，仪器背后的装置发出嗞的一声轻响。
　　环扣脱落，掉落的不止是识别仪，还有背后与其连接的一片背板。
　　深灰色的石板剥落了一层，露出下方崭新的一面，和其上一行刻字。
　　“‘你带来一束虚假无用的花。’”
　　穆辰：“……”
　　这行字明显是墓碑落成后刻上去的，还刻得歪歪扭扭。他又伸手摸了摸其上的凹痕。
　　苏青在穆辰身边蹲下。
　　“刻字工具的激发能量值应该很低。”
　　“刻痕这么浅，大概是用小学生手工课的那种低功率激光美术刀刻的。”穆辰也跟着摸了摸，“又提到了花。”
　　“留言的应该是写纸条的那个人……花店老板说的订花人。”
　　……虚假的花又是什么意思？！
　　穆辰不知道这位替换资料的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爱打文字谜。他把墓碑上上下下又仔细观察了一遍，但这次再没有新的发现。
　　总不可能要挖墓吧。
　　墓地小径外都盖着石板，不说他们要不要挖，如果留纸条的人真的在墓里留了东西也得先把墓挖开……但看墓碑和周围的石板，这地方明显也十几年没被人动过了。
　　留信、刻字的时间都在一年以内。结合花店老板的信息，穆辰猜测这位替换晶片盒内资料的人现在已经去世。
　　他应该是保密实验室中的一位研究员，级别应该不低，所以才能在去世前，不引人注意地将资料晶片拿走。
　　“……虚假无用。”穆辰站在墓碑前苦思冥想。
　　苏青将墓碑背面的刻字用激光枪最低功率磨平。
　　他站起身，重新将花束摆在了墓碑正面，最终关闭了占廷蔓的虚拟投影。
　　穆辰看着虚拟投影刹那熄灭，忽而灵光一闪，看向苏青：“虚假无用……虚拟！”
　　“虚拟墓地！”他看向苏青：“你听说过吗？”
　　苏青皱着眉：“没有。”
　　看来现在还不流行。
　　“是给没钱买墓地的穷人用的。”
　　穆辰重生以前，很多人家都只能用虚拟墓地埋葬亲人。因为那时候的土地已经太昂贵，因为战争死亡的人数也太多，挣不到钱的人也太多。
　　穆辰：“先回飞行器。”
　　这儿实在是冷，比中心城那边冷太多。
　　穆辰搓了搓手，然后又把苏青的手拉起来搓了搓。
　　他其实有心想说在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了，让苏青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但他看了一眼苏青的表情，就知道少将没打算休息。
　　换了他遇上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他们回到飞行器，穆辰打开星网，搜索虚拟墓地业务。
　　这个业务在现代这个时代确实不太流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星网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宣传。
　　全息投影模式下的搜索大厅里出现几片虚影。薄薄一片雾气中映着各种各样的地皮剪影，搜索条最近的结果是以墓地命名的线上冒险鬼屋，标题词条闪着光打在墓地剪影上方。
　　穆辰滑动手指，薄雾中的阴影移动，穆辰动作一顿。
　　“沉浸于亲朋好友去世的痛苦之中？回归公司旗下虚拟墓地，将逝者带回你的生活。”
　　闪着杀马特五彩缤纷光影的广告词看着比前面几个鬼屋制作公司的标语还要劣质，穆辰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点进去看看。
　　反正这个墓地里没有还能找下一个。
　　镜头向墓地内推进，五彩的光芒倏然爆发，一时把穆辰震在了当场。
　　这时候的虚拟墓地明显和穆辰熟悉的地方完全不同。
　　墓地内部，是一片迷幻的虚拟空间。
　　天空是灰黑色的，虚拟步道两边是稀稀落落的墓碑。‘住户’并不多，墓碑间的距离很大。每一个墓碑之上悬浮着彩虹色五彩斑斓的名牌。
　　死者的三维大头照在名牌边显现，缓慢的旋转，边缘泛出和名牌一样的炫彩光芒。
　　虚拟墓地的启动资金明显不足，算法落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换都十分僵硬，活像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他们的眼珠转动，追随着穆辰一路向前的行进路线。有的名牌被设置了互动功能，向虚拟步道上的过路者招呼道：“来我家看看吗？”
　　死亡的沉重与严肃在这里被扭曲成了奇怪的荒诞。
　　有一处墓碑前甚至在循环播放一首摇滚音乐的高潮，男主唱黑嗓嘶吼，墓碑前除了名牌头像、还额外投放了一片五官模糊的炫彩人影，在坟头跟着音乐蹦迪。
　　穆辰：“……”
　　这八成是来咒人的。
　　他有点想关闭星网了。
　　苏青这两天受的刺激够多了，穆辰不希望在这儿看见占廷蔓的投影也以这种五彩斑斓的荒谬样式出现。
　　穆辰征求苏青的意见：“要不然先换一家看看？”
　　这儿也许还有其他的虚拟墓地。
　　苏青却越过穆辰，伸手滑动屏幕：“那边。”
　　作者有话说：
　　莫名开启解谜场景……蠢作者默默跪下orz
　　后排提醒！蔓蔓是和女高音一起出场的地下机甲擂台机甲师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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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虚拟墓地
　　◎想要让穆辰，用最热烈的目光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
　　把“将逝者带回你的生活”作为广告语的虚拟墓地公司在设计上并不会忘记扣题。虚拟墓地的墓碑上被设置了互动功能, “来访”模式下更是有多种功能解锁。
　　如果亲属愿意，激活“来访”模式下的“回归”功能，墓地会消失变为一幢房子。
　　拥有亲人外貌的虚拟投影就居住在其中, 一举一动根据家属提供的日常影像进行模拟，最大限度还原真实。如果以头盔模式登入星网, 家属就能真的走进房屋, 和已经逝世的亲人进行互动。
　　只不过“来访”模式功能解锁和墓地的“入住费”挂钩, 而占廷蔓的虚拟墓地只开启了“探访”功能。
　　女机甲师的形象和穆辰刚刚在墓地中见到的虚拟形象完全相同。
　　她站在墓碑前, 周身发着光，脸上带着微笑，按照被设置好的互动提示询问道：“带了花来看我吗？”
　　旁边的虚空中适时跳出“送花”按钮。
　　穆辰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黄色山茶”, “白色山茶”，“橘色山茶”, “粉色山茶”等选项。
　　苏青伸手, 点了一下“粉色山茶”。
　　“是否缴纳一百元赠送粉色山茶？”
　　穆辰：“……”
　　苏青点下是。
　　粉色的虚拟花束从天而降，掉到占廷蔓的臂弯里。她笑了笑, 俏皮道：“粉色山茶花真好看，谢谢。”
　　抱着花的虚拟人影站在墓碑旁，除此以外，无事发生。
　　苏青沉默片刻, 再次伸手点了一下送花选项。
　　“再送一束，再送三束, 再送九九九束，再送一三一四束，再送（自定义）束”
　　逝者在这里被荒谬地定义成了与外界交互的NPC。
　　穆辰心里带着些微不适, 看着苏青在自定义选项中输入了78束。
　　“这是我父亲的生日。”苏青解释道。
　　大片的粉色山茶花在墓地周边绽开。
　　占廷蔓眉目温和, 对着虚空又笑了笑。
　　“是有缘人吗？”她用一种与刚刚全然不同的语气说道。
　　苏青皱了下眉。他看着母亲的影像用与她平日说话截然不同的音调, 带着些许的疲惫和犹疑，压低声音道：“去布莱斯天空城吧，我把东西留在了那里。”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穆辰：“……”
　　穆辰的手指刹那收紧，呼吸停滞了一拍。
　　……布莱斯天空城。
　　以军部疗养院布莱斯疗养院命名的天空城，历史中苏青的死亡地点。
　　他看向苏青，在飞行器全息投影的虚拟光影之下，似乎看到了历史的车轮，正要碾压而过。
　　苏青没有说话，但穆辰已经从他带着冷意的目光中，知道他即将做出的决定。
　　有一瞬间，穆辰几乎要先一步开口反驳苏青还没说出的话语。
　　占廷蔓的影像消失。
　　穆辰恍然回神。
　　逃避决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在谋杀并未发生的时间线上，他不应该先感到恐惧。
　　穆辰的神色逐渐安定下来。
　　苏青关闭了虚拟墓碑上的交互界面。
　　他皱着眉，一时没注意穆辰的表情，一手抵着太阳穴，半边身体倚着舷窗，拉出了虚拟墓地的服务界面，正在检查虚拟墓地的条款。
　　苏青找到了关键段落：如何永久关闭虚拟墓地。
　　“要交违约金。”穆辰看了一眼，钱还不少。
　　他不太确定苏青的钱够不够，正想说自己还剩下点地下机甲擂台的奖金。苏青已经点了确认键，账户自动转账，永久将虚拟墓地关闭。
　　全息屏幕退回到了星网界面，在长时间无人能操作后熄灭。
　　飞行器内恢复一片黑暗。
　　苏青让飞行器重新返回公寓。
　　高速航道两侧的荧色光标指引着飞行器一路向前。暗光之中，少将微微侧头，对上穆辰的目光。
　　“想问什么？”
　　穆辰摇了摇头：“你带了精神域舒缓剂吗？”
　　苏青的脸色真的很差。
　　他担心苏青的精神域。
　　“要不然先睡会儿”穆辰看见苏青摇头否认，想了想还是提议道，“这些都可以明天再说。你真的该休息了。我们还有时间。”
　　昏暗光线中，苏青从穆辰眼里看到了不夹杂任何目的、单纯的关怀。
　　“谢谢。”
　　穆辰：“……”
　　……这又是在谢什么？！
　　苏青向后靠在座椅背上。他闭上眼，就在穆辰以为他要睡着时，却又再次开口道。
　　“我母亲去世时我十三岁。”
　　蔓蔓从公共飞行器停靠站走出。
　　她四面看了看，见四面没有人，于是翻过前方大楼的围栏，仰着头打量了一下楼宇的高度。
　　她想要去位于三十三层处、连接两栋楼宇的廊桥。
　　“她是第六军团最顶尖的机甲师之一。就像我之前说的，在她退役前夕，第六军团检测到联邦外星域出现未被记录的天体。”
　　探索并记录新发现的天体是联邦军团驻守在星域边界的职责之一，占廷蔓作为经验丰富的机甲师、第六军团第二机甲队的小队长，接到任务，带队进行探索。
　　这只是在军团中也是一次十分普通的任务。
　　“但未知星体发生了能量场坍塌，他们全军覆没。”
　　这是星域外探索最常出现的事故。
　　“联邦军部通知了我和父亲。她和她的机甲一样，在事故中被彻底粉碎，没有留下遗体，连一点碎片也没有留下。”
　　蔓蔓伸手扒住大楼外沿的排水管道，脚掌蹬地，借力向上，攀住排水管道。
　　她的身姿轻盈，手臂力量强大，嘴角勾着一抹游刃有余的笑意，以未经训练过的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攀爬向上。
　　“她在死亡前激发了机甲采集装置的寻路功能。在保护程序的作用下，机甲采集器以最高速被喷.射而出。事后事故搜索时，第六军团找到了她机甲的采集器，而后将其内为被损坏的采集物质被运往科学院研究所，恢复了其内的资料。”
　　“军部给出的死因是，她们在探查中因为新入队机甲师的误操作，激发了星体中的不稳定能量物质，引发星体湮灭，能量场坍塌。”
　　“那一处未知星体也因为能量场坍塌而最终解体。”
　　蔓蔓到达了第三十三层。她眯着眼，脚踏在墙面，像荡秋千一样将身体悠起，在最高点松手，身体伸展，手指扣住廊桥下方围栏的间隙。手臂用力，向上翻入廊桥。
　　“但我的父亲一直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又因为在母亲去世的事故半年后，她所在的第六军团，成为了里尔德家的势力，而爷爷苏元帅一直和里尔德家政见相背。”
　　那时人类联邦还没和多米克族开战，但苏家和里尔德家一直属于不同的两派。
　　“父亲认为是里尔德家所做的手脚，他私下进行调查，但却一直没有发现。”
　　晨光微晞。
　　阴沉了一夜的天终于稍稍放晴。
　　蔓蔓站在两栋高楼之间的连结桥上，扒着桥边的栏杆，看向远处的一片建筑群。
　　那里就是里尔德庄园。
　　“一、二、三、四……”蔓蔓眯着眼，轻点着庄园外悬浮的监控装置。这里是距离里尔德庄园最近的公共建筑，原本手掌大的圆形监控装置在这儿看来只是一个个针尖大的小小黑点。
　　“可真多啊。”蔓蔓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在这儿杀死你并不容易。”
　　“我真的很生气。”她笑着说道。
　　咔嚓一声脆响，蔓蔓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无意中掰断了的围栏扶手。她嘴角的笑容加大，把围栏的残片捏成粉末，随手撒向半空。
　　“我还是跟着那两个孩子走吧。”她自言自语道，“他们的精神力那么出色，又恰巧要被族群放弃……应该能帮得上我大忙。”
　　苏青：“我们去布莱斯天空城。”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军部的注视之中。如果不想引起过度的注意，以治疗为理由去往布莱斯天空城，是最不引人注意也最合理的方法。
　　“布莱斯疗养院也有出色的精神域治疗师。”
　　这个理由足够他向上提出申请，也不会延误苏青的精神域治疗。
　　穆辰：“好。”
　　苏青的头很疼。
　　剧烈的头疼似乎要把他的意识拖入深渊。他睁开眼，看向穆辰，以青年的模样，提醒自己现实的锚点。
　　“后面的行动……也许比我预计的还要危险。”苏青低声道。
　　“我再说一次……你要保护好自己。穆辰。”
　　穆辰笑了起来：“这么不放心我？”
　　“这次我记住了。”他说道。
　　无论是因为想要拿到多米克族的保密研究资料，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苏青已经去世的母亲会被作为这一切谜题的线索，他们都得走这一趟。
　　穆辰神色坚定，在心里想着，我不仅会保护我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他决不会再让那场谋杀发生。
　　苏青看着穆辰的笑容。
　　青年的眼里没有恐惧与犹疑，前路上的危险点燃了他的战意。
　　穆辰拥有苏青喜爱的一切特质。
　　他敏锐、真诚、无畏、热忱。
　　如果是在意外受伤昏迷、陷入被动以前，苏青一定会把他带入第一军团，把他安排在机甲分队中最合适的位置，训练、打磨他，也妥善地保护他，等着看他在联邦中显露头角、又声名显赫，也耐心谋划等待着……
　　苏青的思绪微微停顿，在令他的理智都有些微松散的剧痛之中，听见自己脑海深处的渴望。
　　想要让穆辰，用最热烈的目光全心全意注视着自己。
　　再将他彻底占有。
　　作者有话说：
　　穆辰：（双眼发出刺目的亮白色光芒）（这就是我最热烈的目光）
　　苏青；……（伸手把穆辰举在眼前的灯泡拿开）
　　宝贝们！！蠢作者终于要入v啦！！！【自己给自己疯狂撒花！】
　　预计在7月17日倒v，倒v当天掉落万字更新！倒v从第31章 开始，看过的小天使们不要误买哦！养肥我的小天使们趁着v前快来看看我————【呐喊】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因为有你们蠢作者才走到这里！！！这篇文v后就不会再有蠢短短了！！【呐喊】也许还会出现蠢长长呢！【咦】再次三百六十五度花式笔芯！！
　　以及，这两天可能去前面的章节调调格式，如果有非整点误触更新提示请忽略！鞠躬！！再次感谢！！！
　　下方偷偷放一个预收：
　　《我养的灵兽竟是狐族大佬》
　　面瘫闷骚微傲娇狐族大佬攻 x 咸鱼翻身养狐能手微微话痨受
　　是个修仙升级rua狐狸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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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卫星城（倒v结束）
　　◎他感觉到一把激光枪抵在自己的脑后◎
　　“蔓蔓？”阿鸣接通了穆辰的通讯, 穿着刺猬外套的人形全息投影出现在飞行器内，“你要她的注册资料？”
　　他挠了挠头：“这个不难找啊，这就给你看看。哦, 这儿，她的登记信息是孤儿, 出生地在那坡里星系……这儿应该是个边缘星球了, 也就比爱尔普兰星好点。”
　　“她在孤儿院资质检测中精神力强度出众, 于是被首都星一个普通家庭领养, 进入首都星岩本大学学习，同时也参加了首都星的机甲俱乐部。”
　　“她大学毕业后没有选择工作，而是加入了地下机甲俱乐部。”
　　穆辰扬眉。正常人家会让自己的孩子进地下几家擂台？
　　“领养人家庭地址有吗？”
　　“第六卫星城树下小区80001号……”阿鸣说道, “这只是登记地址，不知道人还住不住了。其实她们女机甲师之间都很熟, 不如去问莉莉女神。”
　　但莉亚的通讯号暂时还联系不上。穆辰看了一下日历, 现在军校的招生季还没有结束，他估计得要过了新年, 军校招生尘埃落定，莉亚才会重新出现。
　　穆辰干脆先去第六卫星城。
　　这里是首都星流动人口的聚集地，公寓密集，住房价格低廉。城内建筑高而密集, 街道狭窄，布局逼仄, 几乎没有绿化面积，公共设施也很久没有更新过，远不像中心城一样舒适。
　　几百层高的建筑在下方一条条夹道内投下阴影。飞行器停靠在位于第一百层的街边停靠站。就算是在正午, 阳光也被街边的高楼遮挡, 无法射.入停靠站。
　　第三层的树下小区建成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疏于养护的金属外墙上留下雨水晒干后的污渍。楼内是一整条南北横通的通道布局, 一扇扇金属门密密麻麻排列在通道两侧。穆辰找到80001号的门牌，按了一下门边的门铃。
　　无人应答。
　　这家似乎很久无人居住，门把手上都结了蜘蛛网。
　　穆辰又按了两下，而后敲开旁边一间房的屋门。
　　这是一间合租屋，开门的是个胖子，最里叼着一袋营养液，看见门外站着一名容貌普通的青年，不耐烦道：“不买东西。”
　　穆辰戴了街边买的，普通宣传人员常用的容貌遮掩器。
　　他哎了一声，抵住门没让对方关闭，赶紧道：“我找人，我是80001住户的亲戚，他们欠我钱。”
　　一说被欠了钱，胖子立刻感同身受，态度好了一点，也没急着把门关上，半信半疑道，“戴着容貌遮掩器来要债啊？”
　　“最近脸上起皮疹，怕吓着人。”
　　“哦哦，这样啊。”胖子挠了挠头，“80001好像没人住啊，你亲戚给你的是假地址吧？”
　　“我在这儿住了三年了，没见过隔壁有人进出。”他说着把门打开了点，回头喊了一句，“哎，天天装斯文的那位，这儿有个来找人要债的，出来问你点事。你见过隔壁有人进出吗？”
　　“什么？”从屋里的卧室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他身上披着的衬衫脱了一半，正侧着头给自己肩膀上缠绷带，闻声看向门口，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穆辰一时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谢天谢地，因为销售人员面部遮挡器不够灵敏的原因，别人看他的表情应该也还是一张神色正常的脸。
　　“你进去。”对方把衬衫穿好，搭着胖子的肩膀把他推回屋。
　　“哎！你干嘛啊。”胖子莫名其妙，“你别推我……”
　　克劳德回身关上屋门，与穆辰四目相对。
　　“我的眼睛很毒。”克劳德笑了笑，“你为什么盯着我的肩膀看？”
　　穆辰：不愧是黑鹫的调查员。他的目光也就在克劳德肩膀上多停留了几秒。
　　克劳德在向肩膀上缠绷带。
　　他的肩上有一道伤口，而那个受伤的位置……正和前夜穆辰在宇宙生物研究所时遇见的那位入侵者被巡逻机器人击中的部位相同。
　　克劳德：“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一手插着裤兜，姿态悠闲，示意穆辰和他换个地方谈，说着向前迈步。
　　穆辰站在原地，开口道：“我的眼睛也毒。毒的和你不是一个地方。”
　　咔的一声，是枪支上膛的轻响。
　　克劳德停住脚步。
　　他感觉到一把激光枪抵在自己的脑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也是首都军校毕业，但克劳德毕业于情报系，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都和那些个战斗系出来的没法比。
　　他无奈地扯起一个笑容。
　　“不愧是夜枭。”
　　克劳德放开自己兜内微型激光枪的枪柄，把手拿出来，摊开手掌，示意自己已经放弃反抗。
　　穆辰瘫着一张脸，心念电转。
　　克劳德明显以为自己是借机敲开屋门来找他的，还以为自己是夜枭特工队的成员。
　　……但为什么是夜枭？！
　　夜枭，又被称为情报部，与黑鹫调查队一样，是由上一任理事官琼.拉德建立的特殊部门。
　　在琼.拉德暴露出自己专权执政的野心后，这两支部队帮他除掉了不少政敌。前者以引导舆论、无中生有的方式把不少人投进了刑狱，而后者则是暗夜中的杀手。
　　他们潜伏在暗处，擅长伪装与暗杀，留下了无数桩难以查清的悬案。
　　琼．拉德因为突发疾病暴毙卸任后，黑鹫分裂为两股势力，而夜枭则完全归属了曾经追随琼．拉德的里尔德家。
　　克劳德认为自己是里尔德一派的势力。
　　穆辰心念电转，那么第三保密实验室的成立者、或者是真实的掌控者，其实并非里尔德家。
　　这一点实在让他意外。
　　但此时并非深思这些的时候，穆辰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趁机从调查员嘴里套到一点信息。
　　克劳德透过前方金属门上映着的模糊人影，也在观察穆辰。
　　眼前这位夜枭不仅在宇宙生物研究所内没向自己下手，现在也没有立刻动手杀.人。
　　显然是想从他这儿问到点东西。
　　但以大部分夜枭的习惯，就算要问，也只会把人控制住带入刑讯室，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楼道里和自己僵持。
　　克劳德若有所思。
　　是里尔德家还不想和理事官撕破脸吗？还是对方是夜枭中难得没被里尔德洗脑的正常人？又或者是……对方其实并非来自夜枭？
　　如果是最后一种……
　　那么除了原本建立实验室的拉德派系，还有谁知道第三保密实验室的消息？想要多米克族王卵的研究资料？
　　穆辰：……
　　他知道僵持的越久，克劳德就越会起疑。但如果贸然开口，同样容易暴露。
　　穆辰的大脑快速运转，在短短几秒钟的停顿后捋清思绪，开口道：“只有这一盒？”
　　克劳德挑眉。
　　“里面的报告不完整？”调查员诧异道，想要转头看他，“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穆辰用枪.管顶.了一下克劳德的后脑，冷声道：“别乱动。”
　　他下意识地模仿了苏青的语气。
　　克劳德听出他声音中的冰冷，暂停了试探的心思。
　　是其他势力的可能性不大，克劳德想道到，他的调查结果还没出过错。
　　这间由琼.拉德一手建立起来的保密实验室，在当年都只有最得力、最亲近的手下，也就是里尔德家的家主知晓。
　　克劳德手里有理事官霍文的权限，又有理事官曾经和琼．拉德打交道留下的一点人脉和资料，但尽管如此，他调查出这件事都花费了不少力气，更别提除了他之外的别人，比如最关心多米克族的军部。
　　克劳德可以肯定，连军部权限最高的司令部，都不知道保密实验室的存在。
　　“根据我的调查，关键性资料应该就在那个晶片盒里。”他坦然道，“如果里面没有该有的东西，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传给我你的调查结果。”
　　克劳德无奈，抬起手臂。
　　“左手放下。”穆辰冷道，“一只手操作，解锁权限，界面调出来，单向传输。”
　　“你还真是谨慎。”克劳德按照穆辰的指令操作，“我又打不过你。”
　　穆辰没和他多说话。
　　他拉过克劳德的资料屏，知道调查员八成有自己的资料存储方式，也没费工夫趁此机会在他的手环里翻找，直接接受了克劳德的资料传输。
　　这儿不是看资料的好地方，夜长梦多，穆辰不想让克劳德猜出自己还有其他身份。
　　他于是也没有打开详细的资料文件，确认传输完成后就抵着克劳德的后脑，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走回80002的门前。
　　克劳德扬了下眉：看来里尔德家是真没想现在和理事官撕破脸。
　　大概是顾及到停火协议还未彻底推进，怕惹怒理事官反而将他推向另一面。
　　克劳德一边想着，一边听从穆辰的指令按了下门铃，对着屋门访客对讲器扬声道：“开门，小胖。”
　　他等了一会儿，胖子才从里面打开门。
　　“干嘛呢……”胖子无比郁闷。
　　“你自己不会刷权限啊？一会儿把我弄进去一会儿把我叫出来，我刚开了局游戏……”
　　克劳德感到自己脑袋后面抵着的枪管移开。
　　穆辰向后退了一步，对胖子点了下头。
　　“80001是没人吧？”胖子看见穆辰转身进了旁边的电梯间，问克劳德，“看那个要债的臊眉耷眼走了。”
　　克劳德嗤笑一声：那位夜枭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当着第三人的面拔.枪才走的。
　　调查部队是非武装部队，持枪是违规携带武器。
　　他也没和胖子解释，只说道：“这两天我有事出去。你换个地方住。”
　　胖子：“……”
　　“……干嘛啊！”他不满道，“咱俩打小认识，你还信不过哥们吗？前几次也没见你这样啊？怎么，出远门还怕我偷你东西啊？！”
　　克劳德似笑非笑道：“是怕你小命不保。”
　　胖子：“……”
　　胖子闭上了嘴。
　　他从老家来首都星打拼，因为太穷走投无路投奔以前的老乡克劳德。克劳德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工作性质，但胖子和他住了三年，多少感觉到这位发小的工作性质不那么安全。
　　胖子被克劳德一句话吓得站在原地，脑补了黑.道老大来找仇家寻仇的剧情，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要债的可能身份不简单。
　　胖子：“……妈妈呀！”
　　那自己岂不是逃过一劫？！他的脸上露出惊恐表情。
　　克劳德没再理他，打开门回到自己的卧室，神色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也真是奇怪。”
　　他平常行事小心，可以保证自己从未被人跟踪过。
　　夜枭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作者有话说：
　　穆辰：想不到吧。（微笑）
　　唔，愚蠢的作者在这里小小整理一下！
　　现在有好几股势力啦：
　　1. 理智主战派：苏青、穆辰
　　2. 无脑主和派：里尔德家、抱大腿的沈舒容
　　3. 神秘现任理事官派：理事官、克劳德
　　4. 专权前任理事官派：大权在握的前任理事官琼.拉德
　　5. 激进主战派：拉德家一派，保密实验室的掌控者，之前在”同路人”那一章提过的，要圈养星兽向外扩张的一群人。其实就是琼.拉德的那个拉德。是琼遗留下来的一部分势力。原本和里尔德家一样属于琼.拉德手下，但现在分裂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设定！蠢作者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揪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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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精神力测评（一更）
　　◎穆辰悚然而惊◎
　　穆辰快步回到飞行器内, 打开舱门时放轻声音。
　　苏青靠在飞行器座椅上，抵不过接连近三十小时没能入睡带来的疲惫，已经侧身闭着眼睡了。他曲起的手指还下意识抵着额头, 动作和穆辰刚刚离开时一样。
　　穆辰轻手轻脚坐在另一边的座椅上，打开通讯手环, 第一时间点开克劳德传输的资料。
　　“基因融合项——”
　　光屏弹出, 穆辰只来得及看见前几个字。
　　脊柱窜上一股凉意, 穆辰悚然而惊。他正要继续看下去, 但就在下一秒，虚拟屏幕上燃起一片烈火。
　　那不是真实的火焰，而是资料内的自保程序被触发, 文件自动销毁触发的动画图象。
　　穆辰：“……”
　　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公寓楼。
　　如果拿到资料的是夜枭成员，那么他就不会私自打开任务资料。而等到文件经过传到里尔德家手里再被打开, 克劳德也许已经离开了这间公寓, 暂时确保了自己的人身安全。
　　他的资料也不会泄露出去。
　　……基因融合。
　　谁和谁的基因融合？！
　　飞行器旁侧的高楼在阳光下，投下了大片的阴霾。
　　人类的智慧何其恐怖。
　　“……穆辰？”
　　穆辰从思绪里回过神, 看见苏青皱着眉睁开眼。
　　少将的声音把他从自己设想的阴郁故事中拽了出来。
　　“在。”穆辰轻微出了口气：“我进来时吵醒你了？”
　　“没有。”少将低声道。
　　他睡得本来也不沉。
　　梦中的画面杂乱，苏青挣扎了许久才从混乱的梦境中脱离。此时刚刚清醒，没有捕捉到穆辰开口前情绪的异样。
　　他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问穆辰：“到卫星城了？”
　　“嗯，到了, 我已经下去找过了。”
　　穆辰换了个位置，坐在苏青身边，“80001有段时间没人住了。不知道是人已经搬走了, 原本录入的信息有错, 抓取程序出了错, 还是程序抓取的……本来就是虚假信息。”
　　而最后一种可能，就像裴陆的程序没有抓取到苏青是穆辰的伴侣信息一样，一般只会发生在联邦军.政高层身上。
　　“这件事得问问裴陆。”穆辰说道。
　　他把通讯器光屏转向苏青，上面还显示着火焰的余韵。
　　穆辰：“这份被人替换的资料一定不简单。”
　　光是那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就足够预示着其内的巨大秘密。
　　而里尔德家与理事官一派都想要这份保密研究资料。
　　穆辰：“我本来以为保密实验室是由里尔德家掌控的，但现在看来不是。”
　　克劳德只能在午夜入侵生物科学研究所，说明理事官不具有资料阅读权限。而他认为自己是夜枭，说明里尔德家也不具备资料阅读权限。
　　“琼.拉德。”苏青皱着眉。
　　那名独断专行、野心勃勃的前任理事官。
　　“琼.拉德染病暴毙离职后，他手下的势力分为了两派。”苏青靠在座椅上，“一部分势力由琼的表弟领导，另一部分势力则被琼原本最得力的手下、霍夫曼.里尔德收编。”
　　“十年前琼死亡时，我还在军校，苏元帅已经退休，当时权力交割的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
　　穆辰按照晶片盒上的实验项目编号、又按着苏青母亲占廷蔓去世的时间点，快速算了时间。
　　“保密实验室是琼在任期间建立的。”他说道，“在他离职后并未关闭，而是由拉德家的势力继承。”
　　苏青嗯了一声。
　　穆辰皱起眉。
　　那么里尔德家想要多米克族的保密研究资料，也许和与多米克族的停火协议推进有关。
　　……那理事官呢？
　　现任理事官霍文.凯斯特，穆辰努力回忆着历史上有关他的评价。
　　历史上，霍文在苏青死后半年，联邦混乱的暗杀潮中被暗杀死亡。他接替琼.拉德成为理事官后在任十几年，没有自主推行过任何一样法案。历史对他的评价寥寥，一笔带过。
　　他好像本来不应当掺杂在这件事中。
　　穆辰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把这件事先放着。转向眼前可以调查的方向：蔓蔓。
　　*
　　“我写的程序肯定不会出错。”
　　裴陆家里，一口鸳鸯火锅冒着热气。
　　裴陆马上要从首都星出发，前往第一军团天空城。原绯还没从首都星大学新闻系毕业，虽然喊着想要和裴陆一起去，但没人听他的，这几天郁闷的不行，以辣锅解忧，想当然的以蹲卫生间收尾。
　　穆辰正和裴陆争相在红汤里涮肉片。另外半边清汤锅是穆辰观察过苏青的饮食习惯后特地给少将争取的福利。
　　以防苏青和原绯在卫生间作伴。
　　“我今天早上又特地黑进信息系统给你看了一遍。”裴陆一边下肉一边说道，“80001的产权人叫佩斯德，是个星网上还能搜出名来的有钱人，爱做慈善。他的基础信息都能查到，没什么被屏蔽的，几年不住80001应该是搬家了。”
　　“给我看看他的房产信息。”穆辰拖过裴陆的光屏。
　　他一边吃火锅面一边看，麻酱不小心沾到了嘴边。苏青在旁边看着，伸出手，从纸巾盒抽了张纸帮他擦。
　　他的神情自然，穆辰反而被吓了一跳。
　　“自己来自己来……”穆辰赶紧接过纸巾，自己擦了两下，把目光重新转回到光屏上，嚯了一声。
　　“这些房产价格都不低啊。”穆辰数了数房产列表后面的零，“比起他买的其他这些房，第六卫星城的小公寓也太不上档次了吧。”
　　那小公寓怎么看都不像是佩斯德自己住的房子，更像是特意给蔓蔓买的。
　　“这位富豪领养过四名孤儿。”穆辰翻了翻后面的信息列表，挨个点进去。他所领养的孤儿中，除了蔓蔓的信息显示着大学毕业后无业以外，其他人都各有自己的工作。他们从业范围广泛，有当算法师的、建筑工程师的，还有一名幼儿教师，和一名医生。
　　“斯考特？”穆辰注意到最后那位医生的信息，神色微妙，看向苏青，“这不是布莱斯疗养院的那位精神域科医生？”
　　苏青决定去布莱斯疗养院后，穆辰昨天才一个一个查看过那里的精神域科的医生列表。
　　他对这位长相斯文、白大褂里穿着花衬衫的医生印象深刻。
　　“他的眼瞳颜色太少见了。”穆辰找出斯考特的全息照片，对苏青说道，“你看这种高饱和度的蓝色，看着像假的一样。”
　　苏青神色冷淡：“好看？”
　　穆辰诚实点头：“是挺好看的。”
　　像一片蓝色深海。
　　裴陆：“……”
　　他看着苏青的目光沉了沉，同情的看了少将一眼。
　　裴陆可太懂了！
　　穆辰刚刚的表现简直就像原绯那个小傻子！
　　原绯平常做调查的时候直觉敏锐，但到了感情这件事上迟钝的好像换了个人。这几个星期以来，原绯已经当着裴陆的面夸了无数次穆辰苏青英俊帅气，完全不知道裴陆的内心已经要嫉妒得扭曲成麻花。
　　“先干点正事吧。”机甲制造师总算不嫉妒了。他良心发现，站起身打断穆辰，对他说道，“别在这儿看照片了，我今天正好也有事要找你。”
　　“少将的信息第一军团资料库里有，但我得收集一下你的精神力波长。”
　　无论是制作精神力机甲还是准阿尔法机甲，这都是必备的第一步。
　　“我需要知道你作战时精神力的运用方式与强度。”裴陆把穆辰带到地下室内的机甲实验室，“才好进行后续的机甲制造。”
　　“这样，你戴上这个虚拟头盔，登入训练系统……开匿名模式。选择单一枪.支场景射.击。”
　　“短时间训练模式，制式机甲匹配，一对多最高级困难匹配。”裴陆说道，“这是抗压场景。”
　　短时间训练模式的虚拟地图都不大，可躲避空间小。在这个模式下一对多，他要测试的是穆辰在高压下的应对。
　　高度的专注，最快的反应，最小的动作微调，在这样的极限承压下，他能收集到足够的精神力波动信息。
　　穆辰对这套虚拟训练系统很熟。
　　这是一套标准的线上机甲师训练模拟程序，是多年前有军部开发，并一直在使用中的模拟训练器。训练器中有可以全网进入的公共虚拟大厅，也有各自军团或军校内部才能进入的虚拟厅。
　　因为机甲体型庞大，难以大规模建设出场地足够的训练室，因而无论是军校还是军团内部，都频繁的使用虚拟训练程序。这样既节省资源，又能让更多的机甲师跨地域对战，有利于能力提升。
　　而每一名机甲师在这套系统里都有自己的评定等级，现在的系统等级还不像穆辰后来使用时那么精细，只粗略地划分为了一到十级。
　　而能达到第十级的机甲师不足十人。
　　虽然每天都做训练，但穆辰有段时间没正经和人打过架。他跃跃欲试，潇洒道：“行。但不一定能立刻匹配得上人吧。”
　　训练系统中，简单与初级模式是由超级计算机模拟敌方行动，但高级与困难模式则需要匹配级别足够高的机甲师，而后双方随机进入的模拟场景随机。
　　一对多困难模式更是需要匹配五名九级星标以上的机甲师，被戏称为抗压训练中的终极恶魔，高级机甲师的情绪发泄场。
　　“估计是要等一会儿。”裴陆登进了旁观室，“快到新年了，最近又没什么战役，系统内部人少。”
　　一般到了这时候，只要不是在战区，就算是最严格的一批军团长，也会稍稍减轻训练，让大家有机会喘口气。
　　穆辰应了医生，戴上头盔，登陆后验证了信息，进入匹配等待。
　　他此时还不用操作，打开面板看了看自己身份证明。穆辰现在的身份是前军校生，训练系统内等级是孤零零的一个零，代表能力水平最差的底级机甲师。
　　有点新奇。
　　穆辰使用的时候，系统已经采用了更详细的打分制。他在执行炸毁母星任务前的评分有93分，从一众少校以下军衔的机甲师中脱颖而出。这也是军部深思熟虑后让他作为炸毁行动主操作手的原因。
　　穆辰关掉信息面板，好奇道：“我怎么记得这套系统是只有应届军校生和军部在职人员才能登入的？”
　　裴陆已经成为了第一军团的机甲制造师，但他早就不是应届军校生了。
　　苏青：“我已经给你授权。”
　　他也同样登入了旁观室，趁着法庭判决还未生效，以军团长身份给了穆辰准入授权。
　　穆辰看了一眼少将身份信息边显示的、代表最高机甲师级别的、金色的“十”字。
　　他笑了笑，抬头对上苏青的视线，挑眉道，“多谢军团长了。那我今天得给你秀一把。”
　　苏青：“拭目以待。”
　　也就不到一分钟内，穆辰面前的匹配界面滑动，几道微光闪过，原本的五个空位填上了三个。
　　“匹配得还挺快。”裴陆诧异道，“还有这么多高等级的机甲师在加训？”
　　他内心纳闷，但定睛仔细看了一眼匹配位上的人，瞬间了然。
　　匹配位上的第一个显示人并未匿名，显示为第一军团副军团长，勒曼.里尔德。
　　像勒曼这样的军团长，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关注了他们的机甲师名牌，设置了上线提醒，而后看到了他进入的匹配室编号，干脆也来凑热闹。
　　“……他怎么会……”裴陆说道一半，看向苏青。
　　八成是苏青叫来的。
　　“勒曼这是看上哪儿的军校生了？”各大军团的机甲师们挤在大厅内。原本在线的通知没上线的，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群人。
　　“现在苏青少将在首都星等判决，勒曼在军团里实职责。但之前军团招新的时候一直没见他动静，现在怎么突然出手了？”
　　“不是看上军校生了吧，我估计是来发泄情绪的！谁看上好苗子会让人来这种匹配挨打啊！打完不得打成仇人！找苗子不都是一对一好好试试身手。”
　　“说到这个，第一军团前半个月的招新确实几乎没有动作。是因为苏青少将要卸职？军团内部要有大变动？”
　　“估计是。我听着传出来的消息，卸职判决马上就要下来了。苏青少将的精神域到底怎么样啊，我看他好久没进系统了，是不是彻底崩溃了？”
　　“是要去疗养院治疗吧，等着吧，我觉得能治好。”
　　“我看他治好了都不一定能回以前的位置，别提可能治不好。你没看出勒曼最近乖得很吗？和第六军团的军团长打得火热，一副要回归里尔德家的架势……第一军团都从防线缩回来了，估计暂时不会有动作了。接下来就是慢慢消磨军团内的有生力量再被里尔德家势力下的第六军团瓜分。可怜苏青少将，近十年一手建立起来的军团……”
　　“别可怜别人了，你就祈祷咱军团长别被里尔德家盯上吧。”
　　“我不关心那些，我就想知道……是哪个冤大头开困难级别的一挑多模式啊？看看这关卡的平均关闭时长，第一次交战后四十秒钟！四十秒钟什么概念，那就是四十秒钟被杀回去了啊！”
　　“五名九级以上的机甲师围攻……别说四十秒钟，我一秒钟就能死回去好吧。”
　　“那是你不懂得走位！你上次进去跳到图中央当靶子给人打？第一枪就被对方射.中驾驶舱了！”
　　“屁！对方机甲四面八方围过来，我东躲西藏的没多久就被他们四个人前后左右夹击了！还你去试试！”
　　“嘀嘀嘀——”
　　苏青的私聊频道里出现勒曼的消息提示。
　　勒曼已经进入了匹配室，等待另外几个位置填满时不忘给苏青发信息：“是谁啊老大？哪个军校的？您是看上人家还是和人家有仇啊？让人家开这模式打架？还要我来试试？几秒钟能看出个什么来。”
　　苏青：“是看上了。”
　　勒曼：“……您这话说的。”
　　他顿了一下，原本想说你这没头没尾的要引人误会，发出信息前却福至心灵，动作一顿。
　　勒曼想道苏青清醒后的人际关系。
　　少将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军校生和没有归属的机甲师，除了……穆辰。
　　“……不是吧。”勒曼看了看自己信息旁边显示为十的等级，又看了看匿名的对手界面，一时不知道该接收哪条消息好。
　　他吞了半天口水，最后还是掠过了八卦“苏青居然会和原本被拿来充数的结婚对象假戏真做”的机会，无语道，“您表达爱意的方式这么独特？是让人家被我们暴揍？”
　　“我和你说啊老大，您这样的不说别的，晚上上了床恐怕要被打的。哦，或者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和你……”
　　苏青没理他的胡言乱语，看了一眼关卡模式的最高时长。
　　勒曼嘴里一边说着怕打击别人的信心，一边也在查看关卡信息。他是不会手软的，他得看看通关的最差纪录是哪个，别让穆辰给刷新了。
　　一打开关卡信息，最上方显示的是关卡最佳记录：只有一人的红色弱势方成绩为‘通关失败’，最长存活时间十分钟。
　　这是以前苏青进关卡保持的记录。
　　穆辰也在看关卡信息。
　　通关信息中是一水的“通关失败”，每个通关时长后都有个人信息显示。除了几个匿名以外，时长从高到低排列。穆辰在其上看见好几个他熟悉的机甲师名称。
　　“交战后能坚持几分钟？”
　　穆辰闻声抬头看向苏青。
　　他一边活动着手指，一遍仔细想了想。
　　“五分钟以上，十分钟以下。”穆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大大方方把苏青的记录设成了自己的上限，“看来的是什么人了。”
　　系统内九级的机甲师很多，十级的却不足五个。两个级别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级别内部的水平其实也并不相同。
　　匹配界面中，最后一个空位被填上。
　　冯.帕克坐在家中。他戴着虚拟头盔，和以前每一次一样隐匿了自己的信息，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态点进了匹配室。
　　他不用怎么动脑子都知道，苏青看着的人肯定是穆辰。
　　冯常年不透露自己的级别信息，上一次显示级别还是军校时期。鉴于第十二军团不靠谱的作风，大多数人认为冯的星级可能还停留在六七级，甚至五级水平。
　　然而他的身份标识边显示着金灿灿的一个十。
　　“五名匹配位，至少两名十星机甲师，这可是豪华配置。”冯低声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有多大能耐。”
　　他点下准备键。
　　虚拟系统中转出“开始”字样。
　　以防影响双方心态，匹配室内不显示对方评等。穆辰也不关心对方的具体评等。
　　面前的匹配室画面倏然收拢，光影落下，色块聚集，数据搭建出的虚拟世界在穆辰面前落成。
　　这一次随机抽选到的是星内场景。
　　通天的建筑群勾勒出一间空间城的残片。城市内横纵有十个街区的范围，机甲探测器可以将整个残片的范围收于眼底。
　　“制式机甲模式锁定——请确定武器携带——”
　　挑选机甲的选择按钮在该模式下变为无效黑色，对战双方全部使用当前军部通用的A1制式作战机甲。机甲武器系统的选择框中只亮着一个。
　　穆辰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高功率远程粒子枪。
　　注定打不长的战斗，要的就是一个高功率输出的爽劲！
　　金色的倒计时出现在上方天穹下。
　　“三——”
　　穆辰进入机甲，快速完成驾驶机甲驾驶系统检查，确认一切仪器工作正常。
　　“二——”穆辰看来一眼倒计时数字，拨开了武器系统蓄能按钮。
　　静谧的城市上方是一片黑色的虚无，金色的巨大倒计时数字显眼无比。
　　“一——”
　　被按下暂停键的时间的秒表开启。
　　“刷新地点确认——”
　　“红方人数：1。刷新地点：中心点高空区，坐标（0，0，10）。”
　　“蓝方人数：5。刷新地点：城区左下地面区，坐标（-10，-5，-13）、城区左上高空去，坐标（-8，-22，5）……”
　　模拟训练大厅中亮着近千面光屏，但此时，几乎所有的机甲师都锁定了一面正在进行战况播报、却并没有战况实时画面的屏幕。
　　穆辰设置了战斗禁止非授权人旁观规则，但没注意到这个时代的系统有些后来被削减的花里胡哨的设置。
　　比如实时战况直播。
　　一名蓝方九级机甲师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时间打开了实时战况播报。因此尽管战斗画面不会播报，但双方的关键战斗信息会由战况播报传递。
　　“我靠红方这是什么运气……”屏幕前聚集着的一撮机甲师忍不住感慨，“随机刷新在最高空，这是当靶子给人打啊？”
　　“幸好这位带的是高功率粒子枪不是想着高防御苟一苟带了短.枪盔甲套，不然要吃大亏……”
　　“我看高功率粒子枪也够呛，超远程武器，瞄准系统复杂得要死，开火都得慢半拍。是我我就选激光枪……”
　　“嘟——”
　　计时器从零跳向一。
　　“嘀——嘀——嘀——”
　　进入地图的刹那，穆辰的机甲内已经响起敌袭警报。十架代表敌方机甲的红色标点在穆辰的信息屏上同时刷新，正好从四面将穆辰包围。
　　穆辰驾驶的银灰色制式机甲由天空城碎片高空降落，监测屏上瞬间刷新出长串数据流，在警报响起的刹那，他已经一眼扫过所有的监测屏。
　　蓄能完成的高功率粒子炮发出亮蓝色的光辉，轰然发.射出一道光束。
　　高空之中，两道蓝色的光束近乎同时亮起，于虚无的黑色之中对冲碰撞。
　　勒曼：“我靠！”
　　宛如炸雷一样的爆炸声在地图内响起。
　　勒曼刷新的位置距离穆辰最近，他于第一时间开火，本来以为一下就能把穆辰的机甲轰掉半边。但穆辰却和他同时开炮！
　　……这小子的反应速度怎么会这么快？！能够在短时间内锁定他的位置同时瞄准开枪……他这一手技术还是被苏青血虐出来的！
　　难道少将也给穆辰特训了？！
　　苏青注视着穆辰的动作，漆黑的眼里蒙着一层锐芒，不自觉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微微勾起唇角。
　　战意汹.涌。
　　作者有话说：
　　一更！！蠢作者睡一会儿！！半夜十二点前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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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机甲对战（二更）
　　◎它裹挟着要将万物融化的热风，庞大得仿佛坠落的太阳，轰然向前，激.射而去◎
　　粒子流高速对撞产生的巨大的冲击力中, 穆辰的机甲向后快速倒退。几道亮色光束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银灰色机甲的初始刷新点，汇入蓝色的粒子对冲流中，好像粒子流外的弧形闪光。
　　“好快。”
　　冯眯起眼。
　　他选择的轻便激光枪是最容易瞄准的远程枪.支, 尽管如此，瞄准器中, 穆辰的机甲仍旧是一片难以被击中的虚影。
　　借助粒子对冲流的反作用力, 穆辰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已经到达了普通机甲师不敢转变机甲行进角度、否则就会对机甲失控的最高速。
　　穆辰也确实十分谨慎的没有转换角度, 正以直线后退，即将隐入后方的一片高楼群。
　　冯屏住呼吸。
　　如果在这时候失去穆辰的踪迹，再找机会埋伏就没那么简单。系统只会在最开始公布机甲师的位置点。
　　冯在大脑中快速计算着, 他再一次扫过信息光屏，确认穆辰只敢直线移动。他按照穆辰此时的移动速度, 计算出下一秒移动位置的落点, 提前向下扣动扳机。
　　金红色的穿透光束透过楼宇之间的缝隙，射.向穆辰的机甲能量舱。
　　这道光线本应该正好穿过能量舱中心点。
　　然而交杂纷乱的能量流中, 穆辰的机甲却在刹那间骤然停顿，突兀地好像有一只大手，在画面外按下停止键。
　　糟糕！冯心里暗骂一声，闪身滚进旁边的遮挡物后方。
　　“机体损坏1%——”
　　高速停止带来的冲击力使得穆辰机甲的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响声, 同一时间，外壳以及那个泛起一道浅浅裂纹的机械手抬起。
　　“嘭——！”
　　蓝色的粒子炮光束就擦着他的机甲外壳在击中地面, 溅起大片土块。
　　穆辰冷笑一声。
　　在降落的一瞬，他已经扫视过附近的地形，再稍一计算刚刚敌方的开火数量……他就知道有人要等着放冷枪 ！
　　“玩得可以！”裴陆眼前一亮, “高功率粒子炮的蓄能时间没有这么短, 但如果开启手动模式, 也可以在蓄能至一半时强行开启……”
　　只不过手动模式下如果操作不当，会有枪.膛爆炸自己把自己炸飞的危险。
　　但穆辰显然是操作粒子炮的老手。
　　“轰——轰——轰！”
　　原本应该连成线的粒子炮因为在半蓄能模式下接连发射，变为一团团间断的蓝色光团，追着冯的机甲不放。高楼在轰炸下坍塌，冯被溅起的飞灰弄了个灰头土脸，略显狼狈地持续转移位置。
　　“可真有你的。”勒曼自言自语道，“一对五打得你才是五那一方一样。”
　　他的粒子炮已经第二次完整蓄能完成，抬起炮口。
　　穆辰敏锐地抬头，于各色光束之中，向远处望了一眼。
　　几道激光束好像一张大网，擦着机甲的边缘，追着他一路进入楼宇，紧紧不放。穆辰把粒子炮扛在肩上，翻身越过楼间一道低矮的连接桥，借着楼宇金属面的反光，看见背后亮蓝色的光点一闪。
　　“轰————！”
　　勒曼发出的第二束粒子炮转瞬即到。
　　能量波裹挟着热浪冲至面前，穆辰背身下蹲。他已经关闭机体前方与侧面的防护罩，只将能量全部用于加强机甲背部， 脚底的推进器全力开启，把机甲牢牢钉在地面。
　　直径有一层楼高的蓝色粒子束轰然撞上机甲的背板。
　　只不过短短三秒时间，穆辰全力撑起的防护罩消融。在巨大冲击力中，机械脚掌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驾驶舱内警报声响成一片。
　　原本追着穆辰的激光束仍旧接连不断的射.出，却再没有一束击中穆辰的机甲——对方的五名机甲师中，除勒曼以外的所有人都通过预判穆辰躲避的走位确定射.击位置。
　　这是高级别机甲师最起码的基本功，却成了他们袭击落空的原因。
　　他们已经算好了要从各个方向锁定穆辰补刀，但一时没人能想到，穆辰居然对高功率粒子数不躲也不闪。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疯狂？！
　　在粒子数带起的暴.乱能量流中，机甲监测屏内波形混乱。穆辰并不疯狂，他的目光中只有极度的冷静。
　　在这样的袭击中，敌方机甲师很容易产生能够将自己锁定毙命的错觉，从而放松警惕，反而疏忽了对自己位置的隐藏。
　　穆辰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几激光束的发出点。
　　防护罩帮他争取了三秒钟的时间。
　　他在三秒钟内开了三枪。
　　裴陆：“我……！”
　　如果选用的是任何其他武器，这样的射.击速度都算不上快，但他操作高功率粒子炮能够达到如此高的射击频率，让旁观室中的裴陆差点惊掉下巴。
　　没有人比机甲制造师更知道高功率粒子炮的瞄准有多困难。
　　裴陆记得清清楚楚，军部记录中高功率粒子炮的最短瞄准时长足有两秒。穆辰生生把瞄准时间缩短了一半。
　　不仅快，还瞄得很准！
　　他只开了三枪，楼群中已接连发出两声不算大的爆炸声响。
　　借着同样亮蓝色粒子束的光辉，穆辰的袭击并未能被第一时间察觉。
　　就像穆辰预料的，有两位机甲师没有第一时间转移位置。穆辰手中，未完全蓄能的粒子炮发出的断续光弹沿着射线枪的发射轨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激光枪的枪管。高能粒子束反冲入激光枪蓄能器，发出一声清脆爆破。
　　两位被击中的机甲师几乎同时发出咒骂。
　　场景内只允许携带一项武器，他们要想继续袭击就得赤手空拳去和穆辰搏斗。
　　明明是人数占优的一方，被打成这样可也太丢脸了？！
　　“是神经病啊？！”一人怒道，破口大骂“怎么想的不躲粒子光炮还要反手还击？！就是个模拟训练而已！真不怕疼啊？！”
　　就算只开个位数的痛觉反应，被粒子炮正面轰这一下也不是好受的！
　　“靠！本来是来找乐子的！这下更憋屈了！”
　　“警告——机体损伤50%——背板融化——”
　　防护罩消融的一瞬间，机甲的背板已经开始融化。穆辰翻身闪过仍未消减的余波，以最高速向斜后方撤退。
　　他的机甲背板金属已经全部融化殆尽，内部线路也一并消融，露出内部驾驶舱外壳。尽管如此，机甲的能量舱等关键结构却并未遭到破坏，只有几面监测屏受到影像，在驾驶舱内一齐熄灭。
　　穆辰知道这一架制式机甲的设计结构。他早料到如此，才敢背对着硬抗勒曼的粒子炮。
　　失去背板的机甲动作灵活，在楼群中穿梭。
　　“……多久了？”虚拟大厅中，围观的机甲师们只能看到穆辰的机甲损伤程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距离交战开火已经足足五分钟了吧？这还打着呢？怎么停在百分之五十几就不动了？”
　　“了不起，这个记录超过咱们小队长了，但看他的机甲受损情况……估计是没多久了吧。”
　　“但人多的蓝方怎么也有机甲损伤……他还反击了？！”
　　“肯定反击了！哎！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关卡的胜利判定条件是什么？”恍惚道，“他……他反击干什么？你们以前抗压训练时会反击吗？”
　　“……”
　　“……胜利判定记录和其他关卡相同，是一方使另一方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一片沉默后，有人道。
　　“该不会……他其实是想赢吧？！”
　　“了不得。”
　　勒曼在楼宇间前进，搜索穆辰的位置，自言自语，重复道，“了不得，不愧是老大看上的人。”
　　进入这一关卡做抗压训练的机甲师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因为从来没有人一对五胜利，关卡按一人方的生存时间排序，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想着在抗压中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
　　几乎没有人敢想过赢。
　　就连勒曼自己第一次进入关卡时，也下意识使用了迂回策略，出来后就被苏青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穆辰却没有被拖入怪圈，他的思路清晰：尽力延长存活时间，抓住机会……反击。
　　一心只想着逃命的人，反而活不久。
　　穆辰计算着机甲的剩余能量。
　　敌方的激光束仍旧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越来越多的楼宇逐渐坍塌，可躲避的地方越来越少，交火也愈发激烈。穆辰的机甲损伤值在缓慢增加。他在城中迂回，借着倒塌楼宇激起的尘土烟雾，在被阻挡的视线中，发现后方一架机甲已经追到了自己身后。
　　这是一架被穆辰击中了枪管、失去远程攻击武器的机甲。
　　这位机甲师自觉丢人之极，在穆辰躲避后就急吼吼追了上来。他没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比刚刚开枪落空时还要焦虑。
　　未免向别人暴露自己的位置，穆辰没有开火。
　　他一脚踏着坍塌楼宇的外沿，从玻璃反光中判断出对面的位置，找准时机，骤然转身。
　　他的动作全然出乎对方的意料。
　　对方机甲师刚刚失去穆辰的身影，忽然见他从一侧出现，连忙开枪瞄准。但穆辰的速度比他还要快得多。
　　银灰色的机甲高高举起手中的粒子炮管，由上至下劈头一砸——
　　在手臂推进器的加持下，沉重的粒子炮管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砸中了敌方机甲手臂与肩膀的连接处。
　　机甲的金属外壳上出现一道狭长的裂痕。忙着开火的机甲师反而忘记开启手臂推进器，整条金属壁被穆辰狠狠砸入一边的地面。
　　他的机甲在这一阵大力袭击中失去平衡，向前栽倒。穆辰一手扯断原本敌方也只剩一半连接的机甲手臂，像扔一个回旋飞镖一样把狭长的金属臂向身后掷出，正砸中另一架失去远程武器追来的机甲。
　　“嘭——！”
　　第二架机甲胸前板甲爆出一道裂缝，机甲后倾，撞上旁边的高楼、
　　穆辰抬手，将沉重的粒子炮举起，趁着两人还忙着找回机甲平衡，一人送了一枪。
　　两架机甲先后被穆辰爆.头，严重损坏，动弹不得，被系统判定出局。
　　冯看着己方战报，眯了下眼，冷笑道：“傻子。”
　　他说话的同时，已经扣下扳机。
　　纤细的激光束穿透穆辰机甲的喉颈。
　　穆辰：！
　　是那位冷枪手！
　　他忙着解决那两架机甲，一时不查，没注意信息屏上这位冷枪手的位置范围，让对方得了手！
　　对方得袭击精准无比，穆辰机甲的可视屏因为线路损毁而关闭。他的眼中不再能看见周围的景物，只能靠着另几面监测屏判断敌方位置。
　　穆辰向旁侧翻滚，凭借着刚刚可视屏内最后一秒的影像进行判断，躲开对方的射击范围，无语道：“可真是……”
　　机甲内本来还在工作的监测屏已经不多，他现在只能依靠能量监测屏。
　　随着能量屏上几道并不清晰的波峰闪过，穆辰手指在操纵板上快速敲打。
　　他没有一点侥幸心理，尽最大可能进行战术规避。机甲于废墟之中中穿梭闪躲，驾驶舱内的警报却一刻未停。
　　“警告——机体损伤60%——机体损伤70%——驾驶舱外壁融化——”
　　机甲被勒曼发出的粒子束边缘的余波波及，又被几道激光束击中。
　　交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因为几乎不间断的躲避与追击，整个天空城都在崩塌。
　　建筑物的金属碎片砸在穆辰的机架上，像一场瓢泼大雨，遮挡了每一个人的视线。连发的激光束中，混乱的能量波或多或少干扰了监测屏。对方的机甲师也已经难以由远距离确认穆辰的位置，干脆纷纷出现，接连不断的射.击。
　　这场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了！
　　作为人多势众的一方，他们的表现已经有些丢人，再几秒钟就能结束的战斗，没必要再因为怂拖得够久。
　　勒曼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计算着穆辰粒子炮的蓄能值，发觉穆辰已经有一会儿只顾着躲闪，没有开枪。
　　是应接不暇了？
　　勒曼环顾己方队形。
　　在这一场景中，为了避免战斗结束得太快，尽管他们五名机甲师都处于蓝方，彼此之间却并不能沟通。
　　尽管如此，极高的战术素养使得他们仍旧保持着能形成火力交叉的队形。
　　此时此刻，穆辰已被逼至地图角落，己方两名机甲师无法动作，另外三名机甲师，包括他自己，呈倒三角状向穆辰接近。
　　最前方的是一名搭载阵地式光能炮的高防御低输出机甲。勒曼出于三角形底边左端，右方与自己平行的位置，则是那名携带轻量激光枪的“狙击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远，却也并不近。就算是百分百完全蓄能的粒子光束也不可能把他们同时歼灭。
　　勒曼想到这儿，心里忽地一跳，不仅没松口气，整颗心都猛地提了起来。
　　勒曼：……不该吧？！
　　旁观室内，苏青发出一声轻笑。
　　裴陆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将视线转回场内。
　　他原本该诧异于这位一向冷着脸的少将也会笑，但裴陆此时捏着手指，紧张得分不出神来想其他的。
　　穆辰的粒子炮在蓄能。
　　青年手动关闭了粒子炮发射器，使得本该在百分百蓄能处发射的粒子炮仍旧处于蓄能状态。
　　……它的蓄能度此时已经高达百分之二百六十！是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都炸得飞灰湮灭的程度。
　　就连裴陆都没有想过粒子炮的蓄能能够达到这样令人恐怖的数值。
　　裴陆此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给穆辰一架准阿尔法机甲……不，要给他一架精神力机甲，穆辰他会创造出一个崭新的机甲时代！
　　裴陆的内心被这场战斗燃得火热。
　　准阿尔法机甲还不足以解放穆辰的双手……为了让手伤完全不影响他的发挥，裴陆决心一定要造出精神力机甲！
　　他恨不得现在就扎进实验室里没日没夜的研究一番！
　　在裴陆控制不住畅想未来时，穆辰的粒子炮蓄能达到百分之二百六十五。
　　枪管发出的热意几乎要将机甲的手掌都融化，聚集的能量在粒子炮四周搅起了螺旋状的风，穆辰知道这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最高极限点。
　　在带着锐鸣的风声中，穆辰的动作干净而利落。他站定，瞄准，举枪。
　　勒曼眼皮一跳，甚至忘记了此时的通讯频道并未开启，高声道：“闪开——”
　　原本亮蓝色的粒子束已经燃烧成烈日一般炽烈的白色。
　　它裹挟着要将万物融化的热风，庞大得仿佛坠落的太阳，轰然向前，激.射而去——
　　作者有话说：
　　二更————————！
　　蠢作者再次旋转跳跃！给所有追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比大心心！！
　　感谢在2022-07-17 15:16:02~2022-07-17 16: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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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双人机甲构思
　　◎他们将是这个时代并肩而行的双星◎
　　天空中纷落的灰尘、残破的楼宇、高速前进的机甲……整个世界都在亮白色的庞大光辉中蒸发殆尽, 化为一片虚无。
　　时间再次归零，回到原点，天空城残片地图在一片黑色之中关闭。
　　“蓝方人数：0”
　　“红方人数：0”
　　“关卡模式最佳战绩更新。通关人：匿名, 关卡成绩：平局，关卡持续时间：九分十五秒。”
　　标记为匿名的战绩越过苏青保持的最高纪录, 一跃成为关卡成绩最新标点。
　　虚拟大厅里一片哗然。
　　“是谁啊？哪位大佬？”机甲师们互相打探信息, “这不可能是军校生能打出来的成绩。那五名机甲师里还有一个是勒曼大校啊！是不是你们队长偷偷进去了？”
　　“……我们队长也没这个能力啊！是哪位军团长来找乐子了吧？！”
　　“我看了, 我们军团长刚刚打到一半才上线！”
　　“我们军团长就在那边呢……”
　　“勒曼大校知道对面是谁吗？哎, 这儿有第一军团的人吗……？”
　　第一军团的机甲总队长没功夫里那些打听情况的机甲师，正忙着给勒曼发信息。
　　“勒曼，知不知道对面是谁？！是今年新毕业的军校生吗？还是别的军团找到的好苗子！别装看不见, 我知道你不会没事到这种关卡里发泄找乐子……人能挖到咱们第一军团来吗？！”
　　勒曼也没工夫回复他的信息，正忙着和苏青说话, 消息的内容和这位机甲总队长的信息大同小异。
　　“厉害, 真是厉害！真是想不到！你对人家特训了吗？！”勒曼喘着气，他激动不已, 不等苏青回复，一个劲地继续追问道：“我说老大，你和人家关系到底怎么样？你确定能把人留住吧！不管是看在第一军团的面子上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都行啊！”
　　“哎，我说, 穆辰对你观感怎么样啊？！你平常对人家还好吧？！婚内生活幸福不幸福？！可一定要把人拴住了别被其他军团抢走了啊——”
　　苏青：“没有特训。他的能力如此。”
　　勒曼骂了一声，惊道：“靠啊！你没给他特训过？！这是才军校毕业没进过战区的水平？！……”
　　苏青不置可否。
　　“哎, 后面的关键性问题回答一下。无论是为了你的爱情还是为了咱第一军团，老大你可千万把人拴住了！最近咱第一军团听你的不能有大动作，别回头苟着苟着穆辰反而被别的军团挖走了……所幸穆辰开的是匿名模式。”
　　要不然不仅是各大军团要把穆辰盯上, 里尔德家也一定会把这样一位能力出众、又和苏青走得近的机甲师盯得死死的。
　　“漂亮啊, 漂亮！”裴陆从地图关闭后就一直站在旁观室里鼓掌。他实在是情不自禁, 两眼放光，手掌心已经拍红了。
　　机甲制造师和机甲师是相辅相成的两面。一架机甲，制造工艺再好、设计得再妙、潜能再大，其真正能发挥的效果都需要机甲师操作。
　　普通的机甲师只能发挥出一架机甲百分之八十左右的能力，出色的机甲师可以达到百分之百，而最优秀的、可以称之为传奇的机甲师，能发挥出制造这架机甲的制造师都无法事先预想出的能力！
　　穆辰无疑就是一名这样的机甲师！更何况他现在才刚刚从军校毕业不到四年，不过二十四岁，还有大把的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
　　他的潜力无限！
　　裴陆又看向身边的苏青。这位公认的、联邦近百年间最优异的机甲师。
　　他曾经无数次刷新了机甲制造师行业中对机甲能力上限的认知，被行业内部称之为夜空上的启明星，以指代通过苏青驾驶准阿尔法机甲的操作，制造师们常常产生一种‘机甲还可以这么玩’的想法，并迸发出全新的设计灵感。
　　苏青的神色似乎仍是如常的平淡，眼里却带着明亮的锐意。
　　裴陆有一种预感。
　　他们将是这个时代并肩而行的双星。
　　两位这么出色的机甲师，还是最亲密的伴侣关系……一个全新的想法在裴陆心中成型。
　　他想造一架能够作为独立机甲拆分、又能够在组合后双人配合操作的精神力机甲！
　　精神力机甲，双人机甲，可以分别作为独立机甲驾驶，又可以组合成为一架、发挥出远超于两架单人的机甲能力……每一项都显得这么难以完成。几乎是常人不敢想象的设计！
　　就算真的有机甲师曾经突如其来冒出过能否制造一台这样的机甲的想法，也会立刻把这点苗头按下去。
　　不说别的，就说最后一步的双机甲合并。不仅需要在设计两架单人机甲时留下交流接口，最难的时……能否双人配合操作精神力机甲，还要依赖于穆辰与苏青的精神力是否能够融合共振。
　　简直难如登天。
　　裴陆捏了捏手指，理智上知道能完成这样一架机甲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零点一，感情上却无法放弃这样的想法，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拿了苏青和穆辰的精神力样本，回实验室好好培养一下能不能在最简单的无干扰“真空”条件下共振。
　　等待培养完成的过程中，他可以先导出穆辰的精神力频谱，从单人精神力机甲研究起来。
　　他必须让他造出来的机甲配得上穆辰！
　　穆辰还不知道裴陆脑子里转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他退出关卡，旁观室自动消失，穆辰与苏青和裴陆三人回到虚拟大厅外的登入房间内。
　　穆辰的呼吸急促，他的身形在虚拟大厅中出现，第一时间看向苏青，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扬声道：“少将？”
　　总该秀到了吧！穆辰自己对刚刚这场表现都很满意！
　　苏青漆黑的眼里带着亮色。
　　这位充满潜力、前途无量、自信潇洒的机甲师……让他无比心动。
　　对穆辰的骄傲、遇到对手时压制不住的战意，还有他尽力掩藏的、那份越积越多的喜爱，交相混杂，化为一抹笑容。
　　他看着穆辰，声音里带着笑意，豪不吝惜自己的赞扬：“精彩至极。”
　　这个笑容把穆辰给看呆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苏青笑。笑得他心痒。
　　那感觉好像被钩子钩了一下，让本来就还未从激烈战斗中平复的心跳再次加速，咚咚咚仿若擂鼓。
　　穆辰：看来是体能不行。也就打了这么几分钟，心跳居然有些失控。沈意这身体素质有点差，还得练！
　　这个念头从心里一闪而过，穆辰没有深究，看着苏青的样子，突然露出点孩子气的炫耀，带着些狡黠：“比你怎么样？”
　　苏青唇角的笑意扩大。
　　他伸出手，食指与大拇指间留出一小段空隙：“还差一点。”
　　“还比你差一点啊？”穆辰故意道，“你的成绩可被我压了一头。”
　　他嘴里虽然这么问，心里却知道两人的实力不是这么比的。
　　他的记录看起来是超越了苏青，但他与苏青的对手重量级不同，对方的心理预期也并不一样。
　　如果是苏青实名进入这个关卡，对面必定是闻风而动的五名十级机甲师，所有人都对苏青的能力有足够的认知，谨慎非常。绝不会出现像穆辰在战斗中遇到的轻敌现象。
　　再比如最后的粒子炮蓄能，因为对战方肯定知晓苏青肯定能做出这样的操作，所以也不会让苏青像穆辰刚刚做的那样，轻易得手。
　　苏青知道穆辰不是没有想到其中的差别。
　　青年是正在向自己下一封战书。
　　他看着穆辰，哼笑一声。
　　“这么不服？”
　　苏青姿态放松，却又由其中带着一股让人几乎要屏住呼吸的压迫感。他嘴角的一抹笑容里溶着昂扬的锐意。漆黑眼底常年冷漠淡然的冰层之下，似乎扬起了一捧烈火。
　　烈火燃冰。
　　穆辰确实有一瞬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被吸引。不是因为少将的外貌，而是因为他周身罩着的这股摄人气势。
　　穆辰不加回避地注视着苏青，失语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道：“等你的精神域痊愈！”
　　得好好打上一场！
　　“退出虚拟系统吧。”裴陆已经摩拳擦掌，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不想继续在这儿在浪费时间，“我要去好好研究一下你的精神力频谱——”
　　穆辰差点忘了裴陆还在旁边，被他从与苏青对视中产生的一股奇怪的氛围里拖出来，哦了一声，想要点击退出界面。
　　但他刚刚把操作面板拉出，就发现现在退出好像有点困难。
　　他的操作面板被新消息提示塞满了！
　　穆辰虽然开启了匿名模式，但虚拟大厅中的机甲师可以通过查看对战信息，因此能够找到穆辰的身份信息面板。匿名模式下，面板上什么资料都没有，但不妨碍机甲师们给穆辰发送消息、发送添加联络人请求。
　　……这活脱脱是个大佬啊！！
　　“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最开始被穆辰打爆激光枪管的两名机甲师在看了穆辰最后的操作后再也没有不服气的情绪，都出来好一会儿了，还在一个劲的夸。
　　他们被自己的机甲师朋友围住问东问西，讲评书一样讲起刚刚的对战场景，唾沫横飞。围着两人的机甲师一个劲的惊叹，鹦鹉学舌一样频频道：“厉害，厉害！”
　　穆辰正在一个一个点掉别人发来的新消息。
　　大家都是机甲师，手速慢不到哪儿去，点掉一条发进来两条。穆辰根本看不见退出按钮的位置，闷头一顿狂点，没注意在几条消息的缝隙之中，不小心误触了信息面板上身份隐藏按钮的开关。
　　原本显示为“开启”的匿名模式的字样跳转，变为了“关闭”状态。
　　作者有话说：
　　裴陆：双人机甲！
　　蠢作者：变心金刚合体！（等等）
　　穆辰：（感情进度条持续提升中——）
　　苏青：（手痒）
　　……所以说你们机甲师谈恋爱都是要先打一架的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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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实力暴露
　　◎苏青：“床上等我。”◎
　　新消息进得太频繁, 穆辰一时没注意到这些。
　　大厅里还围在虚拟光屏前的机甲师一抬眼，却看见了关卡记录更新。
　　“关卡模式最佳战绩更新。通关人：穆辰，关卡成绩：平局, 关卡持续时间：九分十五秒。”
　　“……哎。”有人撞了撞自己朋友的肩膀，让对方抬头。
　　“匿名模式关闭了？穆辰？哪个军团的？我看看……前军校生, 经现第一军团长苏青殊授权进入系统……”
　　“……”
　　众人面面相觑。
　　“一和苏青少将连起来, 这名字是不是就有点耳熟了？”
　　“不会是那个吧？那个……原来叫沈什么来着, 沈家的那个……”
　　“就是他吧！苏青少将的伴侣！卧槽怎么可能？！”
　　“我就说能够一个人操作卡塔尔炮组的不会那么废柴！但他以前的成绩怎么那么差……哎, 莱斯，你和他不是同学吗？你赶紧说说！……赶紧给我说说！”
　　除了虚拟大厅中的机甲师们，各大军团长也都注意到了关卡信息更新。一时间, 尽管地处不同，各军团长办公室内都是一片静默。
　　“……长官？”第二军团长的副官转向身侧, 看到自己的长官眉头紧锁, 手指敲着桌子，神色深沉。
　　第二军团一直是两边不沾的中立派。这是想拉人, 又一时没想出来怎么帮穆辰和里尔德家开脱，让他和苏青撇清关系。
　　副官：“……”
　　“您是不是想多了。”他知道自己家长官的性格，“您人还没忽悠来呢，别净想着后面那些没影的事儿了。”
　　几个星域之隔, 第三军团长则兴致冲冲，对自己的副官道：“你快去, 想办法和穆辰接触一下。听说他是被迫和苏青结婚的吧？赶紧让他离婚撇清关系！咱第三军团不怂，他只要来了这儿我就一定能从里尔德家把他保下来！”
　　再几个星域外的首都星中，属于里尔德家势力的第六军团长坐在办公桌前, 在看见穆辰的名字是脸色骤变。
　　他没有耽搁一分钟, 拨通了里尔德家家主的电话。
　　“霍夫曼先生。”第六军团长军装笔挺, 看着对面的里尔德家主，神情严肃之极，“我有要事向您汇报。”
　　“……”
　　霍夫曼.里尔德搂着怀里的人，听着第六军团长的汇报，脸上的神色从最开始被打断的不耐，变为了别有深意的漫不经心。他挂断通讯，笑了笑，凉声道，“了不起。”
　　“你们沈家怎么想的，嗯？把这么一个人送给苏青？”他微微偏头，问贴在自己身上的美人，表情里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很多人惧怕霍夫曼.里尔德此时的样子，怕他的喜怒无常，沈舒容也怕。
　　他神色恐惧，立刻就要站起来向认错，霍夫曼却在他的腰上按了一下。
　　沈舒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他感觉到霍夫曼的手指正贴在他的颈动脉来回摩挲，像是亲昵，又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断他的脖子。
　　“我……我也没想到那个私生子这么有心机……”沈舒容忍耐着霍夫曼的动作，断断续续道，“我是想用他去恶心苏青的。您知道的，我从小就被逼着讨好苏青，不论我多厌恶他……”
　　“还真是个小可怜啊。”霍夫曼似笑非笑道。
　　沈舒容长得好看，正对霍夫曼的审美。他现在对这个玩物兴趣正高，多少给了点偏爱。
　　“但犯了错总是要受到惩罚的。”他把沈舒容一把抱起，“今晚……你就好好陪我玩一玩吧。”
　　霍夫曼把沈舒容扔进小黑屋的床上，站在床前，按下通讯器。
　　“接夜枭三号。”他慢声道，“让他别就躲在后面当幕后黑手了，两个人一起给我处理掉。”
　　他舔了下嘴角，以防万一，又下达了一道命令，“把爱尔普兰星那个老头子从刑室提出来。”
　　“告诉他，接受我一个条件，我考虑放了他的家人。”
　　*
　　“所以辰哥的身份就这么暴露啦？”原绯坐在裴陆旁边问道，“全虚拟星网都知道了？”
　　“我看苏青少将脸当场就黑了。”裴陆一边检查精神力频谱一边说道，“你辰哥哄了他好一会儿。”
　　“怎么哄的？”原绯好奇之极。
　　裴陆想了想。
　　穆辰一开始解释是当时信息出现的太多自己失手点错了，认了错，又说自己能力足够不会出事，说了一会儿看没有效果，最后还是祭出了大招：
　　“再说最不济不是还有你给我兜着吗？”青年笑着道，“苏青少将？军团长？真到了关键时刻，你难道还不能在里尔德家面前护住我？”
　　这句话放在现在的背景里说得不算太站理。苏青微微眯了下眼，对上穆辰的目光，却意识到对方不是在说场面话。
　　生物科学研究所后他对穆辰说得话，青年总算记住了。
　　苏青仍旧蹙眉冷着脸，神色却微微缓和下来。
　　他不希望穆辰过早地暴露在里尔德家的枪.口下，但也不至于认为自己无能为力，保护不了穆辰。他不爱冒没有必要的风险，但也不对里尔德家感到恐惧。
　　裴陆回忆起苏青当时的反应，忍不住再次在内心感叹：男人。一种听到自己伴侣的认可就会感到快乐的生物。
　　他摇了摇头，给原绯讲了几句，而后转头继续却查看仪器的结果。
　　裴陆工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原绯除外。
　　他比原绯大三岁，两人一起长大，在裴陆真的进行到关键步骤时，原绯会自己不再说话，只坐在旁边安静陪他。
　　比如现在。
　　小绿手里拿着一块紫色的晶石，正用极为复杂的仪器一寸寸扫描内部，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来回往复，确认自己的观测值没有错。半小时后，他终于得出结论，脸上露出了惊喜之极的神色。
　　“这两人的精神力真的在无能量干扰的‘真空’环境中能达到共振……！”
　　这一发现无疑让他确认，自己的双人机甲构思是有可能实现的！
　　尽管在现实环境中，面对各种各样的情景和能量干扰，精神力共振的达成要比在“真空”环境中难上千万倍，但能在“真空”中.共振，则是必不可少的基石。
　　今天穆辰终于退出虚拟训练系统后，裴陆本来想要现场收集穆辰和苏青的精神力样本，抽取精神力，进行后续观察。
　　他原本的计划是将两道精神波放入仅有彼此的环境“真空”的晶石，在六个月后观察精神波状态，如果无法共振，他就放弃双人机甲的想法。
　　考虑到不想向穆辰做出空头支票的承诺，裴陆说得模糊。穆辰脑子里没有双人机甲的意识，只以为他单纯需要收集样本开发机甲。苏青却明白了。
　　他在晚上寄给了裴陆一块紫色的晶石，里面已经收集了他与穆辰的精神力。
　　这两道精神力已经在晶石中.共存了几个月，大大减少了裴陆的实验时间。裴陆迫不及待的把它拿到了实验室内检查。
　　结果真是令他惊喜万分！
　　任意两人发生精神力共振的概率只有不到百分之零点零零一，而能达到互相吸引的人精神力共振的概率则高十倍。尽管如此，概率数字仍旧小得可怜。
　　裴陆：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
　　原绯在旁边坐了半天，看裴陆对着仪器发呆，终于憋不住了，往裴陆面前一凑，“小绿——！”
　　裴陆抬头看他。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第一军团？”原绯拉长声音，像树袋熊一样抱住裴陆的腰。
　　他长这么大还没和裴陆分开的这么远过。
　　裴陆：“……”
　　他停顿片刻，立刻把实验设备关闭，不再一心二用，刹那间把穆辰和苏青抛到了脑后勺去，而后一把将原绯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裴陆像揉个毛绒小动物一样揉了揉原绯的头发，弄得对方直瞪他，脸上一时没了刚刚的愁绪。
　　“你先专心毕业。”裴陆把原绯的头发揉得一团乱，看着他的造型自己直笑，“不是要做了大记者帮我翻案吗？”
　　原绯扒拉着头发不高兴道：“我可以先和你去第一军团，新年过后开学了再回来啊！然后学期三个月，放假了我再去找你。”
　　“现在第一军团也不在战区了，我有家属身份，不至于不能去吧！”
　　裴陆又把他的的头发再次揉乱。
　　“我也想让你来。”他说道。
　　但现在的局势太乱了。
　　他倒是没有怀疑过勒曼要倒向里尔德家。因为要为穆辰与苏青制造精神力机甲，裴陆和第一军团的核心联系紧密，多少知道苏青的意思。
　　他要暂时将里尔德家的目光从第一军团身上转移出来，哪怕自己面临的处境更加危险，也要最大程度保留第一军团的力量。
　　等待合适的时机。
　　但这些不适合和原绯多说，说了也只会让小红担心。
　　“等你毕业再来看我吧。”裴陆换了个借口，“也就剩一年了。你下学期是要去外面的报社实习吧？趁着开学前好好休息，别跑来跑去的，到时候实习期又累，别再给累病了。再说了，如果碰上了周扒皮，哪儿来的假期？指不定假期也要一起实习过去。”
　　原绯：“……”
　　“你怎么就不想我点好！”原绯怒道，“碰到周扒皮我曝光他违反劳动法案！”
　　裴陆笑了。
　　“行，你曝光他！记者小红最厉害。”
　　就在两人说话间，原绯通讯器上设置的新闻提醒响起。
　　作为新闻系的学生，他把首都新闻台播报设置了置顶关注提醒，紧跟当下时事。原绯打开新闻播报，第一眼就看见一行大字标题。
　　“突发新闻！军部法庭连夜讨论后于今日下达最终判决！苏青少将被军部勒令卸职第一军团军团长！点击‘展开’阅读详情……”
　　苏青关闭判决通知书。
　　他的神色平静，对结果早有预料。穆辰从地下训练室上来，一眼就看见苏青坐在客厅沙发上。
　　少将转眼看向楼梯口，明显是在等他。
　　穆辰：“……”
　　糟糕，偷偷加训被抓包了。
　　苏青的训练室里也有一套模拟机甲训练系统，并不是军部通用版本，而是经过私人设计，以前仅由苏青一人使用的训练系统。
　　现在又多了个穆辰。
　　因为手伤，穆辰每日的训练时间有严格控制。他今天白天打了一架，虽然只有不到十分钟，但那十分钟高强度的操作对手部造成的负担不小，按理讲应该缩短训练时间。
　　但穆辰白天打得意犹未尽，晚上还是多训练了两个小时。
　　穆辰心里心虚，但脸上不露分毫，反而先发制人：“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时针指向十二点。
　　“钟蓝说过，你作为病人，要在十点以前休息，保证十小时充足睡眠。”穆辰一屁股坐在苏青身边，端详他的表情，担心道，“是头又疼了吗？”
　　苏青没被他模糊了重点，抬眼准确道：“你加训了多久？”
　　穆辰嗯了一声，食指与中指交叉竖起，尝试道：“十分钟？”
　　苏青不动声色。
　　穆辰：“……”
　　“你刚刚睡过没有？”穆辰反向询问，“什么时候头疼醒的？”
　　苏青险些要被他气笑。
　　小狐狸不说实话，还想反向打探情报。
　　“我可以看到训练系统的数据记录。”苏青凉凉道，拉出光屏，“你私自加训了两小时。”
　　穆辰：自己真是傻了！苏青的训练系统他怎么可能看不见自己的训练时间！
　　……知道了还要来问他？！
　　穆辰无语，只得承认错误。
　　“但我的手不疼。”他不忘解释，“如果手疼了，难受了，我肯定就停下了。”
　　“难受就晚了。”苏青沉下脸。
　　“手部按摩自己做了吗？”
　　穆辰：“……”
　　苏青脸色更沉，不说话了。
　　旁边的机器人运行，发出呜呜声响，从衣柜里拿出来苏青和穆辰的两套礼服开始熨烫。
　　穆辰干咳了一声，打破屋内的安静，一半转移话题，一半真心实意的奇怪道：“怎么又要熨这些东西？”
　　“新年晚宴。”苏青言简意赅。
　　每年新年前一天，理事官会在首都星最中央的建筑灰石宫举办晚宴，邀请各个部门的重要人员参加。因为十二军团的军团长不可能同时离开军团驻地或防区，每年由两名军团长代表十二人出席宴会。
　　前两年苏青都是代表之一。今年他原本重伤昏迷，后来又背上了官司。法庭判决在这时候宣布，也是向理事官霍文发出信号，意为让他不再邀请苏青。
　　但理事官左思右想，看着手中要发出邀请的军团长姓名，一个属于里尔德势力的第六军团长，一个不干事的第十二军团在冯.帕克。他高超的端水直觉告诉他不能只邀请这两个人。
　　正好苏青就在首都星，在星网上声誉又高。理事官霍文干脆以私人名义邀请苏青参加，多少也有点安抚苏青的意思，也安抚下星网上那些认为苏青功大于过、判罚过重的声音。
　　这封邀请的意思十分简单：虽然军事法庭判定苏青有罪，但理事官还是承认苏青对联邦的巨大贡献的！
　　作为苏青的伴侣，穆辰当然也要参加。
　　穆辰神色诧异：“还有这么一出？”
　　他拉过苏青面前的光屏，先看了一眼晚宴的时间，又看了看军部那封判决书，和其后附带的治疗计划批准书。
　　“三天后参加宴会，而后一天就出发去布莱斯天空城。”穆辰说道，“这么说要去布莱斯天空城过新年了。”
　　苏青嗯了一声，关闭光屏：“几天没做？”
　　穆辰：少将果然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转开话题。
　　“……就，就这两天。”
　　“前几天都没怎么训练啊。”穆辰解释道。
　　他大前天去了宇宙生物研究所，前天又追着消息去了墓地和卫星城。回来后睡得昼夜颠倒，昨天也就做了点基础训练。这样的强度，用不上做手部按摩嘛！
　　穆辰解释得理直气壮，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
　　但苏青知道如果不是他问了一句，穆辰今天晚上也许就会偷懒偷过去。尤其是刚刚训练完，从精神到身体都是最累的时候，比起做按摩，更想躺着好好睡一觉。
　　他抿着唇，冷着脸站起身，示意穆辰跟自己上楼。
　　“我帮你。”
　　穆辰：“……”
　　“……我自己可以。”他跟在苏青后面，赶紧说道，“大晚上的，怎么能拖着病人睡不了觉。”
　　“用不了多久。”苏青看向他，“以防你光说不做。”
　　穆辰无奈：“我不是这么没信誉的人吧。我这人向来说到做到。”
　　虽然他本来确实是打算明天早上再补上，但少将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也就听话了。
　　苏青嗯了一声，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改变原本的决定。
　　他看了穆辰一眼，要先回自己的浴室洗手，于是站在走廊里，靠着门框对穆辰道：“床上等我。”
　　作者有话说：
　　马杀鸡虽迟但到！这是一只对马杀鸡有执念的蠢作者……orz
　　今天又做了一次内容提要诈.骗.犯呢！跪地！（因为搞不懂到底啥是屏蔽词干脆多加一点间隔符号吧！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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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马杀鸡
　　◎穆辰：要命。◎
　　穆辰坐在床边, 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一个是时间晚了，另一个是……
　　想到要被苏青摸来摸去……竟然还有点羞耻。
　　穆辰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对劲。
　　已经到了晚上，但他一不小心又想起苏青的笑容。那一份平日都被苏青隐藏在理智之下, 却在白日露出的一点张扬。
　　穆辰：不行！
　　他揉了揉脸，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苏青推开门时, 就看见穆辰好像正坐着发呆, 耳根又带着一层薄红。他没有多想, 只以为穆辰有点不好意思。
　　他手里拿着按摩精油, 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在穆辰面前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几乎相抵。穆辰看着苏青近在眼前的一张俊脸, 开口道：“礼尚往来，明天我也给你按摩吧。”
　　苏青抬眼看他。
　　“你最近不是在做康复性体能训练？”穆辰说道, “帮你放松放松肌肉。”
　　尽管苏青的精神域有问题, 他的复健却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苏青白天按剂量服用精神力舒缓剂，药剂起效时头疼轻微得可以忽略。
　　穆辰神态真诚, 苏青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置可否，低头道：“手。”
　　穆辰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他伸出手，脑子一时犯抽, 轻轻碰了下苏青的指尖，轻得好像在触碰一只苍白的蝴蝶。
　　苏青看了他一眼, 伸手握住穆辰的手掌。
　　穆辰神情一顿，极为诧异地看了苏青一眼。因为太过惊讶，甚至一时忽略了被苏青握住手掌时, 心里涌出的异样感。
　　那感觉像是因为窘迫, 想要现在就抽出手, 又像是因为某种隐秘的期待，想要一直被少将这么抓着。
　　穆辰一时没有去思索，因为他注意到苏青现在的手是暖的。
　　少将的身体不好，指尖的温度一直偏凉，今晚却并非如此。
　　苏青的神色平静而专注。
　　他垂着眼，双手拖着穆辰的手掌，手指摩娑过穆辰的手背，把按摩油涂匀。
　　苏青的手指修长，关节明显，手背的青色经脉微微凸起。穆辰盯着这双手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你来之前热敷过手啊？”
　　苏青嗯了一声：“你上次说冷。”
　　穆辰一时无言。
　　少将其实远比他平常表现出来的体贴。
　　他平日的神情一贯显得淡漠，此时脸上也并没有太多表情。穆辰看着他平静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又觉得那道目光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穆辰：要命。
　　皮肤好像被烧得泛起不正常的热度。
　　苏青并不知道穆辰在想什么。
　　他认真的按照所学过的教程进行每一步，手指从穆辰的指根揉捏到指尖，再向外轻拉。
　　当时钟蓝带来的手部按摩教学视频是穆辰和苏青一起看的，但少将似乎后面又补了课，学了点穆辰不知道的步骤，弄得还很舒服。
　　苏青的动作稍微有些生疏，但力度却正合适，按的位置也准。他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揉开紧绷肌肉，从手掌向上，一直按到小臂。
　　穆辰觉得有点疼。
　　他这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手掌和手臂确实在训练中承受了不小的负荷。只不过积攒的不多，原本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被苏青一按，就比刚刚放松了不少。
　　苏青把他的每一根手指先按摩完，再将他的手掌翻过来，用大拇指揉按掌心。
　　肌肤相触，按摩霜消减了摩擦力，却隔绝不掉真实的触感。
　　穆辰看着苏青动作，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开口道：“我的按摩技术也是不错的。”
　　苏青垂着眼，从手腕向上按压穆辰的小臂，不置可否。
　　“我可也是特地学过的。”穆辰强调，“而且有充分的实践经验。在爱尔普兰星的时候我的手艺就练出来了！”
　　苏青嗯了一声：“记得。”
　　“在我身上练出来的。”
　　穆辰：“……”
　　他刚刚就顾着找话题，一时忘了苏青曾经说过他在昏迷时并非全无意识。
　　“你什么时候有感觉的啊？”穆辰想要打补丁，“第一次给你按摩你就有感觉？”
　　苏青应了一声。
　　穆辰：……啧。
　　他最开始经验不足，又没地方实验。最开始看着教程也是一顿乱按，看来苏青都记得。
　　苏青将穆辰的左手放下，拉过他的右手。
　　穆辰：“那我们……婚礼的时候？你有意识吗？”
　　“没有。”
　　苏青低声道。
　　“我在差点精神力暴.乱以后才对外界有所感知。”
　　穆辰：还好。
　　没让少将看见婚礼上苏南他们的嘴脸。要不然带入想想，如果是他坐在轮椅上，虽然有所感觉却一直无法醒来只能任人摆布……气都要气的吐血。
　　苏青看向穆辰：“很抱歉，让你一个人经历那场婚礼。”
　　穆辰有点好笑：“那有什么抱歉的。他们又没拿我怎么样。”
　　“以后……”苏青语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以后，他想要再和穆辰举行一次婚礼。
　　但现在说这些还太远。
　　还不到时候。
　　穆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少将的后半句话。
　　苏青不想说，穆辰也不问。他于是安静地看着苏青按摩完全套，真诚道：“这位技师的手艺值得五星好评。”
　　苏青转眼看他。
　　穆辰好奇：“这手艺又是在哪儿练出来的？”
　　苏青：“自己手上。”
　　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左手按右手，练习寻找应该按摩的位置，感受力度。
　　穆辰：输了。全身按摩这玩意没法拿自己练啊！
　　但这不影响穆辰的计划！
　　第二天晚上，两人角色调换。新晋高级按摩师穆辰在训练后冲了个澡，敲开苏青的房门：“您昨天预定的按摩服务到了。”
　　苏青：“……”
　　他也才刚刚洗完澡。
　　少将的头发还没擦，发梢抵着水。
　　他一边开门，一边伸手将前的湿透发向后捋起，露出额头，英俊的五官愈发锋锐。
　　苏青穿着一件浴袍，领子系的不紧，动作间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清透水滴从颈侧滑过锁骨，又没入衣领深处。
　　穆辰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苏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确定？”
　　穆辰：“……什么确定不确定。都说了是来提供按摩服务的！”
　　苏青于是侧身让他进来。
　　少将没什么要拒绝的意思。他的动作利落，解开浴袍，抽了一块浴巾披着，趴在床上。
　　一副十分自觉，就等着按摩服务的样子。
　　穆辰清了下嗓子，站在床边。
　　他确实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了。
　　苏青的肤色偏白，身材仍旧有些瘦，但因为已经进行了不短时间的恢复训练，身上的肌肉线条比穆辰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明显，匀称流畅。
　　穆辰的手指触上他的后背，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中蕴含的力量。
　　穆辰：少将的复健颇有成效。
　　手掌下的身体柔韧、有力，穆辰能够想象到苏青在格斗中会具有怎样的掌控力和爆发力。
　　但他现在却做出了全然放松的姿势。
　　少将毫无防备的闭着眼，将自己的弱点彻底暴露，好像无论穆辰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穆辰在手上涂了按摩霜，端正态度，从肩膀开始按起。
　　肩胛、手臂、后背。穆辰的双手顺着脊背，一路向下，微微用力，按揉至紧绷的肌肉。苏青呼吸微重，喉咙里溢出极轻的闷哼。
　　穆辰无声倒吸一口冷气。
　　这声音该死的诱人。狠狠地挑.拨了穆辰的神经。
　　他脸上不露分毫，手上继续着动作，心里却想道，自己对苏青八成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穆辰：人总要正视自己的欲.望。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他心里想着不着调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也并不敷衍。
　　穆辰按完腰背，又帮苏青按摩脖颈。
　　他的目光停留在苏青颈侧，尽管全神贯注，余光却能看见苏青的表情。
　　少将侧着头，因为穆辰的动作微微皱了一下眉，喉结滑动，薄唇向下轻抿。
　　穆辰：……
　　穆辰有点想拿块布给苏青把脸罩上。
　　这不应当。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穆辰在心里默念，我是一名有职业道德的按摩师。
　　他按过脖颈，而后是前肩，再继续往下。苏青忽而伸手，握住了穆辰的手腕。
　　穆辰：？
　　“怎么了？”他不解道：“力气重了？我轻一点。”
　　苏青：“……”
　　苏青睁开眼：“不是。”
　　穆辰哦哦两声：“那是客人对我的手法不满意？“
　　苏青沉默看着他。
　　他的眼瞳漆黑，目光深邃。穆辰与他对视，有一瞬间觉得少将的目光像是来自顶尖的掠食者。
　　他的地位稳坐，正以视线逡巡过自己的领地。
　　穆辰：？
　　他刚要再辨认一下，苏青已经收回视线。
　　少将围着浴巾坐起身：“多谢。”
　　而后十分不见外的留穆辰在房间里，径自进入浴室冲身上的按摩霜。
　　浴室门轻声关上，穆辰也松了口气，卸去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
　　他看了关闭的浴室门两眼，而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做了和苏青刚刚一样的动作：进浴室。
　　穆辰开了冷水，发呆一样在喷头底下站了片刻。
　　少将刚刚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在穆辰眼前回放，后劲充足。
　　片刻后，穆辰一把将冷水关闭，心说这玩意没什么用，他决定自己自足。
　　主卧与客房的布置好像反转的镜像，浴室之间只有一面墙相隔。
　　穆辰并不知道，就在薄薄一面墙的另一面，苏青背靠着光滑墙面，仰着头。
　　他微微张着唇，浑身的肌肉紧绷，借着水声的遮掩，发出一声极轻的低语。
　　“……穆辰。”
　　作者有话说：
　　就是说，要不要帮忙把你们中间的墙凿了【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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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宴会厅
　　◎穆辰：……难道我是渣男？！◎
　　“追求心上人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掌控自己的身体：你会将一时的性.冲动当作.爱情来临吗？”
　　“好男人守则：不要因为一时兴起玩弄他人的真心。”
　　“十条小技巧帮你狩猎男神的心。”
　　“你是恋爱新手？想要主动追求男神？当说出‘追’这个字时, 你已经输在起跑线上。”
　　“反颜狗大联盟：爱上他的心，而不是他的脸。”
　　“星座占卜：看生日占卜你和他/她的适配性。”
　　“给你的忠告：如果你有英雄情结，请分清崇拜与爱情。”
　　“和初恋结婚又离婚后, 他告诫所有的年轻人，不要考虑未来, 不要错过任何浪漫的开始。”
　　穆辰：“……”
　　他的星网搜索历史里充斥着诸如“追求”, “冲动”, “第一次恋爱”等等关键词。
　　穆辰从来没谈过恋爱, 也从没对人心动过。他本来是去搜索追求攻略的，关联出来的各类词条网页太多，穆辰看完以后, 反而把自己弄得一头雾水。这里面不止有大片的攻略贴，还有不少的告诫贴。不少人在下方回复中现身说法, 大倒特倒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恋爱失败的苦水。
　　“到了。”
　　穆辰从光屏面前抬起头, 转向苏青。他对着少将一如往常的一张俊脸，神色间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脑子里糊满了搜索网页里的信息。
　　苏青看出他神情有异，眼神里带着些许询问。穆辰啊了一声，实在没法对着他解释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闪过刚刚的占卜推广, 灵光一闪，开口道：“少将,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
　　那就是两个月以前，苏青还没有清醒。穆辰算了算，下意识想着, 等到少将的下一次生日还有不少时间。
　　“你呢？”
　　“七月啊, 还早。”穆辰一边说着, 一边回想占卜网站上的免费内容。
　　……十月和七月，到底是配不配来着？
　　不对。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在穆辰刚刚浏览过的那几条网页里，“掌控自己的身体”、“好男人守则”和“颜狗大联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些网页下方都有不少点赞，还有人在“掌控自己的身体”下面分享自己被前男友看上后吃干抹净，结果对方吃到嘴里后没几天就热度消退、甩手就走的经历。他的文字中满怀痛苦，大骂痛骂前男友渣男，并希望看到这篇文章的其他渣男们能够良心发现，行行好放过他们这些纯情少男。
　　穆辰不自觉对号入座了前半段，而后震惊无比：……难道我也是那种因为颜和肉.体玩弄就想要玩弄别人身心的渣男？！
　　再换个角度，不说身体冲动。就是那篇“给你的忠告”，说得也有道理。穆辰扪心自问，他对苏青的关心和亲近本来就是崇拜情节作祟……对着崇拜的人也许更容易有冲动？
　　穆辰满脑子问号。心说不行，得先把这些想清楚，他不能一时冲动，要对苏青负责。
　　怪不得以前在战区他们一众战友们大半都没谈过恋爱……这可比驾驶机甲难多了！
　　穆辰一边神游天外，一边跟着苏青下了飞行器。
　　他们到达了灰石宫，参加理事官举办的新年晚宴。
　　灰石宫的名称中虽然有“宫”这一个字，但它的外表却十分朴素，好像三块堆叠在一起的灰色方块状石头。这三块方方正正的布局各有自己的作用，前两块分别用于会晤和办公，最后一块则是联邦理事官的住所。
　　灰石宫整个建筑坐落于地表，周围是大片的宽广草坪，上空100平方千米内禁飞，乘坐私人飞行器落地后，进入灰石宫则要再换乘内部的陆行器。一年一度的新年晚宴声势浩大，刺客密密麻麻的各色私人飞行器停在灰石宫外的停靠平台上，看型号都不便宜，属于联邦军.政的高官们。
　　引导机器人将苏青和穆辰引到陆行器上。五分钟后，陆行器在宴会厅前停稳。穆辰跟在苏青身边，进入正门。
　　宴会厅内布置精美，人影攒动。
　　整个宴会厅比苏青家的训练场还大，前方是一片下凹舞池，后方摆着几列长长的餐桌。绣着金线的桌布透出典雅韵味，上方已经铺上了一道道放着摆盘别致的前菜，桌上每隔五人的座位放着新鲜的插花，巧妙的将长桌分割成出互相间断、却又不闭塞的空间。
　　这场宴会更像是联邦高层一年一聚的派对，场合不算严肃，宴会厅内的布置少了几分庄重，多了点奢华美感。
　　还没到正式开宴的时间，三三两两的人端着酒杯走动闲聊。穆辰跟着苏青走进宴会厅，注意到有几道视线立刻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打量的意思。
　　穆辰抬头看了一圈。宴会厅里的人太多，觥筹鬓影，一时确定不了谁是谁。
　　“这儿。”十二军的军团长冯.帕克比他们早到一点，隔着有段距离跟苏青和穆辰打招呼。他没像苏青一样穿着军装礼服，而是穿了一套深红色绣着繁复金线的西装，衬衫领口带着繁复花边，打扮得好像资料里旧时代宫廷里的贵族。
　　倒是和他的身份相称。
　　苏青先一步坐在冯的身边。
　　穆辰自然坐在少将对面。冯向前探了下身，要和穆辰说话，又嫌和隔着一张桌子不方便，干脆站起身绕到穆辰身边坐下。
　　他假装没注意到苏青投过来的视线，笑着道，“了不起啊，辰。军部新晋的大名人。没想到你这厉害！”
　　他比了个拇指，戏谑道，“要不是你是里尔德家瞄准的新靶子，我都想要邀请你来第十二军团了。”
　　一句话上下两段，哪段苏青都不喜欢听。少将沉下脸，穆辰无奈，看出来冯是故意的，抢在苏青开口前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对去你们军团混日子没什么兴趣。”穆辰神情严肃，对着冯说话，余光看向苏青，“至于里尔德家……现在和过去也没太大差别。就算没有在虚拟关卡里掉马，他们也看我不顺眼。”
　　冯耸了耸肩膀：“那差别可大着呢。”
　　“里尔德家主，霍夫曼.里尔德，就像一条毒蛇。他原本可能是顺手收拾你，现在可就要盯上你喽。”
　　“喏，看见了吗。”他扬了下头，向穆辰示意，“那边那个，刚进场的那个。里尔德家主。”
　　霍夫曼穿着一身纯黑的礼服，正从宴会厅正门口进入。
　　他的年纪应该已经有七十多岁，但在平均年龄二百岁的星际时代算不上年老，容貌看上去也不显老态。甚至因为保养得好，勉强可以称之为英俊，比同龄人显得还年轻一些。
　　他人生七十年游戏花丛，没娶过妻子，但是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勒曼，还有一个是里尔德家的下一任继承人，瑞.里尔德。霍夫曼今天没带女伴也没带男伴，脸上带着些笑容进了门。他的视线从宴会厅中扫过，看似随意、却又准确地穆辰身上微妙的多停留了一秒，又移向苏青。
　　少将神色冷淡，对他点头示意。
　　霍夫曼一进场就吸引了不少人包围过去。
　　“架势大着呢。”冯说道，“比理事官架势都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端了酒杯站起身，原本表现出的那副对霍夫曼看不上的表情转瞬变化，换上了一副说不上谄媚，但也十分热情的模样。
　　冯：“我也得去打个招呼。”说着就往门口走。
　　穆辰：“……”
　　这人变脸变得能去唱戏。
　　苏青看了穆辰一眼，看出他的想法，淡声道：“我不在的时候，别独自一人和冯走得太近。”
　　他说这话时冯才刚迈开一步，闻言挑眉回头，还没开口反驳，周围的灯光倏然熄灭。
　　宴会厅中一片黑暗，但没人惊讶。下一秒，一束明亮的追光灯打在舞池后二楼阶梯之上。
　　整点的钟声敲响，到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
　　宴会厅内唯一的追光灯下，出现两道人影。联邦主理事官韶文刚刚四十出头，穿着白色西装，握着夫人费亚罗.拉德的手，在阶梯尽头的半圆形平台上出现。
　　费亚罗.拉德也是一位男性。他是前任联盟理事官琼.拉德的独子，却没有踏入政坛。在拉德担任理事官时期，费亚罗还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年。他一点也不关心父亲手下的势力，反而对珠宝设计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十八岁那年就称为了联邦最知名的珠宝设计师。琼.拉德对他宠爱有佳，不干涉他的兴趣爱好，还为他的设计工作室投入过大把的钱财。
　　“看出来了吗。”冯倒退了一步，没有摸黑去找霍夫曼，反而重新回到穆辰身边，凑过来低声道，“你看理事官夫人的耳饰。”
　　费亚罗的五官精致，骨架略显纤细。他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露出样式简洁的深红色宝石耳坠。
　　穆辰仔细看了两眼。那一束追光灯下，宝石的光芒灵动，随着费亚罗的步伐微微晃动，好像在薄薄的一层外壳内封着一团火。
　　这不是一块普通的宝石，而是昂贵的高纯度能量晶。
　　能量晶的颜色越深纯度越大，可提供能量越高。普通人用得起的能量晶体几乎无色，军团中使用的能量晶体大多带着浅淡的黄、绿、蓝、粉色。
　　而这种颜色深重的能量晶十分稀有，开采率极低，手指甲大的小小一块就能够提供制式机甲两小时的动力，是军部普遍使用的能量晶功能效率的百万倍。
　　“这东西我们整个军团都没几块。”冯叹了口气，“但在理事官夫人身上，也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装饰。他的首饰数不胜数，每一样都昂贵无比。”
　　然而费亚罗虽然穿戴精致，脸色却十分憔悴。他的神情疲惫，走在台阶上时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倚靠在韶文身上。
　　冯：“看来他的昏睡症还没治好。”
　　“昏睡症？”
　　“大概十年前吧，算起来就是琼.拉德刚去世后的事，外面都传说他是因为父亲突然去世太过悲痛才得了那个病。每天清醒的时间逐渐减少，睡觉睡不醒，再发展下去就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植物人。理事官为了这个急得要死。”
　　穆辰看着逐渐走下舞池的两人，神色若有所思。
　　韶文看着费亚罗的目光温柔。
　　他从二十出头的青年时代就对费亚罗倾心，经过十几年的时光，深情一如既往。脸上带着柔和笑意，牵着费亚罗的的手进入舞池。
　　宴会厅两侧墙壁上装点的电子蜡烛亮起，下方拖着蜡烛的花朵绽放，露出深深浅浅的紫色。舞池边的乐团奏起音乐，理事官带着费亚罗跳了一支温柔缱绻的开场舞。
　　宴会厅中的气氛活跃起来。
　　这是一场热闹无比的宴会。
　　披着西服的人形家务机器人从门后出现，高高举着餐盘，在长桌上摆放一盘盘精美的食物。人群重新开始流动，冯也重新走向被一群人围着的霍夫曼.里尔德。
　　霍夫曼则暂时没有理会身边忙着和他说话的人，只隔着喧闹的人群，遥遥对理事官韶文举杯致意。
　　穆辰的目光还落在费亚罗身上。
　　他被理事官牵着，神色愈发困倦，正和几个人点头寒暄。
　　穆辰收回视线，发现面前餐盘的位置变了。
　　苏青把几道一看就知道穆辰不会喜欢的菜品挪到一边，换了一盘穆辰会喜欢的推到他面前，示意穆辰尝尝。
　　穆辰端着盘子换了个位置，坐在苏青身边。他吃了几块淋了浓郁酱汁的牛肉，而后咬着叉子，压低声音对苏青道，“你说，理事官想要试验资料，会不会和费亚罗的身体有关？”
　　“通过晶片盒上的序列号，克劳德想要拿走的那份晶片盒内储存的资料和费亚罗患病的时间大概吻合。”
　　苏青又换了一盘切好的烟熏猪腿放到穆辰面前。穆辰没注意，继续用叉子叉着吃，思路天马行空。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靠不靠谱，只想哪儿就和苏青说到哪儿。
　　“大概十年前，前任理事官生病暴毙，上层权力结构动荡，费亚罗又是琼的独子。哪怕他表现得对政.权毫无渴望，但拉德家的其他人可能还对他有所忌惮。从现在的线索来看，保密实验室又在拉德家的掌握之中……”
　　“指不定当时发生过什么狗血绑架剧情。这种高层秘辛通常不为人知。也许拉德家拿费亚罗做过什么实验。”
　　……基因融合。
　　每当穆辰想起来克劳德传给他的那份资料标题里的前几个字，都有些背脊发凉。
　　苏青又推了浅红色的果汁一杯饮品到穆辰面前：“不好说。”
　　“要想找到联系，至少需要费亚罗的基因样本。”
　　饮品是西瓜味的，正好解了吃肉的油腻。穆辰喝了两口，歪头看他。
　　苏青今天穿着军装礼服，白色衬衫前打着领带，深黑色的礼服在袖口领口勾了银边，银色肩穗流苏从右肩挂到双排扣上方的领口。比平常更加养眼。繁复的装饰却并未磨灭他身上的锐利气势。
　　少将似乎早有打算。
　　他站起身，从机械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走向理事官。
　　穆辰：……
　　“……合着你早就有猜测了？”穆辰跟在苏青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说话时凑近苏青的耳朵边，几乎要碰到苏青的耳廓，“也是，你应该早知道理事官和费亚罗的事……你干嘛早不告诉我？！”
　　青年的呼吸拂过，苏青在穆辰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眯了下眼。
　　苏青：“礼尚往来。”
　　穆辰：？
　　他反应了一秒，而后难以置信道，“你……堂堂一个少将，真这么记仇？！”
　　他前两次的怀疑果然没有出错！
　　苏青嗯了一声，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不仅如此，他还进一步提了要求，淡声道：“帮我。”
　　他向下握住穆辰的手。
　　少将微凉的手指从掌心滑过，穆辰感觉到一个细小尖锐的采样器被塞到了自己手心。
　　穆辰：……
　　穆辰：不提前说也就算了，还带临时给自己发派任务的？！事情来得这么突如其来，也不怕自己失败？！
　　他一时对苏青产生了全新的认知。
　　“理事官先生，拉德先生。”苏青神色自若，拉着穆辰，向前方的两人致意。
　　穆辰：……
　　他脸上戴上礼貌笑容，同样向不远处的两人打招呼。
　　“两位感情很好啊。”理事官韶文看着穆辰的动作，笑眯眯道。他为人温和，虽然是联邦官职最高的理事官，但说话的姿态平易近人，没有一点上位者的威压。
　　苏青态度自然，放开牵着穆辰的手。他微微侧了下身，把酒杯换到了左手，和霍文交谈时，不着痕迹地带着对方走向旁侧摆着甜点的桌子。苏青靠在桌边，和穆辰拉开了两步的距离。
　　音乐声中，他韶文的谈话声稍稍有些模糊，他也没心思听苏青在和韶文虚与委蛇些什么。
　　他的手指微蜷，站在桌边，借着旁边桌角旁垂落桌布的遮挡，感受着苏青塞给他的采样器的形状。费亚罗下意识地要向韶文的方向走过去，穆辰赶紧开口叫住他。
　　“费亚罗先生。”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啧啧啧，没谈过恋爱、容易被软文忽悠、还责任感过重的辰辰。嘻嘻嘻嘻嘻。但感情线不会有啥波折的！（呐喊）
　　因为看到有小天使说英文人名太多了！连夜换了理事官的名字！但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提到过了…………如果有的话……就……如果有小天使告诉我在哪儿我去改过来！大家如果都不记得就让他随风而去吧！（潇洒撩头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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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宴会厅
　　◎穆辰：你喝酒了？◎
　　采样器很小, 大概半个指节长。它的针尖很细，像蚊子的口器，又十分柔软, 轻轻一碰就会弯折。采样器的侧面有一个凸起的按钮，穆辰用食指按下, 又用大拇指在针尖轻轻蹭了一下：针尖这时又变得硬了些, 应该可以穿透皮肤。
　　要做基因检验, 误差最小的样本就是血液。
　　穆辰很快明白了苏青的意思。
　　苏青和韶文闲聊, 转移理事官的注意力，而他则负责和费亚罗接触。
　　穆辰的视线滑过费亚罗手指：最容易的采血部位就是指尖。
　　他的目光微顿，又向上移了些许, 落在费亚罗左手无名指戴着的戒指上。
　　“哇。”穆辰发出一声惊叹，对看过来的费亚罗真诚道, “您的婚戒真好看。”
　　他确实是真心实意夸赞的。
　　费亚罗的婚介设计的样式素雅, 主宝石的颜色与他的耳坠一样是深红色，却更加灵动。它似乎不是在反射周围灯火的光芒, 更像自内而外发着光。穆辰怀疑如果把大厅里的照明关闭，这枚宝石的光亮可以当一盏小小的照明灯。
　　这得是多么高纯度的能量晶。
　　越高密度的能量晶，越存在于能量矿的深处。尽管它们的能量波比普通能量晶更为活跃，但包裹在其四周的岩石层也会更厚, 因而更能将能量晶的波纹隔绝。以穆辰的了解，从人类联邦成立至今, 这么高纯度的能量晶也没开采出超过百块。
　　而在这块主宝石周围、连接着指环的固定底托四周，又镶嵌着一圈小一些的碎钻。这些透明的、更小些的细碎宝石同样稀有。它们拥有天然的“隐匿”特质，发出的能量波纹很难被仪器检测, 还能够屏蔽其他能量石的波长。
　　因为这样的“隐匿”特性, 它们的开采同样艰难。据穆辰所知, 目前只有里尔德家向夜枭特种部队配备这类能量石，而军部都没有存货。各大军团如果想要制造具有隐匿功能的武器或机甲，还需要自己在联邦中收购，或者购买能源星开采。
　　与红色的宝石相同，隐匿能量石的光芒度越高，能够供给的能量越多。费亚罗手上的这几枚隐匿能量石融合起来，至少能为一架制式机甲的激光炮完成三秒钟的供能。
　　虽然只有短短三秒，但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只要抓住机会，甚至也许能够扭转战局。
　　穆辰眼中的目光热切。
　　费亚罗原本已经昏昏欲睡，但聊起自己最喜欢的珠宝设计，他强行又打起了一点精神。
　　他对能量石的价值没有太多观念，以为穆辰在夸他的婚戒样式好看，笑着道，“是我自己设计的。”
　　穆辰点点头：“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
　　“当然。”
　　费亚罗抬起手臂，穆辰伸手虚拖着他的手掌，状似不小心地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嘴里道，“啊，抱歉。”
　　“没事。”费亚罗好脾气的笑了笑。
　　采集器的针头很细，他并没什么感觉。穆辰的手指微微蜷起，借着收回手的动过将采集器收入袖口。
　　韶文注意到几步外的动静，看见穆辰和费亚罗聊着婚戒。他看见穆辰十根手指上都干干净净，笑着跟苏青调侃：“少将还没补上婚戒？”
　　苏青嗯了一声，跟着望过去，嘴里道：“还在看。”
　　穆辰迎上少将的视线，勾了下嘴角，目光深处带着点自得，告诉他自己得手了。
　　苏青又和韶文说了两句，找了个借口，和穆辰一起离开。
　　“厉害不厉害？”穆辰学着苏青的样子，握着少将的手，把采集器塞进对方的手掌。
　　苏青嗯了一声，手指蹭着穆辰的指腹：“最厉害。”
　　穆辰本着不能做渣男的道德底线，故意忽略了心中被苏青撩起的那点异样感。他笑了一声，不满意道：“你这语气哄小孩呢？”
　　灯光下，他的眼里神采飞扬，嘴里却道：“你怎么还拿这种事冒险。我要是完不成怎么办？”
　　“有备用方案。”苏青解释了一句，却又说道：“但我知道你会完成。”
　　他们正经过舞池。
　　乐团的音乐变换，奏起一首热烈的舞曲。少将停下脚步，注视着穆辰。
　　“想跳舞吗？”
　　舞池之中，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相携起舞。他们脸上带着笑容，凝视着自己的舞伴，好像这一刻只能看见彼此，也只属于彼此。
　　穆辰又看向苏青，有一些心动。
　　“可惜。”他诚实地叹了口气，“我不会跳舞。”
　　“正巧。”苏青道，“我也不会。”
　　穆辰：“……”
　　这有些不太像苏青平日的作风。
　　穆辰狐疑地看了看苏青两眼，忽然伸手，抓着苏青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拉近，低下头凑近少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酒杯。
　　穆辰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不是吧！
　　穆辰自己的酒杯里装的是调过味的饮料，西瓜汁中被混入柠檬水，甜中还带着一丝清爽，第一口有点怪，越喝越好喝。他看苏青杯子里的液体颜色相近，还以为少将喝的也是这个。
　　……少将酒量怎么样？！
　　穆辰端详着苏青的脸色，看见他的肤色还是苍白的，看来至少是还没有上头。
　　“你能喝酒吗？”穆辰带着些担忧，低声问他，“而且你的精神域……都没提前问过钟蓝医生现在能不能喝。”
　　苏青：“我一般不喝。”
　　他刚刚只是随手拿了一杯饮品，没注意是调味鸡尾酒，和韶文说话时，不自觉就喝完了一杯。
　　“那你先……”穆辰语音一顿，转头看向身侧。
　　霍夫曼.里尔德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还隔着几步，已经状似熟稔地招呼道：“苏青少将。身体怎么样？”
　　他的语气还算礼貌，但又在不自觉中露出一份傲慢。
　　他是里尔德家主，联邦能源部的部长，比苏青更要位高权重，活得光鲜亮丽，是这个晚宴上人人赶着巴结的对象。
　　跟着他的人群自觉站在不远处，没有走近。
　　霍夫曼招手，让旁边的侍者机器人过来给苏青空了的酒杯里倒酒，自己笑着举杯：“来，这杯酒祝你身体健康。”
　　穆辰皱了下眉。
　　他没等苏青说话，已经伸手遮住少将的杯口，漫声道：“他喝不了。”
　　霍夫曼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向穆辰，笑意未达眼底。
　　苏青把空杯放在一边侍者的托盘里，动作时阻隔了霍夫曼看向穆辰的视线，平淡重复：“喝不了。”
　　“家里管得严。”
　　霍夫曼：“看来少将的伴侣不止是在机甲驾驶上厉害。”
　　“也是。”他凉凉道，“可别喝醉了，又伤身体，让人担心。”
　　霍夫曼的神情里带着几分讥诮。
　　苏青，曾经联邦最年轻的少将、最年轻的军团长，光鲜亮丽，说起话来一向义正言辞。好像只有他苏青伟光正，而别人都是浑身肮脏、在泥潭里打滚的追名逐利者。
　　一个只知道作战的莽夫，不知道战争为人类带来了多大的消耗。更不知道无论是他里尔德家，还是所有联邦的民众，没有战争的拖累，都能过上更舒适的生活。
　　当年苏青光环加身，风光无限，一呼百应。现在一朝卸职，没了底牌，精神域状况一天天恶化，慢慢也不会再有人在意他想要做什么。
　　苏青昏迷这几个月，就连他原先的副官、也是自己的儿子勒曼，过了这么多年总算也知道改邪归正。终于学会看清形势，带着第一军团回到联邦星域内的驻地，不再老想着从战区打去多米克族的老巢，还低声下气的给自己道了歉。
　　霍夫曼想起来心里就舒服。
　　苏青想要治疗精神域、重新回到军部中心，但霍夫曼绝不可能让他成功。
　　苏青没有接霍夫曼近乎挑衅的话，只淡漠道：“部长还没在新能源开发计划书上签字？”
　　那是军部主战派一年前为了应对霍夫曼提出的能源短缺问题而提交的开发提案。
　　基于科学院最新的联盟外星系研究报告，主战派锁定了几处距离人类星域外不远、尚未开发、且并无智慧生物活动的新星系。
　　霍夫曼神态悠然，笑容不变：“新星系探索本身耗资巨大，来回往返探索耗时耗力。如果探索失败，只能进一步扩大能源缺口，风险评估当然要比平常更慎重。”
　　开发全新的能源星确实是个能获得不少利益的提议，霍夫曼倒不是不想咬这口饼。
　　只是他更想与多米克族停战、并按照自己的计划扩张势力以后，再不慌不忙的把这块大饼一个人独吞。
　　免得还要提防主战派的小动作，还得分些利益共这些战斗疯子挥霍。
　　“少将这是古人所谓的‘忧国忧民’。”霍夫曼笑笑，“还是少想这些。折寿。”
　　“也不劳里尔德先生记挂我。”苏青漠然道，“不如多关心自己寿命。夜夜笙歌可不利于健康。”
　　霍夫曼脸上的笑意消融。他正要再开口，不远处响起理事官邵文的招呼：“里尔德先生。”
　　他从宴会厅侧门走出，向这边招了招手，脸上仍旧带着那副和善笑容。
　　因为费亚罗刚刚实在太困倦，他带着几名近卫官把费亚罗送去了宴会厅附近的休息室。再回来就看见霍夫曼和苏青正在交谈。
　　气氛说不上针锋相对，但也绝算不上好。
　　“大忙人啊，里尔德先生。”理事官不在意自己本来比霍夫曼官职高，却得来主动打招呼。他没什么架子，对霍夫曼说道，“今晚到现在才和你说上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霍夫曼碰杯：“今年辛苦你了。”
　　韶文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带着霍夫曼向远处一个餐桌走去：“来，今晚你肯定得尝尝这个。从甘特星运来的特产水果……苏青少将？”
　　苏青只和韶文点了下头，没有跟上去。
　　穆辰看着他们的背影：“理事官对霍夫曼的态度比我想的亲近。”
　　韶文虽然是来打圆场的，但在与霍夫曼说话时，流露出了刚刚与苏青交谈时没有的熟稔。
　　苏青嗯了一声：“这两三年的事。”
　　“与多米克族开战十年，联邦的能源储备确实已经不够富裕。里尔德家又掌控着能源部，很难遏制他的势力扩张。”苏青说着靠在一边的桌子上，随手拿了旁边的一杯饮品，喝了一口，而后皱了下眉，“就算是理事官也要和霍夫曼打好关系。”
　　穆辰：“……”
　　穆辰伸手去拿苏青的杯子。少将的手指一顿，而后在穆辰的坚持下松开手，任由穆辰把酒杯拿去又闻了闻。
　　苏青：“我对酒精的味道不敏.感。”
　　穆辰：“……”
　　穆辰把这杯调味鸡尾酒放到远处。
　　“你先坐着。”他把苏青按回椅子上，“我去给你拿点水。”
　　宴会厅里摆着的各式饮品很多，白水倒反而没有。
　　穆辰抬头寻找着机械侍者，穿过人群，打算问机械侍者直接要上一杯温水。他经过宴会厅一边的侧门时，脚步却倏然一顿。
　　黑暗里，有一道视线，正牢牢地黏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嗯……后空翻太难了！蠢作者今天来表演一个前滚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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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沈意的白月光（一更）
　　◎（不喜可跳）◎
　　这道目光与今晚任何其他若有似无、向他和苏青投来的目光都相同不同。
　　目光主人的注视热切而专注。穆辰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来, 对方一定认识他。
　　或者说，认识沈意。
　　穆辰停住脚步，转过头望向门外。
　　宴会厅外的走廊灯光昏暗, 深红色的地毯向外延伸，铺满了整条走廊。
　　一个人影站在走廊中稍远些的窗边。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 另外半张脸映着昏暗灯火, 清隽而斯文。似乎注意到穆辰的目光, 他向外走了一步, 张了张嘴。
　　“小意。”
　　穆辰的脑海里嗡了一声。
　　太久没有出现过的、来自于沈意的精神力骤然迸发，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视野里的世界骤然颠倒，穆辰于仓促间扶住门框, 没有摔倒。
　　走廊里的人看见他的反应，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他仓惶缩回黑暗里, 倒退着向走廊深处走。
　　穆辰：……
　　他不用问这是谁, 沈意暴动的精神力已经告诉他答案。
　　郁文远。
　　这三个字填满了大脑，带着太过浓烈的情绪, 和太多的记忆与细节。
　　两股属于沈意的念头在穆辰的脑海里拉扯，一个叫嚣着追上去，一个拼命的想要逃避。后者的意愿变得越来越强烈，像要缩回壳的蜗牛。穆辰恍惚了一瞬, 稳住身形后却立刻向走廊里追出去。
　　沈意那一点遗留的精神力一定和郁文远有关，穆辰能感觉得到。
　　那一缕精神力随着穆辰追进走廊而变得更加狂.暴。
　　它不再服帖地藏在穆辰的精神力海域下, 而像从海底火山中喷发的岩浆，和穆辰的精神力拧在一起，在精神域内横冲直撞。
　　……少将平时如果不服用舒缓剂, 感受到的就是这么剧烈的疼痛吗？
　　他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穆辰匪夷所思。
　　他最开始时简直被疼得表情狰狞, 好在没过几秒倒也适应了, 一边向前追出去，一边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沈意，别只想着逃……”
　　沈意不敢见郁文远。
　　那是他世界中唯一的一点温暖，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对他好的人。
　　在他的双手受伤以前，他和郁文远对未来有过很多的规划。他们本来有希望进入同一个军团，他做机甲师，郁文远就在军团的机甲研究部。他将驾驶爱人设计制造的机甲进入宇宙。
　　但那场事故摧毁了一切。
　　不仅仅是沈意对未来的规划，还有他在灰暗的成长岁月中，仅剩的那一点自信。
　　沈意的双手受伤严重，他已经无法再驾驶机甲。
　　曾经郁文远夸他是一名有天赋的机甲师，并以此为傲。
　　沈意害怕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也会露出失望的眼神。
　　毕竟谁愿意和一个没有未来的废物在一起呢。
　　在深深的恐惧之中，沈意强行将郁文远的名字、将他的脸，都从记忆力抹去了。
　　只要不再相见，只要不再想起来，他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他记得自己爱着一个人，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小意，小意，你别……！你别……”
　　宴会厅外的走廊岔口很多。
　　穆辰越追，郁文远越躲避。他左转右拐，穆辰跟着穿过好几道门廊，总算把他堵在一条偏僻走廊的尽头。
　　走廊里只亮着地灯，郁文远背后的门锁着无法通过。穆辰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冷声怒道：“别跑了！”
　　“抱歉。”郁文远捂住脸，无助道，“我不知道你的反应还这么剧烈……我……我是想来看看你……”
　　脑海里沈意的精神力仍在翻卷，却似乎因为郁文远的一句话，不再有一开始的狂.暴气势。
　　“……我很想你。”郁文远的眼神真诚。
　　穆辰：“……”
　　“我知道你看见我就会应激，但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好一些了。”郁文远颓丧道，“我很想你，又只敢偷偷去看你。从你……被强迫回到沈家以后，我好久没见过你了。”
　　郁文远背靠着墙，蹲在地上，竟然开始流泪。
　　穆辰：“……”
　　真是一笔烂账。
　　平心静气。穆辰心道，没必要和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懦弱的、渣而不自知的男人讲道理。
　　沈意因为驾驶郁文远的实验机甲而受伤，因为心理上的逃避而不敢与郁文远相见……郁文远嘴里说着想念，像是对沈意情根深种，却从头到尾没有给出过任何一点补偿。
　　没有尝试着迈出过一步。
　　穆辰深吸一口气。
　　不要骂人，他心道，我只是来完成沈意最后一点愿望的。
　　穆辰：“确实好一点了。”
　　他俯视着郁文远，顺着脑海里沈意遗留的那一点传达过来的情绪，开口道：“我没有怪过你。”
　　郁文远神色怔愣，抬头看他，好像不再认识自己过去的恋人。
　　他脸上流着泪，呆愣片刻后，喃喃道：“我当时被母亲强行送去了医院。”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面的向被自己伤害的、曾经的恋人，解释当时的情形，“她把我关了很久。我……抱歉，我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你做了手术……手术当然是越早做越好，但是我……抱歉。”郁文远语无伦次，“我，那个晚上母亲以自杀逼我回去，我只能让表弟带你去转院……”
　　“但他没有来。”
　　“对不起。”郁文远再次捂住眼睛，“对，他没有去，他说他很讨厌你，但我不知道，他……”
　　“因为他暗恋你。”穆辰觉得好笑，“你不了解身边的人其实都怎样看待我。”他说道，“不了解我和你在一起，其实承受了多大的恶意与痛苦。”
　　郁文远呆呆地看着穆辰。
　　“我……”他说道，“是我的错……”
　　“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因为我太弱小……”
　　“我……我现在努力往上爬了！小意。金钱、权力、地位，我都会有。你已经可以面对我了，是吗？”他看着穆辰，眼里闪过希冀，“那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离开苏青，和我在一起。”郁文远稍稍提高了声音，“我们两情相悦，你也不会再被他拖累。”
　　“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想告诉你。里尔德家的家主因为苏青……”
　　穆辰叹了一口气，打断他道：“郁文远。”
　　他不需要、也不想听郁文远在这里说这些胡话。
　　脑海里沈意的精神力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穆辰也终于从中窥得了沈意这缕精神力没有消散的原因。
　　沈意只是想好好和郁文远道个别。
　　他没有别的奢求，只是一个因为死亡而没有办法完成的道别而已。
　　“沈意过去一直很爱你。从来没有变过。”穆辰的语音微顿，“但我不是。”
　　“从我和苏青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和过去的沈意就已经是两个人了。”他看着郁文远，“比起你，我更在意苏青少将。”
　　郁文远脸上的神色一片空白，似乎难以相信原本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竟然还会自己离开。他连连摇头，好像没听懂一样，茫然道，“小意？”
　　“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叫我穆辰。我们只是陌生人。”
　　穆辰的声音里带着旁观者的冷漠，却又因为沈意的情绪稍微放缓和了语调：“既然今天见到了，就替沈意和你说一声……”
　　“再见了。”
　　脑海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有什么枷锁从穆辰的身体里解开，化为一道风飘出，蹭过郁文远的发梢。
　　在本该无风的室内，微弱的气流掀起郁文远脸侧的碎发。他若有所觉，茫然回头。
　　希望沈意下辈子别就记挂着渣男。穆辰在心里想道。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下一世，但也许……为他带来这场重生机会的、人类没有能研究清楚的精神力，真的能以某种说不清的能量形态在宇宙中存活，在合适的时机，经过某些不为人知的精巧变换，再次重新开始。
　　穆辰转身向走廊外走。
　　身后的郁文远则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蹲在原地。
　　穆辰的脚步踏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他走出岔口，要转身时，却听见四周的一片静谧中，传来一阵细簌声响。
　　快速、却又沉重。
　　穆辰豁然回头。
　　走廊尽头的黑暗里空空如也。郁文远没了人影，而他身后那扇原本紧闭着的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那仿佛是通向深渊的一道细缝，似乎有人正在其后，暗中窥视。
　　作者有话说：
　　……唔……远离渣男，人人有责！orz
　　下午三点二更哦！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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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喉枪（二更）
　　◎他洁白的牙上沾着鲜血◎
　　那扇通道门原本是关着的。
　　灰石宫内部是复古式的装修, 但在高耸的廊柱、拱顶走廊、精美的雕花石门下，隐藏的仍旧是当今最先进的技术。
　　顶部半圆形的石制通道门上绘制着繁复花纹。这扇门的花纹线条原本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象征着门已上了锁, 只有经过权限验证才能打开。但现在，石门的两道门板中间开启了一道刚巧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上的花纹也黯淡无光。
　　门是从内部被悄无声息打开的。
　　穆辰皱着眉, 又看向几步之外拐角外的另一条走廊。灰石宫宴会厅外的走廊横纵交错, 装潢相近。郁文远刚刚跑过了好几条走廊, 穆辰其实已经有点辨不清方向。但就算再怎么跑，离宴会厅的位置也不至于太远。
　　这里是灰石宫，今晚又举行着新年宴会, 应该是全首都星安保最严密的地方之一。
　　这里也应该绝对安全。
　　但郁文远忽间悄声无息的消失……还有刚刚衣物与地面地毯摩擦发出的悉索声响，都让穆辰感到不安。
　　他摸了一下腰间。
　　为通过灰石宫的安全检查, 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带着苏青送给他的那把激光枪。
　　穆辰思考了一瞬, 拉出通讯手环光屏，向苏青发送了自己的实时定位, 后方跟着一个小白兔噤声的表情。
　　他没时间打太多字，但相信少将能懂。
　　穆辰心里想着，悄声走至那扇开着一道缝隙的门前，伸手推开门板。
　　沉重的石板门轴承丝滑, 显然平日经常保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石板门内仍旧是一道走廊。
　　深红色的丝绒地毯向走廊内部延伸, 墙壁与拱顶的装饰风格仍旧与外侧一般无二。只是这道走廊墙上没有扇形的大落地窗，每隔几步，两侧墙面向都有一道圆滑的小型拱门撞的凹槽, 里面摆放着装饰用的鲜花雕塑。
　　走廊的两侧都没有门, 只有尽头通向一间屋子, 似乎是一间私密的休息厅。
　　穆辰走了几步，屏息凝神，再一次听见了衣物与地毯摩擦的细碎声响，其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呜咽声，好像有人正在挣扎。
　　声音从休息厅内传来。
　　穆辰眯起眼。
　　休息厅内的石板门也开着，但走廊里还亮着地灯线，门内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微弱的挣扎声在短暂的几秒内消失，穆辰没有再犹豫，他放轻脚步，走过最后两步，侧身站在休息厅门前，而后按着通讯手环，一脚踹开门板！
　　进入的第一秒，穆辰同时按开手环上的探照灯。
　　“啊——！！！”
　　刺目的光线准确地打向刚刚挣扎声音传来的角落，刺痛了躲在黑暗中的人影。他发出一声野兽一般的吼叫，抬起头来，洁白的牙上沾着鲜血，耳边深红色的宝石耳坠反射着明亮的光，闪得刺眼。
　　穆辰瞳孔骤缩：“……费亚罗？！”
　　下一秒，属于多米克族的喉枪从他大张的嘴里喷射而出。穆辰向旁侧躲闪，只听嘭的一声，喉枪击碎了原本摆在穆辰身后的装饰花瓶。
　　费亚罗发出一声怒吼，喉枪缩回口内。他放开手里的“猎物”，露出威胁的表情，似乎想将穆辰喝退。他的四肢着地，没有一点刚刚在宴会上时的得体仪态。更像一只野兽，一只还在幼年期的多米克族，
　　穆辰神情谨慎，一边注意着费亚罗的动静，一边扫了一眼他的脚边。
　　就在费亚罗身旁，郁文远倒在地上，脖颈上是两道青紫色的手印，腹部被喉枪.刺穿，破了一个大洞。他睁着眼，神色恐惧至极，瞳孔涣散，生死不明。他的颈边的表皮被大块扯下，露出其内红色的软肉，鲜血值淌。伤口边还有一片混杂的牙印。
　　那是人类不够尖利的牙齿咬出的伤痕，而不是多米克族可以穿透头骨的利齿造成的伤口。
　　要不然郁文远的头早就断了。
　　只穆辰移开视线一瞥的瞬间，费亚罗抓住机会，双腿用力，手臂弯曲，向前猛然一跃——
　　喉枪再次飞.射而出，穆辰继续躲闪，通讯器探照灯随着他的移动而晃动，照出休息厅另一角的影像。
　　四名近卫堆叠着倒在一起，身体的下方渗出大滩的血迹，背心被喉枪.刺穿，颈边也带着咬痕。他们颈侧的伤口比郁文远更深，已经被费亚罗扯下了大块的软肉，肉.块混合着血液在地毯周围散下。被压在最下方的近卫官形状最为惨烈，和其他三人不同，他的头部也被刺穿，脑.浆流了一地，看着已经没气了。
　　穆辰心中凛然。多米克族进食喜欢从人类的透头颅开始，而后将整个人吞吃殆尽。
　　……但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猎物抛在一边，在还没吃完时就忙着寻找下一个。
　　穆辰于躲闪间灵光一现。
　　费亚罗想要啃食的是近卫官大脑内部的器官，而不是其内的液体……但他咬不动。
　　因为人类的牙齿无法刺穿头骨，他于急切中选择了撕扯下方的脖颈。但撕扯生肉对于他的牙齿来说也不怎么容易。情急之下，因为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进食，费亚罗才放开了这几个猎物，转而顺着外面的谈话声找上了郁文远。
　　在他的判断里，恐怕是觉得前面几个猎物老得不能吃。
　　他的思维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多米克族，受着某种本能驱使，进行着狩猎，不停转换着自己的目标，想要获得食物。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辰的大脑飞速转动，他和费亚罗交谈到现在还不到半小时。半小时前，理事官的伴侣还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韶文因为他太疲惫把他带回了休息室……
　　“嘭！”
　　喉枪险险擦着穆辰的头顶通过，杂碎了旁边的桌椅。穆辰不再思考别的，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费亚罗身上。
　　不管如何，他得先制住费亚罗，再把屋子里的几个人送医救治。再多耽误一会儿，这几个人恐怕都得没气！
　　穆辰在狭窄的休息厅内来回闪躲。
　　他的神情冷静，精神力的使用帮助他捕捉到费亚罗的每一个动作，判断对方发出袭击的速度和方法。
　　很快。
　　费亚罗的身体已经灵活得不像人类，在视网膜中留下一点虚影。喉枪追着穆辰移动，金属枪尖在墙壁上砸出一个个坑洞。
　　但坑不算深。穆辰想道，再次躲开费亚罗的攻击，从他的吼叫声中听出了焦急的意味。
　　这是一只还没有被人教导过如何狩猎的多米克族幼崽，他没有爱尔普兰星机甲擂台中新王幼体的力量。
　　相比起人类，他的力量增强了许多，但比起体型高大的多米克族，费亚罗纤细的人类体型又显得脆弱无比。他拥有多米克族的狩猎喉枪，但在久攻不下急切无比后却仍旧没有再露出其他的狩猎器官，说明他并没有长出那些部位。
　　他没有第二口腔、也没有多米克族的长尾。
　　转瞬之间，费亚罗体内爆发出人类所无法达到的力量。他四肢踏着墙壁，骤然转向，转向的速度比穆辰还要快了不少，喉枪枪尖的金属锐光再次一闪。
　　穆辰这次却没躲。
　　他骤然回身，向右偏头，算准时机，倏然伸手，握住喉枪后与咽喉连接处。
　　“啪！”
　　喉枪带着巨大冲力甩在穆辰身侧的地板上，手掌与喉枪后肌肉外裹着的鳞片相撞。多米克族锐利的鳞片鼓起，瞬间划破了穆辰的手掌。穆辰心里暗骂一声，反而抓得更紧，两手用力，将费亚罗向前一扯——
　　“啊啊啊——！！”费亚罗躬身向后，发出愤怒至极的叫喊。穆辰膝盖微弯，反而被他拽得往前滑了几步，两腿分开，尽力稳住身形。
　　如果对面是一只幼年体多米克族，穆辰绝不敢在未驾驶机甲时做出这种动作。但费亚罗的喉枪比幼年期多米克族的喉枪威力要逊色了一半不止，射.出时的力道没有大到让人无法握住。受限于人类的体型，费亚罗喉枪与口腔之间可伸缩的连结部位也更为纤细，力量有限。
　　“费亚罗！”穆辰控制着眼前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类的理事官伴侣，咬牙喊道，“清醒点！”
　　通讯器探照灯在两人剧烈的拉锯下在屋内晃出跳动的光斑。费亚罗对穆辰的吼声充耳不闻，发现不能挣脱穆辰的桎梏，只发出一阵阵的怒吼。
　　穆辰再次用力，想要将他拉近击昏，但费亚罗向后撕扯的巨大力气几乎要把穆辰的手臂拉脱。随着僵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发出的嚎叫声也不断增强。费亚罗大力甩着头，喉枪与人类喉咙连接处向外渗出了血。
　　穆辰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但费亚罗的动作实在太快，如果不先控制住喉枪，穆辰很难靠近他把他击晕。这个休息室的装潢又该死的干净，除了一点沉得要死的金属桌椅就是装饰花瓶。前者拿起来投掷需要的时间太长，后者太过锋利，穆辰还不想杀人。
　　“该死……”穆辰提高声音，再次喊道：“费亚罗！听得见吗！”
　　门外的走廊里忽然灯火通明。
　　“谁在里面！”
　　听声音就不是苏青。
　　屋外有人快步走向休息厅内，走动时带起的衣物声杂乱，人来得肯定不止一个。
　　穆辰心说糟糕，在灰石宫本该紧锁的休息亭内闹了这么一出，现在他却还是不能放手。
　　……少将人呢？！不会真的是喝醉了在宴会上睡觉吧？！
　　休息室大门被人豁然推开。
　　屋外灯光大量，理事官韶文带着两名近卫站在门口，看见屋内一片狼藉景象，脸上神色骤变。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对两侧的近卫官厉喝道，“把他抓住！”
　　穆辰心里一沉：理事官明显知道费亚罗的情况。他不巧撞破了理事官的秘密。
　　韶文身边的近卫官听命行事，尽管神色震惊，却立刻举起激光枪。他们的枪.管对准了穆辰，警告道：“不许动！”
　　费亚罗察觉到难搞的猎物终于受到了桎梏，趁此机会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再次扑向穆辰——
　　“嘭！”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67章 喉枪
　　◎“少将——！”◎
　　开枪的不是近卫官。
　　一只手臂从理事官身后伸出, 迅速而有利地勒紧了他的脖颈。韶文发出一声将要窒息般呻.吟，借着屋外的灯光，拼命以余光看向身后。
　　“苏……苏青……”
　　刚刚的情形紧急, 地面上又铺着地毯，他和两名近卫官谁也没察觉到身后还有人来。
　　苏青左手曲起, 以小臂扼住他的咽喉, 另一只手却正覆在韶文右手侧那名近卫官举着激光枪的手上。
　　在他进屋的第一瞬间, 他已经把着近卫官的手, 对准穆辰手掌握着的、喉枪与人类喉咙相连的可伸缩组织开了一枪。
　　冷色的激光溅射属于多米克族的银白色鳞片上，烧出一片焦黑色。费亚罗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因为剧痛爆发出更大的力量。穆辰被他拖甩着踉跄两步, 肩膀砸在一边墙壁上。他咬牙稳住身形，急声道：“少将——！”
　　苏青的神色冷静至极。
　　他一手挟持着理事官, 另一只手掌心向下, 快速将右手侧近卫官腕关节向外旋折。近卫官因为吃痛松了劲，落下的激光枪正被苏青顺势勾着握在手里, 于混乱晃动的探照灯光线之中，近乎不用瞄准，再次连两枪。
　　韶文身边的另一名近卫官因为理事官被苏青挟持，一时不敢再开枪。他举着激光枪, 不知道该攻击穆辰还是苏青，犹豫不决, 摇摆不定。少将任由他的枪.口在自己脸侧晃来晃去，根本没有分神给这位无所适从的近卫官。
　　他只皱眉站在原地，专注辨认着费亚罗的位置。
　　剧痛之中, 费亚罗的行动狂乱而难以预测, 好像被关入笼中的野兽, 拉扯着穆辰在屋内横冲直撞，喉枪后与人类喉咙间纤细的连接跟随着他的动作颤抖，好像一根疯狂摇晃的松紧绳，连城一片银色的虚影。
　　晃动的影像映在苏青眼里，少将微微眯起眼，在短暂得无法计数的时间里预计出那一片虚影下一刻应该所在的位置，也留好了激光束到达所需的时间差。
　　精神力辅助着完成大脑内的计算，但在现实之中，旁人看起来时，他好像根本不需要瞄准。
　　苏青手里的枪举得很稳，手臂随着费亚罗挣扎间的剧烈动作而移动，银蓝色的激光束一次次击中喉枪后的连接处，银白色的鳞片上被烧出一个黑色的孔洞。于刹那之间，苏青再次开枪。
　　“啊————！”
　　激光束穿透鳞片，射穿了其内包裹的肌肉。穆辰正被甩在一侧墙边，趁机抄起地上的花瓶碎片。他左手大力将喉枪出的连接组织拉紧，右手抓着花瓶碎片，猛然挥下——
　　鲜血喷射而出。
　　鳞片之下的肌肉被尖锐碎片豁开一道深长伤口，内部筋膜与神经彻底被穆辰割断。
　　穆辰同时被向后甩飞在墙上。他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看见费亚罗拖着已经无法控制的喉枪，猛然向自己扑来。
　　“别——！”韶文使劲扒着少将的手臂，慌忙喊道：“苏青！别对他开枪——”
　　穆辰抓着费亚罗的手臂，利落的来了个过肩摔，而后穆辰已经蹲下身，以手肘敲向费亚罗的后颈。
　　费亚罗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费亚罗没了喉枪，又在刚刚疯狂的挣扎中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已经不是穆辰的对手，根本用不着苏青开枪。
　　穆辰喘着气，冷漠抬眼，看向韶文。
　　理事官：“……”
　　苏青仍旧没有放开对韶文的桎梏。
　　他冷着脸，看向至今还在犹豫的另一名近卫官，漠然道：“枪放下。”
　　“……”
　　近卫官神色讪讪，看了一眼韶文，见理事官没有提出异议，于是把激光枪放在地上，向旁边踢开，示意自己已经放下武器。
　　穆辰向前走了几步，把地上的激光枪捡了起来，拿在手里颠了颠，看向昏迷不醒的费亚罗。
　　“别……别动他！”理事官不在意自己还被挟持着，只顾着对穆辰焦虑道，“他是个正常人类，只是发病了。得给他叫医生……”
　　苏青：“叫吧”
　　他的脸色沉冷至极。
　　穆辰以枪指.着费亚罗，给他翻了个身，确认他已经失去意识，且短时间内不会苏醒。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走到那几名之前被费亚罗袭击的近卫官身边，蹲下来试了试鼻息。
　　都还活着。
　　穆辰神色稍缓，再走向郁文远，最后站起身转向苏青：“除了第一个……都还有气。”
　　韶文听见没死更多人，脸色也更放松了一些。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动作别扭的抬起手臂，点开自己的通讯器。
　　苏青扫了一眼他的通讯屏幕，确认对方没有再叫警卫，而只通知了本来就居住在灰石宫内的家庭医生。
　　穆辰按开屋里的灯。
　　明亮灯火下，屋内狼藉一片，几乎像是恐.怖.袭击现场。穆辰看向苏青，知道这事儿闹大了。
　　他和少将两个人，一个袭击理事官伴侣，一个袭击理事官……这事儿捅.出去，八成就是在监狱里作伴。
　　苏青看出穆辰的担心，向他微微摇了下头，示意事情暂时没那么严重。
　　他比穆辰要了解韶文。
　　他们手里有理事官最想要的东西。更何况，韶文本来就是个性格温吞的人。往不好的方向说，甚至有些懦弱。
　　“……你先放开我。”韶文看见穆辰和苏青都没再攻击费亚罗，情绪稍稍平稳了下来，思维恢复了正常运转，扒着苏青的手臂道，“……一会儿医生就来了，你不想让更多人看见自己挟持理事官吧？”
　　穆辰：“……”
　　穆辰知道，他和苏青就在灰石宫地盘，而灰石宫内卫队力量充足，只要韶文一声令下，他们肯定无法走出灰石宫的大门。
　　但如果真的就这样挟持着韶文离开灰石宫……那才是真的闹得不能收场。
　　挟持理事官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青垂眼看向韶文，漠然道：“你想要基因融合实验的研究资料，治费亚罗的病。”
　　韶文：“……”
　　“资料在我们手里。”
　　韶文：“……”
　　理事官翻着眼睛和苏青对视了片刻，然后泄了气。
　　“行。”他说道，“为了费亚罗，我保证不对你们动手。”
　　苏青后退了一步。
　　穆辰的手指扣在激光枪的扳机上，以防韶文突然改变主意，立刻召来警卫。但理事官只捂着脖子发出一阵呛咳，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屋外传来人声，理事官看见穆辰手指微微收紧，赶紧向他们摆了摆手，哑声道：“是医生……”
　　跟着医生一起进来的还有克劳德。
　　调查员穿着黑色的制服，手里还端着酒杯，明显是从宴会上过来。
　　他原本在宴会厅外透气，看到韶文的家庭医生匆匆从走廊穿行而过，敏锐地感觉到出事了。
　　克劳德跟在家庭医生身边，只扫了一眼屋内，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他对费亚罗的异状并不惊讶，走到理事官身边，看到韶文脸上略微颓丧的神色，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环顾室内，最终看向穆辰。
　　调查员挑起眉：“原来那天进入外星生物研究所的，是你。”
　　穆辰无辜与他对视。
　　*
　　一个小时后，灰石宫中热闹的新年宴会接近尾声。联邦的高官们纷纷离场。他们没再见到理事官回到会场，但想到费亚罗的病情和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觉得意外。
　　穆辰和苏青也没有回到会场。
　　他们坐在灰石宫内另一间休息室的沙发上，透过半掩的石门，看向屋内正在接受治疗的费亚罗。
　　他被注射了麻醉剂，破损的喉枪被通过手术切除了，此时紧闭着眼躺在休息舱里，像一个普通的病人。
　　韶文确认费亚罗的身体没有受到太大损伤，又在休息舱边站了一会儿，最终带着克劳德走了出来。
　　另几名受伤的近卫官和郁文远也都在接受治疗，生命特征稳定。
　　韶文在苏青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刚刚还抽空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的神情比之前放松了些许，踌躇着怎么开口。
　　穆辰看着他，率先问道，“费亚罗先生的喉枪还会长出来吗？”
　　“……”
　　室内一片安静。
　　韶文叹了口气：“你的问题很尖锐。”
　　他沉默片刻，最终道：“会。”
　　穆辰并不意外：“你已经尝试过手术切除了。”
　　“……对。”韶文神情颓唐。
　　“在费亚罗第一次长出喉枪时，我们就尝试过用手术进行去除。但大约一周以后，喉枪的结构就又重新出现了。”他回想起自己当时绝望的心情，搓了搓脸，重新抬头看向穆辰和苏青。
　　“但我要再说一遍，费亚罗仍旧是人类。今晚是他第一次袭击别人……”
　　穆辰：“他杀了人。”
　　韶文：“……对。是我大意了。”
　　“但这不是他的错。”韶文低声道，“是……改造他基因的人的错。”
　　费亚罗是基因融合实验的受害者。
　　“所以你们对外宣传的、费亚罗所谓的昏睡症，并不是指他真的昏睡。而是他会出现多米克族的特征，失去清醒的意识。”
　　韶文却摇了摇头。
　　“这是近几年间才产生的变化。”他苦笑道，“费亚罗的病，最初的表现形式，确实是只是一直沉睡。”
　　“现在想起来……那些异常基因片段就好像被埋下的一枚卵。它在发育初期沉睡状态，引发更多的基因片段变异。而后发育完成，开始控制费亚罗的身体。”
　　“我第一次发现费亚罗的异状是三年前。那时他在原本的沉睡期苏醒，我还以为是好事。直到后来……后来才发现他看上去是醒了，其实并没有意识。”
　　“直到这一年以来，他‘苏醒’时表现出了些许急躁情绪，但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半年以前，他的喉枪开始发育……”韶文露出难过的神情，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爱人的喉咙里长出属于多米克族的异物时，心中的震惊。
　　“喉枪形成后，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这一个月来，在他昏睡后我对会留下几名近卫陪他。尽管近卫说过他开始有向他人攻击的情绪，但我也只是增加了近卫的数量……他发病的时间不确定，醒来后又不记得自己都做过什么，我实在不忍心把他关起来。”
　　“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有攻击倾向。”穆辰看向韶文，“是因为……他饿了。”
　　作者有话说：
　　改到现在！晚了一小时！鞠躬！
　　感谢在2022-07-23 13:22:25~2022-07-24 15:3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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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实验品（二合一）
　　◎“那两条毒蛇，现在还是少惹为妙。”◎
　　韶文不明所以。
　　“多米克族通常从人类的头颅啃食起。”穆辰指了指自己的颈侧, “但因为脑壳太硬，费亚罗的人类牙齿无法刺穿头骨，所以选择了优先袭击脖颈。”
　　“他的攻击方式完全体现出了多米克族的特点。他对人类产生了食欲, 希望您不要回避这一点，理事官先生。”
　　韶文：“……”
　　“如果您不能满足他的食欲, 下一次他发病的时候只会比这一次更疯狂。”
　　韶文苦笑：“我当然会注意的。”
　　穆辰想了想。
　　“我听说, 有研究认为多米克族对人类的‘食欲’主要来源于人类的精神域。他们袭击人类时优先食用大脑, 也是出于对吞噬人类精神力的渴望。”穆辰说道, “也许理事官可以试试给他提供精神力，看他会不会变得安静一点。”
　　市面上有存储精神力用的晶石，虽然一般都是情侣、爱人间做纪念意义, 但按照费亚罗的情况，让他抱着晶石啃总比袭击人好。
　　“多米克族对人类的食欲来自于精神力？”韶文神色怀疑, “我没看到过科学院发布这样的报告。”
　　“是在其他的科研期刊。”穆辰随意道, “但我也记不清在哪儿看见的。”
　　实际上，这是后世在第二次战争中提出的, 对于多米克族袭击人类原因的猜想。
　　韶文摇了摇头，失笑道：“很多科研期刊上发表的研究都没有足够的样本研究支撑，尤其是刚开刊的小作坊，说什么的都有。”
　　穆辰：“科学院报告太注重证据的充足, 有时反而束手束脚。许多新理论的提出，在最初都被人视为天方夜谭, 被指责为胡言乱语，却在后世被证明其前瞻性与正确。”
　　韶文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室内一时再次陷入沉默。
　　“你好像很了解多米克族。”克劳德若有所思, 看向穆辰。
　　“只是因为好奇, 看过很多资料。”穆辰说道。
　　克劳德挑起眉, “你的军校记录里所有的成绩都是F，包括‘多米克族详解’这门必修课。和与多米克族的模拟对战课。”
　　但在上次爱尔普兰星的事故调查中，克劳德发觉穆辰对多米克族的了解几乎不亚于军部军团中的作战员。没有充足的理论基础，他不会那么敏锐的意识到当时袭击爱尔普兰星的是幼体的多米克族王，也更不可能在是几分钟之内就将那只幼体杀死。
　　更何况，通过对尸体的后续检查，克劳德发现穆辰的攻击极为致命有效……简直像是在战区身经百战的战士。
　　但因为穆辰的身份资料没有任何问题，克劳德暂时将穆辰当时的反应当作是生死之间爆发出的潜力。但今天他听理事官讲述过休息室内的混乱后，发现不止于此。
　　穆辰的身上有他难以忽略的违和点。
　　面对多米克族，他身上缺少普通人、甚至许多新进入军团的机甲师们身上都有的、无法立即克服的恐惧。
　　穆辰在内心啧了一声，心说一时忘了军校还有这么一门课。而沈意当时因为心灰意冷，完全放弃了学习，每门课都是F。
　　他在内心有些懊恼，表情却十分自然：“后补的。”
　　“你明明已经离开了军校，而且从小成长在不受多米克族威胁的战区，为什么突然又对多米克族产生了好奇？”
　　穆辰也挑起眉：“我们生活在星际时代，但有人喜欢看研究史前恐龙的生物习性和结构。我离开军校后，虽然换了环境，但没有了训练成绩给予的压力，反而对这个外星物种产生好奇心，有什么问题？”
　　“通过星网浏览多米克族的资料？”
　　穆辰点了点头。
　　克劳德笑着摊手：“星网的科普资料……远不如军校的资料讲述的详细。”
　　“在所有的资料记录中，对多米克族喉枪的描述，都强调着它的力量强大，必须以机甲的力量与其抗衡。对没有穿着机甲的普通人，联邦所有资料里记载的第一建议方案、也是唯一建议方案，是以最快速度躲避。”
　　“但如果我没有会错意，你在与费亚罗先生搏斗期间，一直想要控制它，而从没想过逃避或求助……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思维。”
　　“另外，星网的所有资料上都强调过，喉枪是多米克族的致命攻击器官之一，力量强大，速度极快，可以轻易击穿钢板。但你……凭什么认为可以用双手控制住费亚罗先生的喉枪？”
　　穆辰：“……”
　　不愧是黑鹫调查员，他心道，心思细腻得很。穆辰心里飞快寻找着理由，苏青在一边冷淡开口：“我训练过他。”
　　克劳德弯了下眼睛。
　　“确实，您有自己的一套全息训练系统，可以手把手训练自己的伴侣。”他转向苏青，“也许这个理由可以解释穆辰这一次的表现，但在爱尔普兰星呢？那儿可没有任何的训练设备。”
　　“克劳德。”苏青冷道，“请不要因为没有证据、捕风的捉影事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我如何教导、训练穆辰，不是今晚的重点。”
　　穆辰微微恍然。
　　确实，刚刚差点被克劳德带偏了思路，就想着怎么解释自己身上出现的破绽。
　　“回到正题。”苏青以指尖点了点桌面，看向韶文：“我更关心费亚罗先生的病情。”
　　“他的病最初是因为什么？如何得病？这种疾病是否具有传染性。”
　　穆辰：“……”
　　穆辰脸色微变。
　　韶文摇了摇头，让他们安心。
　　“费亚罗第一次表现焦虑时就咬破过我的手腕，这种病没有传染性……是一种人为制造出的基因病。”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墙壁上的装饰：那是一只意气风发的雄狮壁刻。
　　这样的装饰在灰石宫内随处可见，这头昂扬的狮子是拉德家族的徽标。尽管灰石宫已经换了主人，更换过一波器物家具，但整座建筑内部的墙壁、拱顶之上，仍有许多带有拉德家族隐喻的装饰品。
　　因为韶文不想大兴土木重新装饰这座建筑，也不是太在意这些，因而在他接手拉德家后并未清除这些装饰。
　　“上任理事官琼生病暴毙，死得突然。他的小叔推选了自己的儿子做现任拉德家家主，而费亚罗，作为琼唯一的儿子，成为了能够威胁他地位的危险品。尽管费亚罗不接手政治，但他们仍旧将他视作眼中钉。”
　　讲起这段过去，韶文的脸上带着郁色。
　　“我原本是因为追求费亚罗，和拉德家或多或少有了交集。我知道那时候现任拉德家主和里尔德家主都在瓜分琼的势力，闹得不可开交，原本要带着费亚罗离开首都星避避风头。但他伤心过度，一定要守着父亲的遗体不肯下葬。”
　　“……结果就出了事。”
　　“费亚罗在一次出门时被人掳走。等我把他从拉德家救回来时已经得了病。”
　　“也是因为那次绑架，我决心要当这名理事官。”韶文苦笑道，“我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只希望人类联邦在自己手下无功无过，自己至少掌握一点权柄，能保护费亚罗在首都星活得安全。”
　　穆辰若有所思。
　　“现在能告诉我那段资料里讲了什么吗？”韶文向前倾身，询问道，“多米克族和人类基因融合的实验一直由拉德家掌管。从费亚罗长出喉枪后我开始怀疑……他也是当时的实验品之一。”
　　“十年。”苏青没有回答韶文的问题，反问道，“基因融合的效果用了十年才发挥完全？据我所知，基因融合的发展过程不应该这么慢。”
　　韶文：“……”
　　“我一直在给他吃药。”他只能坦白。
　　“最开始我不知道他的病是什么原因，但医生检查出来他的基因片段有异常。我尝试过很多种药物，后来发现最能够抑制他基因病发展的是欧加溶剂。”
　　苏青抬眼：“瑞航医药这几年的主打产品。”
　　“对。”韶文点头，“随着瑞航医药开发出新的产品，我已经给费亚罗换过很多次药。但药物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弱。”
　　穆辰总觉得瑞航医药这几个字有点耳熟，想了片刻，忽然想起来在新闻里听说过。
　　是里尔德家投资的一家医药公司，主要研发的就是各类治疗基因病的药物。前几天开发出了针对最危险的萨姆基因病靶向药，因此在新闻中被大吹特吹了一番。
　　穆辰：……怪不得。
　　“我其实并不完全赞同停火协议。”韶文看向苏青，神色间带着些许愧疚，“但因为里尔德家的基因药物原因……我不能提出反对意见。否则，费亚罗的病会更加难办。”
　　“我想过他的病情的终点……”韶文低声道，“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费亚罗可能会变成一名真正的多米克族。我只能把他关在牢笼里，让他在黑暗中生活一辈子。”
　　“我不希望如此。”
　　“请你们……告诉我那场实验的资料。”韶文恳求道，“我真的很需要它。”
　　苏青仍旧没有回答。
　　他的神情漠然，神色间没有丝毫被韶文的话语打动的痕迹，只冷声道：“最后一个问题。”
　　“通过你们掌握的资料，拉德家的基因融合实验，还在继续吗？”
　　韶文叹了口气，隐隐意识到今晚无法从对方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但为了费亚罗，他仍旧好脾气的有问必答，摇了摇头。
　　“因为实验一直没有效果，又缺乏经费，实验室应该已经关停了。”
　　夜色深沉。
　　穆辰和苏青最后离开灰石宫时，新年宴会已经散场。他们最后与韶文达成交易，在安全离开灰石宫、且等到苏青的精神域治疗完成后，再将资料的内容告知理事官。
　　空气中还漂浮着各式香水的味道。
　　克劳德将穆辰和苏青送到灰石宫外，目光仍然盯着穆辰，最后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保密实验室的？”
　　穆辰倒是早猜到了克劳德会问这句话，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克劳德笑着摇了摇头，“你和苏青少将学得很快。”
　　刚刚还只知道一个劲的反驳自己的提问，现在已经学会反问堵嘴了。
　　他不可能回答穆辰的问题，同样，穆辰也不会回答他。
　　穆辰也笑了笑，上了飞行器，坐在苏青身边。
　　克劳德挑眉，转身回到灰石宫内。
　　“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他回到休息厅。韶文仍旧坐在刚刚的位置，一只手搭着座椅的扶手，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扶手的木制边缘，发出规律轻响。
　　“真等苏青的精神域治疗完成再问？”克劳德靠在门边，看着韶文映在灯火里的侧脸，“我可说不准到时候苏青和穆辰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如果他不把资料交给你，你还能不能控制得住他们。”
　　韶文摇了摇头，转脸看向克劳德笑道，“别和我开玩笑。”
　　“他们还没有拿到资料。”韶文说道，“你不会猜不出来。”
　　他脸上稍显懦弱的温和神情一扫而空，变为一片悠然的平静：“如果他们已经看过了试验资料……应该会更加了解费亚罗的情况。不至于事无巨细的问我。”
　　“更何况，按照别人心目中‘理事官’的形象……我向来犹犹豫豫，做事拖泥带水。更何况，我之前一直表现出敬佩苏青的军功，感念他对联邦的付出，如果突然果决对他出手，哪怕有费亚罗发病被撞破作为挡箭牌，也可能引起里尔德家的怀疑。”
　　韶文停下指尖敲击的动作，伸手拿过旁边桌上的雄狮摆件。
　　“那两条毒蛇，现在还是少惹为妙。”
　　克劳德也笑了笑。
　　“资料大约被人调换过了。”他摇了摇头，“估计是研究所内的研究员。这件事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等着吧。不用自己动手更好。”韶文放松道，“你看着。苏青和穆辰两个人，肯定比我着急。”
　　他勾了下唇角，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在嘲讽：“他们眼里看着整个人类联邦。”
　　“你想和他们合作。”
　　“不是现在。”韶文冷静道，“还不到做选择的时候。我们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克劳德好笑道：“理事官先生，你现在说话时的口气，忘记伪装出那份深情了。”
　　“怎么会。”韶文云淡风轻道，“就算是费亚罗的身体，也没到最紧急的时候。有基因药物压制，他至少还能支撑半年。现在等待苏青和穆辰行动，也就是多等十天半个月，最多三个月。就算他们到时候还拿不到资料，我也可以根据他的行动轨迹，判断资料的位置。”
　　克劳德若有所思。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布莱斯天空城。”调查员说道，“那儿也许会有资料的线索。”
　　“但里尔德家在布莱斯天空城有自己的布置。不告诉他们？”
　　韶文：“要是他们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合作也没用。”
　　“今晚的其他几个目击者呢？”理事官话锋一转，问起几名近卫官和郁文远。
　　“都还没醒，有人看守。”克劳德说道，“那几名近卫官好处置，但郁文远……似乎是最近和里尔德家走得近。”
　　韶文笑了一声：“霍夫曼想在科学院机甲研究所扶持自己的势力，怎么也不知道挑个好的？”
　　“理事官先生，不是所有人都有我的调查能力。”克劳德扬眉，“抄袭剽窃案早已判定多年，郁文远又是原告，霍夫曼被骗了也算正常。更何况，他总不可能去找那些软硬不吃的老学究。”
　　韶文又笑了一声：“说得也对。。”
　　“先把郁文远关起来，伪造失踪档案。”理事官思考片刻，最终说道，“如果里尔德家真来要人，再给他也无妨。”
　　反正费亚罗的病情在里尔德家本就不是秘密……那是他为了接近霍夫曼.里尔德，故意送上的软肋与把柄。
　　今晚是个晴夜。
　　穆辰看着窗外升起的紫色钩月，皱眉思索。
　　“你觉得……”他看着玻璃中苏青的影像问道，“理事官的话能信几成？”
　　少将抬眼：“哪一部分？”
　　穆辰唔了一声：“说不清，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苏青：“他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能。”
　　穆辰点了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不说别的，在里尔德家和拉德家的争执中，从一名不算重要的官员成为联邦理事官，绝不可能靠得只是当时的混乱局面。
　　韶文多少有点手段，否则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渔翁得利。而克劳德……
　　这位调查员看上去并不像是甘于跟在一名无为的理事官身后，只为了拿个调查员工资而混日子的人。
　　他的敏锐几乎成为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需要长时间的养成，并在高压的环境中得以保持。
　　想到克劳德，穆辰突然又觉得奇怪。
　　那天前往卫星城时，他因为基因融合项目一时忽略了……以克劳德的身份，为什么会居住在流动人口大、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人口的第六卫星城？而且正巧就在80001号隔壁？
　　第六卫星城80001号……也许还有秘密。
　　穆辰一个头两个大。
　　再说基因融合实验……
　　人类基因和多米克族的基因融合，会制造出费亚罗发病状态那样的‘怪物’……而费亚罗，大概不是唯一的实验品。韶文说实验已经关停，但他却没有调查出实验品的去向。
　　穆辰毛骨悚然。
　　他想起后世不断被多米克族入侵、攻克的人类城市。
　　当时战区的范围不断扩大，前线频繁失守。联邦中陆续有天空城和星球受到多米克族的突然袭击。那些袭击来得毫无预兆。星球外警卫队根本没有发出过预警，城内就出现了多米克族。
　　第二次战争开始时距离停火协议不过百年，当时的乱象，会不会也和这一场实验有关？
　　还有在少将被谋杀的直播下变为多米克族的人类护理员。那名护理员的身份一直成谜，在后续调查中，并未在疗养院找到他的登记资料。
　　但穆辰又清晰意识到，那名人类护理员的表现与费亚罗有很大不同。
　　在当时的直播视频中，人类护理员明显有自我意识。他不像今晚的费亚罗，只是被某种基因中的本能驱使着行事。更何况……他的身上生出了多米克族的第二口腔。
　　在他的伪装剥落后，属于人类的头颅开裂……那是无法复原的进程。
　　穆辰转向苏青。
　　在穆辰思考时，苏青一直注视着他。
　　穆辰与少将视线相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安定了一些。
　　“你说……”他问道，“理事官到底想干什么？”
　　苏青摇了摇头。
　　“难以判断。”他说道，“但暂时不用担心。”
　　“不管因为什么，他需要那份基因融合项目的实验资料。”苏青平静道，“在我们把资料交给他以前，他都不会动手。”
　　穆辰嗯了一声。
　　“还有什么？”少将看着穆辰，“你很担忧。”
　　穆辰揉了揉脸，不满道：“这么明显？”
　　“不算。”只是随着对穆辰了解的加深，越来越能明白青年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含义。
　　“……被你一眼看穿了还不算。”穆辰嘀咕了一句。
　　“我确实很担忧。”他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但因为有些荒唐，所以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你有没有想过……”他看着苏青，低声道，“人类身上可以出现多米克族的器官，多米克族……也有可能‘变成’人？”
　　飞行器内是长久的沉默。
　　苏青紧紧皱起眉。
　　穆辰一直在找时机提出这一想法。因为害怕突兀而没找到时机，直到今天。
　　“首先，多米克族虽然是智慧种族，但根据我们对它们的了解，其科技水平远低于人类联邦。它们更依赖于身体本身的力量，就连多米克族航舰，都是族群中分化出的特殊种类，而不是科技造物。”
　　“第二，拉德家想要融合多米克族的基因，就像他们一直想要驯化星兽。本质上是想要提升人类的战力，向外扩张。”
　　“而对于多米克族来说，人类反而是‘弱小’的一方。人类与多米克族抗衡所依赖的科技，与基因传承完全无关。”
　　穆辰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又看见苏青轻轻点了下头。
　　“但可能。”他说道。
　　“人类永远不应该只以自己的经验推算其他的智慧物种。”他说道，“从地球母星开始，人类当了太久的主宰，所衍生出以己度人的想法……刻板而傲慢。”
　　穆辰低应了一声。
　　苏青对上他隐含忧虑的目光，却又轻微摇了下头。
　　“不用瞎猜。”
　　“外在的表征终究会反应在基因密码里。”
　　“我们有费亚罗的基因样本，可以私下送往第一军团进行检测。”
　　“通过基因测序，也许可以找到他保持人类表象下、长出多米克族攻击器官的关键基因片段。”
　　穆辰恍然。
　　“如果多米克族真的能够伪装人类，那么它们的基因片段里，一定也有相似的部分。”穆辰一边思考一边说道，“通过确定关键基因片段，而后推行全民测序，划定疑似感染者，而后可以对他们进行监管。”
　　看上去是个笨办法，却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苏青应了一声，放缓了声音：“别急。一步步来。”
　　穆辰点了点头：“先把费亚罗的基因样本送检，去布莱斯天空城找当时的基因试验资料。”
　　也许还会有新的发现。
　　他总算平复了心情。
　　穆辰看着苏青，从刚刚的严肃思绪里抽出来，终于注意到了少将的些微不同。
　　苏青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点红，不算明显，因而穆辰现在才发现。
　　他赶紧伸手贴了一下少将的额头。
　　“没发烧。”穆辰疑惑道：“你怎么……那杯酒后劲这么足？！”
　　苏青拉着穆辰的手腕，轻轻将他的手臂拽下来：“正事说完了。”
　　穆辰被他说的莫名，跟着点了点头。
　　苏青嗯了一声，没有放开穆辰的手腕，只淡声道，“那换我问你。”
　　“你和郁文远，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是疯狂抖线索的两章呢故作深沉.jpeg （啊啊啊我竟然狂抖了这么多字！抱头鼠窜不要打我quq）
　　咳……咳咳咳…………就……
　　总之，总之，现在就是：（敲黑板）
　　=====
　　理事官：看上去是为了费亚罗，但其实也别有目的，那么这个目的是什么呢？请问理事官会是反派还是盟友呢？（让我们静静等着答案揭晓）
　　苏青、穆辰：知道理事官别有目的，但暂时不知道理事官想干嘛。不管如何先把基因融合和多米克族伪装人类的事情搞定再说！
　　====
　　蠢作者默默跪下……再有一两天就可以开新地图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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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醉酒
　　◎“别再被他骗了”◎
　　“休息室里, 郁文远倒下的位置和其他几名近卫官的位置不同。以他的身份，本也不可能出现在费亚罗的休息室。”
　　“你给我发送的定位离休息室还有一定的距离，不应该能察觉到其内的动静。”苏青神色冷淡, 看着穆辰，“你是追着他进去的。”
　　穆辰：“……”
　　苏青：“你说去帮我要一杯水。”
　　少将的语气平静, 但穆辰莫名从中听出了一种指责。
　　穆辰：“……”
　　穆辰有些心虚, 实在是当时沈意的精神力反应太强烈, 他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我……那我回家再给你倒杯水？“穆车努力补救, “郁文远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苏青：“只不过是你心爱的人。”
　　少将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穆辰神色茫然，一时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赶紧摇头。
　　“别瞎说！”他立即反驳道, “是你都不可能是他！”
　　苏青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穆辰就顾着注意苏青的表情，一时没留意他的小动作。他嘴快说完, 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大有不妥, 立刻又补救道：“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苏青原本微微缓和的神色再次结了冰。
　　穆辰以为他也听出自己刚刚那句话说得不对, 赶紧继续道：“是我的错，不该拿你和郁文远比。少将是联邦的利刃，郁文远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懦夫……”
　　那就是个懦弱的渣男，对自己所爱的人都没有一点责任心。哪儿能拿来和苏青相提并论！
　　苏青：“你的记忆, 都想起来了？”
　　“多少想起来了一点。”穆辰说道，“相信我, 少将，我以前虽然和他在一起过，但现在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
　　苏青一时没有说话。
　　穆辰有点着急：可不能让少将误会啊！
　　他看苏青一直不开口, 最后没了办法, 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 严肃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天……”
　　苏青伸手压下他的手臂，顺势向下，握住了穆辰的手。他把穆辰的手臂拉至身侧，两人的手仍然握着，自然放在飞行器座椅上。
　　穆辰：？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一边，又看了苏青一会儿，看见少将垂着眼一语不发，忍不住小幅度晃了一下他的手臂，好奇道：“少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认识郁文远？他在新年宴会里是干嘛的？”
　　在沈意最后的记忆里，郁文远也不过是机甲制造系的一位学长。
　　“准阿尔法机甲普适化技术的提出者。”苏青冷淡道，“裴陆被指责抄袭的对象。”
　　穆辰：“……”
　　“离他远点。”苏青皱了下眉，警告穆辰，“别再被他骗了。”
　　穆辰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苏青似乎终于放心了。
　　大概因为酒劲上头，苏青的神色难得带着点倦怠。他向一侧偏了下头，眼帘垂下，闭上眼似乎要睡了，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再次收紧了握着穆辰的手指。
　　穆辰看他这一副有些迷蒙的样子好玩，目光随着苏青的动作落在两人的手上。他看了一会儿以后，带着点不自知的恶作剧情绪，向上抬了抬手指。
　　动作像是逗弄趴在自己手上的小动物。
　　苏青还没有彻底入睡，没有睁眼，将穆辰不安分的手指压下。
　　穆辰挑眉，又不安分地动了动手。
　　苏青：“……”
　　苏青皱起眉，再次把穆辰的手掌包裹。
　　他知道，要抓紧了……到了现在，他不会再放穆辰离开。
　　刚刚在宴会上时苏青就注意到了，那几道看向穆辰的惊艳的目光。
　　青年的长相本来就好看。他今晚穿上礼服，打理过后，愈发显得精致而诱人。
　　但穆辰又不是一朵城堡里的玫瑰。哪怕穿着一板一眼的礼服，他的身上也带着荒野中蓬.勃的自由。两种特质杂糅在他身上，让许多只见过首都星宴会上“交际花”的男人、女人们，都明里暗里地打量着他。
　　那些原本只看过沈意照片的人，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苏青看得出来。
　　他们眼里的惊艳、赞扬，和原始的……欲·望。
　　苏青感觉到穆辰的手指又向外动了动。半睡半醒间，苏青一时也想不到他要做什么，依着自己的心意，再次把穆辰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
　　来回往复几次后，苏青终于不堪其扰，暂时从昏沉中挣脱，哑声道：“做什么？”
　　少将的声音里难得有明显的情绪。被打扰的不愉掺杂了些许无奈，让穆辰意识到自己是在扰人清梦。
　　“没事。”他安分下来，不再搞这种没意义的“恶作剧”，“你睡。”
　　少将掀起眼皮，反而放开穆辰的手，“弄疼你了？”
　　他以为是自己握得太紧，弄疼了对方。
　　“没有。”穆辰诚实摇头。
　　苏青虽然并非完全清醒，但始终控制着手上的力度，一直没用过多大力气。
　　“我是想看你这道疤。” 穆辰一开始是一时兴起，后来却是因为注意到了苏青手腕上的疤痕。
　　穆辰用另一只手拨开苏青的袖口，“你手上怎么有这么长一道疤？”
　　这道疤痕不算明显，但从苏青的掌心处一直延伸到袖口哪。穆辰第二次抽出手指时，就是想看看这道疤痕有多长。
　　他解开苏青的袖口，把苏青衣袖一直挽到手肘，看到这道疤痕甚至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大臂。原本的伤口应该整齐利落，不像是炸毁巢穴时受的伤。
　　“在军校打架。”苏青闭着眼，言简意赅。
　　穆辰用手指摸了摸拿那道疤痕：“你还有在军校打架的时候？”
　　这得是打得有多厉害，什么样的东西造成的伤口？！
　　军校禁止私斗，且对私斗的惩罚严厉，穆辰一时没想到苏青现在看起来沉稳，以前也是个情绪上头的热血少年。
　　“问勒曼。”少将并不想详说。他还有些困倦，说了一句后便没再开口。穆辰以为他这次总要睡着啦，却听见苏青又问道，“你没打过？”
　　苏青的声音已经很轻，带着些许迷蒙。被他的语气影响，穆辰没什么防备随意道，“我当然没打过。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少年。”
　　“而且我们军校都是普通人家普通人。大家以前都没怎么接触过机甲战舰，每天都被.操·练得死狗一样，哪儿还有经历搞这些。更何况战时时间紧张，没多久就要去前线，为了保命天天都在加训……”
　　穆辰陡然住口。
　　那是三百年以后，而并非现在。发生在他所上的那所偏院军校，也不是在沈意所在的首都军校。
　　沈意进军校时，战争虽然已经开始，但有苏青和第一军团的防守，首都军校仍然采用四年起训练制度，没有像后来一样，把才练了一年的新生拉去战区当炮灰。而沈意在军校过得也和平静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没少被人欺负。
　　穆辰：……
　　糟了。他心道，情绪太过放松，对少将的信任感太强，祸从口出。
　　他知道苏青肯定查过沈意的背景。
　　穆辰顿时有点紧张。这事倒不是真的不能告诉苏青，只是他一时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脑子里飞速想着苏青要问什么问题，自己又该如何回答，但少将却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话和资料中的情况不相符合。
　　也许实在是太困了，苏青的思维没有平日敏锐，只说道：“多说点。”
　　穆辰：“……多说点什么？”
　　“你以前的生活。我想知道。”
　　穆辰仔细想了想。
　　“没什么可说的。”他放轻声音，“普普通通长大进军校。”
　　“普普通通也可以说。”
　　穆辰：“……”喝醉了的人还真不好哄。
　　“你先睡吧。”他只能道，“等你睡醒了再告诉你。”
　　苏青的眉峰皱着，似乎不满，但又没再说话，最终还是握着穆辰的手睡了。
　　新年宴会的第二天，他们就要出发前往布莱斯天空城。
　　苏青第二天起得比平常晚不少。
　　钟蓝别墅门口接连不断地按门铃时，穆辰已经在训练室训练。家务机器人遵循苏青的设置，优先向在训练室外的人传递通讯。苏青被不间断的‘有客人等待’的提示吵醒，给钟蓝打开大门权限。
　　他头疼得难受，抵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披上外套，洗漱下楼。
　　“你要的舒缓剂。”钟蓝把一个挺大的箱子放在餐桌边，“……你精神域没事吧？上次给你的舒缓剂已经吃完了？那可是一个月的量。”
　　“以防万一。”
　　苏青打开冰箱，动手给自己做早饭。先把橙子剥开榨汁，然后开始煎蛋烤面包。
　　半开放式厨房里都是刺啦刺啦的声响。穆辰结束训练上楼，看了下厨房，顺手把烤好的吐司面包帮苏青取出来。家用机器人被他抢先一步，跟在穆辰身后转了个圈。
　　苏青把一杯刚刚榨好的橙汁推给穆辰，另一杯推给钟蓝，往自己那一杯里加冰。
　　“主治医生联系了吗？”钟蓝坐在餐桌边，看见苏青摇头，志得意满的打开自己的光屏，先推出去给坐在旁边的穆辰看。
　　“我舍下老脸找我们精神科的人大概打听过了，没提你啊，就问精神域业界知名的医生。有两个扛把子应该都在布莱斯疗养院，一个资历老，级别高，叫亚岱。一个年轻一点，刚三十多，虽然技术高但资历不够，级别还没升上去，叫斯考特。”
　　穆辰挑眉。
　　苏青转过身，把光屏从穆辰身边挪到自己面前，果然看见那名有一双深蓝色眼瞳、被穆辰夸过好看的医生。
　　“那个亚岱医生以前做过不少精神域手术，劳力得元帅当时就是在他手下恢复的。但据我打探到的消息……”钟蓝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估计亚岱医生也是年纪大了，手没那么稳了，近几年来做过的几台手术里，病人出事的概率比以前高了很多。”
　　“斯考特正相反。”钟蓝说道，“他虽然对外名气不大，但领域内部都知道他的名字。这几年接过的手术基本没出过大事，当然了，他接过的病人情况可能也没那么复杂。但斯考特确实隐隐有那么点要成为‘第一刀’的架势。但听说他为人不争不抢，也不爱出风头，因此和亚岱关系还不错。”
　　“不过他想法好像有点怪，这几年申请弄了一个精神域投射项目。据说是根据自愿原则，把手术失败的患者大脑‘急冻’起来，希望后续能够进行唤醒和精神域投影，‘移植’到人造身体里复活。”
　　穆辰：“……”
　　“这项目虽然争议挺大的，但如果能成功也是造福人类的大好事，精神域医疗协会也审批通过了，那就是道德审核没问题。”钟蓝说道，“除了这两位以外，疗养院里其他的医生我建议就别选了，手术失败概率太高。”
　　钟蓝看向苏青：“你自己决定啊。”
　　苏青：“多谢。”
　　“嗨，谢什么啊。”钟蓝喝了一口橙汁，“我就希望以后还能来找你蹭饭。”
　　苏青嗯了一声。
　　钟蓝没有再多说，内心却实在担忧。
　　到底是风险最高的手术之一，只要失败，后果严重，眼瞎了耳聋了疯了傻了下不了手术台的……更别提还有术后后遗症。但他不好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能以果汁代酒，一饮而尽，而后咣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起身道：“那我走了啊。”
　　“下次再见。”
　　希望能够再次相见，是钟蓝最美好的祝愿。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章这么的小清新……默默跪下。
　　蠢作者这两天三次元实在有点忙！让我躺平混两天……（安详拉上小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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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蔓蔓
　　◎穆辰神情一顿：“母亲？！”◎
　　家务机器人正在别墅里忙忙碌碌的工作, 将行李打包。
　　宇宙航舰将在五小时后起飞，他们即将前往空港。穆辰把自己收拾完毕，走到客厅门口。他和苏青两个人的东西也只装了一个行李箱, 里面简单得很，也就是几套衣服。穆辰看少将一时还没出来, 把被机器人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打开, 掀起特殊处理过的隔层, 再次确认里面的物品。
　　行李箱不大, 隔层也很小，主要的位置被两把激光枪占据。激光枪的四周布置着隐匿能量石，就是费亚罗戒指上镶嵌的那种, 以防通过检查时被扫描出异常能量波动。
　　他们要乘坐公共飞行器前往布莱斯天空城的第一层，而后乘坐空间城电梯进入上层疗养院, 期间经过安全检查, 穆辰和苏青都没有权限，枪.支不可能随身带在身上。
　　鉴于此, 军部还询问过苏青是否需要配备近卫官。但苏青一周以前提交的任命穆辰为近卫官的申请却以能力不足被驳回了。少将于是也拒绝了军部提议的近卫官人选。
　　穆辰：我看是怕我能力太足。
　　他在心里冷笑。
　　激光枪旁边，由黑色的冷冻采集盒装着带有费亚罗血液样本的采集器。
　　他们要把这样东西寄往第一军团驻地空间城，但不能走军部内的寄送程序。普通的商用快递花费的时间则比较长，中途又有运输风险。但除此以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为了缩短运输距离, 他们会随身携带这份样本到达距离第一军团驻地更近、交通也更方便的布莱斯天空城。
　　在基因样本旁边放的是保密实验室带出来的晶片盒，里面的电影晶片照原样排列。以防电影晶片中还有暗示信息, 他们得把这几十上百部电影一帧帧看完。而在晶片盒外的夹层最外侧，还放着两个手掌大小的灰色盒子。
　　穆辰之前没见过这两样东西，把它们打开, 发现里面放的是容貌遮掩器。
　　穆辰：？应该是少将昨晚才放进去的。
　　容貌遮掩器也不算什么违规物品, 销售员都戴, 怎么放的这么隐蔽。
　　苏青从楼上走下，激活公寓无人状态下的防御系统，看见穆辰在端详那两个容貌遮掩器，解释道：“特质的遮掩器，绑定了我的‘富商’身份，储存了虚拟的瞳膜、精神力波长和面部识别模块。”
　　穆辰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南那家资源矿公司的另一投资人，富商栾飞。
　　苏青：“有用。”
　　穆辰哦了一声，拿起另一个：“这个就是我的假身份？”
　　苏青嗯了一声：“富商养的金丝雀。”
　　穆辰：？？？
　　穆辰：“……”
　　苏青神色平淡，似乎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太对劲的话。他走到穆辰身边，盖上行李箱盖，将行李箱提起。
　　“走吧。”苏青说道，对上穆辰看过来的视线，手臂微动。
　　有些想再去拉青年的手。
　　但又怕连续两天无缘无故的亲密表现有些太过频繁，让穆辰感觉不适。
　　他于是只低下头，掩饰性地将原本微微抬起的手臂继续抬高，一只手给穆辰扣上了大衣衣领的最后一枚扣子。
　　“外面冷。”
　　*
　　两人要乘坐的大型远程航舰已经停泊在首都空港港口。行李箱通过港口外的安全检查，由机械传送带直接送往航舰停泊口。
　　穆辰站在苏青身边，两人和普通的旅行者一样排队通过安全门检验。队排得很长，几乎要排到通道门外面。首都星的冬天太冷，此时又临近新年，不少人拖家带口请了假去气候温暖的星球过年，也有不少首都星的打工族趁着长假回家。人流杂乱，各式各样的视线从穆辰和苏青身上扫过，有到处找人的，也有看帅哥的，还有的人新闻看得多，多少觉得两人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两眼。
　　“喂——小张？你说你在哪个口？我没看见你阿……借过借过……”一名提着旅行袋的大嗓门大爷一边和人通讯一边从穆辰背后挤过去。穆辰回头看了一眼，余光却瞥见人群里穿过的一道纤细人影快步走过。
　　穆辰：“！”
　　“帮我占着位！”他对苏青说了一声，也没时间解释，抬腿就往那边追去。
　　苏青闻声转头，只看见穆辰匆忙离开的背影。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
　　穆辰简直是在人缝中辗转腾挪，一路道歉，一路拨开行人逆流而上，那道看着和蔓蔓相似的人影始终不远不近，一会儿被人群遮掩，一会儿却又从缝隙中露出背影。
　　因为人实在太多，穆辰也走不快，一时赶不上她。两人的距离不近，穆辰其实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他一路追到空港广场外，到了私人飞行器停靠楼边。
　　人流到了这儿总算稀疏了下来。广场最外沿人行道两旁，各摆放着长长四排自助营养液贩卖机，各种口味，应有尽有。大部分人从这里通过时都捂着耳朵行色匆匆，因为一架架大型电梯正在把顶层落下的私人飞行器送入停靠楼中的空余停放位，不停发出咣啷咣啷的的规律机械运行声，吵得人心烦。
　　一名中年男人坐在最外侧的自助贩卖机前，两只手捂着耳朵，叼着着营养液一边喝一边等人。穆辰左右看看，走到他面前询问道：“先生，你有没有看见……”
　　“找我吗？”
　　穆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正插.在电梯运行的空隙之中，无比清晰。
　　穆辰：“……”
　　他皱起眉。
　　蔓蔓手里拿着一袋营养剂，站在穆辰右手边的一台贩卖机前。她穿着一套毛呢冬裙，把短发烫了卷，看上去与地下几家擂台里那名机甲师判若两人。
　　穆辰：“你从哪儿走出来的？”
　　蔓蔓神色无辜，指了指一排贩卖机中间的一点空隙，“后面的自助服务站。”
　　“我原本要坐的航班取消了，刚刚我去那儿改签。”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穆辰，嘴角带着笑容，目光里带着和穆辰第一次见面时一般的探究，“你跟着我干什么？M？”
　　“看见老朋友来打个招呼。”穆辰敷衍道，“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来首都星干什么？”
　　“机甲擂台停业，出来旅旅游，再想想明年去哪儿打工。”蔓蔓的回答十分普通，没有任何疑点。
　　穆辰打量着她。
　　太像了。
　　穆辰在心中道，在穆辰看来，她的相貌和占廷蔓的全息投影一模一样。但真的再次和蔓蔓面对面，穆辰又立刻意识到她和占廷蔓绝不可能是一个人。
　　她们的表情、眼神太不相同。
　　占廷蔓的美带着英气。在虚拟投影中，她的笑容温柔，目光深处却有掩不住的坚毅，属于一名为联邦、于宇宙深处探索、不畏艰险的机甲师。
　　而蔓蔓的神态更像一名涉世未深的少女。她打量人时从不遮掩，好像对什么都有点兴趣，却又兴趣不大。
　　因为爱尔普兰星的机甲擂台已经关停整顿，暗网关闭，穆辰找不到蔓蔓驾驶机甲参赛的录像，但从阿鸣那儿，他知道蔓蔓其实不是排名选手。驾驶机甲只是她赖以谋生的手段。
　　穆辰不想费时间和对方兜圈子。
　　他和蔓蔓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状似放松，实际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绷紧，以防蔓蔓转身逃跑。穆辰以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计算着她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嘴里说道，“我前两天好像见过你。”
　　出乎穆辰的意料，蔓蔓没想跑。她没有回避，也没有反驳，只低着头，一边拉开营养液的包装袋一边说道，“嗯，在我母亲的墓地吧？你和苏青一起，我就没留下来和你说话。”
　　穆辰神情一顿：“母亲？！”
　　她叫占廷蔓母亲？！
　　蔓蔓好像很饿。
　　她嗯了一声，三两口喝光一袋营养液，舔了舔嘴唇，又去买下一袋。
　　“对，就是占廷蔓。”她一边输入金额一边说道，“应该算是我的母亲吧。这么说起来，照你们的说法，你应该叫我什么？是小姑吗？”
　　穆辰：“……”
　　穆辰头昏脑胀，下意识想着幸亏来得不是苏青。
　　少将显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你年纪多大？”他怀疑看向蔓蔓，“父亲是谁？”
　　“年龄啊，说不准。”蔓蔓想了想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算。父亲……不知道，没见过。我很早就被送走了。”
　　穆辰想起来在裴陆的资料里，蔓蔓是偏远星系出生的孤儿。如果资料没有被人动过手脚，那她确实可能在出生后立刻被送往了偏远星系，任期自生自灭。
　　她也许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
　　蔓蔓看起来年纪不大，说是少将的妹妹……也不是没可能。
　　穆辰暂时接受了她的说法，继续问道，“你整过容？”
　　“你说我的脸？”蔓蔓一边喝营养液，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对啊。我很喜欢母亲的外貌，所以照着她的样子给自己整过容。”
　　她笑了笑，转向穆辰：“上次在机甲擂台见面，你都懒得和我说话，今天却不停的问我问题。”
　　“你好像很怀疑我？”
　　作者有话说：
　　继续盖上小被子……_(:з)∠)_
　　妈耶！！！我居然没有设置存稿箱发表时间！！幸好晚上来看了一眼！！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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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蔓蔓
　　◎“她死了。”◎
　　穆辰：当然怀疑。
　　“随便你信不信。”蔓蔓无所谓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又喝光了一袋营养液，随手把空袋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又去买下一袋：“还有事吗？没有我要去看下午场的电影了。”
　　穆辰打量着她, 对她暗示自己有事要离开的话语无动于衷：“上次在墓地见到我们，你为什么要跑？”
　　“为了苏青啊。他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我怕不小心刺激到他的精神域。”蔓蔓理所当然道, “对了, 你是要和苏青少将去治病对吧？你可别告诉他我的身份，我不想影响他的治疗。我可希望他早日康复呢。”
　　“你关心他？”穆辰皱着眉，“在你长大的过程中, 应该和少将没有过联系吧。”
　　“我没见过他，但母亲总提起他。”蔓蔓摸了摸心口, 看着穆辰, “你知道吗，她天天都在想念他们……不像我。”
　　“从出生起, 我就知道只有人想要我死，没有人想要我活。”
　　“从我有意识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生活在一间白色房间里。他们会来给我送食物，但不允许我见人, 不允许我出门，因为我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她撕开营养液包装袋, 又笑了起来。
　　“当然，后来我跑了。”她说道，“动静闹得很大, 一开始很多人来追我。不过后来他们很快就焦头烂额, 没工夫管这些了。后来我就去了地下机甲擂台, 赚钱、找吃的。我攒了挺久钱才够付来首都星的航程费，找机会对付里尔德家那个……”
　　又一架电梯下降。
　　吵闹的咣啷声停止，被运送至底部的飞行器舱门打开，金属漆质的舱门反射出正午的日光，刺目又显眼。
　　穆辰立即移开了视线，余光却看见一道异色的亮光借着阳光反射的遮掩，从飞行器舱内.射.出——
　　蔓蔓下意识顺着穆辰的目光回头。
　　“闪开！”
　　“轰——！”
　　鲜血飞溅。
　　穆辰将蔓蔓扑倒在地，激光束却已经洞穿了她的胸膛。只比正常人体型稍大的小型人型机甲从飞行器内跨出，双手抬起，机械手掌旋转，掌心露出的激光枪.管发着蓝色幽光，处于完全蓄能状态。
　　穆辰来不及检查蔓蔓的生死，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拖向一边。机甲一连开火，对着空处人群接连扫.射。穆辰就地一滚，躲入营养液售卖机后，伸手拽住一名慌不择路要往机甲射.程内跑的旅者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往后面的自助服务站跑！躲进去！”穆辰把蔓蔓也推给他，声音急促，转手拨打报警电话。
　　“这里是首都空港，自动报警语音系统为您服务——”
　　旅客抱着蔓蔓壮着胆子冲入自助服务站。几名旅客看见这边的动静，也跟着冲了进去，瞬间把自助服务站挤得满满登登。
　　机甲枪口调转，对向自助服务站，最外侧的一人慌乱关上大门，随着咣的一声巨响，激光枪在金属门上打出一道深刻深深的印痕，但并未将大门击穿。
　　穆辰收回视线，转向通讯器，快速道：“3号飞行器停靠楼，有人驾驶机甲开火。”
　　激光枪束便宜，呈弧形扫过，经过穆辰面前的营养液自动贩卖机。自动贩卖机的展示玻璃背瞬时击碎，前方用作展示的营养液储存袋爆.裂，流了满地。后方的低温储藏箱却是由几层厚实金属板组成，扭曲变形，但好歹挡住了激光束的袭击。
　　“一级紧急情况，已通知警卫队。坐标已送到巡逻机器人。”
　　袭击者没有特定的攻击目标，枪.口扫过自动贩卖机，又转向人群密集处。穆辰神色难看至极，理智告诉他人类身体的力量无法与机械机甲抗衡，哪怕是最小型的人型机甲。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更何况，这里甚至没有一样趁手的武器。
　　停留在这里的旅客虽然远不如空港广场上的人多，飞行器停靠楼一直有人出出进进，总有人匆忙从这条通道上经过。刹那间，原本稀松平常的进出通道，成为了屠.杀现场。
　　人群发出惊惶呼声，四散奔逃。附近的巡逻机器人在接到警情通报后第一时间反应。它们从转角处冲出，架起枪口，内置算法快速运算，枪管晃动，避开前方的混乱人群，向机甲射.击，在人型机甲外壳留下一道道焦黑印痕。
　　但为了应对机甲对战时的巨大冲击力，防止驾驶员受伤，哪怕是最普通的民用机甲也用了高等级的防护金属板，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激光枪射穿。人型机甲的核心部位却并未受到破坏，仍旧一边前进，一边向四面扫.射。
　　通道内场面混乱。
　　亮蓝色激光枪光束乱飞，打在地面上，又向外反射。与之相对的鲜红血色在地面上大片晕染，流到自动贩卖机旁。穆辰看准时机，趁袭击者转向另一侧时拉着一名受伤倒地的旅客，拖拽到自动贩卖机后。
　　“躲在后面别探头。”
　　除了自动贩卖机和已经锁了门的救助站，露天通道内部已经没有更多遮挡。这位旅客腿部中枪走不动路，疼得面目扭曲、浑身发抖，背靠在自动贩卖机上一个劲的点头，泪流满面。
　　“那……那是‘寓意’最新出的便携型A1机甲……怎么会有火力系统？！”他神经质的自言自语，闭着眼一个劲的祈祷：“……救命，救命，快让他停下吧我还想见老公和孩子……”
　　“你买过？便携型机甲？”穆辰蓦然回头，“放在哪儿？在飞行器上？”
　　“对对。”幸存者立刻点头，“是我新买的，就在飞行器里……就在旁边的停放楼……我本来打算接了老公一起去机甲俱乐部玩……”
　　“给我传临时授权。”穆辰拉过他的手腕，让他从通讯器里给自己解开机甲和飞行器锁的授权。
　　幸存者被他的语气感染，下意识开启了授权传输，嘴里道，“我的飞行器在最外侧的A1排……”他反应过来穆辰要做什么，赶紧道，“但那架机甲是不配备火力的！”
　　“不重要。”穆辰说道，“躲好。别探头。”
　　这里离停放楼的距离其实不远。
　　“反对与多米克族签订停火协议、向多米克族低头的暴.行——让人类掌控自己的命运——！”
　　机甲驾驶员高声大喊，火力凶猛。
　　穆辰看准时机，趁着对方的枪口扫向另一面时从贩卖机后矮身跃出，翻过栏杆，进入飞行器停放楼。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幸存者的飞行器，果然在后舱看见一架人型机甲。这个型号的便携型机甲体积不大，可以背蜷缩放在飞行器舱内，进行完整运输。为节省位置，驾驶舱内空间狭窄之极。穆辰钻进驾驶舱，双腿弯曲踏在两侧踏板上，启动机甲，伸展身体，推开飞行器舱门。
　　普通民用机甲当然没有武器系统，袭击者明显是自己将机甲改装过。穆辰看了一眼各屏幕上的数据单位，直接将推进器拉到最高功率，向前一跃而出。
　　“嘭！”机甲的脚掌带着冲力重重踩向地面。
　　前方的袭击者闻声回头，猝不及防，险些和穆辰正面相撞，匆忙闪避。
　　对方明显没受过真正的专业性训练。穆辰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放在机甲俱乐部中，这位袭击者的的操作技术勉强算得上入流，但在穆辰眼里，他的动作却粗糙得令人乍舌。他不过是借着机甲的铁壳，面对着毫无防护的普通人，才能以支配人生命的屠.戮者的面貌出现。
　　穆辰心里火气上涌，他紧绷着脸，一手抓住对方机甲的右手腕，向下扭转按向地面，不让他的枪.口在对准人群，另一只大力挥拳——
　　对方下意识用还在开火的左手掌接拳格挡，两架机甲的机械手掌相撞。
　　“嘭——！”
　　这架机甲的推进器功率值算不上高。哪怕在最大功率加持下，穆辰的机甲手掌都没有因为反作用力而产生裂纹。
　　然而袭击者承接穆辰拳头的手掌中却加装了激光枪管，枪管却从掌心伸出近十厘米的高度，激光枪管的材质显然不如机甲外壳材质坚硬，窄小枪口在穆辰的一拳中向内凹陷。
　　穆辰没有犹豫，再挥出第二拳！
　　枪.管摘扭曲爆.破，发出一道亮色闪光，轰然炸裂，与其连接的机甲手臂在冲击中碎成几块截，向外飞溅。手臂断裂缺口直至机甲肩膀，缺口内线路短路燃起火花，内部圆球状的机甲驾驶舱外层清晰可见。
　　穆辰侧身闪过爆炸中飞出的碎片，毫不意外。
　　普通居民能接触、购买到的金属材料远不如机甲制造商所用的材料坚固柔韧，火力线路也没有进行过专用防护。同样，缺乏实战经验的机甲驾驶师在突然的袭击下没有能力去注意自己的武器系统数值，他们会本能的不间断开火，忽略受损的枪.支部位可能引起内部能量流紊乱炸裂。
　　袭击者的机甲被制住的太过轻易，让穆辰为那些猝不及防被袭击的旅客们感到难受。
　　小型机甲的线路经过集成精简，没有分块系统，一处线路短路后整台机甲立刻瘫痪，机甲右手激光枪也已经无法开火。穆辰扯断闪着火花的线路，伸手要去摘对方机甲内部的驾驶舱。
　　“不许动——！”
　　警卫队机甲比穆辰晚十几秒赶到，将两人团团围住。他们来得并不算慢，后面跟着救护人员。穆辰举手示意自己是报警人，推开驾驶舱，和警卫队员交涉。
　　“我们来。”一名警卫队员拉着穆辰后退了几步，站在最前方的卫队机甲粗暴破开袭击者的驾驶舱。
　　穆辰转头看了一眼，舱内驾驶员已经咬舌自尽，满嘴是血，看年龄不过才二十出头，还在上学的年纪。
　　穆辰：“……”
　　“又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拉着穆辰的警卫队员皱起眉。
　　“这是有组织的活动。”她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神色不忍，“就在刚刚，我们在四个飞行器停放楼附近几乎同时接到了报案。因为进入空港广场是禁止机甲进入的，所以他们在停放楼附近就开了火。说下你的经历吧。”
　　自助服务站的门也被医疗机器人打开，穆辰看了一眼，对警卫队员说道，“稍等，我还有朋友在那边。”
　　他快步走过去，正看见两名医疗机器人把蔓蔓抬起，放上担架。治疗仪扫过蔓蔓胸口的伤口，医疗机器人的光屏上亮起已无生命体征的红光。
　　警卫队员跟着走过来，看了看蔓蔓，低声道：“小姑娘是不行了。节哀。”
　　穆辰皱起眉，心里升起一股无厘头的荒谬感。
　　他沉默片刻，摇摇头，从蔓蔓脸上移开视线，在警卫队员的要求下叙述了自己的见闻。
　　“什么停火协议，我都没听说过。”她一边记录一边不解，一个劲的叹气摇头，“这些年轻人都是在哪儿听说这些的？”
　　“不知道。”停火协议现在应该还未向公众公布。穆辰表现得对此一无所知，他本身也毫无头绪。
　　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两声，穆辰向旁边走了两步，接起苏青发来的通讯请求。
　　“在哪儿？”
　　少将靠在安检门边，眉峰紧锁。通过他身后的背景音，穆辰听见空港的全站广播，所有航舰通道口封闭，空港内人员不许随意离开空港。
　　因为发生袭击的位置并不在空港广场内，大部分旅客都对飞行器停放楼附近的袭击一无所知，互相交头接耳，不知道空港怎么忽然封锁戒严。
　　“出了什么事？”苏青的语速微微加快，“你脸上有血。”
　　“我没受伤。”穆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将镜头从自己身上转开，快速扫过身边的景象。忙碌的医疗机器人来回穿梭，移动滚轮将地面的血迹一道道拉长。
　　苏青的脸色骤然降至冰点：“恐.怖.袭击？”
　　“像是，具体我也不清楚……”穆辰说道，语音微顿，继续道，“少将，我是追着蔓蔓出来的。”
　　“她死了。”
　　作者有话说：
　　盖上小被子！蠢作者晚上来看评论！提前给大家劈叉比心心！！
　　感谢在2022-07-27 11:39:22~2022-07-28 14:4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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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莱斯天空城


第72章 布莱斯天空城（二合一）
　　◎她的头部骤然开裂◎
　　“今天下午, 首都星空港发生袭击事件，造成九人死亡，近百人受伤, 事态因见义勇为的市民帮助及警卫队及时到达而得到控制。”
　　“据初步调查显示，袭击者均为二十岁以下年轻人, 通过星网加入自称为‘未来希望’的非法组织, 注册者超过百人, 对该网络组织的调查还在继续。根据‘未来希望’组织描述, 停火协议通过向多米克族割让联邦星域换取和平共存……”
　　首都星殡仪馆，值班人老张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面前悬着的光屏正在播放白天的新闻重播。他把新闻声音开得小, 越听后面的分析越迷糊，没一会儿头一点一点, 打起了呼噜。
　　“咚咚。”
　　值班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被老张的呼噜声盖过。
　　“理事官韶文针对此发表讲话，称‘未来希望’组织者通过歪曲事实、心理煽动等方式诱导未成熟的年轻人进行袭击行为, 尽管确有停火协议提案，但内部细节仍在商讨。”
　　“理事官强调，联邦不可能割让任何一处星域，放弃其中的居民, 让他们落入多米克族魔爪。”
　　“联邦考虑与多米克族共存，主要出于对近十年来大量消耗能源损耗的考虑。完全消灭一个外星种族需要付出的代价巨大, 参考百余年前人类联邦击退宇宙蜂族的能源消耗与人类所付出的上万条生命，平等和谈不失为一种出路……”
　　“咚咚咚。”
　　“人类联邦正面临选择，理事官也呼吁大众理性思考, 不要受到过激言论煽动。联邦将向过往的百年一样, 保护人类公民权益不受侵害……”
　　“咚咚咚咚。”
　　“五分钟前, 首都星警卫队发布最新案情追踪，袭击者拥有的虚拟头盔中均被植入可影响精神域波长、影响大脑行事评判标准的特殊模块程序，程序由‘未来希望’组织以提升虚拟星网体验为由通过网络传播。警卫队警告所有头盔用户，不要下载任何非官方发布的插件……”
　　“咚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到最后已经拍得整个门板都在震动。老张终于从睡梦中被惊醒。他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通讯手环上的时间。
　　“快交班了啊。”老张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年轻人就是勤快……今天比昨天来接班的时间还早……”
　　他站起身来，拉开紧锁的屋门。
　　“！”
　　老张惊恐睁大双眼。
　　门口的人浑身冒着冷气，好像刚从冷冻库里爬出来。她的胸口有一个手臂粗的洞口，血液在周边凝固，还带着冰碴。这具好像从冷冻库里爬出来的女尸脸上带着笑容，无色的唇咧了咧，发出一声低语。
　　“好饿……”她说道，“我好饿……”
　　下一瞬，她的头部骤然开裂，露出内部的口腔骨骼。多米克族的第二口腔长着尖锐利齿，向两侧大幅张开，一口咬上老张的头部！
　　“……”
　　细碎的咀嚼声在通道内响起。带着粘液的舌头从口腔内探出，舔舐着喷溅在墙面上的血迹。蔓蔓弯着腰，一点点把老张的身体全部塞入口中。从头顶伸出的舌头将周围的血液舔得干干净净，缩回口腔内部。
　　咧开两半的人类头颅合拢，红色的身体组织在她胸口的空洞里慢慢出现，勾出人类器官的形状。
　　“普通人的精神域真难吃。”她低声道，“我可真是倒霉，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吃饱了不少……还以为很快可以摆脱低等的人类基因……”
　　她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皱起眉走入值班室内，好像值班室的主人一样大摇大摆的洗了个热水澡。
　　热水冲刷下，她身上的冰霜消解，胸口的伤口也开始向外渗血。蔓蔓并不在意。多米克族的致命部位在头部，它们的心脏长在第二口腔下。只要心脏没有受伤，其他部位都能慢慢愈合。
　　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供应。
　　她舔了舔嘴唇，披上老张柜子里的大衣挡住身上的伤口，走出值班室。
　　“不能在一个地方吃太多人……”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乘坐电梯来到了殡仪馆的地面层。门口的巡逻机器人只会检查外部进入人的身份信息，对从里侧推开门的蔓蔓无动于衷。
　　蔓蔓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讯手环。
　　人类的科技制品质量确实不错，经过冷冻室的冰冻还没有损坏。
　　她点开通讯收换，满意看见自己的身份资料还未被标记为死亡状态。她回忆了一下自己阅读过的规定，联邦居民的身份销毁通常由家属提出注销申请，没有家属的居民则在火化后三天自动销毁。
　　天还是黑的。来给老张接班的工作人员从公共飞行器站台上下来，意外与一名上车的年轻女性擦身而过。
　　工作人员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这个站台附近都是殡仪馆火化场，怎么有小姑娘半夜从这儿走？是来处理家属去世事项的？坐飞行器下错站走错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又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发现今天交班居然已经迟到几分钟，也顾不上刚刚走过去的小姑娘，赶紧往殡仪馆内跑去。
　　*
　　穆辰在黑暗中睁开眼。
　　“距离进入空间跳跃门还有半小时，请乘客不要离开自己的舱位，不要随意走动……”
　　布莱斯天空城与首都星隔着两个星系，但所需要的航行时间却只有短短三天。这得益于布莱斯天空城港口建有的四面空间跳跃门。
　　从首都星出发的航舰在航行两天后将到达首都星附近的交通空港，而后穿过跳跃门后，将直接进入布莱斯天空城外港。
　　远程航舰内的舱位很窄，一张正好一人宽的单人床，人必须从床尾下床，两步以外是固定在舱壁上的一套单人桌椅。舷窗外的宇宙漆黑一片，似乎亘古不变。
　　穆辰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血液样本储存盒
　　手指长的储存盒里有三个样本位，第一格收集了费亚罗的样本，第二格放着一小片浸透血的衣物碎片，是穆辰趁着空港袭击时场面混乱，从蔓蔓身上扯下来的。
　　“还有一分钟进行空间跳跃——”
　　穆辰将样本储存盒放回行李箱，在看到基因采集器时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揣进了兜里。
　　舷窗外出现亮白色的光点。
　　处于激发态的跳跃门发出柔和白光，窗外点缀着星光的黑色好像有一瞬间的扭曲，又在下一瞬恢复原装。穆辰眨了下眼，宇宙航舰内已经响起最新播报，“欢迎来到布莱斯天空城——”
　　锥形的三层天空城出现在视野内，底层外侧向四方伸出四个平台，分别是四座外部空港。航舰从外部空港跳跃门穿过，经过又半小时的航行，来到内部空港停靠口。
　　布莱斯天空城最初就是以承担交通枢纽的意义而建造。
　　它坐落于可居住星球密度最高的悬页星系中央，距离最近的可居住星球塔塔尔星只有不到一天行程，是人类联邦二十座拥有公共空间跳跃门的天空城之一。
　　整个天空城共分为上下三层，好像一个被放置于宇宙中的双层下午茶茶点托盘。下方底座面积是上方第二层的近三倍，第二层又是第三层面积的三倍。
　　空间城最底层是最先建造出的部分。
　　两条交叉的极高速行轨将圆形城市分为四等分，行轨的四个端点各有一个大型空港，四座十几层楼高的空间跳跃门伫立于每一座空港正中。
　　在天空城周围的宇宙内能量场稳定，没有被宇宙风暴袭击时，空间跳跃门几乎每半小时就会吐出一架大型航舰。这里人来人往，商圈发达，极为热闹。
　　穆辰乘坐的航舰安全入港。舱门打开，前方通道指示灯亮着绿色，穆辰与苏青跟随人流，进入天空城。
　　他们到达的这一天正是除夕前一天，布莱斯天空城似乎比首都星都还要热闹。
　　这里的布局结构十分紧凑。
　　在有限的空间内，楼宇之间的缝隙被压缩得极小，建筑物形态不像首都星一样规规矩矩方方正正，反而像是什么超现代艺术家的作品，大量的弧线使得高耸的楼宇看上去扭曲错落，但一眼望过去，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秩序感。
　　飞行器在高速轨道交叉处的平台停靠。环状的飞行器停靠平台围绕着中间直径约百米、被分割为十几个区的高速电梯而建。近千米高的高速电梯每五分钟往返一次。电梯顺通道向上，搭载乘客进入上方天空城第二层。
　　军部的布莱斯疗养院就建立在第二层中，需要身份验证或访客身份登记后才能进入。
　　布莱斯疗养院被分为五个大区十六个小区，每个小区内环是诊疗部，外环则是大片的疗养院居住区。
　　居住区模仿着自然星球的生态建造，有大面积的绿化花园和小型湖泊。居住区内的每一栋公寓都建立于独自搭起的平台之上，各个平台位置交错，有高有低，通过唯一的权限电梯与各飞行器轨道层和地面相连，保证了独立隐私的居住空间。
　　五大区外层，则是疗养院医生与护理员的居住空间，呈环状将五大区包裹。这里建有住宅楼和小型商区，与下层的繁华相比，整个疗养院所在的第二层更加清净，人口结构也更加简单。
　　疗养院上方则是天空城最上层、面积最小的空间城行政管理区。包括空间城各部门办公处、仲裁法庭所在的政府机构都在顶层。除此以外，天空城的小学、初中和高中也建立在第三层。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抵达。
　　电梯四面是用特有的玻璃制成，四面电梯井却是全封闭状态，在电梯中看见的不是布莱斯天空城的景象，而是四面环绕的全息投影。
　　电梯门每一次开启时投影变换，这一次显示的是布莱斯天空城的除夕灯会宣传。仿东方古代文化的木制城楼层层拔高，屋檐上挂着制造精美的纸灯。他们在灯火中一路上升，在夜空之上，点点萤火打出广告标语。
　　“星石广场新年灯会——除夕夜晚九点准时开启——”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疗养院的服务型医疗机器人等在门外，提前接收到苏青将要到达的消息，头顶上打着‘欢迎苏青少将来到布莱斯天空城，祝您早日康复’的横幅，带他们搭乘疗养院内的飞行器。
　　精神域专科座落于天空城南三区，服务机器人先带他们去南三去护理站。他们在这儿办理登记手续，分配疗养院中的住所，和治疗期间的专属护理员。
　　护理站内，护理员们穿着浅蓝色工作服来来往往，安排协调病人和主治医生的行程、治疗排期，确认药物分配和递送。还有护理员需要对病人进行全天陪护，只偶尔趁病人治疗期间会护理站整理病人资料，行色匆匆。
　　今天入院的人不多，穆辰和苏青进了一间单独的等候间，没过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布莱斯疗养院为苏青分配了一名经验丰富的男性护理员。他的气质温和，开门后礼貌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特拉华。”
　　穆辰脑海里嗡的一声，血液几乎停止流动，抬起头看向门口。
　　布莱斯天空城内的天气系统运行，不像首都星一样冰寒刺骨。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透过等候间外的落地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穆辰的指尖发冷。
　　他认识这张脸。
　　那场震惊全联邦的血腥直播中，后来变为多米克族的人类护理员原本就长着这样的相貌。
　　穆辰反复看过那一段录像，他决不可能认错！
　　对方笑起来时嘴角牵起的弧度，微微下弯的眼睛，还有说话时温和的嗓音……都和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他真的是疗养院的护理员？！穆辰匪夷所思。在后世的调查结果里，疗养院中明明没有特拉华的资料记录！调查结果认为直播中的那位护理员是经过伪装后临时潜入苏青身边……
　　“穆辰？“
　　穆辰抬起眼，见苏青正看着自己。
　　少将皱着眉，“怎么了。”
　　他从没见过穆辰这么紧张的状态。
　　青年的额头上浮起了一层冷汗，身体紧绷，好像随时都准备做出反击动作。他的一只手垂在身侧，看上去姿势自然，指尖却微微蜷缩。
　　苏青熟知穆辰的战斗戒备状态，他看得出来。穆辰几乎就要拔枪了。
　　但他们的激光枪还在行李箱里，还没有拿出来。
　　苏青独有的微冷声线把穆辰唤回现实。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看向少将，摇了摇头。
　　穆辰让自己放松下来，在特拉华出于职业特点流露出的关切注视下编了个理由：“没事。刚刚空间跳跃的时候波动有点大，有点恶心。”
　　“最近天空城附近的天气确实不太好。”特拉华十分健谈，闻言说道，“预报说接下来一个月附近宇宙风暴，所以空间跳跃门的运行可能没有那么稳定。幸好你们今天到了，不然可能空间跳跃门会因为宇宙风暴关闭，还要再多耽搁一个星期才能到达附近的塔塔尔星。如果宇宙风暴太剧烈可能航舰行线也要关闭。”
　　“我昨天接待的一位病人刚刚下航舰时也说航舰入港颠簸，弄得他难受。”他点了下虚拟屏幕，旁边的医疗机器人滑滑到他面前，吐出一个药瓶。特拉华把药瓶递给穆辰：“实在难受就吃一粒这个。今天晚上应该就好了。”
　　穆辰伸手在兜里摸了一下，握住基因采集器。
　　而后他道了声谢，伸手接过药瓶，与特拉华手指相触。
　　特拉华的手指是温热的，与普通人无二。
　　“两位的相关信息我已经检查完了。”护理员用虚拟屏幕向他们展示一间座落于单独平台上的小屋，“这一间分配给你们可以吗？”
　　住宿区内的各个平台高低不同，有的位于地面，有的悬于半空。这间小屋所在的平台大概悬浮在十几层楼左右的位置，处于湖景区，由窗向外远眺地面的湖面布景。
　　小屋有两层高度，平台上种植了观赏性的草木，风景优美。
　　“一层这边是客厅，这边是卧房、陪护房和书房。楼上是训练房，里面有基本的训练器械。”
　　“因为大部分来疗养的病人或随行家属都来自军部，这里也有射击室和机甲虚拟环境训练房，但要搭乘电梯去地面的公共训练场。”特拉华为他们介绍居住区的构造，“饮食上，服务机器人会每日配送营养剂。但区内也设有自然餐食堂，可以点餐送餐。如果医生有特殊的食谱，三餐会按照医嘱配送。”
　　特拉华说完后，查询了一下苏青上报的基本情况，再次开口道：“您提交申请的主治医师是斯考特医生。他今天正好轮休，明天和后天是除夕与新年休假，大后天才来上班。我帮您预约大后天上午的首次检查时间可以吗？”
　　选择斯考特而不是亚岱，是苏青依据钟蓝的信息和自己收集的调查结果后，综合考虑后做出的选择。
　　苏青点了下头，特拉华笑着约了时间，又说道，“另外，根据您提交的过往身体数据报告……如果按照疗养员的规定，是需要护理员全天候陪同的。”
　　这意味着苏青的精神域情况其实已经十分危险。
　　穆辰心里又一紧。
　　特拉华：“如果我对您进行贴身陪护，可以帮助您更好的了解您的身体需求，尤其是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和病情的突然恶化……”
　　苏青：“我不需要。”
　　特拉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苏青从各个军团医疗部转来这儿的战斗职能人员一样，都十分排斥护理员贴身陪护。
　　“我现在只是提出建议，具体需要您和您的主治医生商讨。”他于是说道，没有立刻表示同意，迂回道，“我今天会先离开。但之后的安排要遵医嘱进行。”
　　他表现出了一名合格的护理员素养，不强势，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这里是疗养院的地图，和疗养院手册，还有一份紧急情况处理手册，和常规护理手册。请您和您的家属仔细阅读。如果遇到问题，别墅内的医疗机器人也会为您解答。”
　　“这是我的内部通讯号，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过疗养员内部线路呼叫，我全天候在职。”
　　特拉华又笑了笑：“祝您早日出院。”
　　他转身离开。
　　穆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局，走到疗养院别墅主卧门口，目光一寸寸扫过屋内的摆设。
　　屋内贴着白色偏米黄的壁纸，墙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靠门一侧有一张小桌，靠窗的一侧则摆着木色的床头柜。床前铺着舒适的毛绒地毯，一直连向飘窗。飘窗不设地台，窗前放着单人沙发，沙发前是配套的小茶几。
　　窗外正对湖景，水域宽阔，景色极佳。
　　穆辰在视频里见过这景色许多次。
　　就是这里没有错。
　　他站在卧室门口，仿照摄影记录仪的角度，侧对着湖景飘窗。在视频中，单人沙发被移开放在墙角，苏青坐在轮椅上。窗外湖面映着日光，波光鳞寻。柔和光线打在苏青极度苍白的脸上。他的神色憔悴，半垂着眼，目光尚未凝聚，意识挣扎在混沌与清醒之间。
　　特拉华的脸而后在镜头中出现，满脸惊喜，“苏青少将，您醒了？！”
　　“穆辰。”
　　穆辰回头，少将正站在他身后侧方。
　　“你在紧张什么？”
　　穆辰：“……”
　　他垮下脸：“……这么明显？”
　　“没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一部以疗养院为背景取景的僵尸电影。电影里的布置和这里很像。”
　　“不过毕竟都是疗养员，确实都应该差不多。”
　　“那部电影叫《求救无人应答》。”穆辰扯开话题，“少将看过吗？要不要今晚一起看，正好应景。”
　　苏青语气平淡：“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选择沉默。”
　　穆辰：“……”
　　他立刻被苏青戳穿了。
　　穆辰叹了口气。
　　他确实在思考，找时机告诉苏青自己来自于三百年后，但不是现在。
　　他想要等苏青的手术顺利结束、离开布莱斯天空城。在这以前，穆辰都不想告诉少将他原本的命运。
　　也许苏青不会在意，但他就是不想说。
　　穆辰脸上的情绪明显，苏青转开视线，从行李中捡出一个电影晶片收藏盒，好像刚刚没有说过拆穿穆辰的话一样说道：“看电影吧。”
　　穆辰：“……”
　　这是那个用电影晶片调换了资料晶片的晶片盒。
　　以防这一摞晶片中还有其他的有用信息，苏青随身带来了这个晶片盒。其中有些电影已经一帧一帧检查完毕，有的只粗粗浏览过标题。
　　疗养院公寓中的配套娱乐设施齐全，苏青找出电影晶片播放器，抽了一张还没有检查过的电影晶片。
　　这一堆电影晶片里有爱情片，也有恐怖片。苏青随手抽了一张，今天抽到的正好是一部文艺爱情片。
　　全息投影之中，开头就是男女主的久别重逢。他们是一对异地情侣，终于熬到相聚，在空港外的大雨中拥抱、亲吻，然后回到他们的小家。
　　耳边是电影音效中窗外的雨声，画面里床边留了一盏小灯，而后进入下一个环节。
　　穆辰：“……”
　　穆辰倒不是没看过带颜色的电影。他喜欢男人，对于异性的颜色片没什么反应。
　　电影场面唯美，光线似昏似明，声音生动。
　　穆辰往后靠了靠，觉得有点无聊，余光瞄到了苏青的侧脸。
　　少将的眼窝略有些深，鼻子很挺，唇薄，下颌线分明。
　　他脸上神色冷淡，目光落在电影画面上，好像看的并不是什么激情场景，而是电影晶片解析过后一行行的数据代码。
　　穆辰想起什么，目光一路向下滑。
　　……对了！他其实还不知道苏青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苏青的坐姿放松，靠在沙发椅背上，双腿分开，手臂放松，搭在腿间。
　　穆辰：确认自己心动对象的性向要比确认自己的感情性质容易得多。
　　穆辰带着些许忐忑，一边期待少将没有反应，一边努力在昏暗光线之中打量。
　　苏青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只看着眼前的光屏。穆辰的目光于是越来越放肆。
　　他看了又看，简直想把少将的手臂移开再好好观察一番。主要是居家服也是太宽松，真的很难确定苏青的想法。
　　苏青突然电影按了暂停键。
　　他微微侧头，把穆辰抓了个正着，淡声道：“看哪儿？”
　　他的瞳孔颜色深黑，目光平静却又幽深，好像暗色中的狩猎者。
　　“想亲自检查一下我是否正常？“
　　苏青的语气波澜不惊，以至于穆辰差点以为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意思。直到少将学着他的样子垂下眼，目光落在穆辰腿间。
　　苏青：“不如先自查？”
　　穆辰：“……”
　　苏青的语气太过平淡坦然，让穆辰觉得自己从气势上就输了！
　　屋中一片沉默。
　　苏青的目光上移，捕捉到穆辰微微发红的耳根。他靠在沙发上，没有继续播放电影，也没有说话，似乎想看穆辰怎么回答。
　　穆辰：“……”
　　出于某种自尊心，他没有移开目光，干瞪眼和苏青对视。
　　穆辰眼睛也不敢眨，和苏青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睛发干，瞪到后来，他发现了一件大事。
　　少将的睫毛好长，末端还有点翘。
　　穆辰忍不住眨了下眼，嘴里下意识蹦出来一句话：“能让我摸摸吗？”
　　作者有话说：
　　蔓蔓：今天演的纯纯是鬼片。
　　老张：（询问）这血袋什么味道的？听说是番茄汁？
　　特拉华：（新演员微笑求关注）
　　穆辰、苏青：……（相对无言）
　　蠢作者：（明知故问）请问，两位，你们刚刚那场戏……是在干嘛？
　　又一次……放完更新忘记定时就去睡觉了！！救命！！最近老年痴呆晚期！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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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计划（二合一）
　　◎“你想要釜底抽薪？”◎
　　摸当然是没摸成的。
　　穆辰的手已经伸到苏青眼前, 即将触到苏青的睫毛时，少将向后微微让了让，避开了穆辰的手指。
　　“时间晚了。”他说道, “去休息吧。”
　　穆辰：“……小气。”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站起身没有走进隔壁的卧室, 而是先检查了一遍别墅的安全设施, 确定一切设施都在正常工作, 才放心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中午, 穆辰结束上午的体能训练，看见桌上摆着少将从食堂订的午餐，而坐在桌边的人则换了一张平凡至极的大众脸。
　　少将戴着容貌遮掩器：“一会儿去布莱斯天空城的下层。”
　　穆辰从苏青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个遮掩器戴上, 对着镜子看了一眼。
　　白白净净的，身材瘦弱……少将也不给他弄个肌肉男来玩玩。
　　苏青用富商栾飞的身份验证在天空城订了一个自主快递配送站贵宾存取间。从这儿发出的快递将以最安全、最快速的时间运达第一军团, 按照快递官方运送时间估计, 只需要两天时间。
　　贵宾间中，左右两台快递柜伫立在房间两侧, 上方悬浮的光屏分别标记着“取”，“送”两个字。屋内正中央放着沙发茶几，还有机器人提前送来的茶点。穆辰神色无语，心说不就是取送快递, 布置的和小型休息室一样，怎么不在这儿再放张床呢？
　　苏青先走到标记着“送”的快递柜前, 拿出血液样品储存盒。穆辰从衣兜里拿出样本采集器，低声道：“还有一个。”
　　苏青看向他。
　　“护理员特拉华的，一起测了吧。”穆辰把采集器后端取下, 将血液样本低到最后一个储存格里。他不知道怎么向苏青解释, 但少将也没有多问, 只将盒盖再次盖上。
　　苏青将存储器放入快递箱，穆辰已经转身向门口走，走了两步发现苏青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看见少将又走到了旁边的取货柜前。
　　他经过瞳纹和面部验证，取出来一个银色箱子，里面又套着个同样银色的小箱子。苏青从大个的箱子里取出一块黑色保护套包裹的芯片放在兜里，把小号银色手提箱放在桌上，一只手按着箱子上的锁，转头看向穆辰。
　　“你的新年礼物。”
　　穆辰：“……！”
　　穆辰神色一顿，心情瞬时复杂。
　　糟糕！他的第一反应是懊恼，忘记这个时代的人对新年看得很重。
　　在穆辰以前所在的时代，因为贫穷和多米克族的威胁，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公寓里，没人想着举办新年活动。后来在战区，穆辰有时候根本不记得日子，偶尔几个战友想起来，也就凑合把宇宙中多米克族战舰爆炸的光亮当作新年的焰火。
　　第二反应是难以置信……
　　在见过了费亚罗被对多米克族基因支配，蔓蔓说自己是苏青的妹妹后又意外身亡之后，穆辰的内心被一片阴谋论的阴云笼罩，其实也根本没有分神想过一秒新年的特殊性。
　　更何况，还有在直播中亲手杀死苏青的护理员特拉华。
　　“看看。”苏青语气平淡，打开箱盖。
　　懊恼中混杂进了难以言说的期待。
　　穆辰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苏青把银色的盖子掀起。
　　箱子里躺着一架做工精致的银色机甲模型。
　　银色的线条搭配深蓝色的边线，原本造型酷炫的机甲缩小为只比手掌大一些的比例，透出了几分憨头憨脑。但它的外壳线条流畅，在光线下反射出摄人的金属色，胸部镶嵌着代表能源舱的深蓝色宝石模块，四肢、头部与手臂的武器枪.管……每一个机甲可以活动的关节，这架模型也都可以活动。
　　它的做工精致，如果能按照真正的机甲比例放大，一定是一架能让许多机甲师、包括穆辰，感到喜爱的作战机甲。
　　穆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看起来幼稚，但他居然还挺喜欢。
　　他喜欢机甲。暂时没有机甲能驾驶，看个模型也能解解渴
　　穆辰：“……定制的？”
　　他捧起机甲模型，手指滑过模型背部的弧线，又动了动它手里的粒子枪。
　　苏青嗯了一声。
　　这架模型的手感好得出乎穆辰意料。
　　它不算沉，却也不是廉价的金属塑料制成。穆辰轻轻颠了下机甲模型，这重量比微型激光枪要稍重一点，又比苏青之前给他的，正常尺寸的便携型激光枪要轻。
　　机甲前胸的装饰宝石虽然是人工石块制成，但仿佛蕴有深海、泛着内敛华光的深蓝色，几乎和费亚罗的耳坠一样，让穆辰以为这是一颗高密度的能量晶体。
　　穆辰：等等。
　　他端详片刻，手指抚过宝石边缘，移回刚刚的位置，再次感受到刚刚手指下微微凸起的凹槽，轻轻用力。
　　深蓝色的宝石被卸了下来。
　　宝石的底托也是银色金属制成，带有一定的厚度。穆辰将它向上放在一边，手指向内，看见模型胸.部里侧还有两道可以按下的凸起。
　　穆辰一点点将已经组装完成的机甲模型拆卸。
　　穆辰看着桌上的零件挑起眉，观察了一会儿机甲四肢与主体连接处的形状，将两个手臂一正一反向组合。
　　他看了一眼苏青，见少将微微勾着唇。
　　穆辰的神情里带着惊异与欣喜，在短暂一瞥后收回视线，辨别模型各个模块接口，以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方式一一组合。
　　他手里的动作由慢至快，眼里的神色也越来越惊讶。随着咔噔一声轻响，深蓝色的宝石被他卡进能量匣。
　　这是一把银色、带着深蓝色边线的微型枪.支。
　　“微型粒子枪。”苏青说道，“配有高浓度能源石，可以一百连发。”
　　“底座配‘隐匿’特性能源石，不会被安全检查扫描发现。”
　　穆辰：那在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哦不能说普普通通。
　　一个昂贵无比的机甲模型。
　　“微型粒子枪……”穆辰抚摸着枪神，有些失神，“已经技术成熟了？”
　　穆辰记得这个技术还要再过几十年才会在军部中面世。
　　而现在，粒子枪这种高功率武器通常都体型庞大，主要配备在作战机甲身上，或者难移动的重型阵地上。警卫队执行任务时只使用轻便激光枪。
　　“军团技术部的新发明。”苏青说道，“除了之前爆废的实验品外，这是第一把完成品。”
　　他语气一顿，声音微冷：“技术已经过五期测试，确定安全。”
　　穆辰：“……倒不是担心这个。”
　　他手指勾着粒子枪的扳机护圈，银色的小巧枪支在他手里转了半圈，枪口向下。穆辰看向苏青：“就一把？”
　　苏青嗯了一声。
　　穆辰眼里的欣喜稍微退了些许，露出思索神色。
　　“这把枪太贵重了。”片刻后，他对苏青说道。
　　它的射.程威力惊人，又小巧便于携带，是稀缺军备资源，也是危急时刻的护身符。
　　穆辰把枪柄重新握在手里，托着粒子枪递到苏青面前，意思明显。
　　苏青摇了摇头。
　　“拿着。”他平静道。
　　穆辰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拿着。”苏青重复道，声色平淡，“否则我没法放心。”
　　穆辰皱起眉，觉得这话说的双标：“……我就能放心了？”
　　苏青明显早就想过穆辰会有这么一问。
　　他极浅的勾了下唇角，自然道，“那你保护好我。”
　　穆辰：“……”
　　穆辰：“…………”
　　正话反话都给这人说了。
　　穆辰：说要保护自己的人是苏青，让自己保护他的人还是苏青。
　　苏青：“不自信？”
　　穆辰：“……”
　　还知道用激将法。
　　苏青：“在你手里它更有用。”
　　穆辰神色一顿。他把粒子枪收进外衣的口袋，笑了一声：“难道是少将精神域受损，精神力不足以辅助，对自己的枪.法不自信了？”
　　苏青注视着他，半晌后应了一声。
　　穆辰：“……你……”
　　苏青将快递柜门合拢：“走吧。”。
　　苏青走了两步，看见穆辰跟在背后皱着眉沉思，于是步伐稍缓，和穆辰并肩而行，以询问的眼神偏头看他。
　　穆辰摇了摇头：“没事。”
　　明天就去检查了，少将对自己的精神域受损情况不爱提起，也不用一定要在今天问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走出自助快递配送站。
　　接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打在街道上。穆辰微微仰了下头，看着上方从高速航道上呼啸而过的飞行器。
　　他们来到下层不止是因为苏青要来拿东西，还因为在虚拟墓地中，转移多米克族研究资料的研究员给出的提示。
　　虚拟墓地中，研究员借着占廷蔓的虚影，告诉他们东西“在布莱斯天空城最安全的地方。”
　　一名行将朽木的研究员，选择布莱斯天空城，穆辰的第一联想是这名研究员的身体可能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去布莱斯疗养院治疗，因而顺势将晶片应该藏在布莱斯疗养院内。
　　但他一时想不出疗养院内有什么地方能称之为“最安全”。
　　倒退一步，将范围扩大至整个布莱斯天空城，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穆辰一下想到了银行。
　　银行保险柜是普通人储存珍贵物品的第一选择。
　　这个时代，人们通常以通讯手环绑定的账户收付款，很少人需要去真正的实体银行，因而在整个布莱斯天空城内，银行只有一座。
　　保险柜区位于银行第三十三层深处，安保系统严格，有自助和人工两个入口。每一个保险柜的认证权限都由租用保险柜的用户自己设置。苏青站在自助光凭前，在客户名称处输入占廷蔓三个字。
　　经过一秒载入，光屏显示出一条搜索结果，显示输入保险柜位置，分别为行列号
　　穆辰站在苏青旁边，看着他几乎没有思索，输入占廷蔓墓碑的地址，输入3行118列。
　　密码验证界面跳出，一共11个数字格。
　　穆辰看见苏青皱起眉，动作稍缓，经过片刻思考后打出一串数字：13999131478。
　　穆辰：……
　　他的神色微微茫然，捕捉到其中的999，忽然想起这段数字的来源。
　　是虚拟墓地里赠送粉色山茶的花束数量，一、三、九九九，最后的自定义内苏青填入的是他父亲的生日，七月八号简化成的七八。
　　密码验证通过，自助光屏亮起绿灯。
　　三人高的封闭柜台后，一只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机械手臂移动，沿着天花板所在的滑轨深入其内。五分钟后，机械手臂将一个棕色皮的公文包放入封闭柜台边的透明传送装置。
　　“保险代存业务已结束。”自助屏幕上跳出提示，“欢迎您下次光临。”
　　穆辰没想到事情真的这么顺利。
　　他们来到保险柜区旁边隔间。四方密闭隔间最高限度保证了客户的隐私，穆辰看了一圈周围，确认屋内没有问题，拉开公文包。
　　“不管是谁找到这儿，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我先拿走了。”公文包里留下了一张纸，上面的字体与研究员的自己截然不同，充满活力，后面还跟着一个简笔画鬼脸。
　　“别费劲找哥，哥只是个传说——”
　　穆辰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他的神情带着些许诧异和茫然，手里捏着纸，抬头看向苏青。
　　苏青微微皱着眉，接过纸条，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次没有任何玄机，纸条是随处可见的量产便签纸，笔用的也是最普通的签字笔。穆辰都能够想象出一个人刷刷大手一挥，脸上带着恶作剧笑容，快速写下这行字条塞进手提包内的画面。
　　这个手提包倒是用得很旧了，看上去是十几年前的款式，应该是原本的研究员留下的。
　　“……怎么办？”
　　苏青把纸条塞进手提箱内，重新拉好拉链，回到保险柜区，将手提包原样存入，并选择了‘若被取出请发送通知’的选项。
　　穆辰：“……”
　　“没关系。”他说道，“没有基因融合实验的准确资料，我们可以依据获得的样本复原寻找融合基因链。无论拿到资料的人是谁，至少不是里尔德家。”
　　确实。穆辰心道，那张字条明显不是里尔德家的风格。
　　他皱着眉，又摇了摇头：“但不如能够直接拿到实验资料、再对比基因序列检测得到的结果准确。”
　　“对。”苏青说道，“但好过一无所知。”
　　“没有事情是十全十美的。”他停住脚步，看向穆辰，“不光是这一件事。”
　　“穆辰。”他说道，“你最近的状态过于紧绷了。”
　　穆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人类联邦正站在命运的节点上。但你已经做了不少事，救了不少人，包括我。”
　　穆辰吐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苏青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他没有反驳。
　　“还不够。”穆辰说道，“我一直想阻止停火协议，保留联邦的战斗力量。”
　　在穆辰原本的计划中，拿到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研究资料、可以借机调查里尔德家是否与多米克族之间有所联系，并找出可能有多米克族潜藏在人类联邦中的证据。而这样的资料公开后，联邦不仅会对隐藏的多米克族产生警戒，也会重新评估多米克族的实力和威胁性，慎重考虑停火协议的签订。
　　毕竟一个能够在人群众隐藏自己的异族……绝不是和谈的好对象。
　　但事情却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保密实验室不仅与里尔德家无关，还牵扯出了人类主导的基因融合实验和十多年前的秘辛。藏在其后的拉德家本来也和苏青不对付。如果他们现在再公然和拉德家叫板，万一反而推动了拉德家与里尔德家的合作……后果更不堪设想。
　　苏青看了穆辰一眼。青年对停火协议的内容明显知道得十分清楚，他知道许多作为沈意不可能触碰得到的信息。苏青没有询问，只说道：“这是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
　　“你希望通过自己知道的事，帮我增加筹码，赢得与保守派的博弈。”
　　穆辰听出苏青话中的深意，但没有反驳，只嗯了一声。
　　“最开始确实如此。”他坦然道，“但我的存在，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
　　联邦高层的水远比穆辰想象的深，从苏青清醒到现在，他们似乎做了不少事，但又似乎对现状没有多少改变，只抓出了一把散落的拼图碎片，似乎还和里尔德家无关。
　　“因为我手里的牌不多。”苏青平淡道，“如果你选择的不是我，也许反而会有进展。”
　　穆辰：“……”
　　穆辰忽然觉得好笑。
　　“少将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他好奇看向苏青，“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对于穆辰来说，只有苏青的品质，最值得信任。而且在这个时代……除了苏青，他还能选择谁？
　　“但现在看来，里尔德家不是那么好扳倒的。”他说道，“里尔德家掌握着联邦的能源，就像握住了联邦的命脉，又因为掌握着能控制费亚罗病情的基因药物，理事官也不可能公然反对他的提案。”
　　“拉德家倒是和里尔德家立场相反，但看看基因融合实验室和驯养星兽的提议，和疯子合作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其他几个军团中，第二、第三军团长平民出身，只埋头苦干不想趟浑水，有点背景的第十二军团长冯又是个混子……”穆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盘算这些很久了。
　　按照最好的预想结果，苏青的精神域恢复，回到第一军团，联邦局势不会如以前一样一边倒向保守派。那么也许在六七十年内，停火协议不会被推行。但里尔德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以护家族利益为出发点，不止是这一代的家主霍夫曼，下一代的家主瑞.里尔德，将同样希望和谈，代代相传。
　　里尔德家的势力以他们在能源部的人脉势力、和一代代积累下来的财富为基础。但苏青不一样。
　　苏青能够在联邦高层取得一席之地，靠的是他不要命一样带着第一军团作战赢来的军功。百年以后，苏青、勒曼，还有穆辰自己……都将退出人生舞台。第一军团是否能找到接替者，是否还有人能像少将一样压住跷跷板这一端的平衡，都是未知数。
　　他重生回到三百年前，为人类多赢得一个百年……够吗？
　　“在人类联邦历与异族作战的历史上，金翼人族意识到人类联邦无法攻克，因为内部损耗过大选择退却。”苏青说道，“而宇宙蜂族来袭时，前方战区在短短一年内失守，战火在全联邦内蔓延，幸而机甲技术难关在高压中被攻破，机甲投入战场后扭转了战局，战争最终于三年后，以近乎全歼宇宙蜂族为结果落幕。”
　　“但这次不一样。”
　　“我在战区与多米克族交火近十年，没有后退过一步，联邦内部大部分的民众……包括联邦高层，也许都因此低估了多米克族的杀伤力。”
　　“而长年交战带来的能源消耗，必定会催生停火协议的出现。不是里尔德家，也会有别的家族提出。”
　　“联邦的每个时代，都有玩弄权势的政.客。他们永远不会被清除。”苏青看向穆辰，语音微顿，“人类联邦最紧迫的敌人，也并非人类自己。”
　　“……而是多米克族。”穆辰低声道。
　　“但理事官不可能通过调动各个军团，进入多米克族星域将其歼灭的计划。”
　　苏青嗯了一声：“联邦民众也不会支持这种疯狂的举动。”
　　穆辰：“……”
　　他微微眯了下眼。
　　“你想要釜底抽薪？”他意识到了什么，“毁灭一个种族最快的方式是阻断幼体诞生。多米克族各个阶层之内自由结合，但所有的幼体必须由巢穴诞生。”
　　“根据现有调查资料，不算你上次炸毁的王巢，多米克族星域内已有五座巢穴，最深的一座、也是最大、最重要的一座……是它们的母星。”穆辰语音一顿，想到自己拿到的保密研究资料，“……可能还曾有过一座未知的王巢。但按照你母亲的行动结果推测，王巢应该已经被摧毁，只留下了一部分样本供保密实验室研究。”
　　“再……炸毁多米克族的母星，我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穆辰喃喃道，“但要想到达多米克族母星的位置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场行动，需要至少一整个军团的战力作为后备，还需要十支共近万人机甲小队在母星巢穴登陆，掩护主执行机甲师与几名后备执行机甲师。他们……最终都难以生还。”
　　而现在不像三百年后，不在生死抉择的最后时期。穆辰无法说服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也无法开口说服他们，放弃自己的生命，进行自杀式袭击炸毁。
　　因为就连穆辰也无法百分百确定他知道的未来，真的还会发生。
　　一切皆有可能，那么这么巨大的牺牲，就实在显得过于儿戏。
　　苏青看着穆辰，“你对于炸毁母星需要的战力估计值非常准确。”
　　而多米克族母星在多米克族星域中的位置，是只有军部人员才知道的机密信息。
　　穆辰：“……”
　　他看向苏青，少将微微皱着眉，却没有继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摇了摇头，“但这是基于现有机甲、航舰技术基础下的预估。”
　　“第一军团有自己的研发部。”他说道，“而你找到了裴陆，更解决了一大难题。”
　　“准阿尔法机甲普化一直是第一军团也在研究、但尚未攻克的难关。”
　　穆辰神色稍缓，点了点头。
　　“准阿尔法机甲普化，精神力机甲研发，航舰搭载式空间跳跃装置，高功率新型武器，我们在研究的事还很多……我们也还有时间。”苏青低声道，“我已经和勒曼打过招呼。如果我的手术失败，你立刻用假身份启程进入第一军团……”
　　“别胡说！”穆辰赶紧打断他，“扯得太远了！”
　　其实一点也不远。
　　但苏青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地闭上嘴。
　　穆辰沉默片刻，没有再让少将就手术失败这件事继续说下去。
　　“看来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谨防里尔德家对你动手。”他转换了话题，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对上苏青的表情，笑了笑补充道，“哦，还有我。”
　　“但他们看起来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穆辰看了看四周，不太认真道，“是不是因为快到新年了，里尔德家的人也不干活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派出‘夜枭’？”
　　苏青：“也许。”
　　“我们现在刚刚到达布莱斯天空城，行动是难以预测的。但我接受诊疗后，随着治疗步骤固定，距离手术时间越来越近……行动轨迹越容易被掌握。”
　　穆辰点了点头，苏青进行手术前，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穆辰皱起眉：“那你……”
　　苏青却打断了他的话。
　　“去那边逛逛。”少将伸手一指。穆辰抬头，看见前方密集的楼宇忽然稀疏，一节节高阶向上搭起，通向亮着大片灯火的广场。
　　那里是星石广场灯会的入口。
　　九点刚过，台阶上人头攒动，来看灯的不少。有手拉手的情侣，互相搭着肩膀挽着胳膊的好友，一个人闲庭漫步的单身族，还有携老带幼的夫妻。
　　一派和平年代热闹景象。
　　苏青：“走吧。”
　　作者有话说：
　　穆辰的马甲渐渐的无了，摊手。就像蠢作者那少得可怜的存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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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除夕夜
　　◎新年快乐◎
　　这是穆辰第一次在和平年代过新年。
　　除夕夜将至, 整个天空城中气氛热烈，每一面全息灯光牌都亮着，五光十色的线条在空间城中勾勒出一片斑斓幻影, 这是在穆辰原本生活的三百年后，没人敢想的景象。
　　星石广场的灯会今年也复古东方风潮为宣传主题。灯会占地面积很大, 像一座真实存在的复古城池。在广场外买票交钱, 可以获得入城的通关文书。
　　古城的城楼位于高高的阶梯之上, 灯盏于城楼上高悬, 点燃亮起。
　　城楼高处，广场为这场灯会做了大量宣传，由广场雇佣的保安人员穿戴做成古代铠甲型的轻便小型机甲, 一个个手拿长.枪，于城楼上巡逻, 好像守城的士兵。他们都戴着容貌遮掩器, 从机甲敞开式头盔中露出来的都是一张张东方式面孔，不会让人觉得出戏。
　　城门之后, 又搭建起了各式亭台楼阁，街道边投影出奇花异草，街道两侧则挂着各式、各色的花灯，光影交缠。
　　苏青在街边成排的花灯架前停住脚步。
　　穆辰不明所以, 同样停下步伐看他。苏青伸出手，手指勾着穆辰的领口向下。
　　“！”穆辰浑身僵硬, 不知道苏青要干嘛，站在原地任他动作。苏青的手指拂过穆辰的脖颈，从锁骨正上方一路绕到颈后, 最后摸到了容貌遮掩器颈环的卡口。
　　他的十指与终止微微用力,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 利落取下穆辰脖颈上的容貌遮掩器。
　　穆辰：“……”
　　还以为少将要干嘛！
　　“为什么摘这个？”他一边问，一边如法炮制，也伸手去摘苏青的容貌遮掩器。少将垂着眼，目光一派平静，像是在等他动作。穆辰手伸出去，忽然手快过脑子，落点的位置往上挪了挪。
　　指尖擦过苏青的喉结，摸了摸。
　　苏青：“……”
　　苏青目光微动，好像在平静的海面下孕育着一场风暴。他初时没有动作，直到穆辰心里没数、手指上下滑动，竟然还来回摸了第二次。
　　苏青：“……”
　　少将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伸手握住穆辰的手掌。
　　他的神色微冷，与穆辰无辜的视线相对片刻，把他的手往下拉，却又没有完全拉下，而是握着穆辰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了自己戴着的容貌遮掩器颈环上。
　　穆辰眨了下眼，看见苏青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的手掌被苏青带着，摸向少将颈环后侧的卡扣。
　　苏青声音微哑，简洁道：“摘。”
　　穆辰哦了一声，摸了两下却没有能把颈环打开。他向前探了下身，几乎靠在苏青身上，去看颈环后部的结构。
　　苏青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穆辰的腰上，感受到穆辰温热的呼吸擦过自己的皮肤，手臂微动。
　　想要搂着青年的腰把他按在怀里。
　　穆辰却在这时找对了地方，手指一捏，取下了容貌遮掩器颈环。他直起身，后退了一步，把遮掩器塞进苏青手里。
　　“为什么要摘这个？”他不知道怎么耳根有点发烫，没话找话，再次问道，“戴着也不难受。”
　　“想看你。”
　　穆辰：“……”
　　他们就站在花灯架前。
　　一整排的灯盏随着夜风微微摇摆，昏黄的灯火勾勒出少将侧脸的英俊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色的灯光，让苏青向来平淡的视线都带了灼人的温度。
　　穆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说这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又没有开口。
　　苏青却继续道，“你的模样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些不同。”
　　穆辰：“？”
　　穆辰茫然。
　　他平常很少照镜子，只早上洗漱时匆匆看一眼，一时没明白苏青什么意思。
　　“变得更好看了。”
　　也变得越来越不像沈意。
　　这样的变化是细微而缓慢的，苏青却没有忽略他身上的一点变化。
　　“……男人别用好看。”穆辰没好气道，“你也变了！变得更帅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说天天对着苏青这张俊脸应该渐渐免疫了，但现在却越来越容易在不经意间被少将帅到。
　　比如现在。
　　大概是得益于苏青复健大有成效吧。穆辰在心里找着理由，要是苏青的脸色不再这么苍白，就更帅了。
　　“你怎么想要来这儿？”穆辰有点好奇。灯会确实布置得十分漂亮，在穆辰看来，也十分新奇。
　　仿古的城池内五脏俱全，塞进了各式各样的商业设施。
　　餐厅建成了酒楼、客栈，还有伪装成成衣店、金银店铺、脂粉铺一类的各种商家店铺。主办方设置了寻宝游戏，捡到了特殊图案的金珠拿去城中的当铺，可以兑换灯市的礼物。
　　每到整点，可以在城中的小广场上领取免费发放的孔明灯，放飞许愿。爱好浪漫的年轻男女们最喜欢这个项目，接近十点钟时，纷纷挤在扮着古代装扮的工作人员面前领取灯盏，充满期待地许下自己的愿望。
　　“祝我明年我肯定能脱单！”
　　“明年毕业啦！要找个挣大钱的好工作！“
　　“我和我老婆要结婚了！“
　　“下一年一定会更好！”
　　“霉运退散！来年转运！”
　　苏青转头示意：“去吗？”
　　“人太多了。”穆辰摇了摇头，有些散漫的靠在广场边的树下，看着面前的人潮。
　　苏青嗯了一声，向前站在了队尾。
　　穆辰诧异看着他，少将微微侧过头，眼里带着些许笑意：“等我。”
　　他知道穆辰只是嫌人多。
　　青年眼里带着好奇，就像在天空城电梯里时，看着灯会广告时的神情。
　　他的样子像是从来不知道除夕能过得这么热闹，也应该过得这么热闹。
　　“一个人只能领一盏灯吧。”穆辰也往前走了两步，挤在苏青身边，“只看着你放我眼馋。”
　　“领了给你。”
　　“……那更不行了。”穆辰说道，“怕你眼馋。”
　　排个队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旁边的行人确实太多了点，穆辰不喜欢和陌生人身体相触。苏青察觉到他的不适，伸手揽了一下穆辰的肩膀，让他靠自己更近一些。
　　穆辰：搞得他们也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
　　穆辰抓了抓头发。
　　苏青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在这个晚上，他只想让穆辰暂时放开那些和多米克族、联邦高层、还有基因融合实验有关的一切念头，放下他加之于自己身上的责任，做一个普通的人。
　　他们领了孔明灯，找了个人少点的地方站着。
　　穆辰头一次玩这种东西，像个复制机器人一样一步一步照着苏青的样子做。他将薄薄几片纸叠成的灯盏展开，用手捏着铁丝环穿过蜡块中间的圆孔，再将铁丝环压弯，翻转蜡块，让它坐在铁丝上。
　　苏青：“学得这么快。”
　　穆辰：“……这不比开机甲容易得多。”
　　他举着孔明灯，让苏青帮他点燃灯盏。
　　少将看了一眼他灯面上写的一行字，神色略微诧异。
　　“干嘛？”虽然知道苏青已经看见，穆辰还是伸手挡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羞耻，但马上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撤开手掌，探过头状似自然地去看苏青手里的灯盏。
　　苏青：“我以为你会写‘世界和平’。”
　　穆辰和他同时出声：“你还写了我啊……”
　　他语音一顿，听见苏青的问题，看向少将，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对着苏青带着些许笑意的目光，又觉得不用回答了。
　　“我们大家同时松手啊！”广场上有人喊道，“三——二——一——”
　　“放！——”
　　穆辰松开手，随着上升的灯盏仰起头。
　　他与苏青放起的灯盏随着千千万万盏灯火一起，承载着对未来的希冀，升向天空城的高空。
　　在这个晚上，时间似乎慢了下来。
　　没有人赶时间，分秒按部就班向前走着，即将开启新的一年。
　　因为古城内人实在太多，苏青自然拉着穆辰的手，以防两人被人群冲散。他们经过各式各样的摊贩，时不时驻足停留。
　　穆辰还被苏青带着去了一家面店。他看着少将用通讯手环付账，端着两盆红油油的肥肠汤面回来，心情有些奇异。
　　如果放在重生以前，穆辰绝对不会想到全息视频里那名神一样的传奇机甲师，也会像普通游客一样排长队领免费发放的灯盏、排更长的队买这种贵的离谱但香气扑鼻的小吃。
　　在这个夜里，苏青的身上沾了太多烟火气，消融了他眼里常带着的一点漠然神色。
　　少将把碗放在穆辰面前。
　　“尝尝，你应该喜欢。”他知道穆辰喜欢重口味的食物。
　　穆辰果然喜欢的不得了。
　　肥肠面又辣又香，穆辰吃得双眼放光，苏青看了他一会儿，抽了张纸巾，伸手帮他擦脸上溅上的油点。穆辰动作一顿，这次却没抢过来自己擦，只埋头苦吃。
　　出了面店，已经接近灯市尾端。
　　古城走到尽头，后方是出城的城门，城门广场前是主办方布置的最后一道灯景，也是出城门前为游客们设置的一道小游戏。
　　广场中央留着一片空地，周遭围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塔式走马灯。
　　走马灯制成了一座座玲珑小塔、塔檐上挂着精巧流苏，门窗高低错落，其内的剪纸图样各有不同，仿佛窗外各有景致，透过窗纸映照而出，不断旋转变换。
　　花木扶疏，小猫扑蝶，山川流转，日升月沉。每一盏灯内自有世界。
　　空地中央摆着木桌，上面放着一架弓，旁边是三只钝头的箭。
　　前方城楼上高高悬挂着几面小小的铜锣，周围只有挂起的灯盏点明，如果能在三箭内.射中一面铜锣，可以带走任意一盏走马灯。
　　古华国制作灯盏的手艺从几千年近万年前传承而下，真正的手艺人已经很少。而这里的每一盏灯都精心制作，平常要买也是有价无市。
　　尽管大部分游客都知道自己射不中，但也都兴致勃勃前来尝试，图个乐子。万一中了，就是博个新年的好彩头。
　　为了防止游客动作不当受伤，旁边还有工作人员为其实完全不会射箭的参与者临时指点。
　　苏青走到队伍末尾，抬眼向前面的城楼上看。
　　距离太远，显得铜锣更高更小。上方穿着铠甲的工作人员好奇向城楼下张望，看看有谁真能赢得今天的奖品。
　　穆辰有点跃跃欲试。
　　他排在苏青前面，仔仔细细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点试了三箭，却总差了点手感，空手而归。
　　穆辰遗憾站到一边，对苏青道：“技巧还挺多，和平日射.击的感觉不太一样。”
　　少将嗯了一声，走到桌前。他将衬衫的袖子挽起，用手垫了垫弓箭的重量，张弓搭箭，将弓身微微倾斜，腰部用力，带动整个上身后仰。
　　他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勾住弓弦拉开，举弓瞄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苏青的动作流畅，快得好像抬起弓时已经对准了位置，手臂后撤，到达靠外点后撒放，手掌放松，动作简洁，行云流水。
　　箭矢在空中游动，滑过弧线，击打在铜锣正中，鸣声响亮，带着嗡嗡余音。
　　“咚——咚——咚——”
　　苏青射.完三箭，每一箭伴随着悠远回响，连续三声。由左至右的三面铜锣被箭矢击中，依次敲响。
　　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口哨声四起。工作人员神情兴奋，带头鼓掌。楼上的安保人员也受到了感染，有人举了举手中长.枪，更有人在旁边配合的挽起了枪花。这位耍宝练枪的安保人员把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最后还来了个亮相，引得下方游客轰然叫好。
　　“……这也太帅了！”穆辰没功夫看城楼上的人耍帅，就顾着盯着苏青，“以后能不能也教教我！“
　　苏青看向他：“好。”
　　工作人员站在一边，在一片喧哗中尽职提醒道，“这位先生，您虽然射中了三箭，但也只能选一盏……”
　　苏青转身示意穆辰上前。
　　“选个你喜欢的。”
　　两人最后离开灯市时已近午夜。
　　穆辰手中提着一盏点燃的走马灯，灯盏之上星河旋转，仿佛于星球之上，仰望一年之中变换的夜空。
　　苏青走在他旁边，神情放松，仍旧牵着穆辰的手。
　　两人出了城门，人流却并未向四面散开，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前面的游客没走，后面的又堆了上来，人越积越多。
　　穆辰不明所以，看见旁边一位家长把自己的孩子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安抚道，“等着啊，再等等，马上就要到了。”
　　穆辰又听了几耳朵旁边人的交头接耳，懂了。
　　他带着点兴奋看苏青：“这里可以看到新年烟花。”
　　人群熙熙攘攘，期待而又吵闹。
　　“还有多久啊？这人挤人人挨人的……”有人在低声询问自己的朋友。
　　“这儿不错了！”旁边的路人搭话道，“你要去前面河对岸的最佳观测点那才人多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老实说我有点想去卫生间……”
　　“忍一忍忍一忍！就剩五分钟了！”
　　“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一分钟！”
　　人群激动起来。
　　穆辰与苏青站在外围，看着前面黑压压一片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开始为新年烟花，为新年倒数。
　　“五——四——三——”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越来越热烈的期待，“二——一——！”
　　“嘭——！”
　　烟花在夜空炸起，色彩绚丽，光芒盛大。
　　在新年的第一秒，穆辰却没看天边绚烂燃烧的烟火，而是转头看向了苏青。
　　少将也正侧着头，与他目光相对，微微勾起嘴角。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虽然有点子诡异但……蠢作者在这里携本剧主演穆辰（向左）苏青（向右）一起，提前几个月祝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抱拳！！
　　感谢在2022-07-30 14:34:07~2022-07-31 15:0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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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新年
　　◎故人◎
　　午夜已过, 人群渐渐散开。
　　穆辰望着恢复黑色的夜空，耳边还回荡着烟火炸开的盛大震响。他脸上带着笑意，看向苏青, “回去？”
　　苏青却轻微摇了下头。
　　“稍等。”他站在城门外不远的广场边。灯会将在凌晨一点关闭，游人陆陆续续散去。从今天以后, 灯会会一连开放半个月。清扫机器人在城中打扫街道, 一盏盏灯火熄灭, 城楼上的安保和城中的工作人员也都说着话下了班。
　　“等谁？”穆辰好奇, 坐在广场边的栏杆上问苏青，“你在天空城有布置？”
　　“没有。”少将说道，“决定得仓促, 军团里的人不能轻易调动，来不及。”他低声道：“抱歉。”
　　穆辰神情迷惑：“为什么？”
　　“本来想让你过个轻松的夜晚。”
　　苏青背靠着栏杆, 望着侧前方已经关闭的城门, 皱起眉头。
　　原本已经关闭的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名理着平头的工作人员推门出来, 又反身关上门，最终在门外上了锁。他打开通讯手环，在锁上滴了一下，工作记录仪器记他已经按要求锁好门的最新信息。
　　男人关闭光屏, 转身看向苏青，而后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他爽朗道, “上尉。”
　　穆辰认出来这是城楼上刚刚当众耍花枪的那位安保人员。
　　他小跑两步走到苏青面前，又看向穆辰，伸出手礼貌道：“你好啊, 我叫张月城。”
　　苏青抬了下手, 挡住穆辰要抬起的手臂。
　　他审视看着张月城, 对方也没生气，放下手揣在兜里，好像看不出苏青眼里的冷色，笑着道：“没想到，当时哥们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
　　“容貌遮掩器摘了。”
　　“……摘了你可不要吓着。”他说道。
　　张月城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颈环。
　　他原本应该长得很英俊，但几道纵横的伤疤彻底破坏了这张脸。
　　穆辰一时想不出来要受过什么样的伤，才能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留下这么重的伤疤！那甚至都不应该被说成是伤疤……他的整张脸就像是曾经已经破成几瓣，后来又强行缝合上的一样！纵穿过鼻梁的疤痕甚至一直延伸到他的衣领里，张月城意识到穆辰的目光，坦然解开上方的两颗衣扣，给他看自己的颈部。
　　穆辰：“……”
　　……这都能活？！穆辰看了看他颈部极深的几道伤痕，又看向苏青。
　　少将炸毁新王巢时因为自行引爆机甲，也受了极重的伤，但苏青身上的疤痕都在治疗后极为浅淡，不仔细辨认根本难以认出来。
　　苏青皱着眉，他的目光只从张月城身上的疤痕上一掠而过，像是早就知道对方该是这个样子。
　　但穆辰敏锐的意识到苏青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有一刻微微一动……像是在发抖。
　　“我就说了你别吓着。”张月城咕哝了一句，又把容貌遮掩器扣上。苏青紧紧蹙着眉，厉声道，“摘了！”
　　穆辰伸手搭着苏青的手臂，手掌往下滑了滑，握住苏青的手掌。
　　少将的手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张月城被苏青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犹豫了一瞬，又把遮掩器拿了下来，苦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说了多少次别命令我，虽然你确实厉害，但我们俩好歹是同级，在别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死人要什么面子。”
　　穆辰：“……”
　　张月城：“……”
　　“我亲手杀了你。”苏青神色冰冷，“也亲手在机甲残骸中找到了你的尸体，把你拼凑完整，看着医疗员把你重新缝合成人型，看着航舰把你的尸体带回首都星。”
　　“但你没看着我被烧成灰烬。”张月城叹了口气，“没看见我……其实不止是我，很多兄弟们的尸体并没有被直接拉到殡仪馆，甚至没让家属认领。”
　　“很多人死后，因为余念未了，精神域还是活跃的。”张月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拉德家需要大量这样的实验材料支持他们的研究。”
　　穆辰：……又是实验。实验难道能让人死而复活？！
　　苏青神色更冷：“多米克族与人类基因的融合实验？”
　　“你们果然知道了？”张月城欣慰道，“银行里的手提箱被人取走时，我就猜测是你。”
　　“我还想着怎么找你。”他说道，“没想到今天晚上正好碰上……而且这么顺利。”
　　张月城空着手，但手掌虚握，好像手里拿着杆长.枪，又耍了一遍花枪，最后利落的亮了个相，然后自己先笑起来。
　　“我们家以前是搞古武术的。”张月城笑着对穆辰解释道，“我以前在军团里老给他们露这一手，没想到苏青还记得挺清楚。哥以前只能凭这个吸引那些新兵蛋子的注意……有一次引了个以前只知道追着苏少校跑的小迷弟转而来看我……”
　　“张月城。”苏青的声音已经降到冰点，“你不用讲这些，我也知道自己不会认错人。”
　　容貌可以伪装，但性格和气质不能，目光更加不能。
　　眼前站着的人不止是死而复活……甚至就像是跨越了十年的时间，穿越到了现在，站在苏青面前。
　　眼里还带着二十出头年轻人的无畏鲜活。
　　“说吧。”苏青向后靠了靠，“你知道的基因融合实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在这儿。还有……都有谁参加了实验。还有谁在这儿。”
　　张月城看看苏青又看看穆辰，“来看看吗？如果你们相信我。”
　　*
　　“我和苏青还是在第三军团认识的，他还没平调到第一军团以前。”张月城十分健谈，一边走一边和穆辰解释：“那时候还是琼.拉德，前任理事官掌权。苏青进军团的时候还没有多米克族这回事，所以第一次在联邦星域边上遇上那些怪东西我们俩都吓了一跳。”
　　他看了苏青一眼：“也可能就我吓了一跳。”
　　“本来我是第二机甲小队的小队长，苏青进军团时也就是个新兵蛋子，没想到一年就升了第五小队的小队长，和我平级了。我俩经常合作出任务。”
　　“那时候多米克族刚刚出现嘛，咱也不知道他们的特点，最开始每次战役都死伤惨重。哥虽然一向幸运，但有时候也倒霉。正好被多米克族战舰一口吞了。没办法呐，苏青本来想把我救出来，但实在来不及，干脆连我一起给轰了。”他又看向苏青，纠正道，“所以不叫你杀了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有负罪感。”
　　他带着穆辰和苏青进了一栋公寓楼。
　　“其实大部分人都不在这儿。”他输入密码，打开一扇门，“他们是留下来陪我的。”
　　“对三！” 屋里传来一声大吼，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牌摔在桌面上，头也不回道，“张队长？大新年你回来这么晚，看着儿子了没？说上话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抬起头，正好看见跟着张月城进门的苏青。
　　“……”他神情一怔，而后嘭的站起身，碰歪了桌子。之后又是嘭嘭两声，坐在他左右的两个人紧跟着站起来，直愣愣好像从游戏洞里钻出来的地鼠，刚刚出牌的人莫名其妙回过头，而后神色一变，也紧跟着一下站直了身体。
　　“上尉！”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一桌四个人齐刷刷笔挺站着，姿势标准得像是要接受检阅的士兵。
　　苏青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滑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疤，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也都是苏青当时亲手拼凑完整，才送上了回首都星的航舰。
　　屋内一时一片安静。
　　张月城站在一边，左右看了看，叹口气。
　　“到底不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哈？对着苏青就这么规矩，对着我一个个都是兵痞子。“他无奈道，见仍旧没人接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要不……大家新年快乐？”
　　穆辰回过神，轻声关上背后的屋门。
　　苏青：“坐。”
　　原本还在打牌的四个人齐刷刷在他面前坐下，神色肃穆。
　　苏青按了下额头。
　　“一个一个说。”他冷着脸，站在门边。牌桌边的四个人正襟危坐，等着他点名。苏青向旁边让了一步，侧了下头，先介绍道：”穆辰，我的伴侣。“
　　穆辰：”……“
　　穆辰对着又是一排齐刷刷敬礼的四位，干脆也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苏青：“泰格。”
　　“是！” 出对三的大哥立刻应道，“报告队长！我是多米克族基因与人类基因融合的半成品三号，除了多米克族的恢复能力以外，没有被激发任何多米克族基因性状。”
　　“报告队长，我的情况和泰格相同。”
　　“报告队长，我也是！”
　　“报告队长，我也一样！”
　　“对。”张月城在一边补充道，“我也是。”
　　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把水果刀，划开自己的手掌，皮肤裂开，流下属于人类的鲜红色血液。
　　“在人类死后，对于有些执念未了的人……精神域还是活跃的。”张月城解释道，“琼.拉德最初使用我们的尸体，也不是想实验什么人体复活，而是想要尝试能否把我们的精神域当注.射了人类基因的多米克族卵的培养皿。没想到多米克族的修复基因意外激活，让我们‘死而复生’。”
　　穆辰若有所思：“你们的精神域，反而吞噬了多米克族的卵。”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只是多米克族可以吞食人类。
　　“但到底是人类被多米克族吞噬，还是相反，都应该因人而异。”穆辰试探性道，“像你们这样反而将多米克族吞噬的……应该不多？”
　　“没错。”张月城点了点头，“大概和精神域强度有关。有的试验品会被多米克族完全吞噬，发育成多米克族幼体形状，拉德家就会将它们完全清除。”
　　“第一个复活体出现后，后面的实验室经过技术改进，直接向活性精神域注入多米克族基因片段。”
　　苏青紧紧皱着眉：“什么是成品？”
　　“能够长出多米克族攻击器官的试验品。”张月城声音微冷，“琼.拉德的本意，是打造出自己的私人部队。制造出超过‘人类’本身能力上线的超级战士。”
　　尽管早在第一次看到基因融合实验时穆辰心里就有猜测。但真的听张月城说出来，他的内心还是生出一股寒意。
　　真是疯狂的想法！
　　“喉腔，第二口腔，背刺，长尾，但同样保留着人类外表，可以控制性状的出现与隐藏，且拥有人类的自主意识。”
　　穆辰：“……”
　　穆辰的手掌收紧。
　　“但据我所知，整个实验室的成品屈指可数，且大部分因为逐渐丧失了人类意识而被销毁……只有唯一一个未被销毁的‘完美’成品。”他看向苏青，“琼突然暴毙，不是因为对外公开的疾病，而是因为她脱离实验室控制出逃。”
　　“我们也是在那时候趁乱逃脱控制的。”
　　苏青：“十年。”
　　“十年前，琼.拉德暴毙。你们从未来联系过我。”
　　“还联系你？”张月城翻了个白眼，“我老爸老妈我都没敢去看呢。这事捅出去谁受得了？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被拉德家找到再抓回去怎么办？”
　　“更何况这十年，你要不然就是在战区，要不然就是在首都星述职。战区不能随便进，首都星又是拉德家的地盘，我们找你，自投罗网啊？”
　　“反正实验早就停止了。大家本来都各过各的。我们本来担心的也就是实验室如果资金充足再将实验重启。但机缘巧合，碰见当时的实验员良心发现，实验资料被我拿到手了。现在拉德家也没了以前的数据，八成是没法重新开始实验了。”
　　穆辰：“……哥只是个传说？”
　　可不是个传说吗！明明该是个死人。
　　苏青转眼看他，等着他解释为什么这次又主动找上门。
　　张月城摸了摸心口。
　　“你知道吧，我们多少融合了多米克族的基因。”他说道，“所以多多少少也有点感觉。”
　　“多米克族的……王。”
　　穆辰心中一紧。
　　“它还没有成熟，力量还很弱小，弱小到无法召唤同类，我们最近几天有了这种感觉……应该是因为它到了天空城所在的星域附近。”
　　苏青神色冰冷，沉默不语。
　　穆辰的心脏慢慢下沉。
　　布莱斯天空城所在的星域有数枚宜居星球。这里是人类联邦腹地。一只多米克族幼体，不可能突破防线，出现在联邦星域内部，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除非它的形态和人类相似，或是一模一样。
　　张月城的视线里带着不明显的担忧，打开旁边上锁的柜子，取出一个和银行保险柜中相似的手提包递给苏青。
　　“这是基因融合实验的全套实验资料。”他说道，“你……不要一个人看。我怕你给你吓坏了。”
　　苏青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伸手接过：“它是和你们一样的基因融合实验受害者。”
　　“现在不能这么称呼它了。”张月城苦笑道，“以前，它和我们一样，保有人类的思维。但现在……也许是它的想法变了，也许是我们，或者说拉德家，本来就被它欺骗了。”
　　“它也许从来不是最完美的成功品……苏青。”张月城的手指还搭在手提包上，欲言又止。
　　穆辰从他的态度中意识到，自己曾经从不敢和少将提起的猜想，也许会成为现实。
　　苏青把手提包拎在手里。他的神色仍旧平静，环顾一室好像凝固了的氛围，和几个人下意识拉出来的长条苦瓜脸，抬了下眉。
　　“立正。”
　　啪啪几声，牌桌边站着的几人立刻昂首挺胸，并腿站好，把塑料拖鞋跟磕出整齐划一响声，精气神陡然一变，好像站在军团训练场上，神情坚毅而无畏。
　　“这还差不多。”苏青冷淡道，“生活有没有困难？”
　　“报告队长，没有！”
　　“我们跟着张队长在安保公司就职，赚的钱够吃够喝。”
　　“身份有问题吗？”
　　“报告队长，没有！拉德家早就给我们做好了新身份！行动没有阻碍！”
　　“有麻烦找我。”
　　“是！”四人再次整齐划一应答。只有张月城站在一边，没受苏青影响，撇了下嘴。
　　“哥混得好着呢，哪儿像你麻烦缠身。”他说道，“你有麻烦找我还差不多。”
　　“我们一共有三十多人，能凑一个机甲小队，大部分人都在联邦边缘星域，也是做安保的，虽说没像以前那么训练……也没算太手生。”
　　“我在这儿过了新年再看两眼儿子也走了，回去和他们会合。那儿才是我们的大本营。”
　　张月城意有所指道：“哪天你有需要，就去边缘星域找我们，和以前一样。干什么都听你的。”
　　苏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好。”
　　“辰星在布莱斯天空城？”
　　“你还记得那小子的名字啊？”张月城又一次诧异了，“我都没来得及带他和你见面。”
　　“你去世后，是我联系的陈蓉。”苏青说道。
　　“嗨。”张月城笑了笑，“我说怎么落着个这么知根知底的领养人。原来是你游说人家来接手的啊？”
　　“不算游说，她本来也有想法。”
　　张月城嗯了一声，笑了笑：“都是好人啊。”
　　他又叹了口气。
　　“陈蓉舰长一年前旧伤复发，进了疗养院，后来没熬过去，病重过世了。那时候辰星已经加入了布莱斯天空城公共户籍，因为差一年满十八岁，就近在布莱斯天空城就近分配监护人。那小子选了当时照顾陈蓉、和他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护理员。”
　　“是个叫特拉华的护理员。”张月城说道，“我看他对辰星还不错。最近新年，又快到辰星生日。我估摸着这几天他能带那小子来星石广场看灯会，所以一直等着在城楼上再看看儿子呢。”
　　作者有话说：
　　……嗯……那么，会有人觉得神展开吗？（心虚不已）
　　但！我其实有很仔细的想过！前有辰辰重生！后有蔓蔓诈尸！（其实还蛮自成逻辑的有没有）（莫叽叽顶锅盖狂跑）
　　哦！所以莫叽叽是谁呢！其实是蠢作者的新昵称哦！笔芯！
　　那么，敲黑板提问：辰辰说他有个不敢和少将提起的猜想，是什么呢？
　　小天使们：谁要猜啊你这个谜语人！
　　莫叽：抱头鼠窜.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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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母亲”（二合一）
　　◎一枚晶片从苏青的指尖滑出，掉在地板上◎
　　夜色已深。
　　张月城他们几个明显日子确实过得不错, 公寓虽小，五脏俱全，冰箱里不止塞了各种口味的营养液, 还塞了不少饮料，下面一层都是联邦最常见的罐装啤酒。
　　泰格他们几个最开始对着苏青还拘谨, 在张月城的带领下咣咣灌了好几罐, 一个个都撒起了酒疯, 一把鼻涕一把泪, 回忆过往跟着苏青星空征战的光辉岁月，感慨苏青这样的冷面杀神居然都能找到伴侣。
　　“瞎说什么呢，队长那是面冷心软。你刚来军团想妈妈在那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那样子哥几个实在看不上眼, 还不是只有队长过来劝你。”
　　“我那是年纪小！队长是说了两句好听的……那队长的好话能白听吗？听完了就得去训练场上加训……”
　　“谁没被加训过呢？干杯！”
　　“干杯！”
　　“不过队长真是厉害，还有咱当时第一次见多米克族。还不是靠队长一个个给拉回来……要不然早完蛋！干杯！”
　　“干杯！”
　　“来来来……”泰格眯着眼拎着啤酒罐一个个干过去, 穆辰轻轻和他撞了下, 又看向旁边的苏青。
　　少将靠着穆辰边上坐着，和泰格碰了一下。
　　“少喝点啊。”穆辰小声警告他。
　　苏青嗯了一声, 听话地只抿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以后升得快，但也没想到那么快啊。”张月城也喝了不少，坐在旁边拍着苏青的肩膀感慨万千，“居然去第一军团当了个军团长。也是厉害啊！第一军团当年谁看得起啊, 和第十二军团一样一堆混子，还真被你给带起来了……”
　　“要我说啊……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 你就是长太高了，我看你就累得慌。嘿，但结果真出了事啊, 我也来找你……”
　　苏青懒得和他多说, 伸手又和他碰了下啤酒罐。
　　等把屋子里几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 天已经蒙蒙亮。
　　苏青喝的少，脸上带着点微红，但看着还没宴会厅的时候醉得厉害。穆辰大开大合，代苏青喝了不少罐，脸不变色心不跳，从桌边站起身，看了看地上摊成一片的几位。
　　“不用管……不用管……”张月城还有点意识，躺在桌子边上对穆辰有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你们走你们的，该回去休息回去休息……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啊。”
　　苏青向穆辰点了下头，穆辰于是也不客气，跨过几位醉鬼，跟着少将出了门。
　　“……这样真成吗？张队长？”泰格翻了个身，醉眼朦胧的向门口看了一眼，打了个酒嗝，“咱以前都说好了不告诉队长那些个破事……”
　　“不找他，找谁？”张月城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好气道，“咱们这么多人谁能找它拼命？”
　　“多米克族的基因。”他点了点自己的大脑，“让我们根本没法对它不利。”
　　天空城的虚拟天气系统正转到日出，金色的太阳从楼宇之中渐渐升起，洒下一片灿烂光辉。
　　街上人还不多，穆辰与苏青并肩而行。淡金色阳过落在苏青的脸上，他的眼底却仍是一片沉黯的深色。穆辰转头看他：“在想什么？”
　　“战区。”苏青说道。
　　“我没能救得了他们。”
　　这个念头长久地在苏青脑海里盘桓，在今夜变得越来越清晰，让他的头疼愈演愈烈。
　　穆辰神色微顿。
　　“我做过错误的决策，让我的队员们陷入险境。”
　　穆辰：“……但你不是全知.全.能.神。”
　　没有任何一位指挥官能够永远做出完美决策，更何况在多米克族袭击之出，人类联邦对它们的了解并不充足。这么简单的道理苏青不可能不知道。但那点酒精的作用让他的理智稍微放开了对感性的钳制。
　　“但他们原本可以活下来。”苏青的神色冷淡。他眼中的漠然并非是对生命的轻视，而是对自己的不满与指责。
　　穆辰一时无言。
　　他停下脚步，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瞬间，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与苏青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壁垒。
　　他们的关系已经很近，却还不够……不够他此时给苏青一个安抚性的拥抱……或者一个吻。少将的表情依然平静，平静到在这种时候，如果只以同伴好友的身份做出那样的举动，多少有些突兀。
　　只差薄薄的一层分隔。
　　苏青侧头看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于是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对穆辰道：“不用放在心上。”
　　穆辰：“……”
　　穆辰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被人伸手打了个结，让他闭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的神色带了些懊恼，盯着苏青的脸。少将再次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而后转身进行疗养院公寓的权限验证，
　　屋内盛了满室的阳光。苏青眯了下眼，按下按钮拉上窗帘，将张月城给他的手提包放在客厅桌上，打开拉链。
　　“……不先休息？”穆辰伸手挡了一下：“现在就看？”
　　他的语气担忧。苏青与他对视，应了一声。
　　“我想要现在验证自己的猜测。”
　　穆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少将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在知道基因融合实验后，穆辰已经察觉到了隐藏于其后的一丝微妙，但他一直没有对苏青提起过，并希望真相与自己猜测的不同。
　　因为在去往墓地的飞行器上，少将看到了资料晶片里那张占廷蔓去世前传回的多米克族母体图案时的反应……让穆辰担心苏青的精神域会因此再受到刺激。
　　但张月城昨晚将手提包交给苏青时小心翼翼的表现，让穆辰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没有错。
　　拿走基因融合实验资料的研究员为什么要以占廷蔓的资料作为引子？
　　这名研究员一定认识占廷蔓，而且对她的了解很深。
　　他知道占廷蔓喜欢的花，知道她与苏青父亲感情亲密，知道苏青的父亲的生日，知道她墓地的位置……如果占廷蔓和苏青的父亲苏亦连真的有这样一名好友，少将不可能一无所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他认识占廷蔓，是在当年占廷蔓的任务事故以后。
　　在她‘死’后。
　　他选择用占廷蔓为线索，本就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暗示性。
　　少将曾说，在占廷蔓牺牲后，他们甚至都没有见到过占廷蔓的尸体。而占廷蔓当年探索的未知星体，恰巧是孕育多米克族的子宫。多米克族与人类的基因融合实验又于不久后开启。
　　太多的巧合碰撞在一起，指向最大的可能：占廷蔓是基因融合实验的受害者。
　　而占廷蔓接受改造时，人类联邦第一次发现多米克族的巢穴，却隐瞒了其中的消息。实验室将当时得到的初始样本，与爱尔普兰星多米克族新王的基因序列高度相似。
　　蔓蔓……也许没有整过容。
　　她进行改造的时间比张月城他们都要早，她的改造结果一定十分成功，才让拉德家大张旗鼓的收集更多的人体，进行更疯狂的实验。
　　穆辰现在只希望她和张月城他们一样，至少是在牺牲以后，被运送至首都星实验室的。否则……如果她在任务的执行过程中并未死亡，在活着时接受改造的时候、却无法联系她的亲人们。这样的真相对苏青来说……太过残忍了。
　　苏青打开手提包。
　　出乎穆辰意料的，包里的东西很杂乱。
　　其中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古法打印出来的相片。
　　那是一张以结婚照形式出现的家庭合影。
　　新郎穿着黑色西服，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两人脸上都是幸福下笑容，双手相握，共同捧着一束洁白的花束。他们中央站着一名拎着花篮的小花童。小姑娘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能从她脸上看出父母的影子。
　　相片下方的东西堆得十分杂乱。
　　箱子里也有不少晶片盒，但里面仍旧都是些主人收藏的爱情和恐怖电影，还有一些是家庭影像资料，大部分都是女主人和小女孩的生活日常，男主人只偶尔出现。除了晶片盒以外，里面还有很多大学时期的课本，一些记录自己想法的科研笔记，一摞爱情小说，还有婚礼时新娘戴的头纱。头纱下则放着一个手掌大小、形状奇怪的仪器，上面贴着“精神力波转化仪”的字样。
　　这些东西看着纷乱，却又像是浓缩概括了一个人的一生。
　　穆辰拿出一本科研笔记翻了翻，看出里面的自己和晶片盒中留信人的字迹大致相同，只是更加虬劲有力。这个人的科研方向是生物基因相关，笔记中有大量基因图。穆辰看不懂，把笔记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封皮皮套内侧里塞着一封信。
　　“我参与了人类与多米克族基因融合实验。”
　　这似乎是一封提前写好的遗书，字迹微微发抖，“我是一名罪人。”
　　“我曾以为我是为追寻人类进步奉献的圣人，但直到事故发生，我才知道我是助纣为虐的暴.徒。”
　　“我曾经因为懦弱，一直不敢违背保密协议。但现在我命不久矣，就算没有勇气，也能做到稍微为自己过往的行径赎罪了。”
　　“哪怕出了当年的实验事故，基因融合实验也没有被叫停，直到实验资金告罄，实验室被废弃封锁，当年的科研员们相继去世，就剩下我。”
　　“最近里尔德家的人频频和实验室高层接触，领导找我谈话，旁敲侧击，询问当年的实验细节。我害怕这项疯狂的项目再被重启，起了藏起实验资料的念头。”
　　“如果你找到了这里，大概和占廷蔓女士关系亲近。关于她的死亡真相，和所有的实验资料一起，就在这里。”
　　“向你致以我最真挚的歉意。”
　　苏青把信纸放在一边，他的指尖微微发白，神色却仍旧冷静，拿起信纸下的晶片盒。
　　他打开通讯手环，将第一枚晶片插.入。
　　光屏上显示出一份完整的实验报告记录。每一条记录按照日期排列，插入了观测样本的图片。
　　“星历387年7月25日，未知星体全部样本运达……包括执行任务唯一幸存的机甲师。据军团报告，异族卵主动寄生在机甲师精神域。可能是由于孕育卵的巢穴即将被损毁，卵感受到了威胁。”
　　“注：未知星体的探测行动原本只需取样调查。机甲师在探测过程中发现星体内部呈现粗高生物活性，并显示出极端攻击性，判断未知星体是孕育危险星兽的卵巢，因而未取得上级授权私自将形体摧毁。”
　　“星历387年7月26日，异族卵活性降低。”
　　“……”
　　“异族卵活性持续降低，按照理事官指示，我们为机甲师精神与注入了麻醉溶剂，以降低她的精神与活性，供异族卵发育。”
　　“……”
　　“星历387年7月31日，机甲师生命垂危，进入急救室抢救后恢复心跳。”
　　“卵在发育……它的体积正在增大。”
　　“星历387年8月3日，异族卵活性进一步提高，机甲师生命体征保持平稳。”
　　“……”
　　“卵的体积已经和精神域大小等同！它似乎完全吞噬了机甲师的精神域……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有一些不安。我向负责人提议对实验体进行安乐死，但理事官坚持完成实验。”
　　“……”
　　“星历387年9月1日。只一夜过去，今早来到实验室，卵消失了？！机甲师头部扫描显示她的精神域完全恢复了正常……”
　　“机甲师苏醒了！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她记得自己的全部身份信息！”
　　“星历387年9月2日。经过检查，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只缺少了情绪特征。她拥有记忆，但又像一个新生儿……我们需要对她进行持续观察。”
　　“……”
　　“星历387年10月2日。她长出了人类本来没有的攻击器官！理事官的预想成功了……我们正在创造超期人型武器……”
　　“星历387年10月5日。她的脾气有点暴躁，开始攻击实验人员。这可能是异族的基因造成的后果……我和负责人进行了商讨，需要暂时压抑她的异族特征，把她当作幼童一样重新教导，让她拥有人类的价值观。我们为她注射了新的基因溶剂。”
　　“……”
　　“星历392年1月21日。第一实验体教育进程良好，她已经该上小学了。理事官想要一直进行二次实验……我们缺少异族样本，但第六军团似乎在联邦星域外又发现了那种母体卵巢……”
　　“……”
　　“它们果然是攻击力强劲的异族！我们需要先获取样本……”
　　“……”
　　“第六军团死伤惨重，不敢再与异族对战，要求调换军团前往战区。理事官派遣第三军团前往，他有了新的想法，要求军团把尸体运送回首都星实验室，把收集的卵注入尸体精神域……理事官的想法比我们的实验室负责人还要可怕。”
　　“……”
　　“他们的效果都不如最开始的实验体好。报告显示最初获得的卵能量活跃度比其后获得的高出近百倍……它一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第一实验体是最特殊的。目前也只有她保留了人类意识。”
　　“……”
　　“星历394年11月22日，死人居然复活了？！怎么回事！我们毁灭了很多失去人类意识的实验体，但这次我们终于有了第二个成功品！”
　　“星历394年12月31日，一个月过去了，他怎么还没有长出攻击器官……”
　　“……”
　　“星历395年10月8日，第一实验体第一次主动和我们交流。这是好事，她询问为什么自己没有名字……我们叫她蔓蔓。理事官想要对她进行进一步社会化训练，为她办好了全新的身份资料。”
　　“她果然是最特别的，应该和她融合的初始样本有关。她所融合的卵有远高于任何其他多米克族的能量活性。结合其他实验室对多米克族社会层级的研究，我们认为最开始的初始样本，应该被称之为‘王’。”
　　“理事官认为我们的实验为人类联邦带来了极大的机遇！他想要通过控制一个种族的‘王’而控制一整个多米克族，建立完全不同的人类军队。他的想法还是让我觉得太疯狂了！我总隐隐有些不安……”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重新给她注射了抑制种族特性的药物，降低她体内的能量值。我劝理事官不要频繁和她接触，但他不想采纳我的建议。”
　　苏青一张一张更换着晶片。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只皱着眉，似乎没有受到实验记录中任何文字、又或者全息图片记录的影响。直到实验人员的记录划到末尾，打开后面附着的一份更加专业的完整报告。
　　里面有实验体每一阶段的身体数据记录，还有她完成融合后留下的影像。
　　全息图片中，蔓蔓坐在一间纯白房间内，脸上带着探究的表情，正看向镜头。她的神色带着穆辰熟悉的探究，好像第一次见到世界的新生儿。
　　穆辰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说占廷蔓是她的‘母亲’。
　　因为她是吞噬占廷蔓而最终出生的。她拥有占廷蔓的记忆，但却并没有继承她的性格。她是全新的生物，而且，与张月城他们截然不同。
　　她拥有远超于普通多米克族的能力和智慧，把自己伪装成一名人类，欺骗了研究所内的研究员。直到她找到时机，引发了实验室混乱，从实验室完全逃脱。
　　而后她选择了偏远的爱尔普兰星。
　　但她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后来被实验人员注入了抑制多米克族特性的药物？还是出逃时受过伤？……她有没有袭击过人类？
　　穆辰看向苏青，犹豫片刻，仍旧开口道：“在首都星的那场袭击中，她应该没有死。”
　　因为她的头部没有受到袭击。
　　少将倚在沙发上，面向光屏，哑声道：“帮我倒杯水。”
　　穆辰应声起身，不放心地看了苏青一眼，见他的表情仍旧平静，才走向厨房。
　　哪怕占廷蔓对于穆辰来说只是一名陌生人，但当他想到这位为联邦征战的机甲师，却反而成为了孕育以人类为食的、异族首领的温床，成为了开启一系列疯狂实验的开端……心里就充斥着难以压抑愤怒，生理性的觉得反胃。
　　琼.拉德的疯狂让人恶心。
　　苏青紧紧抿着唇。
　　记录着蔓蔓实验状态的图像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青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让他几乎听不清其他的声音。
　　他皱着眉，忽略精神域内的异样，拔出晶片。全息投影内蔓蔓的影像消失。正午日光照射之下，苏青却似乎还能看见她的脸。
　　蔓蔓的神情变化，恢复了占廷蔓平常的模样。
　　她气质潇洒，眉眼温柔，向站在门口的苏青、和丈夫苏亦连送了一个飞吻。
　　“这次回军团以后再过一年就退役了。”她笑着说道，“明年回来就不走了。这几年辛苦你们等我。”
　　“我人生前几十年都用来来守护联邦，委屈了你们。接下来几十年，我可得把加倍补偿回来。”
　　“但我从不后悔成为军团的机甲师，哪怕要因此和你们分离，面对无数的危险……”
　　画面变得模糊。
　　“占廷蔓是军团中最优异的一批机甲师之一。”光屏中的人神色肃穆，“但很不幸……她牺牲了。”
　　父亲苏亦连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摔了粉碎，脸上空白半晌，慢慢露出混杂着难以置信与绝望的茫然神色。
　　他的表情又逐渐从茫然变为狰狞。天色黑了下来，苏亦连高高悬在爱尔普兰星别墅房梁之上，眼珠突起，咧着嘴状若疯癫，又好似解脱的笑容。
　　苏青更深地皱起眉，摸索着从晶片盒中拿出最后一张晶片。
　　被窗帘遮挡后已然昏暗的日光从他的面前彻底褪去，世界变成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穆辰快速倒了一杯温水，从厨房走出，听到一声轻微脆响。
　　是一枚晶片从苏青的指尖滑出，掉在了地板上。
　　穆辰的心脏几乎停了一拍。他快步走进客厅，随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单膝跪地蹲在苏青面前，扶住他的肩膀。
　　“……少将？”
　　苏青的手臂搭在膝盖上，手指无力松开，原本握在手中的晶片盒也滑到了地上。他的神色有些涣散，眼帘下垂，似乎看向了穆辰，又似乎没有，只慢慢闭上了眼。
　　“苏青？！”
　　少将没有回应。
　　“滴——”穆辰的通讯器猛然响起通话请求。他顾不上看是谁，随手按断通话，拨通了疗养院急救台的通讯，克制着心中突然生出的巨大恐惧，轻轻晃了晃苏青的肩膀。
　　“少将！”
　　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穆辰忍不住加重了力道，声音里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惶然，加大音量急促道：“少将！醒醒！”
　　作者有话说：
　　莫叽：（沧桑脸）一将功成万骨枯啊。沉重.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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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医院
　　◎“你叫我，我就会醒。”◎
　　“滴——”
　　精神域扫描仪发出扫描完成的提示音。
　　“是精神域受到刺激后快速高频率收张, 内液从受损部位大量渗出、压迫脑部血管，导致主干道供血不足。”
　　午夜十二点，南三区诊疗部急诊室内, 下午就从休假中被匆匆叫来的斯考特医生站在扫描仪前，浏览过苏青今夜的做完检查的结果, 对穆辰说道, “不用太担心, 现在人也醒了, 精神域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人到明天早上应该能恢复正常，颅压也降下来了不少……”
　　他穿着白大褂, 里面却套了一件花衬衫。棕褐色的长发在脑后扎起，左耳朵戴着和他眼瞳人色相同的深蓝色耳钉。
　　“我看过苏青少将以前的病情报告。重度精神域受损, 病情会随时间发展噩化。这次昏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斯考特看向病床上正在输液的苏青, “精神域损伤面积太大，内液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有渗出, 对身体造成影响……您以前出现过意识模糊、或者彻底失去意识吗？一瞬间也算。”
　　苏青：“有。”
　　穆辰扶着床沿的手指骤然缩紧。
　　少将刚刚苏醒不久，躺在急诊室的床上输液，微微侧着头面向医生的方向。略长的黑发搭在苏青脸侧，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他显然还很不舒服, 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低了一些。
　　“频率高吗？”
　　“不高。”
　　斯考特在病历上记了几笔。
　　“剩下的等你的精神域恢复正常再谈。”他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苏青少将, 你有些太能忍耐了。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他说着转向穆辰，“家属跟我来一下。”
　　穆辰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其实不太放心苏青一个人。
　　急诊室内灯火通明，不远处站着值班的急诊室医生和护士。因为苏青突发情况被叫起来的不止斯考特医生, 还有护理员特拉华。
　　穆辰拿不准对方现在的身份, 苏青现在的身体又正虚弱。
　　斯考特看出穆辰的犹豫, 以为他单纯不放心苏青的病情，于是只带着穆辰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急诊室另一侧的窗边。
　　“你知道他受到刺激的原因是什么吗？”他问穆辰，看见对方点了点头，也不问具体的原因，只说道，“如果是猝不及防突然发生的变故，通常都是一过性的，接受后就不会再产生太大的影响。但之后尽量少避免让他受到突然的剧烈刺激。”
　　他没有当着苏青的面说，显然是怕又刺激了病人。
　　“今晚如果你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不用犹豫，直接打我的通讯。特拉华给你的手册里有我的工作通讯号。”
　　穆辰回头看了苏青一眼：“不用带精神力监测手环？”
　　斯考特摇了摇头：“不用。”
　　“他的意志力很强。”医生说道，“检查显示他现在的精神力波型很稳定，也许在受刺激时曾经有过强烈变化，但很快就已经控制住了。”
　　“只是一些生理上的变化，是不能被意志控制的。”
　　穆辰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又询问道：“所以现在要尽量避免情绪波动？静养？”
　　“也不用那么紧张。”斯考特安抚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剧烈的情绪变化，比如……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他抱歉的笑笑，“比如至亲去世。其实也不会产生像今晚这么明显的影响。内液渗出的量小，再辅助一些药物，一般不会发生太大危险，也不会影响后面的手术。”
　　穆辰稍微放了点心，想起什么，又问道：“是不是不能使用精神力？最好也不要使用虚拟头盔一类的产品……”
　　“还不至于。”斯考特摇头，“其实我们日常生活中或多或少都在使用精神力。”
　　“从你第一次能够调用精神力开始，其实已经在用它辅助你的观察，让你的视觉、听觉、感觉都变得更加灵敏，帮助你进行思考与判断。所以完全不运用精神力是不可能的。”
　　“苏青少将的精神域损伤虽然大，但还没到濒临崩溃的地步。像我刚刚说的日常精神力使用，包括使用虚拟头盔，都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只要注意别高强度的运用精神力，比如驾驶机甲，就没有问题。”
　　穆辰又点点头，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们原本预约的是明天的手术前检查，但现在要往后推迟一天，等到精神域稳定了再说，否则检查数据不准。”斯考特说道，“到明早输完液我会再来看一次，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回家休息。急诊室里乱，也睡不好。”
　　他的语音一顿，认真看向穆辰：“苏青少将现在的情况……按理讲应该让护理员全天陪护，但我听特拉华说他不愿意。”
　　“对。”穆辰点点头。
　　在这一点上，他完全可以理解苏青。如果是自己，只要有基本行动能力，都不愿意让陌生人陪护。他们在作战中养成的警戒心不允许他们在陌生人存在的环境内完全放松。
　　更何况，穆辰对特拉华也不放心。
　　“没有别的办法吗？”穆辰说道，“生命体征监测设备……”
　　“有，但只给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病人配备。”斯考特说道。他看着穆辰，又看了一眼几米外的病床。穆辰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苏青面朝着这一侧。他有些困倦的垂着眼，却没有睡。
　　像是在等穆辰回去。
　　斯考特：“你们夫夫两个看上去也没有感情不和……”医生沉吟片刻，带着点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分房睡？”
　　穆辰：“……”
　　“如果不是分房睡，你应该早发现他的情况不对。”斯考特说道，“向他现在的病情程度，应该需要大量使用舒缓剂，否则晚上会根本疼的睡不着觉……你应该能察觉。”
　　穆辰：“……怪我。”
　　“没这个意思。”斯考特摇了摇头：“病人因为各种原因，向家属隐瞒病情，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我只是想建议，如果可以……你们最好睡在一起。白天也一起行动。”
　　“不是说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啊，而是说如果他很久没有动静，有了突发情况，你能够及时察觉。”
　　“比如今天傍晚，要是他陷入昏迷时已经进了卧室休息，你又一整晚没有发现，等到早上再送医……情况就比较危险。”斯考特说得委婉，但穆辰知道，如果少将这样的情况出现而没有得到及时救治，造成的后果，他也许难以承受。
　　穆辰于是认真点了点头。
　　不就是同床共枕吗，他以后死皮赖脸留都得留在少将的卧室里！
　　“辛苦了。”斯考特笑了笑，“那有事联系我。”
　　穆辰走回病床边，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苏青听见声音抬起眼，看向穆辰。
　　穆辰抿了下唇。
　　他一想到苏青对自己隐瞒了病情的严重性，曾经因此短暂的失去过意识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内心就腾起一股火气。也幸亏之前的情况都没有这次严重，要不然就像斯考特医生刚刚提到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看着苏青此时脸色苍白的样子，一时却又发作不出来。
　　穆辰在内心恶狠狠想道：我先给你记着。
　　他坐在床边，声音却温柔，“难受就再睡会儿。”
　　“穆辰。”
　　“怎么了？”穆辰靠近苏青，“饿不饿？想喝水？”
　　少将从傍晚陷入昏迷，到刚刚才醒，晚上都没吃过东西。
　　“不用。”苏青说道。他看着穆辰，沉默片刻，低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穆辰：“……”
　　这不是废话吗？！
　　他简直无语，但脸上把这句话写得清楚。
　　苏青又说了一声抱歉：“下次不会。”
　　“……哪来的自信。”穆辰小声道，“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苏青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觉得穆辰现在的表情可爱。
　　青年正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他，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融，却谁也没再说话。
　　现在却还不能吻他。
　　一瞬间，穆辰和苏青心里响起同一句话。
　　“睡吧。”穆辰最终伸出手，蹭了下苏青的脸侧，“难受就别撑着。”
　　苏青这次听话闭上了眼。
　　“我再睡一会儿。”他轻声道，“你叫我，我就会醒。”
　　……原来是担心自己会害怕。
　　穆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不和病人发脾气，只顺着苏青的话说道，“好，我叫一声你就醒。”
　　苏青总算睡了，穆辰后半夜却没敢闭眼。直到凌晨五点，病床边悬挂着的药瓶内已经没有药液，自动控制系统关闭药物输送管，医疗机器人来帮苏青拔了埋在手背血管里的针头。
　　苏青睁开眼，脸色比午夜间好了不少。斯考特又来给苏青做了一遍检查，确定他情况稳定，可以出院了。
　　穆辰饿的不行，在医疗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处买了两袋营养液，自己打开了一袋叼着吸，将另一袋递给苏青，露出询问神色。
　　少将伸手接过，穆辰就转头去飞行器停靠站点，坐上在疗养院租赁的私人飞行器。两人回到疗养区的公寓，一路无言。
　　公寓内还是昨晚的样子，他们昨天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棕色手提箱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穆辰率先进屋，几步走过去把箱子提起，上楼放进副卧书房。出来时看见苏青坐在沙发上，开着通讯器光屏和勒曼交谈，心里蹭地冒出火气。
　　少将看见他又从卧室里走出来，抬眼看他，微微皱着眉：“不休息？”
　　还知道皱眉呢？穆辰内心无语。
　　他看了一眼，见苏青的光屏里面是文字对话界面，又看见勒曼的名称和多米克族的字样，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想说少将病了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但又一想苏青是睡了一整晚，现在精神域已经恢复平静、渗出的内液也排了不少，不困也正常。这时候及时将最新消息告知第一军团，又是本来就要做的事。
　　“穆辰？”
　　穆辰懒得回答，一屁股坐在苏青身边，抱着手臂，在脑海里理着思绪，一边等苏青和勒曼说完正事，一边想着怎么开头和少将算账。
　　想着想着自己就先困了。
　　穆辰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担心苏青的情况心情紧张，又一整个晚上没睡，本来就有些疲惫。现在放松下来，就坐在少将旁边，听见苏青回复消息时点击光屏发出的轻微声响，眼皮越来越沉。
　　穆辰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去屋里睡。”苏青把光屏推到一边，转向穆辰。但青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也不说话，就左右看了看，把鞋踢了在沙发上躺下来，头枕着苏青的大腿躺下，把少将当人肉枕头。
　　这样苏青如果有什么动静，他就会第一时间醒来。
　　苏青：“……”
　　穆辰；“……”
　　……肌肉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苏青微怔，他双手环着穆辰的肩，要把穆辰从沙发上抱起来。
　　穆辰警告地看了苏青一眼，把少将的手臂拉到一边，动了动位置，找了个更合适的姿势，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心里有事，睡得并不算熟。穆辰醒来时以为自己没睡多久，但睁眼一看，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屋里没有亮灯，只有关屏发出淡淡的幽光。苏青仍旧坐在旁边，一只手支着沙发的扶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滑动光屏，浏览上面的信息。
　　穆辰：“……”
　　他没想到睡了这么久，而苏青一直没有动过位置，大腿还被自己压着。
　　少将若有所觉，垂眼看向穆辰。青年脸上还带着一点睡意，神情懊恼，挪开身体坐起身。
　　苏青按了一下手边的控制键，打开了灯，重新激活刚刚被他设为静止状态的家务机器人。
　　结束休眠的机器人自动检索列表，判断出公寓外墙设置的快递箱里有东西，立刻转着轮子，打开快递箱隔板，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个装着食物的保温箱。保温箱里是一个以可回收材料包装的大盒子，家务机器人把它放在餐桌上，勤劳地打开了包装。
　　里面是苏青从食堂点的，用原始食材做出的自然餐。包装一打开，食物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机械手将每一个餐盒外的包装拆开，一道道稳稳端出三菜一汤，在桌上摊开。
　　宫保鸡丁、地三鲜、鱼香肉丝、酸辣汤。
　　穆辰一看，都合自己的口味，而且还只合自己的口味。他的口味偏重，但苏青大部分时间更偏爱清单饮食。少将点的这几道菜里没一个是自己爱吃的。
　　穆辰：“……”
　　穆辰抬头看向苏青。
　　“这里没有厨房，不能自己做。”苏青解释了一句。
　　他没有多说，也没有从沙发上站起身，八成是腿彻底麻了，于是只靠在沙发边上，示意穆辰饿了先吃。
　　穆辰：……
　　“干什么？”穆辰只能拿出通讯手环再帮苏青点菜，“想收集证据告我虐待病人啊？”
　　苏青看着他：“这是你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莫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谜语人升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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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示弱
　　◎“我不擅长示弱”◎
　　穆辰：“……”
　　少将的神情平静, 语调也如常一样平淡，说完后又偏头示意了一下餐桌，“吃, 一会儿凉了。”
　　穆辰：“……”
　　睡了大半个上午加一个下午，他确实饿了, 但这样能吃出什么滋味？！
　　他心里憋着气, 又实在被苏青弄得无奈, 于是只能深吸一口气, 保持着表面的镇静按了两下通讯手环，让家务机器人重新把菜装回保温箱，而后坐回到苏青旁边。
　　苏青转眼看他, 神色间带着询问。穆辰清了下嗓子，恶狠狠道：“还故意卖惨是吧？！”
　　苏青：“……”
　　“没有。”他放缓了声音, “知道你饿了。有事先吃了饭再说。”
　　穆辰冷哼一声, 伸手揉了揉苏青的腿：“被压麻了也不叫我？这也不是卖可怜？”
　　“不是。”
　　他只是想让青年睡个好觉。
　　苏青伸手按着穆辰的手背，低声道：“没事。别动。”
　　“这时候又知道腿麻难受了。”穆辰把他的手拿开, “别挡着，揉揉好得快。”
　　苏青：“……”
　　他微微皱着眉，手上倒真的没有再用力。穆辰揉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苏青, 叹了口气。
　　少将这样子让人气都生不久。
　　穆辰：“好点了吗？”
　　苏青嗯了一声：“多谢。”
　　穆辰：“……”
　　他也没办法，内心默念平心静气, 坐直身体，单刀直入。
　　“你的精神域情况这么差，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明明问过苏青那么多次。
　　“没有很差。”
　　穆辰：“……”
　　穆辰差点一口气哽住。
　　“你管什么叫差？”穆辰没好气道, “是不是得到精神域彻底崩塌损毁, 一不小心就变成傻子或者植物人了才行？”
　　“不会。”
　　穆辰：“……”
　　“没问你以后会不会！”穆辰怒道, “要是会你以为我还跟你在这儿？！”
　　“会的话我早就联系智.障收容所让他们把你收进去！”穆辰气道，“我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费心。”
　　苏青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却没有反驳。他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又很快放松，轻声应道：“好。”
　　穆辰：“……”
　　苏青说话时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声色微微有些暗哑。他垂着眼，似乎对这个设想并不满意，又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穆辰这一刻意识到，少将也许早就在心中计划过今后。计划过如果他真的彻底精神域崩溃、完全失去行为能力，该怎么安排今后的生活。
　　穆辰猜测这个计划绝没有包括让自己照顾他一辈子。他有点想打开苏青的通讯手环看看，对方的手环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份精神域崩溃后自愿进入收容所的承诺书，和与自己的离婚协议书。
　　穆辰：本来是想逗逗苏青，结果现在自己更生气了。
　　他冷着脸，接着自己刚刚的话继续道：“等到过几年，我搞定了多米克族，再去收容所接你。把你养在家……”
　　苏青抬起眼，目光微微闪动，神色认真道：“不用。”
　　“别急着说不用。”穆辰冷道，“你以为我把你养在家是好事？”
　　苏青：？
　　穆辰：“……”
　　舌头从口腔里滑过，把荒唐至极的两个字吞下去，就算是要放狠话都说不出口。尽管他对苏青的肉.体有着欲.望，但也绝对不会真的对少将做出那么不堪的事。
　　穆辰：“……算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说这些晦气的。”他摇了摇头，重新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太危险了，少将。你甚至因为精神域损伤加重出现过晕厥。这么严重的情况，为什么不和我说？”
　　“病程的发展在手术之前无法阻止。我对自己的情况有数。但如果告诉你，只会让你担心。”
　　“我现在更担心。不仅担心，还很后怕。”穆辰沉着脸：“你不可能想不到。”
　　“抱歉。”
　　穆辰：“只有抱歉？没有其他解释？”
　　他冷脸看着苏青：“你明明知道我这么担心，还要故意隐瞒？”
　　苏青第一次见穆辰对自己露出这种神色。
　　小狐狸狡黠却又纯真。虽然一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除此以外，也一直对自己展露出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最柔软的内里。
　　但现在，他冷眼看着自己，好像注视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眼里带着失望，和被伤害后才会升起的戒备。
　　苏青清晰意识到穆辰气得不轻。如果自己不能给出合理的理由，他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向过去一样，常常带着笑意注视自己，专注而又暗藏热烈。
　　屋内一片沉默。
　　穆辰抿了下唇，站起身。
　　苏青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再次收紧：“穆辰。”
　　穆辰居高临下看着他。
　　屋内一片安静，直到穆辰几乎要失去耐心，转身离开时，苏青终于再次开口。
　　“穆辰。”他垂着眼，低声道，“我不擅长示弱。”
　　穆辰看着苏青，一时没有出声。
　　“抱歉。”少将的语气依旧平静，只是一直没有抬眼看他，“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开口。”
　　穆辰：……
　　关于苏青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的病情，他想过很多原因。
　　在急诊室的晚上，穆辰已经在内心想过很多。
　　第一个可能，是苏青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不想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体状况。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穆辰否决。他和苏青相处这么久，也不是眼瞎，不是看不出苏青对自己给予了多少信任。
　　第二，是少将其实并没有把他当作“自己人”。他不在意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穆辰觉得难过和恐惧。明明知道穆辰的担心，却仍旧觉得没有必要对他说明自己的情况。
　　第三……
　　实在想不出第三。
　　穆辰就是因为不想承认、也并真的不认为是第二点，才一直不断的逼问。
　　但无论如何，穆辰都没有想过，苏青的回答会这么……合理，却也荒谬。
　　他一直没有出声，苏青于是终于抬起头看他。少将的目光并不躲闪，穆辰知道他刚刚最终说出的，就是真正的理由。
　　只是说出这一点，似乎让苏青觉得不适。他皱着眉，抿着唇，身体微微紧绷，背脊挺直。
　　穆辰看着苏青。
　　他坐在不算宽敞的公寓房间里，远离联邦的高层中心，疾病缠身。纵然苏青的眉眼间依旧带着锐意，但在无数人眼中，他身上的光环正在逐渐褪去，滑落深渊。
　　但在这个时代，只有穆辰知道，他是那么耀眼。
　　在人类与多米克族的第二次战争开始后，无数人都企盼着能再有一名像苏青一样的传奇机甲师、一名出色至极的指挥官，带领人类联邦重新获得胜利。
　　苏青一直是最优秀、最可靠的那一个，也是穆辰努力的方向。
　　是他带领第一军团在突然爆发的纷乱战火中为人类联邦占下第一块阵地，控制住了战区的蔓延，免于让更多人死于多米克族的爪牙。
　　他像是一根牢牢的定海神针，又像是一面精神旗帜。
　　他坚定、敏锐、果敢，从不畏惧，从不软弱，从不退缩。
　　他是披荆斩棘的前行者，他的意志无法被消磨。
　　但他不会示弱。
　　穆辰重新在苏青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苏青随着他的动作偏了下头，看见穆辰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这算什么示弱？”穆辰笑了一下，嗓子却有点发干，“也就是让你说一句疼，说一句难受。”
　　“……不对别人说，就对着我说。行不行？”
　　苏青沉默注视着他。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要开口，却又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穆辰又觉得有点好笑。他真是难得见苏青这么纠结。
　　“少将。”穆辰想了想，仿佛岔开了话题，认真道，“我是不是帮过你很多忙？”
　　“嗯。”
　　“那我让你帮我两个忙过不过分？”
　　“不过分。”
　　穆辰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如果苏青少将的身体哪儿不舒服，帮个忙和我说一声。”
　　苏青：“……”
　　苏青的睫毛颤了颤，低声道；“穆辰。”
　　穆辰不为所动，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苏青少将现在的精神域情况不好，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也帮我告诉他一声。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一起睡。”
　　苏青：“……”
　　苏青彻底无言。
　　屋外的快递箱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家务机器人收到提示开始运作，把穆辰刚刚帮苏青点的晚餐也取了进来，放在桌上。
　　食物的香气飘荡在屋内。
　　穆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苏青，等了半晌，看他还不说话，终于忍不住说道，“快点答应吧少将，答应了我们好去吃饭。我真的饿了。”
　　*
　　当天晚上，穆辰如愿以偿进了苏青的卧室。
　　他进屋时还抱着原本在自己床上搭着床垫。
　　一人多高的床垫完全挡住了穆辰的视野。他侧着身从门口进来，咣的一声把床垫放在地上，再一转头，看见苏青正靠在床头看他。
　　少将坐在床铺里侧，明显已经洗了澡。他的睡袍穿得松松垮垮，领口开着，露出大片胸膛。
　　在穆辰的视线中，苏青稍微拢了下领口，而后起身下床，要把穆辰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搬来的床垫抬走。
　　穆辰：这拢了还不如不拢，半遮半掩的，比刚刚还惹人遐想。
　　这个念头在穆辰脑海里滑过，他倒没时间更仔细的脑补，哎了一声，一手压着苏青的手臂不让他动自己的床垫。
　　穆辰：“干什么。虽然有这东西在走路不方便……但你不会要让我躺地板吧？！”
　　苏青抬眼看他：“床够大。”
　　穆辰：床是够大。但再大也就那么大！
　　两个人并排躺着确实不挤，但也是稍微伸出手就能碰到的距离。穆辰……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咸猪手啊？！
　　“和人挨着我睡不好。”他于是找了个理由道，“我睡觉轻。旁边有人呼吸就觉得吵。”
　　就好像上午枕着苏青的腿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青看了他一眼，想着青年大概是不习惯只隔着薄薄一层睡袍和自己离得太近，倒也没说什么，于是松手嗯了一声，“你去床上。”
　　他转过身，拉了一颗枕头放在地板的床垫上，随意坐下，居然就打算这么躺下了。
　　穆辰：“……不是……？”
　　“去吧。”苏青揉了下额头，履行穆辰要求，他帮了他第一个忙。
　　“我累了。”苏青垂着眼道，“想睡了。”
　　穆辰：“……”
　　穆辰匪夷所思看向苏青，差点要问他是真的假的。
　　但他看着苏青的脸色，还是闭上了嘴。少将明显不太自在，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双手的手指看似放松搭在一起，右手大拇指却微微用力，按着左手的手背。
　　“……那去床上。”穆辰叹了口气，推了推苏青，心说其他还没怎么着自己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我也去床上，一起去床上睡，行吗？”
　　苏青：“你不用强迫自己。”
　　“不是，没有。”穆辰只能说道，“我虽然不习惯但也不是不能试试。要真睡不好你再下来这儿睡。”
　　苏青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有不情愿，于是又拎着枕头站起来，回了床上。
　　穆辰躺在少将外侧，第一时间按灭了屋里的灯光。
　　一片黑暗中，他紧紧闭着眼，生怕借着外面的月光看见什么让自己兽.性.大发的景象。视野一片漆黑，身边那具散发着热度的身体却仍旧明显。
　　耳边传来一片悉索声，少将似乎侧了下头，两人的发稍相蹭。
　　苏青看着穆辰近在咫尺的脸，没有揭穿他此时紧张的表情，也跟着闭上眼。
　　“晚安。”
　　作者有话说：
　　穆辰：第一次吵架（？）成功。同床共枕成就达成！
　　穆辰：忍耐，千万不能兽.性.大发！
　　苏青：克制，才是成功的第一奥义。
　　莫叽：你俩可真是莫叽（墨迹）（什么糟糕谐音梗）。来，过来看看十年后的小剧场剧本。
　　====
　　（穆辰翻开剧本）
　　十年后
　　穆辰：今天我手疼。你去买菜做饭洗衣服洗碗。
　　苏青：今天我头疼。你去。
　　（穆辰合上剧本）
　　穆辰：……
　　穆辰：（把剧本扔回莫叽桌上）ooc了，重新改！
　　感谢在2022-08-03 14:36:22~2022-08-04 14: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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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同床
　　◎穆辰的手落在苏青唇上◎
　　穆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做了很多梦，梦境吓人得让他在半夜惊醒。
　　穆辰被吓得一身冷汗，转头去看苏青。少将面朝穆辰躺着, 睡颜沉静，眉峰虽然微微蹙着, 但呼吸平稳而规律。穆辰凑近看了他好一会儿, 才又再次闭眼。反复几次后, 苏青似乎隐约察觉身边的人睡得不安稳, 伸出手搭着穆辰的腰，将他往怀里拉了拉。
　　穆辰没有反抗，打了个哈欠, 凑在苏青身边睡了。他这次总算睡得不错，只在黎明时分做了梦。
　　还是个和之前都截然不同的梦。
　　梦境中的画面破碎晃动。他看见苏青那张俊脸, 看见汗水顺着少将的脸颊滑下, 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穆辰眨了下眼。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烧得火热，而与他紧紧相贴的另一道躯.体也是。苏青匀称修长的身.体覆在自己身上, 穆辰听见少将喉咙间溢.出的闷哼，隐忍而克制。
　　穆辰：……
　　穆辰再次睁眼。
　　醒来的一刹那，他觉得现实里的情况似乎也不比梦里的好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苏青身上, 头埋在少将颈边，胳膊搭着少将的肩膀, 腿还跨在苏青的大腿上！
　　苏青的睡姿则比穆辰规矩了许多。他仰卧在床上，侧着头，脸颊贴着穆辰的头顶, 一只手臂放在身体一侧, 另一只手臂环过穆辰的腰, 搭在穆辰的后背上。
　　穆辰耳根发烫，小心移开苏青搭在自己背上的手臂，又看了看苏青的脸。
　　少将还没醒。
　　他闭着眼，神情放松而平静。清醒时身上的冷淡与锐意在此时全部敛去，显露出其下的柔软……和脆弱。
　　穆辰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苏青长而密的睫毛，手指向下，滑过少将的鼻梁，又停留在他的唇上。
　　穆辰：“……”
　　少将这样子像是旧时代童话书里的睡美人，等着被人吻醒。
　　穆辰凑近苏青，看了又看，忍了又忍，最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在内心大叫一声，翻身起床，去浴室里洗漱。
　　苏青：“……”
　　他睁开眼，望着关闭的浴室门，神色清醒，眼里并无睡意。他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目光微黯，若有所思。
　　半小时后，穆辰走出浴室，看见苏青靠在床头正在和别人通讯。
　　屋中投下两道虚拟投影，一个穆辰认识，第一军团的副军团长勒曼.里尔德，另外一个则是顶着红头发的娃娃脸年轻人，穿着医生白大褂，表情严肃。
　　“勒曼，罗安。”苏青替穆辰介绍，“第一军团军团长，首席医疗官。”
　　勒曼立马垮下脸：“都是自己人就别说这些虚名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穆辰招了招手，极度热情道：“嫂子好！闻名不如见面！嫂子真是一表人才！”
　　穆辰：“……”
　　穆辰欲言又止，一时连吐槽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苏青看了勒曼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是见过穆辰驾驶机甲，生怕青年被别人拐跑了。他神色冷淡，“叫辰哥。”
　　穆辰首先是他自己，而后才是自己的伴侣。
　　第一军团气氛融洽，互相之间的称呼都随意得很，既不论资排辈，也不在意年龄大小。勒曼平常又经常憋得慌去训练出和手下的机甲师打架。他没什么架子，顺着别人的叫法，也没少对比自己小些的机甲师们叫过哥、姐，于是从善如流道：“辰哥！”
　　穆辰：“……”
　　勒曼长相粗犷，又不爱收拾自己。他虽然比苏青还小一岁，但满脸胡茬往那儿一站，看着说五十都有人信。他开口叫一声辰哥，穆辰恍惚间以为自己上了年纪，要半截入土了。
　　穆辰：“……”
　　穆辰实在有些承受不起，赶紧道：“别别，用不着。”
　　苏青露出些许诧异神色，转头看他。
　　穆辰没管他，正要开口接着说，勒曼已经又一次丝滑改口道：“那行，还是嫂子！”
　　穆辰：“……”
　　苏青眼里漫上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来。”他说了一句，示意穆辰坐在自己旁边。
　　勒曼、罗安：“……！”
　　虽然都是一个字，但少将这一声‘来’可比他们平常听的大有不同！尤其是勒曼，更加觉得对比明显。
　　以前他只在训练场里听苏青说过这个字，八成象征着自己要被暴打……那时候哪儿能想道苏青有一天还能把这一个字说得这么柔和……
　　穆辰不知道勒曼心里想什么，盘腿坐在苏青旁边的床上。
　　少将看向光屏：“继续。”
　　红头发的首席医官应了一声，终于获得了说话的机会，转向穆辰：“嫂子好。”
　　穆辰：“……”
　　罗安礼貌叫了人，转回了正题，开口道：“我已经完成了对三份基因样本的初步检验。对于前两份样本，我们确实发现了其基因片段与多米克族基因片段的相似点。”
　　穆辰意识到他说的是费亚罗与蔓蔓的样本，看向苏青。
　　苏青和穆辰视线相对，摇了摇头，安抚道：“没事。”
　　“我没那么脆弱。”
　　穆辰哦了一声，眨了下眼：嘴倒是挺硬。
　　罗安和勒曼都不明所以，目光好奇地在两人之间移动。
　　苏青看向光屏，声线重新恢复了惯常平淡：“继续说。”
　　罗安于是立即收敛了打探的视线，正色开口道：“但现在问题是，他们身上的异常基因片段数量很多。不仅数量多，而且有许多位置的基因异变方向与联邦中的常见基因病相同。”
　　“因此如果想要确定关键的基因融合位置，并依据此扩展普及检测一个人是否进行过实验改造……还需要更多样本。”
　　“多少？”
　　“要想降低错误率到百分之五以下……至少还要一千个。”
　　苏青：“一千不可能，最多还有十几个。”
　　他说的是张月城他们几个人。
　　罗安惊道：“还有这么多？！”
　　这个数量远超他的预期。但他随后又叹了口气，“但离一千还差得远。”
　　罗安也知道很难准确的获取一千个样本，他神色苦恼，对苏青道：“基因变异会产生连锁反应，融合的初期、中期、后期表现都不同，只有一两个样本就想进行精准追溯，实在太难了。”
　　苏青：“现在的错误率估计有多少？”
　　“基本和基因病患病人群无法区分。”罗安说道。
　　“不用在意错误地将基因病患者检测为改造人员的概率。”苏青说道，“就按照你现在得到的结果，先向其他军团，以发现新型基因病为理由预警，在军团内检测。检测阳性的人进行监控。”
　　“通过收集疑似人员的样本，对比有明确记录基因病患者的信息，误判比例会快速下降。”
　　“也是。”罗安若有所思，“研究误判样本，反而能够更快剔除不相关的基因片段……”
　　他在光屏上记了两笔，又说道，“至于第三份样本，初期基因测序的结果没有任何异常，应该只是一名身体健康的普通人。我认为应该没有必要再进行更复杂的测序……”
　　苏青：“把完整的测序做完。”
　　他知道穆辰收集特拉华的样本，一定有他的理由。
　　罗安愣了一下，但想着也不过是浪费一点测试试剂和时间，于是点了点头。
　　“特拉华和斯考特的身份有问题吗？”穆辰在旁边插了一句。
　　罗安看向勒曼，勒曼则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都调查过。”他说道，“单从调查结果来看，这两个人都和里尔德家都没什么联系。”
　　但那也只是明面上。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身份调查不是第一军团的长项。穆辰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目前能获得的最准确的结果。
　　苏青安抚性地握了下穆辰的手，继续问道：“有蔓蔓的行踪吗？”
　　勒曼摇了摇头：“还在查，但没有查到记录。”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身份上没有死亡标识，已经乘坐航舰离开了首都星。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在任何空港进入的记录中找到她的信息。我已经重点搜索了布莱斯天空城所在的星域，还是没有发现。”
　　“再仔细调查一遍。”苏青进皱着眉，放任蔓蔓混迹在人群中，就好像是在联邦中安.插.了一枚炸.弹。
　　穆辰若有所思，忽而道：“地下机甲擂台。”
　　他之前怎么把这个忘了！
　　“她生活在人类联邦，和正常人一样都需要钱。蔓蔓应该以地下机甲擂台谋生。”
　　穆辰说着，立刻打开通讯手环联系阿鸣，点开联系人列表，才发现两天前有一通未接电话，是来自莉亚的。
　　穆辰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来苏青突然昏迷时自己的通讯手环确实响过。他当时心情太过紧张，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我被录取进悬页军校了！总算敢开通讯手环了，这下就不怕我老爹找到我拦着我不让去了。”莉亚的留言中透着一股穆辰熟悉的潇洒，又带着一股疲惫，“但你别说，新生军训可就够累的……而且一来就有新生演习……”
　　穆辰给她回了个恭喜，又跟了个小白兔捣药的“在忙”表情，转而问阿鸣蔓蔓在机甲擂台中的资料有没有变动。
　　“回头给你查查。”阿鸣回复得很快，“最近风声紧。星球上突然来了军部的人调查什么星盗余孽，还有那个什么‘未来希望’组织……挨家挨户都有普查机器人走访，调取通讯手环资料，我最近都没怎么敢上暗网。”
　　星盗？穆辰倒没觉得太奇怪。联邦星域内一直有星盗活跃，几十年前军部曾大规模打击过星盗活动，剿灭了不少团伙。但仍旧零星有民用航舰遇袭的报告出现。
　　“尽快。”穆辰回复道，“十万火急。”
　　阿鸣：“……”
　　阿鸣没办法，只能发了个‘遵命’的刺猬敬礼表情。
　　苏青扫了一眼穆辰的屏幕，又转向勒曼：“里尔德家有什么动静？”
　　勒曼撇了下嘴。
　　“老东西嘴里说着相信我改邪归正，但还搁这儿试探我呢。”他不满道，“一开始想往军团里插.人，被我糊弄过去了。这个月又拨减了第一军团的能量晶和能源石供应。”
　　“我是忍着他！但您也知道啊，咱们空间城是个能量吞噬兽。霍夫曼那家伙给的都不够我们正常防御工事运转，现在咱们在空间成里飞行器都不敢开了，空间城照明都要不敢开了，紧巴巴的节衣缩食……”
　　他哭丧着一张脸，拉长音调，说得好不可怜。苏青皱了下眉，冷道：“别哭穷。”
　　“过几天有一批能源石送到。”
　　勒曼立刻上演川剧变脸，眉开眼笑。
　　“好嘞！”他乐道，“就知道老大有办法！”
　　苏青懒得理他，挂断通讯。
　　“哪儿来的能源石？”穆辰挺好奇。
　　“苏南的。”苏青翻身下床，进了浴室，“他的公司破产了，开采的能源石都判给栾飞抵债。”
　　干脆被披着富豪栾飞身份的苏青拿来喂第一军团。
　　二十分钟后，苏青冲了个澡，和穆辰上了飞行器。
　　今天是和斯考特预约好做手术前检查的日子。
　　诊疗部医生办公室里，苏青躺在里间检查室内，穆辰与斯考特面对面坐在外间。斯考特白大褂里换了件花衬衫，靠着椅子，两腿交叠，一副雅痞模样，一条条浏览着事实导出的数据。护理员特拉华站在一边，面前开着记录光屏，看上去仍旧没什么异样。
　　也许罗安的初步检查结果是对的，穆辰想道，特拉华现在还只是一名普通人。
　　苏青推门从检查室内走出，斯考特专心浏览着检查数据，十分钟后向他们点了点头。
　　“精神域情况符合手术的条件。”他一边说着，一边标记苏青的患者病历，“再进行三天的追踪检查，没有异常数据的话，三天后手术。”
　　“这几天除了照常服用舒缓剂外，每天做一小时的放松治疗。后天开始注射逐渐降低精神域活性的麻醉药剂。手术前一天进入休眠舱，保证精神域在手术前彻底进入休眠。”
　　因为曾经出现过手术中，患者原本休眠的精神域忽然活动造成严重事故的先例，又有患者因为短期内接受大量麻醉剂术后没能成功苏醒，现在精神域手术的麻醉过程周期很长，过程繁琐。
　　苏青的通讯手环上被打了后天注射第一针麻醉剂注射的标识，特拉华的备忘录上也同步更新了他的治疗进程状态。
　　“不用太担心。”斯考特看了看苏青又看了看穆辰，已经熟练地开口例行公事安抚患者。但他看了一眼苏青的表情，又觉得这些话有些多余。只不过话都说了一半，总不好尴尬停住。
　　幸好病人家属的情绪似乎还比较紧张。
　　斯考特语音微顿，干脆转向旁边的穆辰笑了笑：“你们这两天就好好放松一下。布莱斯天空城的热闹程度虽然比不上首都星，但也不是个无聊的地方。”
　　“疗养院里景色也不错……诊疗不旁边就有个福运喷泉花园，可以去溜溜弯，放松放松心情。”
　　作者有话说：
　　啊！我今天才意识到昨天是七夕！那就！为小天使们送上迟到的祝福！七夕快乐！！希望大家！想要脱单的都阔以快乐脱单！想要单身的也都快乐单身！磕的cp都甜！追得太太们都发糖！笔芯！~
　　今天本来想加个更但是……晚上被学姐叫出去吃饭了最近又一直卡文！一天天在电脑前枯坐hhhh 所以加更被莫叽吃掉啦！味道还不错呢（什么）！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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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福运喷泉
　　◎穆辰扣下扳机◎
　　新年第三天。
　　大概是因为旧时代地球母星时期, 新年时的季节是在冬季，所以今天布莱斯天空城的天气系统还象征性的飘起了雪，人工控制的天气系统却仍旧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
　　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白色雪花被明媚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在落地前融化。喷泉边高大的橡树在温暖的环境中叶片舒展，枝丫上挂着一片片的浅灰绿色松萝。橡树深绿色的叶片后, 露出花园正中央的三层高的白色雕塑喷泉。
　　大概是因为福运喷泉这个名字, 许多人正围着这里许愿拍照。其中不少是疗养院中的病人。疗养院不止收治在军部供职的成员, 还有他们的家属。
　　“能帮我们合张影吗？”一对小情侣叫住穆辰。女孩儿兴致勃勃, 男孩儿则似乎对这种许愿喷泉的设定不感冒，小声嘟囔着：“这有什么好拍的……”
　　“这里不是很好看嘛。”女生一个劲的把男生往喷泉前面拽，“这个地方名字吉利啊, 拍了照指不定更灵呢。再说了，等你成了老头子满脸皱纹, 要是没几张照片, 我可不记得你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长得帅不帅了。”
　　男生没说话，却用手理了理头发。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应该是疗养院中的病人。
　　在精神域诊疗部附近的，大多也都是精神域科的病患。
　　男生臭着张脸，搂着女朋友站在通讯收换镜头相机前。透过镜头，穆辰看出女孩活泼笑容下竭力隐藏的担忧。
　　穆辰操作通讯手环, 换了好几个角度给他们拍照。
　　苏青站在穆辰身侧，若有所觉, 转头看向身后。
　　一名满头银发的女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前面拍照的那对情侣。
　　她的年纪很大，起码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岁。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褶皱, 但没有抹去她身上的气质。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套裙, 带着珍珠项链, 细皮带勒出清晰腰线，背脊挺直。
　　“妈。”男生叫了她一句。女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管自己。苏青向她点了下头：“劳力得元帅。”
　　穆辰诧异回头看了一眼。
　　劳力得是联邦近三百年唯一的一位女性元帅，因为剿灭了一百年前在联邦臭名昭著的南沉星系卡欧斯星盗集团而被授勋。
　　南沉星系偏院，但盛产能源晶。这个星系在当时几乎被星盗集团卡欧斯统治占领。劳力得率队击沉卡欧斯主舰掠夺号，而后又经过一年苦战，将卡欧斯建立的浮空城攻破，歼灭星盗团，解放了数亿人。他们都是被星盗虏获，被迫没日没夜为他们打工的苦力。
　　她虽然有了元帅军衔，却也只在军部司令部任职了半年就因精神域疾病主动离职。到现在应该已经进行了近二十年的修养。
　　……没想到她的儿子也患有精神域疾病？
　　“竟然在这儿见到你。”劳力得性格爽朗，和苏青闲聊，“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苏元帅带着你来司令部。”
　　苏青应了一声，又看向喷泉前的小情侣，直白道：“失礼，您的精神域疾病是家族遗传？”
　　“对。”劳力得无奈道，“我原本也不知道，直到他的精神域也查出了问题。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要孩子，还让他们受罪。”
　　“好在现在有基因药物控制……否则病程发展得快，三年内就……”劳力得没有说下去，转而笑了笑，“我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幸好两个闺女现在还没事。”
　　他和苏青说话的声音不大，远处拍照的小情侣也没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女孩儿看了看穆辰拍的照片，十分满意，热情道：“要不要帮你们拍？”
　　男生切了一声：“……这才是你叫人帮忙拍照的真实目的吧……明明自己也能用通讯收环自拍……”
　　还不就是为了看帅哥！他对自己女朋友的兴趣知道的一清二楚。
　　女孩白了他一眼，没反驳，转回头眼巴巴看向穆辰。
　　穆辰则转头看向苏青。
　　少将原本还在和劳力得说话，察觉到穆辰的目光转过视线。他看见女孩手里显示着拍照页面的光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原本想要拒绝，又辨出穆辰眼里一点不明显的期待，于是点了点头。
　　这里其实不好取景。
　　因为名字吉利，福运喷泉附近的后人不少。也因为这儿景色不错，许多病人来这儿晒太阳。
　　“往这边挪挪。”穆辰和苏青跟着女孩的话换了几个地方，挪得都到了看不见劳力得元帅的一处位置，才找到一个后面没人的空当。
　　穆辰看了苏青一眼，他知道透过镜头，自己的神色应该和刚刚女孩脸上的表情十分相似。
　　眼里应该带着细微、却无法抹去的恐惧。
　　这是穆辰和苏青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他希望……
　　希望少将手术顺利，每一个新年都还能和苏青一起度过。
　　腰上放上了一只手臂，穆辰侧头，看见苏青正垂眼看着自己。少将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安，安抚性地搂着穆辰的腰。
　　穆辰：“……”
　　穆辰挑了下眉，不甘示弱，也抬起手臂揽在苏青腰上。
　　苏青眼底的神色微动。穆辰看着他，好笑道：“干嘛？只许你碰我？”
　　苏青：“……”
　　苏青的眼里漫上一丝笑意。
　　他的手臂向上挪了挪，改为搭着穆辰的肩膀。在穆辰不明所以的注视中，少将微微俯下身，离穆辰越来越近。
　　雪花落在苏青的眼睫之上，他眨了下眼，鼻尖几乎与穆辰相抵。
　　穆辰无端紧张起来，不知道怎么，以为少将要低头吻他。但下一瞬，穆辰却听见苏青低声道：“往那边看。”
　　“注意到没有，有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穆辰：“……”
　　“咔嚓。”
　　镜头将这一刹那永久定格。
　　穆辰听了苏青的话，下意识向一侧偏头。他转头时苏青正直起身来，也不知道少将怎么弄的，在那一刹那，穆辰感觉到自己的唇擦过了一丝柔软。
　　穆辰：“……！”
　　他先照着原本苏青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却发现背后人群里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他难以置信回头看向苏青，见少将微微挑眉，带着些笑意问道，“满意了吗？”
　　穆辰：“……什……什么？”
　　他神情难得有些呆滞，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摸了摸嘴唇……自己刚刚碰到的是哪儿？！
　　“早上不敢？”
　　“……什么早……！”穆辰茫然的神色忽然凝固。他意识到苏青在说什么，睁大眼，一时失语，只瞪着少将。
　　苏青：模样可爱至极。
　　帮他们拍照的女孩儿十分上道，笑嘻嘻的把悬浮摄像头推到两人面前，捂着嘴拉着男朋友走了。
　　穆辰还站在原地，甚至没回过神来和她打招呼。他简直不敢相信苏青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
　　刚刚那算什么？！穆辰瞪着苏青，大脑虽然在飞速运转，但其实转成了一片浆糊。
　　他的心里此时其实只有一个清晰的想法：……少将的唇好软。
　　……算一个吻吗？穆辰不太确定的想道，能不能正经再亲一次？
　　在少将的注视之中，他头脑发昏，主动再次靠近苏青。
　　他们离得越来越近，呼吸相交，气息相融。苏青的目光平静，却又炽热。他明明只站在原地等待穆辰的接近，却又像是主动发起进攻的侵略者。
　　他的目光又太过专注，专注得穆辰与他对视时，几乎觉得自己的呼吸要被掠夺。
　　他的一只手搭在苏青的肩上，尚未察觉自己已经被少将环着揽在怀里。他只知道他与苏青之间的距离仍在缩减，两片唇离得越来越近。
　　这样的感觉让穆辰几乎无法承受，他下意识地想要偏开目光，却又觉得这时候不能认怂。视线转动间，穆辰的余光忽然捕捉到远处一道人影。
　　少将的唇已经近在咫尺，穆辰却轻轻用手推了一下苏青的胸膛，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那道熟悉的人影好像给穆辰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从旖旎气氛中脱离，警惕起来。
　　苏青：“……”
　　“不是骗你！”穆辰快速说道，他没有变动姿势，说话时的吐息拂过了苏青的唇瓣。
　　“你仔细看。”穆辰以眼神示意，“那边树丛后……”
　　苏青：“……”
　　他沉默半晌，直起身体。
　　“走吧。”苏青妥协一般说道。
　　两人离开福运喷泉，穿过外围的林荫道。穆辰装作不经意间转了下头，确认对方果然还跟在他们身后，于是对苏青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下层买点东西。”
　　苏青嗯了一声，看了眼道路标牌，拐入与穆辰方向相反的岔路。他走入一条无人经过的小道，穿捷径去往飞行器停泊区。
　　橡树圆形的叶片在路上打出斑驳光影，一道走路近无声息的身影片刻后跟上了苏青。他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在靠近苏青时一只手摸向腰间……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苏青准确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穆辰的身形同时在路尽头出现。
　　他刚刚快速从旁边绕至小道末端，神色冰冷，与苏青相对而站，手里举着黑色激光枪，对准跟踪者的心口。
　　穆辰：“手举起来。”
　　特拉华：“……”
　　护理员神情诧异而慌张。他好像被穆辰吓了一跳，犹豫着举起双手，无措道：“穆辰先生？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左手十指张开，掌心内空空如也，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只金色的钢笔。
　　穆辰：“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特拉华尴尬道，“我……我有些私事想要找苏青少将，一直不好意思说……”
　　“什么事？”穆辰微微眯起眼，“你不用拖延时间。”
　　“不……不是。”特拉华好像被他吓得不清，磕磕绊绊道，“是……我的儿子，不……不是，我养子，他的生日快到了。”
　　“他十分崇拜苏青少将……”
　　特拉华定了定神：“明天是他的生日，我想要让少将帮我签个名，要是能写两句祝福语就更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放下左手，去掏兜里准备好的贺卡给穆辰看。穆辰抬了下枪口，微微眯起眼：“别乱动！”
　　他向前走进几步，伸出手拿过特拉华手里的钢笔，颠了颠，转手递给苏青。
　　苏青垂眼一扫，将钢笔拧开拆解，看了一眼，又重新复原，把笔拿在手里。
　　这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结构简单，内部装载着吸了半管黑色墨水的墨囊。
　　“我说的都是真的。”特拉华赶紧重复道，“抱歉，我不该跟踪你们……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苏青：“你的养子叫什么？”
　　“张辰星。”特拉华认真道。他看见苏青和穆辰都没反驳自己，于是稍稍放下心来。护理员紧绷的声音放松了一些，对苏青解释道：“他的亲生父亲似乎是少将您以前的好友。他说他从小就听您的事迹长大，所以我……”
　　“啪！”
　　随着一声清脆声响，穆辰直接扣下了扳机，眼里泛着冰冷杀意。
　　作者有话说：
　　欲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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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福运喷泉（二合一）
　　◎注射器严丝合缝地卡入了钢笔内部◎
　　特拉华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定格。
　　他的神情茫然, 呆滞望着穆辰的枪口，身体僵硬，表情空白, 盯着眼前的枪.口。
　　激光枪的枪.口冒出一缕彩烟，各色彩带争先恐后从洞洞的枪.管中喷涌而出。穆辰看着吓呆了的特拉华, 笑了笑, 带着歉意道：“之前在下层小摊上买的恶作剧玩具, 不好意思。”
　　特拉华：“……”
　　护理员喘着气, 一时失语。
　　穆辰看他还是一脸呆愣，于是抖了抖枪管，把最后几条彩带彻底抖在地上, 而后把玩具枪揣回兜里。他伸出手在特拉华面前晃了晃，“特拉华先生？”
　　特拉华：“……”
　　护理员往后退了两步, 啊了一声, 终于慢慢缓过神来。他看着穆辰，虚弱道：“哦……哦, 这不好玩……”
　　特拉华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呼出，总算放松下来。
　　“抱歉。”穆辰再次道，“但建议你下次不要再跟踪别人, 尤其是军部执行部队的人员。我们很难不怀疑你别有用心。”
　　特拉华连连点头，苦笑道：“您说得对, 下次我肯定不敢了。这次实在是……实在是我之前太拖拉，今天又没好意思说，没有办法……”
　　他看看穆辰, 又看看苏青, 语塞片刻, 带着一点期待道，“那，苏青少将……”
　　“贺卡给我。”
　　特拉华喜上眉梢，立刻把怀里揣着的贺卡递给苏青。
　　穆辰站在一边看着护理员脸上的表情，发现他的喜悦十分真诚。
　　“很少有人还用这种古老的东西。”穆辰和特拉华闲聊。护理员点了点头，“对，但辰星喜欢。他们小孩子嘛，总觉得这样才有仪式感。”
　　苏青将轻薄的卡纸翻看了一遍，确认贺卡并无异样，而后翻开第一页。他两步走到路尽头摆着石桌的休息区，弯着腰低头写字。
　　苏青的字铁画银钩，三两笔写了一句生日快乐，看向特拉华：“辰星该升高中了。”
　　算算时间，张辰星今年应该是十三四岁。
　　特拉华神色惊讶。他明显没想到苏青记得这个，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明天是他十四岁生日，再过一年初中毕业。辰星他……想要毕业后考军校，最近一直在做准备。”
　　护理员露出一个苦笑：“他的精神力等级很高，学校几次测试，都说他适合去开机甲战舰。他自己也想去。但我其实并不支持他的想法。”
　　“我最近为这个和他吵了几架，新年都没过好。新年第一天，他闹脾气和同学去附近的塔塔尔星玩了，就给我留了个条。但我想着明天他肯定得回来……所以今天怎么也得来问问您。”
　　“有了这张贺卡，也好哄他开心。”
　　苏青嗯了一声，盖好钢笔，把笔和贺卡一起递还给特拉华：“祝他生日快乐。”
　　特拉华如获至宝，连连道了好几声谢，欢天喜地转身走了。
　　穆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试出什么了？”苏青偏头看他。
　　穆辰：“多少有点问题。”
　　“你看见他刚刚的表情了？”穆辰说道，“我刚刚开.枪试探，他虽然表现得十分害怕，在我开.枪时也一直在站在原地，像一名普通人一样没有躲避、反击的行为。但他脸上干干净净的，一滴冷汗都没出，连脸色都没变。”
　　“换了普通人，胆子再大，乍然面临死亡，又死里逃生，出虚汗、腿软……身体怎么都得有点反应。这些东西，他装不出来。”
　　“你一直很怀疑他。”苏青看向穆辰，“你认为他是实验体？”
　　“不好说。”穆辰摇了摇头。
　　尽管特拉华在当年苏青死亡的视频中由人类变为了多米克族……但这几天接触下来，穆辰却更倾向于他是一名真正的人类，至少是一名没有长出多米克族器官的人类。
　　他身上没有费亚罗的异状，也没有蔓蔓带给穆辰的怪异感。而初期基因检测的结果也表示出他并未融合多米克族基因。
　　穆辰：“但他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苏青嗯了一声：“他接受过专业训练。”
　　特拉华走路的声音太轻了。
　　如果不是苏青在有防备的情况下特别注意，他几乎听不见特拉华的脚步声。以少将的敏锐度，这一点实在太不寻常。
　　“奇怪。”穆辰说道，“他像是故意把这一点暴露给我们看。”
　　护理员的行动自相矛盾，故意暴露了自己的疑点，却又做得隐晦。就好像……他的行动并不完全自由，而是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但无论如何，他看着不像是要对我们动手的样子。”
　　特拉华正走回精神域诊疗部。
　　他把贺卡小心放回怀里，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一只手转着钢笔，一只手抄着兜。
　　片刻后，他从兜里掏出一根与钢笔差不多长的粗通针管型注射器，对着阳光照了一下针管内透明名色的液体。片刻后，特拉华拔出钢笔的上墨器，将注射器放入钢笔中。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注射器严丝合缝地卡入了钢笔内部。
　　“滋滋——”通讯手环发出轻微震动。特拉华接通通话，礼貌道：“医生。”
　　“没完成任务？”
　　“他们太警惕了。”特拉华一手还转着笔，语气却很认真，对着通讯手环解释道，“不好贸然下手。”
　　“你再拖着拖着就到手术日期了。”医生没好气道，“到时候还得我来。你怎么这么点事都干不好？苏青不行，怎么穆辰也不行？灯会上的布置呢？你联系好的‘未来希望’组织呢？”
　　“他们在首都星自行发起了袭击，现在正被安全部监控，还怎么动手？”特拉华无奈道，“这可不是我不想，换了你也一样。”
　　“那你就等着这次任期结束后挨罚吧！”医生恶狠狠道，“下个任务你要是再失手，我就得向上汇报了。到时候如果上面怀疑你背叛了行动队，可不是好玩的。”
　　“下个任务是什么？”特拉华没理会他放出的狠话，“上面又有任务下来了？”
　　“看着点劳力得，上面不是早就把有关如何处理她的权限下放给我们了？”医生说道，“你没注意监控器的动向？她见到苏青了，就在你刚刚失手以前。要是她再主动去接触他们……杀了。”
　　“行。”特拉华无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未表露出来，只说道，“这个简单。她精神域也没剩多少能用了，警惕性不高。”
　　“知道简单就好。”医生冷笑一声，挂断了通讯。
　　特拉华握住钢笔，站在树下的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后，他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真怀疑自己当时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
　　“滋滋滋——”
　　他的通讯手环在一次震响，特拉华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从劳力得通讯手环上截获的，向苏青发出的信息。
　　元帅邀请苏青明晚去布莱斯天空城下层星石广场边的“梦幻”餐厅共进晚餐。
　　护理员叹了口气，把钢笔重新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
　　“劳力得元帅特意强调让你一个人去，不要带别人。”穆辰低声道，“她不信任我？我还不完全信任她。”
　　穆辰现在警惕得很，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每分钟都跟在苏青身边。
　　他正站在沙发后，手指来回摩擦着苏青后颈发际线下的一块皮肤，又轻轻往下按了按：“疼不疼？”
　　他刚刚在那里植入了一张微型生物电极芯片，芯片原本一直放在新年前取出粒子枪时，苏青收起来的那个黑色盒子里。这块电极芯片可以通过远程操作激活，发出瞬间强电流刺激，强行将人从沉睡状态唤醒。
　　芯片被注射与精神域的位置不算近，不会阻碍手术。
　　“不疼。”少将偏了下头，“别摸。痒。”
　　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侧身，伸手点了下穆辰手腕上的通讯仪，打开一面光屏：“看。”
　　屏幕分为左右两扇，芯片接受附近物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在左侧光屏上绘成能量场图像，而右侧的光屏则是通过算法拟合而成的图像。右侧光屏上一瞬间显示出穆辰自己的脸。他猝不及防看见自己的一张脸怼在面前，微微一愣。
　　……这张脸。
　　比起沈意，更像他自己。
　　穆辰摸了摸脸颊，又摸了摸鼻梁，仔细端详。他带着惊讶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转头去看苏青。只见少将眼里带着些微笑意，点头道：“嗯，帅。”
　　穆辰：“……”
　　穆辰干咳一声。
　　这块植入苏青后颈的芯片本来是为了少将在手术时准备，现在却提前派上了用场。
　　当天晚上，穆辰靠在星石广场古城的出口栏杆边，好像是在等人时看电影打发时间一般，看着屏幕内。
　　光屏开启隐私模式，其中的内人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穆辰姿态悠闲，看苏青坐在餐桌边等人。
　　这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但劳力得却还没有来。少将微微皱着眉，把手中的水杯放在桌上，查看通讯手环上是否有来自劳力得的信息
　　穆辰看了一眼左侧光屏中的能量场线条，啧了一声：少将面前放的那杯水是冰的。
　　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这里离餐厅不远，只隔着一条步行道。穆辰站的位置和除夕那晚差不多，向右能看见餐厅的窗口，向左则是古城内的情景。
　　虽然已经到了新年第四天，古城内灯市的游客没有除夕那一晚的多。隔着人群，穆辰听见城楼上的铜锣响了一声。
　　他歪了下头，离开栏杆向城门口走了几步，果然看见是有人又射.中了铜锣。围观射箭的人群正在鼓掌起哄，不少人没盯着射.中铜锣的游客，反而仰头看着城楼高处，发出善意的哄笑。
　　大概是张月城在城楼上。
　　穆辰若有所觉，透过人墙间的缝隙，看见手里拿着弓箭的人果然是特拉华。
　　护理员身边跟着一名少年。他长得和张月城有两三分相似，身形已经抽条，个子到特拉华的肩膀高。双手插着兜，也仰着下巴看着楼上。
　　特拉华一只手搭着少年的肩膀，同样看向城楼之上。他脸上带着不明显的怀念神色，看着张月城耍枪，搭在张辰星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收紧。张辰星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叔叔？”
　　特拉华放开他的肩膀，掩饰性道：“城楼上那个叔叔花枪耍得好不好？”
　　张辰星：“没我爸耍得好。”
　　特拉华笑了：“你那时候还小吧。记得住吗？”
　　“记不清。”张辰星诚实道，而后却又重复了一遍：“但肯定没有我爸耍得好。”
　　“我爸是个英雄。”他把目光从城楼上收回来，“叔叔，我想做和他一样的人。”
　　特拉华：“……”
　　“怎么又扯到这件事情上了。”他无奈道，“你今天过生日，我们不说这个。”
　　“但我就适合干那个。”张辰星语气倔强。
　　“去军校、进军部到底有什么好的。”特拉华叹气道，“那地方危险得很……水还那么深。你爸走的时候也才刚过四十岁……”
　　“我当然记得。”张辰星手里提着一盏群星璀璨的走马灯，“我当时哭了好几天。”
　　“但我想做一名像爸爸、像苏青少将一样的英雄。”
　　特拉华无言片刻，摇了摇头：“你爸应该和我一样，更想你长命百岁。”
　　“叔叔。”张辰星严肃说道，“你不应该阻止我实现我的梦想。”
　　他虽然幼年时就与父亲分离，经历了父亲的去世后，又失去了养母。但在特拉华的照顾下，他坚强地再次渐渐走出悲痛，恢复了自己坦诚开朗性格。
　　他前两天和特拉华闹别扭留了个字条就和同学去了别的星球，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又内心愧疚。
　　尽管特拉华今晚仍旧不同意他考军校，但张辰星这次没和特拉华吵架。他看见特拉华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于是张开手臂，给了护理员一个结实的拥抱：“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叔叔。”
　　“但我还想为人类联邦的和平与未来征战，做一名机甲师。你今天不同意，我就明天再来问。”
　　特拉华：“……”
　　护理员拍了拍张辰星的肩膀。
　　少年的梦想炽热，但军部根本不是那么干净的地方。
　　但他今天真的不想破坏张辰星今天的生日，于是也只揽着少年的肩膀走出古城。他向外走了两步，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特拉华转过头，正与穆辰目光相对。
　　穆辰主动对他招了招手：“好巧。”
　　特拉华：“……”
　　“……怎么这么巧。”他低声道。
　　他手臂上的通讯手环微微震动了一下。
　　护理员在内心叹了口气，对穆辰笑了笑，自然道：“没和少将一起？”
　　“少将去对面买蛋糕给我吃。”穆辰随口编了个理由。特拉华放开了张辰星的肩膀，把手臂揣进了衣兜里，对少年道：“去对面逛逛吧，我等会儿过去。”
　　穆辰身边的光屏中，苏青坐在餐桌边，又一次看了一眼通讯手环上的时间。
　　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四十分钟，劳力得元帅却还没有出现。苏青拨通了对方的通讯，却没有人应答。
　　他皱眉站起身，隔着餐厅的玻璃窗，看见穆辰正在不远的广场上和特拉华闲聊。青年的一半身体被街边的树木挡着，看不清动作。
　　“叔叔一会儿见。”张辰星对特拉华说道，走的时候也礼貌的和穆辰打了个招呼。他穿过马路，正碰见苏青从餐厅里走出来。
　　少年顿时睁大了眼，陡然涨红了脸。他张开嘴，卡了下壳，而后自己给自己大气一样大声道：“苏青少将！”
　　苏青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张辰星身上。
　　同一时间，特拉华手臂一动，手掌快速从衣兜中抽出。穆辰却比他动作更快。他上前一步，主动伸手，与特拉华的手掌在半空中紧紧相握，挡住他将要继续的动作。
　　穆辰的十指、手腕、小臂，一直到大臂，都紧紧用力绷着。他与特拉华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护理员的脸色却逐渐涨红。
　　得益于穆辰一直没有放弃的体能训练，片刻后，他掌握了主动权，抓着特拉华的手臂，好像手里握着的是一条生了锈的机械臂一样，异常艰难地摇了摇。
　　“不用客气，懂的都懂。”穆辰暗示道，“看来少将魅力还可以，能让你儿子和你冰释前嫌。”
　　特拉华微微睁大眼，手臂上的力道卸去。
　　穆辰松开手，看见特拉华掌心的钢笔。他假装没有注意到比上午细了不少的尖锐笔尖，了然道：“还要多找少将签几张纸预备着哄孩子？”
　　特拉华直起身。
　　马路对面，苏青已经走过街道，后面跟着小尾巴一样的张辰星。特拉华调整好表情，知道现在又有了不继续行动的理由，于是顺势道：“对……”
　　广场上的灯光忽而闪了闪。
　　“布莱斯天空城警报，太空域中出现游离碎片，向天空城高速前进，预计五分钟内到达布莱斯天空城地点发生撞击。撞击强度高于天空城防护罩强度。请前往地下紧急避难所，避难所脱离程序即将启动——”
　　苏青加快步伐，穿过一对不知所措的情侣走到穆辰身边。特拉华将钢笔重新揣回兜里，顺势拉过张辰星的手，让他站到自己身边。
　　“应该是天空城紧急事态演习，每年两次，为了让天空城的居民熟悉前往下方避难所路线。”他对穆辰和苏青道：“不用担心，你看天空城虚拟天气系统都没有关闭，肯定不是真的出事。”
　　尽管天气系统并未关闭，但原本灯火通明的星石广场仍旧模拟了紧急事态时的情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人行道边原本铺设的应急指示灯发出莹绿色光芒。天空城上方的飞行器航道变换，以同样绿色的灯光打出通向避难所的应急航道。
　　“请大家快速前往紧急避难所——”广播中持续进行着播报。
　　常年在布莱斯天空城中的居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和特拉华一样判断出这只是一场演习，于是一边聊着天，一边有些敷衍地按照指导，向避难所入口涌去，还有人根本不想参与演习，只想回家睡觉。
　　“这是对你生命的负责，别回头真出了事跑都不知道怎么跑。”一名家长拉着不情不愿还想往家跑的孩子快步往入口走。特拉华已经带着张辰星汇入人流。苏青拉着穆辰，跟在人群的末尾。
　　避难所脱离是每一座天空城都配备的紧急功能，是天空城出现紧急情况时，居民们的逃生舱。避难所可与天空城主体连接断开，通过其携带的动力推进器与天空城主体分离。
　　为了保证居民对逃生路线的熟知，天空城警卫驾驶开放型飞行器，监督演习情况。
　　一片黑暗中，距离广场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内，一名年轻的女人低着头蹲在路边，对外面涌向避难所的人流不为所动，不知道正忙着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别在这儿磨蹭啊。”监督演习的天空城警卫正好从这儿路过，注意到她的动作，停下来劝道，“别偷懒，赶紧按照天空城安全手册遵守演习要求去避难所集合。”
　　女人回过头看他。
　　她有一张非常普通的容貌，好像是天空城里普通的打工人。她一边站起身，一边对警卫连连点头，赶紧走出小巷。
　　天空城警卫开着小型飞行器继续巡逻，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刚刚那条小巷，奇怪道，“怎么好像有股血腥味……”
　　“不好吃。”女人舔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循着莹绿色的指示灯往避难所走，一边频频摇头。在黑暗的阴影里，她脸上的容貌变换，属于占廷蔓的脸一闪而过。
　　“生了病的精神域就是不好吃。”她低声道，“还以为当过元帅的能多补充一点能量……呕……”
　　蔓蔓捂着嘴，走到一半，痛苦的干呕了两下，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味道……是因为不新鲜吗？”
　　“算了，算了，再等等。”她安慰自己道，“等苏青的精神域治好，一定很美味……可不能动他，也不能先动穆辰。”
　　她舔了舔嘴唇：“毕竟要是苏青的精神域因为穆辰的死亡崩塌……我可就亏了啊。”
　　作者有话说：
　　辰辰拿得是、是把玩具枪！没、没想到吧！（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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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手术前
　　◎“可以，但要等我死后。”◎
　　“你到底是怎么干的事, 让你伪装成她发病去世，你呢？！尸.体怎么处理的？！怎么弄成了失踪？！现在好了，她的护理员直接报了案！”
　　“我当然没有处理。”特拉华小声道, “尸.体留在去餐厅的小巷里，如果没有演习应该当晚就会被路人发现。我怎么会知道发生什么！演习时候因为天空城处于紧急状态, 大部分监控摄像头也都一键关闭。”
　　“穆辰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动手！”
　　“当着张辰星的面？天空城对未成年的保护严密, 他身上可有一键报警装置。那这个护理员的身份就不能要了！以前的那些伪装成患病去世的目标可能也要被查, 你帮我担责任？”
　　“早让你不要领养这个孩子。”
　　“天空城分配下来的我找什么理由拒绝！他又是烈士遗孤, 上一任领养人生前军衔也不低。星网有记者盯着他要报道的，我怎么动手脚！”特拉华跟对方说了几句，终于不耐烦了, 快速道，“我们两本来也是平级。有问题我和上级解释, 现在我得去工作！”
　　他按断通讯器。
　　“下午好。”穆辰正从电梯里出来, 和他打了个招呼。特拉华向他点了点头，跟着穆辰和苏青一起进入斯考特医生的办公室。
　　苏青在里间治疗室进行手术前的身体检查。等待数据分析结果的空隙内, 斯考特随口和穆辰闲聊，“你说离不离奇，天空城虽然每年都有几起失踪案，但是咱们疗养院病人出事这几年还是第一次。”
　　劳力得元帅于昨晚失踪, 她的护理员在演习结束后发现她仍旧没有回家，又联系不到人, 于是立刻报了案。
　　斯考特：“听说苏青少将还被问话调查了？”
　　穆辰嗯了一声，“失踪前少将正好和她有约。但一直没等到人。”
　　穆辰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观察特拉华的反应。
　　护理员神色如常, 正站在旁边, 面前的工作光屏打开, 等待斯考特医生的下一步治疗指导。
　　分析仪器发出滴的一声，提示分析完成。
　　苏青推开治疗室的门走出，站在穆辰旁边。斯考特仔细看过他的身体数据，点了点头道，“精神域活性指标偏高。但没什么大问题。现在打第一帧麻醉剂。明天可以进隔离舱。”
　　“你可能有些不习惯。”他对苏青笑笑，“注射后你的感官敏感度会降低，反应度都比平常迟钝，还可能会有点困。但为了让身体和精神域都对明天在隔离舱内进入‘沉睡’状态有一个过渡，这个是必要程序。”
　　斯考特点了下头，操作医疗机器人从药品库里调出溶剂。
　　苏青皱着眉，按照斯考特的要求在治疗椅上坐下。
　　他很不喜欢这种东西。
　　一名出色的机甲师感官一向敏锐，但注射麻醉剂后，精神域的活性被迫降低。再看整个世界，就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纱，看不清晰。
　　药剂被推入手臂。苏青看着医疗机器人拔出注射针管，眉头一直蹙着。
　　穆辰从旁边探过头，伸手在苏青面前挥了挥，而后作势要扶他站起来。
　　苏青转眼看他，把穆辰的手臂压下，“不是瞎。”
　　今天是苏青进休眠舱前的最后一天。
　　穆辰看向特拉华，护理员不着痕迹的对他点了下头，一语双关道：“手术前的流程已经很成熟，麻醉剂的使用也经过反复测试，保证安全，不用担心。”
　　“多谢。”穆辰向特拉华点了下头，和苏青一起走出诊疗室，表情若有所思。
　　苏青偏头看向穆辰，目光询问。
　　穆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低声道：“你说……里尔德家的‘夜枭’暗.杀部队里，会不会有别人的卧底？”
　　苏青：“……”
　　“护理员应该认识张月城。”他更加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因为演习，回到公寓时已经是凌晨，穆辰于是直到现在才对苏青说他在古城灯会上看到的那一幕。
　　特拉华明显认出了城楼上的张月城，而且极度诧异。
　　“经受过专业训练、应该想要对你我动手却又没有出手……”再加上后世调查中完全没有查出特拉华身为护理员的资料。
　　符合条件的猜想，就是特拉华来自于现在属于里尔德家的保密部队‘夜枭’，接受了暗杀任务，却出于某种原因，一再对苏青和自己放水。
　　他偏偏认识张月城。而张月城显然与里尔德家全无瓜葛。他去世的时间很早，又一直就职于第三军团，不可能与里尔德家的势力有任何接触。
　　“他会不会以前也是你们第三军团里的人？”
　　苏青摇了摇头。
　　“‘夜枭’不会收录任何曾供职于军团的人员，以防被外部势力渗透。他们直接从军校挑选人员，而后销毁对方原本的所有资料记录，包括家庭成员记录……”
　　苏青的语音微微一顿，突然皱起眉。
　　“张月城第一次提到辰星时，军团内许多人都十分诧异。”他说道，“因为张月城当时没有结婚。”
　　“上级领导为此找他谈话，让他注意自己的私人生活，处罚了他一年的工资。”
　　穆辰：“……”
　　“因为辰星是‘私生子’，甚至连张月城的父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张月城去世后，我才直接为辰星找了领养人。”
　　穆辰：“……”
　　苏青打开光屏，拉出张月城留下的通讯号，发送信息：“你有兄弟？”
　　“你不是辰星的亲生父亲。”
　　他还没关闭光屏，张月城已经发来了语音通话。苏青挂断通讯，穆辰的通讯紧跟着响起来。少将伸手帮他按了，在穆辰疑惑的目光中冷淡道：“先晾着。否则他不说实话。”
　　穆辰：“……”
　　站在张月城的角度，苏青突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两句，而后又好像遇见了什么紧急情况一样挂断了通讯……如果少将的猜测是真的，他估计得着急得坐立不安。
　　两人回了疗养院公寓，一直拖到晚上，苏青才接通了张月城的通讯。
　　“靠。”张月城没好气道，“不愧是你……有没有良心？！”
　　他急了一下午，要不是知道过不了身份验证就要直接来疗养院找人。到了晚上倒是想明白了，如果真的出了大事，以苏青的性格，反而不会这么只留下两句不明不白的话就消失。
　　他一下午给苏青和穆辰那么多电话，相当于明晃晃告诉苏青，他说的八九不离十。
　　“我是有个弟弟。”张月城干脆坦白道，“你看过我的家庭资料，应该猜到了。十几年前，琼.拉德的势力如日中天，但私底下想反对他的人不少……包括你爷爷，苏老元帅，还有劳力得元帅，不都想着这些事？”
　　“我弟就是热血青年，不知道怎么被鼓动了，从军校时期入选‘夜枭’，进去当卧底。‘夜枭’进去了就难出来，就算琼.拉德倒台了，里尔德家接手了这点势力照样按着以前的规矩做。我这几年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他的语速渐渐加快，“怎么，你见到他了？在哪儿？就在天空城？”
　　苏青：“不确定。”
　　张月城：“……？”
　　“你说点人话。”他没好气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肯定有了怀疑的对象……不会是他来暗杀你们了吧？！”
　　他神色纠结至极。穆辰好心道：“昨天晚上见到辰星了吧？就顾着看他了？”
　　“对啊。”张月城随意道，“他的新领养人确实对他挺好……”
　　张月城突然意识到了了什么。
　　“……靠。”
　　穆辰这时候提昨天晚上，暗示得已经十分明显。
　　“怎么给整容成这样。”张月城喃喃道，“也丑太多了吧。”
　　穆辰：“……”
　　“他的行动可能受到监视，别去找他。”苏青警告道。
　　“……哥明白。”张月城脸上仍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哥就是在想这是个什么运气……”
　　“他真的是来暗杀你的？又留了手？”电光火石间，张月城已经猜到了特拉华为什么会引起穆辰和苏青的注意。
　　下一瞬就，他又变了脸色。
　　“劳力得元帅昨晚失踪，警方能够定位到她的最后一个位置在接近灯会的私人飞行器停靠站。”
　　之后不久，特拉华和张辰星出现在了灯会上。
　　但进了夜枭，手上不可能干干净净。特拉华以护理员的身份留在布莱斯天空城，几年之间，恐怕也一直都在暗中执行任务。
　　穆辰的心情复杂。
　　“但杀了人，却搞出个失踪报警来，不符合‘夜枭’的风格。”
　　动静闹得这么大，容易被人看出端倪。如果能够伪造成突然病发去世，反而会不显眼得多。
　　穆辰洗了个澡，出来时还在心里合计。苏青换了睡袍，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穆辰坐在少将身边，向旁边靠了靠，肩膀与苏青相抵。
　　屋内一时一片安静。
　　“手术期间我不在。”苏青率先开口，“自己注意安全。”
　　穆辰：“……”
　　“别抢我的台词说。”穆辰没好气道，“我好歹是个健康人。”
　　苏青嗯了一声，打开通讯手环：“接受权限密钥。”
　　穆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先点了接受选项。
　　暗蓝色的传输进度条出现在光屏中，一秒后显示完成传输，而后消失。穆辰在苏青的示意下打开权限文件，发现苏青对他进行了完整的私人最高授权。
　　穆辰：“……”
　　这意味着少将身份下的所有权限都对他完全敞开。穆辰拥有了和苏青完全同等的权限。
　　他可以阅读苏青在星网私人虚拟信息室内的一切文件资料，使用权限密钥读取、更改任何加密文件。并同步获得了少将的财产密钥。
　　穆辰：“……”
　　苏青：“如果我的手术失败。你直接联系勒曼。进入第一军团。”
　　“现在局势复杂，但除非有重大变动，否则军团内部不可能被任何势力渗透，可以保证人身安全。”
　　穆辰：“……”
　　“少将。”穆辰关闭光屏，“你有点像在留遗言。”
　　“下次做这么不吉利的事之前能不能先和我打个商量。”穆辰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很害怕。”
　　他不等苏青说话，又开口道，“而且……你就这么给我你的所有权限？”
　　在星际时代，这是每一个人的最后一道防线。拥有了苏青的所有私人权限，穆辰轻轻松松就能让他倾家荡产，或者让他死得尸骨无存。
　　穆辰当着苏青的面打开苏青的资产账户。这也许是苏青私人权限里最无关紧要的一项。
　　他看着上面的好几个零，忍不住道，“不说别的，我现在把你的资产转移到自己的账户下再办个伴侣关系解除，找个偏远星球躲躲风头，就能逍遥过一辈子了。”
　　苏青蹙眉：“解除关系？”
　　他的语音一顿，沉默片刻后道：“可以，但要等我死后。”
　　穆辰眉头一跳，扑过去伸手捂苏青的嘴，怒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多不吉利！”
　　苏青上半身后仰，被穆辰压着靠在沙发背上。他微微皱着眉，因为注射了镇静药物，所以没能在穆辰伸手时及时躲开，只能仰靠在沙发上，低声道，“穆辰。”
　　少将的唇贴在穆辰手心，说话时从穆辰的手掌擦过。
　　他的唇有些凉，又很软，穆辰一时没有动。
　　苏青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脸，从他的双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穆辰。”他低声道，“我其实，我……”
　　穆辰神情微动，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更用力地捂住了苏青的嘴。他用的力气太大，以至于苏青猝不及防，发出唔的一声闷哼。
　　苏青：“……”
　　“别说。”穆辰压在苏青身上，微微低着头看他，眼里带着明显的紧张，执拗道：“留着你手术成功以后，再来说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唔……今天不可怕了是不是！挺胸！嗷呜卖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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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手术
　　◎“好，我同意。”◎
　　夜色深沉, 光屏中放着电影。这是五六年前出的一部天空站惊悚片，名字叫作《天空站惊魂》，上映时票房惨不忍睹。
　　电影的主人公在太空站科研所工作, 意外于太空站捕获了一只外星生命。
　　外星生命是肉球一样的一团，长有短短的触角, 一张一缩, 会自主呼吸。科研站研究员们将其放入了实验室研究, 主人公在研究中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在肉球上滴了一滴血，但他并未在意。
　　因为外星生命的形态简单，所有的科研员只认为这是一种低阶生命, 于是将其放入保温箱中，切割了一块组织进行实验。当晚, 沉迷研究的实验员毫无防备, 被弹出保温箱的肉球袭击。
　　肉球从头部进入实验员的身体，将他彻底吞噬, 长大一圈后重新进入保温箱，而后在第二天故技重施。
　　特拉华按了快进。
　　太空站因为实验员的接连失踪陷入了恐慌，他们怀疑实验员中混入了凶残至极的连环杀手。直到一天晚上，失踪的实验人员又再次出现, 神情怪异，动作僵硬。
　　同事们忙着询问他的情况, 他却叙述不清。大家没有办法，只以为他是因为受到了折磨与惊吓，让他赶紧去休息, 并安排了一位没有嫌疑的同事照顾他。
　　在同事背过身去时, 那名重新出现的实验人员身上突然长出了无数的触手, 将同事吞噬殆尽……
　　“嘟——”
　　播放被通讯请求中断。特拉华叹了口气，将通讯视频接通：“喂，医生。”他不等对方询问，直接道，“我没有找到时机。他们给疗养院公寓安保系统进行了私人升级改装，我进不去。”
　　对方骂骂咧咧的说了一通。特拉华把光屏推远，一直等到通话自动挂断。
　　他在夜枭中的这位搭档真的啰嗦。
　　特拉华微微叹了口气。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张辰星抹黑下了楼，被躺在客厅沙发里一声不吭的特拉华吓了一跳。
　　“……叔叔？”他奇怪道，“你在这儿躺着干嘛？”
　　特拉华笑了笑：“这么晚不睡？”
　　张辰星走到客厅沙发边，把特拉华脚底下踩着的抱枕扔到一边。特拉华蜷起腿，给他让了点位置。
　　“我明天要去上层管理区做一次全套完整的精神力检测。”张辰星对特拉华说道，“今年的军校报名错过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一年。”
　　特拉华无奈至极，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一腔热血，追随哥哥的脚步也进了军校。他的资质比张月城还好，直接考中了首都军校机甲系，在新生军演时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风头，被劳力得看中。
　　他第一次单独与劳力得见面时，内心激动而紧张，满心壮志。
　　他又想起自己最终做出决定的那个晴空万里的夜晚。青梅竹马和他一起长大的妻子含着眼泪，哭得不能自已，但仍旧默许了他的抉择，甚至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
　　为保护自己的亲人。他与妻子离了婚，与家庭决裂，独自一人在军校度过了最后两年，而后进入夜枭部队，暗中为劳力得元帅传送情报。
　　还是到多年以后，张月城去世，他听说哥哥未婚生子，孩子又被人领养的消息，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他的儿子。妻子因为害怕他的身份给孩子带来危险，干脆把孩子过继给了自己的哥哥。
　　而十多年来，他手上已经沾满了无辜人的血。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进入’夜枭’，妻离子散，到底是帮助了人类联邦，还是助纣为虐。
　　他杀了人，也知道了不少秘密。
　　“叔叔？”
　　特拉华露出一个苦笑：“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么像……你的父亲。”
　　“去吧。”他最终妥协道，“做你想做的事。我在你的监护人同意书上签字。”
　　特拉华躺在沙发上，看着张辰星喜笑颜开。少年礼貌和他道谢，开开心心地上了楼。护理员伸出手，在身上摸了摸，从内里的衣衬中摸出一张记录晶片，以拇指和食指捏着晶片的一角，在客厅的光线中看着它其上的制作纹路。
　　这是劳力得元帅在死亡以前隐晦塞进他手里的。
　　因为毒药的作用，她的表情抽搐而狰狞，断断续续道：“苏……苏青……”
　　特拉华呼出一口气。
　　他发了一夜呆，直到天亮。
　　微弱的阳光从窗外射入，打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道晶片里到底记录了什么，但劳力得元帅近几年因为对基因药物的需求，一直和里尔德家走得很近，暗中为里尔德家提供了不少便利。特拉华一度曾怀疑劳力得是不是真的和里尔德家达成了协议。
　　但看来，也许没有。
　　这张晶片里，大概记录了里尔德家的罪行。
　　告诉苏青。
　　特拉华在心中反复权衡，最终仍旧把晶片放回了原处。
　　至少要等苏青活过了手术，才能把这张晶片交给他。在把晶片交出手以前……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搭档察觉出异样。
　　晨光熹微。
　　穆辰从洗漱间出来，趴在床上，看着苏青的睡颜。
　　因为药物作用，少将前一晚睡得比平时沉。等到穆辰洗漱出来，叫了他两声，还没有醒。
　　“起床了。”穆辰有些新奇，他隔着被子，胆大包天地把苏青揉了揉。少将皱了下眉，在睡梦中持续被人打扰，发出一声不悦的轻哼。他仍旧闭着眼，手臂动了动，搭着穆辰的手腕，像是想让他别闹，但并未用力。
　　穆辰忽然有点难受。
　　看苏青这样子，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舒缓剂只能减轻他的疼痛，但不能根除。
　　穆辰叹了口气，看着苏青苍白的脸色，忍不住俯下身，在苏青的眼睫上落下一个吻。
　　“起来了。”穆辰重复道。
　　苏青的睫毛颤了颤，最终挣扎着睁开眼。他一只手还按着穆辰的手臂，垂着眼缓了片刻，才终于彻底清醒，放开穆辰，撑着身体坐起身。
　　他按了下额头，而后又伸手，碰了下自己的眼睛。
　　苏青：“做了什么？”
　　“什么？”穆辰坦然道，“叫你起床。”
　　*
　　一小时后，两人来到诊疗室，特拉华已经等在门外，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
　　苏青进行了全套的身体检查。斯考特最终确认没有问题，把少将推入休眠舱。
　　穆辰在诊疗室外的休息长椅上坐下。
　　日光渐强，穆辰前方的玻璃窗射入。早上还有些阴沉的天气到了中午阳光明媚，刺得穆辰有些睁不开眼。
　　他侧了下身，打开光屏，做出看电影的样子，透过少将颈后植入的芯片，看见苏青躺在休眠舱内。
　　少将吸入了舱内气化抑制剂，已经陷入沉睡，精神域逐渐停止活动，神色平静。
　　好像穆辰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穆辰看了他一会儿，转而打开和勒曼的通讯对话。
　　穆辰：“还没有确定蔓蔓的位置？”
　　“暂时还没找到。”勒曼回复道，“监控系统没有提取到她的任何影像，星球和空间城进入记录也仍旧没有显示。”
　　“……她在不在布莱斯天空城？”
　　“没有。”勒曼立刻道，“我们最初调查的目的地就是天空城。从蔓蔓离开首都星至今，天空城都没有她的进入记录。”
　　“不用太担心。”勒曼安慰他道，“我们已经整理了怀疑与多米克族融合基因相关的片段，以新型病毒传染型基因病为理由上报卫生局，在第一军团中伪造了高烧病例。各大军团和军部医疗系统是第一批优先筛查目标，大概这两天就会开始筛查。”
　　“不论如何，军部疗养院应该是安全的。”
　　对蔓蔓的搜索好像大海捞针，穆辰又想起苏青死亡时的录像，内心微微不安。
　　“您可以先回公寓休息。”特拉华在一边说道，“今天白天只是在休眠舱内准备，明天才是真正的手术时间。”
　　“不用。”穆辰说道，“我就在这儿等。”
　　特拉华像一名普通护理员一样理解的笑了笑，也坐在穆辰身边。
　　走廊里人来人往，诊疗室门前就悬浮着圆形的监控摄像头。休息长椅上，隔着几个座位，还坐着另一位等待病人手术的家属，和她的护理员。
　　特拉华知道这里没有应该动手的条件，于是放松了些许，仿佛没话找话一样道：“您和苏青少将的感情很好？”
　　穆辰应了一声，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思理会他。
　　他看着屏幕。一天之中，只有斯考特来了几次，详细而负责地检查苏青的身体数据，做最后的术前准备。
　　穆辰眼前窗外的光线变换，天空披上了晚霞。再少顷后后，火红色从天空中褪去，换上夜色的深蓝。
　　楼内灯火通明。
　　斯考特再次从休眠舱走回到办公室，逐条仔细阅读苏青的最新身体情况报告，以防任何未发现的情况增加手术风险。通讯手环突然响起提示，上级主管罗德接入，通知斯考特晚上有一台临时手术。
　　“……手术预计多久？”斯考特把光屏推到一边，从办公室冰箱里往外翻提神剂。
　　“情况有些复杂，预计二十小时。”
　　斯考特动作一顿。
　　他直起身，皱着眉，“罗德主管，我手上有病人。明天一早的精神域手术。”
　　罗德摇了摇头。
　　“刚刚送来的病人是突发性疾病。他年纪大了，病情紧急，发展得很快，情况复杂，院里那几个小年轻恐怕顾不过来，去做手术失败的机率太大。亚岱医生手里的这台手术又还没结束，只能让你去顶班。“
　　突发情况是谁也控制不了的，斯考特也没办法，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病人送命。
　　他想了想道：“我去和我的病人家属沟通，停止手术前的准备期。”
　　吸入抑制剂后，病人大脑活动强度的降低、精神域活动停止。这样的状态所持续的时间需要严格控制，过长或过短都会增加手术风险。因此他不可能让苏青再在休眠舱里多躺一天，只能现在停止进程。
　　只是按照药物实验结果，为了不对后续精神域活动、精神力强度造成影响，两次使用抑制剂之间的时间不能少于七天。
　　现在停止手术进程，下一次就要再等七天。
　　“这也不太好。”罗德也知道其中的道理，“亚岱医生的手术凌晨三点前可以完成，可以让亚岱接手你的病人。”
　　“我去和病人家属沟通。“罗德说道，“另一边的手术来不及等，你先去三号手术准备室。”
　　斯考特思考片刻，没想出更好的办法，灌了一瓶提神剂，把领带解了仍在椅背上，干脆道，“行。“
　　亚岱医生比他早入职近十年，职位高了半级，以斯考特对他的了解，主持苏青的手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把病人资料的阅读授权传给罗德，“如果家属同意，就把权限传给亚岱。”
　　休息室内，穆辰微微眯起眼。
　　罗德满头银发，带着“医师主管”的胸牌，神情真诚。
　　“希望您不要对此产生偏见和抗拒。”他见穆辰一时没有回答，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看了病人的病例，苏青少将的病程虽然发展得不算快，但再等七天，无疑会增加手术风险，对病人也是不小的心理负担……”
　　“当然……最后决定权还是在您的手里。”
　　穆辰摩挲了一下通讯手环。他对亚岱医生的资料了然于心，知道这位医生的专业技术绝对过关。
　　穆辰沉思片刻。
　　“好。”他最终说道，“我同意。”
　　“我可以现在签字。”
　　凌晨三点十分。
　　亚岱刚刚结束上一台手术，把苏青的资料仔细浏览过一遍。
　　亚岱：“我需要去休眠舱查看病人的情况。”
　　对于半途更换主治医生的病人，重新进行核实检查是常规流程。
　　亚岱需要在手术前再次确认病人身体数据并核对上一位医生最后的用药记录，以防后续手术治疗出现问题时，定责界限模糊。
　　“我一个人去确认就够了。”他对自己的副手道，“你们先抓紧时间休息。这一场也是大手术，持续时间短不了。”
　　副手和亚岱已经合作了很多年，知道医生的习惯。亚岱以仔细严谨出名，副手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帮医生点了一顿夜宵，进入了一边的休息室。
　　特拉华坐在椅子上，与穆辰无声对视。
　　穆辰神色如常，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继续观看通讯手环上播放的视频。
　　亚岱医生消毒完毕，进入休眠舱，调出苏青的身体数据。
　　长长的数据列表在他面前划过。
　　亚岱医生反复观察着病人的精神波活动频谱。
　　苏青的精神波活动范围稍稍超过了此时应该有的最大波动范围，但超出的范围并不显著，离苏醒状态的精神域活性又还有很大的差别。
　　“需要兰德1溶液，15ml剂量。“亚岱医生插着兜，说出本来就打算好的指令。医用机器人验证过他的医生权限，送来装在深蓝色玻璃瓶中的兰德1溶液。
　　亚岱打开休眠舱溶液交换口。
　　“轰——！”
　　一声巨响在窗外响起，大楼内的灯光闪烁了两下，骤然熄灭。
　　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位家属原本困得打盹，被轰炸生倏然惊醒，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穆辰骤然起身，看着窗外。
　　第二声巨响。
　　布莱斯天空城墨色的人工天穹消失，露出上层的建筑结构，和更外层的防护罩。
　　与之前紧急状态时露出的黑色宇宙不同，此时此刻，天空城防护罩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一道强光从漆黑的宇宙中滑过，落在防护罩上，火星四射，好像一捧火苗掉入汽油桶，在防护罩上剧烈燃烧。
　　疗养院大楼里充斥着惊慌失措的惊叫，天空城启动紧急状态，灯光熄灭，模拟天气系统关闭。警报声在上下三层的天空城各处响起。
　　透过层层架构的天空城建筑，穆辰看见宇宙中悬浮的战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是一架粉红色、正面绘着鲨鱼齿的宇宙航舰。它的体型巨大，大到好像把两艘航舰拼接在了一起。航舰有两个头部，好像两条并鳍浮在星海中的鲨鱼。航舰侧面的炮口内齿轮飞速旋转，再次射出强光。
　　作者有话说：
　　搞……搞起了事情……orz 我拎起我许久不用的小皮鞭负荆请罪！qaq
　　另外！和小天使们说一下！莫叽出远门开会啦！还会去一年多没见的朋友家住一段时间！所以会有一周多都是存稿箱君在自动更新，这样有可能一键感谢营养液那里的名单不太对orz 提前给小天使们道歉鞠躬！嗷呜！（但我还会不定时在评论区出没的！）托马斯回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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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星盗
　　◎绚丽的少女粉色迸发出惊人的威力◎
　　“警报——”
　　天空城高悬的赤红色的警报灯全部亮起, 大楼内嘟嘟提示音乱响，紧急指示灯闪烁，扬声器内传出不间断的警报提示。护卫队航舰向天空升起。
　　“布莱斯天空城空袭警报, 请立即前往地下紧急避难所，避难所脱离程序即将启动——三分钟倒数——”
　　短短两天前才做过的紧急演习起了作用。天空城内的居民们虽然慌乱无比, 但好歹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逃命。
　　天空城警卫部队第一时间全员到岗, 打出引导指示灯, 站在入口前扯着嗓子大喊道：“请大家有序撤离——天空城防护罩还在工作——不要慌乱——”
　　然而天空城的防护罩支撑不了多久。粉色的火焰般的光缓慢将防护罩侵蚀, 于最中心点处露出细小的孔洞。
　　“警报——警报——警报——”
　　诊疗部大楼之中所有电源熄灭，备用供电系统优先提供必须运作的医疗设施。
　　楼内到处漆黑一片，空调停止运行, 监控系统切断。疗养院诊疗区核心防护罩开启，在黑暗中闪着暗色光芒, 保证诊疗区氧气浓度、温度、压力正常, 免受宇宙射线辐射。主电源切断后，诊疗去所有的通道门由电子锁转为机械锁, 锁眼边闪烁着红色指示灯。
　　“疯子！”特拉华破口大骂，一边拨张辰星的通话一边转身向外跑。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诊疗部五层，大批的医护、患者乘坐高层紧急电梯直达地下，前往避难所。等不到电梯的人从楼梯上向下, 匆匆经过五层楼诊疗室面前的通道。
　　穆辰看了一眼窗外的宇宙航舰，拔出粒子枪, 射中大门机械锁锁芯。
　　幽蓝色的光芒威力巨大，远超普通激光枪的功率。一片混乱之中，没人在意逃命中路过的机械门四边的门锁锁芯冒起烟雾。穆辰一脚踹开大门, 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微风声。
　　他向右偏头, 伸手准确接住特拉华掷来的晶片。护理员去而复返, 匆匆对他打了个拿好的手势，再次逆着人流向外，前往五层外的飞行器停靠平台。
　　张辰星今天在最上层进行精神力检查，少年一直没接通通讯，特拉华放心不下，决定开飞行器去找他。
　　穆辰没时间关心特拉华想做什么。他快步进入治疗室通道，通讯手环上的光屏仍旧亮着。
　　天空城防护罩上的空洞正在扩大，诊疗部大楼的紧急防护罩起了作用，隔绝了外部的混乱能量。植入苏青后颈的电子芯片工作正常，如实将休眠舱内的画面传出。
　　断电后的第一秒，休眠舱已经由备用电源恢复运行。
　　舱边地板四周亮起紧急指示灯。亚岱的目光扫过外面的宇宙航舰，心里翻起惊涛骇浪，神色却还镇静。
　　为了免受惩罚，他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亚岱手指转动。尽管监控系统已经因为断电关闭，他仍旧保留着原有的习惯，避开监控摄像头，指尖夹着的兰德1号溶液被放入衣兜，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试剂瓶，将试剂接入休眠舱交换口。
　　休眠舱电子锁指示灯却忽然熄灭。
　　苏青终于被剧烈的电流刺激唤醒，从内部关闭休眠舱电子锁，推开舱盖。
　　他撑着休眠舱边缘跃出，用膝盖重击亚岱的腹部。亚岱以一般医生不常有的灵活速度向旁侧躲开，左手出拳击向苏青头部。
　　少将以小臂挡住他的拳头。
　　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拳，动作没有停顿，另一手握住亚岱的手腕内旋下压，一手握着他的手腕前拉，左腿前跨，转身将亚岱摔在休眠舱内。
　　亚岱干咳一声，屏息想要坐起身，被苏青又一拳撂倒。他被少将按在休眠舱内，忍不住急喘一口，吸入了舱内气体。
　　他的动作一顿，却没有放弃挣扎。亚岱看准时机，原本藏在右臂袖口中的手术刀滑入手掌。手术刀能源储备充足，激光刀刃在黑暗中刷然亮起，刺向苏青的心口。
　　抑制剂仍在起着作用。
　　最初电激带来的剧烈刺激过后，身体变得无比迟缓。
　　苏青伸手扣住亚岱手腕，但刀尖已经擦破胸前的皮肤，即将刺入他的胸膛。
　　一点幽蓝亮色从苏青背后突兀亮起。
　　穆辰以激光枪打开门锁，单手持枪射击，在昏暗光线中仍几乎不用瞄准，射中亚岱的手腕。
　　小小的便携粒子枪威力巨大，亚岱手掌应声断裂。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手上的手术刀落地。苏青直起身，趁机大力关上休眠舱门。
　　毒性药剂在密闭的休眠舱内弥漫。亚岱吸足了自己刚刚注入的毒药，浑身抽搐，翻起了白眼。
　　苏青膝盖发软，单膝跪倒在休眠舱前，半跪着伸手将休眠舱药物交换阀门关闭，拔出亚岱插入后到现在还剩下半瓶的药剂，拉上药剂瓶密封塞。
　　他喘了一口气，抵抗着抑制剂的效果，撑着休眠舱盖，重新尝试站起身。
　　穆辰快步走如屋内，在旁边扶了他一把：“还好？”
　　苏青紧紧皱着眉。
　　他没有回答，目光从窗外一掠而过，“外面是什么？”
　　“星盗。”穆辰快速道，“粉红炸弹。”
　　早已销声匿迹十几年的粉红炸弹星盗团。
　　苏青眉头皱得更紧。
　　他借着穆辰的力气站着，脚步仍旧有些不稳。穆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能行？我背你？”
　　苏青没有说话。他握着穆辰握.枪的手掌，带着他的手臂抬起，让他看休眠舱边的药剂柜。
　　穆辰：“……”
　　他精准射.中机械锁，苏青搭着穆辰的肩，向前走了两步，目光从一大堆的药瓶上滑过，快速找出一瓶精神域活性剂。
　　穆辰：“这也行？别闹！”
　　他挡着苏青的手，少将却看了眼窗外，低声道：“星盗。”
　　穆辰：“……”
　　他只犹豫一秒的功夫，苏青已经卷起袖子，果断把药物注射进手臂静脉。
　　“先走。”他把空试剂瓶扔进一边的废物箱。
　　药物在几秒内已经生效，抵消了抑制剂的效果。苏青稳住身形，回身检查休眠舱，确认亚岱已经陷入昏迷，于是打开休眠舱盖，和穆辰一起用注射带捆了亚岱的手脚，把生死不明的医生拖了出来。
　　“警报——避难所脱离程序即将启动——倒数一分钟——”
　　穆辰与苏青快速前往一层。苏青尝试连接布莱斯天空城的作战频道，但因为没有了军团长权限，未能直接接入。他转而拨打警方电话，快速道：“少将苏青，申请接入作战频道。”
　　“身份验证通过。”接警机器人核对了他的身份资料，“紧急接入申请进行中，请等待——”
　　一层的人比穆辰以为的要多得多。已经进入最后一分钟倒数，却又大批的人并未进入避难所，地下层已经挤不下，他们已经堆到了地下层与一层的连接处。
　　夜晚时间，诊疗部内基本都是需要手术的病人。他们中一些人的撤离比普通人要麻烦得多，医疗机器人帮忙搬着维持生命用的便携仪器，推着治疗床。走廊上乱哄哄的一片，有人大声哭嚎道：“打不开——避难所的门打不开——”
　　穆辰心中一沉：怎么可能？！
　　天空城才做过紧急演习！避难所应该刚刚进行过维护，不可能出现因为故障而无法进入的情况。
　　他来不及细想，站在人群最末尾，拦住慌张之中逆着人流从地下层走上，要离开诊疗部的几名家属，厉声道：“别出去！外面更危险！”
　　“来不及。”穆辰把布莱斯天空城的地图熟记于心，“只有半分钟，诊疗部大楼周围是大片花园区，步行根本到达不了下一个避难所。而且天空城防护罩已经消失了近半，不能就这么离开诊疗部的防护区。”
　　“那你说怎么办！在这儿等死吗！”病人家属情绪激动，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治疗舱，推搡着穆辰还要向外冲，“她才刚刚下手术台！”
　　“冷静点！”穆辰提高声音，神色恼火，被推着一连后退了几步，怒道：“你们现在出去更是直接送死！”
　　苏青冷着脸，从穆辰手里勾过粒子枪，粒子枪光束擦过最前方一人的鼻尖，将对面的金属通道舱壁灼烧出一个深深的孔洞。
　　病人家属：“……”
　　斯考特医生急步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扯来的扩音器，大声道：“冷静——大家站在原地——不要再向外拥挤——外面不安全——”
　　他的白大褂上不知道溅的是什么液体，脸色难看，指挥医疗机器人把身后的几台医疗舱搬运到一层与地下层的连接处。目光扫过苏青和穆辰，又落在被苏青拖着的亚岱身上，愣了一下，把扩音器拿远，低声快速道：“……怎么回事？”
　　穆辰言简意赅：“这位医生涉嫌谋杀。”
　　“避难所脱离程序启动——”
　　地面下传来轰隆震响，机械臂滑动，移开避难所与天空城地表的固定挂钩。
　　正处于脱离程序的下层避难所中，泰格扛着张月城和其他几人一起坐在蜂巢结构的一角。张月城看到星盗袭击就要往天空城上层跑，拉都拉不住，还是泰格称其不备一拳打晕了他才把人带进了避难所。
　　几个人理解他要看儿子的心情，抱着手臂围成一圈。有人小声道：“队长他们……”
　　“应该没问题。”泰格安慰道，“穆辰不是说队长今天手术，他们在的诊疗部应该就在避难所入口上方……”
　　诊疗部通道内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声响意味着什么。
　　“有便携氧气罩和防护服吗？”穆辰转向斯考特。
　　如果诊疗部防护罩破碎，天空城内的氧气会快速流失，温度下降，毫无保护的暴露在宇宙辐射之下。
　　医生指了指穆辰身后，他已经指挥医疗机器人拖着资源箱从楼上来到队伍末尾，拆分发放物资。
　　当防护罩停止工作，氧气供应中断，宇宙射线穿透建筑外层。这两样就是救命的东西。
　　“轰——”
　　星盗的下一波轰炸已经到了。
　　墙壁在晃动，好像整个建筑下一秒即将在震动中垮塌。所有的迹象都提醒着他们防护罩破裂不过是早晚的事。安静过后，人群中响起细微的啜泣声。避难所已经脱离，在绝境面前，大家反而重新冷静了下来。病人的家属们与医疗人员互相传发氧气罩与防护服，陌生人拥抱着给予对方安慰。
　　穆辰看向窗外，注视着天空城上空。布莱斯天空城护卫队航舰升空，掩护避难所撤离，向粉红色鲨鱼航舰发起攻击。
　　“他们离得太近了。”穆辰说道。
　　粉红星盗团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布莱斯天空城的防卫资料更新，早就将它们从优先警备级别上剔除了下去，以至于近十年来新入职的人员对这个星盗团伙并没什么了解。
　　“这样不行。”穆辰看了一眼苏青。少将的通讯光屏开着，接入战时频道的申请界面正巧从申请状态跳转，进入战时通讯频道。
　　“布莱斯天空城护卫队指挥所。”
　　避难所推进器启动，布莱斯天空城三层的避难所各自向下脱离，避难所自带的推进装置启动，承载着进入避难所的所有居民一起，快速与天空城主体分离。
　　“抱歉，战况紧急，一时没有顾上接入申请。”地面指挥官语气诚恳，“苏青少将，您有什么建议？”
　　天空城护卫队正向粉红色的鲨鱼航舰齐射，掩护避难所的离开。
　　数十架小型航舰从粉色鲨鱼的腹部落下，排列在鲨鱼航舰四周，像是觅食的鱼群，所有粉色航舰的炮口闪着光，光芒凝聚。
　　苏青：“护卫舰后退一光里。”
　　“……后退？”
　　“后退。”苏青厉声道：“快！”
　　一秒后，他的指令被天空城指挥所传达，护卫队航舰高速度后退。
　　同一时间，粉红炸弹蓄能完成，光弹倏然释放。
　　绚丽的少女粉色迸发出惊人的威力。
　　粗状的粒子光束以天空城警卫队没有预想到的形态激射而出，远超过他们曾经预计的安全距离。
　　尽管护卫队已经快速后退，最前端的几架舰艇仍在瞬间旧被淹没在光芒之中，湮灭解体。
　　一道接着一道，数十道粉色光柱迸发而出，以与其颜色不符的骇人威力，扫向布莱斯天空城。
　　天空城人造景观崩塌，山峰瓦解，湖面扬起巨大的浪潮，将疗养院公寓淹没。疗养院主功能区的备用防护罩光芒闪烁，即将达到承压最大值。
　　护卫队航舰想要对粉红星盗团发起攻击。
　　被称之为双头鲨的主航舰有着坚厚的防护屏障。护卫队航舰为防被粉色光柱扫射，已经退到了有效射程以外。
　　双头鲨发出的交错光柱在天空中织成一张巨网，向四面八方蔓延。网线能量向外逸散，随着舰队阵型变换，使得护卫队的航舰难以穿越。
　　他们需要抓住光束发射间的间隙进入那片死亡之地，需要高机动的灵活型A2机甲，破坏双头鲨的能源或武器装置。
　　护卫队航舰吐出数支机甲小队。但只要不是真正经验丰富的优秀机甲师，去了也是送死。
　　几架制式机甲没能抓准时机，还未前进到一半的距离就被扫射坠毁。穆辰皱着眉，心说现在的天空城护卫队水平多少有些拉跨。
　　他们离战区太远了。
　　穆辰看向苏青。
　　“少将。“
　　接近双头鲨的机甲分队，需要有人带领。
　　苏青：“申请提供协助。“
　　穆辰快速道：“我去。”
　　苏青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需要两架制式机甲。”
　　穆辰：“我自己去！”
　　布莱斯天空城指挥官：“…两架？”
　　作者有话说：
　　起名废蠢的莫叽……本来……想把……这个星盗主舰叫作……大粉鲨！！！【然后放弃了【感觉太蠢了…………默默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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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星盗
　　◎能量余波追在飞行器尾翼后，好像一道粉色薄纱◎
　　穆辰：“苏青！”
　　“双头鲨有两个主驾驶舱, 下方各有一处能量舱，互相提供能源补给。只有同时将能源舱破坏，才能彻底停止它的进攻, 并最大限度的保证执行任务的机甲师存活。”
　　“我一个人也可以！”
　　“风险太高。”苏青冷静道，“不论是你作为机甲师承受的风险, 还是任务失败的风险。”
　　穆辰的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他看向人群, 扬声道：“斯考特医生！”
　　斯考特正在和其他几名医生一起一个个检查病人情况, 调整治疗舱参数。他闻声回过头, 拍了下身边护理员的肩膀，穿过人群走到穆辰面前。
　　穆辰向苏青的方向示意：“他去驾驶机甲，会有什么后果？”
　　斯考特：“……”
　　斯考特看了一眼窗外的乱象, 拧起眉。
　　天空城防护罩已经彻底消失殆尽，诊疗部的防护罩光芒闪烁, 明灭不定, 也岌岌可危。
　　“你私自注入了精神域活性剂？多大剂量？”
　　“30ml。”
　　医生吐出一口气：“还行。”
　　“现在提前注射稳定剂，50%的概率能够避免精神域彻底崩溃, 剩下50%自求多福。但无论如何，药效过去以后不会好受。”
　　苏青看向穆辰：“相信我。”
　　穆辰：“……”
　　“一针最高剂量稳定剂。”斯考特转向一旁的医疗机器人。苏青挽起袖口，将稳定剂注入静脉。
　　“最长2小时以内有效，最好1小时以内结束操作。”斯考特说道, “时间越久对精神域越不利。”
　　穆辰把还在昏迷的亚岱扔在一边，转身走向五层外的飞行器停靠平台。
　　在星盗的轰炸之下, 高耸的建筑物正在晃动。穆辰与苏青受到了警卫队的临时授权，进入公共停放平台，打开一架疗养院飞行器的驾驶舱。
　　穆辰坐上飞行器驾驶位, 取消自动驾驶模式, 握住操纵杆, 将动力提到最高档，飞行器垂直向上升空。
　　苏青坐在穆辰旁边，通讯光屏开着，接收指挥所传来的战况信息。
　　布莱斯天空城一半的警卫力量跟随避难所离开了天空城附近星域，掩护避难所撤退，以防还有星盗在前方劫持。剩下的一半航舰在天空城低空处盘旋，仍旧难以接近粉红炸弹的鲨鱼主舰。
　　“分一半人搜索天空城内幸存者。”苏青一手握着通讯器手环，仰头看着空中的战火，“靠近不了它，别白费力气。机甲师在近地低空待命，拦截对方机甲。”
　　“他们还没有派出机甲师……”
　　“快了。”苏青冷声道，“以粉红炸弹的习惯，第一波轰炸结束后，机甲分队会下降进入城市劫掠。”
　　“他们来了！”
　　同样涂装成粉色的机甲从舰队群内下落，天空城机甲分队立即迎上。穆辰匆匆一瞥，低声道：“数目不对。粉红炸弹的机甲师这么少？”
　　他说话的同时拉起飞行器操纵感，冲出诊疗区防护罩，避开上方落下的粉色轰炸光束。这架用作普通出行的飞行器在穆辰手里几乎要成为一架灵巧的小型战舰，穿梭在逐渐散落的钢铁城市之中。
　　天空城防护罩近乎完全损毁，重力系统失效，无数碎片漂浮在漆黑宇宙之中。混乱的星域内，只有几座拥有备用防护罩的建筑物仍旧保持着完整，因此格外显眼。
　　地面指挥所和几所诊疗部的大楼就像几个显眼的靶子，伫立在悬浮碎片之中。几架战舰搭载着救援机甲从指挥所出发，依照各地发出的呼救信息搜索没来得及进入避难所离开的居民。
　　飞行器内的氧气面罩落下，穆辰一手抓着面罩戴上，另一只手操作驾驶杆。飞行器向左大幅度转向，机翼倾斜，以一道利落的回旋让过上方降下的能量光炮。粉色炸弹炮火等能量余波追在尾翼后，好像一道粉色薄纱，即将漫上飞行器的尾部。
　　如果尾部平衡器被破坏，飞行器将会失去平衡坠落。穆辰看了一眼监视器，仍旧保持着此时的飞行速度，没有浪费这架飞行器本就不算多的能源储备。能量余波与飞行器尾翼的距离只有手指宽，尾翼上的白色油漆开始剥落，却也仅止于此。
　　五秒后，能量余波的力量开始衰减，向远处退去。穆辰驾驶飞行器滑过弧线，掠过大片的废墟。他并不在更为安全的高空飞行，反而下降了飞行高度，穿梭在最混乱的近地层。
　　飞行器下方指示灯闪烁，一遍遍打出原地隐蔽等待救援的灯语信号。戴着氧气面罩的幸存者看见从面前掠过的飞行器，不住挥舞手臂，克制不住地流下泪水。飞行器下方耀眼的绿色灯光让他们知道自己没有被放弃。
　　每一架飞行器都携带着与核载人数相同的应急装备。穆辰打开飞行器侧边紧急舱，操作机械臂将仅有的几件应急装备扔给幸存者。飞行器下端的生命探测仪在近地飞行中记录下地面废墟内的生命活动信号，传输向救援平台，再经过计算向救援机器人分配路线，以最快速度完成救援。
　　“精神域科诊疗部与避难所的连接处故障。”苏青正在与指挥部沟通，“诊疗部内所有人都没有离开。”
　　“明白。”指挥官心中一沉，知道这是一起不小的事故。他立即调派救援舰艇前往精神域科。
　　接连轰炸之中，穆辰掠过大半个布莱天空城，终于进入指挥所撑起的防护罩。飞行器滑过弧线，速度减缓，停在备战所停机坪。
　　指挥所副指挥从里面迎出来，向苏青与穆辰敬礼。
　　“我们有两架状态良好的制式AB型机甲。”副指挥说道，“但您的身体……和您伴侣的能力……”
　　“相信我们。”
　　“他的实力很强。”
　　穆辰与苏青同时开口。
　　穆辰侧头看了一眼少将，苏青神色平淡，已经率先向指挥所内走去：“抓紧时间。”
　　战局中的一秒钟都无比珍贵。
　　副指挥当然知道。
　　他咬了下牙，带苏青和穆辰进入备战区，进入航舰，低声道：“请务必成功。”
　　如果不能让粉色鲨鱼的主舰停下轰炸，这场战斗不管输赢，都会损失惨重。
　　布莱斯天空城的另外十名机甲师已经等在航舰中，航舰长顶着上方越来越密集的轰炸升空，即将达到预订高度。
　　穆辰问苏青：“如果精神域负担太大，及时告诉我。”
　　两人在准备室更换防护服。
　　苏青侧头看他，同时将腰带扣好：“放心，不会变成流着口水只能等你帮我擦的傻子。”
　　穆辰：“……这时候就别讲冷笑话了！”
　　双头鲨有两个驾驶舱，也有两套能源系统，像是有两颗心脏。几台高功率能量光炮炮口分别位于航舰两侧，复杂的能源供应线路交叉并行，一侧为另一侧作为备用支撑。他们需要同时将两个能源系统中枢摧毁。
　　穆辰进入机甲驾驶舱，活动着手指。
　　他们所乘坐的航舰向黑暗宇宙伸出数道发射轨。
　　双头鲨不知道携带了多少能源，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它的攻击没有丝毫减缓。
　　从宇宙俯视，布莱斯天空城好像悬浮在宇宙中的一块太空垃圾，被轰炸成几片碎块。漂浮的天空城碎块中，大半的基地表层与主体分离，边缘的厚金属扭曲碎裂。无数断裂的钢架，还有房屋、管线、人造景观……碎块漂浮在太空之中，好像一层星环一样，围绕着碎成几块的天空城碎片。
　　在天空城下方，避难所已经以远离得只剩三个小小的黑点，在护卫舰队的掩护下全速脱离，离开了粉红炸弹航舰群的射程。
　　“我是苏青。”少将的声音在小队通讯频道响起，“暂时接管队长权限。”
　　“通讯频道除特殊情况外静音。十秒发射准备。”
　　穆辰在驾驶舱内进行发射前的最后一遍设备检查。机甲运行正常，他拉下驾驶位固定杆，手指握上推进拉杆。
　　闭合的闸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三——二——一——”
　　面前是火光纷飞的宇宙。
　　机甲震动，脚下机械锁放开。后方推进器开启，将机甲高速向外推出。穆辰面向亮粉色的致命光晕，操作机甲冲出己方航舰。
　　苏青：“分两队。”
　　每一架机甲驾驶室信息屏上早已打好了分队标志。穆辰与苏青在黑暗宇宙中左右分开。他打开自己小队的通讯权限，简洁道：“跟好我。”
　　“我通过后有三秒时间差。如果判断自己在三秒内无法通过，自行返回。”
　　“是！”
　　监视器上的数值变化，穆辰的大脑将一切信息过滤。他的神情沉着，手指在操作台上击打。机甲各个部位推进器协同作用，推着机甲灵巧躲过一道道能量光柱。在宇宙之中，推进器燃烧的轰鸣没有声息传出。处于星际作战B形态的机甲有四五十层楼高，在陆地上是庞然巨物，在宇宙中只渺小似一颗星辰。
　　在变换的粉色能量光炮中，这架灵活的机甲又像一只小小的灰蝶，悠然翩飞。
　　光束来自于星盗主舰，也来自于周围的从舰。光炮细密交错，穆辰在其内穿梭，手指于操作台上快速神色平静而笃定。
　　他的视野里，苏青驾驶的机甲从远处一掠而过。
　　能量柱在苏青的机甲身侧发生对撞，爆发出无声散开的绚丽光波。
　　“十点钟方向，角度三十，速度三十。”少将的声音有条不紊。他背后的机甲小队收拢阵型，在他的命令下迅速下沉转向。一束粉色光炮险险擦过机甲小队右翼。
　　穆辰从光芒间隙中闪过，接近主舰双头鲨的驾驶舱。
　　被两架灰色的机甲引领，十架分为两队的机在炮火中穿梭，仿佛于纷落的刀刃间起舞。他们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布莱斯天空城的每一位机甲师都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紧咬着牙，盯着前方领航者的一举一动，不敢晚哪怕一秒。
　　死神与他们擦肩而过。
　　穆辰与苏青近乎保持着同样向前推进的速度。在频繁变换的粉色光炮中从未踏错一步。极高的战术素养和对彼此的了解让他们不用依赖太多的语言沟通，下意识地配合对方的步调，快速而精准地接近着粉红炸弹主舰。
　　“有点怪。”穆辰在通讯频道里说道，“这架航舰到现在仍旧没有派出机甲拦截我们。他们的机甲还在下降进入天空城。”
　　或者说，粉红炸弹主舰能够突然出现在天空城上空本身就已经匪夷所思。
　　天空城的防御系统呢？！怎么没有做出任何警报！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苏青：“提高警惕。”
　　“明白。”
　　机甲越过最后一道炮火封锁，悄无声息贴近了鲨鱼航舰的驾驶舱外。
　　制式机甲的机械手向前，特殊波长聚拢在手掌，截获了主舰双头鲨的防护罩。穆辰将手臂推进器开到最大功率，机甲将防护罩短暂的撕出一道裂口。
　　穆辰像一片不着力的雪片。他将所有推进器关闭，借着一点向前的惯性，轻盈贴上航舰下腹。
　　粉色鲨鱼主舰内的检测系统检测到敌方机甲闯过了舰艇防御线，发出异物入侵的一级警报。舰体下瞬时伸出小型炮口，聚焦对准两队机甲。灰色制式机甲的机械眼闪过淡色光辉，机甲防御系统最高功率开启，在周身晕染出一片柔光。
　　穆辰：“我们的防御只够扛一波！”
　　苏青：“准备。”
　　少将攀在另一侧驾驶舱的下方，快速浏览着监测屏内的数据，瞬息后开口道：“粉色航舰能源系统锁定。”
　　“现在在向各个机甲发送定位点。”苏青声线冷淡。在极度紧张，容错率极低的环境下，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三秒钟后就位。三。”
　　十架机甲以穆辰和苏青为中心各自向外散开，按照光屏中标记的定位点牢牢把控住能源舱、与能源管线的几处关键连接点。
　　穆辰的机甲手肘护甲滑开，与半个机身等长的光刃弹出，光波流转，刀刃的亮色随着蓄能增加变得愈发耀眼。
　　“二。”
　　粉色炸弹的小型炮口发出锐利鸣响。金粉色的光辉从炮口中亮起，好像夏季暴风雨前的雷电，高频闪烁着，愈演愈烈。同一时间，苏青平静的声音从通讯手环内传出。
　　“一。切入。”
　　金粉色的高能光波充斥着视野。机甲外壳在剧烈的冲击波中发出哀鸣。
　　机甲防护罩闪烁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光芒中消融。但每一架机甲都牢牢钉在粉色炸弹主舰外壳上，但没有人挪动、也没有人退缩。
　　机甲光刃之上的光色快速变换，最终到达最大功率的赤红色。穆辰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视野，只能看见能量波的亮色。
　　所有的监控屏幕都已经失灵，粉色炸弹的武器功率比他想象得还要高。他能感受到机甲外壳在快速升温，仿佛被烈焰炙烤。穆辰毫不怀疑，在防护罩溶解的第一秒，他就会连同整架机甲一起，瞬间被能量波吞噬，消解为宇宙中的一片烟尘。
　　尽管如此，他的神色仍旧平静，只专注拉下手肘推进器控制杆。
　　激光刀切入双头鲨腹部，带着细碎的金属浮沫，割开航舰舰体。无论是穆辰还是苏青，没有人知道能源舱被毁坏的进度如何，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切断粉红炸弹的能源供应。
　　他们好像于夜路中摸黑前行，背后跟着随时将要降临的致命危险。
　　“……快啊！”一名布莱斯天空城的机甲师忍不住开口道，“快点……快点！！怎么还没有切断！”
　　“镇静。”苏青冷声道，“保持战时通话频道清洁。”
　　机甲师下意识地闭上嘴。他的身体在发抖，手却也还紧紧抓着操作杆，没有松开。
　　一个人的情绪崩溃会影响所有人的心态。等待死亡的时间让人心慌不已，他下意识地服从苏青的指令，遵守在无数次重复过的最基础训练中养成的行为规范。
　　“能源系统被破坏——10%——15%——45%——”
　　他们无法听到的播报信号在粉色航舰主舰艇内一遍遍想起。航舰指挥艇内，金发碧眼的星盗头目咬紧牙，低声道：“是你们逼我……”
　　“能源系统被破坏——50%——60%——70%——”
　　穆辰浑身是汗。
　　尽管防护罩仍在工作，但能量冲击带来的高温仍旧让机甲内的故障指示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警报——机甲主运算核温度过高——主引擎温度过高——肩部引擎故障——失去脚下推进器反馈信号——警报——”
　　整架机甲正在失控。
　　穆辰仍旧拉着推进器操作杆，但他不知道机甲手中的激光刃是否还在工作。通讯频道受到外部逐渐入侵的能量场干扰，发出滋滋的电流音。穆辰舔了下嘴唇，低声道：“少将。”
　　“滴——警报——警报——”
　　机甲驾驶舱内的警报已经连成一片，淹没了穆辰刻意压低的声音。汗水一滴滴滴落在操作台上，穆辰张了张嘴，忍不住道，“我……”
　　还没到时候。穆辰恍然回神，紧紧抿住唇。同一时间，机甲剧烈震动，穆辰眼前陡然一暗。
　　他浑身一凛，快速抬头，机甲内的所有报警灯熄灭，象征着中控系统彻底停止运转，整架机甲难以再继续操作。一片死寂中，通讯手环中的杂音消失，苏青的声音清晰响起。
　　“呼叫地面指挥所。”
　　苏青的声音第一时间传出。他的语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喘息，但仍旧平静，“机甲暂时失控，无法观察粉色炸弹主舰状态。”
　　“收到。”指挥官语气里带着巨大的喜悦，“双头鲨主炮口已经熄灭！”
　　巨大的航舰失去了主能源系统供应，备用能源系统同样被破坏。航舰动力系统依次关闭，身侧的巨大炮口熄灭。
　　它悬浮于宇宙之中，静默无声。
　　作者有话说：
　　嗷呜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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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星盗
　　◎“穆辰，后撤！”◎
　　主舰双头鲨被按下停止键的刹那, 下方的小型舰艇像是得到了指令，忽然向宇宙中散开。一部分航舰向主舰聚拢，另一部分航舰却忽然掉头四散奔逃。星盗机甲纷纷接近正在远离的小型战舰, 意图回撤。
　　地面指挥官奇怪皱着眉：“这是干什么？”
　　他一时想不明白，干脆道：“先拦住回援双头鲨的从舰！”
　　“B3小队炸战舰, 靠近主舰艇支援！”
　　“收到！”
　　苏青：“重新启动机甲核心程序, 报告机甲损毁程度。”
　　“重启成功。”穆辰松了口气, 刚刚中控程序因为过热而停止运转, 但好歹没有彻底烧毁。
　　制式机甲在被重新启动后快速自检，原本熄灭的监控屏幕重新亮起。穆辰浏览了一遍各屏幕上的数字，彻底放下心来。
　　消耗最大的是机甲能源舱, 只剩下了40%，外壳损毁程度达到35%。机甲防护罩在最后时刻已经融化, 但幸好双头鲨主舰炮火及时停止, 余波烧过机甲外壳，带来了一定的损伤。
　　但除此以外, 整架机甲运行良好。
　　“机甲运行良好，外壳损毁35%。”通讯频道中纷纷传来队友的回应。
　　“收到。”苏青应了一声，看着星图屏幕上的敌方位置信息，皱起眉。
　　穆辰的目光同样落在星图上, 低声喃喃道：“他们的行动怎么这么割裂？星盗闹内讧了？”
　　一部分还知道回援主舰，另一部分却掉头就跑。
　　几架搭载了星盗机甲的小型航舰更是直接开启最大动力, 向与双头鲨截然相反的方向高速行驶。像是他们本来就不想再受双头鲨的管制，趁此机会匆匆奔逃。
　　穆辰：“奇怪。”
　　苏青也皱着眉，看了一眼地图屏幕上正在接近支援的B3小队舰艇：“登舰。”
　　AB型机甲形态改变, 记忆金属部件收缩, 由近百米高的庞然大物缩为十几米高的星内机甲, 以激光刀卸掉接入舱舱门，翻入双头鲨主舰左侧接驳舱。
　　穆辰拉开固定器，佩戴氧气面罩，携带机甲舱内配备的便携探测仪，跳出驾驶舱。
　　他与苏青带领的分队分别从左右两处驾驶舱进入，各自留下两名机甲师于原地待命，和剩下三人一起进入双头鲨主舰内部通道，在通道尽头相遇。
　　“真的不对劲。”穆辰低声道，“主舰内没有人。”
　　因为能源系统熄灭，航舰内部所有的混乱警示灯都已经停止闪烁。航舰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没有等待作战的机甲师，也没有应该待命的机械师。探测仪没有发出任何检测到生命体的提示，航舰内本该有的辅助机器人也不见踪影。
　　整座舰艇好像这是一艘幽灵航船，漂浮在宇宙星海。航舰通道内部，只有穆辰手里的探照灯发出光源。
　　苏青嗯了一声，越过穆辰，走在队伍最前端。他的军靴踏在地面，发出空荡回响。
　　航舰内部极为安静，穆辰按了下耳机，调小音量。
　　“B3小队预计于两分钟后到达接应位置。”
　　苏青走到通道尽头。
　　航舰的双鲨鱼头驾驶舱尾部共同连接着圆形指挥室。这是主航舰上最重要的一间舱室。苏青回头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后退待命。
　　穆辰皱着眉。执行任务中，他只能按照纪律无条件服从指挥，因而向后退了一步，和其他几名机甲师站在一起，手里握着那把银蓝色粒子枪。
　　苏青伸出手，利落推开指挥室机械门。
　　指挥室大门竟然没有上锁。
　　大门在金属槽内滑动，露出背后一片漆黑的指挥室。
　　苏青手中的照明器打出强光。他扫过室内，快步走向主控台。
　　这是一间半圆型的房间，两侧有数扇瞭望窗，较平的一面连接着前方的双驾驶室，中心部位是一正两副指挥位，左右连接武器系统总操作台，再向外延申的半弧上是通讯监控台等辅助设施。整个指挥室内布满了复杂的操控仪与监控设备。
　　能源切断后，指挥室内所有监控光屏熄灭。苏青的照明光芒从室内扫过。
　　除了他以外，屋里确实还有人。
　　但都是死人。
　　正中指挥位与右侧的副指挥位、两侧的武器控制位，以及前方双驾驶舱的驾驶位上都坐着人。他们仰靠在座位上，松开的手指勾着枪尾，鲜血从头部弹口中汩汩流出，在旁边的地面上喷溅出大片红色。
　　苏青走上前，确认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他以手指沾了一下指挥台上溅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这些人是在刚刚他们破坏能源装置后自杀的。
　　他皱着眉，没有向后打出任何手势。穆辰知道这代表苏青尚未判断驾驶舱内安全。他站在门口，同样能看见指挥室内的景象，更加确定这件事绝对不对劲。
　　苏青低下头，调试随身携带的能量探测仪。航舰能源供应停止，航舰防护场已经消失。部分宇宙射线透过航舰的外壳，落在探测仪的感应屏幕上，形成连串变化的白噪音无序能量波。
　　能量信号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穆辰也盯着探测仪的光屏。每一道波纹都被他记入大脑，一遍遍比对核算。在无序变换的波形中，穆辰敏锐的捕捉到好似随机，却规律性出现的细小波峰。
　　穆辰抬头道：“少将。”
　　“知道。”苏青已经向前走至主控台前，翻开主控台面板，露出下方的备用机械按钮。
　　各色机械按钮位置不一，有的处于拉合关闭状态，有的仍旧显示开启。苏青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右侧开关合拢。
　　航舰能源面板弹出，在剩余能源那一栏显示出25%的数值。同一时间，指挥室通道上方发出一声巨响。隐藏的重型金属门从通道上方轰然坠落，快得让穆辰没有时间反应，只下意识将手中的探测仪掷出。
　　随着一声闷响，探测仪被金属门压成扁片，又碎成几块。
　　穆辰呼吸一窒：“……苏青。”
　　指挥室好像一个忽然合拢的捕兽夹，困住了它的猎物。
　　“在。”通讯频道里传来苏青一如既往的平静声线。
　　这是一道加厚的重型金属门，就连高功率粒子枪都只能在它的门页上射.出一个极浅的孔洞，普通的制式激光枪只能留下一道无伤大雅的划痕。
　　这扇门采取的是粉红鲨鱼星盗团内置的安全锁模式。穆辰连射几枪，却找不到锁扣位置，只能放弃。
　　穆辰：“需要用机甲光刃切割。”他估计着这扇门的材质，“我回去。”
　　“其他人一起回去。”苏青平淡道。
　　穆辰心中一沉：“你发现什么了？”
　　苏青没有回头看向门口。他注视着剩余能源栏，其上的数字向下跳动，从25%下降到24%，又在一秒后跳至23%。
　　这代表着主控室在能源舱被彻底破坏前已经主动切换了线路，用剩余能量向航舰内搭载的备用能源匣充能。航舰内还有设备运行，耗能很快。
　　少将的手指抚过航舰操作台，凭借对各类航舰结构的熟悉，快速找到面板下方的隐藏开关，将下方一排开关拨开。
　　一面面小型光屏从侧方弹出，深红色的光线打出仍在跳动的数字倒计时，倒计时右侧有一个个跳动不已的小小炸.弹图标。
　　航舰留下了的能量全部供给向了高能炸.弹引爆器。一枚需要消耗航舰近30%能量引爆的炸.弹所能释放的能量……这枚炸.弹能够直接清空布莱斯天空城附近的星域！
　　苏青：“高能炸.弹。”
　　穆辰一时没有说话。
　　苏青打开全频通讯，冷静道：“报告指挥所，粉红炸.弹发现高能炸.弹。”
　　“炸.弹质量，千万级当量值。预计引爆天空城附近星域。注意躲避。”
　　“倒计时三十五秒。”
　　“靠！”
　　指挥官大骂一声：“全体航舰后撤！天空城内人员！带幸存者进入指挥所庇护所！”
　　“这里是B3小队。”负责接应的战舰收到指挥所的指令，向后掉头，蓄能中的推进器发出逐渐加深的橘红光色，“1号至11号机甲接驳口保持开启状态，请双头鲨内机甲师快速撤离，于三十秒秒内到达。重复，1号至11号机甲接驳口……”
　　来不及进行炸.弹拆除。穆辰的理智清晰地告诉他这一计算结果。短短三十秒，将将够他们在B3小队航舰最高速行驶前到达航舰接驳舱。
　　“穆辰？”苏青似乎知道青年站在门外还没有离开。他没有从通讯频道中听见回应，于是加重声音，“穆辰。”
　　穆辰：“指挥舱内通常有逃生安全屋。”
　　“在找。”苏青正在检查指挥室内的设置，他用军靴的鞋跟磕了磕地板，确认其下是否有其他装置，对通讯器内说道，“我还没傻。”
　　穆辰紧握着手里的粒子枪，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其他可以使用的武器。
　　“穆辰，后撤。”
　　“倒计时二十五秒——”
　　苏青按了下通讯手环，再次重复：“穆辰？”
　　“在。”
　　“倒计时二十秒——”
　　“后撤！”少将加重语气，厉声道，“你死在门外有什么用？！”
　　“我给过你所有私人权限。多米克族……”
　　“别交代遗言！”穆辰也对着通讯器吼道，“好好找你的安全屋！”
　　倒计时一点点向着零点跳动，穆辰没办法再多想。
　　他转过身，不再瞪着那扇打不开的大门发呆。苏青说得对，不管他是死是活，自己死在门口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重生回来不是用来毫无意义来送死的！
　　穆辰的手掌冰冷，身体被理智操控，一路飞奔，进入机甲驾驶室。
　　“倒计时十秒——”
　　B3小队战舰已经开始加速后撤，却还保持着机甲接驳口开启。舰长急声道：“穆辰！我们仍旧保持接驳舱开启状态，彻底爆炸前，还有最后五秒，五——”
　　“倒计时三秒——”
　　穆辰启动机甲，手指的动作仿佛依存本能，驾驶机甲扑进漆黑星空，向着B3小队离开的方向疾射而出。
　　无声的冲击波在他的身后爆发，光浪将机甲吞噬，电磁波穿透机甲防护层，机甲驾驶舱内发出射线穿透警报和机能受损警报。
　　转向操作系统被爆炸破坏失控，穆辰关闭左侧推进器，借着右侧推进器的动力让机甲转过一个急弯。机甲被爆炸的能量波推着，剧烈摇晃着冲入B3小队战舰接驳口。
　　接驳舱门关闭，航舰瞬时加速，以全速向前航线，堪堪躲过后方更剧烈的第二次爆炸。
　　这场爆炸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剧烈。
　　聚集在双头鲨附近的每一艘从舰内都迸发出强烈的能量。能量交汇，在撞击中产生一次又一次新发生的冲击。宇宙中好像上演无声的连环烟火秀，刺目的光芒接连炸开，绚丽而残酷，足足十几分钟后才慢慢平息。
　　尽管B3小队战舰已经全力掉头航行，却仍旧受到了爆炸能量波冲击，警报系统和一侧动力系统失灵，正处于紧急状态。舰内主灯光熄灭，只有应急灯闪烁。
　　穆辰翻出机甲驾驶舱，被冲击波震得头昏脑胀。他的视线晃动，第一时间检查通讯手环是否还在工作。手环上的工作指示灯还亮着，但爆炸时能量的爆发使得所有通讯器频道完全失效，只传出不间断的电流音。
　　穆辰一遍遍调试通讯手环的接收频率，走出接驳舱。
　　航舰接驳舱呈环形排列，穆辰前往战舰主舱，路过其他机甲匹配的接驳舱出口。一名布莱斯天空城护卫队机甲师从穆辰右手边的门内冲出。他在爆.炸的最后时刻收到B3小队信息冲入航舰，此时劫后余生，尽管根本不认识穆辰，但仍给了他一个热情至极的拥抱。
　　“我们都活着！——”
　　面临死亡的紧张与劫后余生的喜悦交织，他紧紧抱着穆辰，一个劲的捶着穆辰的后背。
　　“对。”穆辰机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
　　“滋——”通讯手环发出的一片噪声中传来一阵刺耳锐鸣，象征着有人向穆辰的通讯收手环发来信息，却受到能量波干扰，变为一声高频震响。
　　穆辰神色一变，连忙看向通讯手环，好像使劲盯着通讯手环就能让混乱的信号变得清晰一样。
　　在他紧张的注视之中，随着爆.炸能量的衰减，手环频道中的锐鸣声逐渐消减，漫长的近十分钟后，通讯手环中总算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人声。穆辰像个傻子一样把手环拿到耳边，放轻呼吸。
　　他努力分辨，终于从扭曲得近乎听不出原音的通讯中分辨出一个个字音。
　　“……来。”
　　“坐标，351，88.2。”间断的扭曲声线报出星域中的坐标，“……安全屋。”
　　哪怕声音失真，但穆辰能够通过对方的咬字判断出一点。
　　说话的人不是苏青。
　　作者有话说：
　　打人不打脸！莫叽抱头鼠窜（不是）不……不要紧张！一定会没事的！安慰.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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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星盗
　　◎“一辈子也看不够。”◎
　　B3小队战舰并未掉头返回布莱斯天空城所在的位置。
　　航舰背后, 爆炸停止，能量场却仍旧混乱不堪。舰艇减缓速度向前航行，最终在安全位置悬停。航舰失去了与布莱斯天空城指挥所的信号联络, 通讯台一边联系附近星球求助，一边尽全力恢复与天空城指挥所的连接, 搜寻宇宙中的同源信号。
　　“回收双头鲨航舰安全屋？”B3航舰长临时接管了整艘航舰, 以及原本由苏青率领的机甲小队的指挥权限。她对穆辰点了下头, 干脆道：“可以, 但后方能量场尚不稳定，混乱能量可能再次发生爆炸，注意安全。”
　　“我们需要对布莱斯天空城星域进行搜救。”她身边的副手看向穆辰, “抱歉，不能派遣其他机甲师帮助你。”
　　“明白。”穆辰换了一架状态良好的制式机甲, 重新进入驾驶舱。他的通讯手环与机甲通讯频联通。他神色看似冷静, 手指覆在机甲操作键盘上，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颤。
　　穆辰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紧张到这种程度。哪怕在生死之间, 他操作机甲的手一直很稳。
　　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臂，活动了一下手掌，才从新搭上操作台, 启动机甲。
　　灰色的制式机甲再次进入宇宙，穆辰对着通讯频道冷声道：“你现在在哪儿？”
　　不带动力装置的安全屋像是漂浮在海啸过后大海中的小船, 随着能量波涛浮动，坐标持续变换。他需要不断确定安全屋的坐标，才能抵达。
　　“听得到吗？”穆辰加大音量, “说话！”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厉声道：“想要我去就说话！”
　　哪怕前方可能只是陷阱, 但他不可能放弃苏青第二次。
　　他承受不起。
　　通讯器中传出一片声响再次变得混乱。穆辰的心脏快速跳动，他不知道安全屋内发生了什么。
　　正常的安全屋设置是只能容纳1-3人的立方体，有时配有额外可以二次脱离的休眠舱。可当时还有谁会在星盗航舰的安全屋内？！是故意在那里等着截断后路的吗？！
　　苏青找到安全屋进入时一定十分仓促，但就算再仓促，少将也不可能失去警惕心，在进入休眠舱时被人袭击成功。就算舱内的人伪装成了昏迷状态……都不至于让苏青放松警惕。
　　除非他认识对方。
　　还可能是谁？！
　　穆辰通过不间断的思考麻痹自己的内心，不让焦灼侵蚀他的头脑。高速前进的机甲激起星域内尚不稳定的能量波，打在机甲外壳上，落下一道道黑色的灼烧痕迹。
　　他已经接近对方第一次提供坐标的星域。茫茫宇宙之中，监测屏却并未检测到任何其他物体。
　　穆辰：“告诉我新的坐标！”
　　这里距离布莱斯天空城的星域已经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强烈的爆炸将天空城大块的碎片炸成粉末，推向整片宇宙，好像大片迷雾笼罩的黑色湖水。穆辰在雾气中穿行，随着与安全屋的距离逐渐接近，通讯器内的噪音变得越来越小。
　　“379，130……”通讯器中终于再次传来回应。穆辰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指一顿，屏住呼吸，难以置信道：“……苏青？”
　　“是我。”断续的通讯中，苏青低声道，“没事。别急。”
　　“他刚才受到爆炸冲击波的影响昏迷了。”第一道声音再次响起，“安全屋的设置不足以抵抗这么大能量的爆炸，氧气系统在泄露，你尽量快点……”
　　穆辰：“莉亚？！”
　　随着距离再次接近，原本扭曲的人声逐渐恢复。这道声音十分耳熟，就是地下机甲擂台的百合花选手莉亚。
　　穆辰内心震惊之极，一直紧绷的心弦倒是刹那放松了不少。
　　“倒了大霉。”莉亚说道，“我在军校新生军演察觉到附近星域异常，还以为是隐藏的红方部队，一个人来探查，结果被这帮子星盗抓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跑出来，结果发现航舰里居然没有人，指挥室死了一片。”
　　“你们上航舰时我也不知道来得是谁，幸好找到了指挥室内的安全屋躲了进去……”
　　穆辰：“我看到你们了。”
　　被灼烧成黑色的正方体漂浮在碎片之中，四面的金属壁斑驳脱落，边缘棱角已经扭曲变形。它的下方面板被炸开了一个手臂宽的裂口，露出其内已经被损坏的机械装置。莉亚所说的氧气泄露应该就是指那里。
　　“我没法把你们带进机甲驾驶舱。”机甲的机械臂把安全屋捞在怀里。穆辰一边掉头前往航舰，一边问道：“氧气、气压、温度、宇宙辐射能量值，数都是多少？”
　　“还正常。”苏青说道，“别着急，小心误入漩涡能量流。”
　　“都还行吧。”莉亚也说道，“安全第一，别咱仨一起被混进碰撞能量流炸飞了。”
　　穆辰抿着唇，不知道两人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没有放任自己多想，专心操作机甲，以最快速度回到B3航舰接驳舱。
　　安全屋内，莉亚看向苏青。
　　安全屋内的氧气值其实在几分钟前已经接近于零，让人难以呼吸。整座安全屋内的体积很小，两人挨得很近，苏青靠在一边墙壁旁，似乎已经因为缺氧而再次陷入昏迷。
　　安全屋发出轻微震动，莉亚知道穆辰已经进入接驳舱。她知道这是最恰当的时机，强行找回自己的神智，抬起手臂。
　　光刃刺入肉.体，发出一声闷响。苏青倏然睁眼，伸手挡着莉亚的手腕。他的手臂发软，并没能用上多少力气。光刃偏离原本的目标，没有插.入苏青的脖颈，但却仍旧深深没入了少将的肩膀。
　　鲜血喷溅而出。
　　苏青皱着眉，他握着莉亚的手腕，却觉得颈后一凉。
　　粗.长的注射器针头没入苏青的后颈，莉亚喘着气，看着苏青的手臂无力落下。她正要再补一刀，却听见安全屋外发出一声轻响。
　　穆辰第一时间跳出机甲，听见半人高的安全屋侧面滑动门内传来解锁声。他的心情焦灼，半蹲下身，从外部拉开滑动门——
　　一把激光刃匕首直冲穆辰面门而来！
　　穆辰全无防备，于仓促之间偏头躲闪。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安全屋内一片血迹，苏青背向门口靠坐在其中，生死不明。下一瞬，莉亚欺身而上。她半张脸上全是血，混杂着汗水，用尽全力将穆辰撞向接驳舱舱壁。
　　穆辰后背撞在金属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一把抓住莉亚的手腕，激光刃的刀尖抵着穆辰的喉咙，向内刺入，划破了皮肤，却未能继续向里。
　　穆辰与莉亚的手臂都在发抖……两人一个在机甲驾驶中消耗了大量体力与精力，一个则在狭小缺氧的安全屋内蜷缩了太久，都在脱力的边缘，
　　穆辰一手阻止莉亚向前递出刀刃，另一手握拳向外挥出。莉亚伸手格挡，掌心与穆辰的拳头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莉亚！”
　　穆辰手臂一松，向右闪身让开，拔出粒子枪。莉亚向前踉跄一步，右肩被粒子枪射.中，却回身扑向穆辰。
　　她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受了什么伤，只孤注一掷要击中穆辰的命脉。两人仅剩不多的体能都在快速消耗，打斗之间完全没有平日的章法，几乎滚作一团。
　　“你让开！”穆辰把她掀在一旁，要去看安全屋内苏青的情况。莉亚从背后再次将穆辰撞倒在地，穆辰向侧翻滚，亮色的光刃紧追着插在他的脸侧。
　　穆辰抬臂格挡，两人再次僵持。混着汗水、血水和泪水的浑浊液体落在地面上，莉亚紧紧咬着牙，只想把激光刃插.入穆辰的前胸。穆辰一只紧紧抵着莉亚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着粒子枪，枪管内发出幽蓝光色，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莉亚的眉心。
　　他剧烈喘着气：“莉亚！别以为我不会开.枪！”
　　“你开啊！”莉亚怒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现在就开枪！”
　　她的眼泪汹.涌，将脸上的血渍冲刷。
　　莉亚的手臂在发抖，仍旧执着地要将匕首压进穆辰的胸膛。她碧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穆辰，眼里带着疯狂。
　　“有本事开枪啊！”她吼道，“你磨磨唧唧的是不是个男人！穆辰！”
　　穆辰胸膛起伏，手指渐渐扣紧，眼里的神色却冷静下来。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穆辰听见混杂在他与莉亚剧烈喘息中的细微声响从安全屋的方向传来。
　　“……别放我活着回去。”莉亚祈求道，“我……”
　　她的语音忽而停滞，身体一软，倒在一旁。
　　一把黑色的小型激光枪击中莉亚的后脑，掉落在地。穆辰拾起莉亚落在一边的激光匕首，伸手按了按莉亚后颈的皮肤，用激光刃将她脖颈后的皮肤隔开，剖出一张与苏青后颈中植入的、相似的芯片。
　　他用激光刃将生物芯片割成几片，又摘下莉亚手腕上的通讯仪，同样将其销毁。
　　苏青靠在安全屋的边缘，喘息急促，低声道：“手臂……”
　　他半边身上都染了血，一只手撑在身侧，好像随时都要倒下。穆辰干脆从一边的机甲舱内扯出探测仪，快速扫描莉亚的身体，一连挖出三块生物芯片。
　　“没了。”他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医疗求助按钮，两步过去扶住苏青，伸手摸索他身上的伤口。少将靠在穆辰肩上，手指上浸着血色，按住穆辰的手掌：“不是，没有致命外伤……”
　　“是药剂……”他喘息着道，“我……”
　　穆辰手掌向上，摸到苏青颈侧的注射针孔。
　　“忍忍。”穆辰一把将苏青背起，等不及医疗机器人，直接背着苏青离开接驳舱。
　　B3小队航舰内人人忙碌，环形机甲接驳仓内没有其他人影。穆辰闯入医疗室，战舰医疗官被吓了一跳，猛的从座位上站起身，看向浑身是血的两人。
　　“他被人注射了药物。”穆辰急促道，将少将放在医疗床上。
　　医疗官神色严肃，先以激光手术刀隔开苏青的衣物，打开一边的治疗仪，照向他肩上的伤口，而后抽取了一管血液送入检查仪器。
　　穆辰瞳孔微微一缩。正在愈合的伤口切割面并不平滑……这不仅是激光刃造成的切割伤，更像是有人探进伤口，生生将本来由刀刃割出的裂口再次撕扯……
　　他看向苏青手上的鲜血。少将依靠者这种野蛮而血腥的方法保持了自己的理智，摆脱药物的控制。
　　苏青此时侧着头，眼中的神光闪烁，挣扎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穆辰蹲下身，苏青的视线滑动，与穆辰对视。
　　“叫我……”他皱着眉，低声道，“叫我的名字。”
　　“苏青，别睡。”穆辰握着他的手，小声道，“再忍忍……苏青……”
　　医疗官抽取了苏青的血液样本送进分析仪。医疗机器人携带的探头对苏青进行全身扫描，将数据显示在光屏上。
　　“血液中的药剂成分很多。”医疗官浏览着结果，快速道，“他……这次被注射的可能是一种精神域毒性剂……”
　　“但他几小时内是不是注射过最大量的稳定剂。”医疗官看向穆辰，见他点了下头，稍微放松语气道，“稳定剂还在发挥作用，维持着精神域的正常形态……我不知道稳定剂失效后会如何，现在也判断不出来毒性剂的性质，只能先再给他加一针。”
　　第二针高剂量稳定剂打入苏青的手臂。少将的呼吸渐渐平稳，目光微定，落在穆辰脸上。
　　穆辰的神色并没有放松。
　　他记得斯考特说过，少将的精神域本来就有50%的几率会因为注射过活性剂后又驾驶机甲而崩溃。
　　现在的情况只会比当时更危险。
　　医疗室大门被人再次一脚踹开。
　　“有伤患！”一名机甲师喘息着走入，肩上扛着昏迷中的同僚，“我们找到了另一架航舰，他们受到爆炸影响太大，航舰变形，里面没几个醒着……”
　　他身后跟着医疗机器人，医疗机器人后面拖着几架担架，依次涌入。最后一名医疗机器人后面拖着莉亚。机甲师跟着穆辰的视线看了一眼，皱着眉道：“这个也奇怪，倒在接驳舱，但不是我们的人。”
　　“被星盗抓走的军校生。”穆辰没有多解释，“可能有问题，先看好。”
　　他直起身：“有天空城指挥所幸存者的消息吗？”
　　穆辰想到斯考特医生。
　　“还没有。”机甲师摇了摇头，看着医疗官接手了那位受到爆炸冲击波而昏迷的同僚，“但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塔塔尔星，他们正在派出大型医疗航舰，预计十小时后抵达。”
　　穆辰：“……十小时。医疗航舰上有精神域专科的医生吗？”
　　医疗官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有，但不是专科医生。”他低声道，“不一定能控制苏青少将的精神域情况……”
　　穆辰一时无言，看向苏青，发现少将正撑着身体翻身坐起来。
　　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在治疗后愈合了大半，缠着绷带。少将把染血的外衣脱了，只批了一件衬衫，下了床。
　　穆辰：“……”
　　苏青向外扬了下头，让穆辰看被医疗机器人一个个拖进来的伤员。他搭着穆辰的肩膀站起身，低声道：“我在哪儿都一样。现在稳定剂有效，不难受了。”
　　穆辰：“……信你就见了鬼。”
　　越来越多的伤员被搬运进治疗室，情况看上去确实都不太妙。穆辰揽住苏青的腰，让他靠着自己站起来，“那去休息舱。”
　　穆辰让苏青躺在床上，自己也坐在床边。他靠着床沿，喝了两管营养液，轻轻出了口气。穆辰恢复了些力气，他站起身，把营养液外壳丢尽舱壁内的垃圾处理器。
　　“去哪儿？”苏青皱眉看他，“我想看着你。”
　　他的精神域情况实在算不上好。稳定剂与毒性剂的效果来回拉扯，扭曲了眼前的景象，和耳边的声音。只有看着穆辰时，世界光怪陆离的表象会暂时褪去，露出真实的礁石。
　　穆辰从苏青脸上读出了他没说出的话，他压着内心的焦虑，低声道：“给你拍张照片看着？三百六十五度可旋转全息摄影。”
　　穆辰想要参与布莱斯天空城指挥所的搜救。
　　天空城地面指挥部下的避难所也就像是大号的安全屋，没有任何动力装置，且只能装载一定量的氧气供给。早一分钟找到幸存者，他们生还的几率就更大。
　　更何况，穆辰抱着一丝期冀，希望能找到斯考特医生。他没法坐在休息舱里等。
　　苏青：“……”
　　穆辰说到做到，还真的拍了一张全息照片，传进苏青的通讯手环，“你就在这儿休息，但别睡。”
　　苏青：“……”
　　少将只能把全息投影拉到床边。
　　“搜救时间两小时一次交接。”他说道，“你两小时后回来。”
　　穆辰随意应了一声：“等回来就让你看真人，看个够。”
　　“看不够。”苏青低声道，“一辈子也看不够。”
　　穆辰：“……”
　　穆辰极轻地吸了口气。
　　“那你就撑着点。”他弯下腰，主动蹭了一下少将没有一丝血色的唇，“撑过这一次，就给你看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莫叽：为什么。明明是这么紧张的场合，苏青少将你突然点亮了情话技能。
　　苏青：因为怕来不及说。
　　穆辰：（怒）把嘴给我闭上。
　　莉亚：（沧桑点烟）（我又做错了什么）
　　莫叽抱头！再次心虚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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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星盗
　　◎……所以少将就这么卖惨？！◎
　　“呼叫地面指挥所——”
　　B3航舰主舰指挥室内, 联络员仍旧锲而不舍的寻找着天空城指挥所的通讯信号。航舰正在掉头，缓慢向着布莱斯天空城的方向行驶，以更好的搜寻求救信号。
　　航舰自动监控系统失灵, 大副监控着整艘舰艇的情况，一面面浏览面前的光屏, 确认航舰的情况还算良好, 能够支持他们的搜索。
　　“第三次轮换。”舰长在一边发出指令。在外搜索指挥所信号的机甲师们掉头返回航舰, 与剩下的一组机甲师们进行轮换休息。
　　前两轮的搜索已经陆陆续续找到了其他爆炸中分散的航舰, 尚还有行动能力的机甲师们都在短暂的休息后与原本B3航舰内的机甲师一同，由舰长调配，进行搜救任务。
　　本轮搜救中, 进二十余名机甲师在收到指令后开始回撤，穆辰却没有转向, 他按着通讯器道：“申请继续搜索。”
　　“身体吃得消？”舰长向穆辰确认,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点了下头，“批准继续搜索。”
　　“……他真的行？”大副抽空转头, “这得是钢铁做的人吧？从天空城被袭击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个小时。他还能驾驶机甲？”
　　舰长摇了摇头：“现在缺人，他说身体吃得消，没必要强行叫他回来。”
　　穆辰正驾驶机甲航行在宇宙中。
　　这是他在外进行不间断搜索的第八个小时，他的驾驶员防护服下全是汗水。
　　他曾经返回航舰两次, 但只是为了补给机甲能源，抽时间喝了两袋营养液。身体已经在长时间的驾驶中感到疲惫, 受过伤的手掌和手臂早就开始感到疼痛，甚至已经变得麻木。穆辰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渐渐不受控制……但还不能停。
　　他的精神域也已经因为过度使用而感到不适。但这一丝痛楚却反而能够驱散身体的劳累。因为他知道苏青此时承受的痛苦远超自己千万倍。
　　汗水从睫毛滴落。穆辰眨了下眼，将有些散漫的思路重新聚集, 在星图上标出自己已经走过的航线, 和其他机甲师的搜救路线。
　　爆炸后的星域一片混乱, 穆辰必须避开能量乱流，他在脑海中计算出通讯器在混乱能量中能够探查的范围，规划着自己这一次的行进方向。
　　穆辰活动了下手腕，捏了捏自己的手掌，短暂迅速的放松了肌肉，而后将双手重新放上操作台。
　　“穆辰。”通讯器中突然传来苏青的声音。
　　“什么？”穆辰正在调试机甲内的信号接收仪。在任务中，按理应该保持除战斗频道外一切通讯静默。但穆辰实在放心不下苏青，于是打开了少将的语音发送权限。
　　苏青：“回来。”
　　少将说话的声音轻微，穆辰一时没听清。他调大音量，听到苏青重复道：“回来一趟。”
　　“……我很难受。”少将按着通讯手环，哑声道，“穆辰。”
　　穆辰还从来没听过苏青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慌忙掉头，机甲仓促放弃原本预计形式的路线，拐过一道急弯，绕捷径穿过碎片聚成的乱流。恰巧就在此时，搜索信号屏中跳出一道波峰。
　　“——指挥所——重复，这里是布莱斯天空城指挥所——有人听得到吗？！——”
　　穆辰：“！”
　　“这儿！”穆辰立刻在搜救频道中打出位置坐标，同时向指挥所发起通讯。
　　“靠，终于联络到人了。”指挥官持续八小时近乎不间断的发送通讯，嗓音沙哑，听起来活像一只公鸭子：“坐标 23，-810，安全屋氧气量剩余5%，这里有近千人……”
　　B3航舰向着穆辰汇报的坐标移动，附近搜救的机甲师同时向指挥所靠拢。穆辰却反而掉头，迎着B3航舰疾驰而去。
　　他进入休息舱时神色近乎慌张，看见苏青靠在床头，转眼看过来时神色却十分清明，脸色甚至比八小时前看着还要好一点。
　　穆辰：“……”
　　他第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穆辰立即想到前两次休息时间苏青都曾经让他按时轮换休息，但他都没有听。
　　……所以少将就这么卖惨？！
　　苏青：“过来。”
　　穆辰走到床边坐下，随即意识到不对。就算苏青的精神域情况不噩化也不可能自然好转。他于是拉过苏青的手臂，撩开他的袖子，紧跟着皱了下眉。
　　“你又注射了一针稳定剂？”
　　苏青嗯了一声，也握住穆辰的手，手指向下轻轻一按。
　　穆辰立刻嘶了一声。
　　“手不要了？”苏青声色微冷，“你的精神域不要了？”
　　穆辰：“……注射了稳定剂了不起。还有精神骂人。”
　　苏青垂着眼不说话，只轻轻按着穆辰的手掌，过了半晌低声道：“闭眼休息。”
　　穆辰：“……”
　　“来。”苏青揽了一下穆辰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穆辰一只手被他抓着，靠着苏青休息了一会儿，内心实在焦虑，于是用另一只手打开光屏，关注救援进度。
　　“别看了。”苏青伸出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少将的手掌虚虚挡在穆辰眼前，穆辰透过他的指缝，看见航舰抛出挂钩，固定住了还在能量流中漂浮的避难所。
　　下一秒，苏青挡在他面前的手掌忽而颤了一下。
　　穆辰提起心，转头看他。
　　少将蹙起眉，原本在帮穆辰按摩的手指也跟着微微停顿。一秒后，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想要继续动作。穆辰反而压住他的手掌。
　　他端详了苏青片刻，认真道：“少将，你答应过帮我个忙。”
　　苏青：“……”
　　他当然记得。
　　“稳定剂失效的时间变短了。”苏青于是说道，“受了些影响。”
　　穆辰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一片安静中，全频通讯器里传来陌生的新通讯加入：“这里是塔塔尔星医疗航舰。”
　　对方通讯员字句清晰：“提前到达指定位置。申请进行航舰对接，转移伤员。”
　　*
　　一小时后，斯考特医生登上医疗航舰。
　　避难所被已经被航舰回收，它原本的形状在爆炸中被挤压变形，堪堪将要露出内部的氧气流通装置。
　　也是他们幸运，在第一波爆炸中被冲击波远远推出了航舰群中心，反而躲过了大半第二波爆炸的余波侵袭，因而尽管层层外壁破裂脱落，但直到最后，仍保持着内部最后两层金属壁，和夹层中的供给装置。
　　避难所中装载了诊疗部大楼中全部人员，和在前期搜救中救回的幸存者，整个空间内塞得满满当当，人和人都紧紧挤在一起。
　　他们经过引渡后登上医疗航舰，首先排队进行能量辐射检查，和基础病症、流行病筛查。
　　穆辰看了一眼自己的检查结果，在最后发现了最新添加的季节性传染型基因病，知道这是勒曼提到过的，对多米克族融合基因病的筛查。
　　穆辰：总算有件好事。
　　在他周围，幸存者们纷纷用通讯器和家人朋友联络。
　　一位老爷子站在检察室门口，一边等待自己的报告一边对着通讯器语重心长道：“你看看，还是我说的吧，危险就在身边！不要天天都说我是什么被害妄想症……”
　　“申请一间独立治疗室，配手术室与休眠舱。”斯考特已经拿到了阴性检查结果。他看了一眼穆辰，青年压抑着焦虑情绪，站在一边。
　　斯考特安抚性地对他们点了下头，向通讯器内说道，“101号，收到。”
　　“走吧。”他说道，“先给苏青少将检查。你说他被注射了精神域毒素？”
　　穆辰应了一声。
　　“有人想要你们的命。”斯考特看向穆辰，好奇道，“你怎么没怀疑我？”
　　“你能动手的机会太多。”穆辰说道，“抓住一个，事半功倍。”
　　更何况，在特拉华暗示过安全的术前休眠期，斯考特医生一直在场。
　　“我确实对这些争端没什么兴趣。”医生深海般蓝色的眼睛望向穆辰，“我更关心人类的精神域生理结构。”
　　有一瞬间，穆辰觉得自己好像被医疗室里的探照仪器扫了一遍。
　　“你的精神域结构应该和苏青少将一样，都非常好看，拥有向更高处发展的潜力。”
　　穆辰：……
　　他在通道口与斯考特分别，去休息室找苏青。
　　这是一艘中型医疗航舰，航舰内四分之三部分是诊疗区，剩下的四分之一是休息区。休息区内被分割成一个个无门的隔间。没有受到严重伤害、或是还在等待检查结果的幸存者们聚集在休息区中，有的三三两两在外面的走廊上交谈，有的则在自己的隔间内休息。
　　苏青坐在隔间外长椅上，看着一名医护人员将一名拼命向角落里缩去的少年安置在隔间内的床上，调整了医疗机器人的参数，让它对少年进行看护，而后匆匆离开，去照顾其他的幸存者。
　　穆辰照着苏青通讯里发来的隔间号找到了人，顺着他的视线向内看了一眼，意外发现床上恰巧坐着张辰星。
　　少年与穆辰上次见到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的面色苍白，穿着黑色运动服，缩在床铺靠着隔间夹角处，茫然望着隔间外经过的人。他的神色茫然，对医疗机器人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有人接近隔间门口，他就更紧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眼神深处却带着仓皇和惊恐。
　　张辰星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没有来得及进入避难所。穆辰看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特拉华的身影。
　　而张辰星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穿的黑色运动服不显污渍，但仔细看能够发现，运动服的前襟上有大片干涸的血渍。
　　护理员在星盗发起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去寻找张辰星，看这样子似乎凶多吉少。
　　但没人能让张辰星开口说出发生了什么。他蜷在床脚，穆辰尝试性地走近隔间。张辰星看着他，手臂动了动，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却没有做出后退躲避的动作。
　　穆辰拿过医疗机器人机械手里的营养液打开递给他。医疗机器人刚刚已经把营养液举在张辰星眼前，他却只往后缩，并不伸手去接。但穆辰递出的营养液，他却伸手接了。
　　“他还记得我们。”穆辰看向苏青。
　　苏青应了一声。
　　穆辰退出隔间，扶着苏青站起来：“他会好的，你也该去检查了。”
　　稳定剂的作用正在失效，苏青没有再注射第三针。本就受损的精神域在毒素的逐渐侵袭下变得失控，少将的听力和视力都正在丧失，神经被麻木，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穆辰扶着他坐上医疗航舰提供的轮椅，进入航舰内部电梯，到达101诊室。
　　斯考特医生正在检查调试诊疗室内设备的初始设置。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立刻皱起眉。
　　苏青被推进检查室，检查仪器上，一面面屏幕亮起数据突破安全值的红灯。斯考特看了半晌，转向穆辰。
　　“这个情况……得立即手术。”他一边调取中和剂，以缓解精神域毒素的效果，一边对穆辰道。
　　“手术风险会很高。”医生转向穆辰，“他现在的精神域情况其实不合适……但如果不动手术，只能等死。”
　　穆辰：“……”
　　“高风险同意书签一下。”斯考特向穆辰发了几个文件，转身向医疗机器人调取麻醉剂，准备直接让苏青的精神域进入休眠。
　　穆辰一页一页翻看，在风险同意书家属栏上签字。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钟蓝提过的大脑急冻项目。
　　“那个不用签了。”斯考特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实验室已经在爆炸中被摧毁了。”
　　“而且这几年我其实也没有成功过。”医生将穆辰签完字的文件上传备案，“进去看一眼吧。看完就送进休眠舱。”
　　穆辰：“……”
　　他进了旁边的检测室。苏青躺在床上，医疗机器人在他的手臂内侧埋入中和剂注射针管。少将半阖着眼，因为精神域的剧烈疼痛，额头上覆着一层冷汗。
　　他现在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敏锐，直到穆辰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才有所察觉，掀起眼皮。
　　穆辰压下心中的情绪，弯腰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记得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哎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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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莉亚
　　◎“看来霍夫曼的心情还不错。”◎
　　“插播紧急新闻。半日前, 粉红星盗团袭击布莱斯天空城，造成上千人受伤，近百人死亡。”
　　“天空城损毁, 避难所于塔塔尔星安全着落，天空城一部分幸存者被转移至塔塔尔星派出的医疗航舰集中救治。同时, 塔塔尔星派出的救援队仍在布莱斯天空城遗址附近搜救。”
　　“在本次袭击以前, 粉红星盗团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内是三十年前, 其曾在北车三星系称霸一时, 劫掠、击毁过多艘星舰。后被劳力得元帅伏击，多艘从舰被击落，主舰不知所踪, 一度被认为落入陨石带坠毁。“
　　“粉红星盗头目代号鲨鱼，副头目代号水蛇, 最强盛时有成员近千人, 甚至建有星盗天空城。”
　　“初步调查显示，布莱斯天空城空防内部有之前尚未被发现的空间虫洞, 使得粉红星盗团从天空所处的红叠星系外跃迁进入天空城领空，发起袭击。”
　　“下面是已知幸存者名单：……”
　　穆辰坐在诊疗室外的休息椅上，关闭粉红星盗团头目的照片，点开星网上的链接跳转页面, 在幸存者名单上查找了几个名字。
　　张月城他们已经随着避难所到达塔塔尔星，特拉华的名字果然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目前属于失踪人群。
　　名单中下方，穆辰和苏青的名字赫然在列。
　　几个星域以外的首都星，霍夫曼.里尔德神情阴冷, 将显示着幸存者名单的光屏推至一边。
　　“明明进了笼, 却还没死。”他喃喃道, “不应该。”
　　“我用的可不是普通能被稳定剂或者中和剂稀释的精神域药剂毒……奇怪。”
　　“那名小机甲师莉亚，不可能有手段偷偷更换毒性剂药物。”霍夫曼若有所思，“还会因为什么？难道是还没到药效完全发作的时间？”
　　“也许是苏青的体质与众不同。”他身边有人接话道。
　　霍夫曼转头打量着他，神色阴郁。
　　身边的青年容貌温和，和霍夫曼有三四分像，面前支着一块画板，坐在花园边回廊下，拿着画笔认认真真的写生。
　　“别告诉我，是你为了不让勒曼那个混小子难过，换了注射器内的药剂。”
　　青年：“……”
　　瑞.里尔德看向霍夫曼。他脸上总是蒙着一层忧郁，哪怕笑起来时，也让人觉得那笑意中笼着一片阴云。
　　他是勒曼的哥哥，也是霍夫曼选定的下一任家主。
　　“父亲，我和弟弟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瑞说道，“这不是您一手促成的吗？我在他心里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哥哥，他在我心里也不再是那个追在屁股后面需要我保护的弟弟。”
　　“您不用太多疑。”
　　“而且，他也已经和您恢复了联系。”
　　“就算他真是决定带着第一军团的势力回归里尔德家，也不会同意杀死苏青。”霍夫曼冷笑道。但他没有反驳瑞刚刚的辩驳，只是看着幸存者名单深深思索。
　　“叮铃——”
　　花园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一声轻响。沈舒容手里端着茶点托盘，站在花园外，微笑道：“霍夫曼。瑞先生。我做了下午茶，要尝尝吗？”
　　他不被允许进入这座属于瑞的花园庭院。
　　“父亲还挺喜欢他的，现在还留着。”瑞看向霍夫曼。
　　“滋味好又听话。”霍夫曼站起身，“一时半会儿还没厌。”
　　瑞笑了笑，又在画板上补了两笔。霍夫曼转头看了一眼他画板上红黑色的扭曲图形，又看了看阳光下美轮美奂的花园，笑了一声。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画。”他说道，“比以前在联邦巡展的那些狗屁东西好看得多。”
　　“父亲不喜欢‘唯美’的画作。”瑞好脾气的接了一句，看着霍夫曼走出花园，去品尝他的“下午茶”，摇了摇头。
　　“可惜。”他低声道，揭开最上的一层画布，重新勾勒一幅图像。
　　潦草的线条在画布上勾出他自己的脸。
　　“看来霍夫曼的心情还不错。”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大概是后面还有布置吧。”
　　*
　　“你们没事吧？”钟蓝从首都星发来信息。他明显也看见了布莱斯天空城受到袭击的报告，怕打扰穆辰休息，不敢发来通讯，只有大段的字符。
　　穆辰回了一句没事，解释了一句苏青的手术还未进行，而后同样回复了勒曼的消息，没再多说。
　　张月城同样发来了消息，询问了穆辰和苏青的情况，而后问他有没有见到张辰星，语气焦急。
　　“辰星在医疗航舰上。”穆辰说道。
　　张月城长长地松了口气，犹豫一瞬，还是问道：“那……我弟弟呢？”
　　“没见到他。”穆辰只能道，“再等等吧。”
　　他挂断通讯，没什么心情去安慰张月城。只背靠着航舰内的通道门，想着就躺在背后休眠舱内的苏青出了会儿神。
　　从昨天到今天，接近一整天的时间，穆辰也只刚刚靠着苏青睡了一个多小时，还睡得不沉。他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但却不怎么觉得困。
　　在苏青手术结果出来之前，穆辰觉得自己八成是不会觉得困的。
　　B3小队的大副拐入通道，远远向穆辰打了个手势。
　　穆辰意识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于是站起身，礼貌道：“有事？”
　　“我们审问了军校生莉亚。”大副说道，“她的身份手环遗失，但身份调查没有问题。只是她关于星盗航舰内的叙述无从核实。同样，在安全屋内发生的事，只有她和苏青少将知道。她叙述自己和苏青少将的伤都来源于躲藏在指挥室深处的星盗袭击……我们无从判断真假。”
　　大副看着穆辰：“另外，您和她在接驳舱内发生过打斗吧，我们看到了舱内的痕迹。其间发生了什么？”
　　穆辰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还在星盗的控制之下，所以袭击了我。”
　　大副：“……”
　　“尽管有所怀疑，但我们无法确认她和袭击天空城的星盗有所联系。另外，我们已经联系了军校，对方确认莉亚如她所述，是军校学生，在参加演习时意外失联，已经提交证明材料。”
　　大副：“我们对她的合理拘留时也已到规定时长。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会将她释放。”
　　穆辰知道对方的意思。
　　莉亚的叙述模棱两可，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将她无罪释放。大副觉得穆辰也许知道些莉亚的其他情况，能够提供辅助证明。
　　穆辰摇了摇头。
　　“我对她和星盗间的关系也没有确切的了解。”他说道，“帮不上忙。安全屋内发生的事，只有苏青少将知道。我跟您去看看她。”
　　他跟着大副来到暂时关押莉亚的休息舱。一名近卫官正在解开莉亚手上的电子镣铐。她闻声抬起头，看向穆辰。
　　穆辰站在一边等着莉亚的释放手续办完。片刻后，女机甲师向穆辰走来。她的表情平静了很多，望向穆辰，神情复杂。穆辰扬了下头，示意她先离开这间舱室。莉亚沉默跟在穆辰身边，发现前面的人越来越多。
　　这里是幸存人员身体检查站。穆辰站在人群外对她道：“去看看体内辐射量有没有超标。”
　　莉亚：“……”
　　“你怎么想的。”她看向穆辰，扯了下嘴角，“还这么没有防备？”
　　“你身上没有武器，赤手空拳打不过我。”穆辰靠在通道边站着，冷道，“你现在有什么值得我防备的地方？”
　　莉亚：“也不怕我跑了？”
　　“跑去哪儿？”穆辰冷笑，“你哪儿也不敢去，只敢等着里尔德家的人来接触你、向你发布下一步的动向。否则你的母亲就会死。”
　　莉亚神色一顿，听见穆辰继续道。
　　“你也别误会。”他说道，“就算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也没打算这么原谅你。”
　　莉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道：“你不如当时杀了我。”
　　“苏青活不了。”
　　“那管精神域毒性剂……是最新研究的产品。没有对应的中和剂，也不会被稳定剂影响。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暂时摆脱药效没有完全陷入昏迷，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活了这么久，但……”
　　穆辰神色平静，最开始听莉亚说出少将活不了时瞬时失控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苏青的情况明显与莉亚以为的不同。她携带的那管毒性剂被人换过。
　　穆辰暂时没心思去想里尔德家的关系网。他一直等到莉亚说完，才嗯了一声，并未接话，只冷淡道：“你的父亲，就是粉红星盗团的头子。”
　　莉亚神情一顿。
　　“……你真聪明。”她轻声道。
　　“你和星盗头子年轻时的照片有点像。”穆辰说道，“头发和眼睛。”
　　“是啊……”莉亚看着穆辰，“你都觉得像，更何况那些参加过剿灭星盗团的军官。他们当然要好好调查一遍我的资料。”
　　“怪不得他以前一直不让我去军校。”她露出一个惨笑，“他逃亡来到爱尔普兰星，伪装了身份，和我母亲结婚，生下我……他怕自己的身份伪装在军校录取检查中被看破。”
　　“我可真是自投罗网。”她喃喃道，“真是可笑。”
　　“按联邦法律。如果家属对星盗的身份完全不知情，抓获星盗后，应该将家属无罪释放。”穆辰声色平淡，“对你来说，最大的影响只是会被立刻开除军校学籍。”
　　“那是我爸！”
　　“也是杀了数万人的刽子手。”穆辰冷道，“你觉得他因为你加入军校被联邦发现很无辜？”
　　莉亚胸口剧烈起伏，却难以反驳。片刻后，她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道，“是，他是……我真不敢相信。”
　　她那个听老婆话、宠女儿，又老古板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父亲……是个杀人如麻的星盗，一直挂在联邦的通缉犯面板上。
　　“你的资料审查出现了问题，却在上报过程中被里尔德家截停。”穆辰观察者莉亚的表情，知道被自己说中了，“里尔德家联系你的父亲，想让他重操旧业，否则里尔德家会干预审核程序，把你们全家都送上死刑场。”
　　星盗臭名昭著，哪怕他们的家属被诬陷，也没什么人愿意费劲帮他们发声，再给自己惹一身骚。
　　“里尔德家调查出你认识我。”穆辰继续说道，“所以也让你上了星盗舰艇。”
　　星盗袭击布莱斯天空城，本来就是霍夫曼为防止夜枭暗杀失败而上的双保险。
　　穆辰懊恼至极。无论是苏青还是他，都没有想过霍夫曼会这么丧心病狂！
　　只为了杀两个人，拖着整个布莱斯天空城进入地狱……就连被称为暴君的理事官琼.拉德都没有做过这么泯灭人性的举动。
　　穆辰的声音越发冰冷：“他们知道，如果星盗袭击布莱斯天空城，苏青一定会联系地面指挥所。如果天空城的机甲师不能突破星盗的防线，不论苏青的精神域情况如何，都一定会申请协助……而在星盗的指挥室里，既然情况异常，他作为小队指挥，一定会最先进入探查。”
　　“这样还不够。”穆辰说道，“因为航舰安全屋无法轻易卸除，里尔德家干脆让你进入了唯一的逃生通道，在你身上装了监控芯片。”
　　“你觉得自己被我们拖累了？”
　　“我和我母亲什么也没做错！”莉亚看向穆辰，忍不住放大了音量。周围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在通道拐角处交谈的两人。穆辰冷笑道：“布莱斯天空城的人也什么都没做错。”
　　“你难道想不清楚把你们家害成这样的人是谁？！”穆辰向前一步，紧紧盯着莉亚的双眼，“你父亲是罪有应得，但要害你和你母亲的，是霍夫曼.里尔德。”
　　“布莱斯天空城被袭击，救出来的伤员挤满了这艘航舰，救不出来的人都被炸成了碎末，飘在宇宙星空里。”
　　“你以为自己没有错，莉亚，但你要是成为他的帮凶……只会让更多的人为此死亡。”
　　莉亚一步步退至墙边，喃喃道：“对，你说的也对。所以我让你杀了我……我说过了……”
　　“你难道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吗？！”穆辰厉声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泪水从莉亚碧蓝色的眼睛里滑出，落在地上。她睁大眼，茫然看着穆辰，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面对多米克族，你以前还敢开着机甲上去迎战！”穆辰怒道，“现在面对霍夫曼，你怎么软弱得连反抗都不敢？！你以为你杀了我和苏青他就会放过你和你的母亲？！他不在意布莱斯天空城那么多无辜民众，难道还在意你和你母亲两条人命？”
　　“不杀你们对他毫无好处。”穆辰冷道，“只有杀了你们才不会有消息泄露，他才会安心！”
　　“反而是我和苏青活着。”他看着莉亚，一字一顿道，“让他觉得你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你手里才有筹码。”
　　“我和苏青多活一天，他就更着急一点，就会抓住任何能给我们造成威胁的人或事，不会轻易把你处死。”
　　“你反而可以借此机会接近他，观察他……再告诉我们他的动向，他要让你做什么。”穆辰逐渐压低声音，“我可以把他送进联邦死刑狱。”
　　“让你和你母亲这辈子都不会再活在被威胁的阴影之下。”
　　“……可我已经失败了。”莉亚看着穆辰。
　　“你可以告诉他，你已经重新取得了我的信任。”
　　“告诉他，你答应给我们做卧底。”莉亚下意识地带着恐惧移开了视线。她从未想过穆辰眼里也能流露出这样冰冷……弥漫着杀意的目光。
　　“但不要再尝试欺骗我。”穆辰说道，“我在里尔德家，也还安.插.了别的人。”
　　作者有话说：
　　托马斯回旋大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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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直播
　　◎“手术开始了吗？”◎
　　“我不知道……穆辰。”
　　“里尔德家什么时候会接你回去？”穆辰没有接话, 神色依旧冷漠。他停顿片刻，笃定道：“他们会在你回到军校后重新接触你。”
　　莉亚点了点头：”对。我在军校的一切行动也都受到里尔德家的监视……他们会重新在我身体里注射监视芯片……“
　　“我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样的了。”莉亚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抹干了眼泪，沉默片刻, 最终道：”……我……也许我可以试试。“
　　”没有试一试。“穆辰冷酷道，”我在里尔德家能够监.视你, 也可以要你的命。“
　　他的话里漏洞不小。但莉亚思绪混乱, 又被穆辰的气势唬住, 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赶紧又点了点头。
　　穆辰看着她转身离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在里尔德家其实并没有人脉。只不过猜到有人调换了苏青的药剂，干脆借此诈一诈莉亚。
　　穆辰知道莉亚是无辜的。
　　她的生活被迫天翻地覆。她并没有拒绝这糟糕命运的权力, 但命运不会因此对她怜悯。
　　只是与其让莉亚死在霍夫曼.里尔德的手里……不如逼她堵一把。这对她，对穆辰和苏青都是最好的选择。
　　穆辰曲起手指抵了下额头, 而后想起来苏青总是不自觉做出这个动作。
　　“真是头疼。”他低声自言自语, 转身重新往斯考特医生的诊疗室走。
　　经过检查站时，穆辰看见一名中年人正被两个医护人员引领着去另一侧的隔离间。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有些好奇的望向这边。
　　“这人刚刚被被检测出新型基因病阳性……”
　　“没事，没有血液接触又不会传染。话说这次的新型基因病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说的新型基因病就是第一军团放出来的假消息。
　　穆辰放慢脚步，又看了那名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苦着脸，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项筛查中被检测出阳性。他看上去与普通人无二, 穆辰一时无法判断说实验的受害者，还是这次检查结果只是因为作为检测标准的基因片段数据不够精准而造成的误判。
　　但被标记为新型基因病的阳性患者会在卫生部系统中备案, 而第一军团医疗部也可以在流行病开放资料库中追踪他们的行踪动向。无论如何，穆辰至少不用担心多米克族和经过实验的融合者混在人群中袭击……
　　穆辰于是收回视线，要向前走时, 目光却滑过一个蹲在角落里的身影。
　　张辰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检查站, 后面跟着负责照顾她的医疗机器人。少年蜷缩检查站门后的一片阴影里, 因为面对人群的紧张和恐惧而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手臂上一片青紫印记。他却没有躲到人更少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检查站与外面相连的接口。
　　每位得救的幸存者都会从那儿被送进检查站。
　　穆辰蹲在张辰星身边，尝试性道：“辰星？”
　　张辰星转过头看他。
　　穆辰：“在等特拉华？”
　　张辰星无声沉默。穆辰站起身，想找个医护人员带张辰星会休息室，却听见少年低声道：“我知道叔叔死了。”
　　“我看到了。”
　　穆辰：“……”
　　当时天空城内的情形混乱，穆辰猜测大概是特拉华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张辰星的获救。他干脆盘膝在张辰星面前坐下来：“你想说说吗？”
　　张辰星摇了摇头。
　　“我很害怕。”他说道，“我不敢说。”
　　一名医护人员路过检查站，穆辰对他招了招手：“医生！”
　　穆辰：“这孩子需要心理疏导。”
　　医生弯下腰，张辰星立刻向后缩去。
　　“没事。”穆辰赶紧安慰道。医生看了一眼张辰星的患者信息，又看了看少年的状态，摇了摇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现在也没那么多时间。等着治疗的幸存者太多。现在没有心理医生，航舰上的心理医生也都帮忙去其他的诊疗室打下手了。”
　　“我只能先把他送回休息舱。”他说道，“没事，你放心。等航舰降落在塔塔尔星，他肯定能得到妥善治疗。”
　　穆辰点了下头，把张辰星交给医生，站起身，重新走回手术室外。
　　航舰在宇宙中航行，跟随距离最近的星球时区调整着通讯手环上的时间。穆辰频频看表，熬过了休眠舱中的一天时间。
　　安静了一天的通讯器响起。钟蓝和穆辰一样焦虑，他刚刚结束夜班值班，一边往飞行器走一边忍不住发消息给穆辰。
　　“手术开始了吗？”
　　“开始了。”穆辰回复道。斯考特医生一小时前找过他一次，告诉他苏青身体情况稳定，即将进入手术室。
　　“幸好现在技术发展，不需要整个打开颅骨了，要不然少将现在的头盖骨就要被掀了。”钟蓝说道，“以前的精神域手术可比现在麻烦得多，不像现在还可以微创。那时候要剃光头，手术时要掀头皮，再打开颅骨……”
　　穆辰：“……”
　　钟蓝是真的紧张，没话找话，开始给穆辰进行教学，“我以前刚进医院的时候在各科轮值，在精神域科旁观实习过，我给你讲讲这手术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技术发达了，没那么血腥，手术刀从太阳穴附近进入，开口很小，离病灶更近。像苏青这种情况，八成是有哪部分组织已经彻底坏死了，需要先切除，再注射溶液促进修复再生。”
　　“这个切除的边界是有很有讲究的，切多切少都不行。切少了治不好，切多了成傻子。当然，手术中出血量控制不好或者触碰到神经更是有大问题……哎……！别挂通讯啊！”
　　穆辰懒得理他，刚挂了通讯，手环又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钟蓝锲而不舍打过来，低头一看，却发现这次找来的人是阿鸣。
　　布莱斯天空城被星盗袭击是件大事，近一天过去，就算是与星网不连通的爱尔普兰星都有了报道。穆辰忽然想起阿鸣前几天说过爱尔普兰星的民众在接受星盗身份核查，一阵恍然。
　　“风声松了？”穆辰接通通讯。
　　“料事如神。”阿鸣佩服道：“不愧是M神。”
　　“暗网没被端，我今天上去看了看。”阿鸣说道，“蔓蔓申请了赛区调转……“
　　光屏毫无预兆的熄灭。
　　“怎么回事？”阿鸣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他话才说到一半，M神那边也没什么异样，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会突然切断通讯的样子。他正要重新拨再拨一遍，面前一亮，屏幕又自动展开。
　　显示的却是和刚刚完全不同的画面。
　　“……我去。”勒曼坐在军团长办公室内。刚刚好像故障一样熄灭了一刹的光屏在此展开，上面却不是他原本在浏览的布莱斯天空城袭击新闻。
　　勒曼骤然从桌后站起，紧紧盯着屏幕内的画面。
　　首都星里尔德庄园内，霍夫曼享受地嚼着沈舒容喂到自己嘴里的葡萄，他看着面前的光屏，嘴角滑过一个笑容，没注意到沈舒容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表情，语气满足道，“这次你总逃不掉了吧。”
　　首都医院中，钟蓝完成换班，登上飞行器。他打开光屏打算看个电视缓解下紧张万分的心情，原本应该播放动画电影的频道里却出现了明显不是动画片中的真实场景。
　　钟蓝眉头一跳，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一间手术室。
　　摄像头的位置有些低，连接的是携带者的通讯手环。开着摄像头的人似乎是一名助理医师，正从手术准备室进入手术室。手术台边有一位主刀医师和两位机器人医生助手。
　　护理机器人在屋内穿梭，忙忙碌碌，一边为主刀的医师递来必要器械，一边监控需要给病人注射的药剂。
　　因为摄像的人站的位置正好，从摄像头中，钟蓝能看到手术台上病人的侧脸。
　　苏青那张俊脸，只要见过一次的人就很难忘记。
　　“……怎么会……”钟蓝喃喃道，“这是在干什么？”
　　他立刻低头想要拨通穆辰的通话，但通讯频道却无法打开，无论他如何切换，面前的光屏内都只有手术室内的直播画面。
　　在人类联邦的各个地方，每一颗星球，每一处空间城，正在使用星网的用户都无法再进行自主操作，只能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画面。明明没有在逛星网的人也发现自己的通讯手环突然弹出一面光屏，放出全息投影，照着一间手术室内。
　　“这是什么东西……是bug吗？”有的人不明所以，想要打电话提交错误信息，却发现根本按不开通讯。
　　星网维护部主任焦头烂额，他的通讯收换也弹出了直播光屏。主任步履匆匆，风风火火走入值班室，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次突然接入的是哪儿的画面？小澜！防火墙漏洞查出来了没有！”
　　“在查，在查，入侵者对星网的构造很了解，而且权限很高，不知道是批了皮还是怎么回事……”
　　“什么披了皮！”维护部主任厉声道，“别在这儿猜东猜西的浪费时间！赶紧堵上漏洞！”
　　“好的！主任，我……”小澜十指快速敲击着键盘，额头冒汗，抬头确认代码时余光撇见一边打开的光屏中无法切断的画面，猛然发出一声尖叫。
　　直播屏幕中，手术还在进行，主刀医生手持激光手术刀，神色平静，动作稳定，刀刃即将落下……
　　“！！！”
　　勒曼神色骤变，在极度的震惊之中，那声被他常常挂在嘴边、本来顺口无比的咒骂都没能发出音来。
　　众目睽睽之下，苏青的头部向两侧裂开。
　　长着锐利锯齿，呈现出多米克族口部结构的器官从其中窜出，由下至上，一口咬上医生的头部。
　　作者有话说：
　　嗷呜！莫叽今天爬山爬的太累了还没有逛评论区！睡一觉再来哦！给小天使们鞠躬！后空翻比心！
　　这个……剧情怎会如此一波三折！（我替你们说了！）（不是）（情不自禁的卡了一个点！）（心虚望天）（抱头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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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手术
　　◎穆辰从未想像过会见到这样的景象◎
　　“滋——”
　　鲜血喷溅而出, 覆盖了整个摄像头，星网维护部终于找到方法切断了信号源，画面变为一片雪花。
　　大部分被迫观看直播的人们仍旧忍不住屏着呼吸, 神情呆滞，像是已经被直播画面吓傻了, 却还紧紧盯着自己的光屏, 等待着后续。
　　勒曼终于把一整句脏话骂了出来。他从军团长办公桌后站起身, 手掌在军团应急状态启动按钮上停留片刻。
　　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视频是真是假, 第一军团未经调配出动航舰，都会受到军部的严厉惩罚。
　　更何况，要从第一军团驻地到达医疗航舰, 正常航行时间长达三天。就算启动军团新研制建造的空间跳跃装置，也需要近五分钟的时间。
　　这五分钟, 已经足够改变太多。
　　勒曼又骂了一句脏话, 把手从应急按钮边拿开，狠狠锤了下桌子。
　　通讯手环发出一声震响, 军部第一时间发起紧急会议。勒曼拉了下衣领，重新在桌后坐下，摆出一份不甚在意的表情，内心却忍不住一个劲念叨着穆辰。
　　“靠你了啊, 嫂子。”勒曼在心中道，“我们现在一点忙也帮不上……”
　　穆辰已经闯入诊疗室门内。
　　粒子枪的高能光束将诊疗室电子锁控制器炸出一个黑洞, 破损的控制器冒出一阵灰烟。
　　走廊上其他在等待的病人发出一声短促尖叫，穆辰看也不看，反身将门踹上。
　　直播结束时, 航舰内已经响起警报音, 警卫机器人正在向诊室靠拢。诊疗室大门被强行破坏, 激活了第二轮警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吵得人头晕。
　　穆辰快步向通道内走去，已经听见巡逻机器人滚轮压过外侧通道的震响。
　　破坏医疗航舰设施是重罪，但他不可能在门外等。
　　他必须亲眼看到苏青，立刻，马上。
　　穆辰的心跳得飞快。他分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恐惧，也没有心情去分辨。
　　他满脑子都是苏青。
　　星网上的直播画面是否真实？！
　　如果画面被替换，手术室内的实际情况如何？！如果画面真实，少将因为不明原因变成了多米克族……
　　穆辰握紧手中的枪，他一定得亲手杀了苏青！在他袭击更多人以前！
　　穆辰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混乱。
　　两名航舰巡逻机器人头顶闪着警报，从走廊外飞速向事发地点滑动，追着穆辰进入诊疗室，机械手臂尽头伸出带有威胁性的激光枪。
　　穆辰头也没回，听声辨位，几枪将巡逻机器人的手臂射穿与下方滚动轮轴射穿。
　　巡逻机械关节与能源线被破坏，激光枪管中发出几声刺啦噪音，无法工作。它们的滚动轮轴失灵，想要前进时反而向后栽倒，卡在原地，艰难翻身寻找重心。
　　穆辰继续向前，穿过治疗室外间。诊疗室内的通道门原本一直是敞开状态，但在穆辰经过外间后，他背后的舱门却忽然关闭。
　　随着咔咔两声轻响，通道门内落下两道控制锁，将后方继续追来的巡逻机器人挡在了外面。
　　穆辰：“……”
　　他的脚步一顿，知道这是有人在治疗室内部进行操作。
　　但他也没有时间再去多加思考，只紧握着枪继续向前。
　　他穿过检查室，进入休眠舱，脚步加快，又推开再后方的手术准备室。
　　一道道通道门在穆辰身后轰然闭合，清脆落锁声连成一片。
　　又一道通道门在穆辰身后关闭，在他面前，手术室原本紧闭的大门亮起了绿灯，像是无声邀请穆辰进入。
　　穆辰神色戒备，推开手术室大门。
　　门后的第一间屋是无菌舱消毒区。
　　自动消毒喷枪检测到有人进入，用消毒喷雾喷了穆辰满身。
　　穆辰随手关闭喷枪按钮，走入手术准备室。这间准备室与手术室直接相连，两者之间，只用一面十分固的透明玻璃一分为二。
　　穆辰一眼看见了玻璃后的苏青。
　　他停下脚步。站在玻璃墙边，将手术室内侧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穆辰看见了自己从未想像过的景象。
　　圆形手术台边站着身穿白色手术服的斯考特医生。
　　背手术服背后的部分却撕开了纵向的一条裂口。几十条银灰色的柔软触手连接着斯考特的背部，从裂口中向四周伸出。
　　这些触手有粗有细。粗的和人类手臂差不多宽，细的则只有小拇指的宽度。每一条触手外层都包裹着好像鳞片一样的坚硬物质，在灯光下泛着钢铁一样的冷光，们的动作却十分灵活，伸展时鳞片拉开，柔韧无比。
　　斯考特若有所觉，回过头来，碧蓝瞳色仿如深海，与穆辰视线相对。
　　在他的背后，一条灰色触手摇了摇，末端和人手形状相同，向穆辰做出招手的姿势，和穆辰打了个招呼。
　　穆辰：“……”
　　刚刚和穆辰打过招呼的手臂向后弯折，尖端形状变换，从人手化为两片夹子形状，拿起一边的手术器械，与另几只粗壮触手一起协同在手术台前进行手术。
　　斯考特也在工作。
　　他原本的人类手臂末端的手掌同样蔓上了与他身后触手一样相似的银灰色，舞动起来好像没骨头一样柔软，速度快的能带出一片残影。
　　他背后的纤细触手则像好几条柔软的绳子，一个个把手术室内原本的人类助手绑着按在墙边。
　　被他绑着的几人目光发直，满脸绝望，手脚乱挥，好像正面对着什么难以摆脱的恐怖绝境。他们嘴里被几团布手术布堵着，没法尖叫出声，只扭曲着身体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室内没有多米克族入侵的痕迹。
　　医生面前的手术台上，苏青安安稳稳躺着，闭着眼，还在沉睡。
　　穆辰向前走了几步，几乎贴在玻璃隔断前。
　　手术室的外间本来是用以在长时间手术中，让人医生和助手们轮换着休息使用的，透明窗上安装了通讯器。斯考特一边进行手术操作，一边通过通讯器向穆辰说道：“抱歉，我也没想到手术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作为一名医生，让自己的患者屡次面对医疗事故，是我的失职。”他严肃道，“十分抱歉。”
　　穆辰：“……”
　　“但这次的情况确实也不受我的控制。”斯考特语气无奈，好像一名普通的医生正在对患者家属进行解释，“手术室内通风管道被注入了致幻剂。从一分钟前开始，这几名助手好像疯了。”
　　“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从监控系统里看见你闯进了通道，想着肯定是出了大事，所以替你关了后面的门。”
　　穆辰：“……”
　　穆辰忍不住道：“……你做手术的时候还和我聊天，会不会分心？”
　　“不会。”斯考特保证道，“那这几条触手都长了自己的脑子，我用头部大脑处理信息、和你交谈，不会影响它们的操作。”
　　穆辰：“……”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辰盯着斯考特的动作，苏青的安危占据了他近乎全部的思绪。仅余的一点理智却让他无法忽略斯考特的身份：“你来到人类星域就是为了做医生？”
　　斯考特回头看了他一眼，轻松道：“喜爱旅行是我们种族的特征。喜欢当医生、了解每一个物种的结构，是我自己的爱好。”
　　他话音刚落，外侧通道发出一声震响。
　　穆辰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是航舰内警卫队已经跟着巡逻机器人赶到，正在暴力拆解斯考特刚刚关闭的几道通道门。
　　医生明显也在赶时间。
　　他背后的机械手臂越冒越多，形成一片灰色的残影，像一片不定形的烟云。其中一条手臂向外伸出，打开隔断玻璃门，绕过穆辰，在外侧操作台上进行权限验证，而后按下紧急情况锁定按钮。
　　原本已经封闭的手术室大门外落下第二层厚重通道门。门上横竖交错的机械锁旋转，安全锁将门彻底锁死。
　　这道安全锁是手术室特有的装置，本来是为防止医疗航舰被入侵时影响手术进程而特意设置。现在正好被用来挡警卫队。
　　“不用担心。”斯考特说道，“就快完成了。”
　　穆辰：“手术？”
　　“……这么快？”
　　斯考特之前告诉他这台手术至少要做上一天。
　　外面出来一阵阵巨响，是警卫队正在一扇扇突破通道门。斯考特原本的头部部分也向上拉起。他已经彻底丧失了人类外貌，更多的触手从衣领中钻出，进行着操作。
　　斯考一边操作，一边特随意道：“如果只用人类的身体，和人类助理配合，当然慢。”他说道，“但无论如何，出了医疗事故，我必须得尽力弥补。这是职业道德。”
　　穆辰：“……”
　　穆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几十只灵活至极、可以随意变换形状的触手，确实比斯考特只用两只人类手掌、和另外几名人类医生助手配合操作手术要快得多。但这样的场景……也实在太过怪异。
　　人类联邦的官方记录上从没接触过这样的外星生物，但穆辰在战区时，曾经听后勤部一位年纪很大的老战友喝醉了提过一嘴。
　　“像是那种天空恐怖片里的章鱼怪，你知道吧。”老战友说道，“据说来自比我们还高级的文明……叫什么黑银族。厉害得很。当时我被他们的战舰救起来，还尝试和他们求助。但人家说不掺和咱们低等文明之间的争斗。”
　　“我回来和上级报告，上级都说我是死前看到的幻象，是他们把我的机甲从太空里捞出来的。”
　　穆辰但当时只当听醉话，但这段记忆却忽然在今天冒了出来。
　　手术室内的监测仪发出规律响声，提示着苏青的生命体征平稳。斯考特逐渐停下动作，一只触手向远处伸出，碰了一下医疗机器人。
　　医疗机器人弹出治疗仪，打出愈合光束。柔和光芒之下，苏青头部的手术创口在光照下快速愈合。
　　穆辰：“……这样就好了？”
　　”当然。”斯考特说道，“运用我的本体操作有很多优势，创口更小，手术时间更快，受到的伤害更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苏青注射了一管术后恢复剂，”他的术后愈合情况应该远高于其他病人，如果没有出现后遗症，甚至不需要住院观察，只要保持足够的静养休息……“
　　穆辰背后的通道门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斯考特的话。
　　穆辰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一道门快被拆解了。”
　　“这么快完成手术，我不好解释。”斯考特跟着看了一眼门口，礼貌征询穆辰的意见，“我有办法离开。你如果不介意，不如一起走？”
　　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解释。
　　星网直播的目的，是要让人以为苏青成为了多米克族、袭击了手术室内的医护人员，而后将少将收入刑狱看押，甚至直接在手术室内击.毙。如果就这么被护卫队带走，里尔德家不可能再把到手的肥肉吐出来。
　　但如果现在不加解释地离开，留下个烂摊子，照样可以被里尔德家泼脏水。
　　穆辰低头检查了一下粒子枪内的剩余能量，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只用这一把枪在从医疗航舰内闯出。
　　“怎么走？”他看向斯考特，“少将的身体情况可以？手术室内有连接可以脱离航舰的紧急逃生舱？”
　　“他现在的情况稳定。”斯考特头部的触手摇了摇，“这儿没有逃生舱，但作为医疗事故的补救措施，我可以带你们离开，去安全的地方疗养。”
　　一只幻化成人形手掌形状的触手打了个响指，另外几条粗壮触手互相融合，又向前伸长，由地面向上，在挑高的手术室天花板下合拢，围出高大门型。
　　触手尖端勾连相接，乳白色的光芒从门内晕出，布满触手间环起的区域，好像张开一张白色的光膜，又像一扇凭空出现的门。
　　并未融合的几条较细的触手绑着那些神志不清的医疗助手扔出门外，顺手将玻璃门反锁。缩回的纤细触手尖端全部变为人类手掌形状，向穆辰做出‘请‘的手势。
　　穆辰：“……”
　　这是高等级外星生物建造出的空间门。
　　穆辰屏息，背起苏青，跨入光膜。
　　乳白色的光芒倏然爆发，将穆辰吞没。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一条狭窄的通道内。不知是什么的光亮物质从四面八方向内挤压，仿佛有千斤重。身体似乎在被拉扯旋转，呼吸被压得彻底停滞。穆辰紧紧抓住苏青，迈步继续向前。
　　压力骤减，但这一脚又好像倏然踩空，从千万米高空下坠。穆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脸朝下摔在地上，从窒息中脱离，一个劲的咳嗽。一条银灰色的触手拍了拍穆辰的肩膀，缓声道：”放松，放松，你已经顺利穿越了空间门，吸气……“
　　穆辰深呼吸两口，因为缺氧而涣散的思绪浅浅收拢。
　　这里似乎是谁家的地下训练场，空间宽阔，光线昏暗，只有地面的夜灯发着暖橙色的光亮。
　　”这是哪儿？“
　　他一边咳一边爬起身，转头去看苏青的情况。
　　”应该是对你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触手回答道，”这里是第……“
　　同一时刻，训练场大门轰然打开。
　　“不许动！
　　作者有话说：
　　当当当！——惊喜！——（大雾！抱头鼠窜！）今天没有去爬山！但走了一整天！困困的莫叽仍旧先睡一觉再来评论区！以及！之前的捉虫也再再拖延一天！鞠躬比心！！用手机更新不让重复章节名……名字先这样等我用电脑再改！再次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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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唤醒
　　◎对于能够进入他人精神域的说法，穆辰闻所未闻◎
　　十几架巡逻机器人一字排开, 激光炮对准了穆辰，全部需能完成，手臂粗的炮口里亮着银色光辉。一人站在巡逻机器人队列后, 满脸胡子，神色凛然, 手上举着激光枪, 与穆辰目光相对。
　　穆辰：“……”
　　勒曼：“……”
　　勒曼难以置信：“……嫂子？！”
　　他仍旧举着枪, 神色在极度惊讶后又转为了怀疑。
　　半分钟前, 军团长办公室内响起警报。位于勒曼军团内公寓下方的训练场突然出现不明入侵者。军部的紧急会议正巧刚刚结束，勒曼匆匆赶到。
　　第一军团防备严密，近十年内从未出现过入侵者。赶来的路上, 他设想过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会见到穆辰！
　　“就是本人。”穆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姿势, 解释道, “我们都还是人类。”
　　勒曼：“……”
　　他看向靠在穆辰怀里、意识全无的苏青，和旁边站着的斯考特医生。
　　光膜已经消失, 斯考特身后的触手正在向体内收回。他的头部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形状，一条条银灰色的触手快速没入他的后背。斯考特背后的手术服破了两条狭长的大洞，下面露出的背部皮肤呈现出与触手表皮一样的银灰色。那一片银灰色也不是普通的人类皮肤。于光照之下，银灰色仿佛一滩液体, 正在医生的后背上缓慢流动。
　　勒曼一时失语。
　　斯考特对他竖起一根手指：“麻烦保密。”
　　勒曼：“……”
　　“你是高等文明生物。”勒曼笃定道。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室内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但警报中的信息显示训练场内曾经出现了能量场的大幅度波动和空间乱流。
　　“这位是少将的主治医师。”穆辰快刀斩乱麻，直接向勒曼介绍了斯考特，“其中的细节我知道的不多, 也没有时间多问。”
　　“但少将没有被多米克族同化。”穆辰看着勒曼, “他刚刚经历完手术, 需要进行配套治疗。”
　　勒曼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穆辰的意思。尽管斯考特的身份不明，但他现在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尽管是外星物种，但也是一名十分尽职尽责的医生。保证苏青手术后的效果才是现在的第一要务。
　　“我会给你们安排一间病房。”他说道，“但需要对你们进行全套基因检验。”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通讯手环联系首席医官罗安。首席医官立刻赶到。他和穆辰打了个招呼，一边指挥医疗机器人接手苏青，一边转向唯一不认识的斯考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您是少将的主治医师？我可以现在和您交接苏青少将的治疗资料……”
　　巡逻机器人的激光炮口随着苏青与斯考特的行动而移动，准确对准他们的头部。
　　斯考特转眼看了下巡逻机器人，脸上没有任何受到胁迫的模样，轻松道：“没问题，但我仍旧希望能够保留苏青少将主治医师的身份。毕竟我的手术流程很难对你解释。”
　　罗安点了下头：“当然。我可以做您的助手。”他看了一眼勒曼，见对方拧着眉，于是解释道：“在关键治疗阶段更换主治医师是下下策。”
　　斯考特也看向勒曼：“你们也要对我作基因检测吗？”
　　医疗机器人抽取了穆辰和苏青的血液，正来到斯考特身边。
　　“我们种族的基因十分复杂。”斯考特卷起袖子，并不太在意，“军部疗养院入职需要进行全套健康检测，包括基因检测，你们应该看不出任何问题。”
　　“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是一名非常敬业的医生。我只希望能够治愈我的病人。”
　　勒曼：“……”
　　医疗机器人从斯考特的手臂静脉中抽取出了与普通人一样的红色血液，将样本送往实验室。在一圈巡逻机器人炮口的包围下，三人被带入第一军团医疗部的一间诊疗室。
　　斯考特果然十分敬业。他和罗安一起检查了苏青的身体数据，看向穆辰：“和我想的一样，手术成功。”
　　穆辰松了口气，听见斯考特又说道：“但留下点后遗症。”
　　穆辰：“……”
　　穆辰下意识又屏住呼吸。
　　“为了保证手术效果我给他注射了大量麻醉剂，他的自主意识沉得很深。期待他的意识自己从深处浮上表层，再自然苏醒的话，需要一百年左右。”
　　穆辰：“……”
　　斯考特又笑了笑：“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能早些将他唤醒。”
　　穆辰：“……”
　　穆辰的心情像坐过山车，随着斯考特的叙述忽上忽下，就是脾气再好都想发火。他无语片刻，开口道：”医生，能不能把话一次说完？”
　　罗安仍旧在看苏青的身体数据。他一张娃娃脸皱成了苦瓜脸，没反驳斯考特之前的判断，听说还有办法能够进行提前唤醒，才诧异抬起头。
　　“如果想让他快点醒来，需要有人进入他的精神域。”斯考特继续说道。罗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想起来斯考特是外星种族。
　　而且按照勒曼的说法，他能够打开空间门。生命不受制于空间维度限制，是高等种族的判定条件，也是人类联邦正在努力的方向。
　　联邦希望不断加强空间跳跃科技，并向宇宙文明联合会发出提高种族等级的申请。
　　斯考特：“这件事十分危险，最好是由最亲近的人执行，避免他在自我意识沉睡中下意识做出剧烈反抗。其实作为他的主治医师，我并不推荐你进行尝试。为了弥补这起医疗事故，我可以留在人类星域直到他苏醒，确保手术疗效……“
　　穆辰：“稍等。”他忍不住打断斯考特，“我没有不愿意……但我要怎么进入少将的精神域？”
　　对于能够进入他人精神域的说法，穆辰闻所未闻。
　　“人类确实未进化出可以与他人精神域交互的器官。”斯考特解释道。他的背后一边伸出一条与之前银灰色触手截然不同的柔软触手，轻轻摇了摇。这一只触手细得像一道头发丝，呈现出透明色，看上去是否柔软，表面没有任何其他附着的保护层。
　　“这就是我们用以进入对方精神域的器官。我们同样可以用它帮助别人建立精神域链接。”斯考特笑了笑，“在我们的文明中，亲密伴侣之间慢慢敞开精神域，并完全接纳对方，是表达爱情的最终方式。但从尝试精神域接触到没有反抗的完全接纳，需要的适应过程通常需要几个月到几年。”
　　“另外，就算在我们的文明中，第一次精神域层面的接触必须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条件下。在一方自主意识沉睡时强行进入，是被列为禁止事项的危险行为。因为这样的行为容易引起精神域自卫反击，造成双方脑死亡。”
　　“但如果你想要早点唤醒苏青少将，这是唯一的方法。”
　　罗安盯着斯考特的透明触手看着，神色怀疑，眼底还带着浓重的好奇。勒曼也站在一边。他紧紧拧着眉，既不完全信任斯考特，也不觉得这个办法靠谱。片刻后，他声音滞涩，开口道：“休眠舱可以为昏睡中的人提供足够的营养。”
　　穆辰摇了摇头：“人类的平均寿命只有一百八十年左右。”
　　“别担心。”穆辰比勒曼更信任斯考特，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知晓苏青对自己的信任。
　　穆辰：“不会有问题。”
　　*
　　“精神力其实是一种意识的映射。你们称之为‘精神力‘，我们就叫它‘意识’。不同个体之间，意识当然是可以交互的。”
　　“精神域像是一片水体，暗流中隐藏着被理智压制、隐藏、掩埋的思维和记忆。沉睡中的自我意识通常就裹挟在纷乱的记忆与思绪中。“
　　“你要把他唤醒，把他带上水面。”
　　斯考特的触手向前伸出。
　　透明的触手十分柔软，带着令人舒适的温度。它触碰到了穆辰的眉心，下一瞬，穆辰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大力吸上，又在刹那间被投入到一片墨蓝色的深海。
　　海水刺骨的冰冷，一瞬没过穆辰的头顶。穆辰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冰冷的液体好像填满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自我意识挤出。贴着他皮肤的每一滴海水都像是来自苏青的抚摸，他似乎在被人辨认，又似乎在被人从里到外的入侵。
　　穆辰吐出一个气泡，恍然回神。
　　他已经沉入海的深处。
　　这里没有波浪，没有声息，水体好像和意识的主人一样沉沉睡着。海面的光照从上方透入。水面似乎很近，但又很远。
　　平静的水域中淌过一道道暗流。它从穆辰身后穿梭而过，推了下穆辰的腰侧。力度很轻，不像是对入侵者的反抗，倒像是在对熟人打招呼。
　　这片水域果然没有拒绝他的进入。
　　穆辰伸出双手，看见了自己的手臂。
　　看来他在这片水体中还是人形。
　　穆辰新奇了一秒，而后向水体深处游去。在穿越暗流时，眼前的画面骤然一变。
　　这是一片布满机甲与航舰碎片的星空战场。一架通体漆黑的准阿尔法机甲穿行其中。它身后的炮管口因为高能量粒子流的灼烧呈现出焦黑色，机甲侧面的喷漆剥落，显出内里银色的高质量金属。这架单从机型外表就能看出杀伤力极强的机甲身上到处留着剧烈战斗后的痕迹，但此刻它的动作迟缓，像一名清洁工，又像一名认真搜寻的拾荒者，勤勤恳恳翻看着每一架联邦机甲的残片。
　　这是苏青驾驶的准阿尔法机甲。
　　穆辰尝试游到机甲身边，苏青并未发现他，黑色的机甲伸出手，将穆辰身侧的机甲残片拨开，寻找其内驾驶员的遗体。
　　这只是苏青的记忆，却又不是苏青的视角。这片宇宙是他心中所想的幻化，他在这里寻找他曾经的战友。
　　穆辰别过视线，转了一个方向，向下游去，但无论他走多远，这一片空间中只有战后的一片狼藉。
　　残片无穷无尽，填满了整个宇宙。时间的概念也在这里变得模糊，穆辰说不清自己向下潜游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也许有一天，甚至一年。
　　他穿越一层层的残骸，看着这片狼籍的战场，一个留存在苏青心中的，巨大的坟墓。
　　作者有话说：
　　啊……是老土的回忆情节（什么）莫叽鞠躬！提前预告一下！明天应该就是少将的回忆部分？虽然莫叽很喜欢但大概有小天使会觉得无聊！可以多等我一天！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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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精神域
　　◎苏青的意识沉浸于半真半假的幻影中◎
　　穆辰想要穿越这一片残骸密布的墓场。
　　但无论他向哪个方向移动, 四周的景象都没有多少变化。包围在他周围的只有军部灰色制式机甲碎片，和属于第一军团的、黑色涂装航舰断裂的舱室。穆辰想了想，干脆重新靠近处于残骸中样的黑色准阿尔法机甲。
　　他猜测属于苏青的意识大概就在机甲之中, 正沉浸于半真半假的幻影中
　　穆辰落在机甲肩膀之上，神色带着些许新奇, 蹲下身敲了敲机甲的外壳。
　　黑色的机甲对此一无所知, 带着穆辰在宇宙中穿行。穆辰抱着机甲的脖子, 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把苏青从思绪的乱流中带出, 尝试性开口道：“少将？”
　　“苏青？”穆辰加大音量，高声道，“苏青——”
　　穆辰脚下的黑色机甲没有反应, 黑暗的宇宙中却忽然亮起一点光。
　　那道光由远至近，越来越快。穆辰眯了下眼, 下一刻, 火光近在眼前，场景骤然变换。
　　多米可族成年体发出的伽马波险而又险的从机甲肩膀擦过。灼热的能量流撩过穆辰的脸侧, 他赶紧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没有血，也不疼。
　　他不会被苏青意识中的世界影响。
　　苏青的机甲外壳却已经在强烈的能量余波中变软融化。穆辰从机甲的左肩换到右肩，看向脚下。
　　原本通体漆黑的机甲周身早已伤痕累累, 外壳涂装剥落，肩部与颈部因为大力撞击而下陷开裂。它的腹部有一道狭长裂口, 主动力系统已经被破坏，正以备用动力系统运作。
　　苏青正踩在一艘多米克族战舰上方，张开的机械手掌狠狠按进多米克族航舰背部裂开的裂口中。多米克族战舰的利齿合拢, 将机械手臂挤压变形。机甲外壳在战舰牙齿的锐利尖端下产生一道道裂纹, 即将崩裂, 苏青却不为所动，死死拉住另一机甲的头部。属于多米克族的腐蚀性粘液持续分泌，腐蚀着两架机甲的外壳。
　　“不行……”
　　在本该一片安静的宇宙中，穆辰却听见了苏青通讯仪里传来的模糊回应。
　　“动力系统没有了，驾驶舱已经被腐蚀，有东西拉着我，它们在多米克族的航舰内部………开……”
　　穆辰意识到这段对话来自于苏青的记忆。
　　“张月城！”
　　苏青的声音沙哑，似乎正忍耐着剧烈的疼痛，喘息急促而混乱。
　　他扬起另一只手臂，以锥形枪破开多米克族航舰的口腔。机甲身下的多米克族战舰发出锐利的负痛嚎叫，发出剧烈震动，四周炮口露出，寻找瞄准苏青的位置。
　　苏青紧紧拽着张月城的机甲头部，喘息道：“你还有剩余能量吗。只凭我的动力不足以把你带出来。”
　　他的肘部推进器开至最大，但被他拉住的机甲却反而拽着他向下沉去。
　　“不……不行……”通讯器中张月城的回应变得模糊，“能量……”
　　随着又一道闪光，又一道属于多米克族的伽马光波袭向苏青机甲的胸口。苏青没有松手，堪堪侧身让过。机甲左侧的防护层也同样被能量余波溶解，机甲内传来一连串的损毁报警。
　　他的机甲防护罩早已经彻底失效，机甲损毁度接近70%。宇宙中战火纷乱，他如果再在多米克族战舰上当靶子，马上也将被击毁。
　　这不值得。
　　苏青咬紧牙。
　　“张月城！”他尽力稳住身形，忍着因为长时间作战而与机甲同调时接收到的剧烈疼痛，咬牙道，“听到回答！倒计时三秒，我要开火了！”
　　“开……”模糊的通讯中传来对面的回复。
　　“别到了这时候又磨磨唧唧的！”张月城骂道，“开火！苏青！！”
　　开火。
　　机甲掌心炮口骤然伸出，其他武器系统全部关闭，机甲大半剩余能量集中于掌心，高功率粒子炮瞬时蓄能完成。
　　金色光芒在宇宙中骤然炸裂。
　　强烈的光柱穿透了原本被苏青拽住的机甲，也穿透了多米克族航舰。航舰发出剧烈震动，破碎坍塌。苏青的机甲跟随一半断裂的多米克族航舰被向外甩出，穆辰紧紧抱着黑色机甲的脖子，眼前划过混乱火光。一转眼间，星空变换，他已经又处于苏青记忆中的另一个战场。
　　炮火交错，己方机甲在苏青面前被一炮轰成了碎片。没有了驾驶舱内的固定器，穆辰被少将机甲的动作甩得头晕眼花。他害怕自己稍一放手就会落入战场、失去苏青机甲的行踪，于是手脚一起用力，紧紧贴着机甲的外壳。
　　万千星空掠影，混乱的火光交织。
　　“别想这些了！少将！”穆辰大喊道，“醒醒！”
　　无尽的黑色于是在他面前退去，变为一池碧蓝的水色。
　　穆辰：？
　　穆辰神色茫然，看了看天上的日光，又看了看身边。
　　他站在一栋别墅后院的泳池内，明媚的日光照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少年时期的苏青撑着游泳池壁一跃而出。、
　　穆辰：……
　　他忍不住盯着苏青看。
　　少将此时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容貌青涩，五官尚未完全褪去少年人的稚气。
　　但他的身条已经抽长，眼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锐意，完全未曾收敛，比现在更为张扬。水珠从他光洁的脊背滑过落在地上，旁边的家务机器人左手挎着毛巾，右手端着盘子，上面是一盘摆盘精致的鲜切水果。
　　正是夏日，泳池两侧由绿茸茸的灌木墙与院落的其他部位隔开，一端是阳伞和躺椅，另一端是木制小屋外观的淋浴区。苏青冲了个澡，穿着一套运动外套，端过机器人手里的果盘，走向外面的庭院。
　　少年用精巧的叉子吃了一片菠萝，走入庭院中的凉亭。一对成年男女正在凉亭里你侬我侬，凉亭的地上却散了一地机械零件。
　　“这该是段不错的回忆了吧？”穆辰跟着苏青走进凉亭。无云的湛蓝色天空上，却渐渐涌出不详的血红色。
　　“爸。”苏青把果盘放在凉亭中央的小桌子上，“晚上吃糖醋排骨。”
　　在他面前坐着父亲苏亦连和母亲占廷蔓。
　　苏亦连气质儒雅、英俊温和，占廷蔓美艳英气，两人十分相配。天空中逐渐落下血色的雨滴，从凉亭的檐角滑下，在外落下一片红色的雨幕。
　　“这就点菜了？”凉亭内，苏亦连好笑道，“才刚下午三点。”
　　“排骨要先泡了去血。”苏青陈述道，“得先进行处理。”
　　苏亦连啧了一声，“你妈也就回来这两天。”
　　苏青：“不然也请不动你下厨房。“
　　苏亦连的厨艺水平高超，养刁了苏青的胃口。
　　苏亦连：“臭小子。”
　　他笑骂了一句，站起身认命沿着走廊进了屋。
　　苏青蹲下身。他摆着一副漠然脸色，举动却很乖巧，把父母刚刚正在摆弄，而后因为谈情说爱耽搁了拼装的机甲模型零件收拢。占廷蔓在他身边蹲下，哥俩好一样搭着苏青的肩膀：“你爸刚刚和我抱怨新型精神力机甲的研制方案。技术难题太多，近十年内几乎难以攻克……”
　　苏青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为了能让你早点看见这架新型机甲，我爸都会竭尽全力。”
　　占廷蔓好笑：“一年不见，都会调侃人了？”
　　“走。”她说道，“先别管这些，咱俩去训练场里过两招看看。我看看你这一年还长进了什么。”
　　苏青转头看她，扬眉道：“你马上就退役了。”
　　“挑衅我？”占廷蔓冷笑了一声，“别说我现在的机甲驾驶水平还好得很，就算我真的退役后水平下降，也不至于治不住你这个小屁孩。”
　　苏青露出一点笑容，欣然起身。
　　血色天空之中，晴日落下，换为一轮苍白的圆月。
　　时间被换为了夜晚，穆辰站在屋内，看见窗外的血雨越落越大。苏青满身大汗，走出训练室，进入客厅，脚步一顿。
　　穆辰下意识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别。”尽管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穆辰本能的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可苏青的目光却穿透了穆辰，仍旧看向门外。
　　苏亦连正站在门口。他刚刚下班回来，怀里还抱着一沓手绘的草稿，面色惨白，神色茫然，看着通讯器，茫然重复道，“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别墅的屋门大开着，纷乱的红色雨丝从门外飘入。
　　苏亦连的通讯光屏正处于公放模式。虚拟投影中，对面的人穿着一身作战服，神情压抑，无比内疚道，“抱歉，她牺牲了。经抢救无效死亡。遗体一周后到达首都星。”
　　“……不可能……我三天前还和她打过通话。她说这次任务结束后就正是卸职。”苏亦连喃喃道，“她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抱歉。保密任务的资料不能外泄。”
　　苏亦连神色空白，站立不稳，。
　　苏青从一边扶住苏亦连的手臂，但他的手掌也在发抖。
　　血雨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少年语音不稳，低声道，“爸，先进来。”
　　“少将。”穆辰拦在苏青面前。少年没有抬头，屋内的景物再次变换。
　　原本布置温馨的屋内一片素白。餐桌上、卧室里，到处摆着占廷蔓的遗像。血色的雨已经漫入屋内，在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水洼，书房里传来苏亦连疯了一样的怒吼。
　　“拿着资料给我滚出去！我要的是调查结果！不是你们的臆想！”
　　乱七八糟的零件、摆设从书房门内砸出，几名调查队成员脸色阴沉，被苏亦连从书房里赶出来。
　　来看儿子的苏老元帅满脸怒气，掠过苏青，大踏步冲进书房，“你到底还要发多久疯！”
　　几个月过去，这个家面目全非。
　　医生再次出示苏亦连精神域异常的结果后，苏老元帅神色颓然，决定把苏亦连送去偏远的爱尔普兰星别墅疗养。
　　“我也去。”苏青坐在一边，“我不放心。”
　　“你已经收到了首都军校的录取书。”苏元帅不赞同道，“下个月要按时入学。”
　　“不差这两年。”苏青说道，“我在别墅一样可以训练。”
　　“好孩子。”苏亦连笑起来。
　　他转头避开苏元帅，小声对苏青道，“跟爸爸一起去。爸爸在那儿给你妈准备了一个惊喜，是架马上要研制成功的精神力机甲。你也喜欢吧？老爸让你做第一个驾驶员。等她这次结束任务回来看见，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你可得配合爸爸。”
　　苏青看着他，最终嗯了一声。
　　屋内的装潢扭曲，变为爱尔普兰星别墅地下层的模样。在黑暗的地下，血色的雨却意外的停止了。
　　穆辰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苏青。
　　别墅地下层的构造和穆辰在爱尔普兰星见过的一模一样。他站在向上的最后一层阶梯上，听见通道尽头传来属于苏亦连的怒吼。
　　“废物！”地下层灯光昏暗，回荡着苏亦连疯了一样的大喊，“你怎么还是做不到！你这个废物！”
　　穆辰的背脊泛起一股凉意。
　　“……不要吧。”他只向前迈了一步，却穿过了整条黑暗走廊，来到了模拟机甲训练场。
　　十四岁的苏青倒在地上，喘息急促，以手臂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却彻底脱力，再次摔在地上。他皱着眉，正忍耐着与机甲同调后机甲炸毁带来的巨大痛苦。苏亦连站在模拟室的机甲控制台上，泪水和汗水混杂着从脸颊滑下。
　　“起来啊！”他嗓音沙哑，对苏青怒吼道，“起来。再试一次。那只是一台机甲。驾驶他！操作他！起来啊！”
　　穆辰张了张嘴。
　　这是一场以爱为名的囚禁。
　　穆辰弯下腰，想要把他摔在地上的少年拉起来。他握住苏青的手，却不能拉动他。
　　这只是一片记忆，不再回应穆辰的呼喊，一成不动的在穆辰面前展开。
　　苏亦连把苏青关在地下层的机甲训练室内。他是精神情况明显已经差到了极致，歇斯底里又暴怒无比。大吼大叫着把想要离开训练室的苏青从楼梯上一路拖拽下来，用尽全力掼在地上。
　　连续几个月的神智混乱，苏亦连已经瘦的近乎只剩一把骨头。苏青却从没有正面反抗。
　　在好像没有尽头的黑暗中，他只是一次次脱力，又重新站起。
　　因为摄入的营养不足和过度的训练，他的精神域受到了损伤，身体达到了极限，发着高烧。他终于成功驾驶精神力机甲的那一天是占廷蔓的生日，苏亦连大哭大笑，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几乎烧到几乎要昏厥。
　　苏青从机甲驾驶舱攀出，扶着墙壁，路过储存着仿真人体的工作室，脚步踉跄，走上别墅一层。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苏亦连悬挂在天花板下横梁之上。
　　高烧之下，苏青险些被楼梯前的杂物绊倒。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微弱声音。
　　“爸。”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莫叽今天回家啦！之后又可以稳定写存稿了！（咦）坏消息是！之前的存稿也全部放完了！所以……新的双更还要慢慢攒起来！
　　以及！这一部分其实本来想今天全部放完，但太困了实在改不出来了！明天再改！给小天使们鞠躬道歉！另外因为今天凌晨才到家！所以评论也明天再来回哦！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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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精神域
　　◎穆辰反客为主，用自己的唇堵住苏青的嘴◎
　　穆辰接住苏青力竭而倒下的身形。少年神色涣散, 身上的温度滚烫。在他的四周，别墅的四壁扭曲，被擦至模糊, 而后再重新聚拢。穆辰仍旧揽着苏青，一抬眼, 看见一名满头银发的老人就站在面前。
　　苏老元帅满眼血色, 正对着苏青怒骂道：“你说着去照顾他, 就是这么随着他胡闹的吗！”
　　他处于盛怒之下, 站在病床前，指着苏青的鼻子，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每次告诉我一切正常……这就是你说的正常？！你眼睁睁看着你爸疯得厉害要去自杀！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一声？！”
　　穆辰一口气梗在胸口。苏青高烧未退，才刚刚醒来不久, 靠在床头, 垂着眼一言不发。
　　屋子里充斥着苏老元帅的喘息声，过了许久,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颓然道，“你和你爸其实想的一样，你想帮他完成那件机甲，你知道告诉了我, 我就一定会派人把他看起来，把他送进医院……你想要他达成心愿, 但难道一个死了的人比活着的还重要？！他疯你也跟着疯？！你天天和他住在一起，怎么不知道阻止他？！”
　　苏青：“……”
　　“我可以阻止。”他最终说道。
　　少年的声音沙哑，透着虚弱, “这本来也是我最开始想要去别墅陪他的原因。”
　　“但是我发现他活得太痛苦了, 爷爷。”
　　“我不忍心。”
　　苏老元帅狠狠闭了下眼。
　　“是我糊涂。”他喃喃道, “是我糊涂……不该一直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他看着自己一直为其感到骄傲与自豪的孙子，又想着才华横溢却自杀早亡的苏亦连，最终没再继续骂下去，只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
　　屋门被从外摔上，苏青被关门的声响震得皱了下眉。他咳了两声，疲惫闭上眼。穆辰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苏青睁开眼，仰身微微让开。
　　穆辰微微一怔。
　　属于少年的锐色从苏青眼内收拢，他漆黑的眼底一片冰寒，看着穆辰。
　　“你好像跟了我很久……”苏青低声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精神域里？“
　　穆辰：“！”
　　“你看见我了？”穆辰凑近苏青，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映。少将不太适应地伸出手，想要抵住穆辰的肩膀将他推开，手掌却选悬在半空，半晌没有继续向前。
　　苏青皱起眉。
　　潜意识中，他不想将眼前的青年推开。
　　“我应该认识你。”他说道。
　　然而他的记忆混乱，不能理清自己与穆辰的关系。穆辰坐在苏青面前，哦了一声，语气自然：“我是你的伴侣。”
　　“同床共枕、坦然相见的那种。”他补充道，“该做的差点就都做了，你穿衣服脱衣服的时候我可都见过。”
　　苏青：“……”
　　少将的神色难得有一分呆滞。
　　“怎么？”穆辰不满道，“不信？”
　　“不是。”苏青下意识答了一句，随即更深地拧起眉。
　　眼前的青年有一双带着笑意的黑色眼睛。他的样貌俊逸，身上带着一股潇洒气质，眼型却又偏圆，显出几分可爱。苏青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对自己的熟稔与亲昵。
　　“不信你自己醒来看看。”穆辰拉住苏青的手。
　　苏青：”……醒来？“
　　房间向四面向外打开，好像一个被打开的纸盒。海水从外倒灌而入，屋内的景物在水面下扭曲消融。穆辰紧紧拉着苏青，少年身上泛起一阵微弱的亮光。苏青注视着穆辰，片刻后，将青年大力向前一扯。
　　海水骤然向天空倒灌而去，磅礴的水流裹挟着穆辰旋转向上。穆辰猝不及防，远超于人类能够忍受极限的高速动作让他头晕目眩，片刻后，他闻到了一股腐败的臭味。
　　那股臭味混杂在生锈的金属异味中，无比刺鼻，却又十分熟悉。下一瞬，一名六七岁裹着破布袋子的小孩狠狠撞上穆辰面前堆积的金属垃圾堆，重重摔在地上。
　　一名满脸凶相的胖子揪着小孩的衣领将他拎起，从他衣服里摸出两把营养液，又不解气的狠狠把他摔回到地上，狠狠踢了几脚。
　　“贫民窟的垃圾！下次再敢来我们家偷东西，我就打爆你的头！”
　　胖子嘴里骂骂咧咧，气哼哼转身就走。躺在垃圾堆里的孩子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虚弱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面上。穆辰回过神来，看向身侧。
　　街道中落下昏黄色灯光，在苏青面前拉下长长一道身影。少将紧紧皱着眉，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脚步，转头去看穆辰。
　　“你……”他抿了下唇，“这是你小时候？”
　　穆辰：“……对。”
　　周围的景色骤然暗去。属于穆辰的黑色精神海域向四周铺开。他呼出一口气，感受到苏青的手臂落在自己腰上。
　　“……你真是爱报复。”穆辰无奈道，“哪儿有你这样的……”
　　“……抱歉，我……”
　　“这是我潜意识的行为。”苏青低声道，“我想知道你是谁。”
　　穆辰：“……”
　　“等你醒了再和你算账。”他没好气道，反手拉住苏青的手臂，带着他向上游动。
　　水体温柔。海向四周褪去，上方透出一片亮光。穆辰拉着苏青破水而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视线晃动间，世界的颜色褪为一片洁白。
　　那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穆辰眨了眨眼。属于苏青的意识离开自己的精神域时，他恍惚感觉到一阵空.虚。
　　“了不起。”第一军团封闭诊疗室内，斯考特收回柔软的透明触手，对穆辰比了个拇指。穆辰若有所觉，看向身侧。
　　苏青就躺在他的身边。
　　就像之前的每一个清晨，少将的眼睫颤动，在穆辰身边睁开眼。
　　他的视线却并未聚焦。苏青的目光转向面朝墙壁的一侧。他摸索着坐起身，低声道：“穆辰？”
　　穆辰的心骤然一沉，斯考特却反而松了口气：“看来至少没失忆，比我想象得情况好一点。”
　　穆辰：“……”
　　他不死心的伸出手在苏青面前晃了晃，尝试性道：“少将？”
　　苏青皱着眉，没有做出回应。
　　他等了片刻，仍旧没有看到任何光亮，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于是低声道：“穆辰？”
　　穆辰：“……”
　　苏青的视线定格在虚空中的一处，重复道：“穆辰。”
　　他的声音平静，事不关己一般陈述道：“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精神与手术后出现感官丧失是非常正常的术后反应，更何况他在手术前接受了过量麻醉。”斯考特安慰道，“90%的患者都会在几天或几周内完全恢复，少有的需要几个月或几年，目前只有五六名患者超过十年仍旧尚未恢复。”
　　罗安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在刚刚的唤醒过程中他一直实时监控着穆辰与苏青的精神力波动数值，好强行断开连接进行补救。红发的首席医馆闻言对穆辰点了点头，确认道，“医学界公认的数值确实如此。”
　　穆辰：“但仍旧有概率……”
　　“穆辰，伸手。”
　　苏青打断了他的话。少将右手抬起，手掌向上摊开，指尖微微蜷起，做出邀请的动作。穆辰把未说完的话吞下，握住苏青的手掌。
　　“你手还是冷的。”穆辰无奈道。苏青眉头微动，五指收拢，与穆辰十指相扣。
　　他的手指摩挲过穆辰的手掌、手腕。而后又抬起另一只手，向前摸上穆辰的脸颊。
　　苏青正在确认眼前的是否是穆辰本人。
　　他的神情认真，手指滑过穆辰的眉毛、眼睛、鼻子、唇，来回轻轻摩挲。穆辰定在原地，任他摸索了一会儿，有些顶不住一边斯考特和罗安看过来的视线，忍不住道：“这么半天还没摸出来？”
　　苏青感受到他唇瓣的动作，又按了按穆辰的唇。
　　斯考特干咳一声，转头对罗安道：“精神域交互通常都能促进情侣间的感情进一步升温，我们要不然避避？”
　　穆辰：“……”
　　穆辰伸手搭住苏青的手腕，却没有用力，仍旧任由苏青来回摸索。他无语看向斯考特，只见这位外星人医生已经和罗安一拍即合，转身拉开治疗室的屋门。勒曼刚刚结束了一场军部临时会议，正走到门口，见两人向外走，忍不住越过两位医生，向屋内探头道：“怎么样？”
　　穆辰闻声又向门口转了转。苏青的手指正滑过穆辰唇瓣间的缝隙。他对外界对光线与声音没有任何反应，手指移动，随着穆辰转头的动作，指尖正被穆辰含在了嘴里。
　　穆辰：“……”
　　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的勒曼：“！”
　　苏青的神色一怔，却还没有就此收手，手指甚至又向里探了探，指尖动了动，以确认自己触碰的位置。
　　穆辰：“！”
　　穆辰手掌用力，抓着少将的手腕把他的手指拉出来。他的耳根微微发烫，正要对勒曼解释，却看见勒曼已经后退一步，胡子拉碴的脸上蔓上一片血红色，嘭地关上了房门。
　　穆辰：“……”
　　……勒曼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他张了张嘴，感觉到苏青的手又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看我。”少将的动作不受任何其他因素的影响。他捧起穆辰的脸，俯身在他的脸侧落下一个吻。
　　“那个欺负你的人呢？”苏青哑声道，“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吗？你后来……”
　　穆辰反客为主，用自己的唇堵住苏青的嘴。
　　“说话你也听不见，找你算账都算不成。”穆辰嘟囔道，“就别问东问西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心虚望天）（倒退一步）（倒退两步）（转身逃窜！）感谢在2022-08-19 16:14:41~2022-08-20 15:3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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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帮助
　　◎风水轮流转◎
　　穆辰磨蹭着苏青的唇, 本能地不想让这个吻结束。只是他在深吻这件事上既没有天赋也没有经验，他尝试性地以舌头顶.开苏青的唇瓣，但不仅不像是攻城略地的进攻者, 反而更像是主动敞开防备的守城人。
　　苏青在穆辰的动作下呼吸渐重，感觉到青年犹豫不决, 于是接过了主动权。
　　两人的呼吸交融, 穆辰产生了一种正在被苏青激.烈入侵的错觉。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软了下来, 被苏青顺势按在床上。少将双手撑在穆辰的头两侧, 脸颊上染了一片浅淡的红。
　　穆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推了推苏青的肩膀。苏青于是微微抬起头，给了穆辰片刻喘.息的机会, 却还没等穆辰调匀呼吸，就再次低下头来。
　　这次的吻却轻且浅。苏青只像穆辰刚刚对他做得一般蹭了蹭青年的唇瓣。
　　“留着。”他说道, “我看不见你的样子, 也听不见你的声音。很吃亏。”
　　穆辰：“……”
　　穆辰眨了下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副表情，但他知道, 苏青现在的样子很诱人。
　　少将向来苍白的脸上带起了一片浅淡的绯红，唇瓣的色泽明艳，带着点水光。他垂着眼，因为看不见, 漆黑的眼里仿佛比平日间多蒙了一层薄雾，显出几分脆弱与茫然, 身上的睡袍也在刚刚的动作中敞开了大半却不自知，露出结实的胸膛与腹肌，好像进行着某种邀请。
　　穆辰看了一会儿, 而后坐起身短暂的关闭了旁边医疗机器人的身体数据追踪功能。
　　少将这个样子, 他实在忍不住。
　　穆辰拉着苏青躺在自己身边, 而后手臂用力，把少将的手掌向下拉去。
　　苏青：“……！”
　　微冷的触到一片温热。穆辰尽管有所准备，仍旧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苏青的呼吸跟着停滞了一瞬，而后哑声道：”难受？“
　　穆辰嗯了一声，随即想起苏青听不见，于是拉着他的手动了动。
　　苏青的喉结滑动，近乎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的绯红更盛，被穆辰提醒了几下后反应过来，拨开穆辰的手，自己加快了动作。
　　他的喘.息几乎比穆辰还要急促，一边又低头去吻身边的青年。失去视觉后落下的一串亲吻没能准确落在穆辰的唇上，却反而因为混乱而变得更加撩人。苏青手指带来的刺激远超穆辰的想象，他将脸埋在苏青的肩上，因为将至未至而浑身发抖，克制不住发出的声音被尽力压抑在喉咙内。
　　苏青的吻轻柔落下，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在安抚还是在逗弄。他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在一阵痉.挛过后，彻底瘫软了下来。
　　穆辰喘着气，好一会儿后还仍旧把脸埋在苏青都肩上。他缓了片刻，听见苏青发出一声低笑。
　　“想看。”少将声音沙哑，语气却十分自然，片刻后又道，“想听。”
　　穆辰：“……”
　　穆辰冷笑一声。
　　“你以为自己好到哪儿去了？”他能感受到苏青的胸膛也剧烈起伏着，也能感觉到少将的身体改变。
　　某人自己也早已无比紧绷。
　　穆辰于是再次伸出手。
　　苏青：“！！”
　　苏青完全没想到穆辰还会动手，猝不及防下，发出未来得及压抑的一声。
　　他的身体剧烈一抖，于刹那间抓住穆辰的手腕，五指骤然收紧，又在下一瞬放松，最终只松松垮垮搭在了穆辰的手腕上。
　　苏青抿着唇，紧紧皱着眉，随着穆辰的动作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眼，尽管尽力压制，脸上仍旧露出混杂着难受与渴望神色。
　　穆辰被他这副样子蛊惑，于是越发努力，过了半天却还是没能看到什么实质性成效。
　　“……？”穆辰简直要怀疑人生，自言自语道：“不至于吧……”
　　“我的技巧有这么烂？！”
　　他忍不住低下头，送上了一个轻吻。
　　“！！！”
　　苏青竭力压抑，甚至因为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唇。他的脖颈后仰，发着抖把穆辰的头推到一边，混乱道：“你……别用……”
　　穆辰脸颊烫得吓人，抬头看了苏青一眼，重新上手，趁机再接再厉。
　　在强烈的刺激下，那一刻终于来临。苏青的手指骤然收拢，脱力一般靠在床头的枕头上，过了好半天才调匀呼吸。
　　穆辰仗着少将看不清自己，还能强作镇定，装作无事发生。他擦干净手，摸了摸苏青的脸。少将低低应了一声，侧头亲吻穆辰的手掌。
　　“怎么了？”他问道，话间带着气音，重新把穆辰拉进怀里，“出了什么事？”
　　青年从来算不上扭捏，但也没有这么奔放。
　　穆辰长长舒出一口气。
　　“你说呢？”穆辰低声道，“还不是被你吓的。”
　　先是爆炸，又是精神域毒素，还不安生的出了个变多米克族的录像，穆辰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亲手杀了他。
　　现在做了这件看上去有些荒唐的事，穆辰总算有了些苏青的手术确实已经顺利完成的真实感。
　　他说话时贴着苏青的耳边，少将什么也没听见，只感觉到一股拂过耳廓的热流。
　　苏青：“……”
　　“别再惹火。”少将稍稍偏了下头，声音里带着警告。穆辰动了动，不怎么在意，却诧异感觉到了抵着自己身体的一样东西。
　　穆辰：？
　　“你怎么这么快又……”
　　“别乱动。”苏青加重语气。
　　他这次用力按住了穆辰的手臂，不让他动作，肃然道，“你再这样……我不确信自己能忍得住。”
　　穆辰：？
　　穆辰神色莫名：“忍什么？就是不想看你忍着才要帮你个忙。”
　　他一边说着，手还要乱动。苏青抽了口气，实在没办法，紧紧锢住穆辰，哑声直白道：“我不想把你占有得这么草率。”
　　穆辰：“……”
　　穆辰茫然一瞬，突然明白了苏青在暗示什么，脸上的绯色加深，红得仿佛要滴血。
　　“谁占有谁？”他梗着脖子和苏青较劲，屈膝顶了顶少将的腿弯，倒也没用什么力，“你……你怎么！怎么说得你自己胸有成竹一样？！”
　　苏青捏着穆辰的腕关节，听不见他的控诉，只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近身搏斗？”
　　他以下巴抵着穆辰的头，扭着穆辰不让他挣扎，而后叹了口气。
　　“别闹了。”苏青说道，“我有点累。”
　　穆辰：“……”
　　穆辰骤然安静下来。
　　苏青：“我想睡一会儿。”
　　他察觉到穆辰一时没了动静，于是尝试放松了些许钳制。穆辰果然没再继续乱动，只伸长手重新按开医疗机器人的监控功能，拉出备用箱里的触摸沟通键盘。
　　“抱歉。”他意识到是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无论如何，苏青才刚刚做完手术，精神怎么也算不上好。
　　穆辰：“头还疼吗？”
　　键盘识别穆辰的语音，转为凹凸字型。苏青的手指从键盘上滑过，而后摇了摇头。
　　“不疼。”他说道，“也不用抱歉。”
　　“你对我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
　　穆辰：“……”
　　“你很高兴？”穆辰脸上的血色还没有完全退下，破罐子破摔道，“我对你的想法可是我要在上面。”
　　苏青笑了一声。
　　“不是不行。”他说道。
　　穆辰半信半疑，诧异挑眉：“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青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只把穆辰又怀里带了带：“这些以后再说。”
　　“先睡吧。”他说道，“你也陪我睡一会儿……你一定也很累。”
　　“应该我说抱歉。”少将放轻声音，“一直让你担心。”
　　穆辰哦了一声，低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用这种语气说话。好敷衍我让我不跟你算账。”
　　他一边说着，伸手抱住苏青。两具躯体相贴，穆辰虽然红着脸，但看苏青就这么闭上眼，仍旧满心怀疑：“你这样真的行？”
　　苏青：“……”
　　苏青：“别想那些。别乱动。”他说道，“闭眼。”
　　穆辰：“……”
　　既然苏青反复强调别动，他也就从善如流不再试图帮忙，听从苏青的建议闭上眼。
　　疲惫在这一刹那骤然袭来。
　　穆辰这几天过得焦灼，直到此刻才总算安下心来。他抱着苏青，像抱着一个暖烘烘的人形抱枕，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
　　他一觉睡过了几乎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第二天过了正午才睁开眼。苏青还在一边睡着，一只手搭在穆辰腰间，呼吸平稳而规律。
　　穆辰饿得肚子叽里咕噜叫。他轻轻推了推少将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不想吵醒苏青，又想起床去拿营养剂。少将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动了动，把手臂收得更紧。
　　穆辰又试了试，仍旧没有成功，倒是诊疗室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缝隙。一只银白色的触手向穆辰摆了摆，向内伸长，善意地从医疗机器人物资口里取出几袋营养剂递给穆辰。
　　“我需要给少将做个术后检查。”一支触手作出口型，更多的触手推着几架医疗仪器轻手轻脚的从门口进来。穆辰了然，把苏青推着躺平，摆了等待检查的标准姿势。少将终于睁开眼，含混道：“穆辰，别动……怎么了？”
　　穆辰凑近他的面前。
　　苏青的睫毛颤了颤。
　　穆辰：“能看见一点了？”
　　“听不清。”苏青的声音里还带着困倦，比刚刚清醒了一点，转向门口，“有人？”
　　罗安和斯考特一起进了屋，十分好奇地看着医生操作几条触手快速将仪器连接到苏青的头部。
　　“没大问题。”斯考特看了苏青的身体数据，再次对穆辰确认，“他的视觉和听觉完全恢复应该只是需要时间，术后的恢复情况也十分良好。只要好好休息，按时用药，精神域大概能在一年内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疼痛也会逐渐消退。”
　　穆辰：“……”
　　穆辰看了一眼苏青：“所以现在还会疼？”
　　“当然。但要远轻于手术前。”斯考特说道。
　　苏青正喝着营养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拆穿。他垂着眼，微微皱着眉，摸索着把营养剂扔进垃圾箱，而后抬起眼。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转向穆辰，“我们在哪儿？”
　　半小时后，勒曼结束了军部的紧急会议，同样来到诊疗室。
　　苏青面前摆着触摸沟通键盘，眉头紧锁。
　　“我和穆辰正在第一军团驻地，上了军部的通缉令。”
　　“对。”勒曼说道，“医疗航舰已经在塔塔尔星降落，但相关人员都被要求不能离开航舰，原地接受调查。”
　　“黑鹫调查队已经出发，同时出发的还有第六军团搜索队。理事官同样点名让第十二军团与第六军团一起进行联合搜索，寻找你们，还有斯考特医生的位置。”
　　他看向斯考特。医生抱着手臂，身后的几条触手十分同步地摆了摆。
　　“无所谓。”他说道，“要是我不想，你们谁也别想找到我。”
　　这话倒确实没错。
　　勒曼向他点了下头，继续道，“但第十二军团长冯不太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他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刚刚的紧急会议中，冯向理事官和司令部同时提议，应该由对你们更熟悉的第一军团进行搜索。司令部想要拒绝，但理事官居然难得不再摇摆断水，驳回了司令部的建议同意了。”
　　穆辰冷笑了一声。
　　“看来他也觉得里尔德家做得太过分了。”
　　“他不是要介入里尔德家和少将之间的恩怨帮我们一把，而是借此机会敲打霍夫曼.里尔德。”
　　几个星域之外，灰石宫中。
　　韶文坐在办公室内，关闭光屏。
　　霍夫曼的全息投影从办公室内消失。里尔德家家主的阴沉神色却还留在他的脑海里。
　　……那样子像是要闯出屏幕同样对他动手一样。
　　韶文不为所动，摇了摇头。
　　“你想杀苏青，可以。”韶文自言自语道，“但拿布莱斯天空城的居民当垫背、不管不顾激发联邦民众对多米克族的极度恐惧……”
　　“我好歹还当着联邦的理事官呐。”
　　作者有话说：
　　想……想不到吧！当当当当！这一段可卡死我了（什么）（希望不会被pb）（默然望天）（其实是完全重新写过的，硬盘里是一个浴室中的版本）（擦口水）（后来莫叽的逻辑突然上线觉得刚做完手术的人不应该去洗澡）（莫名在意起了一些没用的细节）（继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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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调查
　　◎穆辰：少将现在多少有点不高兴◎
　　“以下为军部司令部最新信息：”
　　“第一军团前任军团长、少将苏青, 疑似被多米克族‘同化’，袭击了医疗航舰诊室内对医生与助手。其伴侣穆辰，和受害者斯考特医生同时于医疗航舰内消失。”
　　“司令部召开紧急会议, 商讨后决定将苏青少将及伴侣穆辰加入军部最高通缉名单，于全联邦星域内进行搜索。第六军团和第一军团联合搜索队即刻前往塔塔尔星调查。各军团如得到任何相关讯息, 立刻向司令部汇报。”
　　勒曼通讯手环上的绿灯熄灭, 显示新信息自动播报完毕。
　　斯考特和罗安已经离开了诊疗室。外星医生本着补偿医疗事故的理念留在第一军团基地, 但对人类联邦事物没什么兴趣。他手上只有苏青一个病人, 确定了苏青的恢复情况没问题后一时闲得发慌，干脆去了罗安的诊疗室发挥自己的特长：当医生，借机继续研究人类的精神域结构。
　　苏青靠床头坐着, 想了想问道：“搜索队什么时候出发？”
　　“塔塔尔星附近找正有季节性宇宙风暴。”勒曼说道，“实际上, 你们离开医疗航舰的时候, 塔塔尔星周围的航道已经因为宇宙风暴开始封锁，这两天正在风暴能量值高峰, 至少三天后才能通行。”
　　“但霍夫曼现在急得很。”
　　“他认为你们现在肯定还没能离开塔塔尔星附近星域，想要让第六军团赶紧找到你们的下落。”勒曼说道，“结果碰上宇宙风暴，搜索队的启程时间只能一拖再拖。”
　　穆辰：“里尔德家在联邦中的情况现在应该不妙。”
　　从端水大师韶文的反应就可见一斑。
　　布莱斯天空城被星盗袭击不仅在联邦民众中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度, 在联邦的高层似乎平静却又暗潮汹涌的水面之下，也投下了一颗惊起不小涟漪的石子。
　　“霍夫曼这次太疯了。”穆辰冷声道。无论是他还是苏青, 都没想过霍夫曼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霍夫曼怕是疯魔了。”勒曼嗤笑一声，没好气道，“苏家、苏青, 像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拔不出来, 年纪越大越疯狂。”
　　“他这次这么大动作，星网上的阴谋论还震不少。”勒曼说道，“普通民众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联邦高层更是心知肚明。好好一座天空城，怎么会像防御措施全无一样，被星盗突然侵入内环？天空城外部的三道防线形如虚设，就算天空城执行官辩解说是天空城星域因为宇宙风暴能量蕴育出现了虫洞……但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合，星盗知道得也未免太快了点。”
　　“再加上被袭击前几天的突然演习，和唯独疗养院精神域区诊疗部大楼避难所因为异常无法进入。有脑子的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你们估计还没来得及看，这件事在星网上已经闹得越来越大，不少记者都追着进行采访。”
　　“疗养院医生亚岱向老大的休眠舱内注射毒性药剂的事情本来是保密调查项目，结果也被一家媒体挖了出来，尽管迫于霍夫曼的压力删除了原始报告，但看到那则消息的人不少……还有不少人把这件事和星网的直播事件连上了，说老大变成多米克族和亚岱注射的药剂有关。”
　　穆辰在星网直播事故后确实还没打开过星网连接，听到网友们的想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脑洞大开的联想莫名戳中了拉德家的实验目的。
　　穆辰：“少将的直播应该闹得也不小。”
　　“当然。”勒曼叹了口气，“尽管高层已经尽力安抚，但大家现在对多米克族比原来害怕得多，主要是那画面的心理阴影……”勒曼想起来都有点凉飕飕的，“总让人觉得身边的亲朋好友，可能一转头间就能变成个多米克族，张着嘴要来吃人。”
　　“不过怕归怕，他们更想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因为老大之前的战绩，不少人觉得是联邦内部有人与多米克族联手，背叛了联邦，想要出卖同胞。星网管理局虚拟和实体办公处门口每天都有不少人抗议。星网管理局当然不想背这口黑锅，把锅推给了黑客入侵，民众又要求联邦信息部查明黑客信息。”
　　穆辰：“霍夫曼应该正忙着找替罪羊。”
　　里尔德家的势力大，但民众的呼声太高，联邦高层必须给出个结果。
　　穆辰想了想，“他想要推给拉德家？”
　　勒曼点了点头，竖起拇指，诧异道：“为什么这么猜？”
　　“就算处于劣势，他还想着要趁机削弱拉德家的势力。”穆辰一边想着一边道，“但拉德家也想要趁机把他拉下高台。”
　　从琼.拉德卸任开始，这两股原本都属于琼的势力就闹得不可开交。拉德家这几年逐渐被打压，成为了弱势，眼见看到有翻盘的机会，不可能不做出行动。
　　“厉害。”勒曼连连点头，“拉德家直接向中央法庭提交了诉讼书，起诉里尔德家与多米克族私下勾连，推出停火协议，制造一系列事故，背叛人类联邦，只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他们调查出了亚岱属于夜枭部队，顺势劳力得元帅在疗养院失踪也被他们强行安在了里尔德家身上。尽管拉德家列举的证据还不充足，但胡搅蛮缠一番，也够霍夫曼吃一壶。”
　　“霍夫曼估计是没想到，原本要给你们泼脏水，现在自己弄了一身脏。他现在被这些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理事官这次又同意了第十二军团长的提议由第一军团和第六军团一起对你们进行联合搜索……我看霍夫曼走得真是一步烂棋。”
　　“他急疯了，当然走烂棋。”穆辰沉着脸，“现在的处境也太便宜他了。”
　　这一步搭上了布莱斯天空城的不少条人命，就算把霍夫曼杀了偿命都算让这个屠夫捡了大便宜。
　　“还能找到证据。”苏青轻轻握了一下穆辰的手，似乎能从凹凸不平的触摸键盘上摸出穆辰说话的语气。他的神情极冷，简洁道，“布莱斯天空城执行官。莉亚。”
　　穆辰舒了口气。
　　“希望塔塔尔星的监狱安全一点，别让天空城执行官被人灭口。”穆辰低声道。至于莉亚，他其实也没有多少信心。
　　苏青又安抚性地捏了下穆辰的手指。他转向勒曼，平淡道：“让军团进入二级战备模式待命。”
　　勒曼微微一怔，而后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
　　军团共有三级战备模式，三级最弱，一级最强。二级战备模式下，全军团所有武器和空间跳跃系统都保持最高蓄能状态，军团所有高强度训练项目缩减，只保留日常训练项目，以保证以最佳状态进入战斗。
　　他挺直身体：“多米克族战区情况我一直在关注，现在战区内状态稳定，多米克族没有重新开战的迹象，军团浮空城又处于联邦腹地……老大你这是觉得……联邦内部……里尔德家会对我们开战？”
　　他说到最后忍不住扬起了语调。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太恐怖的设想。
　　对外战争尚未完全结束，内部再有摩擦交火，无疑会将联邦推向深渊的边缘。
　　“有备无患。”苏青冷道，“多关注第六军团动向。”
　　“不止是里尔德家和我们，还有拉德家和里尔德家。”这两个家族，一个比一个都要疯。
　　他用手指敲了下键盘，继续问道：“塔塔尔星搜索小队道名单里都有谁？”
　　勒曼哦了一声，向苏青的通讯器传了一份名单。既然已经见到了苏青和穆辰，塔塔尔星搜索队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的小事。
　　“暂时定的是从第一队抽调几个人，老人带新人，既放人出去见见世面，又糊弄糊弄霍夫曼，让他以为我和你确实一刀两断了。”
　　触摸键盘同样将名单转化，苏青的手指一点点从键盘的起伏上摸过，摇了摇头。
　　“塔塔尔星的情况不一定有那么简单。”他说道，“我们至今还没有蔓蔓的消息。 ”
　　穆辰看了他一眼，仍旧有些害怕他因为蔓蔓的身份产生特殊反应。少将的表情平淡，似乎确实已经不再在意多米克族王与自己母亲的联系。
　　穆辰于是点开通讯手环。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在星网直播事故以前，阿鸣曾经联系过他，八成是因为蔓蔓的消息。
　　穆辰心里有点懊恼，心说怎么把这么一件事忘得干净。他先是顾着苏青的安全，而后又想着少将的手术结果，昨天又因为太累太荒唐，在睡觉前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美色误人。
　　穆辰一边在心里嘀咕并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犯，一边点开与阿鸣的通讯对话框。他扫了一眼，第一时间看到了关键信息。
　　“蔓蔓在塔塔尔星地下机甲擂台赛区。”
　　穆辰在爱尔普兰星时虽然是地下机甲擂台的机甲师，但并不怎么关注地下机甲擂台的势力分布，甚至不知道在塔塔尔星也是地下机甲擂台的赛区之一。
　　穆辰把消息记录又滑到最上面，从头开始仔细阅读。阿鸣在星网恢复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重新给穆辰发送了信息。他明显也看到了星网直播，一连几条都发了战战兢兢的刺猬发抖表情包。
　　“……你们没事吧？M神？！你你……你怎么样？！苏青少将还是不是人了？！！”阿鸣发了几条，见穆辰没回复，多少知道大概是出了事。他的消息来回发出撤回了好几条，明显十分犹豫，最后还是发了个壮士扼腕的表情，继续道：“有事没事都不用联系我啊，我一点也不好奇星网直播是怎么回事！就是刚刚的话没说完。我查到了蔓蔓的消息。”
　　“最近爱尔普兰星的审查过了，我就进机甲擂台暗网看了一眼，蔓蔓申请了转换赛区。“
　　“爱尔普兰星赛区不是关停整顿了吗？但擂台的机甲师都还得挣钱，好多人都转了赛区。蔓蔓也跟着换了，去了塔塔尔星赛区。那边新年过后有一个追逃赛，听说能赚不少钱。按照系统信息，蔓蔓一周前就转去了塔塔尔星，之后的信息我作为爱尔普兰星赛区的引导员就看不见了。“
　　勒曼跟着看了一遍，实在忍不住道：“我得去扣信息部那帮小子的钱！“
　　信息搜索一直是第一军团的弱项。但军团信息部不如机甲擂台的内部信息灵通，虽然也不算说不过去，但多少有点丢人。
　　苏青皱着眉，默许了勒曼的决定。他低着头，摸着触摸键盘，思索片刻后，开始修改搜索队名单。
　　他换下了第一小队编制，直接将执行小队队长设置成了第一军团战力最高的第三队队长罗尔德，而后又将第三队最精英的一支小队航舰长与机甲师的名字换上。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搜索当然并非是搜索苏青穆辰，而是寻找蔓蔓的踪迹。找到机会抓捕她，甚至杀死她。
　　穆辰坐在他身边，看他将所有人员名单写完还没有自己，于是开口道：“少将，把我加上去。”
　　苏青抬眼看他。他只能捕捉到穆辰的轮廓，却无法聚焦于穆辰的双眼，因而视线只虚浮落在了穆辰面前。
　　“你给我开过你的私人权限。”穆辰说道，“你手术时，为了打发时间，我也仔细看过你给我留的资料。”
　　“第一军团在新年招新时吸纳了一名特招机甲师，按军团最高机甲师等级评定。这是你给我预留的位置。”是苏青以防自己手术失败，给穆辰在第一军团中留下的身份，以确保穆辰的安全。
　　苏青：“……”
　　他嗯了一声，将触摸键盘推开。
　　“裴陆的机甲研制进度还不到30%。”他说道，“你在不久前才高强度操作过制式机甲，手需要休息。”
　　穆辰挑起眉，没想到苏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动了动手腕，特地把手伸到苏青眼前来回动了动，“我可以去医疗部做个检查，肯定没什么大问题。更何况因为宇宙风暴，还要再等三天出发，从第一军团前往塔塔尔星又有三天航行时间，足够我恢复最佳状态。“
　　“蔓蔓的身份目前不好再告诉别人。”他说道，“如果没有一个知情人在场，就算是第一军团的精英小队去，真遇见了蔓蔓，也有可能轻敌。”
　　苏青紧紧皱起眉。
　　他没什么理由拒绝穆辰，却本能地不想让青年在自己不在场时出这场任务。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于穆辰的保护欲已经远超过穆辰真正需要的程度。
　　在穆辰面前，他的理性开始为感性让道。除非情况已经十万火急，他不想让青年冒一点风险。
　　“你别双标啊。”穆辰警告道，“我可知道，要不是你现在听不见看不见，就算你刚刚做完手术不该驾驶机甲，都得在搜索队里找个位置把自己安插进去。现在我好好一个人，你还要拦着我？！”
　　苏青：“……”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自觉伸手抵了抵额头，想起什么，又把手放下。
　　穆辰：“知道你头还疼。随便按。”
　　苏青：“……”
　　苏青面沉如水
　　“你对我的技术有什么不放心的。”穆辰看他这幅模样，忽然意识到现在也许是告诉苏青自己另一个决定的时候。
　　少将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要进入搜索队有些不高兴。那苏青对于他想说的另一件事应该既更不会支持。
　　既然如此，不如一次让少将不高兴个痛快。
　　穆辰看着苏青，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但神色仍旧镇静，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我要申请加入你的多米克族母星摧毁计划。”
　　“我想……取代你成为炸毁主星的执行人。”
　　作者有话说：
　　穆辰：你对我的技术有什么不放心的。（眼神暗示）
　　莫叽：哦……！！
　　苏青：……
　　让本莫（？）告诉你们一个大大大好（？）消息！那就是！！莫叽明天开学啦！——~ 是的这明明是个坏消息。望天。所以开学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双更君！他！他！离家出走了！！很难找回来了的那种！！！（惊恐）
　　在此大鞠躬！但是莫叽会努力不做短小莫莫的！我们的目标是——保三争四——！！随缘冲五——！再次鞠躬！
　　为了补偿大家，让莫叽来整一个开学快乐大抽奖（搓手手）（其实是想玩抽奖系统很久了）（虽然也搞不懂我自己又不会中奖有啥子好兴奋的）
　　那么以下是莫叽的计划！因为想到有小天使们不爱评论所以打算设90%订阅率，20点50人平分。然后又因为莫叽是倒v，所以有一直追没有买倒v前章节所以比例不够的小天使们想抽奖就请在新章下面留评哦！请留以下字样：“倒v”
　　莫叽手动给你们编号然后抽6个？（小天使们感觉这个人数可不可以？）（56个民族~~56支花~~）（唱出来了怎么回事！）其实也是因为莫叽不太知道有多少倒v前看过的小天使还一直在追啦，如果留评的人很多咱就多抽几个！（虽然感觉不太可能，默然望天）以及，倒v小天使们的订阅率莫叽也是有参考的嘿嘿嘿（露出猥琐笑容）（某一只小天使你的订阅率被我监.视了！）（大雾）
　　然后因为莫叽穷苦！这次就比较扣扣索索！等完结的时候咱再多抽一点！嗷呜笔芯！
　　感谢在2022-08-21 15:46:30~2022-08-22 14: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tange~ 3瓶；绝不熬夜 2瓶；未雨绸缪、溪亦言、汀枫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执行者
　　◎“做这个决定，你想了多久？”◎
　　穆辰看过苏青手里的计划书。
　　与三百年后不同, 人类此时远未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星域内资源丰富，而苏青也将家人留下的遗产和苏南给富豪栾飞的分成全部投入了军团的经费开销。这一部分经费有大半进了第一军团的科研部。
　　五年中, 科研部对于特殊机甲、航舰外部涂层的研制也距离成功不远。这种涂层能够模拟多米克族的表皮能量反应，迷惑母星的突触, 使得航舰群能够更近地靠近母星, 为机甲师提供火力援助。经过超级电脑模拟计算, 拥有特殊涂装地机甲甚至有百分之六十点概率能够在不引起母星警报的前提下进入母星巢穴内部。科研部仍旧在增加研究力度, 希望将概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以上。
　　同时，能够搭载于航舰的短距离空间跳跃装置也已经研发完成，正在最后安全试验阶段。
　　这项技术的成功十分惊人, 第一军团将庞大的空间跳跃装置压缩了近乎一半的体积，使其能被搭载在航舰上。在星球爆炸引发的能量风暴抵达前, 外围机甲师将能够快速登上航舰, 而军团航舰通过空间跳跃装置离开引爆范围。
　　第一军团训练有素，苏青出于对军团战力的信任, 在穆辰对执行爆炸任务的预估之上消减了一部分人员，成立了游离于母星外缘的机动部队，以救援为第一目的，但如果遇到紧急情况, 他们也可以投入战斗。裴陆的加入也大幅度提高了第一军团机甲的战力，增加了机甲师的存活率。
　　在少将的计划书中, 这一炸毁计划不再是一场注定有去无回的悲歌。
　　这是一场战争，一定会有死亡，只是死亡不再是赢得胜利的必要条件。
　　但尽管如此, 计划书的末尾, 对于主执行者的救援计划却是一片空白, 只在人员名单上写了‘苏青’两个字。
　　主执行者必须潜入母星最核心处，确保将早已蓄能完成的炸弹植入。炸弹引爆，能量场从最核心处开始暴/乱，机甲处于能量乱流的最中央，又远离母星外的航舰，不可能拥有离开的多米克族母星、返回航舰的机会。
　　在主执行人后方，还有一排辅助主执行人潜入最深处的机甲师名单。这些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处境却也十分危险。这一栏位置中的机甲师被苏青反复修改过几次，现在回归了一片空白状态。
　　“同行的辅助机甲师不需要进入母星最深处。”穆辰说道。
　　他将自己的光屏共享，没有看苏青，在白板上画出多米克族母星的示意图。
　　“母星结构可以粗略分为三层，按照功能大概可以算作外围的扩张层，中间的休息层，深处的孕育区……还有最深处的核心层。”
　　“辅助机甲师可以在到达孕育区处返回。因为再向下走，防御不再来源于生活于母星内的多米克族，而是来源于母星本身，因此进去一个还是十个……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只要确保主执行人能力足够，填装足够能量，能够继续下潜就够了。”
　　穆辰看着自己面前的光屏，但尽管如此，透过余光也已经足够能接触到苏青冰冷至极的目光。
　　冷得让穆辰想去穿一件宇宙作业防护服。
　　勒曼原本正盯着穆辰画的示意图研究，神色在将信将疑与大受震撼之间来回变换。苏青冷着脸扫了他一眼，勒曼赶紧收回目光，干咳一声，抓了抓头道，“那什么，嫂子，我还有个会要开，先离开一会儿……”
　　勒曼看着憨，但也不是真的傻。联邦对于多米克族母星内部结构道研究并无定论，但穆辰却说得言之凿凿。他虽然猜不到穆辰说怎么知道的，但至少轻松就能猜到这背后肯定有一个不小的秘密。
　　不管穆辰介不介意和他分享，反正苏青是不想让他知道。勒曼很有眼色，说着话转身开门就走。
　　穆辰的神色微微一顿，而后继续道：“同行机甲如果在到达孕育区前就向上返回母星表面，就有很大机会在引爆前离开母星、回到航舰上。这比让他们进入孕育去送死要好得多。”
　　“至于主执行者……你应该早就察觉到我不是沈意了吧？”穆辰稳住语气，干脆把屏幕推到了苏青面前。
　　苏青神色不动，穆辰别开视线，继续道：“你也应该猜到了，我早就接触过炸毁母星计划，虽然不是从第一军团。”
　　“我不仅接触过，还做过主执行人。”
　　穆辰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股脑地继续说道：“我已经去过一次多米克族母星深处。死亡过一次，然后在这具身体里重生。”
　　穆辰没有过多地叙述细节。
　　他沉默片刻，再次看向苏青。穆辰站起身，转变了语气，向少将郑重行了个军礼，“我能够向您保证，苏青少将。”
　　“尽管我的机甲驾驶技术暂时不如您，但我一定会比您更好的完成任务。”
　　穆辰做出这个决定，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纠结。他的人生本就该在上一次任务中终止，再做一次执行人，也不过只是回到该有的结局。
　　苏青没有说话。
　　室内的温度几乎要接近冰点。少将漆黑的眼里神色漠然，却好像正孕育着一场翻天覆地的风暴。半晌后，他轻轻闭了下眼。
　　苏青的唇动了动，转向一边的医疗机器人：“一支精神域舒缓剂。”
　　穆辰：“？！”
　　穆辰一身庄严正气刹那卸了一大半，赶紧跟着转头看苏青的身体数据监测屏。医疗机器人监测屏上，几行精神域相关数值波动剧烈，但还勉强停在安全范围以内。
　　“……你怎么…” 穆辰完全没想道少将会是这个反应，被他吓了一跳，“我这不是才刚跟你提出来这个想法，距离计划执行至少还有一年……”
　　他知道苏青肯定会生气，还会一口拒绝，但想着还有一年时间，现在说出来既不会给苏青带来太大的精神冲击，也给了他机会继续说服少将。
　　苏青脸色冰寒，仰起头，快速喝完了一管舒缓剂，将包装扔给医疗机器人，尚未能完全聚焦的视线重新落回在穆辰身上。
　　“还有至少一年。”他重复道，“所以你今天是来试水，打算用之后一年的时间软磨硬泡让我同意。“
　　苏青：“你要让我用一年慢慢接受适应，最终接受你的决定？”
　　穆辰：“……”
　　穆辰心说少将的语气不太妙。他眼见着少将的精神力波动就在安全线下方来回大跳，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赶紧按通讯器找斯考特。
　　苏青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穆辰的反驳。
　　他从青年的沉默中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苏青竭力控制着情绪，曲起手指抵着额头，闭上眼道：“做这个决定，你想了多久？”
　　穆辰：这问题不太好答。说短了像是不过脑子，说长了像是蓄谋已久。
　　他有些犹豫，苏青略微不耐，冷道：“说实话。”
　　穆辰：“……”
　　“从新年前开始。”
　　从他在布莱斯天空城底层听苏青提起这项计划时，穆辰就开始思考。他左思右想，都觉得如果要再次炸毁多米克族母星，自己无疑是比苏青还适合的主要执行者人选。
　　苏青：“你想了一个月。”
　　他冷笑了一声：“一个月，想出来的结果是要再去多米克族母星送死？”
　　少将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深重，像是提醒穆辰这是他刚刚原原本本的措辞，又像是控诉。他语音微顿，而后漠然补充道，“还是替我送死。”
　　穆辰一时没法回答，忍不住从苏青脸上离开视线，余光看见少将的左手按着触摸键盘，用的力气很大，指尖微微发白，按在触摸屏上，似乎在等待自己给出解释。
　　穆辰：“……”
　　“……计划中的执行人本来是你。”穆辰叹了口气，没有找借口，只轻声道，“我都说了你不要双标啊。你也从来没和我商量过。”
　　“少将。”他认真说道，“就像我说的，我已经有过一次进入多米克族母星的经验。更何况，我从重生最开始，给你挣钱买治疗舱，又一直担心你的精神域，担惊受怕到现在终于等到你手术成功……不是让你准备去送死的。”
　　“那是我要让你去送死？！”苏青骤然收紧手指。
　　触摸键盘完完整整的还原出了穆辰的语句。苏青指尖发着抖。他漆黑的眼底像没有光的深海，怒火一阵阵上涌。他的呼吸混乱而急促，根本压不住的火气让他说得话都显得有些胡搅蛮缠。
　　苏青：“所以你和我接吻的时候，想的也是这个？”
　　穆辰：“……啊？”
　　他茫然不明所以，看着苏青。
　　“想着我们之中总有一个人死期将近，才要和我谈一场恋爱。”少将脸色苍白，漠然道，“而不是想和我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穆辰：“……”
　　穆辰刹那瞪大眼。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愣了一瞬才开口道，“我当然不是……”
　　医疗室大门被从外一把推开，沉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闷响。
　　斯考特步履匆匆，背后张开五六只触手，每一只触手前面都悬着一面光屏，正在看罗安刚刚借给他的、记录有各军团精神域疑难杂症的医疗病历本。医生没注意进门时穆辰正在说什么，一边挥舞着触手开始检查数据，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苏青将触摸键盘推开，没有理他，只转向穆辰。
　　“空间跳跃装置可以压缩到航舰能搭载的大小，也还能再次压缩，搭载至机甲。”少将冷声道，“如果你仔细阅读报告，占据跳跃装置最大体积的手能源系统。只要有足够高浓度压缩的能源石，空间跳跃装置完全可以压缩至手掌大小，由超轻金属制造，为机甲增加的额外重量也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都只是要砸钱的事。高浓度能量石不是没有，只是稀少，要花不少功夫去找。
　　“解决方案还不完美，更不可能百分百保证安全。计划书上有空白，只不过因为最后方案尚未敲定。你想了一个月，却从来没有一次想来问我。”
　　“我没想去送死。穆辰。”苏青低声道，“我从来不做没有必要的牺牲。”
　　他闭着眼，呼吸乱了一瞬，“我……更不可能牺牲你！”
　　作者有话说：
　　唔……唔……唔……（我在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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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崇高
　　◎但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想问穆辰的过去◎
　　穆辰：“……”
　　他确实没有多加思考空间跳跃技术装置进一步缩减体积的可能。在穆辰眼里, 能够将跳跃装置缩减至航舰搭载已经是惊人的进步。
　　三百年后，跳跃装置的庞大体型约束了它在战场中的运用，其体型难以缩减是联邦共识。作为机甲师, 穆辰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了解相关技术问题，自然不知道其实难以逾越的天堑并非简化、压缩内部构造零件本身, 而是因为高浓度压缩能源晶。
　　这在三百年后无法解决的难题, 在当下虽然也难, 却并非不可能。
　　苏青捏了下眉心, 抬起眼。
　　视野中穆辰的轮廓模糊，他看不清青年的表情，不知道穆辰有没有说话。他暂时什么也不想听。
　　他的神情漠然, 平淡对穆辰道：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大公无私，能为了增加计划的成功率, 气定神闲牺牲最爱的人。”
　　“也请不要用你的崇高来要求我。”
　　穆辰不是沈意本人, 苏青早就猜到了。穆辰大约来自军部，接触过炸毁母星计划, 苏青也有所察觉。
　　他隐约意识到穆辰应该来自于未来，因为停火协议的实行并未为联邦带来好处，因而回到了过去，极力想要阻止停火协议的履行。
　　只是苏青并不知道穆辰来到沈意身体内的真相。他曾经猜测穆辰作为未来某项最新科技的第一实验者成功回到现在, 从未想过青年的到来源于一场死亡。而从穆辰仅有的几句简洁叙述，和穆辰回忆中一闪而过的片段, 少将意识到未来的人类联邦状态不佳。而穆辰……
　　穆辰上一次的人生称不上美好。他的死亡也同样惨烈。
　　他已经自愿为人类联邦放弃过自己的生命。但哪怕重获新生，在需要作出选择时，穆辰心中的天平仍旧没有哪一次偏向他自己。
　　从结婚、留在苏青身边, 到希望阻止停火协议, 希望击败多米克族……如果这些决定尚且可以算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冒险作出解释, 但穆辰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就决定再次牺牲自己的生命炸毁母星，已经清楚明白地标明了青年内心的权重。
　　在这一个月中，苏青甚至从未察觉到穆辰的内心曾经有过任何痛苦或纠结。
　　他也许犹豫过，但一定犹豫的不多。当他觉得应该时，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生命有多么珍贵与重要。任谁死而复生，都只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偏偏穆辰不一样，潇洒得好像多活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是赚够了。
　　多么崇高。
　　苏青看着穆辰。
　　他一直想要知道穆辰的过去，但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想问。
　　无论是什么样的经历打造了穆辰性格中的这一部分，他都不会再让穆辰再重复一遍。
　　他的心很疼。
　　“……我没有……”穆辰的神情近乎无措，还夹杂着茫然。他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解释，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少将似乎也根本不想听。
　　苏青并非在指责他对空间技术的了解不够深刻，更不是在指责他对事物的思考不够周全。少将气他不够珍爱生命，似乎……还气他不够认真对待爱情？
　　穆辰又急又迷茫。
　　苏青明显气得不轻，以至于把触摸键盘推到了一边。穆辰抓着触摸键盘塞到苏青手掌下，指尖相触时，还以为自己碰到的是冬日的冰雪。穆辰握住他的手，少将的指尖却微微蜷缩，从穆辰的手掌中抽回。
　　“我不想对你发脾气。”苏青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穆辰：“……”
　　……这不就是在发脾气吗？
　　他本来不想走，却看见斯考特站在旁边点了点头。
　　“苏青的精神力波动是有点大。”医生以打商量的语气对穆辰说道，“你要不就暂时先避避？”
　　他的两个触手在身前打了个结，又再次分开：“情侣吵架嘛，有时候是得分开冷静一下。这时候你说什么都是错的。”
　　穆辰：“……”
　　穆辰又看了一眼苏青。
　　少将的神色淡漠，一手仍旧抵着额间，另一只手的手腕压着穆辰刚刚重新推过去的触摸键盘，手掌悬在外侧，仍旧并没有想要再听穆辰说话的意思。穆辰犹豫片刻，抿了下唇，站起身。
　　“行。”他说道，“那我出去等一会儿。”
　　因为苏青和穆辰都在军部通缉令上，他们所在的诊室位于医疗部最内侧的走廊，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进入，穆辰也不能在军团驻地内闲逛。他靠在诊疗室外的墙壁上，仰着头出了口气。
　　穆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少将生气的次数不多，每次生气，都和自己的安全有关。
　　自己也算是屡教不改，变本加厉了。
　　穆辰又叹了口气。这次是真的不好哄。
　　他挠了挠头，忍不住一直往诊疗室那扇门上看。过了一会儿，诊疗室的门没打开，倒是勒曼从走廊的尽头过来，一手拿着一个定制版的容貌遮掩器，对穆辰招呼道：“嫂子！”
　　“戴上这个，里面储存了特招机甲师苏与的模拟生物信息。”他扬了已下手腕上的通讯手环：“再开一下权限接收，切换了特招机甲师身份后你就可以再军团内自由活动啦。”
　　“我也给你分好了宿舍。”勒曼道，“就老大以前住的那间，带你去看看？”
　　穆辰没什么兴致。他又往诊疗室门口看了一眼，勒曼哎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腕道：“老大不是在里面治疗吗？他多大一个人了又不是一定要你陪着，走吧走吧……”
　　*
　　穆辰以前在战区时也驻扎在天空城。当时的天空城驻地内空间拥挤而压抑。焦黑色的建筑，带着血腥味的驻地宿舍楼，四人宿舍中因为死亡频繁更换的舍友，是穆辰在驻地天空城中最深刻的记忆。
　　第一军团的驻地却完全不同。
　　天空城最外围是以浅银灰色为外涂层的环形空港和炮火防御区，如一道铜墙铁壁，包围着内部的结构设施。这里的建筑鳞次栉比，以最朴素方式建起的高楼并不追求任何艺术美感，排列整齐，却并不逼仄，自带着一股严肃规整的气势。
　　空间成内的大片空间被用于建设训练场和宿舍塔楼，但仍有休息区巧妙地穿插于其间。休息区内的娱乐设施虽然不多，又有营业时间限制，却给整座天空城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最让穆辰惊讶的是，天空城最中心处包围的是与其职能格格不入的大片绿地和军团农场。
　　在第一军团撤回星域内部前，这座天空城原本设置在战区以内。穆辰有点难以想象，多米克族的航舰可能就在前方不远处，而虚拟天空系统的阳光洒在绿地之上，一片岁月静好。
　　此刻他正站在军团东南一号塔宿舍区电梯中，随着高层电梯爬升，视野中的绿地和军团农场范围不断扩大。
　　勒曼随着穆辰的目光看出去，带着点感慨道，“那片绿地是不是看一眼就觉得平静悠然？那就像是我们心中的希望符号。”
　　“希望我们取得胜利以后，也能过点平平淡淡的幸福日子，而不是天天看着血与火。”
　　那是军团战士们对未来的畅想。
　　穆辰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听见勒曼说出这句话，随意点了点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神色微怔。
　　穆辰在战区时，从未这样设想过以后。
　　电梯达到最高层。
　　“你来刷下门。”勒曼说道，“我可没有这个权限。”
　　苏青的军团长宿舍就坐落在宿舍塔最高层。
　　穆辰刷开屋门，正对着一间厨房。
　　穆辰：“……”
　　第一军团的住宿条件很好，所有人都是单人宿舍。这间屋子内部装饰简洁，与其他宿舍的装饰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空间更大一些，在卧室外多了一个小型待客厅、一间书房和一间厨房。
　　穆辰：“……少将还会在这儿做饭吃？”
　　“偶尔停战或者不忙的的时候会。”勒曼说道，他抓了抓头，吸了吸鼻子，“你不知道，军团内部的一项奖励就是来军团长宿舍蹭饭吃。虽然那顿饭必然是既幸福又痛苦。”
　　穆辰不解：“为什么痛苦？”
　　苏青的厨艺在联邦排不上第一也得给排个第二！第一军团的战士们要是不认可这一点，也不会把吃苏青做的饭当奖励了。
　　“冷啊！”勒曼夸张地缩了下脖子，模仿那些不常近距离接触苏青的战士们的反应。
　　“咱这平常喝个营养液都是热热闹闹的来回碰杯，到了老大这儿，吃的是珍馐美食，但接受的可是死亡射线……还有不少人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被少将觉得训练不够刻苦，又或者是哪次行动有了失误，吃了顿饭还得领回去一顿加训打包带走。”
　　穆辰一时无言。
　　“其实也有不少人吃过以后还试着私下自己做的。”勒曼说道，“其实军团驻地内原本也有几个小厨房。”
　　他自豪道，“不是我夸，咱们军团的住宿条件是十二军团中最好的。”
　　“每栋宿舍楼内都有公共休息厅，原本是每三层有一个公共厨房。直到大家先先后后炸了几个厨房，还因为自己做饭吃进过几次医疗所。后来就都拆掉了，改成了白噪音精神域放松室。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大家就不用出宿舍再去训练去的放松室，出个门就是了。”
　　“按老大的说法，军团驻地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家。这儿布置得过分奢侈当然不合适，但也不用刻意给自己创造艰苦条件。无论如何，至少要满足身体和心理的需求。”
　　穆辰在屋里转了一圈。虽然苏青很久没有回来，但机器人一直把屋里打扫的挺干净。
　　勒曼没进来，只在门口探头看：“卧室里被褥枕头什么的没换，反正都是老大以前用的，没问题吧？”
　　穆辰：“……”
　　“……什么意思？”他反应过来，看向勒曼，原本好奇打量的目光一变。
　　“是苏青让你安排我来这儿的？”穆辰转过身，正对着勒曼，神色骤冷，“他让我今晚都不要回诊疗室，就在这儿睡？”
　　作者有话说：
　　莫叽：（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完了，少将，你在这种情况下被辰辰直呼其名。听我说，你完了。
　　苏青：……
　　穆辰：……
　　今天也没来得及去评论区！明天早上又要开会！我不会忘记倒v抽奖编号和小天使们的！嗷呜！等我和老师开完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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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行


第99章 搜索队
　　◎登舰◎
　　“穆辰生气了。”
　　“这不是在说废话吗？”勒曼无语道。他走出宿舍塔楼, 神色唏嘘。他虽然不知道苏青与穆辰吵架的来龙去脉，但大概也明白缘由。现任军团长一边打着通讯一边向前走，面前悬着一面光屏, 里面正是苏青。
　　“换你你不气？人家是要替你去赴死……”
　　“不是替我。”苏青声音极冷，“也不是赴死。”
　　勒曼挠了挠头：“嫂子的选择是为了人类联邦, 但老大你也是直接受益者啊。”
　　“而且人家是思想觉悟高, 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赴死这词我是也用的过分了点, 但老大……”勒曼语音顿了顿, “作为潜入母星的主执行人，就算机甲搭载了空间跳跃装置，也可能因为多米克族母星核心能量场太过混乱无法成功离开。空间跳跃可能会因为能量乱流失败, 也可能直接将机甲送往错误的预定的到达点，使机甲师迷失在宇宙中, 因为缺乏氧气和食物死亡。”
　　“说‘赴死’是想得消极了一点, 但……”勒曼撇了下嘴，转而道, “要我说，我还是支持继续开发无人机甲承担执行者的任务。”
　　“人工智能的可靠度依赖于训练数据集，而我们最缺乏的就是对多米克族母星结构的资料。”
　　“不要异想天开。”苏青冷道，“你今天起床没带脑子？”
　　勒曼：“……”
　　苏青皱着眉, 摆明了心情很差。
　　他的右手垂在床边，任由医疗机器人向手臂内注入药剂。左手放在触摸键盘上, 缓慢敲上搜索队名单中最后一位机甲师的姓名。
　　勒曼反复刷新了下自己的通讯手环，眼见着苏青已经停下动作，自己却还没收到他最新更新的人员名单, 疑惑问道：“还没决定？”
　　苏青的手掌覆在触摸键盘上, 冷声道：“我不想让穆辰加入。”
　　勒曼哦了一声, 见苏青神色沉肃，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多米克族母星炸毁计划还是搜索队？”
　　苏青沉默片刻，漠然道：“都是。”
　　哪怕穆辰有充足的理由，哪怕他按理应该选择能最大限度提高任务成功率的合理方案。
　　勒曼：“……”
　　勒曼有些新奇地看向苏青：“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二次见你这么情绪化。”
　　“第一次是半小时以前。”勒曼仗着苏青人在病床上，隔着屏幕，胆大包天地说道，“你让我收拾好屋子带穆辰离开诊疗室的时候，不是我要调侃你啊老大，你那个语气真的有点像冷着脸无理取闹的小媳妇……”
　　苏青抬起眼。
　　他的眼神冷锐得像一把要人命的刀，隔着屏幕都让勒曼缩了下脖子。但他本来就胆子大，和苏青共事几年更已经渐渐习惯了这股子好像被人盯成筛子的感觉，虽然下意识地把光屏往远处推了推，但仍旧实事求是道：“穆辰又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怂货。你不让他来嫂子也能想办法来。”
　　“用不着你说。”
　　穆辰是什么样的人，他远比勒曼更清楚。
　　青年像一团蓬勃的火，照着世界，却不知道该珍惜自己。
　　苏青想起来又有些气，愤怒与心疼混杂在一起，脑仁一蹦一蹦的疼。
　　他挂断了和勒曼的通讯，靠在床头，一手抵着太阳穴，垂眼看着面前的触摸键盘。他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像。窗外的日光渐暗，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从他面前收拢。
　　苏青紧紧皱着眉，直到月上中天，他的手臂终于放下。他在搜索队名单最后又加了一个名字，敲下了发送键。
　　第一军团驻地内的夜幕已经降临。
　　银色新月由初升至高悬，穆辰躺在床上，左翻右翻，过了半天还是睡意全无。尽管已经和斯考特确认过苏青的精神域没有问题，穆辰还是忍不住想要亲眼去诊疗室确认少将的情况。
　　“没必要。”他小声自言自语劝自己，“听专业医生的，其他的根本没必要。”
　　但几个小时过去，通讯器安静得仿佛断了网，苏青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发来过。穆辰被少将的态度气得不清。他抱着苏青用过的枕头，心浮气躁，只想少将现在立刻痊愈，好和他进训练场打上一架。
　　不会用嘴说话，那不如用拳头说话！穆辰气愤想道，苏青会搞冷暴.力，他还会搞真暴.力呢！
　　穆辰气得又翻了一次身。
　　手腕上的通讯器终于轻轻一震。穆辰鲤鱼打挺坐起，看了一眼，而后微微一愣。
　　亮起来的不是他与苏青的对话框，反而是一条任务下达通知。
　　“机甲师苏青，现被分配加入第三队第一小队，同时组成第一搜索小队，于明天前往塔塔尔星，调查医疗航舰情况，并执行秘密搜索任务。”
　　穆辰暂时切出界面，翻看了一下气象台预报，随即了然。
　　塔塔尔星附近星域更新了宇宙风暴活动情况的预测。新一轮更加剧烈的的宇宙风暴正在快速酝酿，预计五至七天后爆发，于十五到二十天后才会衰减。
　　再等十余天才派出搜索队明显太过拖沓，因而第一军团做出决定，让原定于三天后出发的搜索队提前启程，趁着两场宇宙风暴间能量波动最小时，抵达塔塔尔星。
　　他转回任务界面，仔细阅读其中的内容。
　　“搜索对象：女性机甲师，蔓蔓。具体信息如下……”
　　*
　　“……所以这人是谁？”第一军团空港准备室内，第一小队队长罗尔德和手下的航舰长与几名机甲师都围在光屏中，看着里面的影像。
　　“军团一共派出去两支搜索队伍，第二搜索小队找的是少将和嫂子，咱们这第一支搜索队找的就是这么个年轻女机甲师？”机甲师莱斯性格高傲，第一个提出质疑。
　　“什么意思。”队里的女机甲师程橙没好气道，“早不兴搞性别年龄歧视了啊。”
　　“没那个意思。”莱斯赶紧解释道，“就是觉得奇怪。资料里说她厉害，又没仔细说明她哪里厉害。要求见到的第一时间像军团汇报位置，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找一个地下机甲擂台的注册机甲师而已。”
　　莱斯：“要我说还不如让我们也去找苏青少将。少将怎么也不可能像军部默认的一样变成了多米克族！”
　　队长罗尔德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专心执行你自己的任务。”他说道，“这是保密任务，不可能和我们解释太多。但别还没出发就先轻敌。”
　　他是在第一军团待了十几年的老兵，知道事情不简单。
　　“但这次的任务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莱斯小声嘀咕道，“人员分配也奇怪。分配进来一个什么特招机甲师，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封闭集训一个月现在才分配小队……别是那种进来混资历的关系户吧。”
　　准备室大门被从外打开。穆辰走进屋，先听见这一句。
　　“别在这儿乱说话。”罗尔德给了莱斯脑袋瓜子后面一下，“别人实力什么样都不知道就下结论，谁教你的？”他不耐烦道，“任务回去就给我加训。”
　　他越过莱斯，走到穆辰面前，伸出手友好道：“欢迎来到第三队第一小队，我是小队长罗尔德。”
　　穆辰礼貌和他握手，和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打了招呼。莱斯背后嘀咕被正主听见，虽然有些尴尬，但反而还挺了挺胸，对穆辰道：“我倒是看看你的机甲驾驶水平到底怎么样！”
　　穆辰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你多大了？”
　　莱斯：“……”
　　莱斯瞬时涨红了脸，“你……！”
　　“看着就是个小屁孩对吧？”程橙笑眯眯对穆辰道，十分顺手地摸了摸莱斯的头，“这位小弟弟确实刚成年不久，他进军校早，跳级毕业，进军团的时候还是未成年呢。”
　　莱斯怒道：“你叫谁小弟弟！”
　　“行了行了。”罗尔德拍了下莱斯的肩膀，岔开话题，“这次任务比较特殊。除了咱们几个以外，队伍里还分配了一位实习小队指挥官担任副指挥，辅助我进行指挥工作……”
　　随着他的话语，穆辰背后的大门再次打开。
　　“这位实习指挥官是今年招来的新人，是从第十二军团平调来的。”罗尔德对大家介绍道，“他先天有些缺陷，视力和听力水平低下，但可以使用传感触摸装置和人交流沟通，也有较为丰富的经验……”
　　说到这儿，罗尔德的神情忍不住有些微妙。
　　实际上勒曼在出发前特地对他说过，这名实习指挥官能力很强，厉害得很。当时勒曼老大哥一样拍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地叮嘱他如果有事多听听这位实习指挥官怎么想。
　　“他知道不少你不知道的东西。”勒曼郑重道，“多听点。”
　　这意思反而像自己是对方的副指挥。
　　罗尔德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是个老好人的性格，在第一军团十几年，也见到过不少进军团时等级不算高，但因为能力出众很快便快速晋升的人物。
　　实习指挥官通常都是新人刚进军团，尚在磨合期时的职务。会跟随各个小队出任务、了解各小队的机甲师和风格。等到一年实习期过，通常会担任小队长、分队长一类的职务。
　　不说别的，苏青刚进军团时也还在罗尔德身边做过实习指挥官呢！
　　勒曼这么叮嘱他，罗尔德没多想。只想着这位实习指挥八成能力出众，是勒曼看定的好苗子。
　　新来的实习指挥官身材高挑，不苟言笑，还需要依靠引导定位球才能定位行走。他进了屋，一一和人打了招呼，最后站在了穆辰身边。
　　穆辰：“……”
　　穆辰想起一种古地球时期被赋予特殊用意、叫作草泥马的生物。
　　他的内心里现在就仿佛有数万头草泥马一同奔过。
　　这位机甲维修师容貌普通，好像丢在人群里就能被淹没。但就凭他身上那股子气势，穆辰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位说是先天有缺陷看不清也听不清的实习指挥官是谁。
　　“……你来干什么？！”穆辰咬牙。
　　他睡了一觉起来，原本已经消了点气。
　　穆辰站在苏青的角度想了想。他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少将突然来对自己说要去无谓送死……自己估计也得骂人。
　　他刚刚还想着趁着搜索任务开始前给苏青留个信息，回来后和少将好好聊聊。但现在……
　　要不是有人看着，穆辰简直要表演一个暴跳如雷。
　　他看着苏青，明明是满腔怒火，但被迫压低声音，以只有少将能听见的音量道，“你嫌自己命长了？！还是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苏青抬眼看他，神色波澜不惊：“你自己的命都不管，来管我的？”
　　穆辰：“……你！……”
　　穆辰实在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程橙站在对面，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穆辰察觉到她扫来扫去的目光，不好一直盯着苏青骂。他喘了口气，转过头，调整表情，对程橙礼貌笑了笑。
　　程橙也笑了笑，好奇道：“你俩以前认识啊？”
　　穆辰知道以他和苏青的关系，不可能真装成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于是他点了下头，尽力平静，说话时语气间仍旧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恨道：“冤家！”
　　程橙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在心里嗬了一声，敏锐想道：怕不是一般的冤家。
　　罗尔德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罗尔德：“出发前，我再简单做一下任务汇总。“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前往大型医疗航舰U降落的塔塔星，调查医疗航舰情况，并在塔塔尔星球上搜索机甲师蔓蔓。执行任务的环境复杂，苏青少将曾于该航舰上失踪，至今消息不明。”
　　“目前看来，航舰内人员没有任何问题，塔塔尔星也没有被多米克族入侵的迹象，但我们仍旧要保持警惕。”
　　罗尔德环视屋内的众人，“不要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代价。”
　　“现在登舰！”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可以，走，剧情，了！一只望眼欲穿的莫叽这样说道。
　　感谢在2022-08-24 14:27:55~2022-08-25 11:4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鱼 20瓶；柠檬奶油 5瓶；未雨绸缪、stange~、绝不熬夜、汀枫卍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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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残骸
　　◎“没有尸体。”◎
　　“信号变得更差了。”第三队第一小队航舰长安东尼说道, “星网的信号被宇宙风暴的能量干扰了，和军团驻地联系的延迟已经到了一分钟以上。通过本地信号网按理能够联系到塔塔尔星信号塔或者医疗航舰，也只是隔着风暴云, 杂音太大。”
　　航舰的指挥室与驾驶室相连，小队指挥官罗尔德站在安东尼身后, 搭着他的座椅椅背倾身端详前方的气象图。
　　“第一场宇宙风暴消减的速度比气象台预计得慢不少, 我们得绕一点路, 寻找风暴云的薄弱处。”罗尔德说道, “给两边都留个信息，我们要晚至少一天到。第六军团的救援队到了吗？”
　　“他们比我们的预计到达时间更晚。”安东尼看了一眼塔塔尔星信号台之前的回信，“比我们大概会晚一天到两天。”
　　航舰偏离既定航线, 向外绕着风暴云迂回，等待可以穿越风暴云的时刻。这是必须要花的时间。如果宇宙风暴能量场强烈, 航舰的仪器无法正常运转, 计算系统与感应系统都有瘫痪的风险，无法维持航舰正常航行。而宇宙风暴云中还时不时有喷发的超高能粒子流, 可以轻易击穿航舰外壳。
　　布莱斯天空城正巧在航舰迂回打转的路线上。穆辰透过舷窗看向航舰外的宇宙。
　　距离天空城还有至少一天的航行距离，但已经能够在宇宙中隐隐看见天空城被炸毁时的碎末。宇宙风暴将废墟中的残片推得很远，也推得更散。
　　因为强烈宇宙风暴，布莱斯天空城的搜救工作在开展三天后就被迫停止, 这几乎给失踪者判了死刑。
　　“真是造孽啊。”程橙走在他身边，看着窗外也忍不住道, “作为附近星域最大的空港城市，布莱斯天空城的防御体系再怎么薄弱也不可能烂到能让星盗悄无声息的入侵。什么天空城内突然出现了虫洞，事发前天空城附近星域根本没受过能量乱流冲击, 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虫洞。”
　　“也不知道调查队的人是不是吃干饭的,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个调查进展。”莱斯抱怨道, “就不能好好审审那个天空城执行官？！这么大的事，执行官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猫腻。我看黑鹫调查队的手段也没传闻中的那么厉害……嘿！你干嘛又弹我！”
　　程橙给了他一个爆栗，嫌弃道：“以后说话过点脑子。”
　　“橙子姐、小莱、与哥，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啊。”跟着他们三个后面的几名机甲师被他们轮流吊打了一天，有气无力道，“你们慢慢聊。”
　　“为什么你们都叫他与哥了还叫我小莱！”莱斯捂着脑门，本来要和程橙争执，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回头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你年轻啊，年纪小。”几名机甲师嘻嘻哈哈地冲他们招了招手，各自进了自己的卧舱。
　　穆辰这两天都在和第一小队的机甲师们进行配合训练和对战训练。
　　第三分队本身汇集了第一军团内的大半精英机甲师，第一小队又是第三分队中战力最强的分队，小队中的成员互相配合默契，近一年内并未增加过新成员，一直处于满员状态。队里突然被塞了一名特招机甲师，大家的敌对情绪倒不一定有，但大部分人最初看向穆辰时，多少带了点审视的目光。
　　这点审视在穆辰第一次与他们进行训练时就散了个精光。
　　机甲师之间增进彼此间了解的第一步，通常从对战开始。穆辰登舰第一天，就在虚拟系统中与第一小队的机甲师们统统一对一打了一遍，以全胜战绩，在半天内赢得了‘与哥’这个称呼。
　　在穆辰进队以前，程橙与莱斯在第一小队机甲师中实力最强，两个人之间对胜率倒是近乎持。但穆辰一来，哪怕最开始对着穆辰叫嚣的莱斯，被穆辰连着追打了三场，现在也粗声粗气叫他一声哥。
　　“对了，你再给我说说那个能量阈值点。”程橙一边走一边对穆辰道，“那个过蓄能发射实在也太酷了！但我一直拿不准能量阈值线在哪儿。”
　　“主要还是看手感、多练。”穆辰想了想道，“不同系列炮口的制造工艺、内部涂层、武器服役年限都有影响……”
　　穆辰、莱斯与程橙的卧舱在航舰的另一侧，三人穿过中央的公共休息舱，穆辰声音一顿。
　　舷窗边座位上坐着个人，正靠着舱壁闭目睡着。他睡得不沉，手还放在触摸键盘上。周围的声响被触摸键盘如实反应，他的手指触到键盘上变动的凹陷，撩起眼皮，向几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通讯手环上的计时器。
　　穆辰：“……”
　　苏青八成是在看他有没有超过钟蓝医生当时定下的规定训练时间。
　　穆辰语音一顿，脚步却没停。三个人走出休息舱，程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角余光瞄着穆辰，半是奇怪半是询问道，“每个人都在航舰上分配了卧舱。这人怎么天天都在休息舱里睡觉？”
　　“谁知道。”莱斯没注意过穆辰和苏青关系，带着点不高兴接话道，“著名混子军团来的人，病怏怏的，怪得很。每次我一路过都要被他看一眼，目光那个冷，哼……”
　　“是不是还挺恐怖的。”程橙和莱斯讨论道，“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每半年的能力测试，有几次我碰上苏青少将巡场，眼神就那样。我考完生怕他不满意叫我去加训。”
　　穆辰：“……”
　　几句话的功夫，程橙和莱斯的卧舱都到了，两人和穆辰打了个招呼进去休息。穆辰被分配的房间也就在前面，他犹豫了一瞬，没有像前两天一样直接打开门，转身往休息舱走。
　　苏青正挽起袖子，将一管恢复药剂打进自己手臂。听见通道内传回的脚步声，重新抬起眼。
　　穆辰坐在苏青对面。
　　少将一语不发，沉默着将一次性注射器扔进垃圾桶。穆辰绷着脸，向后靠在座椅上，打开星网，把光屏推到面前，正好挡住苏青的脸。
　　苏青：“……”
　　星网在此处信号不佳，穆辰本来也没什么想要上星网看的东西。借着光屏遮挡，将视线投向窗外。
　　距离布莱斯天空城遗址越近，大片的碎片遗骸就越少，碎片粉尘也越发密集。宇宙中漂浮的尘埃中，却忽然出现了一片几乎与航舰一样高的大块外皮残骸。
　　穆辰皱起眉。
　　因为爆炸剧烈，布莱斯天空城建筑物的残骸大多较为细小，绝不会有这么一大片。
　　与周围被炸成碎末的残骸格格不入。
　　航舰长安东尼明显也发现了那一片残片的异样。航舰转向，放慢速度，向残骸附近的区域驶去。几架侦察机器人从航舰腹部落下，发来几张近距离快照。
　　这是一片扭曲的金属皮。
　　它的外部涂层剥落，内部裸露的金属被烧成焦黑，看不出原样。它的中央大体完整，似乎是被从原本的物体上生生撕下，但又有大小不一的几处孔洞。
　　“像是在宇宙风暴中被扯下来的航舰外壳。”穆辰看着照片，低声自言自语。
　　从侧拍角度的照片能看出来，这片金属片很厚，远超过普通建筑物该有的外侧结构强度。它的侧面横切面处的焦黑颜色深浅不一，应该是因为有四层不同材质的金属贴合制成。强烈的宇宙能量灼烧了航舰外壳，而中间的孔洞则是被超高能粒子流击穿后留下的痕迹。
　　穆辰皱了下眉：“还是战舰的外壳。”
　　民用航舰不追求过高的防御，通常只用两层金属贴合。
　　“塔塔尔星卫队没有战舰损毁于宇宙风暴的汇报。”苏青开口接话道，“救援队已经因为宇宙风暴撤回。一个月内，附近也没有军部巡视舰队经过。”
　　穆辰转眼看他。
　　苏青将蹙着眉，打开星图，推到穆辰面前，手指在星图上一点：“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布莱斯天空城一天。”
　　他开了触摸辅助模式，手指挪动，一点点判断着星图中的图像，又在另一处圈了一个圈：“按照近两天内宇宙风暴云的位置与能量流方向推算，残片最初的最远位置大概在这一片区域。距离布莱斯天空城，以最高级别战舰最快速度计算，航向时间近两天。”
　　苏青圈出的区域是一片无人星域。附近并无任何可居住星球与天空城。
　　穆辰收回视线，看向星图，暂时把心里那股和苏青较劲的气压下，仔细思索。
　　穆辰伸手将星图放大：“这个位置附近唯一的星球是一个已经开采完毕的荒废资源星。”
　　“资源星开发时，这片星域应该还算热闹，但现在已经没人会去。它的附近没有民用航道，原本开发航舰会走的航道也已经荒废。从这里再向外……”穆辰的手指沿着星图滑动，经过苏青圈出的位置，与少将的指尖相触。
　　穆辰语音微顿，而后移开手指，继续道，“再向外，正好是一座可居住星球与一座空间城中间的真空带，如果快速穿越，被其他航舰探测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后再航行五天，就能到达悬页星系边缘。与可居住星球极少、人口稀少的曼尔星系相接。”
　　穆辰抬眼看向苏青：“这是一条逃亡路线。”
　　少将嗯了一声。
　　穆辰：“你怀疑残片来自于粉红炸弹星盗团当时逃走的那一部分小型战舰之中的一个。”
　　六天前粉红炸弹袭击天空城，主舰双头鲨与一部分从舰自爆，却还有不少从舰逃脱。布莱斯天空城卫队忙着第一时间搜寻幸存者，而塔塔尔星卫队赶到时，他们已经失去了逃脱星盗的踪迹。虽然有一部分卫队在布莱斯天空城星域附近向外搜索，但一直并未找到任何痕迹。
　　“那也很奇怪。”穆辰说道，“他们的战舰不可能没有通讯装置和能量感应器。”
　　只要有通讯装置，就能够收到气象台发布的宇宙风暴预警。但就算没有听见气象台的预告，以标准战舰的能量感应器设置，也能检测到至少三小时航程以外的异常能量值。
　　而战舰的推动器功率极高，小型从舰的重量又小。塔塔尔星附近的第一场宇宙风暴消减的速度慢，酝酿时的速度也不快，是宇宙风暴中的“慢性子”。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小型从舰调转方向，离开风暴附近的星域。
　　“这场宇宙风暴正巧是从东南面发起。”穆辰说道，“照这种假设，逃亡的从舰就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直接撞进了宇宙风暴里。”
　　穆辰低声道：“要不然是他们身后有人追。要不然是他们的航舰失控了。得看看附近星域到底有多少大块的残片。”
　　侦察机器人完成拍照，提取部分残骸外壳样本后回到航舰。这片残骸除了被宇宙风暴烧得焦黑以外提供不了任何其他信息。罗尔德保留了一部分残骸样本后并未将残骸回收，向军团驻地发送了信息，继续向前行驶。
　　宇宙风暴的能量场能将航舰撕裂，也会将航舰残骸推向四面八方。大范围区域内寻找航舰残片需要花费许多时间与精力，而这不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
　　穆辰看着星图，对比他们的航行方向，原本预计如果幸运，会在半天或一天内再见到一片残骸，却没想到实际只用了两小时。
　　穆辰：“……”
　　又半小时后，他们见到了第三片残骸。而后是第四片、第五片。除了战舰的外壳，也有被能量风暴扭曲了的内部隔断、通道门、团成球状变不出来原本是什么的仪器，和炮管。
　　“密度有点高了。”穆辰在星图上一一标点，“照这个密度估计，至少有四五艘从舰在宇宙风暴中被撕毁。”
　　苏青撑着额头，刚从浅眠中醒来不久，看了一眼星图，应了一声。
　　穆辰看他不自觉揉着额头，移开视线，转回眼又看着星图，自我催眠道：眼不见心不烦。
　　他知道苏青没睡好。
　　苏青刚刚做完手术不久，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休息恢复。但公共休息舱的座椅放平了也不如床舒服。何况这里人来人往，没有私密空间，睡觉总多留着几分警惕，根本睡不踏实。
　　穆辰：也不知道苏青为什么非要在这儿睡觉！
　　他看完了星图，忍了又忍，忍不住又越过光屏，看了苏青一眼。
　　少将皱着眉，正在翻看探测仪拍下的残骸照片。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手指停在辅助键盘上，半晌后，抬眼与穆辰对视。
　　苏青语气微冷，低声道：“没有尸体。”
　　作者有话说：
　　困……qaq 再也不要没有存稿裸奔呜呜呜 我的存稿你在哪里qa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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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残骸
　　◎红色肉絮从细小的破口中飞溅而出◎
　　人类的肉.体、皮肤远没有航舰外壳坚固, 在宇宙风暴中消融十分正常。但骨骼却不会在风暴中被完全粉碎。一艘星盗从舰可搭载机甲师近五十人，损毁的从舰数目至少五艘，但他们至今却连一点人类骨骼碎片都没有看到, 这并不正常。
　　除非粉红炸弹的从舰在遭受宇宙风暴时，上面原本就一个人也没有。
　　第一小队的航舰已仍在航行。这片星域中的能量场并不算稳定。航舰小心避开漆黑宇宙中的能量乱流, 于一日后到达布莱斯天空城废墟。
　　这一路上, 他们又见到了四片航舰残片, 仍旧并未见到任何人类遗骸。在布莱斯天空城废墟之中, 他们发现了最大的一片战舰残骸。这片残骸的完整度太高，其实不该以“片”作量词。
　　这是一艘侧翼断裂、后半部舱室断裂遗失，但前半部近乎完整的战舰。
　　战舰外壳焦黑、看不出颜色, 接近断裂处的舱室内部损毁严重，但头部驾驶室、指挥室与向后连接的一级通道内结构却还保持着完整。罗尔德看着侦察机器人传回的照片, 决定派一名机甲师进入看看。
　　穆辰：“我去。”
　　他说着站起身, 转身走向接驳舱。苏青抬头看他：“小心。”
　　穆辰随意向他挥了下手：“行。”
　　航舰伸出发射轨，灰色的制式机甲进入宇宙。
　　正常的星外作战机甲因为体积原因无法进入航舰内部通道。断裂的战舰内部又不可能不再有氧气、压强等系统运转, 因而穆辰驾驶的是一架小型宇宙侦察机甲。他顺着断裂口滑入航舰内部，机甲的机械眼打出两色灯光照明。
　　尽管侦察机器人已经传回航舰残骸内部无人的信息，但穆辰仍旧十分警觉。
　　宇宙中的一切都悄无声息。航舰内的通道门都开着，没有任何被人为损毁的迹象。机甲踏在残骸内的舱壁上, 由脚下的推进器发力行走。机甲内部展开的十几面光屏中传来比侦察机器人更详细的实时信息。
　　“应该是粉红炸弹星盗团的战舰。”穆辰在队伍通讯语音中说道，从通道角落里捡起了一把激光枪, 转过枪身，“枪柄上有粉红炸弹标志。”
　　他已经走过受损最严重的外侧通道，进入残骸里侧。穆辰手里拿着激光枪, 四处找了找, 在不远处指挥室门口地板上找到了激光枪的擦痕。
　　“有人在这儿开过枪。”穆辰仔细确认地板上灼烧印记的深浅, “开枪的方向是前面的指挥室。”
　　罗尔德挑起眉，不明白.粉红炸弹的航舰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按着通讯器，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已经有人先一步问道：“有几道枪痕？”
　　听声音是那个新来的实习指挥官。
　　“这新人还挺不客气。”航舰长安东尼对罗尔德道，“这就接上话了。”
　　罗尔德挑了下眉：“不怯场，知道该问什么，是个优点。”
　　“就一道。”穆辰站起身，自然回答道，“他只开了一枪，屋里的人也没有向外还击。看上去开枪的举动也很仓促，痕迹很浅，激光枪应该蓄能不足。”
　　只有一道激光枪痕迹，不像是战舰被人追击后又入侵的样子。奇怪的是，随身激光枪的功率不算大，蓄能时间不足一秒。如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无法完全蓄能，情况一定十分紧急。但偏偏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枪痕只有一道。
　　“其他痕迹呢。”
　　“冷兵器无法在航舰内壁金属上留下印记。”穆辰一边说着，一边将机甲的光照打到最大，仔细观察，“没有血迹，内壁没有变形……”他站在指挥室门口，模仿屋内人的方向转了个身，背对着指挥室看向面前的通道，皱了下眉。
　　“对面通道壁上有一个凹陷。”
　　“受力面积小，但受到的冲击力很大，凹陷深度近五厘米，没有灼烧痕迹，纯物理攻击。”穆辰说话时的语音渐缓。这样的痕迹描述似乎十分熟悉，但穆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联邦的武器，又一时想不起来。
　　苏青：“共享屏幕。”
　　亮白色的光芒照射在战舰内部浅灰色的内壁上。比指尖面积还小的受力凹陷出现在屏幕中。
　　“这个痕迹的高度不到一人高。如果被袭击者的个子高一点的话可能在脖子下巴附近，要是个子矮一点的话，就在额头……”穆辰语音微顿。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刚刚那一段痕迹描述熟悉了。
　　苏青：“喉枪。”
　　“……喉枪？”一直听着队内语音的莱斯终于忍不住了，捏着鼻子道，“你可别乱说啊。这儿是第一军团，不是你们第十二军团那种混日子的地方。多米克族的喉枪谁没见过，我还挨过好几下。那可是需要B型机甲作战的怪物，喉枪的力量造成的凹痕直径通常都在十米以上。而且就算是体型最小的多米克族，高度都与A型星内机甲相当，要是在这个航舰通道里出现早就把通道撑爆了！”
　　也正是因为穆辰见过太多机架上被喉枪袭击后留下的大型凹痕，才会既觉得这个痕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但如果是人类大小多米克族的喉枪……
　　穆辰回忆了一下理事官夫人费亚罗喉枪的尺寸，伸手比划了一下。
　　“扎入舱壁的应该只是枪尖。”他说道，“星盗向指挥室内.射击，但喉枪穿透了他的大脑，因为力度过大，所以枪尖扎入了墙壁。”
　　莱斯：“？？！”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他匪夷所思道，“什么人类大小的多米克族？！哪儿来的人类大小的多米克族？！虽然多米克族等级越高，体型越灵巧，结构也更接近人类，但与人类的差异还是大得离谱的！你没和多米克族对战过也该看过军部内部资料吧？”
　　“你只是没见过有，怎么知道没有。”穆辰看了一眼周围，确认周围没有更多痕迹，向指挥室内走，“你没看前两天苏青少将大变多米克族的星网直播？”
　　苏青：“……”
　　莱斯嘿了一声，嗤笑道：“那玩意肯定是假的！”
　　“假的是假的。”穆辰说道，“但无论是谁假造画面，为什么会想到把人类和多米克族组合在一起？也许对方是真的见过。”
　　“为了视觉效果嘛，换我我也能想得到。”莱斯不屑一顾道，“我看你是悬疑小说看多了吧……”
　　“保持通讯静默。”苏青冷淡道，“停止非必要交流。”
　　莱斯：“……”
　　他虽然打不过穆辰，但还是看这位“特招”新人不太顺眼，正要借机讥讽穆辰几句。但指挥官要求通讯静默，他又只能关闭话筒。
　　莱斯：“这实习指挥官怎么这么会挑时候……”
　　罗尔德虽然也觉得苏青和穆辰所说的人形多米克族异想天开，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出发前勒曼对他说过的话。那位实习指挥官知道不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希望所谓的“不知道的东西”不要包括什么人形多米克族。罗尔德在内心想道。
　　战舰残骸之中，穆辰已经确认周围没有更多的痕迹，向指挥室内走去。这间屋子中却也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航舰能源耗尽，操作台是关闭状态。通讯台的拉杆向前推着，显示通讯员曾经同周围的航舰进行过交流。穆辰在指挥室内检查了一圈，取下了主操作台中间的航舰信息记录匣，但除此以外，没有发现其他任何有用信息。
　　他想了想，开口道：“少……指挥官。逃生舱在哪儿？”
　　这艘从舰的逃生舱位置应该和粉红炸弹主舰逃生舱位置差不多。
　　穆辰一边问苏青，一边掩饰性地把摄像头在屋内拉了一遍。苏青大致估计了下穆辰的位置，开口道：“向右，向前，脚下。”
　　罗尔德：“？”同为指挥官，他实在没想明白怎么从刚刚的画面中判断出航舰逃生舱的位置。
　　穆辰踩了两下地板。航舰逃生舱向上升起，同一时间，机甲的能量探测系统发出嘟的一声短促提醒。
　　穆辰骤然抬枪。
　　半人高的逃生舱本该是规整的正方体。但此刻在他面前，逃生舱的金属外壁向外鼓起，又在瞬息后向内回复到了原本的弧度。一个又一个的鼓包在逃生舱不同位置出现又消失，速度不快，却一直没有停顿。如果此刻不是在宇宙真空之中，穆辰一定能听见连串金属变形又复原时的声响。
　　“……什么东西。”莱斯忍不住道，“密密麻麻的在里面蛄蛹，看上去怪恶心的……”
　　不论是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人。
　　“程橙、凯特、瑞安。”苏青冷声点了三名机甲师的名字，“支援。机甲武器系统携带高功能粒子炮。”
　　“航舰后退半光里。”
　　安东尼：“……”
　　航舰长安东尼看了一眼身边真正的小队指挥官。
　　罗尔德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听从命令。机甲扫描并不能确定逃生舱中的物体，但检测出了里面的东西有高能量活性。实习指挥官的布置看起来有点兴师动众，但至少能够确保人员安全。
　　兴师动众的代价不过是多浪费一点能源供应，他们的能源重组，浪费得起。
　　三架机甲从航舰中进入宇宙，来到残片附近。
　　苏青：“粒子炮蓄能。瞄准残骸头部。”
　　程橙和几名机甲师面面相觑，不知道苏青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阵仗，但罗尔德没有异意，他们也就听从指挥。
　　半分钟后，三台高功率粒子炮蓄能完毕，苏青再次开口：“切割逃生舱。”
　　“小心。”
　　“放心。”穆辰再次承诺。他微微眯起眼，右手举枪，左手手腕下的激光切割刃弹出，与逃生舱外壳相触。光刃下陷，在短暂的僵持后切割开第一层金属外壳。逃生舱内的物体似乎有所感应，向着激光刃落下的地方由内向外一撞。激光刃下的第二层外壳被向外撑起。
　　程橙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一边瞄准断口一边想道，按照指挥官的布置。这个只装在半人高逃生舱中的东西似乎十分厉害。
　　穆辰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但并不能确认。他神色不动，继续向下切割。
　　第二防护层下方埋藏着求生舱的空气供氧系统。一段段管线被穆辰利落切断，随着穆辰动作，逃生舱的四层外壳被依次切开，直到最内的柔软透气层露出。
　　这一层薄薄的金属膜延展性极佳，已经从内向外被撑出了一个巨大的凸起，仿佛气球薄薄的一层外皮，却仍旧还在不断地向外涨大，好像迫不及待等待着穆辰的光刃将他从逃生舱里解救出来。
　　屏幕以外，莱斯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手臂向后撤了一厘米。穆辰却不为所动，光刃向下，与最后一层外皮相触——
　　嘭！
　　罗尔德看着光屏中的画面，瞳孔骤缩。
　　罗尔德：“航舰主炮口蓄能！”
　　“气球”在真空中无声炸开。
　　救生舱内部填充的红色肉絮瞬间从细小的破口中飞溅而出。浅色的结缔组织拱破缺口，骤然抽长生长，向前快速伸出。
　　好像一颗小小的种子长成了百米高的巨木。本该长达百年的成长时间却只在短短一秒内完成。
　　有力的肢腕绷成一条直线，卷上光刃。本该锋利的切割刃被看似柔软的组织包裹，却未对其造成伤害，被当作食物一口吞没。穆辰没有犹豫，在见到结缔组织的第一秒已经主动松开机甲切割刃机关，向后飞速退去。
　　他本来也没指望这架侦察机甲搭载的武器能给这东西造成什么伤害！
　　更多的结缔组织争先恐后的从快速扩大的破口中窜出，游动的肢腕卷起膨大，成为膨胀的肉球，在短短几秒内便填满战舰残片内部的通道。战舰外壳出现细长裂纹，更多的柔软组织紧追在穆辰身后，顺着残骸断口伸入宇宙。
　　穆辰倒退而出，手指扣在激光枪扳机上，在即将离开残骸端口前，才开了第一枪。
　　激光束的光芒滑过宇宙，没入浅色的柔软组织，将其向后炸开。能量光束没入肢腕内的断口，却仿佛被当作营养吞噬。更多的组织从断口处鼓起冒出，吞没能量后形成了机甲手掌大的结界，又向外快速生出更多肢腕。
　　穆辰在切割开救生舱的第一时间就认出这是多米克族的巢穴组织。
　　激光枪穿透性不够，无法破坏多米克族巢穴组织中的细胞，他这一击不过是为了能够借着激光枪后座力加速向外滑出，快速拉开巢穴组织的距离。同一时间，苏青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
　　“开火。”
　　作者有话说：
　　给前面打了个补丁！把99章末尾少将的假身份换成了实习指挥官……因为莫叽忽然发现之前的身份不好写，但因为裸奔所以前面已……已发出来了……给小天使们鞠躬！笔芯！再鞠躬！
　　感谢在2022-08-26 14:49:54~2022-08-27 14: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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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残骸
　　◎穆辰抱着手臂站在门外，正好堵住了苏青的去路◎
　　亮蓝色的强烈光芒照亮漆黑宇宙。
　　三架粒子炮同时开火、击中战舰残片头部。粒子束在宇宙中炸开, 转瞬间将整片残骸吞没。燃烧的能量向四周扩散，淹没了向外伸出的结缔组织腕足。烈焰蔓延，无声而剧烈, 堪堪停在穆辰面前。
　　灼热的温度透过机甲厚重的外壳漫入驾驶舱，穆辰凝视着面前的一片亮蓝, 并不担心自己的机甲被粒子炮波及。他知道苏青一定算准了时间与距离。
　　穆辰紧紧盯着那片燃烧的蓝色, 不错过其内的任何一点动向。几名机甲师也都死死望着那片区域, 以防万一, 粒子炮再次重新蓄能。
　　苏青的目光却落在能量监测屏幕上。
　　“重新向前靠近，取消航舰炮口蓄能。”他平声对安东尼道，“备用引擎预热。”
　　安东尼：“？”
　　他不明白这位实习指挥官在想什么。但无条件听从指挥官是队内第一信条, 他于是如实照做。
　　“机甲师后退。”苏青说道，“在航舰三号接驳口附近待命。”
　　粒子炮的余辉仍在燃烧, 再加上粒子炮发射后带来的能量场震荡, 无论通过呈象屏还是能量检测屏都无法确认其内的巢穴组织是否已经被完全销毁。
　　穆辰一边按照苏青的指令后撤，一边说道, “巢穴组织内有卵，浅灰色，应是中等级多米克族。”
　　在打开救生舱的瞬时，他透过向外膨出的巢穴组织缝隙看到了一眼, “大概十颗，寄居在黑粉色类似人脑组织中……它们以此为食。”
　　巢穴组织的存活可以依靠宇宙内的游离能量, 但卵的孵化却需要大量的能量供应。人脑来源于几天前死去的星盗，因为没有足够的“保鲜”，食物的质量低下, 不足以为卵的孵化提供能量, 因而巢穴组织刚刚的行为, 是在捕食。
　　如果是没有足够经验和武器装备的搜索队路过残骸，将逃生舱带入航舰内再打开，情形不堪设想。
　　“这半艘战舰残骸是那只产卵的多米克族特意推入布莱斯天空城遗址的。它大概知道有人会在附近搜索，看准了这里的局势。”穆辰沉声道，“就是不知道它现在去了哪儿。”
　　多米克族是无性.繁殖的种族，只有等级分别，没有性别分别。当多米克族个体能量充足时，就会考虑在合适的时机产卵。大部分多米克族会回到母星生产，但也有一部分高等多米克族会选择其他位置筑巢，发展听从自己号令的后裔。
　　穆辰：巢穴组织有保护卵的作用，也不知道那几枚卵被销毁了没有。
　　“有这个智商，它的等级一定不低。”程橙仍旧瞄准着刚刚粒子炮攻击过的区域。她依照苏青的指令向后退了不少，停留在航舰接驳口外。航舰残骸距离她现在的位置恰恰卡在粒子炮的最远射程中。她的神色略微紧张，“高等级多米克族没有在宇宙中生存的能力，需要依赖低等多米克族航舰的庇护才能在宇宙中航行……这附近该不会有一只潜伏的多米克族舰队吧！”
　　“但不可能啊！”程橙又自言自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里是联邦腹地星域，又不是偏远的爱尔普兰星。多米克族不可能突破层层监控突然出现，除非有未知虫洞……”
　　穆辰对程橙的猜测不置可否，只注视着亮色光芒中央。机甲静立于宇宙之中，右前方突兀传来一阵极轻拉力。
　　穆辰快速扫了下能量光屏。
　　粒子炮中央区域的能量场正在变化。宇宙好像大海，漂浮在其中的机甲被能量场的暗流向前拉了拉，但又很快调整姿势，重新维持住了平衡，回到原本的位置。
　　又半分钟后，亮蓝色的光线终于黯淡，粒子炮能量消散，宇宙中重归一片黑色。
　　半截航舰残骸早被燃烧殆尽，内部的巢穴组织消失，深黑色星空中也并无卵的踪迹。
　　穆辰稍微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头。机甲右前方的拉力在短短半分钟内逐渐增大。这股能量的增加并非线性，在粒子炮光芒消灭后，它的力量陡然增强。
　　穆辰的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申请进入航舰接驳舱！”
　　“进入航舰接驳舱！”穆辰几乎与苏青同时出声。
　　能量光屏上的数值并未随着粒子炮影响消散而渐弱，相反，能量波在一阵高频的波峰过后，陡然上拉。
　　由刚刚粒子炮能量爆炸的核心点传来的吸力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骤然加大。
　　四架机甲的推动系统轰然以最大功率启动，推着机甲进入航舰接驳舱。同一时间，航舰驾驶室内的警报滴的一声响起。
　　“滴——”能量检测屏上发出代表为最高警报的红色光芒，“警报——附近能量场异常——”
　　“能量强度快速增加——能量等级三——五——十五——即将超出最高检测值——”
　　“开启所有引擎！”苏青说道，“调头！最高速行驶！”
　　“已经开了！”安东尼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用苏青提醒就把速度开到了最高。
　　穆辰跳出机甲，扶着舱壁的栏杆，感觉到整艘航舰都在震颤。所有引擎齐声轰鸣，声音由低至高，仿佛巨兽嘶吼。
　　“我靠……”安东尼将挡位推至最大，控制操作杆调整方向时还抽空看了一眼好像炫彩霓虹灯一样疯狂闪烁的各色警告屏，“后面的能量场……”
　　航舰传来一阵剧烈颠簸。
　　亮白色的闪光在航舰身后释放而出，击中航舰尾翼，瞬间便将防护层外壳击穿。幸好防护层吸收了大量能量，剩余的闪光只在尾翼上留下一道焦痕。
　　“妈耶——”安东尼嚎叫道，“这么近的能量闪电！”
　　布莱斯天空城爆炸和宇宙风暴过境以及那个使得这片星域的能量场十分混乱，三架粒子炮的攻击点燃最后导火索。处于激发态的无序能量波相撞，形成了航行者们最怕的能量闪电。
　　“快快快跑！”安东尼一边操作航舰一边碎碎念道，“能量闪电的同时出现能量场坍塌，后面可能就是虫洞……”
　　到时候航舰如果躲得不够远，就算没被能量闪电击落，也会被吸入虫洞，不知道要被卷到哪里！要是不小心穿过虫洞去了人类外星域，那就是在宇宙中流浪至能量耗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混乱碰撞的宇宙能量场中已经传来巨大吸力，布莱斯天空城爆炸中的尘埃打着旋被向后拉去。安东尼不愧是第一军团排得上名号的航舰长，虽然看上去神情紧张，但操作有条不紊。
　　第一小队航舰在尘埃乱流中逆流而上，避开从更远处被吸来的稍大块残骸，像是被海啸追逐的小舟，又像是要从引力场中逃逸的粒子，高速向远方驶去。
　　穆辰紧紧抓航舰内扶手，在越来越剧烈的颠簸中进入接驳舱外的通道，拉下通道边紧急座椅，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下一瞬间，航舰内部上下颠倒。通道远处传来一声嚎叫，不知道哪个倒霉机甲师没能进入固定座椅，重重摔了出去。
　　近半小时的航程内，这艘航舰好像一直被一只大手持着剧烈摇晃。穆辰以为自己是营养液制造搅拌机中的原始食材，被晃得头晕目眩，眼前金星直冒。等到航舰的飞行终于重归平缓，他拉开固定器，居然还有点脚软。
　　穆辰：“……”
　　不远处传来一声干呕，程橙扶着舱壁路过穆辰，快步进了最近的卫生间，虚弱对他摆了摆手。
　　“呕……干得漂亮！安东尼！”指挥室内，罗尔德深吸一口气，仿佛重获新生。他坐在座椅上，伸长拍了拍前方驾驶员座椅的椅背，大声称赞道。
　　安东尼被罗尔德的动静和大嗓门吓了一个激灵，而后放松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罗尔德又转过身，原本想拍拍坐在自己旁边实习指挥官的肩膀，对上对方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没下得去手。
　　“原本想着你小子只是保守。”罗尔德干脆也拍了拍旁边的椅背，诧异道，“想不到确实是有两下子啊？”
　　从打开救生舱到提前布置航舰回去接应，如果都说是因为保守布置却瞎猫碰死耗子碰上，多少有点勉强。
　　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各类警告屏幕总算一个个熄灭，航舰速度下降，向着前方宇宙内行驶。他们已经逃离了背后混乱能量场的范围，但从能量显示屏中，苏青知道后方的能量闪电还未停止。
　　“大概率形成虫洞。”苏青皱着眉，只向罗尔德点了下头作为对刚刚那句赞扬的回应。他解开座位上的固定器， 转向旁边的通讯台，“下一轮宇宙风暴的最新监测。”
　　“下一轮宇宙风暴从西南方向向塔塔尔星靠近，已经酝酿完毕，预计在明天接近塔塔尔星东北部星域。”通讯员说道，“风暴的强度比之前预计的高，但范围缩小了不少……”
　　“我们预计从西北方绕行进入塔塔尔星。”安东尼说道，“还有一天航程，如果在这里耽搁下去可能会被下一轮宇宙风暴的风暴云阻拦。风暴云扩散路径正好截断了塔塔尔星与布莱斯天空城遗址前方的航道……”
　　“由能量闪电发展至虫洞形成至少需要一至三天时间，让勒曼派人来监控。”苏青站起身，看着通讯员向军团驻地留言，“向军团长建议出动主舰队。”
　　第一军团主舰扶光的航行速度很快，也远超过他们现在所乘坐的制式战舰，最快可以在一天半内到达布莱斯天空城废墟。
　　通讯员：“……啊？”
　　他按下按键的手指一顿，心说向军团驻地说明情况、请求增援没问题，但点名要主舰队……虽然只是一个建议，但也有点越俎代庖。
　　这位从十二军团调来的实习指挥官看起来情商不高。不由分说自觉取代了小队原本指挥官罗尔德的位置也就算了，但主舰队的调用权在军团长手里，怎么可能听一个小小的第三队第一小队实习指挥官的控制？？
　　而且只是监控虫洞，出动主舰队也太过兴师动众。
　　罗尔德：“军团主舰队不能无故调动。”他以为十二军团管理太过混乱，下面的小队长都不知道这个规矩，于是向苏青解释，“主舰队是军团实力核心所在，除非发现紧急敌情，否则不能未向军部汇报出动。”
　　毕竟军团主舰队的杀伤力太高，如果像他们现在所接触的搜索任务都能作为主舰队出动的借口的话……太容易被人钻空子。
　　苏青：“不止是监控虫洞。”
　　“将多米克族巢穴和卵的记录发回去。”他说道，“还有粉红炸弹的战舰残骸的记录信息。这一整个舰队都被多米克族袭击过。不排除附近有多米克族航舰潜入的可能。”
　　“我们只是提出建议。”苏青说道，“勒曼知道该怎么做。”
　　罗尔德：“……”
　　听这语气好像他才是勒曼的长官一样。
　　但实习指挥官虽然语气不礼貌了一点，说的道理倒也没错。罗尔德挥了挥手，让通讯员按着苏青的话向军团发送了信息。他又让航舰在附近留下了三台侦察机器人。虽然在宇宙风暴到来后侦察机器人一定会被摧毁，但至少半天之内，能够提供附近能量场监控。
　　“继续向塔塔尔星航行。”罗尔德命令道。
　　苏青：“医疗航舰和塔塔尔星的防御等级是多少？”
　　“最高级。”罗尔德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如实道，“因为苏青少将、少将的伴侣、和主治医师同时失踪，航舰与附近空港的警戒等级已经达到了战时水平。”
　　苏青于是点了下头，没再说话，站起身离开指挥室。
　　他一手搭着触摸键盘，跟随引导仪的方向向前，另一只手扶着舱壁，似乎因为不习惯刚刚航舰的激烈方向变换，站起后有些晕眩。
　　“虽然刚刚的情况是特殊了一点……但你反应也太大了点。没怎么上过航舰吧？这么不习惯航舰颠簸。”罗尔德见他差点摔倒，走了一步想扶他一把。苏青不着痕迹的让开，没有反驳，“我会习惯。”
　　他走得稍稳了些，来到指挥室门口。
　　舱门打开，穆辰抱着手臂站在门外，正好堵住了苏青的去路。
　　作者有话说：
　　听我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着我！挥舞起你们的手臂~
　　众小天使：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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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医疗航舰
　　◎“苏青少将！救命！”◎
　　苏青：“……”
　　穆辰看了眼苏青的脸色, 没有说话，只伸手托住少将的手肘，扶着他向卧舱走。
　　“这是怎么了？”程橙刚吐完后去休息舱喝了几瓶营养液醒神, 回来时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身体虚，刚刚晃晕了。”穆辰解释了一句, 扶着苏青进了门。
　　少将确实走不稳。还未恢复的精神域格外脆弱, 在剧烈震荡过后, 一时半会对周围的一切感知都产生了混乱。这倒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症状, 只是多少让人担心。
　　“你就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来的。”穆辰没好气道，“哪个做完手术的病人不在家静养，要上战舰上来颠簸的？没愈合好的刀口裂开怎么办？这儿又没医生给你进行精神域恢复情况的实时监测……难受的厉害吗？头疼加重了没有？”
　　“还好。”苏青坐在床边, “只有头晕。帮我打一针恢复剂，在床边的盒子里。”现在正好是斯考特划定的注入精神域恢复剂的时间, 但他头晕目眩, 实在难以操作。
　　穆辰：“……”
　　“衣服脱了。”穆辰指挥道，“躺下。”
　　苏青：“不是故意给你找不痛快。我带着自检仪。”他撩起袖口, 给穆辰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每半天向军团医疗部发送数据。”
　　“隔得大老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穆辰说道，“但还算你长点脑子。”
　　苏青：“……”
　　这是苏青人生二十多年第一次听见有人暗示他没脑子。
　　他沉默半晌, 终于对穆辰解释道：“我很生气。”
　　穆辰：“……”
　　穆辰冷下脸：“我现在比你还生气！”
　　苏青望向穆辰，没有反驳, 只嗯了一声，继续道，“所以不想让你独自面对我无法预料的危险。”
　　因为他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冲垮, 让他难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只能遵从内心最直接的愿望：把穆辰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青年不珍惜自己, 他得看着他。但多年来养成的战术素养又让他明白确实应该让穆辰加入搜索队。于是苏青干脆自己追着进来了。
　　穆辰：“……”
　　穆辰哦了一声，看了少将一会儿，冷道：“那还怪我走之前没哄好你了？怪我没诚心和你道歉认错。”他弯下腰，将针管扎入苏青的手臂，动作十分小心，神情专注，停住了话头，直到将药剂注射完毕，给苏青贴上止血棉。穆辰直起身，先酝酿了下情绪，才继续顺着刚刚的话题说道，“那是我不想吗？！”
　　苏青：“……”
　　穆辰瞪着他：“难道不是我被你轰走了？！”
　　苏青：“是我的错。”
　　“是我不够理智。抱歉。”
　　穆辰冷着脸，转身要走。苏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略微急促道，“等等。”
　　穆辰低头看他。
　　“对不起。”苏青再次重复道，“那一天，如果不让你走……我不知道自己会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罚我加训？”穆辰看着苏青抿了下唇，挑眉道，“还能有什么？罚我下不了床？”
　　苏青：“……”
　　穆辰：“我确实还挺想看看你到底能干出点什么。”
　　他语音冰冷，从苏青手掌中抽回手臂，前几次没有成功，直到最后用的力气大了，苏青怕扯疼了他，最终松手。
　　少将神情微黯，重新坐起身，低声道：“穆辰。”
　　穆辰走到门边，把注射器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拉开屋门：“我不是口令机器人，让走就走，让回来就回来。”
　　苏青：“我当然没有这么想。”
　　穆辰：“但你这么做了。”
　　苏青沉默一瞬，没有辩驳，低声道：“是我考虑不周。抱……”
　　“咚。”他的道歉被不算重的一声关门声打断，穆辰已经出了屋子，随手给他关上门。
　　苏青：“……”
　　他紧紧皱起眉。
　　头不算疼，但心口疼，甚至难过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负面情绪在这两天之内持续积压，在穆辰刚刚关上门的那一刹达到了顶峰。
　　从十四岁家庭生变以后，到遇见穆辰以前，苏青受过不少次伤，也生过不少次病，无论哪一次都是自己挨过来。但也无论哪次都没有像这次一样挨得这么难受，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么想让人陪着，想让穆辰陪着。
　　这就叫自食其果。
　　苏青呼出一口气，把难得升起的脆弱情绪收拢，尽力思考此时应该做什么才能让穆辰消气。
　　少将第一次面临这种境地，思绪如一团乱麻。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追穆辰，追上去说话又会不会让穆辰觉得烦，更不知道追上去怎么再继续道歉。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休息厅坐坐。至少穆辰路过时，他能够看得见。
　　苏青扶着舱壁床站起身。
　　他走路还不太稳，扶着舱壁挪了两部，伸手要去推门，但下一秒，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拉开。
　　穆辰左手食指勾着两袋营养液，手臂下面夹了一袋，嘴里还叼着一袋。他和苏青面对面站着，险些直接撞上。
　　苏青：“……”
　　苏青神色微怔，往旁边让了一步：“落东西了？”
　　穆辰：“……”
　　穆辰忍不住露出无语表情。他刚刚是两手空空来的，能落什么东西？
　　“你进去。”穆辰说道，塞了两包营养液让苏青帮他拿着，自己扶着苏青进屋，让他坐回床上。他居高临下看着苏青，片刻后挑了下眉，“要出门找我？”
　　他见苏青点了下头，扬起尾音，“真以为我走了？”
　　苏青：“……”
　　少将没有应声。他看了穆辰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青年刚刚出门只是为了拿营养液，顺便演他一道。
　　苏青：“为什么还过来？”
　　就算穆辰是演他一道，但青年的怒气不是假的。
　　穆辰给少将拉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底下，让他裹在了被子卷里坐着喝营养液。这个滑稽的姿势让苏青身上的那点冷锐气质都消失殆尽，甚至还显出几分可爱来。
　　穆辰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被子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少将。”
　　“不管我有多生气，但你现在正难受。我哪儿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就你现在这样子，走个路都走不稳，别去个卫生间再摔了。”
　　苏青：“……”
　　少将想要辩解，穆辰抓着他的手腕把营养液口重新送进苏青嘴里，不让他说话。苏青唔了一声，皱了下眉，只能把一整袋营养液先喝完。
　　“行了。睡觉。”穆辰把苏青的手从触摸键盘上拿开，“先睡一觉。后面还有的是事儿等着你。”
　　尽管他们没收到任何医疗航舰上出现异状的消息，但穆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医疗航舰上的情况不简单。
　　只不过应该还没被人发现而已。
　　穆辰知道苏青让勒曼调主舰来到这片星域，也不止是为了虫洞，更是为了近距离监控塔塔尔星和医疗航舰。
　　比起一整支多米克族航舰在附近潜藏，吃光了所有星盗这一猜测，更大的可能是，袭击了星盗的是本就潜伏在塔塔尔星附近的蔓蔓。
　　她应该很饿。穆辰想起在首都星空港时蔓蔓一连喝了好几袋营养液的样子，神色冷了下来。
　　而拥有人类形态的多米克族王，想要离开被她吃空的航舰，有太多选择。
　　在布莱斯天空城废墟中的半艘战舰残骸应该曾在逃逸半路，被蔓蔓逼迫调头返回布莱斯天空城附近。因为这片星域附近的宇宙风暴云较为薄弱，所以这艘战舰才保留得更加完整。
　　在宇宙风暴以前，这片星域有大量舰队正在进行搜救。蔓蔓只需要驾驶机甲、带上星盗从舰中的求生装置，在合适的时机伪装成遇难者，就会被搜救队带上医疗航舰。
　　在袭击星盗以前，蔓蔓一定没有大规模袭击过人类，否则多少会引起警方的注意。穆辰不知道她以前是否零星吃过人类，但看她对星盗的食欲，之后一定不会转变自己的菜谱。
　　穆辰只希望吃饱了甚至开始尝试筑巢的蔓蔓，在短期内不要再攻击其他人。
　　苏青：“想抱你。”
　　穆辰：“……”
　　“别得寸进尺啊。”穆辰从思绪中脱离，警告苏青道，“你别给我想东想西的，好好躺下休息。”
　　他话音刚落，苏青手腕上的通讯器就震了一下。
　　穆辰：“……”
　　少将打开通讯界面，神色骤然一冷。他将屏幕转向穆辰。
　　这是一段录像信息，发送人处显示着“辰星”。少年缩在一处狭小舱室之中，因为周围太暗，看不清表情。
　　“它追来了。”张辰星小声说道，“他们把它带上来了……”
　　他因为不相信医疗航舰中的任何人而选择向苏青求助，声音发着抖，恐惧道：“苏青少将！救命！”
　　*
　　塔塔尔星一号空港已经封港。原本预计停泊在一号空港的航舰纷纷改道，偌大的空港内只有一艘医疗航舰停泊，进出的只有塔塔尔星卫队，和向医疗航舰内运送物资的后勤人员。因为苏青少将及其伴侣和主治医师一起在医疗航舰失踪，医疗航舰周围守卫严密。除非紧急情况，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登舰，也不允许航舰上的人员离开舰艇。
　　沉寂了近一周的空港却在今天放开了闸口。
　　身着黑色军装的黑鹫调查部队从航舰上走下，为首的人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看人时目光总像是要把人看得透彻，原绯没敢与他对视，赶紧移开目光。
　　克劳德扫了一眼前面，随意道：“这些是星球医院的人？”
　　“对。”卫队长赶紧回答道，“医疗航舰上的仪器出问题了，医院的技术工来修。”
　　原绯混在两名技术工中间，拎着工具箱登上了医疗航舰。
　　他是靠撒钱走后门进来的。
　　过年后新学期开始，原绯正巧被分配到离塔塔尔星不远的阿雷斯天空城报社实习，在布莱斯天空城被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向负责带他的组长报备来塔塔尔星追新闻。他原本已经取得了医疗航舰的采访许可，但随后苏青和穆辰失踪，航舰实行最高等级戒严，别说原绯，就是首都星报社来的记者都不能登舰。
　　但出了苏青和穆辰无故失踪的事，原绯就更要去了。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相信直播中的场景的！他辰哥更不可能是星网上说的什么包藏多米克族的共犯！
　　原绯在塔塔尔星花了不少时间，兜兜转转找了半天关系，最后打探到一名后勤部负责人最近家人生病正缺钱，于是塞了不少钱，又谎称自己有亲人在医疗航舰上实在担心，最后终于说动了对方帮忙，给他安插了个身份混了进来。
　　出故障的医疗仪器在航舰的中层，原绯一开始跟着两名技术工，听说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至少今明两天都要在航舰上过夜，心说这个钱塞的还是值得。要是真的只上来几个小时，那他的钱就打了水漂。
　　反正修理仪器用不着他，原绯借口肚子疼跑厕所，拐了两个弯上了去往航舰上层的电梯。
　　苏青和穆辰失踪的位置在更高层的诊疗室，原绯打算先去那儿看看。
　　医疗航舰内部的管理反而不如外部的看守严密。
　　这艘航舰上搭载的都是伤员和布莱斯疗养院的患者。航舰原本只承担将病人转移至星球医院的目的，搭载的医生和护士有限，现在被迫搁浅在空港，一个两个都忙的团团转，没时间再对舰艇上的人员进行管理。航舰上的患者也都因为无法得到更好的治疗而怨声载道，闹脾气的不少，原绯一路上听了不少骂声。
　　他开着微型记录仪，向上走了几层，进入诊疗区，远远便看见通道里拉出的几道警戒线。医疗航舰上的警戒线用的是十分落后的胶纸，旁边有一名看守用的巡逻机器人。原绯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眼，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赶紧一扭身，进了旁边的一间杂物间。
　　原绯一进去才看见杂物间里面还缩着一个人。
　　对方与他四目相对，似乎有些害怕，伸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外面的来人已经走到杂物间面前，原绯透过杂物间的缝隙，看见来的是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黑鹫调查员。
　　克劳德验证了权限，跨过警戒线，来到诊疗室面前。
　　“这儿没什么特别的。”在前方带领克劳德的警卫官为克劳德打开屋门，“航舰落地后我们第一时间检查了这间屋子。大门门锁是从外部破坏的，监控摄像里能看出来，是少将的伴侣穆辰第一时间射开了通道门。”
　　克劳德一路向内，目光一路滑过两侧的通道门。他一言不发，直到进入诊疗室内。
　　“诊疗室内有剧烈的能量活动痕迹，就好像屋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能量风暴。”警卫官叙述道，“但受到波及的区域不大，主要在手术台前方……”
　　克劳德环顾四周：“当时手术室内的其他人医疗助手呢？”
　　“都集中在再上层的特殊病房。”警卫官说道，“他们惊吓得厉害，精神域出了问题，一直喊着有多米克族袭击，现在还没有恢复。”
　　克劳德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手术室内的监控呢？”
　　“那天正巧线路损坏……”
　　“第一时间收集的空气样本存放在哪儿？”
　　“存放在卫队检验科。我们的检查报告在这儿……”
　　克劳德扫了一眼，看了一下下方的“结果正常”几个字，干脆道，“我们要重新进行复检。”
　　警卫官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汗。
　　“我先去见见医生助手。”克劳德转身往外走，“苏青在天空城常接触的其他人、他的护理员也在那儿？”
　　“没有，那位叫作特拉华的护理员在担任隔离病房。”警卫官说道，“他是宇宙风暴前最后一天救上来的，检测出了基因传染病阳性，所以被分配进了隔离病房。”
　　克劳德走出诊疗室，脚步一顿，微微眯了下眼。
　　“先去看那名护理员。”克劳德说道。
　　警卫官带着他来到下一层的单人病房，打开屋门，一边说道，“他恢复的不错，救上来的第一天就恢复了自主意识，这几天一直在病房内静养……？”
　　警卫官说着看向屋内，随后诧异睁大眼。
　　他额头冒汗，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内，难以置信道：“……人……人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一只乖巧的莫叽！乖巧的看着小天使们：0-0
　　穆辰：别卖萌了，导演过来，解释一下这个台词上面，括弧里标注的变色是什么意思？！
　　苏青：想抱你。
　　穆辰：……
　　穆辰：都叫你别重复念了！
　　感谢在2022-08-28 15:15:19~2022-08-29 14: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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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医疗航舰
　　◎坚硬的银白色鳞片从他脸上生出◎
　　“吃糖吗？”原绯从兜里摸了摸, 摸出一粒牛奶糖放到地上。他蹲在杂物间门口，小声道：“吃颗糖就不害怕了。”
　　躲在杂物间最内侧的人身量不矮，但看起来还是一名少年。他的身上穿着医疗航舰上的病号服, 手腕上缠着绷带，明显是一名病人。
　　这名少年捂着眼, 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恐惧, 看起来十分缺乏安全感。原绯猜测对方大概是布莱斯天空城的幸存者, 年纪还小、因为星盗袭击受到了心灵创伤, 所以才在这个狭小密闭的“安全空间”里躲着。
　　“吃颗糖就不害怕啦。”原绯剥了一颗糖到自己嘴里，一边含着一边说道，“你已经安全了。”
　　少年犹豫了一下, 放下一只手，抓住一颗奶糖。他含住了糖块, 飞快地重新遮上眼。
　　“你的房间在哪儿啊？”原绯进一步尝试道, “我带你回去。”
　　他见少年没有反应，锲而不舍道, “别害怕啊，我不是坏人。不用躲着。你在这儿难受不难受？饿不饿？渴不渴？”
　　少年：“……”
　　“饿。”他终于开口，回答了原绯的话，“我前几天吃了好多东西, 但现在又饿了。”
　　原绯：“那你先出来，等回了屋可以让护理员帮你拿营养液。”
　　少年放下一直当着眼睛的手, 幽幽看着他。
　　原绯：“……”
　　原绯向后退了一步。
　　他虽然只是一名实习记者，但已经见过不少人。与少年对视的一瞬间，原绯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这不像是一双十三四岁男孩的眼睛。那双幽黑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探究, 和一点难以明说的兴味。原绯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看见对方舔了下嘴唇。
　　“嘟——”
　　航舰广播发出一声提示。空荡的通道内陡然响起的声音在紧张的氛围内吓了原绯一跳, 发出一声短促惊叫。他慌忙站起身，一边倒退向后一边道，“航舰里似乎出了事……”
　　“舰内出现紧急事态，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各自床位。重复，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各自床位——”
　　原绯：“我……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说着转身就跑，甚至没敢回头再看少年的反应。
　　“嘟——”第一小队航舰通讯台发出提示音，通讯员转头看了一眼罗尔德，汇报道：“塔塔尔星空港发来信息，请我们告知预计到达时间。”
　　“还有一小时航程。”安东尼说道，“向空港提出对接申请，确认最后进场航线。”
　　“请所有人回到各自舱室，做好航舰着陆准备。”航舰广播在每一间舱室内响起。穆辰结束小憩，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向苏青。
　　少将坐起身，对他轻微点了下头。
　　一小时后，第一小队航舰在塔塔尔星空港入港。苏青带着几名机甲师走下航舰。
　　他的面前还悬着引导球，手边浮着触摸键盘。负责交接的警卫官远远看见，神色难掩诧异，心说第一军团怎么回事？怎么派了个又聋又瞎的人来？
　　他心里犯嘀咕，忍不住盯着苏青打量。少将走下最后一节阶梯，神色漠然，目光带着冷意，落在警卫官脸上。
　　苏青的视力已经恢复了不少，看人已经能看出个大概轮廓，加上引导球的辅助，视线正与警卫官相触。警卫官立时打了个激灵，好像有人兜头盖脸给他浇了一盆冰水。他下意识立正站好，向苏青敬了个军礼，正色道：“长官好！”
　　警卫官：“……”
　　不怪他不清楚对方的军衔就喊长官，实在是这人的目光有些吓人，像是终年不融的冰雪，又像是硝烟烈火中淬过的锐芒。
　　毕竟是第一军团的人，警卫官在心里改口道，就算是个瞎子聋子也没少见过血。
　　苏青神色平淡，回了个军礼，伸出手以通讯手环进行权限验证，上了医疗航舰。
　　警卫官照例先带着一行人去了苏青失踪的诊疗室。这位第一军团的军官似乎对诊疗室没多大兴趣，看得还没有一天前来的黑鹫调查员细致。他扫了一眼便走出屋，开口道：“航舰里一直这么安静？”
　　他们一路上来，住院层里每一间屋子的屋门都关着，只有护理员和医生从走廊上经过。
　　“嗨……”警卫官苦笑道，“航舰上出了一起事故，进入了紧急状态，现在所有病人都不能离开病房。”
　　“什么事故？”
　　“一名被检查出有传染型基因病的患者从隔离间逃跑了。”警卫官叹了口气道，“看了监控，人家趁着医疗机器人进来分药的功夫溜出门了，也不知道躲在哪儿。我们也找了大半天了，但这医疗航舰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那么多……”
　　苏青：“现还没找到？”
　　他声音平淡，但把警卫官听得一激灵。
　　“病房区和诊疗区都找过了。”警卫官愁眉苦脸道，“那么大一个人，就跟蒸发一样……”
　　苏青扫了他一眼，看他什么也不知道，于是没有多说，只打开光屏，将一份名单递给警卫官：“我要见这两个人。”
　　警卫官看了一眼，脸色更苦了。
　　“嗨……黑鹫部队的调查员也问了他们。”他说道，“这位苏青少将在布莱斯天空城疗养院的护理员就是逃跑的那名基因病患者，现在人还没找到……他的养子张辰星倒是在单人病房，但是在袭击中受到了惊吓，黑鹫的调查员问了他一天什么都没问出来，现在还在单人审讯室。我带您去？”
　　“不用。”苏青说着，向身后偏了下头，向他示意仍旧在诊疗室里查看的几名第一军团的机甲师，“审讯室位置告诉我，你看着这里。”
　　警卫官嘿了一声，心说这位军官别看面冷但还挺通情达理，不是那种爱拿排场拿架子到哪儿都得要人陪的。这间诊疗室是重要现场，上面要求他们无论是谁来勘察都得留人看着。警卫官脸上露出一点感谢神情，给苏青指了一个位置，又和看守审讯室的警卫官打了声招呼，说好有人过去。
　　医疗航舰的最上一层走廊已经完全封闭，被黑鹫调查部队征用。
　　克劳德要见特拉华是因为他是苏青的护理员。而他要见张辰星，则是因为在苏青和穆辰进入诊疗室失踪以前，两人曾经和张辰星有过交谈。但他什么也没从张辰星嘴里问出来。少年在布莱斯天空城的袭击中被吓得不行，说什么都捂着眼睛往后缩，打开灯都吓得乱喊乱叫。
　　克劳德手里夹着笔，站在走廊入口处，若有所思。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他面前的电梯门打开。克劳德抬起眼，和苏青打了个照面。
　　调查员挑起眉。
　　苏青：“借过。”
　　克劳德饶有兴趣地勾了下唇角，向旁边让了一步，和苏青擦肩而过，轻轻啧了一声:“我特意把他安排在最上层靠外的舱室。”
　　苏青：“多谢。”
　　他推开审讯室的门。
　　屋里正黑着灯，向外的舷窗也严严实实拉着挡光板，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开门时走廊中的亮光透入，屋子角落里缩着的少年动了动，更紧地蜷起身体。
　　苏青看了他片刻，回身关上门，在一片黑暗中摘下容貌遮掩器拿在手里，稍稍柔和了声调：“辰星，是我。”
　　屋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声。半晌后，张辰星似乎反应了过来，不太确定道：“苏青少将？”
　　“我开灯了。”
　　“不要！”张辰星喊出声来，带着哭腔，“苏青少将！我……我害怕。”
　　“怕什么？”
　　“我……我害怕看到他！我怕看到叔叔……不，不是叔叔，叔叔已经被那个怪物吃掉了！就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被那个长相可怖的怪物咬掉了头！”他说话的声音发抖，又似乎已经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被叔叔塞在角落里，但我看见了……他的血流了我一身……”
　　苏青走近张辰星，蹲下身问道：“然后呢？”
　　张辰星发出一声抽噎，“我看着它把他吃干净了……“
　　苏青安抚性地搭上少年地肩膀。
　　”但他又出现了！三天以前！搜救队又把他救了上来！苏青少将！但那不可能是叔叔！我明明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他……” 张辰星从膝盖上抬起头，在黑暗中看向苏青道脸，出神一般安静了片刻，喃喃道，  “苏青少将……您总算来了……”
　　“我好饿啊……！”
　　“咔嚓。”
　　一声幽怨叹息与枪.支上膛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青举起枪，几乎没有犹豫，刹那间扣下扳机。
　　“滋——”从苏青枪.管中发出的粒子光束并没有触到人类的皮肤。
　　一片坚硬的银白色鳞片从张辰星脸上骤然生出，刹那覆盖了半边脸颊。银蓝色的光束没能在鳞片上留下任何痕迹，却将它激怒。多米克族发出一声尖啸，张开仍有着人类形状的嘴，喉枪瞬时向外甩出。
　　苏青侧身让开，快速就地一滚，正避入角落。
　　“ 轰！——”
　　它的喉枪极为有力，重重击打在舱壁之上，近乎要将舱壁刺穿，然而这一声震响却被一阵剧烈爆炸声盖过。
　　医疗航舰最上层的甲板在一声巨响中被从外部炸裂，轰然塌陷。
　　烟尘飞舞，天光骤然射.入。铁灰色的巨型钩爪由上而下从被破开的航舰外壳上直穿而过，正将张辰星抓在手里，向上猛然拉出——
　　多米克族发出吃痛嚎叫。
　　它的身形骤然膨大，好像怪物褪去了人类的外皮。人类头颅开裂，第二口腔迸发而出，咬穿机甲钩爪。下方的第一口腔大张，喉管中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芒。
　　穆辰：“闪开！”
　　“知道！” 第一军团原本呈包围状的机甲左右分开，露出一片通畅航道。穆辰驾驶机甲快速向上。第二支钩爪伸出，他掐着多米克族的咽喉将它紧紧固定在两片钩爪之中，冲出空港上方正向两侧打开的棚顶，冲入星球高空。
　　机甲的速度被穆辰加到了最快，一路垂直向上，快到好像能就这样脱离星球引力冲入宇宙。巨大的加速度让穆辰胸口好像压着千斤重石，但他知道自己在和时间竞赛。
　　他必须在多米克族的伽马光炮发.射以前离开星球居住高度。
　　短短两秒钟的时间，这架制式机甲的爬升高度突破了星球建筑空域高度。空港附近的楼宇刹那落在穆辰脚下，同一时间，伽马光炮蓄能完毕，带着刺耳震响，从多米克族的第一口腔内发出。
　　暗红色的光芒在塔塔尔星上空划出一道狭长的光亮，能量的余波擦过楼宇顶层上空，在空气中烧出了一片灼热的火。
　　作者有话说：
　　下面是小游戏时间！今天的游戏是！抓娃娃！
　　娃娃机爪子：穆辰驾驶的制式机甲！
　　下方是：滑溜溜浑身鳞片的多米克族娃娃~~
　　莫叽：有小天使们想要吗！
　　（此时苏青路过，关停娃娃机，并打开箱盖连带机甲抱走了小号穆辰）
　　莫叽：（大惊失色）救命！！一箱的多米克族都跑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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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战斗
　　◎机甲紧随着多米克族向下快速坠落◎
　　“太快了！”程橙忍不住叫道, “他们的速度……我们驾驶的难道不是同一型号的制式机甲吗！”
　　“他取消了最高速度安全阀。”莱斯咬牙道，“也不怕坠机！不行……我跟不上他的速度！……快躲开伽马炮！”
　　伽马光炮的余波随着距离衰减，但这只多米克族的伽马光炮能量比任何人预计的都要强, 覆盖宽度也比任何人预计的都要宽泛。
　　“这是什么东西。”莱斯叫道，“这只多米克族的伽马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天空上危险的暗红色甚至能在几千公里外看见。这一刻, 塔塔尔星上的无数人抬起头, 忍不住猜测远方发生了什么。
　　空港上方, 暗红色能量光波点燃了空气, 炽烈燃烧。
　　几架制式机甲比穆辰上升的速度慢了一步，险些被能量波击中，快速向后移动躲避。楼宇顶层在火焰中瞬时坍塌, 火焰顺着楼层向下燃烧。幸好空港附近大楼中的人已于半小时前接到了通知，所有人员已从底层离开大楼, 并顺着外侧街道向远离空港的方向撤离。
　　更远处的办公大楼却并未接到撤离通知。
　　尽管第一军团塔塔尔星卫队通知半径三光里楼宇内的人员撤离, 但因为第一军团发出有多米克族入侵警戒提醒时并未有感应器传来确凿证据，而塔塔尔星护卫队害怕大面积通知撤离引起恐慌, 因而只通知了星港周围最近的楼宇。
　　燃烧的火向外蔓延，撞上远处的楼顶，无数上班族尖叫着离开工位向下方奔跑。城市航道两边的投影路牌在能量波的影响下变为一片雪花。未被点燃的空气扭曲蒸腾，将世界映成一片抖动的幻影。
　　穆辰的机甲首当其冲, 尽管未被伽马光炮击中，却仿佛沐浴在一片沸腾的水域中。下方的火海将他暂时与第一军团的机甲隔离, 机甲的钩爪在多米克族的利齿下发出即将碎裂的声响。
　　穆辰对其充耳不闻，背后的粒子炮管在抓住多米克族的第一时间已经伸出，脱离居住高度的第一秒, 在伽马光炮红色的闪光中, 亮蓝色的粒子炮也已经对准多米克族的第二口腔, 悍然发.射——
　　“轰！——”
　　红色的絮状血肉从第二口腔中喷涌而出，在粒子炮刺目的光芒中四散飞溅。两股强悍能量波的影响之下，机甲的感应系统有一瞬间的停滞，视野被映出一片白亮色。
　　尽管呈象屏和能量显示屏都没有传来任何反馈信号，但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已经让穆辰知道自己的粒子炮并未击穿多米克族的头部。
　　机甲的钩爪在力量拉扯中断裂，多米克族负痛的尖啸声。楼宇的玻璃在高频音波中应声碎裂碎裂，支撑钢筋发出被拉扯的吟响。
　　地面医疗航舰中，正依循指令从航舰中撤出的人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原绯夹在人流之中向外移动，走出医疗航舰登舰口时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
　　他在航舰广播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慌张离开了储藏室门口。他一时被那名不明身份的少年吓了一条，半天都没找到正确通路，还是在接近最上层的通道口被克劳德截住，带着一路向外。
　　“别看热闹！”克劳德跟原绯身后，“赶紧跟……小心！”
　　他伸手一把拉住原绯的衣领，将他往后拖入航舰入口。
　　一团暗红色的肉球从高空中直坠而下，正砸在原绯面前，落在排在他前面的人头顶上。对方发出一声尖叫，短短瞬息之间，头骨被腐蚀出一个坑洞，脑浆飞溅，嘭地倒在地上。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混乱。
　　“快走！离开空港顶棚断裂口！”罗尔德在前方吼道，“撤退至飞行器！别乱！”
　　苏青站在第一小队航舰舷梯处，同样仰头看着天空。他答应穆辰在第一时间撤出医疗航舰回到第一小队航舰，受损的视力让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暗红，但触摸键盘如实传来战时频道中汇集的高空机甲信息。
　　苏青按着通讯手环，厉声道：“散开！开火！”
　　第一军团机甲像外四散而出，好像聚拢的花苞骤然开放。几台粒子炮交叉开火，连成一张大网，由上方向下蔓延的巢穴腕足一头撞在网上，随着刺耳的刺啦声升华消融。
　　却有更多的巢穴组织于伽马光炮的火海之上，牢牢盯上高空楼宇的骨架之中。迎面传来尖锐破空之声，穆辰侧身闪过，多米克族的喉枪擦着机甲的肩膀顶入后方顶层坍塌的楼宇。穆辰发出的粒子光炮光芒终于逐渐消融，露出前方景象。
　　几十条机甲手臂粗的巢穴腕足拧成几股，于多米克族的第二口腔向外，连接着四面楼宇，好像蜘蛛的数支肢足。多米克族悬于中央，随着红色的结缔组织涌出的是黑色粘稠的血液。
　　它的喉枪甩出，被穆辰闪身让过，穆辰机甲双臂前端碎裂的钩爪缩回，手臂护甲外壳翻起，露出前端带有螺旋纹的尖锐长.枪。
　　长.枪的枪尖闪着一点银白色光芒，顺着螺旋纹路向下蔓延。深却细的激光切割纹路能够在以最小的破口切开钢铁，穆辰可不想再在能量对撞中失去这位多米克族的方位。他宁愿近身搏斗。
　　面前的多米克族形容狼狈，却又十分可怖。
　　它的身形展开，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形状，比穆辰见过的所有高等多米克族都要小巧，只有穆辰机甲的三分之二高。头部的银白色鳞片已经被粒子光炮烧得焦黑，背脊上方的两道尖刺断裂，黑色的血从高空滴下，加速落在地面，砸出一个浅坑。
　　“你们……”它橙红色的竖瞳紧紧盯着穆辰，第一口腔张开，红色的舌头滑动，发出人类的语言，“为什么识破了我的身份？”
　　它的声音介于男女之间，但说话的语气与非人类瞳孔中的目光都让穆辰十分熟悉。
　　是蔓蔓。
　　穆辰手中的长.枪转了个方向，懒得回答。机甲腿部的推进器骤然发出一声轰鸣，银灰色制式机甲身形一闪，速度快得仿佛从原地消失，又在瞬息之间移动到了多米克族的面前。
　　长.枪带着破空的一声锐鸣，刺破蜂拥而上的巢穴组织，多米克族长尾甩出，与枪身相交，发出震响。
　　一股大力传出，将穆辰向后抽打而去，穆辰手中的长.枪转向，于刹那间稳住身形，机甲后部推进器方向骤然转变，重新将穆辰向前推出。
　　巢穴组织蜂拥而上，想要将穆辰的机甲缴入其中，但灰色的机甲动作灵巧，转向时轻盈得仿佛小雀，突入时凶猛仿佛苍鹰。
　　向外伸出的巢穴组织生长的速度明显无法与取消了任何安全速度限制的制式机甲相比。
　　但十几分钟过去，穆辰的机架上也添了不少伤痕。机甲的能源剩余正在快速下滑。而穆辰知道蔓蔓反而正在积攒能量，以发出第二道伽马光炮。而穆辰不希望再等到那时。
　　他也不需要再等。
　　穆辰手持长.枪，向下快速下落。蔓蔓身后的巢穴组织涌动，带着它向下急退而去，却在半空被人骤然拦腰斩断。
　　第一军团的机甲从下方仍在燃烧的伽马炮火海之中穿越而出，手持切割刃，将巢穴组织形成的粗.壮支撑一齐斩断。
　　蔓蔓发出一声怒吼，多米克族的喉枪向上甩出。穆辰却不退反进，机甲加速向下俯冲，手中长.枪横传，枪尖向下，直指多米克族第二口腔之内——
　　在让机甲外壳都在震响、快到机甲近乎失控的高速之中，长.枪螺旋纹之中的光芒迸发，随着金色金属制成的枪尖，狠狠插.入多米克族口腔之内，缴断暗红色血肉，直入第二口腔下的心脏！
　　随着一声轰然坠响，多米克族与机甲一同坠落。
　　穆辰的速度太快，他从未驾驶机甲以这样快的速度从近千米的高空下落。
　　灰色的制式机甲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长.枪之上，他紧紧追在多米克族之后，机甲剩余的能源全部集中在长.枪末端，将长.枪向内推入。
　　机甲的近地警报在驾驶舱内响成一片，穆辰微微眯了下眼，在最后时刻尽力将机甲拉起——
　　机甲背部的转向器发出一声爆响，因为过载而炸裂。灰色的制式机甲在坠落时近乎失控，仿佛一颗灰色的炮弹，在击中多米克族的同时，深深撞入地面。
　　大地震颤。
　　苏青的手指一抖，即将出口的指令有瞬时的停顿，却还是从喉咙中说出。
　　“警戒。”苏青声色冰冷，“降落包围。”
　　他向前迈出一步。
　　空港坚固的建筑底座因为坠落的撞击而抖动。空港棚顶被砸穿，地面塌陷，现出近乎与航舰体积等同的深坑。
　　深长的水泥裂纹向四周蔓延，第一军团机甲从高空紧随其后向下降落，手中粒子炮指向深坑之中，机械眼上探照灯亮起，照出下方的场景。
　　“指……指挥官……！”程橙倒抽一口冷气。
　　苏青快步向前。
　　通讯器显示屏上已经实时传导出深坑之下的情景，他扫了一眼，紧抿着唇，哑声道：“程橙。下去救援。”
　　程橙收起粒子炮。苏青又开口道：“一起。”
　　程橙微微一愣，而后想到什么，了然伸出机械手。苏青翻身站上机甲手心，随着程橙一起下落。
　　深坑之中，灰色制式机甲四分五裂，露出内里白色的驾驶舱。几道细纹在白色外壳浮现，向外开裂。
　　涂料斑驳，一些地方下已经显出内部的银色金属保护层。还没撤退完毕的几名医疗人员被罗尔德叫着掉了个头，重新返回空港内。
　　程橙伸手要将驾驶舱捞起，但白色的驾驶舱侧面却发出一声轻响。
　　应急舱门被从机甲内部向外推开，驾驶舱内部，撞击中自动弹出的柔软保护层从舱门向外膨出。
　　驾驶舱内，穆辰行动艰难。他伸长手按开紧急舱门按钮，而后想要推开驾驶座椅上的固定器，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不知道哪里的骨头在刚刚的撞击中断了，手臂稍微一弯就钻心的疼。穆辰喘着气，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也都伴随着疼痛，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裂刺进了肺部。他皱着眉，咬牙要再次掰开固定器。
　　“别乱动！”上方传来一声呵斥。
　　穆辰动作一顿，微微仰头，向上看去，看见苏青就在驾驶舱外。
　　穆辰逆着光，看不出苏青的表情，但能听出少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事了。”少将说道，“医护人员马上到。别怕。”
　　穆辰勾了下唇。
　　“谁会为这个害怕。”他笑道，“用不着那么麻烦，你拉我一把，把我带出来就行了。”
　　穆辰说着向上伸了伸手，苏青紧紧皱着眉，厉声道：“叫你别动！”
　　他视力尚未恢复，看不清穆辰的样子，就算看清了也不知道青年伤在哪儿。但苏青知道那么大的冲击力，就算有驾驶舱内的缓冲保护，也绝不可能毫发无损。
　　穆辰看着他，偏头咳了一声，把唇角的血擦在衣领上，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吓成这样？”
　　苏青：“……”
　　医疗机器人从上方被送下，用担架将穆辰拉出了驾驶舱。扫描仪显示穆辰全身多出骨折，内脏震伤，医护人员看过后直接把穆辰送进了旁边的医疗航舰，先手术，再进治疗舱。
　　担架被运进医疗航舰，医疗机器人进入治疗流程，在手术前率先去除病人身上不必要的物品。穆辰拦了一下没拦住，脖颈上的容貌遮掩器被医疗机器人剪短摘下。仍站在医疗航舰入口处的克劳德和原绯目光同时落在穆辰脸上。
　　克劳德：“。”
　　原绯：“！！”
　　原绯：“你……！”
　　“嘘。”克劳德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别乱讲话。”
　　原绯立刻把嘴里的惊呼憋了回去。
　　苏青却没有立即跟过来。他站在原地，专注看着穆辰被送往医疗航舰，而后收回视线。
　　程橙驾驶机甲留在深坑之中，而其他几名第一军团的机甲师仍旧严阵以待，蓄能完成的光炮指向坑内、穆辰的机甲边的一片血泊。
　　血泊中的多米克族形体动了动。
　　破损的鳞片四散，黑色血液渗透坑洞底部的土壤。长.枪紧紧钉入它的第二口腔，庞大的身体却在向内缩小。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第二口腔向外脱落，它的面部五官挪动，伤口中流出的血转为了鲜红色，橙黄色的竖瞳在人类的肌肤中溶解，又翻出一双黑色的眼。
　　蔓蔓躺在坑底，目光落在苏青脸上，又滑向他的手臂。
　　少将手中拿着一把银色粒子枪，是他执意要前往医疗航舰与张辰星会面时，穆辰塞进他手里的。
　　小巧的微型粒子枪用来击穿多米克族的鳞片多少太过困难，但此时蔓蔓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能转化为多米克族形态，人类的皮肤、骨骼、肉.体、内脏……都能够轻易被粒子束洞穿烧毁。
　　它看着苏青，形容狼狈，半颗心脏被穆辰刺穿，躺在坑底苟延残喘，散乱发丝之下，却露出苏青熟悉无比的样貌。它喘息着开口道：“苏青……你……你要再杀死妈妈一次吗？”
　　它微微勾着唇角，笑容缱绻，双眼中的视线变换，目光流转，温柔而又哀伤。
　　“妈妈好想回到你身边。”她轻声说道，“你不知道，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妈妈靠着想要回到你们身边的念头，撑了多少天。”
　　作者有话说：
　　嗷呜，嗷呜，嗷呜呜——！莫叽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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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空港
　　◎它的半颗心脏燃烧殆尽◎
　　“我知道你最厉害了, 宝贝。”她说道，“能再见到你，我好高兴。”
　　苏青扣动扳机的手指微顿。
　　地面上的女人应当正是母亲的模样, 他的神色却依然冷漠。只在瞬息停顿之后，手指便再次向下, 轻轻用力。
　　粒子枪发出一声轻微脆响。
　　银蓝色的粒子光束在空中留下一道明艳的光, 击穿了她的眉心。
　　位于人类大脑中仅剩的半颗多米克族心脏在光芒中燃烧。她看着苏青, 眼里流下泪, 嘴角的笑容却渐渐扩大，终于定格。
　　苏青神色漠然，将粒子枪收回腰间, 第一次却没插对位置，险些把枪支掉在地上。
　　任何一名第一军团的战士都不会轻易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何况苏青。
　　他分得清蔓蔓和张辰星。因为多米克族并不懂“恐惧”, 它的语句颤抖，深处却有没藏好的兴奋。
　　他也分得清蔓蔓和占廷蔓, 他那么了解自己的母亲。
　　就算只能从触摸键盘上感觉到语句，苏青也能从对方的断句节奏中判断出她的停顿与断句。他听得出来。
　　那点被多米克族压制的、属于占廷蔓的精神力触须，在它消亡以前，得以重新浮上水面。
　　“抱歉。”苏青望着眼前模糊的黑红色块, 低声道，“我没能再见你一面。”
　　因为看不清, 他最后一枪开得还算干脆利落。但也因如此，他永远看不清母亲脸上最后定格的表情。
　　在他面前，异族的半颗心脏终于燃烧殆尽, 人类的皮囊随着它的死亡而损毁瓦解。表皮与骨肉一起融入黑色的血液, 泛出腥臭。
　　空港中刮起一阵夹着硝烟气味的热风, 将鼻尖的异味吹散。
　　苏青垂下眼，思路有一瞬间的偏移，想着幸好精神域手术已经完成，不然又要让穆辰担心。
　　他皱着眉，按了下心口，沉默片刻后重新开口道：“空港保持警戒。向军部内发回预警，提高联邦星域警戒等级，关注战区动向。”
　　如果蔓蔓是多米克族的王卵与人类基因的融合物，多米克族也许会有所反应，向人类联邦进行报复。
　　罗尔德神色怪异，却没反驳。按照规定，向军部内直接提交的警报都由军团长审核后发出，他干脆把消息传给勒曼，让勒曼自己决定。
　　程橙坐在机甲中，如果有人能看见，会发现她的神色比罗尔德还要怪异。
　　程橙：“……”
　　坑洞上方的人什么也听不见，但她离得最近，机甲的感应仪精准的将机甲外的画面与声音传递至了驾驶室中。
　　那个战力十分特殊的多米克族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一个人类。这件事本该让她无比震惊，但紧接着，那段什么妈妈……什么苏青……
　　苏青！什么苏青？！苏青少将的那个苏青？！他们的前任军团长？！
　　程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程橙呆住了。
　　苏青：“别乱说。”
　　程橙：“是……是！”
　　苏青：“我去看看他。”
　　程橙：等等。
　　这个是苏青！那受伤的那名疑似和苏青有暧昧关系的特招机甲师还能是谁？！不就是之前军团里讨论过很多次的少将伴侣穆辰？！
　　程橙：糟糕。这次任务结束她必须得回去告诉自己的小姐妹。解散那个什么“谎言下的真相：揭穿穆辰真面目兼少将何时离婚协会”。
　　这个智障协会被苏青发现了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不管穆辰长的是不是星网上后来辟谣的那样，但人家的实力高超可是真的！
　　穆辰正在医疗航舰内进行手术。
　　手术的风险性不高，只是持续的时间长。每一节骨头重新接好，破裂的脏腑缝合，而后进入治疗舱。麻药打得足够，穆辰没怎么觉得疼，就是睡了一觉又一觉，再次醒来时已经在病房里。
　　穆辰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正被人握着。
　　“醒了？”苏青坐在一旁，偏头看过来。他一只手握着穆辰的手掌，面前还悬着一面光屏，另一只手按在虚拟键盘上。少将把面前的光屏推开，看向穆辰：“还疼吗？”
　　穆辰打了个哈欠。
　　“本来也不算太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他说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挺好。就是有点饿。”
　　穆辰说话的声音有些发哑。苏青伸手蹭了下他的脸颊，而后站起身去给他端水，又拿了两袋营养液。
　　穆辰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道：“我睡了多久？有两天吗？”
　　苏青嗯了一声：“有。”他说着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叫医疗机器人来给穆辰检查。
　　穆辰：“怪不得你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苏青的神色憔悴，穆辰看得有点好笑。在战区，骨折、内脏破裂这类伤只要能够及时救治，都不算大事。既出不了人命，留下后遗症的概率也小。苏青比他在战区的时间更久，也应该更知道比这麻烦的伤有的是，机甲爆炸、驾驶舱被能量光束刺穿、体内异常能量辐射值过高、精神域损伤等等等等……
　　但尽管知道穆辰一定不久就会醒，醒来又是好人一个，苏青却仍旧十分担心。穆辰看苏青这样子，猜自己睡了多久，少将就在床边上坐了多久。
　　他多少觉得苏青有些小题大做，心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从心里泛上，酸，又甜。
　　以前他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不少次，从没有人会在病床边等他。
　　穆辰一边喝营养液一边看苏青：“要是咱俩身份互换，我精神域受损昏迷，那你不是要吓死了？”
　　少将皱起眉，告诫性地看了他一眼：“躺下，喝完了就做全身扫描。”
　　穆辰哦了一声，把空袋子递给少将，配合躺下，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好几个月前在爱尔普兰星时。那时候苏青驾驶机甲后精神域损伤加重，昏迷了整整一周。他当时还能该吃吃该睡睡，但如果换到现在……
　　穆辰：算了，还是不要设想这么恐怖的场景。
　　他人躺着不能动，眼睛还不安分，上上下下在苏青身上扫。少将从医疗机器人那里确定了穆辰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彻底把心放下，“还想再睡会儿吗？”
　　穆辰摇了摇头，重新坐起身，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让苏青在自己旁边坐下，终于道：“蔓蔓呢？”
　　苏青：“死了。”
　　穆辰端详着少将的表情。他当时被用担架送上了医疗航舰，但并未昏迷，离开前隐约看见了蔓蔓身形的变化。
　　穆辰：“你……”他犹豫了一下，而后问道，“你想不想哭？肩膀借你用用？”他停顿了一下，故作夸张道，“你一直在旁边等着我醒，该不会就是因为想靠着我哭吧！”
　　苏青：“……”
　　苏青看着穆辰，神情微妙，半晌后轻轻出了口气。
　　穆辰说的话实在是无厘头。
　　但被压在心底的一场风暴，却就在这听起来荒唐的短短几个字内消弭了大半。
　　苏青揉了下额头，带着些许叹息：“不用。”
　　他停顿了一瞬，虽然知道穆辰是故意夸张，却仍忍不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穆辰想了想，真诚道：“很专心很努力的想你。”
　　苏青：“……”
　　少将那张俊脸上难得出现了完全空白的茫然表情，神情甚至可以称之为无助。
　　穆辰噗地大笑出声。
　　他在新年前看攻略的时候看到了情话教程，虽然觉得做作又刻意，但也觉得好玩。现在终于逮到机会能拿苏青实验一次。
　　苏青心里还剩的那点郁气被穆辰弄得彻底消散。
　　他神色无奈，伸手按了下穆辰的头顶，动作一顿，觉得手感不错，又揉了一把。穆辰哎了一声：“干嘛啊，你撸狗呢？”
　　“没养过狗。”苏青淡声道，“以后只养你。”
　　穆辰：“……”
　　穆辰被口水呛了一声，难以置信道：“你这话又是从哪儿学的！”
　　苏青：“我也看过。”
　　穆辰：“……”
　　穆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少将的意思是他也看过星网上的情话攻略。
　　穆辰瞪大眼看他，不太能够想象苏青一脸冷淡把情话攻略记下来的样子。少将嗯了一声，又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头顶，“再休息会儿吧。我去找罗尔德。”
　　穆辰掀开被子：“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宇宙风暴即将到达最高峰值，塔塔尔星预定不通航。”苏青按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去，“空港还在戒严，医疗航舰封锁。但空港收到了第六军团的搜索队的入港申请，我去看一眼。”
　　穆辰神色一顿：“里尔德家派来了多少人？”
　　“一整只分队，十艘航舰。”
　　穆辰：“……”看来是下了大力气要把自己和苏青找出来。他想起什么，伸手摸了下脖颈，发现容貌遮掩器已经被重新戴上。
　　苏青：“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理员看见了，有克劳德处理，不会让信息传出去。”
　　穆辰品了品。
　　克劳德对苏青的态度一直十分微妙。他最初在婚礼后察觉到苏青的精神域情况不稳定而送来缓和剂，而后在爱尔普兰星时又写下了那份为穆辰违规驾驶机甲开脱的调查报告。调查员虽然从未大张旗鼓的帮忙，多少暗中搭了把手。只是他听命于理事官，绝不会违背韶文的意思。
　　克劳德现在把穆辰的身份消息压下去，也许有他本人的态度，但至少也表明理事官并未和里尔德家同流合污，要把自己和苏青带回首都星关押。
　　“好好休息。”少将说道，“无聊的话，我让原绯来陪你。”
　　原绯其实本来就想来看穆辰。但苏青只在两天前让他进来过一次，而后就以不能打扰穆辰休息为理由不让他再进门。原绯这次收到苏青的消息立刻赶到，没半分钟就出现在了门外。
　　苏青向他点了个头离开了病房。原绯左右看了看，见屋里没有其他人，立刻热情道：“辰哥！”
　　他喊了一句，而后又收敛了表情，对穆辰晃了一下脖子上的记者证，开启录像录音设备，自我介绍道：“我是特邀记者原绯。”他的声音严肃，好像不认识穆辰一样公事公办道：“接下来，我要对杀死多米克族的英雄机甲师进行单人采访。”
　　穆辰：“……”
　　穆辰无语片刻，开口道：“又不是直播，别搞这些虚的。”
　　空港还在戒严，塔塔尔星执行官还未发声，第一军团保持沉默，这时候不可能让原绯对这件事向外进行实时报道。不过穆辰看原绯的记者证倒是真的，八成是苏青给他开的后门。
　　原绯嗨了一声，精神百倍道：“不是实时报道也得认真对待！这可是个大新闻！我这可是独家专访授权！就算是过十年爆出来都能火爆全联邦的！我已经全方位对航舰最上层被损坏的舱室进行了拍照摄像……辰哥你快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辰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小绯，如果让你必须在裴陆和人类联邦之中选一个，你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哎嘿！莫叽探头.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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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选择
　　◎“我们将要离开人类星域。”◎
　　首都星里尔德庄园内, 霍夫曼望着眼前的光屏，神色阴沉。
　　“您犹豫了？” 下一任家主瑞坐在画架后，手里拿着画笔, 望着面前的花园。首都星春日将至，万物抽长, 绿叶之中已经现出朵朵花苞。
　　“您已经做出了牺牲。”瑞不解道, “为什么现在犹豫？”
　　“布莱斯天空城的伤亡不大, 波及的也只是些没什么大用的废物。”霍夫曼目光凉薄,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的死亡是对联邦进入和平时代的贡献。”
　　“但第一军团还是不同。”霍夫曼低声道。
　　“如果成功把苏青拔除，让第一军团为我所用, 它就仍旧是联邦的武器与护甲。到时候，要是多米克族不遵从我们私下的协议……”
　　瑞神色诧异：“父亲怎么会这么想？”
　　霍夫曼转眼看他。
　　“就算多米克族不再遵从我们之前谈妥的条件, 联邦的其他十一个军团也不是单独的摆设。哪怕再次开战, 只要他们进入战区，也会像当年的第一军团一样快速成长。苏青不是唯一的。”
　　“更何况, 我不觉得弟弟会真的听从于您的指令。”瑞在画布上落下一笔，有些忧郁地笑了笑，“第一军团出动主舰队，给出的理由却很牵强。勒曼不过是希望能把苏青找到罢了。”
　　他叹了口气：“可惜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逃离的医疗航舰遖峯。如果能斩草除根, 我们还能慢慢规划说服勒曼，但现在正在和谈草案即将向民众公布的关键时刻。放任第一军团动作可不保险。更别说要是不能把布莱斯天空城的污点洗干净, 民众对于我们的和谈计划，恐怕也不会乐意接受。”
　　“父亲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霍夫曼打量着他，语气不辩喜怒：“你变了很多。”
　　“当时我属意勒曼, 打算叫人把他绑回来培养成为下一任家主。你为了所谓的让他‘自由’赶来拦我, 愿意为此放弃你的人生。现在倒不在意他是死是活。”
　　瑞不置可否, 温声道：“您当时对我不太满意。”
　　“你以前性格温吞，又没什么手段，看不清大局。“霍夫曼嗤笑一声，“勒曼虽然与我意见相悖，但有主见有胆量，是个好苗子。他以为自己能够脱离里尔德家，也只是我手下留情，想看看他能以自己的手腕走到哪一步。放出去的风筝，自然是我想收线就能回来。”
　　“但我现在对你还算满意。”霍夫曼说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光屏。
　　瑞：“您放心。多米克族的几位高等贵族都向我们保证过，只要联邦向他们供给足够的人类作为食物，不再进一步开发高级机甲威胁它们的母星安全。它们就会撤出战区，和我们相安无事。联邦也能休养生息，进行进一步资源开发，继续壮大繁荣。”
　　“除非多米克族忽然生出一个好战的王，让他们不得不遵从它的命令。”瑞又画了一笔，神色上带了些漫不经心，“但多米克族的王诞生条件苛刻，这次也经历十几年才又有了王卵，还已经被苏青销毁。因而至少十年之内，我们都不用为此担心。”
　　霍夫曼满意道：“你胆子确实变大了不少。倒是我一早被那个胆小的漂亮玩意哭昏了头。”
　　他的手指又在光屏上一点，将一条命令发送，自言自语道：“进入塔塔尔星空港，按原计划执行。”
　　*
　　空港医疗航舰中，原绯神色茫然。
　　“什么是选一个？”他没闹明白穆辰在问什么，脑洞大开，忽然恐慌道，”联邦和小绿？！小绿在第一军团出了什么事？！他背叛联邦了？！！”
　　穆辰：“当然不是。”
　　他看着原绯：“如果你留在联邦，那么几年内、或许近十年内，都无法再见到裴陆。我们……第一军团，要暂时离开人类星域。”
　　原绯睁大眼，愣在原地：“为什么？”
　　同一时间，苏青正走出空港指挥台。
　　克劳德靠在指挥台门旁的柱子边，明显正在等他。调查员神色散漫，开口道：“你们真的决定了？”
　　苏青停下脚步，转眼看他。
　　“那位夜枭成员转交给你的晶片，拿出来可以当作背叛联邦的最高罪行起诉霍夫曼。”克劳德手中夹着电子笔，虚点了一下手腕上的通讯手环，“你传给我的第三保密实验室资料也可以让拉得家势力受挫。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不认为你们非走不可。”
　　苏青神色冷淡：“你脑子坏了？”
　　克劳德：“……”
　　苏青：“霍夫曼倒台，里尔德家现有势力将大幅度缩水。而拉德家可以把保密实验室的责任推给琼和费亚罗，还能断尾求生。”
　　“到时联邦高层势力动乱，拉德家得势，联邦的情况不一定比现在好。”
　　“里尔德家现在压拉德家一头，但有理事官端水，双方势力还算勉强对等。韶文忍气吞声十几年，就为了将联邦势力天平扶稳，稳定联邦内部政局。我虽然认为应该尽快消灭多米克族，但也不认为破坏现状是个好主意。”
　　克劳德神色一顿：“我可没和你说过理事官到底是怎么想的。”
　　“猜的。”苏青冷淡道，“我对韶文了解不多，但你我军校同级，我多少还算了解你。”
　　那年克劳德从首都军校情报系毕业，拒绝军部邀请，转而进入理事官直属下臭名昭著的黑鹫调查部队，成为政客手中的一把刀，把首都军校情报系的几位老师们气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纷纷感叹情报系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二十年内有两名情报系出身的军校最高荣誉银星奖章的获得者跳进了玩弄权力的泥潭。
　　苏青作为当年的另一名奖章获得者，又与克劳德在军演中合作过不少次，反而更知道他的脾气。
　　“你那套为求名利权势才跟随韶文的话和别人说就够了，不用来糊弄我。”
　　克劳德收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
　　“韶文找你求助过。”苏青淡声道，“当年他从军校进入黑鹫部队，想要结束‘暴君’琼.拉德的黑暗统治。而后他果然做上了理事官，但又不知为何受到掣肘，不能大刀阔斧改革，更缺乏自己的心腹，于是在毕业军演上找到了你。”
　　克劳德看向苏青，沉默片刻，最终道：“猜得还都挺准。”
　　“联邦内的平衡不能现在被破坏。”他说道，“如果联邦内部动乱，甚至爆发内战，反而给了多米克族可乘之机。如果你和第一军团想要拿到话语权，和霍夫曼之间就一定有一场不小的冲突，将给拉德家可趁之机。那个家族就是一群疯子，琼.拉德在时，疯子有更疯的人管，琼.拉德去世后他们谁也不服，不可能被韶文现在的温吞手段降伏。”
　　而如果苏青不和霍夫曼争，他与第一军团就将一直在霍夫曼的打压之下，多米克族的危机就更无法解决。
　　“但你们也可以在联邦暗中慢慢发展势力。”克劳德看着苏青，“理事官不能明面上帮忙，暗地里却也能做不少事。他当时能平衡里尔德家与拉德家，假以时日，也能不动声色的将你放在平衡点上，再慢慢消磨里尔德家与拉德家的势力。”
　　苏青看了他一眼：“多久？十年？二十年？等到局势平稳，再光明正大的积累力量攻打多米克族又要多久？”他语音微顿，冷声道，“太慢了。”
　　“十年二十年间，停火协议大概率已经实行。”穆辰对原绯解释道，“到时候人类联邦的局势发展……也许会远超理事官的预料。有些让步是不能做的。”
　　他自己来自于三百年后，知道停火协议的后果。但无论是霍夫曼还是韶文，处于当代的漩涡之中，总难以明晓。
　　至于里尔德家和拉德家，他们手里有特拉华留下的、里尔德家为争权作恶的把柄，也有拉德家反人类道德法进行融合实验的证据。到时候联邦没有了多米克族的威胁，再进行内部整顿，就容易得多。
　　穆辰：“所以我们现在要走。”
　　蔓蔓的威胁已经解决，以基因病为托词、检测多米克族与人类基因融合实验品的任务也已经转交给了克劳德。要解决多米克族的威胁，只需要按照苏青之前的计划，摧毁多米克族的母星。
　　他们将离开人类联邦星域，行往未知的宇宙，在主战派原本向联邦提交过、却一直未受到重视的一处联邦外星域未开发资源星边安营扎寨，完成最后的机甲技术开发，同时搜索可搭载至机甲的空间跳跃装置所需的高密度能源晶。
　　离开人类星域不是一拍脑袋的决定，穆辰在苏青手术前交给自己的计划书里早就看见了这条。他反复思考，也认为这大概是解决现在人类联邦困境最简单的方案。
　　“但离开人类星域并非毫无危险。”穆辰对原绯耐心解释道，“远距离空间跳跃、并未完全探查过的星域，未知星兽，能源星开采受阻导致能量不足……都有可能让计划失败。退一万步说，就算成功炸毁了多米克族母星，从外星域回到联邦，也是很长的一段路。”
　　穆辰：“如果你跟着我们一起离开，那这么久的时间中，你不仅要脱离人类联邦生活，也无法见到父母。”
　　更何况，在这漫长的路途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原绯一会儿想好几年不能见裴陆，一会儿想好几年不能见爸妈，不论哪边都难受得不行。他抽了下鼻子，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道，“那你们……你们有多大把握能把大家带回联邦？”
　　穆辰笑了。他摇了摇头，觉得原绯这句话问得太天真。回答时的神色却无比认真。
　　“战场注定会有伤亡。”穆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把握、能带多少人重新回到这里。”
　　“我们希望带所有人回家。”
　　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希望，前方却是一场没有定数的冒险。但人过一生，本就是走在冒险的路上。
　　没有人知道生命将于何时终止，就像没有人知道宇宙将在哪一刻消亡。
　　“你可以选择留下。”穆辰说道，“裴陆不是战斗人员。他能够回来的几率比大部分人都大得多。但我仍旧不能保证。”
　　原绯：“……”
　　“就不能不让小绿去嘛。”原绯忍不住道，“换个人搞那些机甲……”
　　“不能。”穆辰摇头，声调温和，语音却十分坚定。他看着原绯，再次重复道，“不行。”
　　“加入军团，就是背上了一份责任。”他对原绯说道，“你可能还没有完全理解，但裴陆心里清楚。他不该畏惧，也不能逃避。这是他当年做出的选择。”
　　*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啊，家里有老人要照顾，父母年纪大了又只生了你一个的，想走赶紧走。”第一军团虚拟训练系统大厅中，勒曼站在最高处，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他抱着手臂，身上那股常年带着的些许吊儿郎当的气质收了收，板着脸严肃道，“身上带伤的，该提交退役报告也赶紧提交。”
　　“其他人，不管你是不是有男女朋友、家里有没有小娇妻小娇夫，有没有孩子要照顾，一视同仁，都必须给我留下！”
　　人群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看着勒曼。
　　勒曼扫视台下：“我们从进军校的第一天就宣过誓！应该不用我提醒大家自己曾说过什么吧？！”
　　“用不着！”片刻安静后，人群中有人答道，“我记性好得很。这就重复给您听听。”
　　“我曾经宣誓，以血肉守卫人类联邦。”他的声音清朗，一字一顿，传遍了全场。
　　有人转头看向他的方向，跟着附和道，“我为此不惧荆棘，不畏烈火。”
　　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而后一道，又是一道。数百上千上万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声音从小至大，气势磅礴。
　　“我们憎恶无谓的牺牲，却也不恐惧将短暂一生献予通向和平的长路。”
　　他们有男有女，有的年轻、有的年长。有人随第一军团在战区的战火中辗转多年，有人才刚刚加入不久，只带着满腔的抱负。他们肩并肩站在一处，有人神情凝重，有人跃跃欲试。他们来自不同的星域，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走过迥异道路，而后来到此处。
　　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中却都带着相似的坚定，他们郑重、肃穆、庄严，却又以无限的热忱，重复着自己当年的誓言。
　　“我们是守护者，是先行人，是勇敢无畏的战士！”
　　“我们永不退缩！”
　　作者有话说：
　　莫叽：卡！好，这段戏拍完了！群演都去那边领盒饭啊。大家辛苦了辛苦了……
　　穆辰：（作为主角还没拍完这段戏份，仍旧在刻苦练习台词）爱人啊！从今天起，我就要去宇宙中远航！
　　莫叽：（背后灵式出现）（指指点点）情绪不到位！重来！
　　苏青：（手握剧本）（知道接下来的情节是要跟穆辰一起出发于是十分满意）（路过并从莫叽面前带走了辰辰）（只留下一个深沉的背影）
　　唔，大家放心！这篇文不会突然神展开变成星空远航队探险文的！（应该没有小天使会这么想吧其实！）（只有本莫突然之间脑洞大开了一刹那）（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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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航行
　　◎明亮的火光映亮了穆辰的半边脸庞◎
　　第一军团驻地天空城向内收缩。
　　天空城内响起机械转动的低沉震响, 好像沉睡的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天空城最外环的港口与中环训练区连接口断开，向内收缩。
　　中环每条近地航道的两侧升出距地一层高的滑轨，一排排的楼宇由下方底座下的推动器顶起进入滑轨, 沿着轨道重新挪动排列，进入内环。随着一声声闷响, 组成天空城底座的厚重金属连接口阀门打开, 露出下部一人粗的钢轨。整个中环已经空无一物, 向下沉降、又向内折叠。
　　外环空港却并未被收回, 只随着中环的移动向内靠拢。空港港口外地面凸起，升起一面面等腰三角形状的高大围墙，底边坐落于空港之中, 顶角全部向中央折起，在天空城上方汇拢, 将整座天空城包裹在其中。
　　它们的最中央却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出入口, 搭建出一个全新的临时空港，成为天空城内外相通的唯一道路。
　　天气系统关闭, 所有非必要能源关停，整座城市隐于一片黑暗之中，军团指挥室、军团医疗所和临时空港灯火通明。军团第一、二分队以在空港备战室中集结，其余人按照要求回到军团宿舍, 如非有命令传达，否则不能离开自己的寝室。
　　军团驻地正在进行空间跳跃前的最后准备。
　　一艘航舰从临时空港中起飞, 带着经由勒曼批准、不跟随军团离开联邦星域的战士们离开。
　　他们的退役资料已于一天内办理完毕。百余份退役报告在一天内提向军部，势必引起别人的注意。在未收到司令部指示的前提下贸然移动军团驻地是重大违规行为，不仅仅是里尔德家, 联邦高层势力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必须要在军部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从人类联邦星域脱离。
　　驻地空间城不可能一次进行超出联邦星域范围的远距离跳跃。他们将先向西跳跃, 在阿瓦星域停留。军团主舰也将由布莱斯天空城遗址向塔塔尔星航行，重新搭载外出进行任务的两支搜索队，再继续向阿瓦星域全速行驶，重新进入军团驻地。
　　军团驻地在经过短暂的装置散热后将再次进行跳跃，继续向南进入塔纳尔星域，再进行最后一次空间跳跃，到达第四外星域。
　　他们的终点，三号未知能源星就位于那片星域正中。
　　大量能量晶被填入第一军团驻地的能源室。他们的仓库饱满，拥有苏南原本开发的一整个资源星的开采资源。苏青以“栾飞”的富豪身份又收到了大量苏南公司划拨的赔款，也用来购买了大量高纯度能源晶。第一军团驻地中各处架设的一百余座跳跃装置纷纷开启，巨大轰鸣声随之响起，被高温加热过的空气从散热孔喷出，在装置周围凝结出一片白色水雾。
　　“军团长！”通讯员忽然开口道，“收到航舰入港申请！是第十二军团的主舰……”
　　“那个混子冯.帕克？”勒曼接通视频通话，心说换了任何一位军团长都不会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军团驻地之中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的主舰入港？！
　　“忙呢？”全息投影中，冯穿着白色军服，胸前别着家族纹样胸针，看向勒曼，“巡视星域路过你们军团，还有两小时航程到达，方不方便招待一下？”
　　他说话咬字间带着一股旧时代贵族腔调，勒曼听着就难受。他皱起眉，义正言辞道，“军团驻地不允许其他军团主舰进入。帕克军团长如果实在想来做客，不如在小苍星降落，我会派遣接驳舰将您接入驻地。”
　　冯笑了一声：“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在苏青的面子上跟你说一声。我们接到任务前往布莱斯天空城遗址探查新生成的虫洞，因为最近是宇宙风暴多发期，所以绕了点路，不久前路过阿瓦星，侦察到阿瓦星卫队正在星外集结。”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正规军事演习，演习记录批准人是里尔德家在军部安进的人脉，我看了他们的演习备案，演习阵仗很大，涉及星域广泛，几乎所有的力量全数出动。”
　　勒曼神色一顿。
　　阿瓦星是距离第一军团最近的一颗星球，如果是高能战舰，航行时间只需半日不到。
　　“小心点。”冯说道，“替我向苏青和穆辰问好。一路顺风。”
　　*
　　“……这帮军部的人都是疯子吗？”塔塔尔星空港中，空港调度员匪夷所思，站在指挥台内。
　　距离宇宙风暴能量峰值到达时间不足两小时，不说普通的小型航舰与战舰，就是大型民用航舰都已经停航，不敢在此时穿过宇宙风暴云。因为宇宙风暴云的能量可能将航舰防护层击穿，进而摧毁航舰外壳、造成舰毁人亡的恐怖后果。
　　但偏偏就在这时候，第一军团的航舰请求离岗，而第六军团航舰发来了一小时后入港的申请信息。
　　塔塔尔星空港调度员实在难以理解，一个劲地看光屏上的星图。
　　两团风暴云正从两侧向塔塔尔星空港合拢。一道狭窄的通道好像保龄球轨道，随着时间变化，正在不断向内缩小。
　　“……不是吧，从这里穿出去……”星港调度员难以置信道，“这一不小心……不就是上赶着投胎去吗？！”
　　第一小队的航舰驾驶室中气氛紧张。
　　航舰长安东尼从未在这样的天气中起飞过。但他们收到了勒曼的指令，第一军团将前往联邦外星域，他们必须立刻启航，与停留在天空城附近的主舰汇合。如果等待宇宙风暴平息，他们将于军团驻地天空城错过。
　　命令来得突然，安东尼一头雾水，罗尔德却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身后。
　　实习指挥官站在指挥室门外，正与新来的特招机甲师说话。实习指挥官靠着门框，微微垂着眼，神色平淡如常，眼里却带着一抹平时面的其他人时没有的柔色，片刻后，他勾了下唇角，笑容虽然稍纵即逝，却分外柔和。
　　罗尔德：……
　　他尝试性想象了一下这种表情出现在苏青脸上，而后失败了。
　　特招机甲师转身离开指挥室，实习指挥官于是回过头来，视线与罗尔德相触，神色淡漠，开口道：“有事？”
　　罗尔德：这样子倒是能轻易安在苏青脸上！
　　从苏青在爆炸中受伤昏迷后，军团一直在里尔德家的打压下遮掩实力，表面上退出战区，私下中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现在军团突兀进行动，罗尔德的第一反应，就是勒曼收到了苏青的消息。尽管勒曼现在担任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但军团中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件事：他在等待苏青回归。
　　不仅是勒曼，也是第一军团的所有人。
　　罗尔德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只摇了摇头，和苏青并肩回到指挥室。
　　航舰将要起飞。
　　“一会儿会有剧烈颠簸，不用害怕。”穆辰把原绯带入休息舱。原绯犹豫了一天，终于下了决定，跟随穆辰和苏青上了战舰。他一想到多年不能见到父母，就十分沮丧，坐在座位中，无精打采看着舷窗外。他能上航舰也是因为罗尔德收到了勒曼发来的批准书。
　　第一军团的几位机甲师也都在休息舱中，一边拉下座椅固定装置，一边忍不住讨论这次的行动。
　　“要我说早就该去打多米克族的母星！”莱斯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他年纪不大，只在战区待了一年，第一军团被调离战区后憋了一肚子气，早就希望能够主动出击。
　　程橙神色忧虑，叹了口气道：“我倒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受到牵连。军团这么大张旗鼓私自行动，军部追责下来……我妹以后还说想去军部研究部，会不会过不了资料审查……”
　　“不会。”穆辰安慰道，他不能说得太清楚，只能含混道，“放心，上面不会这么做。”
　　他们已经通过克劳德与理事官间接达成一致。纵然理事官不能大张旗鼓的支持他们的行动，但至少能保证军团人员的家属不会受到军部追责影响。第一军团的战士们本来都有军功在身，韶文再说上两句话，达成这一点不难。
　　程橙舒了口气，安心道：“那就好。”
　　别人说这句话她也许只能当作安慰，但穆辰……他与苏青关系最亲近，说出来的应该是真的。
　　原绯看了看休息舱中的几名机甲师，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光屏。他有心想和爸妈发几条消息省得他们担心，但心里却也知道，这时候如果泄露了信息，很可能会让第一军团的行动失败。
　　我得坚强起来！原绯在内心给自己打气，向这些真正的战士们学习！
　　“嘟——”舱室中传来起飞前的提示准备音。地面震颤，战舰向外滑行，转入空港中的起飞轨道。航舰震动，动力系统发出有力轰鸣，蓝色焰火从四台发动机中喷出，舰艇加速向前，冲入动荡宇宙。
　　“我们会和第六军团的搜索队在半途相遇。”指挥室内，罗尔德实时观测着宇宙星图，“他们也正沿着这条通路向塔塔尔星空港前行。宇宙风暴云正在向内聚合，预计半小时后宽度缩窄三分之一，与第六军团航舰相遇时可以顺利通行。”
　　“可别出岔子。”安东尼说道，“上下都有风暴云，如果通路缩窄的速度太快，我们只能冒险穿越风暴云的边缘……我一点也不想把航舰开进宇宙风暴那么可怕的能量场中。”
　　“再快也不可能那么快。”罗尔德说道，“通道宽度足够，要是除非是第六军团的搜索队发疯，四五架航舰并行还不让路，不肯让咱们过去。”
　　他们与第六军团搜索队的距离不断拉近，对方战舰的形态已经出现在了呈象屏上。
　　“打个问候标语。”罗尔德对通讯员说道。这是联邦舰队在宇宙中相遇的标准礼节。
　　第一小队航舰前方信号灯闪烁，第六军团的航舰并未做出回应。同一时间，星图之上，代表第六军团航舰的绿色友方光标队形变换，由原本的一字型前进变为了整齐排列的横行两排。五架航舰在宇宙风暴云间齐头并进，迎着第一小队战舰飞速驶来。
　　罗尔德：“……”
　　安东尼：“……”
　　“他们想干……我靠！”
　　安东尼毫不犹豫，猛然将航舰拉起，冲入上方宇宙风暴云。一道赤红色的火光正从航舰刚刚飞行的位置划过，险险擦过航舰下方的防护层。
　　“他们是不是疯了？！”罗尔德大叫出声。
　　航舰在风暴云中剧烈震动，防护罩与能量流相撞，发出忽明忽暗的亮光。安东尼紧咬牙关，稳住操纵杆，第二道炮火却紧追而来，第六军团航舰紧跟着冲入风暴云，好像被人下了蛊一般向着第一小队战舰直撞而来。
　　安东尼带着航舰紧急向左转向，但四周冲撞的能量流将航舰裹挟在其中，不让它随意挪动。他额头上瞬间浮现出一层冷汗，大叫道，“拉不动——！操纵舵是不是被能量流击中了？！——”
　　原本灵巧的战舰在干扰中变得笨拙迟缓，前方的第六军团的航舰像射出的利箭，在呈象屏中快速放大。
　　航舰剧烈颠簸，尽管有座位固定器，所有人仍觉得自己就像是处于爆米花中的玉米粒，被不停地被上下抛掷，与四壁碰撞。驾驶室内的警报响成一片，各色警示灯晃得安东尼眼花缭乱。
　　“操作舵没有受到损坏——”副舰长尽力一个个检查航舰警报信息，“防护罩能量剩余……看……看不清！太晃了！”
　　又一道火焰光芒从下方追来。
　　警报器的叫声越发刺耳，安东尼双手抓着操作感，大叫道：“不行！我躲不开——！”
　　罗尔德：“所有人！应急逃生准备！机甲师进入接驳舱——”
　　电光火石之间，苏青骤然推开固定装置，扑向武器操作台。
　　航舰震颤，右侧炮口向下转向，在舰身完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向虚空发出一击。巨大后座力将航间前端向上抬起，勉强让过第六军团的炮火。然而下一瞬，他们便与第六军团的航舰头部相撞。
　　“轰——！”
　　巨大的震动好像要将牢牢固定在舱中的座椅掀翻撞上天花板。航舰中的照明骤然中断，舱内方回荡着令人恐惧的沉闷响声。
　　整艘航舰失去控制，向下加速冲入宇宙风暴云。所有机甲师已经戴上应急供氧装备，前往接驳舱。在航舰被判定失控的最后一刹，接驳舱将打开接口，将机甲送入宇宙。
　　“进去待着！”穆辰脱离队伍，拽着原绯将他塞入逃生舱，而后转了个方向，踩着倾斜的甲板，在强烈的摇晃中跌跌撞撞走向前方驾驶室。
　　明亮的火光再次晃过舰身侧方的舷窗，映亮了穆辰的半边脸庞，在他黑色的眼里燃出一片火红。他紧紧抿着唇，因为刚刚的紧急情况出了一身冷汗，并未对舱外的亮色投出一瞥。
　　第六军团的炮火受到宇宙风暴能量场影响，未能将航舰击中。但随着航舰更深地进入宇宙风暴云层，颠簸也越发剧烈。穆辰几乎是被一阵大力甩到指挥室舱门前，他背靠着舱壁，调出苏青的权限，从外拉开指挥室大门。
　　屋内一片狼藉。
　　航舰前端的驾驶室与指挥室受到的冲击最大。整个驾驶室被撞得向内凹陷，挤压变形。最前端的驾驶台被掀翻，紧紧压着驾驶员座椅，与两侧的武器操作台和通讯台挤在一起。安东尼与通讯员被压在其下，生死不明。
　　后方的指挥室受到的损失稍轻，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航舰指挥座椅就位于驾驶员座椅后方，罗尔德首当其冲，也被砸在控制台下。苏青因为解开了固定装置，在撞击发生的一瞬被甩在指挥室的另一侧，狠狠撞上了舱壁，又在颠簸中滑至指挥室门口，随着航舰倾斜，在开门的一刹正倒在穆辰身上，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昏迷。
　　穆辰抱着苏青进入指挥室，反手关上背后的门，紧靠着门板稳住身形。
　　他一时不知道苏青伤在哪儿，不敢乱动，只能拍了拍苏青的脸颊，急声道：“少将！快醒醒！”
　　作者有话说：
　　那个风暴云中的保龄球通道……参考纪录片空中浩劫介绍的某真实空难事件的天气背景orz 老实说看了空中浩劫真的会对坐飞机产生全新的理解……莫叽裂墙推荐（不是）熬到凌晨四点才写完可能（大概率）有虫虫大军！明天起来抓！疯狂道歉鞠躬！
　　以及，放心！人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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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航行
　　◎“怂的可不该是我们！”◎
　　苏青蹙了下眉, 挣扎着睁开眼，眼前本来就不算清晰的世界变为一片旋转的混沌。他辨别出穆辰的声音，却听不清青年在说什么, 思路滞涩，却仍记得这时候最紧要的事情是重新操作战舰不让它失控, 于是哑声道, “备用操作台……”
　　航舰仍在晃动, 穆辰把他推到门边的椅子上坐着, 拉下固定器，急声道：“在哪儿！”
　　每一种战舰型号的备用操作台位置不尽相同，穆辰没时间、也不可能在这么剧烈的晃动中去一点点寻找。
　　苏青：“……”
　　他紧紧皱着眉, 眼中的神色却趋于涣散，双目渐渐闭合。穆辰伸手摸了下少将的后脑, 摸到了一片粘稠的血。他心中微沉, 却知道现在不是查看伤势的时候，于是压下情绪, 托着苏青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让他与自己对视。
　　“醒醒！”穆辰厉声道，“苏青……看着我！备用操作台的位置在哪儿！”
　　少将的睫毛颤了颤。他半阖的黑色的眼里映着穆辰焦急的神色，神色短暂的清明了一瞬。
　　“上面。”苏青说道, “指挥位上方。”
　　“行。”穆辰以指腹蹭了蹭苏青的脸颊，快速低头碰了下少将的唇, 而后转身走向几步外的指挥位。
　　舱内不知道哪一部分线路在碰撞中损毁，断裂处闪着细小的火花，在室内弥漫出一片烟雾。通讯台内传来一阵杂音, 暗色光芒下褐色的血液在驾驶舱内蔓延, 触到了穆辰的鞋底。穆辰抬起头, 摸向上方的天花板……
　　又一道炮火擦着航舰外壳经过，扰乱的能量流将航舰卷入漩涡，上下倒转。穆辰的手指已经扣住上方的凹陷，在后背狠狠撞上航舰舱壁时向外一拉——
　　“滴——”随着一声提示声响，舱壁中亮出一道细线，备用操作台成功开启。本该从天花板向下的操作台在颠倒的世界中变为从地面向上升起。简易监测仪光屏展开，闪烁片刻后绘出一副星图。
　　穆辰这一刻在心中无比感谢他当年进入的是一所不怎么出名的平民军校。他们当年的教学方式堪称粗糙，甚至有断时间，因为机甲系教官短缺，穆辰被迫短暂的并入了航舰系，跟着那边的教官学了两个多月的航舰驾驶。
　　这让穆辰好歹能看得懂此时仪器上的数据，知晓应该朝什么方向操作。但他面临了和安东尼一样的困境：被裹挟在能量流中的航舰难以校准方向。
　　穆辰脱了外衣把自己和地上的指挥椅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而后握住操作杆。
　　航舰内再次发出一声巨响。
　　外部防护罩已经在两分钟宇宙风暴云的航行中消失殆尽。战舰被能量流推着，打着旋快速前行，已经脱离了第六军团的射程。但风暴中的能量流却击中了他们的尾舵。
　　穆辰只想骂人：他才刚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对准航道！
　　这艘破损的战舰在风暴云中打了个滚，向右快速急转，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
　　穆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失去尾舵，航舰再也无法被操作杆控制。情况危急，穆辰眯起眼，在剧烈晃动中尽力再次确认清眼星图上的航线。
　　他还能通过推进器的供能大小推进航舰转向。
　　穆辰曾经这样操作过机甲，但却从未用这种方式操作过一艘战舰。不同的外形和动力系统注定二者的操作方式大相径庭，但他也只能咬牙一试。
　　这艘战舰现在就是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翻卷漂浮，这一秒好像马上就要沉没，下一瞬却又冲出波涛。航舰外部搭载的零件一点点被撕扯、在风暴中被击碎成为粉末，炮管，机翼，尾舵……直至这艘战舰终于冲出宇宙风暴云的刹那，后部原本的六台推进器只剩下两台，而这两台推进器又因为超载和高频开合、在离开风暴云的瞬间哑火。
　　穆辰长出一口气。
　　好歹是出了风暴云才熄火。
　　他来不及擦汗，立刻看向唯一还亮着的呈象光屏，希望现在距离第六军团的巡逻队已经很远。他的目光聚焦在光屏上，同时伸长手触碰通讯仪器台，敲打紧急求援键，寄希望于已经扭曲的通讯台内还有一部分零部件在工作。
　　如果不行，他们就必须在这里弃舰。
　　在这儿弃舰离开远比在风暴云中仓促驾驶机甲离开好得多：机甲的操作装置比航舰更加精细、却也更加脆弱，也更容易在能量流中受到冲击。
　　呈象光屏上的一片噪音，但闪烁片刻后，还是勉强出现了图像。
　　漆黑宇宙中，他们的战舰前方不远处正有一片庄严肃穆的舰队。庞大的主舰被漆为褐色，前方的“六”号数字无比显眼。主舰身边被八艘从舰环绕，每一艘航舰都隶属于第六军团。
　　穆辰：“……”
　　“……不该吧。”穆辰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眼睁睁看着第六军团主舰在他面前骤然开火。
　　随着一阵亮光闪过，呈象屏重新在高能能量流中变为一片雪花。穆辰却能透过航舰最前端的舷窗，看见光炮越来越近。
　　穆辰一时无言。
　　航舰的所有动力系统失效，转向舵损毁，武器系统早就不能使用。这一击他们根本无法躲避，战舰的防护罩又早就损毁……穆辰的手还放在驾驶台上，却没有任何可操作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炮火落在面前——
　　炫目的光芒刹那绽放。
　　早已破败不堪的战舰在强烈的光线中却岿然不动，仿佛被安放在玻璃墙后的航舰模型。一道透明薄膜在战舰前方升起，与此同时，战舰内扭曲通讯台中传出一阵杂音。
　　穆辰下意识回了下头，从侧边舷窗的一角中看到身后靠近的另一艘庞大舰艇正从背后靠近穆辰所在的残破战舰，将它纳入自己的防护罩之中。这艘战舰通体漆黑，身侧的银色标志无比耀眼，印着一个大写壹字。
　　“滋——”杂音过后，通讯器中传出扭曲响声：“这里是第一军团主舰！请立即报告队伍编号！”
　　穆辰：！
　　穆辰睁大眼。
　　“第三分队第一小队，小队长罗尔德，航舰长安东尼。”他调整心情，快速道，“我们刚刚遭到了第六军团袭击，误入宇宙风暴云。现在所有的动力系统已经失效，转向舵损毁，无法行动!”
　　“滋——滋——收到——”军团主舰发来回复，向前方伸出航舰接引导轨。机械臂伸出，卡住前方破损战舰的外延，将它拽入轨道，送入主舰下方的停泊室。
　　指挥舱舱门被从外打开，然而下一瞬就，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排黑漆漆的枪管。
　　穆辰神色一怔。
　　第一军团的战士们全副武装，神色警惕，好像面对的不是该被救援的军团战友，而是一搓趁乱入侵的敌人。站在最前方的小队长神色威严，一眼扫过指挥舱内的惨象，居然松了口气。
　　医疗队一涌而入。罗尔德和安东尼总算被从驾驶台下解救出来，浑身是血，但还有救。穆辰把苏青扶上担架，对旁边的医生道，“他的精神域受过伤……”
　　“你来一下。”小队长对穆辰道，“进行身份核验和基因检测。”
　　穆辰确认医生了解了苏青的情况，于是停下脚步，打开通讯手环，让对方扫描自己的权限卡。随着滴的一声轻响，小队长脸上的神色于刹那间凝固。
　　小队长：……
　　穆辰：？
　　他低头一看，发现刚刚在战舰内太过忙乱，伸手时还未将权限卡切换，用的是苏青曾经给过他的私人授权。
　　在小队长的光屏之上，赫然写着苏青的姓名与军衔，后面跟着特殊授权几个大字。
　　穆辰：“……”
　　小队长：“……”
　　穆辰调出自己的特招机甲师权限重新进行了验证，解释道：“……苏青少将曾经给过我特殊授权……”
　　小队长截住他的话头：“你和我去见航舰总指挥官。”
　　穆辰也没拒绝，跟在小队长身后走入第一军团主舰，一边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一军团主舰上的气氛十分紧张。
　　一般接引军团战舰入舱不会有这么大的架势，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权限核对。穆辰走出停泊舱，看见清洁机器人正在工作，地板上还有几道没清理干净的血液，和肉块碎屑。
　　小队长看了他一眼。穆辰的特招机甲师身份没有问题，苏青的授权又不可能是伪造和偷盗的。小队长知道只要穆辰是第一军团的成员，这件事就没什么隐瞒的，于是直白道：“我们被第六军团偷袭了。”
　　他的语气烦躁：“他们的战舰最开始伪装成被宇宙风暴影响向我们进行求助，接进来里面都是多米克族。刚杀完一波他们的主舰出现，直接开了火，说我们主动联通多米克族袭击第六军团战舰。”
　　穆辰：“？！”
　　“现在和军团驻地的实时联络又受到影响，消息没法第一时间传出去。”小队长说道，“我们本来是去接你们的，半途被他们堵住。”
　　“这里有多米克族航舰吗？”穆辰进入主舰指挥室外的过渡区：“你们还击了？”
　　“没有。”指挥室大门打开，航舰总指挥从门内走出，一句话回答了穆辰的两个问题。他身形高大，神色不悦，因为这一场被迫开火的“战役”打得实在憋屈。
　　他在军团中一直担任勒曼的副手，知道的比小队长多得多，因而在知道穆辰持有苏青权限后就大概明白了他的身份。
　　总指挥对穆辰这个人没什么想法，既不像有些人一样始终不相信穆辰的实力，也没觉得穆辰的实力有多惊艳。他不是机甲师出身，对穆辰在虚拟训练系统的战绩没太多切身感触，只当他至少有点天赋、又知道勤奋努力，有苏青教，自然表现得要比别人好。
　　“主舰的机甲师编队不缺人。”总指挥对穆辰道，“你的权限没问题，可以在休息区随意走动。别忘了先去医疗区做个身体检查。”
　　他对第一小队的所有机甲师都是同样的安排。
　　穆辰没有动：“第六军团的舰队到底什么情况？”
　　“不知道他们的航舰里带的什么。”总指挥说道，“但没有多米克族航舰，也没再有其他袭击。”
　　“那几名多米克族就是诱饵，不可能再有更多。”穆辰冷声道，“第六军团再怎么样也不敢大张旗鼓带着异族进联邦腹地。”
　　总指挥点了下头。
　　他其实不太想花时间和穆辰解释太多，但又怕穆辰误会他们要和第六军团开战，于是解释道：“还没弄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敢开火，也幸好主舰防护罩顶得住。”
　　他摸了下自己光溜溜的头顶，郁闷道，“只要没看见他们的舰队中有多米克族航舰，我们就不能真的还击。军部一个背叛联邦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妈的！不说别的，就是我爸……那个老古板要是知道我对自己人动手第一个拿枪崩了我！”
　　小队长：“他们哪儿算自己人！”
　　这句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总指挥却立刻瞪了他一眼。
　　“只要都是联邦军团就是自己人。”穆辰摇了摇头，“不是说场面话。就算上面有人烂了，接受指令的将士无辜。联邦真被外敌入侵时，他们也会和我们一样进入战区奋勇杀敌。”
　　大部分人进入军团时都怀着一腔赤诚，只是没跟对人而已。
　　总指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穆辰没注意他的目光，微微眯了下眼，开口道：“我们的航舰和第六军团的航舰相撞，哪个吃亏？”
　　总指挥神色一怔，而后一拍手，恍然道：“当然是他们吃亏！”
　　穆辰勾起一个短暂笑容：“那就行。”
　　第一军团主舰的航行轨迹是前往塔塔尔星，在半途搭载第一小队战舰，而后向宇宙风暴薄弱处转向，凭着小型战舰无法比拟的防御层穿越风暴云。
　　但现在还不到该穿越风暴云的位置。两侧的云内能量场太强，不够安全，就算主舰的防护罩再怎么坚固也不可能主动进入云层给第六军团可乘之机。
　　“我们必须要从此通过，又不能对他们开火。不管第六军团的舰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至少我们在这片区域的行动是光明正大、向军部报备过的。”穆辰伸手一指星图，严肃道：“那不如就按照正常程序直接通行。”
　　“打灯语，收拢航舰群，排成两列慢速靠近。如果他们不按规矩变队避让……”
　　“直接撞过去就是了。”穆辰笑了笑，“到时候怂的可不该是我们！”
　　作者有话说：
　　一只怂怂的莫叽悄悄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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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航行
　　◎它的航行静默无声，却携雷霆万钧之势◎
　　第一军团的航舰群向前行驶。
　　第六军团发出的零星炮火和两侧宇宙风暴中的光闪照亮了漆黑的宇宙, 照出最前方纯黑色的主舰流畅的舰身。
　　它面朝着第六军团的航舰群，前端的信号灯闪烁，打出联邦航舰队相遇时的标准灯语。清晰的灯语重复几次过后, 两排信号灯下方的炮口微转，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轻轻一动, 又好像亮出武器、向前方的挡路者发出最后的警告。
　　对比浩瀚的宇宙, 它渺小得好像一粒灰尘, 对比环绕在它周围的从舰, 却又好像无法被战胜的庞然大物。
　　第六军团舰队前端的几艘从舰纷纷向后退却，一个劲的向己方指挥官打出请求变阵的信号，想要离开第一军团的前行路线。
　　他们根本不敢与这艘舰艇相碰！都不用航舰的超级电脑计算, 从舰的舰长就知道他们的航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断成两半。
　　第六军团主舰指挥室中，指挥官盯着呈象屏上的影象沉默不语, 手指紧紧抓着座椅扶手。
　　随着双方不断靠近, 一边的侦察光屏上显示出了第一军团航舰的防护罩与外壳参数值。
　　第六军团指挥官脸上神色变换，喃喃道：“他们居然给主舰和从舰都进行了升级……第一军团之前表现出的资源短缺困境是假的！怪不得刚刚那几发炮弹甚至没有打开它的防护罩……”
　　“就算我们现在启动主舰核心武器莱德炮全力攻击, 也不可能在他们与我们相撞前把他们击毁！”指挥官身边的航舰长焦虑道，“长官！如果相撞，我们的航舰将受到重大损坏！宇宙风暴云就在周围，没有救援……”
　　第六军团指挥官手指又紧了紧。他几乎没听见航舰长在说什么, 视线从光屏移至舷窗外，呼吸逐渐急促。
　　他们与第一军团主舰之间的距离更近, 他已经能透过舷窗看到那艘舰艇的身形。
　　纯黑色的舰艇近在咫尺，舰身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高大，侧方第一军团的银亮标志晃得他双眼刺痛。
　　这艘航舰经历过与多米克族的数次大战, 却从未被击毁。它是人类联邦的守护者, 拥有无穷力量, 背负着无数功勋，也昭示着数以万计的牺牲。
　　它的航行静默无声，却携雷霆万钧之势，好像将要破开面前的一切艰难险阻，不能被任何事物阻止。它最前方的两道狭长发炮口仿佛一双眼睛，让第六军团指挥官蓦然回想起多年前的一瞥。
　　当他还是指挥系的高年级学生时，军校的实战演习将他们送入战区。他所在的航舰被多米克族偷袭，混乱之中，纯黑色的机甲将一艘多米克族航舰拦腰斩断，将他救上己方航舰。
　　那架黑色的机甲也受损严重，需要进行临时检修。机甲驾驶员紧跟着他从驾驶舱中跳出，不经意间向他看了一眼。
　　男人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战后没有来得及收拢的杀意……
　　“后退！“第六军团指挥官下意识道，”变阵！“
　　第六军团的舰队快速后退，舰队阵型变换，好像被浪潮.吹散的沙石，为第一军团让出通路。
　　仍在一片无声静默之中，两艘主舰擦肩而过，舰身间距离狭窄，好像只需一步就能从一方舰艇跨至对方舰上。
　　穆辰转过脸，透过舷窗看向第六军团航舰驾驶室。他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放在额角向对方致意，嘴角勾着一抹张扬笑容。
　　穆辰：“多谢。”
　　随着他的话语，第一军团主舰推进器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辉。
　　原本低速运转的推进器被提至最高档位，喷出绚丽的紫色火焰。整只舰队倏然加速，掠过第六军团身侧，扬长而去，没入神秘广袤的宇宙。
　　“嘟——”第六军团指挥官通讯器震响，对面传来劈头盖脸一顿谩骂。
　　“让你们引诱第一军团出手！你们在干什么？！” 通讯对面的军团长怒火上涌，“星网军事台卫星随时准备向联邦进行实时报道，等着看第一军团对你们开火！等了半天！你让我们看什么？！所有的调配已经完成！星球军团也已经完成对第一军团驻地的包围，准备以背叛联邦罪名控制驻地空间城。现在可好……”
　　“嘟——”他骂人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被标记为极度紧急的新通讯接入了。负责包围第一军团驻地的星球卫队长全息图像出现，慌张道，“长官！第一军团驻地从……从星图上消失了！”
　　“！！！”
　　*
　　星历904年，联邦军部发出最高等级预警，人类联邦出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大事：第一军团在司令部并未下达任何指令的前提下自主开启了空间跳跃。
　　他们横跨四个星域，在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时离开人类联邦。第一军团的信号最后一次被检测是在联邦西侧边界，他们在此向全联邦发送了一句简短的信息。
　　“我们永远为人类联邦而战。”
　　星网上彻底炸开了锅。
　　军部司令部大发雷霆，在接到第一军团空间城行动的第一时间就要求各星球、军团搜索追击，但一直没有掌握到确切行踪。直到第一军团的最后一条信息发出，他们本要调动联邦西侧驻守的第三军团向星域外追击。但恰逢西侧星兽海正有兽潮集结的预兆，无法分出人手，于是也只能放弃行动。
　　第六军团立即向上报告，提出曾目击第一军团主舰仓促离开，怀疑他们搭载了军部通缉犯苏青与穆辰等人，归属了多米克族，逃离联邦。
　　但医疗航舰上原本在疗养院治疗的军部人员得到了消息，集结医疗航舰幸存者们向联邦上层提交情况说明，并在星网上同时澄清，表示第一军团航舰在离开前三天还杀死了一只潜入塔塔尔星的多米克族，拯救了至少上千人。
　　能源部长霍夫曼.里尔德却随之发表讲话，称第一军团在苏青的带领下早与多米克族勾结，潜入的多米克族本就由第一军团带入星球内部。
　　他表示苏青为提高自己的声誉，早在昏迷后刚刚苏醒时就引导多米克族进入了爱尔普兰星，想要借由重新开战为自己谋取利益。但因为能源部一直反对战争重启，苏青计划无法达成，于是对人类联邦怀恨在心，又觉得自己受到了联邦的忽视，干脆联系星盗袭击了布莱斯天空城，自导自演，在混乱中离开联邦、投入多米克族一方。
　　这番言论引出了不少阴谋论者，但也有不少人哗然嘲讽里尔德家祸水东引，是为洗脱前一段星网上发酵出的对里尔德家操作星网的指责。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却又没有证据。但无论如何第一军团这次动作都严重违反了军部规定，司令部第一时间将第一军团所有人除名军部、并加入通缉名单。他们的家属和已经退役的战士们原本也要受到波及，但被理事官以第一军团过往的辉煌功勋挡了一道，阻止了军部扩大追责范围。
　　同时，理事官还以联邦民众情绪激烈、恐怕加剧星网争吵引起动乱为由推迟了里尔德家原本预定的、正式公布停火协议提案及其细节的日期。霍夫曼怒气冲天，但韶文的担心实在是太过有理有据，他无法反驳。
　　星网上已经炒成了一锅粥，有的星域中潜伏的反联邦势力借机吸纳人手意图壮大，让联邦高层立即采取了维.稳政策，不再宣布任何可能引起民众不满情绪的新政策，停火协议自然也在其中。而最初造成这场混乱、又在星网讨论初期煽风点火的正是霍夫曼自己……
　　他原本想引导民众厌恶苏青，却一不小心闹得停火协议无法推行。
　　在霍夫曼的怒气之中，岁月轮转，联邦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年。
　　第四联邦外星域中，穆辰几乎忘记了这个特殊的日子。
　　他刚刚完成了历时五天的资源星探索任务，浑身是汗，从机甲驾驶室中走出，和罗尔德击掌，而后在驻地局域网络系统中进行任务交接。
　　第一军团驻地天空城正停留在一片人类未曾实地探索过的星域当中。人类联邦只在这片星域执行过一次探测任务。探测卫星在三年的探测周期后被联邦回收，主战派根据探测结果发现星域中应该有资源星存在，提出成立远航队进行开发，却并未得到资源部的回应。
　　提案被积压在霍夫曼.里尔德办公桌上的第五年，第一军团驻地经近一年之久的航程，终于来到了这片未知星域。他们在人类联邦星域后只进行过一次空间跳跃，而后因为对前方星域缺乏了解，只以空间城下方推进器进行航行，最终停留在距离资源星不远的一颗巨星荒星附近，借由荒星引力场躲避宇宙中的天体碎片撞击。
　　军团驻地面临的最急迫问题是能源，即将到达预定星域时，他们储存的大量能源晶消耗得只剩十分之一。
　　基地中的氧气循环、人工造水系统等等日常运作全部需要耗费不小的能源，航行中遇到的星兽，进行作战，同样要消耗大量能源。
　　更别提他们离开人类联邦星域本来的目的是袭击多米克族母星，新型机甲的开发、最终的袭击行动，都被换算成大笔的能源短缺数字摆在他们面前，差点让勒曼愁秃头。
　　“别担心。”穆辰只能安慰他，“这颗资源星的资源储藏量远超联邦探查出的数量，十点钟三光里外方向还有一颗之前没被注意到的小型能源星……”
　　在穆辰所在的时代，这两颗星球已经被开发完毕。
　　到达预定星域时，情况果然和穆辰所说的一样，第一军团立刻投入了对两颗能源星的探索和开发当中。
　　穆辰没有摘下容貌遮掩器，以特招机甲师的身份被编入了罗尔德手下的机甲小队中，与其他机甲师们一样进行任务轮换。
　　最开始时他们每一组机甲师经过七天探查后只休息一天，一个月后资源星北侧第一个矿井开挖，能源问题不再焦灼，军团小队开始轮换执行探索任务，其他时间则重新投入到日常训练中。
　　这周正好罗尔德手下的小队执行任务，任务交接后小队有两天修整时间。
　　“晚上什么安排？”罗尔德问他，“小队活动来不来？”
　　“不来。”穆辰照常道，“有事。”
　　第一小队的放松活动不是肉.搏就是斗歌，要不就是在军团电影院里看老电影。幸好第一军团电影院收藏的晶片数量庞大，每周放一部能放好几年不重样。
　　“你怎么每次都有事。”莱斯忍不住嘀咕道，“你是不是怕和我打架啊！”
　　穆辰随意道：“怕给你打哭了。”
　　他和第一小队成员们相处的都不错，莱斯虽然爱挑剔嘴又毒，但本性不坏，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莱斯：“！”
　　程橙赶紧从背后拽着他的衣领，“哎哎，非训练期间不能随便和队友动手。”
　　罗尔德拍了拍穆辰的肩膀，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要不是他那时候解开了固定器……”他打住话头，改口道，“不来也行，新年快乐啊。”
　　穆辰微微一怔，回了句新年快乐，往军团宿舍走。
　　他们已经远离人类星域，为节省能源，连驻地的天气系统都没有打开，日日对着漆黑不变的宇宙。但显然大部分人都记得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除了今日轮防的队伍以外，每支小队都放了假，不再作硬性训练要求。平常只有周末开门的电影院今天人满为患。
　　穆辰进入宿舍塔楼，电梯门打开，正碰见斯考特医生结束每周一次的例行检查出来。
　　斯考特医生一副风流倜傥的人类模样，又在精神域治疗上有一手，现在堪称医疗所中人气第一人，颇受军团中男男女女的欢迎。
　　他看见穆辰挥了下手，衣袖中钻出一截触手，也对穆辰点了点末端，还裂成两半比了个心，入乡随俗道：“新年快乐。”
　　“病人今天也没醒。”斯考特对穆辰说道，“实在不行，作为补偿，我来扮演你的伴侣角色？在他苏醒以前，我都可以戴上和他相貌一样的容貌保持器，学习他的说话方式。或者我也可以用医生身份做你的第二伴侣……”
　　穆辰：“……”有时不是很理解外星生物的思维。
　　“别在别人面前把你的触手露出来啊。”他警告斯考特道，“还有，不需要。你又被谁缠住了？别想拿我当挡箭牌。”
　　斯考特叹了口气：“你们这儿的机甲师都很热情，和我在天空城接触到的病人们不太一样，精神域结构也更漂亮，但都不如你和苏青。在我的种族中，精神域结构才是判断美丑的标准。他们都不够美，尽管对我求爱的心意真诚，但我实在无法心动。”
　　穆辰：“……”
　　“你以前说过你来人类星域的是因为被人类与你们完全不同的精神域结构吸引，因此成为了一名精神域科医生。”穆辰无语道，“原来你是来看……外星美人的？”
　　斯考特摊了下手。
　　“医生！”穆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一名年轻的男性机甲师明显刚从训练场自我加训回来，正从大楼门外走来。
　　他擦着汗，诧异看向电梯门边，带着些惊喜看了一眼斯考特，又带着疑惑看向穆辰。片刻后，他的目光微变，向穆辰偏了下头，“这位……就是您一直提的那个人？”
　　穆辰：“……”
　　“你们先聊。”穆辰不想掺和斯考特的私事，赶紧错身进了电梯，径直上了顶层。他用权限卡刷开屋门，先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
　　苏青果然还在睡着，容颜沉静。
　　穆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叹了口气，抱怨道：“从你上次醒来到今天可有两个月了。裴陆开发机甲的进程都要比你醒得快，过几天模型机都能上人实验了。你再睡，我干脆自己去炸多米克族母星算了！”
　　作者有话说：
　　苏青：（看剧本）（皱眉）为什么我又……？
　　莫叽：（心虚）（指了指文章标题）（强词夺理）躺着挣钱还不好吗！你这戏份拍得不比辰辰轻松多了！
　　但不用担心！你明天就要开工了！
　　莫叽：其实，这是本莫开启时间大法的代价（恶魔低语）（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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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又一年除夕
　　◎苏青：“是你吻得不够久。”◎
　　穆辰低头蹭了蹭苏青的唇, 而后去浴室里洗澡。
　　在离开塔塔尔星的风暴中，苏青撞上了航舰舱壁。那一下撞得不轻，又有航舰剧烈颠簸, 少将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的手术伤口撕裂，内液渗出, 经过几天航行后进入军团基地后又紧急做了第二次手术。
　　这次的手术持续时间更久, 手术结果依旧成功。但漫长的恢复期内, 苏青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 只短暂清醒过几次：寻找穆辰、询问军团情况，而后再次入睡。他清醒的时间很短，有时只有几分钟, 长一些的时候也不超过一小时。
　　按斯考特的说法，苏青的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 他的自主意识想要醒来, 但身体暂时不想再服从这个不靠谱的“主人”。仪器显示少将沉睡期间精神域的恢复进度远超苏醒时，穆辰也因此没有太过担心苏青的情况。
　　但尽管如此, 他除了必要的任务时间和训练时间以外，其他时候都守在家里。
　　“今天晚上也不出来？”原绯给穆辰发信息，“今天是除夕夜哎！我和小绿今天吃清汤火锅！”
　　第一军团的农场不仅仍在运作，面积比原本甚至还扩大了三倍, 占据了大量原本的绿地空间。军团的营养液全部由农场作物加工制作，除此以外, 也有人偶尔以营养液额度换取原始食材，原绯和裴陆就是其中之一。
　　“辰哥你要是不放心，就带着苏青少将一起来！”原绯一个劲地鼓动穆辰, “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床！开着门你能看得见。上次医生不是说苏青少将的精神域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吗？这次我们吃火锅让他闻闻香味, 也许一个刺激, 就醒了呢？”
　　穆辰：“……”
　　浴室里一片蒸汽，穆辰擦了把头发，一边推开门一边对原绯道，“算了，我不想当电灯泡，看着你俩秀恩爱，结果一转头自家那位是个睡不醒的睡美人。我怕我吃着火锅哭出来。”
　　原绯：“……”
　　原绯虚弱道：“辰哥你一本正经讲笑话的语气好可怕……辰哥？辰哥？人呢？通讯怎么断了？”
　　原绯看了看通讯器，又转头看了看屋里。裴陆刚刚连熬了两个晚上攻克技术难题，此时睡眼惺忪，半睡半醒道：“怎么了？到该准备晚饭的时间了？”
　　“还没有还没有。”原绯进了屋，被裴陆环着腰抱着，解释道，“辰哥说他今晚不来……他不知道怎么把通话挂了，我再打一个问问。”
　　裴陆还没睡醒，随意答应了一声，头抵着原绯的腰想要继续睡，没一会儿听见原绯道，“那就只有我们两个啊。”他语气低落，抽了下鼻子，“以前过新年，我们都是爸爸妈妈还有舅舅舅妈一大家子人……”
　　裴陆一下就清醒了。
　　他略微有些无措，把原绯拖进自己怀里，一边道歉一边也叹气：“都怪我如果当时不知道。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要是我知道肯定不让你来。”
　　“那我也会想起你啊……”原绯皱着鼻子道，“可能还会更难过！我现在至少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在人类联邦好好的。但我如果不跟着来，都不清楚你活着死了，每天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哎哎……别哭！”
　　“我才没哭！唔……！小绿！放开我我再给辰哥打个通话……唔！”
　　他被裴陆拖进了被子，没一会儿就既没工夫难过，也想不起再和穆辰打个通话的事了。
　　就算他打了穆辰也暂时没时间接，因为他正在照顾自己家的睡美人。
　　“综上，军团能源充足，精神力机甲初代模型已经完成正在进行后续改进，营养液供应无缺口，周围星域平静，多米克族暂时没有新动向，报告完毕。”
　　苏青：“……”
　　“哦。”穆辰继续道，“另外，我在军团适应良好，按时进行手部按摩，没有再受伤。”
　　穆辰坐在床边，把苏青以前问过的项目一股脑说了个遍，以防他心里担心。他不知道少将什么时候又会睡过去，于是一眨不眨看着苏青的双眼。
　　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远比闭上时要好看得多。
　　苏青：“为什么还带着容貌遮掩器？”他伸手拉开穆辰的衣领，摸了下他的脖颈，去解锁扣，“一直戴着不难受？”
　　“麻烦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穆辰戴习惯了，洗澡的时候都忘记摘。他被少将来回摸的有些起反应，又不想把苏青短暂的清醒时间浪费，于是换了个坐姿，按着少将的手看他，闲聊道，“你知不知道军团里有个‘苏青少将离婚协会？’”
　　苏青：“……”
　　“我还去参加过一次他们的活动。”穆辰想起来就好笑，“看他们过了这么久还为了你当时被迫结婚义愤填膺的。我想着要是不戴容貌遮掩器……不定又要惹什么麻烦。”
　　苏青：“……”
　　穆辰摩挲着他的手指，凑近道：“给句话，少将。又困了？”
　　苏青：“没有。”
　　“每次都说没有，每次都接着睡。”穆辰嘟囔了一句，“算了，那睡前给个下午安吻。”
　　穆辰：“你说，是我的真爱之吻不够真爱，还是你长得不够美算不上睡美人……怎么我吻来吻去，你还是该睡就睡？”
　　苏青：“……”
　　苏青：“是你吻得不够久。”他闭着眼，伸手按着穆辰的后脑不让他离开，在穆辰短暂的亲吻后重新将青年吻住。
　　穆辰伸手撑在苏青身侧，闭着眼感受苏青的气息。片刻后，他向后退开些许，忍不住笑了一声，揶揄道，“怎么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体力不行，要换不过气来了？睡美人。”
　　苏青：“……”
　　苏青撑着身体坐起身，喘息不匀，但还凑过去重新堵穆辰的嘴。穆辰一连串的哈哈哈都被闷在喉咙里，转为几声呻.吟。
　　少将环着他的腰，手掌已经贴上了穆辰的皮肤，片刻后又克制着拿开。他轻轻咬了下穆辰的下唇，压抑着自己的冲动直起身，拉好穆辰的衣服下摆，而后下了床。
　　穆辰：“……”
　　“哎。”穆辰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扶了一下苏青，看他站得稳，于是诧异道，“这次真不睡了？”
　　苏青看了他一眼：“不睡了。”他平淡道，“怕你等不及自己去炸母星。”
　　穆辰哦了一声，眨了下眼，继续道，“那头不疼了？也不晕了？眼睛看得清了？听也听得见了？”
　　他问一句，苏青跟着应一句。一问一答，一直到了浴室门口。苏青脱了上衣回头，看见穆辰还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继续补道，“也不腰酸背疼腿抽筋了？”
　　苏青：“……”
　　“都好了。”苏青忽略穆辰最后那句学来的广告语，柔和了声色。
　　他的神色温柔而专注。穆辰看了他一会儿，猛然后退一步，关上浴室门，抱怨道，“不能做就别放电！”
　　苏青：“……”
　　苏青有一瞬间真想给穆辰看看到底他能不能。只是他对于那件事仍在学习之中，还没学成，害怕一不小心让穆辰受伤，只能极力克制。
　　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暂时将自己的想法搁置，转身打开淋浴，而后想起什么，又再次推开浴室门，对穆辰道：“晚上不去吃火锅。做点好吃的补偿你。”
　　穆辰：“……”
　　“算了吧。”他赶紧说道，“接个吻都喘，做饭又要洗又要切又要端着那么大一个锅，多累。”
　　他说得真情实意，奈何苏青不肯听，冲了个澡就在局域网从农场订食材。穆辰靠在少将旁边，把他当人形玩偶抱着，研究多米克族星域的星图，全然不知第一军团局域网虚拟大厅首页消息屏悄然更新。
　　大厅的消息屏左侧原本是虚拟训练系统的实战成绩排名，右侧是驻地论防名单和资源星探索任务轮换名单，中间悬挂着军团军旗。今天晚上，军旗的悬挂位置被向上挪了挪，至顶训练大厅上方的圆顶，军旗下方新添了一面没人能够忽略的巨大光屏，光屏上以放大的字体写着重要公告四个大字，下方跟着一行公告内容：
　　前任军团长苏青与特招机甲师穆辰的婚姻是自由结合，彼此深爱。
　　下方跟着苏青的亲笔签名和私人电子印章。
　　再下方是另一条公告：苏青少将现已回归军团，与大家并肩作战。落款是军团长勒曼。
　　这封公告最开始没人看见，但没过多久，先是些自我加训的机甲师们从训练场出来，路过大厅，一抬头看见了全新公告。而后是来系统里进行任务交接的机甲师和小队长，再然后是去交易区购买营养液一类必需品的军团成员……
　　一传十十传百。新年前的几小时之内，几乎军团的所有人都已经进入虚拟大厅看见了这条全新公告。而唯一不知道的几个人正坐在苏青的公寓里，围着一张桌子吃大餐。他们吃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动过去虚拟大厅的念头。
　　最初来公寓的是斯考特和罗安。两人本来是给少将再做一遍身体检查，但检查还没做完，苏青从农场订的食材先一步送达。罗安立即两眼放光，看了看苏青的精神域已经没了任何问题，于是厚着脸皮、拉着斯考特坐在了沙发上。
　　而后来的是定时探病的勒曼，进门看见厨房里堆着的东西，立刻转变了立场，也变成了蹭吃蹭喝中的一员。
　　再然后是出于想要热闹过个新年，来找穆辰的原绯和裴陆，进了屋已经先一步闻到食材的香味，立刻把火锅抛到了脑后。
　　几个人围成一桌，吃得不亦乐乎。
　　勒曼经验丰富，知道这时候吃饭要靠抢，守在烤鸭边低头卷饼而后埋头苦吃，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鸭吃光的架势。
　　和他竞争的是有许多触手可以伸出的斯考特，动作慢条斯理，但每一只触手都舞出了残影，一边吃一边以谁也听不懂的外星语念念叨叨。
　　原绯面前放着裴陆之前拼死帮他抢出来的一小盘片好的鸭片，卷了一个卷饼自己一口裴陆一口。这道烤鸭已经是桌子上的最后一道菜，旁边堆着不少空盘空碗，可见几人战力强悍。
　　穆辰不和外面那帮饿死鬼抢，和苏青两个人在厨房里吃小灶。他把厨房门从里面反锁，吃着根本没往外端的烤鱼烧鸡，看苏青。
　　少将已经放下碗，触到穆辰的目光，开口道：“不好吃？”
　　“怎么可能！”穆辰舔了下嘴唇，摇摇头，“好吃得很！”
　　苏青：“表情不像。”
　　“没有。”穆辰说道，“只是看你对这些好像没什么胃口。”他抿了下唇，“早说了让你不要就顾着我的口味……”
　　“知道你不愿意。”苏青随意解释道，“做的时候想吃，吃两口又腻了。”
　　穆辰想了想，认真道：“要不我也给你露一手！”
　　他叼着一块烧鸡站起身，挽起袖子，含混道，“你刚醒，得吃点清淡好消化的。我给你煮点鸡肉粥喝！据说新手友好，我这儿还有以前找到的菜谱……”
　　“不要鸡肉。”苏青在一边提要求，“白米粥。”
　　穆辰欣然点头。
　　苏青在一边看穆辰操作。看见穆辰淘个米都能给自己溅一身水，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提了要求。煮白米粥不用动刀切肉，苏青不担心穆辰受伤。他靠在青年身边的料理台上，一边淡声提示步骤和注意事项，一边喂穆辰吃饭。
　　“火开小。锅盖。”少将把鱼刺挑出来，鱼肉夹到穆辰嘴里，指挥道，“锅盖打开。粥扑了。”
　　穆辰嚼着鱼肉唔了一声。
　　他的神色认真，盯着粥锅好像看着一只多米克族，谨慎万分。苏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从背后揽住穆辰的腰，继续指挥道，“搅一搅，黏底了。”
　　“唔唔。”
　　“加点水，锅要干了。”
　　穆辰：“……唔”
　　“我闻到了糊味。”
　　穆辰：“……”
　　“那你放开我啊！”穆辰怒道，“别……手别乱动！离我远点！不许再吻我！你刚刚舌头都伸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说着要走剧情但忍不住发起了糖……orz
　　辰辰此时还并未意识到自己在xxx相关的事上很容易被少将牵着鼻子走。沉痛.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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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模型机
　　◎穆辰：“……好酷！”◎
　　最后那一锅粥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穆辰只能先刷了锅, 然后把苏青按在椅子上不许他再站起来捣乱。熬一锅粥其实不难，穆辰第二次轻车熟路，果然非常成功。
　　他盛了一碗白粥递给苏青, 少将垂着眼，喝下一口, 不由自主露出些微放松神情, 眼里带上一分浅淡的满足。
　　苏青：“好喝。”
　　穆辰于是也十分满足, 坐在苏青对面, 吃完了一整盘烤鱼。
　　吃完了饭，两人还出门看了一场电影。
　　为庆祝新年，军团电影院通宵开放, 放的还是一部冷门史诗奇幻片，却是穆辰最喜欢的类型。
　　看电影的计划是苏青提的。全息投影上大场面不断, 画面精美, 故事精彩非凡，苏青却无动于衷, 从中途就转过视线，看向穆辰。
　　穆辰抽空看了苏青一眼，见他有点犯困，干脆让少将靠着自己肩膀睡到散场。灯光亮起时, 穆辰还看得意犹未尽，一直到出了影院都在给苏青讲解他错过的剧情。
　　两人五指相扣, 走出影院大门。穆辰的注意力一半在刚刚的电影上，一半在苏青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影院门口贴着的“今日播放影片”大幅海报上明明是一部新年爱情片。
　　他和苏青拉着手走在街上, 一边和苏青讲电影, 一边还总感觉路过的人隐晦向他们投来视线, 虽然目光隐晦，但还是难掩震惊。穆辰摸了下脖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苏青都没戴容貌遮掩器。他看了苏青一眼，见他神色平淡，干脆也不提了。
　　反正苏青回归，第一军团内的人总要知道的。
　　他们一路散步回到军团公寓，时间已经过了以人类星域计算的午夜。
　　对于苏青来说，这本来是一个完美的夜晚。但美好结束于睡前。
　　穆辰穿着睡袍，笑着给了苏青一个晚安吻，然后在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锁上了门。
　　苏青：“……”
　　除夕夜短暂的放纵过后，繁重的训练任务重新开始。
　　新年第一天早上，不要说普通的机甲师们心浮气躁，就连各个小队的小队长们都有点心不在焉，一边想着苏青什么时候回的军团，一边忍不住要找人去讨论苏青和穆辰的八卦。
　　苏青今早的神色格外冰冷。他坐在军团长办公室中，冷着脸，一个个抽查训练室内的情况，然后在开小差的人名后画上红叉，再在后方的附录里一个个点上加训项目。勒曼从军校时期就和苏青相识，又和他共事几年，本来多少习惯了少将那张冷脸，今天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冻得如坐针毡。
　　勒曼：……不知道新年第一天谁让他不痛快。
　　他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小心看了一眼苏青的光屏，而后恍然大悟。
　　苏青正在挑选进入多米克族母星执行轰炸任务的机甲师。名单最前方的第一执行人写着苏青自己的名字。他皱着眉，看了很久，暂时还是没在下方加上穆辰。
　　勒曼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老大啊……我第一次发现，爱情是个这么了不起的东西。”他在一边感慨道，“居然让老大你学会了自私这玩意。”
　　“要是能拦住我嫂子，哪怕你知道带上他能提高任务成功率，是不是也不会答应让他来？”
　　苏青看了勒曼一眼。
　　“对。”他冷声道，“但我拦不住他。”
　　虚拟训练室中，穆辰昨晚虽然睡得神清气爽，但从一早起来就根本没法专心训练。他一进虚拟大厅时就觉得气氛不对，而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苏青昨晚挂上的公告。
　　虽然穆辰并不在意别人对他和苏青两个人爱情的看法，但说不高兴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样的宣告也必然带来了一些困扰。
　　“什么……什么爱情故事！”穆辰一边进行移动射.击训练，一边不得不分神回应程橙的询问，“哪儿有不为人知的爱情故事！结婚的时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少将之前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俩以前怎么可能见过！”
　　“但公告说你们是自由结合啊！”程橙已经忘了看自己面前的标靶，一个劲的追问。
　　穆辰：“大概是因为他醒了以后我们没有自由离婚，所以也算自由结合吧。”
　　程橙：“……”
　　一边偷听的莱斯和其他机甲师：“……”
　　好像没什么问题，又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程橙又凑近一些，小声道：“那，那深爱呢？”她皱着眉头，艰难道，“该不会，其实也是苏青少将夸大其词，里面有水份吧？”
　　穆辰：“……”
　　“……这个没水分！”穆辰也忘了开枪射.击，赶紧澄清，“没掺过水，是实打实的……”
　　“嘟——”
　　通讯频道中传出一声震响。
　　“训练期间交头接耳，注意力分散，错过标靶三次。”苏青冷淡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第一小队全体加训。”
　　穆辰：“……”
　　众机甲师：“……”
　　当天晚上，穆辰加训至临近午夜才完成训练任务。他回到宿舍后累得澡都不想洗，倒在客厅沙发上，仰着脸看苏青，叹气道，“训练不专心……这难道不是怪你吗，苏青少将！你才是罪魁祸首，结果我要被罚？！”
　　苏青嗯了一声，蹭了下穆辰的鼻尖，把穆辰抱起来带他进浴室，“为做公平，我也加训了。”
　　他也就比穆辰早几分钟进门。
　　苏青：“不满意那份公告？”
　　穆辰笑了：“当然满意。”
　　苏青嗯了一声，淡声到：“那今晚我能进屋吗？”
　　穆辰的笑容扩大了些。
　　“不行。”他说道，“做错了事就接受惩罚，别以为你睡得时间久就能逃得过！”
　　于是第二天，虚拟大厅正中光屏上又多了一条公告：第一军团倡导积极沟通，严禁冷战。违反者扣一月工资，当众点名批评，写八百字检讨。
　　受罚人员名单，第一位，苏青。以下为苏青的检讨正文：……
　　穆辰：“……”
　　穆辰捂住脸，赶紧从人群后方沿着虚拟大厅边缘进了训练室。他一进屋，所有人立刻转眼过来看他。程橙离门最近，眼冒精光，尽管因为加训累得脸上挂着黑眼圈，仍旧凑过来小声问穆辰：“你晚上让苏青少将跪搓衣板了吗？”
　　穆辰：“……”
　　“什么搓衣板？”穆辰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跟着小声道，“没有，别说闲话了，赶紧训练去。我今天晚上不想再加训到半夜！”
　　程橙立即扭头就走，嘴里还说道：“你只加训到半夜？我到了今天早上才完成任务！”
　　穆辰的实力有目共睹。
　　军团虚拟大厅的训练系统实战排名信息板上，他的名字在最初几天时只出现在底部。随着时间推移，实战训练的频率增加，穆辰的排名开始向上快速提升，而后又渐渐放缓，几个月后停在了第十一位。
　　如果不是苏青担心他打起来不顾受伤没完没了、对他的模拟对战时间进行了管控，设置了对战时间超过五小时直接将穆辰弹出模拟对战系统，穆辰的排名还能更高。
　　尽管如此，在拥有联邦最顶尖的一批机甲师的第一军团中，第十一名这个名次已经高得离谱，实力至少与其他军团的副军团长相当。
　　虚拟星空对战图中，黑暗被火焰席卷。穆辰在有一次实战训练中和勒曼的机甲同归于尽，两人同时退出对战系统。
　　这一场对战打了四个小时，勒曼满脸是汗，脸上的神色意犹未尽，一个劲地叫道：“嫂子你可真是好狠啊！真男人！我喜欢！”
　　他语音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苏青那张脸，赶紧又打补丁道，“我喜欢嫂子你的战斗方式！”
　　穆辰笑了一声，随意道，“没关系，我更喜欢苏青少将，人和战斗方式都是。”
　　勒曼：“……”
　　勒曼噎了一口狗粮，情绪险些没能跟上，过来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来来！咱俩再打一场！这次肯定不让你偷袭成功！”
　　“不来了。”穆辰对他挥了挥手，“我要去机甲实验室。”
　　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兴奋。
　　几个月前裴陆就告诉他精神力机甲的初代模型机即将完工，穆辰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精神力机甲！没有哪个机甲师听到这个词会不心动！穆辰一想到即将见到第一代模型机，心跳都比平常快了几倍！
　　勒曼哎了一声，堂堂军团长，神色中却充满了羡慕，但知道新出的两台模型机都没自己的份，只能眼睁睁看着穆辰走了。
　　第一军团机甲实验室坐落在天空城西侧。
　　几十层楼高的实验中心内灯火通明，实验场被一分为二，四壁以粒子枪都无法轻易击穿的钢化玻璃制成，左右两处场地正中央站着巨大的B型机甲。
　　实验场中气氛肃穆，两架B机甲背后插着电缆，机械眼亮着浅淡橙色光辉。它们的机械体外层喷涂简单，被统一漆为黑色，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标识，甚至连防辐射金属层都还未喷涂，显得粗糙而又狂野，带着一种原始的致命威胁力。
　　穆辰贴着玻璃向下俯瞰时，忍不住道：“……好酷！”
　　穆辰：“这两架机甲各有一只手臂被完全设计成了炮口？”
　　模型机的一只手仍是常见的机械手结构，另一只手臂却从手肘向下变换为了狭长炮管，一直伸长至脚踝。弧形的外侧身管好像合拢的花苞，将内侧的粗壮炮口紧紧包拢。既优美，又致命。
　　“加强版的高功率粒子炮。”裴陆说道，“有内外两圈炮口，内部是集中型粒子束，外侧的火力更加离散。杀伤力超过常规战舰的炮口。”
　　穆辰：“！”
　　“另一只机械手内壁有可弹出的激光刃，外部可加装防御盾。机甲背部可加挂激光长.枪。后部额外有六台不可拆卸小型莱德炮，射程很远，可以击中几光里外的目标。”
　　穆辰：“！！”
　　“这只是最高武器携带额度。但显示操作中，如果只由单人驾驶，很难同时将所有炮口开启，因为控制炮口所需要的精神力超出了人类极限。”
　　“但这两架机甲……如果能够合为一台。” 裴陆眼里闪过一丝狂热，“可以发挥出的能力将远超你我的想象！”
　　“单说手臂的高功率粒子炮已经足够具有威胁性了。”穆辰说道，“对比战舰，机甲的优势一直在于灵活性，而不在于重火力压制。但你给它加装的火力系统，让它的能力甚至比小型战舰更高……！”
　　“因为我精简了许多普通机甲必要的机械传感小型运算模块，将更多的能源用于武器系统。”裴陆解释道，“这两架机甲不再搭载超级计算机和协同运算装置，只加装了简单的数值保护系统。机械机甲中的一切运算操作全靠由中央模组与人类大脑的‘精神链接’替代。”
　　“这其实是精神力机甲最大的难点。我原本并没想到能这么快攻破，但苏青给我的许多保密研究资料对我很有启发。“
　　穆辰的神色一顿。
　　裴陆所说的保密研究资料应该和少将的父亲有关。穆辰忍不住想起在苏青精神域中看到的回忆。
　　爱尔普兰星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和少将为驾驶那架精神力机甲半成品所受的折磨。
　　“不用担心精神力排斥损伤精神域。” 裴陆看着他的神色，以为他想起了之前精神力机甲的失败实验，“苏青少将作为测试驾驶员已经多次配合我实验调整过精神链接方式。这两架机甲的操作带来需要大量调用精神力，可能会给精神域带来负担，但建立链接的过程绝对安全。”
　　穆辰：“……”
　　实验场中，右侧机甲身侧的驾驶舱向外弹开。苏青穿着纯黑色军装从驾驶室中跃出，登上机甲身边的升降平台，靠着栏杆下降至地面。他抬起头向裴陆打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目光触及裴陆身边的穆辰，神色微动，手臂收拢，向他抬手致意。
　　“最后一轮测试通过。”少将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可以送驾驶员下来了。”
　　实验场后方的电梯门打开，穆辰走入其中，随着电梯一路下降，进入实验厂内。
　　因为B2型机甲体积庞大，通常新型机甲开发完毕后，会率先使用模型机接入虚拟系统进行测试，而后根据测试结果对武器装置、外型等细节再次优化，经多次测试改良后小批量生产第一代新型机甲，再进入星外实验场。
　　穆辰走出电梯，苏青正在前方等他。
　　苏青：“紧张？”
　　“那倒没有。”穆辰慢声道，“是迫不及待。”
　　“机甲简单行为测试后，就是对战测试。”穆辰打开光屏，又确认了一遍测试计划。他抬起头，看向苏青：“你之前说每天早出晚归是训练后还要查看精神力机甲实验进度。原来查看实验进度是来做测试驾驶员。”
　　穆辰凑近苏青，点了点他的胸口：“怪不得你前几天晚上做噩梦，半夜把我抱得喘不过气来。”
　　苏青神色微怔，而后才想起穆辰在他的精神域中看到过自己少年时期的回忆。
　　“一会儿咱俩好好打一场。”穆辰注视着少将，一字一顿道，“我要是赢了，今晚你就再给我出去睡！”
　　作者有话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深沉.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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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巢穴（二合一）
　　◎星空在穆辰面前展开，好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第一次上精神力机甲就对我下战书。”苏青淡声道, “我要是输了，有放水嫌疑。”
　　穆辰也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苏青少将的精神域完全恢复才不过几周。恐怕也太久没有进行过一场高负荷机甲对战了吧？”
　　虚拟星空图中，两架黑色机甲仿佛镜像两面, 背后的推进器发出橙色火焰，刹那同时燃起。
　　黑暗的虚拟宇宙仿佛一处偌大的舞台, 幕布拉起, 交战的火光为两架机甲披上绚丽纱衣。庞大的钢铁巨物充满力量, 又迅捷无比。他们是人类造物, 但又像远古众神遗留下的神迹。两架机甲在焰色之中交错擦身，背部张开的炮管仿若黑色的钢铁羽翼。
　　穆辰悬浮于空中，注视着远处与自己相对的苏青。他的呼吸急促, 心跳因为兴奋而快速跳动，挑眉笑道：“就这点本事？”
　　他的神色张扬, 好像平日的温和只是一场假象。话音尚未落下, 机甲已经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加速袭来。
　　像猎鹰收拢羽翼, 发出无比凶猛的一击。苏青哼笑一声，机甲瞬时提速，迎向穆辰，化为一片难以捕捉的虚影。
　　他们是星空中的战士, 又是神祉于世间留下的虚影。苏青身后的黑色羽翼被摄人的艳红色芒点燃，密集火力仿佛能射落烈日的箭雨, 瞬时倾泻而出。
　　穆辰的机甲推进器再次轰鸣，发出咆哮怒吼。他穿梭于赤色火雨，如一只浴火重生的巨鸟, 随着一声锐鸣, 左手炮管张开, 右手拔出背后长.枪——
　　两道紫色高温粒子流撞在一处，剧烈的光闪似乎要将宇宙一劈为二。无法直视的亮光之中，机甲长.枪变换，数次交击。螺旋光刃上携带的能量流在一次次高频碰撞中溢出橙橘亮色，发出无声爆响。
　　两架机甲的性能指数节节攀升，已经远远超出设计者最初的估计。流动的橘色近乎形成漩涡，又被高温粒子流搅散。近乎在同一时间，两架黑色机甲各自向后急退，划过两道流畅弧线，机械眼中光芒闪烁，牢牢注视着彼此。
　　交战的光芒消散，却又在不久后再次亮起。穆辰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轻盈灵巧。
　　他能感觉到这架机甲就是自己身体的延续。它冰冷、却又广袤的精神触须与自己相连，随着操作的时间增长，而交缠得愈发紧密。
　　最初驾驶精神力机甲时微不可察的滞涩褪去，没有监测光屏作为参考的不适感也消匿无踪。穆辰能在每一次撞击中感觉到机甲的震动，也能感受到被能量流灼伤的疼痛……所有的一切真实的传达至穆辰的感官，好像他本人遨游于星空，裹挟着内心愈发昂扬的战意。
　　面对苏青，一切战术思考都通通变成了累赘，因为他似乎总能洞悉对手之后的行动。只有依靠最原始的直觉，才能从眼前这个男人手下拿到那一点获胜的机会。穆辰汗流浃背，一时难以计算出自己的作战时间，他捕捉着那台黑色机甲的所有动作，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要快。
　　快到让苏青都来不及反应。
　　机甲咆哮，驾驶舱内的温度因为能源的快速燃烧而节节升高。机甲漆黑的外壳沾上了流火，映亮了黯淡的宇宙。
　　场外的研究人员一个一个收回视线。他们已经无法捕捉穆辰和苏青的动作，只看向一边的监测屏。机甲的每一点移动都化为数据监测屏里一行行快速刷新的数据流，好像一道滂沱瀑布，从裴陆面前的光屏刷过，照亮他的双眼。
　　研究员神色专注非常，大脑飞速运转，将关键数据截取、可改进的部位圈点。助理研究员们飞快记录裴陆说出的改进要求。这些字句现在尚且零散，但在战斗结束以后，被整合成一版又一版的改进方向。
　　机甲外壳被重新设计，安全阈值被再次拉高，关节轴承部分的金属被重新更换，动力系统的功能效率被进一步提高，驾驶舱的隔热层也要重新制作……
　　一场场战斗数据被超级电脑记录，而机甲的极限也被一次次打破超越。
　　穆辰在第一次对战中没能成功把苏青关在门外，但于几天后一雪前耻。两人的对战数据在记录板上积累，每一次数值刷新都引来研究员们难以置信的感叹。
　　与此同时，同样由裴陆监督制造的普适性准阿尔法机甲模型机也已改进完毕，开始批量生产。
　　第一批十台普适性准阿尔法机甲出厂，勒曼当仁不让，于第一时间上机测试，对自己的新机甲爱不释手。再之后，生产效率逐渐提高，第二批出产百架，优先分派给各分队长与小队长，而后又是三百架、五百架……
　　历时大半年，第一军团的所有机械制式机甲终于全部退役，完成大换血。
　　“这是我们能得到的最高浓度压缩的能量晶。”军团驻地最下方的能量贮藏室里，两枚拳头大小的晶石被锁在最安全的保险箱内。浓郁而绚烂的红色聚集在晶石之中，凝结成摄人的葡萄紫。
　　“能量晶石会安装在机甲驾驶舱后部的凹槽内，是开启空间跳跃装置的‘钥匙’。”裴陆说道，“我已经反复改进机甲外壳的硬度，保证它无论受到怎样的袭击，都不会在爆炸发生前彻底碎裂。机甲需要50%以上的能源石能量开启空间跳跃门，剩余能量越多，跳跃越稳定。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将能源耗尽！。”
　　“所有的机甲与航舰外层也都加上了特殊涂层。”他继续说道，“经过反复检测，这层涂层能够隐藏机甲的能量波，在多米克族的感官中，达到一定的‘隐身’效果。”
　　改进完毕的航舰与机甲被推进训练场，所有人都要适应它们身上加装的最新功能与武器。
　　安东尼：“……呕!”
　　“能不能克服一下你的心理压力。”罗尔德把不断干呕的驾驶员脱出航舰，“只是在你的航舰外面抹了特殊涂层，至于吗？！”
　　“……你们这些大老粗懂什么！那可是混合了多米克族尸体汁液的制造涂层……”安东尼泪流满面，“这艘战舰就是我的另一具身体！我真的难以忍受自己身上涂着这些恶心巴拉的东西！那味道……”
　　“就欠真给你身上抹上一层。”罗尔德翻了个白眼，向旁边一扬头，“你看人家机甲师说什么了么？程橙都比你有出息！更别提那儿还有，还有精神力机甲！”
　　罗尔德两眼放光，不时向旁边的机甲停放室瞄去。
　　安东尼：“想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毫不在意！等行动完成，我要第一时间送我的战舰去进行外层清洗！……呕！”
　　罗尔德嫌弃地把他拎进一边的卫生间：“赶紧给我吐干净！明天就要整队出发！你别在关键时刻给我拖后腿！”
　　“怎么可能！”安东尼大叫道，“我的驾驶技术又精进了队长你没看见吗！我只是下了航舰才会吐！……呕！”
　　程橙、莱斯与另十几名被挑选出的机甲师鱼贯涌出，路过卫生间门口。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探头向里喊道：“安东尼？晕舰药要不要？万一你在行动中一下憋不住……”
　　“不可能！”卫生间内传来安东尼含混的愤怒回应，“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质！我堂堂战舰航舰长怎么会需要这种东西！”
　　穆辰走在人群最后，转眼去看苏青。
　　两人都刚刚从虚拟对战系统中出来，浑身是汗。穆辰在光屏记录上加了一笔，看着胜率对苏青说道：“我四你六。”
　　少将嗯了一声，与穆辰对视，淡声道：“不会停在这里。”
　　任何事务都不会停止在这里。
　　第一军团即将集结出发。
　　“时间不会停滞在此刻，我们的脚步也不会被阻挡。”苏青神色冷然，又无比坚定。他漆黑的眼里闪着锐色，像一柄永不被折断的锋刃。
　　他面向军团中的战士们，身形挺拔，身侧的联邦军旗迎风飘扬。
　　军团驻地再次收缩，从后部接近多米克族星域边缘。顶端空港打开，浩荡舰队驶入无垠宇宙。
　　“人类的历史会向前推进，荣耀殿堂里必会留下今日的一笔。”
　　“而为守护家园，我们必将胜利！”
　　航舰群队列整齐，跨过边境，进入多米克族星域。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他们不希望在到达星域深处的母星之前被多米克族率先发现。但所幸军团的研发部门一如既往的靠谱，在特殊涂层的掩护下，第一军团的舰队与成排的多米克族舰艇擦肩而过，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它们未免有些过于活跃了。”勒曼站在指挥室内，皱着眉，“这么多舰艇。它们行进的方向……是战区？多米克族和联邦还在停战期吧？”
　　尽管他们远离人类星域两年多的时间，但军团不时会派出小股队伍在多米克族星域和人类联邦星域边缘探查，知道战区事态和平，没有任何开战倾向。
　　然而越接近多米克族星域深部处，宇宙中的多米克族舰队越发密集。
　　这些用作航舰的低等多米克族硕大而迟缓，好像星际大海中的小岛，成群结队，在星域中掠过，向南部行进集结。那里不是战区的方向，是一片狭长的公共星域。但穿过那道狭长星域带，又再次与人类星域相接。
　　“不知道它们的航舰内部搭载了多少多米克族。”穆辰收回视线，“找机会和克劳德传个消息吧。我们现在没办法阻拦它们。”
　　穆辰看了一眼航舰的位置，“我们到达四号标点了。”
　　苏青目光沉稳，开口道：“第二分队。”
　　“准备完毕！”通讯其中传来分队长的回应。
　　主舰下方停泊舱向下打开。
　　二十余架航舰向外驶出，停留在第四标记点前。第一军团舰队却在主舰带领下向西南转向，继续前往第三标记点，而后是第二标记点。
　　密密麻麻的战舰在三处标点聚集，隐没于黑暗星域之中，将多米克族母星围入其中。而军团主舰最终在第一标记点停下。
　　勒曼：“出发！”
　　最后一艘由主舰搭载的小型战舰从停泊区中开出。安东尼搭载着被一一挑选出进入多米克族母星的机甲师们越过第一标记点，继续向前行进，将庞大的主舰留在身后。
　　“即将到达零号标记点。”安东尼看着面前的呈象屏，喃喃道，“……我看到了，那颗星球。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完美完成。辰哥你提供的坐标果然没错……那就是多米克族的母星？！”
　　莱斯皱起眉：“好恶心！”
　　宇宙之中，一颗巨大的暗红色星球悬浮其中。安东尼驾驶的战舰在它身前，仿佛小矮人仰望着顶天立地的巨物。
　　比起星球，它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器官。它的外表好似球型，却并不十分规则。远处看来，多米克族母星似乎光滑无比，没有一点山峦起伏，但离的近了，才能看见粗糙的星球表面被密密麻麻孔洞于低矮的凸起排满，像是潜藏于深海中生存的棘皮动物，于黑暗之中一张一缩，缓慢而规律的呼吸。
　　能量光屏上，人类肉眼无法可见的能量波随着母星的‘呼吸’从星球表面的空洞向宇宙中喷涌，再被母星吸引。不规则能量弧将母星环绕，好似它织出的网巢。
　　“这里的能量波很混乱。”安东尼观察着光屏上的数据，“……如果母星被引爆，可能又是一个虫洞……”
　　“确实。”航舰上还搭载了一名技术部人员，名叫张晖，专门负责实时观测能量流波动，并根据机甲传回的数值进行引爆时机监测。他手里拿着笔，快速在光屏上写下其他人都看不懂的鬼画符，片刻后紧锁的眉头展开，对苏青确认道：“四个标记点的位置没有问题。虽然母星能量流活性很高，但只要停在标记点后，就还在安全区。”
　　苏青点了下头，开口道：“航舰继续向前。”
　　“我得小心点……”安东尼说话时忍不住压低声音，几乎要屏住呼吸。
　　母星给他的感觉太过奇怪。星球表面的孔洞好像一只只大眼，正凝视着面前的战舰。哪怕安东尼知道自己身披伪装，却仍旧有一种会被这一座星球发现的错觉……
　　这可怖的红色星球简直像是活物。
　　“已经越过零号标点。”安东尼说道，“战舰到达预定位置。”
　　苏青：“所有机甲师准备。穆辰。”
　　“收到。”穆辰向少将点了下头，接过机甲小队的指挥权，一边与苏青一同转身离开指挥室一边道，“通讯静默，进入接驳舱。”
　　战舰之中，罗尔德接管了战舰内的指挥权。他神情肃穆，面向通讯屏，对所有机甲师们行了一个军礼，而后开口道：“机甲发射准备。”
　　穆辰呼出一口气，拉下固定装置，戴上驾驶头盔。
　　“机甲发射倒计时——”罗尔德的声音从机甲通讯器内传出，“五——四——三——”
　　机械臂转动，将机甲运上发射轨，接驳舱打开，轨道向外伸出。
　　“——二——一——”
　　机甲冲入宇宙。
　　星空在穆辰面前展开，好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而那颗怪异的红色星球就在魔盒中央，是不该被放出的怪物。
　　远处所见的、星球表面的孔洞到了近处更加巨大，甚至能够容纳一整个B型机甲，洞口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软膜。离得近了，机甲时们还能看清这些孔洞的边缘其实并不与星球表面齐平，而是微微凸起，像是从下方伸出的血管。
　　在穆辰的机甲下，一根红色的血管正在向外扩张。它的洞口扩开，将四周的星球地表都向外挤压，软膜从中间露出十字裂缝，向下塌陷，现出下方深入多米克族母星的通路。
　　“……可真有些恶心。”安东尼紧紧盯着机甲传回的画面，“这星球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这么多的洞口一起打开，我的密恐都要犯了！”
　　罗尔德：“是低等多米克族航舰。”
　　整颗母星之上，成百上前的洞口一个接一个的阔开。一架架多米克族舰艇从内部生出，发出混乱啸响，在母星上方编队，而后扬长而去。
　　“真想把他们打下来！”安东尼小声道，“可惜我们不能暴露位置，咱一个也打不过这么一大群……他们进去了！”
　　穆辰的机甲擦过最后一艘多米克族航舰，悄声进入尚未关闭的孔洞之中。
　　第一军团的机甲行动迅速，训练有素，紧跟在穆辰身后。
　　进入孔洞的刹那，机甲立即被一片粘稠液体淹没。多米克族母星粘稠的腐蚀性液体冲刷着向外伸出的血管内部，但机甲外特制的混合涂层将黏液隔绝在其外，并未让它对机甲带来任何损伤。
　　这是穆辰第二次进入多米克族母星，而这一次的进入平静得仿佛虚幻。
　　没有被炸开的母星表层，没有一涌而出的多米克族，机甲也并未立即被黏液烧伤。
　　母星的通道扩张，完美地将机甲包容，像是为回家的孩子敞开大门。机甲在母星内顺畅落地，同时离开了被粘液充斥的外层血管。血管中淌出的溶液渗入内壁之中，消影无踪。
　　多米克族母星的外层防御区并未对他们的到来做出任何反应。
　　一排高等多米克族组成的巡逻守卫从他们面前经过，对这十几台机甲视若无物。它们拖着长尾，骨刺立起，头顶的第二口腔张合，以刺耳的音波彼此交流。
　　穆辰在通讯器中敲出信号，莱斯带着三名机甲师依从穆辰的指挥，悄然离队。
　　血管内的通道四通八达，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世界，道路纵横交叉，每一步走出，地面都微微下陷，又在重量移除后弹起。
　　穆辰带队进入防御区下方的休憩区，大量低等多米克族航舰正沉睡于其中。巨大的舰艇由上向两侧裂开，摊开在母星巢穴之中，用于发射伽马炮腔孔内泛着暗蓝色光芒，时强时弱。
　　再向下一千米，休憩中的多米克族等级渐高，与人形更加贴近的高等多米克族一团团聚拢，首尾相枕，挤在巢穴壁之间的空隙中，仿佛冬眠的动物正依靠彼此取暖。
　　第一军团的机甲从最上层开始一层层向四面散开，每一台机甲都携带着引.爆.装置，并将其分散植入母星内壁。他们将以母星最深处发出的爆炸为引，将这颗星球彻底损毁殆尽。随着机甲分队逐渐向下深入，穆辰身后跟随的机甲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苏青。
　　他们也终于进入了母星深层。
　　机甲继续下降，母星内部的温度在同时急剧增高。穆辰感觉到了炎热，那热度好像把他的表皮烤得融化。
　　母星内壁渗出液体，在通道内重新形成缓慢流动的粘稠暗流。原本开阔的通道向内缩小，内壁却不断增厚，与机甲接触，长出肉芽一样突出的触手，拒绝他们的深入。
　　这里已经是母星孕育区，是任何成熟体多米克族都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孕育去深处内壁之后，包裹着一个又一个尚未出生的多米克族幼体。
　　多米克族幼体被分隔、单独包裹在隔间之内，从母星内壁吸收营养。越向下走，内壁后的幼体成熟度越来越低，直至最深处，内壁中包裹的将是未被孵化的卵。卵会在此被孵化后，再被内壁推向母星上层，进入下一生长期后再次向上，层层向外推送。母星以此阻止它们继续吸收深处的高浓度能量。而当多米克族成年，将被通过联通地表的血管送入表层，而后离开母星。
　　穆辰与苏青的机甲正被当作成熟的多米克族幼体，被母星内壁向外推动。
　　但这里还远未到达埋下引爆片的预定深度。
　　穆辰伸出左手，机甲的炮管中闪过一道细微弧光。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久违的二合一（虽然略有寒酸）！小天使们应该已经猜到在收尾啦！因为不想拖节奏所以莫叽会尽力写完一个情节段落一起放出来（是的我本来想炸完母星一起发出来但我高估了我自己）（hhhh)
　　如果哪一天情节写不完我会评论区留言请假哒。鞠躬！
　　以及今天又码得太晚啦！评论区明天回！鞠躬！（我才不会说我白天开小差去了……嗯……默默捡起小皮鞭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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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战


第114章 炸毁母星
　　◎穆辰的内心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不安◎
　　机械臂手肘下连接着高功率粒子炮。包裹着炮管的金属外壳发出轻响, 向外散开。
　　好像致命花朵开放，正中内环的炮口亮起蓝紫色光芒，能量波在其中聚集。
　　开火的第一瞬间, 机甲外层的涂层失效，周围的巢穴组织察觉到了这股突兀出现、又蕴藏着恐怖力量的波长, 骤然向穆辰的机甲涌来。
　　身下所站的地面蓦然下陷, 暗红色的巢穴内壁向内剧烈挤压, 似乎要将整架机甲吞吃殆尽。视野变为一片狭隘的血红, 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渗透机甲最外层被高温融化的涂层，将机甲外壳腐蚀。
　　剧烈的疼痛通过机甲的共感瞬间传遍全身。穆辰眉头微微一动，凝视着前方涌动着、似乎要刺入机甲的腕足。
　　“我们不会在此停下。”他低声说道。
　　炮管内的光芒随着穆辰的话语骤然迸发。
　　比普通亮蓝色粒子流蕴含着更可怖能量的一击从两架机甲的炮管中一齐发出, 灼目的光色仿佛撕扯开无尽黑夜的利剑，利刃狭窄, 却又雪亮, 排开面前的一切阻隔，能将万物斩断！
　　母星巢穴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上涌的巢穴壁在粒子炮的光束中消融，整座星球却发出一阵巨大的震颤，仿佛可怖的巨人，被从沉睡中唤醒。
　　星球四周的能量流汇拢收束, 被星球吞没，又向外再次膨出, 停留在星球表面上，仿佛一双巨眼。同仁之中，多米克族的银色铠甲一闪而过, 星球内的所有多米克族被母星唤醒, 发出一声怒吼。
　　“向下！”穆辰叫道, “少将！继续向下！”
　　两架机甲正在快速坠落。
　　“机甲能量值70%。”
　　巢穴内壁再次长出，以更加汹.涌的攻势将两架机甲缠入其中。机甲背后模仿多米克族成年体设置的骨刺依次弹出，尖端闪着蓝色锐光，将背后的腕足一一切断。
　　“能量波。”战舰之中，技术员张晖脸色苍白，“多米克族母星的能量波动已经超过了仪器最高测定值！”
　　航舰探测仪发出损毁警报，安东尼盯着呈象光屏，喃喃道，“母星在膨胀。能量在向下汇聚。”
　　多米克族发出的伽马光炮汇成一束，从穆辰背后追来。上层的高等多米克族一齐向下聚集，膨大的通道为它们让出一条通路，为它们指明敌人的方向。
　　程橙骤然开枪。
　　她已经将引爆片埋入指定位置，按理应该向上离开母星，返回战舰。她抿着唇，尽管知道当自己暴露，将会被大批多米克族淹没，却仍旧扣下扳机。
　　她不是一个人。
　　一道道白亮的激光柱射.穿毫无防备的多米克族，又被更多的多米克族击中。第一军团的机甲师们在母星上层展开一团混战，无人按计划返航。
　　罗尔德紧扣着座椅，盯着通讯器上不断倒数的时钟，哑声道：“莱斯？程橙！你们搞什么！带人撤退！”
　　“现在母星的能量场阻隔，通讯传不过去。”张晖盯着呈象屏幕，“他们听不见。”
　　“听见了也没用。”安东尼看着不住膨大的母星，恍然道，“他们才不会回来……要是换了我去，我也……”
　　“！”
　　母星的表层在无声巨响中骤然开裂，航舰中原本显示出“无法观测”字样的光屏在同一时间熄灭，战舰感应装置冒出一片灰烟，被能量波冲击而短路报废。
　　强大的能量场凝结出被亮光环绕的黑色的光痕，从母星中央爆发而出，好像日冕。罗尔德骤然沉下脸，高声道：“航舰粒子炮蓄能——”
　　“能量还在向下汇聚！”
　　“机甲能量值50%。”
　　黑色的光痕向内流动，多米克族母星深处，穆辰能感觉到机甲的外壳正在被爆发的能量场快速侵蚀。他不知道裴陆所说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爆炸发生前碎裂’包不包括对此时情景的预想，但任何一个人类恐怕都无法在亲身经历之前描绘出此时的场景。
　　他正在被吞食，也正在被消融。多米克族母星的反应远比穆辰重生之前更加强烈！
　　在这样紧迫的时刻，穆辰却不由自主的分神了一瞬，想起上次。他根本没有进入这么深的区域，根本没有引动母星的彻底“苏醒”……
　　所以那场爆炸，是否没能将多米克族母星炸毁？
　　但无论如何，他仍在向下。
　　如果上次没能成功，那就是这次！
　　穆辰的内心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不安。他知道自己不会失败，因为苏青的机甲就在他的背后。
　　通讯频道已经被能量波阻隔，但他们的背脊紧紧相贴。机甲冰冷的机械外壳在母星内部的灼烧之下，似乎带上了属于人类的温度，似乎只要穆辰转过头，就能看到苏青的脸。
　　他的战友，他的爱人，为他将背后涌来的一切危险牢牢拦住。于是穆辰注视着前方，知道自己只需一往无前。
　　“机甲能量值30%。”
　　能量的剩余数值已经太低了。
　　驾驶舱内响起受损警报，机甲的外壁即将被灼烧殆尽。穆辰的视野中已经几乎难以分辨巢穴组织壁的存在：黑色的光痕将一切包裹。左手的炮口因为过热而冒出烟尘，肩膀的枪管也被能量场拉扯折断。穆辰拔出右手激光刃，亮白色的光芒却在刹那被母星的能量场吞噬殆尽。
　　“轰——”
　　身边掠过一道热风，是苏青调转炮口，蓦然向下开出一击。他发烫的炮管也无法再承受出这道迸发而出的能量流，在粒子束发出的同时四三炸裂。黑色的锐利金属片混入母星能量场，穆辰咬着牙，将机甲推进器最后推至尽头——
　　“机甲到达指定位置。”
　　穆辰深吸一口气，胸腔前的甲板骤然弹出，伸出钩爪。被牢牢保护在内芯之中的黑色方盒在接触母星能量场的瞬间便冒起烟雾。钩爪正在消融，却也快速穿过母星能量场，将引爆器推入巢穴壁内的结缔组织。
　　“爆炸片埋入。倒数计时，三——”
　　苏青机甲的机械眼闪过一道鎏光，在机甲能量值剩余30%时开启了空间跳跃装置。
　　“空间跳跃蓄能，倒数计时，三——”
　　一道腕足从上方激.射而下，挥断苏青机甲仅余的右臂。苏青骤然翻身，将穆辰护在身下。他不能再开启任何武器装置，不能再消耗机甲的能源……
　　“二——”
　　混乱视线之中，世界仿佛已经毁灭，与机甲的痛感同步使得穆辰近乎昏厥。他咬紧牙，感觉一道与母星内壁黏液截然不同的灼热的液体流过机甲的脸侧。剧痛与灼烧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智，但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却让他微微睁大眼。
　　“……苏青？”
　　“在。”通讯频道早已关闭，穆辰却似乎听见苏青回应，声色如常。于此同时，倒计时终于走到最后一刻。
　　“一——”
　　“轰——！”
　　首都星中，一名青年蓦然睁眼，看向多米克族星域方向。
　　巨大的能量在母星中心被引爆，如有实质的能量波排山倒海，向整个星域扩张。
　　每一秒时间都似乎在画布上定格。无数多米克族航舰从母星之中飞出，第一军团的黑色机甲附着在其上。如创世诞生、又如末世将灭时发出的光芒从下方向上追寻而来，安东尼蓦然咬牙，大脑中紧绷着的神经在一瞬断裂，似乎未加思考，手掌已经推向操作柄。
　　就悬浮在母星前方的战舰不仅未向后退，反而向着那一片混乱光辉急冲而去，航舰的接驳舱全部打开，尽管通讯频道已经只剩一片噪音，但向外翻开升起的舱门明晃晃传递着一个信号。
　　“后退——！”罗尔德抓着固定器，尽管知道没有一名机甲师能够听见，却忍不住大喊道，“进来！——”
　　母星浅层的爆.炸装置被一一引爆。
　　一道又一道爆破光芒亮起，几乎将机甲撞入航舰接驳舱内，连同紧咬在其后的多米克族。
　　战舰发出剧烈晃动，比在宇宙风暴云中行进时更加可怖。
　　安东尼向后急退，航舰外三层防护罩只在与爆炸光芒相触的一瞬间即被摧毁。一道道裂纹在航舰外壳上现出，伴随着连绵不断的金属爆裂之声。指挥室内的所有仪器都在发出警报，混乱的声响与闪烁的光线交错，让人辨别不出其中的意义。
　　航舰的外部这段，舱内气压倾泻而出，仿佛射.出了一枚强力空气炸弹。紧急供养设备向外弹出，安东尼根本无法控制航舰的行进方向。他只能将推进器打到最大，尽人事听天命。
　　紧随着尾翼断裂的是航舰上方的外壳。战舰的顶部被爆炸流掀翻，所有并未固定的物品全向宇宙之中飞去。指挥室内一片狼藉，但在这几乎不忍目睹的狼狈之中，破碎的战舰总算在完全失控以前，一头栽入后方向他们迎头行驶的主舰防护圈内。
　　勒曼：“开火！”
　　主舰伸出机械手，将安东尼所在的战舰拖入停泊舱，同一时间，主炮口亮出，向着从爆炸光亮中向外逃窜的多米克族航舰悍然开火。
　　整片星域都被炮火映亮。
　　罗尔德咳着血，推开固定杆，去摇旁边失去意识的张晖。
　　安东尼扶着驾驶员的椅子把手勉强支起身，断断续续道，“幸好……座椅固定器……咳……足够……牢固……”
　　医疗机器人涌入，把罗尔德几人从指挥室内架出，又冲向接驳舱，将昏迷的机甲师们拖上担架。罗尔德视线模糊，却在见到第一名医护人员时骤然惊醒，哑声道：“母星……母星销毁了吗？！空间门……”
　　他几乎问出了所有人内心的不安与疑问。
　　“多米克族母星能量正在溢散。”医生俯下身，快速道，“星球正在塌陷，但内部情况不明，无法监测到空间门的开启情况。”
　　主舰上的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宇宙中爆炸逸散出的光亮。罗尔德几乎可以肯定，哪怕是身处于人类联邦星域中距离此处最远的一隅，都能在几年后看到此时此刻的亮光。
　　在一片混乱之中，穆辰的意识已经产生了混乱。最后一秒倒数落下时，穆辰心中骤然一松，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鲜明，混杂在似乎要将世界搅碎的晕眩之中，却又仿佛辨不清晰。
　　空间跳跃装置启动，乳白色的光晕在动乱的能量场中升起，那一瞬间，多米克族的巢穴，母星能量场，爆炸产生的乱流，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一股力量从穆辰背后将他向前轻轻一推，于是一切混乱骤然远去。
　　穆辰的手臂从身侧垂下，神色恍然，彻底失去了对机甲的控制。机甲被向四面八方拉扯，马上将要碎裂，却又在下一秒随着一声闷响，轰然坠入一片水域。
　　墨蓝色的大海将穆辰包裹，好像人类出生的那颗星球上万物原始之处。随着噗的一声轻响，驾驶舱被机甲吐出，展开充气救生装置，带着穆辰浮出水面。
　　天空之上，一轮苍白明日高悬。散落的日光却被庞大的黑影遮盖。
　　失去意识前，穆辰看到了海面之上的天空。
　　赤色光芒从苍白明日之上滑过。阴灰色高空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战舰与机甲。而一艘偌大航舰正悬浮于海面，背光而行，前方的炮口向着穆辰扬起，发出银蓝色的摄人光辉。
　　作者有话说：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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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终战（1）（一更）
　　◎“我与苏青少将、第一军团，从未……也永远不会背叛联邦。”◎
　　四周一片漆黑, 穆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在燃烧。
　　他头疼欲裂，思绪混乱，一时想不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穆辰动了动手腕, 发现手脚都被紧缚固定，根本动也动不了。
　　耳边传来机械转动的低沉嗡鸣, 穆辰皱起眉, 侧了侧头。
　　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好像是电视屏幕忽然有了信号, 景物在扭曲一瞬后恢复正常。一名穿着军装的淡金色头发的男人站在面前不远处看他，俯身看向穆辰，“醒了？”
　　穆辰：“……”
　　男人有一头淡金色的短发, 军服扣子只系到领子下面第二颗，露出内里的衬衣, 衬衣领带着深蓝色绣出的星月花纹, 下面系了一条丝质领巾。军服外地翻领上别着展翼宝石胸针，袖口上则别着银质袖口。这一身军部制服给他穿出了一种旧世纪贵族的繁复感。
　　全军部能把军部制服穿成这样的, 也只有第十二军团的军团长冯.帕克。
　　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对面？……自己现在在哪儿？
　　穆辰的思路滞涩，被动这接受着周围的信息，头痛欲裂。他环顾四周，房间的四面墙壁、天花板、和地面由亮灰色的金属栅栏构成, 再向外是一片压抑的死气沉沉的黑暗，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对方两个人。
　　他的大脑转动, 好像生锈的机械，半晌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
　　这是一间线上刑讯室，他的手腕上戴着镣铐, 双手被固定在座椅扶手上两侧。下端的脚铐与椅子上方的颈环同时伸出, 使穆辰被迫向后靠上椅背, 四片电极片贴在太阳穴与后颈，带着淡淡的凉意。
　　冯的坐姿和其精致的穿着相比显得无比懒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打量着穆辰，“现实世界中，你的大脑同样以电极片与头盔相连。这个控制器可以操作电极，向你脑部发送强刺激信号。”
　　“这东西能让人变成疯子，也可能变成傻子。”冯以手指轻轻敲击着遥控器，“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不想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你就照实好好回答。”
　　冯：“苏青在哪儿？”
　　……苏青。
　　好像一道闪电划开黑夜。穆辰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晰。
　　母星爆炸的记忆回归，他想起混乱的能量场，最后时刻打开的空间跳跃门，还有机甲背后传来的一道推力……
　　因为机甲的剩余能量不足，空间跳跃受到了四周能量波的扭曲干扰。穆辰最后出现的落点显然与他们原本计划的不同。而苏青显然也并不在他身边。
　　穆辰脸色苍白，脑海中一瞬闪现出好几张画面。
　　一会儿是苏青没有完成空间跳跃随着多米克族母星被炸成碎末，一会儿是少将的机甲被空间乱流扯成碎片，一会儿又是他在陌生的星域中无法得到救援、因为氧气耗尽无法呼吸……
　　冯凑近穆辰：“不想说？”
　　穆辰咬了下舌尖拉回注意力，与冯对视。
　　第十二军团长今天的表现与过去大不相同。
　　他注视着穆辰，眼里褪去了散漫与玩世不恭，一字一顿道：“你与苏青同谋，勾结多米克族，勾结多米克族军队入侵人类星域发起袭击，更泄露了空间跳跃门的通道坐标，使得多米克族潜入首都星对外连同的交通枢纽华特星。”
　　“按照联邦法律，你将被收入首都星监狱，而后直接注射药剂处以死刑。但看在你只是从犯的份上，如果你肯提供主犯情报、将功补过，也许我还能给你求求情。”
　　随着冯的话语，穆辰的眼睛逐渐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冯。
　　“怎么会？！”他快速道，“多米克族怎么会知道空间跳跃门的坐标……更何况通向战区的空间跳跃门距离战区边缘还有大半天航程。战区扩张了吗？！现在守在战区的是哪个军团？！”
　　冯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看来得先给你点颜色看看才能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这就给你试试最高级的能量流冲击，希望你别挺不过去第一次就脑死亡。”
　　“别讲笑话。”穆辰不耐烦道，“战区到底……”
　　冯对穆辰的话语充耳不闻，他紧紧注视着穆辰的双眼，手指轻轻按下按钮。
　　一股灼热能量从太阳穴冲入穆辰的体内，穆辰瞳孔骤缩，原本握着座位扶手的手指刹那松开。
　　倒不是疼……而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让人无比舒服的触觉。
　　温和的能量流从精神域流过，好像安抚一样游走过神经。头疼减缓、而后消弭，穆辰的全身不自觉都跟着放松下来，神清气爽。
　　“感觉怎么样？”冯露出一个笑容，“这可是科学院最新推出的精神域放松仪器，还有镇静舒缓作用。”
　　穆辰：“……”
　　穆辰正要说话，眼前已经骤然一黑，从虚拟刑讯室退出。
　　“本次治疗结束。”平板的机械语音在穆辰耳边响起。
　　昏暗光线从头顶射.下，穆辰意识到自己正浸泡在治疗舱溶液中，治疗舱上方的光屏显示着治疗进度。他的太阳穴两侧紧贴着的极片脱离，光屏上显示出“脑部异常能量清理完成”的字样。而刚刚的刑讯室场景，是治疗舱自定义的虚拟休息室。
　　治疗舱门向外打开，医疗机器人守在治疗舱外，向穆辰示意淋浴间的位置。穆辰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上确实戴着电子镣铐。
　　……刚刚的虚拟刑讯室场景看来不全是冯的恶趣味。穆辰想道，第十二军团长确实意图通过恐吓，弄明白自己与多米克族到底是否有所勾结。
　　那么多米克族入侵人类联邦就是真的。
　　穆辰匪夷所思。
　　现在应该正是人类联邦和多米克族的和平期。多米克族会借此机会快速繁殖、壮大，并同时消耗人类联邦的力量，直到它们认为联邦已经无法反抗。
　　穆辰一边在心中回忆着历史上的进程，一边点了一下医疗机器人的操作界面。
　　治疗信息显示他已经治疗舱里躺了超过50小时，现在距离多米克族母星被炸毁已经超过了至少两天。
　　穆辰神色微敛，知道事态不寻常，随便淋了个浴，裹上衣服出门。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穆辰一抬头，正对上冯.帕克的视线。第十二军团长手边摆着一个黑色的虚拟头盔，明显刚刚就是在这里接入了治疗舱的虚拟室。
　　冯的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人，穿着褐色笔挺军装，领口下能够看见大片的白色纱布。他的神色阴郁，看向穆辰的目光充满警惕。
　　第六军团主舰指挥官萨瓦。
　　穆辰：“……”
　　冯带领的十二军团虽然一直表现得不太着调，却一向与里尔德家划清界限，且暗地里更加偏向苏青。穆辰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滑动，片刻后开口道：“第六军团的主舰坠毁了？”
　　萨瓦的脸上浮现出愤怒，开口就要骂人。穆辰的神色却十分平静，快速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确认现在的情况。多米克族和人类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萨瓦怒道，“第六军团伤亡惨重！在支援的路上被多米克族伏击！不都是你和苏青的伎俩？！”
　　“话不能乱说。”穆辰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和多米克族一直有所交流的不是里尔德家吗？霍夫曼又改变主意，嫌第六军团碍事了？！”
　　“你……！”
　　冯伸手把萨瓦按回座椅，看向穆辰。
　　穆辰与他对视，冷然道：“我与苏青少将、第一军团，从未……也永远不会背叛联邦。”
　　“你不要在这里粉饰太平！”萨瓦气急败坏道，“我们在伏击中死了那么多兄弟……”
　　“你们将俘虏的多米克族装入舰艇袭击第一军团主舰诱导我们开火的时候，没想过会死多少人吗？！”穆辰骤然转过视线怒道，“我手里现在就有当时的录像！”
　　“要不是怕引起联邦混乱，你现在就已经作为战犯被处决了！”
　　萨瓦骤然瞪大眼。
　　“……什么时候？！在塔塔尔星星域？！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当时只向你们开了无关紧要的两炮！”
　　“真可怜。”穆辰冷道，“作为指挥官，你连自己的从舰里面装载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萨瓦呼吸急促，目眦欲裂，“不可能，你把证据给我……”
　　“行了。”冯冷声道，“你们第六军团内部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转向穆辰，点了下头：“联邦军部确实认为你与苏青是战争的导火索，但我相信你们，可以告诉你现在的情况。”
　　穆辰：“我们现在在哪儿？”
　　“华特星。”
　　“十天前，前方战区突然被多米克族入侵。战火迅速扩大，大半军团都赶往了战区。五天前，首都星附近华特星空间门传来有多米克族通过空间跳跃入侵的消息，第十二军团与第六军团于是抽调兵力回防首都星。萨瓦的舰队就是在即将到达华特星时被伏击的。我前脚救了他，刚到华特星空港，就看见你。”
　　穆辰：“原来我降落在华特星……”
　　水上星球华特星，距离首都星的航行日程只有半天。作为首都星外的第一道防线，华特星防守严密，空间跳跃门也并不建立在华特星球之上，而是在距离星球空港还有两小时的航程人造浮空岛上。航舰完成空间跳跃后仍要继续航行一段时间才能接入星球空港。
　　这里与他原本预定的落点天差地别。他一定是在进行空间跳跃时被卷入了空间乱流，又正巧被从华特星空间门附近被冲出，落入星球内部海面中。
　　没有直接落在多米克族群里也算是他运气好。
　　“华特星的守卫队实力和装备都不差。”穆辰眯了下眼，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看见的场景，“但似乎并没有占据绝对优势。甚至……算得上劣势。”
　　“这一批多米克族比联邦过往面对的多米克族更加纪律严明。”冯神色严肃，“它们的配合十分巧妙，就好像共用一个大脑，由一位领导者统一指挥，源源不断从空间门外涌出。华特星的战况比原本的战区还要激烈。”
　　穆辰神情一顿。
　　“你真的不应该对战犯说这么多。”萨瓦喃喃道，“我还是不相信……联邦正要派出使团前往战区与多米克族签订停火协议，如果没有人暗中推动，多米克族怎么会突然发起袭击？！里尔德家就更不可能……”
　　冯没有理会他的话语，穆辰更没分给萨瓦一个眼神。他看着冯，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应该。距离旧王被杀死仅仅两年，新王的孕育期不可能这么短暂。”
　　冯：“你确定旧王被杀死了？”
　　萨瓦：“帕克军团长！”
　　“我确定。”穆辰笃定道，“两年以前，苏青少将烧毁了它的心脏。”
　　萨瓦：“我们应该立即将战犯关入刑讯室！带回首都星刑狱！”
　　冯：“苏青呢？”他再次问道，“第一军团的人在那儿？”
　　穆辰：“……”
　　左右手腕上的电子镣铐相撞，发出一身脆响。穆辰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和他们失散了。”他看向冯，“我们在大约两天前炸毁了多米克族母星。”
　　在空间跳跃完成以前，他确信引爆器已经被植入，甚至被引爆。第一军团的航舰队也早在母星周围包围，就是为了以防母星没有在爆炸中被完全损毁。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保证母星摧毁任务顺利完成。
　　冯：“……！”
　　萨瓦：“！”
　　“……怪不得。”冯低声道，“战区在一天前观测到多米克族星域后方有一道异常凶猛的能量波爆发……”
　　“不可能……”萨瓦倒吸一口冷气，“但多米克族的军队根本没有后撤的迹象！甚至还在持续向首都星外围增兵！如果母星已经消失，它们为什么不回头……”
　　“首都星有它们要的东西……或者要服从的人。”穆辰深深皱起眉，“但多米克族的王……怎么会还有一个？”
　　“我们正在回首都星的路上。”冯说道，“我要把第六军团的伤员送回首都星，带萨瓦中校回军部述职。而无论多米克族的进攻是否和你们有关，我都得把你送到首都星刑狱去……等待军部法庭宣判。”
　　穆辰：“明白。”
　　他站在门边，仔细思索现在应该怎么办。
　　冯把穆辰领入战舰内的一间审讯室，临走前拍了下穆辰的肩膀。
　　“没确认死讯，就还活着。”他从刚刚提及苏青时穆辰脸上的表情猜出了几分当时的情况，安慰他道，“苏青命硬得很，自爆机甲都没死成，更不会死于空间乱流。他去了阎王殿都得被打回来。”
　　“也是。”穆辰笑了一下，“多米克族打到了人类联邦……他是不可能在这时候牺牲的。”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今天会直接把正文结局更完！！嘿嘿嘿作为莫叽给小天使们的中秋节礼物！（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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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终战（2）（二更）
　　◎霍夫曼声音嘶哑：“你在怨我？”◎
　　第十二军团的主舰留在华特星, 而冯所乘坐的从舰则离开战场，掉头快速向首都星驶去。
　　冯转身离开审讯室，大门即将关闭, 穆辰忽而开口道，“对了, 帕克军团长。我的机甲呢？”
　　冯：“……”
　　冯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你那架了不起的机甲外壳损坏得十分严重、近乎完全融化, 但内部装置外的保护层却并未受损, 所有的线路、核心部位保存完好。”他说道。
　　“我本来没打算帮你修它。”冯摊了下手, 神色感慨，坦然道“我叫来了军团的机甲制造师和维修师，本来是想研究其中的构造。但军团的机甲维修师看见它以后……就走不动路了！”
　　冯说道就直摇头, “你不知道，连我的机甲损坏的时候都没见到他们那么积极的留在机甲停放间, 一步都不想离开的样子。里面的构造是没看明白, 就顾着感慨这架机甲多么漂亮，说什么让它这样‘赤.裸’的躺在这里简直就是丧失人性！”
　　穆辰：“……”
　　于是在穆辰苏醒以前, 第十二军团的机甲维修师们和机甲制造师们废寝忘食，众志成城，重新铸造了外壳部件，连夜修好了这架威风无比的机甲。
　　冯看着穆辰, 意味深长道：“我会暂时帮你保管它。”
　　穆辰知道这是冯不准备主动向军部汇报这架机甲特殊之处的意思。
　　穆辰：“多谢。”
　　冯摆了摆手：“不用谢。如果军部索要，我还是会交出去的。”
　　他关上了屋门。
　　穆辰向后靠在椅子上, 抬头望着天花板，思考自己回到首都星以后要怎么办。
　　他会被送入刑狱，而后送上军事法庭。但联邦高层肯定没有确凿证据, 现在又正是开战的混乱时刻。只要里尔德家不死咬住他不放, 那么法庭不可能立即宣判, 他也不会被立即执行死刑。如果能在上庭前见到理事官韶文，那么大概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对多米克族袭击联邦和首都星内可能还有一个异族王这件事……穆辰毫无头绪。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开通讯手环登入星网。
　　冯给穆辰放了水，没有收缴他的通讯手环，只告诉他自己会监控他的一切通讯。
　　这位军团长希望穆辰能够在航舰半日的航行中通过星网大概了解联邦星域中现在的情况和舆论风向，为之后的庭审做准备。
　　在星域外时通讯手环并未与星网连接，现在刚一登录，就跳出了好几条消息。穆辰把那些消息拨到一边，先浏览了最近的几条新闻。
　　第一军团离开联邦后第一年，因为星网上对这一动荡的议论，霍夫曼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公布停火协议。一直到今年年中过后，热度终于下降了不少。三个月前，霍夫曼终于得以向民众公布停火协议细节，并通过几个月的造势，使得大部分民众慢慢接受了停火协议的内容。
　　本月月初，停火协议终于合法通过。联邦组成前往多米克族星域的使团，原定于一周前出发，前往星域交界处与高等多米克族进行第一次和平接触。
　　但战火却突然爆发，使团的出发时间一天天推后，但停火协议却并未被中止，反而因为这场战争，得到了军部更有力的支持。
　　军部第一时间搜索了首都星和周围星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王的信息。而带队入侵华特星的高等多米克族向联邦发出信号，表示如果联邦可以接受它们的条件，它们就将再次撤退。
　　穆辰紧紧皱着眉。
　　他一边思考，点开消息列表中的信息。
　　“别回来。”最上方的信息来自于莉亚，发送的时间还是两年以前，“我……我按照他的要求向军部提交了证据，告诉他们你和我的父亲在爱尔普兰星相识，一切都是你们的策划……”
　　穆辰的手指一顿，将消息列表向下滑。
　　除莉亚以外，无论是钟蓝还是阿鸣，都知道联系穆辰不如保持静默。通讯列表中一片灰色，除了莉亚以外，只有一个共享账号从一天前便持续不断的发来实时信息，每一秒钟都在更新。
　　穆辰神色一顿。
　　对他进行权限共享的人只有苏青，而通常只有被设为特别关注的信息，才会在没有人操作的情况下同时向所有的共享账号传送。
　　穆辰知道对面不可能是苏青本人。如果是少将向他传来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让他安心，并告诉他第一军团的情况，而不会用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模糊方式……
　　他点开共享账号。
　　消息框里显示的是一张电子地图，上方显示着“已激活”的字样。虚拟地图中街道、航线和层叠的建筑密密麻麻。穆辰通过轮廓的外形看出这是首都星的电子地图。
　　这是一个探测器携带的电子地图，通常由通讯侦查人员佩戴，向别人传递出前方的实时信息。而按照共享消息的开始时间判断，实时检测是从一天前开始，将它开启的人既不可能是苏青，也不可能是第一军团中的任何人。
　　光屏之上，随着地图逐渐加载，在密集的点线之中亮起一个绿色光点，代表着探测器携带者已经激活探测器。原本缩小至能看到整个首都星布局的地图以绿色光点为中心自动向外扩大，周围的能量反应随之显示，形成灰色、黄色、橙色、以及深红色的能量光点。
　　穆辰盯着其上的红色光点，屏住呼吸。
　　绿色代表探测器携带者，灰色代表普通能源，黄色与橙色代表能量源武器，而红色代表着‘警示’，是多米克族能量波出现的标志。
　　而这只多米克族离它探测器携带者很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小。
　　穆辰将地图放大，确认绿色光点所在的位置。
　　那里是首都星中心城的位置，距离灰石宫不远。绿色光点周围没有任何建筑显示，呈现出一片空白。这并不意味着他处于一片荒野，相反，在繁华的中心城，这样的空白意味着那片区域内内的建筑与道路都不能被普通的地图卫星探测。
　　而随着地图不断被放大，地图上对这块区域的标记也随之显示出。
　　这处标记的字体与街道标记字体不太相同，明显并不来自于卫星地图，而是被电子地图的制作人后期手动加上。字形铁画银钩，和苏青的手写字体一模一样。
　　“里尔德庄园。”
　　穆辰：“……”
　　穆辰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他第一时间想道了有谁能在里尔德庄园中激活探测仪，同时又和苏青有关。
　　红色的多米克族光点正在快速移动。这样的速度不是驾驶机甲，就是乘坐飞行器。它在里尔德庄园门口停顿，而后速度减慢，一路向内……
　　“这可不像有好事发生……”穆辰轻声道。
　　“冯！”他按下审讯室的通讯按钮，对门外守着的士兵要求道，“我要见冯.帕克军团长。”
　　*
　　首都星已经入夜，里尔德庄园内灯火通明。
　　主楼书房大门紧闭，霍夫曼的助理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未经允许进入。
　　屋内，霍夫曼.里尔德神色阴郁，于明亮灯光下注视着自己身边的人，手指在男人姣好面容上流连。
　　沈舒容蜷缩在霍夫曼脚边的地毯上，身上布满印记。他的左脚被拷在沙发脚边，嘴唇干裂，在霍夫曼的抚摸下睁开眼，随即感觉到脸侧一阵锐痛。
　　霍夫曼中指上戴着的置换镶嵌着五枚价值连城的绿晶石，棱角冷硬，蹭过沈舒容的皮肤，滑出一道血痕。
　　那枚指环样式简单，但就几颗色彩浓郁绿晶石被镶于于其上，就将简单变为了简约高贵。指环所有其他朴素的设计，都是为了凸出这几枚绿晶石的光芒。
　　“霍夫曼先生……”沈舒容向后瑟缩地退了退，想要让过对方的抚摸。霍夫曼的手紧贴着他的皮肤，好像毒蛇吐着信子将他一点点舔舐。
　　“很感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霍夫曼脸上带着笑，笑意却并未蔓延至眼底。他的手指向下，最终停留在沈舒容的脖子上，“绿晶石价格昂贵，有价无市。再问你一次，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沈舒容的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害怕。他对霍夫曼的恐惧与日俱增，已经到了近乎要将他压垮的底部。
　　沈舒容刚刚来到霍夫曼身边时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这个男人掌握着权力，又有无尽财富，他与苏青不同，前途充满了光明。霍夫曼身边的情人多，但对情人却从不小气。凭着自己这张脸，沈舒容为沈家在霍夫曼处多少捞了点好处。这样下去，就算有一天霍夫曼将他厌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守着沈家的家业也能一辈子过得丰衣足食。
　　但这样的梦想终止于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沈舒容想往常一样在接到霍夫曼的通讯后来到里尔德庄园。那晚霍夫曼心情极差，动作粗.暴无比，把他拖入书房，打开了一个装满令人的道具的柜子。那晚沈舒容又哭又叫，却只让身上的人越来越兴奋。他受了伤，也流了血，昏迷又苏醒后霍夫曼已经恢复如常，沈舒容虽然内心害怕，却还侥幸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
　　但情势却愈演愈烈。他一开始还能够忍受，但随着霍夫曼在联邦中的境遇不顺，男人也做得越发过分。甚至有许多次，沈舒容以为自己活不过那个夜晚。
　　霍夫曼夸他哭得好听，对他的兴趣渐浓。于是渐渐变得愈发残.暴……而沈舒容除了在平日变着花样的讨好男人、以寄希望于他能够在那些时候对自己温柔一些以外，别无他法。
　　因为想要讨好霍夫曼，在犹豫了许久以后，沈淑容还是在男人生日的时候拿出了那个盒子。他知道里面的首饰价值连城，会是一件十分体面的礼物，应该能让霍夫曼满意无比。
　　却没想到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不说实话？”霍夫曼的手指骤然收紧。沈舒容发出一声呜咽，已经无法呼吸。他的眼里溢出泪花，断断续续道，“祖……祖母……”
　　霍夫曼冷笑一声，将沈舒容掼到地上。
　　“祖母给你留下的遗产，你觉得适合做我的生日礼物，于是把它送给我。”霍夫曼重复着沈舒容之前对他说的话，笑道，“呵，看来昨天晚还没让你学乖。”
　　“绿晶石，有价无市，全联邦的产出量不足三位数。它的昂贵不是毫无道理……因为它就是这么昂贵的高浓度能量晶。和费亚罗的耳坠与戒指上的宝石一样，甚至更加稀有。”
　　“费亚罗身上的首饰，是靠着琼.拉德当年的雄厚家底获得。你们沈家又是凭什么？”他覆上沈舒容的身体，欣赏着对方脸上的恐惧表情，“虽然我很感谢你送给我的能量晶石，它能够给我的资产数额增加不止一个零。但是宝贝儿……你得跟我说实话……”
　　沈舒容满脸是泪，在霍夫曼一次又一次的逼问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是……是苏青！”他浑身发抖，几乎将这个名字嚷了出来，大叫道，“是……是他当时给我的订婚戒指！”
　　霍夫曼：“……”
　　霍夫曼额头青筋浮现，猛然用力。沈舒容发出一声惨叫，昏厥在地。
　　“真晦气。”霍夫曼站起身，摘下手指上的戒指，却还是没舍得扔到一边。他把沈舒容踢到一边，“你还真是不懂事……”
　　屋门被从外敲响，助理对屋内的惨叫充耳不闻，恭敬道：“部长，是瑞少爷。”
　　霍夫曼按了一下桌边的按扭，打开书房大门。
　　“父亲。”
　　“回来了？”霍夫曼转头看他，沉着脸，并没对瑞露出笑意。
　　瑞身上穿着住院服，面色平常，对霍夫曼摇了摇头，“他们只怀疑我是基因病。”
　　“呵，基因病。”霍夫曼阴郁道，“我以前就对基因病的说法有疑虑。你的血液样本偏偏有问题。”
　　联邦这两年对传染型基因病严防死守，且至少对基因病患者进行长达六个月的身体信息追踪。要不是他用了点手段，瑞现在还在首都星医院基因病科室关着。
　　瑞平常不怎么出门，所有体检都在家族医院进行，从未对外留下过血液样本。但瑞在与多米克族谈判的使团名单确认，名单确认后，灰石宫举行了使团出行典礼，却又偏偏在当场对所有人进行了身体健康检测，霍夫曼甚至没找到机会拒绝。
　　“韶文这两年越来越不好控制，不再唯唯诺诺。我看第三保密实验室失窃八成就有他的手笔，这几年来，他估计已经私下找到了其他控制费亚罗病症的方法。”霍夫曼冷着脸，“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费亚罗生病的原因，指不定就怀疑到了我们头上。”
　　“没关系。”瑞说道，“我们就要离开了。尽管双方已经开战，但谈判却仍会继续。”
　　霍夫曼：“瑞。”
　　“我本来不想让你加入使团。但你一定要来，惹出一身麻烦，现在多米克族又对联邦开战。”他的神色更加阴沉：“你不是这么对我保证的。”
　　瑞看着霍夫曼，笑容忧郁，“抱歉，是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说道，“被检测出基因病阳性、关进隔离舱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所以我希望能有人救我。”他说道，“就像那时候一样。”
　　霍夫曼声音嘶哑：“你还在怨我？”
　　“倒也没有。”瑞的眉间仍带着一抹愁绪，嘴角却更大的勾起，“父亲，应该是一直在感到恐惧吧。”
　　“你总是不允许我离开庄园，一开始也并不想让我加入使团。尽管我已经离开了那间实验室，却似乎仍旧被囚禁在这里。你一直在害怕吧……”
　　“害怕我已经不是你的儿子。”
　　“我不是……”
　　重物撞上墙壁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响声。鲜血四溅，落了沈舒容一脸一身。霍夫曼瞪大眼，还没说完的话语被卡在喉咙之中，眼里映出瑞的身形。
　　瑞笑了笑：“我确实不是。”
　　“当时你通过模仿琼.拉德实验，把我与他融合。于是我拥有了他的记忆，伪装成他的样子。为了不被你杀死，装作你的孩子。”多米克族的喉枪从瑞的喉咙里射出，将霍夫曼的脸孔订穿。
　　里尔德家主喉咙中发出咯咯的细碎声响，他伸手，想要推开瑞的头，却没有成功。瑞的脸上带着平日里常有的笑容，将霍夫曼抵在墙角，牙齿变得尖锐而锋利，咬住他的颈侧，撕扯下一片血肉。
　　“你看见过我吃人。”瑞慢慢将霍夫曼的血肉咽下，“我那时候饿极了，实在没有忍住。但幸好你以为那只是一点融合后的‘后遗症’。”
　　咀嚼声在屋内响起。沈舒容幽幽转醒，茫然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看见了这一生中最恐怖的场景，发出惊恐尖叫。
　　“人类基因限制了我的能力，于是我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但有一天，我的兄弟被人杀死了！”
　　霍夫曼发出毫无意义的啊啊声，似乎难以置信，又似乎在向人求救。他的双手向前伸出，却无人能够回应
　　被栓在沙发角的沈舒容早就吓破了胆，一个劲向房间另一边爬去。瑞慢条斯理的享用着餐前甜点，笑着道：“你看到了琼的实验结果，他将我的兄弟和人类融合。你以为那名人类获得了了不得的能力，于是从琼的手里偷来了我。”
　　“我应该感谢你。”
　　“我和它从同一枚卵分裂而出，势必要将另一方拆穿吃尽，才能获得全部的能力。曾经我险些要被它吞噬……但你把我们分开……”
　　霍夫曼双目圆睁，随着瑞的叙述，脸上的血肉几乎被啃食殆尽。他的手臂落下，失去了气息。与此同时，第二口腔从瑞的头顶伸出，轻松破开霍夫曼的头颅。
　　沈舒容叫得近乎失声。他的浑身发抖，双眼翻白，经受不住这样的场景，再次昏迷了过去。尖叫声传到门外，但助理对书房中传来沈舒容的惨叫见怪不怪，毫无动作。
　　“我一直不想要让你杀死苏青。我的兄弟一定会去吃掉它，而它的能力越强，它消亡时，我的能力就会越强。真可惜，它居然那么轻易的被人杀死……”
　　“于是我知道了人类的机甲和航舰有多么恐怖，也很满意你提出的和谈计划。但后来我发现……能力恐怖的也只是那一两个人你而已。我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力量……而他们又不在人类星域。那我为什么不趁机把你们全部占有呢？”　瑞喃喃自语道，“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
　　模糊的血肉残渣在地面上飞溅，又被瑞舔舐干净。它将霍夫曼蚕食殆尽，而后抹了抹嘴，舔着唇回味了一瞬。
　　“我不怎么在意被毁坏的母星，那本来也不是我的巢穴。当我有了足够的食物，我能够筑出更厉害的巢……”
　　它的身躯拉长变宽，变为了霍夫曼的样貌，将地上染血的衣物随手堆进书房深处，戴上霍夫曼的通讯手环与戒指，按下通讯器按钮。
　　“重新拿一套衣服来。”
　　里尔德家的助理对霍夫曼这样的要求习以为常，很快为瑞拿来了新的衣物。
　　瑞看了他们一眼，把沈舒容扛起，舔了下嘴唇，
　　“上飞行器。”它说道，“我得联系那位对谈判计划不太满意的理事官……我们要求提前启程。”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还记得……蔓蔓想要去里尔德家杀人！是的它就是想去吃瑞的!（一只知道没有把线埋好的莫叽默默望天）
　　感谢在2022-09-10 11:48:30~2022-09-10 15:0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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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终战（3）（正文完结）
　　◎迟来的告白◎
　　这是一个无比繁忙的晚上。
　　自从多米克族与人类联邦开战以后, 灰石宫和军部的夜晚常常灯火通明。韶文看着满屏的文件，头大如斗。
　　战区的情况比不乐观。多米克族倾巢出动，派去的军团都陷入苦战。而多米克族对首都星附近星域的偷袭更让军部司令室中养尊处优的几个老家伙们吓破了胆, 空前积极的支持起霍夫曼的和谈计划来。
　　尽管第六军团和第十二军团都已经回援首都星与华特星护卫队。但这两个军团，其中一个在半途被伏击损失了近半兵力, 另外一个又是被认为是个凑数的……之前跳着脚和里尔德家作对的拉德家真等敌人达到了面前, 反而做起了缩头乌龟, 一言不发。
　　韶文不觉得这时候去和多米克族谈判是什么好主意。他将谈判时间一再押后, 但霍夫曼一再要求，更是在今晚发起通讯，直截了当的要求他立即派遣使团前往开往边境。再加上冯.帕克那边的消息……
　　“嘟。”通讯器响了一声, 又一道通讯接入。
　　“理事官先生。”冯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屋内。第十二军团长神情肃穆，开口道：“我们已在首都星空港降落。”
　　韶文揉了下额头, 看了一眼身侧。
　　理事官办公桌旁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道通向休息室的一道小门, 费亚罗正在门内沉睡。
　　“霍夫曼的航舰已经在空港A号端口等待起飞。”韶文说道，“他们的飞行器即将到达空港。”
　　冯：“我们看得见他们的位置。他们已经进入低速航道。”
　　“空港的权限已经暂时转交给你。”韶文肃然道, “冯，如果你和第十二军团行动失败，我不能向军部保你。”
　　冯笑了一声：“你对苏青也说过这种话？”
　　韶文：“……”
　　“我们军团混成这个样子，最开始是为了别惹到琼.拉德, 让他派我手下的无辜士兵为他疯狂的入侵宇宙计划送死。后来又是为了躲主和派和主战派之间的乱子，不想像苏青一样, 为了不知道联邦多少年后的未来，现在就去送死。”
　　“但我们也不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敢站出来的孬种。理事官先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韶文：“……”
　　理事官神色微动, 手指收紧, 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维.稳了太久, 已经失去了该有的锐气。
　　电子地图上，绿色的光点与红色的光点重合，进入首都星空港。
　　“霍夫曼”走下飞行器，登上航舰舷梯。
　　夜色宁静。空港接口中除了里尔德家的航舰，就只有刚刚进港的第十二军团舰艇。冯靠在墙边，挂断通讯，远远向“霍夫曼”打了个招呼。他的表情自然，右手抬起的同时，左手指尖勾出腰间悬挂的激光枪。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亮白色的光柱精准射向“霍夫曼”的眉间，发出刺啦声响，却并未在它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被激光灼烧过的皮肤泛起白色鳞片，泛起轻微的浅灰色。
　　“霍夫曼”脚步微顿，看向冯，神色诧异。
　　“被发现了？”它并不觉得恐惧，只奇怪道，“为什么？”
　　空港的巡逻机器人与警卫一起冲出，远远将“霍夫曼”围住。有人警卫立即进入“霍夫曼”乘坐的飞行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同行者的身影。
　　瑞脸上挂着忧郁笑容，摇了摇头，静立在原地，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当然伤不了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巨大的第二口腔忽而从头颅中央拔起。它的身形也随之拉长抽长——
　　激光枪齐射，却不能伤害它分毫。瑞发出一声咆哮，对于周围出现的口粮十分满意，黑色的能量束与暗红色的腕足从第二口腔下喷涌而出，好像奔涌的浪潮，卷向外侧包围他的每一个人。
　　冯：“后退——”
　　空港中的情景如实映在穆辰眼里。
　　借着机甲的视觉，哪怕隔着五六百米，穆辰也能将远处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眯起眼，安静等待着，低声自言自语道：“你最好再长大那么一点……哇哦，不错。”
　　“这个大小正合适！”穆辰扣下扳机。
　　瑞的喉枪激.射而出，在它头顶，空港的顶棚却忽然向两侧收拢，露出一道缝隙。那道缝隙之后，并不是黑暗夜空，而是一片灼目的绚丽紫光。
　　在瑞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以前，那道迅捷无比的紫色光芒携带着恐怖的能量流从天而降，精准击中瑞的头顶。
　　“轰——！”
　　随着一声巨响，冯和周围的所有警卫们都被向外掀翻出去，空港地面都在震动，紫色流光正射.入瑞的第二口腔，将它从头到脚浇灌，燃烧的火焰铺满空港地面，向四周逸散。
　　警卫们身穿防护服，在冯的指令下快速后退。空港顶棚彻底收拢，露出被光芒映亮的夜空。
　　黑色的机甲立于港外高耸的监察塔塔顶。他溶于夜色，背后黑色炮管组成的羽翼收拢，像是不会失手的暗杀者，又像是判下死刑的审判者。他的左臂抬起，等身长的炮口再次亮起。
　　炮管内环的光芒快速凝聚。穆辰神色沉静，移动炮口，目光追随着瑞的动作，再次扣下扳机。
　　又一枪，将多米克族的脖颈利落洞穿，喉枪组织溶解，正在蓄能的伽马炮的发射器销毁。能够轻易穿透母星组织的高能粒子束击碎了它的鳞片，烧毁了它的血肉。瑞负痛的怒吼响彻首都星。无数人从夜中惊醒，慌张望向远方。
　　穆辰手中的炮口再次蓄能。
　　黑色的能量束从瑞的第二口腔下喷涌而出，向外弥漫。活跃的能量束仿佛蔓蔓当时从体内.射.出的巢穴组织，将瑞的身形顶入高空。
　　它发出愤怒咆哮，伤口中不断向往喷涌着黑色的血，却并没有死亡的征兆。它的一半第二口腔被穆辰的炮口轰塌，砸向地面，从口腔中射出的能量束却变得愈发密集和粗壮。
　　原本作为诱饵的冯与警卫们已经撤出空港。第十二军团长仰头望向高空。他的见识并不浅薄，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这么恐怖的画面。
　　多米克族的能量束撕开了瑞背后的虚空，异族的王发出连串吼叫，呼唤着自己的同族。
　　而在穆辰身后，更多的制式机甲从依次有序升起，排满夜空，与它对峙，严阵以待。他们抬起炮口，炮火落在瑞的身上，却没有将它击落。
　　在它身后，空间裂缝正向两侧快速蔓延，浓稠的黑色甚至将穆辰射.出的粒子流吸入其中。瑞身后的黑色光束将周围的一切能量吸引吞没化为几用，空间裂缝在首都星上方横亘绵延，而后向上下骤然拉开。
　　浩浩荡荡的航舰群从虚空裂缝中涌出。穆辰瞳孔微缩，几乎就要再次扣下扳机。
　　这道空间缝隙似乎通向人类与多米克族交火的战场。
　　密集的联邦航舰群从空间裂缝中开出，整齐而肃穆。它们通体漆黑，并没有多米克族航舰群的丑陋外貌。金属色的光泽反射着首都星上方的淡色月光，航舰身侧以银色打出的大写壹字标记被月光映亮。
　　一架与航舰群同色的漆黑机甲悬立于最前方，反手倒提着激光长.枪，枪尖银亮色的激光刃照亮身前夜空。
　　他就出现在多米克族的正上方，好像本该出现在那里。黑色的机甲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他手中的长.枪垂直向下，干净、利落、迅速、却又并不惶急。
　　他游刃有余，动作精准，带着无法被阻挡的力度，贯穿多米克族头顶的残破巨口。随着一声破空锐响，亮得耀眼的激光刃刺入多米克族的身体，穿透半颗心脏，从它的体表另一侧穿透而出。
　　一瞬间的场景似乎被人定格慢放。多米克族向前跌落，仍旧想要逃窜，但又一道银色光芒闪过，划破夜空。穆辰手中的长.枪掷出，紧跟着瑞的动作，将它狠狠订入地面，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随着一声怪异的长啸，黑色能量束瞬间消弭，高空中的空间裂缝也随之合拢。
　　瑞的身体被交错长.枪穿透，黑色的粘稠血液喷涌而出，好像永远不会停止。首都空港的地面被粘稠黑色积满，又被其中的腐蚀性物质灼烧，缓慢溶解。
　　两架黑色机甲从上方落下，穆辰伸出手，动作利落迅捷，伸手掰开瑞的头。
　　多米克族只剩一半的头颅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在它头颅的空腔下之下，那颗黑色的心脏已经被两支枪杆洞穿，已经不再跳动。
　　通讯频道中一片静谧，片刻后，终于有人小声道：“死了？”
　　“死透了。”穆辰出了一口气，在频道中宣布道。
　　通讯频道中传出一阵欢呼，穆辰却无暇理会。他看向身侧，低声道，“你……你们从哪儿来？”
　　“战区。”苏青的声音响起。
　　穆辰的心终于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尽管知道不可能，但在苏青开口以前，他仍旧有一瞬间害怕这架机甲里坐着的是别人。
　　“我们正从多米克族星域往回走呢！”勒曼紧跟着说道，“刚到战区不久，看到那个大——裂缝——我们还怕里面是多米克族的援军呢！结果往里一看——”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明显对与穆辰重逢兴奋非常。
　　“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勒曼叫道，“预定落点那边的小队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幸好搜救队先多米克族一步找到了老大，结果没看见你……哇老大醒来后听说你不在航舰里的那个表情……”
　　“闭嘴。”苏青打断勒曼的叙述。
　　他沉默片刻，对穆辰淡声道，“归队。”
　　穆辰脸上勾起一个笑容。
　　第一军团主舰伸出轨道，将机甲接入接驳舱。穆辰迫不及待，跃出驾驶室。舱门打开，苏青已经先一步等在门口。
　　少将背脊挺直，容貌英俊一如既往，正站在升降台前方注视着机甲驾驶室舱口。
　　穆辰的视线与他相接，脱口而出道：“你的脸色好憔悴……哎！”
　　苏青骤然向前一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青年并不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具躯体紧紧相拥，头颈相贴。片刻后穆辰后退些许，苏青低下头，与他接吻。
　　没有人想要先一步结束，哪怕穆辰被苏青吻得喘不过气来。
　　随着重逢的喜悦一起涌来的是分离时被他强压在心底的恐惧。他紧紧纠缠着苏青，根本不想再将对方放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升降台已经降落到地面，两人却仍旧拥抱着，跌跌撞撞离开升降台。
　　苏青被穆辰推着背靠向舱壁，他没有抵抗，揽着穆辰的手臂不断收紧，几乎要把青年嵌入自己的身体。
　　他们一次次亲吻，不知道过了多久，穆辰磨蹭着苏青的脸侧，终于稍稍退开些许。他凝视着少将，手掌向下，解开他的衣服扣子，目光落在苏青的胸膛。
　　一道道伤疤交错横亘在苏青苍白的皮肤上，边缘仍泛着粉红，几乎要把他的胸膛布满。
　　少将身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不久，无法被治疗仪立即消除的疤痕显示出当时他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母星爆炸时你为了打开空间跳跃装置关闭了机甲的防护罩，是不是。”穆辰抚摸着他的皮肤，低声道，“那些能量光束不能被机甲的外壳阻挡……”
　　苏青揽着穆辰，微微弯腰。他把下巴放在穆辰的肩膀上，轻声出了一口气。
　　“幸好你没在空间跳跃中出事。”他低声道，“我很后悔没再关得早一些。”
　　穆辰：“……”
　　“再早你肯定没命了！”穆辰恶狠狠在苏青耳边道，“你想都别想！”
　　少将唔了一声，忍不住侧了下头。
　　“好大声。”他说道，垂下眼，神色之中似乎有些委屈，“好凶。”
　　穆辰：“……”
　　穆辰耳根骤然泛起一片红色。
　　“别撒娇！”他后退一步，虚张声势道。接驳舱内的光线昏暗，但苏青还是看到了他耳后的绯色。
　　少将的注视专注，又带着一点不易被察觉的笑意。穆辰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一把遮住苏青的眼睛，让他转身向外。
　　“走吧。”穆辰说道，“回指挥室！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第一军团航舰群已经调转方向，开向首都星外的华特星。
　　失去王的多米克族愤怒非常，仿佛失去理智，攻势骤然猛烈。越来越多的多米克族从它们占领的空间跳跃门中涌出。华特星护卫队应接不暇，接连发出紧急求援信号。
　　星球内外都已被血色与战火环绕，不断有人死去，又不断有人顶上。这一晚的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护卫队指挥官神情绝望，几乎以为无法在援军到来之前守住这道防线时，却看到一道蓝色粒子光束从战场侧方亮起。
　　它好像一道流星，滑过指挥所上方的夜空，将多米克族航舰骤然吞没。
　　“是援军！”通讯器中有人惊喜道，“援军——航舰上的标志……是第一军团？！”
　　黑色的航舰群冲入战场。
　　无数机甲从战舰之中涌出，进入混乱宇宙。多米克族的航舰一艘艘炸毁坠落，敌我双方的机甲战舰残片混杂在一起。当黎明到来之时，那些残片已经在星球周围汇成了一道残忍至极的星环。
　　第十二军团的航舰紧跟着赶到，接管了已经接近尾声的战局。第一军团的舰艇在短暂修整后继续航行，穿过刚刚夺回的空间跳跃门，杀入战区中多米克族战队后方。
　　多米克族倾巢出动，但因为母星被毁，失去了后方的援助，终于在损伤惨重后向后撤离，想要逃离战场。
　　首都星中，韶文看着光屏中的战报，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继续追击。”
　　这是他第一次下达向多米克族星域内追击的命令。
　　勒曼收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大笑出声，一拍桌子，扬眉吐气道：“这还算点样子！追击——！”
　　这是一场历时几个月的战争。星网上每天都在播报捷报，却也在播报着在战区牺牲的英雄们的名单。
　　直到星历907年的年末，牵动全联邦人们心弦的这场大战终于以人类联邦的全面胜利而结束。
　　确认多米克族星域内再无残余后，联邦军团陆续掉头返航。当第一军团主舰在首都星外华特星空港降落时，无数镜头悬浮在空中，密密麻麻几乎要把天空遮满。
　　警戒线后人头攒动，每一名特派记者脸上都带着兴奋笑容，几乎家家户户的光屏中都播放着这一场英雄凯旋的直播。战士们的家属更是早早到达了华特星，等在空港外，挤满了好几条通道。
　　他们脸上带着笑，也流着泪，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哪怕等重逢近在咫尺，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只想能够早点见到亲人的面容。
　　哪怕只早上那么几分钟。
　　第一军团主舰舱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打开。
　　直播中的场外主持人神色兴奋，快速道：“最先出现的果然是第一军团！他们在这场对多米克族的战役中一如既往！立下了赫赫战功！”
　　“联邦的每一位战士都是我们的英雄！但我必须要说，第一军团在这场战中立下的功劳无人能比！而苏青少将和他的伴侣穆辰上尉也为联邦带来了太多的希望与惊喜……”他快速回顾着过往几个月中，第一军团打下的几场经典战役。
　　光屏画面中，舷梯从航舰中放下。主持人不由自主停下了话头，等待着下一个画面。
　　无数人和他一样，屏住了呼吸。现场的人群寂静无声，在一片静默之中瞪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直到两道军装笔挺的身影出现在舷梯之上。
　　“嘭——”
　　礼花在空中绚烂绽放。
　　同一时间，万人的声音汇聚在一处，欢呼在空港中炸响，带起隆隆回声，甚至盖过了礼花发射的声响。
　　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以至于穆辰的神色产生了一瞬间的茫然，愣在原地。苏青脸上带着浅淡笑容，轻轻推了下穆辰的腰，示意他继续向前走。
　　洋洋洒洒的花瓣由早就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从天空洒下。无数张脸带着快乐与希望，崇拜与尊敬，热切注视着那两道身影，迎接着他们的回归。
　　最前方的星网新闻总台摄像镜头围绕在两人身边，最新代麦克风功能强大，在一片快乐的喧闹中捕捉到穆辰对苏青的低语。
　　“一会儿不会要发表讲话吧？”穆辰虽然感动非常，但也对眼前的阵仗略微不安，微微侧头询问苏青，“我记得你以前凯旋回归的时候有过演讲采访。”
　　苏青不明所以：“什么？”
　　“演讲。”穆辰强调道，“十年前，你带领第一军团把多米克族赶回星域，回首都星进行授勋仪式的时候发表的那种演讲。”
　　那是联邦与多米克族开战初期获得的第一场重大胜利。穆辰记得清楚。
　　那也是他第一次从录像中见到苏青。
　　红毯已经走到了尽头。穆辰抬起头，果然在进入大厅的门前看到了一位守在那里的记者。
　　记者兴奋得拿着话筒的手都在发抖，因为太过紧张而卡壳了一瞬。他还没有说出开场白，苏青却已经率先伸手，接过他递出的话筒。
　　少将一只手盖着扩音器，看向穆辰。
　　“干什么。”穆辰面带微笑，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小步，示意他赶紧说话，想要就在一边当一个面带微笑的背景板。
　　他平生最怕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这种正式场合，说一些好像一定得让所有人、所有观众都深受触动的话语。
　　苏青虽然平时话不多，但穆辰相信他一定能在这件事上胜任。
　　因为他永远记得，自己还是垃圾星上一名流浪的小偷时，曾站在街上一名富豪家窗外，扒着窗户偷偷看到的、客厅内的虚拟投影录像。
　　现在想起来，那名所谓的富豪比现在联邦的普通居民生活得还差。只是在穆辰曾经生活的那颗被战争席卷、一片荒凉星球，能每天都填饱肚子的人就是了不得的大富翁。
　　那时候衣不蔽体的小孩懵懂得没有任何善恶观念，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在何方。他只记得屏幕中的那名年轻军官。那个人的容貌英俊，神色锐利，投来的视线漠然，却又坚毅无比。
　　那时候的穆辰甚至不能理解苏青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却把他的话语深深记在了心里。因为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好酷，又好帅，说话时的模样让人难以忘记。
　　穆辰看向身侧，身边人的脸与回忆重合。少将漆黑的眼里却带着录像中没有的一点笑意。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趁此宣告的话……穆辰。”他侧头与穆辰对视，声线平稳，“我还没有认真对你告白过。”
　　“啊？”穆辰睁大眼，第一时间去确认他乱说话的时候有没有盖住麦克风。
　　少将当然没有。
　　他的唇边带着笑意，抓住穆辰要去盖麦克风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爱你。”苏青说道。他的声音响在穆辰耳边，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他的神情柔，却又肃然郑重。少将的用词普通，语句简单，但诉说着平生最浓烈的一份情感。
　　在青年诧异得仿佛呆愣的表情中，苏青看着穆辰，于万人注视之中再次重复。
　　“穆辰，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啊！！！！熬夜写到现在——！终于写到了这一刻！——莫叽其实很久以前就想过完结的时候要发表什么感人肺腑的发言（什么），但是现在反而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写这篇文经历了很多的痛苦……一度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看到键盘就想哭（望天），真的是在连载这篇文之前从没想到过自己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hhhh  但是在这样痛苦的过程中我也学到了很多！并且也收获了这——么多小天使的鼓励！如果没有你们我肯定早已含泪断更上万次（什么）疯狂向所以支持我的小天使们笔芯！！！——尤其是一路追更的小可爱们——发射出一大片爱心把你们淹没！并附赠大量爱的啵啵！！——
　　这篇文最初预计的字数只有20w，写到现在既没有过多的更改主线也没有加入预计以外的任何支线，当然也没有注水！就莫名多了一倍的字数……最后的这一天莫叽本来以为自己会感觉松了一口气，但其实五味杂陈，还十分的舍不得。不过无论如何，故事的正文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这篇文虽然反复构思修改过，但还是有很多的不足，也有很多笔力有限没能写到的情节。所以也非常感谢小天使们不嫌弃莫叽的文笔和故事，一路支持！嗷呜鞠躬！
　　最后这几天莫叽既没有拖延时间也没有疯狂赶稿，就正巧在中秋节这天完结，一定是命运的指引!让我把这篇文的结局当作小天使们的中秋节礼物！大概也是莫叽唯一能送给小天使们的礼物了吧！（虽然还要大家花钱自己买啊哈哈哈哈）（恬不知耻的忽略这一点）在这里祝所有的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也让我们再次感谢本色出演的主演苏青和穆辰！一众配角！和饰演多米克族的特效演员们！（咦）
　　希望小天使们给莫叽的这篇文留下一点点评论！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好！这样莫叽就可以努力进步——！爱你们！
　　接下来的几天莫叽会把存稿修一修，然后下周应该会掉落番外！肯定会有的比如辰辰的过去（居然没在正文里找到机会穿插！我也是对自己感到蛋蛋的无语！），还有辰辰和少将的婚礼！（不得补上）其他还可能出现的比如战后日常，辰辰和少将变小人与对方度过的一天（没错莫叽贼喜欢这种戏码）……但要看莫叽能不能码得出来所以随机掉落！……小天使们下周不要忘记回来看哦！（挥手绢）
　　再然后！（虽然还没有到最后完结告别的时候）(但忍不住插播一条广告）下一篇会开的文应该是文案上那篇养狼的预收！软萌天才机甲制造师和阴郁护短机甲师的故事！敬请期待——
　　那我们就！下周番外见哦！啵啵啵！！再再次——！比心心！！中秋快乐！！！
　　（哦对！因为太晚了莫叽先去睡觉！评论区睡醒了来看！）（啰啰嗦嗦）（被一把拍飞）（我还会回来哒——）


第118章 番外: 战后（1）
　　◎人类动荡却又辉煌的历史，将被继续书写◎
　　第一军团凯旋是全联邦关注的大事。实时报道与相关新闻稿一整天都挂在星网新闻频道首页。就算退出新闻频道, 在各大讨论社区，飘在最前端的也都是与此相关的讨论话题。
　　无数人讨论着战争的不易，为战士与家人们的团聚感动和心酸, 当然也有不少人讨论着苏青对穆辰的那场当众告白。
　　当晚，首都星公寓中, 穆辰看着苏青把相关录像下载保存, 一时心情复杂。
　　这确实是一段无比美好的回忆, 就算等到穆辰老去, 在一生的精彩绝伦中，这也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章。但现在……穆辰其实并不是很想面对自己当时可以算得上是愚蠢的反应！
　　视频中的自己表情呆滞，脸上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 要遮麦克风的一只手被苏青抓着半天没有动作，半抬不抬悬在空中。他傻呆呆看了少将好一会儿, 才在苏青专注无比的注视中哦了一声, 神游一般回道：“我也爱你。”
　　穆辰：“……”
　　穆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带着懊恼想道, 实在是有点太傻了！最后那一句告白怎么听起来那么敷衍！语气还不够真诚！表情也不够深情……
　　穆辰深深为自己的表现感到不满！更何况……他怎么就没先一步意识到那是个表白的好时机呢？还被苏青打了个措手不及。少将怎么这么会？！
　　穆辰忍不住怀疑起苏青的感情史。但无论是在他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都确切的知道苏青过往的“绯闻对象”只有沈舒容一个人，还是为了让苏老元帅安心去世才订的婚。
　　苏青不知道穆辰正在想什么，他把视频重新放了一遍, 开口道：“很可爱。”
　　穆辰：“……”
　　穆辰回过神来，越过苏青伸手关了他面前的光屏。
　　“别看了。”他没好气道, “看什么录像！看真人行不行？”
　　苏青于是看向穆辰，视线专注，应声道：”好。“
　　穆辰：“……”
　　穆辰被他看了一会儿没忍住, 扑过去堵苏青的嘴。
　　这是他们离开战区、离开战舰后第一次接吻。
　　战争中的特殊情况解除, 这个吻没一会儿就变了味。等穆辰喘着气重新抬起头时, 他和苏青的睡袍都已经敞.开。穆辰正跨.坐在少将腰上，一只手撑着他的胸膛，而苏青的两只手都搭在穆辰腰侧，眼底的目光幽深。
　　他们都已经洗了澡上了床，原本该睡了。但此时此刻……穆辰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有些对不起这个平静安宁的夜晚。
　　之前在战区时因为局势紧张，他和苏青的举动仅限于互相帮助，也总是戛然而止。现在没有了对体力过度消耗和意外受伤的顾虑，穆辰看着苏青，就好像看着一桌盛宴。
　　眼馋，一时还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穆辰眼里带着热切，研究了一会儿。
　　苏青：“……”
　　少将没想到穆辰突然碰了那个地方，身体骤然绷.紧，长直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压住一身闷.哼。
　　穆辰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被他弄得更加兴奋，克制不住地俯身去吻他的眼睛，而后是鼻子和唇。
　　苏青放在穆辰腰上的手掌忍不住收紧，微微扬起了头。
　　苏青的呼吸急促，用力把穆辰压向自己。（这里的意思是单纯的拥抱）。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垂下眼，掩住眼底侵.略性的锐意，任由穆辰到处点火。
　　他在诱捕强大的猎物。最好的猎手总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他知道穆辰在想什么，所以要等到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彻底放松了警惕……
　　但青年生涩的行为却强烈地撩.拨了他的感官，让他备受折磨。
　　苏青竭力忍耐，每一秒都觉得身体要脱离自己的控制。他又度日如年，觉得那把火持续不断烧着，越来越旺，却不见下文。（这里是单纯心理描写）
　　苏青的喉结动了动，压抑着情绪开口道：“怎么了？”
　　他的嗓音沙哑，格外性.感，听得穆辰心神荡.漾。
　　穆辰：“……没买东西。”
　　他从苏青颈边抬起头，神色懊悔之极，对苏青解释道：“就是那个。”
　　他们今天一半时间都在航舰上度过。下航舰后，穆辰又因为少将的当众告白走神了好一会儿。他们到了首都星后，又直接去灰石宫参加了理事官主持的会议，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以至于穆辰完全忘记做这方面的准备！
　　穆辰和苏青打商量，“要不……现在叫快递？”
　　苏青看着穆辰，微微皱着眉，神色隐忍，半晌后应了一声。
　　“放心，很快！”穆辰拉过光屏，抿着唇进入商场。箭在弦上却不能发，他自己也忍得难受。但等穆辰打开了商城，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穆辰：花样也太多了吧！尺寸标得模模糊糊，他都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
　　苏青：“……”
　　苏青搂着穆辰，没分一点目光在光屏上，只用指腹摩.挲着青年的脸侧，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连。
　　穆辰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好看。
　　青年正微微皱着眉思索该如何选择，眼里蒙着一层因为强.忍而漫上的水光，不明显，却惹人疼。
　　两人的呼吸声在屋中清晰可闻，苏青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伸出手。
　　“先帮你。”他哑声道，“穆辰……看我。”
　　“唔！“ 穆辰被他猝不及防碰了一下，身体一软。苏青腾出手来撑着他的腰，让他趴在自己胸口。
　　“别……你别捣乱……”穆辰正陷入左右为难的纠结，喘着气按下苏青的手臂，却没能成功阻止少将的动作。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少将牵动，很快被他弄得没发集中精力再去看光屏，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都在发.颤。
　　苏青却对此还不满足，手掌继续移动。
　　穆辰：“！”
　　他浑身剧烈一抖，全无准备，忍不住叫出了声。
　　床上的被子在两人的动作中滑到了地下，睡袍更是早就被扔到一边。床铺在越来越剧烈的动作中发出轻响，又被穆辰的声音遮盖。光屏已经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而关闭，屋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月亮升至最高处，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照出一室的旖.旎凌.乱。
　　第二天一早，穆辰醒来时苏青已经起了。
　　楼下传来星网新闻晨间播报的声响，混杂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叮叮咣咣的动静，明显是少将正在做早饭。穆辰发了会儿呆，撩开被子下了床，怎么想怎么觉得昨晚的事情有些不对。
　　他当时意乱情迷，感官都被打乱，实在不能思考，更不可能阻止。昨天晚上，他好像一艘大海中的小船，随着苏青到动作而在风雨中飘摇，只知道紧紧抱住那具熟悉但躯.体……
　　但……虽然只是手指，苏青为什么……？！
　　为什么是那个地方？！
　　穆辰满脸通红。
　　他甩了下头，一边告诉自己和爱人做这种事天经地义，一边忽略心里升腾出的羞耻感，努力思考昨天晚上的情形。他一边想一边进了浴室，而后被镜子里到自己吓了一跳，打断了思路。
　　穆辰摸了摸自己胸膛和脖颈上的红痕……他今天怎么出门见人？！
　　关于昨晚情形的思路立刻被打断。穆辰匆匆换了衣服，下楼找人算账。
　　他刚进了厨房，还在酝酿气势，就见苏青转过了身。少将睡袍的领口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皮肤，从胸膛到脖颈的一串草莓明晃晃昭示着穆辰昨夜做了什么。
　　穆辰：“……”
　　苏青神色平淡：“起来了？”
　　穆辰：“……”
　　穆辰上前两步，拢了下苏青到衣领想把印记藏住。他的手指在少将的领口顿了顿，又忍不住摸了摸，思路岔开到一边，由衷道，“挺好看。”
　　苏青的目光在穆辰颈边停了一秒，而后应了一声，把早餐端到桌上。穆辰跟在他边上看了一会儿，重新想起自己刚刚被打断的思路，欲干咳一声，干脆问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
　　苏青抬眼看他：“不喜欢？”他的语音一顿，“但似乎很享受。“
　　穆辰：”……“
　　苏青放下手中的早餐托盘：“看资料学的，想让你高兴。不喜欢我下次换一个。”
　　穆辰：“……”
　　他看着苏青给自己榨果汁，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又想起少将每次靠在床头并不介意自己主动的样子……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苏青只是希望他多获得一点快乐而已！
　　穆辰于是深呼吸一口，强行冷静道：“资料给我发一份，礼尚往来。”
　　少将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角，淡声道：“好。先吃饭。”
　　穆辰在餐桌前坐下，却没吃，打开光屏研究昨天半路被苏青打断的光屏。
　　屋门响了一声，家务机器人拖着几个箱子进来堆在厨房门口。少将看了他一眼，而后弯下腰去整理食材，摸到最后一个小盒子时动作微微一顿，顺手将盒子藏进了一边的收纳柜里。
　　穆辰没注意他的动作，皱着眉，干脆多下了几单，决定到时候随机应变。
　　首都星快递的配送时间很快，一小时后东西就送到了货，但接下来的三天穆辰都没有用到它的机会。他们收到通知，要在三天后的星期一参加对牺牲的战士们的祭奠仪式。
　　整个周末，首都星都是阴天。穆辰和苏青这几天都没有出门，在家昏天黑地的睡了几天。两人没做什么过火的举动，但身上的印记也没有消下去。祭奠仪式当天，穆辰只能一大早用治疗仪给自己和苏青消除颈侧的痕迹。
　　“到这儿就行，这个位置以下系上军装最上层的扣子就能遮住了。”穆辰按着苏青坐在床边，拿着便携治疗仪，忍不住道，“……你皮肤也太白了吧？都三天了还这么明显，比我身上还明显……”
　　苏青透过镜子看他：“我没有用力。”
　　穆辰：“……”
　　穆辰无言半晌，恶狠狠亲了他一口，推着他去换衣服。
　　天是阴沉的铅灰色，憋了三天的雨在今早终于落了下来。
　　两人出门时天空上落下的还是细小雨丝，等飞行器在青松纪念园外降落时，已经是大雨滂沱。
　　一柄柄黑色的雨伞行进在雨幕之中，从纪念园门口向内铺出一条黑色的长毯，通向最中央青松翠柏环绕的英雄纪念碑。
　　灰色高耸的石碑直指苍穹，像一道不屈的脊梁，又像永不再会折断的利刃。石碑坚硬的外壁上刻满了牺牲的战士们的名字，从下一直环绕到最上处。穆辰站在队列之中抬头仰望，尽管看不清晰其上的刻痕，但知道这大片沉默的名字中一定有自己认识的战友。
　　他们不会被联邦忘记。
　　十几名礼兵将几座一人高的花篮捧上纪念碑基座。理事官韶文与一众联邦高层官员迈步上前，神情沉肃，整理花篮上的缎带。
　　雨丝纷落，势头又由大变小，流露出几分温柔。
　　霍夫曼去世后，里尔德家垮台，联邦高层经历过一段不小的动乱。但幸好韶文顶住了压力，接连公布了里尔德家与拉德家的基因融合实验，并宣布实验与多米克族全面开战勾连紧密。
　　他没有让拉德家在这场动乱中趁机上位，并趁机清洗了联邦高层。到战争后期，联邦高层与军部司令部都已经焕然一新。
　　至此，人类联邦终于摆脱了套在身上的铁链，得以大步走向崭新的未来。
　　穆辰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联邦终于逃离了那场几乎使得人类覆灭的动乱，文明将得以延续，而人类动荡却又辉煌的历史，也将被继续书写。
　　作者有话说：
　　哎嘿！莫叽突然探头！小天使们想我了吗！嘻嘻嘻嘻！
　　感谢在2022-09-10 16:22:47~2022-09-15 14:2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星星可以卖吗 3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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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番外：战后（2）
　　◎之后人生的漫漫长路，他们都会一起走过，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分。◎
　　祭奠仪式结束后, 大部分人群散去，剩下的一部分则穿过这座新修建的纪念园，来到了后方的青松墓园门口。
　　牺牲的战士们的遗体早已由亲朋接走火化, 他们中的一部分就埋葬在首都星的青松墓园。这座沉静的墓园，也同样埋葬着那些在战争中遇难的普通人们。
　　穆辰和苏青走在人群最尾端, 看着勒曼买了一束向日葵, 绷着脸拐入一条小路。
　　瑞.里尔德的墓地就在这里。
　　穆辰：“勒曼和瑞以前的关系应该很好。”
　　他想起前世里尔德家的新年宴会, 勒曼持.枪而入, 杀死了霍夫曼和另外几名里尔德家的成员，却唯独没有对瑞开枪，在犹豫时被赶来的警卫击.毙。
　　苏青应了一声：“他们同父异母, 但感情深厚。”
　　这是勒曼很早以前就告诉他的。霍夫曼很少管自己的孩子，勒曼小时候生了病是瑞照顾他, 受了欺负, 也是瑞站出来帮他出头。但瑞的性格温和，更不会打架, 因此最后的结果就是哥哥护着弟弟两人被人一起打。而勒曼第一次不管不顾发狠把比自己大几岁的孩子揍得屁滚尿流，也是为了不让哥哥跟着自己挨揍。
　　兄弟俩小时候关系亲密，是彼此生命中的支柱。勒曼长大后尽管与里尔德家分道扬镳，但仍旧和离开首都星、外出学习艺术的哥哥联系频繁。
　　后来瑞放弃自己原本的绘画梦想, 回到里尔德家，渐渐变得与霍夫曼口径相同, 勒曼也曾经给瑞打过很多次通讯。他在战况不紧急时请假回首都星，瑞却连一面都不肯和他见。他一直没能明白哥哥的转变从何而来，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哥哥早已被多米克族吞噬。
　　穆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哪怕重来一次, 但仍有太多的悲剧无法挽回。不仅仅是瑞, 还有张辰星和特拉华。
　　穆辰永远不会忘记张月城得到两人被多米克族吞噬时脸上的表情。
　　而这十几年来, 和穆辰重生前的几十年中，有千千万万张那样悲伤又绝望的脸，在人类联邦的各处，流下泪。
　　这一切悲剧、多米克族对人类联邦的战争，都是琼.拉德时代埋下的恶果。
　　如果占庭蔓第一次发现多米克族星球、人类联邦第一次获得多米克族王卵的样本时，琼.拉德没有因为好战与贪婪进行实验，而选择将其销毁，并怀有警惕搜索联邦外星域；又或者如果在琼死后，拉德家能够及时醒悟，霍夫曼也没有想着借此谋取利益……
　　那么历史也许能彻底改写。
　　穆辰忍不住道：“如果我重生的时间能够再早一点……”
　　苏青抬眼看他，轻微摇了摇头。
　　苏青：“没有人能够比你做得更好。”
　　两人正从墓园外的花店出来。
　　他们买了大捧的小白菊，多到抱不住，得用店家提供的小拖车拖着。穆辰左手拉着拖车的把手，另一只手臂还抱着车里都装不下的一束花。苏青打着伞罩在两人头顶，和穆辰从每一排墓碑前走过。
　　他们一个个阅读墓碑上的名字，看到熟悉的字符时就会停下脚步，在墓碑前放上一捧花。
　　穆辰：“可惜我那时候对于多米克族袭击背后的事情都一无所知。”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对苏青说道，“如果我重生的时间真的早十几年，带着我自己的身体回到琼.拉德统治的时代……”穆辰语音一顿，看向苏青，“要做的第一件事大概还是先想办法去找你。”
　　无论如何，苏青都是穆辰在那个时代最熟悉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
　　无论是当年他对这个时代一知半解时，还是已经认识了不少朋友的现在，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苏青勾了下唇角。穆辰的计划的第一条是来找自己，他很高兴。
　　“然后我会想办法考进首都军校。”穆辰仔细想了想，又皱了下眉，“不对，那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最好是回到你还在首都星读高中的时候。”穆辰说道，“我早早就去找你，哪怕后来你的母亲……出了事，我至少能让你不受那么多的委屈。”
　　苏青看着穆辰：“你会怎么做？”
　　“我得先处心积虑接近你。”穆辰带着点苦恼，慢声道，“这估计就得花不少的时间。然后等我跟你混熟了，就做你的好哥们。”
　　苏青神色微动，刚要为“哥们”这个词开口打断穆辰，听到他继续说道，“如果你被关去了爱尔普兰星……我一定也会跟过去。”
　　穆辰看着苏青，脸上的笑意收敛。这是他看过苏青的记忆以后，第一次和少将谈论起这个话题。
　　他平常不爱提这件事，自己难受不说，还要让苏青想起当时那些痛苦的回忆。
　　穆辰：“我一定会带你离开。就算到时候，你为了能够成功驾驶那架机甲不愿意离开那座别墅……我把你打晕了也会带你出来！”
　　苏青神色微怔。
　　“我会把你父亲也一起带出来，把你们都送去首都星医院心理科。”穆辰说道。他把最后一捧花束放在墓前，空出一只手来，去拉苏青的手。
　　“抱歉。”穆辰说道，“但这些都只是没用的假设……也许你不爱听。”
　　“不。”苏青勾住穆辰的手指，垂下眼，低声道，“谢谢。”
　　他似乎感觉到穆辰的手指也抚过心底的伤疤，让它彻底愈合。
　　在爱尔普兰星别墅地下层的日日夜夜，他一次次对苏元帅说他对生活一切正常，也一次次放弃逃离的机会。苏青自己知道，他和父亲一样因为执拗陷入了僵局，却无法脱困。
　　在最痛苦的时候，苏青确实曾无比希望过，有人能突然闯入，将他带出那片黑暗。一直到今天，他终于知道，会有人来。
　　苏青握紧穆辰的手：“还有什么？”
　　“还有……当然是和你一起一边在首都军校上学一边发现琼.拉德的秘密了。”
　　穆辰的语气轻松起来，一边和苏青向墓园外走一边说，“到时候我们就找准时机和人联手扳倒琼.拉德，那时候韶文就应该已经在琼手下做事找机会往上爬好改变现状了吧？那我们肯定得认识韶文，还有特拉华。”
　　他说得天马行空，苏青听得认真，不时应上两声。穆辰设身处地的想了想，笑着道：“然后等我们该从军校毕业的时候，首都军校有了我，那一年机甲系的银星奖章指不定就不归你了呢！“
　　苏青笑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然后我们毕业，进军团，战争不会发生，联邦欣欣向荣。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让你和沈舒容订婚！”
　　苏青：“一定不会。”
　　穆辰强调道：“就算苏老元帅让你和沈舒容订婚也不行！”
　　苏青摇了摇头。
　　“有了你，苏元帅不会想到沈舒容。”他说道，“你是最好的。”
　　苏青看着身边的青年，神色微黯。
　　穆辰是意外落入他人生的一颗明星，也是人类联邦无价的宝藏。他是最好的，更值得最好的。但在两个人婚姻关系的初始，穆辰却因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从最初的那场婚礼，到后来星网上的议论。
　　苏青知道自己无法弥补太多，但他至少想和穆辰重新举办一场婚礼。这其实也不算是弥补，更像是他心中的渴望。
　　但现在不是提起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们正在青松墓园后门的出口。
　　面前不远处是川流不息的飞行器航道，对面则是一排丧葬用品专卖店，周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都不适合提起这个话题。
　　更何况，他今天来参加祭奠仪式，新换的礼服里也没有带上他之前打造好的求婚戒指。而他设想中，想要在真正的婚戒上为穆辰镶嵌的那颗无价宝石，也才找到一点踪迹。
　　苏青不想把这一切做得草率。虽然他和穆辰已经成为了伴侣，但少将想把爱人间结合本该有的仪式，都认真的和穆辰共同经历一遍。
　　苏青抿了下唇，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掌。尽管他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少将看着穆辰和自己没戴戒指的手指，仍旧不太高兴。
　　穆辰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忽而想起什么，心有灵犀，捏了下少将无名指的指骨，咕哝道：“对，你不仅和沈舒容订婚，还给他送了戒指。”
　　穆辰原本不是个会对过去斤斤计较的人。他但和苏青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遗憾自己和少将认识的太晚，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了点抱怨的意味。
　　“是苏元帅的戒指。”苏青解释道，“我送他戒指，只是因为里面加装了探测器。”
　　穆辰挑眉看他：“苏青少将这么神机妙算？”
　　“我不会和沈舒容结婚。”少将淡声道，“我当时本来的计划就是在年底回首都星解除婚约。到时候以沈舒容的性格，他一定会为自己和沈家找一个‘依靠’。”
　　“联邦高层中，权力最大、单身、又最好接近的，就只有霍夫曼.里尔德。沈家的家底远不如里尔德家丰厚，沈舒容想要讨好霍夫曼，总有一天会拿出戒指。”
　　他不知道霍夫曼与多米克族的勾结，但能有机会掌握霍夫曼的行动，何乐而不为？
　　苏青看向穆辰，“那枚戒指虽然价格昂贵，但只是苏元帅私有物，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穆辰扬起眉，听见少将再次认真重申：“就算如此，如果不是为了探查霍夫曼的举动，我也不会把它送给沈舒容。”
　　穆辰哦了一声，漫声道：“这还差不多。”
　　少将拉着穆辰站定，淡声道：“我送你更好的。”
　　穆辰笑了，看向苏青的神色揶揄，“绿晶石已经有价无市，还有什么更好的能量宝石？你可别说是‘星球之心’。”
　　少将向来说得少做得多，现在却开起了空头支票，可见事情难办。
　　苏青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不强求啊。”穆辰从物资匮乏的战争年代而来，日常中对于宝石一类的东西并没什么要求。如果不是因为内心对沈舒容的一点嫉妒，他估计已经自己定制戒指送了苏青，哪儿还等着少将拖拖拉拉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青：“一定是更好的。”
　　穆辰看着他，哦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也行，但别到七老八十了你还没找到。到时候别人问起来为什么手上没有戒指，我就说是苏青少将拖拖拉拉办不成事。”
　　“不会。”少将把穆辰的手掌包进手心。
　　他的神色笃定，穆辰不禁有点好奇，但又私心想为未来留下一点惊喜，于是也没再追问，重新把心思放回刚刚的重生大业。
　　穆辰十分认真的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计划仔细想了想。
　　“回到你十几岁的时候还是有点晚了。”他想得虽然仔细，但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靠谱，“要不然再把时间往前推推，再早十几年，我变成个小婴儿来，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唔，得再先订个娃娃亲。那时候琼.拉德的势力还没有如日中天吧？我们暗鲨了他扶持个靠谱的理事官上位！”
　　苏青：“好。”
　　穆辰脑补了缩小版的苏青板着脸一本正经和人拿着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苏青看着他，虽然不知道穆辰想了什么，但看到青年弯起的眉眼，也勾了下唇角。
　　雨已经彻底停了，天尽头露出一点光亮。
　　过去无从改变，但他们拥有充满无限可能的以后。
　　穆辰拉着苏青从墓园外重新绕回了门口的花店将拖车还给店主。他还了拖车，忽然灵光一现，又买了一支深红色的玫瑰，没什么正经样子的插.进苏青的领口。
　　少将垂眼看他。
　　“收了我的花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穆辰亲了一下苏青的唇角，捉住少将想要取出玫瑰花的手臂，扒着他的肩膀向外走，“别动啊，这花象征着你‘名花有主’。以后的一路你都得和我一起走，可别想跑！”
　　苏青于是也不再乱动，揽住穆辰的腰，应了一声。
　　“当然。”少将低声说道。
　　之后人生的漫漫长路，他们都会一起走过。
　　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分。
　　作者有话说：
　　哎嘿！今天也是一只疯狂对小天使们放送么么哒的莫叽！=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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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番外：穆辰的过往
　　◎他本生而平凡，在血与火中被淬出锋刃。◎
　　“滴——双人机甲第十一次模拟融合实验。驾驶员精神力波动正常。实验时长, 一小时三十分钟，没有观测到排斥反应。”
　　首都星科学研究院中，一众研究院围着裴陆, 站在观测室，看着下方那两架威胁性十足的漆黑色机甲, 神色激动。
　　“他们的意识还没有脱出融合后的精神域。”有人小声道, “裴陆研究员说得没错, 这真是一个奇迹。我们是不是应该延长实验时间？”
　　穆辰和苏青的机甲在战争中曾有过短暂的融合, 发挥出了极大的威力。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但对于双人机甲的进一步研究与训练却没有停止。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威胁何时到来，所有人都希望能够增加双人机甲的融合时间, 当然也包括穆辰和苏青。
　　裴陆神情认真，不赞同道：“这次的融合快到极限了。他们的自主意识正在迷失……”
　　“再等等。”斯考特作为随性的医疗人员, 抱着手臂靠在一边, 颇有经验一般道，“出不来什么大事, 再等十分钟。让他们坦诚相见好好感受一下彼此，有利于下一次融合。”
　　“检测到驾驶员的精神波动减缓，有自主意识为自我保护陷入沉睡的迹象！……”
　　“没事。”斯考特重复道，“放心。”
　　机甲驾驶舱中, 穆辰闭着眼，微微皱了皱眉。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天空是黑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一名满脸凶相的胖子正站在自己面前, 从他衣服里摸出两袋营养液。
　　“贫民窟的垃圾！下次再敢偷我的东西, 我就打爆你的头！”
　　“那明明是我捡来的……唔！”穆辰发出一声痛呼, 被一脚踹到街角的角落里。大门轰然关闭，地下街道的街灯许久感应不到人类活动，自动熄灭。
　　穆辰头晕目眩，趴在地上吐出酸水，过了好久，才慢慢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身上穿着麻袋改造的破旧衣服，身材细瘦，发育不良，手掌上长了冻疮。穆辰把周围倒塌的金属垃圾拨开，路灯重新亮起，他踉跄着站起身，看着自己没穿鞋的双脚。
　　不应该。穆辰想道，自己似乎不该是现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他茫然眨了下眼，一时却又不太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子。
　　穆辰仔细想了想，确认自己今年是八岁，或者九岁。
　　作为孤儿，他对自己年纪的认知都来自于孤儿院的院长。一年以前，孤儿院宣布破产，他就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被分批运往更加穷困落后的垃圾星，再得不到任何帮助，只能自生自灭。
　　穆辰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拐入旁边的小巷。他又饿又冷又痛，必须得立刻再去垃圾星的上层找点东西吃。他路过一家杂货店的后门，意识到屋里的主人又在看上个时代的战争纪录片。
　　穆辰也喜欢看这个东西，因为很酷。
　　他于是暂时忽略了饥饿停住脚步，扒着窗户，踮起脚往里看。
　　身形瘦高的店主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式光屏上播放着战争纪录片，一艘艘的航舰开往宇宙，机甲从航舰中射出。穆辰紧紧盯着屏幕，冷不防窗内飞出一个喝空了的酒瓶。穆辰赶紧低头躲避，酒瓶就在他眼前炸开，飞溅的玻璃片刮花了穆辰的脸颊。
　　“滚远点。”屋里传来一声怒吼，“恶心的家伙！偷偷摸摸躲在那儿干什么？！”
　　第二个玻璃瓶紧跟着砸了出来，穆辰来不及反应，应该被砸得头破血流。
　　但一只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穆辰偏了下头，看见一名穿着军装的男人。他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道，“我见过你！”
　　“在那面光屏上！”穆辰压低了声音，神情却十分激动。屋里的杂货店店主似乎对外面的异动一无所知。世界在穆辰周围凝固，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苏青看了一眼悬浮在自己手臂前方的玻璃瓶，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想将小时候的穆辰抱起。
　　时间却又在下一秒开始流动。
　　玻璃瓶穿过苏青的手臂，还是砸在了穆辰头上。
　　“！”穆辰额头淌血，却没在意，只瞪大眼，“你是鬼吗？！”
　　屋里飞出第三个玻璃瓶。穆辰赶紧离开窗边，跑上街道。
　　他好奇的看了几眼身边跟着的鬼魂，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陌生鬼的存在习以为常，很快收回视线，按照原来的计划前往通向地面的管道。
　　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一直跟在他身边，紧紧抿着唇，脸上的神色冰冷，极为吓人。穆辰一点也不怕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死了？你出现在纪录片里哎！我听见那个瘦子店主说过那是几百年前的纪录片……”
　　地面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遮盖过了穆辰的话语。
　　巨大的运输机器人从地面经过，将新一批的垃圾倾吐在垃圾星表面。穆辰打起精神，钻进通向地面的管道，沿着管道内的爬梯来到地面。
　　成堆的垃圾山在星球表面堆出起伏地貌，腐臭气味弥漫。黑色星兽表皮泛着油光，猩红的眼睛注视着穆辰，露出能够咬断废弃金属的獠牙。
　　它们以能源废料为食，很少主动攻击人类，但却不喜欢别人来到自己的地盘。
　　穆辰动作熟练，抄起脚边的钢铁棍子地向星兽挥了挥，而后低下头趴进刚刚倾倒出的垃圾堆里，向内快速翻找。
　　穆辰被垃圾堆里的味道弄得想吐，但又知道自己必须吃点东西。
　　这里的垃圾都是从有钱人的星球运输倾倒而来的，里面通常都有别人喝剩下的营养液，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到过期未拆封被人丢掉的营养剂。
　　比如穆辰之前被人抢走的那两袋。他原本是想带回自己的小窝藏起来，明天就可以偷懒不再来上层。
　　但运气不会总眷顾他。穆辰这次只找到几袋几乎喝空了的营养液外皮。他这次不敢再把这些东西带下去，一边警惕想要靠近的星兽，一边匆匆将里面剩下的一点液体喝了个干净。
　　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完全没有喝饱。穆辰继续挖开垃圾堆，哇了一声，目光发亮。
　　没找到营养液，但他发现了好东西！几张晶片！
　　穆辰从垃圾堆中钻出来，衣服的下摆撩起，用冻得发僵的手打了个结，里面兜着他找到的那几张晶片。他一转头，看见刚刚的鬼魂先生还站在一边，弯着腰，似乎想要拨开垃圾，但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你是鬼啦。”穆辰小声提醒他，“碰不到这些东西的。”
　　苏青的嘴唇动了动，穆辰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说话了吗？”穆辰疑惑道，“你是不是哑巴鬼？”
　　苏青：“……”
　　他不知道为什么穆辰能看见自己，却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他对穆辰的记忆全无办法，只能跟在小孩的身后，看着他顺着管道重新回到底下居民区，快速外围的一条街道，敲响街道尽头店铺的金属大门。
　　这也是一家杂货店，却是一家专卖“奢侈品”的杂货店。
　　店主汤森大叔对穆辰还算不错，又是他的食物源头之一。穆辰对他的态度多了点尊敬，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把晶片放在门外，向后退了几步，一直抵到墙角。
　　金属门从内被抬起。汤森大叔手里夹着一支烟，扫了穆辰一眼，而后低头捡起晶片，又转身进了屋里。穆辰等了没一会儿，一小袋营养液被从屋里扔了出来。
　　这袋营养液实在不多，苏青一眼就看出来是拆分过后重新打包过的，根本不可能让穆辰吃饱。
　　“你是今天第一个给我送货的。”汤森笑了一声，“幸运的小垃圾。”
　　穆辰没在意他的用词，用牙将营养液撕开灌进嘴里，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一袋营养液喝了个精光。
　　他仍旧站在门前，等待汤森检查完晶片里的内容。如果这几张是电影晶片，损毁不大，能卖给个好价钱，他还能再多得到几袋营养液。
　　这家奢侈品店专供垃圾星里的“富人”。之前冲穆辰扔啤酒瓶的杂货店老板就是这里的客户之一。
　　奢侈品店内的东西杂乱。早就被淘汰了的落后机器人，功能受损的通讯器，没人要的电影晶片……这些在垃圾星都是供“有钱人”消遣娱乐的产品。
　　汤森在屋里看晶片的功夫，穆辰已经把营养液喝了精光，正在拆开刚刚那包营养液的外皮，舔舐里面的残余。他正努力不浪费一滴食物，冷不防被冷水从头到脚淋了个透湿。
　　汤森踩着拖鞋，拿着水枪，像清洗家门口的街道一样把穆辰冲了好几遍，最终向穆辰招了招手，没好气道，“进来。”
　　穆辰湿淋淋的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对汤森的举动生气，但脸上一点没露出来，反而有点兴奋。这是汤森第一次让他进屋……难道是晶片里有好东西？
　　汤森家里不缺营养剂，穆辰觉得自己要有饭吃了！
　　他跟着汤森进了屋。对方让他进了房间，而后扭着穆辰的手臂抽了管血。
　　穆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要缩回胳膊，却抵不过成人的力度，只能问道：“为什么要抽血？”
　　“为了收集你的基因信息把你挂进我的户口。”汤森敷衍道，“放心，你以后每天都能吃饱饭。”
　　穆辰眨了下眼。
　　能吃饱饭对他而言仿佛天方夜谭，他不解道：“为什么？”
　　汤森收起针管出了屋，反手锁上了门。
　　穆辰：“喂！”
　　他拍了拍门板，没得到回应，只听到汤森一边走远一边嘀咕道：“你说说那些星球上的富人。前几天趾高气扬的踩在我们头上，骂我们这些垃圾星的渣滓浪费他们宝贵的能源。过几天沦落进了战区，被打的血肉横飞的，还不如我们这些垃圾星的渣滓体面。到头来又要让我们替他们去卖命。嘿，我可不去。”
　　穆辰：“喂！放我出去！”
　　他使劲拍着门板，没有得到回应，干脆用身体去撞门。
　　“吵死了！”汤森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穆辰消停，干脆开了个门缝扔了一袋营养液进来。穆辰立刻安静下来，伸手去撕扯营养剂的包装。
　　在联邦的要求下，每户都有必须完成的征兵名额。汤森在线办理了收养手续，看着审批通过，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小垃圾不难找，但希望你还是死得慢点。”他坐在客厅中扬声对穆辰道，“这收养手续填起来还是麻烦。”
　　三天以后，穆辰被带入了一艘运输航舰。航舰中挤满了要被送去战区的人，其中一半都是像穆辰一样的孩子。
　　运输官收了钱，对穆辰的年纪，见怪不怪，骂骂咧咧诅咒着他们身上洗不干净的味道关上舱门。航舰又经过五天航行，来到一座天空城城。
　　“都运来了什么东西。”接收征兵的士兵皱着眉，打开舱门，脸色难看，“一半都是这些营养不良的孩子？成年的男的就这么几个？这身板能上战场？”
　　“垃圾星能来什么人。”运输官赶着穆辰一行人下了星舰，对接受征兵的士兵说道，“要成年的男性有什么用，连见过通讯器的都没几个，都是炮灰的命。”
　　士兵骂了一句脏话，看着一群瑟缩发抖的乌合之众，去请示自己的长官。
　　“缺的是机甲师。”长官耷拉着眼，眼皮都懒得掀开，“给我们运这些废物来有什么用。消耗军团的营养剂？”
　　他虽然这么说，但也知道现在缺人，于是勉为其难道：“先去给他们做精神力检测。有合格的给我带过来。不合格的都送回去，让垃圾星重新送人来！”
　　穆辰排着队，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进了屋。他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士兵们一个个穿着鲜亮，身形高大有力，看过来的眼神不善，多少透着嫌弃。
　　穆辰又看向自己身边的鬼魂先生。
　　这位鬼魂先生比所有的士兵们都更英俊更有气势，他的脸色总是十分可怕，但有这只鬼跟着，穆辰到哪儿都觉得更加安心。
　　苏青抿着唇，已经不再开口。他知道这是穆辰的回忆，一切已经发生，又无法被改变。
　　他看着穆辰戴上了一个黑色的头盔，没一会儿又被人指示着摘下。一名身形高大的士兵带着奇怪神色看向穆辰，而后将他带到之前那位长官面前。
　　“……这么高的分数？”长官终于撩开了眼皮，正眼看向穆辰，“你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穆辰摇了摇头。
　　“我是孤儿。”他说道。接触到对方认真询问的视线，很给面子的又仔细想了想，“以前的院长说我父母是被送往多米克族星球的犯人。”
　　“院长说他们临走前把我送到了孤儿院。我的名字叫作穆辰。”
　　长官看了穆辰一会儿。
　　“带他做个身体检查。”他说道，“没毛病就送去新兵营……找小刀带着练两天。”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摇了摇头，“八岁大的孩子……先别让他上战场送死，浪费。”
　　小刀在上一场战役中丢了一只胳膊，因为无法再出战而调入后勤部，能领到的贡献点和营养液都大幅度减少。他的神情阴郁，脾气阴晴不定。他对穆辰冷言冷语，让穆辰替他完成后勤部的调度协助任务，但从来没拿穆辰撒过气，该教的东西也没少教。
　　苏青看得出来，穆辰对这儿的生活很满意。比起垃圾星，他在这支部队里过得实在太舒服。虽然偶尔也要饿肚子，但大部分时间都能吃得饱。更何况，他在这里学习驾驶机甲。
　　小孩儿看向机甲的眼神总是充满向往。他天生喜欢这种钢铁制成、充满力量的机械巨物，每天的训练都格外努力，渴望着有一天离开虚拟模拟式，真的动手将它启动。
　　苏青从五岁第一次接触机甲，到十一岁真正实战驾驶，经过了近六年多的系统训练。但穆辰只过了六个月，就驾驶机甲进了宇宙。
　　因为他所在的这支队伍的临时驻地就受到了多米克族的袭击，所有人在匆忙之中撤离天空城。后勤部队乘坐的航舰在撤离时受到了袭击，仓促之间，小刀把穆辰推进一架机甲的驾驶室。
　　“跟着他们跑，知道吗！”小刀急声道，“跟着队伍里的机甲师，跑！学了这么久，最基本的操作你会吧？！”
　　“会。”穆辰赶紧说道，“但是师父，我能做的操作你一只手也可以……”
　　小刀平日都只用一只手教他。
　　航舰搭载的机甲都有固定数目，这是最后一架空余的备用机甲。
　　“我老婆孩子都没了，我一个废物活下来干什么？”小刀冷笑一声，看着穆辰，“你有天赋，这次活下来，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机甲师，联邦还能多点希望。”
　　他也许只是随口一说，这句话却跟随着那片点缀着红色花火的浩瀚星空，深深印在了穆辰的脑海里。
　　这场战役伤亡惨重，穆辰很快就和其他的幸存者一起很快被并入另外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的长官不愿意收任何一名白吃白喝的士兵，但幸好穆辰以前给小刀帮过不少忙。于是他在后勤部留了下来，协助进行辅助调度。
　　他没有放弃机甲驾驶，花了点时间，和来后勤部催资源供应的机甲师混熟，想办法从自己的口粮中拨出来一点，找人带他偷偷进机甲训练室。
　　五六年间，穆辰辗转了数支队伍。他断断续续接受训练，十三岁时和其他战士一样驾驶机甲，正式作为机甲师上了战场。穆辰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却最终活了下来。队伍的长官十分认可穆辰的能力，又觉得他还有潜力，于是向上级打了报告，将他送入军校。
　　“好好训练。”长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等你从军校毕业回来，就让你当第七小队的小队长。”
　　只是还没等到穆辰的第一年系统训练结束，这位长官也在一次战役中牺牲。
　　“你可真够幸运的。”这所军校的学生都是平民出身，过去的生活条件也算不上好，但没一个人有穆辰这么跌宕起伏。和穆辰关系最好的一名机甲师在临毕业前感叹道，“真羡慕你，希望我以后也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积累够了战功好往战区外面调……嘿，你说你这一次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算不算天选之子？”
　　穆辰坐在露天训练场围墙上，对他笑了笑。
　　“我真的很怕死。”好友叹气道，“什么保护联邦的誓言背了那么多次……那都是虚的！我要是死了我妈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靠我这点补贴活着……哎，穆辰，我要是像你一样身上已经背了军功就好了。我也找人活动活动，往非战区的星球防卫队调调，不用在前面拼死拼活……”
　　“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次，你到底找人调动了没有？”好友怀疑看向他，“别拉不下面子啊！能离开战区生命就有了保障……”
　　“找了找了。”穆辰敷衍了一句，“别啰啰嗦嗦的，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你就要去分配到的战区报道了。”
　　好友于是和他对了个拳头，唉声叹气的走了。穆辰却没有动。
　　“我倒不怕死。”他一个人坐在围墙上，小声咕哝道。
　　这一年穆辰十五岁，眉目间与现在已经十分相似，只多了一些更让人疼的稚气。
　　少年看了看星空，又看向身边一直跟着的鬼魂先生：“反正我也就一个人，不用担心谁。要不是被送去战区……要不是师父当时想让我成为一名机甲师，我早就死了。”
　　所以他没有找关系调离战区。
　　他从军校毕业，按照分配重新回到第一线，尽管队伍的长官换了，他却仍旧当了小队的队长。穆辰的机甲驾驶技术每天都在提高，他身边的战友也每隔几天就会变换。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伤重退役，也有人像军校时那位朋友梦想的一样，攒了些功劳想办法回到后方。
　　穆辰足够幸运，也足够强大，他从一场场战争中存活，身上的军功越来越多，却仍旧没想过离开。
　　为联邦而战本是穆辰小时候懵懵懂懂、因为亏欠小刀一条命而要偿还的筹码。但在一次次战役的洗礼之中，在周围人来人往中，这短短的一句话终于成为了他一生的信念。
　　穆辰见过的生离死别越多，也越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这短短五个字内蕴含着最深的期盼，期盼不让所有人都经受这动荡不安的战火，期盼和平降临，期盼人类幸福繁荣
　　哪怕这份幸福他可能一生也无法拥有。
　　星空中的火光映亮他漆黑的眼睛，庞大的钢铁机甲在他的驾驶下灵巧无比、带着摄人的威力。他的神色坚毅，为此而战，没有迷茫，也不会动摇。
　　直到星球湮灭。
　　直到生命走至尽头，又以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穿越时空，奇迹一般重新开始。
　　穆辰的心中所想却仍旧没有改变。
　　他本生而平凡，在血与火中被淬出锋刃。
　　他也生而伟大，向着漫漫黑夜，无论踏过多少荆棘，永远保有最原始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这一段放了出来！莫叽憋了好久啊……没想到憋着憋着一直憋到番外来了……默然望天！
　　辰辰：我与少将孰惨？
　　众小天使：不想回答，并对莫叽亮出拳头。
　　（这是一只疯狂奔跑的莫叽！但仍旧不忘回头飞吻————）（爱你们~~明天晚上去同学家看电影~莫叽白天会努力如码字的！但如果没有码出来就后天再来发糖哦~~）（说完后脚踩风火轮继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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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海滨假日（1）
　　◎“这就够了？挺便宜嘛。加点价。”◎
　　“滴——”
　　首都星的傍晚, 红霞满天。
　　正是下班高峰期，又赶上周末，从科学院研究所往中央商圈方向的航道上堵满了飞行器, 十分钟都没往前动一下。穆辰等得有点无聊，看了好几遍航道边放的广告, 都能把宣传语背下来。
　　这两天气温骤降, 上周末还只是下雨, 昨天就已经开始飘雪。今天虽然是个晴天, 但人行道上的行人却不多，没什么人愿意从温暖的飞行器里出来。穆辰百无聊赖，盯着人行道看了一会儿, 终于看见了苏青。
　　少将行色匆匆，穿着黑色的厚风衣, 几步上了飞行器临时停靠台。穆辰解了舱门锁, 让他赶紧进来。
　　“去了那么久？”穆辰问道，“饮品店离这儿很远？”
　　他们本来不走这条路回家, 但今天融合实验结束后，苏青驾驶飞行器转了个方向，坚持要去一家据说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的传说级饮品店。少将看了电子地图，说那边堵得更厉害, 于是把飞行器停在临时停靠点，让穆辰在这里等。
　　穆辰对于这家传说级冬日饮品店一无所知, 连它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但苏青一定要去，他又没什么事, 于是听话在飞行器里等着。穆辰原本觉得应该不远, 结果都睡了一觉起来, 苏青才回来。
　　穆辰看了一眼时间，少将去了近一小时。
　　冷风从飞行器外灌入，又随着舱门关闭被阻隔在外。苏青手上提着个店家附送的便携保温箱放在一边的桌上，而后摘了手套，把一杯上面盖着淡奶油，又点缀着巧克力片和杏仁片的豪华热巧克力奶递给穆辰。
　　热饮用一个深红色印着雪花图样的马克杯装着，旁边配着可爱棕色小人形状的饼干。穆辰端详着手里的马克杯，怀疑什么样的味道让苏青一定要吹冷风跑了那么久。
　　少将坐在穆辰右手边，淡声道：“换一只手拿。”
　　穆辰不明所以，于是把杯子换了个手。少将于是自然拉住了穆辰刚空出来的右手。
　　他握得很紧，好像放松一点就能让穆辰跑了一样。
　　穆辰：“……”
　　穆辰：这件事裴陆和斯考特难辞其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延长实验时间，害得他失去控制，带着苏青在自己的记忆里走了一遍。穆辰自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回忆，但苏青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大一点。
　　少将在穆辰出驾驶舱时好好把他抱了一会儿，松开时看上去已经神色如常。只是从那之后到现在，连实验总结都做完了，又好几个小时过去，苏青总要抓着他一只手，除开刚刚去买饮料那一会儿，根本不放开。
　　穆辰看着苏青，欲言又止。少将神色平静，只说道：“尝尝。”
　　穆辰于是靠着苏青，低头喝了一口热巧，而后眼睛一亮。
　　“哇。”他好像哲学大师一样评价道：“普通又不普通！”
　　巧克力的香味浓郁，很甜，却不腻。口感醇厚，又混着奶香。热乎乎一口喝下去，好像能把所有不好的记忆冲散。
　　穆辰喝了两口，频频点头，把杯子递给苏青，想要让他尝尝。少将于是倾身凑过来，接过了杯子，却没有喝，反而吻住穆辰的唇，捉着他的舌尖搜刮他口腔内的味道。
　　长久的索取后，少将似乎总算从穆辰嘴里尝出了甜味，嗯了一声。
　　苏青：“很不错。”
　　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点，换了个姿势，把穆辰环在了怀里。少将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圈着穆辰的腰和手臂，以巨龙守护珍宝的姿态，一口口喂穆辰喝。
　　穆辰：“你还怕我跑了啊？”
　　他被苏青箍得不能动，只能低头就着苏青的手喝饮料。少将沉默着不说话，穆辰看了他两眼，舔了下嘴唇上的巧克力奶，轻松道：“多米克族打完了，联邦也胜利了。现在已经到了和平年代，过去的都过去了，没发生的也不会发生。”
　　苏青的手臂微微一紧。他仍旧不说话，又喂穆辰喝了一口，而后先他一步，帮穆辰把唇上的遗留舔干净，而后更用力的吻下去。
　　穆辰被少将一会儿一下吻得唔唔嗯嗯，几次后终于忍不住拨开苏青的胳膊去抢马克杯，没好气道，“你不喝给我！”
　　苏青：“好。”
　　他本来就是去给穆辰买的。因为不想让那些不好的记忆在穆辰的脑海里重新留下印记。
　　苏青于是让他拿了杯子，干脆两只手都搭在穆辰腰上，下巴枕着穆辰的肩膀看他。
　　少将的神情专注，要不是穆辰平常被他这样看得时候不少，肯定得脸颊发烫坐不住。但穆辰现在对苏青的抵抗力日益提升，于是十分享受的把热巧克力奶喝得只剩下个底，见少将一直不出声，偏头问道：“在想什么？”
　　苏青不太想说，但还是回答道：“在想……希望你以前的运气能再好一点，品格又没有现在这么高尚。”
　　穆辰：“……”
　　穆辰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哦了一声，故意道：“希望我自私一点做被别人保护的人？那我估计早不知道在哪儿和谁结婚了，怎么遇见你？”
　　苏青：“……”
　　苏青抿了下唇，低声道：“如果以你不用经历那些苦难作为交换，我愿……”
　　穆辰挑起眉，往前倾了倾身，回头直视着他。
　　穆辰：“你愿意什么？”
　　苏青：“……”
　　苏青皱着眉，再次抿紧唇，难得卡壳，说话没了下文。
　　穆辰看得好笑，用杯子堵住他的嘴，笑着道：“你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苏青把杯子里最后几口巧克力奶喝完，没有反驳。
　　他仍旧把头搭在穆辰肩膀上，又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道：“你以后不是一个人。”
　　穆辰嗯了一声，伸长腿放松身体，轻松道：“我知道。”
　　苏青又紧了紧手臂：“你要担心我。”
　　他总是想起穆辰在军校围墙上的表情。十几岁的少年没有人留恋，也没有人牵挂，孤身一人，因而也不觉得死亡可怖。
　　穆辰：“……”
　　“我还不够担心你？”穆辰叹气道，“全世界我最担心你。”他捏着苏青的手指，忍不住抱怨道：“你就说军部里有哪个机甲师像你身体这么差……”
　　苏青前几天才生了一场病。
　　他原本只是低烧，穆辰没有察觉，少将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于是白天照常去军部开了一天会，傍晚和穆辰去科学院进行机甲融合实验。两人晚上回家时首都星下了大雨，苏青和穆辰上下飞行器时多少淋了一点。
　　没想到多淋了这点雨，苏青当晚就发了高烧。
　　穆辰本来一无所知，但睡到一半时被苏青身上的温度热醒。他还没清醒时的第一反应是屋里的恒温系统坏了，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苏青身上烧得滚烫。
　　少将皱着眉，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因为烧得太厉害，好像听不懂人说话，只遵从本能把穆辰裹在怀里不让他起来，还模模糊糊低声道：“天没亮，再睡会儿。”
　　穆辰：“……”
　　穆辰连哄带骗才从苏青怀里挣脱，而后把少将从床上拽起来套上外衣，带他去看急诊。
　　检查结果出来倒是没什么大事，医生说是因为苏青多次重伤体质差又加上一直休息不够，再加上战后身体放松下来，所以只着了点凉开始发烧生病。
　　这场病来得突然，但好得也快。苏青当晚在医院打了针剂就已经退烧，又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已经恢复。尽管如此，穆辰还是觉得这么忙下去不行，于是和苏青一起把手头的工作做了交接，一起申请了长达一个月的休假。
　　联邦局势稳定，军团人员进入正常轮休流程。穆辰和苏青休假申请批得很快，勒曼刚回到驻地清闲了没两天就苦不堪言的赶往首都星帮苏青收尾战后交接工作。而穆辰和苏青两人从明天开始就将拥有长达一个多月的假期。
　　飞行器上，穆辰被苏青抱着，看了看前方仍旧堵得水泄不通的航道，有点担心道：“我们订的是两小时后的航舰……会不会迟到？”
　　苏青看了一眼电子地图：“迟到了就坐下一班。去度假星的航班很多。”
　　假期这件事对穆辰来说十分新奇，因为他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机会。人类联邦的许多星球穆辰都没去过，那些度假星球更是闻所未闻。他在星网上搜了几天挑得眼花缭乱，最后干脆返璞归真，找了星网大众排行榜第一的度假星球。
　　这颗度假星几乎完全被海洋覆盖，一座座度假岛屿从海中升起。这些岛屿每个都有自己独特的地貌，岛上的各类设施也都十分先进。星球上气候好，风景好，资源丰富，是个适合完全抛开烦恼，好好休息一下的好地方。
　　苏青知道穆辰喜欢热闹，于是没像勒曼裴陆他们推荐的那样租下一整个私人小岛消磨时间，只在一座大岛的海滨沙度假村里订了一幢带庭院的私人小屋。
　　木屋离海滩很近，走十分钟就是海边，一面窗户可以望向大海，看见细白的沙滩和椰林。另一面窗面向庭院，能够看见院中种植的棕榈和一座大得好像小型湖泊的游泳池。
　　海上的游乐项目很多，保护设施也齐全。穆辰不会游泳，但不影响他一项一项玩过来，玩累了就在沙滩上晒太阳，或者在海边的浅水区“泡澡”。
　　他在海里泡澡时苏青就在岸边的沙滩椅上看。正午的日光很晒，少将穿一件宽松的短袖白衬衫，下面是画风浮夸的椰子树印花沙滩裤，头上还戴着穆辰给他买的大草帽，手边放着一碗鲜切水果，神色平淡却也懒散，和所有来度假的人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机甲师的视力都很好，他靠在躺椅上，能看见穆辰正随着海浪上下起伏。青年也穿着一条椰子树印花的沙滩裤，是能下水的面料。原本浮夸的蓝黄绿色穿在他身上，只显得和阳光沙滩相得益彰，又充满青春活力，乍一看还以为是学校里没毕业的大学生，大半身体都没在海水里玩得开心。
　　穆辰跟着浪潮上下漂浮，感觉滋味很好，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不会游泳，因此在海里漂时套着个菠萝造型的游泳圈。穆辰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和他一样造型的都是十几岁的小朋友。
　　丢人先不说，麻烦的是不敢往深海里走。苏青大概是怕他溺水，也不肯下海，就只在岸边看着。
　　穆辰于是划着水上岸，把游泳圈扛在肩上去找少将。水珠从他光.裸的皮肤上滑过，被日光映得晶亮。
　　穆辰的好身材引来旁边不少人明里暗里投来的视线。苏青皱了下眉，坐起身，把大块浴巾盖在他身上，而后又把手边的水果杯递给穆辰。
　　“教我游泳吧？”穆辰坐在苏青椅子边的沙滩上，吹着海风，吃着水果，神色惬意。
　　苏青弯下腰，把穆辰刚放进嘴里的菠萝块叼走，自然道：“可以。报酬。”
　　穆辰笑：“这就够了？挺便宜嘛。加点价。”
　　苏青于是按着穆辰的后脑和他接吻。
　　海风吹过，周围有人的在看他们，但更多的则沉浸于各自的世界里，和亲朋好友们笑闹。一吻结束，穆辰在沙滩上仰面躺下，眯起眼看苏青：“一会儿要去做什么？出海看海豚吗？”
　　作者有话说：
　　白天一直在睡觉（什么）然后出去浪晚了！下午码了会字然后和同学吃饭，一起看魔戒看了快四个小时……明天回来看评论区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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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番外：海滨假日（2）
　　◎戒指上的宝石发出灿烂的光芒，时间似乎在此时定格，直至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从海面收尽。◎
　　“坐最后一班游船, 还能在海上看落日。”
　　这也是岛屿上非常热门的项目。
　　穆辰以为这一班船上会有不少人，但等他开着海滨敞篷小车去了附近的港口，才发现整艘游船上居然只有他和苏青两名游客。
　　“前面有一艘船满员了, 这艘是临时加的，结果大家都不知道, 所以没人订。”工作人员带穆辰上船时顺嘴给他做了介绍。
　　这艘小船不大, 一共也只能搭载十多个人, 靠着驾驶室的地方有一个露天小酒吧, 后方是两排沙发座位。
　　穆辰和苏青都不喝酒，于是只要了两杯果汁。船上没有其他游客，于是调酒师榨完果汁后也进了前面的船舱, 只告诉他们还有需要就去前面叫他。
　　随着悠扬鸣笛声，游船上播放起欢快的轻音乐, 迎风出海。
　　小船行出港湾, 加快速度，超过几艘飘在海面的帆船和小皮艇。
　　一开始, 他们海能听见远处体验水上飞项目的游客带着兴奋的尖叫和海滨餐厅酒吧音响放出的鼓点音乐。过了一会儿，船只向更深的海面前行，四周的人声渐渐消失，海面广阔, 除了他们以外，只有零星几艘观光船只。
　　这样的景色很美, 身边又是最爱的人。穆辰已经满足无比。
　　在他面前，与海面相接的晴空漫上一条金色，太阳正在缓慢向海面落下。无垠的大海广阔, 在晴日下无比温柔。一只水鸟展翼飞过, 穆辰的视线追随着它飞过, 嘴里发出嚯的一声轻呼。
　　大自然远比他想象得灵动。
　　苏青：“看那儿。”
　　“海豚。”
　　穆辰立即随着少将手指的方向看去。
　　被行船带起的翻卷浪花中，一只灰色的海豚从水面之下跃出。光洁的皮肤上蒙着一层亮色的光辉。
　　它的身材有些圆滚，却又十分优美，在跃起的最高处弯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下落时尾鳍扬起。
　　海面上最先只出现了一只，而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它们的动作整齐，追着行船，跃起又下落，发出一连片的噗通声响，砸起白色的浪花。它们好像海里的精灵，成群结队追在游船身边，带着好奇，又无比友善。
　　穆辰神情惊叹，发出无意义的赞叹声响。
　　这是与他所熟悉的机甲、航舰、外星种族、宇宙，都截然相反的体验。穆辰点开通讯手环的相机记录，但就算是最先进的全息影像，也不可能记录下穆辰此刻眼里看到的神奇景象。
　　海豚追着他们的船走了好一会儿，直到船只掉头返航，才于浪花中隐没。
　　太阳落下，天空由金变为了艳丽的粉色。绚丽色彩在蔚蓝色的波涛上方铺展，让人几乎能够忽略成群海豚的离去。
　　穆辰失语片刻，终于忍不住感叹道：“海上的落日也好美。”
　　他不由自主扒在栏杆上，安静看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苏青没有出声，于是转头看他。
　　苏青站在穆辰身边，知道什么时候从手里拿一个小盒子。少将并未去看远处的景象，只是看着穆辰。
　　金色的光芒映亮了青年的侧脸，给他镀上了一层光辉。
　　“海上的落日很美。”苏青重复道。
　　他的眼里也映着夕阳光芒。
　　“群山下的落日也很美。还有被夕阳染成金色的雪山，红日下的孤树草原。沙漠、雨林、峡谷、河流，艺术之城，音乐之都……联邦有数不尽的繁华都市和美丽星球。我们能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往后的人生很长，军团每年都有休假期，等两人退役后，更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挥霍。
　　苏青打开手掌中的盒子。
　　戒指上的宝石发出灿烂的光芒，苏青看着穆辰，单膝下跪，认真道：“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吗？”
　　穆辰：“……”
　　时间似乎在此时定格，直至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从海面收尽。
　　一艘白色的帆船从不远处的海面上经过，船上开趴体的年轻人们看见了游轮上的场景，立即发出哦哦哦无意义的起哄声。
　　穆辰这才如梦初醒，伸手去拉苏青。
　　少将却仍旧跪在原地，握着穆辰的手，无声看他。
　　“你……”穆辰有点着急地又拽了他一把，在苏青沉静的视线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给出回答。
　　穆辰眨了下眼。
　　“可以。”他赶紧道，“当然可以。”
　　于是苏青的眼里漫上笑意，握着穆辰的手，将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
　　在穆辰的中指上，设计精巧的银色指环镶嵌着无色宝石。这颗宝石映着天光，随着角度变换，投射出柔和而又璀璨的光辉。
　　像由万千星子凝聚，被定格在这一颗漂亮的石头里。
　　穆辰把苏青拉起来，少将又拿出另一枚戒指，让穆辰帮自己戴上。
　　五彩的霓虹灯色照亮了东边刚刚擦黑的天空。海港出现在视线尽头，灯线连绵，勾勒出繁华胜景。
　　穆辰本来是一个对各类仪式都没有太多想法，也并不在意的人。他一直觉得他和苏青的爱不需要被任何外在的形式证明。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某些特殊仪式的存在，一定有它的道理。比如他把一枚戒指戴上爱人的手指。
　　这个举动让他心中生出一种隐秘的、近乎自私的快乐。好像少将整个人从此都成为了他的私有物。而自己也被苏青拥有。
　　他和少将都对此甘之如饴。
　　穆辰的心里塞满了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无从表达。他的眼里目光闪烁，尝试开口后又说不出话来，于是干脆倾身，将一切都为一个缠绵的深吻。
　　一吻结束，苏青揽着穆辰，两人靠在栏杆边，望着越来越近的港岸。
　　“原本想把这一对戒指当作婚戒，但怕你反而不愿意把它戴出来。”一苏青低声道，“所以现在就把它送给你。”
　　穆辰垂眼去看两人交握的双手，两枚靠在一起的无色宝石中闪烁着与夜空上一般的星光。
　　“星球之心？”穆辰又看向苏青。他用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一颗就能驱动军团主舰航行百年的能源晶。”
　　这是传说中人类联邦在一颗资源星最内部发现的高密度能源晶，在联邦千年的历史记录中也只出现了那一次。
　　四百年前，这颗宝石最后一次在联邦众人视野中出现。一位富豪家族的继承人将这颗宝石赠予了当时风靡全联邦的一位歌坛巨星，而后他们举行了婚礼。
　　他们一生幸福，但在晚年的一次旅航行中误入了一片危险星域，航舰坠毁，这颗宝石也跟着航舰的碎片，不知道飘荡去了哪里。
　　“当时的事故发生在麋鹿星系的阿法航行禁区。”穆辰看着苏青，“你怎么找到的？”
　　苏青勾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穆辰等了一会儿，看他不想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惩罚一样狠狠咬了下他的唇瓣。
　　“上个月你说出差两周，我就想着战争刚结束军部有什么大事能比战后重整交接还紧急，亏我从来不怀疑你说的话……”
　　苏青发出一声吃痛闷哼，眼里却带着笑，辩解道：“这件事更紧急。”
　　“别生气。”他说道，“我以后绝不会再骗你。”
　　穆辰哼了一声，小声道：“我以前怎么没意识到你这么会花言巧语。”
　　他的话语淹没在嘭得一声震响中。
　　船只靠岸，海港中发出游人们兴奋的欢呼。穆辰抬起头，看向从不远处海滨广场上迸发出的一丛丛礼花。
　　金红色的礼花升至最高处，又再次炸开，仿佛开满金色花朵的树冠。焰火拖曳着亮色的轨迹落下，于夜空中留下长长的痕迹，像是一片洒落的金雨。
　　在放焰火的隆隆震响声中，苏青对穆辰道：“还可以和你再举办一次婚礼吗？”
　　穆辰跳下船，笑着看他。
　　无论周围焰火声、欢呼声有多么热烈，他依旧能把苏青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可以。”穆辰于是回答道。他的眼里映着苏青的模样，在这个美好无比的夜晚，好像被少将蛊惑了心智一样说道，“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
　　然而午夜还没过，穆辰就想要食言了。
　　明月高悬。
　　穆辰仰天躺在私人游泳池边，发梢滴着水。他望着夜空下高耸的棕榈树，看着树叶缝隙间洒下的明亮光辉，怎么也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们今晚在港口吃了非常丰盛的一餐，而后在海边吹着风牵手散步。
　　穆辰心情兴奋，一点也不觉得困，于是和苏青回到租住的小屋后提议要去学习游泳。两人进了私人泳池，最初确实一个在教，一个在学，但没一会儿过后，事情就向着穆辰完全没想过的方向滑去。
　　此时此刻，穆辰喘着气，在双重释.放中近乎大脑一片空白，发呆一样看着夜空。
　　他已经完全懵了神，看在苏青眼里，显得格外柔软而又诱.人。
　　少将第一次明白食髓知味的意思。
　　他的大脑被穆辰填满，自制力早就不知道被丢去了哪里，好像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一遍遍细细密密亲吻着穆辰，看见青年控制不住的颤.栗，听见他殷红唇间发出的声响。
　　“你以前都是在诈我！”穆辰瘫.软在苏青怀里，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在间隙中没什么底气的控诉。
　　“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少将的语气温柔，听起来好像是在哄他，动作却没有停，欺负得穆辰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青年平时绝不会发出的声响再一次刺激了苏青。（已查阅审核标准并修改，以下片段没有脖子以下描写，没有任何直接描写，不涉及任何动作，暗示没有过长只有不到100字而全章近4000字，跪下请不要再锁了谢谢orz）
　　穆辰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屋外一直到屋内。
　　少将原本想要停下，只是在他以为的最后一次中，穆辰的眼角不由自主溢出了眼泪。
　　苏青的动作一顿。
　　他低头去吻青年脸上的泪滴，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
　　穆辰发出的所有声音都没有了意义，眼前的画面和耳边的声音都好被一帧帧隔开，一切已经连不成流动的画面。
　　这个夜晚充斥着愉悦与荒谬，穆辰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
　　穆辰身上清清爽爽，他猜大概是苏青后来帮自己洗过澡，又用了治疗仪，所以自己身上除了痕迹斑驳意外，没有任何酸痛的感觉。
　　阳光洒在床上，身边人的侧脸一如既往的英俊。穆辰神情复杂，捏了下苏青的脸颊。
　　少将低应了一声，睁开眼，半睡半醒间问道：“哪儿不舒服？”
　　穆辰：“……没有。”然而他的声音沙哑至极，简直好像站在训练场上喊过了一整天的口号。
　　苏青彻底醒了，起身去给穆辰倒水。
　　少将身上的痕迹一点也不少。穆辰看得脸颊泛红，他干咳一声，酝酿了一下气势，坐起身。
　　“过来解释一下。”穆辰接过苏青手里的水杯，拍了拍床边，让苏青在自己身边坐下，而后痛心疾首道，“你以前那些表现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怎么能诈我？！”
　　他不是没试探过两个人的上下位置，只是少将以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一点想要“反抗”的意思。
　　苏青含笑看他，不辩解，还要来亲他。
　　“你让开！今天不许亲我！”穆辰怒道，“你看着！等下次我有了防备！……唔……！我都说了今天不许亲我……唔唔……！……苏青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警告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无论是床下还是床上我都……唔……嗯……别碰那儿……苏……苏青！”
　　“在呢。”少将笑着说道。
　　海风吹起了窗边的纱帘，好像一只掠过窗边的白鸟。屋内的交谈声逐渐消匿，化为一片意义不明的细碎声响，混杂在不远处传来的海浪声中，让人听不清晰。
　　作者有话说：
　　哎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这么描写肯定没问题）
　　呜呜呜呜呜这都不行呜呜呜呜呜qaaaq （哭着修改中）
　　感谢在2022-09-18 15:44:02~2022-09-19 11: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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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番外：十年后（完结）
　　◎有一半论坛体，慎买哦◎
　　星网生活大乱炖留言论坛, 首页飘红第一帖，贴名：联邦理事官被离婚十年后突然高调宣布复婚！家人们，怎么说？
　　1L｜红豆麻薯：火葬场文学突现HE结局。要我说虐渣男没虐爽, 当年费亚罗出的离婚声明我还记得。理事官妥妥就是骗婚啊！
　　2L｜黑豆麻薯：大哥说得对！
　　3L｜抹茶麻薯：大哥二哥说得对！但实话实说，韶文当时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现在他追了费亚罗也十年多了, 上个月费亚罗新产品发布会有人拍到第一排坐的人像是理事官韶文, 我就觉得估计要成。
　　4L｜巧克力麻薯：什么十年？！什么渣男？！救命他们俩有什么瓜？！！！我以为就是正常离婚……
　　5L｜抹茶麻薯：楼上一看就是年纪小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来来来我来给你解释下……知道琼.拉德吗？费亚罗那个脑残爹。
　　几十年前琼大权独揽闹得联邦鸡犬不宁, 韶文那时候是个军校毕业的学生, 想去搅琼的场子，各方接近效果不佳，最后把心思动到了费亚罗。
　　那费亚罗虽然不参政也知道好多人为了他爹来巴结他啊, 人家就想找个真正爱他的真心人，经过好几年找来找去考验来考验去终于挑上了韶文, 高高兴兴谈恋爱结婚过了十多年, 结果韶文坐稳了地为以后和他摊牌说当时根本不爱他……
　　6L｜巧克力麻薯：……卧槽？这这这……虽然但是……嘶……隐藏了十多年为了上位？！！！听着就可怕！
　　7L｜巧克力可颂：就算是为了联邦那也是渣啊！费亚罗做错了什么！怪不得从小我妈就和我说那些有钱有权的男人没一个好的！和那些看上去男神级的人物交往得多留几十个心眼……
　　8L｜红豆麻薯：（汗）倒也不能这么说，那不是还有那两位吗……
　　9L｜抹茶麻薯：？大哥说的是哪两位？
　　10L｜红豆麻薯：还能是哪两位……当然是之前举行世纪婚礼的那两位啊！
　　11L｜红豆芋头包：楼主说的是什么世纪婚礼？我记得联邦几个大人物都是私下里举行的婚礼……
　　12L｜奶黄包：楼主说的是第一军团的那两位吧！用星球之心当订婚戒, 又把精神力机甲核心能源槽镂空用什么“机甲之心”的材料打造婚戒的那两位……
　　13L｜红豆芋头包：（汗）那两位算什么世纪婚礼，两次婚礼都是在首都星苏家庄园举行的吧？我听说宾客都没邀请几个，没什么牌面。
　　14L｜绿色最好看：确实没邀请几个宾客，但不能说没牌面啊！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去了！说场面真的十分感人！当场看哭了好几个！
　　15L｜抹茶麻薯：？这是你听来的传言吧？星网上挺多人都说这一对挺甜蜜的, 但我一直不太信。不说别的，这两位的公共主页上至今只有一条婚礼讯息呢。平常过年过节过生日动态都没一个！我看也就是当时炒作……
　　16L｜绿色最好看：？！谁规定人家恩爱就要发动态的了？！
　　17L｜抹茶麻薯：不只如此, 听说今年新年灰石宫的宴会也只有穆辰去了！苏青都没露脸呢！……还有，兄弟，我反应过来了！虽然抹茶也是绿色, 你说我好看我很高兴, 但你怎么破坏ID队形啊？！
　　18L｜红豆芋头包：同意楼上, 那俩婚姻本来就是强迫来的，怎么可能像你们想的那么幸福……
　　……
　　穆辰：“……”
　　穆辰看着光屏，往下拉了拉，看见一连串不明吃瓜群众被说服打出的“同意”，脸色一言难尽。
　　“你看看！”通讯器里，原绯跳着脚怒道，”你看看！辰哥！你看看他们都在说什么鬼话！不得发点动态狠狠打他们的脸？！”
　　穆辰：“……”
　　穆辰无语片刻，看了原绯一眼：“你确定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看那个抹茶ID不顺眼？”
　　原绯：“……那也是啦，他不要脸！我夸得是小绿，他上赶着认领！但他们造谣你和苏青哥感情不好哎！”
　　“管别人说什么。”穆辰无所谓道，“又不认识他们。”
　　他陪原绯聊了两句，挂断了通讯，关了论坛打算看个电影。
　　猛虎咆哮的动画在片头出现，穆辰看了一会儿，却又忽然按了暂停，鬼使神差的再次点开了那个帖子。
　　热门帖刷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又多了好几条回复。
　　999L｜芒果千层：当时爱没爱过不知道，但我觉得第一军团那两位现在感情是出了问题。我姐在第一军团服役，她说看见过副军团长和除了苏青以外的男人在训练场幽会！
　　穆辰：……
　　穆辰一口气涌上天灵盖，差点骂人。
　　什么幽会？！他只是给新来的机甲师特训！结果特训结束后新人不肯走，推心置腹说什么从小因为有穆辰的激励才决心进入军部……那位说得口若悬河，穆辰打断了几次都没用，正考虑是不是训练任务太轻了给他加重点呢，结果苏青正好过来找人。
　　把那名机甲师的一番真情剖白听了个正着！
　　穆辰：“……”
　　穆辰简直不想去回忆那个被苏青折腾得不行的晚上。吃了飞醋的少将比平常都要不近人情！那机甲师可把他害惨了！
　　至于没和苏青一起去新年宴会……
　　勒曼新年和女朋友订婚，请假陪未来老婆回娘家。第一军团一个军团长两个副军团长，总不可能都不在驻地啊？！
　　当他愿意过年和苏青分开吗？！
　　穆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帖子关闭，重新打开电影，但心不在焉。他梦游一样看完片头，忍不住又点开论坛，来回往复好几次，直到苏青在厨房里叫他。
　　“穆辰？”苏青侧身看向客厅，“帮我拿下治疗仪。”
　　穆辰也不纠结了，赶紧推开光屏坐起身：“怎么了？”
　　他们请假回了首都星，少将正在做饭。
　　案板上是切好的葱姜，苏青一只手拿着一只正在处理的鲜虾，另一只手悬空举着，食指的指尖正冒出连串的血珠。
　　他皱着眉，低声对穆辰道：“疼。”
　　穆辰嘶了一声，转身去拿治疗仪，忍不住念道，“是被虾尾划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一边启动治疗仪一边往厨房走，并没意识到苏青变了很多。
　　当年精神域受损疼到近乎昏厥时也一声不吭的男人，只是划破了手指的皮流了几滴血，就转身对他喊疼。
　　苏青靠在门边，看着穆辰动作，提醒道：“你刚做完手术，别用左手拿。”
　　近十年间外科技术飞速进步，穆辰的手伤终于可以治愈。他们这次回首都星就是为了治疗穆辰的手。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前期检查和治疗，三天前穆辰在首都医院先给左手臂做了手术。
　　“知道。”穆辰应了一声。
　　医生说的是一周不要参加训练不要拎重物，但苏青的态度像是觉得他整只左手残废了。穆辰虽然内心腹诽，但仍旧听话，只用右手拎着治疗仪，帮苏青用治疗仪处理好了伤口。
　　等到少将指尖那点微不可见的伤口愈合，穆辰又看了一眼切菜板上的虾，想了想道：“少将，你给它做个标记。“
　　苏青不明所以，但还是在虾身上划了个花刀。穆辰于是满意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厨房，忽然又灵光一闪，转身给这只虾照了张相。
　　苏青：“要做什么？”
　　“不告诉你！”穆辰笑了笑，调戏良家妇女一样摸了把他的脸颊，哼着歌回了客厅。
　　苏青哼笑一声，没有追问，低头继续给盆里的虾开虾线。
　　他把一盆鲜虾弄完，又用葱姜水腌上，手腕上的通讯手环上一震，发出一道特别提示音。
　　苏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给穆辰星网主页动态设置的特殊提示。因为这几年间从来没响过，所以他差点忘了。
　　苏青不知道青年在做什么，于是冲了下手，打开光屏。
　　穆辰主页上的第一条信息就是十年前宣布再次和苏青举行婚礼的公告，下面紧接着第二条，是几秒前刚刚发送的图片。
　　一只没了头、被开了背的青虾躺在切菜板上，侧面被划了个花刀，看着可怜又无助。
　　配文：“等你被做成油焖大虾，我吃了你给@苏青报仇雪恨！”
　　苏青：“……”
　　少将无言片刻，看了一眼客厅。
　　穆辰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刚刚在星网上到底看了什么才发了这条动态。青年现在正晃着腿哼歌，看样子比前几天训练打赢了自己时还得瑟。
　　苏青于是想了想，点开回复界面。
　　1L|苏青：“好。”
　　2L|苏青：“谢谢你，宝贝。”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啦——！~啦——（无限回音中）撒花！——！从此辰辰和少将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以及他们不是十年还没有升职！升了升了！只是叫起来这样顺嘴！咳咳咳！）
　　正文完结已经发过小作文！所以现在就不再发了！再次感谢所有小天使们的支持和喜爱！疯狂鞠躬！！！！那么！！很舍不得小天使们！！呜呜呜呜呜一个个抱住！但是要先暂时说一声再见啦！—— 接下来莫叽去存存存稿！！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在十二月开文？咳咳咳……不顺利的话应该要明年了咳咳咳……
　　提前和大家说一声国庆快乐！！！！~祝大家三次元学习工作生活顺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拜年词说起来了怎么回事！）
　　然后！小天使们不要忘记帮可爱的（？）莫叽点一下完结评分哦！！！以及！！说了完结抽奖但是抽奖一个月才能开一次所以要月末才能开！！（完结文应该也可以开吧！我猜！）从倒v开始追的小天使们老规矩！留个“倒v”暗号莫叽手动抽哦！哎嘿嘿嘿！！
　　最后！！！希望下一篇有缘还可以再遇到各位小可爱们！！！~~~~么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以及！本来说下一篇写撸银狼但是！咳咳咳……插队开了一篇新的！有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先戳进专栏收藏一下！鞠躬！（嗯，给之前被我虚晃一枪的小天使们道歉咳咳咳……orz）
　　这里再贴一下新文的文案，疯狂卖安利中！
　　《天才星舰设计师》
　　高战力冰山攻x辅助型成长系健气受
　　文案：
　　觉醒人类，能够使用精神力操作星舰、探索宇宙的天之骄子。
　　执掌中央星域大半势力的明家全家都是高等精神力者，除了二子明昱。作为非觉醒人类，明昱在整个家中格格不入，被称为混在天之骄子中的花瓶，不思进取的漂亮废物。
　　受全人类关注、为挑选优秀星舰驾驶者而举办的星航大赛开赛后，“漂亮废物”明昱私下偷偷报名参加。
　　他开局运气不佳，匹配了一支看着就不怎么靠谱的队伍。
　　队伍中七个人里有六个都是没有精神力的非觉醒人类，开一艘胡乱改造的星舰，看上去注定一轮游。
　　明昱不肯放弃，卷起袖子，从重新设计星舰干起，成为预选赛中的一匹黑马，一路冲至决赛。
　　他渐渐发现，队伍里性格冷淡的星舰驾驶员是个隐藏大佬，而自己的精神力则在机缘巧合下一次又一次的提升觉醒，进化出了新的攻击特性……
　　意外得知明昱参赛的众人原本对明昱嗤之以鼻，等着看他怎么给明家丢脸。
　　一段时间后……
　　“等等，那个击败明家的黑马队伍……那名天才星舰设计师是明昱？！”
　　“那个厉害得不得了的，拥有吞噬性能精神力的观察手也是明昱？！”
　　“那个人狠话不多的星舰驾驶员……是明昱……”
　　明昱：“这次可不是我！是我男朋友！”
　　后来，他们驾驶星舰进入宇宙，让原本失落的星海重现于世，混乱城市变为一片秩序井然的乐土，而曾被以为战死之人重登王座。
　　新王再次加冕之时，被称为星航传奇的明昱立于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站。
　　万众瞩目的庄重仪式之上，身形颀长、挺拔而立的男人接过托盘上的王族指环，却转身面向明昱，捧起他的手掌，单膝落地。
　　面对明昱诧异之极的神色，新王向来淡漠的眼里染上一点笑意。
　　他的神情认真，收敛了气势中的锋锐，将那枚王族指环戴上明昱的无名指，无声宣告。
　　“我的爱意永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