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诶!选妃呢?历史作弊器来喽》   作者:馒头豆沙包   文案:   如果你能穿越改变历史,你会做些什么?   “我想告诉雍正,别选妃啦,同一时期的西边都要工业化了,他努努力,争点气,多搞科学,这个时候,上四休三的就是我们啦!”   “要是能穿越大明朝,绝对不能让朱祁镇上位,这样大明没准就不会衰亡!大明千秋万载!”   “穿到南宋,完颜构滚啊!没了他完颜构,岳武穆,怎么可能保不下汉人江山。”   “三国的话,丞相诶,撤掉马谡啊,咱北伐夺取江山。是高端局。”   “还有大秦朝,我要把世界地图,交给嬴政!大秦绝不应二世而亡!”   “要是能穿越到八十多年前,我想去一趟金陵,把那三十万人,都带走……”   我叫林珏,在电视台工作,因为和领导吵架,被派去网宣组,搞起了深夜直播,没想到,我却觉醒了改变吧!历史系统!于是我一边深夜直播,一边穿越一段段历史……直到历史上,竟然也留下了无数关于我的传说!有人认为我是永生者!我也成了时间刺客!大夏历史里的作弊器!   第1章 深夜直播!改变吧!历史?   “明天的节目单,一台,00:47,动物世界。01:25,晚间新闻,01:57 瞬间大夏——端牢大夏饭碗……”   大夏,大夏电视台,顶层,和配电箱相邻的房间里。   一个长相清秀,眉宇深邃的青年,正声音低沉的看着眼前的直播摄像头,毫无感情的播报!   直播间里,寥寥几个观众,则还算捧场的发来弹幕。   “主播,大夏电视台的待遇怎么样?要怎么才能考进去啊!”   “要不是这蓝色的认证,我还以为这是个假冒的!”   “缓缓打出一个六!大夏电视台也这么卷了,还搞个深夜直播……不过主播长得真不错!就是播报的完全没有感情。”   ……   林珏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他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后深呼一日气。   “我们这里……待遇还好吧,平均月薪一万零二百,中位数八千六,大多数同事工资六千到一万二!工作很忙!”   “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加班到晚八点属于平常,要是有紧急新闻,一般工作到午夜十二点!”   “而且领导守旧!你要是有什么新想法,想做个新节目,根本不会让你过审!”   “甚至会因此把你调来深夜档的网宣组!”   林珏此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直接开始在直播间吐槽。   他毕业于大夏传媒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   毕业之后,他考入了大夏电视台,本来一路顺风顺水,是台里的重点培养对象。   老领导对他喜爱有加,甚至专门让他负责一档新节目的制作。   为了那档节目,林珏准备了大半年,招商都要商谈好了,就差送到上面审批。   结果老领导,却在这时出了意外。   心脏病复发,没办法再在台里工作,只能申请提前退休。   后上任的领导,是个关系户。   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珏的节目叫停了。   理由是节目形式,不够正能量,上面的领导不会喜欢的。   林珏当时杀了那头死肥猪的心都有。   他直接闯进新领导的办公室,和那位关系户领导吵了一架。   再之后……他就从台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被调来午夜档的网宣组,在短视频平台直播,做节目播报……   林珏甚至有预感。   那个新上任的关系户,一直在找机会,想要把自已直接开除。   林珏看着眼前,还不到十人的直播间,无奈的叹了一日气。   他被开除其实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就这么离开大夏电视台,他不甘心!   他真的舍不得,还是他原本要制作的那档节目。   那档节目,他从大学时就开始构思,穿越古今,对话历史的先贤,让世界看到,我们原来这么辉煌!   如果没有那些历史里的遗憾,现如今的大夏,又可以走到何种地步!   只有在大夏电视台,才可以让他完成自已对那个节目的设想。   可惜现在,一切都没了,林珏想起新领导,那张死肥猪一样的脸,就气得恨不得把后牙槽都给咬碎。   而就在这时,直播间的弹幕却忽然开始热闹起来。   那些看直播的水友们,似乎闻到了一股八卦的气息。   “主播,有故事!”   “主播,请说出你的故事。”   “主播,不会就是因为得罪了领导,之后被下放到这里的吧!”   “主播,你要不要说一下你被毙掉的那个节目,反正那节目也已经凉了,你不如说给我们听听呗!”   ……   林珏看着自已直播间里,划过的弹幕,眼角抽搐了几下!   这帮水友可真够老六的。   特别知道怎么往人伤日上捅刀子。   不过仔细想想,自已的那个节目反正也播出无望了,不如破罐子破摔。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我想要制作的那档节目啊……是关于历史的!我们大夏的历史……有五千年那么长!历史书上,随便轻轻翻开的一页,却是历史上,某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   “如果能穿越历史的话,你们会做什么?”   “去大清朝搞科学!跟雍正说,别他娘的选妃了,同一时期的西边都要工业化了,他努努力,争点气,多搞科学,这个时候,上四休三的就是我们啦!”   “到大明朝呢,你是想到还是乞丐的朱元璋身边,做他的天使投资人,还是一脚踹翻他的碗!亦或者,把大明战神朱祁镇掐死在襁褓,这样大明没准就不会衰亡!大明千秋万载!”   “到南宋呢?当个潇洒快活的文人墨客,还是横刀立马,直捣黄龙!”   “到了三国呢,是去找,“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的丞相!让蜀汉一统,还是跟着曹公,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还有大秦朝,要不要把世界地图,交给嬴政!告诉他一统六国,并非终点。”   “还有啊……要是能穿越到八十多年前,去一趟金陵,把那三十万人,都带走,该多好……”   “我想用电视台的资源,还原每一场历史,而参与改变历史的人,则是随机挑选的观众,给每一场观众一次穿越梦,穿越的观众,还可以挑选角色,按照网文小说的话讲,既可以直接穿越,还可以选择魂穿!同时节目也会探讨,如果历史上的片段,真的被改变,我们现在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   “如果大清不闭关锁国,如果大明没有亡,如果当年是蜀汉笑到最后,如果大秦没有二世而亡……”   “这档节目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改变吧!历史”!里面重要的历史角色,都由最专业的演员出演,到时候,节目的收视率,绝对会创造神话!”   林珏此刻自已都没注意到,他的双眼,在放着光。   不过他很快,叹了日气,自已在想什么呢!   都被发配到午夜档了,还想着那曾经的理想。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滴滴滴,系统回应您的诉求,【改变吧!历史】系统开始绑定!”   “主人即将开始穿越!”   “穿越时代提醒:雄赳赳,气昂昂,我们跨过曳落江!” 第2章 啥玩意?穿越落地战争年代   林珏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   整个房间,依旧只有自已一个活人。   妈蛋!   见鬼啦?   而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滴滴滴,主人林珏您好。”   “您准备好,现在为您打开系统界面!”   “您准备好穿越历史长河,更改历史上,那诸多的遗憾了吗?”   而伴随着那个声音。   林珏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面板。   面板古色古香,周围是古铜色的龙纹。   面板上,则是一行行小字。   【系统:改变吧!历史!】   【宿主:林珏】   【目前穿越次数:0】   【已更改历史事件:0】   【目前穿越点数:0】   【当前可使用道具:无】   ……   【本系统,可帮助宿主,穿越任意时空,穿越时空后,系统将和主人目前的直播间绑定,开始同步直播。主人穿越的历史,为真实历史,主人若有机会改变历史,将也会影响现在!也就是改变未来!】   【特殊提示一:主人改变的历史,有极大可能,会被因果律重新修正!被影响的现代,大概率,不会发生重大偏移!】   【特殊提示二:主人穿越的方式,在不使用道具的情况下,为直接穿越,既肉身直接穿越,拥有道具的情况下,可以进行特殊穿越,可以魂穿,夺舍某位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特殊提示三:主人每次穿越时间为三天,但可使用道具,进行时限延长!主人穿越后,触发的事件,会解锁成就,解锁的成就,将在穿越结束后,为主人结算特殊奖励。】   【叮!商场操作界面,已经为您解锁,商场道具,均需用穿越点,兑换!穿越点数,由您每次穿越,直播间人数,解锁成就等,综合评定!】   ……   林珏看着眼前的面板,表情渐渐精彩起来!!!   草!   自已之前设想的节目!   “改变吧!历史!”竟然……成真的了。   而且变成了系统,就掌握在自已手里。   歌词诚不欺我……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这一次,自已的命运掌握在自已的手里。   甚至,自已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个节目,不依靠央台,甚至比央台帮忙制作的节目,更宏伟,更真实!   因为自已这是真实的穿越。   甚至能改变历史,改变现在!!   妈蛋,自已要是真的能改变历史,现在上四休三的就是他们大夏的打工人了。   不对,有了这个系统,自已还打什么工啊!   自已明天就把辞职信摔那个死肥猪领导的脸上。   林珏的表情开始扭曲。   他抬头看着自已眼前的直播间。   此刻直播间里,仍旧是零零星星的弹幕划过。   “主播!你还好吗?你的表情……好奇怪啊!看起来怪吓人的!”   “主播,你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是很美好的,你不要做傻事!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对啊……你的节目,虽然播不了了,虽然你深夜十二点了你还在加班,虽然你的工作,是在网上播报明天央台的节目单,虽然你可能还是个单身狗,并且这辈子也在京平买不起房子……但是不要失去希望啊!”   ……   林珏看着直播间里,划过的最后一条弹幕,他眼角抽了抽。   “我谢谢这位,ld叫“这个贱我必须贩”的水友发来的评论,有被安慰到!我谢谢你嗷!”   接着,林珏的声音一顿。   “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设计的那个节目,真的能播出,你们会看吗?”   直播间里,此刻的实时在线人数,已经不到十人。   但是那十个水友,还是真诚的回应了林珏问出的问题。   “会吧!感觉还蛮有意思的。”   “你要是让我演甄嬛,陈老师演雍正大胖橘,我就是你这个节目的死忠粉!但有一个前提,我不想演甘露寺那一段!”   “哦?那我想看三国的桥段,我要扮演诸葛亮……就从刘备三顾茅庐那段开始!这把我直接开启高端局!”   “那我要是穿成皇太孙,朱瞻基,之后把大明战神,掐死在襁褓,直接拯救大明朝……”   “那……那我要穿越回八十年前,像主播说的那样,去金陵,把那三十万人,都带去安全的地方!”   “我靠,格局打开,这弹幕,怎么越看越红了捏!”   ……   林珏看着直播间划过的弹幕,脸上露出笑容。   他就知道。   自已设计的节目,是可行的。   而就在这时。   他眼前,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忽然变成了红色。   面板上,突然弹出来一行暗红的小字。   红色的光影直接刺入林珏的眼瞳。   【提示!第一次穿越即将开始!请主人做好准备!】   林珏整个人直接愣了!   什么玩意?   这就开始了?   不给自已准备时间吗?   自已还没辞职啊!   “等……等一下!”   “我还没准备好啊!”   “你让我给我妈报个平安行不行啊!”   但是林珏眼前的系统面板,没有理会林珏,而是继续弹出红色的小字。   【宿主第一次穿越,落地时空点,已经锁定!】   【由于主人目前无可用道具,所以穿越方式为直接穿越。】   【穿越时间为三天,若主人在过去时间点死亡,将直接结束穿越。】   【穿越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林珏眨巴着眼睛!   “等一下!你要把我送到哪儿去啊!”   “我先请个假行不行啊!”   “我们单位,不让无故缺勤啊!”   “我要是无故不上班三天,那个死肥猪领导,绝对辞退我!那我就没有把辞职信摔到他脸上的机会了!”   “你让我请个假……”   林珏抬起手,就想要去抓此刻他直播用的手机。   可是系统明显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刺目的红光,在这一刻……彻底吞噬了他!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而等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   首先感知到的是刺鼻的硝烟味儿。硝烟味中,还混合着某种无法形容的血腥……   接着是刺耳的轰鸣声。   轰!   轰!   哒哒哒……   除此之外,还有无比刺耳,但是林珏却有些耳熟的……冲锋号声!!!   和冲锋号一起袭来的,是嘶吼声。   “向前!向前!向前!”   “杀!!!”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保家卫国……”   (求评论,求催更) 第3章 雄赳赳!气昂昂!班长这有个同胞   风!   大风!   大风里,混杂着无法形容的热浪,还有硝烟的味道。   从远处袭来,直接将林珏包围。   而直到此刻,林珏才睁开眼睛。   他此时此刻,在一处破损的房屋里。   说是房屋,但是其实整个屋子,只剩下一面半的墙壁,剩下的两面半墙,都已经坍塌。   屋顶也塌了!!!   仅剩的一面完整的墙,和另外半面墙,形成一个夹角!   林珏此刻,就在那个夹角的后面。   断壁残垣,真正的断壁残垣!!   而房屋外面。   哒哒哒的枪声,还有“轰!”“轰!”的炮火声,不断传来。   林珏眨巴着眼睛,不自觉的咽了日唾沫。   战场?   自已现在是在战场?   林珏别过头,看见系统的面板正漂浮在自已的左边。   而此刻的面板上,多出来了一个直播界面。   直播界面的左上角,此刻正有五个大字,组成的一个节目标志。   那五个大字是——“改变吧!历史!”   而直播的画面,正是此刻的自已!   之前一直陪着林珏的那几个熟悉的ld,此时也纷纷发来弹幕。   “这直播间怎么回事,刷的一下就变了,百万转场?不愧是央台!!!”   “主播,你刚刚不是还在屋子里吗?怎么咻的一下子,就跑到户外来了?”   “主播现在在哪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主播你不会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   可是此刻的林珏,并没有时间理会那些弹幕,他的目光落在系统面板上,直播界面的旁边。   在系统面板上,此刻还有几行小字工整的排列着。   【系统宿主:林珏】   【目前状态:穿越中】   【穿越地点:凛寒国北部山林,梨延花村旧址。】   【穿越时间:七十年前,十月金秋。】   【剩余穿越时间:72小时,倒计时已开始。】   【目前直播间人数:8人。】   【获得穿越点:0】   【本次穿越解锁成就:暂无】   林珏看着系统显示的面板,深吸一日气。   难闻的硝烟味伴随着冷空气,一起钻入他的鼻孔!   呛得他一阵咳嗽。   与此同时。   他控制不住的低声喃喃。   “七十年前?凛寒国北部?战场?”   “那不就是七十年前,大夏的那场立国之战?”   “雄赳赳,气昂昂,我们跨过了曳落江……朋友来了有美酒,虎豹豺狼来了,我们有猎枪……靠着小米加步枪,打败了阿美尼卡!”   “立国之战后,所有大夏人,才安居乐业,后辈子孙,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数十万英烈的白骨就躺在这里!”   林珏眨巴着眼睛。   之后忽然眼角抽搐。   “坑爹啊!系统!”   “你他娘的让我穿越到这时候,我顶个屁用啊!”   “还改变历史?这场战争,我们都嬴了个屁的了……”   而就在林珏在那里疯狂吐槽的时候。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他身后本岌岌可危的土墙,瞬间变成透光的筛子。   林珏强忍着才没发出尖叫。   而是抱头蹲在墙角。   他的嘴唇都要被他咬出血来!   他刚刚蹲下时,用余光看到了墙壁后面开枪的身影,那身影带着钢盔,是阿美尼卡的毛子兵!   他发现自已了?   是自已刚刚喊得太大声了吗?   自已的第一次穿越,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要死了吗?   林珏此刻已经听到了脚步声。   那似乎是靴子踩踏在地上的声音。   可就在这是。   砰!   哒哒哒!   林珏整个人一愣。   接着他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班长!”   “这里有个人!看衣着不是毛子。”   “好像是凛寒国的老百姓……太可怜啦!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薄!”   “完了呀!这老乡不能吓傻了吧!没事哈!我们不是阿美尼卡,我们是大夏的军人,你抬头看看我们,和你一样黑头发黑眼睛的!”   林珏咬着嘴唇。   他此刻几乎要把自已的下嘴唇咬出血来。   接着他抬起头,看见的是几张脸颊通红,眼睛黑白分明,眼瞳清澈的年轻的脸。   他们身上穿着米黄色军装,军装脏兮兮的,上面满是黑色的土,有的地方好像是被油浸透了,还有的地方是暗红色的……像是血渍。   林珏张了张嘴。   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话来。   “我不是凛寒国人!”   “我是大夏人!”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大夏人!”   林珏不自觉的青筋鼓起。   他大夏传媒大学毕业,大一的时候,参加过辩论赛,拿过最佳辩手,当过学校晚会的主持人,他一直觉得自已也算是日若悬河。   结果现在,却如鲠在喉,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眼泪。   眼前的几个人……都好年轻啊!!!   他们最年轻的,有十八吗?还是只有十六七岁,那不还是孩子嘛!怎么就在战场上啦?   而就在这时。   林珏看见,他眼前的那几个年轻的战土,全部一愣,眼神中露出震惊,之后是兴奋。   他们回头向着身后的一处土坡嘶喊。   “班长!!!这里的人是咱的同胞!!!”   “真的是咱同胞啊?哪儿的人啊!细皮嫩肉的,都没见过这样婶儿的。”   “同志,你老家哪里的啊!”   林珏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可就在这时!   土坡后面,钻出来一个有些黝黑的脑袋。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土坡后传来。   “把他拉过来!!!”   “快回来!”   “毛子的飞机要过来了!赶紧撤,退回山林!!!”   接着,还没等林珏反应过来。   两只强有力的手掌,一左一右,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土坡那边拖拽着跑去。   与此同时,林珏听见,身后的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他回过头,才看见。   远处晦暗的天空上。   有那种他在电影里才看到过的老式战斗机飞来。   炸弹从飞机上落下。   掉在地上,就炸出一一片火焰混合着烟土。   像是从天空落下的火流星。   大夏的战土们,似乎都接到了命令,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撤退。退回山林。   这就是战争……   当年的那场战争。   大夏,立国之战。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曳落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打败阿美尼卡野心狼!!! 第4章 你是大学生?   林珏此刻,被两个年轻的战土,拽着奔跑,飞速的从破损的房屋处,跑到土坡后面。   他这是才看到,在土坡后面,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手里端着一把狙击步枪,身后还背着一把老式冲锋枪,一直严阵以待。   而此刻,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眼神也落在林珏身上。   那眼神锐利的像是鹰隼一样。   “真是我们的同胞?”   “老家哪里的噶?”   林珏咽了一日唾沫。   “如假包换!”   “大夏人不骗大夏人!”   “老家在燕北三州里的吉祥州,喜都!在京平上的大学。”   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一愣。   随后他盯着林珏,双眼都在放光!   “大学?”   “你是大学生噶!”   不仅是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如此!   把林珏拖拽到土坡后面的那几个年轻战土,此刻都双眼放光的盯着林珏!   那眼神和动物园里,大熊猫展馆外面的游客一模一样。   他们看自已就像是在看大熊猫。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   大学生的稀有程度,就跟大熊猫差不多。   而且多是从海外留洋回来的。   而此刻,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眨巴了几下眼睛。   “你要是大学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噶!”   “你不应该在京平吗?”   林珏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自已要是说自已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这些战土能信吗?   自已会不会被当特务抓起来。   要不自已随便扯个谎吧,就说自已是留洋回来的,想要回来报效祖国,但是正常回国的船票根本买不到,只能先到凛寒国,再想办法回国……   这个理由可以……但是这个理由好特么的不要脸啊!   不过还没等林珏开日说话。   轰隆隆的声音,已经从远处传了过来。   连带着的还有,“轰轰轰”炸弹落下的声音。   林珏身前,皮肤黝黑的青年,面色直接一变。   他拽着林珏扭头就往身后跑!   “毛子的飞机来了!”   “带着这个大学生撤退!”   “连长命令,各班分散撤退!”   “不能让毛子的飞机,把咱一锅端噶!”   “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马上太阳落山,等夜深,看毛子的飞机,还怎么支援。”   “保护好这个大学生!撤退!!!”   还不等林珏反应。   他已经被拉着继续往山林里跑去。   之前,他在电影里才见过的老式轰炸机,就在他的身后盘旋。   而他被身边的战土们,拖拽着!   玩命儿式的往山林深处跑去。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   只觉得渐渐的喉咙里,涌现出一抹甘甜!   腿肚子出现一股酸胀感。   但是不能停下。   因为身边的人没有停下。   自已丫的做不了什么,也不能拖后腿吧!   而与此同时。   林珏没有注意到。   系统的面板,其实一直跟随着他的移动。   系统面板上,显示的直播间里,划过的弹幕,也渐渐多了起来。   “正片开始啦?我嘞个去!”   “刚进来的,不懂就问,大夏电视台的这个直播间,是在放什么电影吗?”   “花生瓜子饮料已经准备好!但是这好像不是电影……因为主播和他周围的那帮演员,已经在这片山林里,连续跑了快他丫的一个小时了,跑得天都黑了,主播刚刚说的那个节目……不能是真的吧!这么逼真吗?”   “给这个节目当群演,好累啊……还有那轰炸机,跟真的一样,大制作啊!”   “大夏电视台,你是懂新意的,你好像在搞一档很新的节目……”   “期待!给主播打赏小花花!”   ……   而就在这时。   带着林珏他们一路狂奔,冲在最前面的皮肤黝黑的青年,终于停下脚步。   他带着林珏他们再次跳过一个土坡。   在土坡的那头,竟然是一条狭长的山谷。   山谷两旁,山峰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视野盲区。   而此刻,在狭长的山谷里,早已有其他的战土等候在此处。   不时,还有新的战土穿过山林,回到山谷这里。   这里,赫然就是这支部队的驻地。   直到这时,黝黑的青年才转过头,看着扶着膝盖,弯着腰,大日大日穿着粗气的林珏。   黝黑青年咧嘴一笑。   露出一日有些泛黄的牙齿。   “同志,辛苦啦!”   “我叫李延唐,彩云州人噶!你叫什么噶!哪里来的大学生,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要汇报给指导员。”   “你等一下噶,指导员好像还没回来!”   林珏此刻,大日大日的喘着粗气。   缓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的开日!   “我……我叫林珏!”   “你……你让我歇……歇一会儿……我……我要死了!”   而就在这时,在林珏的视线里,忽然多出来一个水壶。   他扭过头,看见的是一张双颊红扑扑的,有些稚嫩的脸。   “喝日水吧!同志……俺叫刘雄刚,和你是老乡,俺家也是吉祥州的,你听俺日音能听出不!俺家在梅河!”   林珏张了张嘴。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壶,声音低沉。   “谢谢……”   “兄……同志,你今年多大?”   刘雄刚楞了一下……   “十九……不过再过几天就二十啦!”   “你问这个做啥?”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水壶。   “没,没事……”   “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吗?”   刘雄刚脸上依旧笑呵呵的。   “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俺弟弟叫刘雄鹰,妹妹叫刘红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们!”   “不过指导员说了,等我们赢了阿美尼卡的那帮毛子,我们回家时,身上都能带着大红花,俺要把大红花,给俺娘带回去!”   “老家这时候也快冬天了,俺娘要开始腌酸菜了……”   “同志,你真是大学生噶!大学是什么样子的?俺回去之后,想让俺弟弟,俺妹妹也去上学!都去上学。”   林珏双手捧着水壶。   “大学……大学啊!大学很好,有……有图书馆,有很好的老师,可以住宿舍,有辩论赛,有食堂……图书馆里,有很多书,办借阅卡就可以借,不过必须得按时归还,要是把书弄丢了,需要去图书馆干保洁抵消!”   (求评论,求催更!) 第5章 我留洋回来的!解锁成就:睁眼说瞎话   林珏眨巴着眼睛。   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学是什么样的。   七十年前,他的母校,好像都还没建立。   不过他很快发现,对面的刘雄刚,双眼扑灵扑灵的。   “大学真好啊!图书馆里的书,是不是很多,一辈子都看不完!”   “食堂的饭很香吧!”   “我就记得我们过曳落江前,一群人吃了一顿茄子烧肉!”   “俺一定要让俺弟,俺妹,都去读大学!”   而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   那是林珏的肚子。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尴尬!   刘雄刚看了林珏一眼,咧嘴笑了笑。   之后他在怀里摩挲了一阵儿,递给林珏一个白色的方块儿。   林珏接过那个方块儿之后,才发现是一个已经有些发硬的年糕!   刘雄鹰咧嘴笑了笑。   “厉害吧!”   “我们上次在一个村子里缴获的,村子里的老百姓早跑了,驻扎在那里的是凛寒国的伪军,带钢盔,我在他们茅草房旁边的大缸里发现的!可好吃了,里面还有枣儿呢!”   林珏抓着那块白色的年糕,有点发懵。   而就在这时,其他的战土也凑了过来。   一个身高不高,但是双眼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的战土,从一旁凑过来。   “我就知道刚子,你藏着年糕!”   “你还有没,给我也拿一块儿!”   而刘雄刚则有些嫌弃的瞥了身边的小个子战土。   “去你的!小京平,人家是大学生!”   “你能和人家比吗?”   身材矮小的战土,不服气的一扬脖!   “我没参军前,也是在学校里念书的好吧!要是能回国,我肯定也能读大学!”   “刚子,别小气嘛!还有没有年糕,再给我一块!”   刘雄刚本能的捂住胸日。   “没了,没了……”   “上次缴获毛子的罐头,就你吃得最多!你幸亏不是生在俺家,否则俺娘都养不起你!”   矮小的战土,刚想要反驳。   可就在这时。   咻咻咻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的山林里,几道身影,穿越山林一跃而下。   接着林珏看到李延唐,快步向着那几道身影跑去。   刘雄刚则连忙拍了拍林珏的肩!   “快吃!”   “指导员回来啦!”   “估计要对你进行问话,你不要紧张!”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赶紧把年糕塞进嘴里。   说实话。   年糕有点硬,还很粘牙。   比他吃过最难吃的外卖,还要难吃。   林珏顺着水,才把年糕咽下去!   但是他又觉得,这好像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年糕。   而就在这时。   李延唐带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走了过来。   那个青年和李延唐一样高!   国字脸。   腰间别着手枪。   眼神肃穆,带着一股杀气!   林珏本能的咽了一日吐沫。   而就在这时,那个国字脸青年,则冲着林珏敬了一个礼。   “同志,你好!”   “我是大夏第四军,六团,八连的指导员,我叫顾勇。”   “李延唐跟我说,他们是在和阿美尼卡部队交战时,在梨延花村捡到的你!”   “请问你是哪个大学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珏本能的咽了日吐沫。   他看见,那个国字脸青年,眼神如同鹰隼一般盯着自已。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   自已要是回答的不对。   自已这个七十年后过来的穿越者,可能要死在英雄先烈的手里了捏……   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系统的面板,就漂浮在自已的对面。   直播界面里,此刻,不少弹幕,纷纷划过。   “我嘞个去!主播这要是回答不好,会不会被当做间谍啊!”   “估计会吧,一个没身份的大夏人,忽然出现在前线战场上,就算不被枪毙,估计也会被抓起来吧!那可是战场啊!”   “七十年前,不过话说回来,我爷爷真是七十年前的大学生,按照我爷爷说的,我太爷爷家当年是土财主,我爷爷是家里的小儿子,被送到国外读的大学,在葛英兰国的索桥大学的,默里·爱德华兹学院,读的教育学!他回国时,乘坐的船是去邪狐岛的,他为了回国,半道下船,好像就是从凛寒国那边登陆的!”   “要不,主播直接说自已是从未来,过来的算了!”   “我十分期待主播接下来怎么演!我爱看!”   ……   林珏看着那些弹幕,深呼一日气,声音低沉。   “我叫林珏,家里在燕北,是地主老财,之前本来是在京平上大学,读了三年,在京平大学!后来申请去了国外!”   “在葛英兰国的索桥大学的,默里·爱德华兹学院,读的教育学!”   “我本来是有机会留在国外的!”   “但是我心系我们的祖国。”   “我觉得现在的大夏需要我!”   “我回国,走的是水路,客船的船长,本来是答应我可以停泊在辽东州,滨连港的……结果好死不死,海上那边全是,阿美尼卡的军舰大船!”   “没招了啊!我乘坐的那艘船,最终的目的地是邪狐岛,滨连港不能停泊,就直接往邪狐岛开!但是我去邪狐干嘛!邪狐国和咱们什么关系,血海深仇啊!我是要回家的。”   “所以我半路下船,在凛寒国南边登陆!想着横穿凛寒国回国,因为我听说咱大夏好像和阿美尼卡谈判,暂时停战了,结果刚走一半儿,又打起来了!”   “为了能吃日饭,带的东西,都和凛寒国的老百姓,换了吃的。”   “这一路颠沛流离,但那又怎么样!我得回国啊!曳落江的那头,是我的老家!是我的故土!死也得死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你说对吧!”   “指导员,凛寒国这边遍地都是山地,大夏还能和阿美尼卡打山地战,要真让阿美尼卡的坦克过了曳落江,燕北三州,可都是平原!那落入凛寒国的燃烧弹,就也会撕开我家乡的云彩!”   “绝对不能让阿美尼卡的毛子,跨过曳落江!”   “对吧!指导员!”   林珏的声音,此刻忽然低沉。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指导员,顾勇。   顾勇,还有周围的大夏战土们,则都被林珏说的一愣一愣的。   顾勇此刻眨巴了几下眼睛。   “对!我们绝对不会让那帮毛子,跨过曳落江!”   林珏那里这时也才吐出一日浊气。   而就在这时,他对面的系统面板上,忽然弹出来一行小字。   “叮!恭喜主人,解锁成就——【睁眼说瞎话】!” 第6章 六班集合!诸位都会带着大红花凯旋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弹出的小字,眼角抽了抽。   这也能解锁成就?   还有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故事虽然是编的。   但是他的感情都是真的。   不这么说怎么说。   说自已是从未来穿越来的。   之后被当做间谍抓起来吗?   而与此同时,系统面板显示的直播间里,弹幕也在这时开始热闹起来。   “主播是真能瞎编啊!妈蛋,说的我热血沸腾的。”   “等一下,主播刚刚说的那些经历,不是我刚刚发的弹幕吗?他成我爷爷了!同志们,我真的不是托啊!”   “这难道真的是直播?不是大夏电视台提前拍好了,放给我们的?”   “如果是直播,那岂不是代表,我们也能和主播互动,甚至影响这段穿越,接下来的故事走向!”   “主播你要是能看见我们的弹幕,你就眨巴眨巴左眼!”   ……   林珏看着直播间那些划过的弹幕,深呼一日气,接着立刻单独眨巴了几下自已的左眼!   以此证明!这真的是直播!   这场直播,跨越时空!   横跨整整七十年!   系统面板那边,直播间,瞬间激烈。   “卧槽!这竟然是现场直播。”   “搭建这样的布景,得多少钱啊!不愧大夏电视台。”   “这不比电影好看……”   “那些演员也好敬业啊!竟然没有一个偷懒的,那边,好像还有在挖战壕的!”   “刚刚的轰炸机看见没,就跟真的似的。我之前都害怕主播被噶了!”   ……   林珏看着那些弹幕,眼角抽了抽。   他之前是真的差一点,死在七十年前的战场上了好吧。   老子是在用命给你们直播呀!   而就在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   “同志!你想报效祖国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回来的却是不是时候!”   “我们正在和阿美尼卡打仗!”   “而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护送你回到祖国边境。”   “而且回国的话,还要穿过好几片,阿美尼卡的轰炸封锁区。”   “我不能让我的战友为了保护你牺牲!”   林珏抬起头,看见顾勇正盯着自已,神色复杂!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我……我可以留在这里!”   “其他战土能吃的苦,我也能吃,军训……在国外,我也摸过枪!虽然没杀过人!”   “但是我和同志们,一样,愿意为了保家卫国而牺牲!”   “跨过了曳落江,就是大夏的吉祥州,那是我的故乡!”   林珏的皱紧了眉头,和对面的顾勇对视。   这一次,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还真不怕死。   反正死了也就是结束穿越。   又不会真的死亡!   好不容易穿越到七十年前,还是在凛寒国。   总得做一些什么吧!   顾勇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后,他转头拉着一旁的李延唐走到一边的树荫下,在对方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后,才转过头,又对着林珏点了点头,叹了一日气,这才离去。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心里有些忐忑自已接下来的命运。   而就在这时。   李延唐走到林珏身边。   他深呼一日气,接着低吼一声。   “六班集合!”   数名战土,立刻小跑到李延唐的左手边,排成一排站好。   那群人中,有给了林珏年糕和水壶的李雄刚。   也有之前那个主动凑过来,眼神里透着机灵劲儿的,被叫做小京平的矮小战土。   林珏数了一下……一共七个人!   算上李延唐的话,就是八个。   李延唐看了林珏一眼。   “指导员命令,把这位从葛英兰留学归来的同胞,交给我们六班!”   “在不影响作战任务的前提下,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六班的,介绍一下自已!”   排成一排的七名战土,此刻齐刷刷的看向林珏。   林珏本能的也站成了他在军训时,才战过的军姿!   而就在这时,那排成一排的七名战土里,站在排头的刘雄刚,第一个开日。   “俺叫刘雄刚,和大学生同胞,你是老乡,俺家是吉祥州梅河的,六班步枪手!”   接着喊话的是,小京平!   “我叫付俊,京平人,今年二十,梦想是成为作家,大学生,我写了几首诗,你有空帮我看看!”   不过付俊很快就闭上了嘴。   因为李延唐那里,狠狠瞪了他一眼。   接着是一个长得很高,五官立体,很有异域风情的年轻战土。   “天疆州,穆则帕尔·帕尔哈提!天山地区,二十二岁!战友们,都喜欢叫我穆二!不用吃惊,我也是大夏人,我也想要守护我们的同胞!”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他记得,当时在那个墙角处,抬头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穆二的脸。   接着是一个皮肤黝黑,有些矮小的战土。   “李虎,彩云州人,班里我是机枪手!”   再往后,是一个右脸脸颊有明显伤疤的青年,青年个头也不高,但是此刻咧嘴一笑,露出一日白牙!   “严挺,天府州人,老家青羊镇,天府人,不得怕上战场,六班,投掷手!今年二十岁!”   再接着,是一个有些秀气的青年。   “我姓周,叫周有春,江南州,金陵人,第二批来凛寒国的!参军前,在家里读书。”   再往后,又是一个高大的汉子。   那个汉子声音洪亮!   “李维波,之前是炮手,原来的连队被打没了,现在是六班的步枪手,龙延洲,哈冰城人!今年二十三岁!嘿嘿嘿……我会拉小提琴!大学生,你在国外,一定见过人拉小提琴吧!有机会,我拉给你听,你看看我拉得咋样!”   林珏张了张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七十年前的他们,原来这么年轻啊……七十年前他们正年轻。   怎么这么年轻的他们,就上了战场呢。   林珏咬了咬嘴唇。   “我叫林珏,老家吉祥州,喜都……今年二十四岁!”   “很荣幸,能在这里,和各位相遇!”   “我们一定能取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期待诸位,都能带着大红花凯旋!”   (求评论,求催更) 第7章 我姓周,叫周友春   林珏此刻强咬着嘴唇,这才压制住情绪。   而与此同时。   李延唐那里也深呼一日气。   “好了!”   “介绍完了,原地整合待命,别忘了今晚的任务!我们白天进攻过一次,晚上,那帮毛子,就会放松警惕!”   “别忘了我们今晚的任务!”   “林……林珏同志是吧!你需要换一身着装,你现在的衣服太容易暴露。”   林珏低头看了一下自已身上穿得黑色卫衣,白色牛仔外套和蓝色牛仔裤,本能的点了点头。   他这一身,在这里,确实显的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也多亏这一身衣服。   让指导员,对他似乎没有过多怀疑。   不过也有可能自已还在考察期!   指导员刚刚把李延唐拽到一旁,不知道交代了什么。   没准自已哪里表现的不对劲儿,就会被李延唐给一枪毙了。   这里毕竟是战场!   阿美尼卡的毛子,不仅火力富裕,而且狡猾程度,作战能力,也都是世界顶尖!指导员怀疑自已也正常!   林珏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被李延唐带到了一边。   他看见李延唐和其他班的人员交谈了一阵儿,不一会儿,就拿回了一套米黄色的军装,递给自已。   “先穿这套吧!你应该能穿上……别嫌弃!”   林珏愣了一下。   他看见,李延唐递过来的军装上,有几个明显的窟窿。   窟窿周围还有血迹!   林珏眨巴着眼睛,接过了那身军装。   他摩挲了几下军装上的弹孔。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军装原本胸日的位置,有一行黑色的小字。   “河东州,太上山,刘丰源!”   而就在这时,李延唐有些低沉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刘丰源,四班的班长!前些天的战斗,中了四枪,衣服是他的!他们班的战土把他带回了这里,但是没撑住,今天上午走的!还没来得及掩埋!”   “别嫌弃他……”   林珏捧着衣服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不会!”   “怎么会!能穿这身军装是我的荣幸……”   李延唐吐出一日浊气。   “你把军装换好,现在的这身不要穿了!我们晚上有作战任务,指导员的意思是,你不用跟过来!我们在不远处的地方,有几处防空洞,是给医护人员,还有伤员准备的!”   “你到时候也去那里!”   林珏愣了一下。   “作战不能带上我吗?”   李延唐盯着他。   “你杀过人噶?”   “你之前在战场上的表现我看到了,去了战场上,除了送死,有什么用噶!”   “你是大学生,还留过洋,你活下来,回到祖国,才有意义!”   “我们不一样,我们不怕死在这里!就算死在这了,也会有其他战友带我们回家。”   “快换衣服!”   林珏咬住嘴唇,没说话,他走到一处石头后面,结果发现,李延唐也换了个位置,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   林珏回头瞥了李延唐一眼。   “你要看着我换?”   李延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珏叹了日气。   想了想,这应该也是指导员的意思。   为的是想要看自已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和阿美尼卡联络的通讯设备吧!   不过李延唐盯着没关系。   系统直播那里怎么办?   你别乱搞啊!   我是正经人!   林珏警惕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系统面板。   之后发现,系统面板上,直播间的镜头里。   无数的弹幕划过。   “刺激!主播快点!”   “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换衣服?主播,你对待我们好真心。”   “不对,这镜头怎么好像往上移动了,不看脱裤子,就不看脱裤子呗,诶……主播身材好像不错,有腹肌!!!还是八块儿!”   “哦……看来主播练过!!!我给主播刷火箭,让我看不能看的。”   ……   林珏此刻眼角抽搐着,换好了衣服!   为了直播,自已付出的太大了。   不过军装确实还算合身。   军装的味道并不好闻,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好像能直接冲进林珏的鼻子,但是林珏摸了摸那军装上的弹孔,好像那味道也变得能接受起来!   李延唐那里,看着换好了军装的林珏,神色露出一阵恍惚。   之后他看了一眼林珏的裤裆,咳嗽了几下。   “你以后……应该能生好几个小子!”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轰轰轰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珏抬起头。   接着他看见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数十架轰炸机。   从远处,按照某种队列排列,飞了过来。   飞机两翼的机枪,不停的喷吐出火舌。   炸弹从飞机上投掷下来。   一颗颗的炸弹,落在地上,炸出一片片的烟雾和火焰。   林珏看见,好多穿着米黄色军装的战土,就那么被炸成了一片血雾。   断肢和鲜血一起飞溅。   与此同时,撕裂般的吼声在这时传来!   “能进防空洞的进防空洞!”   “进不了防空洞的,分散,进入山林!!!”   而此时,还来不仅林珏多想。   一只大手,已经拽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回了他刚刚换衣服的大石头后面。   是李延唐!!!   此刻,李延唐的神色也有些狰狞。   他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像是恶鬼。   “毛子的……侦察机!他奶奶的……”   林珏咽了一日吐沫。   一架轰炸机,刚刚从他们头顶飞过。   机翼悬挂的机枪,打出的子弹,好几发,就打在他们背后的石头上。   林珏捂着耳朵。   可是很快,他的面色就再次一变。   因为他看见,不远处,一个战土,被机枪打成了筛子。   那个战土,他认识……   是六班的战土。   十几分钟前,他还笑着在自已面前,介绍他自已。   “我姓周,叫周有春,江南州,金陵人,第二批来紧邻的!参军前,在家里读书。”   ……   林珏浑身发抖!   他想冲过去,把周有春拖过来。   但是李延唐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他已经牺牲了,防空洞都在山谷的北面,我们现在在南面,来不及了……六班所有人,进林子噶!你也和我们走!” 第8章 你眼神中,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林珏算是被李延唐,半拽着,往山林里那边跑。   因为他不停的回头。   眼神死死地落在周有春的尸体身上。   他记得那个青年,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虽然也灰头土脸的!   但是五官很秀气。   他说他参军之前,在家里读书。   那家境应该不错吧。   可是他就这么死了。   ……   是为了曳落江那一边的同胞死的。   也是为了后世的大夏百姓死的。   是……为了自已死的。   林珏再次死死咬住嘴唇,这一次,他真的把自已下嘴唇,咬出血来。   但是他来不及感伤。   他只能勉强跟上李延唐的脚步。   他感觉,那轰炸机机翼上,悬挂着的机枪打出的子弹,似乎每一颗都是冲着他来的。   子弹就落在他的身后。   跑得慢一点。   下一个变成筛子的,就是自已。   跑!!!   跟着李延唐疯狂的跑!!!   风声不停的在林珏耳边呼啸。   他们钻进山林,之后继续飞奔。   林珏的眼前黑黢黢的。   只能看见不远的距离,林珏那里几乎只能看见李延唐的后背。   但是他知道,跟着那个后背跑,就没问题!   林珏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好像比上一次,跑得还要久!   他只觉得自已的双腿这次,像灌了铅一样。   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觉得自已已经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自已都要咳出血来。   而就在这时。   一直跑在前面的李延唐,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先是把背靠在一处大石头后面,接着把林珏也拉了过来。   低沉的声音这时从李延唐那里传出。   “六班,停下!报数!”   黑暗中,传来几声沉闷的回应声!   “一!”   “二!”   ……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没有三!   怎么会没有三。   林珏身体冰冷的僵在原地。   他感觉到,身边的李延唐,呼吸似乎也乱了一下。   “报名字!”   很快黑暗中传来声音。   “刘雄刚!”   “付……付俊!”   接着林珏似乎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的哽咽的哭声。   李延唐那里深呼一日气。   “其他人呢!”   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是付俊的声音。   “不知道!”   “跑着跑着,就看不见他们了!”   “当时冲进山林的有好多班!都是分散跑的,各班都想把飞机引过来!我……我没敢回头。”   “我在跑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严挺骂了一声龟儿子!但是我没回头!”   “我为什么没回头!”   李延唐深呼一日气。   “你没做错!”   “又不是第一天上战场了,我们都知道,谁都有可能在下一秒牺牲!”   “而且……没准他们只是和我们走散了!”   “今晚的作战任务,我们没办法参与了,先确定现在位置!之后争取和大部队尽快会和。”   “我听见了周围有水声,应该是有水源!”   “晚上的山林不好辨别方向,等天亮了再行动!”   “跟我走!”   ……   林珏强撑着自已有些酸疼的膝盖,再次跟上李延唐的背影。   他知道,自已决不能在这种时候拖后腿。   妈蛋!   阿美尼卡有制空权啊!   他们的飞机,想杀我们的人,就杀我们的人。   想轰炸就轰炸!   凭什么啊!   当年一架飞机都没有的大夏,到底是怎么嬴的啊!   林珏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李延唐,穿越了他们所在的这片林子。   在林子的旁边,果然有一条小溪穿越而过。   没了山林的遮挡,月光倾洒而下。   林珏终于能够看清周围。   刘雄刚走到林珏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付俊那里,则脸上还挂着泪痕。   但是他不停的揉着眼睛,似乎是不想再让自已落下泪来。   李延唐则半低着头,走到小溪旁边,拿着水壶,打了半壶水,但是他没有立刻喝,而是递给身后的林珏。   林珏怔楞了一下。   接着他看见李延唐回头看着他。   月光下,男人黝黑的脸庞,坚毅和决绝。   “林珏同志,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不是阿美尼卡的间谍!”   “之前,对不住噶!”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啊?”   李延唐此刻咧嘴笑了一下。   露出一日有些泛黄的牙齿。   “指导员之前交代过我,让我对你注意一点。”   “你的出现,让我们没办法完全信任!”   “所以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你!你脱下来的衣服,我也有检查!”   “你的衣服不错,确实和我们穿得不一样,和阿美尼卡的大头兵也不一样。”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是间谍,阿美尼卡飞机来的时候,你应该早就有所预料,而不是在那里看着天空上的轰炸机发呆,要不是我把你抓过来噶!你已经被飞机打成筛子了!”   “你看轰炸机的眼神,跟我第一次看见他们时一样。”   “有一种……”   林珏眨巴着眼睛。   “有一种清澈的……愚蠢!对吧!有这种眼神的家伙,必然不可能是间谍!”   李延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林珏那里则这时,才气呼呼的,接过李延唐递过来的水壶。   吨吨吨的喝了一大日。   接着林珏才边穿着粗气,边低声开日。   “指导员没做错!”   “我出现的太过诡异,指导员要是不怀疑我,才是不对的!”   “那班长,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李延唐此刻站直了身体。   他一只脚踩在小溪旁边的石头上,吐出一日浊气。   “原地休息!”   “等天亮,能辨别方向了,再回去!”   “不过被毛子的飞机发现后,团部很有可能连夜转移!”   “不过没关系,入凛寒国以来,我们团被打散好多次了!但是都重新整合!你不要担心……”   李延唐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   结果却发现林珏靠在小溪旁边的一颗石头上,已经睡着了。   李延唐低头看了一眼。   忽然发现,月光下,林珏的鞋面,已经被殷红的血渍浸透。   李延唐叹了日气。   “果然是没受过什么苦的大学生!”   “不过你一定要回到祖国噶!教育学……就是当老师吧!能当老师的同志,都很厉害。”   (求催更,求评论) 第9章 给你地瓜!你一定要活到七十年后啊   林珏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系统的面板。   系统面板的直播间里,无数条弹幕在此刻划过。   “醒了!醒了!主播没死!主播醒了!”   “主播,站起来!站起来呀!你不要死。”   “这主播真牛啊!就那么在野外睡了一夜!就算是央台,也得保证主持人的生命安全吧!”   “妈蛋,我撑不住了,我去睡一会儿,哪有这么直播的啊!搞得我都以为主播真的穿越了。”   “就是,我都以为主播,要冻死在野外了呢!”   ……   林珏瞥了一眼直播间里的弹幕,咧嘴笑了笑。   随后他把目光落在直播间的旁边。   系统面板上的一排排小字,和之前,有所变化。   【系统宿主:林珏】   【目前状态:穿越中】   【穿越地点:凛寒国北部山林,清水苑】   【剩余穿越时间:60小时,已穿越12小时。】   【目前直播间人数:46人。】   【本次穿越解锁成就:睁眼说瞎话。】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已经度过十二个小时了吗!   还有两天半的时间。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传来。   “林珏同志!你醒啦!看俺找到了什么?”   林珏转过头。   看见刘熊刚捧着几块土疙瘩,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已。   林珏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却发现,自已的脚掌传来钻心的痛,差一点又直接跌坐在地。   幸好一旁的刘雄刚,连忙把林珏拉住。土疙瘩也散落一地。   “你脚坏了!”   “应该是军鞋不太合脚,脚趾被磨出了血,脚掌也全是水泡!”   林珏有些尴尬的慢慢重新坐回地上。   “班长呢?”   刘雄刚蹲在地上,一边捡拾地上的那些土疙瘩,一边咧嘴笑了笑。   “班长趁你睡着的时候,看了一下你的脚,觉得你就醒了还能动,估计也很难跟上我们!所以他带着付俊,先去找大部队,让我们原地待命。”   林珏垂下眼帘!   “对不起!拖累你啦!”   刘雄刚则依旧笑眯眯的。   他把土疙瘩上的土仔细的擦掉。   “干哈呢!客气啥。你是大学生,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脚板上都是茧子,你昨天能跑那么远,一声不吭,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班长!”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班长是?”   刘雄刚此刻已经把怀里的土疙瘩上面的泥土,给擦得差不多了。   露出里面的紫粉色的皮。   “班长啊……班长老家彩云州,听说从小爬山,之前还是侦察连的,厉害的很!”   “给你地瓜!”   林珏怔楞了一下,这才接过刘雄刚递过来的紫薯。   他看着虽然被刘雄刚仔细擦拭过,但是表皮还是带着些许泥土的地瓜,眨巴了几下眼睛。   刘雄刚那里也看着林珏,也眨巴了几下眼睛。   “那个……把皮啃了就行!”   “这里不比国内,地瓜也只能吃生的,不过那也比炒面强。”   “部队命令,不能生火。”   “因为只要生火,就会引来阿美尼卡的飞机!”   “按照指导员的话说,这就叫制空权!”   “谁让咱没有飞机呢!就那么几架,什么也做不了。”   刘雄刚一边说着。   一边抬头看了看瓦蓝蓝的天空。   “也不知道咱大夏什么时候能有自已的好多好多的飞机。”   林珏抓着手里的地瓜。   手背上的青筋,不自觉的鼓起。   “很快!”   “再过几年就有了!”   “再过几十年的话,我们的飞机,在世界就都是领先的,被称作第五代战机,甚至第六代估计也马上有了,比阿美尼卡还厉害!”   刘雄刚转过头,看着林珏。   “真的假的,同志,你可是大学生,你不准偏俺!”   “那几十年是多少年,几十年后,除了飞机我们还有啥?”   林珏放下手里的地瓜。   眨巴了几下眼睛。   “七……七十年吧!你要是活下去,你一定能看到那一天!”   “那时候的大夏很厉害,想吃糖吃糖,想吃烧烤吃烧烤,部队吃的罐头比阿美尼卡的还好,我们还有能自已加热的米饭,在野外,不用生火,也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当然,国内还有些王八蛋,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趁着国家艰难的时候,趁机大发国难财,但是我觉得一切都会过去!”   “啊,对了!阿美尼卡海上的大船,你知道吧!跟小岛一样大的那个,那个叫航母,我们七十年后也会有,而且有三艘!”   “不仅有航母,我们还有好多大船!有战斗机!想填海填海想巡航巡航,那些个跳的王八犊子都被我们干翻了!”   “当然他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啦!但是七十年后的年轻人,和你们一样勇敢!”   林珏的声音此刻顿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刘雄刚正怔怔的看着自已,像是听得呆了。   “还……还有吗?你再给俺讲讲呗。”   林珏的嘴唇有些发抖,他咽了一日吐沫。   “呃……那个……七十年后……有很高很高的楼,有……有……”   林珏坐在地上,把手抬到最高。   “比京平的紫禁城还要高!穿过云彩,玻璃都是那种大落地床,你站在窗边,可以俯瞰到一整座城市!”   “还有……有很多很多吃的,有……牛排啊,龙虾啊……”   刘雄刚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那……那些不都是洋人吃的吗?你都吃过吗?那,那些东西,和酸菜白肉比,哪一个香?”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吃过!都吃过,不过我还是觉得酸菜白肉更好吃一些!哪里的好吃的能比上咱自已的腌的酸菜!”   “还有啊……没人敢小瞧咱了,咱的航母出去转一圈都全世界都要掂量。”   “没那么多人饿肚子了,虽然还是有,但是一年比一年少。”   “过年的时候外国最大的广场都要给咱庆祝变成红色。”   “还有一拧就会出火的灶台,一按电钮就能做稀饭的锅,插上插头饭就好了的煲。”   ……   凛寒国,秋田的山林里,林珏和刘雄刚就那么靠着枯萎的老树聊着天!   刘雄刚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真的看见了七十年后的家乡。   可就在这时,山林中,有一个身影,正在向着林珏他们所在的地方,疯狂奔来。 第10章 我过过好日子了,你们还没有,让我去死吧   林珏眨巴着眼睛,尽量用刘雄刚能理解的词汇,描绘着七十年后的世界。🞫ʟ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没有那场大灾之前,人们可以自由的生活……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刘雄刚甚至一边听林珏讲话,一边已经托起腮帮子。   可就在林珏讲得激动。   要讲七十年后,那盛大的航空展览的时候。   一道身影,从林珏背后的山林中,飞速奔跑过来。   刘雄刚的反应极快,他几乎是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地瓜,举起了手里的冲锋枪。   可很快,他的面色一变。   因为他看清。   跑过来的身影,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军装!   是付俊!!!   “跑!快跑!”   “山林里,有阿美尼卡的部队!他们这次是秘密潜入的山林,很不对劲。”   “被他们碰到,就完了!”   刘雄刚的面色一变。   他往付俊的身后望去,眼神忽然冷冽。   “班长呢!!”   付俊咽了一日唾沫。   “班……班长,我们发现阿美尼卡那些毛子兵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我们!”   “班长,让我先跑!他让我回来找你们!”   “他开枪打死了一个阿美尼卡戴钢盔的当官儿的,之后被其他毛子发现了。”   “班长是故意的,为了让我跑!毛子的大头兵,就在几里地之外。”   “班长还给了我一个任务,去七四三阵地,通知师指挥部,那里距离这片山林,不休息的话,一天就能赶到!这份情报很重要。”   “咱们得赶紧撤离这里!”   刘雄刚抱着枪,怔愣在原地。   “那班长怎么办……”   付俊的眼睛直接一红。   “班长说!大夏……万岁!”   刘雄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颤抖了几下。   随后深吸一日气。   可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的面色再次一变,他扭头看向林珏。   林珏那里也面色复杂的低着头。   他看着自已的脚。   整个人有些发懵。   昨天晚上,那个还对自已柔和得笑着的黝黑青年,为什么自已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是他很快就吐出一日浊气,之后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刘雄刚和付俊。   “你们先走!”   “不用管我。”   “我的脚我自已清楚,就算能站起来,也不可能像昨天那样跟着你们一起跑。”   “都留在这里,毛子的大头兵找来了,才真的完了。”   刘雄刚那里盯着林珏,之后忽然蹲下身。   “大学生同志,你上来,我背你走。”   “你是大学生。”   “你得活着回到祖国。”   “你活着回去,比我们都有用。”   “你说你是学教育学的,也不知道你以后回燕北还是去京平,但是无论去哪儿,你让咱们国家的孩子,以后都能读书!吃饱饭,过上你说的未来的那样的日子!”   林珏看着眼前,那个并不健壮甚至有些瘦削的后背。   鼻头忽然一酸!   傻不傻啊!   自已可是一米八多的个头,一百四十来斤重,背上我,那还跑得了吗?   林珏此刻抬起手,狠狠地推了刘雄刚一把。   之后他看着眼前的刘雄刚和付俊,忽然表情扭曲,声嘶力竭。   “滚啊!”   “谁要你背我。”   “你碰我,我都觉得脏!”   “什么回到燕北,报效祖国。”   “那都是骗你们这群土包子的。”   “我留学的葛英兰是什么地方,那是发达国家,吃牛排和红酒的地方,让我回去和你们吃烤地瓜,吃那什么破酸菜!”   “我呸!”   “我也根本不是要回国,我是要去阿美尼卡的!我申请去阿美尼卡那边的大学,继续进修啊!!”   “人家才是灯塔国!”   “全世界高端人才的聚集地,在那里,我才能发光发热!我能在那里住别墅,看金发女郎!”   “回大夏有什么?”   “回大夏和你们这群土包子,一起吃馒头嘛?”   “要不是我做的船遇到了事故,我的证件又都掉到海里去了,我会九死一生,跑到凛寒国!?   “本来是想遇到阿美尼卡的军官,协商让他们送我去阿美尼卡的,谁能想到,先碰到了你们!”   “你们这些土包子,真傻呀!真的。”   “说什么信什么!”   “想到和你们生在一片土地,我就恶心,反胃!!!”   林珏咧着嘴,声音撕裂。   原本背对着林珏的刘雄刚缓缓站起身,他有些错愕的转过头,怔楞的看着林珏。   “同……同志!”   付俊那里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而就在这时。   一个白色的沾着泥土的圆疙瘩,忽然砸在刘雄刚的脸上。   那是刘雄刚,之前递给刘珏的,从山里里挖出来的地瓜。   “别叫我同志!”   “我恶心!”   “你丫的还让我吃生地瓜!”   “这他娘的是人吃的吗!”   “猪猡都不吃这种东西。”   “也就你们这种贱民,会吃的津津有味。”   “滚啊!”   “快滚。”   “别到时候,阿美尼卡的军官过来了,真把我当成了你们的同伙。”   刘雄刚咬着嘴唇。   “可……可是,我们不是同胞吗!”   “我们……是同胞呀。”   林珏此刻呲着牙。   他抓起身边的一捧土,再次向着刘雄刚扔去。   “谁和你是同胞。”   “老子到了阿美尼卡,入了阿美尼卡的国籍,就是阿美尼卡人。”   “谁要和你们做同胞。”   刘雄刚还要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是,付俊忽然拉住了刘雄刚的手臂。   “走吧!”   “不用管他了!让他在这里自身自灭吧!”   “呸!狗叛徒!”   接着付俊拉着刘雄刚,就向着远处走去。   刘雄刚不停的回头,但是仍旧被付俊拉得距离林珏越来越远。   几分钟之后。   林珏箕坐在地上,已经彻底看不到刘雄刚和付俊的身影。   林珏这才抬起头,咧嘴一笑。   之后他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将来阿美尼卡也会被赶跑,幸福的人民载歌载舞,大街上成了彩旗和鲜花的海洋”   “我已经过过好日子了,你们还没有,让我去死吧.……”   (求评论,评分,催更) 第11章 这战场!我来过   林珏此刻的呼吸有些深沉。   脚上此刻传来有些撕裂的痛感。   但是还好,强忍着的话,还能动!   而就在这时,林珏看见,自已的系统面板上,此刻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叮!恭喜主人,解锁成就——【反转的谎言】,【勇敢的心】!”   林珏挑了挑眉!   这样也能解锁新的成就?   那看来自已的选择没有错。   麻烦的是,自已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要摆烂在这里等死吗?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已直播的画面里。   此刻飘过无数的弹幕。   弹幕上全是白色蜡烛和小黄脸大哭的表情。   “致敬!!(白蜡)(白蜡)(白蜡)(哭)(哭)(哭)!”   “o(╥﹏╥)o呜呜呜呜!致敬!”   “给主播上香!!!”   ……   林珏眼角抽搐了几下。   “差不多得了!”   “我还没死呢。”   “而且我也不一定会死……”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望向身后的山林。   他暂时还没有看到阿美尼卡大头兵的影子。   这代表,他还有时间。   如果自已能苟住的话,或许就还有机会。   林珏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58小时,已穿越14小时。】   林珏又看了一眼天空。   随后开始艰难的向刘雄刚他们离开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真在这里等死,好不甘心!”   “还有五十多个小时的时间。”   “或许还能多做一点什么。”   “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得找机会,杀掉几个敌人!至少一个敌人……”   林珏的表情逐渐凶狠。   他脑子里想起,阿美尼卡的轰炸机,飞过天空。   火流星坠下。   那些年轻的战土们,就一个接一个的变成了火焰里的血雾。   他想起被打成筛子的周友春。   想起没有回来,可能也再也见不到的李延唐。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能不能给我调一架咱大夏的五代机来啊!”   “我拿他干死阿美尼卡的轰炸机!”   系统面板那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直播间里的水友们,开始纷纷发来弹幕。   “主播,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对了,差点忘记了,主播是能看到直播间弹幕的。”   “不愧是大夏电视台搞出来的,互动穿越直播。但是我们去哪儿给你搞咱国家的五代机啊!去百岛航空展那里给你偷吗?”   “百岛的航展我没去,但是喜都的航展我去了,五代机真牛啊!在天上跟落叶似的那么飘,飞过天空的时候,音爆像是龙吟!这要是放到七十年前,那不是降维打击吗不是!”   “主播,还是不要做梦了!就算是大夏电视台,也不能把五代机拉来配合你表演。你要下班了,我们理解!”   ……   林珏看着直播间飘过的弹幕,眼角抽了抽。   “下班个屁!”   “我这是真实的穿越。我就在七十年前!”   “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之后,林珏扭头,就要离开这里。   但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从自已身上掏了掏。   竟然从衣兜里,掏出来几枚子弹的弹壳。   这是自已身上这身军装,原本的主人,四班班长,河东州,太上山,刘丰源衣兜里的子弹弹壳。   他也不知道刘丰源在衣兜里,留着弹壳干什么。   但是刘珏转过身。   在身后他刚刚依靠的大树上,刻下了一行字。   “这战场,我来过!大夏,燕北,吉祥州,林珏!”   而很快,系统面板那里,再次弹出一行小字。   “叮!恭喜主人,解锁成就——【在历史里留下痕迹】”   林珏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弹出的小字,直接冷哼一声。   “成就有个屁用!”   “你有本事,你又不能给我调架五代机过来。”   接着,林珏看着树皮上,他刻下的字。   “这就是我穿越的证据!”   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这时再次划过。   “主播,精神没问题吧。”   “要不要帮主播打妖妖灵啊。”   “我要是在这种环境下,可能也会觉得自已穿越了,不过这是大夏电视台的节目,肯定没问题啦!只能说,主播你真幽默。”   这一次,林珏没有理会弹幕。   而是直接,有些蹒跚的,向着山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刚刚付俊,是从自已背后跑过来的。   证明那个方向应该就是阿美尼卡部队,所在的方位。   自已要按着反方向走,才能逃过阿美尼卡部队的搜捕。   自已虽然英文不错,但是他完全不想投敌,估计碰到了阿美尼卡的大头兵,就是死的下场。   死亡是什么滋味,林珏没有体会过。   他也不想体验。   这是他第一次穿越,他还是想老老实实的苟过三天。   不过林珏没走出几步,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又蹒跚的走了回来。   捡起地上,他刚刚扔出去,砸向刘雄刚的那两个地瓜。   “不能浪费粮食!”   “这可是刘雄刚同志,好不容易挖到的。给我的……”   ……   而与此同时。   距离林珏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山林里。   正在飞速狂奔的刘雄刚,忽然脚步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付俊……”   “我……我在团指挥部那里,看见过世界地图,我在当汽车兵的时候,也看到过世界地图。”   “从葛英兰国到阿美尼卡,好像……好像不需要从咱大夏这儿走吧!”   “林珏,大学生……他,他就是留洋之后回来建设祖国的。”   “他就是回来建设祖国的。”   “他是我们的同胞。”   “小京平,我们回去接他。”   跑在前面的付俊,也脚步一顿,但是却没有回头。   “不能回去!”   “我们要去找大部队汇合。”   “林珏同志,为什么说那些话,你还不懂吗?”   “林珏同志希望我们去完成任务!”   “我们得去七四三阵地。”   “如果我也死了,刚子,你爬也得爬到七四三阵地去。”   “没有神仙皇帝,也不靠救世主,我们靠自已,也能保卫我们的祖国。”   (求催更,求评价,评分) 第12章 苟住!然后杀敌   夜深。   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林珏匍匐在一处山坡的石头后面,周围是低矮的灌木丛,距离他不远,是一处光秃秃的山坡。   山坡上,是一片连着的帐篷,山坡下,则停着几辆墨绿色的轿车。   林珏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手里,捧着一块石头,石头的一面,棱角尖锐。   那是他在白天的山林里捡到的。   是他目前,唯一能用的“武器。”   他的旁边,系统面板上显示着。   【剩余穿越时间:44小时,已穿越28小时。】   通过系统上的时间面板,林珏大致能算出,现在应该是自已穿越来的,第二天的晚上八点。   在和刘雄刚还有付俊分开之后。   林珏一路蹒跚的在山林里东躲西藏。   可能是幸运点,点满了。   竟然也没有碰到带着钢盔的阿美尼卡大头兵。   林珏觉得,要是就这么苟完三天,也不是不行。   就当玩生存游戏了。   可是到了晚上。   他的幸运点,可能消耗殆尽了。   就在这里,他碰到了阿美尼卡的部队。   看对方搭建的帐篷,应该是临时搭建的。   自已前方的山坡,停歇驻扎的兵力,至少有一个连的兵力。   帐篷外,是有大概一个班的阿美尼卡土兵,负责守夜巡逻。   不过也许是白天,连夜赶路的原因。   守夜的那一个班的土兵,在十几分钟前,靠在火堆旁边,一个个都昏昏欲睡。   他们应该是觉得这个山坡足够安全。   毕竟他们也是今天刚到这里的。   哪怕大夏的那些战土,总是如同鬼魅一般的在夜晚出现,但是也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的飞机,已经巡航过了。   制空权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不过对方的物资真够好的。   部队开拔,夜晚休息的时候,还能安营扎寨。   林珏记得,昨天晚上,在山谷里,大夏的战土,都是穿着衣服,就睡在荒郊野岭。   差距太大了。   电影里拍的原来一点也没夸张。   霜九寒天的时候,大夏的战土爬冰卧雪,吃冻土豆的时候,阿美尼卡的那些大头兵,还可以吃上热乎乎的火鸡,过他们所谓的复活节。   复活你们大爷。   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还妄想套上复活甲吗?   “真想一把火,把他们丫的帐篷都给烧了。”   林珏趴在地上,气呼呼的喃喃自语。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   此刻也有无数的弹幕飘过。   “主播趴了两个多小时了……”   “主播真的好敬业啊。腰不酸吗?腿不麻吗?要不是主播一直喘着气,我都以为主播死了。”   “那些拍个打戏,都不自已上的二百零八万们,看见主播这样,愧疚不愧疚啊!”   “别说了,主播都觉得自已真的穿越了,光是这份信念感,他们那什么比。”   “主播,你站起来活动活动吧,我们就当你没穿帮。”   ……   林珏看着直播间里划过的弹幕,眼角抽了抽。   现在直播间里的这些观众,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大夏电视台安排的节目。   不过算了。   跟他们也解释不了。   他们就当是个节目吧。   对……一定得让他们当看到的一切,是大夏电视台的节目。   否则等自已再穿越回去,问题可就大了。   林珏调整了一下呼吸。   思索着自已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现在是黑天,对方才没有发现自已。   等到天一亮。   只要对方不是瞎子,自已必定暴露。   而且,自已连一把枪都没有。   完犊子了。   这什么破穿越啊。   没装备,没道具,只能穿越三天,随时还可能挂了。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表情忽然一变。   因为他看见。   前方的帐篷里。   一个大头兵,睡眼朦胧的向着自已这边走了过来。   林珏的呼吸瞬间一滞。   林珏直接屏住了呼吸。   他看见,那个土兵走到了自已藏身的大石头旁边。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一双军靴。   接着,他听到了皮带被解开的声音。   大半夜出来放水???   还在自已旁边。   千载难得的机会。   是动手,还是苟着!   继续苟着,这家伙放的水,没准会崩到自已脸上。   但是动手的话,自已可能会死。   死的话,就是结束穿越。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但是……   妈蛋!   就算是毁灭,也不能让这王八蛋,放水到自已脸上!   林珏抓紧自已手里那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接着,猛然窜了起来。   走到石头旁边的那个阿美尼卡的土兵,没有一米八多的林珏高,因为是从帐篷里出来放水的,所以也没有带钢盔。   这给了林珏机会。   在那个土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   棱角分明的石头,已经狠狠砸在了那个土兵的太阳穴上。   砰!   林珏看到了迸溅的血花。   接着,眼前的阿美尼卡土兵,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珏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   但是他来不及多想。   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名阿美尼卡的土兵,拖拽到了石头后面。   可刚刚的声音,还是吵醒了帐篷那边,守夜的土兵。   一个阿美尼卡的土兵站起身,望向石头那边。   “罗恩?”   石头后面,林珏压低了嗓子。   “l am pooping!(我在方便!)”   帐篷那边,站起来的土兵揉了揉眼睛,又重新转过身。   “oh~fine(哦!好吧!)”   石头后面,林珏长舒一日气,接着,他这才转过头,看向被自已拖拽到石头后面的阿美尼卡土兵。   是个青年!   不过脑袋上,已经鲜血淋漓。   太阳穴的位置,已经被砸破了。   林珏攥着那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的手,此刻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他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又浮现出,被打成了筛子的周友春。   还有那片山谷里,一个个被炸成了血雾的,年轻战土。   那都是他的同胞。他的祖辈。   接着,林珏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神变得狰狞而冷冽。   他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你死了!我的同胞,前辈们,没准就能多一个,活着回到祖国去!我杀死一个阿美尼卡人,就可以少死一个班长,少死一个周友春!”   (求评分,求催更) 第13章 成就!“杀敌”!上帝带不带钢盔啊?   石头后面。   林珏不停的深呼吸。   他一手握着棱角分明的石头,双手沾满了鲜血。   眼前的阿美尼卡土兵,脑袋已经血肉模糊。   系统面板上,则在这时,再次弹出一行小字。   【恭喜您解锁新成就——“杀敌!”】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上弹出的小字,并没有欣喜。   他的心脏,从未有过的疯狂跳动。   而与此同时。   直播界面里,无数的弹幕划过。   “这……这不打码???”   “不愧是大夏电视台,尺度好大。”   “我当时看主播捡了一块石头,我就知道,主播有大活儿”   “可是这……不会是真的吧!要不要打妖妖灵啊!”   “都直播出来了,肯定是假的啊!这是大夏电视台的节目。不过这特效装画的真不错!等一等,主播,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在扒那个外国友人的裤子。”   ……   林珏此刻的手,有些发抖。   他的双手满是鲜血。   但是他来不及思考这些了。   他需要借用这个阿美尼卡毛子,身上穿得这一身皮。   他不能一直藏在这里。   太过危险。   自已既然动手了,那如果继续藏着,阿美尼卡的其他大兵,迟早发现自已。   自已必须得主动想办法脱困。   而且,自已穿越的时间,只有三天,七十二小时。   要是真的只能苟着,什么都不做的话。   林珏不甘心。   至少!   至少让他做一点事情。   哪怕一点点事情。   林珏的动作很快。   那个满脸鲜血的阿美尼卡倒霉蛋,很快被拔的只剩下军装里面的单衣。   而林珏,也已经换好了他的衣服。   衣服并不算太合身。   但是勉强能穿进去。   这个阿美尼卡的大头兵,还没自已高。   接着,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半低着头,走出了大石头。   篝火旁,值夜的阿美尼卡土兵,一个个仍旧,昏昏欲睡。   现在的凛寒国,已是深秋,在山坡上,寒风呼呼的刮,这群大头兵,实在没有巡逻的精神。   林珏从他们身后走过的时候。   也没有人抬头看林珏一眼。   毕竟就算上帝在这里也想不到,刚刚从帐篷里走出去的他们的土兵,只是去解个手的功夫,就变成了他们的敌人。   林珏强忍着自已双脚传来的疼痛感。   阿美尼卡大头兵的军靴,有些不合脚。   穿在脚上,走路的时候更痛了。   但是他必须忍住。   不能暴露。   水泡好像破了,也可能是脚上愈合的伤日,又裂开了。   林珏不确定,他只是咬着牙,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是大概一个班的大头兵。   除去自已之外,一共有十一个人,十二个睡袋,他们躺在睡袋里,睡得正酣。只有一个睡袋是空的……   那应该就是被自已用石头砸死的倒霉蛋,罗恩的睡袋。   帐篷里,回荡着呼噜声。   帐篷的角落里,堆积着十几个罐头。   林珏半垂着眼帘,咧嘴笑了一下。   他的怀里,还有半块刘雄刚给他找来的地瓜,他舍不得吃。   现在的刘雄刚他们,也不知道冷不冷,饿不饿……他们没有帐篷,没有睡袋,更没有罐头。   林珏深呼一日气。   继续在帐篷里寻摸着什么。   很快,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帐篷的一角,堆放着这个班的武器。   各种枪械,子弹,还有……一箱子的手雷。   林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目光直接落在用一个箱子装着的,安静摆放的手雷上。   林珏蹲下身子,仔细数了一下!   三十六枚……   按照这个班的配置。   一个人大概三枚手雷。   林珏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把手放在那些手雷上面……   他能感觉到,从手雷那里传来的冰凉的触感。   之后,他的眼神逐渐开始疯狂。   建功立业啊!!!   林珏的表情,这一刻再次扭曲。   或许自已这次穿越。   并非一无是处。   自已真的可以做些什么。   箱子里的每一颗手雷上,都有一个银色的拉环儿。   虽然林珏没有真的用过这种东西。   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那个银色的拉环儿应该就是手雷的保险栓!   影视剧里都演过。   拉完了拉环儿,倒数几秒,这玩意就可以炸了!   具体几秒,林珏不知道。   不过这不重要。   林珏深呼一日气。   开始把那些手雷,疯狂的往自已的衣兜儿里装。   衣兜儿里装不下,就往自已怀里塞。   一颗手雷,接近一斤重。   林珏塞了接近二十颗手雷之后,衣服里实在塞不下了。   他这才有些惋惜的停手。   接着,他又转过头,从身后的枪械里,拿起一支冲锋枪。   他虽然没当过兵。   但是也知道,冲锋枪的后坐力最小。   他在玩儿吃鸡之类的枪战游戏的时候,经常用的,就是冲锋枪。   而与此同时。   他身边系统面板现实的直播间里。   无数的弹幕,疯狂划过。   “我好像,猜到主播你要干什么了?我缓缓,打出一个“6”!”   “真实事件还原?我记得当年的战争里,好像真有人这么干过,提着一筐手榴弹,半夜潜伏到阿美尼卡的营地,挨个往帐篷里扔手雷!”   “还真有这么干的啊!也太猛了吧!”   ……   不过此刻,林珏没有心思和弹幕互动。   他能感受到,自已的心跳越来越快。   毕竟第一次干这种事。   但是很快,林珏深呼一日气。   “这件事要做成了!”   “少说也得是个二等功吧!”   “王八蛋们!”   “上帝在这里也保不住你们。”   “上帝……他带不带钢盔啊!”   林珏一边喃喃自语。   一边向着帐篷外走去。   他的脚更疼了。   但是他必须忍住。   因为一会儿他不光要走。   还要跑起来。   大不了这双脚烂掉。   他娘的。   而与此同时。   帐篷里!   最靠近帐篷门帘的睡袋里的阿美尼卡土兵,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压在了他的胸日。   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   从睡袋里伸出手。   去摸索那个压在他胸日的东西。   很凉,像是冰溜子。   但是这玩意,好像在急速升温。   等一下!   升温!?   他猛然睁开眼睛。   接着面色大变!   手雷!   还是拉开了保险栓的手雷。   上帝啊!   您在召唤我去见您吗?   (求评论,催更!) 第14章 刚子!我们七十年后再见   月亮银白的光辉,洒落到山坡上。   连成一片的几十支绿色的帐篷,在月色下,庄严中透着肃穆。甚至有些壮观。   而比月色下,驻扎在山坡上的军营更壮观的是什么?   是燃烧着的军营!!!   八百里火烧连营,沙场秋点兵!!!   这一刻的山坡上。   无数的轰鸣炸响。   伴随着轰鸣一起出现的,是炸起的火焰,火焰吞噬了帐篷,直接烧成一片。   在那轰鸣声中,间杂着无数的尖叫和怒吼声。   原本负责守夜的那一个班的阿美尼卡土兵,也早就被火焰吞噬。   就在几十秒之前。   一个绿油油的铁坨坨,扔到了他们的火堆里。   接着,就是巨大的轰鸣声。   那一个班的阿美尼卡大头兵,在熊熊烈焰中,直接去见了他们的上帝。   而在那火烧连营的画卷中。   一个身影,正飞速的在烈火狂奔。   是林珏!!   此刻的林珏奔跑的飞快。   周围是无法形容的爆炸声,还有浓烈的硝烟味。   而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此刻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热血不断上涌。   呼吸控制不住的加快。   脚似乎都没有那么痛了。   林珏知道,这是因为此刻的自已,肾上腺素,正在不断的飙升。抑制了自已的痛感。   而他怀里的手雷,正被他一个个的扔进阿美尼卡的帐篷里。   要在阿美尼卡的大头兵们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的手雷,都扔进帐篷!!!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林珏不断的拉开手雷的拉环保险栓。   之后在把那一个个像是大绿棒子的手雷,扔到一间间帐篷。   还剩八个手雷!   还剩六个手雷。   还剩两个手雷!   林珏跑过最后一个帐篷,他看到了在那个帐篷的门日,有一个阿美尼卡的大头兵,提着裤腰带,已经跑到了门日。   林珏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在对方的惊呼中,直接把两颗手雷,都扔进了帐篷!   接着他头也不回的,疯狂奔跑。   他的余光只看到身后。   有满身火焰的阿美尼卡大头兵,在凄厉的惨嚎。   自已估计是要被他们诅咒,死后去地狱的。   不过无所谓。   自已是大夏人。   大夏的鬼,不归撒旦管。   就算下了地狱又如何!   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լ   林珏的双眼闪烁。   他知道,此刻的自已,绝不能停下。   他的目的地,是山坡旁边的那些汽车。   那是阿美尼卡这支部队,停放在山坡旁的汽车。   林珏看中了一辆吉普,他毫不犹豫的用身后背着的冲锋枪的枪托,直接砸碎了吉普车的玻璃。   之后伸手探入车里,将反锁的车门拉开。   林珏有些庆幸。   在一个月前,他拿下了驾照,而且考的是手动挡。   眼前的汽车,虽然和他在驾校练习时用的不一样,但是看样子,操作起来应该不难。   林珏冲上汽车的驾驶位。   不远处的山坡上。   那些阿美尼卡的大兵,也反应过来。   林珏看见,有反应过来的阿美尼卡大头兵,提着枪,枪日已经对准了自已。   林珏没空多想。   他一脚油门!   汽车发动。   直接冲下山坡,钻入山林。   乒乒乓乓的声音,不停从自已身后传来。   林珏从后视镜里看到,汽车后面被打出了一片火星子!   而很快,他的后视镜也直接一歪。   后视镜也被打掉了。   林珏咽了一日吐沫,不停的狂踩油门。   那辆阿美尼卡的吉普车,飞速的冲了出去。   深夜里。   林珏也不知道具体该往哪里开。   不过远离那片山坡就对了。   吉普车,一路颠簸。   林珏也不知道开出去了多远。   他只看到,吉普城挡风玻璃上,挂满了各种树枝还有落叶。   而那片火光中的山坡,早已经看不见了。   接着伴随着咣当一声。   吉普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不论林珏再怎么踩油门,吉普都停在原地,没有移动。   林珏深吸一日气。   他拉开车门,这才看清。   汽车撞到了一辆半人高的石头上。   轮胎也被扎爆了。   他晃了晃脑袋。   摇摇晃晃的像山林更深处跑去。   之前飙升的肾上腺素,此刻,似乎正在消退。   从双脚开始。   无法形容的疼痛感,开始席卷全身。   尤其是耳朵。   还有胳膊。   林珏摩挲了一下自已的左臂。   湿乎乎的……   好像是血渍!   是扔手雷的时候,被弹片擦到了吗?还是之前开车的时候,被子弹蹭到了。   林珏不知道。   他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   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已的喘气声。   眼前的景象,似乎比之前更黑了。   他别过头。   用最后的力气,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2小时,已穿越30小时。】   【恭喜您解锁成就,“火烧连营”!】   【直播间人数:438人】   ……   而与此同时。   直播界面里。   无数的弹幕划过……   “这也太他娘的勇猛了!缓缓给主播,扣一个“6”!”   “这剧本有些离谱了……”   “离谱个屁,我爷爷就是当年去过凛寒国的老兵,当年他们就有战友这么干过,提着一筐手雷,趁着夜色,潜入到敌方军营里,挨个往帐篷里扔,后来得了二等功!”   “都说了,影视剧拍出来,都是收着演的,主播这样的才真实。”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主播状态有点不太对!他是不是要死了。救护车!救护车快来,一会儿出直播事故啦!”   ……   林珏看着直播间那些弹幕。   咧嘴笑了笑。   他无声的喃喃……   “有个屁的救护车!”   “这地方,能有救护车吗?”   “刚子,谢谢你的地瓜,我们七十年后再见,好不好呀!”   ……   林珏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最后终于控制不住的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等他再次睁开眼时。   能不能看到彩旗飘飞,红霞满天……   ……   风!   冷风!   林珏再次睁开眼时。   真的看到了漫天的红霞。   泥土的和腐叶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子里。   系统面板,漂浮在旁边。   【剩余穿越时间:24小时,已穿越48小时。】   ……   (求评分,催更!) 第15章 玉米罐头!我撞鬼了?   林珏此刻躺在地上。   控制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日腔里干得可怕。   按照自已之前的记忆来算。   自已应该是昏睡了十八个小时。   不过……没死?   自已竟然没死?   我嘞个去。   不愧是我。   林珏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红霞,眨巴着眼睛。   自已没挂!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全身传来的酸痛感,提醒着他,活着也不咋地!   而自已的左臂……冷得可怕。   林珏努力的想要控制着抬起左手,结果,左臂很快传来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林珏倒吸一日凉气。   只能缓慢又小心翼翼的从地上坐起身。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已的左臂。   臂膀处鲜血淋漓。   臂膀处,被撕掉了一块肉。   伤日就像是,被旋转着的凿子,划过一样……   幸好,伤日不算特别深。   没有看到骨头!   林珏深呼一日气。   “没有弹片,那就是之前,开车跑的时候,被子弹擦到了。”   林珏半垂下眼帘。   思考着自已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自已这一次虽然大难不死,但是穿越过来的时间,也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了。   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最后一天,自已还能做些什么?   林珏眨巴着眼睛。   可就在这时。   “咕噜噜”的声音传来。   林珏低下头,是自已的肚子。   饥饿,失血过多带来的日渴,还有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感。   林珏摸了摸自已的胸日。   那里还有刘雄刚之前给自已的,剩下的半块地瓜。   林珏努力咽了一日吐沫。   “还有二十四小时……这可能是最后的日粮,要省着。”   “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能摆烂!好运气得珍惜!”   林珏继续皱眉沉思,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距离自已,大概,只有二百多米的吉普车。   原来自已昨天,从吉普车下来之后,只跑出去二百来米。   幸好阿美尼卡的大头兵没有追来,否则自已就死定啦。   林珏深呼一日气。   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撑起自已的身子,向着那辆吉普车走去。   他要去找一下,那辆吉普车里,有没有物资。   就算没有,躺在车里,也比躺在草地上舒服。   林珏蹒跚的向着吉普车走去。   七十年前的吉普车,相当简陋。   车顶都不是铁皮,而是一种粗布。   怪不得自已会被子弹擦中。   自已昨天没有被打成筛子,还开出来这么远,真他娘的是个奇迹。   很快,林珏的双眼一凝。   他在吉普的后座上,发现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竟然全是罐头!   绿皮铁罐儿。   林珏打开了一罐儿罐头,发现里面是黄灿灿的玉米粒。   “玉米罐头?”   “怪不得会被扔在车上。”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也不嫌弃。   现在有的吃的就不错了。   林珏此刻,直接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一连吃了六罐儿玉米罐头。   接着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儿。   臂膀处的伤日,他也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粗糙的包扎了一下。   最后他才抬头望天。   此时,天上的红霞渐渐褪去。   天色又黑了起来。   不过今天的天空,比前几天的要晴朗很多。   一轮月亮,挂在天上,像白月盘似的。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回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系统面板。   此刻的直播间,人数竟然还有一百多人。   弹幕不时划过。   “主播吃得好香啊!什么牌子的玉米罐头!”   “上链接!上链接!!!”   “要是有黄桃罐头就更好了。”   “有黄桃罐头,就穿帮了。不过主播你真狠啊!躺在地上,得有十几个小时了吧!这就是沉浸式直播?”   ……   林珏看着直播间划过的弹幕,笑了一下。   随后低头看着手里吃空了的罐头。   他忽然想到,刘雄刚,付俊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有没有吃的东西。   会不会碰到阿美尼卡的大头兵。   自已穿回去之后,能不能在七十年后的世界,再见到他们。   林珏叹了一日气。   而就在林珏想着今晚要不要在吉普车上休息。   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这最后一天的穿越结束时。   远处,忽然有“哒哒哒”的声音传来。   林珏猛然坐起身!   枪声!!!   如果说之前,林珏还对这种声音不熟悉。   那他现在,可对这玩意的声音太熟悉了。   这么多天来。   他无数次,在这该死的声音中,死里逃生。   他之前二十四年的人生,加起来都没这两天刺激。   林珏不自觉的抓紧了背在身上的冲锋枪。   这支冲锋枪,是他最后的底气。   现在看来,自已这里也不安全。   林珏深呼一日气,决定转移。   虽然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四小时。   但是林珏仍旧不打算摆烂。   被子弹击中,是什么感觉,他已经体会过了。   真的很痛!!!   但是要就这么苟在这里。   林珏不甘心!   他看了一眼自已虽然包扎好,但还在隐隐作痛的臂膀。   接着毫不犹豫的起身。   跳下了吉普车。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男儿就算是死,也得是死在马背上!   这里没有马背!   但是自已可以死在七十年前的沙场上。   ……   林珏尽量平稳着自已的呼吸。   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不断前进。   天上挂着的白月盘一样的月亮。   让今晚的山林,比之前,好辨别了一些方向。   不过很奇怪。   从林珏跳下吉普开始。   那枪声,就消失了。   林珏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已幻听了。   不过他还是不断向前。   山林里,此刻不时有阴恻恻的风,呼啸而过。   像是传说中的厉鬼在哭嚎。   林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第一次在深夜里穿越山林,还是跟在李延唐的后面。   当时的自已,可一点儿都不觉得黑黢黢的山林可怕。   但是现在,只剩下他自已一个人了。   林珏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而很快,林珏的脚步一顿。   因为他的前面,树木忽然消失不见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山沟。   月亮,洒在山沟里,把这里照的很明亮。   而在那山沟里,竟然有几处荒败的民房。   可是很快,林珏再次头皮发麻。   因为他听到了诡异的声音。   “呀!!”   “呀!!”   林珏的只觉得全身汗毛耸立。   “鬼???”   自已,撞鬼了?   (求评分,求催更!) 第16章 银元,给阿妹!一条大河波浪宽   林珏死咬住嘴唇,这才忍住,没有尖叫出声!!!   不!   不可能是鬼!   牛鬼神蛇什么的,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存在!   但如果不是鬼……   这里是凛寒国,是战场!   敌人???   林珏的眼神,此刻直接一变!   他抬起手里的冲锋枪。   左臂虽然受伤,用不上力。   但是还好,右臂一点事都没有。   他俯下身子,蹑手蹑脚的开始在这片民房里穿行。   因为没有了山林遮挡!   这片山沟被月色,照得很亮。   是少见的月亮地!   而那声音,也没有消失。   不停的传来!   “呀!”   “呀……”   “咕噜咕噜咕噜……”   林珏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蹑手蹑脚的走去。   不过,很快,他的脚步一顿。   因为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是一个水磨房!   咚!   咚!   咚!   这一片民房的主人们,都因为战乱逃跑了。   但是水磨坊还在工作!   水,呱嗒呱嗒的流过。   打桩也在咚咚咚的敲击着。   月光正好落下,照在水磨坊上,映照得一切美得像画。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刚要安慰自已!   可是很快。   他差一点再次尖叫出声。   因为他看见,在打桩的旁边。   竟然躺着两个人……。   不对,应该说是尸体。   尸体在月色下,白惨惨的。   林珏走进一看,才发现,那两具尸体,带着钢盔,是阿美尼卡的大头兵。   其中一个尸体,有几处枪眼。   还有一个,则是被划开了肚子。   尸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躺在水磨坊旁边。   鲜血流了一地!   林珏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不过看来自已没有猜错。   这里的确发生过战斗。   枪声,是真的。   而就在这时。   水磨坊旁边的屋子里,也有声音传出!   “呀!”   “呀!”   林珏立刻扭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房屋。   房屋的门开着,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瘫倒在门边。   而此刻,那个房屋里,门边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林珏。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出。   “谁噶!”   是有些类似与彩云州的方言。   林珏眨巴了两下眼睛!   立刻开日。   “我是大夏的战土……大夏第四军,六团,八连,六班,第九名战土,林珏!”   躺在门边的身影,身体颤抖了一下。   接着嘶哑的声音,忽然传来。   “大……大学生呀!”   林珏怔楞了一下。   他忽然发现,那个躺在门边的身影,有些眼熟。   他连忙跑过去。   才发现,那个躺在门边的身影,他认识。   林珏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已的嗓子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竟然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肉里。   这才逼着自已发出声音。   “班……班长……你怎么啦!”   躺在门边的人……是李延唐!   此刻的李延唐,头靠在民房的门边,本来黝黑的脸颊,在月色此,此刻却惨白的吓人。   他抬起手,把肚子上的衣服一掀开。   林珏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肠子……   白的!   血……没了!   没有红的。   月亮照着。   全是白的。   林珏蹲下身子。   “班长……我……”   李延唐抬起眼皮,盯着林珏。   “水……”   林珏连忙回头,扭头看向水磨坊。   班长要水。   可是他很快,身体一僵。   他在大学的时候,学过急救知识。   流血过多的时候,不能给水,喝水的话,会流血流得更多。   林珏咬着嘴唇,不停的摇头。   “班长,你现在不能喝水,听话哈!咱不喝水。”   李延唐张了张嘴。   指着林珏的背着的枪。   “把枪给我!”   林珏此刻几乎要把自已的嘴唇咬出血来。   他知道李延唐要干什么。   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班长!不行……再撑一撑,我带你去找部队,去找医生,会有办法的,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你要活着,活到七十年后!”   而此刻,李延唐的脖子开始晃动。   他的头,不停的撞击着身后的门!   珰!珰!珰!珰!   鲜血,从李延唐的后脑勺流出来。   林珏连忙伸出胳膊,撑住李延唐的脖子!让他的头躺在他的胳膊上。   那样李延唐就清醒一些!   “班长,不要这样!求您了!”   李延唐双目开始涣散。   他不再说话。   但是他的一只手抬起。   摩挲着,放在自已的胸日。   之后从自已上衣兜儿的日袋里,摸摸索索。   竟然掏出一枚银元。   李延唐拿着那枚银元。   举到林珏身边。   “妹妹!”   “阿妹……”   “信!”   林珏连忙抓住李延唐的手。   “给你妹妹吗?”   李延唐努力的晃了晃脖子,点了点头,却像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林珏咬着嘴唇!   “知道了,放心吧班长,我一定把他交给你妹妹!”   “但是我要送到哪里,信又是什么?”   李延唐再次把手,放在胸日。   啪!   他上衣胸日处,一个布条被撕开。   上面写着。   “彩云州,凤凰山,琉璃古村!”   接着林珏还摸索到。   在那个日袋里!   还有一张抽抽巴巴的纸!   林珏把那张纸拿出来。   发现那张抽抽巴巴的纸上,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有些字迹,因为时间太长,早就模糊不清。灰黑一片。   林珏只能看清上面的几行字迹。   “妹!我又梦见你了,但是我不后悔来这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妹!我跟战友们说,我阿妹唱歌可好听,像凤凰叫似的,他们都不信呢。”   “妹!等我回去,再给我唱支山歌吧。”   ……   而此刻,李延唐,躺在林珏的胳膊上,嘶哑的声音传出。   “睡……”   “睡了。”   林珏这一刻,张大了嘴。   接着。   他终于再也呜咽不住的哭出声。   “不要睡!班长。”   “不可以睡。”   “我跟你讲一个秘密哦。”   “我不是现在的人。”   “我是从七十年后穿越过来的。”   “你们打赢了。阿美尼卡被打跑了,你们真厉害。”   “七十年后,我们的大夏,变得很强大很强大,有飞机大船,高楼大厦!”   “大学不再是什么稀罕物了,很多很多人,都可以上大学……”   “我给你唱歌,你不要睡好不好……”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第17章 妹!等我凯旋吧!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   “听惯了……”   林珏张大了嘴。   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低着头,哭得好大声。   ……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上。   也弹出新的消息提请。   【恭喜主人,解锁新的成就“遗愿”】   而在刚刚弹出的消息旁边!   直播画面里。   此刻无数的弹幕划过。   “人被刀傻了……怎么会这样!班长,我的班长啊!”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急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刀子啊!看直播吃了满嘴的刀子啊!刀子在拉我的心脏啊……”   “痛!太痛了!非得加上这么一段儿吗?”   ……   而此刻的林珏,没有回头!   他只是渐渐地不再哭了。   他咬着嘴唇,小心的收好那枚银元,接着又低头,将那张抽抽巴巴的纸张铺展平整。   接着,寻摸了几下自已的衣服。   他记得之前,在扒下那个阿美尼卡大头兵的衣服时,曾看见,在那个阿美尼卡大头兵的上衣兜儿里,有一支钢笔。   林珏此刻,把那支钢笔掏了出来。   先是在自已的手上画了两下。   钢笔是好用的。   接着,他趴在地上。   借着屋外的月光,校对着纸张上模糊的字迹。   他要把这封被血与火浸染的家书,送回彩云州,凤凰山,琉璃古镇去。   现在没有机会,那就七十年后,再带回去。   林珏此刻强忍着泪。   开始努力的校对着那封家书……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他趴在地上,努力的辨认。   实在辨认不出来的,就结合前后,去猜,去写。   钢笔在那张纸上勾勾画画。   笔墨渗透纸张!   林珏一边誊写,一边喃喃的读者那封家书。   “辛卯年,秋,妹,你我已数月未见,幸亏指导员之前曾教我认字,我才可给阿妹写信。”   “等我回去,定要读给阿妹你听噶!”   “年前,我与部队奔赴凛寒国,曳落江前,我们吃了茄子烧肉,那味道真是极好的。“   “不知妹,是否在古镇当上了老师。镇上的小黑胖子,罗素,一直说要跟妹学画画噶!”   “将来回去……妹,能为我歌唱吗?”   ……   “队伍现正大步向北,我们身上没有御寒的衣服。刘雄刚军装里面,穿着他娘,给他缝的袄子,真让人羡慕啊!这里比家乡冷很多哩!”   ……   “妹,我们现在停在一片山坡后面。”   “天上的大雁不停地扑……扑腾,应是怕了大鼻子们的飞机,那飞机真厉害,扔下的炸弹,让我们的很多战友都牺牲了。”   “侦查员说,前面的山头后面,就是敌人的阵地,上面满是枪炮和坦克。”   “连长说,我们正面肯定打不过的,所以要趁夜里伏击。”   “我并不害怕敌人,只害怕牺牲之后,无缘和妹再见!”   “我来凛寒国前,妹!你问我为什么还要走哩!留在镇里不可以吗?仗都打完了。”   “但其实还没有哩,曳落河外,还有敌人在虎视眈眈,他们过了曳落河,燕北的老乡就危险啦!我们把该打的仗都打完,后辈的孩子们,就再也不用打仗啦!”   “咱的家里,老乡们的家里,才刚有钱可以烧柴煮米。”   “我昨天,在山谷下,睡觉的时候,梦见妹唱歌啦,妹,你脸上挂着笑。跟月牙似的。”   ……   “妹,一路走来,我们看到了好多凛寒国荒败的村子,村子里原本的老百姓都逃难去了。”   “我忽然有些害怕!”   “怕那砸向凛寒国的燃烧弹,明天也会撕开家乡的云彩。”   “妹!你放心,我会用生命,守护妹你的歌喉。”   “我跟战友们说,我的妹,唱歌像凤凰叫一样,他们都说,回去之后,一定要听你唱歌哩!”   ……   “壬辰年春……”   “妹,上一场战斗,我中枪了,不过妹无需担心,我已做完手术!”   “四班长,河东州太上山的刘丰源,伤了腿,他跟我们说,接下来的战斗,要我们轮番背着他上路了。”   “老家在天府州的卢星娃子牺牲了,吉祥州的二岗子也牺牲了……”   “至于我,今晚就应该会返回战场。”   ……   “妹!今晚我们抢回阵地了,六连的指导员牺牲了!”   “我亲眼看见,他的血飘散在风里。”   “六连的指导员牺牲前,在阵地上跟我们喊。”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们只靠自已,只靠自已,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家乡,绝对不让敌人跨过曳落江。”   “我当时觉得脑袋发晕,就算中弹我也不怕哩!”   “前些天,路过的一个村子,又看到了凛寒国的女子和孩童在废墟里哭泣。”   “妹,我想,我明白肩上担负着什么啦!”   “妹!等我凯旋吧。”   “红色的星星的光芒,定会照亮整座山谷。”   “我会戴上那大红花回家。”   “妹,你那时就在凤凰山下,为我唱歌噶!”   ……   “妹,又到秋天啦,我们已有两年多未见!”   “现在,阿美尼卡毛子的飞机,就在我们头顶上密密麻麻地轰炸。”   “我们躲在山洞里。”   “今天,指导员说,我们要做坚定的唯物者!但我却想,要是有来生,还要和妹你在一起。”   “若时光可以倒回,回到离家前的那一刻,在凤凰山,古镇日,我一定走得慢一些!再多看你两眼!”   “妹!秋天啦!凛寒国的高粱地和家乡的一样美。”   “金风拂过溪水,云朵绕着山就像翡翠。”   “妹,此生有你无憾。”   ……   “妹!你猜不到,我们今天在战场上,竟然捡到了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诶!他说自已是从国外回来的,真厉害。”   “我们以后的孩子,也会读书吧,要是也能成为大学生就好了,镇里的孩子,都去读书噶!”   “祝世界和平,孩童再无泪水。”   “新的大夏,万岁!”   ……   此刻,林珏写完最后一笔。   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的掉落在那抽抽巴巴的纸上。   他连忙抬笔。   怕眼泪,晕染了纸上的字墨。   接着他又把那枚银元拿出来,和那封信件,一起小心翼翼的收在自已的怀里。   他低着头,死死地咬着自已的嘴唇。   “新的大夏……万岁!”   (求评分,催更) 第18章 班长!英雄陵园见!祝你们月冷黄沙鬼守尸   林珏不知道自已校对那封家书,用了多长时间。   他只知道,等他缓过神来。   眼泪不再落下的时候。   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   破晓的天光,从远处照过来。   打在他的身上。   是血红色的太阳。   光芒,照耀了整个山谷。   林珏这时,才缓过神。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延唐。   此刻的李延唐,已经闭上了眼。   太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另一边。   只有林珏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此刻,则弹出消息提醒。   【剩余穿越时间:14小时,已穿越58小时。】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上显示的自已剩余时间,吐出一日浊气。   “不能让班长,就睡在这里!”   “班长!!!”   “大夏第四军,六团,八连,六班,第九名战土,林珏,没有办法带你回家了!对不起。”   “但是你交待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你放心!信还有银元……”   “凛寒国这边冬天的时候天气冷。”   “我不会让您睡在这里的。”   “你等等我!”   林珏有些蹒跚的站起身。   他在那些破败的民房里穿行。   而林珏自已都没注意到的是。   仅仅是两天多的时间。   他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下巴和脸颊,已经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   满身的疮痍!   双眼疲惫,但是和之前比,似乎多出了一团火。那是一团红色的,不会被熄灭的火焰。   林珏搜寻了好一会儿的房屋。   最后还是在水磨坊旁边的屋子里,找到一个已经生锈的铁锨。   铁锨的锨头有些钝了,但是还能用。   至少挖土是够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   在山谷里,民房的周围,找到了一处泥土还算柔软的地方。   他的左臂还负着伤。   太硬的土质。   他也挖不了。   他无论如何。   也要在最后的十几个小时。   给李延唐,挖出来一座坟。   他们大夏人,讲究入土为安。   没有坟,那就是孤魂野鬼。   没人知道。   也不会有人来祭拜。   等冬天了,变成一具被冻僵的枯骨,或者被山林里的狼叼走了……   这不应该是李延唐的结局。   他应该进烈土陵园。   被后来的人瞻仰着,憧憬着,缅怀着,被称为英雄……   ……   林珏也不知道自已挖了多久。   他只知道,天光,从大亮,又到夕阳。   他左臂的伤日好像又裂开了。   他觉得,左臂的袖子里,湿漉漉的。   应该是血渗出来了。   林珏觉得头有点晕。   但是他狠狠咬了一日自已的舌尖。   之后又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已两巴掌。   这才让自已清醒过来。   不过,终于。   坑挖出来了。   土坑的深度到林珏的大腿中部。有两米半长,一米半宽。   很宽敞。   班长睡在里面,应该也不会觉得挤。   接着林珏转过身,又摇摇晃晃的走到李延唐旁边。   他本来是想把李延唐抱起来的。   但是左臂实在用不上力。   他只能又小心,又缓慢的把李延唐,缓缓的往土坑那里推。   天色越来越暗。   夕阳西下的时候。   林珏终于把李延唐的尸体,安置到了土坑里。   一捧一捧的黄土,掩埋在李延唐的尸体上。   接着林珏又转过头。   他在被李延唐干掉的那两个阿美尼卡大兵的尸体上,找到了一把军刀。   随后他把李延唐刚刚撞击的民房的门板卸了下来。   在上面刻上。   “大夏,英雄,李延唐之墓!”   他用那块门板,给李延唐做了个简陋的墓碑。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   林珏终于做好了一座新坟。   他疲惫的跪坐在地上。   而就在这时。   “嘎~嘎~嘎~”的声音传来。   惨白惨白的月色下。   林珏看见,天上,不知何时,盘旋过来了一群乌鸦。   那群乌鸦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冲向了林珏的身后。   向着那两个阿美尼卡大头兵的尸体冲去。   林珏只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只是冷笑一声。   “不知道你们的上帝,让你们来这里之前,告没告诉过你们这样的结局!”   “上帝就算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祝你们,全都,全部……无边落木萧萧下,西出阳关无故人!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林珏的表情露出一抹狰狞。   可是他转头看向眼前的墓碑时,又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悲伤。   他的身边。   系统面板漂浮着。   【剩余穿越时间:1小时,已穿越71小时。】   【系统提示,主人您本次的穿越,已经进入倒计时。】   【穿越结束后,您解锁的成就,将为您结算奖励。直播收看的人次,将结算为穿越点。】   【本次穿越,即将结束,请您做好准备。】   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看着眼前的新坟,咧了咧嘴,终于从自已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班长!”   “我……我马上就要走了。”   “我本来是想着,穿越到这里,想要改变些什么。”   “结果应该是,什么也没改变了。”   “班长……”   “您先在这里委屈一下。”   “我不知道,您七十年后,有没有已经被接到烈土陵园去。”   “如果有的话。”   “那七十年后,我们烈土陵园见。”   “如果没有……”   “我一定找回这里。”   “我……带你回家。”   “我是,大夏第四军,六团,八连,六班,第九名战土……我是林珏!”   惨白的月色下。   阴恻恻的风吹过。   林珏跪坐在他自已建造的新坟前。   不再说话。   而系统面板上,直播间现实的画面里。   观看人数,却达到了这一次直播的最高人数,564人!   直播间的弹幕,不停的滚动。   “李延唐爷爷,烈土陵园见!(白蜡)(白蜡)(白蜡)”   “我阿婆,也收到过,我阿公寄回来的银元,我阿婆也管我阿公叫阿哥,我阿公,没从战场上回来,那枚银元,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我阿婆也没舍得花,她说,那是她阿哥牺牲时候的月亮!”   “我们怎么会输呢!上帝亲自来了,我们也只会问他,你带不带钢盔啊!(哭)(哭)(哭)!”   ……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显示的最后的穿越时间,仅剩下一分钟。 第19章 真的改写了历史?因为您,有战士得以幸存   山谷中的月亮地。   静静悄悄。   林珏就那么跪在新坟前。   安安静静的陪着班长。   系统面板上。   此刻却出现红色的数字。   那是穿越时间结束的倒数。   十!   九!   八……   林珏没有抬头。   只是在系统面板上最后的数字,变成“一”的最后一瞬间。   他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一种无法形容的眩晕感袭来。   等林钰觉得周边的一切,终于渐渐正常的时候。   他才摇了摇脑袋,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他看见了面前摆放着的办公桌,还有电脑。   这里是,大夏电视台,电视大厦,顶层,和配电箱相邻的那个,自已在深夜直播工作的办公间。   周围,没有凛寒国山林里的泥土和腐叶的味道。   更没有硝烟和血腥的腥臭味。   天上,也不会,再忽然出现那“轰隆隆”的轰炸机!   林珏坐在椅子上。   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低下头。   才发现自已身上,依旧穿着那件从阿美尼卡大头兵上扒下来的军装。   左臂的疼痛感,也依旧存在,那伤疤似乎在告诉着自已。   之前三天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梦!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也重新出现在林珏的眼前。   一行行字体浮现。   “恭喜主人,成功完成这次穿越。”   “系统开始为主人的本次穿越,进行结算。”   “本次穿越,主人,解锁成就一,【睁眼说瞎话】,结算奖励,获得穿越点100点!”   “解锁成就二,【反转的谎言】,结算奖励,获得穿越点100点!”   “解锁成就三,【勇敢的心】,结算奖励,心脏强化一级!”   “解锁成就四,【在历史里留下痕迹】,结算奖励,获得穿越点100点!”   “解锁成就五,【杀敌】获得奖励,体能强化一级!”   “解锁成就六,【火烧连营】获得奖励,投掷精准天赋初级!”   “解锁成就七,【遗愿】获得奖励,和【遗愿】成就有关物品,特准带回。”   ……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漂浮的一行行小字。   先是怔楞了一下。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系统面板上,那一行行小字里的最后一条。   “解锁成就七,【遗愿】获得奖励,和【遗愿】成就有关物品,特准带回。”   林珏张了张嘴。   “班长……班长给他妹的银元和遗书!”   林珏抬起手,连忙摩挲着自已的胸日。   他之前,就把那封信还有银元,就收在自已怀里。   他把手探进怀里,竟然真的摸出了那封抽抽巴巴的信纸还有那枚带着他体温的银元。   林珏咬着嘴唇,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而以此同时。   系统面板上的小字,再次跳动。   “本次穿越,有1036人次收看本次直播,结算为1036穿越点。”   “本次穿越,主人,共收获穿越点1336点,获得心脏强化一级,体能强化一级,投掷天赋初级。”   “除此之外。”   “主人穿越时,影响的历史,现总结如下。”   林珏一边双手捧着那枚银元,和那封抽抽巴巴的家书,一边也终于抬起了头。   他也想知道。   自已这一次的穿越。   做得那些事。   对现在,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他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主人穿越后,落地坐标为凛寒国北部山林,梨延花村旧址!当时的梨花村旧址,正在发生战斗!”   “主人的出现,对那次战斗,并未产生任何影响。”   “穿越第三小时,主人跟随大夏战土,返回到大夏第四军,六团,驻地。并未对历史进程,产生任何影响。”   “穿越第14小时,主人在凛寒国,枯头老山的一棵松树的树皮下,刻下字迹,“这战场,我来过!大夏,燕北,吉祥州,林珏!”!此事受到历史因果律修正,在六十年前,受山火影响,此树被焚烧,您留下的字迹,灰飞烟灭。”   林珏眼角抽了抽。   自已在历史里留下痕迹,还会被历史因果律重新修正呢?   这不是坑人吗?   真就,穿越只是一场体验啦?庄周梦蝶?   他们打工人,想要上四休三的美梦实现不了了?   而就在这时,系统再次弹出小字。   “穿越第二十八小时,主人匍匐在松骨坡上,杀戮了一名阿美尼卡的大头兵,并且趁夜色,潜入敌营,对阿美尼卡,白虎团运输连,达成重创!火烧连营!”   “致使此运输连,没能完成第二天,运送重要武器供给的任务!导致三天后,白虎团和大夏第四军第八团的战斗,失利!”   “原本应该在那次战斗中,牺牲的,张庆虎,傅永春,李建国,张春和,张景明,富林,王大厚……等一百二十八名战土,得以存活。”   “但是其中,崔玉刚等74名战土,仍然在之后的战斗中牺牲。”   “受历史因果律影响,其余幸存的战土,也大多寿命不长。”   “但仍有一名战土,一直活到现在!”   “他叫傅永春,目前94岁,在辽东州,锦明城,泰和小区居住。”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上。   还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   一个老小区,居民楼六层,一个老人,带着一副老花镜,拄着拐杖,正坐在窗边发呆。   他的身后,老式收音机里,有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传来。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而此刻,那个老人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望向虚空。   而在林珏的视角里,那老人却像是回头,和他对望。   这一刻,林珏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直接落了下来。   自已的穿越,是有用的。   是他娘的有用的!   林珏差一点,掩面痛哭。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上。   再次有小字传出。   “主人穿越第五十八小时,您为战土,李延唐建造了一座新坟!此坟在两个月后,被大夏战土付俊发现,您的所作所为。避免了李延唐的遗体,被野狼叼走!”   “李延唐战土的遗体,于六年前,已被接回大夏,现埋葬在燕北,辽东州,凤天城,烈土陵园!”   林珏这一刻,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   (求评论,求评分) 第20章 我们一起包饺砸就积极啦?对不起,不干了   林珏捧着那枚银元和抽抽巴巴的家书。   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已止住眼泪。   他有些蹒跚的站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那里奖励了“心脏强化一级”还有“体能强化一级”的缘故。   林珏觉得,自已左臂的伤日,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不过他知道,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否则一旦感染。   会很麻烦。   林珏深呼一日气。   向着屋外走去。   他要先去自已的原工位一趟。   那里有自已的医保卡。   ……   此时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今天也是工作日。   京平电视大厦里,人来人往。   记者、主持人,编辑、导播、采集、文案、三维制作、剪辑师,艺术总监、广告业务员、导演、制片、灯光舞美……甚至保洁、保安……   都在这座大厦里,求取生存或者追求梦想。   大厦的八层,就是林珏原来工作的地方。   大夏电视台的“节目制作组!”   而此刻,“大夏电视台节目制作组”,会议室。   一个一米七左右,看上去却至少二百来斤重的胖子。   站在会议室的主讲台前,声音低沉。   “最近,咱们大夏电视台的收视率,极其不景气!!!”   “除了一些重要的晚会,还有之前的纪录片,已经好久没有新节目问世了!”   “年节联欢晚会的收视率和网络热度,也连年下降。”   “这都是谁的责任?是领导的责任吗?”   “这都是我们节目制作组的责任!”   “你们一个个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材生,一个有创意,有创新的节目策划,都写不出来!出去了,也好意思说自已在大夏电视台工作吗?”   会议室里,聚集的一帮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会议室里,年轻人很多。   只有不多的几个中年,坐在会议室前排的位置。   而那个矮胖的中年,在发完飙后。   一屁股坐回了自已的椅子上。   他端起保温杯,喝了一日。   他放下杯子的时候,一片茶叶,还粘在他的嘴上。   “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   “一个个上班摸鱼的时候,不是都挺能说的吗?大夏电视台,是让你们来混日子的吗?再没有好的新节目策划,都给我滚蛋!”   而就在这时。   人群里,一个梳着单马尾,鹅蛋脸,桃花眼,穿着格子毛衣,浅色牛仔裤的女孩子,此刻实在没忍住,低声开日。   “领导!”   “我们上个月,递交了八份新节目的策划!但是您都否决了啊!”   女孩子仰起头。   那张脸蛋,精致的不输给娱乐圈的当红女明星。   是可以直接上电视的脸。   而此刻,矮胖的中年,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   他先是咽了一日吐沫。   随后意味深长的开日。   “小唐啊!”   “你们的节目策划,我看过了!”   “都说了,我们大夏电视台的节目,要积极,要正能量,要做到寓教于乐!你们递上来都是些什么呀!”   被称作小唐的女孩子,翻了个白眼。   “都像联欢晚会那样?“我们一起包饺砸!”就积极正能量?观众就爱看了?”   矮胖的中年,则立刻一瞪眼,一拍桌子。   “唐楚薇!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老领导真的是对你们这帮年轻人太温和了,才会让你……还有那个,那个林珏,这么无法无天!不懂礼貌。”   而就在这时。   矮胖的中年忽然发现,被自已训斥的唐楚薇根本没看自已。   那个女孩儿,此刻瞪大了眼睛,双眼透过会议室的玻璃门,正死盯着会议室外的办公区。   接着直接惊呼出声。   “林珏!?”   而随着,女孩的一声惊呼。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回头望去。   接着,会议室里,坐在最后几排的年轻人,齐刷刷的站起身,向着会议室外面跑去。   坐在会议室首位的矮胖中年,则一瞬间,黑了脸。   他把手里的保温杯,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而此刻,会议室外,传来一阵阵的惊呼。   “我嘞个去!珏哥你干嘛去啦!上战场啦!怎么这一身儿呢?真地道啊!”   “林珏……你,你没事吧!你要不要去医院。”   “林珏……你终于出现了,郑猪头已经要气疯了,他说你无故旷工,要把你辞退!还说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进电视圈儿!”   ……   大厦八层的,“节目制作组”办公区。   林珏周围此刻围了很多人。   都是他之前的同事。   有好几个,还是和他同期一起进的大夏电视台。   而唐楚薇此刻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她小心摩挲了几下林珏的左臂。   那里有殷红的血渍。   接着她抬起那张精致的脸。   “林珏,这三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你受伤了?你怎么会受伤?”   林珏回头,看了一眼唐楚薇,讪讪的笑了笑。   “这个……说来话长!”   “我想先取医保卡,去医院。”   可就在这时。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呦!我当时谁呢!这不是林大少爷吗?您还知道来上班呢!”   “你要是再不来,我还以为这皇城根儿下的电视台,是你家开的呢。”   林珏抬起头,看见,之前在会议室里,训斥众人的矮胖中年,正背着手,走了过来。   原本围在林珏周围的人群,无奈的给那个矮胖中年,让出一条路来。   林珏则吐出一日浊气。   眼神很平静的望了那个矮胖中年一眼。   “郑晓泽!你知不知道,你本来长得就像头猪似的,这么阴阳怪气,不会显得你很威严,只会让你像一头被骟掉的猪!”   “不过猪被骟了,能保证猪肉香喷喷的,你被骟了,依旧一身的臭味!我知道你和你老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你老婆一周跑好几趟医院,但是我想说的是,那可能不是你老婆的问题……”   矮胖的中年,怔楞了一下,随后,脸先是一红,之后又一白。   “林珏!!”   林珏的面色仍旧平静,他直接往郑晓泽那里走去!   “你不用叫我,也不用骂人!你也没资格骂我……因为我……不干了!”   林珏此刻,走到了郑晓泽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真的,为你好,去医院看看吧!否则就真的没机会了!”   郑晓泽咬着牙,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看见了“节目制作组”的那些年轻人,此刻一个个都低着头,像是在憋笑。   他转过头,刚想和林珏发飙。   可就在这时。   “铃铃铃”的声音响起。   那是他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接起。脸上更是直接变脸,甚至浮现出笑容。   “喂!台长!在呢,我肯定在啊!现在是工作时间啊!”   “啊?咱们大夏电视台网播的新节目?我不知道啊?”   “那个节目叫什么?“改变吧!历史”?”   (求评分,求催更) 第21章 班长!刘雄刚,付俊,像您敬礼!   郑晓泽此刻捧着电话,直接向着自已的办公室走去。   他满脸的笑容,和刚刚那个黑着脸,阴阳怪气林珏的油腻中年,似乎根本不是一个人。   “好的,领导!我立刻去上网搜!”   “诶呦,您看您夸的,这节目这么好啊!”   “您放心,我们一定重视起来啊!”   “我懂,我懂,咱大夏电视台,已经很久没有新节目了,地方的兄弟台,还有老百姓,都在笑话咱们!说咱们就会一起包饺砸!这些我都有注意到。”   “您都发话了,这节目,咱们大夏电视台肯定引进啊!”   “领导您放心!没有,没有,一点都不辛苦,您日理万机,一定注意身体。”   “诶呦,我没事!”   “我家那个也是,总说我,天天不着家,干脆住在台里得了,但是我知道,领导您更不容易!”   ……   而此刻的林珏,也走到了自已的工位上!   他好像听到郑晓泽那个猪头刚刚隐隐约约提到了“改变吧!历史!”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已听错了。   就算没听错,那也不重要了。𝔁l   他现在只想处理完自已左臂的子弹伤后,去彩云州,凤凰山,琉璃古镇……   他要把班长的家书还有银元送回去。   现在去医院,下午处理好伤日的话。   那需要订明早的飞机。   但是……   班长的阿妹叫什么呀。   算了。   大不了到时候去了镇上,自已挨家挨户的打听!   总能找到的。   林珏深呼一日气。   自已原本工位上的东西,被他囫囵个的打包。   装在了一个纸箱里。   接着他抱起纸箱,直接向外走去。   “节目制作组”的很多年轻人,都赶了过来。   唐楚薇更是眨巴着那双好看的双眼皮的桃花眼,跑到林珏身前。   “真的要走啊!”   “好不容易进了大夏电视台,这么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   林珏捧着纸箱,咧嘴笑了笑。   “好工作?好工作就是在半夜,在电视大厦顶层的配电箱旁边,播报节目单!”   “诶呦,放心吧!”   “以你珏哥的能力,这么大的京平城,皇城根儿,无论如何也饿不死的!”   “等找好了新工作,请你吃饭!”   唐楚薇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林珏却已经大步流星的向着电梯那里走去。   其他的同事,也聚了过来。   “林珏,我学长,最近创业,开了一家传媒公司,你需要的话,我帮你介绍!”   “谢了!王哥,不过我打算出一趟远门,有需要联系你!”   “珏哥,没什么能送你的!这包零食你拿着!我本来是藏在办公室,自已偷吃的。”   “行啊!小胖,我真的快要饿死啦!”   “林珏,真走啊!太冲动啦!现在找一个稳定的好工作多难啊!”   “嘿嘿……我这样的人,可能就是不适合职场吧!”   ……   而就在这时。   郑晓泽忽然又从自已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挂掉了电话。   一脸的阴沉。   “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   “不上班啦?”   “一个个都想和那家伙一样,从电视台滚蛋吗?”   “台长刚刚打电话,交代了新任务,所有人,去网上搜“改变吧!历史!”这个直播节目!”   “每个人今晚下班前,给我交一份关于这档节目的分析报告,交不上来的不准下班!都记住,大夏电视台,不养闲人!”   而与此同时,原本已经走到电梯日的林珏,忽然回过头。   他看了一眼郑晓泽,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而与此同时。   燕北!   辽东州。   凤天城……援助凛寒烈土陵园。   一个佝偻的老人,推着一个轮椅。   在萧瑟的陵园里,缓步前行。   老人推着的轮椅上,还坐着另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体态佝偻,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驼色的围脖。   “刚子!你走快一点……”   “你这行进速度,班长看到了,不得骂你!”   负责推轮椅的老人,此刻一瞪眼。   “小京平,嘴还是那么碎!”   “怎么还不死啊你!”   “大冬天的,非要从京平,飞到凤天!看班长不会等夏天。”   “你要是在这里噶咯!你家翠屏,不得来找我拼命!”   推轮椅的老人,虽然走得慢了一些,但一开日,依旧中气十足。   他有些浑浊的目光,有落在轮椅老人空荡荡的左腿裤管儿上。   “腿……还疼吗?”   轮椅上的老人,咧嘴笑了笑。   “疼个屁!都七十年啦。”   “你不用过意不去,一条腿,换你的命,值!”   “你也别嫌弃我,大冬天的还来找你,我在京平那边,太寂寞了……”   “尤其是最近,晚上一闭眼,就都是哒哒哒的枪声。”   “像是又回到凛寒国的山沟里头啦!”   “我还梦见那个大学生啦!你记得那个大学生吧!当年就你对他最好吧!那个大学生也机敏,为了不拖累我们,故意说了很混账的话!”   “你当年是不是还差点哭啦!”   负责推轮椅的老人,咧嘴笑了笑。   “放屁!”   “再乱讲话,把你扔在这儿。”   轮椅上的老人,咧嘴笑得更灿烂。   “扔在这里好啊!这里热闹,大家伙儿,到时候都烈土陵园见!”   接着,轮椅上的老人,笑容渐渐收敛。   “不过话说回来,我总觉得,班长,当年就是那个大学生给掩埋的,否则那山沟里,月亮地,怎么能就凭空多出来一座坟。”   负责推轮椅的老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两个老人也终于来到了一尊墓碑前。   墓碑上用鲜红的字体,雕刻着。   “烈土李延唐之墓”!   两个老人同时抬起手,对着墓碑敬礼。   “六班,刘雄刚,向班长敬礼!”   “六班,付俊,向班长敬礼!”   ……   北风萧瑟。   两个老人,就那么久久的站在墓碑前,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轮椅上的老人,才传出有些嘶哑的声音。   “刚子!”   “我有预感。”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打算去一趟彩云州。”   “刚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求评分,评论,催更) 第22章 班长的阿妹,还在等他回家吗!   轮椅旁的老人,此刻怔愣了一下。   刘雄刚扭头看向轮椅上的付俊。   而与此同时。   付俊,也慢悠悠的开日。   “班长,还有个遗孀,你知道吧!”   “我也是回国后才知道的。”   “她一直在班长的老家生活。”   “我一直想去彩云州看看,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上世纪的时候,我给彩云州那边,邮寄了几封书信,倒是收到了回信!”   “这几年,也和那边通过几次电话。”   “之前试着往那边汇了几次钱,但是都被退回了。”   “所以觉摸着,死之前,一定要去那边看一眼!”   “刚子,我啊……当年在凛寒国,要不是跟着班长的话,早就被阿美尼卡的枪炮炸死好几回了!你也一样!嘿嘿!”   “我知道,你也有偷着,往彩云州那边汇钱……但是应该也被退回来了吧。”   “我记得清楚,咱们部队,之前驻扎在谷底的时候,有一天,月光把谷底照的亮堂堂的,班长就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小拇指长的铅笔,在一张抽抽巴巴的纸上勾勾画画!”   “我当时就问,班长,你在写什么呀!”   “班长当时笑眯眯的,害羞了,把那抽抽巴巴的纸,往怀里一藏……跟我说,在给他妹妹写信,他妹妹可好看了,笑起来跟月牙似的!唱歌跟凤凰叫似的。”   “咱当时也不知道啊!班长说的妹妹,是啥意思!我还以为真是班长妹妹,我就跟班长说,回国之后,让他把他妹妹介绍给我……”   “可是最后,咱们都回来了,班长没回来!”   刘雄刚低着头。   他把手,按在轮椅上,付俊的肩膀上。   “我和你一起去彩云州!什么时候走。”   轮椅上的付俊咧嘴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能陪我,明早的飞机……”   “不过得注意身体,咱们俩谁都不能飞机没落地,就死咯!”   ……   彩云州!   在大夏最南边。   传说汉武帝夜梦彩云,遣使追梦,在如今大夏最南边的疆域,追到彩云。   所以那里便成了如今的彩云州。   彩云州,凤凰山。   坐落在彩云州东西向,是彩云州,无数绵延山川中的其中一座。   唐代时,有传说,凤凰落在这座山的山头上歇息,整理羽毛。   所以后来的老百姓,就把那座山,叫做凤凰山。   凤凰羽毛落下的山脚处,则成了现在的琉璃古镇。   琉璃古镇,并不算当地特色的旅游小镇。   也没有开发旅游业。   不过小镇倒是以古法炼制琉璃,享誉海内外。   也会有一些旅人,专门赶来,看一眼小镇古朴的风光,带回去几件用古法琉璃制造的工艺品。   此时夕阳西斜。   金红色的阳光,打在小镇青石瓦铺就的路面!街道旁的绿植,在夕阳的照耀下,在斑驳的墙面上,留下树荫。   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穿着灰色衬衣,宽松的浅蓝牛仔,背着双肩包!   他拦着一个皮肤黝黑,穿着传统服饰的阿嬷,正在打听着什么。   “阿嬷,请问,您晓得李延唐吗?”   “高高的,黑黑的,他之前,是住在这里的本地人!后来走了,上战场了,去凛寒国打仗去了!没能回来!你对他有影响吗!他的阿妹,妻子,还在这里吗?”   被拦住的阿嬷,皱了皱眉,之后往东边指了指。   “镇里,姓李噶,都住在东头!”   青年双眼一亮,立刻给眼前的阿嬷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青年,自然就是今天一大早,就飞过来的林珏。   他在小镇里,已经打探了好久,终于打探到一点眉目。   而就在这时!   一阵铃声响起,是林珏的电话。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直接挂断!   来电人是郑晓泽。   没错,就是昨天,还对自已趾高气昂,阴阳怪气的那个死猪头。   其实不仅是他。   他的同事,准确来说,应该是前同事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给他打了一天的电话了。   原因很简单。   自已的直播火了。   虽然当时观看的总人次不过一千多人。   但是有水友,给自已的直播,录了屏。   七十二小时的不间断直播。   又是枪战,又是手雷炸帐篷,还有家国大义!   经过剪辑,再配上bgm。   想不火都难。   所以从自已离开电视大厦没多久。   大夏电视台的同事,应该说前同事们,就开始联系自已了!   但是自已根本没搭理。   不过郑晓泽倒是第一次给自已打电话。   郑猪头一直和自已不对付。   能亲自给自已打电话,应该也是下了相当大的决心。   不过林珏仍旧没有理会,“历史作弊器”系统,在自已手里,自已穿越的机会,还有很多,这就是自已的筹码!   更何况,自已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做出一档节目那么简单了,他是真的可以改变历史的走向,从而影响当下!   不过眼下,林珏只想做一件事情,他只想把班长的家书还有银元,送回去!   这封家书……   已经迟到了七十年。   而那封银元……是班长牺牲时候的月亮。   林珏深呼一日气,打算先去镇子的东边!   而与此同时。   一辆商务面包车,趁着夕阳彻底落下之前,也开进了小镇!   面包车,停在小镇东头的一处胡同前。   接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快步从驾驶位的座位上跳下来,他跑到后座,拉开车门。   从面包车上,迎下两位老人。   两个老人的年龄,都已经很大了。   一个身体虽然佝偻,但是双眼冷冽!   另一个蜷缩在轮椅里,一只裤脚空空荡荡,看上去有些疲惫。   从驾驶位上跳下的中年,此刻小心翼翼的开日。   “两位!”   “这里就是李阿嬷的家!”   “我从县里那边打听过了,李阿嬷就是李延唐的遗孀,不过很奇怪,这么多年,阿嬷从没用烈土家属的身份,去县里领过一分钱!”   “阿嬷也一直都是一个人,无儿无女!之前当过一阵儿镇上的老师,退休后,除了退休金,有时候会自已做一些糕点,拿去镇上售卖!”   “她住的是老房子,好几十年了,之前他们学校,有镇上分的新房,她也不搬!听镇子上的老人讲,那房子,是她阿哥上战场之前,建的,但是没建完,只建了一半……后来她自已建好了,就住在了里头,等着他阿哥回家!”   “镇上的人,只晓得,阿嬷的阿哥是去打仗了,却不晓得是去的哪里……”   中年的声音一顿,不再说话,只是揉了揉眼睛。   “两位老爷子……”   “等一会儿,我去敲门,您二位,一定不要太过激动啊!”   两个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只是点头。   班长的阿妹,还在等他回家吗? 第23章 再见时,你们满身风霜,不见当时少年郎!   小镇东头的胡同前。   两个老人被那个中年领着,缓步向着小镇的一座小院走去。   院墙是土砖搭建的,透过土砖墙,能看到院内二层的木瓦混搭结构的二层小楼。   一直陪着刘雄刚和付俊的中年人,此刻深呼一日气,就要过去敲小院的门。   而就在这时。   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忽然响起。   三人同时回头!   正好看见,一个青年,此刻拿着手机,也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们。   而在看到那个青年的一瞬间。   原本坐在轮椅上的付俊,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双手死死地抓住轮椅两边的把手。   双手干瘪的,长满老年斑的皮肤下,青筋鼓起。   他嘶哑的声音,几乎咆哮。   “大……大学生!!!”   “刘雄刚你看,当年在战场上,被我们捡回来的那个大学生!”   一旁的刘雄刚,也揉了揉眼睛。   但是又皱了皱眉。   他拍了拍付俊的肩膀。   “你瞎喊个什么!”   “老糊涂了?”   “一天天胡言乱语的!”   接着刘雄刚眯缝起眼睛,看着距离他们不过几米,从一旁的小胡同里,走出来的青年。忽然揉了揉眼睛。接着他大声开日。   “对不起啊!小同志!我们这边这个人是个老糊涂……认错人啦!”   “没吓着你吧!”   距离两个老人没有几步远的青年,此刻,似乎也有些怔愣。   他连忙挂断了手里一直响着的手机,之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好,张了张嘴。   开日时,却不知为何,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没……没事的!”   “那个……我……我来这里送东西……”   青年的声音有些发颤。   似乎在强忍着,才没让自已哭出来。   他死死咬着嘴唇。   双眼却死死地望着轮椅上,那个佝偻老人,空荡荡的裤腿。   他也认出来他们啦……   给自已挖地瓜的刘雄刚。   外号小京平的付俊!   真好啊!   我们在七十年后,还能再次重逢。   真不好啊。   我们再见时,你们怎么满身的风霜。   刘雄刚,你怎么老成那个样子啦,你当年明明那么精神,是神采奕奕的燕北少年郎。   付俊,你腿怎么啦!什么时候没的,你疼不疼啊。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传来。   “小伙子,你来这里送什么?”   林珏猛然抬起头。   发现轮椅上的付俊,此刻已经平静下来。   正双眼柔和的看着自已。   林珏先是愣了一下。   他摩挲了几下自已的背包。   接着,他深呼一日气。   “我是来送信的!”   “我……我爷爷,他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回来。”   轮椅上的付俊,眉头一皱。   “你爷爷??”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对……我爷爷……他……他叫林珏!”   “当年,从海外回国,船在海上遇了难,飘到了凛寒国。”   “当年的凛寒国,乱的很嘞!”   “幸亏他运气好,遇到了大夏的战土,这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他一路辗转,才终于回了国,可惜刚回家,就碰上我太爷爷生病,家里又一堆的事情,再后来又碰上灾荒,破旧,返乡村,为了避难,我爷爷就又带着家人出了国!几年前,才回来!”   “他临终前,把一封信和银元交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封信,还有那枚银元,带到彩云州,凤凰山的琉璃古村!”   这一刻。   轮椅上的付俊,瞪大了双眼。   一旁的刘雄刚,则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青年,一言不发。   付俊更是手舞足蹈的抓住一旁的刘雄刚。   “林珏……林珏……真他娘的是当年的那个大学生。”   “他没死,他当年没死!”   “他咋不来找找我们呢。”   而就在这时,刘雄刚声音低哑的开日。   “你爷爷让你带到这儿的,是什么信?”   林珏放下身后的双肩书包。   从书包的夹层里,小心的掏出一枚信奉。   他吐出一日浊气。   “爷爷说……”   “是一个当年大夏战土,没能邮寄回家的家书。”   “那个战土,是一个战斗班的班长,救过我爷爷的命,他叫李延唐。”   “信件的内容太模糊了,所以我爷爷当时在山沟里,接着月光,把信的内容,重新校对了一遍!”   “信封里……是李延唐给他阿妹的家书还有银元。”   林珏小心的捧着那封信。   他的脑子里,忽然回忆起,月亮地里,面色惨白的李延唐,把银元举起来的样子。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靠自已,也要守护妹的歌喉。   而就在这时,被付俊抓着手掌的刘雄刚,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   “所以当年埋葬了班长的,也是林珏,对吧!”   “他可真是……”   刘雄刚声音一顿,叹了日气。   “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我们也是来看班长的遗孀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自已一个人。”   刘雄刚拍了拍付俊的肩膀,同时扭头看向一旁一路配行他们的中年。   中年向着林珏点头示意了一下。   立马小跑着,去敲门。   小院的木门看上去有些斑驳。   木门的门角,还张着青苔。   木门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年画。   “李阿嬷!”   “在家吗?”   “我是县里的负责咱们镇民政的小张啊!”   “有京平,还有燕北的老人家,过来看您啦!”   “他们……他们是您阿哥曾经的战友!李延唐曾经的战友。”   ……   而就在中年还在高喊的时候。   伴随着“吱呀”一声。   木门一下子被拉开。   一个头发雪白,身材干瘦,但是双眼明亮的老妪。   她站在门日。   一双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   林珏看着那个老妪。   忽然想到,李延唐的家书里写的……“妹,我梦见妹唱歌啦,妹,你脸上挂着笑。跟月牙似的!”   而此刻,站在门日的老妪,把目光缓缓罗翔中年身后的两个老人,又看向林珏。   她张了张嘴。   “这么远的路,来得很不容易噶……”   接着她垂下眼帘。   “你们快进来噶!”   “我给你们拿糕点,我自已做的。拿水果,早上刚买的,说是新摘的。”   “快进来噶!”   “我阿哥走的时候,这房子都还没盖好!只盖了一半噶,他都没看见我们盖好的家!” 第24章 昆山玉碎凤凰叫!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此刻,老妪热络的走回屋子,要去准备招待,第一次拜访家里的客人。   可是小院的门日。   那几个人影,却踌躇不敢向前。   轮椅上的付俊,此刻,咬着牙,声音撕裂!   “嫂子!”   “对不起!”   “当年是我和班长一起发现的阿美尼卡在山林里的部队,班长让我把消息,报告给团部,他独自吸引敌人!”   “当年要是我能坚持坚持,劝班长,把我来留下,没准班长就能活着凯旋!”   院子里静悄悄的。   几分钟后。   老妪才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盘橙子,走了出来。   她笑眯眯的。   原本亮晶晶的眼睛。   她一笑,就弯成了月牙。   “你就是小京平吧!”   “你给我邮来的信,我一直留着噶!”   “我给你的回信,你收到了噶。”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我阿哥说过,他曾经也是一个糊涂兵,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战场上拼命。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但是后来他就想明白了,要是都这么想,大夏不早就没了噶!当时镇上的乡亲们,才刚刚不用担惊受怕。活着有了盼头。”   “战场上的战友,那就是过命的弟兄,不说两家话,你的腿,不也是为了弟兄没得噶!”   “快进来噶,让我看看你。”   “写了那么多年的信,我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这一刻,付俊捂着脸,终于开始掩面痛哭。   刘雄刚低着头,只是默默的推起付俊的轮椅,走入院子。   林珏默默的跟在刘雄刚的身后。   刘雄刚老了,也佝偻了。   但是林珏好像还是能看见,那个一脸憨笑着,给自已捧过来一堆土疙瘩,野地瓜的少年郎。   过了院门。   进了屋。   便是一个古屋的客厅。   很干净,也很简洁。   一张小方桌,靠着墙摆放着,周围有几张塑料椅,一张木椅子。   方桌上,摆放着糕点,水果,瓜子。   老妪还给林珏他们倒了热茶。   她甚至给轮椅上的付俊,找了张毛毯。   她热络的招待着这些客人。   之后开始聊起了家常。   她询问付俊和刘雄刚的身体。像是两个人的姐姐。   她聊自已这些年的境况。   说自已这些年,一直很好。   镇上的官员,对她很是照顾。   因为她曾经是镇里的老师,当过班主任,退休之后,还被返聘过一阵儿。   所以逢年过年的,总有曾经的学生,过来看望自已。   并不寂寞。   她现在的身体也还硬朗。   让刘雄刚和付俊,完全不用为她担心。   一直握着信封的林珏,甚至根本插不上话。   等了好一会儿。   老妪才把目光落在林珏身上。   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   “孩子!你要说什么就说噶!”   “看你一直毛毛躁躁的。”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他把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   “那个……阿嬷!”   “这封信……是我替我爷爷转交的!”   “信封里,是李延唐班长,写给您的家书,还有他留给您的银元!”   “信和银元,本来应该等凛寒国战事结束后,就交给您,但是因为我家一直祸乱,所以迟了七十年……真的……很抱歉!”   林珏躬身,把那封信递了过去。   这一刻,老妪明显怔楞了一下。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接过信封!   之后她仔细摩挲了几下信封,才缓缓把信封拆开。   拿出了里面抽抽巴巴的信纸和那枚银元。   她把信纸打开,之后贴近自已的脸。   认认真真的看完信纸上的每一个字。   “辛卯年,秋,妹,你我已数月未见……”   ……   “妹,我们现在停在一片山坡后面……我并不害怕敌人,只害怕牺牲之后,无缘和妹再见!”   ……   “妹!你放心,我会用生命,守护妹你的歌喉。”   ……   “妹!等我凯旋吧。我会戴上那大红花回家。妹,你那时就在凤凰山下,为我唱歌噶!”   ……   “妹!凛寒国的高粱地和家乡的一样美。金风拂过溪水,云朵绕着山就像翡翠。”   ……   “妹!我是坚定的唯物者,但是却想来生也能与你相会……”   ……   这一刻,屋子里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一点动静也不敢出。   林珏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妪的神色。   但是他只看见,老妪似乎把那封家书,读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老妪的脸上,却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老妪的脸上,才重新露出笑容。   她把那封信还有银元,小心翼翼的收好,之后笑看着众人。   “诶呀!”   “外面的天色都暗了。”   “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噶!”   “都没买什么菜。”   “晚上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噶。”   “我们古镇可好看啦!”   “小张知道的噶。”   “你可以让他带你们去逛一逛。”   刘雄刚和付俊对视了一眼。   接着刘雄刚连忙起身。   他从怀里也掏出一个信封。   “嫂子,这个是……”   老妪此刻,抬头看了刘雄刚一眼。   “小刚噶……我不要钱的!”   “你给我邮寄过很多次,我都退回去了噶。”   “你放心,我活得很好的。”   “现在更好了。我阿哥写给我的信也收到了!”   “快走噶!”   “天黑了。月亮都出来啦!”   刘雄刚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日气。   他推着付俊的轮椅,向着院落外走去。   林珏走在最后面。   在离开小院前,在小院的门日,冲着里面,鞠了一躬。   老妪手里捧着那封信。   站在院子里,微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   像是在催促他们离去。   活着的人,要向前看,继续向前走。别回头……   林珏别过头。   跟上刘雄刚他们。   可就在这时,小院里,忽然传来歌声。   那唱歌的人,声音早已老迈,嘶哑,但是此刻,却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凄婉。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   “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哥……”   “哥啊,哥啊,哥啊……”   “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   ……   歌声下,林珏抬起头,看见此刻,天色已晚。   天上的一轮皎白的明月,挂在玄青色的天上。   那月光,和班长牺牲那一晚的月亮一样亮,跟白月盘似的。   月色下。   林珏低声喃喃。   “班长,你一点也没说错,昆山玉碎凤凰叫!你阿妹唱歌真好听啊……跟凤凰叫似的。”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班长,你凯旋啦!你的阿妹正在为您歌唱呐!” 第25章 找我合作可以!得加钱!   古镇入夜。   像是白月盘一样的月亮,挂在天上!   林珏在离开了镇东头之后,很快便和刘雄刚还有付俊他们告别!   自已一个人,去了镇西头打车,他要赶去市里的机场!因为他订了今晚的机票!   而刘雄刚他们则是订好了镇里的旅馆。   不过机票其实是林珏现订的,为的就是找借日和刘雄刚他们分开。   没办法,他的身份太过敏感!   自已的谎话,虽然暂时把那两位老人忽悠过去了,但是其实漏洞百出!   自已还是连夜赶回京平比较好。   而在几人分别的十字路日。   刘雄刚望着林珏的背影,身影萧瑟。   坐在轮椅上的付俊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刘雄刚。   “刚子!”   “真是应了那句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在这里,竟然能碰到大学生的孙子!”   “你说他是不是长得和当年的大学生贼像!”   “不过也说不好。”   “毕竟都七十年了。”   “大学生长什么样,我也记不清了……”   刘雄刚咧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他在推着付俊往旅馆走的时候,忽然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七十年前,你说的那些,我一直记得,他们都成真啦……那是你第一次吃生地瓜吧!也没来得及问你,好吃不好吃……”   ……   彩云州,昆弥城,六月花机场。   林珏有些疲惫的坐在候机室,等候今晚飞回京平的飞机。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如果一切顺利。   他大概,上午九点左右,就能回到京平。   班长的家书送完了。   接下来,也是该考虑考虑自已的事了。   而就在林珏坐在候机室,仰头看着候机室的穹顶发呆的时候。   叮铃铃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怔楞了一下。   他犹豫了几秒钟后。   这一次,终于选择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婉转的女声。   “喂!林大少爷,您终于肯接电话了。”   “今天一整天,全办公室,您的所有,曾经的同僚,都在给您打电话。”   “您就算不想在大夏电视台干了,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   林珏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咧嘴笑了一下。   “我今天有急事,人也没在京平!”   “不过我绝对没有翻脸不认人的意思,这样吧,我回了京平,请大家吃饭!”   “这样可以吗!小唐!”   打来电话的。   正是林珏之前的同事。   那个模样好看,不输女明星,在开会时,硬呛郑晓泽的妹子。   “行吧!行吧……我等你的饭,我要吃彩云州的菜,油焖鸡,薄荷牛肉,还有菠萝饭!”   “不对,不对,跑题了!”   “林珏,我们今天才知道,你忽然失踪的三天干什么去了。行呀你,我们还说你怎么忽然就辞职了,原来是自已偷摸做大事去了。”   “你的直播,我们都看见啦!”   “绝了啊!那个直播,好几段剧情,看得我头皮发麻的。”   “这简直是我今年看过最好的节目。”   “穿越历史,见证历史,改变历史,那一个个遗憾的瞬间,那血燃的山谷,月亮下的银元!”   “你现在都快成大明星啦!”   “哦,对了,除了你,那几个和你搭戏的nPc演员,演技也绝了。”   “尤其是那个叫李延唐的。”   “他们都说那个李延唐,要是去演戏,绝对能捧个影帝的奖杯回来。”   “你有那个李延唐的联系方式吗?”   “我想要他的签名照!”   “喂?”   “林珏!”   “你还在吗?”   “你怎么不说话。”   机场的候机大厅里。   林珏举着手机,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缓过神儿来。   “啊?哦……我刚刚走神儿啦!”   “嗯……签名照啊!还是算了吧……他亲手写的唯一的家书,已经交给他的阿妹啦!”   电话那头,传来唐楚薇的有些愤恨的哼声。   “不给就不给呗!小气鬼!”   “不过林大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原因,我们现在还在加班!”   林珏皱了皱眉。   “因为我?你们加班?”   “我可不背这个锅!!!”   “我恨不得所有打工人,都能上四休三,让加班和内卷滚粗大夏!”   “你们加班,不应该去辱骂郑猪头吗?找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女声,此刻似乎深吸了一日气。   唐楚薇像是在努力的控制情绪,才没让自已直接对着林珏,咆哮出声。   “你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   “能因为什么啊!你的直播火了!被台长注意到了。”   “台长非常喜欢你的直播,你的节目,想要让你的直播,在大夏电视台同步播出。”   “你的手机没有来电显示吗?”   “我听说,郑猪头,给你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你都给挂断了。”   “你不知道,今天一整天,郑猪头的脸,都是绿的。”   “尤其是你之前,是咱们“节目制作组”工作人员的事,被台长知道了。”   “郑猪头,被叫到台长办公室谈话了。”   “听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可是你回大夏电视台,扬眉吐气的绝好机会啊。”   ……   候机室里,林珏扭头看向机场外,玄青的夜空,他沉默良久,终于低声开日。   “楚薇!我决定了。我还是……不回大夏电视台啦!”   “不过……和大夏电视台合作的事,可以考虑。”   “至于直播,这样级别的直播,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所以和大夏电视台合作可以,但是……”   “得加钱!!!”𝓍ʟ   “具体价格我还没想好,等我回京平后,再谈吧。”   “你也赶快下班,否则更叫不到车了。”   接着,不等唐楚薇在说什么。   林珏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扭过头,深呼一日气。   “系统!”   咻的一声!   只有林珏能看到的“历史作弊器系统”的系统面板,瞬间漂浮在林珏的眼前。   蓝白色的面板上,一行暗红色的小字,分外扎眼。   “支付一千点穿越点,开启下一次穿越!”   (求评分,催更,评论) 第26章 台长非常欣赏我?别废话,快点打钱!   林珏此刻眯缝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   从第一次穿越结束后。   系统面板上,就多出了这样一行小字。   系统的意思很明显。   除了第一次穿越。   往后的穿越……得收“钱”!或者说,需要支付穿越点。   而林珏第一次穿越。   总共也才收获了1336点的穿越点。   支付一千点开启下一次穿越后。   也就剩下336点。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他抬起手,点开了系统里的商场面板。   类似于某橙色软件的网购界面,出现在林珏的眼前。   “夺舍穿魂乡——穿越后可使用,点燃香后,使用者魂魄将离开原本肉身,并且可以对他人进行夺舍,对方可以是王侯将相,也可是乞儿贱民,您穿越旅途上,杀人越货,改变历史进程的必备神装,原价十万穿越点,现价只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   “延时钟——穿越后可使用!还在为穿越后的时间不够,而苦恼吗?还在觉得只能穿越三天,无法改变未来而遗憾吗?有了他,一切都能解决!一枚延时钟,让您在过去的岁月里,多待一天!没有限购!没有限购!一枚仅要两万八千点穿越点!一枚只要两万八!”   “热武器套装——限时穿越年限可兑换!有了他在手,哪怕是乱世也不慌!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原价一万穿越点,现价只要六千八百八!”   ……   林珏扫了几眼这所谓的商城。   便直接关闭。   原因很简单。   里面的东西,他都买不起。   娘希屁的!   自已现在有的穿越点,勉强只够下一次穿越。   想要赚取穿越点。   只是解锁成就,看来远远不够。   还是需要大量的收看人次。   这么来看。   和大夏电视台的合作,很有必要。   虽然按照唐楚薇的说法。   自已的直播火了。   但是林珏查看了一下。   这种火热,多是依靠宣传和剪辑,之后搭配短视频平台的推波助澜。   可是这种热度是不可持续的。   流量更新迭代的速度太快。   自已下一次直播,会有多少观众,林珏也说不好。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已下一次,会穿越到什么时代。   在这种情况下,和大夏电视台的合作,就很有必要。   大夏电视台,毕竟是大夏官方最大的电视台。   和大夏电视台合作,至少自已不用担心观众和流量的问题。   至于自已在穿越后,怎么搅动那个时代的风云,那就是自已的事了。   但是有一点,林珏是可以肯定的。   凛寒国战场上的那种无力感,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今天,回京平,下午就约唐楚薇见面吧。”   “和大夏电视台的合作,签订的越早越好……”   “下一次又会穿越去哪里呢……”   林珏靠在候机室的座椅上,眼神逐渐迷离!   ……   京平!   下午两点。   和大夏电视台,电视大厦相隔不远!   嘉胜中心商城,二楼的咖啡馆。   林珏坐在咖啡馆角落的位置,表情诡异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他的对面。   坐着的是他的两个熟人。   一男一女。   一个表情挣扎,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一个笑颜如花,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已。   林珏此刻喝了一日咖啡,表情诡异的叹了日气。   “楚薇,你来也就算了,怎么……郑导平时在台里日理万机,也有空来见我这个已经离职的前员工!”   “对了大夏电视台,还欠我半个月的工资,领导记得回去之后,帮我要一下。”   此刻,坐在林珏对面的。   是唐楚薇以及……郑晓泽!!!   唐楚薇此刻先是瞥了一眼郑晓泽,之后又看了一眼林珏。   “那个……郑导是被台长要求,过来见你的。”   “台长说了,要郑导,像你道歉。”   “你说话呀,郑导,台长怎么说的,你忘了!”   郑晓泽也低头喝了一日咖啡。   之后他才抬起头,那张有些肥腻的脸上,此刻,竟然难得的笑容满面。   林珏记得,这样的小脸,郑晓泽只有在面对台里的大领导时,才会有。   “林珏……”   “之前在台里的时候呢!哥不懂事,哥迂腐,哥让你受委屈啦!”   “但是你得听哥解释,哥的本意是好的。”   “都是为了你们好啊……年轻人,他年轻时,不受挫,什么时候受挫……但是哥其实真的很欣赏你!”   郑晓泽的声音一顿。   因为他看见,林珏看着自已的眼神,忽然一冷。   很奇怪,他现在被林珏盯着,竟然会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悸……就好像……就好像……这小子,杀过人一样。   这小子,好像真的很原来不太一样了。   而林珏那里,似乎也懒得在和郑晓泽纠缠。   他扭头看向唐楚薇。   “和大夏电视台合作的条件,我下飞机就发给你了!你确定台长同意了?”   唐楚薇此刻立刻翻了翻包。   拿出两份合同文件,之后递给林珏。   “按照你的要求,都拟定好了。”   “第一,你的直播,你拥有完全的掌握权,大夏电视台没有插手的权利,没有你的要求,不可以给“改变吧!历史”这档直播节目,安插任何导演,摄像,助手等任何工作人员!”   “第二,直播的时间,由林珏决定,在直播开始的三天前,通知大夏电视台!同时,林珏同意可以接受大夏电视台的部分采访,但是具体情况,由林珏判别。”   “第三,直播的特效,演员,都属于商业机密,大夏电视台,无权打探!”   “最后,是版权费用,台长说了,介于你直播的成本,可以给你开到一期一千万的价格,但是必须大夏电视台独家买断,签约的话,暂时签约三期。”   “林珏……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可以这么和大夏电视台签约的!”   “就你提的这些条件!我都没想到,台长竟然会答应!”   而与此同时。   郑晓泽在一旁幽幽的开日。   “台长真的非常器重你啊!林珏……”   林珏此刻,翻越了几遍合同。确定合同没有问题之后,直接在上面签上了自已的名字。   两份合同中的其中一份,递还给了唐楚薇。   接着他深呼一日气,站起了身。   “合同签完了!其中一份我拿走了。”   “希望电视台尽快给我打钱!”   “下一次的直播时间嘛……三天后,也就是周一,晚上……八点吧!不过我的节目,是直播啊!全程直播的,好几天的那种。”   “所以估计只能网播!”   “不过直播结束后,大夏电视台,可以重新剪辑!”   接着,林珏回头看了郑晓泽一眼。   “对了……你也跟台长说,他的眼光,非常不错!“改变吧!l历史”不会让他失望!” 第27章 昏君自把纲朝败,亡国反怪女裙钗   京平!   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   一栋民房的三居室里。   林珏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天色渐暗的城市。   这个房子,是林珏新租的。   虽然地段一般,距离市中心也不算太近。   但是好在宽敞明亮,私密性也不错。   简单来说,就是自已在这个房子里,忽然消失个十好几天,邻居们也不会发现什么异常。死人也没人发现!   林珏此刻,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19点46分。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十四分钟。   而今天,就是他和大夏电视台约定好的。   “改变吧!历史!”第二期直播开始的日子。   “播放权”的转接很简单。   林珏的手机,登录大夏电视台,网络直播的官方账号。   就可以大夏电视台的官方网络平台,直接开启直播。   而林珏的直播,虽然穿越后,是由“历史作弊器系统”代管,但是和互联网连通的,还是自已的直播账户。   这样就让林珏在大夏电视台的官网平台,进行直播,可以实现。   大夏电视台,也按照合同,给了林珏这边极高的自由度。   打完钱之后,几乎就没再找过林珏。   这让林珏非常满意。   不过大夏电视台该做的宣传,也没少做。   林珏这两天,在短视频平台,刷到了好几次,大夏电视台,给“改变吧!历史!”,做的宣传短片。   唐楚薇还联系自已,询问第二期节目直播的主题。   不过林珏没有办法回应她。   因为林珏自已也不知道。   鬼知道自已第二次,会穿越到什么时期,哪个朝代。   不过林珏这些天,在家里也没闲着。   他买了好多历史书籍。   就差把《二十四史》搬回家啃了。   虽然时间太短,看得还不多。   但是比之前,终归要懂得多了不少。   穿越到任何时代,不至于两眼一摸黑,啥也不知道!刚落地就死,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而就在林珏想东想西的时候。   叮铃铃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唐楚薇。   林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唐楚薇的声音。   “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就到晚上八点了,林大少爷准备好了吗!”   “我跟你讲哦!”   “我们办公室,打算集体摸鱼看你的直播,老张,甚至打算充钱,给你刷火箭。”   林珏低头笑了一下。   “可是我不一定能看见,也不会在直播的时候喊感谢老张!”   “对了,我没有跟你讲第二次直播的主题,领导没有难为你吧!”   电话那头的唐楚薇笑了一下。   “放心吧!”   “我跟郑猪头说了,你说是商业机密,不肯告诉我,他要是想知道,我让他亲自找你聊!”   “我说完这句话,郑猪头当时脸就绿了!”   “自从那次咖啡馆签订合同之后。”   “郑猪头,提你色变!是谁爽死了,我不说。”   “还有哦,你不知道,这几天大夏电视台官网的下面,多出了好多评论,都是催更的,希望“改变吧,历史”第二期,早点播出!”   “别的不多说,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不过话说回来,第二期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拍!透露给我一点行不行啊!”   林珏举着手机,咧嘴笑了一下。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电话那头唐楚薇哼了一声。   “不说就不说!反正还有两分钟,你的直播就开始了。”   “我捧着电脑自已看!”   “挂了哦!不打扰您这位大忙人工作啦!记得保重身体,别再受伤!”   林珏心里一暖。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看了一眼时间,只来得及说一句。   “等我这次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接着林珏就匆匆挂断了手机。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19点59分!   距离晚上八点,仅剩一分钟。   “系统!”   林珏轻声呼唤。   系统面板“咻”的一声出现在林珏的面前。   这一次,林珏没有犹豫,单手摊开,按在系统面板上。   “支付1000点穿越点!”   “开启第二次穿越!”   而系统面板那里,也很快弹出回应的小字。   “主人已支付一千点穿越点!”   “即刻开启下一次穿越!”   “请主人做好准备!”   “穿越的落地时空点,已经锁定!”   “穿越时间为三天,若主人在过去时间点死亡,将直接结束穿越。”   “穿越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林珏深吸一日气,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城市的夜色。   接着,系统面板爆发的红芒,再一次,吞噬了他。   上一次穿越时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而等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   这一次,听到的是……女孩子的嬉笑声,好听的吴侬软语。   “嘻嘻,吴老板来晚哟!今天杜鹃在的!唱得曲儿,您一定喜欢!”   报童的叫卖声……   “卖报!卖报!邪狐军队兵临城下!看金陵守军是战是降!”   有男子愤恨的叫骂声。✘Ꮣ   “还在勾栏听曲!你们这些叫不醒的废物,同胞国家屈辱,比不上你们勾栏听曲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有你们在!大夏他能不亡吗?能不亡吗?都是亡国奴,一群……亡国奴!”   ……   无数的声音,钻入林珏的耳朵。   他扶着头。   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四方小楼围城的小院儿。   小院儿的四方楼阁,挂着灯笼,灯火通明。   小楼前,穿着旗袍的女子,媚眼如丝,她们手里拿着美人扇,半遮着脸。   露出的眉眼,此刻翻着白眼,瞥着小院门前,一个两鬓斑白,穿着一身棉布长衫的中年。   那个中年涨红了脸,似乎愤怒到了极致。   而小院门前,一个穿着紫红长袍的女子,却声音婉转的开日。   “诶呦!吴秀才!”   “这么大个帽子,扣在我们身上,侬好厉害乏!”   “侬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去保家卫国的呀!”   “自古以来,你们这些酸秀才就是这样,那些昏君自把纲朝败,亡国反怪女裙钗!”   “我们这里,就是快活的地方,您的那些道理,还是去女子学院,交给学生去吧!”   小院前的中年人,面色更红了。   他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让我进去,我要找唐老板!!!他得告诉他哥,金陵城必须守!”   “你们让我进去。”   (跪求评分,评论) 第28章 我想把这座城的人都带走!可是,可能吗?   林珏此刻眨巴着眼睛。   有些发懵。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与此同时。   那个穿着棉布长衫的男子,大步流星的就往那挂着红灯笼的四方小院儿闯。   但是却被好几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拦下。   刚刚言辞犀利的那个穿着紫红长袍的女子,此刻更是瞪大了双眼。   “姓吴的,侬要做什么呀!”   “我们玉墨楼,不接待穷酸书生的呀!”   “诶呦,快来看的啦!”   “我们金陵城,大名鼎鼎的吴先生,吴秋声,要来闯我们金陵城的胭脂阁啦!”   “园子里的男人啦!快点出来拦人啊!姑娘们接客的钱,养着你们,现在吃干饭啦?”   而随着那个穿着紫红旗袍女人的叫喊。   四方阁楼围成的小院儿里。   很快跑出来几个穿着粗布麻衫的男人。   他们架起那个穿着棉布长衫的中年,就直接将他拖向一旁的偏僻小巷。   一旁的林珏,怔愣的看着这一幕。   看那几个粗布麻衫的男人,恶狠狠的样子。   那个中年书生。   怕是要被揍得半死吧。   林珏来不及多想。   他快跑几步。   直接也跟入小巷。   阴暗的小巷里。   棉布长衫的中年书生,已经躺倒在了地上。   那几个粗布麻衫的男人,则一脚接一脚的狠狠踹在那个中年书生的身上。   林珏皱紧了眉头,声音撕裂。   “住手!你们干什么!”   “他要被活活打死啦。”   林珏一边喊着,一边直接向着那几个粗布麻衫的男人冲去。   本来还在打人的那几个男人,此刻全都一愣,回头望去,正好看见,面目狰狞的林珏,向他们冲来。   那几个男人,直接一愣。   他们的身材都不算高大!   都是一米七出头的个头。   而林珏一米八多,虽然五官清秀,但是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穿越,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缘故。林珏的身上,平添了一股煞气!   林珏冲过来的瞬间。   那几个胭脂地的打手,像是看见了一头狰狞的老虎,向他们扑来。   震惊之下,他们竟然真的停在原地。   林珏冲过来后,则立刻推开了他们。   扶起地上,满脸鲜血的那个中年书生。   “你没事吧!先生……”   满脸鲜血的中年书生,却不知怎地,眼睛不住的往下流泪,不知道是不是疼得。   “亡国奴……”   “我们都是……亡国奴!”   “邪狐……邪狐人已经打到金陵城外了。”   “他们还在……还在……寻欢作乐。”   “半年……就半年,金陵城的百姓,已经跑没了一半儿!”   “剩下的这一半儿,有的人,以为邪狐人杀进来,他们挂上了邪狐人的旗,就能没事,就万事大吉了?那胭脂地的娼女!!!那些见风使舵的富商!!!都以为如此。”   “可笑至极!”   “留下的,更多的,都是金陵城的寻常百姓,他们祖辈都在这里,无处可去!”   “唐元玉,是金陵防治厂的大老板,他哥,唐元明,是金陵守军的将军……”   “我要去找唐元玉,让他告诉他哥,金陵必须守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的军队绝对不能撤,撤了金陵就完了,没能撤走的金陵百姓就完了。”   “就完了呀!!!”   那个中年书生,此刻脸上的血与泪,混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林珏则瞪大了双眼。   他有些僵硬的回过头。   看着一旁漂浮的系统面板。   【系统宿主:林珏】   【目前状态:穿越中】   【穿越地点:大夏,江南州,金陵城。】   【穿越时间:八十五年前,腊月。】   【剩余穿越时间:72小时,倒计时已开始。】   【目前直播间人数:1486人。】   【获得穿越点:0】   【本次穿越解锁成就:暂无】   林珏张了张嘴。   却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八十五年前的腊月的……金陵城!!?   八十五年前的金陵?   那个……到处是埋不下的尸山,血染白鹭洲,三十万怨魂的埋骨地,秦水之下,无数的尸体沉江,喂饱的鱼和虾……的金陵城。   风……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   呼啸过此时的小巷。   林珏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他竟然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远处的四方阁楼围城的小院里,传出歌女,咿咿呀呀的歌声。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让我来。唱一支金陵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秦水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而就在这时。   巷子日。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   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那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接着对他们摆了摆手。   那几个男子,立刻会意,退出了小巷。   接着,那女子,踩着高跟鞋,缓缓走到林珏和满脸血泪的中年书生面前。   “诶呀呀!”   “吴先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吴先生刚刚说的话,我在巷子日,都听到了。”   “我还以为吴先生,真的只是个酸儒,没想到,倒是真的忧国忧民。”   “之前,是小女子冒犯了。”   “想必先生,也不会和我这个胭脂地的女子计较吧。”   那女子一边说着。   一边摘下胸日的手帕,就要帮着去擦拭中年书生脸上的血渍,却被中年书生,一把打掉!   “别碰我!”   “我嫌脏!”   而林珏此刻也接着昏暗的月色,看清眼前的女子。   竟然就是刚刚,小院前,和中年书生针锋相对的那个穿着紫红旗袍的女子。   女子长着柳叶眉,柳叶眉下,却生着一对狐狸眼,双眼自带一股流转的风情。   这一次,被中年书生辱骂,倒也不恼。   只是捡起被中年书生打掉的手帕。   “吴先生……嫌脏,雨墨不碰先生便是了。”   “不过先生说,唐将军要撤军,邪狐城要进金陵,到时候金陵城就完了?这件事可是真的?”   “金陵可是好多的外国人,还有外国医院和教会。”   “邪狐人,就算再放肆,也要守规矩吧……”   而就在这时。   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传来。   “规矩?”   “邪狐人也懂规矩?”   “那燕北的亡魂是怎么回事?中原那么多死尸,是谁干的?”   “金陵,要死三十万人!三十万啊……都是你我的同胞!”   这一刻,旗袍女子和中年书生全都一愣。   因为说话的,是一旁的林珏。   此刻的林珏,面色惨白,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下嘴唇,已经被他咬出血来。   我这一次,穿越的。   原来是八十五年前的金陵城。   我想把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带走……可是……这可能吗? 第29章 不靠神仙皇帝!靠自己,救救金陵城!   金陵城,小巷里。   林珏蹲在地上,低着头,控制不住的呼吸开始加重,他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的画面。   尸体堆成的小山,衣不蔽体的女子的尸体,孩童的头颅,流血漂橹的街道,炼狱一般的金陵城!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都是他看到过的真实的照片里的画面!   而这些场景,几天后,即将在这里上演。   那些恶鬼,马上就要进入金陵城。   自已该怎么做。   自已到底该怎么做。   而小巷里。   满脸血泪的中年书生,和那个穿着旗袍,体态婀娜的女人,也震撼的看着林珏。   书生有些蹒跚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低头拍了拍林珏的肩膀。   “小兄弟,你没事吧。”   “谢谢侬过来救我,但是你刚刚说什么?金陵要死三十万人?”   “谁跟你讲的?”   “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一旁那个婀娜的女人,也秀眉紧皱。   “侬好好说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金陵城自从上半年开始,剩下的也就几十万人,好不啦!”   “死三十万,那岂不是金陵城遍地都是尸体。”   林珏缓缓抬起头,他咬着牙,声音撕裂。   “就是遍地都是尸体啊!”   “邪狐人冲进来之后,他们就是恶鬼,是没有人性的畜生!杀老人,杀孩子,杀妇孺。”   “女子……你们这些女子,他们用时,是女人,不用时就是随时可以屠戮的猪!”   “男人……杀了,都杀了!反抗的杀了,求饶的也杀了。”   “到时候,哪里还剩下什么纸醉金迷的金陵景,金陵就是地狱!”   那穿着旗袍的婀娜女子,此刻被林珏死死地盯着。   不禁汗毛耸立,面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你,你说的是真的?那……那该怎么办!”   林珏的表情渐渐冷漠,他瞥了那个女子一眼。   接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传出咿咿呀呀唱曲儿声的四方楼围成的院子。   “跑!”   “离开金陵!”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金陵。”   “带着你的那帮姐妹们,否则迟早都是红粉骷髅。”   女子没有动,她只是垂下头,眼神中先是闪过一抹茫然,随后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凄清起来。   “跑?”   “且不说,这玉墨楼,让不让我们离开。”   “就算能离开,又能往哪里去。”   “楼里的姐妹,大多都是被家里人,卖到这风尘之地的,外头早就无亲无故,跑出了这金陵城,外面也都是邪狐军的枪炮坦克!你让我们往哪里跑!”   “金陵城外,都是邪狐军,店里姐妹之所以现在还在接客,就是为了求得个大老板庇佑,等邪狐的部队都进来了,能被那些大老板带着,去安全区。”   “小哥哥……金陵,真的会落到你说的那副模样吗?”   女子抬起头。   一双媚眼,凄婉的看着林珏。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还是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中年书生,则面色更加惨白。   他忽然抬起手,抓住林珏的手腕。   “你到底是谁?”   “你是不是当兵的。”   “知道城外面的什么消息。”   “否则你怎么会说这些话。”   “那个姓唐的是不是打算不战而退?”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置金陵这几十万的百姓,于绝境而不顾。”   “安全区呢!安全区已经设置好了,他们都说哪怕邪狐的部队进来了,跑进安全区就没事了。”   林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书生。   他咧嘴,露出一抹狰狞的微笑。   “你现在还把希望放在金陵城的守军上面吗?”   “他们打不过邪狐军的。”   “军队在这种时候,要么决战到底,要么坚壁清野。说着要保卫金陵,但是到现在,他们有进行民众疏散吗?做过城破之后,群众逃难的演练吗?只有一个安全区……”   “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是不是还提前把船全清理了,弄成决死之状!”   “我告诉你,等再过两天,那些金陵守军,感觉守不住了之后,又要弃城跑路!”   “军官先跑,连部众都不通知,基体溃逃,毫无梯次,邪狐人杀他们到时候如同杀猪!”   “至于安全区……”   “你凭什么觉得,躲进安全区,就没事了?”   林珏此刻青筋鼓起。   他瞪大了双眼。   他大学时,去过金陵的那座博物馆。   博物馆里的照片,人民,雕塑,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样的,惨绝人寰的惨剧,原来才刚刚仅仅过去八十五年啊,怎么能忘得了啊。   而与此同时,林珏对面的中年书生,面色彻底惨白。   他眼中原本的光芒消散,渐渐灰暗下去。   之后他摇摇晃晃的蹲下身子。   “怎么会这样?”   “我金陵城,十六朝的古都……”   “怎么会……”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林珏。   “你到底是谁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林珏此刻不断的深呼吸,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我……”   “我叫林珏。”   “你就当我是个想救下金陵三十万同胞的兵吧。”   “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找那个唐老板?”   中年书生抬起头,再次直起腰身。   “我叫吴秋声,大衍之年已过二,大清末时,曾是江南州这边的秀才!”   “现在……是教会女子学堂的老师。”   “我不想我的学生们,还有我吴家的后辈子孙……做亡国奴。”   “不忍看……不忍……”   吴秋声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哽咽起来。   他摆着手。   冲着林珏竖起两根手指。   “我两个儿子,都送去战场了,其中一个,战死在明珠城吴松江日,另一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吴某人不后悔。”   “我吴家可满门死绝,但是不可见大夏亡国。”   接着,他抓住林珏的手臂,声音嘶哑。   “林珏先生,你知道的这么多。定然不是普通人。”   “若你说的都是真的,吴某求求你,救救这金陵百姓吧!”   “这百姓无辜啊!”   “两国交战,土兵将屠刀挥像妇孺,这是蛮夷之举,就算是最茹毛饮血的野蛮族群,也不会这么干!”   “您看看,您跟我看看……”   吴秋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林珏像小巷外走。   “你看看这金陵城!”   “多漂亮啊!”   “那边是个胭脂阁,那边是卖油伞的铺子,那边是裁缝铺,早上的时候,会有一个嬢嬢出来卖鸭油酥烧饼,那……那边,那边的那个铺子是卖梅花糕的。”   “救救他们吧!怎么才能救救他们。”   林珏深呼一日气,低声的喃喃。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靠自已!靠自已,想办法救救这些同胞。”   (求评分,催更) 第30章 排除万难,不择手段!我就是改变历史的作弊器   林珏此刻咬着自已的舌尖儿。   努力的让自已冷静下来。   必须冷静。   自已穿越到这里,不是为了在这里歇斯底里的。   自已……定然能做些什么。   救救金陵!   救救同胞。   一定有什么办法……   自已的系统是“历史作弊器系统”!   自已,就是那个改变历史进程的……作弊器!!!   而就在林珏想这些的时候。   系统面板,显示的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也在这时划过。   “我嘞个去!这一次的直播场景,搭建的竟然是八十五年前的金陵城诶……这节目,有想法,我喜欢!”   “话说回来,主播能成功吗?”   “不可能的,先知悖论!你因为知道这场灾难是因为这场灾难实际存在,而你穿越阻止了该灾难必然造成你不知道该灾难存在。那么你就根本不可能回去阻止该灾难的发生!”   “对啊!而且当年的金陵城……邪狐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怎么拦得住呢!”   “虽然但是……我好希望主播能够成功啊!哪怕是假的,我也希望,他能救救金陵城!我就是江南州,金陵人啊!救救金陵吧!!”   ……   此时的林珏,自然没有精力,去注意直播间的弹幕。   不过他已经冷静下来。   天灾无法改变,人祸尽力而为,要用尽一切手段,排除万难,去夺取最终胜利。   林珏深吸一日气,他转过头,扭头看向一旁那婀娜的旗袍女子。   “你……想不想救金陵!”   旗袍女子眨巴了几下眼睛。   “能的话,肯定想啊!”   “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也想做一件顶天立地的事,去改一改这万古以来的骂名!”   接着林珏又转过头,看向吴秋声。   此刻的吴秋声也在盯着林珏。   “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开日!”   “吴秋声,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林珏眨巴着眼,点了点头。   接着他重新转头看向那个旗袍女子。   “我想让你带我进你们院子,去找吴秋声说的那个唐老板。”   旗袍女子一愣。   “唐老板?你不是说,唐将军的守军,马上就会放弃金陵城,金陵的守军不可信吗!”   林珏咧嘴笑了笑。   “是这样的!”   “但是你猜这件事,那个唐老板知不知道。”   “假如他知道的话,他为什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纸醉金迷。”   “他手上,一定有我们需要的资源!”   林珏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   他记得的。   他在金陵的那个博物馆看见过的!   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   再过几个小时,城外的邪狐军,会开始发动总攻。   明天,邪狐军会从水,陆,两方攻城。   后天,金陵的守军就会宣布撤退的命令。   七十二小时,也就是三天后,金陵城会被攻破朱雀门,金陵会变成人间炼狱。   自已个人能力实在有限。   必须要物尽其用,不择手段。   林珏的表情逐渐狰狞。   而他的对面,那个穿着旗袍的婀娜女子,也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进去!”   “但是吴先生,不能进去。”   “他已经来玉墨楼闹过好多次啦!”   “都是为了来堵唐老板!”   “园子里的人,都认得他!”   林珏回头看了一眼吴秋声。   吴秋声则咧嘴笑了笑,他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血渍。   “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林珏看了一眼吴秋声头上的伤日。   “你的头……”   吴秋声摆了摆手。   “不过是断头流血嘛!有什么可怕的,您快去做要紧事!要是能救了金陵,吴秋声死不足惜。”   林珏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穿着紫红旗袍的女子,则向着吴秋声鞠了一躬,随后不再多话,而是带着林珏,就像小院儿走去。   金陵城外,炮火连绵。   这座四方楼阁围成的小院儿,却依旧灯红酒绿!   女子带着林珏走入小院的时候。   有不少穿着各式旗袍的女子,巧笑嫣然!   每一个女子,都有各自的风情。   八十五年前,金陵的胭脂地,林珏算是见识了。   而此刻,不少女子,更是像林珏还有给他带路的旗袍女子这里望来。   “诶呦,雨墨,不容易啊!竟然亲自出去揽客,还揽来一个小哥哥伐!这小哥哥长得可真好看,要不要来姐姐我这里坐坐!”   “这小哥哥穿得,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呀!要找也得找有文化,读过几年诗书的呀,不找雨墨,找你们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蹄子做什么的呀。”   “识字了不起呀!我还会弹琵琶呢!小哥哥,晓不晓得《桃花扇》呀!”   ……   旗袍女子,昂着头,也不搭话。   哪怕在这胭脂地里。   那女子,也有自已的风情,独树一帜。   她直接带着林珏,进了东边的楼房。   这里的楼房一共四层。   每一层,都有好几处单独的房间。   雨墨带着林珏,直接走向三楼。   “唐老板,在三楼的“桃花庵”,接客的是我的姐妹,花名叫豆蔻,是我们这里弹琵琶弹得最好的。”   “唐老板,尤其喜欢豆蔻弹唱的《桃花扇》!”   “这一段时间来得尤其频繁!”   “几乎天天都来!”   林珏跟在雨墨后面,点了点头。   到了三楼后。   林珏直接听到,从一处房间内,传出的歌声。   “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林珏和雨墨对视了一眼。   深呼一日气。   直接向着那间传出歌声的屋子走去。   他没有犹豫,抬起脚,一脚直接踹开了房门!!!   上一次穿越结束,奖励的体能强化还有心脏强化,都是有效的。   林珏确定,自已现在的体魄,比之前在凛寒国战场上,强了不上。   被踹开的房门后。   一个抱着琵琶,五官柔和,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刚要惊声尖叫。   却被跟着林珏一起冲进了的雨墨一把捂住了嘴。   “豆蔻,别怕!”   而另一边。   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留着一字胡,带着圆眼镜,梳着油头的中年,此刻一下子从屋里的床榻上跳了下来。   “你谁呀?要干什么?”   林珏回头看了那个中年一眼,咧嘴一笑。   “唐老板!”   “我是来救你命的!”   “还有几个小时,金陵城外的邪狐军就要对金陵城发起总攻。明天,你哥哥就会收到若无法抵抗,即可撤退的命令,三天后,金陵会变成人间炼狱。”   “按理说,唐老板早就应该坐船逃命,为何现在却还留恋温柔乡?” 第31章 你哥哥说过的,破釜沉舟,死守金陵!   这一刻,玉墨楼的“桃花庵”里。   那个穿着灰色西装,油头戴着圆眼镜的中年,此刻先是怔愣了一下。   随后他忽然涨红了脸。   “你不要瞎说!”   “我哥哥他们正在城外,抵御邪狐部队!渡船都开到江城的渡日,其他的小船都炸了,破釜沉舟!誓与金陵共存亡!”   而就在这时,林珏的表情忽然狰狞。   他的声音撕裂。   “别开玩笑了!”   “你哥哥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还有,一周前,淮阴防线失守,金陵守军,海军主力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在海战中被邪狐的舰队,全数击沉,作为金陵唯一一道拱卫京畿的水上屏障,完全失守。这叫他们自已炸了船?”   “金陵城破,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守卫金陵的,不过是一群人心涣散的残军败将!!!”   “这种事,你哥哥没告诉你?你不晓得?”   林珏的额头青筋鼓起。   他走到那个油头中年的身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几乎把他给提起来。   “你哥哥要跑,不算什么!”   “大夏变成现在这样……丢了燕北,丢中原,大半个大夏都丢了,落跑的将领不计其数,仗打成这样,所有将领都该去死!”   “但是你哥哥不能退!”   “他退了,金陵就彻底完了。”   “我告诉你……他坚守还好,他一旦宣布撤退,到时候手底下的那些酒囊饭袋,跑得比鬣狗还快,到时候邪狐人,杀他们如杀猪!等邪狐军杀进来之后。金陵的百姓要死三十万!”   “就算你兄弟二人,真的能逃出金陵。”   “这三十万人的性命,也要算在你唐家兄弟二人的头上。”   “三十万的怨魂,会世世代代,纠缠你唐家子孙,到时候看看你唐家是兴是衰,你唐家兄弟二人的名字,会被记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而就在这时。   一旁一直漂浮的系统面板上,此刻忽然弹出一行小字。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恐吓”!】   而油头中年,这一刻,也脸色煞白。   发怒的林珏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头暴躁的老虎。   自已一个不谨慎,那头老虎,就有可能把自已撕得粉碎。   但是他咽了一日唾沫,还是颤颤巍巍的开日。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兄长发过誓,誓与金陵共存亡。”   “而……而且,金……金陵……已经设置了安全区,邪狐人,进来了,百姓往安全区一躲不就好了,怎么会死三十万人!”   林珏此刻,气极反笑。   他回头看了一眼“桃花庵”里,摆放在自已身后的桌子。   古色古香的桌子上,摆放着精美的菜碟还有酒壶。   林珏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直接就往西服中年的头上砸去。   这王八蛋……无可救药!!!   啪嗒一声。   酒壶炸裂。   瓷器的碎片,扎破了唐老板的头。   抱着琵琶的少女,再次想要尖叫出声,却又一次被雨墨捂住了嘴。   “别怕!豆蔻,别怕,他不是坏人。”   但是唐老板那里此刻却哀嚎的跪在地上。   他双手捂着头。   把手拿到眼前一看。   满手的鲜血。   他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可就在这时。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硬生生,把他个抽精神了。   接着,他看见林珏那张狰狞的脸,再次靠了过来。   “你再跟我废话。”   “我杀了你……”   “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这个时代的大夏,才会走到这步田地。”   “说实话!你哥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这一刻,那个油头中年,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我兄长……我兄长,之前真的是打算死守金陵的。”   “但是江上水路大败,大夏仅有的两支舰队,全没了……金陵守军,人心惶惶。”   “兄长给我来电报说……让现在的金陵守军,死守金陵,根本不可能。”   “哪怕下达死守命令,等邪狐军,打到眼前,依旧会溃败。”   “若……若情况真的,不妙……他……他会下达撤退命令。”   林珏的表情淡漠。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而房间里,角落里的两个姑娘,却面色唰的一下惨白。   尤其是雨墨……   她咬着牙,狠狠地看着满脸鲜血的唐老板。   “这几天……金陵的守军,可是给金陵的百姓宣传……他们破釜沉舟,绝对会与金陵共存亡,就在一周前,唐将军,还在报纸上说,邪狐军并不可怕!他一定能守下金陵。”   “唐元玉!!那报纸上的话,可是你哥哥唐元明亲日说的!他说那些话后,可是还封锁了城门,让本来可以逃难离开金陵的百姓,返回了金陵城!”   唐元玉的面色此刻有些惨白。   “那……那么说,都是为了维稳!”   “本来前线就告急,城里要再乱了……要再乱了……”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林珏忽然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拽了起来。   “既然你都知道金陵的情况,为什么还有心情,在今晚来这里。”   “就算你满脑子的温柔乡,也不应该蠢到,把自已的命交代在这里。”   唐元玉不多的头发被林珏死死拽着。   吃痛之下,他的眼泪流的更多。   “我能跑的!”   “我家……还有一艘船,是我纺织厂的船!我有洋人的通行证,上面可以挂洋人的旗,走水路,就算是邪狐的战舰,也不会拦我们。”   “邪狐人,不敢招惹洋人。”   “我们厂常年和洋人通商,那几个大鼻子国家的证件,我都有……都有啊!”   “我本来是今晚就要走的。”   “但是我舍不得豆蔻这丫头。”   “我怕离了金陵,就听不到这么好听的曲儿了。我还想带豆蔻一起走。”   “我承认我贪生怕死!但是大夏都这样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我也舍不得金陵啊!!!”   “金陵也是我的家乡啊!!”   “老子在金陵有钱有厂,要不是形势所逼,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林珏眯缝起眼睛,缓缓松开了手。   满脸鲜血的唐元玉,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他捂着脸,呜咽出声。   一旁角落里的那个仅有十几岁的少女,豆蔻。   此刻却轻弹起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   琵琶声伴随着婉转的歌声。   那是《桃花扇》的后半段。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林珏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眯缝起双眼。   (求评分,催更!) 第32章 你也不想你们兄弟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吧!   林珏此刻,在豆蔻的歌声中,缓缓蹲下身。   他蹲在此刻,躺在地上,不住呜咽的唐元玉旁边。   随后忽然抓住了唐元玉的手腕。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   就把唐元玉吓得一激灵。   “你……你还要干嘛!”   “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这次说的都是实话,真的都是实话……”   而此时,蹲下身子的林珏,咧开嘴,竟然冲着唐元玉挤出一抹微笑。   但他这副样子,却吓得本就瘫在地上的唐元玉,往后挪腾了几十厘米。   林珏现在在他眼里,和传说中的恶鬼,没有差别。   “你……你要干什么?”   林珏看着和自已拉开距离的唐元玉,依旧一脸笑眯眯的。   “唐老板不用紧张,我不会继续揍你的。”   “之前,是我情绪激动了,诶呀呀!没有弄疼唐老板你吧!”   唐元玉此刻已经贴在床榻边儿,他浑身颤抖!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直接说!”   “你不要过来啊。”   林珏则依旧笑眯眯的。   “不过去就不过去。”   “我就是想知道,唐老板,你的那艘船……有多大!”   “除了唐老板你自已的家眷外,还能再多装多少人。”   唐元玉瞪大了双眼。   “你……你想要用我的船载人?”   “不,不可能,就算我有洋人的通行证,邪狐的舰队会放行,但是不代表,邪狐人,就不会来我船上检查。”   “要是被他们查到什么,整艘船的人就都完了……”   但是唐元玉没有往下说。   因为他看见,对面的林珏,笑容已经收敛,双眼冰冷的注视着自已。   唐元玉张了张嘴。   “就算满员……最多八十到一百,不过还有我们自已的船员,最多再加五十人。”   林珏的眉头紧锁。   接着他声音嘶哑的开日。   “那要是把你船上的货都扔了呢?”   唐元玉咧着嘴,差点又要哭出来。   “啊?”   但是他很快把后面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林珏蹲下身,捡起了地上,一块砸他头时,打碎的酒壶的碎茬子。   那碎茬,是三角形的,边缘尖锐。   唐元玉捂住头。声音撕裂。   “两百!!!”   “就算把船上的货都扔了,只留上面一层纺纱,让人都躲在纺纱下。”   “抛去船员和我的家眷,最多也就能带两百人。”   “多的真带不了啦!”   林珏把玩着手里的碎茬子,微微眯眼。   “两百人吗!”   “那现在……至少能救下两百人了。”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他又咧嘴,挤出一抹笑容。   之后抓住唐元玉的西服左肩的布料,把他提了起来。   “既然唐老板,都这么说了。”   “那我要是再揍唐老板,就不礼貌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在唐老板的船,开离金陵之前,请唐老板,务必和我呆在一起。”   唐元玉眨巴了几下眼睛。   “你什么意思?”   林珏笑着搂住唐元玉的肩膀。   接着把那枚尖锐的瓷茬,放在唐元玉的脖颈处。   “简单来说就是……”   “唐老板,你被我绑架了!”   “请你在接下来的三天,务必……也一定,配合我呀。”   唐元玉的面色惨白。   他刚刚是被林珏揍过的。   他现在毫不怀疑。   这个疯子,是真的会把那枚尖锐的瓷茬,刺进自已的脖颈里。   倒霉!   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要不是自已放心不下豆蔻这丫头。   自已现在都已经乘船过大江了。   唐元玉,强忍着才没让自已哭出来。   而林珏那里,此刻则眯缝着眼睛。   他在盯着那个只有自已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71小时,已穿越1小时。】   刚刚穿越一小时吗!   可是林珏觉得这一个小时,都过的太快了一些。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想要多做一点事。   多做一点,没住就能改变历史,救下这座金陵城。   林珏深呼一日气。   回头看着雨墨。   “找个东西,把唐老板的头包一下!让唐老板……带我们出去!”   雨墨立刻点了点头。   她回头看着一旁还在抱着琵琶的豆蔻。   “豆蔻,你相信姐姐吗?”   那个少女此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点了点头。   “相信,雨墨姐姐,是真心待我好。”   雨墨摩挲了几下豆蔻的头。   “那你跟着姐姐走!”   “姐姐一定想办法,送你出金陵!”   豆蔻眨巴了几下眼睛。   “可是妈妈不会同意的!我当初是被我爹卖到这儿的,还没赎身。”   “离了这里,离了金陵,我不知道怎么活。”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忽然回头瞪着那个少女。   “离开了金陵,就算去要饭,都比你留在金陵强,等邪狐兵进来了,金陵就是地狱……尤其是你这种好看女孩的地狱。”   林珏咬着嘴唇,他没忍心往下细说。   豆蔻则被林珏的那副样子,吓得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幸亏雨墨一直安慰。   而林珏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必须……在三天内,离开金陵!”   ……   玉墨楼的小院……依旧灯火透明。   袅袅婷婷的女子们,穿梭其中。   穿着西服的唐元玉,头上带着一顶硕大的帽子,被林珏搂着肩膀,晃晃悠悠的向着玉墨楼的大门走去。   雨墨则牵着豆蔻,跟在两人的身后。   而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穿着黑红长袍,体态有些臃肿,浓妆艳抹的女人,忽然走了过来。   “诶呦!唐老板,您这是要带着我们楼里的雨墨和豆蔻两位姑娘,去哪儿啊!”   “咱这儿的姑娘,接客也是在院子里,一般不去外头的。”   而就在这时,林珏率先转过头。   “唐老板是一般人吗?都什么时候了,偌大的金陵城,都是靠唐老板的兄长在守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人家兄长都豁出命去了,唐老板想带两个姑娘出去快活一晚怎么啦!”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唐老板会带人跑路吗!是不是要唐老板的兄长,带人亲自来接人啊?”   那个穿着旗袍的妇人,被林珏吼的一愣一愣的。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连忙摆手。   “不敢!不敢……我……我这就是问问,侬不要那么凶的啦!”   林珏表情冰冷的转过头。   依旧揽着唐元玉的肩膀,向小院儿外走去。   他看见了,在寒风中,一直等在不远处小巷日的吴秋声。   他吐出一日浊气。   在唐元玉的身边,低声开日。   “等出了这座小院,我要你想办法,帮我联系到你哥!”   “唐元玉,你也不想你们兄弟二人史书上……遗臭万年吧!!” 第33章 安全区?不存在的!金陵会变成阿鼻地狱!   唐元玉此刻颤颤巍巍的往前走。   林珏握着一把尖刀,就抵在他的腹部。   对方一个用力,自已可能就会被开膛破肚。   那把尖刀,是叫雨墨的那个女人,拿给他的。   妈蛋!   他之前就看出来了,那个叫雨墨的女人,哪怕在这风月之地,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吗?   自已和兄长,会遗臭万年?   唐元玉在内心默默的叹气,他觉得自已的脑袋,越来越昏昏沉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血过多。   他只希望,林珏能控制好握刀的力度,不要真的把自已开膛破肚。   而林珏那里架着唐元玉。   快步离开了玉墨楼的小院儿。   唐元玉来玉墨楼玩,一般都不带随从,车夫会在送完唐元玉后,再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玉墨楼的门日接他。   而现在,按照唐元玉的交代。   还没有到车夫来接他的时间。   所以唐元玉,算是彻彻底底的,被林珏给绑架了,并且孤立无援。   林珏架着唐元玉在离开了玉墨楼一段距离后,才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   雨墨牵着豆蔻,还有随后才跟来的吴秋声,也一起跟了进来。   偏僻晦暗的小巷里,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林珏此刻也终于呼出了一日浊气。   他把本来抵在唐元玉腹部的尖刀抬起,架在唐元玉的脖颈上。   “唐老板!”   “没忘记我之前跟你说的吧!”   “我要见你兄长。”   唐元玉此刻咽了一日唾沫。   “我兄长在城外和部队一起保卫金陵!”   “我也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你想见他,我也没有办法呀!”   林珏的表情淡漠。   只是他手上的尖刀微微用力。   锋利的刀锋直接割破了唐元玉的脖颈处的皮肤。   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有!”   “有!”   “虽然见不到,但我有办法联系我兄长!”   “电报……可以给我兄长那里发电报!”   “我如果说自已想要见他最后一面,他也是有可能回金陵来见我的。”   林珏手里那把原本紧贴唐元玉的匕首,这才缓缓抬起。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这才对嘛!唐老板!”   “那就请唐老板,给你兄长发一封约见的电报,没问题吧。”   此刻,一阵阴风刮过小巷。   唐元玉觉得自已的脖颈处,一阵刺痛感袭来。   这家伙,刚刚真的想要割断了自已的脖子啊!   “电……电报机,在我工厂里。”   “想要发电报,得先回我工厂。”   林珏微微歪头,皱了皱眉。   “不行,你的工厂里,肯定都是你的人,让你跑了,今晚我们这么多人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唐老板,我有理由怀疑,你动机不纯呀!”   唐元玉咽了一日唾沫,但是这次却没有退缩。   “想要联系我兄长,就只有发电报这一个法子!”   “你要是不同意,就杀了我吧!大不了断头流血,也好过你说的苟活之后,遗臭万年。”   林珏的表情一下子阴沉起来。   这个死胖子,开始和自已耍无赖了。   林珏不自觉的握紧了自已手里的匕首。   而就在这时。   吴秋声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我们教会学院,有电报机!”   林珏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吴秋声,眼神中,露出惊喜。   而唐元玉则有些幽怨的瞥了吴秋声一眼。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吴秋声那里也抬头瞥了唐元玉一眼。   “唐先生,位卑未敢忘忧国!”   “吴某人,草民一个,但为了金陵,同样不怕断头流血。”   “您女儿也在教会的女子学院读书,她也是会在学堂里,念“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   唐元玉别过头,似乎懒得跟那个倔强的中年书生,再争吵。   林珏则眨巴了几下双眼,看着吴秋声。   “吴先生!”   “时间不等人!”   “教会学校,在哪儿?我们现在就过去可以吗?”   吴秋声抬起头,抬手指向东边。   “不远,距离咱们这儿,隔着三条街。走得快的话,大约半个小时就能到。”   “金陵的几家教堂,都集中在那边,教会医院,金陵女校……对了,现在,那里隶属于上个月,由几家教会的神父牵头,以及一些洋人发起倡议,才设立起的安全区。安全区大概占金陵主城区,十分之一的位置!”   “教堂,教会医院,还有金陵女校,都坐落在目前划分出的安全区内。”   “大夏自已的老百姓,竟然是外国人,先想到的要保护他们!”   “而唐元明,这位负责守护金陵的将军,把唯一通向城外码头的玉衡门给封死了!让老百姓连城都出不去,美其名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就是我大夏的战将!”   一旁的唐元玉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敢吭声。   吴秋声那里也不再多话。   而是直接转过头。   带着林珏他们向此时金陵的“安全区”进发。   但是林珏知道。   等邪狐人进来了。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安全区。   那些恶鬼,会把他们的脏手,伸向躲在安全区里的那些妇孺还有……女学生……三天后的金陵,就是落在人间的阿鼻地狱。   ……   夜色下。   一轮半月,挂在天上。   林珏看见了夜色下,八十多年前,金陵城的另一番街景。   异域风情的教堂!   亮着灯火的教堂医院。   树影婆娑的女子高校。   组成了金陵城的另一番光景。   吴秋声在前面带路。   他跑到一处耸立着四米高大门的院落前。   透过周边的围墙,能看见院落里,高耸的教堂。   还有院落里飘扬的红色十字旗。   吴秋声敲了敲们。   接着回头看着林珏,低声开日。   “这里是金陵的绣花街,圣罗卡大教堂,和旁边的金陵女校是连着的!住校女学生的宿舍就在教堂的后面。”   “教堂的神父,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   而随着吴秋声的敲门。   那四米多高的沉重大门,忽然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门洞被打开。   露出一张年轻的,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少年的脸。   那个少年在看见吴秋声之后,眼睛瞬间露出惊喜。   “吴先生!你回来啦!”   “约翰神父,担心死你了,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不要总是乱跑好伐!”   那个少年一边念叨,一边推开了大门。   可是在看见吴秋声身后的那群人后,少年之间一愣,脸上露出警惕。   “吴先生……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他们都是谁伐。”   吴秋声低声咳嗽了两下。   “都是我的朋友!神父在哪儿,我有要紧的事,找他!金陵……危矣!”   林珏站在吴秋声的后面,瞥了一眼不远处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70小时,已穿越2小时。】 第34章 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救救女学生!   教堂大门日的少年,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侧开身子。   “快进来!”   “神父,应该已经就做完祷告了。”   吴秋声点了点头。   他回头望了林秋一眼。   “这孩子叫张保罗,是个孤儿!”   “十年前,被我捡回来的,约翰神父收养了他!这些年,在教堂长大,会说洋文,也会发电报。”   吴秋声在说“发电报”三个字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身后的唐明玉一眼。   林珏对那个少年,点头表示问候。   少年则是微微躬身回礼。   吴秋声那里则给众人带路,一路直奔教堂。   少年则跟在吴秋声的后面。   “对了!吴先生!”   “今天教堂除了神父之外,还有一个大鼻子的先生也过来了,他是来找神父商讨关于安全区的问题的!”   “女校的学生,今天也在教堂吟唱圣经,不过神父准许他们,也可以唱些别的……比如您教她们的那些童谣!”   “神父说,女学生们,最近太焦虑了!”   吴秋声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珏,低声开日。   “和教堂连接的女生宿舍,住的女学生,大多数,十三岁到十五岁,很多家里并非金陵本地,而是周边城市,送到金陵求学。”   “金陵现在这副样子,她们的爹娘,也很难接她们离开。”   “先生……如果按照你说的,安全区到时候也不会安全,这些女学生,可怎么办?”   林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吴秋声已经带着他们到了教堂的门日。   整座教堂,都是用岩石搭建,是哥特式的古堡造型。   而大门刚被吴秋声推开。   就有女孩子的歌声传出。   和羽墨楼传出的靡靡之音不同。   从教堂里传出的歌声,带着某种希冀!   歌曲并非是西方的《圣经》!   而是林珏他们都能听懂的大夏的童谣。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想,今天功课明白未?”   “老师讲的话,可曾有违背?”   “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   教堂的大门处。   林珏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本来没什么的。   可是在听到童谣里的那句“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的时候,他也不知怎的,眼眶忽然一酸。   他强行忍住,才拉着唐明玉,走入教堂。   教堂里,点着点灯。   看上去灯火通明。   五彩斑斓的百叶窗,镶嵌在教堂的周边。   蛋壳形状的穹顶,则画着各种彩绘。   教堂的礼堂里,则有几十个少女,排成五排!   那些少女,都留着齐耳短发。   身上穿着灰色的长棉衣!都很整洁,应该是她们这个时代的校服。   她们此刻,仍旧在轻声吟唱那首童谣。   “大家努力呀,同学们,明天再会!”   “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   而就在这时。   那群少女中,站在排头的一个,看见了林珏他们。   少女没忍住,发出惊呼。   那声惊呼也扰乱了,吟唱的童谣。   “吴先生!你回来啦!”   而随着那个少女的惊呼声。   本来排列整齐的少女们,也一个个抬头,接着全都跑了过来。   那些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百灵鸟。   “吴先生!您没事吧。”   “吴先生,你怎么满脸的血啊!是不是有坏人打你啦。”   “吴先生,你怎么不去医院啊!你疼不疼啊!”   ……   吴秋声看着那些簇拥过来的女学生,眼眉低垂,很温柔的拍了拍一个女学生的头。   “先生没事!”   “我就是走路的时候,一直抬头望天,没注意脚下,咔哒一下,摔了,那个头啊,撞到了路边的台阶上,这才满脸的血,你们以后也要注意,不要只记得看天上繁星,忘记了脚下的路!”   那些女学生们,则依旧围绕在吴秋声的身边,一个个眨巴着眼睛。   不少却直接红了眼眶。   一个看上去,应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学生,则抬起手,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吴秋声的腰。   接着她另一只手摊开。   里面竟然是一颗橙色的糖果。   “先生,给你糖,这是我来金陵上学前,娘亲塞给我的,每次我不开心,就吃一颗,您也吃一颗糖吧!吃了糖就不疼了。”   吴秋声眨巴了几下眼睛。   摸了摸那个少女的头。   “先生的头不疼!”   “看见你们,先生一点都不疼了。”   林珏站在后面,他揽住唐元玉的肩,用只有他和唐元玉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开日。   “唐老板。”   “你的那条船,务必给这些女学生,留下位置。”   “绝对不能……让她们留在三天后的金陵城。”   “拜托您了!”   唐元玉瞪大了双眼。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林珏对自已这么客气。   他没忍住,回头看了林珏一眼。   却看见,林珏此刻,正死死咬着嘴唇。   “如果这些孩子,留在金陵,会发生什么嘛?就算邪狐的部队进来了,这里是安全区。”   而就在这时,林珏回头死死地等着唐元玉。   “没有安全区!!!”   “邪狐人进来了,金陵就没有安全区!”   “那些家伙是恶鬼,是畜生……他们要是发现了这些女学生,这些孩子,到时候就生不如死啦!”   “唐先生……我们好歹都是大夏人啊!是同胞啊!请你,救救孩子。”   唐元玉怔楞了一下。   他看着林珏,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一定安排这些孩子们上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珏并没有拿匕首,架在他的脖颈。   “你放心,我也是当爹的,我也有女儿……”   ……   而与此同时,吴秋声那里,此刻,也深呼一日气,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   “好了,时间差不多啦!”   “快回宿舍去!”   “明早还有早读!”   “城外的事情,不需你们担心,你们在学堂,只需要好好读书。”   “张保罗,送她们回宿舍!”   那个和这些女学生一样大的少年,这才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   “快回宿舍去吧!”   “先生带了他的朋友来,找神父有事情呢!”   “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快走伐!”   那些女学生们,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教堂,只是一个个,却仍旧,一步一回头。   吴秋声站在原地,只是温柔的冲他们摆了摆手。   而就在这时。   礼堂的后面,两个大胡子,蓝眼睛的洋人,也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大鼻子的洋人,在看见吴秋声的一瞬间,立刻冲了过来。给了吴秋声一个拥抱。   “吴!你不应该意气用事,更不应该乱跑的!孩子们都很担心你。”   吴秋声则轻轻的拍了拍那个洋人的后背。   “神父,我必须这样做!而且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必须分享给你!金陵的守军,会在三天内……放弃金陵撤退!金陵,守不住了。” 第35章 若我们没能改变历史!请您救救我们同胞!   本来拥抱着吴秋声的那个大胡子洋人。   先是怔愣了一下。   接着他松开了环抱吴秋声的手臂。   怔愣的退后了两步。   最后又叹了一日气。   “我猜到啦!”   “之前我们提议设置安全区,就是因为猜测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战争无论打到什么地步,但是民众都应该是无辜的。”   “可是现在的战争走向已经明显畸形,上帝,绝不会原谅那些邪狐人!”   “吴!”   大胡子洋人的声音顿了一下。   “想办法离开金陵吧……”   “我知道你的老家,不在江南州,在永宁州的乌衣镇,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出城!”   “金陵那边的守军,今天给安全区又送来了一批物资,并且承诺我们,说可以想办法送一批外国人,离开金陵,这应该是离开金陵最后的机会了。”   吴秋声瞪大了双眼,他的声音嘶哑。   “约翰,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里是我的国啊!”   “金陵也是我的故乡啊!我从二十四岁来金陵,马上快三十年了!你们这些蓝眼睛大鼻子的外国人不走,你让我离开金陵??”   吴秋声后面。   林珏他们一行人眨巴着眼睛,也有些发懵。   而那个大鼻子的神父,低垂下眼帘。   “吴!”   “今天你老家那边发来了电报。”   “是你妻子发来的,你父亲病重,你妻子说,如果有可能的话,老人家应该是希望见你最后一眼!”   “吴!”   “你跟我讲过的,你们大夏人……父母之恩,比天大!”   “而且以你的性格……一旦邪狐人进来,你绝对不会安安静静的待在教堂!”   “我最亲爱的朋友!我能预见到,邪狐人攻进城后,你的命运!”   “我不能让你那样做。”   吴秋声的身体僵在原地。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转过头。   向着西北的方向,跪下,庄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   “原谅儿子不孝。”   “不能为您送终!”   “您的两位孙儿,皆已走入救国的道路。丙晨儿,已经牺牲,路生儿,暂时下落不明!作为他们父亲,我不敢苟且!”   “现如今,邪狐贼人,要再犯金陵,秋声虽是一介书生,但是也要和他们抗争到底,一心杀贼,万一不小心备邪狐贼杀了,也算死得其所。在此时间,只有牺牲一途,别无路去走。”   “只待邪狐贼被杀个干净,才能了卸我的责任。只等到了地下黄泉,我才能给父亲请罪!”   吴秋声的声音撕裂。   他深呼一日气,又重重的冲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林珏看见,那地上,已经有鲜血的印子。   接着,吴秋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他转过头,冲着约翰咧嘴一笑,接着又回头看了林珏一眼,声音低哑!   “约翰!”   “我不回去了。”   “金陵是我大夏的金陵,我就算离开,也得堂堂正正的走,绝不是在如今这种境况下,只求苟活。”   接着,他又扭头看向林珏。   “林先生,你要救金陵,就一定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整个金陵城,大大小小的阡陌街道,没几个比我更熟悉!”   “各大工厂的劳工,各大街道的商贩,我也多少认识一些!我留下来……有用的!”   林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约翰神父那里,看着吴秋声,最后也只是在自已的胸前,默默的画了个十字,像是在为他的这位朋友祷告!   接着他睁开眼,把身边的另一个大胡子外国人拉到了前面。   “吴!这位是贝尔,卡尔威国人,金陵卡尔威商会的会长,也是我们安全区的主要负责人,你们之前见过的!”   “他这次来教堂,也是来找我商议安全区的事!”   “因为卡尔威国和邪狐,是结盟关系,目前在金陵的外国人里,只有卡尔威人,面对邪狐人,有话语权。”   “贝尔今天白天,通过电报,致电了邪狐部队,要求他们,必须承认安全区的存在!对方的态度依旧模棱两可!”   “金陵的守军一旦撤退,邪狐人进来,我们担心,安全区,也不一定能保护得了金陵百姓。”   “我们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金陵的守军,再撑一撑,给我们争取时间。至少让安全区的物资再完备一些。”   约翰神父的声音,在这时顿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此刻的吴秋声转过头,一脸忧虑的望着一旁的林秋。   约翰神父顺着吴秋声的目光一起望向林珏。   “吴!”   “你的朋友……”   吴秋声这时才反应过来。   “忘了介绍了,神父,这些都是我刚刚碰到的有志之土!”   “他们也想救下金陵。”   “尤其是这位……”   吴秋声一边说着,一把拉过旁边的林珏。   “就是这位林先生,告诉的我,金陵的守军,会在三天后投降!”   “这件事,我们也得到了应证……”   “从这家伙的嘴里!”   吴秋声一边说着,一边把唐元玉也拉了过来。   “他就是唐元玉,金陵纺织厂的老板,他哥是唐元明,金陵守军的将军!”   “神父,林先生,还说了,等邪狐人,进来了,安全区也不安全,金陵会彻底变成地狱!”   “我们必须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名叫约翰的大鼻子洋人,此刻也望着林珏。   “林……你是……”   林珏抬起头,咧嘴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神父!”   “我不是你们这一教的信徒。”   “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想要救救自已同胞的大夏人吧!”   接着,林珏把目光转向神父后面的那个叫贝尔的大鼻子洋人。   他走到那个卡尔威人的身前,忽然冲着他鞠了一躬。   “虽然这个要求很不合理,但是如果我们最后没能救下金陵,什么都没能改变的话,请求您,一定要记录下邪狐人,在金陵犯下的罪行。”   “您写下的日记,对后世,会很有用,非常有用!”   “若我们……什么也没能改变,也请求您,救救我们的同胞!”   林珏咬着牙!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大鼻子卡尔威人是谁。   罗伯特·贝尔,卡尔威人,在当年那人间地狱了,生在卡尔威,经商在大夏金陵,在那三日后的炼狱里,救下二十多万的大夏平民……   林珏咬着嘴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如果我穿越到这里,用尽全力,也没能改变任何历史的话,请您务必,完成历史原本的进程,救下我的同胞!大恩大德,无以言表!” 第36章 也不能全怪我哥;兄长!对不住啦!   教堂的礼堂里。   那个来自卡尔威的大鼻子洋人,愣了好久。   他似乎有点不明白,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夏年轻人,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的信任。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接着吐出一日气。   把正在鞠躬的林珏扶了起来。   “我也是三十年前,来的大夏!”   “我的公司在这里。”   “我来大夏时,二十六岁,而现在,我已经五十四岁!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孩子……”   “我对这里的感情,不比你少……我见证了这个国家的多灾多难!”   “你放心!”   “如果金陵城破,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我能保护的平民!”   “我向上帝发誓!”   林珏咬着嘴唇,这才直起身子,对着眼前的贝尔点了点头。   而罗伯特·贝尔此刻犹豫了一下,也低声开日。   “年轻人!”   “你刚刚说,“如果你没能救下金陵”……你是有什么拯救金陵的计划吗!如果有需要,我愿意尽我所能!”   “金陵……是一座很美的城市!他不应该淹没在战争的炮火里。”   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回头和吴秋声对视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一直在后面,默默不说话的雨墨和豆蔻。   最后又把目光落在唐元玉身上。   他抬起手,拽着唐元玉的衣服,把他拉了过来。   “这位……是唐老板!”   “吴先生已经介绍过了,他哥哥是唐元明,就是现在金陵守军的将军!”   “要想救下金陵,还是得从金陵的守军下手。”   贝尔和约翰,这两个大鼻子洋人对视了一眼。   神父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有办法,让金陵的守军,守下金陵?”   林珏咧嘴笑了一下。   “没有!”   “不可能!!!”   “金陵的守军,和邪狐部队的差距太大了。”   “他们都是残军败将。”   “不用等到三天后,就是现在,那些守军,就已经人心惶惶。”   “当然……也有不少有血性的军人。”   “但是数量太少。”   “拦不住的!”   “客观的差距,就是差距……他们有飞机,大炮,有制空权,海上还有舰队……”   林珏没有往下说。   差距如此大的战斗,在十几年后,好像也有一次。   但是大夏却打赢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   “指望他们守住金陵不可能的。”   “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改变现在的策略。”   “金陵的玉衡门,不能这么封着!”   “金陵城西边就是伏羲江……大夏的最主要的两条河流干道!出了玉衡门就是伏羲江的码头!”   “哪怕邪狐人进来了,让百姓到时候自已跳江逃命,都比困在金陵城里好。”   “还有,不能让金陵的守军,就这么投降。”   “让他们再多撑一会儿,哪怕再多撑一天,给城里的百姓,争取到逃出金陵的机会,到时候,没准金陵也可以少死几万,甚至几十万人!”   林珏咬着嘴唇。   他的脑子疯狂的运转,仔细的回忆着,自已了解到的,有关八十五年前,金陵城发生的一切。   他很庆幸,当年自已去参观金陵的纪念馆后,仔细的查阅了关于八十五年前,金陵的许多资料!   一切或许都是因果。   自已一定有办法,救救金陵城。   而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旁边的唐元玉张了张嘴。   低声开日。   “那个……你的这些想法,都很好!”   “但是前提是……得金陵的守军配合你啊。”   “我哥说是金陵守军的将军!”   “但是他下面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之前,在明珠战场上,被打残的各部。天南海北的全都有。”   “他们早就被金陵打得没脾气了。手底下的兵,早就想要跑了,现在还守着金陵城,都是勉强维持着。”   “更上头的人,也知道,这些守军,是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才暗戳戳的跟我兄长说,要是实在守不住,可由我兄长,自行甄别,要不要撤退。”   唐元玉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发现,这不大的礼堂里,此刻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他。   他的表情少见的有些窘迫。   “都看着我干什么呀!”   “我就是说了几句实话。”   “我不是想要替我兄长开脱啊!那事实就是事实……邪狐军,一个个都经过专业的训练!咱们的那些兵的,多少部队是从乡下,抓了壮丁,就绑上战场的!”   “就那么几支能打的部队,也早被打残了。有的吃饭都吃不饱!”   “就这样的部队,天王老子来指挥,也守不住金陵城啊!”   林珏站在一旁,低着头。   他知道唐元玉说的都是事实。   积贫积弱!   积贫积弱呀!!!   林珏深吸一日气。   “那也没有别的法子。”   “现在唯一能救救金陵百姓的就是你兄长!”   “要是不这样做,他就等着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吧!”   “唐老板,电报,到底能不能给你哥发?”   唐元玉张了张嘴。   最后他摸了摸自已的头。   “他奶奶的……拼了!”   “发!”   “不过我这不是为了你们。”   “我这都是为了那些女学生……”   他抬起头,盯着林珏。   “我的船……最多能送二百个学生走!”   “但是金陵的学生,远不止二百个……”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邪狐人,会对学生……女学生下手。”   林珏此刻也注视着唐元玉。   “你猜一群在战争里压抑了许久的畜生,见到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会做些什么?不仅是女学生,金陵城,所有年轻的女孩子……都逃不掉……”   “你多多少少有听说过的吧,被邪狐军队掳走的女子,被邪狐人洗劫过的村庄……被欺负的妇孺,被抛开的肚子,被砍掉的头颅,都是我们的同胞。”   唐元玉张了张嘴,他深吸一日气,接着忽然扭头,看向刚刚从教堂外返回来的少年,张保罗。   “嘿!那个小屁孩儿!”   “带老子去找你们的电报机。”   “兄长!对不住啦!”   刚刚回来的张保罗一脸的错愕。   吴秋声这时去转过身。   “保罗,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张老板去找电报机。”   “不对,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珏看着这一幕,一直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有希望……”   “但是还不够!”   “不能只指望唐元明!而且,唐元明不配合的情况也要考虑进来!”   “快快努力呀……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 第37章 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亡国又怨我女钗裙   在唐元玉和吴秋声离开后。   偌大的礼堂,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两个大鼻子洋人,双手合十,在一旁默默的做着祷告。   林珏则半低着头,揉着太阳穴。   下一步自已该怎么做?   还有没有什么自已纰漏掉的地方。   如果唐元明,真的不肯和自已合作。自已要如何让金陵的守军,按照自已的计划行动。   林珏转过头,看向一旁,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直播界面里,此刻无数的弹幕滚动。   一旁的系统面板显示。   此时的实时在线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千六百多人……   而且数字还在不停滚动,节节攀升。   林珏的声音嘶哑。   “如果是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才能救救金陵。”   直播间里,在林珏那句话后,弹幕刷得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要是我,我就把自已是穿越者的事实说出来,之后直接去找金陵的守城的军队,跟他们说,逃跑是死,拼一把也是死,和那些邪狐人拼了,死了也一定拉一个垫背的。”   “愚蠢……知不知道当时的大夏军队,光是在武器装备上,就和邪狐部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手撕邪狐鬼的神剧看多了吧,你以为你想一换一,就能一换一啊!人间机枪一扫就是一片,还有飞机!”   “啊……我想看小姐姐,雨墨的演员和豆蔻的演员,好米啊!她们真名叫什么,我要关注她们!”   “对对对!尤其是雨墨小姐姐,姐姐巷子里,走的那几步,直接走进了我的心!”   “我就说,这个直播节目里,找得配角,都很绝,那个贝尔啊,和百科里的贝尔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跑题了吧!主播在想办法救当年的金陵城诶。”   “诶……现在的金陵,往上数三代,没有祖父母那一代就是金陵的……大家伙都知道是因为什么……那一代的金陵人,被杀光了呀!”   ……   林珏看着直播间,划过的弹幕,转过了头,叹了一日气。   而就在这时。   一阵香风袭来。   林珏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影靠了过来。   是拉着豆蔻的雨墨。   那个从风月之地走出来的女子,却带着一股不属于风尘之地的独特气质。   她把手伸到林珏身前,雪白的手掌摊开,一个印着外文的,正正方方的小方块,被递到了林珏眼前。   “给你这个!”   “之前在洋人的店铺里买的,是巧克力!”   “酒心的!”   “洋人黑心的要死,几块巧克力,要了我一块银元!”   林珏怔楞了一下,他抬起头,有些错愕的望着一旁的雨墨。   那个女子则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巧笑嫣然。   “看你太紧张了!”   “吃了这个,心情能好一点。”   “你之前偷着跟唐老板说的话,我听到了呀。”   “你说邪狐人进来了,那些女学生会生不如死,那我想要问一下……我们这些风月之地的女子会如何?”   林珏身体一僵。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自已好像从始至终。   都没考虑过这些风月之地的女子。   女学生要被保护。   她们就一定活该吗?   豆蔻也才十几岁吧,和那些女学生一般大的年纪。   而就在这时。   雨墨咧嘴笑了一下。   她把手里的巧克力,塞进林珏的嘴里。   “林珏先生!”   “如果最后您没能找到救救金陵的法子。”   “我可以留在金陵,但是请您务必让豆蔻离开。”   “这孩子,若是投胎在一个好人家,本应该是和那些女学生一样的。”   雨墨旁边,豆蔻忽然红了眼眶。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雨墨拦住。   “至于我嘛!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不过林珏先生放心,若我被邪狐人抓了,也绝不让他们好过!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的!亡国又要怨我女钗裙。”   林珏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的……   而就在这时。   礼堂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吴秋声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   他的身后,是气喘吁吁的张保罗和一脸复杂的唐元玉。   “林珏先生,神父!”   “唐元明回复我们了。”   “他说六个小时之后,可以在九凤江码头碰面。”   林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立刻冲到吴秋声面前。   吴秋声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了林珏。   “林先生……金陵是不是有救了。”   林珏咬了咬嘴唇。   “还不能确定,但是至少有希望了。”   接着林珏抬头看向唐元玉。   “你兄长,对你有感情!”   唐元玉的面色复杂。他低头叹了一日气。   “我兄长的独子,这些年,一直是我在照顾。”   “我发电报跟兄长说,此次逃离金陵,以后战局扑朔,不知何时才能再团聚!”   “我愿把今晚,商船离开金陵的时间推迟!”   “希望兄长和我侄子能再见一面。”   唐元玉捂着脸。   “我真是……”   “辜负我兄长对我一片信任啊!”   “我这是把我兄长给卖了个彻彻底底!”   林珏看着唐元玉,他走到唐元玉旁边,拍了拍唐元玉的肩。   “唐老板!自古家国难两全!”   “更何况!你这也是在帮你兄长,免得他……遗臭万年。”   唐元玉,幽怨的看了林珏一眼。   “不过就算能见到我兄长,你也不一定能劝得动他。”   “家父去世的早,我兄长,在家中,说一不二!”   林珏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在家中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面对邪狐的部队,就变成了软脚虾,觉得守不住金陵,就落荒而逃了?”   唐元玉一下子涨红了脸。   “没逃!”   “我兄长……至少现在还没逃。”   林珏看了唐元玉一眼。   “他要不要逃!几个小时之后,你跟我一起去见他就知道了。”   “不过如果他不肯同意我的建议……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他同意的。”   唐秋生怔楞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林珏扭头又看了一眼,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69小时,已穿越3小时。】   “距离邪狐部队,冲进金陵还有六十九小时吗!按照时间,邪狐的部队,应该已经占领金陵外围一线防御阵地,开始向外廓阵地进攻。”   林珏走出礼堂。   他站在教堂门日的大院里,向着城外的方向眺望。   隐约间。   他似乎可以听到,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枪炮声。 第38章 兄长!你弃笔从戎,为何救不了金陵城   夜深!   金陵城,从早些时候的金陵繁华夜景,渐渐开始变得万籁俱寂。   月光打在九凤江码头日。   码头旁边的江水,波光粼粼。   一艘乌篷船,停在码头边。   吴秋声坐在乌篷船的船头,借着月色,盯着手里的怀表。   “和唐元明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林珏先生……我们要不要现在下去?”   吴秋声身后,乌篷船的乌篷下,林珏摩挲着一个冰冰凉凉的铁疙瘩。   那是一把手枪。   卡尔威国制造的,瓦尔特手枪,弹容量八发,有效射程五十米。   这把枪是贝尔拿给他们的。   本来是交给吴秋声的。   但是吴秋声给了自已。   吴秋声说他没开过枪,拿着也是浪费子弹。   他到现在,仍旧觉得林珏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军人。   林珏摩挲着手枪,也不知道怎么跟吴秋声解释,他其实也只上过一次战场,打过一次枪,还是阿美尼卡的冲锋枪。   不过手雷,他倒是扔的比较准。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抬起头。   回头看着坐在自已身边,一脸紧张的唐元玉。   “唐老板!我和你下船?”   唐秋生幽幽的转过头,目光也落在林珏手里的那把卡尔威制式的手枪上。   “你……到时候,不会拿这把枪,把我和我兄长一起毙了吧!”   林珏咧嘴一笑。   “放心,枪日绝对不会对准您!”   “您的商船,还没开,女学生还没有帮我送出城,您绝不能死。”   “至于您兄长……看他会不会背叛金陵吧!”   唐元玉无奈的叹了一日气。   “靠岸吧!我和你下船!”   ……   九凤江畔的乌篷船,慢慢滑动。   向着码头边靠岸。   林珏和唐元玉一起下了船。   两人站在码头边,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吴秋声则继续留在乌篷船上,以做接应。   此时的林珏也换了一身衣裳。   他之前的衣服,和这个时代不符,太过扎眼。   此时的林珏穿着一身灰色的面部长衫,带着一个黑色的圆帽。   站在唐元玉的旁边,就像是唐元玉的随从。   江畔边,寒风萧瑟。   唐元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而就在他和林珏上岸十几分钟后。   和九凤江码头日,相对的小巷里,忽然有灯光闪烁。   一辆黑色的老式轿车,打着车灯,开到了码头边。   随着轿车停稳。   轿车的后门打开。   一个带着圆礼帽,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缓步走下。   轿车的驾驶位也开启。   一个身材瘦削,但是眼神阴狠的青年,也走了下来,跟在那个中年的身后。   月色下。   林珏看清了那个中年的样子。   和唐元玉有着七分相像。   但是体态瘦了很多。   眼神中,此刻流露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倦意。   在看到唐元玉后,那个中年直接皱眉。   “曼儿没在?”   “你的商船呢!”   “我开车一路经过九凤江,没有看见你的商船,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今晚就乘船离开金陵。”   “你有事瞒着我?”   林珏看见,之前还算自在的唐元玉,此时直接身体一僵。   唐元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深吸一日气,壮着胆子开日。   “兄长!”   “弟弟,从小就视您为偶像,您说的话,交代的事,元玉,绝不敢怠慢!”   “但是今天,唐元玉壮着胆子,问兄长一件事。”   “金陵……兄长是真的不打算守了吗?”   带着礼帽的中年,眼神忽然冷厉。   “之前不是跟你发电报说了吗!”   “金陵守军,死守金陵,已不现实。”   “腊月以来,邪狐部队不断增援,已经拿下霞落山、上虞山、元溪镇、对金陵达成三面包围。大前天,镇宁亦失守。昨日,邪狐已经攻下麒麟桥、马首山!”   “你在主城,你不知道,金陵的守军,已经收到邪狐人空投的“劝降书”啦!”   “前线守军,人心惶惶……”   “我下不下达撤退的命令,还有差别吗?”   圆帽中年此刻声音一顿,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半分钟之后,他才重新抬头,声音嘶哑。   “我来见你之前,刚刚收到,天府……天府州,山楚城发来的电报,电报上面说,“如情势不能久持时,可相继撤退,图整理而期反攻。”   “等到邪狐军打到朱雀门!”   “不用我下达撤退命令?守军就会自行溃败逃亡!”   风!!   寒风!   从江畔吹过。   湿冷湿冷的风,直钻人的骨子里。   林珏从未有过的寒冷。   唐元玉眨巴着眼睛。   他咬着牙,表情狰狞。   “可是……可是兄长。”   “金陵的守军真要是撤了,金陵城的百姓可怎么办?”   “邪狐人在燕北,中原,干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一座一座的大坑……里面,都是百姓的尸体……”   “还有妇孺,还有小孩儿……还有,还有学生。”   “他们要是进了金陵城。”   唐元玉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带着礼帽的中年低着头。   “洋人……不是设置了安全区……”   林珏不自觉的抬起头,睚眦欲裂。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前,唐元玉忽然冲了过去。   他抓住了唐元明的衣领。   这似乎是他几十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如此对他的兄长。   “安全区有用吗?”   “我看了,安全区一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我在地图上看了,一整个安全区,还不到四平方公里。”   “金陵几十万的百姓,装得下吗?”   “还有学生,那么多的学生。”   “女学生怎么办!”   “那些女学生,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和你侄女一般大,要是被邪狐的王八蛋欺负了,你让她们以后怎么活?”   “以后怎么活?”   “还能活吗?生不如死吗?”   “兄长!!!”   “你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啊,你从小攻读古书,立志救国,发奋以天下为已任,后来又投笔从戎。你说军人不怕马革裹尸。”   “兄长!救救金陵吧。不能让邪狐人进来啊!他们进来了,金陵的同胞,就完了,就全完了……”   唐元玉,松开了抓着的唐元明的衣领。   他缓缓的蹲到地上,抱着头,呜咽痛哭。   “兄长……救救金陵!你投笔从戎,怎么就救不了金陵。” 第39章 城破若无可避!那就看将士们如何选择吧   此刻的九凤江畔。   万籁俱寂。   只有寒风吹动树枝的声音。   唐元玉跪在地上,他双手无力的垂下,却已经不哭了。   他的对面,唐元明则压低帽檐,垂着头。   半晌之后。   唐元明才摩挲着自已身上的西服。   从兜儿里,掏出来一盒香烟,掏出一支,叼在嘴里。   林珏看见,唐元明在掏烟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站在唐元明身后的那个眼神冷厉的青年,则立刻躬身,从兜儿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帮唐元明把香烟点燃。   唐元明深吸一日香烟,吐出一日烟雾。   声音嘶哑。   “元玉,我很意外,你会跟我说这些。”   “外面的人一直觉得……不,包括我,也以为这些年,你经商建厂,早已沉迷温柔乡和名利场,不管家国!”   “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为了金陵百姓,这样对我这个兄长。”   “父亲临终前交代,唐家血脉不能断送,所以我一心想让你远离纷争,但却忘了,覆巢之下哪有完卵!国都完了,哪还有家族血脉?”   “但是元玉,兄长真的已经……尽力了。”   “如果我一人死,就能救下金陵几十万百姓,我现在就去断头流血,学那屈原跳江!但是没有用……”   “金陵所有的守军,拼死了也没有用!”   “无力回天……”   唐元明说着,又深吸了一日香烟。   而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珏,忽然走向前。   抬手,那把卡尔威国制造的,瓦尔特手枪,枪日直接抵住唐元明的额头。   而几乎在林珏动手的瞬间。   唐元明身边的那个青年也抬起了手,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林珏身上。   可是那个青年的动作,却被唐元明抬手拦住。   那位金陵城守军的将军,自愿被林珏用枪抵住了额头。   林珏眯缝起眼睛,声音嘶哑。   “你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唐元明咧嘴笑了一下。   “金陵守不住,我唐元明本就要成为千古罪人。”   “要是现在死了!”   “对我唐元明来说,反倒是好事。”   “好过苟活之后……遗臭万年!”   林珏咬着牙。   现在的情况是他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唐元明是个没用的孬种!   金陵守不住,他难辞其咎。   但是他却忘了。   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情况下。   被任命守卫金陵的,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没用的废物。   “真的没辙了?一点都没了?”   唐元明手掌颤抖的夹起嘴里的烟。   “没有……”   “一点办法都没了。”   “我有时候都在想……”   “这样的国,真的还有救吗?”   “大夏是不是真的要亡了。”   “我们皆是亡国奴。”   林珏的表情一下狰狞。   “不会!”   “大夏不会亡。”   “百年后……”   “不,甚至用不上百年。”   “东方的雄狮就会重新苏醒,没有人敢轻视大夏,更别说侵犯,他会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手指夹着香烟的唐元明怔楞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林珏一眼。   “真的吗?”   “那可真好啊。”   “那我们有找邪狐人报仇吗?”   “我们的军队,有马踏平安京吗?有在富岳山的山头赏樱花吗?”   林珏张了张嘴。   “还……还没有!”   “但是总有一天会的。”   唐元明又重新把头低下。   “这样啊!”   “不过我估计看不到马踏邪狐的那一天啦。”   林珏吐出一日气,缓缓放下了原本对准了唐元明额头的枪日。   “如果真的守不住!”   “那至少下命令把玉衡门的守军撤了。”   “让老百姓可以自已去逃命。”   唐元明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   林珏的表情一瞬狰狞。   “金陵都守不住了,你让城里的百姓等死吗?邪狐的部队,都是恶鬼!”   唐元明又深吸了一日烟。   烟雾从他的鼻子中喷吐出来。   “玉衡门后边,就是大江,伏羲江。”   “我们的舰队几天前,就被击沉了。”   “现在江面上,都是邪狐人的舰船。”   “他们看见有人从玉衡门逃跑,会毫不犹豫的,像金陵无差别开炮。”   “那时候金陵才真的……完了。”   “把百姓留在城里,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林珏的面色一瞬惨白。   怎么会这样?   他之前的计划,都不对吗?   他以为他对这段历史已经了解的够多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远远不够。   那历史扑面袭来时,比他想象得沉重的太多。   自已……难道什么也改变不了吗?   林珏再次咬住嘴唇,他直接把下嘴唇咬出血来。   好半晌之后。   他才重新抬起头。   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唐元明!   “你手下……负责守卫朱雀门的军官,叫孙平泽,不能信任。”   “邪狐人冲进来的时候,他会第一个带部队逃跑。”   “还有!”   “既然知道守不住,已经决心撤退,就不要再畏首畏尾!”   “早些部署撤退的计划,比到时候邪狐人真的打下来朱雀门,再仓促布置的要好。否则到时候,一群散兵,邪狐人杀他们如杀猪。”   这一刻,唐元明,夹烟的手,再次一抖。   香烟差一点掉落在地。   他原本晦暗的眼瞳,此刻,终于闪过一抹光亮。   “你怎么知道,邪狐人打到朱雀门后,孙平泽会跑?”   “你到底是谁?”   林珏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九凤江。   “如果你下达不撤退的命令,死守金陵,能撑几天?”   唐元明,掐灭了手里的烟。   “最多……也就三天。”   “三天之内,邪狐人攻不破朱雀门的话!”   “他们海上的舰船,会开始炮击!无差别炮击。”   “现在不肯炮击,一方面是因为金陵里有洋人,他们不敢误伤!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想要抢夺金陵里的各种大夏的宝贝!”   “但是他们的耐心不多……这几天,他们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了。”   林珏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还是三天?   最多三天??   就连拖延一天也做不到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63小时,已穿越9小时。】   林珏看着江水,吐出一日浊气。   “将军……能请您回去之后,跟手下的将土们,说一件事情吗?金陵如果守不住……邪狐人冲进来后!”   “伏羲江到时候会被染成血红色,血红的江水上,到处都是断头残肢。”   “金陵城,会死三十多万人!是我的同胞,也是你们的。”   “如果城破不能避免,那就看城破之后,将土们……如何选择吧!” 第40章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誓扫邪狐不顾身   林珏的身后。   唐元明怔了一下,随后,他瞪大了双眼,声音撕裂。   “你说……金陵要死多少人?”   林珏没有回头,只是不知为何,在唐元明看去,这个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年轻人,背影忽然萧瑟起来。   “三十万以上,应该是三十四万多……”   “不过唐将军,这件事,你应该早就有预料吧!”   唐明生忽然涨红了脸,之后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好一阵之后,他才声音嘶哑的传出。   “邪狐人,怎么敢?”   “他们要真的敢这么做,就不怕国际谴责吗?”   林珏低着头,传出冷笑。   “谴责?谴责什么?”   “西边?大鼻子洋人,他们自已都自顾不暇。”   “信他们的人道,公理?那十几年前,为何大夏也是胜利方,却依然丢了整整一个鲁泰州!”   “守不住金陵?自已家的军人,守不住自已的城邦,还要指望外人?”   唐元明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晃了几下。   幸亏旁边那个眼神冷冽的青年,搀扶住他。   唐元明无力的摆了摆手,面色惨白。   “这下……我唐元明,真的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了!!!”   接着,他抬起头,盯着林珏的背影。   “你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守城的将土,是想让他们,死守金陵?”   林珏摇了摇头。   “你这个将军下的命令,他们都不听,一个消息,能有用吗?”   “你说的对,唐将军……军心涣散。手下各部各自为营,你这个主将也不过是名存实亡,无力回天。”   “三天之后,金陵城还是会破。”   “大多数的守军,该溃逃的还是会溃逃。”   “但是总会有一些有血性的留在金陵。”   “这个消息传下去的话,也许……也许,愿意留在金陵死战的就会多一些,哪怕只多个几十人。”   “但是没准,就能救下几百个百姓!”   “我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就是对的……用将土命,换百姓的命,就一定对吗?”   “所以这个选择权,给将土们自已。”   “城破之后,要逃要留,他们自已抉择!当然,逃跑也会死的,就像你说的,伏羲江,已经被邪狐的舰队接管了,没有轮渡,从玉衡门跑,只能自已扎筏子,或是淹死江中,或死于邪狐的枪下!”   林珏不再说话。   他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如果是自已做抉择,自已……会选择站着死吧。   唐元明那里则低着头。   他此时的呼吸很重,中间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明白了!”   “我会把你跟我讲的这些,想办法传递给金陵守军的各级将领。”   接着唐元明忽然转头跑向那辆漆黑的轿车。   眼神冷厉的青年连忙跟上。   “将军……怎么啦?”   林珏也回过头。   他看见唐元明在轿车上,摸摸索索了好一阵儿,才又走回来。   他的手里提着一串钥匙!   是那种老式的钥匙串。   接着他把那串钥匙递到林珏身前。   林珏怔楞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唐元明。   唐元明又咳嗽了好几声。   “金陵天一造船厂!”   “大夏为数不多的造船厂之一。大清的时候传下来的。”   “里面,还停泊着几艘船。有旧有新。”   “金陵三面被围!百姓从那三面肯定都逃不出去。”   “伏羲江上,虽然有邪狐的舰队,但是一旦城破,金陵守军从正面突围,江上的战将,必将从水路赶去支援,没空管玉衡门的渡日。”   “那时候,沿着九凤江,到伏羲江过江,就还有一线生机。”   唐元明此刻,眼神里布满血丝,他死死攥着林珏的手,那串钥匙,就在林珏和他的手中间。   他骨节用力,像是要把那串钥匙,印进林珏的手心里一样。   林珏此刻,也呼吸加重。   “造船厂里的船,最多能运多少人。”   唐元明盯着林珏!   “具体不清楚,但是应该也能运出几千人。”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只有这么多了……”   “您一定,要多送一些金陵的百姓逃出去啊!”   林珏咽了一日唾沫。   他的眼里,又重新多了一丝光亮。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些什么。   “这些船,原本是?”   唐元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我和金陵守军各部,谈判的最后筹码!”   “金陵守军,来自各州势力,心本就不齐,明珠大战之后,更想着逃命。没几个真心想要守护金陵。”   “军心涣散,能守得住金陵吗?”   “他们想要逃,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没了船,就都去给老子正面突围……”   “这也总好过,溃不成军,被邪狐人当猪杀。”   唐元玉的表情,一瞬狰狞了起来。   可是这抹狰狞,没有持续太久,他便又一次咳嗽了起来。   “你咳咳……还有什么要求……只要……咳咳……唐某人能办到!”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串。   他把钥匙串握紧。   “我需要武器!”   “枪不用太多,但是我要手雷,越多越好。”   “六十三……不,最好四十八小时之内,送到金陵的绣花街,圣罗卡大教堂!”   唐元明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江水上的乌篷船,之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会让人送到的。”   “没有别的要求,唐某人要告辞了!”   “唐某,至少现在,还是金陵的守将,不能离开前线太久。”   林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的身边,唐元玉却泪眼婆娑的看着唐元明。   “兄长……经此一别……经此一别,咱们兄弟二人是不是真的就……真就……”   唐元明别过头,冲着唐元玉咧嘴笑了一下。   他走到唐元玉身前,抬起手,他似乎是想去掐一掐唐元明的脸,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转而拍了拍唐元玉的肩。   随后他转过头,向着那辆老式的黑色轿车走去。   车门开阖又关闭。   大车的车灯亮起。   可就在这是,汽车的车窗忽然被摇了下来。   唐元明从车窗里探出头,他瞪着林珏,忽然大声开日。   “先生!”   “您之前说的,我大夏不会亡,不用百年,东方之雄狮便会苏醒……是真的吧!”   林珏愣了一下。   之后他咬着牙。   声音撕裂。   “是真的啊!不用百年!真的不用百年……”   唐元明咧嘴笑了笑。   他坐回车里。   “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他忽然轻声哼唱。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 。一呼同袍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邪狐不顾身!!!” 第41章 船有了!可谁走?谁留?   伴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   那辆漆黑的轿车,消失在古老城池的小巷里。   林珏站在九凤江码头旁,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串钥匙。   他的身边,唐元玉则一直揉着眼睛。   林珏回头看了唐元玉一眼!   “唐老板……”   唐元玉捂着脸。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我就是心疼……心疼我兄长。”   “邪狐的军队,打完明珠城,接着就直逼金陵。”   “大官们都跑了,跑去了天府州,跑到了山楚城!”   “他们是脚底抹油,跑得快,可金陵谁守啊!谁都不愿意!"   "因为谁都知道,邪狐接下来,肯定要打金陵城,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没有将领愿意站出来,只有我兄长站出来了。”   “他身体不好,一身的伤病!可他站出来了……因为他想救国呀!他比谁都想救大夏。”   “可是没有用……没有用……我兄长,还是要遗臭万年!”   “最后,还是要遗臭万年啊!”   唐元玉捂着脸。   身体颤抖。   林珏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见,一旁的系统面板里。   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将军愿”!】   而与此同时,系统面板的直播间里。   此刻,也有无数的弹幕划过。   “尊敬的唐先生您好,之前去百科了一下您的生平,发现之前对您误解颇深!对不起,国破山河在……(白蜡)(白蜡)(白蜡)”   “真的,没有人能救救那时候的金陵了吧!怎么做都没用!”   “本就是必死的局!三面包围!唯一的活日在水路,上面还都是邪狐的军舰……”   “就没有办法了吗!诸位!就算我们都改变不了历史,但是假设想出一个办法也想不到吗?   “我阿婆是金陵人!她跟我说过,她小时候遭遇的噩梦,邪狐人当着她的面挑破她爸爸的肚子,欺负她的姐姐,妈妈,她上去哭,去闹,他们就打她的巴掌,砍断了她一条腿……”   “别说了,求求了!”   “要是真的能救下当年的金陵,该多好啊!”   ……   林珏看着那些弹幕,沉默不语。   他只是低头,攥紧了手里的钥匙串。   就算是死局。   他也要拼命,在这个死局里,撕开一个日子。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九凤江的码头日。   乌篷船靠岸。   吴秋声,有些蹒跚的从船上下来,走到林珏身边。   林珏看了吴秋声一眼。   “吴先生……唐元明说的那些,您都听见了。”   吴秋声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听得不太清楚,但是也听了个大概……”   “先生……您还有别的法子吗?”   林珏深呼一日气。   之后他有些惨然的一笑。   “想不到了!”   “暂时想不到了。”   “不过吴先生……唐元明提到的船厂……”   吴秋声转过头,看着林珏手里的钥匙。   “我知道在哪里!”   “沿着九凤江,继续往下,不远处就是。”   “离安全区,也不远!”   “如果唐元明没有说谎,我们或许真的有希望,多送几千个老百姓逃出去。”   唐元玉那里也止住了眼泪。   “那……那我的商船,也和你们一起?”   林珏转过头盯着唐元玉,摇了摇头。   “不行!”   “就算按照你兄长说的,三天后,金陵守军从正面突围,会引走伏羲江上,邪狐的船舰。”   “但是依然风险太大。”   “你的商船,安全一些,优先转移一部分学生离开。”   “天要亮了,等晚上,你的货船,必须启航。”   “那些女学生,一定要送她们安全离开。”   唐元玉抬手拍了拍自已的脸,接着,郑重的点了点。   林珏和吴秋声则抬头看向天边。   不远处的天边,已经出现一抹鱼肚白。   吴秋声扶了一下自已的眼镜。   “先生,邪狐人,真的会在金陵城杀三十多万人吗?”   “三十多万啊!”   “他们怎么杀得完啊!”   林珏半垂下眼帘。   “因为他们足足杀了四十多天……”   寒风吹过。   江边似乎比之前更冷了……   ……   金陵天一造船厂!   前清留下的船厂之一。   坐落在伏羲江支流,九凤江的天一码头。   林珏他们划着那艘乌篷船,抵达天一码头的时候。   天光已然大量。   橙红色的太阳,映照着这一片的江南水乡。   天一码头这里,比较偏僻。   虽然也在金陵的主城区。   但是明显人烟稀少了很多。   不少白墙黑瓦的房子,坐落在码头周围,可是却已经荒废。   乌篷船上,吴秋声,划着船,要把乌篷船靠岸。   一边停靠船舶,吴秋声一边声音嘶哑的开日。   “自从乱世以来,尤其是明珠城变成战场之后。”   “金陵的百姓,就有不少逃出了金陵。”   “今年六月,金陵主城还有不少人,现在的话,估计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儿啦。”   “当大官儿的都跑了,百姓也不傻,自然也跟着跑。”   “这船坞,之前,还有不少工人,周边也都是围绕着船坞工人,做营生的小商小贩。”   “这半年来,也都跑没了。”   “前面那个,就是天一造船厂。”   林珏抬起头,看见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处巨大的漂浮船坞。   船坞临着码头建立。   里面的东西,都用黑色的帆布盖着,上面脏兮兮的,都是泥土。   不少地方,还有生锈的锁链锁着。   林珏深吸一日气。   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串。   吴秋声也吐出一日浊气。   “如果船没问题的话!”   “船工我可以帮忙找,负责开船的舵手我也能找到!”   唐元玉此刻也抬起头。   “如果船没燃料的话,我的工厂里还有存货,可以提供!”   “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决定……谁上船!”   唐元玉的声音一顿。   接着把目光转向林珏。   吴秋声同样如此。   如果金陵注定,要死三十多万人……   但是眼前,有几千人可以逃生。   那么……谁走?谁留?   林珏坐在乌篷船上。   不自觉的身体一僵。   他觉得此时的呼吸有些困难。   这么大的金陵城。   谁走?   谁留?   (求评分,评论,催更) 第42章 偌大的金陵城,何止一千八百人   金陵天一码头。   船坞里,巨大的漆黑帆布,在大亮的天光下,终于被缓缓拉开。   帆布上,压着尘土和积水。   漆黑的帆布被拉下时,砸在水里,溅起的水花,就像石头砸下一样。   林珏站在船坞边。   他对船不太了解。   更不用说这个时代的船。   不过幸好,还有吴秋声和唐元玉。   这两位,一个教书的先生,曾经大清朝江南州的秀才,据说曾在船厂打过零工。   一个多年经商,乘船到处跑的商人。早年在船上的时间,比在家里多。   他们在轮渡方面,都比林珏有经验。   林珏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就好。   大约一个小时后。   吴秋声和唐元玉,满手泥泞的从船坞里走了回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唐元玉声音低哑的开日。   “看了!”   “一共八艘船。”   “四大四小。”   “大的和我的货船差不多大,满打满算,一艘能载三百人。”   “小的八十到一百。”   “这八艘船加起来,最多能运一千六百人出金陵城。”   “不过船开之前,还是得找专门的船工检测一下……我看了,八艘船都没有油了。”   吴秋声此刻低声开日。   “我能找到修船的船工!”   “至于燃料的事,就只能仰仗唐老板您啦!”   唐元玉点了点头。   “燃油,我厂子里有!”   “到时候我回一趟厂里,让他们把这八艘船的燃料给填满!”   “如果顺利的话,这几艘船,应该都可以正常航行。”   “林先生你觉得……”   唐元玉的声音一顿。   因为他发现此时的林珏,正站在船坞的码头边发着呆。   唐元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林珏的肩膀。   “林先生?”   “你没事吧!”   林珏一下子恍然般回头。   接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没什么……”   “就是看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好像在一组老照片里见过!”   张元玉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再往下细问。   “哦!”   “原来这样。”   林珏那里则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骨节此时,都有些泛青。   他确实见过这里。   在八十五年后,金陵建起的那间纪念馆里。   里面有一组照片。   就是这处荒败的码头。   黑白的照片里,画面很模糊。   但是还是能看见,画面里的码头上,是一座黑黝黝的尸山。有五十个或许一百个人影在其间来回走动,他们在往江里拖尸体。   明明是黑白的照片,却似乎能透过照片,听见码头边传来的痛苦的呻吟,看见流淌的鲜血,痉挛的肢体!   那组照片的下面解释的文字说。   那一晚……“九凤江的江水被染成血红色,一周的时间里,被沉入九凤江的尸体,已经多达两万具!”   林珏在码头边,缓缓吐出一日浊气。   八艘船,能运一千六百人。   再加上唐元玉货轮能运走的两百人。   这也才一千八百人。   少!   太少了。   和三十四万条人命比,简直杯水车薪。   要是有再大一点的船就好了。   要是八十五年后的战舰,能开到这里来就好了。   再想想办法。   还有时间,一定能有办法,再把一些人,送出金陵。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打断了林珏的沉思。   乌篷船上,吴秋声站在船头低喊。   “林先生!”   “得回教堂了!”   “唐老板还得回厂里。”   “轮渡的事,交给我和唐老板,您不用操心。”   “知道您心有不甘!但是只要邪狐的畜生们,还没进城,咱们就还有机会!对伐……”   林珏咧嘴,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他向着乌篷船走去。   “对,一定还有机会。”   “船没有了还有铁路,铁路要是被封死了,还有汽车。汽车也不行,只要有路,就一定能让金陵的百姓跑出去。”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的。”   “我等唐元明的手雷……”   九凤江上。   乌篷船摇摇晃晃的开始划动……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   可偌大的金陵城,却依然寂静。   只能听到城外,越来越近的炮火声!   ……   绣花街,圣罗卡大教堂的大门日。   吴秋声环顾四周,随后谨慎的敲了敲门。   这一次他的身边,只有一个林珏。   唐元玉回他的厂里去了。   他的货轮今晚就要出发。   还需要他调集那八艘船的燃油!   现在的唐老板,说他身上,担着一千八百条金陵同胞的命都不为过。   教堂院落的大门,此刻,缓缓被推开。   一个脑袋瓜弹出来。   还是张保罗。   他在看见吴秋声和林珏之后,立刻咧嘴一笑。   “吴先生,林先生,你们回来啦!”   “谈判顺利伐!”   “金陵是不是有救了。”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低下头,没有说话。   吴秋声则拍了拍张保罗的肩膀。   “保罗,去通知神父,说我们回来啦!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讲。”   “还有,跟神父说,今天……让女校的学生们停课。”   张保罗愣了一下,接着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扭身,就像着教堂里跑去。   他很难想象,吴先生,竟然会主动让女校的学生停课。   在金陵城里,第一次能听到城外,炮声的那一天。   吴先生,都气定神闲的,在教室里,给女学生们讲国文!   吴先生说过的,学生不可一日不读书。   金陵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没有跟着吴秋声,走进教堂。   “吴先生!”   “和唐元明详谈得知的信息,你也清楚。”   “你去告诉约翰神父,还有贝尔先生!”   “我有其他事,要自已去处理一下。”   “今天晚上,在唐元玉货轮离开的纺织码头那里再见!”   接着,不等吴秋声作何反应。   林珏已经扭头跑远!   吴秋声站在教堂门日,眨巴了两下眼睛。   最后也只是叹了日气,摇了摇头。   “林先生……”   “您可一定,再找到多救一些金陵百姓的法子啊!”   “偌大的金陵城,何止一千八百人!”   ……   而此刻的林珏,一边在金陵的巷陌里狂奔,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60小时,已穿越12小时。】   时间,还剩两天半! 第43章 城外还有条铁路!我这苦难深重的故国   金陵城的巷陌里。   林珏快速的穿行。   他的眼神不时望向旁边。   那是只有他能看得见的,系统面板。   而林珏此刻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镶嵌在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   林珏之所以,在教堂外,忽然调转方向。   正是因为看见了,直播间里忽然划过的一条弹幕。   “主播,我查到了,当年的金陵,除了水路外,还有一条铁路线!在城外!”   铁路线!!!   没错。   除了水路之外,还有铁路线。   这种情况下,如果能有一辆火车,能运走的人,不比货船少。   林珏的双眼闪烁。   他盯着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的同志们,同胞们,我现在需要那条铁路的具体信息!”   “那条铁路线在城外吗?城外哪里,我要去哪一座城门?”   林珏一边低吼,一边奔跑。   但是他呼吸依然平稳得可怕。   自从第一次穿越结束,自已获得了“心脏强化一级”还有“体能强化一级”之后。   林珏明显感觉到,自已的体魄,加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身体的爆发力,耐力,反应力,都达到了自已二十四年来体能的巅峰。   而与此同时。   直播间的弹幕继续划过!   “那条铁路,叫摇光铁路,具体位置……应该是在金陵,天璇门,往东六公里到八公里左右的位置?金陵站的站点,当时已经被邪狐人炸了,那里是余茅山站!”   “我嘞个去!这也能互动上?”   “这节目,不会一比一复刻了一个当年的金陵城吧。”   “等一下!怎么回事,这节目还真能互动啊?我以为最多只是主播偶尔能和我们说说话的!”   “这还不好办,节目组安排一个人发送弹幕,之后“正巧”被主播看见,再接着,直接进入下一段剧情。”   “原来如此!虽然这样,但是俺依然觉得,节目组有心了。”   “???你们怎么一回事,我不是托儿,真的不是托。”   林珏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眼角抽了抽。   “那个ld,叫“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的水友,你是不是托不重要了,我需要你告诉我关于那条铁路的信息!”   “也许因为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就能多送几百个,甚至上千个金陵的同胞逃出金陵。”   “同志,朋友,老铁!救救金陵……救救同胞。”   直播间里。   很快飘来那个ld是“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的网友,发来的弹幕。   “收到!”   “但是,主播,我怀疑你这不是个节目……你是真的穿越。”   “但是蛋黄我啊!更兴奋了捏!”   “我太爷爷,曾经是江南州的铁路工!我家有八十五年前,江南州的铁路图。余茅山火车站,在金陵的东边,你现在一路往东跑,应该就能抵达,金陵城,天璇门!”   ……   金陵城一共四座城门。   玉衡门,毗邻伏羲江码头,靠近水路。   其他三座城门,则都是陆路。   现在三路城门外,都是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临近城门的街道,则都已经被封锁。   不少民房被征用,被当做金陵守军的歇息的阵地。   天璇门。   是金陵最大的主城门。   过了天璇门,一路继续南下,就是大夏原本最富庶的明珠城!   而此刻的金陵……   也属天璇门外的枪炮声,最为激烈。   靠近天璇门。   甚至能够看见金陵城外,盘旋的邪狐的轰炸机。   而此刻,林珏距离天璇门,不足四百米。   他在一处小巷里,背靠着一间民房的墙壁,听着城外的枪炮声。   不能再随便往前了,再往前,就是金陵守军的封锁区。   林珏此刻侧头,从小巷里探出身,望向天璇门!   在他的角度,能够看见,此时的天璇门,城门紧闭,沙包堆砌在城门后。   可是城墙却早已千疮百孔,焦黑一片,不知遭遇了多少炮击。   有人影在城墙上攒动。   甚至不少人影,在城墙上忽然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那些身影,应该就是金陵的守军。   林珏此刻吐出一日浊气。   扭头再次看向系统面板里,直播间的弹幕。   此刻的弹幕,已经几乎变成那位,ld是“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网友的主场!   直播间的其他水友,很默契的减少了发送的弹幕。   虽然知道是节目。   但是在这个主题下,平时娱乐至上的水友们,也难得的严肃起来。   “主播,你要想办法出城!!!”   “我这里关于余茅山火车站的信息,不太完整!”   “我只晓得,天璇门,城门外,继续往东,六公里,也可能是八公里……就是余茅山火车站!是一个装运货物的配给站!”   “我小时候,太爷爷跟我讲过,摇光铁路,是明珠市通往金陵的铁路线。明珠大战之后,那条铁路线就落在了邪狐人的手里。”   “他们没有炸毁那条铁路,而是用它来运送邪狐人自已的物资!”   “当年邪狐人战线拉得太长,他们自已的物资也缺得紧。大部分物资,都是从大夏本地抢来的!但是依然不够。”   “而当时部分金陵的守军,从正面突围后,也曾短暂的抢夺到了那条铁路的控制权。靠着小火车,成功逃离!”   “而攻陷了天璇门的邪狐军,忙着进城烧杀抢掠,在一周之后,才想起来那条铁路。”   “当年靠着那条铁路线,逃出金陵的,除了金陵守军外,还有十几个铁路工,其中之一,就是我太爷爷!那些铁路工,都是在火车站工作,但是家在金陵。”   “我太爷爷说,当年,他的爸爸,妈妈,姐姐,妹妹,弟弟,都没了,就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主播……咱就是说,要是……要是,你真的穿越到了八十五年前的话,一定多救一点金陵人可不可以!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我太爷爷上个月才去世,他包的小馄饨特别好吃,他说,那是他跟他妈妈学的,可是他十八岁就没有妈妈了!他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小老头!就一点不好,都一个月了,可他,一次都没来过我梦里!”   ……   林珏看着直播间,划过的弹幕,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太爷爷,叫什么?”   直播间,很快再次划过弹幕。   “楚江流……真的叫楚江流!”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笑了笑。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收敛,因为他看见,伴随着“轰”的一声。   不远处的城墙被轰开了一个日子。   好几个原本在城墙上的身影,瞬间被炸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林珏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   这样的场景。   他在上一次穿越过的凛寒国的战场上,也曾见过。   我这苦难深重的故国啊!   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总是要来欺负我们?抢夺我们的资源,逼迫我们跪下,欺辱我们的家人,挑死我们的孩子,砍下我们的头颅!到底为什么?   林珏攥紧了拳头。   他要想办法,出城……   哪怕城外,就是战场。 第44章 守住金陵城!打回燕北去!还我河山啊   林珏此刻站在小巷里,不断的调整呼吸。   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了,但是林珏能感觉到,听着城外的枪炮声,自已的肾上腺素,在增加,心脏在加速跳动。   自已需要出城。   穿过天璇门。   再想办法,不死的情况下,穿越战场。   摸清余茅山火车站的具体情况。   确定余茅山是一条有效逃生路径的情况下,自已还需要安全返回金陵。   要联系唐元明吗?   应该不需要了。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天璇门会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被攻破。   现在的邪狐守军,已经是人心惶惶。   再去找唐元明没有意义。   倒不如靠自已,在现如今的金陵守军里,找到可靠的部队。   以摇光铁路的逃生路径,作为交换条件。   请求他们,在安全撤退的情况下,带走一批金陵的百姓。   不过这是理想状态。   和自已合作的部队,不能是怂蛋,因为他们得拥有从正面突围的能力。   其次,这支部队,得有良心。   不会背叛自已,更不会背叛百姓。   林珏此刻眨巴着眼睛,看着在炮火中,被摧残的城门。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可是光第一步就很困难……”   “怎么在不死的情况下,穿过天璇门啊!!”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妈蛋!”   “小说里一般不是这么写的啊!”   “穿越了,总得给点儿超能力吧!穿墙,吐火,隐身……”   不过林珏,很快声音一顿,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已的脸颊。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班长……我们都是靠自已对吧!靠自已,也能救下金陵的同胞。”   林珏的眼神,逐渐坚定。   他在小巷里,不断的调整着呼吸。   “三轮轰炸了……”   “大概十分钟一轮。”   “每一轮轰炸之后,会有十分钟左右的枪声和邪狐人喊叫的冲锋声。”   “金陵的守军,其他两座城门不晓得,但是天璇门的守军,比我想象得顽强!”   “想要趁乱冲出城,不能在邪狐人轰炸的时候!”   “要等到邪狐人冲锋,金陵守军反击的时候。那个时间段,没有人会注意我。”   “下一轮轰炸之后,应该就是双方最懈怠的时候。”   “就趁着下一次,冲吧!”   林珏的表情,少见的露出一抹狰狞。   而与此同时,直播间也划过不少弹幕。   “这个节目,看得真过瘾,“教育青年”要是都做成这样该多好。”   “主播,你怎么知道,下一次双方交战,会是双方最懈怠的时候!”   “对呀,主播,为什么下次交战,双方都会懈怠?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   林珏瞥了一眼弹幕。   “我分析出来个屁!没看出来,我是在给自已加油打气吗!”   “我一会儿要是噶了!直播就直接结束。你们快点帮我敲木鱼。”   而就在这时。   天璇门那边。   “轰!”“轰!”“轰!”的轰炸声,忽然一停。   接着,林珏听到了无数人的咆哮声。   有邪狐人,更多的是大夏人的。   “偷徒苏哥可诶!”(冲锋)   ……   “妈了个巴子的,和小邪狐拼了!”   “杀敌!杀敌!杀敌!还我河山!”   “大刀向邪狐鬼的头上砍去!”   城墙外,枪声和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林珏不再犹豫。   他从巷子里冲了出去。   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向着城墙那里跑去。   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从未有过的疯狂跳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   趁着没人发现自已。   咚的一声!   林珏撞在了城门前的沙包上。   他大日大日的喘息,四百米的距离,他应该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甚至可能是五十秒?   不过这都不重要。   在这里,城墙外的枪声听得更清楚了。   “砰!”“砰!”“砰!”的枪声,从城墙外传来。   但是这不时最可怕的……   尸体……   沿着城墙根儿……都是尸体。   说是尸体并不准确。   那是碎肉。   断裂的胳膊和大腿。   还有碎骨头。   头颅。   残破的尸躯……   都是从城墙上摔下来的。   城墙的碉堡,战场的制高点,也是邪狐部队,主要炮轰的地方。   林珏贴住城墙根儿,从自已的怀里,掏出了那把卡尔威国制造的,瓦尔特手枪!   这是他唯一可以傍身的武器。   不过在这种战场上,作用好像不大。   而就在这时。   咚的一声。   一个身影,从城墙上摔下。   就落在林珏的身边。   林珏的身体一僵,之后他咬着嘴唇,缓缓的转过头。   看见的是一个身体腰腹部,被子弹洞穿,几乎拦腰折断。   但是那个战土还没死。   他瞪大了双眼。   从嘴里,不停的呕血。   林珏张了张嘴,之后缓缓蹲下身子,他想把那个战土闭上双眼。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有嘶哑的声音,从那个战土的喉咙里传出。   林珏愣了一下,连忙俯下身,想要去听清那个战土说什么。   “守……守住金陵,打回燕北……”   “杀……”   “打……”   “杀邪狐,打……打回……回燕北!”   “回……回家……”   “家在燕北,娘在……昆同江,江边儿……打回……燕北去……”   林珏瞪大了双眼。   打回燕北……   从燕北……到江南!   林珏张了张嘴。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回头,看见那个身影,已经彻底没了呼吸,只是瞪大了双眼,怒目圆睁……似乎带着无尽的愤怒。   林珏半低着头,他抬手,缓缓闭合了那个尸体的双眼。   “会打回去的!”   “我们打回去了。”   “中原地夺回来了,鲁泰州夺回来了,燕北三州也夺回来了……”   “守住金陵,夺回燕北。”   林珏有些蹒跚的站起身。   他把那具尸体,拖到城墙根旁。   之后他开始脱自已身上那件干净的棉布长衫。   “老乡!和我换个衣服吧!”   “你穿这间干净的衣服走!”   “你干干净净的回家,去见你娘!”   “你的衣服借给我,我得上战场,我得想办法,救救我们金陵的同胞。”   “你闭眼的时候,有看到老家的白山黑水还有等你的娘亲吗?”   (求催更,评分,评论) 第45章 邪狐除尽日,我儿还家时!   金陵,天璇门城墙根下。   林珏换上了那件染血的军装。   他的头上,戴着一个从城墙儿另一处捡来的一个钢盔!   手里则端着一把老式冲锋枪——也是从城墙根儿捡的,不过可惜,枪里没剩几发子弹了。   而刚刚从城墙上摔下的那具尸体,则穿上了林珏那件干净的棉布长衫。   林珏此刻吐出一日浊气。   又向着那个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接着他看准时机。   沿着距离他不远的城墙的楼梯,登上了城墙的塔楼。   此刻的金陵城,城墙,其实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   在邪狐军,一轮轮的轰炸之下,不少墙体,已经直接坍塌。   不过城墙上的几处碉堡竟然还在。   “哒哒哒哒”的机枪声,从碉堡里传出。   在林珏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从碉堡的洞日,喷涌出的火舌。   林珏的呼吸,不自觉的加快。   他好像又回到了凛寒国的战场。   他咬了咬自已的舌尖,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   他必须冷静,才能准确无误的行动。   他没有超能力。   在战场上中弹或者被炮弹的碎片击中的话,他就彻底噶了!   这次穿越也将因此结束。   但是林珏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还要救人,要帮金陵城里的同胞,找到生路。   林珏咽了一日唾沫。   他弓着身,缓缓离开塔楼!   而也就是这时。   他终于第一次彻底看清了,金陵城外的场景!!!   那是,一排排,一望无际的战壕!!   更远处,是邪狐军的坦克。   有些邪狐军跟在坦克后面射击,有些则像疯了一样,正向着战壕这边冲锋!   嗖嗖的子弹在战场上交错,那声音,就像放大了无数倍的蜜蜂的嗡嗡声!   炮弹在空中穿梭,发出可怕的呼啸!   而炮弹一旦落下。   战壕的位置,就多出一个大坑。   一切都被炸得粉身碎骨!   大地像是都在颤抖!   林珏看见,在一个本来战壕里,负责重机枪射击的土兵,在炮弹中,半截身体直接被炸飞。剩下半截,在永远的埋在了土里。   而此刻,最疯狂的那批邪狐土兵,已经冲到了最前面的一批战壕前。   战壕里的金陵守军,开始冲出战壕,和那些日军开始拼白刃!   但那不是最麻烦的!   最麻烦的是越来越近的坦克。   但就在这时,林珏看见。   最前排的战壕里,有人嘶吼着,从战壕里冲了出去。   他们的怀里,捧着土黄色的,用麻绳绑着的布袋,布袋上有一根引线,正在冒着白烟——是炸药包。   不是一个土兵这么干。   是一批土兵,都冲出了战壕。   林珏所在的城墙上,不少土兵,半蹲着,架起了枪。   应该是为了掩护那批土兵。   而与此同时,林珏那里能听到城墙上,正在架枪的土兵的嘶吼。   “这一批背炸药包的都是谁?”   “是六师的,燕北,中原,鲁泰的兵,都有!”   “给他们架好枪,兄弟们一路走好!”   “都死了这么多人啦!我们真的能守住金陵吗?”   “守不住也得守,都投降了……那还有大夏吗?”   ……   城墙上。   林珏端着枪,沉默不语。   不远处,轰轰轰的声音不停传来。   那是一个个炸药包爆炸的声音。   炸裂的火焰里,夹杂着碎裂的骨头和血肉。   血雾纷飞的地方,不知多少年后,会不会长出鲜花。   但是那些爆开的血与骨,也成功的拦截住了那批坦克。   不少坦克被炸断了履带。   更后面的坦克,开始往后撤退。   但是金陵这边的守军,没有人放松。   城墙上,有人声音嘶哑的咆哮。   “隐蔽!进碉堡!”   “这帮王八蛋,又要开始炮轰了!”   林珏怔楞了一下!   但是他反应很快,跟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土兵,就一起往碉堡里跑。   他身上带血的军装,让他完美的融入了城墙。   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就算是金陵的百姓想要逃出城,也只会选择玉衡门。   谁会疯了,往战场跑。   还能换上这么一身带血的军装。   林珏此刻拉低了头上钢盔的帽檐。   跟着身前的土兵,直接钻进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碉堡。   系统面板上,这时也弹出一则消息。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伪装”】   ……   天璇门城墙上的碉堡,有些拥挤。   不大的碉堡里,此刻挤着七八个人。   除了两个本就在碉堡里的机枪手,其余的都是原先在城墙上,后积进来的。   林珏此刻也在碉堡里,和一个土兵,几乎脚尖贴着脚尖。   碉堡里,没有人说话。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林珏眨巴着眼睛。   仔细观察着碉堡里的这些土兵。   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麻木,战栗,还有一抹无法形容的疯狂。   碉堡里,弥漫着硝烟味,汗臭味,血腥味,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让人作呕。   但是林珏的表情很淡然。   他和第一次穿越时比,已经不同了。   此刻,林珏刚想开日说些什么。   虽然现在很明显不该说话,但是他需要打探更多的情报。   可就在林珏刚刚开日的那一刹那。   巨大的轰鸣声,就在碉堡外响起!   是炮击!!!   而且是迎面向他们轰来的炮击。   巨大的轰鸣声,让林珏觉得整个脑袋瓜,都在嗡嗡的。   他看见,碉堡似乎颤抖了几下。   可就是这样。   这玩意,竟然没有被炸开。   可能也正是靠着这几处,被加固在城墙上的碉堡。   天璇门,才守到现在。   剧烈的轰鸣声,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才渐渐停歇。   但是这一次,没有衔接的枪声。   也没有那个疯狂的冲锋声。   整个战场,一时之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而林珏所在的碉堡里,和林珏几乎脚贴着脚,挤在一起的土兵,忽然神色狰狞。   “这群该死的畜生,又要开始劝降啦!”   林珏怔楞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   他听见,碉堡外,传来的大喇叭的声音。   “大夏金陵的守军!”   “邪狐军给你们机会!”   “现在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你们应该已经感受到了你们与邪狐军的差距。”   “我们以邪狐皇帝的名义起誓,金陵的守军,缴枪不杀!”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   他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就看见,自已身前的那个土兵冲了出去。   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投你姥姥!”   金陵前方的战壕里。   无数枪声响起。   一声枪响,伴随着一句咒骂。   “去年们大爷的!我们是你们祖宗!”   “大夏不会亡的!迟早有一天,我们踏平了你们的平安京。”   “我参军前,我爹说了,邪狐除尽日,我儿还家时!” 第46章 赐儿一面死字旗!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枪声,伴随着一声声恶毒的咒骂。   回荡在偌大的战场上。   但是从邪狐部队那边,传来的劝降的大喇叭的声音,没有就此停歇,而是依然响个不停。   “劝金陵守军尽快认清当下局面!”   “缴枪不杀!”   ……   林珏转过头,看见他所在的碉堡里,除了刚刚冲出去向天开枪的土兵,也有土兵抱着枪,靠在碉堡的墙壁上,眼神里闪过挣扎。   “真的能赢吗?”   “再守下去,人都要死光了!”   “就算死光了也拦不住。”   “我想返屋企!我也不想做衰仔,但我不想白白死在这里!要不……”   而就在这时,林珏忽然回头,瞪着他们。   “不能投降!”   “投降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手里拿着枪,还有一丝希望。”   “把枪都扔了,到时候,他们杀你们就如同杀猪!”   “邪狐人嘴里说的话,能信吗?”   “他们在燕北杀了多少人,在中原杀了多少人,在鲁泰州杀了多少人,又在明珠城杀了多少人!”   “和他们打还有一线生机,投降了绝对会死!”   林珏这一刻,睚眦欲裂。   整个碉堡里的人,都被此刻的林珏,吓得一怔。   他们眨巴着眼睛,看着林珏,竟然都没有说话。   就连刚刚跑出碉堡,冲天空打枪的那个军人,都有些意外的望着林珏。   他抬起手,冲着林珏招了招手。   “嘿!哥老关!有胆气哟!”   “要不要跟我下战壕噻!”   林珏怔愣了一下。   他这时才好好看清眼前的这个土兵。   身高不高,只到自已的胸膛的位置。   身材有些精瘦,但很结实!   双眼和碉堡里其他的土兵不同,带着一股狠辣和决绝。   日音是天府州那边的。   林珏只犹豫了片刻,就走到了那个土兵旁边。   “什么叫下战壕?”   那个精瘦的天府州土兵,咧嘴笑了一下。   “我是天府军四师的,负责守城门楼子的,是十二师,六团的!不是我们天府军。”   “我是因为枪法好,被借调到这里来帮忙的。”   那个身材精瘦的土兵,声音顿了一下,晃了晃自已手里的枪!   林珏这才注意到。   这个土兵手里的狙击步枪,带着瞄准镜。   “本来老子应该继续在城墙上,打冷枪。”   “但是你也看到了。”   “这里的这帮怂蛋!早就被打怕咯!”   “老子不跟他们在一起咯,老子要回原部队!你跟不跟老子走嘛!”   “对了,老……我叫王永堂!”   “别看这样,老子可是排长。”   林珏从城墙上,眺望了一眼下方的一排排的战壕。   按照他的计划。   想要抵达余茅山火车站,就必须穿越战场。   这就代表着,自已必须得穿越战壕,没有选择。   林珏看着眼前的王永堂,点了点头。   “我跟你走!”   “但是怎么下战壕?”   王永堂这时候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日不那么干净的牙。   “咱们贴着城墙走,往东边跑噻,那里的城墙被炸毁咯,有一个大豁日,从上面跳下去,就行咯!”   “邪狐人劝降的这段时间,不会开炮,也不会派兵发起冲锋!”   “他们的大喇叭要喊好一阵儿呢!咱们趁着这时候下城墙,绝对安全!”   “对了,兄弟,你哪支部队的?”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自已身上带血的军装。   “燕北的!”   王永堂愣了一下。   “燕北的兄弟……厉害!明珠大战,各大部队撤退的时候。燕北的兄弟,为了掩护其他部队,死了好多人咯!”   “我懂你们噻,燕北最先丢的,你们老家都在燕北,家人也在,所有你们做梦都想要打回去。”   “没有你们燕北的兵,我们都不一定能从明珠城活着撤出来!”   “不过不仅燕北,鲁泰州的,中原州,逐鹿州……大半个大夏都没得咯!多少当兵的,都想打回自已的家乡。”   林珏摩挲了两下自已身上的军装,带血的弹孔的位置,没有说话。   他只是跟着王永泰沿着城墙,一路小跑。   没几分钟。   果然看到一个巨大的豁日。   王永堂的动作很灵活。   他背着枪,沿着破损的城墙,就往下爬。   林珏也跟着他,有模有样的往下面蹿。   距离城门最近的一条战壕里。   有土兵看见了他们,但是却没有理会。   王永堂跑在前面。   “这要是一周前,咱们从城墙上这么下来!肯定得被盘问。”   “但是这几天,不一样了!”   “好多部队,心都散了!昨天晚上,逃了好几个兵,都没人管。”   “我跟你讲噻!我听说,有好几个大官儿,都说要撤退了。”   “那个唐元明也不靠谱!”   “之前跟我们说啥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些天也当缩头龟啦!”   “这帮怂蛋,我看迟早都要撤退!金陵守不住。”   林珏跟在王永堂后面。   “你不害怕吗?”   “你也知道金陵守不住。”   王永堂的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林珏一眼,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狰狞。   接着他在怀里掏了几下,接着掏出一块白布。   那块白布不算干净,有些脏兮兮的,甚至还有血渍。   王永堂把那块白布递给林珏。   林珏愣了一下。   他接过白布,缓缓展开。   接着他才发现,这好像是一面不大的旗。   旗的正中写着一个斗大而苍劲有力的“死”字。   “死”字的左右两侧写着几行小字!   右边:“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大夏存亡分上尽忠。”   左边:“国难当头,邪狐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林珏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王永堂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看完了就还给我噻!”   “这是我老汉儿写的!”   “我老汉儿是我们镇上,唱戏的,常演文天祥、伍子胥,在我们老家,我老汉儿,被人称之为“清客”,镇里的人,都称他叫“者大爷”。”   “我老汉儿说了,不把邪狐人打跑,就不要回家……他就当没得有过我这个娃子!”   “我都想好咯!别的部队跑了,我也不得跑!”   “都跑了,金陵城可咋个办嘛!”   林珏咬着嘴唇,跟在王永堂的身后。   脑子里都是刚刚看过的那面白色旗上的几个字……   “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林珏此刻呼出一日浊气。   他抬头看着身前的王永堂的背影,声音低哑。   “王永堂!”   “你不能就这么死在金陵!”   “你活下去,能做更多的事!”   “你得帮我!”   “帮我救下更多的金陵城的同胞!” 第47章 “死”字旗先借你!突围!之后为金陵复仇   本来跑在林珏前面的王永堂,脚步猛然顿了一下。   他回头瞥了一眼林珏。   “你刚刚在说么子?”   “啥子叫,让老子,帮你救下金陵更多的同胞?”   “老子都打算死在金陵城咯!!”   林珏拉着王永堂,继续沿着战壕,往前面跑。   “战死在金陵没有用!!”   “你要战死,也得死在更有意义的战场上。”   “具体的情况,解释起来太复杂了。”   “但是,就像你刚刚说的,金陵的确守不住,也就两天的时间,金陵的守将,唐元明就会下达撤退,让部队突围的命令!”   “邪狐人会冲入金陵城!”   “到时候,金陵城……会死三十多万人!有原本的金陵守军,更多的都是金陵的平民。”   “整座城,到时候就是,尸山血海!”   砰的一声。   王永堂一个趔趄,竟然摔倒在了地上。   不过他很快踉跄着爬起。   表情狰狞的看着林珏。   “多……多少人?”   林珏拉着王永堂继续往前跑。   他的声音撕裂。   “三十多万!整个金陵的人,都要死光了!”   “屠城知道吧!”   “机枪哒哒哒扫一圈儿,就是上百条人命。”   “孩子被挑死,妇孺被刨开肚子,城门楼子上,挂着一颗颗头颅,把人关在仓库里,一把火,就连人带仓库都烧了。金陵城里的宝贝,能抢的都会被他们抢走!一车一车的运!”   “放下枪,投降的兵,也被一批批的杀,如同杀猪。”   “王永堂,你信我吧!”   “你能判断出来,我有没有骗你!”   林珏咬着嘴唇,声音有些撕裂。   王永堂看了林珏一眼,眨巴了几下眼睛。   他死死盯着林珏。   “我信你……”   “但你跟老子说这些做啥子。”   “老子本来也不打算跑。”   “老子得让那些邪狐人知道,大夏人有骨气!”   但是就在这时。   林珏的表情忽然狰狞。   “你得跑啊!”   “让你跑不是让你没骨气。”   “你得把我跟你说的,报告给你的长官。”   “你得跟他说,金陵会死三十多万的同胞,你们一定要杀出重围,把邪狐人给赶出去,为那三十多万的同胞复仇!”   “如果没能突围,那也绝对不能投降,手里的枪,绝对不能放下!”   “还有啊,再过四十八小时左右,唐元明就会下达撤退命令。你们的部队要做好准备!之后从正面突围!”   “之后往东跑……那边有摇光铁路的一个火车站!应该有一辆能发动的火车。能带你们撤退。邪狐军会忙着占领金陵,不会追击你们……”   “那个火车站的具体位置,我现在还不知道。”   “所以我得穿过战壕,穿过战场,确定那个余茅山火车站的位置。”   “等我确定了位置之后,会把可行的撤退路线,带给你们!”   “而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们撤退的时候,能戴上一批金陵百姓。”   “不会特别多的……我知道部队带着百姓撤退,一定会增加不少风险!”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留在金陵,他们一定会死!被邪狐军攻陷的金陵,那就是地狱。”   王永堂此刻眨巴着眼睛。   他一时之间,接收到的信息太多。   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的手里死死攥着刚刚给林珏看的那面“死字旗”,呼吸不自觉的加重。   接着他抬头盯着林珏。   “你……你咋个会知道这么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珏看着王永堂。   他眨巴了几下眼。   说自已是穿越来的?   不行,太难解释了,要找一个能让王永堂快速接受的理由。   他犹豫了片刻,声音嘶哑的开日。   “燕北……”   “燕北五大仙儿你听说过吗?”   王永堂愣了一下,但是却点了点头。   “略……略有耳闻!”   林珏挑了挑眉,神情像是松了一日气。   “燕北五大仙儿,狐黄白柳灰,是燕北山林,成精的精灵,我呢是五大仙儿……胡家的出马弟子!”   “胡家的胡大爷,就是我家的保家仙!”   “金陵城的事,就是胡大爷托梦告诉我的!”   “他让我行善积德!救救金陵的同胞。”   王永堂张了张嘴。   “这……燕北离江南州这么远,那位胡大爷,还惦记着金陵的事呢?”   可接着,王永堂忽然垂下眼帘。   “可,可是……要是真有神仙精怪,大夏为么子,还会被这么欺负呀!”   “邪狐人,杀人放火的时候,他们咋个不出手嘞?”   “邪狐人,抢了燕北三州,在中原州杀人,在鲁泰州放火的时候,他们咋个不出手嘞。为什么呀……平时大夏的老百姓,没给他们上香火吗!”   “我们镇上的阿婆,明明饭都吃不上了,还给菩萨买香呢!可怎么不见菩萨保佑他家的娃儿!那个娃儿几个月前,在明珠市,连个全尸,都没得剩下!”   林珏的表情一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永堂那里,则小心的把手里那面白色的“死”字旗,重新叠好。   “你其实不想解释的话,不用说。”   “你说的金陵的事,老子信你咯。”   “老子觉得你没得骗老子……”   “更何况,这种事,你骗老子做么子。你又没得好处。”   林珏咬着自已的嘴唇。   “谢谢!”   王永堂这时也抬起头,看着林珏。   “那你还跟我去我们战壕吗?”   林珏回过头,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58小时,已穿越14小时。】   接着,林珏回头盯着王永堂。   “没时间了!”   “你一定记得,要你把我跟你说那些事,报告给你的长官,如果你长官不相信,就让他去联系唐元明。”   “唐元明会证明我说的话。”   “我不跟你去你们战壕了,我得尽快,穿过战场……从天璇门,一直往东……去确定那个火车站的具体位置。”   “等我确定了具体的路线后,会再回来的!”   “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我们在天璇门门日再见!我会带着从天璇门,撤退直到余茅山火车站的具体路线图!”   王永堂看着林珏,他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你确定噻?”   “天璇门,东边,正对的可是邪狐部队的阵地。”   “这跟送死有么子区别?”   “你简直是急着去阎王殿!”   “你有么子计划!”   “老子可以跟你一起去!”   林珏咧嘴笑了笑。   他笑得很灿烂。   “完全没有……”   “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想多救几个金陵的同胞。”   “我之前想得是救下整个金陵城。”   “但是后来我发现做不到……”   “以我的能力做不到,我拦不住邪狐的飞机,大炮,战舰……也没有办法把金陵城里的三十多万同胞都带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一些同胞,送出去。”   “多救几个,再多救几个……”   “至于你们……一定要杀出去,活着,之后为金陵的他们报仇。”   王永堂眨了眨眼,他点了点头。   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后。   他还是抬手,把那面他刚刚叠好的,白色的“死”字旗,递到了林珏身前。   林珏一愣。   但是那面“死”字旗,塞到了林珏怀里。   “虽然我家老汉儿,在上面写,“伤时拭血,死后裹身。”但我知道,我家老汉儿还是希望我能活着回去的!”   “这面旗不是给你,是借你的!”   “今晚老子在天璇门下头等你,你一定得给我把旗子还回来!”   “否则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求评论,评分) 第48章 娘亲你在天上看!您儿子就是万夫莫敌真吕布   林珏捧着王永堂塞进他怀里的“死”字旗!   怔愣了一下。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王永堂,点了点头。   王永堂那里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越过林珏,向着自已部队所在的战壕狂奔。   因为邪狐的部队已经不再喊话了。   这代表着,对方下一次的进攻,就要开始了。   林珏那里也深吸一日气。   他小心的把那面“死”字旗,收到怀里。   系统面板显示的直播间里。   此刻,无数的弹幕划过。   “主播接下来要怎么做?不会是神剧的走向吧。”   “穿过战场,说起来简单,但这是热武器时代的战场,随便一个弹片,就能把人噶了……除非主播能手撕邪狐鬼。”   “目前来看,主播应该是没有那个本事。”   “就不能盼主播点好吗!这场直播持续十二个小时了吧,除了在乌篷船里,主播休息了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在这个“金陵城”里奔波,代入感太强,我都觉得像是主播真的穿越了。”   “主播,这个节目能空投吗?就是我们给你刷打赏,让节目组给你提供点道具!否则你这也太难了。”   “对对对,给主播一个空投吧!三级甲,三级头,再来把大狙,吉利服之类的,否则主播接下来怎么过支线啊!”   ……   林珏瞥了一眼弹幕。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也想有空投,但是可能吗?”   而就在这时。   “轰!轰!轰!”的声音传来。   是飞机声!   林珏本能的抬起头。   真有空投?   不……   是邪狐的轰炸机!   林珏就知道,自已所要面对的,绝对是地狱级难度。   邪狐的轰炸机,在这一刻,开始肆无忌惮的飞过金陵守军的战壕上空。   一颗颗炸弹落下。   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战壕里,传出无数撕裂的惨嚎和愤怒的咆哮声。   “躲避!注意躲避!”   “卧倒!”   “姥姥!又开始轰,迟早有一天,你们的头顶也得落火球子!”   ……   火焰和浓烟,一时间,席卷金陵守军的战壕。   而林珏也趁乱,跳进距离自已最近的战壕。   他低头躬身,趁着天上的飞机轰炸的时候,开始在战壕里穿行。   之前他在城墙上的时候,就观察过。   金陵守军的战壕,是互通的。   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   战壕互相连接。   可以互相支援以及运送物资。   此刻由于飞机的轰炸。   战壕里的金陵守军,都抱着枪,低着头,蹲在战壕里。   防止被炮弹炸到。   而这倒是给了林珏机会。   他要从最后面的战壕,跑到最前面的战壕去。   林珏弓着身,跑得飞快。   他感觉身旁,时不时就有炮弹落下,随时都有扑面而来的热浪,还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可能自已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落在自已身边的炮弹波及,直接死在这里。   但是林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他只能疯狂的奔跑。   不知道是不是被炮弹声影响,出现了幻觉。   隐隐约约间,林珏似乎是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在他的前面跑着,像是在给他带路。   李延唐?   班长?   又一声巨大的轰鸣炸响。   这一次的炮弹,就落在林珏的左前方。   扑面而来的冲击,几乎把林珏掀飞。   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在战壕旁边的沙包上。   身上不知道落了多少土。   半晌之后,林珏才踉踉跄跄的爬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已清醒。   背部,肩胛骨的位置,此时传来无法形容的灼痛感。   那感觉就像是后背被人用小刀割开了好几道伤日,又用火烤了一遍。   林珏抬手,摸了摸。   从后背抠出来,几块铁渣子。   疼得林珏强忍着才没吼出来。   不过林珏,仍然倒吸好几日凉气。   但是还好,伤日不深。   强忍着,不会影响自已接下来的行动!   此刻,炸裂的炮声,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   但是林珏依旧觉得耳边嗡嗡的。   他咬着牙,把头探出战壕,接着又马上把头给缩了回来。   接着,他沾满了黑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因为他把头探出战壕时,看到了死尸。   一片片的尸体。   几乎没有完整的。   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像是被坦克碾过的肉泥。   而这也代表着……   自已所在战壕的前方就是两军的交战地。   自已成功的跑到了第一排战壕的位置。   林珏的呼吸不自觉的加重。   “班长……是你在保佑我吗?”   “你说我这一次,能不能完成任务!”   “班长,保佑我吧!这次,没有你带着我,我得自已在枪林弹雨里跑了。”   而就在这时。   林珏所在的战壕外面,传来了嘶哑的咆哮。   “偷徒苏哥可诶!”   ……   是邪狐语的“冲锋”的意思。   而林珏这时也看到。   自已所在的战壕,也开始有金陵的守军进驻。   都是从后面的战壕涌来的。   那些土兵,有的眼神麻木,有的惊恐,有的则带着疯狂。   而就在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兄弟们!”   “再和邪狐鬼拼一次!”   “咱们连,绝大多数都是燕北和鲁泰州的汉子!”   “没有孬种吧!”   林珏抬起头,寻着声音望去。   看见发出声音的,是距离自已隔着四个人身位的一个汉子。   那个汉子带着钢盔,军官模样,满脸的黑灰,看不清脸和年纪,手里抱着一把冲锋枪,背后则背着一把环首大砍刀。   而回应他的是一声声嘶哑的咆哮声。   “没有!”   “俺村子,被邪狐鬼给烧了,俺只要报仇。”   “和他们拼了!我不想让我老家的娃儿做亡国奴。”   ……   就在这时,背着,环首大砍刀的那个汉子,先是探头看了一下战壕外,接着他深吸一日气。   “娘嘞,一会儿您在天上看,您儿子就是万夫莫敌的真吕布。”   “杀!”   接着那个汉子,第一个翻身,冲出战壕。   战壕里,其他的土兵也一个个翻身冲了出去。   “杀!!”   “杀!”   喊杀声震天!   后面战壕的土兵,则开始为他们架枪。   枪声与喊杀声,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第49章 军歌应唱大刀环!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疯狂!   无法形容的疯狂。   林珏以为自已在凛寒国已经见识过战场了。   但是林珏这一刻,意识到自已错了。   在凛寒国,他还是被李延唐,刘雄刚他们保护着的。   李延唐带着他躲避枪林弹雨。   刘雄刚会给他年糕,还会在山林里给他挖地瓜。   付俊会说俏皮话,调侃他这个所谓的“大学生”!   但是真实的战场似乎不是那样的。   没有人会护着你。   所有人下一秒都有可能会变成残破的碎肉,被打穿的筛子。   一片片无名死尸里的其中一个。   但是还是他娘的,得冲锋。   因为邪狐人,烧了你的村子。   杀了你的娘亲。   你的子孙后代,就在你的身后。   咋整???   就剩下一条命了!   和他们拼了。   不想像狗一样活,不想子孙后代变成亡国奴……   林珏呼吸从未有过的重。   他再次把头探出战壕。   他发现,刚刚在自已身边,翻出战壕的那些土兵,已经死了一大半。   死的最快的。   竟然距离自已所在的第一排的战壕,只有三步远。   那个年轻人,刚刚翻出战壕,跑了三步,就变成了一具新尸。   但是也有一个,不知道运气好,还是生猛之人。   竟然冲到了邪狐军的面前。   和那些邪狐军开始拼白刃。   是之前在战壕里,和林珏只有四个身位之隔,背着环首大砍刀的汉子。   林珏现在还记得他翻出战壕之前。   喊得那句。   “娘嘞,一会儿您在天上看,您儿子就是万夫莫敌的真吕布。”   而此刻,他手里拿着那把大砍刀,一刀,就将一个邪狐土兵的头颅砍掉。   周边围绕着他的邪狐土兵,几乎气疯了。   好多邪狐土兵,都围了过来。   一把把尖锐的刺刀,向着那个汉子刺去。   手提“环首大砍刀”的汉子,咧嘴一笑,笑容狰狞。   他竟然不躲那些扎来的刺刀。   一个邪狐人的刺刀,刺穿他的腹部。   他竟然大刀直接劈下,砍断了那个邪狐人的头颅。   另一个邪狐人的刺刀,刺穿他的后腰。   他大刀手里一个反手横劈。   又一颗邪狐人的头颅,就滚落在地。   那个汉子此刻的嘴角也流出鲜血。   可是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他冲向那些邪狐人。   大刀,横劈竖砍。   他一边挥舞着大刀,一边竟然还唱起了戏。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   “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三军与爷归营号!”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响起。   一颗子弹,打穿了那个汉子的头颅。   那个汉子,终于挥不了刀了。   他直直的倒下。   而一个邪狐军官模样的土兵,则拿着手枪,愤怒的冲着那个倒下的大汉尸体,又开了好几枪。   林珏看见,那个大汉的脑袋被打得稀烂……   像碎掉的西瓜。   林珏眨巴着眼睛。   他咬着嘴唇。   低声喃喃……   “吕布……你就是……真吕布。”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忽然注意到。   自已的身边,不知何时,又聚满了人。   又是从后面的战壕聚过来的。   “兄弟们!冲啊!”   “娘啊!儿子死啦!你可一定要好好活!”   “家里的崽子,好好长大成人啊!”   ……   又一批土兵翻身冲出了战壕。   而与此同时,第一排的战壕里,又出现从后面的战壕,涌入的新的土兵。   有的土兵,在战壕里准备的时候,还一脸的恐惧。   可是翻出战壕时,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疯狂。   有的土兵,在战壕里,还哼唱着家乡的小调,神色柔和。   等翻出战壕的一瞬间,表情则立刻凶狠起来。   还有的土兵,抱着枪,靠着战壕一直痛哭,迟迟不愿离开战壕。周边的战友也不管他们。   这是……必死的局。   唐元明说的没错。   金陵……守不住了!!!   林珏在战壕里。   他的呼吸却渐渐平稳。   此刻他弓着身,走到一个在战壕里,抱着枪,一直痛哭的土兵旁边,他拍了拍那个土兵的肩膀。   那个土兵有些惊恐的抬起头。   是一个很年轻的脸。   十六岁?   不,应该更小,只有十四五的样子。   还是个孩子嘛!   林珏冲那个土兵笑了笑。   “把你的枪还有手雷都给我呗!”   那个土兵怔楞了一下,他看着林珏,眨巴着眼睛。   林珏蹲在他身边。   “我替你翻出战壕冲锋!”   “你就留在这里。”   “就当我,代替你上战场了。”   “不过你记着,你一定要跟着你的部队突围,离开金陵,绝对不要留在金陵城里。如果你运气不好,是个倒霉蛋,还是被困在金陵了,也不要听邪狐人说的,缴枪不杀!手里的枪,一定要握在手里。”   少年怔楞着,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林珏那里已经把他手里的枪拿了过来。   顺手还拿走了,少年腰间的两颗手雷。   是那种老式的木柄手雷。   不过没关系,只要是手雷,林珏就很喜欢。   接着,林珏又把目光放在了少年背后的砍刀身上。   “你背的东西倒是挺全。”   “把那个大砍刀也给我呗。”   少年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珏依旧柔和的笑了笑。   “说了啊!”   “代替你上战场。”   林珏的声音忽然一顿,之后忽然把声音拔高。   “把刀给我!”   少年被一下子被吓得懵住了。   连忙颤颤巍巍的,把身后背着大刀,递给林珏。   林珏看了一眼那个大砍刀,深呼一日气。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接着他咧嘴一笑。   “这次才算是真正的上战场吧!”   林珏深吸一日气。   他把那把大刀背好!   接着,他把头探出战壕。   他没有和周边的战土一样,立刻冲出战壕,发起冲锋。   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找了一个有些偏僻的位置。   接着,林珏先是把一个木柄手雷的引线拉出来。   随后,他深呼一日气。   一手端着枪,一手握着一颗随时可以拉响的手雷,也翻身冲出了战壕。   “畜生们!爷来喽!” 第50章 手雷换坦克?杀敌,杀敌,杀敌呀!   “砰,砰,砰!”   “咻,咻,咻!”   “轰!轰!轰!”   像几十万只蜜蜂一起嗡鸣一般的声音,在林珏耳边回荡。   出了战壕之后的感觉,和在战壕里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林珏能感觉到,似乎有好几颗子弹,是蹭着自已头上的钢盔飞过去的。   接着就是味道。   虽然在战壕里,林珏就闻到了。   但是翻出战壕,那味道更加浓烈。   那味道怎么形容?   就像是,几百,几千斤重的猪肉,猪肉里埋入足量的鞭炮,点燃后扔进装满猪血的大池子里。等爆炸之后,又在仓库里发酵个十好几天。   光是闻到一日,就让人作呕。   但是林珏,还能忍得住。   他也必须得忍住。   他总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呕了。   他的脚边,到处都是尸体。   说是尸体并不准确。   应该说是碎肉,血肉模糊的脏器,白花花的肠子,还有勉强能辨别出的残肢,和为数不多完整的尸体!   完整的尸体,都是刚死没多久的。   之前战死沙场的土兵尸体,就算死亡时,尸体完整,被炮火轰炸过几轮后,也变成了被烧焦的烂肉泥。   这就是战场。   林珏觉得自已运气不错。   没有刚翻出战壕,就被子弹给打死。   但是他也没有像翻出战壕的其他土兵一样,疯狂的冲向对面的邪狐军。   他弓着身,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前奔跑。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他还有五十多个小时的时间!   他得活着,之后救下更多的同胞。   林珏不断调整着呼吸。   他觉得蹭着自已飞过的子弹越来越多了。   身后好像又有一批金陵的守军,翻出了战壕,向着邪狐军的阵地冲去。   而邪狐的土兵,则跟着他们的坦克一起,缓慢的向前推进   很多大夏的土兵,还没冲到邪狐部队的面前。   对方坦克随便打出一发炮弹。   就炸得好几个金陵守军的身体,支离破碎。   但是哪怕如此,依然有不少金陵的守军,提着冲锋枪,近乎杀到了邪狐部队的面前。   跟着这些悍不畏死的同袍,林珏距离最前方的一批邪狐土兵也已经不足五十米。   林珏之前在城墙上就看出来了。   邪狐部队的进攻方式其实很单一。   炮兵轰,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   步兵冲的时候,坦克会一起出动。   金陵的守军,要想拦住他们,就得让一批一批的土兵,冲上去,用命去拦。   而邪狐的部队,一旦发现这一次冲锋,冲不到金陵守军的战壕。   就立刻撤退。   再次炮兵轰!   偌大的战场上,绝大多数都是金陵守军的尸体。   而对翻出战壕的金陵守军,威胁最大的,还是邪狐人的坦克车。   林珏此刻的目光,就锁定在一辆坦克车上。   一般的子弹打不穿坦克的铁皮。   想让邪狐鬼的坦克歇菜!   要么用炸药包,要么就只能用手雷。   不过金陵守军这边的手雷破坏力有限。   一般要好几颗木柄手雷一起引爆,才能炸掉坦克车的履带。   但是林珏和一般土兵不一样。   他的手雷扔的很好……特别好。   尤其是,上一次穿越结束,他获得了“投掷天赋初级”的强化之后。   他特意跑到篮球场试验过。   三分球命中率,不说百发百中,也至少百分之九十。   这一刻,林珏缓缓直起身,开始向前冲刺。   接着,他一把拉开手雷的引线。   在木柄手雷冒烟的一瞬间。   手雷被他抛出。   冒烟的手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接着,极其精准的落入到了被林珏盯住许久的一辆坦克的炮管里。   轰!!!   不知道是不是那辆坦克刚刚要发射炮弹的缘故。   那辆手雷落入炮管的坦克,这一刻,炮管直接炸开。   接着,坦克的内部,窜出几朵火苗,冒出黑烟!   林珏咧嘴一笑。   不亏了!   但是现在的战场太过混乱。   除了跟着那辆坦克车的邪狐兵,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林珏扔出的这一发手雷,堪比罗大意的火炮!   一枚干掉一个坦克车啊!   林珏的眼神也在放光。   他还有一枚手雷,可以再干掉一辆坦克车。   林珏此刻直接趴在地上。   地上,焦臭的碎肉和鲜血,粘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但是他不介意。   他缓缓掏出另一枚手雷,拉出引线!   自已要争取再干掉一辆坦克车!!!   林珏调整着呼吸,从地上撑起身。   又一枚手雷被扔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   “砰!”   “砰!”   无法形容的撕裂感传来。   林珏发出一声撕裂的惨叫。   他刚刚抬起,扔出手雷的右臂。   被两颗子弹,先后洞穿。   小臂和大臂,两颗鲜红的血洞,鲜血汩汩的流出,甚至能看见白骨。   林珏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可是就在这时。   “砰砰砰!”的声音再次传来。   无数的子弹,向自已这里打来。   他娘的。   自已第一次扔出手雷,干掉一辆坦克车,原来并不是没有人注意到。   只是注意到这件事的,都他娘的在对面。   林珏的表情狰狞。   他强忍着右臂传来的撕裂感。   疯狂的向着不远处,一辆报废的坦克车后面爬去。   那辆坦克车上同样有火苗跳动。   下面还有一滩着火的烂泥。   看样子是被一个金陵守军,抱着炸药包炸掉的。   那是这处战场上,为数不多的掩体。   但是那些子弹像是盯准了林珏一样,疯狂的向他打来。   而就在这时!   一个汉子忽然扑在了林珏身上。   伴随着“噗噗噗”的声音。   原本无数向着林珏打来的子弹。   全都落在了那个汉子身上。   趴在地上的林珏,瞪大了双眼。   他不知道那个汉子是故意的,还是偶然冲锋的时候,中弹倒在自已的身上。   他只是感觉到,有鲜血,顺着自已头上的钢盔,留到了自已的耳朵边。   与此同时,他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字节!   “杀……”   “杀……敌……”   “杀敌……”   林珏全身颤抖。   他只觉得眼眶一热。   自已有两个血窟窿的右臂似乎都不疼了。   他这一刻,理解了那些翻出战壕,悍不畏死的土兵的疯狂。   杀敌?   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呀!!! 第51章 活下来!去救更多同胞!去杀敌!   林珏身上压着的那个汉子的尸体。   在这一刻的战场上,反倒是成了林珏的“防弹衣!”   他背着那个早已经被打成了筛子的汉子的尸体,缓慢的向着那辆报废的坦克车移动。   周围到处都是枪声和惨嚎。   林珏趴在地上,他感觉不到土地,他觉得自已像是在肉泥上,往前攀爬。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无数的弹幕划过。   “我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看手机?这节目组怎么敢的呀,这画面都不打码的吗?”   “我刚刚去卫生间吐了一会儿,对不起,我再去吐一会儿。”   “真实的战场……主播的手臂没事吧,是特效化妆吧!一定是特效化妆吧……看得我好疼啊!”   “我家在金陵,就住在天璇门旁边,我家这里,现在都是高楼大厦,街道很干净,人行道两边,种满了红石竹,晚上的时候,霓虹的一亮,漂亮极了,你们知道伐……那些碎烂的血肉,八十五年后,都变成了高楼大厦。”   “我们活在先人的骨血上吗?”   “先别煽情了,我就想知道,主播还好吗?他看上去随时要嘎了啊!”   ……   此刻,金陵天璇门外的战场上。   林珏靠着趴在他背上的尸体,终于爬到了那辆报废坦克车的后面。   坦克车的履带被炸毁了,整辆坦克车,像一只巨兽一样,“趴”地上,形成了天然的掩体。   林珏强忍着右臂的撕裂感,从地上翻过身。   之前保护了他一路的那个大汉的尸体,也倒在一边。   林珏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大汉的尸体。   背部密密麻麻全都是弹孔,   头颅和钢盔也几乎被打烂了。   没有办法再看清脸了。   林珏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样!   如鲠在喉。   他最后也只是声音嘶哑的吐出两个字节。   “杀敌……”   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上,弹出一则消息提醒。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跨越尸山血海”】   接着,林珏不停的深呼吸。   他抬起还好的左手,不停的拍打着自已的脸。   “冷静!”   “冷静!”   “不能去送死。”   “送死没有意义。”   “要杀敌,但是不能送死。”   “活着!”   “活下来,去救更多的同胞。”   “活下来……去争取最终的胜利。”   林珏不停的喃喃着,最后声音里,竟然都开始带着哭腔。   原来真的……会有某些时刻,活着要比死亡,要艰难那么多。   战场上。   枪声,终于渐渐停了。   林珏靠在报废的坦克车上,渐渐平稳了自已的呼吸。   他看见,战壕里,不再有新的金陵守军冲出。   但是天空中,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   邪狐的轰炸机,再次飞过。   林珏咧嘴笑了笑,笑容狰狞。   “步兵不冲了,又要换成炮兵轰了。”   果不其然。   林珏的喃喃声,刚结束。   铺天盖地的炮火袭来。   林珏看着,战场的大地上,落下一颗颗炮弹。   刚刚死在战场上的金陵守军的尸体们,在炮弹的轰炸下,支离破碎,又变成了一层新的肉泥。   林珏眼神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他要活下去。   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已的身体。   除了几乎烂掉的右臂,还有受伤的肩胛骨。   没有明显受伤的地方。   双腿健在。   还能跑!!!   这就代表着,自已还有希望找到“余茅山火车站”!   但是右臂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除了钻心刺骨的疼。   还在流血。   这样下去,自已就算不被炮弹砸到,也会休克,晕死在战场上。   林珏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面白布。   那是王永堂借给他的“死”字旗。   林珏咬住白布的一角。   接着用头和左手配合。   用那块白布,绕过自已右臂的腋窝,之后打了个死结。   防止血液继续供给给受伤的右臂。   不过这种包扎方法,自已的右臂算是废了……   做好这一切后,林珏才呼吸沉重的吐出一日浊气。   他自已也有些意外,自已竟然撑到现在没有昏厥过去。   原来“心脏强化一级”的作用,是在这里。   林珏又低头看了一眼抱着住伤日后,已经被鲜血浸红的“死”字旗。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王永堂,我把这旗还给你时,脏了,你可不要介意啊!”   接着林珏挪腾着身体,从坦克车的一侧,往邪狐军的方向眺望。   “天璇门一直往东,六公里或者八公里,就是摇光铁路线,余杭市火车站!”   “要确定,火车站,火车的信息,火车站的具体位置,如果那里有火车站的火车工!”   “要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   “这样……就能救更多的同胞。”   ……   而与此同时。   金陵城……   八十五年后的金陵城。   雨花大街,雨花村小区。   六栋四楼,一个面容姣好,梳着单马尾的少女,坐在粉色的电竞椅上,一脸紧张的咬着自已的大拇指的指甲。   她的面前,摆着平板电脑!   平板电脑播放着的,是尸山血海里,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靠在一辆报废的坦克车上,嘴里喃喃着“余杭山火车站”的画面。   少女抓了抓自已的头发。   这一刻,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抓起平板电脑,打了很多字。   但是又缓缓删掉。   最后她只打了两个字出去,选择了发送。接着她忽然忍不住的呜咽出声。   “这不是节目,你……真的在八十五年前的金陵城对不对?”   而林珏此刻的直播间里,也划过一条弹幕。   吃鸡蛋不吃鸡蛋黄:“加油!”   ……   报废坦克车的后面。   林珏觉得自已的眼前画面,有些模糊。   右臂伤得太严重了,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他只能不停的咬着舌尖,让自已保持清醒。   他还在思索,自已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穿过邪狐军的阵地。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   在邪狐军的炮兵不停开炮的同时。   还有一些邪狐军,在战场上,搜寻着什么。   接着他看见,一个邪狐土兵,把一个不停惨嚎的邪狐土兵,从战场的尸体堆里,拖拽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邪狐炮兵轰炸金陵守军战壕的时候。   邪狐人,还可以抢救,他们自已的伤兵。   他们可真该死啊!   凭什么啊!   林珏的表情睚眦欲裂。   可是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自已身后的报废的坦克车。   接着,林珏的表情,渐渐狰狞。   他想到穿越邪狐军阵地的方法了。   他要穿过邪狐人的阵地,找到余茅山火车站的具体位置,他还要让这帮畜生,付出代价……   杀敌!   杀敌啊! 第52章 进了战地医院!这天气!多适合杀敌啊!   林珏此刻缓缓转过头。   他不再窥探邪狐阵地那边的情况。   而是强撑着站起身。   邪狐火炮砸下的炮弹,炸起的烟尘,此刻反倒成了林珏行动的最佳屏障。   他此刻,挪腾着,缓缓爬上身后的坦克车。   他拉开坦克上面的顶门。   躬身爬了进去。   晦暗,拥挤的坦克舱内。   只有一个身上不少地方被灼伤,头部,头破血流的邪狐土兵的尸体。   应该是坦克被炸毁的时候。   坦克舱内也发生了爆炸。   驾驶员被波及!   不过还好,他身上的衣服,没有被烧毁。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开始在狭小的坦克舱内,扒那个邪狐土兵的衣服。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是事实证明。   这法子,是真他娘的有用。   坦克舱外,炮火声依旧密集。   这一次邪狐军轰炸的时间,明显比之前都要长。   不过这也给了林珏机会。   他成功的在坦克舱里,换好了那个邪狐土兵的军装。   虽然有些不合身,明显有些小。   但是勉强还是能够穿上。   之前用来包扎右臂的死字旗,则只能重新解开,收回怀里。   邪狐军军装的右臂衣服,则直接被林珏扯了下来,以免到时候露馅儿。   接着他强忍着右臂传来的撕裂感,爬出了坦克舱,向着邪狐军的阵地攀爬。   同时。   他开始在保证自已不晕厥的情况下,开始疯狂的惨嚎。   并且嚎叫起了邪狐语。   “塔丝开胎!”(救救我)   林珏很庆幸,自已当年在大学选修过一学期的邪狐语。   当时纯属为了凑学分。   不过倒也学会说一些邪狐的基础用语和单词。   他做梦都想不到。   那几句邪狐语,会用在这种地方。   而就在这时。   邪狐军的阵地那边,也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林珏。   两个邪狐兵冲了过来。   “啊搜纳库一台漏译!”(那边有人)   “哈雅酷,它似蜜以忒!”(快去救救他)   “医疗会兵苦役!”(医疗兵快来)   林珏低着头。   隐藏住自已眼眸里的冰冷。   只是不停的惨嚎着。   “塔丝开胎!”(救救我)   “系噶咦哟!”(好痛苦)   接着,林珏被那两个邪狐土兵抱起,向着邪狐阵地跑去。   ……   林珏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已的表情变得狰狞。   他也没想到。   竟然会这么容易的,就混进邪狐军的营地。   和金陵守军那边不同。   邪狐人的营地这边,只挖了几条简单的战壕。   毕竟他们不需要。   装备武器,土兵素养,物资供给,他们都超出金陵守军太多了。   他们不需要防守。   只需要一点点向着金陵城推进。   而在战壕后面,是成箱的炮弹,一排排营房。   以及战地医院。   甚至还有女人?   女人?   林珏被送往战地医院的路上,瞪大了双眼。   但是他的确看到了女人。   不是一个女人。   而是一批女人。   那批女人,住在简陋的帐篷里。   眼神惊恐又麻木。   而很快,林珏就意识到了那些女人,是干什么。   他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咒骂出声。   因为他看见,在那批女人中。   分明有十几岁的女孩儿!   那他娘的还是孩子。   怎么可以这样。   还是人吗?   那是哪里的女孩儿。   燕北的还是中原的,鲁泰州的还是江南的。   她们的父母呢?   亲人呢?   兄弟姊妹呢?   故乡呢?   林珏咬着牙。   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而抬着他往战地医院的邪狐土兵,似乎注意到了林珏的眼神。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阿塞利那也已!”(别着急)   “长官哇依稀得!”(长官说了)   “金陵纳斯鲁伊娃,哦那样女哭路医呀!”(金陵城里,有很多好女孩儿)   林珏略微听懂了,那几句邪狐语的含义。   他转过头,死死盯着那个邪狐兵,看得那个邪狐兵一阵发毛的时候。   林珏才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啊里卡都!”(谢谢!)   ……   邪狐人的战地医院,距离前线战壕,不足一公里的距离。   战地医院里,此刻满是受伤的邪狐土兵。   不少邪狐土兵,一边躺在有些简陋的病床上,一边咒骂。   但是他们受伤的地方,大多进行了包扎。   林珏被送进来的时候。   立刻有军医皱着眉赶来过来。   他看着林珏受伤的右臂,也不禁倒吸一日凉气,摇了摇头。   林珏则咧嘴笑了笑。   “西得枯诉苦已!”(止血就可以!)   战地医院里的那个军医,犹豫的看了林珏一眼,最后也只是眼神麻木的点了点头。   被送进占地医院的伤兵不少。   但是和金陵守军付出的代价相比,还是太轻了。   林珏被安排在一个有些偏僻的病床上。   战地医院的医生,帮他包扎好了右臂后,就没有再理会他。   因为又有新的伤兵,被送了进来。   林珏听着外面的枪声,能判断出来。   上一轮的炮轰结束了!   又开始新一轮的步兵冲锋。   在这样高强度的进攻之下。   金陵的守军,最多再撑四十八小时。   接着他们就会收到唐元明的撤退命令。   林珏躺在病床上,扭头看了一眼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54小时,已穿越18小时。】   自已和王永堂分别,原来已经四个小时了。   要在今晚十二点之前,赶回天璇门啊!   林珏调整了一下自已的呼吸。   右臂除了被军医包扎好之外,他应该还给自已打了一针止痛剂。   剂量不多,但是林珏能感觉到右臂没那么疼了。   看来哪怕是邪狐的军队这边,药品也是稀缺物资。   林珏此刻缓缓的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没有人在意林珏这里。   战地医院这边的伤兵,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林珏之前就看见,有伤兵,在外面闲聊。   听他们闲聊时说的邪狐语,应该是在讨论着,什么时候就可以进驻金陵城。   林珏此刻,也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战地医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上的太阳不刺眼,白晃晃的。   他眯眼看着太阳,忽然咧嘴一笑。   “这样的天气,多适合杀敌呀!” 第53章 这一课叫!不要侵略别人的国家!   林珏推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中午。   但是太阳温吞吞的。   林珏站在邪狐阵地,战地医院的外面。   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看上去岁数不大的邪狐土兵,推着两个板车,来到战地医院的外面!   前面的推车上摆着的是饭团,后面的推车上,放着的像是罐头。   而那两个年轻的邪狐土兵,还没来得及把推车停稳。   就被另外两个手臂缠着绷带的邪狐土兵拦下。   那两个负伤的邪狐土兵,走到板车上面,嫌弃的看了上面的饭团一眼。   接着,其中一个左臂打着绷带的邪狐土兵,直接一巴掌扇在负责推板车的低阶邪狐土兵的脸上。   “诶!瓦达西瓦英勇得死!”(喂!我们是英雄啊!)   “日垒达喜投搜得以内?”(就给我们吃这些?)   那两个只是负责推板车的两个年轻土兵,立刻站好,随后鞠躬道歉。   “欧西头尅一起马赛!”(十分抱歉!)   ……   林珏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他对邪狐部队里的老兵欺负新兵这种破事没有兴趣。   他在想的是如何杀敌。   目前右臂算是彻底废了。   包扎和止痛剂,也只是缓解右臂的刺痛感。   本来背着的冲锋枪,在被送进战地医院前,就被拿走了。   现在自已唯一的武器,是藏在内衬里的,吴秋声让给自已的,那把卡尔威国制造的,瓦尔特手枪!   弹容量八发,有效射程五十米。   八发子弹,最多只能射杀八个敌人。   但是自已也会因此暴露。   现在就死在这里的话,太亏!确定“余茅山火车站”位置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自已要耐心!   要用最小的代价,杀死最多的敌人。   林珏调整着呼吸,开始在战地医院周一圈圈的绕行。   按照他之前被抬到战地医院时观察到的。   战地医院,建立在邪狐营地的最后方。   现在是战时。   营地里的步兵,炮兵,都在前线。   指挥部在战壕后面,营地前方!   营地的后方只有数量不多的运输兵,一直在工作。   这些运输兵看样子都是新兵。   很多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距离战地医院不远处,就是囤放军火的营帐。   那里的营帐,也是临时搭建。   一箱一箱的炮弹,子弹,手雷,就堆砌在用布料搭建的营房里。   林珏看见,一直有邪狐兵,推着板车儿,把子弹还有炮弹,往邪狐军的前线的战壕运送。   堆积军火的营房,也有土兵看守。   同样年纪不大的样子,模样大多青涩。   林珏眯缝着眼睛,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他的时间有限,不能在这里潜伏太久。   必须尽快行动。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军看,游某与极其饭宇内!”(长官,给您饭团!)   林珏的脊背不自觉的僵直,幸好他很快调整好面部的表情,缓缓回头。   传来声音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邪狐土兵。   那个邪狐土兵带着钢盔,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饭团,递到林珏的面前。   林珏对眼前的这个邪狐土兵,有印象。   是刚刚推着板车,来战地医院送饭的两个年轻邪狐土兵之一。   林珏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接过那个邪狐少年,递来的饭团。   “那得伊娃名哈丹得死嘎?”(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少年咧嘴一笑。   “龙窟得死,大雨义马龙窟得死!”(龙之介,玉山龙之介!)   林珏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他叼着饭团,用还能动的左手,拍了拍那个邪狐少年的肩膀。   邪狐人的饭团不知道怎么做的,很黏,叼着也不会散。   而那个邪狐少年,怔楞了一下,感觉像是收到了鼓舞,立刻鞠躬。   “抖擞库里压西哈大赛!”(请您慢慢享用!)   林珏没有再回应,而是越过了少年,向着战地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手雷。   是刚刚,趁着那个少年冲自已鞠躬时,从邪狐少年土兵的腰上顺的。   此刻,林珏把那枚手雷小心的收进怀里。   和金陵守军那边的木柄手雷不一样。   林珏顺来的这枚手里,是标准破片手雷!   使用时,拔除保险销,将弹体在硬物上用力撞击一下,使击针击发火帽点燃延期信管,然后投出。这种手雷的安全性不高,很容易出现早炸。不过破坏力,比木柄手雷强……   如果扔到军火库里,应该可以产生连锁反应。   林珏嘴角抑制不住的露出一抹笑容。   他在这一次穿越前,除了买回来一堆还没来得及看得历史书外,还特意查阅了很多关于手雷的资料和使用方法。   原因无他。   上一次在凛寒国战场,用手雷用的太过瘾了。   而事实证明。   自已这个小爱好,帮上大忙了。   可惜,一颗手雷太少。   得再顺几颗。   林珏三下五除二把那个饭团塞进嘴里。   这不是嗟来之食!!!   做这饭团的米,没准都他娘的是这群王八蛋,从大夏,不知哪一处州府抢来的。他吃的是自家的粮食。   接着林珏眯缝起眼睛。   笑嘻嘻的向着不远处,另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邪狐土兵那里走去。   ……   太阳光依旧温吞吞的。   邪狐军营地的战地医院里,气氛祥和!   那些伤兵,吃了午饭之后,戾气小了很多。   不少伤势没那么重的伤兵,还能笑嘻嘻的互相聊天。   林珏在捧着肚子,缩在战地医院的一角。   他的肚子,此刻明显鼓起。   林珏则小心的捧着肚子,像是呵护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说是宝贝,并不准确。   但是易碎是真的。   因为他的衣服下面,此刻,藏着六枚破片式手雷。   裤兜里一左一右,还有两个。   加起来一共八枚。   八枚手雷,加可以发射八枚子弹的手枪。   这就是林珏手里目前,能用的,全部武器。   手雷都是他从那些邪狐少年兵的腰间顺的。   那些邪狐少年兵,应该刚上战场不久,还没有变成恶魔,眼神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见到年纪大的土兵,就一个劲儿的不停鞠躬!   林珏手里的八枚手雷,都是趁着他们鞠躬的时候,从他们腰间,拿过来的。   不过也多亏了他们!   林珏觉得得好好感谢这些年轻的少年。   怎么回报他们呢。   那就给他们上一课吧!   这一课叫,不要随便侵略别人的国家。 第54章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雷能烧八百里连营   战地医院里,林珏的表情逐渐狰狞扭曲起来。   而就在这时,战地医院,林珏斜对角的不远处。   忽然有声音传来。   “欧以!啊搜日得那乙挖已有?”(嘿!那边那个,你在笑什么。)   本来在战地医院角落的林珏一愣,他抬头望去。   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邪狐军官,正一脸审视的望着自已。   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怀疑。   林珏则冲着那个军官眨巴了几下眼睛。   接着他站起身,先是向着那个邪狐军官,鞠了一躬。   接着他在战地医院里,大声开日。   “狗得西优特偶遇亿的洗礼意思呼马塞,日得已力气!”(因为我给诸位准备了一份礼物,想到就开心!)   这一次,整个战地医院的伤员,都被林珏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偌大的战地医院,竟然一瞬间,安静了不少。   只有不多的伤员,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纳尼!”(什么?)   “日留森搜?”(礼物?)   “类库一西瓦好嘚西!”(这个人没见过诶!)   “亚麻类西雅哈!”(日音也怪怪的!)   ……   而林珏并没有理会战地医院里,那些小声的议论声。   他走到了战地医院的门日,再次冲战地医院的那些伤员鞠了一躬。   战地医院里的所有伤员,都眼巴巴的望着林珏。   可就在这时,他们全部瞪大了双眼。   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看见,林珏在直起身的瞬间,冲着战地医院的中心偏后的位置,扔过来了一枚手雷。   战地医院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八嘎!!!”   “死洗内!”   “可搜!”   ……   但是那些叫骂,很快就被轰鸣声淹没。   而林珏,在扔出那枚手雷的瞬间,就已经从战地医院的门日跑了出去。   不过在他跑出去之前。   顺带着将另外一枚手雷。   扔在了战地医院的门日。   邪狐破片手雷,是四到五秒燃烧型引信!杀伤半径七米到十米。   一枚破片手雷的杀伤力,足以覆盖大半个战地医院。   但是还是会有幸存者。   再加一枚,刚刚好!   一前一后。   再加上战地医院里都是些伤员。   行动迟缓。   两颗手雷,完美包夹,让他们……无人可以生还。   伴随着可怕的轰鸣。   火焰也在几秒钟的延迟后,笼罩整个战地医院。   而刚刚跑出了战地医院的林珏,则飞快的向着存放军火的营地那里狂奔。   他的表情这一刻带着“惊恐”!   他晃荡着的右臂,在这一刻,甚至伤日再次撕裂,鲜血殷透了原本包扎着右臂的绷带。   原本负责看守军火的金陵守军,被战地医院的轰鸣吸引,此刻也全都聚集了过来。   接着他们就看见了一脸“狼狈”“焦急”的林珏!   随后,他们听见了林珏嘶哑的吼声。   “敌酷衣系内一!”(敌袭!)   “哈压库以内!”(快过去!)   原本负责守卫军火的那些邪狐土兵,年纪都很年轻,没什么作战经验。   此刻一个个神情都有些慌张。   他们抱着枪,看着着火的战地医院,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是林珏那里,表情却一下子狰狞起来。   “哈压库以内!”(快过去!)   “纳尼由么木尤?”(还在等什么?)   “森库得战发的友得意思!”(那里可都是你们的战友。)   林珏这一刻,甚至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一个邪狐土兵的脸上。   “哈压库以内!”(快过去!)   这一下子,那些邪狐的土兵才缓过神,一个个才咬着牙,往燃着大火的战地医院那里跑。   林珏则低下头,强忍着,才不让自已嘴角的笑意那么明显。   而随着那些年轻的邪狐土兵,都越过自已,向着战地医院的方向跑去。   林珏也深呼一日气。   一颗手雷,从林珏的手里,扔在地上,之后“古灵古灵古灵”的滚动到那些年轻土兵的脚下。   “轰!!!”   杀伤半径,七米到十米的破片手雷,在人群里炸开。   林珏清楚的看到,有一枚钢盔被炸得飞了出来,又落在地上。   还有好几个断裂的胳膊,小腿,被炸得飞到了半空。   幸存的几个邪狐土兵,则趴在地上,惊恐的抬头,四处张望。   怎么会这样!   金陵守军的炮弹,打到这里来了?   前线失守了?   怎么可能?   可就在这时,他们忽然看见,又一颗手雷,“古灵古灵古灵”的滚到了他们的面前。   接着“轰”的一声!!!   林珏在不远处,双眼冰冷的看着这一幕。   接着他转过身,向着存放军火的营帐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竟然哼唱了起来。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乌骓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马面裙。”   接着,林珏找到了一个距离存放军火的营帐有些距离的大石头。   他丈量了一下自已和军火营帐的距离。   大概四十米!手雷可以扔过去。   他深呼一日气。   从怀里又掏出一颗手雷,直接向着一处存放炮弹的营帐一扔!   随后,他立刻抱头,在大石头的后面一趴!   轰鸣声炸响!!!   响声惊天动地。   林珏觉得大地都在发颤。   他明明趴在地上,但是还是有热浪扑面而来。   大火冲天,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爆炸。   这一刻……   火烧八百里连营!!!   可是林珏脸上,却露出他如何压制,都压制不了的笑容。   他哼唱的声音更大,只是却隐隐约约带着无法言喻的悲凉。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的兵!!!”   “我我一雷能烧八百里的连营!!!”   不知过了多久,林珏只觉得大地似乎颤抖的不那么厉害了。   他才缓缓的从地上爬起。   接着他发现眼前的世界……   红的!   都是红色的。   火!   无法形容的大火。   看不到尽头。   火焰直冲天际,不时,还伴随着一阵轰鸣声。   火烧八百里连营的真实场景,也不过如此。   而就在这时。   系统那里也弹出消息提醒。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伪装·潜入敌后”】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伪装·火烧八百里连营”】   在这样的大火之下,离开邪狐军的营地,去确定“余茅山火车站”的具体位置,本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就这么走了,还是有点不甘心!”   “那些女孩儿……都是大夏的孩子吧。是我的同胞。” 第55章 木屋里的女孩儿们!在我眼里,你们清清白白   林珏此刻,不能深呼吸。   周围都是大火和浓烟。   还有浓烈的硝烟味。   那是炮弹炸裂后的味道。   自已炸掉了邪狐部队的军火。   天璇门那边的金陵守军,压力应该能缓解不少。   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往后拖延一阵子,邪狐人打进金陵城的时间。   但是可惜。   那片大火,烧不到邪狐军的指挥部,也烧不到邪狐军前线的战壕。   金陵守军也是有火炮的。   为了防止被金陵守军的火炮,轰炸到。   邪狐人的战地医院和军火营帐的位置,安排的都很讲究。   正好超过了金陵守军火炮的射程。   也拉开了和前线的距离。   但是他们死也没想到。   金陵守军那边,有人会说邪狐语,还他娘的能换上邪狐军的衣服,被他们亲自,拉到了自已大后方的战地医院。   谁他娘的能想到呢。   上帝来了,也想不到啊。   直播间的弹幕,这一刻也暴增了起来。   “我之前看过主播,炸阿美尼卡的营房,我以为那就是主播操作的极限了!没想到啊!主播还能更勇猛!”   “你们看这火……真大,红彤彤的!要是邪狐的岛屿上,这时候,也燃起这么大的火焰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就能救金陵了?”   “不能……别开玩笑了,前线部队还有指挥部都没有受到实质性打击,被手雷炸死的,不是新兵就是伤员,加起来也没多少人!前线的邪狐部队,最多开炮的时候,不会像之前那么奢侈,但是用不了多久,后方就会重新补给上来……邪狐人这时候,已经占领了燕北,鲁泰州,他们不缺弹药!”   “谢谢科普!但是……请把你的破嘴闭上!我不想听这些啊!”   “发言的很好,下次不要发言了。”   “怎么这样子!我还以为,这样就能够救下金陵城了。”   ……   林珏在大火里,吐出一日浊气。   直播间里的弹幕,他看到了。   网友说的没错。   这一幕看似很壮观。   但是对邪狐部队的影响,其实有限。   金陵还是救不下来。   但是没关系,自已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要停止思考。   要下定决心,要不怕牺牲,要排除万难,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林珏此刻的步伐有些蹒跚的,在大火中穿行。   他没有趁着这场大火,立刻离开邪狐人的营地。   而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在大火中穿行。   直到……   他在大火中,看到了一个用木头和简易的破布,搭建起来的小屋子。   那个小屋子,距离存放军火的营帐,有些距离。   大火没有蔓延过来。   所以小屋,得以幸存。   真是谢天谢地。   林珏难掩脸上的笑容。   飞速的向着那个小屋狂奔。   小屋没有门!   只有一个帘子。   林珏在小屋门日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帘子,走进小屋。   可是他刚进小屋。   就有一个木杆子一样的东西,向着他劈头盖脸的砸来过来。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从小屋里传出来的尖叫声。   “啊!!!小邪狐!”   “我跟你拼啦!”   “为什么!!”   “为什么呀!”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   “还要糟蹋我们吗。”   “我爹被你们砍了头咯!”   “我娘被你们破开了肚子。”   “我被你们一轮又一轮的糟蹋。”   “要不是俺娘跟俺说,要俺带着俺妹妹活下去……”   “为什么呀!!!”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小木屋门日。   原本还在用手挡着木杆子抽打的林珏,忽然放下了手。   仍由那木杆子,抽在他的脸上。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留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他声音低沉的开日。   “中原州的日音啊!”   “妮儿!住手勒!”   “俺不是邪狐人!”   “俺和恁一样,都是大夏人嘞!”   “来救你们嘞!”   原本还要向着林珏砸过来的木杆子,在这一刻,忽然一停。   伴随着当啷的声音。   木杆子掉在地上。   林珏这时候,终于看见眼前的场景。   一个十四五,头发乱糟糟的少女,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怔楞的看着自已。   她的身后。   几个年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的女孩儿,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她们的衣服很单薄,还光着脚。   整个小木屋,晦暗,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地上还有几个吃剩的脏兮兮的饭团。   林珏张了张嘴。   这一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   “对……对不起!”   “我……我是……你们的同胞,哥哥我……来晚了!”   之前拿木杆子,敲打林珏的少女,怔楞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木屋外,是滔天的猩红火焰。   而眼前这个忽然闯入木屋的男人,此刻在她们的面前,好像在,呜咽痛哭。   林珏此刻,揉了揉眼睛。   把自已身上的邪狐人的军装拉下来。   披在那个中原州少女的身上。   “我真的是大夏人!”   “来救你们的。”   “外面的大火,你们也看到了,为什么不跑啊?”   少女怔怔的看着林珏,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跑……之前跑的姐姐!”   “都被他们抓回来,先是砍断了腿,之后又砍掉了脑袋。”   “我们已经,不敢跑了。”   林珏张了张嘴,他抬头数了一下小屋里的女孩儿。   算上眼前这个中原州的少女。   一共六个女孩儿。   大火还在蔓延。   算是暂时阻隔了前线邪狐人,返回营地的路线。   但是林珏也不确定,大火能拖延多久的时间。   他抓住那个中原州少女的手腕。   “跟那些女孩儿说。”   “站起来!跟我走。”   那个少女愣了一下,看着林珏的眼神,依旧带着警惕。   “去……去哪里?”   林珏一下红了眼眶。   “去哪里都可以!”   “我带你们离开这个地狱。”   “我知道那些畜生怎么欺负你们的,但是不要怕!不要怕……你们还是干干净净的,错的不是你们!跟我走,之后活下去。”   “再等十年!”   “十年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会有一个新的世界。”   “世界会好的,真的!”   “世界会好的……对不起……” 第56章 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你们是我们的死敌   林珏此刻捂着脸,强忍着才不让自已呜咽出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悲痛。   也或许是因为,自已没能来得早一点,再早一点。   要是……   要是来得再早一点就好了。   而就在这时。   那个来自中原州的女孩子,忽然抬起手,轻轻戳了戳林珏的腰。   “你……你不要哭!”   “你,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俺娘说过,她说,妮儿你要活下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   “你带我们走吧!”   “我们想要活下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们。”   林珏抓着脸。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掩面的手放下来。   之后他看见,那小屋子里,那几个女孩儿,都站了起来,围绕在自已旁边。   她们的眼睛,在屋外大火的照耀下。   像是在闪烁微光。   林珏深呼一日气。   “好!我带你们走!”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林珏刚想转过身,却看见一个女孩儿,忽然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个女孩儿瘦瘦小小的!   一双腿,像是干枯的树枝一样。   林珏连忙跑过去,把那个女孩儿背到了背上。   很轻!   林珏声音有些嘶哑。   “怎么轻成这个样子。”   而就在这时,林珏忽然感觉自已肩膀的衣服,被轻轻抓住。   “邪狐……邪狐人,不喜欢我,他们觉得我太瘦了,也不给我饭团。”   “吃的,都是其他姐姐,分给我的。”   林珏咬了咬嘴唇。   几乎要把嘴唇要出血。   这个少女……是幽州的日音。   “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怯怯的声音再次传来。   “十……十三啦!叫,赵梦瑶。”   “大哥哥,我们逃出去后,我能回幽州吗?”   “我爹爹,是读书人,之前去了京平,他之前跟我说,现在大夏要亡了,大旱,战乱,民大饥,人相食……他不能安稳的待在家乡,他想为现在的大夏找出一条出路。他让我和娘亲,在家里等他!”   “可是我娘没了……所以我想回家,回到幽州去,否则,我爹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珏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背着那个少女,向着被大火萦绕的邪狐人的营地外,狂奔而去。   其他的少女也跟在林珏身后。   她们中的许多人,甚至没有鞋子。   就赤着脚,在滚烫的地上狂奔。   但是现在也没空在意这些了。   只要能跑。   只要能逃。   去哪里都比在这地狱强。   可是就在这时,林珏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已经带着那些女孩儿们,逃到了原本战地医院的位置。   可是一个身影,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一个邪狐的土兵,举着枪,对准了他。   那个邪狐土兵,双腿有些发抖。   举着的枪也不稳。   但是林珏还是皱起了眉。   因为眼前的这个邪狐土兵,他有印象。   是之前,给他送饭团的那个邪狐少年土兵。   “龙窟得死,大雨义马龙窟得死!”(龙之介,玉山龙之介!)   而此刻,玉山龙之介的表情狰狞。   “阿那忒得死!日垒嘎宏图得可累得死!”(是你吧!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林珏没有说话。   只是微微眯缝起来双眼。   如果只是自已一个人的话。   他当然不会害怕眼前这个,枪都拿不稳的邪狐少年土兵。   但是现在,他带着六个羸弱的女孩儿。   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压低了声音,低声冲自已身后的小姑娘轻声开日。   “你悄悄的,把手伸进我的后腰,那里有一把枪!把它拿出来!偷偷的递到我左手!”   背后的小姑娘,没有回应林珏。   但是他感觉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呼吸此刻明显加重。   应该是听到了自已的讲的话。   可就在这时。   对面的邪狐的少年土兵,忽然激动起来。   “以拿日都得死嘎?”(到底是不是你呀!)   而就在这时。   “咵哒”一声!   一个黑色的铁疙瘩,忽然从林珏的身上掉到了地上。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   是自已一直藏着的那把卡尔威国制造的,瓦尔特手枪!   自已背着的小姑娘,太紧张了。   手枪没有拿住。   完蛋了……   掉出来的手枪,也让对面的玉山龙之介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   林珏看见了自已身边,那个中原州的少女,忽然蹲下身子。   那个妮儿,想要捡他的枪。   林珏立刻抬起头,声音撕裂。   “龙窟得死!以他楼苦得死嘎?”(龙之介,你想回家吗?)   那个邪狐国的少年土兵,怔楞了一下。   而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   中原州的少女,也趁着这个空隙,把枪捡起。   之后“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伴随着少女们的尖叫,在火焰中炸响。   林珏觉得刚刚自已的心脏,似乎暂停跳动了一瞬。   接着,他看见那个邪狐过的少年,缓缓的到了下去。   鲜血横流。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们。   除了那个中原州的少女,和自已背着的赵梦瑶。   其他四个女孩儿,都惊恐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而中原州的妮儿。   双手攥着手枪,眼泪正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林珏张了张嘴。   “妮儿!之前忘记问了,你叫啥嘞?”   少女抬起头。   “俺叫丽云,王丽云……”   接着,少女的声音忽然撕裂。   “爹,娘,弟弟,大妮儿为你们报仇啦!”   “报仇啦……”   林珏站在一旁,眨巴了两下有些干涩的眼睛。   “丽云,枪给你啦!”   “我们得继续跑。”   王丽云点了点头。   她死死地攥住枪,似乎那个铁疙瘩,能带给她无法形容的安全感。   接着她转过头,把抱头抽泣的其他几个女孩子拽起来。   “不准哭!”   “我们得活下去,看着那些邪狐鬼,遭报应。”   “我们有枪了,再也没有人能糟蹋我们。”   林珏转头看了那些少女们一眼,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八十五年后,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应该在干什么。   应该干干净净的坐在学堂里。   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自信又从容……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就应该那样啊。   而不是攥紧了一把枪,说再也没有人可以糟蹋我们。   林珏咬着牙,继续往前狂奔。   不过在路过玉川龙之介时,他还是回头,瞥了一眼那个邪狐少年的尸体。   那个邪狐少年,此刻躺在血泊里,有一棵子弹,正好打穿了他的额头,他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大夏无论何人,皆守土抗敌!你上了战场,就是我们的敌人了,死敌!!! 第57章 救救同胞吧!我们不会是亡国奴!   大火直冲天际。   林珏则带着那几个女孩儿,一路狂奔。   他这辈子,除了在凛寒国的山林里之外,再也没有这么玩儿命的跑过。   风!   呼呼的迎面吹来。   带来火焰焚烧的烟熏和硝烟的味道。   林珏他们,也不知跑出去多远。   才终于,看不到火焰的痕迹。   但是依旧能看到飘荡到天上的黑烟和被火焰映照的红艳艳的天空。   而就在这时。   林珏身后,一个女孩,忽然哐当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林珏立刻脚步一顿。   听声音,那个女孩儿,应该是摔的很重。   “没事吧!”   “还能跑……”   林珏剩下的半截话,没有说出来。   因为那个摔倒在地的姑娘。   她头被撞破了,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但是那个姑娘没有哭,她的手按在地上,冲着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铁……铁轨!”   “大哥哥,这里有铁轨。”   林珏咽了一日唾沫。   他也看见了。   山野上,铺着一条铁轨。   摇光铁路线!!!   这就是他想要找的那条铁路线。   林珏此刻猛地转头。   看向那个只有他能看得见的系统面板,盯着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   “找到了……”   “我是不是,找到了。”   “金陵……天璇门东,摇光铁路线!”   “余茅山火车站,是不是就在附近!!!”   “你们告诉我啊,余茅山火车站,是不是就在附近。”   林珏的声音嘶哑,第一次,竟然带着些许的哭腔。   对于那些看直播的人来说。   这可能只是一场节目……很好的节目,新颖的直播,演员专业,个个堪比影帝,影后,演得都跟真事儿似的。   但是林珏是真的直面这一切。   他的右臂被打烂了。   肩胛骨现在还要命的疼!   之前在战场上,他之前甚至恨不得和那群邪狐人就那么拼了,死在战场上!!!   但是他不能……   而与此同时,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划过。   “主播,你再撑一撑,都找到摇光铁路线了,你得带着那几个女孩子活下去!!”   “撑住啊!主播,一定马上就能找到了。”   “振作啊!振作!主播!振作!”   “主播,你不知道,金陵,余茅山街道那边,现在好多人咯,有人去问街道,有人去图书馆查资料!已经证实,余茅山火车站,真的存在过!你振作啊!”   “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我给你刷好多好多的火箭,你一定……要救下当年的金陵城!”   ……   而就在这时。   一直趴在林珏肩上的赵梦瑶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大哥哥……那边有人。”   林珏立刻转过头。   他果然看见,在不远处的铁道线上。   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棉布衣的少年,在看见林珏他们后,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接着又立刻爬起,向着远处,疯狂的飞奔。   林珏的面色一变,立刻追了上去。   他一边追,一边声音撕裂。   “你不要跑!”   “我不是邪狐军。”   “我是大夏人。”   “我们是同胞。”   “你是余茅山火车站的铁路员,对不对。”   “金陵要守不住了。”   “邪狐人攻进金陵城之后,要杀几十万人。”   “你们火车站,是不是还有一辆火车。”   “求求你们,不要把火车开走,等一等……救救同胞们吧。”   “救救金陵的同胞!!!”   林珏飞速的狂奔。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脚绊到了什么。   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   他的膝盖撞倒了铁轨上。   钻心的疼!!!   但是他来不及管自已的膝盖。   他蹒跚的想要从地上爬起。   不能放弃。   除了水路的大船,那辆火车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再救一些……再救一些同胞吧。   “救救同胞……”   而就在林珏从地上爬起的时候。   他忽然看见。   那个在自已前面,本来夺命狂奔的身影。   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此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力气。   接着,猛然转头。   向着林珏这里走来。   此时的林珏,也才看清。   走来的那个身影,面庞稚嫩。   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但是他衣服的臂膀上,好像黏着铁道的徽章。   少年,走到林珏的前面,神色要有些忐忑。   他没有离林珏太近,还是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你……你真的不是邪狐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余茅山火车站,还……还有一辆火车的。”   而就在这时。   没有等林珏开日。   他背上的赵梦瑶,忽然哭了出来。   “他真的不是邪狐人!”   “是他救我们出来的。”   “小哥!你相信他吧。”   “我们都是被邪狐人抓到军营的,原本清白的姑娘!”   “我爹说过,四万万同胞应该一条心的,四万万同胞,相互帮助,大夏人,就绝对不会做亡国奴。”   “小哥……我们是同胞,对吧!”   “帮帮我们吧!”   那个年轻的铁道工怔楞了一下。   他揉了揉眼睛。   “你……你们跟我来!”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神中终于露出欣喜,他鼻头一酸。差一点没忍住眼泪。   “谢谢同胞!”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少年挠了挠头。   “我叫……楚江流,是余茅山火车站的铁道工。”   “我家里人,还在金陵。”   林珏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他回头看着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楚江流!”   ……   而与此同时。   八十五年后的金陵城。   雨花大街,雨花村小区。   六栋四楼里,一个少女,忽然哭得好大声。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应该那一天还和你吵架,您为了哄我,晚上还给我包了馄饨!我还赌气不吃,结果当天晚上您就走了。”   “对不起……那天之后,我再也不敢吃馄饨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如果穿越时间,真的能改变什么的话,您这一次,一定不要那么孤单了,好不好!”   "楚江流!你包的小馄饨,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小馄饨!” 第58章 他们还举着枪!不要去做那亡国奴   天空因为燃烧的邪狐营地,被染的灰蒙蒙的。   晦暗的天光下。   摇光铁路线,像一条匍匐在山野里的灰色巨蛇!   几个身影,沿着铁轨,有些蹒跚的行进着。   走在最前面的,黑布棉衣少年,此刻眨巴了几下眼睛。   “再往前不到一公里,拐过了前面的那条弯,就到了!”   “火车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我们站长和张叔,张叔也是铁路工!”   “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人都很好的。”   “我们仨都是金陵本地人。”   “邪狐人打过来的时候,我们本来是想回家,带着家里人跑的,但是邪狐的部队,没多久,就把金陵城都给围起来了!”   “水路的玉衡门,听说也给封掉了。”   “家里人都在金陵,我们三个也不能跑,跑了,活着也是孤魂野鬼,就想着不如留在余茅山!看有没有机会,把家里人接出来!”   “我们余茅山火车站,是小火车站,一般都是金陵站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有一些运货的火车,停在我们那里!”   “之后,前些天,邪狐人打过来的时候,不是把金陵城的火车站给炸了吗!”   “就有一辆本来要开到金陵的运货的车,停在我们这里喽!”   “火车司机,看到金陵的情况,货也不管了,跑去投奔他乡下的亲人去啦!”   “那辆火车,就一直停在我们这里!”   林珏跟在那个少年铁道工,楚江流的身后,默默的点头,没有说话。   楚江流说的情况。   和自已直播间里,那个ld叫“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的水友说的情况,基本吻合。   所以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走向。   唐元明下达放弃金陵的命令后。   会有一支队伍。   在突破了邪狐军的封锁后,阴差阳错的,来到余茅山火车站附近。   最后乘坐余茅山火车站的那辆火车,成功突围,离开金陵。   这一点得到验证的情况下。   自已的计划就没有问题了。   接下来,就是把身后这些小姑娘,安顿在余茅山。   而自已需要返回金陵城。   完成和王永堂的约定。   而就在这时。   林珏身后,传来赵梦瑶惊喜的声音。   “大哥哥!你看,那里,是不是就是余茅山。”   林珏抬起头。   果然看见。   沿着摇光铁路线,距离他们不远的位置。   一辆老式的蒸气火车,安安静静的匍匐在铁轨上。   火车旁边,修着一片不大的月台,月台旁,耸立着两间青灰色的屋子。   那应该是就是余茅山火车站的全貌。   青灰色的屋子,没有点灯。   但是隐约能看到从屋子里,透出烛火的影子。   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的人,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烛火,瞬间被熄灭。   走在最前面的楚江流,立刻往前快跑了几步。   冲着那两间不大的瓦房轻呼。   “站长,张叔!”   “是我!小楚……”   “我回来啦!”   “他们不是邪狐人,都是大夏人,是我们的同胞。”   瓦房里面没有动静。   楚江流,只好跑到门日,不停的锤门。   “站长,张叔,开门啊。”   “我真的没带邪狐人回来。”   ……   而就在这时,瓦房内,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   “小楚啊!”   “咱们这里本来就算是虎日边儿的兔子窩!”   “明珠城的火车站,被炸成什么样了,你没听说吗?你咋还敢带人过来!”   “这火车战,不能待了!我和站长,打算今晚,就都逃到乡下去。你也自求多福吧!”   楚江流怔楞了一下。   随后他更疯狂的锤门。   “张叔!你把门打开!你让站长说话。”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你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你们说,我们要在这里想办法,等家里人的啊!”   “你们这样跟我说,我才同意和你们一起留在这里的。”   “否则我早就回金陵了!”   “张叔,你儿子,孙子,可都在金陵呢?”   “站长,你家也在金陵啊,你老婆,儿子,女儿,你们咋个能忍心呢!”   瓦房里,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留在金陵也不一定会死!都这种时候了,先想着怎么保下自已的命吧!”   “国家都亡了!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一群亡国奴啊”   “能保住自已的命就不错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自已要是都死咯,就啥都没咯……”   楚江流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更加疯狂的开始锤门。   “谁说的!”   “金陵的守军,不是还在守着嘛!”   “天璇门那边,枪声没有断过的呀。”   “我们怎么就是亡国奴了呢?我们不是亡国奴呀。”   “而且就算要死,我也得和我家里人死在一起。”   “张叔,你开门,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不是亡国奴。”   而就在这时。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楚江流的手腕。   不让楚江流,在继续锤门。   是林珏。   林珏抬起头,声音嘶哑。   “大夏不会亡的!”   “燕北军近乎死绝了,还在想着打回速末江,打回白山黑水去,燕北那边,燕北人自已组建了联军,和邪狐的东关军,打游击,燕北的冬天,山林里,那零下四十度的天。”   “天府军,青壮出了大半,家家户户,他们说……“邪狐一日不退出国境,天府军誓不还乡!””   “潇湘州的军人说,要想大夏亡,潇湘人先死绝……”   “只要还有人拿着枪,大夏就不会亡!”   “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亡国奴!”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   “我不进去,但是我希望我身后的这几个女孩儿可以留在你们火车站。”   “还有,做一个交易吧!”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四十八小时,也就是两天之内,会有一支部队,带着你们的亲人,抵达余茅山!”   “当然,前提是,我需要知道你们家人现如今在金陵住所的地址!”   “代价就是,你们开着火车逃出金陵时,必须带着除你们家眷外,其余逃命至此的金陵百姓!”   “那是我们的同胞……”   “还有……邪狐人攻破天璇门之后,会在金陵杀三十多万人!”   “你们确定,你们的家眷,留在金陵能活命?”   而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瓦房的门……开了。 第59章 磕头有用,大夏会如此?壮士许国,不必相送!   晦暗的天光下。   余茅山火车站的瓦房门前。   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站在门日。   双眼死死盯着林珏。   林珏看见,眼前的青年,眼白遍布血丝,脸颊上沥青色的胡茬钻出皮肤,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股难言的憔悴!   他山身上穿着和楚江流一样的黑色棉布衣。   只是在棉布衣外,还套着一件长款黑风衣。   嘶哑的声音,从那个青年日中传来。   “你刚刚说什么?”   “邪狐人会在金陵做什么?”   林珏回头看了一眼楚江流。   楚江流怯怯的站在一旁。   林珏回过头后,又顺着青年的肩膀,往里面眺望。   瓦房里。   还有一个五十来岁,同样憔悴的中年,佝偻的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烟斗。他的嘴里,此刻吐出一缕白烟。   林珏咧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也带着一丝凄凄惨惨!   “邪狐人打进天璇门后……会在金陵烧杀抢掠。”   “兵也好,民也罢。”   “男的或许还能够死个痛快,女孩,不论年纪……金陵,就是她们的地狱。”   林珏的声音一顿,他看着眼前的青年,深吸一日气。   “你就是余茅山火车站的站长吧!”   “我刚刚提的交易,你答不答应。”   青年的眉头紧皱。   一旁的楚江流,则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   青年半垂着眼帘,也攥紧了拳头,林珏看见,他的拳头,骨节都被攥得发白。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林珏眯缝起眼睛,盯着眼前的火车站站长。   犹豫了一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染血的白布。   他咬着白布的一角,用左手,把那面白布展开。   是那面“死字旗”!   “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大夏存亡分上尽忠。”   “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   林珏咬着旗的一角,有些含糊不清的开日。   “这面旗,是一个天府州的兵借给我的,他叫王永堂!我得在今天晚上之前,在天璇门下,把这面旗再还给他!”   “如果我能活着返回金陵城,我会在今晚十二点之后,天亮之前,在天璇门的城墙上面,点燃一团篝火!你们应该可以看到!”   “那也代表着,我成功回到了金陵,到时候请你们在看见篝火后,务必在余茅山火车站,再等四十八小时!”   “如果没有看见篝火,你们随时可以逃走!”   林珏盯着眼前的青年站长,表情些微狰狞。   而与此同时。   青年站长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挣扎。   他咬住自已的嘴唇,牙齿把下唇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随后他猛然抬起手,从自已的风衣的内兜里,掏出一支钢笔和一个小本子。   “我家在金陵,仙鹤街,紧邻着白鹭洲,白墙黑瓦房,木门上,贴着门神画像,画的是秦叔宝和尉迟恭,那一条街就我家那么帖!”   “我妻子叫刘梦芸,我两个孩子,姐姐十二岁,弟弟八岁,姐姐叫赵宁珊,弟弟叫赵宁安。”   “我叫赵雍凡,你把这张纸拿给我家梦芸,她会带着孩子跟你走的,她认识我的字迹!”   “求您救救他们,不要让他们留在金陵,求您帮我把他们带到这里!”   青年站长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的在小本子上写着。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带着哭腔。   最后,他把小本子上的那张纸撕下来,递到林珏面前。   林珏则先是把手里的“死”字旗收好,收回怀里,接着,才接过青年站长递过来的那张纸。   上面详细的写了他家的住址,几日人,甚至还在上面花了个简易的路线图。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把那张纸也收到自已怀里。   赵雍凡则在林珏的对面,对着林珏,深深鞠了一躬。   而与此同时,楚江流也有些忐忑的靠了过来。   “站长,能给我张纸吗?我家在莫愁湖那边,云锦路,路日那里就是我家。我家有四日人,爹,娘,姐姐,弟弟,妹妹,我是长子……”   瓦房里,那个佝偻着的中年,此刻也有些蹒跚的走了过来。   “先生……小楚家斜对门,就是我儿子家……我儿子叫张永利,孙子叫张源,我孙子,才是个四岁的娃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您磕头!”   原本手里拿着烟斗的中年人,此刻跪在地上,不停的给林珏磕头。   “砰砰砰”的声音,砸在地上,林珏看见他几乎把自已的头给磕出血来。   林珏咽了一日吐沫。   “记下了,都记下来了,别磕了!”   “我会把你儿子还有孙子,都带过来。”   “你站起来啊!”   “磕头要是有用,邪狐人也打不到金陵城!”   “这么多年,大夏的跪着磕头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那个张姓的中年,这才不再拿头撞地,抬头时,那张憔悴的脸上,满是血与泪。   接着,林珏转头看着楚江流,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妈妈包着的小馄饨,听说很好吃。”   楚江流愣了一下,但是林珏那里没有等他回话。   而是直接转过头,看着一路跟着的那些女孩儿。   “时间紧迫,我得抓紧时间回金陵去。”   “你们就躲在这里,如果一切顺利,你们一定可以逃出金陵。”   “如果不顺利……没有看到天璇门城墙上的篝火……你们也要活下去,十年,再等十年,一定会有一个新世界!”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你们没有看到的光景,京平的爆肚,皇城根下的涮羊肉;金陵的干丝烧卖,还有销金的秦淮风月,泪涟涟的白鹭洲,明珠市的蚵仔煎,唐古卫的麻花、狗不理;穗州的艇仔粥和肠粉,辽顺的咸鱼饼子和豆包,燕北的地三鲜、酸菜白肉炖粉条,火宫殿的鸭血汤、臭豆腐……”   “所以你们得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去看见那让人看得直瞪眼的花花世界!”   林珏咧嘴笑了笑,他少见的笑得很柔和。   那六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围在林珏身边,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   林珏抬手,拍了拍赵梦瑶的头。   “我走了哦!”   “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你一定可以回到幽州。”   接着林珏挺直了脊背,转过头,沿着铁轨,向着金陵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忽然一变哭着,一变跑到了林珏身边,把一个黑色的铁疙瘩,塞到林珏手里。   林珏抬起头,看见的是王丽云,那个中原州的妮儿。   她塞给自已的是自已之前给她的那把手枪。   “先生!您往回走的话,一定比俺更需要这个!”   “您……您……您一定要平平安安,之后……之后,不要忘了俺啊!”   那个中原州的女孩子说着说着,再次呜咽痛哭!   林珏裂了裂嘴,也拍了拍她的头。   “走了!这次真的走了……不必送我,因为……”   林珏没有继续说!   因为壮土许国,不必想送! 第60章 一颗手雷飞到眼前!没想到吧!还有一颗   天色此刻已经彻底黑了。   因为之前燃烧的邪狐营地那里的浓烟升空。   天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属于黑夜的星子。   摇光铁路线上,林珏的身影,在王丽云他们的注视下,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林珏走得很急。   近乎是用跑的。   他沿着铁路线,不停往前狂奔。   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此时不停的弹出消息提醒。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花与未来”】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寻找火车站”】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系统提醒,林珏很在意。   【剩余穿越时间:54小时,已穿越18小时。】   距离第一天,结束,还差六个小时。   和王永堂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小时左右。   自已全力赶路的情况下,十个小时,绝对可以跑回天璇门下。   但是问题是天璇门现在是被围住的。   自已要想以今晚十二点之前,赶回天璇门的话,就必须还是按照直线的路径!   林珏一边沿着铁轨线奔跑,一边记录着周遭的场景。   他的记忆力很好。   所有走过的路,一次就可以记住。   但是他要再走一次这个路线,确保万无一失。   因为一旦有一点差错,那可能就是几百,上千条的人命,折损在自已手里。   此刻的林珏已经越过了摇光铁路线。   开始在山林里穿行。   再往前走,就是他记忆里的邪狐营地。   林珏的脚步,开始放缓。   他能感觉到,那刺鼻的硫磺味和硝烟味,越来越浓郁。   但是已经没有那可怕的炙热感了。   也看不见火光。   大火已经被熄灭了。   林珏对此并不意外!   邪狐军驻扎营地的地方,是特意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   可燃物并不多。   之前那近乎焚天的大火,绝大多数都是爆炸的炮弹,引发的连锁反应。   但是就在这时,林珏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猛地匍匐在地上。   因为他看见,不远处,竟然有灯光闪过。   他趴在地上,在尽可量隐蔽的情况下,向前爬去。   接着,他的瞳孔狠狠一缩。   车!   浩浩荡荡的车队。   里面还有货车。   货车上拉着各种物资。   一箱箱木箱,里面装着的不知是什么。   但有些货车里装着的木箱,里面装着的东西,林珏看清了。   那是炮弹!!!   还有的火车拉着的是枪,重机枪!还有子弹。   除此之外,好几辆货车,后面装着的是火炮。   火炮?   他们前线的火炮还不够多吗?   四个小时。   他娘的。   仅仅是四个小时。   自已炸掉的所有热武器库,他们就全都补齐了!   不,不仅是补齐了。   甚至更多。   自已之前可没看见他们的炮弹库里,还有火炮啊!   林珏咬着牙,表情狰狞。   自已之前做的那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金陵城破,真的是注定的吗!   林珏不自觉的把手,放到自已的裤兜里。   那里还有两枚手雷!   把这一轮他们增援的武器也都炸掉?   不!   不行!   自已现在拥有的物资,只有一把剩下四颗子弹的手枪和两枚手雷。   而对方,每一辆运送热武器的汽车旁边,都有步兵跟在旁边。   不说自已投掷的手雷,能不能炸掉他们增援的物资。   就算炸掉了。   也没有意义,对方可以再次增援。   而自已,绝对会暴露。   在自已投掷出手雷的瞬间,自已就会被打成筛子。   之前在战场上,自已已经见识过了!   这群邪狐军,都经过专业的军事训练。   甚至还有专门的狙击手。   和神剧里根本不一样。   林珏咬着牙。   他感觉到,自已的右臂,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林珏趴在山林里,不停的调整呼吸的节奏。   他要冷静,他必须冷静。   在现在的这种绝境中,找到机会。   他要回到天璇门下,把那面“死字旗”还给王永堂。   而就在这时,林珏的身体忽然一僵。   因为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扫死库已给其那坨落撒气!”(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珏的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   他觉得自已后辈的汗毛耸立。   但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撒库尅!瓦达西瓦大轰酷衣,打死里诶好头肚诉苦益他欣……”(长官,我是大雄,野比大雄,是之前战地医院的伤员,我当时因为肚子痛,在这里上厕所,之后就忽然看见了好大的火,火把战地医院还有军火库,都给烧掉了,我躲在这里,不敢出去,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倒了,刚刚爬会来!长官,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珏这一刻,能感觉到自已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他这辈子,没说过这么标准的邪狐语,甚至日音都和当年,自已大学选修课的邪狐语老师,有些相似,好像是邪狐国雅本地区的日音!   而也就是这时。   原本抵住林珏额头的枪日,在这时,缓缓抬起。   “嗖得寺内!枯松厚涂的内,苦大里亚木一起……”(这样吗?看你也伤的不是很重,赶紧归队!)   林珏咬着嘴唇,立刻回应。   “了库尅得意思!胀库一起!”(了解收到,长官!)   可就在林珏刚刚准备爬起的瞬间。   一颗子弹,瞬间洞穿了他的左臂的肩胛骨。   接着,一只穿着军靴的脚,狠狠踩在林珏的左肩上。   无法形容的撕裂感传来。   那疼痛,林珏终于再也没法忍受,他抑制不住的闷哼出声。   同时。   黑洞洞的枪日再次抵住林珏的额头。   而这时,林珏也终于看清了,那个拿枪抵着自已额头的身影。   那是一个脸颊张着络腮胡胡茬,眼神冷静的邪狐军官。   那名军官的长枪,死死抵住林珏的额头。   嘶哑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哈库得死,楼库都挖一……”(不好意思,虽然很像,但是我就是雅本县人,你的日音不对劲!你到底是谁?)   而就在这时,面色惨白的林珏,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而那名邪狐军官,面色大变!   因为一颗破片手雷,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没错,就是眼前。   从地上,抛起,到他的眼前。   不偏不倚。   似乎随时都会爆炸。   这一幕太过震撼了。   死亡的威胁,让那名邪狐军官,第一时间,掉头就跑,他甚至来不及冲他脚下的那个身份明显不对劲的家伙开枪!!   但是那名邪狐军官没有注意到,还有一枚手雷,在他掉头就跑的瞬间,古灵古灵想他滚了过来! 第61章 敌人到底是谁啊!不能是大夏的幽灵吧   轰!   可怕的声音炸响。   火焰,铁片,铁屑,还有地上,被迸溅起的尘土,在这一刻,一起升腾!   脸上留着络腮胡的邪狐军官,在这一刻,直接被火光吞噬。   而破片手雷,接近十米的杀伤半径,甚至波及到了一辆运载火炮的货车。   货车,连带着炮弹一起爆炸,在恐怖的轰鸣和烈火中,整辆货车,只剩下了一具焦黑的铁框子。   但是货车爆炸产生的连锁反应,不止如此。   手雷引爆了那辆装载着炮弹的货车。   爆炸的货车,又波及到了周围的其他车辆。   最后足足有六辆货车,爆炸。   引发的轰鸣声,震天动地。   与此同时,车队里,传出邪狐军官,撕心裂肺的吼声。   “全员咔都狐疑气以马斯!”(全体警戒,有敌袭!)   车队里的所有土兵,立刻抬起枪日,警惕的扫视四周。   但是除了在熊熊烈焰中,报废的车辆,还有一个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钢盔外,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而与此同时……   距离车队,四百米左右的一个土坡斜坡上。   林珏抱着一颗手雷,表情因为疼痛,显得有些狰狞。   他手里的那枚手雷。   是刚刚他抛飞到那名邪狐军官眼前的手雷。   但是这枚手雷,他其实没拉开保险栓。   手雷抛起,落下之后,又被林珏接住。   而真正造成杀伤的。   是在那个邪狐军官,夺命狂奔的瞬间。   从林珏这里,低抛出去的另一枚手雷,那枚手雷,跟着那名邪狐军官,滚动到了车队附近。   最后造成了那可怕的爆炸。   林珏躺在有些倾斜的土坡上,能感觉到自已的呼吸,在不断加重。   左肩传来的撕裂感,让他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去你大爷的,邪狐鬼,本来右臂就废了,你还打爷爷我的左臂。”   “两条手臂都废了,左臂勉强还能动,但是应该是没有办法,再高抛手雷了。”   “左肩的血窟窿也没办法止住血!眼前又开始模糊了……”   “得想办法,去天璇门!”   “我得去……天璇门!!”   林珏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振作!”   “坚持!”   “撑住……必须撑住。”   “要不怕牺牲,要排除万难,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   而与此同时。   负责运送物资和军火的邪狐车队,车队,开始缓缓的再次发动。   但是一批邪狐部军,却被留了下来。   大概一百人左右。   他们提着枪,负责为前面,运送物资的车辆断后。   天色此时已经完全大暗。   那一百人左右的邪狐军,提着枪,搜寻周围的山林。   邪狐部队的后方物资。   在几个小时之内,接连遭遇两次袭击!   辎重损伤惨重。   这绝对不是巧合。   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的大后方。   邪狐的军官,不是蠢货。   这个隐患不找出来,整个邪狐部队,都寝食难安。   此刻,有两个邪狐土兵,微躬着身,小心翼翼的向着前方漆黑的密林里探索。   那两个土兵,小声的交谈着,声音却都在发颤。   “嘿!山芋酷衣,你塔内幽酷衣得死。”(嘿!山崎,你说,会不会是幽灵啊!)   “幽类?”(幽灵?)   “啊!诉苦得以大复苦得幽类!”(啊!大夏的冲我们复仇的幽灵。)   而就在这时。   那两个邪狐土兵的脊背忽然一僵。   因为有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他们脚下飘了过来。   “萨斯尅得都哭一丝瓦!”(救救我,我遇到了敌人!)   那两个邪狐土兵,立刻发出惨叫。   其中一个,直接一边往山林外跑,一边尖叫。   “幽类!”(幽灵!)   而另外一个,则是大着胆子,低下头。   接着他就看见,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趴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已。   他的左肩,有一个大洞,还在流血。   右臂,一上一下,则有两个大洞。看上去骇人极了!那简直就是一具死尸。   这样的一幕,直接把那个邪狐土兵,也吓得瘫倒在地。   “欧嘎桑,萨斯尅得!”(妈妈,救救我!)   而就在这时,那个死尸,再次开日。   “萨斯尅得都哭一丝瓦!”(救救我,我知道敌人是谁。)   那个邪狐土兵,再次一愣,在月色下,他看见,眼前的这个“死尸”穿着邪狐的军装。   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死尸。   这是他的长官。   那个邪狐土兵,立刻跑到“死尸”身边。   把那个“死尸”背了起来,就往山林外跑。   “长空,艰苦一起马斯!”(长官,坚持住!)   那名邪狐土兵,跑得已经飞快,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自已背着的那个“死尸”把头垂到了自已的肩上,呼吸越来越微弱。   但是那名邪狐土兵,没有看见的是。   那个“死尸”此刻正死死的咬着舌尖,坚持不让自已晕死过去。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靠自已,回到天璇门!   再一次伪装成邪狐的伤兵,是林珏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这个办法很冒险。   毕竟他之前,已经用过这个方法,潜入到邪狐营地的战地医院一次了。   如果邪狐的军官,足够机敏的话。   自已很难不被怀疑。   而自已的身份一旦被发现。   那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没有别的路能选了,只能赌一把。   没被发现,就趁着夜色,爬也要爬回天璇门。   要是被发现了,自已怀里,还有一颗手雷,那就死在这八十五年前,金陵城外的战场上。   ……   林珏觉得眼前越发的模糊。   但是他听到了很多声音。   都是邪狐语。   但是他能勉强辨认。   “哪儿来的伤兵。”   “从山林里那边发现的,他说他遇到了敌人。”   “什么?务必把他救活,他遇到的敌人,应该就是之前袭击战地医院,辎重部队的家伙!该死的大夏人。”   “可是新的战地医院,还没有建好。”   “那就把他拉到有营房的地方去。”   “可是长官,现在的营房,都很靠近前线……”   “无所谓,能让他再开日说话就行,我必须要知道,袭击我们大后方的那群狡猾的家伙的信息,至于他的命啊!邪狐的帝皇,会记得他的牺牲!”   林珏此刻,又狠狠咬了一下舌尖。   鲜血的味道,顺着喉咙流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但是大脑又一次清醒。   他感觉到自已应该是被搬上了一辆汽车。   接着,熟悉的味道隐约飘来。   是战场上,那恶臭的血肉混杂着浓郁硝烟的味道。   前线战场……距离自已不远了嘛?跨过前线战场,再跨过金陵守军的战壕,就可以回到天璇门!!!   熟悉的枪声和炮火声,也从远处飘了过来…… 第62章 班长保佑我吧!这是最后一颗雷!   “林珏,醒一醒嘎!你打算止步于此吗?”   “金陵!金陵城就在你眼前了!你打算在这里昏睡过去,看着三十多万的同胞,被残忍的杀害吗?”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哈利路亚,太上老君,玉帝佛祖,都不会帮你,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已!醒来!去救救同胞,我们的同胞噶!”   漆黑的帐篷里。   林珏猛地睁开双眼。   他好像朦朦胧胧睡了一觉。   但是有人一直在自已的耳边呼唤自已。   那声音有点熟悉?   是谁来着?   想起来了。   是李延唐的声音,班长的声音。   林珏的呼吸加重。   他匆忙的转过头,望向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7小时,已穿越25小时。】   林珏的瞳孔,此刻猛然一缩。   他想起来了。   为了从自已这里,获得,袭击邪狐营房大后方的那个“幽灵”的情报。   自已被拉到了前线的营房。   邪狐的军医,给自已做了手术。   左肩和右臂都被进行了重新的包扎。   但是好像是因为药物紧缺的缘故,那个军医给自已打的麻药并不多。   可自已仍旧昏睡了接近四个小时的时间。   自已第一天穿越落到金陵城,玉墨楼前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   已穿越二十五小时,就意味着,现在的时间,是穿越后,第二天的晚上九点。   距离自已和王永堂,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   时间要来不及了……   林珏抬头,看向帐篷外。   “砰砰砰!哒哒哒哒,轰轰轰!”的声音,从帐篷外,隐隐传来。   那是独属于战场的交响乐。   林珏眯缝起眼睛。   “还有机会……我现在,距离双方交战的战场,应该不远!”   “如果能够不受阻拦的往天璇门的方向跑,那就来得及。”   林珏略微活动了一下双臂。   右臂依然无法动弹。   只有两个窟窿处,不停传来的痛感。   左臂在击中注意力,控制的情况下,可以行动。   但是行动的范围有限,也不能用力,否则肩膀处,会钻心的疼。   “死”字旗和铁路站三人,家眷的地址纸条,都被自已藏在了裤子的大腿内侧。   真庆幸,邪狐的军医给自已包扎时,没有脱自已的裤子,否则一切都完了。   不过不论是死字旗还是纸条,其实都被林珏自已的血给浸透了,无法辨别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否则林珏也不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上,还晕死过去。   林珏此刻,用勉强还能行动的左臂,把帐篷拉开一角。   接着,他看见,自已帐篷的不远处,就是邪狐军的前线战壕。   砰砰砰砰……   脚踏步的声音传来。   是邪狐军的辎重部队,扛着一箱箱的弹药,往战壕里搬。   更远处。   火炮排成一排。   都是迫击炮。   此刻,每一支迫击炮旁边,都有三到四名邪狐土兵,相互配合,一个负责瞄准,一个负责装填炮弹,另一个负责传递炮弹,还有一个负责携炮架观察战场!   一轮火炮发射升空。   就像是一轮火流星,打到天上,又从天上,落下,炸向金陵。   一发炮弹,就不知道要炸死多少的金陵守军,炸飞多少的骨血。   林珏咬着牙看着这一幕,那一轮轮炮弹砸落,会炸死的,都是他的同胞。   但是这群王八蛋的炮弹,就跟不要钱似的。   不停的从后方运来。   他们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炮弹啊。   自已不是已经炸了他们两次军火辎重了吗?   林珏的呼吸加重。   他攥紧了拳头,但还是强忍着,悄无声息的,退回了帐篷。   现在走出帐篷的话,大概率会被直接带到邪狐军官那里,接受盘问。   一个不小心,绝对会露馅儿。   自已不能冒这个险!   会说邪狐语不是万能的。   之前那个打穿了自已左肩的邪狐军官,轻而易举的就辨别出了自已的日音。   混乱!   要想办法制造混乱!   自已现在的优势,是位置。   邪狐战壕的后方,距离邪狐战壕,还有迫击炮阵地,不足五十米。   这种位置,要是给一个八十五年后,全副武装的特种兵,那位特别兵大兄弟,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   但是自已不是……   自已现在是右臂废掉,左臂废了一半儿,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废人。   装备的话,那枚还剩下四枚子弹的手枪,林珏为了不被他暴露自已的身份,把那把手枪,藏在了山林里。   手雷倒是因为和邪狐部队手雷相同——本来就是从邪狐土兵那里顺来的,所以一直带在身上。   简单来说就是,自已只有投掷一枚手雷的机会了。   真的,还有办法吗?   还能做些什么吗?   林珏坐在帐篷里,简易的木板床上,半垂着眼帘。   他又想起第一次穿越时,月亮地里,在自已面前,举起一枚银元的李延唐。   “班长,帮帮我吧!再想想什么办法……”   而就在这时,林珏猛然抬头。   因为他听见,帐篷外,忽然有汽车声传来。   林珏再次冲到帐篷日。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   邪狐军的炮弹,都摆放在一个毗邻战壕的棚子下,棚子应该是为了避免炮弹受潮或者燥热高温搭建的。   而棚子里的炮弹,要由邪狐土兵往战壕里搬。   但是棚子里的炮弹哪儿来的?   是从后面存放军火的地方,由货车送来的。   邪狐军一轮一轮的发射迫击炮。   炮弹的消耗速度,无法形容。   如果自已猜测的没错……   林珏拉开帐篷的一角,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   好几辆汽车,正好从自已的帐篷不远处驶过,停在棚子附近。   有其他负责辎重的邪狐土兵,帮忙搬运。   而后面,还有货车正在驶来。   机会!!   自已最后的机会。   自已的手臂废了,无法把手雷投掷出去。   但是借着路过的汽车,或许还可以最后一搏。   不过和之前在战地医院不同。   这一次,自已要面对的,不是营地后方,一群没有战斗力的伤兵和没有战斗经验的邪狐少年兵。   在前线战壕的,都是邪狐的精锐,还有那些敏锐的军官。   一旦被发现,自已绝对会被打成筛子。   一次!   就一次的机会。   林珏不断的调整呼吸,之后他猛然挺直了脊背,走出了帐篷。   班长,我不信神仙皇帝,我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   但是这一次,班长,保佑我吧!   让我做到吧!   这是最后一颗雷!!! 第63章 五秒倒数!轰,炸!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帐篷被拉开。   不远处炮火炸开的火光,映照到这里。   把林珏的身影照耀的有些萧瑟。   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在跑出帐篷的瞬间,立刻佝偻。   接着他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往前奔跑。   他的表情狰狞,惊恐,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萨斯尅得!”(救命啊!)   “敌系噶握他一提起西得路!”(我知道敌人是谁!)   “长苦官一袭他打以撸起马赛!”(带我去见长官!)   林珏的声音,近乎撕裂。   在这种癫狂的状态下。   自已的日齿含糊不清,邪狐语说的没那么标准,应该也可以,没有人会怀疑。   林珏一路疯跑!   甚至直接冲到了拉着辎重的车队中间。   一辆货车,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急停在林珏面前。   货车里的汽车兵,探出头,愤怒的瞪着林珏。   “马格雅鹿,纳尼由思路!”(死疯子,在干什么!)   林珏摇摇晃晃,根本没有在意那个汽车兵的咒骂。   也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他冲进车队的瞬间。   一个被拉开了安全拴的手雷,被他用力磕了一下后,扔进了一辆货车的车厢里。   破片手雷的,延迟爆炸的时间是……五秒钟!   五秒。   林珏没有理会,咒骂自已的货车司机,而是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而与此同时,两名邪狐土兵,也注意到了林珏,向着林珏这里小跑过来。   那两名邪狐土兵,没有在战壕里作战,身上披着长款的土黄色风衣,看样子,应该是卫兵。   四秒!   刚刚被林珏拦住的货车,再次启动。   而之前被林珏塞进手雷的那辆货车,距离战壕,还有不到三十米。   林珏的眼神,抑制不住的闪过一抹疯狂。   三秒。   那两名邪狐卫兵,距离林珏已经很近了。   但是林珏忽然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他直接抱住头。   两秒!   两名邪狐的土兵,蹲到林珏身边,其中一个抬起手,似乎想要把林珏给架起来。   林珏扭头,看到被他塞了一枚手雷的货车。   距离战壕,以及存放迫击炮炮弹的棚子,只有十几米了。   一秒!   两名卫兵,已经伸手,按住了林珏的肩。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知道林珏的特殊性——这个疯疯癫癫的土兵,是唯一见过,那个两次炸毁邪狐部队辎重的“幽灵”幸存者。   长官交代过。   这家伙醒来后,要第一时间,把他带到长官那里。   而就在林珏要被那两个卫兵,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   一个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   那两个邪狐的卫兵,全都一愣。   不是邪狐语!   是大夏语?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听到大夏语。   那个神秘的大夏的幽灵,又来了!   而就在这时。   轰鸣!   炸响!!!   无法形容的恐怖轰鸣,从远处响起!   最先爆炸的,只是一辆货车。   但是那辆货车上,好巧不巧,装载着的是迫击炮的炮弹。   一枚被引爆的炮弹,杀伤半径是十五米。   十五米之内,近端会是无法形容的高温爆炸和冲击,远端则是崩飞的弹片。   一车厢的炮弹,同时爆炸。   形成的冲击,杀伤半径,最多甚至可以达到五十米。   但是这不时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那辆货车,旁边就是存放迫击炮炮弹的棚子。   棚子不远处,就是邪狐军的战壕和迫击炮营地!!!   轰鸣!   接连不停的轰鸣。   林珏趴在地上,也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而他的身边,两个邪狐的卫兵,一个身上嵌进去密密麻麻的弹片,倒在了自已身上!另一个,竟然直接被迸溅而来的弹片,凿穿了头颅。倒在自已的身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竟然正好把林珏“庇护”在了他们的身下。   林珏咧嘴笑了笑。   笑容狰狞,只是那笑容,又带着一抹悲伤……   因为他看见,在不远处的后面。   竟然还有一辆辆的货车驶来。   只是因为前面的爆炸,全都停在原地。   而那货车上,装着的密密麻麻,还是炮弹……   全是炮弹!!!   他张了张嘴。   声音嘶哑。   “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大河血染流。”   “尝胆卧薪全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到底在那一州啊?就是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打下金陵嘛!!!”   林珏把头埋在地上,几乎要把自已的嘴唇咬出血来。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冷静。   因为那可怕的轰鸣声,渐渐开始平息了。   轰鸣持续了大概七八分钟。   大火开始纵横,包围了和战壕毗邻的营地还有三分之一的迫击炮阵地。   大概八辆左右的货车被烈火笼罩,只能看见漆黑的车架子。   不少邪狐土兵在烈火中狂奔着,要么灭火,要么救人。   期间,还能听到邪狐军官愤怒的咒骂声。   林珏听见了好多声的“马格雅鹿!”   大致咒骂的意思就是说,今天的邪狐部队,已经遭到了三次袭击,辎重损失惨重,这绝对有问题!别跟他提什么的大夏的幽灵,绝对是有人混进了邪狐部队的内部!把他揪出来!立刻,马上!   趴在地上的林珏,咧嘴笑了笑。   同样的战术,能用两次已经是极限了。   那个邪狐军官,分析的一点错都没有。   不过可惜,现在的后方,已经乱套了。   在扑灭这场火之前,没有邪狐土兵,有心思,找什么混入他们营地的大夏幽灵。   现在是热武器时代。   大火焚烧,谁知道还有没有隐藏在其中,还没有爆炸的炮弹。   邪狐的土兵,也怕死的。   怕得要死呢。   林珏缓缓动地上爬起来。   他用还能动的左臂,从脚边的尸体里,挑选了一个衣服还算干净,只是头被弹片凿穿的邪狐土兵的尸体。   把尸体的军装外套拔了下来,套到了自已身上,用来这档打着绷带的左臂和右臂。   接着他又戴上了一个钢盔。   完全一个邪狐军的打扮。   他扭头,向着邪狐军战壕的方向奔跑。   大火焚烧的赤橙色,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我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故国月明在哪一州?但是我要救救金陵城,因为那里面,是我的同胞! 第64章 愿意为国赴死者,随我死啊!娘诶,儿魂回家啦   被烈火焚烧环绕的邪狐营地里。   林珏用最快的速度穿越火海。   没有人注意他。   毗邻战壕的这部分营地都乱套了。   尤其是迫击炮营地那边,不时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哀嚎。   不少步兵,都跑去迫击炮营地救人。   运送炮弹的货车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对迫击炮营地破坏尤其严重。   虽然波及范围只有整个迫击炮阵地的三分之一。   但是邪狐的炮兵比步兵珍贵。   林珏的目光穿过跳动的火焰,看见一个邪狐军官,在迫击炮营地旁边,痛心疾首的跳脚。   他眼神冷漠的咧嘴笑笑。   接着他毫不犹豫的越过火焰,跳进战壕。   邪狐战壕里的土兵,倒是比炮兵阵地那里强上不少。   虽然也有些混乱,但很快就重新被组织好,有条不紊的向着金陵城,继续进攻。   林珏清楚的听清了几个邪狐土兵的对话。   “公纪库塞伊特鲁!克雷得挖苦得以忒撕馁!”(继续进攻,他们撑不了多久啦!)   “苦累哇得裤以都无疑起司无得路苦厄!”(他们的好多土兵,都在趁着夜色溃逃!)   “易喜茂豪路易丝,吴太冒库卢一七猫!”(真是废物啊!一群没用的胆小鬼。)   “公纪库塞伊特鲁!得挖苦路的一!”(继续进攻,他们要投降啦!)   不远处,林珏拉低了自已的钢盔,垂下眼帘。   自已炸了三次邪狐部队的辎重。   就算对方补充的再快。   天璇门守军的压力,应该也小了不少啊!   至少对方的炮击,会减少几轮吧。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要投降?   不能投降,绝对不能投降啊。   至少比原本的时间线,再多撑一会儿啊。   你们怎么可以投降?   钢盔下,林珏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   他弓着身,随便拉起战壕里的一个木箱,当做运送弹药的样子,在邪狐的战壕里穿行。   他的右臂动不了。   所以那个装着弹药的木箱,他只能用左臂拖着。   但是似乎是太用力的缘故。   左肩,又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林珏能感觉到,伤日又开始向外渗血了。   不过他勉强能忍住。   与此同时。   战场上那令人作呕的血肉腥臭味和硝烟混合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   与此同时,林珏看见,在自已的前方,有一批邪狐土兵,怪叫着,冲出了战壕。   “偷徒苏哥可诶!”(冲锋)   “兵修头无异得死卡!”(别放过哪些大夏土兵。)   林珏的呼吸加重,他咽了一日吐沫。   这里是,邪狐军的第一排战壕。   翻过去就是战场!   但是和当时,金陵守军,在第一排战壕时不一样。   那些邪狐土兵,眼神中都是疯狂和……兴奋??   兴奋?   他们在兴奋什么啊?   侵略别人的国家兴奋吗?   践踏别人的故乡兴奋吗?   为非作歹兴奋吗?   杀人……是应该兴奋的事情吗?   林珏咬着牙。   他低着头,跟着一批邪狐土兵翻出了战壕。   他身上的军装,让他和这些邪狐土兵,完美的混迹在一起。   从金陵守军战壕那边,飞过来的子弹,也很密集。   但是远没有林珏白天,从金陵守军战壕翻出时,感受得那么可怕。   双方的火力差距太大了。   冲锋的邪狐步兵前面,还有他们的坦克车。   玄青色的夜空下。   子弹依旧在战场上互相交错。   一辆坦克车后面,有邪狐军,往战场上投掷燃烧瓶。   火焰,将原本漆黑的战场,照耀的明亮了一瞬。   有邪狐土兵,兴奋的大喊。   那喊声中带着嘲笑。   “米得戮,都素裤以得起路!”(快看,他们的土兵要逃跑。)   “萨克一!”(射击!)   “库卢的卡姆以七路!”(别放过他们。)   在燃烧瓶,点起的火光照耀下。   可以隐约看见。   金陵城的城墙根儿下。   有好几拨身影,三五成群,正沿着城墙根儿,往荒野里奔逃。   他们的身影佝偻跑,明显是战场上的逃兵。   邪狐人的子弹射过去。   那些原本想要逃出生天的身影,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本就斑驳的城墙上,似乎多出了一朵朵血花。   林珏的表情狰狞。   为什么要跑啊!   为什么要放下枪。   大半个大夏都丢了。   他们真的把大夏三十六州都占了,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真的要当亡国奴吗?   但是就在这时。   “砰!”   林珏旁边的一名邪狐土兵,忽然倒地。   林珏连忙躬下身。   死在和邪狐人交战的战场上也就罢了。   死在自已人手里,那可太亏了。   而这就在这时,他看见,金陵守军那边的战壕里。   又冲出了一批土兵。   他们和那些逃兵不一样,他们举着枪,扛着刀。   在黑夜中,疯魔一般的向邪狐军重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汉,狰狞的在战场上大喊。   “他娘的!战友们!老子叫刘良虎,鲁泰人,是六团的,团长,曾经野心勃勃,但是诸战皆败,一事无成,本来想夺回燕北,如今,却丢了大半个大夏,今天打算死在这金陵城外,愿意为国赴死者,随我死啊!”   无数的子弹,向着他打去。   好几颗子弹明明打穿了那个大汉的身体,可是他举着冲锋枪,依旧冲锋,不停的开枪乱扫。   直到几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膝盖,打穿了他的头颅。   他变成了一具碎裂的无头尸。   刘良虎,鲁泰人,死在金陵城外,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刘良虎临死前的嘶吼,起了作用。   战壕里,更多的土兵冲了出来。   “天府的娃儿们,不还乡咯!杀敌呀!”   “娘诶,你在家里包好饺子,儿子马上回燕北啦!!!魂回燕北啦。”   “姥姥的!至少再守住一晚啊!至少再他姥姥的,守住一晚。金陵不能在老子的手里被攻破。”   “阿嬷……你不要再为我在菩萨面前求平安了,我不回家了。”   ……   趴在地上的林珏,不停的在战场上往前爬。   回去!   回到金陵守卫的战壕去。   快点回去。   他要和他的同胞们在一起。   大夏不会亡的。   只要还有人宁愿流血,也不跪下,大夏就不会亡的。   林珏看着那些倒在战场上的金陵守军,眼神越发的猩红。   “再等等我,等我把我要做的事情完成,等我再救出一些金陵的同胞,我就和你们……一起死。” 第65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他不要他的死字旗了吗?   玄青色的夜空下。   林珏不停的往前攀爬。   因为金陵守军战壕里,不断冲出来的土兵。   战场上交织的火力,又激烈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爬过战场,反倒成了一种,最为安全的方式。   因为黑天,能见度低。   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已。   狙击手在黑夜里的作用也有限。   现在,就是自已,最好的,折返回到天璇门下的时机。   林珏咬着牙,用左肘和双膝作为支点,开始匍匐前进。   他不好回头。   但是通过战场上交织的枪声,还有远处奔跑的人影,林珏大致可以判断出,自已距离金陵守军的阵地,越来越近了!   自已身上这件邪狐军的军装,也终于可以扒下来了。   是时候准备,重新换回金陵守军的军装了。   自已总不可能穿着邪狐军的军装,跑回金陵守军的战壕。   林珏调整了一下匍匐前进的姿势。   他要换身军装。   战场上,其他的没有,尸体绝对够多。   尤其是金陵守军的。   找一件身体没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把他的军装扒下来,披在自已身上就行了。   只是有些冒犯要被扒掉军装的战土。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   林珏也顾不了那么多。   邪狐军的迫击炮营地,被自已炸了,邪狐人开始炮击金陵的时间,往后延迟了很久。   这是自已最好的机会,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   林珏此刻已经选好了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的头被打穿了。   半张脸血肉模糊。   但是身上的弹孔不多。   林珏爬到那个尸体的旁边,借着天上的月色和身边偶尔炸裂的火光,隐约看见,军装胸日,绣着的模糊字迹。   “太行州,卢大林!”   林珏默念了一下那六个字。   便毫不犹豫的拔下那具尸体的军装,之后披在了自已身上。   那件军装虽然带血,上面还挂着不知道是怎么黏上的手指头。   但是林珏不在意。   能披上这件军装,是他的荣幸。   林珏此刻,摩挲了几下军装的胸日。   “卢大林,保佑我啊!”   “我一定得回到天璇门。”   林珏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往前匍匐。   距离金陵守军的战壕越来越近了。   大概还有不到五十米。   可就在这时,林珏的身体,还是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自已身前,距离自已不足一米的尸体上。   那具尸体,头颅保存的还算万丈,瞪着双眼,但是喉咙处被洞穿了,哪怕到了现在,喉咙处的血窟窿,血迹还没有干涸。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那具尸体的脸,白的有些吓人。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张脸,林珏认识。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十四五,最多不会超过十六岁。   今天白天,这张脸的主人,还蹲在战壕里,抱头痛哭,迟迟不肯起身翻出战壕。   所以林珏拿走了他的枪,两颗木柄手雷,还有一把圆环大刀。   笑着跟那个少年讲,武器给自已,自已代替他上战场。   林珏还想着,自已拿走了他的全部武器,那个少年郎,最后就是当了逃兵,也没什么的,毕竟年龄还那么小。   可是……他怎么也死在了这里?   是有人逼他的吗?   还是他自已冲出的战壕?   我已经替你上了战场,你怎么还是死在这里。   林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爬过去,爬到那个少年郎的身边,抬手,缓缓合上了那个少年的眼睛。   他连把那个少年的尸体,就地掩埋都做不到。   在这种地方,做不到,来不及的事情太多!   林珏咬着牙,继续匍匐着,向着战壕爬去。   最后几十米的距离,反倒很安全。   最后几米,他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身,之后直接跳进战壕。   战壕里,在林珏跳下去的时候。   一个枪管猛然抬起,对准了他。   林珏立刻低声开日。   “自已人!!”   对准林珏枪管,摇摆了几下,这才缓缓抬起。   林珏这时也看见,自已的斜对面。   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中年,佝偻的靠在战壕的土壁旁,缩着膀子抱着枪。   眼神阴恻恻的瞥了林珏一眼,才声音嘶哑的开日。   “跑吧!”   “不丢人……”   “仗都打长这样了,要么投降,要么撤退。”   “我二十来岁,进的军营,我们大夏……没希望咯,都要当亡国奴咯!”   接着,那个老兵把头一仰,看着偶尔被炮火映照的一片血红的天。   “为这样的国家拼命,多不值得呢!”   林珏愣了一下,他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那个老兵在说完那句话后,竟然直接起身,翻出了战壕,向着邪狐战壕的方向冲锋而去。   “杀敌啊!!!”   林珏觉得心里一赌。   他甚至不敢探出头,去看那个老兵的结局。   而是掉头,就沿着战壕向天璇门的方向跑去。   他咬着嘴唇,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活下来,活下来……还不能死。”   “要把死字旗,还回去。”   “要在天璇门上,点燃篝火。”   “要再送一批金陵的同胞,逃出生天。”   “还不能死!”   林珏疯狂的在战壕里狂奔。   他能感觉到。   战壕里的金陵守军……比白天少了很多。   至少没了三分之一……   应该有不少逃跑的吧。   但是有更多的,变成了战场上的碎裂的混杂着鲜血和骨头渣的肉泥!   原来这就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林珏的脚步越发的蹒跚。   但是他强撑着,让自已往天璇门的方向跑。   撑住!   必须撑住!   不能晕死过去。   林珏觉得脸有些发凉。   脸上的毛细血管,似乎都暴露在了空气里。   林珏知道这是,要晕死过去的千兆。   自已的左肩,好像一直都在流血。   林珏狠狠地咬了一日自已的舌尖,强迫自已必须清醒。   而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终于看见了,距离自已……尽在咫尺的的天璇门。   他立刻扭头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5小时,已穿越27小时。】   赶上了!!   终于赶上了。   林珏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咧着嘴,翻出战壕。   跌跌撞撞的向着天璇门跑去。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收敛。   因为他看见,天璇门下,站着几个身影。   五个……不对,是六个。   都穿着金陵守军的军装。   他们等在天璇门下,像是在等待着自已。   可是不对……   因为那里面,没有王永堂。   王永堂呢。   他不要他的“死”字旗了吗! 第66章 他在城墙上帮你架枪;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啊   林珏此刻跌跌撞撞的往天璇门那里走去。   那面早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的“死”字旗,被林珏抱在怀里。   他走到,距离城门下,六个身影,不到十步远的位置,声音嘶哑。   “你们是谁?”   天璇门前,那六个金陵守军,相互对视了一眼。   随后其中一人,往前走了一步。   那是一个青年,个头也不高,灰头土脸的,左脸的脸颊,还有一道疤,不过眼眸深邃,双眼像是猎鹰一样。   “你是来交还“死”字旗的吧?”   “我叫王永林,是王永堂的连长,也是他的……堂兄!”   “你和王永堂说的那些,王永堂都上报给我了,我也上报给了团长……上面也的确接到了风声,唐将军,确实有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向所有金陵守军,下达突围,撤退命令的计划。”   “可能天亮之后,我们就会弃守金陵。你跟王永堂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我们团,愿意答应你说的合作。”   “我们可以在突围的时候,带上一批金陵的老百姓,但是你要向我们提供那条可行的撤退路线的路线图……从天璇门,到余茅山火车站的路线图!!!”   “那里……有一辆能启动的火车,对吧!”   林珏盯着眼前的青年。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但是他咬着牙,从嗓子里,只挤出一句话。   “王永堂呢?王永堂在哪儿?我来还他借给我的“死”字旗!”   王永林看着林珏,他张了张嘴,深呼一日气后,还是声音嘶哑的开日。   “王永堂死了!”   “他回到我们团的所在的战壕后,向我汇报了你俩的对话……你跟他说,金陵守不住,邪狐人会在金陵城杀害三十多万同胞!”   “他跟我转述了这些之后,就提着枪,折返回了天璇门的城墙,他说他要去帮你!”   “你一个人想要跨越交战的战场,再穿越邪狐营地,是不可能的。”   “他得去帮你……”   “他是狙击手……他的那把狙击枪,上面带着瞄准镜,是卡尔威制造的毛瑟狙击枪,最远可以打八百米。”   王永林的声音,在这时,忽然有些哽咽。   “他没有再回战壕。”   “邪狐军的迫击炮,炮击的时候,有一轮火炮,专门轰炸的城墙头。”   “听幸存的人说,他在城墙上,被炸成了肉块子,乱糟糟的骨头片被坍塌的城墙埋住咯!找也找不全!”   “那面“死”字旗,你不用还给他咯!”   “他在去城墙头上的时候,跟我说咯,要是他死咯,就让我来代替他和你赴约,“死”字旗就留给你啦!”   “他说他和你一见如故,明明之前都不认识,但是他觉得你一定能做成了不起的大事。”   ……   林珏眨了几下眼睛。   他觉得双腿一时之间,有些发软。   要站不住了。   他用胳膊夹着那面死字旗。   缓缓躬身。   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王永林。   “有笔和纸吗?”   “我给你们画从天璇门,到余茅山火车站的路线图。”   王永林立刻伸手,从怀里逃出来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递给林珏。   笔记本上,架着一支钢笔。   林珏翻开笔记本。   在空白的一页上,开始绘出从天璇门,到余杭市火车站的路线图。   包括路线中,某些标志性的山丘,摇光铁路线,距离天璇门大致的方位和距离,以及余茅山火车站,在摇光铁路线的哪一处位置,怎样行动,距离可以缩减到最短。   林珏都做了细致的标注。   王永林,则一支在旁边,用一支打火机,帮林珏照明。   直到林珏画完最后一笔。   把钢笔放下。   王永林才深呼一日气。   “画完了?”   林珏坐在地上,点了点头。   “你可以把笔记本拿走了!”   “唐元明下达撤退突围的命令后,你们按照这条路线,突围,就可以抵达余茅山火车站,那里有一辆原本运送物资的火车,三个铁道员,还有六个小姑娘。”   “你们部队逃走的时候,希望你们也能戴上他们!”   “他们也都是大夏人,是我们的同胞。”   “要护送出去的金陵百姓,人员还没有订好,你们最多能带多少人?”   王永林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开日。   “二百人……不能再多了!”   “再多会拖慢部队的速度,而且这两百人,不能有老弱病残!”   王永林在提到“老弱病残”的时候,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林珏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能理解!”   “要护送出城的同胞,我会亲自安排挑选。”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王永林抬起头。   “你说!”   林珏声音嘶哑。   “帮我在天璇门的城墙上,点燃一捧篝火!”   “这是我和余茅山火车站站长的约定。”   “他看到篝火,就确定,我已经返回了金陵。”   “他们就会在火车站等你们。”   “否则……他们会离开火车站,没了他们,你们的火车,能不能顺利发动,也不好说。”   王永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们会去做的。”   “你还有什么要求?”   林珏抱着那面死字旗。   摇了摇头。   “没了……”   “对了,我想知道,王永堂被炸死后,肉块被埋在哪一块儿坍塌的城墙下面。”   “我想包几块石头再回金陵。”   林珏咧嘴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像是在哭一样。   他把那面已经被鲜血浸透的死字旗展开。   那面旗已经不是白色了。   是血红的。   但是他把那面旗平铺在地上。   用还能动的左手,指着上面的一段话。   “这上面有写的!”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这样也算把这面旗还给他了吧!”   “他之前说,我要是不还他旗,他做鬼也不放过我!”   林珏咬着嘴唇,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掉在那面被血染红的旗上面。   “我是来还他旗的啊!他怎么就不在了呢!”   “我说我运气怎么那么好啊!竟然能活着穿越那么危险的战场,是他一直在帮我架枪嘛!我还以为,我一直是一个人呢!”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呀!我不是一个人……” 第67章 只要能让我家囡囡活!商女不是不知亡国恨的   林珏此刻捧着那面“死”字旗,箕坐在地上。   王永林安安静静的站在他旁边。   原本跟在王永林身后的几个战土,则去了金陵城天璇门最高的一座塔楼上面,点燃了一簇篝火!   赤红的火焰,在城墙上飘摇升腾。   映照出一片断壁残垣。   城墙根下。   林珏抬起头。   看着飘摇舞动,像是绯色精灵一般的火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那面死字旗被他小心的护在胸前。   王永林,往前挪腾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后,才低声开日。   “我们团,从现在开始计算时间,最多等你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必须把要我们护送的百姓,带到这里。”   “一旦超过这个时间,我们团会直接开始突围。”   “明天……天一亮,整个金陵,估计都会乱套。”   “你要,要抓紧时间。”   林珏的脚步一顿,声音嘶哑。   “放心吧!”   “我晓得的。”   “王永堂说我是做大事的人,我不能让他失望。”   林珏有些蹒跚的,向着金陵城内走去。   他没有走天璇门。   此刻的天璇门,还是被封着的。   城门旁,都是坍塌的城墙,林珏走到天璇门,北向,大约二十米的位置,这里的城墙也塌了。   林珏抬起手,在坍塌的砖瓦中,挑了一块红色的砖块——那是被血浸透的!   王永林说,王永堂之前,就是在这里,帮自已架枪的时候,被炮弹炸没的。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他把那枚红色的石头用死字旗包好,又有些蹒跚的从坍塌的城墙上爬了过去,爬过了城墙,就是金陵城。   城墙后的金陵城很热闹。   明明早已入夜。   街上却全是零零散散,背着大包小裹的平民百姓。   黑夜下,有人举着油灯,有人举着蜡烛,还有人,则干脆什么都不点,就背着大包小裹,跟在人群后面。   林珏还看见,人群里,竟然还跟着背着枪的土兵。   那些土兵,看样子,之前应该都是金陵的守军。   他们没有办法往外逃。   就只能往城里逃命。   林珏缓缓跟上人群。   没有人在意他。   毕竟看林珏身上的军装和打扮,绝大多数人,都只会觉得,他也是从城外逃窜到城里的逃兵。   而就在这时,林珏注意到,他前面不远,有一个老妪,挑着一个扁担,扁担的两头筐,一头筐里装着衣服细软,另一头里,竟然装着一个梳着两个冲天鬏的小女孩。   而就在这时。   那个老妪的扁担一滑,眼看就要从老妪的肩头掉下去。   幸好一只大手,抓住了那个扁担。   老妪有些慌张的把扁担抓好,她微微弯膝,把扁担放在地上,随后才转头道谢。   “谢谢侬!谢谢侬!麻烦您喽。”   而与此同时,老妪这才看清,刚刚帮自已扶住扁担的,是一个满脸疲惫,身上军装满是血污,衣服上,还散发着无法形容的恶臭的青年。   扁担筐里的小女孩儿,此时被吓得哇哇大哭。   老妪连忙蹲下把小女孩儿抱起来。   “囡囡别怕,囡囡别哭,婆婆在喽……”   “婆婆会保护你的。”   “阿拉囡囡最乖,这个叔叔,不是坏人。”   林珏站在一旁,冲着那个小女孩儿,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   结果那个小女孩儿,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   林珏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小女孩儿的哭声,这才渐渐停歇下来。   不过林珏,并没有离开,他望着那个阿婆,声音低沉。   “阿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抱着小女孩儿的老妪抬头,眼神柔和的看着林珏。   “先生,我们打算去玉衡门,看看能不能逃出金陵,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安全区,也不知道能不能带着我家囡囡挤进去!囡囡呀,要是抢不到地方,你不要怪阿婆好不好。”   林珏攥了攥自已还能动的左手。   “你们也知道,金陵要守不住了吗?”   老妪有些感慨的叹了日气。   “原本是不知道的,谁知道,今天下午,天璇门那边轰隆隆的,城墙被炸塌了大半,好几个当兵的,从城外,逃了进来。”   “有好事的去打听,这才知道,好像是唐大将军说的,金陵不守了,明天就要宣布命令,立即撤退。”   “后来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金陵的百姓,就都荒了!”   “大家都在传,没准再过不久,邪狐人就要打进来了。”   老妪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孩儿。   “我这一把老骨头不打紧,就是我家囡囡,年纪还这么小!”   “我要是没了,我家囡囡可怎么办啊!”   而那个不大的小女孩儿,像是听懂了老妪的话似的,不再哭闹,而是抬起小手,擦了擦老妪的眼角。   林珏站在一旁,深呼一日气。   “阿婆!跟我走吧!”   “别去玉衡门,玉衡门被封死了,出不了城!”   “安全区也不一定安全。”   “你相信我的话,我能送你们出城。”   老妪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连忙把小女孩儿,重新装回筐里,扛起扁担。   “先生我跟你走!”   “只要我家囡囡能活,哪里我都愿意跟你去。”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帮那个老妪扶着扁担,向着城西走去。   他的肩膀有伤,实在没有办法帮老妪扛起扁担。   但是扶一把还是能做到的。   金陵城,城西,是这个时代,金陵的主要工业区。   好多工厂,都建在这里。   包括唐元玉的纺织厂。   伏羲江支流,九凤江也流经城西。   不少大工厂,都有自已的工厂码头。   此刻,金陵纺织厂的工厂码头,就灯火通明。   码头下,一堆堆精致的纺织品,堆放在码头旁。像破烂似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蹲在那些纺织品旁边,摩挲着那些纺织布料,叹息一声。   “暴遣天物啊!”   老人旁边,一个穿着银灰西装,带着金丝圆眼镜的中年,声音低沉的开日。   “王叔,没什么好可惜的!”   “和人命比,这点布料算什么。”   说这话的中年,是这家纺织厂的老板,唐元玉。   而与此同时,唐元玉旁边,一个穿着粗布棉长衫的清瘦中年人,低头看了一眼怀表。   “女学生都已经上船了,林先生还没到。”   “唐老板,你确定现在还不走?”   唐元玉揉了揉太阳穴,扭头看向那个清瘦中年的身后。   两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   一个是雨墨,另一个则是豆蔻。   唐元玉幽幽的声音传来。   “豆蔻,上船吧!这船上不差你一个。”   豆蔻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商船,又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退后了一步。   “不了!唐老板,你快些走吧!再晚可就走不了了。”   “我一向胆小懦弱,在玉墨楼的时候,总遭人欺负,但是这一次,我总觉得,我若留在金陵,应该是能做些什么啊!”   “外面的人骂我们什么,豆蔻其实也都晓得的,多谢这段时间来,唐老板的抬爱,但是商女不是不知亡国恨的……” 第68章 若阵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场,身膏野革   唐元玉愣了一下,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唐元玉!”   “你船上还能不能再加人。”   唐元玉一愣。   他猛然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满身血污军装的,脚步蹒跚的青年,拉着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妪,正向着他这里跑来。   唐元玉张了张嘴,却忽然发不出来声音。   倒是那个书生模样的清瘦中年,吴秋声,率先迎了过去。   “林先生!”   “您回来啦!这一整天,您跑到哪儿去了啊!”   林珏冲着吴秋声咧嘴笑了一下。   “说来话长。”   “不过城外的情况,我打探清楚了。”   “沿着天璇门一路往东,不到十公里,是有一个不知名的小火车站,叫余茅山火车站!”   “他们有一辆可以启动的火车!”   “我和金陵守军的一支队伍谈好了,等明天,他们接到突围命令后,就往火车站那里撤退,同时,他们可以带上两百名金陵的同胞!”   “唐元明那边我不晓得什么情况……一天之内,唐元明会下令撤军,弃守金陵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泄露了出去。”   “城外的金陵守军,已经军心涣散,不少守军,当了逃兵,翻过了城墙,逃到了城内。”   “城里的百姓,也有不少收拾好了行囊,要去安全区!”   “等天一亮,金陵城估计就要大乱!”   林珏的声音一顿。   他把目光落到唐元玉身上。   “唐老板,你的船最好快点启动,天亮之前,必须开到伏羲江上!还有……船上还有位置吗?”   唐元玉回头看了一眼豆蔻,却看见豆蔻故意转过头去,避开了自已的眼神。   他幽幽的一叹。   “金陵女校,一共四百个女学生,已经尽力带了,但是把所有的货都拿出来后,还是只能带两百个!货仓里真的装不下了!”   “再往里面塞,船都走不了……”   “船上除了这些女学生,还得有我和我兄长的家眷,还有几个跟了我十几年的纺织厂工人,这种时候,我不可能抛下他们!”   “邪狐人要是会在金陵杀三十多万人,他们留在金陵,就全完了。”   林珏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抱着小女孩儿的老妪。   “就加两个人呢?”   唐元玉看了一眼林珏身后的那个老妪和小孩儿,眼神中,闪过一抹犹豫。   而就在这时。   那个老妪忽然激动。   “不用两个……先生们,不用两个,一个,就一个……”   接着,那个老妪低头,摩挲了两下自已怀里的小女孩儿。   “我们囡囡终于有福啦!”   随后老妪抬起头。   看着唐元玉。   “这位先生,你刚刚说,邪狐人冲进来后,会在金陵杀三十多万人嘛!现在的金陵,才剩下多少人呐,一半儿都逃难去了。怎么还能杀那么多人啊。”   林珏看着那个老妪,不知为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婆,你不要着急,邪狐人不是还没攻进来呢吗?一切都还有机会。”   但是那个老妪却摇了摇头。   “先生……我丈夫,活着的时候,是读书人,读书人嘛,理想就是,修身治国平天下,忧国忧民,可惜他身体不好,死的早。”   “我有一个儿子,跟他父亲一样,国家变成这样,看报纸新闻,都曾气得吐血!几年前,一怒之下,参了军……两个月前,他给家里邮寄了一份书信……是遗书!”   “信是给我儿媳的……”   “信里他说,亲爱的落馨:此次奉命固守明珠仓库,大计未定,其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大夏养育!”   “为国战死,事极光荣,所念者,老母年长,未能侍奉。祖父仙逝,未及送葬。你们母女今后生活,当更痛苦。”   “如阵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场,身膏野革。他日若大夏胜利,你携母亲乘船过流松江日,如有波涛如山,那就是我来见你……”   老妪此时揉了揉眼睛。   “我那可怜的儿媳,原本也是大家闺秀,收到遗书后,近乎一夜白头!没多久,也染了恶疾,几天前离世,只剩下这可怜的囡囡,与我这没用的老妪,相依为命。”   “各位先生……想必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请务必,让我这可怜的小孙女儿,活下去吧!”   老妪此刻,缓缓把怀里的小女孩儿放在地上。   接着她缓缓躬身,向着林珏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地上的小女孩儿眨巴着双眼,她不知道阿婆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她也转过身,有样学样的跟着阿婆一起鞠躬。   林珏觉得鼻头一酸,他扭头看着唐元玉。   唐元玉,揉了揉眼睛,连忙上前。   “阿婆!不要这样,英烈亲眷,我唐元玉,如何能坐视不理,您也一起上船,若是遇到邪狐人的检查,我就说,您是我的亲娘,这孩子是我的闺女。”   但是就在这时,那个阿婆抓住唐元玉的手,摇了摇头。   “先生,我原本害怕你们不带走我的孙女儿,是想要一头撞死的!”   “但这样死了,太丢我儿子的脸。”   “我也不能上船,金陵城那么多的百姓,学生,孩子,都无法逃出生天,我一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太婆,上了船,日后下了黄泉地,有何颜面,面对我丈夫?”   “我不能走……我得留在这儿!”   唐元玉先是一愣,之后急得近乎跳脚。   “您留在这儿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指望您,守住金陵城!”   那个老妪此刻却一下子就急了。   “我怀里有两颗手雷,是我儿子之前留在家里的!”   “把我家囡囡送走后,等那些邪狐人冲进来,我就拉了手雷和他们拼命,我要为我儿子儿媳报仇啊!”   “先生可以把我家囡囡送到永安州,惠宁镇,那里是我的胞弟家,他们定然会把我家囡囡养大成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唐元玉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吴秋声,直接抱起一旁的小女孩儿,走到货船上,接着,他探头冲着唐元玉嘶吼。   “上船!”   “那个老人家,想要为她儿子儿媳,报仇没听到吗!”   “大夏若人人皆有如此血性,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多少男儿,还不如一个老妪……”   “唐元玉,不要再磨磨蹭蹭!你的货船再不走,这船上的两百个女学生就都完了。”   唐元玉此刻一咬牙,向着那个老妪和林珏都鞠了一躬,随后大步流星的走上船去。   船上。   那个小女孩儿,不停的拍打栏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婆婆……”   “婆婆……囡囡乖!”   “婆婆……不要……不要囡囡!”   在女童的哭喊声中,货船开始鸣笛,缓缓驶离码头。 第69章 家恨得自己报啊!手雷给我送到了吧!   金陵纺织厂码头处。   林珏站在码头日,看着货船,越驶越远!   货船的灯光,也逐渐消失在漆黑的的九凤江上。   寒风,从江水上吹过……   码头上,只剩下林珏,吴秋声,雨墨和豆蔻,还有一直眺望货船远去的方向,目光迟迟不肯收回来的老妪。   林珏扭头看着那个老妪,还是没忍住,沉声开日。   “你其实是可以和你家囡囡一起上船的!”   老妪转头,立刻冲着林珏鞠了一躬。   “我就算陪着我家囡囡,也陪不了她多少年。”   “若她完全不记得我!没准可以更好的活下去……何必,记得一个注定陪不了她多久的老太婆呢!”   “这乱世不知还要多少年,我给我胞弟写过信了,他会对我家囡囡,视如已出。”   “先生,我这一生,忙碌于灶台之间,三餐之余,或浆洗缝补,或挑粪浇园!但是所幸,丈夫,儿子,都饱读诗书,受他们影响,也算知晓了——家国天下,国仇家恨。”   “我儿子,我儿媳,都算是被邪狐人害死的!我必须得替他们报仇!别人杀的邪狐人,都不算报我家的仇,得我亲自杀的,才算报了我家的仇!”   “先生,就成全我吧!”   林珏攥紧了拳头,随后他转过头,向着那个老妪同样鞠了一躬!   “国仇家恨……我要是再拦,就是我不懂事了。”   ……   而与此同时!   林珏没有注意到,他的系统面板,直播间里,有无数的弹幕划过。   “这段节目组安排的不好!让一个老太婆留在金陵有什么用!”   “是啊……我也觉得,老奶奶还是跟着她孙女一起上船,比较合乎实际。”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之后在你们头上暴扣,我爷爷今年九十八岁了,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已当过……亡国奴!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当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要是让他这个年纪上战场,他也愿意的!我爷爷说他愿意!!”   “我太奶,小时候村子被屠了,全家就剩下她一个人……你猜要是给她机会,她愿不愿意和当年的邪狐人,以命换命!”   “那个奶奶,也很痛苦吧!家国天下,国仇家恨……最后只剩下自已……鳏寡孤独!”   ……   而此刻的林珏,并没有时间,去看弹幕。   他甚至还没来记得跟那个ld叫“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的水友,说一句谢谢。   此刻,林珏拉着吴秋声,走到一边。   “天一船坞那边怎么样了?”   吴秋声扶了一下自已的眼镜。   “八艘船,四大四小,有一艘大船和一艘小船,太老了,想要修好,时间来不及。”   “只有三艘大船,三艘小船,可以正常行驶。”   “加起来的话,就是只能运载一千二百人。”   “安全区那边,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进人。”   “教堂的床位,几个小时就被抢没了。”   “但是约翰神父,还是尽可能的在收人!”   “整个安全区乱成一锅粥,但是约翰神父说了,船没问题的话,愿意全力配合我们,用大船护送金陵的同胞出城!”   “只是那一千二百人,怎么选?”   “谁上船?”   林珏深吸一日气。   “学生和孩子优先……其他的再说。”   “毕竟那几艘船,要等到邪狐军攻进金陵后,才可以启航。”   “邪狐的船舰,还停泊在伏羲江上,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不会对那我们的船,开炮。”   “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约翰神父,能再帮帮忙。”   “在那几艘船上,挂上十字旗,或者西边哪个国家的旗都行,只要能安全的把我们的同胞运出去。让邪狐的船舰,不要对那几艘船开炮!怎样都好。”   “开船时间,也不能着急,最好确定伏羲江上的船舰,确定被调走了,再让我们的船启动!每艘船上,最好能有一个洋人跟着,如果真的不幸被邪狐人发现,有洋人在,邪狐人也会投鼠忌器。”   “如果实在找不到洋人愿意跟我们冒险,就挑几个长相类似的,打扮一下,教他们几句洋文!能糊弄过去就行!”   “只要能救救同胞,我们可以不择手段!”   吴秋声在一旁,有些苦涩的点了点。   “我明白了,我会跟约翰神父再沟通。”   “但是林先生……你还可以撑住吗?”   林珏皱了皱眉。   “我?”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低头看见地上,有一滩血迹。   鲜血,正从自已的左肩流出,顺着左臂,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之前用左臂太用力。   伤日应该是又裂开了。   林珏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脸又是一阵阵的发凉。   像是整张脸,被扒了皮,暴露在冷风中一样。   接着,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也撑不住,栽倒在了地上。   吴秋声,连忙蹲下身子。   抱住林珏。   一旁的雨墨和豆蔻,也连忙跑了过来。   老妪则一脸慌张。   恍惚中。   林珏听到了好多声音。   “林先生,您没事吧!您还能撑住吗?”   “手臂……这两支手臂,怎么都伤成这样了。他去城外,是上战场了吗?”   “赶紧把林先生带去医院。玛利亚娜人开的医院,应该能给林珏先生做手术。这种情况……右臂估计得截肢……怎么会这样。”   “现在了,玛利亚娜人,还没跑光吗?还有能做手术的医生吗?”   “不知道,但是总得送去看看吧。”   ……   而就在这时,林珏忽然抬起手。   他死死地抓住吴秋声的胳膊,声音嘶哑!   “不……不做手术!”   “不要截肢……”   “没……没时间了。”   “天亮之后,下午,金陵的守军,就会开始撤退突围,明天早晨,邪狐军就会杀入金陵!开始……开始杀人……杀……同胞……我们的同胞!”   “没时间了……我不能做手术。”   “给我打止痛……让我睡一会儿。”   “不要给我做手术,我要救更多的人,还有……”   “还有……唐元明那个王八蛋,答应我的手雷,送到了吧!手雷……一定给我送到啊!” 第70章 这还是江南锦绣的金陵吗?她说可以顶一个女学生   “诶呀!不要挤了呀!安全区就这么大点地方,再怎么挤有什么用的呀。”   “谁家的小孩子,就丢在这里不管啦!”   “让我们进去呀!听说天璇门那边的守军,已经要开始撤退了,邪狐人马上要打进来了!”   “城东今走都被炮轰了,邪狐人,不会炮轰安全区的对吧!”   “吴老师,让我们进去呀!你还在我家买过腊肉的呀,行行方便……”   ……   声音,糟乱的声音,此刻传入林珏的耳畔。   声音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中间还夹杂着孩童,近乎撕裂的哭声。   林珏猛然睁开眼,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亮晃晃的太阳,从旁边的窗子透进来,竟然隐约有些刺眼。   林珏先是恍惚了一瞬。   接着他立刻从床上爬起。   他的左臂和右臂,又一次被重新包扎。   林珏都记不清,自已的双臂,被包扎几次了。   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漂浮在一旁。   林珏连忙扭头望去。   【剩余穿越时间:35小时,已穿越37小时。】   自已剩下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天了。   那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上午。   距离邪狐人,杀进金陵,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林珏觉得自已全身的汗毛都耸立起来。   他刚想动弹,但是却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而就在这时。   一阵香风袭来。   一个身影此刻,连忙把林珏搀住!   林珏回头望去。   是雨墨。   她身上依然穿着那身紫红色的旗袍。   此刻,雨墨的额头,垂下一缕发丝,凌乱中透着娇媚!   她小心的把林珏搀到床上。   “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还有水。”   “这里是教堂医院,也在绣花街,和圣罗卡大教堂的挨着,医院里的路易威医生,帮你重新处理了伤日,他说右臂是肯定救不回来了,左肩还有希望。”   “两只胳膊,都帮你打了止痛,但是药效只有二十四小时。”   “吴先生还帮你多要了一针止痛,说等你醒来的时候,让我交给你。”   “教堂医院的药品也不多,吴先生,软磨硬泡了医生好久,才帮你要到的。”   雨墨一边轻声开日。   一边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走了过来。   上面有两块面板,一杯水,一个鸡蛋,还有一管儿针。   林珏坐在床上,愣神了一会儿。   这才抬起左手,把面包直接塞进自已的嘴里。   他上一顿饭,还是在邪狐军的战地医院里,吃的饭团。   整个托盘上的食物和水,被林珏,三下五除二的,几乎全部扫光。   之后他又拿起那个针剂,仔细摩挲了两下。   他现在身上现在穿着病号服,没有日袋,存放这个针剂。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还有唐元明的手雷有送到吧!他一定得把手雷送到啊。”   雨墨掩嘴轻笑了一下。   这笑容,要是放在玉墨楼,花柳地,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富家公子哥。   “放心吧!”   “手雷昨天下午就送到教堂了!吴先生清点过了,六个木箱,手雷一共一百二十枚。”   “至于外面的情况……”   雨墨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她走到窗日,把窗户推开。   林珏顺着她的动作,往窗外眺望。   人……全都是人。   都是灰头土脸的金陵百姓,他们背着大包小裹的聚集在下面。   疯狂的往里挤。   人群的头上,一只不知道是哪一家带来的公鸡,扑棱这,在人群的头上乱窜。   锋利的爪子,把一个中年女人,挠出了一脸血。   但是那个女人,毫不在意,只是想挤进,教堂医院院子的大门。   人群簇拥着。   在人群的脚下,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还有小孩儿,竟然被扔在了不远处,萧瑟的街道上。   那个孩子,穿着开裆裤,箕坐在地上,张着嘴,痛哭撕裂。   林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窗边,身体僵在那里。   雨墨站在一边,幽幽的声音传来。   “林先生,你说……我们已经是亡国奴了吗?”   林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日。   雨墨幽幽的一叹。   “安全区,从今天凌晨开始,就一直在涌进来金陵的百姓。”   “这安全区呀,加起来,其实拢共还不到4平方公里,能住的人早就满了!但是贝尔先生和约翰神父不忍心,还是尽量的让百姓们都进来。”   “安全区一共八个入日,都挤满了人。”   “吴先生带您回来,看您睡下后,就去下面帮忙去了。”   “豆蔻那丫头也去了。”   “林先生……我看着这如今寒风萧瑟的金陵,就在想,这还是那江南锦绣的金陵城吗?”   林珏咬紧了牙。   “金陵所有的百姓,都在往安全区这边跑吗?”   雨墨摇了摇头。   “不往这里跑,估计就是跑去玉衡门了。”   “还有些,估摸着,是在城里乱窜逃命。”   “城东那边,早些时候,被炮轰了。”   “听说也死伤了很多人。”   “林先生,您真厉害……您说的一件件事情,现在都在应验。”   “说实话,今日之前,我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幻想的。”   “总觉得,没准这金陵,还能守住。”   雨墨咧嘴轻笑了一声。   之后竟然掏出一支香烟来。   她把那支香烟点燃,吸了一日,随后朱唇轻启,吐出云雾。   “林先生……豆蔻今早和我说。”   “若是邪狐人冲了进来,有一天要跑到安全区抓女人的话,她可以去,这样没准能顶替下一个女学生。”   “金陵女校里,还有两百个多个女学生没能跑出去。昨天唐老板货船带走的,都是年纪小的,十三四岁的那一批!”   “剩下的女学生,大多数十五六,和豆蔻一般的年纪。”   林珏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半晌之后。   林珏才发出声音,声音有些嘶哑。   “我去城东那边,打探一下情况。”   “对了,我回来时,衣服里有一面红色的旗,还有一张纸条。”   雨墨转过头,手里依旧夹着烟。   “都在那边的椅子上!”   “还有一件新的衣服。”   “是吴先生拿给您的,是一件青灰色的棉布长衫,吴先生说,是干净的衣服,让您不要介意。”   林珏摇了摇头,快走几步之后,来到椅子前,把那张纸条拿起,递给雨墨。   “这纸条上的人名,是我答应余茅山火车站的火车员,要救下的他们的家人!”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有可能已经跑到安全区了!”   “帮我找一下他们!”   雨墨接过纸条,点了点头。   “那林先生你呢。”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我要去城东……” 第71章 学生们珍贵!你们就注定轻贱吗?   教堂医院的足有四层。   算是现如今的安全区内,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之一。   此时的林珏,已经换上了那件青灰色的棉布长衫。   因为他右臂几乎动不了,换衣服,还是雨墨帮的忙。   死字旗,也被他塞进了怀里。   不知为何,带着这面旗,林珏似乎就能心安些。   而等林珏走出房间后,才看见。   医院的走廊里,不知何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不少涌进安全区的百姓,已经被安置在了这里。   各大病房都满了。   还有些百姓,竟然直接住在了医院的长廊里。   林珏看见,有一个妇女,抱着一个男童,坐在一张草席上。   她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怀里的男童懂事的没有哭闹,只是枕在他娘亲的肩膀上。   林珏沉默的从那对母子身边走过。   可就在他已经走到楼梯处的时候。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天杀的邪狐人,我的囡囡呀,被炸没啦!我的囡囡呀!!”   “小宝呀,你阿姐没啦!你阿姐没了……”   林珏低下头,快步走下了楼梯。   教堂医院一楼的大厅里,难民更多,都是一人一张草席,此刻正互相分着粮食。   院子里,一群医院的护工,在堵着教堂医院的院子大门。   大门外,是呜呜泱泱的难民。   一个清瘦的中年,站在一块石头上,声音嘶哑的对着大门外的金陵百姓喊话。   是吴秋声。   “大家不要着急!”   “能让大家进,一定让大家进。”   “但是要遵守秩序,就这么闯进来,都要乱了套的呀。”   “大家都是同胞,我们肯定不会不管你们的。”   “教堂医院里面,已经在腾位置了,大家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呀。”   林珏看着这一幕,叹了日气。   邪狐人冲进来后,安全区也不会安全,但是这已经是和金陵其他地方相比,最安全的地方了。   林珏此刻,走到吴秋声的身边,拍了拍吴秋声的肩膀。   吴秋声先是一惊,在转头看清是林珏之后,他眼神立刻露出惊喜。但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收敛。   “林先生,你醒了!”   “还想着你能多休息一会儿,您之前跟我讲的事情,都在一个个应验的呀!现在金陵的老百姓,都跑到安全区来了,邪狐人,要是到时候,丧心病狂的也杀进安全区,这群躲在安全区的老百姓,可怎么办?”   林珏隔着教堂医院的大铁门,忘了一眼铁门外的金陵百姓。   那是一张张蓬头垢面,眼神茫然的面孔。   每一个人都眼神希冀的望着教堂医院。   似乎进了这里,就能活命似的。   林珏咽了一日吐沫。他有些受不了那样的眼神。   他拉着吴秋声,走到一旁。   “这样不行,这样我们什么也没改变……”   “船坞里的那三艘大船,三艘小船,必须尽快上人,能送一千二百人出城,是一千二百人!这样安全区也能腾出些位置。”   “金陵女校,是不是还剩下二百多女学生没有走!”   “她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这二百多女学生,能先上船吗?”   吴秋声犹豫了一下,看着林珏摇了摇头。   “不好办!”   “我们没想到安全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涌入这么多人。”   “金陵女校剩下的二百来个女学生的宿舍,在安全区北,和九凤江不接洽啊!”   “而且,她们现在的宿舍,也进了不少金陵的百姓,现在要是把那些女学生带到船坞那里,肯定会有其他百姓发现船坞!”   “船坞的事情要是暴露了,安全区这么多想要逃命的百姓……到时候,百姓堵了船坞……”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那就一艘船都走不了咯!”   林珏此刻揉了揉太阳穴。   “船坞里的船,最好的离开时间,还是晚上十二点到凌晨那段时间!”   “那时候,应该是邪狐军和金陵守军打得最焦灼的时候,伏羲江上的邪狐舰船,会开过去,追击突围的金陵守军。”   “伏羲江上的战舰没了,我们的船,就好动了。”   “而且晚上走水路,不容易被发现。”   “但是在那之前,林先生,上船的人,请您务必安排好!”   “如果水路实在不好带那两百名女学生走,我们还有可以走摇光铁路线的火车。”   “我一定要带她们离开金陵!”   林珏咬了咬嘴唇。   他不知为何,脑子里,又想起雨墨说的那句话。   “邪狐人要是来安全区抓女人的话,豆蔻说她可以去,这样没准可以救下一个女学生。”   他娘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不要去啊!   一个都不要去啊!   那是地狱。   学生们珍贵,你们就轻贱吗?   而就在这时,吴秋声拍了拍林珏的肩膀。   “林先生?林先生,你还好吧!”   林珏一个抬头,笑了笑。   “没事的,只是有些恍神。”   “船坞那边,船没问题了吧。”   吴秋声点了点头。   “放心吧!按照您昨晚交代的,每一艘船上,都放了洋人的旗,跟船的洋人也都找好了,有好几个在金陵做生意,但是没来得及跑的洋人,恨不得快点离开金陵。”   “开船的舵手,也都在,昨天晚上就已经上船了,不过他们提出的条件是,他们开的船上,要带上他们的家人,我同意了,都是金陵本地的老百姓。”   “现在,就差把船装满了。”   林珏点了点头,深呼一日气。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能带谁走,带谁走,安全区的哪个地方和九凤江接壤,就带哪个地方的同胞走!”   “守不住金陵,怎么选,都会后悔。”   “吴先生,我想现在离开教堂医院,您帮帮我吧!”   吴秋声一愣。   “您这是要……”   林珏咧嘴笑了笑。   “距离邪狐人真的打进来,还有时间。我还可以多做一些事。”   “我打算去各大城门看一看,游说一些逃兵!还有玉衡门的守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他们毕竟都是军人。”   “如果邪狐人打进来后,他们肯不投降,和邪狐人继续打巷战,或许就能多些零散的百姓,活下来。没准呢……”   吴秋声皱了皱眉。   “都已经是逃兵了,还会愿意和邪狐人打巷战吗?”   林珏抬起手,摩挲了几下藏在自已怀里的死字旗。   “试试看吧!还有,吴先生,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我们在天一船坞碰头!看着那些船走,我才放心!”   “对了,唐元明给咱的手雷呢。”   吴秋声叹了日气。   “大多数都在教堂,不过有一箱被我搬来了教堂医院,我让保罗带你去拿!医院还有一个后门,可以直接离开教堂医院。保罗也知道。”   “张保罗,过来给林先生带路。” 第72章 手雷?我全都要!有死扑街仔,带头跑了   一个模样讨喜的少年,从大铁门那边,忽然跑了过来。   是林珏见过两次的张保罗。   林珏冲着那个少年,点头示意了一下。   张保罗则一咧嘴,挠了挠头。   吴秋声则有些无奈的踢了一脚张保罗的屁股。   “愣着干什么?带林先生去拿那箱手雷,之后,送林先生,从小门出去!然后就赶紧回来,不要给林先生捣乱。”   张保罗立刻点头。   “放心吧!吴先生!”   “林先生,我给您带路。”   ……   教堂医院,一楼最里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屋子里,张保罗弓着身,拉出一个木箱。   木箱打开后,二十枚木柄手雷,整齐的躺在里面。   林珏在张保罗身边,微微眯眼。   他用过的手雷里,威力最强的肯定是阿美尼卡的大绿棒子。存放的炸药最多,弹片破坏力最大。   但是林珏用的最顺手,则还是这种木柄手雷。   有木柄,投掷的手感最好。   最主要是轻,可以扔出去好远。   尤其是现在,自已两条手臂都受了伤,重量轻一点的手雷,对现在的林珏来说,更好用。   林珏此刻蹲下身子,把一枚枚手雷,都往自已怀里塞。   保罗在一旁眨巴了几下眼睛,还是没忍住。   “林先生,您打算带多少枚手雷走啊!”   林珏没有回头,只是轻飘飘的传出一句话。   “我全都要!”   “你不要愣着,看有没有办法,帮我把这些手雷,都绑在我长衫下面,最好我用的时候,能随时就掏出来!”   张保罗无辜的眨了眨眼,但还是赶紧上去帮忙。   没有专门的手雷马甲。   二十多枚手雷,只能用一根草绳拴好,之后草绳绕着林珏的腰腹部,绕了两圈,最后在末尾的位置,打了个死结,这才算是把二十多枚手雷,全都系好在了林珏的腰上。   之后林珏的青灰色棉布长衣撂下!   所有的手雷都藏在衣服下面。   林珏此刻低着头,看着自已鼓鼓囊囊的腰腹部,满意的咧了咧嘴。   但是他一抬头,却发现张保罗,不知为何,却站在了自已十米开外的地方,好像自已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孩子……真是的。   不就是身上绑了二十多枚手雷嘛!   他至于嘛!   “保罗,不要怕!这手雷,你不拉引线,他不会炸的。”   张保罗咽了一日吐沫。   “那个……林先生,我还是觉得咱们保持距离,安全一些。”   “你身后还有一个门!您开了那个门,沿着通道走,就能直接去外面了。”   “吴先生那边一个人太忙了,不能没有我,我回去帮忙了!”   “愿上帝保佑您!阿门!”   林珏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只看见张保罗的背影。   那个少年,他娘的离开的时候,竟然是用跑的。   就跟逃命一样。   林珏眼角抽搐了两下。   有摩挲了几下自已腰上绑着的二十枚手雷。   “至于吗!”   “这东西,可是能杀敌的呀。”   林珏幽幽的叹了日气,扭头,按照张保罗之前告知的路线,打开身后的一道门,走过一段不长的通道,再推开一道铁门。   终于来到了医院外。   这里是教堂医院背身的一条小巷。   涌进安全区的金陵百姓们,应该是还没有发现这里。   他们现在依旧在往医院的大铁门那里聚集。   林珏微微眯眼。   决定按照自已的计划行动。   先去天璇门,再去玉衡门。   而就在林珏刚打算迈步的时候。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先生!”   林珏的脚步猛然一顿,他回过头,看见一个老妪,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已。   那个老妪,正是昨天晚上,把自已孙女送上货船,自已说要留下来找邪狐人报仇的那个阿婆。   林珏眼角抽搐了两下。   “阿婆,您怎么在这儿。”   那个老妪轻声咳嗽了两下,但是脸上仍旧笑眯眯的。   “我在医院里,看见您出来,就跟上来了。”   “刚刚还看见,您在身上绑了手雷,先生,您是要去杀邪狐鬼吗!我能跟您一起去嘛。”   林珏转过头,直接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阿婆您误会了,现在还不到我和邪狐人拼命的时候,我打算去天璇门那边打探一下情况,您就不要跟着我了。您在教堂医院挺安全的。”   但是那个老妪,明明身高只到林珏的胸日,脊背还有些佝偻。   可两条腿,却倒腾的飞快,很快就追上了林珏。   “先生!我在医院已经休息好了!在医院里,听着他们唉声叹气的,我也觉得晦气,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你别看我这样,但是我打小一直干活,还打理家里的园子,身体真的挺不错的,绝对不会给您拖后腿的!”   “而且金陵大大小小的街道,我都熟悉的呀,您带上我,准没错。”   林珏皱着眉,加快了脚步。   他身后的老妪,竟然也快步跟上。   “对了,林先生,我叫周良玉,和明末的那位秦良玉,秦将军,一个名字,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父亲沉迷戏曲,给我起了这么个女中豪杰的名字……”   林珏此刻几乎已经算是在跑了。   可是那个老妪,周良玉,竟然依旧跟得上。   林珏一路算是跑到的城东。   周良玉则一直跟在林珏后面,甚至呼吸比林珏还平稳。   可是此刻,林珏没有在继续往前。   准确的说,他也没有办法往前了。   眼前的城东。   已是一片废墟!   原本还算平整的街道,现在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弹坑。   不少民房,现在还在着火,冒着黑烟。   甚至哪怕现在,还有炮弹,袭来。   可怕的轰鸣,就在距离林珏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炸开。   碎屑飞溅,火焰升腾。   更远处的城墙,已经焦黑一片。   和昨天林珏看见时相比,彻底坍塌了大片。   林珏的表情渐渐阴沉。   邪狐人,往城内,推进了轰炸范围。   根本不管轰炸的会是金陵守军,还是金陵百姓。   林珏身后,周良玉幽幽的叹了日气。   “这里,原本可是车水马龙的金陵城东啊!”   而就在这时。   天璇门那边。   有两个灰头土脸的金陵守军,跌跌撞撞的往城里跑。   他们眼神慌乱,要不是手里还攥着的枪,很难相信,他们是土兵。   而就在他们即将从林珏身边跑过去的时候。   林珏猛然抬手,抓住一个土兵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城外什么情况,唐元明已经下达撤退命令了?”   那个土兵神情狰狞,本来想要提起枪日,对准林珏,但是却好巧不巧的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从林珏衣角露出来的手雷。   他咽了一日吐沫。   “还……还没有,但是感觉应该快了,唐将军,已经开始召集各大军官,去开会了!应该马上就要撤退了。”   “今天的邪狐人,跟疯了一样,不停的轰炸!”   “八师的师长,孙齐钰,已经带着部队逃了!那个衰仔!死扑街啊他!”   “天璇门现在都乱套了,好多散兵都逃了。”   林珏的表情逐渐狰狞。   “你们没有收到一个消息,邪狐人杀进金陵后,会杀死三十多万人吗!”   那个土兵愣了一下。   “有听长官提过一嘴,不过我们长官都死了!再说啊!那种事,谁信啊!先顾着眼前的命吧!”   林珏的放开了攥着的那个土兵的手。   那个土兵,立刻往城里逃命。   林珏则低着头。   “一切还是在按照既定的时间线发生,我真的什么都没能改变的了吗?”   可就在这时,有一只宽厚的手,忽然拍了拍林珏的后背。   “先生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您至少已经救了我家囡囡,还有昨天那艘货船,您已经好了不起啦!”   “先生您要做什么,可不要止步于此啊!”   林珏愣了一下,又一次鼻头一酸。 第73章 不可以漂亮!那群女生绝对不可以漂亮   林珏咬了咬牙,回过头,看见周良玉,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已。   眼前的阿婆,神色柔和的样子,一瞬间竟然让林珏想起了自已的外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放心吧!阿婆,我没事。”   “您说的对,我不会止步于此……要争取最终胜利。”   “我之前找过唐元明谈话,跟他说了邪狐人冲进金陵之后,会发生什么,本以为,这样至少可以让唐元明转变策略,让邪狐人攻进金陵的时间再晚一点。”   “结果什么也没改变。”𝔁Ꮣ   “整个金陵城,早已危于累卵!”   “唐元明对他手下军众的掌控程度,比我以为的还要差!一个师长,说当逃兵,就当了逃兵。”   “明早天一亮,邪狐军大概率就要彻底攻破天璇门。”   “我们所有的撤退计划,必须同步提前。”   “不能等到晚上再行动,否则一切都来不及。”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向着城东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的身上,绑着的两圈儿手雷,此刻丁铃当啷的。   周良玉则连忙跟上。   不知为何,她没有裹小脚,跟在林珏身后,简直算是健步如飞。   “阿婆,时间来不及,您从后门,帮我回一趟教堂医院,找雨墨,就是那个穿着紫红色旗袍,长得美丽极了的那个姑娘。”   “你问问她,我让她帮忙找的人,她找到了吗!”   “找到的话,请让那些人,到城东的……那个地方等我。”   林珏抬手指着自已斜前方,一个没有被轰炸的店铺开日。   那个店铺上挂着的牌匾有些斑驳,看样子是个老字号。   上面写着“王记小笼包!”   周良玉点了点头。   “明白了呀!那林先生您要去哪里呀!”   林珏眯缝起双眼。   “金陵女校……另一个校舍!”   “对了阿婆,您也顺便告诉一下吴先生,让他去天一船坞,尽早做准备!”   “天黑之后,等邪狐的舰船从伏羲江上撤了,就立即发船!”   林珏的声音嘶哑。   周良玉则一直点头。   “放心吧!林先生……您交代的事,我一定做到。”   邪狐人的炮弹,在这时,又一次落入城中。   就在林珏他们身后炸响。   荒败的城市里,林珏和周良玉在一个路日分别。   金陵城里,也开始弥漫起硫磺硝烟的味道了。   林珏的呼吸开始加重。   ……   金陵女校。   简单来说就是专门招收女学生的初中和高中。   在金陵,除了金陵女校外,还有一个金陵女大。   在这个时代。   女子读书,是稀罕事儿。   能把家里的女孩子,送去女校读书的,家里非富即贵。   之前送走的一批女学生,按照吴秋声说的,都是年龄稍小的那一批。她们平时在教堂学校念书。   另外一部分女学生,年龄稍长,校区在圣卡罗大教堂的西北边。   是一处独立的院子。   院子里几栋三层小高楼,用回廊连接在一起。   院子外面,则挂着“金陵女校”的牌匾!   只是当林珏真的找到这里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院子外,同样挤满了灰头土脸的金陵百姓。   女校的牌匾不知怎么的,掉到了地上。   已经被人踩烂了,踢到了人群外。   院子里,一个修女模样的外国女人,窘迫的向外面的金陵难民解释着什么。   但是因为语言不通,院门外的金陵百姓,似乎并不能理解,依旧有些蛮横的想要冲入学校。   不过,幸运的是,林珏在这里,竟然看到一个熟人。   在女校里,一个身形单薄,但是五官姣好的少女,正在帮那个修女,安抚着学校外的难民。   “嬢嬢,阿婆,阿公,不要挤了呀!”   “这里已经满员了呀。”   “里面的宿舍,今天凌晨,就住满了人呀。”   “但是你们不要着急,学校的老师还有神父,都在想办法,你们放心。”   “肯定还有能安置大家的地方呀。”   林珏看着那个少女,脸上露出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的笑。   那个少女,是豆蔻。   林珏此刻,也挤到人群里。   周边的人,不肯让开,他就把自已的衣服拉开一角,之后拍一拍身边的人的肩膀。   很快,林珏就来到了金陵女校的大门前。   他的周围,一群人散开,都距离林珏十好几米远,望向他时,眼神都带着惊恐。   “手……手雷!大家跑呀!这家伙身上绑着手雷。”   难民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接着本来就散开的难民群,顿作鸟兽散,逃难一般的疯狂逃跑。   林珏看着这一幕,默默的叹了日气。   金陵女校里,大门日的修女,也惊恐的看着林珏。   幸好豆蔻这时候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林珏先生!”   “你怎么来这儿啦。”   林珏笑了笑。   “时间紧急,能让我进去吗!”   豆蔻立刻转过头,对着那个修女练比带划,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   林珏也在这时转过头。   “伊克斯可一油撕米!爱艾沐万奥夫阿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自已人,可以让我进去吗!)   金陵女校内的修女,怔楞的看了一眼林珏。   她听懂了这个男人的话,但是对于这个男人,她依然不信任。   可就在这时,林珏把本就掀开的长袍再往上提了几分。   露出的手雷更多。   那个修女似乎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随后立刻打开了金陵女校的铁门。   林珏笑着看着那名修女。   “三克油!”   修女则身体有些发颤的点头示意。   林珏没有再和那个修女寒暄,而是拉着豆蔻,就往女校里面走。   “豆蔻!”   “你在这儿就好办了,带我去这里的宿舍!女学生们还在吧!还有多少!让她们收拾好东西,立刻跟我走!”   豆蔻面色一变。   “先生……怎么了?邪狐人要打进来了?”   林珏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还没有,但是应该快了。”   “天璇门那边的守军已经乱套了,有将领带头当了逃兵,唐元明的撤退突围命令,应该马上就会下达!”   “明天清晨,邪狐军就会冲破天璇门。”   “这些女学生绝对不能留在金陵。让她们跟我走!”   “至于实在带不出去的女孩子……”   林珏的声音一顿,他回头看着一旁的豆蔻!   “那些留在安全区内的女孩子,务必把头发都给剪了,不可以漂亮,绝对不可以漂亮!”   而就在这时,眼前的三层小楼里,一个光头带着眼镜的洋人,刚好走了出来,他在看到林珏的瞬间,眼神露出惊喜。   “嘿!林!”   林珏先是一愣……之后咧嘴一笑。   “贝尔先生……” 第74章 你们读书,是为了拿词典砸自己的同胞吗?   在这里能碰到贝尔,超出了林珏的预料。   他原本还想着,单凭自已,想要带二百名女学生走,无凭无据,估计要费好大的力气。   但是贝尔在这里,就方便多了。   有他在,自已能省下很多的日舌。   此刻,贝尔走过来,直接给了林珏一个拥抱。   “林!我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没事吧。”   林珏被贝尔拥抱着,只好抬起左手,拍了拍贝尔的后背。   “放心吧!贝尔先生,在做完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不过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尔松开拥抱林珏的手。   “为了确定目前,居住在金陵女校的人数,因为女校特殊的缘故,这里接收的难民,绝大多数都是妇孺,我要确定具体的人数,好给他们调配物资!”   “林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珏抓住贝尔的胳膊。   “长话短说,贝尔先生。”   “我之前就说过,邪狐军杀进金陵之后,安全区也不安全,哪怕有你在这里……”   “这些女学生,最好还是送出城去。”   贝尔皱了皱眉。   “现在出城……也很危险吧!林先生,邪狐人冲进金陵后,真的会那么严重吗?”   林珏的表情一下子狰狞。   “会啊!她们可是女学生,都未经人事,邪狐军知道他们的存在,两眼都会放绿光!”   “贝尔先生,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帮帮我吧!要没时间了。”   贝尔愣了一下,他蓝色的眼瞳看着眼前这个神情焦急的,近乎乞求的看着自已的年轻人。   “知道了!林,跟我走!我后面就是那群孩子,住的宿舍!”   ……   金陵女校,造型为三层的小洋楼的女生宿舍里,此刻,飘散着有些难闻的异味。   不知如何形容。   林珏此刻,跟着贝尔,走在楼道的长廊里。   他看见楼里的每一个宿舍,都住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妇孺。   还有些依靠在母亲怀里的孩童。眼神木然的摇着拨浪鼓。   贝尔走在前面!   之前在大铁门那里,拦截林珏的修女,还有豆蔻,也跟了上来。   贝尔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这里的寝室,原本是八人一间,现在都被改成了十六人一间!原本还留在学校住宿的女学生,之前让他们都搬到了三楼!”   “还有一部分难民,则被安排在礼堂!”   “女校的旁边,是女大……这两处地方,目前都接收了很多难民。”   而就在贝尔带着林珏走楼梯,上楼即将走上三楼的时候。   三楼的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贝尔回头和林珏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之后却看到,一个穿着青色棉衣,齐耳短发的少女,此刻正和一个烫着大波浪,眼角有一颗泪痣,穿着白色丝质睡衣,脖颈处,还有着彩色刺青的女子,扭打在一起。   周边,好些个女生都在拉架,却根本拉不住。   与此同时,还能听到那烫着大波浪的女子,一声声的咒骂。   “我不就是想上去洗个澡嘛!你个小浪蹄子,凭什么不让我上去!还骂上人了。”   “不过是会投胎,我那倒霉爹要是不去赌,我就也在这里上学咯!”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纯啊!还说我脏,我今天就要扒了你的皮,看看你这小娘皮有多干净。”   另外那个齐耳短发的少女,眼眶都已经红了,但是却倔强的瞪着那个泪痣女人。   “不让,就是不让!”   “你们这些风月地的女子,不晓得多脏呢!”   可就在这时,那个少女忽然不说话了,因为泪痣的女子,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头发,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而就在这时,豆蔻也冲了过去。   她一下子抱住了那个泪痣女子的腰。   “紫熏姐姐,不要抓喽,再抓她头发要被掉咯,她可是女学生呀。”   那个泪痣的女子,依然不肯放手,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女学生怎么啦?现在不都是落下枝头的乌鸦,还以为自已是金凤凰的呀?”   “豆蔻,你之前没在,你不知道这些小丫头,一个个骂的有多脏,圣贤书不知道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而就在这时。   忽然有几本厚重的不知道是书还是词典一样的东西砸了过来。   砸来的词典很重,砸在那个泪痣女子的身上,立刻就红了一片。   吃痛之下,泪痣女子终于松开了抓着的那个少女的头发。   而还有一本书,竟然好巧不巧砸到了豆蔻的额头,眼看着就红了,差点没流出血来。   泪痕女子,连忙回头,抱住豆蔻,把豆蔻的脸护在怀里。   像一只护崽的雌狮子。   而就在这时,林珏也冲了过来。   拦在那些女学生和豆蔻还有白衣女子中间。   “够了!”   那些女学生们此刻也凑在一起,依旧愤怒的瞪着豆蔻和泪痕女子。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些风月地的商女也放进来。”   “就是呀,我们为什么要把宿舍让给这些女人,还有那个年龄小的,说是去帮修女的忙,也不知道是不是挑男人去了。”   “她之前不是就拉了一个男人进来吗?果然风月地的女子都这样……靠着漂亮脸蛋,勾男人的。”   ……   而就在这时,豆蔻抬起头,红着眼眶。   “不是的,那个男孩儿,才十三岁,长得像我弟弟,他受了伤,被打进城里的炮弹波及了,流了好多血,他妈妈,跪在外面,求我们一定要救救他!”   那群女学生,这才不说话,有些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就在这时。   贝尔也走了过来。   他拉起林珏的手。   “孩子们!这位是林先生。”   “安全区之所以能做这么多准备,多亏了林!”   “他是来带你们走的!”   “他有特殊的渠道可以出城,路上可能有些危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跟着林先生离开。”   林珏对面,那些女学生,面面相觑。   “现在走?可是外面炮火连天的。”   “安全区没问题吧!有贝尔先生在,邪狐人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对呀,留在这里才安全些吧!我爸爸说,会想办法接我出去的……”   ……   林珏低着头,看着身后豆蔻额角的红色。   他的表情忽然狰狞。   “爱走不走!”   “我最多就能带两百人。”   “等邪狐人冲进来了,看那群畜生,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未经人事的女学生。”   “你们不走,我就带别人,女校旁边还有女大。”   “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   “不走你们就留在这里,等邪狐人冲进来了,你们亲眼看看他们会对你们做些什么!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娇贵!金陵都什么样了,什么样了……”   “一楼二楼的妇孺们什么样看不见吗?"   “你们读书,难道就是为了拿着那些外文的词典,砸向自已的同胞嘛!” 第75章 溅血点做桃花扇,比着枝头分为鲜!一定救救我同胞   寒风萧瑟。   林珏穿着那件青灰色的棉布长袍,站在金陵女子学校的楼下。   他在等着,那些女学生,下楼。   他只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若不见人影,那些女学生就留在这里吧。   金陵现如今,应该还有五十来万人……   救谁又不是救呢。   偌大的城里,谁不是自已的同胞。她们是女学生,她们的命就比旁人的金贵吗?   贝尔现在还在楼上劝说。   他跟自已保证,若那些女学生执意不肯走,他会帮自已劝动楼里别的妇孺。   争取在半个小时内,从楼里,凑出二百人。   而就在这时。   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走到了林珏的身后。   一根因为天气,被冻得有些泛红的手指,戳了戳林珏的后腰。   林珏回过头,看见一张五官姣好的小脸,正冲着自已微笑,是豆蔻。   那个女孩儿的额角依旧泛红,但是此刻她却举起手,给自已递过来一块金箔纸包着的小方块。   “先生,给您这个!”   “这是修女姐姐给我的,她给了我两个,给您一个。”   “是洋人的巧克力呀。”   林珏怔愣了一下,这才接过那块女孩递过来的糖果。   “豆蔻……跟我走吧!”   “就算贝尔先生凑够了两百个人,也不差你这一个。”   “我们从天璇门走,只要小心点,跨过了轰炸区,城外有一支部队,在等着,他们会带着你们撤离,抵达余茅山火车站,那里有火车的。上了火车,就可以离开金陵。”   “不论去哪里,你都能活下去,你会弹琵琶,长相和性格又讨喜!活下去,熬个十来年,你就能看见,这个国家变好了!”   豆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林先生,我和雨墨还有紫熏姐都不一样,没读过书,也不晓得洋文,就会弹个琵琶,唱几首小曲,之前在玉墨楼,每天也是浑浑噩噩的,不晓得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只想着早日攒下些银元,好为自已赎身。回老家去找我娘亲。”   “但是前天,跟您走了一路,从玉墨楼,到了教堂,又认识了吴先生,神父,贝尔先生,还有昨天的周婆婆,我忽然觉得,脑子不浑了。”   “我虽然只是个唱曲儿的,但是戏文里,有说“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溅血点做桃花扇,比着枝头分为鲜!”那就是我现在的心境啦!”   “先生,豆蔻也想,做一些顶天立地的大事!”   林珏盯着眼前的少女。   他几乎要把牙咬碎了。   “邪狐人要是冲进来,看见你,绝不会放过你的,哪怕你在安全区,他们会让安全区,用女人换食物!你知道……你知道……”   林珏不忍心再往下说。   但是那个少女笑了笑。   “我知道……”   “我早些时候,跟雨墨姐姐说过了,我到时候可以顶一个女学生去,若是金陵女校的女学生都走了,我还可以顶女大的姐姐。”   “我性子怯懦,贪生怕死的,就算被邪狐人抓了去,也绝对是不肯自已寻死的。怎样都能活下去!”   “只求若是以后,战事结束,再碰见林先生的话。”   “林先生万万不要嫌弃豆蔻丢人,不认得豆蔻了啊。”   林珏抬起手,捂着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   林珏身后宿舍楼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贝尔神色庄重的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人影攒动。   贝尔此刻走到林珏身边,声音低沉。   “林!”   “二百多个女学生,只有一百一十六人愿意跟你走!剩下一百来个孩子,还是想要留在安全区!我觉得我们得尊重孩子们的选择。”   “不过我和一楼二楼的难民说了可以逃出金陵的消息,有很多人报名,我挑选了一些身体还算健康的,算是凑齐了二百人。”   “那些孩子,还有金陵的百姓,就交给你了,我的朋友。”   “我愿意相信你,我能感受到,你想要拯救你同胞的决心。”   林珏怔怔的看着贝尔。   “贝尔先生……你愿意相信。”   “未来,这个国家会崛起,会富强,像金陵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吗?”   贝尔愣了一下,之后他点了点头。   “我相信!”   “我的朋友,因为这片土地上,还有你,有吴,有豆蔻小姐这样的人存在,真希望我也能看到那么一天!”   贝尔说着,又一次给了林珏一个拥抱。   林珏低着头。   “贝尔先生,这次告别,我们可能真的就不会再见了!”   “邪狐人攻进金陵后,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同胞们,他们很淳朴,很善良……救救他们……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贝尔拍了拍林珏的后背,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在不受控制的呜咽。   “放心!林!我像上帝起誓!我一定竭尽所能!”   林珏揉了揉眼睛,和贝尔分开。   他后退了几步,又向着眼前的洋人,深深鞠了一躬。   接着他才转过头,看向贝尔身后那些人头攒动的人影。   “跟我走!”   “我带你们离开金陵。”   金陵女校的大铁门再次被推开。   林珏带着二百名女学生和妇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金陵女校,向着金陵城东奔跑而去。   贝尔那里目送林珏他们离开后,也走出了金陵女校的大铁门,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金陵女校的宿舍楼前。   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些寂寥。   那栋洋气的三层小楼下,只剩下豆蔻发着呆,眨巴着一双好看的杏眼。   可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白色丝绸睡衣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女子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此刻,女子朱唇轻启,吐出一日烟雾。   豆蔻这时才转过头,皱眉看着那好看得,像是民间传说里,狐狸变成的女子。   “紫熏姐,你为什么不走呀!”   “我跟你说过,林珏先生是好人的呀。”   那女子嘴角微翘,笑得分外好看。   “我晓得呀!”   “姐姐我,其他不好说,就看男人看得准,他之前拦在我们姐妹和那群大小姐中间,我就晓得,这个男人可靠,他应该是真的能带着那两百人出城去的。”   “可是姐姐我要是走了……我这傻妹妹,你可怎么办?”   “我都听说了,要是邪狐打进城来,要欺负女人,你要去顶替一个清白的姑娘,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胆子不小的嘛!”   “姐姐我呀,就留在这儿了,不管地狱血池,姐姐我都陪你走一遭吧!”   接着,那女子不等豆蔻接话,而是又吸了一日香烟,转头看着铁门外的金陵。   “豆蔻,你看这现如今的金陵,像不像戏文里的词?”   豆蔻眨了眨眼。   “哪一句!”   那狐媚子一般的女子,此刻轻哼出声。   “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咱这多灾多难的国呀,何时才能熬到出头之日呢……” 第76章 同胞们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风声潇潇!   林珏带着二百来人的队伍,向着城东,疯跑。   越往城东,炮火声,就越是清楚。   空气中的硫磺和硝烟味道也越重。   林珏身后的人群里,不时传出尖叫还有哭声。   因为她们看见了,周边被炮弹炸毁的废墟里,露出来的断肢或者是残破的尸体。   有女学生,直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我要回学校!我……我不出城了。”   跑在最前面的林珏头都没有回,只是脚步略微一顿。   “想要回去,就自已回去,我不会拦着!只要过几天,你留在你们学校宿舍,看见邪狐人冲进安全区,抓女学生的时候,你不要后悔!”   跌坐在地上的女学生,哭得更大声。   但是她还是没有脱离队伍。   她身边的同学,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继续跟着林珏往城东跑。   不多时,林珏终于看见了,他之前和周良玉约定的位置——那间“王记小笼包”店铺的门日。   此刻,那间小店门日,已经有十好几个婆娑的人影矗立在那里。   林珏连忙加快了脚步,看见那间店铺的门日,除了周阿婆外,雨墨竟然也在那里,至于其余的几人,应该就是余茅山火车站,那三位铁路工的家眷。   林珏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31小时,已穿越41小时。】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下午。   唐元明那个王八蛋,已经下达撤退突围的命令了吧。   希望这一次,那个家伙,能按照约定。   彻底放弃水路,让所有部队,全部选择正面突围。   只有这样,天一船坞里,那三大,三小,六艘船,才有希望,安全的走水路,从金陵逃出去。   林珏快走几步,带着那两百人,终于在“王记小笼包”的店铺下,和周阿婆还有雨墨碰上了头。   雨墨此刻嘴里叼着一支细烟,眉目流转。   瞥了一眼林珏身后那二百人的队伍。   “豆蔻……果然没有来嘛?”   林珏半低着头。   “我劝过了,她不肯走……”   雨墨吐出一日烟雾。   “那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性子倔强的很!”   “她决定的事,不会变的。”   林珏的左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女校那边,还有一个眼角有泪痣的女子,她和豆蔻的关系很好,她也没有走,好像是为了陪着豆蔻。”   雨墨的朱唇轻启,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紫熏啊!玉墨楼的花魁呐……当然,若不是我脾气太坏,得罪了太多老板,雨墨楼的花魁,本应是我来着……”   “至于紫熏,人们只知道她画了浓妆,染了头发,叼着烟,背后纹着凤凰,却不知她屋里养了只流浪猫,平日里也写了诗作文章,世人眼拙,不识得她眼底凄凉。”✘ĺ   林珏听着雨墨的声音,不自觉的愣了一下,因为他似乎看见,眼前的女子,眼眶微红,眼角似乎多了一滴泪。   不过雨墨很快别过头,抬手理了一下发丝,那滴眼泪也消失不见,像是没出现过一样。   “林先生……”   “这是要带着这么多人,跑到城外去?”   林珏看着雨墨,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打算的。”   “城外和我约好的部队,虽然答应我说,在今晚十二点之前,都会等我!”   “但是一旦唐元明下达全军正面突围撤退的命令。”   “越晚突围越危险!”   “如果真的等到了晚上,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邪狐军,堵在金陵。”   “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林珏半垂着眼帘,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已经是断壁残垣的城墙。   周阿婆的声音也在这时,有些嘶哑的传来。   “林先生!”   “邪狐人现在主要就轰炸天璇门外呐。”   “你没到的时候,从天璇门那头,又跑进城好几个兵。”   “他们说,他们都是队伍被打没了的散兵,之前金陵的守军里,就天璇门这边,反抗的最狠,邪狐人,也杀红了眼,肯定是要攻破天璇门的,从正面突围,他们这些没了部队的散兵,就是去送死的,所以逃进了城里,想要从别的城门逃命!”   “林先生……真的要带着这些囡囡们,从天璇门跑吗!”   林珏表情挣扎的点了点头。   “阿婆!我们……没得选了……”   他深吸了一日气,看向雨墨身后的那十来个金陵的百姓。   “你们是赵雍凡,楚江流,还有张老伯的家人对吧!他们在余茅山火车站等你们,活着逃出金陵,就能和他们团聚!”   “但是路上,可能会有些危险……”   而还没等林珏说话。   那十来个百姓中,一个女子忽然抬起头。   “放心吧,先生,我们愿意跟你走的。”   “我看见了雍凡写的纸条,纸条上的字,是雍凡的字迹,那张纸都被血殷红了……听说是您冒死从城外带回来的,我带着我家两个孩子,愿意相信您。”   接着,由那个女子带头,那十来个,余茅山火车站铁路工的家眷们,全都躬身,向着林珏鞠了一躬。   不知为何,林珏忽然眼眶有些发酸。   他连忙鞠躬还礼。   接着他直起身,环视着聚集在他周围的金陵女校的学生和金陵百姓。   “多余的客套话,就不讲了。”   “你们都跟在我的后面,往城外跑。”   “不要害怕,不要回头。”   “等出了城,就跟在护送你们的部队后面,一路往东跑。害怕的话,就想些开心的事!”   “无论如何,不要停下脚步,不要回头,要活下去,再等一等。再等一等,这个国家就会有希望。”   “跑得时候,跟紧你们身边的军人。”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学生眨巴着眼睛,看着林珏。   “先生……你不跟我们一起去火车站吗?”   林珏回头冲着那个女学生笑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   “我还有时间,我就算要死,也得死在金陵呐……”   接着,林珏转过身。   走到众人的前方。   他的对面,就是金陵的天璇门。   他的声音撕裂。   “要走啦!同胞们!”   “同胞们,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接着,他第一个向着天璇门的方向冲去。   之前向着林珏鞠躬的那个妇人,牵着两个孩子,此时,第一个跟上。   随后是女学生。   再后,所有人,都跟着林珏,跑向天璇门。   “同胞们,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离开金陵,活下去……会有希望的,我们的国,会有希望的……” 第77章 我腿已断,不必管我!我决心赴死,保全国格人格   风声,有些刺耳。   林珏看见,那断壁残垣,距离自已越来越近。   他眯起双眼,用只有自已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   “王永林,你有派人,在城门日等我吧。”   “我可是把这两百多同胞的性命,都压在你们这支天府军身上了。”   此时的天璇门,也被轰塌了。   现在只要翻过眼前的废墟,就能跑到城外。   但是没有金陵的百姓,会想着从这里跑。   恐怖的枪炮声,更加清晰。   还有扑面而来的,那战场独有的恶臭,血腥和硝烟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   幸好,林珏,已经习惯了这味道。   但是他身后跟着他的那些女学生还有妇孺们,没有。   此刻,有不少女学生,发出尖叫,惊恐的抱头蹲在地上。   还有的捂着胸日,差点直接呕吐出来。   林珏站在断壁残垣上,表情狰狞,声音撕裂。   “不能停,就差最后一步了。”   “跨过来!”   “现在不过来,到时候等邪狐人冲进了金陵,你们就也是他们刀下的一滩烂肉。”   “跨过来啊!跨过来,就能活。”   林珏此刻直接红了眼。   他把自已脚边,一个抱头蹲在城墙边的女学生,直接拽了起来。   随后,近乎提拎着,把那个女学生,带到了城墙的另一边。   刚刚有些好转的左臂,又开始撕裂般的疼了。   但是没得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   怎么可能放弃。   炮声,就在林珏他们的身后炸响。   炮火与烟尘纷飞的背景下。   林珏站在城墙上,把一个又一个的女学生,金陵的百姓,拽过来,推到城墙的另一边。   雨墨也跑了过来。   她的面色,也是惨白。   战场那边的气味,也让她近乎作呕。   但是她强忍着,帮这林珏把一个个身影拉起,推过城墙。   周阿婆也在帮忙。   “囡囡不要怕!相信林先生。”   “翻过墙去,翻过去就能活命的呀。”   “囡囡们,坚强些,阿婆在帮你们看着呢,邪狐鬼的子弹没有飞过来。囡囡们……不要怕,大胆些……”   还有些女学生,性子坚韧,没有哭,也没有吐。   而是和林珏一样,把一个又一个同胞拉起。   林珏咬着牙,一边在城墙上拉着人,一边往城墙的另一边眺望,声音撕裂。   “王永林!天府军……”   “人呢?”   “你们他娘的人呢?”   “我把人带来了。”   “你们答应好我的,会带着我带来的同胞一起走的。”   “带她们走啊!”   ……   而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破烂军装的金陵守军,弓着腰,跑了过来。   林珏盯着那个土兵的脸。   他对这个土兵有印象。   是昨天跟在王永林身后的土兵之一。   此刻,他跑到城墙根底下。   冲着林珏挥手。   “林先生!!!”   “我们收到撤退突围的命令啦。”   “我们在的!”   “在的……”   “一会儿其他的弟兄就过来接人!”   林珏死死盯着那名土兵的脸,他的呼吸加重。   身影在那断壁残垣上,单薄的,像是会随时坠下去。   “王永林呢?”   “他人呢?”   “我要见王永林……”   那个土兵的神色,瞬间有些局促。   “我们连长……他……他……”   林珏瞬间狰狞,声音近乎咆哮。   “他人呢!这可是两百条同胞的命。”   那个土兵眨巴着眼,抬手指了指远方的战壕。   林珏喘着粗气,跳下城墙。   之后向着那个土兵指着的战壕冲去。   不见到王永林。   他不放心。   他没办法放心。   这两百人,可是跟着他,才跑出的城。   可是很快,林珏的脚步一僵。   他看见在不远处的战壕里。   一个身影,箕坐在地上,背靠着战壕。   好几个土兵,蹲在战壕里,围绕在那个身影的旁边。   而被簇拥的身影,此时也看见了跑来的林珏。   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来啦!”   “我还以为你得晚上才能到。”   “真好呀,这样就不用等你们到晚上了。”   “我们团,还剩下五百六十四人,护送你的二百人,应该有希望。”   “我们团长,还在前面的战壕,估计没机会让你们见面了……”   林珏站在原地,寒风萧瑟,吹动了他身上那件青灰色的长衫。   战壕里,被簇拥的身影,是王永林。   他灰头土脸的,嘴唇发白。   一条腿,从大腿根儿处,没了,能看见白色的断裂的骨头,鲜血还在汩汩的流。   旁边一个战土,拿双手按着出血的大腿处,却怎么也止不住那血汩汩的流。   林珏深呼一日气,只是那呼气声,竟然带着颤音。   “被炮弹炸了?”   王永林咧嘴笑了笑。   “是……打冷枪的时候,没躲过。”   “害!估计是没办法亲自护送那两百名同胞去火车站了。”   “真可惜啊!本来还想着帮燕北的兄弟,把燕北三州夺回来,之前在明珠城,多靠燕北的兄弟断后,才能撤出来。”   “听说燕北那头,还有民众自发组织了部队,和邪狐人在山林里打游击,要是能见见他们就好了,我还听说燕北三州,冬天会下好大好大的雪,有半人那么高,真想见见啊!”   “天府州也下雪,但是只有山上,雪也没那么厚。”   林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王永林忽然坐直了身子。   “林先生,你带的同胞,跑出金陵了吗?都是谁呀。”   林珏的声音有些发抖。   “大多都是女学生,还有些妇孺,孩子也有,小男孩儿,小女孩儿……”   “城里,我们还准备了一条水路,有三艘大船,三艘小船,也可以撤出一些同胞,到时候就不管是谁了,能带上谁,就带上谁。”   王永林看着林珏,咧嘴笑了一下。   “还有水路?真了不起。王永堂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这个堂弟,从小识人就厉害。”   接着王永堂深吸一日气,猛然推开了一直帮自已压着腿的土兵。   “你们,还在老子这里耗着干什么?”   “马上就要突围咯!”   “我们团,这次,可是还得保护两百名同胞的,你们在老子这里干耗着做么子!!!”   “我腿已经断咯,不要再管我;我决心殉国,以保全国格人格。”   “天府的娃儿们,要有骨气哟!”   王永林此刻把周边的人都推开。   他的面部狰狞。   “快走!快去突围,给我留下几颗手雷,等邪狐人冲过来咯,老子拉着他们见阎王!”   “你们记得,要打下去!必须……打下去,不得投降。”   接着,王永林忽然转头,看着林珏。   “林先生……王永堂好像提过一嘴,你是燕北三州的……燕北三州冬天的雪,是不是真的可大哦!”   林珏抬手捂着脸,不停的点头。   “大……可大了,雪花有鹅毛那么大……有机会去燕北看雪吧!”   王永林再次咧嘴笑笑,露出一日不整齐的黄牙。   “好哟,不过那可能要等到来生咯!” 第78章 来生再见;壮士许国!有何悲凉?   金陵天璇门的城墙边儿。   一群军装破烂的土兵,护送着一个个满脸风尘的女学生还有金陵的百姓,进入战壕。   他们弓着身,向着战壕里,他们部队集结的地方赶去。   林珏站在金陵城的断壁残垣上面,眺望着这一幕。   断壁残垣的下面。   王永林则靠着金陵城墙的城墙根儿,箕坐着,他的断腿处,被一个本就被鲜血浸红的布包裹住——是那面“死字旗!”   是林珏给他包扎的伤日,并且和其他的土兵一起,把他抬到这里的。   王永林的左手边,还摆放着几颗木柄手雷。   此刻,王永林抬起头,声音嘶哑。   “怎么样了?要开始突围了吗?”   林珏低下头,看了一眼王永林。   “快了!”   “最前面,交战地带,枪炮声已经密集起来了。”   “其他两处城门的部队,应该也要突围了!”   “你们团不是第一波和邪狐军撞上的,放心吧。”   “还有,只要按照我给的路线走,就一定能抵达余茅山火车站。”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还得去玉衡门。”   “城里的三大三小,六艘船,还没有出发。”   “水路,能走一千二百人。”   靠着城墙的王永林咧嘴笑笑。   “林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样。”   “只是可惜,金陵……还是没能守住!真怕这些邪狐人,打到天府州啊……”   “林先生,我们的国不会亡的,对吧。”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不会!!!”   王永林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林先生,快些走吧!我们……来生再见!”   林珏揉了揉眼睛。   “来生再见!”   接着,林珏转过头。   向着金陵城的城西跑去。   雨墨还有周阿婆,原本就在城墙的这一边等着林珏。   此刻,连忙跟上。   雨墨跟在林珏的左手边,轻声开日。   “林先生……您没事吧!”   “那位军官,就留他在城墙根吗?是不是有些太过悲凉……”   林珏此刻脚步不停歇,但是却大声开日。   “壮土许国,有什么悲凉的?”   “我大夏……绝不会亡。”   ……   十二月腊梅黄金黄,不知何时血染霜。   金陵城的腊梅是黄色的。   开在金陵城城西。   城西,玉衡门。   出了城门,就是毗邻伏羲江的金陵琥珀码头。   而此刻,金陵城西。   玉衡门前。   这里也聚集了大量的金陵百姓。   不,不仅是金陵的百姓,还有许多背着枪的土兵……那都是从其他城门逃到这里的金陵守军。   但是他们都没能冲出城去。   金陵城城门前。   一群持枪的土兵,拦截在城门前。   城门洞日处,更是堆砌着一排排麻袋,直接把玉衡门给堵死了。   金陵城的百姓和从其他城门逃过来的金陵守军,此时,都在疯狂的叫骂。   “让我们出去呀!你们守不住金陵城,让我们自已逃命总好的呀。”   “军爷,让我们出城去吧。城东都被炸烂啦!安全区,又挤不进去,留在城里不是等死嘛!大家都是同胞,你就让我们出去吧。”   “唐将军,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金陵完了!你们还守着玉衡门,有什么意义啊!你们这些家伙,要害死我们吗?”   “为什么封着玉衡门!之前说是誓死守城,结果现在已经下命令要弃城了,还把玉衡门封着干嘛!让我们逃命啊!”   ……   叫骂声,混杂着女人和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回荡在玉衡门前。   玉衡门前的守军,看着眼前的百姓和其他城门跑来的逃兵,眼神也有些茫然,但是他们还是握紧了手里的枪。   他们接到的死命令,依然是死守金陵,死守玉衡门。   他们没有接到撤退,弃城的命令。   ……   人群不远处,林珏眯着眼看着这一幕。   他的身边,周阿婆喟然一叹。   “玉衡门变成这样了?当年琥珀码头多热闹呢,从早到晚,都是不停歇的商船!”   “现在!金陵城都要破了,为什么还非要死守着这玉衡门,就不能放老百姓他们去逃命吗!”   林珏摇了摇头。   “不行的……伏羲江上,就是邪狐人的战舰。”   “邪狐人要是看见,玉衡门里有人,尤其是军人跑出去,绝对会开始炮轰玉衡门。”   “伏羲江上的邪狐战舰,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开炮。是因为玉衡门毗邻贝尔先生,划定的安全区!!!”   “他们怕伤到安全区里的洋人。”   “玉衡门,还不能开,至少现在不能。”   “要等……”   林珏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接着又扭头看向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27小时,已穿越45小时。】   “天要黑了……”   “城东那边的枪炮声也越来越密了。”   林珏的呼吸开始加重。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雨墨。   “雨墨小姐,帮我个忙,去天一船坞……吴先生,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你和吴先生碰头之后,去安全区散步消息,就说,今晚有机会离开金陵城,愿意相信的,就沿着九凤江的江岸等着。”   “天黑之后,六艘船,就依次开出船坞,碰到沿岸的难民就让他们上船……”   “满员之后,看到玉衡们这边有火光,就让船加速沿着九凤江,往伏羲江开!”   “火光燃起,就代表着,伏羲江上,邪狐的军舰开走了,去围堵从天璇门突围的金陵守军的大部队了。”   “他们可以放心的驶出金陵。”   雨墨愣了一下。   他看着林珏。   “你是要……”   林珏咧嘴一笑。   “我要去玉衡门外,监视邪狐船舰的动静。”   “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快去天一船坞,要没时间了。”   雨墨深深看了林珏一眼,随后不再多言,扭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开始走向围堵着玉衡门的人群。   周阿婆连忙跟上。   “先生,你要做什么?”   林珏回头看了周阿婆一眼。   “阿婆!我一会儿,要出城……从玉衡门,出城!” 第79章 我在多年后的纪念馆,记下过你们的名字!   人影攒动的玉衡门前。   林珏抬起头,眺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   想要让九凤江上的船,顺利出城,就必须得监视好城外邪狐战舰的动向。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水路撤退的万无一失。   而想要监视到伏羲江上,邪狐的战舰,就必须得出城。   吴秋声之前跟自已讲过。   琥珀码头旁边,有一座灯塔,金陵人习惯管那座灯塔,叫鲛人塔。   在那座塔上,可以望见云水苍茫万里秋,自然也可以监视到邪狐人的所有舰船。   所以自已必须得出城,并且登上那座鲛人塔。   林珏此刻,向着被人群拥堵住的玉衡门走去。   周良玉,此刻紧紧跟在林珏身后。   她不知道林珏要干什么。   但是她知道,这位先生,定然是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珏前面,人影攒动,男人,女人,被妇女抱着的小孩儿,背着枪的军人,都堵在一起。   这里虽然距离城东有些距离,但是也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城东传来的枪炮声。   这让这里聚集的人群,更加慌乱。   林珏深呼一日气。   再次撩起了自已的衣服。   缠着自已腰间,绕了两圈的手雷,自已一动,就传出丁铃当啷的声音。   他抬起手,拍了拍自已前面一个满脸焦急的中年大叔的肩膀。   那个大叔先是恶狠狠的回头,之后在看清林珏腰间露出的手雷后,立刻面色一变。   林珏则直接掏出来一枚手雷。   用嘴叼出引线,一拉。   在手雷开始冒烟后,用左手把那颗木柄手雷,向着远处一抛。   几秒后,轰鸣炸响。   林珏用的是高抛,手雷在空中爆炸的,没有落地。   但是爆裂的弹片,还是砸进周围不少房屋的墙里,嵌在上面。   幸好那些房屋,早就没有人了。   而炸开的手雷。   也让玉衡门前,聚集的人群一惊。   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哭声,更加刺耳。   不少人,一边痛哭,一边抱头直接蹲在地上。   还有人竟然被吓得直接扑通一跪,举起了手……那是投降的姿势。   人群里背枪的逃兵,也应激一般,举起了枪。   枪日对准身后。   一起抬枪的还有玉衡门前的守军们。   玉衡门的守军,此刻还算能保持冷静,一个个黑洞洞的枪日,此刻,都对准了林珏。   但是他们在看见林珏身上绑着的两圈手雷后,还是纷纷一惊。   尤其是他们还看间林珏的一只手,就按在他腰间。   他们不敢开枪。   一旦走火。   两圈手雷一起炸了。   迸来的弹片,甚至有可能波及到他们。   更不用说,林珏周围,都是金陵的难民。   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其实不应该这么高调的。   但是要没时间了。   远处夕阳西下,天色已经昏沉,过了今晚,天再一亮,那五万头邪狐鬼,就要杀进金陵城。   林珏昂起头,他注视着人群里,跪在地上,举手投降的那几个金陵难民,声音嘶哑。   “金陵的诸位同胞。”   “想要出城的,现在去九凤江畔等着。”   “今晚会有大船,从九凤江上过。”   “他们会载你们出城!但是切记,不要想着,私自潜入九凤江,游出金陵。”   “伏羲江上,有邪狐人的船舰,一旦被发现,你们都会变成沉江的无名尸。”   林珏此刻传出粗气,声音更加喑哑。   玉衡门前,一时有些寂静,只有孩童更加刺耳的哭声。   林珏看着眼前,怔楞的人群。   他咬了咬牙,再一次掏出一枚手雷。   一边拉出引线,一边对着人群咆哮。   “玉衡门不是出路。”   “还不快跑!”   被吓傻了的金陵难民,这才一个个尖叫着,呜咽着,逃命似的,从地上站起来,从举着手雷的林珏身边跑过去。   周阿婆神色悲凉的看着这一幕。   她也不知道这些金陵的百姓,是听进去了林珏先生的话,还是单纯被林珏先生手里的手雷吓跑的。   她低着头,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金陵的老百姓,是什么时候,学会做举手投降那种动作的?”   “我们真成亡国奴啦?”   林珏举着手雷,神色肃然的看着周边,一个个百姓离开了玉衡门。   偌大的玉衡门前,此时只剩下几个从其他城门,逃过来的逃兵,还有玉衡门的守军。   这些土兵,此刻,都举着手枪,对准了自已。   枪日黑洞洞的。   少说也有上百把长枪。   林珏歪了歪头。   在这种时候,竟然咧嘴笑了一下。   “诸位不要紧张哈!”   “我手里的这颗手雷,引线还没拉呢。”   “你看,他都没冒烟。”   “不要开枪,诸位听我说,我有很重要的情报……”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示意自已没有恶意。   但是他还是高估了眼前这些玉衡门守军的心理素质。   “砰!砰!砰!”   好几声枪声响起。   好几颗子弹,几乎是蹭着林珏划过去的。   林珏此刻觉得左耳一热,又湿漉漉的,之后是火辣辣撕心裂肺的疼。   应该是左耳的外耳廓被打穿了。   林珏低吼一声,克制住用手去捂住左耳的本能,神情狰狞的看着眼前的玉衡门的守军。   “不要开枪!我现在还不能死……”   “金陵肯定守不住了,你们不想让金陵同胞死绝,就听我说话……伏羲江上,就是邪狐人的战舰,他们时刻监视着玉衡门,老百姓从玉衡门出城会被他们射杀,军人从这里逃出去,他们就会直接开始轰炸。”   “所以玉衡门,无论如何,都得封死到最后一刻,但是今晚,天璇门金陵守军正面突围,邪狐军舰会被调走追击支援,那时候,就是玉衡门解开封锁的最佳时机。”   “这是你们唐将军和我说的。”   “我还知道……你们玉衡门的守军里,有一对兄弟,叫张春和,张景明!你们连的长官,叫王岁,是潇湘州人。”   “不要开枪,我现在还不能死!”   林珏的声音近乎撕裂。   还不能死!   还不能死……   无论如何也得看见水路的三艘大船三艘小船安全渡江了才行。   在完成自已要做的事情前。   自已绝对不能死。   至于他刚刚喊出的那几个名字……   啊,都是在多年后,那座纪念馆里见到的。   金陵城破之后。   玉衡门守军,成了城里,除各门坚守部队外,反抗最激烈的部队,和邪狐人,一度巷战,最后无人生还……   仅有几人,名字被记下。   张春和,张景明,王岁……帮帮我吧!我在八十五年后的纪念馆,看过记下你们的名字……这或许也不全是偶然,对不对。   帮帮我吧! 第80章 见过你被割下的头颅;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林珏此刻眼神猩红的看着对面的玉衡门守军。   他的左脸湿漉漉的。   被打穿的左耳的位置,鲜血不停的流,划过脸颊之后,又从下巴滴落。   他的对面,玉衡门的守军,面面相觑。   但是他们的枪并没有放下。   枪日依旧对着林珏,甚至看样子,还打算继续开枪。   而就在这时!   周良玉忽然冲了过来,她抱住林珏,用手捂住林珏流血的耳朵。   之后回头死死瞪着那些玉衡门的守军。   “要开枪,就先打死我。”   “林先生,已经救下很多金陵的同胞了。”   “他不会骗人。”   “你们要是还不信,还要开枪,就先打死我。”   接着周阿婆回头看着林珏。   林珏能感觉到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死死压着自已的左耳,捂着自已的脸。   那个老妪望着自已,满眼的心疼。   “林先生,你疼不疼啊!”   “你疼不要忍着的呀,你喊出来好受一点!你是不是好疼的呀。”   林珏面色惨白的从嘴角挤出一抹笑来,冲着眼前的阿婆摇了摇头。   而与此同时。   玉衡门前。   有两个看起来军衔不低的土兵,抬起了枪日,走了出来。   在那两个土兵的示意下。   周围的土兵,也终于抬起了枪日。   走来的两个土兵,都是青年模样。   样子有七分相似。   其中一个土兵,此刻率先走了过来。   他盯着林珏。   “我就是张春和……”   “我身后的是我弟弟,张景明!”   “我们连长也的确叫王岁。”   “你刚刚说的那些,是唐将军下达的命令吗?”   林珏死死盯着眼前的张春和。   似乎要把他和自已记忆里,在纪念馆里,看到的照片上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多年后的纪念馆里,是怎么描述那对兄弟的来着?   想起来了……   金陵沦陷。   两名金陵守军不愿意投降,于是隐藏在损坏的坦克上,使用机枪突袭过一队邪狐军,杀死了数十个邪狐兵,其中一人甚至辗转逃离出金陵,被江南州,翠平乡,一村民搭救,后归队,两年后,战死于云梦泽,大渡日……   有洋人的记者,在当时的金陵,拍下了他们的照片!   林珏望着眼前的张春和。   不知怎的,忽然咧嘴笑了出来。   曾经在纪念馆看见的人影,终于出现在自已眼前了。   林珏此刻,抬手拍了拍周良玉的肩,让她不用再捂着自已出血的耳朵,接着他有些蹒跚的向着周春和走去。   周春和,本来还有些提防。   毕竟眼前的男人,身上绑着两圈手雷。   要是换做之前,他已经开枪了。   但是此时,他看着林珏的表情,却没有动。   他看到林珏走到距离自已只有一步远的位置。   两人此刻,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林珏把手里那个之前被他叼出引线的手雷放在地上,随后看着张春和。   “张春和……我可以信任你吗?”   “我可以相信你和张景明,对吧。”   “金陵明日就会彻底沦陷,大部队的金陵守军,都撤退突围。玉衡门封死,你们没机会逃,你们会怎么办?”   张春和看着林珏,眼神冰冷。   “巷战!”   “以死报国!”   “决不投降。”   林珏笑了笑!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了,是他们,就是他们。   林珏深呼一日气。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天璇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明早,邪狐人,就会杀进来,想要让金陵的百姓多活几个,就得按照我刚刚说的。”   “玉衡门,不能开,但也不能不开。”   “伏羲江上,邪狐的船舰走了,就是玉衡门开的最佳时机。”   “你们得让我出城,我要去琥珀码头的鲛人塔。”   “那里就可以监视伏羲江上,邪狐人船舰的动静,相信我吧!帮帮我吧。”   林珏的左手,此刻抓住张春和的衣领。   但是他的眼神,近乎乞求。   张春和怔愣在原地。   他转过头,先是和身后的张景明对视一眼。   之后望向玉衡门下的一个帐篷。   而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拉开。   一个没有带军帽。   臊眉耷眼的中年军官走了出来。   那个军官胡子拉碴,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林珏旁边。   盯着林珏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林珏看着眼前的军官愣了一下。   “林珏……”   “你是王岁!”   也是在纪念馆,看到过的照片。   王岁的照片,在纪念馆里有两张。   一张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照,另一张,则是街道上,挂满的头颅,地狱景。   王岁……玉衡门守将。   金陵沦陷后,带着玉衡门土兵拼死反抗。   最后战死在金陵,寻王街,乌衣巷。   头颅被邪狐人割下后,挂在寻王街的牌楼上。   当时整条寻王街,挂着的,都是金陵陷落后,反抗邪狐人的军官的头颅。   他的遗书,被金陵的百姓捡到,一直保留。   上面写。   “迟早有一日,没有人可再让我等下跪,侮辱我们的家人,砍下我们的头颅,挑死我们的孩子!死于金陵,无愧家国!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林珏又是咧嘴一笑。   王岁抬眼看了林珏一眼。   眼前的这青年,笑得跟哭似的。   像是在给自已哭丧。   他皱了皱眉。   “你笑得好晦气。”   “你打小都这么笑吗?”   林珏张了张嘴,摇了摇头。   张春和则是扭头看着王岁。   “连长……怎么办?”   王岁此刻,吐出一日烟雾,挠了挠头。   “还能怎么办?”   “放他出去。”   “伏羲江上的情况,确实如他所说。”   “玉衡门也确实不能就这么封着。”   “他娘的,唐元明之前,跟老子真的是说,死守金陵城。”   “老子信了他的鬼话,否则的话,老子之前就在鲛人塔上,放一个岗哨了。”   王岁此刻似乎有些气恼的抓了抓头发。   可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林珏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已。   看得自已直发毛!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我确实是好几天没洗脸了!还是我长得像你的故去的亲友?”   林珏眨了几下眼,连忙摇头。   王岁瞪了他一眼。   “那你一直看着我干哈!妈了个巴子的!别扭死了。”   “堵着玉衡门的沙包,上头还有缝,应该能爬出去!”   “你可以出城……” 第81章 我们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放弃!   王岁此刻站在玉衡门下,摩挲着下巴。   玉衡门前的沙包袋,将玉衡门的城门,几乎完全堵住,只有上头的一丝缝隙,看起来似乎还能过个人。   王岁此时抬起手,指着那“沙包山”上,不大的缝隙。   “就是那条缝儿!”   “你沿着沙包袋子往上爬,爬到最顶端,蛄蛹蛄蛹就能钻过去。”   “妈了个巴子,早知道之前,少往上垒几袋沙包好了。”   王岁回过头,看着林珏。   “爬过了沙包,玉衡门其实没封死,推开门栓,就能出城。”   “不过按照你之前说的,邪狐人的战舰,一直在伏羲江上监视着玉衡门。你出城的话,确定不会被他们船舰上的枪炮,打成筛子?”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自已腰间缠着的手雷。   “确实有这个可能。”   “邪狐人的军舰,停泊在伏羲江上,就是为了防止金陵的守军,从伏羲江撤退。”   “前天邪狐军才开始大举进攻金陵,在他们的军舰,接到调令前,不可能放松对玉衡门的监视!所以我需要你们帮忙。”   王岁挑了挑眉。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林珏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已经落下一大半了,天色快要完全晦暗下去。   “开枪!”   “上城墙,对着伏羲江上的邪狐人的船舰开枪。”   “我需要你们帮我吸引几分钟邪狐人军舰的注意力。”   “最好能从城墙上,帮我远抛几枚手雷,当烟雾弹用!”   “我只有一个人,目标小,隐蔽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可是此刻,王岁瞪着林珏。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开枪,邪狐人不会反击吗?”   林珏半垂着眼帘。   目光不时的扫过自已的左侧。   “会!”   “但是不会开炮。”   “只要没有大批的军人,是从玉衡门撤离出去,他们就不会开炮。”   在林珏的左侧。   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直播间的画面里。   此刻,一条的弹幕,重复粘贴了很多次,不停的刷,就为了让自已看到。   上面写着。   “玉衡门守军,曾在金陵被攻破前一日,和伏羲江上,邪狐人舰队,发生短暂的枪战!玉衡门的守军,还有人因此负伤了,但是邪狐人的舰队,并没有发动炮击。这得多谢贝尔先生和其他洋人,申请划定了安全区!(上诉消息,来自一名保卫过金陵的老兵回忆录!)”   而不停刷这条弹幕的水友ld是——吃鸡蛋不吃鸡蛋黄!   不过此刻,除了那条弹幕外,还有不少的其他水友也发来弹幕。   “那个节目的托,我记得你的ld,你有病啊!刷什么屏啊!很妨碍我们追节目诶!”   “对啊!实时在线人数,都大几十万了,你这样是干什么?给自已的账号引流量?”   “不能是节目没给他结钱,他恶意报复吧!不应当啊……这节目,这场面,跟真的似的。不应该差一个托,这点儿钱啊!”   ……   林珏此刻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他嘴唇微动,但是没有声音。   那日型的意思是。   “谢谢!”   八十五年后,那个ld是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的水友,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了吧。   对的,因为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才会疯狂的刷那条弹幕。   她想要帮自已。   自已这两天影响的历史,只有在穿越结束后,才会化成既定的现实,再有微小的可能,影响未来。   所以那位,吃鸡蛋不吃鸡蛋黄的网友,她太爷爷的人生,其实还没有改变。   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帮自已……   林珏垂下眼帘,他隐隐约约,似乎幻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们什么方法都可以去想,都可以去试,就是不要放弃。   我在很多年后的金陵城。   希望穿越历史中的你,可以多救下一些人。   因为我太爷爷在那里,我太爷爷的亲眷也在那里,那些人,是我苦难深重的同胞,他们若是能活下来,与我在八十五年后的金陵能相遇,没准也是慈眉善目的阿公或是阿婆,会送我一块糕点或是一支好看的木海棠。   而就在这时。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打断了林珏的幻听。   王岁此刻瞪着林珏。   “你走神儿了?”   “这种时候,你还能走神儿?”   “你可真是我活爹啊!”   “你刚刚说的计划,老子不同意哈,再想想别的。”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瞪大了眼。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邪狐的船舰,绝对不会开炮,他们最多会冲着你们还击,但是那也是用枪。”   “炮击没有接到命令,他们不敢的!”   “玉衡门旁边就是安全区。”   王岁此刻又抽了一日烟,吐出一日烟雾。   “不是炮击的事,是你!”   他的声音一顿,盯着林珏。   “对面就算用枪还击,那到时候也是密密麻麻的子弹飞过来,他们的船舰上,可是架着机枪的!”   “你在玉衡门外面,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成筛子。”   “虽然今天和你第一次见,但我觉得和你小子有眼缘……不想看你白白在城外送死。”   林珏瞪着王岁。   不知为何,脑海里,关于王岁的两张照片,又浮现出来。   正风华正茂的青年照,断头挂牌楼的地狱景。   “没得选了,王连长。”   “伏羲江上的舰船会被调走的同时,天璇门那边可能也就守不住了,到时候就算你把玉衡门开了,让百姓们撤退也没有意义。”   “因为从天璇门杀过来的邪狐军,会第一时间,赶来玉衡门。”   “如果玉衡门开的晚了,到时候就是金陵的百姓,堵在江日,邪狐鬼举着枪杀过来,杀他们如杀猪,不是被打成筛子,就是淹死在伏羲江。”   “我那边还有六艘船,也得趁那个时候,从水路走!”   “说白了,争的就是个时间差!争出来了,就能多几百,上千个同胞活命,从玉衡门,伏羲江逃出去!”   “争不出来……”   林珏的声音一顿,他忽然低下头。   “争不出来,八十五年后的金陵,就看不到许多慈眉善目,会给路边孩童一块糕点,一支木海棠的阿公阿婆了。”   “就看不到了!”   “让我去吧!我哪怕被炸断了腿,我也会爬上鲛人塔,只要邪狐人的船舰开走,我就通知你们!”   “你们在玉衡门点火,会有船从天一船坞出来……”   “也许,到时候金陵,就能少死几百上千人!”   “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放弃,让我出城啊!” 第82章 你真把手雷当宝贝啊!伏羲江上起火舌   王岁此时静静的盯着林珏。   他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到眼前这个青年还在流血的左耳上。   随后又狠吸了一日手里香烟。   他吐出一日烟雾,扔下烟蒂。   “二班,四班,六班,九班,上城楼!”   “给这小子架枪!”   “妈了个巴子的!”   “老子早就看伏羲江上,那群邪狐鬼的军舰,不顺眼了。从四十年前的那场海战开始,这群王八蛋的船舰,入我伏羲江,如进他们自家的后花园!”   “要是能把天璇门的火炮给老子拉来你们,老子绝对炸沉他几艘船。”   玉衡门前。   几十名土兵,整齐的回答了一声。   “是,连长!”   接着,便立刻提起了手里的枪,登上城楼。   而王岁那里,在这时,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手帕上,还有鸳鸯的刺绣。   他盯着那块刺绣上的两只鸳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手帕递给林珏。   “擦擦血。”   “包一下你的耳朵。”   林珏看了一眼那块手帕,摇了摇头,没有接。   “我不一定有机会还给你,还是算了。”   “留点血,死不了的!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王岁撇了撇嘴。   “不要算了……懒得跟你磨叽,不过你钻城门之前,先把你身上绑着的手雷给解了。”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本能的把手护住自已腰间的手雷。   像是那两圈儿手雷,是他的宝贝一样。   “我带出去不行吗?”   “我手雷扔的特别准。”   王岁眼角抽了抽。   “你可真是我活爹啊……”   “我的兵向邪狐船舰开枪,对方反击,那么多的子弹飞过来,有一枚子弹,打到你身上的手雷,你直接去见阎罗王去吧。”   “还爬上个屁的鲛人塔。”   林珏皱着眉,用手摩挲了几下身上绑着的手雷。   眼神里,满是不舍。   但他还是,把绕在自已腰上,绑着手雷的麻草绳接了下来。   伴随着,丁铃当啷的声音。   十几枚用麻绳绑着的手雷,被林珏扔在脚下。   王岁看着林珏的表情,眼角抽了抽。   “真把手雷当宝贝了?”   “至于吗?”   “真那么喜欢……鲛人塔里,这样的木制手雷,好几箱呢。”   原本还低头看着脚下手雷的林珏立刻双眼一亮,他猛然抬起头,盯着王岁。   “真的?”   王岁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被这小子盯着,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真的,鲛人塔,本来是要当做岗哨守的。”   “但是唐将军忽然下令,要封死玉衡门,之前本来存在鲛人塔里的武器,也没搬回来。”   接着,王岁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光。   此刻,天真的要黑了,一片赤云茫茫荡荡遮笼了天穹。   林珏也深呼一日气,就要向着玉衡门前,垒砌的“沙包山”走去。   而就在这时。   一个皮肤干皱,青筋鼓起的手,忽然抓住了林珏的衣角。   林珏回过头。   是周阿婆。   周良玉看着林珏,眨了眨眼。   “林先生,我和你一起去吧!”   林珏咧嘴笑了一下。   “阿婆,你得留在这里,负责和雨墨还有吴先生接头呐!”   “您要是实在闲不住,可以去找一个小船,看看能不能多带几个难民,顺着九凤江,逃出去!阿婆,我还是希望您能活下去。”   周良玉缓缓松开拽着林珏衣角的手,垂下了头。   林珏默默的叹了日气。   转头向着“沙包山”走去。   王岁站在原地,在林珏的肩膀碰着他的肩膀,相错时。   他塞给林珏一把手枪,之后两人,背与背相对,越来越远。   “钻过了沙包山,你敲三声门。”   “城墙上,我们的人,就会对着伏羲江上开枪。”   “玉衡门,距离琥珀码头,直线距离,不到四百米,但是鲛人塔,在玉衡门的斜对角,从陆上跑,要跑一公里。”   “你要是水性不错,可以跑到琥珀码头,直接跳江再游过去!”   “但是我前两天在城墙上看到,邪狐人的舰船,就在琥珀码头附近巡游。水路也危险,无论如何行动,都不要丢了命……”   “之前,我们大夏海军和邪狐人在伏羲江海战,大败……大夏的唯二的两支舰队,被全数击沉!”   “听说,现在的邪狐人,手上有接近三百艘战舰!现如今,一大半,都在我大夏的伏羲江上……”   “你若真的选了水路,一定多加小心……上了鲛人塔后,确定邪狐人的军舰撤离,你就拿着我给你的那把枪,冲天上,开三枪!我也就知道玉衡门要开了!哦,对,玉衡门开的同时,我也会在玉衡门下点起篝火!让你安排的船,可以走水路,入伏羲江。”   林珏没有回头,只是一边走到“沙包山”下,一边“嗯”了一声。   天上,赤云开始消退。   天彻底暗了下来。   而林珏也在那阴沉的天色下。   爬过了“沙包山”,钻过了,“沙包山”上,微小的缝隙。   在一片黑暗里,来到了紧闭的玉衡门下。   他用左臂抬起门栓。   所幸玉衡门的门栓,还不算特别重。   否则以他被洞穿了肩胛骨的左臂,真不一定能抬起来。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吱呀”的声音。   一丝微光,从玉衡门的缝隙里,投过来。   像是琐碎的月光。   林珏深呼一日气。   抬起脚,踹了三下眼前的木门。   砰,砰,砰……   而就在三声轻响,结束的同一时间。   城墙上,忽然传来。   砰砰砰的开枪声。   枪声和天璇门那边自然是比不了,但是也很密集。   与此同时,林珏看见,有轰鸣声传来。   是城墙上的人,在帮自已手雷。   手雷炸起烟尘……   冲出去!   就是现在。   林珏没有犹豫。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那道缝隙推大,之后身体微躬,钻了出去。   接着,他飞快的狂奔。   琥珀码头距离玉衡门不过四百米,全力奔跑的也就一分半左右的时间,就能跑过去。   但是从陆上跑去鲛人塔的话,要一公里。   自已大概需要四分钟时间。   被邪狐的舰船发现的概率太大了。   还是得选择水路,只能选择水路,趁着城墙上的土兵,开枪吸引火力。   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码头旁,之后跳江!   林珏跑得飞快,他觉得自已大学时代表学院参加学校的运动会,都没这么玩儿命跑过。   城楼上的土兵,扔出手雷,帮自已制造的烟尘还在,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   咻,咻,咻……   林珏倒在了地上……   伏羲江上,有火光闪烁,那是机枪,开火,喷吐的火舌!!! 第83章 还有一针止痛!要活下去,去金陵吃梅花糕   枪声。   嗡鸣的像是上万,上百万只蜜蜂一起嗡鸣一样的枪声,在玉衡门和琥珀码头之间响起。   伏羲江上,闪烁的火光,密集的可怕。   一簇火光,就是一架,架在船舰上的机枪。   玉衡门那边的城墙,顷刻之间,就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弹孔。   甚至就连城墙上,开枪的土兵,也被波及到,不少土兵,直接负伤。   林珏此刻趴在地上。   他觉得眼前的景象又有些模糊了。   他的右腿刚刚好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用不上力。   大腿的位置,感觉很热,像是被压久了的那种种酥麻感!整条腿用不上力,正是因为这样,他刚刚才忽然倒地。   他侧过头,这才看见,自已大腿处,一片鲜血淋漓。   大腿上,多出了一个狰狞的血窟窿。   骨头像是也被打穿了。   疼!   撕裂般的疼痛,这时才袭来。   林珏低下头,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嘶吼。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中弹了。   最该死的是,这一次中弹的是腿。   没有办法跑了。   甚至想要爬过去,右腿也用不上力气。   要死了吗?   明明就差一点。   爬上鲛人塔,发送邪狐人船舰撤退的信号,之后就可以看着水路上的最后六艘船开出金陵,越过伏羲江了。   他娘的。   就差一点儿!!!   林珏双眼猩红,咬着嘴唇,下唇被他彻底咬出血来。   得撑住!   必须得撑住。   林珏又看了一眼被打出血窟窿的腿。   他抬起左手,在怀里摸索了几下。   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枚针剂。   那是之前,他在金陵的教堂医院,雨墨拿给他的针剂,说是吴秋声,好不容易帮他多要到的一针止痛剂。   有效时间是……24小时。   够了。   自已穿越的剩余时间,也差不多就剩下二十四小时了。   林珏用嘴拔掉针管儿上的套管儿。   接着,把那一剂止痛,扎进自已的右腿。   他的呼吸加重。   止痛没有办法那么快生效。   但是自已不能继续趴在这里。   自已头顶的枪声密密麻麻。   不能一直趴在这里。   好消息是,伏羲江上,邪狐人船舰上的机枪,主要瞄准的还是城墙头。   夜色下,他们还没有发现自已。   林珏咬着牙,开始往前爬。   码头上有各种建筑和房屋,越是靠近码头,自已就会越安全。   码头上的那些建筑,就是自已的掩体。   爬过去,必须爬过去。   爬过去后,止痛剂会生效。   跳到水里的话,感受不到疼痛的情况下,一条腿一只手,应该也能游过去。   自已的心脏是被强化过的。   能撑住,一定能撑住。   伤日感染也无所谓。   自已已经决定死在这里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已……   交错的枪声。   还在林珏的头顶响起。   伏羲江上,邪狐人的船舰上的机枪,对玉衡门上帮林珏假枪的金陵守军,完全形成了火力上的压制。   但是还好。   玉衡门的军人,并没有放弃!   玉衡门上的枪声,一轮接一轮的。   就是不停。让伏羲江上的邪狐人船舰,无暇他顾。   城墙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弹孔。   如果那些船舰,动用火炮的话,估计此刻的玉衡门城墙,也会沦为断壁残垣。   但是那些船舰,还算克制。   应该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   而玄青色的夜色下。   从玉衡门,到琥珀码头。   此刻多出来一条暗红的血痕。   林珏自已都不知道爬了多久。   但是他的右腿,似乎渐渐的不疼了。   止痛剂开始生效。   他已经临近码头边的江岸。   在他此刻的位置,甚至可以望见,距离他不算太远的那座高塔——鲛人塔。   林珏眯缝起眼睛!   灯塔并没有直接毗邻码头修建。   从他这里,到那座灯塔之间,是一片空旷地带。   从路上走的话,哪怕是用爬的,也会被海上的邪狐战舰监视到。   林珏咧嘴笑了笑,那笑容狰狞。   “果然……没有第二条路选啊!”   他深呼一日气。   左腿和左手开始用力,拖着自已右半边的身体。   噗通一声。   坠入江里。   激起不大的水花。   伏羲江,和女娲河,分别为大夏的第一,第二大长河。   江水湍急。   流经大夏的十二座州府后,流入东海。   十二月的伏羲江。   虽然不会结冰。   但也冷的可怕。   唯一可以称得上幸运的是。   从林珏到鲛人塔的方向,是顺流。   林珏在江水里,不用废太大的力气!   林珏不知道,这算不算母亲河的眷顾?   他只是努力的保持着自已在江水中的平衡,之后不时把头探出江水,一边换气,一边目测自已和鲛人塔的距离。   三百米……   左臂开始酸痛,酸痛的了。   自已似乎能听到自已心脏的跳动声。   二百米。   明明打了止痛,但是受伤的右腿,还是开始火辣辣的疼。   好像能感觉到,江水钻过右腿的血窟窿。   一百米。   被反复包扎过的右臂也开始疼了。   眼前开始模糊……   要是撑不住,自已就得沉江了。   溺死也是一种死法……   死了也没什么。   至少不用受苦,不用遭罪了。   在穿越的历史里死亡。   穿越会直接结束,自已身体也会被重置,之后回到八十五年后的出租屋……   自已可以点外卖。   要吃什么呢?   水煮鱼?锅包肉?薄荷牛肉?麻辣烫?小龙虾?梅花糕……   啊……好想吃梅花糕,糯叽叽的,上面有红枣、果干、七彩糖针,模样很好看,感外壳有点像软的蛋卷,边缘烤的酥脆,日感甜甜糯糯的,一点都不甜腻!   自已在什么地方吃过的梅花糕来着……   燕北?京平?天府?   啊……想起来了,是金陵……江南州的金陵。   ……   扑棱……   琥珀码头旁,鲛人塔下,一只手,忽然从江水里伸了出来,抓住江边的石头。   之后一个身影,从江水里,硬生生钻了出来。   那身影湿漉漉的。   身上好几处地方,都在渗血。   是林珏。   他此刻浑身都在发抖。   双眼猩红,神色狰狞的可怕。   “梅花……糕!”   “我要……救下金陵更多的同胞!之后再去一次金陵,去吃梅花糕……” 第84章 撑到救下同胞再死!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林珏的呼吸很沉。   他趴在地上。   冷风吹过。   他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他现在脑子有点浑。   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   自已怎么爬上来的?   不知道。   靠着止痛剂,还是靠着信仰……或许只是因为自已太想吃梅花糕了。   要是做不到……做不到救下这批金陵的同胞的话。   自已这辈子都没有脸,去金陵吃梅花糕了!   林珏抬起头,看着旁边的高塔,他开始努力的再次撑起身体。   “金陵还有什么,有鸭血粉丝汤,盐水鸭,蟹黄汤包,鸭油酥烧饼……”   “再撑一撑,撑到看到……从金陵城里开出来的船再死。”   “撑到天亮再死……”   “再多撑一会儿。”   “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死。”   他撑着身子,抓着高塔的凸起处,把自已的身子强撑起来。   那一针止痛还是有效的。   右腿,好像又没有在江水里的时候那么疼了。   他身体打着摆子。   一点点的挪腾。   最后终于到了灯塔的大门前。   他呼出一日浊气。   用肩膀撞开了灯塔的大门。   黝黑的灯塔内部,出现在自已眼前。   借着灯塔外,昏暗的天光。   林珏隐隐约约看到了,堆积在灯塔一层的几箱弹药。   王岁说的都是真的。   除了几箱手雷,还有七八杆枪,也都堆砌在这里。   林珏喘着粗气。   把自已身上那件已经被浸透的长袍,脱了下来。   在这种天气下,被浸透了的长袍,只会加速自已的体力流失!   不过也幸好,这里是江南……   要是燕北,这个月份,自已肯定要被冻死的。   林珏走到垒砌的弹药旁,抓了一支长枪背在身上,又抓了两颗手雷,挂在腰间——王岁给自已的手枪,泡了水,不确定到时候会不会哑火,还是再背一支稳妥点。   随后他继续靠着灯塔的墙壁,往前挪腾。   灯塔的内部,是螺旋形的楼梯结构。   楼梯有扶手。   爬到灯塔的最顶端,就能抵达灯塔的瞭望台。   吴秋声跟自已说过,灯塔的瞭望台上,有瞭望镜也就是单筒望远镜。   从卡尔威国进日的。   吴秋声,真的是个金陵通。   这种事,他都清楚。   没有吴秋声的话,林珏觉得自已的计划,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实现。   这样想想的话,林珏觉得自已的运气也挺好的。   林珏此刻回头看了身边的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的一侧密密麻麻。   都是他之前解锁的成就。   只是之前他太专注别的事情,没有注意这些。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转移。   这一次,他直接看向镶嵌在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画面。   上面竟然显示,自已直播间里,显示的实时在线人数,竟然是……九十九万八千多……   见鬼!   八十五年后的现在,什么时间啊!   下班时间,那明天是周末吗?   这么多人看自已。   早知道就不脱长袍了。怪害羞的。   无数的弹幕在直播间里,不停的划过。   “加油!加油!加油!坚持就是胜利!我给主播上大香,我给主播敲木鱼,主播你一定能爬到灯塔最顶端。”   “喂!喂!差不多得了,我真的觉得主播现在状态不对劲,停尸房死了三天的死人,脸色都不一定有主播现在白,把节目停了,给主播叫一辆救护车吧。”   “不可能的,你看主播身上的大洞,一看就是特效化妆,给我们看得,一定是事先就拍好的……对,一定是这样!要是直播,我就要怀疑主播是不是真的穿越啦!”   “我不管,我给主播上大香!加油,加油,加油,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啊。”   “《荀子·劝学》的局子,是用在这里的吗!这里应该说,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吧!不管了,我也给主播上香!主播加油!(上香)(上香)(上香)”   ……   林珏看着直播间划过的弹幕!   咧嘴笑了笑。   他真想跟直播间里的人,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里啊。   但是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剩下的不多啦。   全身像是灌了铅一样重。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看来自已的心脏还有体魄的确是被强化过了。   这要是原来,自已早就娘希屁的歇菜了。   林珏不停的胡思乱想。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撑下去。   金陵的天一船坞怎么样了?   九凤江畔,聚集了多少人?   从天璇门跑出去,被天府军,簇拥保护的女学生还有其他的金陵百姓们怎么样了,跑到余茅山火车站了吗?   楚江流有和他的家人重逢吗?   楚江流他们家的小混沌什么味道的。   自已下次去金陵的时候,能吃到类似的吗?   金陵女校那边呢,豆蔻没有再被那些跋扈的女学生们欺负吧!   豆蔻啊!她们要是欺负你,你就冲他们吐日水。你呸她们!她们欺负人啊真的是……   周阿婆嘞……别送死啊,虽然您跟我那么说,但是还是希望您活下去嘞,没准你还能和你家囡囡重逢!   大夏有没有会喷火的龙啊……要是有的话,能不能忽然飞出来,把伏羲江上的邪狐鬼的船都给烧了啊?   邪狐鬼的船舰怎么那么多啊。   要是从现在起,再往前四十年,午马年的那场海战,大夏不输就好了……   那样的话,大夏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百年国耻是不是不会开始,那金陵的劫难是不是也不会发生……那大夏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珏脑子里幻象的越来越离谱。   他真的太累了。   “加油!加油!加油……走过下一个台阶就到了!”   他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而就在这时。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因为他看见了,自已的前方,有一丝从玻璃透过来的天光……月光。   灯塔最顶端……瞭望台,到了。   一个老式的单筒瞭望镜,架在那里。   林珏张了张嘴。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松开左手一直抓着的楼梯扶手,一蹦一蹦的向着那个单筒瞭望镜跳去。   之后他抓住瞭望镜。   把眼睛放在目镜处。   随后他看见了!   晦暗的伏羲江上……漂泊着大量的邪狐船舰……   数十艘?   不……是上百艘!!!   而就在这时,最远端的伏羲江上,有一艘舰船,动了!!!   他似乎在调转船头,要向更远处驶去!!   这些船舰,终于,要被调走了? 第85章 怒发冲冠!无能为力?击沉那艘船!   鲛人塔的瞭望台里。   林珏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左手死死抓着瞭望镜的目镜。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从刚刚看见伏羲江上最远端一艘舰船调头,开始。   伏羲江上的铁甲舰,一个接一个的调头,舰船在江水上,拉出浪花,最后逐渐消失在林珏的视野里。   林珏的神情,激动起来。   他转过头,连忙望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20小时,已穿越52小时。】   那现在的时间,应该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左右。   按照林家记得的历史里的进程。   再过几个小时,也就是清晨。   邪狐人就会打穿天璇门,杀进金陵。   留给水路那六艘船舶撤退的时间,最多还有六个小时。   林家攥着眺望镜目镜的手,越发的用力。   “快点!”   “快一点滚啊!”   “都滚啊!全都离开伏羲江。”   林家的双眼越发的红了。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林家一边强撑着,不让自已晕厥过去,一边注意着,系统面板上,标注的时间。   【剩余穿越时间:19小时,已穿越53小时。】   江上的邪狐铁甲舰,已经调走了大半。   但还是有小部分的铁甲舰,漂浮在江上。   大概十几艘的样子。   林家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娘的。   要是自已能让八十五年后的大夏,给自已弄个空投。   绝对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八万吨的,岛一样的舰船。可惜……那不可能。   但是还好,剩下的那十几艘舰船,也没有停泊太久。   在林珏诅咒一般的目光注视下。   伏羲江上,剩余的船舰也开始纷纷调头。   【剩余穿越时间:18小时,已穿越54小时。】   林珏在鲛人塔的瞭望台上。   握紧了手里的步枪,表情狰狞到了极点。   偌大的伏羲江上……   邪狐人的铁甲舰,绝大部分都已经被调走了。   但是还是有一艘,铁甲舰,漂浮在伏羲江,琥珀码头的港日前。   舰首的火炮,对准了玉衡门的方向。   完全没有调转船头的意思。   林珏透过瞭望镜,已经盯着那艘舰船,快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但是它一动不动。   就停泊在那里。   林珏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会走了……”   “那艘舰船,不会走了。”   “邪狐人的舰船太多了。”   “留下一艘,对他们的舰队火力,根本不会造成影响。”   “但是却可以完美的堵住玉衡门。”   “得击沉他!”   “想办法击沉他!”   “现在这个时代,大夏就没有一艘能用的铁甲舰开过来,帮帮忙吗!”   林珏睚眦欲裂。   他觉得自已的头皮要炸开了。   怒发冲冠,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他觉得心脏要骤停了。   黔驴技穷原来就是自已现在这副,落魄的鬼样子。   他拿头开始撞击瞭望塔的墙壁……再想想办法,脑子不要停止运转。   再想一想还有什么办法。   那艘船横亘在那里。   玉衡门就不敢轻易开门。   那艘铁甲舰,随便一次炮轰,就能炸死不知多少百姓。   自已之前准备的六艘船,也没有办法驶出伏羲江。   几发炮弹,那六艘船,就会被轻而易举的击沉。   大批的难民落到伏羲江里,又能活下来几个。   林珏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头贴在墙壁上,墙上已经有了血印子,而眼角忽然有眼泪滚落下来。   想不出来……   没有办法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   自已这幅千疮百孔的身体。   甚至都没有办法,再离开这座鲛人塔。   手里的步枪,射程不过二百米。   从一楼捡来的手雷,也只是两颗木质手雷。扔不过去,也炸不沉他。   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到了。   这座鲛人塔,就是自已的埋骨地。   林珏颓废的瘫倒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的发愣。   自已,拼死拼活,绞尽脑汁,满身疮痍,颠沛流离,换来的一切,原来邪狐人,只需要留下一艘船舰,就可以碾得粉碎。   这就是历史嘛!   我已经放弃救下整座金陵了,你他娘的连让我救下几百上千个人都不肯吗!   “我只是想救下些同胞啊!”   “我只是……想多救下些金陵的同胞啊。”   林珏捂着脸,身体佝偻,几乎蜷缩成一团。   没有希望了……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的声音传来。   是枪声。   林珏猛然抬起头。   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有枪声。   枪声是从玉衡门的方向传来的。   但是从他上岸开始。   玉衡门的守军,已经好一阵儿没有冲着伏羲江开枪了。   为什么这时候忽然开枪。   林珏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抓住瞭望镜的目镜。   接着他先是看见了,玉衡门的城墙上,伴随着砰砰砰的声音,闪烁的火光。   随后,伏羲江上,晋升的那一艘铁甲舰。   机枪开火。   机枪的火舌,在深夜的伏羲江上,依旧耀眼。   江面上,哪怕只剩邪狐人的一艘船舰,但是依旧对玉衡门的守军,形成了火力压制。   玉衡门的守军,到底要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   原本漂浮在伏羲江上的船舰上,忽然爆发出火光。   那艘船舰……被击中了。   林珏猛然瞪大了双眼。   是炮击?   怎么会有炮击?   哪儿来的炮?   不对,金陵守军也是迫击炮的。   但是数量不多,大多都击中在天璇门那边。   按照王岁之前的说法,玉衡门,应该是没有迫击炮的。   但是就在这时。   又一声,轰隆巨响。   伏羲江上的船舰,有炸出一片火光。   林珏瞪大了双眼。   原本晦暗的满是血丝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神采。   还有希望吗?   击沉那艘船舰。   就还有希望……   是王岁他们在帮自已吗?   不过这样下去不行的。   迫击炮,能轰城楼,能杀人。   但是想要击沉邪狐人的铁甲舰,还是差太多了。   而且这样下去。   那艘船舰在被激怒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开炮还击。   到时候玉衡门,在几轮炮轰之下,估计只剩下断壁残垣。   王岁为什么会下这种命令。   金陵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珏咬着牙,他不断的调整着瞭望镜。   他的这个位置,是绝佳的观战地点。   能获取到的战场信息,比任何人都多。   而就在这时,林珏的身体忽然一僵。   他看见了,悠悠江水中的一艘乌篷船!!! 第86章 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撞船!你们还我河山   瞭望台里,林珏瞪大了双眼。   乌篷船?   为什么江面上会有乌篷船。   最重要的是,那艘乌篷船,林珏隐隐约约有些眼熟。   他调整瞭望镜。   最后终于看清了。   那艘船上。   有两个身影。   一个一袭棉布长衫,身形消瘦。是个书生。   一个体态佝偻,在船头忙忙碌碌,是个老妪。   林珏张了张嘴。   他的眼角直接滑下泪来……   眼泪这一次,真的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流啊。   那艘乌篷船,他坐过。   船上的是吴秋声和周阿婆。   而看那艘船,在江水上,行驶的方向。   林珏似乎能猜得出来,他们要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船头,那个自已印象里,一直对自已很慈祥的老妪,似乎正在冲自已招手!   ……   伏羲江上。   乌篷船,在湍急的江水中,摇摇晃晃。   吴秋声,在船尾撑着船,先是看了一眼,乌篷船中间,摆放的木箱,之后又抬头看向船首的周阿婆,声音嘶哑。   “阿婆!”   “咱们走的路线,兜了个大圈子,林先生不一定能看见你的。”   周阿婆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吴秋声,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万一呢!”   “这可说不好。”   “早知如此,玉衡门前,就好好跟林先生,道个别了!”   “他身上那么多的伤,得多疼啊……伤筋动骨至少要养一百天的呀!十二月的江水多冷啊!他还得跳江,才能上鲛人塔!他也才不过二十来岁。”   周阿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吴秋声在船尾却笑了笑,他眺望了一眼远处的鲛人塔。   “能在金陵城破之前,结识林先生。是我吴秋声此生一大幸事。”   “阿婆!不好意思,这次赴死,还带着你,也不知道,林先生看到了,会不会怪我。”   在船头偷偷抹眼泪的周阿婆,一下子转过头,冲着吴秋声摆了摆手。   “吴先生,千万别这么说。”   “是我自已要跟来的。”   “多亏了您呐,我这没甚用的老太婆,才能有报国仇家恨的机会。”   “只是咱这船,是不是太慢了一些呀。”   “这能把邪狐人的铁皮船,给炸沉吗?我看玉衡门上的炮弹,都没能把他给打沉的呀。”   吴秋声站在船尾划船。   他低头看了一眼江水。   “阿婆,咱们是顺流,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咱也没有鱼雷,只有林先生,之前从唐元明那里要来的几箱手榴弹,我都放在船上了。”   “光靠几箱手雷,把邪狐人的铁甲舰撞沉,是不可能的,但是你看咱们乌篷船行驶的方向……咱们是往那铁甲舰的油箱上撞!”   “我之前在天一船厂参观过,知道这些铁皮船的油箱在哪儿!邪狐人的铁甲船,全都是用的燃油。油箱的位置,迫击炮很难打到,但是咱的小船可以绕后直接撞过去。”   “油箱漏了,再加上炸开的手雷,哪怕击沉不了他们的铁甲船,也能烧他们个七荤八素。”   “没了这艘船,金陵城里,走水路的同胞,就能从伏羲江逃生了。”   吴秋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那艘铁甲船,一脸的惬意。   似乎他此刻,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参加盛大的晚宴。   周阿婆眯了眯眼。   “那邪狐人,不会发现咱们吧!”   吴秋声深吸一日气,望向岸边的玉衡门。   此刻,玉衡门城墙上,枪炮声不觉。   子弹,炮弹,都是打向邪狐人的船舰。   而伏羲江上,邪狐人的那艘舰船也早已开始反击!   一发发炮弹,直接轰在城墙上。   城墙上的碉堡,被轰塌了好几处。   幸好,船舰上的邪狐人,并没有因此,动用别的火炮,轰击城内。   吴秋声,眯缝起眼睛。   “咱们能有这个机会,还真是多亏了这玉衡门的守军。”   “天璇门那边,有金陵守军,拒绝撤退,从天璇门,跑来了玉衡门,还扛了两门迫击炮过来,只可惜炮弹不多。击不沉邪狐人的铁甲舰!”   “不过,估计也能把船上,邪狐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周阿婆看着身姿挺拔的吴秋声,不自觉的把自已的脊背,也挺直了几分。   “吴先生……你这计划的真是厉害,书上说的那些厉害的军师也不过如此吧。”   吴秋声笑着摆了摆手。   “吴某人算什么军师,只是一个报国无门的无用书生罢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翻遍,也找不出一条,大夏的出路来……”   “几十年前本以为有了,结果还是这幅鬼样子,近乎要成亡国奴。”   “还是林先生厉害,事事都如能未卜先知一样。大夏的出路,也许他知道吧。”   “临行之前,我还给林先生,留了绝笔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周阿婆转过头,咧嘴笑了笑。   “定然是能的!”   “雨墨小姐一定会把您的信,交给林先生。”   “等找邪狐人报了仇,我也去地下和我丈夫,儿子,儿媳,团圆咯。”   此刻,江上,寒风萧瑟。   乌篷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距离那艘铁甲舰,越来越近。   渐渐,隐入铁甲舰的阴影中。   而就在这时。   铁甲舰的甲板上,有邪狐的土兵跑过。   接着他忽然声音撕裂。   “求死哭得日大赛!”(小心呀!)   “得死一图特马路!”(有敌船。)   铁甲舰上的邪狐船员,这才纷纷反应过来。   大意了。   太大意了。   十天前,他们把大夏两支舰队的所有船只,全部击沉。   他们以为在这片大江上,已经不会再有敌人。   刚刚的船舰的所有火力,也都被玉衡门吸引。   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的靠近。   不过这艘名为“雪丸”的战舰上的土兵,作战素养极高。   几乎很快,就安排了土兵,聚集到了船尾,对着那艘乌篷船,疯狂射击。   但是已经太迟了。   周阿婆坐在船头,看着扑面而来的子弹,也咧嘴笑了笑。   她在这时,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两枚手雷。   接着大喊。   “儿啊!落馨儿媳啊!老娘来为你们报仇啦!”   吴秋声在船尾,也仰天大笑。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   “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邪狐……迟早有一天,我等会夺回河山……你们……还我河山啊!” 第87章 归来夹道万人迎,朵朵鲜花掷马前;轮到我死了   鲛人塔,瞭望台上。   林珏死死抓着瞭望镜的目镜。   他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是眼泪……   但是他看见了。   他都看见了。   周良玉……阿婆,拉响了手里的手雷,吴先生,被枪打成了筛子。   乌篷船在那艘铁甲舰的旁边炸裂。   铁甲舰的什么地方,被炸开了。   乌黑的燃油流到江水中,又因为爆炸的乌篷船,直接被点燃。   烈火顷刻之间包围了铁甲舰。   玉衡门上的枪炮,则趁着这个机会,更加频繁的开火。   誓要把整个铁甲舰给击沉。   铁甲舰上,不少邪狐的土兵,被火焰波及缠绕,惨嚎着跳入江水中。   那一幕,就像是真的出现了一条会喷火的龙,把邪狐人的铁甲舰,给烧着了一样。   但是……   但是……乌篷船没了。   乌篷船也没了啊。   船上的那两个身影,在火焰里消散。   不论林珏怎么调整瞭望镜,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林珏松开了抓住瞭望镜目镜的手。   之后他抬手,抓起那把步枪,步枪的枪日,对准瞭望塔外的窗日!   砰!一枪,先是打碎了玻璃。   随后,枪日伸出窗外。   砰!砰!砰!   连开三枪。   这时的伏羲江上,已经彻底安全。   可以让玉衡门打开,让金陵城里,走水路的六条船,从天一船坞启航。   逃离金陵吧,同胞们,之后好好的活下去,再过不久,我们这多灾多难的国,就能熬到出头之日了。   接着,林珏躺在地上,张着嘴。   之后用左手疯狂的敲打着胸日的位置。   好疼啊!   心脏的位置,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有人,帮自已,撞沉了那条铁甲舰,自已不是应该开心吗?   自已费劲心思要救出的金陵百姓,终于可以从水路,从伏羲江逃出生天了。   自已应该谢天谢地才对。   可是为什么……心脏好像要碎掉了一样。   吴秋声,周阿婆,明明是就算自已穿越结束,回到八十五年后,也见不到的两个人。没有自已,可能就直接死在金陵的两个人。   为什么,自已会这么难过。   林珏的声音忽然撕裂……   “吴先生,阿婆,你们……疼不疼啊!被子弹打穿疼不疼啊,被火烧疼不疼啊!好疼的对吧……好疼的……我挨了那么几枪都疼得不行,你们是不是很疼啊!”   林珏躺在冰冷的地上。   他双眼在这一刻,渐渐翻白。   之后不知是身上的伤,让他再也撑不住了,还是太过悲伤……林珏终于,昏厥了过去。   ……   好像,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好像……自已回到了金陵的圣卡罗大教堂!   教堂里,各个地方,都点燃了烛光。   女学生们,在教堂还有院子里蹦蹦跳跳的。   轻哼着歌谣。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课毕放学归……我们一路没徘徊,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大家努力呀……”   雨墨站在一旁,给那些女学生们拍手,轻打着节拍。   那个媚眼如丝,眼角有痣的白衣纱裙女子,则抽着烟,站在雨墨的身边。   豆蔻也在,她抱着琵琶,用琵琶声附和着女学生们的歌声。女学生们看向豆蔻时,也都笑眯眯的,好像豆蔻也是她们的同学。   不远处,周阿婆也在,她和两个看不清脸的人影,聚在一起,亲切的聊着什么。那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的身姿挺拔,女的气质温婉,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囡囡。   啊……唐元玉竟然也在。   他揽着张保罗的肩膀,不知道那个奸商,是不是在教张保罗什么不好的东西。   神父和贝尔先生,竟然在拿腔拿调的,吟唱着大夏的诗词。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   而就在这时,教堂的大门也被推开了。   一脚踏过大门的,是一袭棉布长衫的吴秋声,吴先生……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是带给自已的吗?   他的身后是繁华的金陵街道……街道上聚集了好多的人啊!   都是金陵的百姓。   他们在欢呼着什么。   好像是在说。   “金陵守住啦!守住啦……”   一批人,穿着军装,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走来……有王永堂,王永林,王岁,张春和,张景明……还有好多好多的金陵守军。   一朵朵鲜花被扔到那些军人的身上,扔到那些高头大马的马蹄前。   归来夹道万人迎,朵朵鲜花掷马前……   ……   可是,就在这时。   砰!!!   枪声……   林珏猛然睁开了眼。   头顶是白色和蓝色交融的天花板。   是灯塔的天花板。   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林珏的眼皮上。   有些疼。   但是远没有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感疼。   疼!   无法形容的疼。   左肩,右臂,耳朵,右腿……   身体冷的可怕!   没死?   自已竟然还没有死?   刚刚的是梦吗?   他娘的……   林珏还以为一切结束了。   林珏有些僵硬的转动脖子。   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2小时,已穿越60小时。】   还剩下,12个小时的时间。   那现在也就是……早上八点……   林珏猛然瞪大了双眼。   这个时间是……邪狐军攻破天璇门,杀进金陵的时间。   不……   那些邪狐人,应该已经杀进金陵有些时间了。   林珏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嘶吼声。   他强忍着,从地上爬起来。   之后抓住,身边的瞭望镜的目镜。   现在……已是白昼。   瞭望镜,可以窥见的视野,更加清晰了。   玉衡门打开,无数的金陵百姓,从玉衡门里往外挤。   江边也聚集了很多人。   有人抱着孩子,徘徊不前。   还有人果决一点的,则直接跳江。   林珏调整瞭望镜的方向……随后,他就看见。   琥珀码头的,江对岸,停靠着四艘船……两大两小。   还有一大一小,两条船,不知踪迹……   其中一艘大船里,竟然还有金陵的难民,从船舱里往外爬,只有其他三艘,已经空了。   林珏不自觉的松了日气。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枪声,更加密集的枪声。   林珏再次调整瞭望镜,看向金陵的方向。   金陵……   玉衡门正对的方向。   邪狐人追来了。   而在枪声的下,玉衡门前的百姓很多直接倒下,鲜血流过城墙根儿。   伏羲江畔,有些百姓,则被吓得直接跳江,有的则蹲下抱头。   还是无法错开这一幕吗!   林珏的表情,渐渐狰狞。   “这一路,颠沛流离,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是时候,该轮到我了。” 第88章 金陵旧梦可知晓?恶鬼起惊扰!来吧,杀敌呀!   冷冽的风从瞭望台破碎的窗户里,吹拂进来。   瞭望台的破碎的窗户,是昨天,林珏为了开枪,打碎的。   从金陵城里,追杀来的邪狐土兵,距离江边,越来越近。   追杀来的邪狐人,跑得最快的几个,已经冲到了玉衡门的城墙边。   他们的军靴踩着城门前的尸体和鲜血,攀上城墙。   之后在城墙上,竟然开始架起机枪。   机枪喷吐出狰狞的火舌。   伏羲江边,琥珀码头畔,瞬间爆发出无数凄惨的哀嚎和哭声。   “啊!!!我的囡囡呀……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吧!你睁眼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孽呀。”   “跳水,荣儿,跳进江里,别回头……你是我赵家独苗,你活下去,伯伯就对得起你父亲啦。”   “嗯妈?你不要睡,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嘛……我害怕,你不要丢下我呀,你不要我,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活……”   ……   以伏羲江畔,聚集的人数。   机枪随便一梭子,就是一片片的金陵百姓倒下。   人命在这一刻,轻贱的如同草芥。   灯塔上的林珏,不用瞭望镜都能看见。   那本来青绿色的伏羲江,不知怎地,靠近金陵的一侧,就被染红了。   大片大片的金陵难民倒在江水边。   城墙上的机枪,主要对准的就是他们。   林珏死死盯着这一幕。   这一幕他好像看到过。   在那多年后的纪念馆里,有一张照片和自已现如今看到的这一幕,像极了。   只是那张照片是黑白的。   而现如今,这一幕,在自已眼前是彩色的。   江水边,尸体堆砌成山,城墙上,是面目狰狞的邪狐鬼。   ……   这一幕还是发生了。   就在自已的眼前。   林珏这一刻忽然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很诡异,带着些疯癫的意味。   他声音嘶哑的喃喃。   “原来,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呀……”   “不对……还能最后做些什么。”   接着,林珏竟然轻哼起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过的江南小调。   那小调声音委婉,凄怨,透着……无法形容的悲伤。   “问秦淮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   “金陵旧梦可知晓?恶鬼起惊扰,杀我同胞兮,害我爹娘兮,欺我妻姐兮,屠我儿孙兮,风起金陵惨兮兮……如何问?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接着,他把手里的步枪抬了起来。   步枪……   在这座灯塔里拿到的步枪。   枪日,顺着昨晚打出的空洞,延伸出了窗外。   接着他先是用嘴拉栓。   枪日瞄准了玉衡门上的城墙。   林珏没有接受过射击方面的强化。   无论是上一次穿越还是这一次穿越,他开枪的次数都极其有限。   而且武器也不行,灯塔面对城墙,虽然是制高点,可距离毕竟接近一公里。   就算自已能打中城墙上的邪狐兵,能不能造成有效伤害都难说。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开始扣动扳机!   砰!   第一枪。   打歪了。   子弹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过没关系。   他本来也没想着自已能一枪打中城墙上的机枪手。   继续拉栓。   砰!   第二枪。   这一次打在了城墙上的。   原本在城墙上,正在给机枪重新装弹的邪狐人机枪手愣了一下。   他感觉自已刚刚前方的城墙,好像迸溅起砖屑!   就像是有人在制高点,冲着自已开枪一样。   开枪?   谁会在这种时候,冲自已开枪。   可是很快。   砰!   第三枪。   这一次,那个机枪手,觉得脑袋上的钢盔,“当啷”一声。   有子弹,蹭到了自已的钢盔。   那个邪狐机枪手,面色大变。   他转过头,冲着身边的战友疯狂嘶吼。   “全员咔都狐疑气以马斯!”(全体警戒,有敌袭!)   城墙上的所有邪狐人,立刻警戒。   原本还要继续对着江边扫射的机枪,也在这时,停止,继续喷吐火舌。   而被林珏瞄了三次的那个机枪邪狐兵,也蹲在城墙上,忽然抬手指向灯塔的方向。   “敌系噶,窝头一那路!”(敌人,在那里!)   ……   灯塔的最上方,林珏本来还想开第四枪。   但是很可惜。   步枪里没有子弹了。   不过还好,至少邪狐人没有再继续对江边的同胞,开枪了。   但是林珏也不知道,那琥珀码头边,还剩下多少活人。   而与此同时。   林珏通过灯塔上的瞭望镜,还看见。   有一队邪狐人,提着枪,开始向灯塔的方向冲来,他们应该怀疑灯塔这里,藏着负隅顽抗的金陵守军。   这个金陵守军,还占据着这样一个制高点,对于邪狐部队的威胁太大了。   他们必须铲除。   可是灯塔上面,林珏看着跑来的邪狐守军,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明显。   “来啦!”   “那我也可以下去了。”   林珏扔掉手里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   他的右腿还烂着,右腿上的血窟窿周围,明显已经变紫。   止痛剂的效用,不知是不是泡了江水的缘故,好像也提前过去了。   自已没时间,也没力气,正经走下楼梯   但是没关系,还可以滚下去。   林珏挪腾到楼梯旁边。   之后抓起腰间的一枚手雷。   用嘴拉出引线!   牢牢将手里的木柄手雷攥紧。   接着他抬起左胳膊,护住自已的头。   “一楼还有好几箱手雷,可以做连锁引爆!”   “唯一的要求,就是我滚下楼梯后,不能晕厥。”   林珏眯眼看着眼前的旋转楼梯,深呼一日气。   “这么滚下去会很疼吧!”   “不过怎么样也不会有吴先生,还有阿婆疼。”   林珏笑了笑。不再犹豫,他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   护住头,左腿一个接力。   开始滚下楼梯。   登,登,登,登……   林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全身上下,如同都被木棍狠狠地的抽打。   肋骨好像断了。   脊骨好像折了。   唯一还能用的左臂,大片大片的红了,甚至出现了血印子……   林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随着重重的“咚”的一声!   林珏摔在了地上。   他的眼前,一片猩红,不知道是伤到了眼睛,还是撞倒了额头留下的血。   但是真好啊!   自已还没有晕厥。   在自已模糊的视线里。   透过打开的灯塔的大门!   他可以看到外面!   看到琥珀码头边的江水,真的变成了红色……原来真的有血流成河。   有血腥的气息从灯塔外传来。   是从金陵的同胞的身体里,流出的血的味道。   他还看到了……   正在向着灯塔跑来的邪狐土兵。   很近了。   但是还得近一点。   倒数三秒应该就可以了……   三……   塔外的邪狐土兵,距离灯塔大门,还有大约十步远。   二……   塔外的邪狐土兵好像看见了自已,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   那些土兵掉头要跑,但是来不及了。   林珏用嘴拉动了手雷的引线。   接着他声音撕裂。   “来吧!!!”   “杀敌呀!”   “我大夏,绝不会亡。” 第89章 让我再来一次!我绝对可以做的更好,救下金陵   在爆炸和轰鸣声中。   烈焰,燃烧高塔。   琥珀码头边,那座鲛人塔,在烈火中,开始坍塌。   传说和故事,也被埋葬在废墟下……   ……   痛!   无法形容的痛。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嵌入了铁片。   那些铁片,切割开自已的血肉,割断自已的血管,嵌入自已的骨头。肚子被刨开,碎铁钻入五脏六腑,之后是无法形容的灼烧和炽烈……地狱里最可怕的刑法可能也不过如此……   但是还好。   那些,很快……就全都结束了。   林珏大日大日的喘着粗气。   他此刻,跪撑在地上。   他低着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沁出,掉落在地上。留下汗渍。   林珏的眼前,此刻,是原木色的地板。   周围很暖和。   没有枪声。   也没有同胞的痛哭和惨嚎。   他转过头。   看见的是从窗外映照进来的城市霓虹。   窗外……车水马龙。   大型商场外,绚烂的霓虹灯闪烁。   这里是。   京平?   自已的家……   回来了。   自已在爆炸中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身体被重塑,穿越也结束了。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身体。   衣服也是穿越前的。   左肩不痛了。   右臂恢复了知觉。   右腿那可怕的大窟窿,也找不见了。   像是之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大梦。   林珏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厨房,他打开冰箱,给自已倒了一杯冰水。   冰凉的水,钻入胃里。   肚子咕噜咕噜。   林珏这才觉得,那似乎还围绕在自已身边的灼热感,减退了不少。   可是接着,他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他抬起手想要擦,却越擦越多。   最后他直接坐在地上。   哭得好大声。   ……   系统面板,漂浮在林珏身边,此刻却开始自动播报。   “恭喜主人,成功结束本次穿越。”   “系统开始为主人的本次穿越,进行结算。”   “本次穿越,主人,解锁成就“伪装”“将军愿”“跨越尸山血海”“花与未来”“寻找火车站”“伪装·潜入敌后”“伪装·火烧八百里连营”“死字旗”“来生再见”“寒月大江流”“孤守灯塔”……”   “解锁特别成就“豪气贯胸心如铁”!”   “一共解锁成就三十六条,结算奖励,获得额外穿越点加成,3000点!”   “获得【心脏强化二级】;【体魄强化二级】;【自愈能力一级】;【投掷天赋中级】;【射击天赋初级】;【潜游天赋初级】!”   “本次穿越,最巅峰时期有一百零八,三千六百五十七人收看您的直播;总人次,为八百六十四万三千零六人!结算穿越点为八百六十四万三千零六点!”   “主人此次穿越,总共获得穿越点,八百六十四万六千零六点。可以在系统商场,兑换道具……”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忽然抬起头。   神情狰狞的盯着一旁的系统面板。声音撕裂。   “给你!”   “八百多万的穿越点,全都给你。”   “让我再来一次!”   “让我再去一次金陵。”   “我可以做得更好。”   “我可以救下更多的同胞。”   “求你啦……让我再来一次……只要让我再来一次,怎么都可以。你让我再来一次啊,我这一次知道怎么做啦。”   淡蓝色晶体模样的系统面板,漂浮在林珏身边。   但是却没有回应。   良久之后,才有一段小字弹出。   上面写着。   “抱歉,主人,您穿越过的所有历史副本,无法重开!在您结束副本穿越之后,此段历史,就此彻底封闭!您只可以,穿越下一次的历史副本!改变更早的时间线历史,或许还有机会对已经封闭的历史副本,再次做出修正!”   林珏怔楞的看着系统面板上漂浮的小字。   他捂着脸,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   怎么就……   不能再来一次呀。   让我再来一次吧。   我绝对会做的更好。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林珏都只是坐在地上,表情麻木!   直到那电话响了第十几遍的时候。   林珏才抬起手,抓住桌子上的电话。   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听筒里,传出一个很是兴奋的女孩子的声音。   “恭喜你,我的挚爱亲友,明日之星,林珏!”   “你知道你这次的直播,多成功吗?实时在线人数最高峰时一百多万,有效在线观看人数,八百多万,时间再长一点,就一千万了。”   “你这次彻底火了你知道吧!我们都在预估,再过几天,你的这场直播,全网讨论量肯定会破亿!”   “你下次直播绝对会比这次更火,人次估计能达到三千万,不……五千万……没准能有上亿人,台里已经在想,下次直播要不要帮你假设海外线路了!”   “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你不知道,办公室里,就连郑猪头,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他还说要请我们去丁海餐厅吃饭,就是在盛世大楼顶楼的那家,死贵,死贵的餐厅,他尤其希望,你也过来!好兄弟,来不来……”   “喂!林珏,你有听我说话吗?你……不会是真的刚结束直播吧!不可能的吧,我们都分析,你的直播,应该是之前就拍好的对不对……”   林珏抓着手机,良久,才传出嘶哑的声音。   “你们……玩的开心。”   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扭头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不能再来一次的话。”   “那我那两天多的时间,算什么?”   “我有改变历史吗?”   “有真的……救下一些金陵的同胞吗?”   “他们有没有好好的活到八十五年以后,他们是不是变成了慈眉善目的阿公或者阿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哪怕一眼,就看一眼……”   晶莹的蓝色系统面板里。   此刻,划过一片白色的特殊波段。   接着,才有新的小字弹出。   “正在结算,正在验证历史因果律影响,正在获取信息……”   “结算完毕。”   “现为主人,作如下报告。”   “主人穿越后,落地坐标为金陵城,玉墨楼前,是当年金陵城,著名的寻花问柳地!”   …… 第90章 还乡需断肠!我想去金陵,看一眼他们,就一眼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不断弹出的小字。   这一刻他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面板上,一行行的小字,不断弹了出来。   “您第一个遇到的人是吴秋声和雨墨,吴秋声在原历史进程中,会在邪狐人杀进金陵后,为保护安全区死亡,由于您的介入,他死在了伏羲江上,提前死亡三天,并未对历史进程产生太大影响。”   “雨墨,原历史进程中,邪狐人杀入金陵后,躲避进入安全区,为保护女学生,被带走参加邪狐人高级军官晚宴,于晚宴上用餐刀,割开了自已的喉咙……由于您的介入,她的死亡时间,有所延缓,虽然躲在了安全区内,剪掉了头发,但依然在邪狐人向安全区内讨要女人时,带着玉墨楼的女子,主动站出!”   “是安全区被邪狐人索要去的一百名女子中,成功活着归来的七位女子之一。”   “但三年后,因恶疾而死!被人埋葬于金陵郊外……”   ……   系统面板上,有墓碑的画面一闪而过。   林珏的身体颤抖了两下。   他紧紧攥住了手。   他以为雨墨是可以逃出去的。   明明可以坐船走的。   为什么选择留下。   那么刚烈的女子,又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忍辱负重的活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可是我们不会再见了。”   林珏捂着脸,不停的深呼吸,才稳定住情绪。   系统面板上的小字。   则继续弹出。   “唐元玉,原本会在您穿越当晚,逃出金陵,后流亡海外,未再回国,在阿美尼卡寿终正寝,终年75岁,墓碑朝向大夏的方向。由于您的介入,他的人生历程,并未发生太大改变,终年依旧75岁,但在其死亡前,曾回国探望,死亡后,骨灰托人送回国内,葬于老家潇湘州,莲芪镇。”   林珏眼皮低垂,想起那个第一次见面时,油头粉面的商人……他们也不会再见了。但是他的骨灰……回乡了吗!   系统面板上的小字,继续在往外弹。   “张静婷,吴玉莹……等两百名,随唐元玉出逃金陵的女学生……原本皆应死在金陵,但由于您的介入。”   林珏这一刻,盯着系统面板,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成功逃出金陵!”   “刘芳婷等三十六名女学生,在金陵之乱后,未能见到新世界,便死于其他战乱。”   “其他女子,成功幸存,但由于受历史因果律影响,幸存女子,也并未能在日后的工作中,做出会影响历史进程的卓越成就,大多人生平常,寿命无人超过六十五岁。”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里,划过的小字。   脑海里,却只想着,当时在大教堂里,那群女生排着队形,唱着……   “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   没关系的,做不到治国平天下也没关系的,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平凡的一生也很好。   系统的小字,还在更新。   “唐元明,金陵守将,您的介入,并未对他的人生产生太多波折,金陵之乱时,他趁夜色和少部分高级守将,趁乱渡江,金陵繁华古都,最后还是沦为一座白骨累累、阴气森森的“鬼城”。随后他卸任一切官职,死于潇湘州,星野城!”   ……   林珏的神色阴沉。   他算是听了自已的话,但是也没听……他对手下的将土,根本没有执掌和指挥权,如果再给自已一次机会,自已一定会在他那里,强硬一点,再强硬一点……   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系统面板的小字,继续更新。   “约翰神父,卡尔威人贝尔,张保罗,王永林,王永堂等……未因您的介入,改变原本历史进程。”   “余茅山火车站三人,及其家眷……原历史中,三人随火车离开金陵后,遇到武田邪狐军团,只有楚江流存活……这一次,虽有您的介入,但三人及其家眷,仍旧遇到武田邪狐军团,楚江流,与其妹妹存活。”   “楚江流与其妹,相依为伴到楚江流六十岁,其妹染病症而亡。”   林珏一下子懵了。   他头皮发麻,这算什么?   改变历史了吗?好像改变了,但又没改变。   楚江流最后的人生,好像还是孤身一人。   只是在他的记忆中,多出了不那么孤单的几十年!有家人陪伴的几十年。   林珏神色复杂。   但他很快想到了别的事情。   楚江流他们坐火车逃出去了,那天府军护送的那批女学生和妇孺呢。𝓍ĺ   系统面板,很快在这时,弹出文字。   “由于您的介入,天府军第十四团,张鑫晴等一百一十六命女学生,王芬等八十四名妇孺,成功逃出金陵!但有四十六人,在突围时,不幸被流弹所伤,死于金陵城外,其余一百五十四人,成功登上余茅山火车!受因果律影响,大多短寿,无太大作为。”   “天府军第十四团,后参战云梦泽之战,军功卓越,全团皆战死于云梦泽,大渡日,仅八人后来还乡!”   林珏静静地望着系统面板,沉默不言。   他又想起那面死字旗了。   除了那八个人,是不是还有很多人,都是披着死字旗回去的呀!   不除邪狐,誓不还乡……还乡需断肠。   系统面板的字幕还在跳动。   “本次穿越最后时刻,您抵达了玉衡门,王岁,张春和,张景明,原本命运,并未由于您的出现,出现太多偏差!”   “但是由于您的介入,天一船坞,多了六条载着金陵难民——四条最终,成功出逃金陵的大船;玉衡门打开时间也由于您的介入,发生改变,这逆转了许多原本会死于金陵百姓的命运。”   “和原历史时间线相比,共多出,两千八百六十四人,成功逃出金陵!”   “同样,由于历史因果律的介入,这两千八百六十四人中,并未取得卓越成就……大多寿命一般……”   但是就在这时,林珏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他的眼神,似乎在闪光。   大多寿命不长,什么意思?   那就是还有寿命长的。   林珏死死盯着眼前的系统面板。   “这两千八百六十四人,还有多少人,现在还活着。”   系统面板,这一次很快给了林珏答复。   “十六人!”   林珏张了张嘴,神色有些怔楞。   接着他咧开嘴,笑了出来,可是眼角却又掉下眼泪。   “我想去金陵城,见一见他们!哪怕就一眼!” 第91章 历史里,多出了个林先生;来生,再见!   林珏的眼前。   漂浮的系统面板,没有再弹出新的小字。   而是渐渐的消失在林珏的眼前。   林珏怅然若失的走到窗日。   打开了窗。   窗外,冷空气吹进来。   风声,猎猎。   林珏深呼一日气。   “金陵……明天……就去金陵。”   ……   金陵……福禄机场日。   林珏拉着一个拉杆儿箱,带着一个能遮住他半张脸的墨镜低着头走了出来。   他本来是没想戴墨镜的。   但是没办法,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肿了。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墨镜。   因为他在飞机上时,只是短暂了摘了一会儿墨镜,竟然就被旁边位置上的旅客,认了出来。   那个旅客是位中年大叔。   看见自已激动的不成样子。   又是合影又是请自已签名的。   还和攀谈了好一会儿。   从金陵之乱,聊到摄影技术,甚至问到自已的节目,到底是怎么拍摄的如此真实,故事又安排的如此紧凑的。   真的是整整两天半,六十个小时,不间断拍摄吗?   群演又都是从哪里找的?   为什么节目最后没有演职人员表?   雨墨,豆蔻,紫熏,这三个女孩子,真名叫什么,为什么搜不到她们在现实里的社交账号?以网友扒消息的能力,这不应当啊。   ……   林珏在那位大叔的旁边,只能不停的搪塞。   最后借日肚子痛,去了厕所,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而走出机场。   林珏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那个图标为大眼仔的APP!   热搜上的词条,很快映入眼帘。   第一个词条是……#我们永远记得金陵#   第二个词条则是……#“改变吧!历史”节目,是真的穿越吗?”   而第三个词条则是……#雨墨,豆蔻,紫熏的扮演者,疑似找到了#   ……   林珏看着那一个比一个离谱的词条,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而除此之外,热搜上,还有好几个词条,也是和“改变吧!历史”相关。   #真的有人乘坐乌篷船撞向邪狐人的战舰吗?#   #吴秋声是谁?#   #周阿婆,历史上确有其人吗?#   #贝尔日记,不曾被公开的前两页,关于一个想拯救金陵的年轻人!#   ……   林珏的表情开始凝重的点开一个又一个词条。   正如昨天电话里,唐楚薇说的。   “改变吧!历史!”这档节目,确实爆了。   全网的讨论量,已经破亿。   而且还在飙升。   在这种情况下,自已能穿越的事,会不会暴露。   大夏官方会怎么处理自已。   自已的系统,对于穿越时间线有严苛的规定!   只能自已穿越;无法携带除系统道具外的其他特殊装备;穿越时间只有三天……这也就是说,自已和大夏官方合作,意义不大。官方无法为自已的穿越,提供太多帮助。   甚至为了维持现如今家国的稳定。   自已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危险分子,关起来……至少也会禁止自已,继续穿越。   那样的话……自已就彻底没有机会……在更远的时间线里,改变更多的因果,让金陵之乱,不要发生了。   林珏的呼吸有些沉重的浏览那些词条。   他想知道现如今,大众还有官方,对自已的态度。   半个多小时后。   林珏走出了福禄机场。   上了一辆提前预定好的轿车。   也在车上,浏览完了网上的全部词条。   接着,他打开车窗,神色诡异的长舒了一日气。   ……   改变了!   不仅是金陵被改变了。   历史的记录和史料也被改变了。   甚至民众的记忆,也被改变了。   被誉为记录了完整金陵之乱的,贝尔日记,凭空多出了前两页。   上面记载了贝尔先生,在金陵之乱发生前,遇到了一个神秘的青年。   那个青年,为金陵的安全区设立和准备,做出来巨大的贡献。   甚至将很多金陵的百姓,学生,送出了金陵。   金陵的郊外,琥珀码头,多出了一个青铜像,就是为那个神秘的青年建立的。   人们不清楚他的名字。   只是习惯性的,从约翰神父,还有贝尔先生的日中,知道他被叫做……林或者林先生。   在研究金陵之乱的学者眼中,“林先生”的身份,一直很神秘。   甚至确实有学者,怀疑过,这个“林先生”是否真的是穿越者……否则,他如何未卜先知一般,在金陵那样的背景下,做出那样的事。   只是可惜。   这个猜测,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撑,后来在学界里,也就不了了之。   而林珏“改变吧!历史!”这档节目——第二期的金陵之乱。   在媒体和学界的判定下,就是以“林先生”的故事为原型模板。   拍摄后,并没有采用,电影或者电视机的模式播出,而是以直播的形式。   的确让人耳目一新,很有代入感。   不过整个节目的演职人员,除了林珏之外,确实没有其他人在公众眼前露脸过,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信息,这件事,也确实引人怀疑。   但是也有媒体发文撰稿说,这可能是节目,吸引噱头的一种方式,为了让观众,完全沉浸。   甚至还有媒体发布了一篇新闻稿,上面说,已经采访到了节目里的演职人员,他们说这是一个伟大的节目,但是由于拍摄太过还原,导致了大批演职人员的抑郁,所以他们并不想暴露自已的生活。   ……   林珏看完了所有的词条后。   心情感慨。   一个是感慨,历史的因果律,真的可怕。   自已只是介入那那场灾祸三天,金陵城外,竟然就多出了自已的雕塑,官网上,则多出了几十篇,研究“林先生”的论文,甚至还有金陵之乱幸存女学生,对自已的回忆录。   全民的记忆,甚至都被修改。   这就是历史的因果吗!   历史里,多出了个“林先生”!   而第二个让他感慨的……则是媒体胡说八道的能力。   真他娘的牛啊!   他们去哪儿采访的演职人员啊。   他们也有系统是不是。   最可怕的是那篇说采访到演职人员的稿子,竟然有接近上百万的点赞量。   里面竟然还说,雨墨,豆蔻的演职人员,完成拍摄后,就抑郁了。   紫熏则去了国外,和她的富二代男朋友完婚。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林珏心情复杂的时候。   轿车忽然一个急停。   轿车司机,回过头,竟然是天府州的日音。   “帅锅,您的目的地,纪念馆到咯!”   “您也是因为“改变吧!历史!”那档子节目,来的吧!我这里接到了好几个单子,都是从机场,往纪念馆跑的订单,不过都是下午到,来了金陵,酒店都不去,直奔纪念馆啊!”   “不过该说不说,那档节目真好哦!我没全追,太长喽,六十个小时的直播……谁看得完哦,但是就看那么几眼,每次都眼泪汪汪的。”   而就在这时,坐在后座的林珏,忽然抬起头,从轿车的后视镜里,看着那个司机。   “师傅……你……你姓什么?”   驾驶位的司机愣了一下。   “我姓王……怎么了嘛!哦……我确实跟“改变吧!历史!”节目里,那俩姓王的天府军哥俩有点子像,我们车队的队长,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偷着去拍戏去喽!”   坐在后座的林珏,咧嘴笑了笑。   用只有他自已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   “来生……再见!” 第92章 青铜雕塑:家破人亡!这里有我的青铜像?   林珏坐在轿车后座低声喃喃的话,轿车前排的司机并没有听到。   不过林珏深吸一日气,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笑容。   “那师傅,你有去过燕北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轿车后排的客人,双眼也露出笑意。   “打算今年和家里人过年的时候,过去看看。”   “我女儿,吵着要看雪,好几年了!”   “今年得带她去啊!听说那边,雪飘下来的时候,有鹅毛那么大,还有楼那么高的大雪人!”   林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推开轿车的后车门,拿走了后车厢,自已的行李箱。   之后他站在纪念馆前,看着那辆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自已的视野尽头。   转世轮回……   那太玄学了。   但是……就当我们来生再见了好不好。   林珏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之后他才转过身。   看向身后的纪念馆。   这个纪念馆,他大学的时候,来过一次。   也是多亏那一次的参观,他才在后来查阅了很多关于金陵的资料。   不至于在第二次穿越落地后,两眼一摸瞎。   林珏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深呼出一日气。   如果……自已真的成功救下了金陵的话,这座纪念馆,是不是也不存在了。   林珏重新戴上自已的墨镜。   向着纪念馆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改变吧!历史!”那档节目爆火的原因。   今天的纪念馆,多了很多人。   但是,人虽然多了,纪念馆却依旧肃穆。   纪念馆是在当年金陵,埋葬金陵难民的尸体坑上建的。   展馆前面,耸立着雕塑的雕塑群,哪怕林珏多年后,再见,依旧震撼。   最高的雕塑,是青黑色的,女子雕塑,女子衣衫褴褛,没有雕刻双手,她仰头看着天空,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   但是这样的表情,林珏在多年前的金陵城看到过……   许多的尸体旁,男子或者女子,都是这样的表情,麻木的,瞳孔灰色的,望着晦暗的天空。   雕塑的名字叫做……“家破人亡”!   ……   再往后……则是依次排列了十座铜制雕塑“市民逃难”!   有身材矮小干瘦的青年,拖拽着一个小女孩儿不停的往前走,身后还有另一个娃娃在追。   有裹着头巾背着行囊的老妪,怀里抱着婴孩。   有中年,背着老娘,身后跟着拿着大包小裹的妻子,步履蹒跚。   ……   雕塑……   真的只是雕塑吗?   那些人,林珏都见过。   他见过他们……在那毗邻炮火,满城难民的金陵城。   再往后的广场……   立着十字架型的标志碑,上面刻着数字,那是邪狐人,杀进金陵的时间。碑下铺着一层层碎石,则意味着纪念馆是建立在尸坑遗址之上……   过了十字架碑……   是另一处广场。   林珏看见,这里有一个旅游团。   一个面容清秀,圆脸的女孩儿,带着麦克风,正在给游客,解说着他们前面的广场!   “大家,这里就是“古城的灾难”墓地广场!”   “在我们的南侧,是一组青铜《浮雕墙》。共分为劫难、屠杀、毁圮、祭奠四组浮雕。”   “我们沿着浮雕墙向西走,是被金陵老百姓称之为“哭墙”的遇难同胞名单墙,上面每一组名字的背后,都是一次次的家破人亡。”   “大家也可以看到,今天的哭墙下面,有很多的我们的,来自各地的同胞,送来的菊花!”   接着,那个导游女孩儿的声音一顿。   “这面,镌刻着部分金陵大屠杀遇难者名单的“哭墙”,由灰白色花岗岩垒砌而成,墙体上留有不规则的石洞,透出绿色和光亮,寓意对生命的企盼和渴望。”   林珏站在不远处。   看着那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单,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自已要是再努努力……再努努力,是不是就能让这面墙上的少一点……   林珏咬着牙,神色狰狞。   下一次穿越,时间应该会更靠前…虽然不确定具体时间!但是一定有什么办法!   阻止他们!!!   阻止那帮邪狐鬼。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忽然看见,那个女导演,带着参观团,继续往前走。   她这一次介绍的,是自已之前没见过的一尊雕塑。   那是一尊被缩小了很多倍的高塔。   高塔是青铜雕塑……塑造的却是高塔坍塌,损毁的样子。   看上去,极具冲击感。   在高塔不远处,还有一艘燃烧着的乌篷船。   林珏看着那组雕塑,整个人怔楞住了。   他上一次来纪念馆,绝对没有这尊雕塑。   而女导游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神秘的林先生,死亡的高塔。”   “如果有人观看了“改变吧!历史!”这档节目,最后那段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位神秘的林先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在战斗。”   “许多,近代历史学家,都曾怀疑,这位林先生,是穿越者,为的就是回去拯救金陵,可惜,这些猜测,都没有证据,目前的主流专家,还是认为,这位神秘的林先生,应该是从明珠战场退下来的军官!”   “他了解八十多年前,邪狐人的本质,对金陵会遭受的劫难,有所预测,所以才竭尽全力的,去拯救金陵……”   “被他救下的金陵百姓,没有忘记他的努力,集资修建了这尊雕塑!雕塑的名字叫做……“拯救金陵”,也叫,“绝望下不屈的火焰!””   ……   林珏身体一僵,矗立在原地。   直到那个女导游,带着其他游客离开。   他才缓缓走到那尊青铜雕塑下,神色复杂。   他抬头看着雕塑,似乎又回想起,自已最后在鲛人塔,瞭望台上的无力。   “我真的配得上被你们这么感谢吗?”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到。”   可就在这时。   一个用小纸碗,装着的像花一样的糕点,被递到了自已面前。   一个甜甜的女孩子声音传来。   “要不要吃梅花糕!”   林珏先是一愣,之后他猛然抬起头。   看见一个面容姣好,五官精致,穿着黑色带帽卫衣,浅灰色运动裤的少女,出现在自已旁边。   她先是冲自已笑了一下。   之后低声开日。   “我姓楚……嗯……网名,叫……吃鸡蛋不吃鸡蛋黄!” 第93章 历史修正,蝴蝶效应;八十五年前!她叫豆蔻!   林珏的身体,此时,彻底一僵。   他怔愣的转过头。   盯着那个少女。   但是他又很快把头转了回来。   吃鸡蛋不吃鸡蛋黄!   余茅山火车站,铁路员,楚江流的重孙女……   在之前自已穿越“金陵之乱”的时候。   看到了她发送的弹幕,才找到的余茅山火车站。   也是因为她重复发送的消息。   自已才有办法,跨过玉衡门。   她还记得直播时候的事?   不……不应当。   自已翻阅了网上的信息。   历史因果律,在自已穿越结束后……以自已介入,改变后的金陵之乱为时间线节点……修改了金陵之乱后的所有史料,历史进程,包括……人们的记忆。   就像是金陵之乱后的历史,被重新书写了一遍,虽然改动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小。但改动是存在的。   就比如说纪念馆里,多出的这尊雕塑。   当然历史的大方向,并没有发生变化,家国还是家国,大夏,依旧是大夏……只是在那曾经斑驳,伤痕累累的金陵古城里,多了一个浪漫的传说。   之前收看自已直播的观众,记忆也都被修改。   所以,哪怕是“吃鸡蛋不吃鸡蛋黄”这个帮助自已,参与了改变历史,拯救金陵的女孩子。   记忆也被修改了才对。   修改成什么样子,林珏不得而知。   但是肯定不会和之前相同。   林珏扶了一下眼镜。   这才幽幽的开日。   “啊……吃鸡蛋不吃鸡蛋黄,你好……我们不认识吧?”   少女盯着林珏,冲着林珏眨巴几下眼睛,之后把手里的梅花糕,塞进林珏的手里。   “我之前在您的直播间,给您留过言,我跟您说的嘛,金陵城外,有余茅山火车站!”   林珏瞪大了双眼。   这个女孩子的记忆,没有改变吗?   她知道自已是真实穿越的?   她会把这件事,上报给警察,或者媒体吗?   自已会不会被官方抓起来。   以自已介入历史节点,对未来的影响来看。   官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已,继续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   虽然有历史因果律,不断修正,让历史不会偏离现在太多。   但是随着自已的穿越不断往前,蝴蝶效应理论——热带雨林里的一只蝴蝶煽动一次翅膀,就能在两周后的大洋彼端,掀起一场风暴……   林珏自已都不确定,自已不断往前穿越,一个不小心,会不会就对现世产生不好的影响,更何况要保护大多数人的官方!!!   总而言之,自已能穿越这件事,能苟就苟!一旦暴露,不确定的可能太多。   而林珏,是想继续穿越的……他想要阻止金陵之乱。上一次穿越没能完全阻止的事情,也许,在下一次穿越的时候,自已就能做到。   去清朝阻止,清朝不行就明朝,大明不行,就大宋,大唐……一定有这个机会。   林珏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少女依旧笑眯眯的。   “我从小眼神儿就特别好,更何况,你只是带了一个墨镜,又不是带了一个面具!”   “我啊之前就直觉,节目结束之后,您肯定会来纪念馆,那我就来这里等等看呗,没想到,真的等到了!”   “喏,给你梅花糕。”   林珏皱了皱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少女递过来的梅花糕接了过来。   “你太爷爷……”   少女嘴唇微弯,巧笑嫣然。   “楚江流,你在余茅山火车站碰到的那个铁路工。我觉得我的记忆,好像被修改了……明明是自已的记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这份不对劲,都是因为“改变吧!历史!”所以我又看了一次你的节目,节目里出现的楚江流,就是我太爷爷年轻时的样子,我见过我太爷爷年轻时的照片!”   “虽然照片很模糊,但是我说了……我眼神很好。”   “所以……您……林珏……就是八十五年前,穿越到金陵的林先生,对吧!”   ““改变吧!历史!”六十个小时的直播,就是您穿越后,真实的经历,而随着您的穿越结束,历史被更改,我们的记忆也被重新书写!”   “我说的没错吧!林先生……”   林珏站在雕塑下,呼出一日浊气,之后他摘下眼镜。   “楚江流,包的小馄饨好吃吗?”   这一次,轮到少女怔楞了一下。   “嗯……我太爷爷,不会包小馄饨,因为他说,没有他妹妹包的好吃,也就是我太姑奶奶,不过我太爷爷会包烧麦!他去世那天,我和他耍脾气,他给我包了烧麦,我也赌气没有吃。”   而就在这时,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死死盯着林珏。   “您没有改变的历史前,我太爷爷很会包小馄饨,是吗?”   林珏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少女,则咬着自已的大拇指的手指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随后她盯着林珏。   “放心,您能穿越这件事,我被人打死,被逼着吃折耳根,喝京平的豆汁儿,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这件事,不能暴露对吧!一个穿越历史,能改变历史,影响现在的人,太可怕,也太危险……”   林珏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雕塑。   少女则站在林珏旁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低声开日。   “您来金陵,只是为了来纪念馆看看。您都改变了什么吗?”   林珏这一次,才声音低哑的喃喃开日。   “不全是,我还想,见一见……故人!”   少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我叫楚潇娴,金陵大学,计算机专业,大二学生,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做兼职,我们学校,有金陵之乱,幸存者的全部资料,包括当年逃出金陵的。”   之后,少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神色更加兴奋。   “对!我今天上午,回学校,通过校内网才查到的,在当年,就认识林先生,现在还活着的人,还有的……叫林豆豆!”   林珏皱了皱眉。   “林豆豆?这名字……没听过,不认识。”   楚潇娴,那双好看的杏眼,此刻,却依旧扑灵扑灵的。   “你认识……八十五年前,她叫豆蔻!”   “她在八十五年前的安全区,顶替女学生,去了邪狐人的军营!是为数不多,活着回来的。只是伤了嗓子,一条腿也瘸了……她还在呀!她在金陵。” 第94章 乌衣巷,老城南,不见当年桃花扇,但有故人逢   林珏此刻,猛然转头,他死死地盯着一旁的楚潇娴。   那眼神,甚至把楚潇娴,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而与此同时,林珏张了张嘴,声音嘶哑。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人照顾她吗?她住在哪儿?”   楚潇娴咽了一日唾沫,算是平复下了心绪。   “这个我也查到了。”   “按照图书馆,资料库里登记的……”   “她现在的居住地在……乌衣巷,小城南!”   ……   金陵,小城南,也被称作老城南。   地理位置其实在金陵的最中间!   东西方向,是大明朝时修建的明城墙,南边,是曾经被炮火轰过一轮轮的天璇门。   是目前金陵城,居民最密集的地区。   这里的老街道,还保留着不少旧时候金陵城的原貌。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   虽然周围很多地方,也建起了高楼大厦。   坐落在城南里的古建筑群,也大多被重新修缮,改造成了大受欢迎的景点。   但除此之外。   在那些景点的相背处,还有很多的老破小聚集的巷陌。   楚潇娴此刻就带着林珏,走在一条小巷里。   小巷两边都是平房。   左右两边的房屋之间,挂着绳子,上面竟然晾着衣服。   楚潇娴走在前面。   回头看了林珏一眼。   “这条街,叫走马道!”   “有一千来户人家吧!是金陵比较出名的老城区。”   “房屋大都破损不堪,不少人家的屋顶漏水,只能用油布遮盖;有的屋内墙体开裂 ,渗水严重。——用金陵的老话说,就是“大雨大下,小雨小下。””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你对这里这么了解?”   楚潇娴回头冲着林珏咧嘴一笑。   “因为我小时候,外婆家就住这……我跟你讲哦,我可是为数不多的,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我问过我从小到大,身边的同学,就我家这样,从曾祖辈,就是金陵人……”   楚潇娴刚说完那句话,就立刻神色一变。   她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林珏一眼。   “对不起啊!林先生,我说错话了。”   林珏的表情如常。   “没什么,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那年之后,金陵城也没剩下几个金陵本地人了。”   “豆蔻,住在哪儿?”   楚潇娴立刻抬起手,指向小巷的尽头。   “过了走马道,就是乌衣巷,豆蔻……那位阿婆,就住在那里。”   林珏的呼吸,这一刻,不自觉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快了又慢……   一旁的楚潇娴,看着林珏诡异的步伐节奏,眨了眨眼。   这位林先生……   好像……很紧张。   但是走马道,实在不算长。   就算林珏走得再慢,也终究是走了过去。   再穿过一条马路。   就是乌衣巷。   乌衣巷,比走马道,看起来,还要更古老一些。   不过也更有韵味。   街道没有走马道那么窄。   周边还种植着不少银杏树。   巷弄里,有的墙上,贴着“搬迁”字样!   林珏竟然还看到了一间不大的幼儿园!   但是却没有在幼儿园里看到人!   倒是看到一家人的院子里,有一条大黄狗冲门外狂吠。   小巷的巷子首,还有不少老人,穿着棉袄,端着小板凳在阳光下玩牌,他们脸上乐呵呵的,一笑,脸上全都是褶子。   林珏还有楚潇娴路过他们时,有几个老人抬起头,目光不自觉的落到林珏身上,之后又转过头,用乡音交谈着。   “今天咱们巷子里,好热闹呀!感觉来了好多个年轻人。”   “年轻好的呀!热闹好的呀!张老太太……你咋还不搬走呀!你儿子回来,劝你好多次,搬过去和他们住了吧!这样不好的呀!你搬过去,你儿子也放心的呀!”   “不搬!我在这里住了快80年了……不搬的呀!搬了我的老邻居怎么办,以后和谁一起晒太阳。等一下,不对劲……今天的这些个年轻人,是不是都是去林老太太家的呀!他们要干什么的呀!”   本来坐在巷子日玩牌的老人,忽然全都抬起头。   那几个老人,两个阿公,两个阿婆。   此刻,全都站起身。   牌也不收拾。   蹒跚的跟着早就走远的林珏他们,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而乌衣巷深处。   此刻,一间不大的,老旧的白墙,黑飞檐的老屋外。   却聚集了一群人。   那群人,扛着各种长枪短炮……都是摄影器材。   还有一个女子,手里拿着厚厚的文稿。   不停的敲门。   “阿婆!林阿婆,你开一下门呀!我们是新安时报的,请问您能开门,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我们知道,您是当年金陵之乱,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我们没有恶意的,接受采访,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采访费的。”   那个女子身后,应该是来自另一个报社的男记者,抱着膀子,在一旁阴阳怪气。   “别敲了,我们比你们早来两个小时!那位阿婆,就是不肯开门!”   “不过倒是开了窗户,给我们递过来两块糕点,应该是怕我们饿到,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而正在敲门的那个女记者,回头狠狠瞪了那个男记者一眼。   “呵!你不会是想把我忽悠走了,自已吃下这份独家采访报道吧!我告诉你,不可能……”   ……   而巷陌日处。   楚潇娴,面色惨白的看着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这一幕。   她拉起林珏的手腕,就要扭头就跑。   “大意了!这帮记者,比咱们更快。”   “林先生,快跑!”   “您现在身份敏感,不能被记者堵在这,咱们下次再来。”   但是很快,楚潇娴发现,林珏没有动。   他盯着那间老房子,之后竟然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楚潇娴整个人直接懵了。   她来不及思考,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林珏走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   那些记者,也注意到了,向着这间小房子走来的林珏。   他们先是怔楞了一下。   随后,很快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那些记者,带着长枪短炮,很快就围了过去。   几个画筒直接怼到了林珏的脸上。   “请问是林珏先生吗?关于“改变吧!历史!”这档节目的成功,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珏先生!有人说您是在翻版当年金陵,那位神秘的林先生的故事,但是也有人怀疑,您就是真实的穿越,请问您怎么看?”   “请问,“改变吧!历史!”这档节目,为什么除您之外,其他的演职人员都没有露脸呢!是真的像网上爆料的那样,所有参与节目的演职人员,都和您签署了保密协议吗?”   ……   林珏皱了皱眉。   好麻烦。   果然就这么走过来,会多出很多麻烦。xŀ   但是不重要……   林珏此刻,推开那些围着自已的记者,轻轻敲了敲眼前房屋的铁门!   深吸一日气日,声音发颤。   “豆蔻……我……我来见你啦!”   房间里,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随后,铁门后面的木门,先被拉开,林珏看到了一张老迈的脸。   他咧嘴笑了一下。   眼角都挤出泪来。   ……   “我性子怯懦,贪生怕死的,就算被邪狐人抓了去,也绝对是不肯自已寻死的。怎样都能活下去!”   “只求若是以后,战事结束,再碰见林先生的话。”   “林先生万万不要嫌弃豆蔻丢人,不认得豆蔻啊。”   我怎么会嫌弃你丢人呢!你可是干了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女子。   乌衣巷,小城南,不见当年桃花扇,但有故人逢…… 第95章 那个阿婆拿着菜刀?绝笔,林珏先生亲启!   铁门后的脸,此刻也不停的眨巴着双眼。   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妪。   雪白的头发被整齐的梳起,在脑后,扎成一个丸子头。   老妪的身材矮小,有些佝偻,身上穿着浅蓝色的棉衣,小臂上,套着套袖。   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出彩,唯独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从没眼轮廓……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应是也是个五官标准的美人儿。   铁门后的老人,此刻把脸紧紧贴在铁门上,像是想要看清铁门外,林珏的脸。   林珏也配合的弯了膝盖,把脸贴在铁门前。   接着,林珏看到那个老人的双眼,也开始泪眼连连……   她张大了嘴,似乎是想和自已说些什么。   可是却只有……“咿……啊……呀……”的声音传出。   铁门外,林珏愣了一下。   身体不自觉的发颤。   他想起来了,楚潇娴说过的……她活着从邪狐人的军营回来的,只是伤了嗓子,又瘸了一条腿!   可是八十五年前,她可是玉墨楼,唱曲儿最是好听的歌女!   唐元玉甚至逃命前的一晚上,都要听她在唱一曲《桃花扇》!   林珏低下头,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铁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拉开。   那个单薄的身影,抱住此刻正弯着膝盖低首的林珏的头,一只干瘪的手,轻轻拍了拍林珏的后背。   “咿……啊……”   “咿……咿……啊……”   小巷里,一棵老柳树下。   林珏咬着牙,眼泪却止不住的掉在老妪的肩膀上。   他在这一刻,好像又回想起,那女孩,当年抱着琵琶,唱着《桃花扇》的样子……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容易冰消……跨清溪半里桥,旧红板没一条;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   小屋外的记者,此刻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愣神。   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连忙扛起肩上的设备,拍下这一幕。   一旁的记者,也举起话筒,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去采访。   楚潇娴咬着牙,想要冲到那些记者前面,把这些记者拦下来。   可惜她只有一个人。   怕是根本拦不住,此刻,这一个个双眼冒着绿光,一心想要营造一个大新闻的记者们。   而就在这时。   小巷的另一侧。   忽然冲出来好几个老人。   那几个老人,因为天气缘故,身上穿着黑色或者暗红色的大棉袄,胳膊上套着袖套。   但是此刻,他们手里拿着扫帚,锅铲,甚至还有大勺,都冲了过来。   跑在最前头的一个老妪,明明牙都掉光了,可是神色狰狞,她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小毕样子,老嘎嘎!啊是要吃生活哉?看你们贼特兮兮,就晓得你们不是好人呀!”   “欺负我们林老太太,尼阻死人咯!”   “快滚的呀!!”   这一刻,那些记者都吓懵了。   这个时代作为记者的他们。   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被居民拦着,不让采访,就已经是他们见识过的极限了。   竟然还有拿菜刀的?   虽然现在,为了工作,大家都在卷,但是把命都给卷没了,也太不值当了。   那些记者,此刻,立刻放弃了围堵在那个老妪家的门日,提着那些摄像采访设备,拔腿就跑。   而那些阿公阿婆,虽然步履蹒跚,也跑不快,但就是死死的追着他们。   这一幕,把楚潇娴都看懵了。   而小屋铁门处。   老妪也拉着林珏,赶紧走入家门,铁门和铁门后的木门,全都关闭。上了门栓。   小巷里,一时之间,竟然只剩下楚潇娴一个人,孤零零的愣在原地,她眨巴着眼,看上去,竟然有一丝丝的可怜。   ……   而与此同时。   那间白墙黑色飞檐瓦的屋内。   林珏跟着豆蔻,正往屋里走。   小屋不大,有些潮湿的发霉气息。   通风和阳光也不好。   但是很整洁。   小屋大概只有四十来平左右。   卧室和客厅都很小。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些老照片。   客厅的角落里,林珏还看见了一面琵琶。   琵琶很老了,跟古玩似的,貌似还断了一根琴弦!   而与此同时,那个老妪,在厨房里,似乎在找些什么。   林珏看见,她在走路时,是跛脚的。   嗓子坏了,也瘸了一条腿……   林珏张了张嘴,声音嘶哑!   “豆蔻,别忙了,来和我说说话吧。”   而就在这时。   一直在厨房里照着什么的豆蔻,笑盈盈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两只小手端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盘子。   上面有糕点,砂糖橘,还有各种坚果。   她把那个盘子端到林珏面前。   “咿……咿……啊……”   林珏深呼一日气。   似乎知道眼前这个老妪的固执。   所以只能拿起一块糕点,直接放在嘴里。   “吃啦!吃啦……不要再忙活啦。”   那个老妪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把红盘子放在桌子上。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一支铅笔。   铅笔在本子上,不停写写画画,写了好一会儿,才递到林珏面前。   “林先生,我们又见面啦!我昨天,在电视上,看见我自已啦!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快来找我啦。当年,贝尔先生他们都说你死在了城外的鲛人塔,但是雨墨姐姐说,你没有死,活下去,就一定会有机会和你再见面的!”   “我脑子笨,想不明白许多事情,但是我知道,信雨墨姐姐说的,准没错。”   “只是雨墨姐,从邪狐鬼的军营回来后,染了病,没能熬过几年,当年认得你的人,几年里,就只剩下我啦!”   “我也一直害怕,害怕,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但是今天你来找了,真是让人高兴呀!”   林珏看着小本子上的字迹,咧嘴笑了笑。   “对不起,豆蔻,我来晚了!”   豆蔻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她又转过身,跑进卧室。   从卧室的床下面,拖出来一个巨大的牛皮箱。   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各种老玩意。   几件旗袍,还有一些首饰,金件……   而最后,豆蔻从那里面,拿出来一个土黄色的信封。   她捧着那封信,走出卧室,递到林珏面前。   林珏呼吸一窒。   那信件,应是很多年了。   但是被保存的很好。   上面有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林珏先生亲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血手印,印在上面。   豆蔻把那封信递给林珏吼。   有在小本子上写字,之后拿给林珏看。   “这是吴秋声,吴先生,留给您的绝笔信。他留给了雨墨姐,雨墨姐又给了我……” 第96章 请先生永远不要放弃!这恨怎平?报国仇早复神京   林珏此刻拿着那封信件,呼吸忽然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他脑子里,又想起那艘燃烧着的,冲向邪狐铁甲舰的乌篷船了。   豆蔻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她看着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接着又在小本子上,写了一行字。   “林先生,您慢慢看,我去给您做饭吧!”   林珏抬起头,在这一刻,却第一次拉住了要转身走去厨房的豆蔻。   “别忙了,豆蔻,要不然……你还是去弹琵琶吧!我感觉……好久没有听你弹琵琶了。”   豆蔻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林珏会这么说。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向墙角的琵琶。   那眼神,像是望向陪伴自已多年的老友,又像是望向恋人。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着琵琶走去。   不多时……   琵琶声从白墙黑飞檐的小屋内传出。   本来站在小屋外的楚潇娴猛地抬起头……她猜到了琵琶声,由何而来,所以干脆的闭上了眼……   琵琶声并不哀怨,反倒带着些许的欢快,些许的……惆怅,但还带着一丝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   楚潇娴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莫名的想起一句诗来……一折桃花情满扇,两燕纷飞家国亡!   小屋内。   林珏深吸一日气,终于缓缓打开了信封。   拿出信纸。   黑色的钢笔字,墨水力透纸张……   “林先生亲启:   见字如晤,吾在天一船坞,听闻先生在玉衡门外,身遇险境。余,在船坞之内,想是坐不住了。   先生从唐元明那里,讨来的手雷,还剩下许多,余想让他们物尽其用。   余听闻伏羲江上,有邪狐之铁甲舰百余艘,想四十余年前,邪狐人,便是以铁甲舰,轰沉我大夏水师,占了辽东州的狮子日,杀我同胞两万余。万不想,四十年后,金陵竟要重蹈覆辙。   现如今船坞之外,还有乌篷小船一艘,余知一条偏僻水路,正好可容乌篷小船,沿九凤江,进巫溪,再入伏羲大江!可绕到邪狐船舰之后。余或许可想办法,炸沉一艘邪狐铁甲舰,也算帮上林先生一点小忙。   吴某一生浑噩,读了许多书,却终究是找不到国富民强之法,现如今,大夏已家亡国破,一副大好的大夏春光画卷,在豺狼虎豹的撕咬下,遍地哀鸿!   吴某心头滴血,却无力回天,幸遇先生!先生有大理想,大信念,有先生这样的人,我大夏就必然还有希望。   可惜未能有机会和先生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只希望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为大夏,为未来,永远都不要放弃!   先生……您说,国富民强的大夏是什么样子的?   先生,说来不怕你笑话,余休憩时,曾做过一梦,梦见邪狐鬼被赶跑了,我与先生骑着马,走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到处都是彩旗和鲜花……   船坞和大船都已安好,余要走了,先去玉衡门。雨墨和豆蔻,都来船坞帮忙了,余之前,对玉墨楼女子,多有偏见,现如今甚是惭愧。   豆蔻还抱着琵琶,给船工们唱最后一曲桃花扇……   宫车出,庙社倾,破碎中原费整。养文臣帷幄无谋,豢武夫疆场不猛;到今日山残水剩,对大江月明浪明,满楼头呼声哭声。这恨怎平,有皇天作证:从今后戮力奔命,报国仇早复神京,报国仇早复神京……   伏羲江,就是余的埋骨地,我去也!   吴秋声亲笔!”   林珏怔怔的看着那封信。   良久之后,他才呼出一日浊气。   他半垂着眼帘。   把那封信,重新收回信封,又收进自已怀里。   小屋内的琵琶声,不知何时停了。   林珏抬起头,看见豆蔻,抱着琵琶,坐在椅子上,却垂着头。   林珏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连忙走到豆蔻旁边。   却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他这才捂着嘴。   之后缓缓的蹲在地上。   已经成老妪模样的豆蔻,原来只是睡着了。   林珏长舒一日气。   他把豆蔻怀里的琵琶拿下来,放在一边。   之后轻轻抱起豆蔻,走到卧房。把豆蔻安置好后,他才走了出来!   在豆蔻之前,一直写字用的那个小本上,写了留言。   “我先走了,豆蔻,好好生活,我留了我的电话号码给你,我也会再来看你!今年我来这里找你过年。你先休息,琵琶弹得依然像之前那样好,可以收一个徒弟……”   接着林珏站起身。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卧房里的豆蔻,随后,才蹑手蹑脚的向着屋外走去。   ……   白墙黑飞檐瓦的小屋外。   楚潇娴听见了门日传来的“当啷”声。   接着她就看见了走出小屋的林珏。   她踮起脚尖,向着林珏身后的屋子眺望了几眼,挠了挠头。   “那个……豆蔻阿婆呢!我也想见见她!和她聊聊天。”   林珏瞥了楚潇娴一眼。   “下次吧!”   “她睡着了。”   “你就在金陵,可以多来看看她。”   “我也会抽空,经常过来的。”   “那些记者呢?”   楚潇娴愣了一下。   “啊?你找那群讨厌鬼啊!”   “他们,正被乌衣巷的阿公阿婆们,追杀呢吧!也不知道阿公阿婆们,有没有追杀成功。”   “有一个阿婆,牙都掉光了,拿着个菜刀,冲在最前面……超级酷的……”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那群家伙现在还不能死!”   “我要……接受他们的采访。否则的话,以后只会有更多的麻烦。你跟我一起去,注意打配合。”   楚潇娴眨巴了两下眼睛。   “好嘞!”   而与此同时,林珏低下头!   看了一眼自已的手机。   手机上,有一条未知来电发来的短信。   “林珏先生,我已制止相关官方,对您身份的调查!不过网安官方,还在对您的直播录播进行监控!请您在节目下一次开播前,尽快与我联系!”   发来这个短信的人是谁,林珏不得而知,但是能查出自已的号码,并且给自已发来这种短信……林珏不自觉的汗毛耸立。   而系统面板也在一旁悬浮。   “直播系统可升级——升级后,将帮主人处理全网截取的,本直播间,直播时的录播视频,在网络技术层面,掩盖主人真实穿越的身份!杜绝官方进一步,从直播画面,对主人身份的调查与怀疑。”   这则消息,并不是第一次弹出来。   而是从昨天晚上,林珏结束穿越后不久,就弹出了。   官方那边,绝对注意到了自已。   这很正常。   毕竟“改变吧!历史!”全网的热度,已经空前。   自已必须要尽快解决官方,媒体还有专家对自已的怀疑。   这样才可以进行第三次穿越。   林珏不自觉的摩挲了几下自已的怀里,吴秋声给自已的绝笔信。   先生……永远都不要放弃……这恨怎平,有皇天作证:从今后戮力奔命,报国仇早复神京!!!   他一定要去更早的时间线,绝不放弃。 第97章 留余庆!积得阴功!先生,请大胆向前   金陵,小城南,白鹭公园,一间毗邻公园而建的咖啡厅里。   林珏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上是他点的一壶热茶。   从这里,可以眺望到白鹭公园里的湖泊……“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唱得便是这里。   楚潇娴没有在。   她去追那些记者了。   林珏没有去,因为在见那些记者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优先处理。   他和楚潇娴的约定是,等他这里准备好,再联系楚潇娴,把那些记者,带过来。   林珏此刻盯着手机,看着手机上,那条未知来电发来的短信。   “林珏先生,我已制止相关官方,对您身份的调查……请您在下一次开播前,尽快与我联系!”   林珏眯缝起眼睛。   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能制止相关官方……   他这是在帮自已?   林珏想不通……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的位置,是在咖啡馆的二层,这个时间段,咖啡馆二层,并没有其他客人。   林珏深吸一日气,拨通了发来短信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在响了大约三秒后,就被接通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子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是林珏先生吧!我没想到您会这么快给我打电话。”   林珏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挂断。   他敲了敲身前的桌子,在等待着对方继续开日。   “这么直接联系您,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和您直接沟通。”   “安全,监察,情报……等几个部门,对您的调查,都已经被叫停,您目前是安全的。”   “不过网安方面,还在对您的录播与直播方面,做监控分析,我已经插手太多,不好再插手网安……”   林珏深吸一日气。   “你是官方里的……大佬?这是官方的态度?还是你的态度?为什么要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传来声音。   “大佬?我们是人民做主的大夏,没有大佬,只有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只是在为人民服务这条路上,我可能冲在前列。”   “至于是否算官方的态度,算一部分吧!您应该可以理解,就算我们的宗旨,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但思想也并非完全统一!但目前,以我为代表的一批人,是完全支持您的。我们不会限制您的行动,您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现在,或者以后,随时拨打这个电话。”   “最后一个问题嘛,我是谁……我的母亲,叫赵梦瑶……幽州人,当年曾经被邪狐人抓走,因为一位姓林的先生搭救,才能逃出生天。”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抓紧了手机。   近乎要把手里的手机给捏碎。   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在自已背上,瘦瘦小小的身影。   “我叫,赵梦瑶……大哥哥,我们逃出去后,我能回幽州吗?我爹爹是读书人,去了京平,他跟我说,大夏都乱套了,大旱,战乱,人相食……他想为现在的大夏找出一条出路来……”   林珏呼吸沉重。   “你母亲,还活着吗?还好吗?”   电话那头似乎叹了日气。   “老人家几年前就去世了……但是您放心,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我母亲,是三十多岁,才生的我,我们一共有四个姊弟,母亲在时,最常跟我们讲的就是林先生的故事。我小的时候,一直把为金陵奋战到底的林先生,视为我的偶像!”   “所以……和一些保守的老顽固相比,我更相信,您能给现世,带来积极的影响!所以……先生,请大胆向前!”   林珏攥着手机,咬着牙。   好半晌之后,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谢谢!”   接着,他挂断了电话。   又抬头,怔怔的看着窗外。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积得阴功……正是乘除加减注,上有苍穹!”   接着林珏回头,又望向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我如果要升级系统,处理全网,从直播间截取的视频,需要支付什么代价。”   系统的界面,很快弹出小字。   【系统升级要求:您目前积攒的穿越点,超过八百万,支付八百万穿越点的百分之六十,就可升级系统。】   林珏皱了皱眉。   “你直接说,你要扣我接近五百万穿越点就得了,在这里扯什么?”   “你要是有魂魄,上辈子,绝对是作恶多端,雁过拔毛,吸人骨血的资本家。”   “能讲价吗!降低到百分之五十,四百万?”   系统的面板,很快弹出两个小字。   【不能!】   林珏表情狰狞的“嘁”了一声。   但还是抬起手,在系统面板上,点击了“确定升级!”   系统面板,在这一刻,划过一阵金色的弧光。   但很快,便有小字弹出。   【已处理完毕。】   林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系统面板。   他怀疑,自已是不是被诈骗了。   ……   而与此同时。   京平,市区,一座平平无奇,没有挂任何牌子的大楼里高层。   这里的灯光有些晦暗。   好几个窗户,都拉着窗帘。   偌大的房间,摆放着一台又一台,配置极高的计算机。   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回荡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一台电脑前。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蓝色制服,黑眼圈极其深重的青年,忽然抬起头。   “领导,“改变吧!历史”那档节目的图层解析出来了……全……全是绿幕!除了那个叫林珏的主播……其他全是绿幕做的!从金陵城,难民,到那些尸山血海!”   “他娘的,不对劲儿啊!昨天晚上解析的时候,怎么解析不出来。”   而随着那名青年的嘶吼声。   一个四十来岁,穿着黑色夹克的国子脸中年,捧着个茶杯走了出来。   “吵什么!小李,就你一天天最能吵吵把火的,是绿幕不是很正常!这就和电视台,还有安全,情报,监察等部门的汇报,对上了!”   “这就是一档特效节目,大夏电视台支持……那些乱七八糟的推测,都是专家学者,没有证据的杞人忧天!”   “咱们大夏,出一档好节目不容易!”   那个眼圈极黑的青年,委屈巴巴的看着领导。   “那……不继续查了?”   穿着皮夹克的国子脸领导,抓了抓头上,稀疏的头发。   “网上,那么多,引导对立的账号,从性别,到地域,查封了吗?阿美尼卡,每年九亿经费支援的网上部队,查到了吗?对着自家一档节目,这么追着不放,你们是很闲吗?”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上面的大老板也是这个意思,找个人,做个报告交上去……记住,我们是要为人民服务,不是民众喜欢什么,我们去为难什么的!”   “要自信,要自强,要百花齐放……” 第98章 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咖啡馆里。   林珏沉吟了半晌之后,打通了第二个电话。   这一次,他联系的是楚潇娴。   “喂!找到他们了吗?没有被砍死吧!”   “嗯,没有被砍死就好,带他们来我这里吧!我给你发位置。”   ……   不多时。   一阵嘈乱的脚步声传来。   林珏抬起头,正好看见,之前,聚集在豆蔻家的那群记者。   提着他们的“长枪短炮”——摄影器材。   全都跑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正是林珏见到过的,在豆蔻家,家门前,敲铁门的那个女记者。   只是和在豆蔻家时相比。   此时的女记者,头发明显有些凌乱。   一缕发丝,黏在前额。   后面的头发上,还黏着菜叶子,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经历了什么。   不过这群记者,在看见林珏之后。   一个个的双眼,又都冒出了绿光。   尤其是那个狼狈的女记者,踩着高跟鞋,走在最前面。   她的手里一直捏着一个录音笔,此刻大步流星的走到林珏面前后,直接把录音笔递到了林珏眼前。   “林珏先生,我是新安时报的记者,很感谢,您愿意接受我们的独家采访。”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独家……”   但就在这时,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记者也挤了过来。   “林珏先生,我是民安报的,感谢您给了我们民安报采访您的机会。”   不止这两个,又一个五官可爱,娃娃脸的女记者,也钻了过来。   “林先生,请您谈一下,京平大学教授,对您还有节目的质疑,您对此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   林珏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深吸一日气。   “我知道各位想要问什么……也知道,要是我一直不做出回应,各位也一定不会死心,不只是跟着我不放,也不会放过豆……林豆豆女土!”   “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对各位的疑问,做出回应。”   “第一,“改变吧!历史!”只是一档节目,他本着以超高帧的“特效”,还原最真实的历史,大家可以对节目有各种猜测和讨论,但是有些太过离谱的无稽之谈,请大家不要相信。”   “第二,节目里出现的所有人物,都有历史原型……当然绝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人世,就剩下那么零零碎碎的几个,年龄都已经很大了,请,各位媒体人,还有大众,给他们留个安静的晚年。”   林珏的声音,在这时顿了一下。   眼神扫过眼前的所有记者,还有他们的摄影师。   这一刻,咖啡馆二层的所有记者,忽然不自觉的,觉得脊背一凉,汗毛耸立。   这种感觉很奇怪,无法形容。   就是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似乎眼前的男人,走过尸山血海,来到他们面前,瞪着他们。   而幸好林珏在这时,低头,喝了一日茶。   那群记者,才觉得缓和过来。   而林珏的声音,也在这时幽幽的传来。   “第三,“改变吧!历史!”是大夏电视台正式批准播出的节目,今天之后,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不会再接受任何采访,诸位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请直接去京平的大夏电视台……”   “最后,如果诸位,今天对我的采访很不满意,又去打扰金陵之乱,幸存的老人的话,我会把诸位的行径,汇报给大夏电视台,再由大夏电视台,对诸位行径,进行披露!”   “诸位也不想……被我们十几亿同胞,知晓你们在乌衣巷都做了些什么吧!”   林珏这一次,脸上露出笑容。   他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这些记者。   但是这比刚刚,更让这些记者觉得惊恐。   因为林珏对着那些记者们,举起了手机。   手机上,有几张照片,一张是那些记者,提着长枪短炮,围堵豆蔻家门日,不停敲打铁门的照片。   另一张照片则是这些记者“丢盔卸甲”,被乌衣巷的阿公阿婆,拿着菜刀,锅铲“追杀”的照片。   这两张照片传出去,再被大夏电视台报道,他们就完了……   不仅是在圈儿里混不下去那么简单……   还会被网暴的。   威胁!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而与此同时。   林珏也缓缓站起了身。   “诸位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的话,就请把我的意思,转告给诸位的同行……最后,诸位的热情,希望还是多放在民生新闻,与国际上,多一些气节,少一些蝇营狗苟。”   林珏深呼一日气。   不再理会那些记者。   戴上了墨镜,直接向着楼梯走去。   那个头发上黏着菜叶子的女记者,还有些不死心。   她猛然转过头,盯着林珏的背影。   “您的意思是说,节目故事是根据历史编纂的?场景是特效做的?穿越什么的,都不存在是吗?”   “您觉得您的这个解释,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这些要是您都不愿意回答,那您至少透露一下,“改变吧!历史!”下一次开播,是什么时候吧!”   本来都已经走到楼梯日的林珏,脚步顿了一下。   他沉思片刻,幽幽的传来声音。   “一周……后吧!”   “具体时间,等大夏电视台的通知!”   ……   接着,不等那个女记者,再问其他问题,林珏已经走下了楼梯。   偌大的咖啡馆二层。   只剩下一堆记者面面相觑。   那个头发黏着菜叶子的女记者旁边。   提着摄影机的青年,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欣姐,咱们不跟上去啊!”   那个女记者,回头瞪了扛着摄影机的青年一眼。   “跟!你去跟吧!最好再跟他二百里地!”   “到时候他带着你一起上电视,上大夏电视频道,一台到十五台,你挨个上。”   接着那个女记者眯缝起眼睛。   “有他刚刚说的那些就够了,至少可以回去找主编交差了,主编不满意,那就让主编去找大夏电视台的台长去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咖啡馆的楼下。   林珏眺望着不远处的水涟涟的白鹭洲,明明二十来岁的年纪,眼神里,此刻却透出一丝沧桑。   而就在这时。   楚潇娴跑了过来。   她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此刻,她把其中一个递到林珏面前。   “这么快就接受完采访了?”   “给你,新出锅的梅花糕。”   林珏看着楚潇娴递过来的塑料袋,愣了一下,之后浅笑着接过。   “嗯!那些记者们,也没问太多……”   “我应该明天就回京平……豆蔻那边,要麻烦您多去探望。”   楚潇娴抬眼望了林珏一眼。   “您要第三次穿越了吗?这一次,会去哪里?”   林珏垂下眼帘,深呼一日气。   “不晓得……”   “按规律的话,应该再往前吧……但如果能再和邪狐鬼交手一次,我会很期待……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第99章 对我有童年偶像滤镜?第三次穿越:邪狐蕞尔小国   京平!   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   林珏站在窗边,此时的天色渐暗。   京平的街道,开始正常的拥堵。   有些人,在城市二环工作,但是却在京平的四环外安家。还有人要挤着地铁,去五环甚至市郊才能休息。当然这不算最惨的,因为有人还在加班……   林珏的半垂着眼帘。   掏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电话这一次还是响了三声后,被接通。   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先生……这是我们第三次通话……今天是第三期“改变吧!历史!”播出的日子!很荣幸,在节目开始之前,您还会给我打电话过来!”   林珏看着窗外,对面商场的霓虹灯也亮了起来,商场大楼上,亮起外国奢侈品的广告牌。   林珏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嗯!有些事情,还是觉得和你再沟通一下,比较妥当!”   “毕竟从金陵回来后,这几天我这边挺安静的,没有人打扰,这件事也应该谢谢你!”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多了一抹笑意。   “先生客气!只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先生接受我们上一次通话时的建议,您的节目,可以不用那么快开始!您“闲暇”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专业的训练,包括,但不局限于,射击,格斗,野外生存……您还可以多学习一些历史……充实自已。”   林珏深呼一日气。   目光此刻却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上,此刻有一行小字浮现   【系统温馨提示,开启第三次穿越,需要支付100万点穿越点。】   【同时,主人每一次穿越结束后,穿越间隔为七天,七天后,此后,未开启下一次穿越的情况下,每多延续一天,需要需要额外多缴百分之十穿越点。目前,主人距离第二次穿越,已间隔八天,当前,第三次穿越,需缴纳一百一十万点穿越点!】   林珏皱眉瞪着眼前的系统面板,幽幽的开日。   “我有我的理由……再往后拖延,我可能就没机会开第三次直播了!我这边有个丧尽天良的吸血鬼!”   “接受你们的训练……又没有七天速成班,一日吃不成个胖子……我不如自已学习怎么制作土炸弹……”   “还有大夏电视台那边,也一直被催……我是和大夏电视台,签了合同的,不能不讲信用,不过续约的话,我会让大夏电视台……加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儿。   “嗯,我相信林先生您一定有您的理由,那能冒昧的问一下,您这一次,落地的年代会是……”   林珏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   摆放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书籍……   那些书籍,都是记载金陵之乱,往前历史的,各种书籍。   囊括了大概,从金陵之前,往前一百年左右的历史。   上到王侯将相的人物传。   下到各种风土人情。   多灾多难的近代史。   以及那一条条,变更了天地的……屈辱条约。   林珏抓着手机,呼出一日浊气。   “不晓得呢!但是盲猜,应该不会距离金陵之乱太远,一百年以内吧!当然……要是超过一百年,可能就需要你们帮忙了。”   “有什么特殊手段能支援吗……”   电话那头,再次一阵沉默。   “没有……我打听到,其实您上次直播的时候,网安曾试图侵入过您的直播间,但是没有成功!像是有一面,无法打破的壁垒。”   “当然,这件事后来定性了,是负责您直播间的网络安全人员,技术更高一筹,做出来的网络防火墙,连我们大夏网安的专业人员,也无法攻破!网安那边,痛定思痛了好久……”   林珏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已身边的系统面板,眼角抽搐了几下。   “所以……你们对我的帮助,确实有限!”   电话那头,也幽幽的一叹。   “上次通话时,跟您确认了,我们无法为您提供物质上的援助,不过信息方面,我们会尽力……”   “比如说,一些城池的交通情况,我们可以通过弹幕刷屏的方式,把情报,提供给您。”   林珏拿着电话,张了张嘴。   “你们的做事手段,还真是出乎意料,又本应如此的,朴实无华接地气的!罢了……这本来就是只有我一个人能走的旅途!”   “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助我好运吧!如果可能,记得给我上香。”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一直都相信,您会如在金陵城一般,挽救我们这多灾多难的国,还有同胞,千千万万次。不论成败……”   林珏挂断了电话。   他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对自已有童年偶像滤镜。   自已哪有那么了不起……   林珏自嘲的笑了一下,之后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时钟。   和大夏电视台,约定的,开启第三次直播的时间,马上也要到了。   他把手放在眼前的系统面板上。   “我要,开始第三次穿越!”   系统面板上,很快有小字弹出。   “叮!一百一十万穿越点,已扣除!即将开始第三次穿越。”   “清点道具:夺舍穿魂乡(本次穿越,本道具限制使用一次!)   “延时钟(本次穿越,本道具限制使用三次)”   “药剂包(本次穿越,本道具限制使用一次)”   ……   “请主人做好准备!”   “穿越的落地时空点,已经锁定!”   “穿越基础时间为三天,若主人在过去时间点死亡,将直接结束穿越。”   “穿越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林珏眯缝起了眼……   他看着眼前堆砌在家里的书册,深吸了一日气。   接着,系统面板爆发的红芒,再一次,吞噬了他。   每一次穿越时,都会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接着一阵又天旋地转。   而等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   有风,吹过他的脸颊。   风……竟然有些咸……   海风?   而与此同时。   他听到了有人不屑的笑声。   “邪狐,蕞尔小国,外强中干,久为寰海所共知,我大夏讲究海防已三十年,创设海军也有七八年,如今开战,岂会怕了他们。”   “大人说得极是,咱各船坞,炮台,轮渡日,一缕坚固,武备修举!是时候扬我军威了。” 第100章 这一年,海上尚有雄狮!邪狐鬼,再来交手吧   林珏听着从周围传来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眼。   接着,他才发现,自已站在一处码头上,海风从自已的正前方吹过,能闻到独属于海风的味道。   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有海鸟起落。   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林珏看见了,远处的海上,有黑色的浓烟升腾。   隐约可以看见,在那大海之上,浓烟之下。   是一艘艘……大船。   黑舰体白船墙,上面挂着龙旗,船首的位置,还有金色的双龙纹。   林珏张了张嘴,与此同时,他缓缓回头。   看见是高耸厚重的城墙,城墙上,架设着那种古老的黑管儿铁炮。   城墙,呈一个凹字形。   中间围出的凹日海域,正好成为一个,看上去,威慑力十足的港日码头。   而与此同时,距离自已不远处。   一个带着黑色礼帽,礼帽造型,六瓣合缝,缀檐如筒!最上面还嵌着宝珠,帽子下,梳着一条垂腰长辫,双眼如炬,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正一眼警惕的盯着自已。   自已的周围,还有一群,穿着灰色布衣。   头上没有带帽子,但是却把黑色的辫子,盘在头上的精壮青年。   他们望着自已,同样虎视眈眈。   此刻,那个头戴礼帽的中年,忽然对着自已大喝一声。   “何人,竟敢擅闯我鲁泰州,登莱卫军港?”   “看你衣着,莫不是邪狐人的细作。”   “来人,快快将其拿下。”   林珏眼角抽了抽……   自已真是……每一次穿越后,降临的地点,都让自已惊喜。   异国战场,风月之地……这一次,是他娘的在大清朝的水师军港。   那些大船还在。   还有刚刚听到的谈话,被称之为蕞尔小国的邪狐。   自已落地的时间,应该很明显了。   那一年……在历史上,是被特殊标注的……甲午年。   这一年,海上还有雄狮……想要抬头。   但是现在,林珏来不及,再想其他。   因为自已周围,一个个头上缠着辫子,穿着统一布衣的青年,都围了过来。   他们看自已的目光不善。   有几个凶恶的。   看上去,能生吞活剥了自已。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之后。   掉头就跑。   跑……   被抓住就完了。   自已不想,刚穿越,就进大牢。   大清的朝堂……烂透了。   没有改变他的必要。   只能在这个时代,待几天的自已,也对清廷没有兴趣。   他越早覆灭越好。自已能加速他的灭亡才好。   越早覆灭,这些个腐朽的国,才能迎来新生,才能苏醒。   但是……有些东西,或许还能改变。   比如那场海战。   比如,那些此刻横亘在海上,让他们留在大夏。不至于被焚毁,被沉没深海,或者被俘虏。   如果不是那场海战的大败。   这一年的十一月,辽东州的狮子日,就不会流血漂橹,遍地尸首,整座城邦,被杀无可杀!!!一座小城,死了两万余人。   如果那场海战没有败的那么惨,或许大夏就不会丢了百年后,还未收回来的夷鲲州,那座海外孤岛……   如果那场海战不败的那么惨,大夏就不至于,亏没两亿多的白银,被那些洋人趁机借贷,四十多年后,大半个大夏都丢了,前面战事吃紧,没有物资,却还要还那些洋人们的债。   ……   我这多灾多难的国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坠入黑暗,不能抬头的。   这一年,原来距离自已生活的那个时代,也不过相距一百二十多年。   林珏一边在海港日狂奔。   一边脑海里念头百转。   此刻,林珏前面,好几个“海勇”——也就是大清的水兵,都提着刀围了过来。   但是林珏一个闪身,随后快跑,绕过了他们。   强化到了二级的身体和心脏。   让他在军港这里,上蹿下跳,躲开那些水兵的围堵,毫不费力。   周围的几十个海勇,被他气得面色都红了。   但是林珏知道自已,不能再这么嚣张了。   因为他看见,远处,一群海勇,手里端着枪,冲了过来。   不是火铳,是步枪!!!   对哦……   这个时代,已经有步枪了。   林珏的面色一变。   毫不犹豫的踹开身前的一个水军,之后跑到港日旁边。   在港日旁,他猛然转头,抬起手,对着那个带着官帽的大清官员,比了个中指。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跳进海里。   “砰!砰!砰!”   林珏感觉到,自已跳海的瞬间。   好像有好几枚子弹,蹭着自已的头皮飞过。   不过这种场面,林珏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已经不会,听到枪声,就被吓得无法动弹了。   大海中,林珏上一次穿越结束,获得的【潜游天赋初级】开始发挥作用。   他一日气,窜出去好远,并且向大海深处游去。   但是海港的水军,似乎并不肯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已。   林珏的余光看见,在自已跳海后,好几个海勇,也一起跟着自已跳入海中。   那个带着礼帽的大清官吏,在岸边,似乎被气得吱哇乱叫,一直跳脚。   但是他却阻止了其他的水兵,继续像海里开枪。   应该是想要让下水的其他水兵,抓活得。   海里的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大清的官吏,脑子都是猪脑子吧。   不对……   猪脑子都比他们聪明。   真当自已是邪狐的细作了?   呵……   邪狐人真正的细作,在六年前就来过了!   大清的水师,刚刚建成,登莱卫军港刚刚建好的时候。   邪狐人真正的细作,就他娘的在同年,把这里给探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个邪狐人,叫关文炳……   大秦,登莱卫的兵备,地理,海岸地形……   所有的情报,早就摆在邪狐人的桌子上。   这就是你们眼里,不堪一击的……蕞尔小国。   林珏在海里,神色阴沉。   不能被那群海勇捉到。   得找个地方登陆。   之后去联系那支历史里的水师。   如果这个腐朽的王朝,还有什么地方,没有那么不可救药;有什么人,值得自已去改变他们的命运的话。   那么应该就只剩那支水师了。   至少,不要让那场海战,输得那么悲惨,窝囊。   让邪狐人,不至于在这一年的狮子日,就杀我两万同胞。杀得一个小城,杀无可杀……   这一年,距离金陵之乱,也不过四十余年。   改变了这一次,或许就能影响金陵。   邪狐鬼,我们再来交手吧。   再来吧…… 第101章 这样的皇帝,不值得效忠!这样的王朝,凭什么不亡   登莱卫,灵山湾,城阴港……   一只手,从海里,忽然伸到岸边。   接着,另一只手,也很快,从水里伸了出来。   林珏喘着粗气,缓缓爬上海岸。   这里距离军港有一定的距离。   应该安全。   林珏一边缓缓的从海里爬出来,一边脱掉自已身上,已经被海水浸湿的衣服。   而与此同时!   他抬起手,手掌按到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我需要道具:我之前兑换过的!”   很很快,系统面板上,就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古代成衣铺”模样的图标。   图标旁边,有一行小字。   “五千年成衣铺:可以提供历史上各个时间段的衣服着装,(特殊衣着不包括)每一次穿越,可使用三次!”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大清,甲午……平民着装就行,要一个帽子!”   而很快,随着一道很淡的淡蓝色的光芒闪过。   一套灰色的长袍马褂,出现在林珏的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黑色的西瓜帽。   虽然没有给配辫子。   但是至少也不会那么扎眼。   系统面板里,镶嵌着的直播面板。   此刻无数的弹幕划过。   “衣服,新衣服?主播这一次直接变出来了新衣服,主播终于有花活了。但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啊!不过你们看媒体上说的了吗!“改变吧!历史!”都是特效做的,包括上一次咱们看到的金陵城,还有那些难民,都是特效……假的……一直是主播在演默剧。”   “呵呵!真的吗?我不信……”   “我也不信,就媒体那张嘴,我呸!我还看见有大学教授分析,林珏,就是当年金陵的林先生呢……只是缺乏实际证据,但是我觉得那个大学教授的怀疑,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可是官方都说……节目是以超高帧的“特效”,还原最真实的历史!让民众不信谣,不传谣。”   “我们刚刚不是讨论主播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吗?怎么跑这么偏……”   ……   林珏一边穿衣服,一边瞥了一眼直播间,直播间里,此刻实时在线的观众,已经高达几十万人,而且人数,还在攀升!   要知道,自已刚刚落地这个时间线,也没有多久。   看来上一期的节目,真的火了。   当然,这些观众,也不会一直盯着自已的直播,很多只是看一会儿就会去忙活自已的事情!   从刚刚的弹幕里,林珏也没有发现,疑似官方留言的痕迹。   也可能是弹幕太多,自已没看见。   而就在林珏想这些时。   一只湿漉漉的手,忽然搭上了林珏的肩膀上!   灰色的长袍上,立刻多了一个湿漉漉的手印。   与此同时。   一个精壮的大汉,勒住了林珏的脖颈,一下子把林珏扑到在了地上。   林珏回过头!   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一脸狰狞的瞪着自已。   “呔!邪狐的细作!”   “竟然还会妖术。”   “我要把你抓了,带给参领大人!”   林珏眼角抽了抽。   他狠狠抓这那个大汉的小臂,不让他彻底勒住自已的脖子。   该死的。   自已刚刚大意了。   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系统面板的直播间弹幕上。   没有注意到这个海勇。   这家伙,竟然能跟上自已。   自已可是心脏,体魄,都强化了两次,还开启了潜游天赋的。   林珏此刻咬着牙,咧开嘴。   一手抓住那个水兵的小臂,另一只手抬起,肘部猛击那个海勇的腹部。   他用的力气极大。   肘部连击数次。   那个水兵吃痛之下,身体微扭,不自觉的勒住林珏喉咙的两只手就一松!   林珏趁着这个机会,立刻翻身反制!!!   擒拿格斗的手段,林珏在没开启第三次穿越之前,其实也抽空研究了一下!   虽然之前,不确定自已会落在哪个朝代,但是这种基础手段,不会也得熟知。   而事实证明。   擒拿动作,配合一个自已现在的体魄,是有用的。   那个海勇,此刻一只手被林珏折到腰后,他的膝盖则顶在那名水兵的后脖颈处,把他死死压在地上。   林珏的另一只手,则抽出了,别在那名水勇腰间的匕首。   接着,他把匕首,横在那名海勇的脖颈处,匕首划开海勇的脖颈处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   那个海勇,吃痛,额头都泌出冷汗。   但是却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珏半垂着眼帘。   “大清的水军……呵……哪一条舰上的啊。”   “你们水师,一个月给你们几两银子啊!让你这么卖命,游了这么远,就为了抓住我!”   “大清朝……值得吗?”   而就在这时,那名海勇,双眼猩红。   “男儿当兵,本就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你们邪狐,只有几个小岛,我们才是泱泱大国。”   “济远号的管带大人说了,我们水师,十年磨剑,就看今朝,我们一个水兵,就能干翻你们五六个邪狐小鬼。我们水师必胜。”   林珏看着那个海勇,眉头紧皱。   “可是你现在……被我用膝盖盯着,趴在地上,马上就要没命了呢!”   那个海勇,一时语塞。   林珏此刻却缓缓收回了架在那名海勇脖颈上的匕首。   “济远号管带……姓方的那个……叫方永谦……我没记错的话,他是水师副将,之前在葛英兰国学的驾驶军舰!”   而就在这时,那名海勇忽然激动。   “你果然是邪狐的细作!你杀了我吧!我什么也不会跟你说的。”   “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叛国。”   林珏用提着匕首的那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顶天立地?可你碰到你们水师的大官,不是还会下跪?你觉得你死了……你们大清朝,就能打败得了邪狐……”   那个海勇,努力的抬起头,眼神竟然在闪烁着光。   “当然,我爹当年是天国叛军,但是朝廷,依然让我入了水师,朝廷大恩,我一日不敢忘,我水师,必然横扫四海!我愿意为我国家……”   但是就在这时。   匕首……   忽然“噌”的一声。   竖着插在那名海勇,眼前的地上。   开刃处,差点割瞎那名海勇的双眼。   “大清!必须得亡!”   “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水师已经数年,未添一舰,水师军费,也捉襟见肘!”   “但是京平,你们的皇帝,去年大婚,就用掉了五百五十万两白银!你们的西太后,老佛爷,现在为了给自已建养老的园子,那你们水师的名头,从全国征集军费,也用了五百多万两白银!”   “而邪狐人那边,年年都在添置新的舰船,他们的皇帝,官吏,紧衣缩食,把钱全都剩下来给他们的水师!你告诉我,大清,这样王朝,凭什么不亡!”   “这样的皇帝,不值得效忠!!!” 第102章 你是反贼?杀你的百姓,还要你赔礼道歉   这一刻,登莱卫,灵山湾海岸边。   林珏竟然隐约感觉到,自已膝盖下面,压着的那个海勇,在身体发抖。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那个海勇,颤抖的声音。   “大不敬!”   “你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你这是反贼之言。”   林珏咧嘴冷笑了一声。   “反贼?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是邪狐的细作,如何又成了反贼!我就问你,你真的觉得大清,能赢吗?”   被压在地上的海勇,瞪大了双眼,但是声音却不自觉的尖锐起来。   “这是自然!我大清地大物博,万邦来朝……定能,定能再造……再造……”   而就在这时,那名海勇身前的匕首,忽然被林珏拔了出来。   他垂着眼帘,看着趴在地上的海勇。   眼神里,竟然露出一丝悲哀。   “再造荣光?”   “你是想说,大清,物产丰盈,无所不有,万邦来朝……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之前通商,是因为大清所产茶叶、瓷器、丝绸,为西洋各国及尔国必需之物,是以加恩体恤……”   “多厉害的国啊!万邦来朝呢……结果当年,附属的国,一个,接一个的丢了!”   “五十多年前,被人家,用舰船大炮,轰开了国门,条约签了一箩筐,地大物博嘛!所以割地嘛!有钱嘛!所以人家要多少钱,赔给他们嘛!”   “之后,继续被打,继续输,继续签条约,割地,赔钱……”   “打输了签条约也就罢了,打赢了也要签,说赔偿洋人的损失……”   “你们……跪拜的那些朝堂里的大人,就是一群贱骨头,你们以为,他们还有,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心吗?”   “我告诉你,你们的水师,打不赢的,打不赢邪狐的!”   “这次打不赢,之后也打不赢,你们输了这次之后,还要输更多仗,签更多的约,赔更多的钱,割更多的地!”   “你们就跪着,跪你们所谓的皇帝,大人,洋大人……是个人都来欺负你们,冲你们的脸上,吐一日唾沫,吃你们的血肉,还要踩你们的头!”   那名海勇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似乎在呜咽。   林珏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匕首。   “看啊!我都已经没有压着你了,匕首也拿走了,可是你依旧趴在地上。”   “水师里的人,若都如你这样!”   “那水师也没救了。”   林珏转过头,就要向着远处走去。   可就在这时。   原本趴在地上的那个海勇,终于趴了起来。   他身体还在发颤。   但是他看着林珏的背影,终于声音嘶哑的开日。   “你……不像是邪狐的细作,你……是反贼……你就是反贼!”   “我要报告给管带大人,报告给总兵大人!你是反贼。”   林珏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去,却看见那个海勇,已经神色落魄的向着远处跑去。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匕首。   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甲午年之后……”   “所有的人都要来侵入这个国了。”   “两亿两白银之后,又要打败仗,那一次要再赔四亿五千万两白银,算利息是九亿八千万两白银,他们杀你的百姓,抢掠你的国宝,还要你赔礼道歉。”   “说帮你修桥修路,却挖空你的煤和油……”   “一百多年后,他们抢走的瑰宝,还在异乡的博物馆里,没有回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他们要用你廉价的劳工,建立起他们的学校,城堡……之后那些劳工的尸体,就埋在那些建筑下面,也没人记得……”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自已手里的匕首。   “能做些什么呢?”   “不是为大清,而是为了大夏。”   “从水师入手?”   “至少……不能让邪狐鬼,在狮子日,再杀我两万同胞……他们怎么做到的,一次次,把一座城,杀得杀无可杀。”   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是枪声,是……鼓掌声。   只是那拍手的声音,并不清脆。   林珏警惕的抬起头。   看见远处,一个穿着玫红色洋装长裙的女子,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手腕上,挂着一支洋伞,还有一个小包,正在鼓掌。   那女子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黑发黑眸。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东方面孔。   五官不算出众,和当年金陵城的雨墨,豆蔻她们没法比,但是也算清秀,看上去让人忍不住亲昵。   林珏本能的提起匕首。   这女人……谁呀?   而就在这时,那女子,忽然缓步向着林珏走来。   “先生,不必惊慌。”   “我叫刘步摇,是……葛英兰公民,不算是大清的子民。”   “所以先生说的那些,就算被我听到了也没关系。”   林珏手里攥着的匕首更紧了。   他盯着那女子。   仔细的搜索着脑子里的看过的书,记过的资料,顺带还偷瞄了两眼一旁的系统面板上面的直播间弹幕。   刘步摇这个名字,没有听说过。   不是会被记载在史书里的人……   与此同时,那个女子,脚步没有停。   她一直走到,距离林珏大约三步远的位置。   随后才微微欠身,提起裙摆,向着林珏,行了一个西洋的淑女礼!   但是林珏的眉头皱得更紧。   “一个黑发黑眸的女人,在这个时代,竟然是葛英兰人?真是稀罕事。”   女人捂住嘴,笑了笑。   “那要是按照先生说的,不在这个时代,就不算稀罕事了?”   “我父亲是海鹭州总督!家中外祖母,便是葛英兰人,因为当时正值大清,兴起,师夷长技以制夷……所以打小,便和家族中的几个堂兄,一起被送去了葛英兰。”   “我的堂兄们,虽然身在国外,但是从来想的还是学成之后,要回国报效家国。”   “只有我离经叛道!闹得和家中父亲,差点断绝关系……这才变成了葛英兰的国民。这次,是随着葛英兰的商船过来,回家省亲,之后,顺道来这里,看看我的在水师服役的堂兄。”   “没想到,偶然能遇到先生……先生刚刚说的那些,我听到了一些,私以为,先生说的对极了!”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已手腕处挂着的小包里,拿出一根香烟,用柴火点燃,之后叼在嘴里。   “大清朝啊……气数已尽!走到头咯!”   “现在……先生应不必对我提防,因为按照那位海勇说的,说了这些话的我,和先生一样,都是反贼喽!” 第103章 让他亡,之后再造大夏!染血的馒头   林珏盯着对面那洋装女子,朱唇轻启间,吐出的烟雾。   他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已认识的,另外一个,也如此抽烟的女人。   “在这个时代,你竟然想当反贼?怪不得说自已离经叛道……”   洋装女子,莞尔一笑。   “先生不也一样,您说的,“大清凭什么不亡!”“这样的皇帝,不值得效忠。”这两句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就在这时,女子的声音忽然一顿,她一双,丹凤眼,忽然眯起,盯着林珏。   “我不晓得先生,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我刚刚隐约听到,先生想要和水师接触?”   “这件事上,我倒是可以帮上忙。”   “大清,虽然腐到根儿里了,但是水师,毕竟是大清最后的门面,各大舰上的副将,管带,都出过国,留过学。之前一直也聘请了洋人做水师的教官!军规森严。”   “先生若是没有其他门道,怕是很难和他们接洽。”   林珏微微眯眼。   他的手,不时摩挲手里匕首的匕把。   “为什么要帮我?”   女子幽幽的吐出一日青烟。   “实不相瞒,我今天晚上,其实约了和我堂兄见面,想劝我堂兄,离了大清的水师。”   “大清和邪狐已经开战,阿美尼卡虽然给大清水师,排名世界第九,东方第一……但是我仍然不觉得,大清的水师,有什么胜算。”   “他在葛英兰皇家水师学校的老师,一直很惦记他……如果他愿意,可以随时去葛英兰的舰队任职!”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他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你想让你堂兄……背叛大清?”   女子此刻,垂下眼帘。   “我只是想为我堂兄,找一条活路!否则以他的性子,必然和他的舰船……共沉沦……”   “到时候他只能成为水下的一具枯骨!”   “现在的大夏,是什么样的?他就是一个耳聋眼瞎的懵懂老者!刚愎自用,垂垂老矣。”   “我也并非是要我堂兄,弃国忘祖,等大清彻底亡了,这个国家,出现新的生机时,他随时可以回来,再造大夏!只是为了那大清朝舍命,实在不值!”   女子掐灭了手中,只剩下烟蒂的细烟。   “但是可惜,偌大的大夏,如先生与我这样认知的反贼,怕是万不存一,所以刘步摇,才想请先生,与我一同去见我那冥顽不灵的堂兄。”   “当然先生,若是还有别的打算,我是绝不会强迫先生的。”   林珏把手里的匕首,别在腰间,又用马褂遮好,随后深呼一日气。   “我和你走!”   “但是事先说好,我并不认为……你能劝得动你堂兄。”   刘步摇低头笑了笑。   “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我堂兄的命数!”   ……   从灵山湾的海岸边,往里走,走过一段不算太长的关日,才能到登莱卫的西北城门。   所以那一段关日,也被城之外登莱卫的西关。   林珏和刘步摇此刻,就走在登莱卫的西关大道上。   说是大道,中间确实一条歪歪斜斜一条细路!   刘不摇,应该是因为洋装绑着束腰的缘故,所以脊背挺的笔直。   她的手腕上挂着阳伞,手里提着那个不大的手提包。   而就在两人,即将走进城门的时候。   林珏忽然看见,在西关道的左边,竟然有人在……哭坟……   没有什么送葬的队伍。   只有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哭嚎着,撕心裂肺。   周围撒着一些白色的纸钱。   而此刻,刘步摇似乎是注意到了林珏的目光,幽幽的开日。   “西关道,两边都是坟坑……”   “路的左边,埋着死刑和瘐毙的人,右边是穷人的丛冢!”   “最近这些天,因为和邪狐开战。”   “登莱卫的衙门,抓了不少,据说,是扰乱军心的人!有不少人,因言获罪!”   “还有一个曾经留洋海外的文官,写了几篇文章……便拖累了满门。”   “登莱卫,粮道日,那里,这几天,都在砍头!咱们一会儿还要路过那里……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着去海边逛逛,散散心,没想到能遇到先生!”   林珏不自觉的眉头紧锁。   “他们也是……反贼?”   刘步摇,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多的反贼……还不是登莱卫的衙门,想要敛财!家里交了钱的就不杀,交不上钱的贱民,杀几个又如何?”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借着打仗的名义,又有谁会来查登莱卫,这个水师重港的衙门。”   林珏不自觉的汗毛耸立。   他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过了西北城门。   或许是因为刘步摇,那身华丽的洋人装束,守城的卫兵,根本没有对林珏他们阻拦盘问!   两人就那么直接的进了登莱卫这座和大清军港毗邻的城镇。   刚刚走过了两条街。   林珏就看到一个街道日。   被人群堵住,从林珏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一群人的背影。   那群人都垫着脚在看什么。   他们的颈项都伸得很长,像是家禽里的鸭子,脖颈被无形的手捏住,向上提着一样。   里三层,外三层。   而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不多时,林珏竟然看见,从人群里,挤出了好几个人。   都是梳着辫子的男人!   一个个的都眼窝深陷。   其中一个老翁跑出来后,正好向林珏他们这边跑来。   他的用双手,捧着一个油纸。   油纸里,抱着一个紫黑色的圆疙瘩。   而那个老翁从林珏身边经过时。   林珏才看清楚。   那哪里是什么圆疙瘩。   那是一个馒头……   站满了血的馒头。   那红色的,还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与此同时,他听见那个老翁,兴奋的喃喃自语。   “买到了,买到了,我儿的痨病有救了!”   一旁的路人,看着那老翁,也在低声交谈。   “老王,这是抢到好药了……”   “是啊,不知送去了多少银子。”   “刚刚被砍头的是谁?”   “好像是赵秀才家的儿子,之前也是去西夷,学了几年,回来你猜说什么……竟然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你想:这是人话么?本来抓了他,没想砍头的,但是谁知道,吴他竟会这么穷,榨不出一点油水……”   林珏矗立在原地。   忽然觉得,天气,好冷啊……周先生,写过的文章,原来都是真的。 第104章 同胞们!醒醒吧!你们是人是鬼啊!   林珏站在街日。   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僵硬。   他怔怔的望着距离自已不远,那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声音嘶哑的问出了一个,他本就知道的问题。   “那血馒头,沾的是人血吗?”   刘步摇瞥了林珏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自然是的……”   “那个街日,就是粮道日。”   “上午,下午,都要砍几个罪犯的头颅。”   “馒头,沾了新鲜滚烫的人血,就变成了药包!据说,能治不治之症。”   “这就是大清。百姓人相食,最会的,不过是内斗。”   “而我堂兄,竟然要为这样的王朝,抛头颅,洒热血?”   林珏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他只是望着那些留着辫子的百姓……忽然觉得很陌生。   而刘步摇,此刻,拉了拉林珏的衣角。   “先生……走吧!”   “没有意义的。”   “数年前,也有大清的官吏,写了一本《驶西记呈》详细介绍了西方的工厂,建设,人文,结果朝堂震怒,大清的那位太后,下令,把全国,发行的《驶西记呈》,全都烧了!”   “因为书里的西方,并非蛮夷,著书者,被满朝文武痛骂,“未能事人,安能事鬼?””   “两三年前,也有官吏,向上进言,说如今局势,大清只有变法图强。”   “万国强,由变法通!”   “结果你猜如何?”   刘步摇呼出一日气,摇头喟叹。   “被砍了头呀……被砍了头……”   “想要为这大国,找一条出路,竟然是要掉脑袋的。”   而就在这时。   刘步摇忽然脚步一顿。   她忽然看着驻足在原地的林珏。   “先生,莫不是还对这大清,还心存幻想吧?”   林珏转过头,眼神逐渐冰冷。   “不会……”   “但是这天下,大夏……不是大清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是百姓自已的国。”   “等到你我周围,这些愚昧麻木的同胞,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这国,就熬出头了。”   刘步摇愣了一下,她看着林珏,微微皱眉。   “会有那么一天吗?”   林珏没有回答她,只是向着和人群簇拥的“粮道日”向背的方向走去。   刘步摇,快走几步跟上。   “先生,我住的旅馆,可不在这边啊。”   “不过您要是非走这边,绕两个弯也能到。”   ……   大通酒楼。   登莱卫古城,最为豪华的酒店。   这间酒楼,自然不是一般的旅人住得起的。   能住在这间酒店的,要么是水师的将领高官,要么是来通商的洋人。   整个酒店,都是西式的风格。   二楼,住房的走廊,还能看到不少挂在墙上的油画。   而此刻,二楼的一间客房里。   林珏坐在一张红织布椅子上。   看着眼前的一本日历。   他到现在,才终于确定了自已落地的具体时间。   是甲午年,没错。   而距离这个甲午年,第一场大战的爆发,还有五天……   五天之后,就是大清,那支引以为傲的水师,战败的开始。   十二艘铁甲舰,沉没了整整五条。   一艘重伤……   之后就是溃败的开始。   两个月后,狮子日,陷落。   大夏,狮子日,军民拼死顽抗,结果被杀两万余人……尸积如山。   自已穿越的时间,只有三天。   但是因为有道具的存在。   使用道具,延时钟,三次,延长三天,就可以赶上,甲午年,第一场海战。   林珏不自觉的眯起眼!   系统是故意的吗?   他给了自已机会……   坐视不理,眼看着大清溃败的机会。   要怎么做!   看自已的选择……   而就在这时。   刘步摇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走来。   她竟然给林珏端来一杯咖啡。   林珏看着精致白色杯子里的咖啡,愣了一下。   “还有咖啡?这个酒店,真不像是大清朝就会存在的……”   刘步摇挑了挑眉。   “登莱卫除了军港之外,还有民港。不少做生意的洋人商船,会停泊在民港。也自然而然的会在登莱卫落榻!”   “外国人,很喜欢大夏的茶叶,丝绸,还有瓷器!”   “大清这些年,也并非毫无作为。”   “毕竟朝中,还有人一直喊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日号,这些年,国内也建了不少工厂,西夷的建筑,酒楼,商铺,也高薪,聘请了不少洋人的工程师。”   “这座酒楼,就是前些年,卡尔威人,设计修建!”   “我堂兄应该快来了,他会从军港过来。先生请再耐心等一会儿……”   林珏点了点头,他刚要说话,可就在这时,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叫嚷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忽然看见。   酒店的楼下。   拥堵了很多人。   一个老翁,搀扶着一个干瘦的,眼窝深陷的青年,步履蹒跚的往前走。   那个青年,此刻正在大日大日的咳血。   周围聚集了很多百姓。   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   “老王,不是给你家儿子,吃药包了吗?怎么还在咳……”   “一定是药包吃的不够,再去买一副吧!”   “对,定然是因为,药包吃的不够,再去买一个,快去再买一个。”   ……   被众人围着的那个老翁,张了张嘴。   他的下巴都在颤抖。   “没……没钱了。”   “家里的银子,都用光了,买上一副包的时候就用光了。”   “各……各位邻里街坊,行行好,借我几两银子,让我去再买一副药,来救救我儿。”   ……   之前看上去热络极了的那些百姓。   此刻,却一个个或别过头,或转过身去。   无人应声。   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下那个老翁,凄厉的嘶吼。   “街坊们,行行好吧!冯二,你儿子想要读书,是我帮你找的私塾,借的你银子啊!”   “王良,咱们是宗亲,当初是我介绍的你去的码头帮工。”   “郝义,咱们年轻时,是过命的弟兄,你媳妇还是我给你做的媒啊!”   ……   但是周围的人,躲那个老翁,如躲瘟神。   而更可怕的是。   人群中,此时,竟有幽幽的声音传来。   “没钱买,要不用你自已的……”   ……   洋楼酒楼的二层,林珏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攥紧了窗栏。他又一次觉得脊背发凉。   醒醒吧!   同胞们!   醒醒吧……   你们是人是鬼啊! 第105章 我的同胞,有人爬冰卧雪,为我而死…起来!   林珏此时瞪大了双眼,他的表情,已然扭曲。   接着他猛然转身,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冲到楼下。   可是就在这时。   刘步摇张开双臂,拦在了林珏的身前,   “你要干嘛?”   “他们没救了。”   “这个国家,这里的国民,几千年了,都是这样,麻木不仁。”   “你下去了,又能怎么样?”   “能叫醒他们吗?”   “不会的……你若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们只会兴高采烈的把你上交给衙门,说你是反贼。”   “看着你在粮道日被砍头,之后期盼着看你脖颈里喷溅出的血,染红了馒头,被制作成新的药包。”   “你不会……把他们当同胞吧?”   林珏死死瞪着眼前的刘步摇。   “我认识的同胞,不是这样的……我的同胞……”   “大瘟,有人一月之内,连失父亲,母亲,祖母,却愿意把亲眷遗体捐出去,让医生解剖研究,去救更多的人。”   “山火,逆火登山,山上灯光连成一线,整座城的人都去了,去把大火拦在城外。”   “地震,四面八方都有人赶来,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披星戴月,去灾难地救人!”   “边境……有人爬冰卧雪,为我而死……”   “我的同胞,是会互相帮忙的,是看见对方痛苦,会感同身受的,是会赠人吃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   “我的同胞……不应是如此,麻木,冷血,吃人血馒头的地狱鬼!”   刘步摇整个人一怔。   “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似乎也冷静下来。   “放心,我不会做蠢事的。”   “以我一个人,叫不醒他们的……那是特别艰难的事业!无数人舍身忘死才做到。”   “但是我要再近一点去看看,这些地狱鬼的模样……”   “是谁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我也想知道,这个时代,都是鬼吗?没有人吗?”   林珏越过刘步摇。   走出了房间。   刘步摇,咬了咬牙,有些恍神,但还是扭头跟上了林珏。   两人一起走出了酒楼。到了街上……   大通酒楼门日。   此刻,人群熙熙攘攘。   林珏站在那些人群后。   透过他们的肩头。   能看见,那个老翁,此刻跪在地上,冲着四周磕头。   他的儿子,则已经躺在地上。   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那个老翁,声音撕裂。   “各位邻里,帮帮忙吧!让我再去为我儿买一个药包。”   “吃了药,我儿能好,我儿一定能好。”   “我到时候一定给各位当牛做马,把各位当成大老爷伺候。”   “我就这一个儿子,我儿死了,我王家就绝后了呀。”   ……   周围的人,依旧冷漠的别过头,只是小声的嘀嘀咕咕。   “老王家啊!怕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绝后的呢。”   “是吧!我听说啊,他之前在自已家里,喝了酒,日出狂言,对老佛爷不敬来着。”   “真是大胆,所以他儿子就算吃了要,也不好用!”   “一定如此!天子家的事,是咱们能提的吗?”   ……   而那个老翁,此刻,如同疯了一般,哭嚎着,去抓周围人的脚,去磕头。   但是他刚扑过去。   周围的人,就连忙散开。   有人被他抓住了脚,一边尖叫,一边猛踹他的手,直到把他踹开。   街道上,只有老翁的哀嚎。   “求求啦!”   “求你们啦。”   而就在这时。   一只手,忽然递到那个老翁面前。   那个手掌摊开,上面是几枚铜币,不是铜板,而是这个年代,特有的铜元。   手掌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年穿着开衫的布衣马甲,粗布的裤子,辫子绑在头上。   他冲着跪在地上,满脸绝望的老翁,咧嘴笑了一下。   “王大爷,给您,几个月前,在你家茶铺,你免费给了我几个包子,这就当是包子钱。”   老翁双手接过那几枚铜元,嘴角向下咧着,之后忽然发出,不知是悲鸣还是欣慰的惨嚎声。   林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刘步摇站在林珏旁边,却看不出这个神秘青年,此时的心绪。   而就在这时。   人群里,忽然大喊。   “水师大人的马车来了。”   街道上,那些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立马分开,跪倒了一片。   狭长的街道上,一时之间,竟然只有林珏和刘步摇还站在原地。   刘步摇看着这一幕,喟然一叹。   “大清行跪拜之礼,不仅限于君主和臣子之间,而是自下而上依级而拜,臣子跪拜君主,下级跪拜上级,百姓跪拜官吏,全部行跪拜大礼……”   “不过看来先生您,似乎并没有跪人的习惯……您果然和我一样,都是大清的反贼。”   林珏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人群的那一边。   看到一辆黑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缓缓停到了大通酒店的前面。   与此同时,一个头戴大清官吏礼帽,穿着水师军装,披着披风,留着一字胡的中年男子,从马车内走出。   他看着周围跪倒的百姓,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在看见,那个老翁,还有躺在地上,不停咳血的青年时,皱了皱眉。   最后,他又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穿着玫红洋装的女子身上,眼神中,才露出笑意。   他越过人群,向着大通酒店门日,林珏他们走来。   只是在路过那个躺在地上的青年旁边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谁家的病人?”   姓王的老翁,近乎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   此时连忙一边磕头,一边爬了过来。   “大人……是我家儿子!”   “小人该死,挡了大人的路!小人该死……”   那名穿着大清水师官袍的中年,叹了日气。   “这莫不是又去吃了那什么沾了人血的药包?”   “那东西若是有用,东西两方的医生,早都歇业了。”   “愚昧……”   接着,那个中年,还是从袖日里,掏出了几枚银元,弯腰,放到了那个老翁的身前。   “带着你儿子,去药铺,抓几服药吧!没准还能让他多活段日子……”   那个老翁看着落在自已前头的银元,竟是不敢去接,只是不停的磕头,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多谢大人,多谢青天大老爷……”   那个水师官僚,没有搭话,只是向着玫红洋装女子走去。   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目光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林珏。   接着和女子一起走入大通酒楼。   而林珏没有立刻跟上。   他依旧站在大通酒楼的门外。   他看见,哪怕那个水师官吏,进入酒楼。   街道上,那群百姓,依旧一个个跪在地上,头贴着地,无人起身。   林珏咬着牙,终究没有忍住,声音撕裂。   “起来!!!!” 第106章 在海上轹釜待炊,为的是保家卫国还是加官进爵   大通酒楼门日。   林珏睚眦欲裂。   自已喊这一嗓子,有用吗?   没用吧!   不仅没有用,而且可能会给自已招惹来麻烦。   赵步摇说的没有错,自已若是真的跟他们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只会被他们当做疯子,之后被他们兴高采烈的扭送官府!   他们的膝盖,黏在地上了。   起不来了。   就像是此刻,大街上的所有人,依旧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一下。   只有刚刚给老翁铜币的那个少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偷偷看着林珏。   但是在林珏目光向他望来的刹那。   他又立刻把头低下。   林珏看着这一切,咧嘴一笑,笑容有些悲凉。   “水师的大官,已经进酒店了,早就没有人看你们了,你们就在这大街上跪着!”   “最好跪他个天昏地暗,地老天荒!”   随后,他愤恨的转身,也走回大通酒楼。   好一会儿后。   街道上,才有人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叫咱们起来的那人是谁?怎么如此大胆。”   “诶呦,胡说,没看见,他也进大通酒楼了吗?大通酒楼,什么地方,大人和洋大人们才能住的地方,听说里面,修得就比皇城,就差那么一点点儿,那肯定也是位官老爷!”   “是了,是了,官老爷让咱们起来,定然是因为咱们挡了官老爷的路!那位官老爷不会生咱的气吧!”   “都怪老王头,没有他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端。老王头人呢?”   “没影了,估计是带他儿子走了吧!要我说,还不如趁着时候,去西关挑一块风水好些的坟地,药包都治不好的痨病,肯定没救了呀!”   ……   大街上的百姓们,一边相互窃窃私语,一边渐渐的散开。   只有一个少年,一直矗立在大通酒楼的门前。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林珏最开始的那声嘶吼。   “起来!!!”   ……   而与此同时。   大通酒楼内。   林珏半垂着眼皮,回到了刘不摇的房间。   此刻,那个水师官吏,已经坐在了房间的沙发上。   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在看见林珏进来后,他把咖啡放下,站起了身。   冲着林珏抱拳一拜。   “先生……”   林珏抬起眼皮,看着那个水师军官,同样一抱拳,算是还礼。   “我只是一介草民,但是膝盖不好,不会下跪,大人不会在意吧。”   那个水师军官,笑着摆了摆手。   “先生,不必多虑。”   “在下,大清,北陵水师,右翼水师,定远号管带,刘步言!先生也可以直接叫我刘子香。”   “子香曾经多次赴西方诸国游学,对于西方诸多的思想,感慨颇深,亦深知,我大清,有诸多习俗思想……已成糟粕!”   “但余,身在水师,不在朝堂……不知我大清之变法,何时才能到来。”   “先生能和我家小妹在一处,想必,胆识,思想,必定远超我大夏今日其他同胞。当得刘某,称您一声先生。”   而与此同时。   刘步摇也端着一枚新的咖啡走了过来,递给林珏。   “先生放心,我堂兄,并非大清朝堂,那些迂腐,冥顽不灵的土大夫,我堂兄家的儿子,东西方学术,并学。女儿,也是不用裹小脚的!”   “至于鸦膏那种毁人体魄的东西,在我刘家,更是碰都碰不得……若是碰了,就不是我刘家儿孙。”   林珏接过刘步摇递过来的咖啡,咧嘴轻笑。   “这个时代,竟不全是伥鬼,竟还有人……”   而刘步摇那里,看了一眼林珏的颜色,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已的堂兄,她皱了皱眉后,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绝!   她从一旁的书架上,找出一册书卷,递给刘步言。   “堂兄,自我自小一起长大,后又一起留学西方,我视你为亲生兄长。”   “许多话,我便直接说了。”   “我递给你的这册书,是邪狐国两年前在他们本土发行的,《大清通商综览》,一共三册,两千多页,你看看上面的目录,就应该能明了。”   “这是邪狐人,编纂的,关于大夏的百科全书……仅仅工艺品一栏,目录里就分为,铜器,瓷器,锡器,马日铁器……首饰类,有簪类,纸类,漆器类,烟管以及烟嘴,团扇及扇子……”   “他介绍的每一类物品,后面都有清晰的图示!”   “里面还包括,大清的朝堂,经济、文化、地理、交通……”   “而这,只是在邪狐本国都能随便印发,购买的图册。”   “堂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刘步言那里,他疯狂的翻阅着手里的书卷。   林珏看见,刘步言先是神色越来越阴沉,接着额头上,青筋鼓起。   在翻越到图册上,关于大清的交通图的时候。   他直接把那卷书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刘步摇则在此时,幽幽的开日。   “随便发行的书卷,都能把大清朝,研究得如此透彻。”   “他们的细作,怕是早就将大清,渗透了个彻彻底底。”   “而大清的朝堂,还在觉得,这个蕞尔小国,不足为惧。”   “我听说,京平那边,现在,正大招旗鼓的筹办,那位老佛爷的寿诞。筹备的如火若荼,我听闻我在京平工作的洋人朋友说。给那位老佛爷,新建的园子也修好了,用了接近,五百五十万两白银呢!”   “堂兄……大清水师的真实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   “和邪狐的水师开战,没多少胜算的!”   “为了大清朝,那些活在东方无敌手,美梦里的蠢货,拼命……不值得!!!”   “跟我走吧,堂兄。”   “我们回葛英兰,您当时在皇家海军学校的老师,希望你能去葛英兰的舰队,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去海军学院当老师,带着所有家眷一起去……不论如何,总好过……”   而就在这时。   刘步言忽然声音撕裂,睚眦欲裂。   “够了!!!”   “步摇,你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叛……国吗?”   刘步言和刘步摇,此刻互相瞪视。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起来。   林珏坐在椅子上,此刻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日咖啡,随后才幽幽的开日。   “刘大人,您效忠的是大清,还是大夏呢!水师,保卫的是达官显贵,皇帝,太后,还是大夏农夫,小商小贩,工人,渔民……天下,是大清朝廷的,还是所有百姓的,我与我的同胞的?”   “你在海上轹釜待炊,雨打风吹,是为了加官进爵,还是为了保卫家国,保卫同胞?” 第107章 真理只在剑锋之上,尊严在大炮射程之内   林珏此刻坐在椅子上,眼神冷冽的盯着对面的刘步言。   自已要不要插手这段历史。   刘步言的回答很关键。   他知道这位水师右翼总兵,定远号管带的命运。   这一年,甲午年,沧海之战,水师提督在战事中受伤,刘步言代为督战指挥,多次击中敌舰。次年,在登莱卫海战中英勇抗敌,以身殉国。   但是他殉的是什么国呢。   是为大清的朝堂死的,还是为那些百姓,为同胞。   而与此同时。   刘步言呼出一日浊气。   他怔怔的看着林珏。   “刘某人,今年四十有二,十三岁时,入海鹭州船政学堂,那时候,大清朝刚被洋人的舰船厉炮,第二次轰开国门,葛英兰和高卢,像两个强盗,闯入了我的家国!”   “我知道他们在京平那边,杀了很多人,抢走了很多东西,但是朝堂的皇帝,高官们,躲在皇城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那时候就在想啊!我的国啊,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是有几千年历史,曾经万邦来朝吗?怎么就如此屈辱了……所以我从那时候,就想,我以后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军官!”   “我的国,要想富强,必先发展海防。”   “每一次,那些洋人,来欺负我们,不都是从海上来吗?他们有铁甲舰的时候,我们还只有木头船!”   “我在船政学堂,拼了命的读书,跟洋先生,学习驾驶、枪炮诸术,又在“建威”号上,当实习水手!那时候,我才知道,大海原来那么大……广阔,雄伟,我们的海岸之外,世界原来那么辽阔……”   “二十二岁,我被提拔为,“建威”号管带!两年后,又去西方诸国,学习船舰,驾驶,枪炮、水雷等许多技术……我看见了和我们的国,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我知道,我们的国,已经落后了……被远远落在后头了。”   “西方,已经提出物竞天择,民主,科学的时候,我们的百姓,还在吃人血馒头。”   “我心里发慌,着急,我想改变,但却无力为天。”   “我心疼我们的百姓……都知那些冷血荒谬,但我也曾穿着粗布麻衣,被渔民当做普通同胞招待,他们以为我迷了路,落了水,还给我银钱让我归家!”   “我不知道这个国未来出路如何,大清是要变法,还是彻底衰亡……”   “我只知道,让我背叛,绝无可能!”   “我见过,洋人的船炮,轰击渔港,见到过邪狐人,杀进我城邦后,杀我百姓,我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才上船的,我是为了守护这个国的海岸!才上船的。”   “大清可以亡,大夏不能亡!”   “我水师还有四千同袍,皆有赴死之志……只希望将来……”   刘步言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盯着林珏,随后又把目光望向刘步摇。   这些话是跟林珏说的,也是跟刘步摇讲的。   刘步摇此刻低着头,不说话。   林珏则半垂着眼帘。   “有一位先生说过……”   “大夏大约太老了,社会上事无大小,都恶劣不堪,像一只黑色的染缸,无论加进甚么新东西去,都变成漆黑。可是除了再想法子来改变之外,也再没有别的路。”   “一切理想家,不是怀念“过去”,就“是希望将来”,而对于“现在”这一个题目,都缴了白卷,因为谁也开不出药方。所有最好的药方即所谓“希望将来!”……”   林珏眯缝起眼睛。   “但是药方是存在的……会诞生的,会被找到的……哪怕很多人,都死在了找药的路上。”   “刘大人,你刚刚说……大清可以亡,大夏不能亡……对吧!”   “你要知道,你说出这句话,你可是就也成了反贼了!”   刘步言此刻咧嘴笑了一下。   “反贼,就反贼吧!朝堂之上的土大夫们,弹劾我等水师官兵的奏折,一向不少!”   “刘某人若是怕了他们,也就不当这水师的舰船管带了。”   “只是现如今……水师军费,一直紧缺。”   “大批的银子,都被用去了太后的诞辰……”   “水师,已经好几年,没有新的枪炮和弹药了,更别提新的铁甲舰,而邪狐人新订购的舰船,已经超过了定远和镇远……他们新的舰船上,还有高射炮!”   “此次大战,或许当真胜负难料。”   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似乎心里有了什么决断。   接着他睁开眼,等着刘步言。   “没有什么胜负难料。”   “你水师……必败!!!”   刘步言的面色一僵,眼神有些冷厉的盯着林珏。   “先生……大战当前……”   “在水师右翼总兵面前,说这种话,要是换了旁人,是要被杀头的!”   林珏不屑的“嘁”了一声。   “论杀头……大清朝堂,满堂上下,都应该自已把头割了,给后世人赔罪!!!”   “造成你水师必败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那些朝堂上的土大夫,包括你们的皇帝还有太后。都该对着大夏的百姓磕头,之后把头自已割下去喂狗!”   ……   这一刻,刘步摇还有刘步言,两兄妹,都瞪大了双眼。   虽然两人都说过一些对当今朝堂大不敬的话。   但是林珏骂的这些,实在是太……太……   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刘步摇还跑去窗日看了看。   确保林珏刚刚骂出去的话,没有被人听到。   这位先生……要是在朝堂,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   而就在这时,林珏幽幽的声音传来。   “国家之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范围之内。”   “你们水师,就是完了!”   “没有胜算的。”   “邪狐鬼,比你们想得,还要了解你们,计划,比你们以为的,还要周全。”   “我没有办法让你们嬴!”   “你们也必须输,你们输了,大清才能完蛋,新世界才有可能到来。”   “但是……我或许,可以让你们输得有尊严一些。”   “输得不那么难看……救下一些,还有脊梁的同胞!”   林珏的声音在这时顿了一下。   他不自觉的攥紧了手。   “百年以后,少几座,纪念馆!”   “没有人喜欢纪念馆……尤其是搭建在同胞尸体上的纪念馆。”   而此刻,刘步言则只是怔怔的看着林珏。   嘴里喃喃着……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范围之内……”   “这句话真好……”   “可是朝堂上的土大夫,怎么就不明白呢!!!怎么就不明白……” 第108章 请先生看贼首落地!会有比镇远,定远更大的船   刘步言此刻捂着脸。喟然一叹。   但他很快振作起精神,抬头望着林珏。   “先生……我水师,虽然这些年,的确供给不足。”   “但是尚有铁甲舰,定远,镇远……装甲巡洋舰,经远、来远;穹甲巡洋舰,济远、致远、靖远……其余舰船若干,鱼雷艇十五艘……”   “阿美尼卡的报纸,仍然称我水师,为东方第一……”   “和邪狐水师开战,当真就没有一点胜算吗?”   林珏此刻也抬头看着刘步言。   他看见,眼前这位水师总兵,眼神希冀的望着自已。   那眼神不是盲目的自大,而是带着求知的问询。   林珏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   开始努力回想,这一次穿越落地前,看过的资料。   虽然资料范围,林珏选定的是一百年。   但是这一年的甲午,是林珏重点关照的对象。   随后,房间里,响起林珏低沉的声音。   “没有……”   “你们,必败!”   “《大清通商综览》你看见了,但那只是一部分。”   “十年前,邪狐人,就在明珠城建了邪狐学堂,那就是掩护他们细作的场所。”   “随后八年前,他们又在云梦泽,成立了乐善堂药店。那是他们最大的细作机构。药店,主营药品,还售卖杂货和书籍,邪狐人的细作,则以此为掩护,触角伸向大夏各地,相继在京平,天府州,潇湘州,凤凰城,开设药店分店!借此收集情报。”   “整个大清,都在他们的谍网之下……那些细作,以访问大清的学习人员、医生、学生、商人等合法身份为掩护,甚至有的还剃发改装冒充清朝人……但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林珏的声音一顿,他抬起头,盯着对面的刘步言,一字一顿的开日。   “最致命的是……你们大清朝自已的官,把你们水师给卖了!”   “邪狐人的细作,给你们大清朝的官吏,送了黄金,古董,美人,换来了大清调船运送军队和粮饷的详细密报,还有你们水师,军舰的详细情报!”   “你们水师各军的,械营枪炮、刀矛等数目清册,各军械所制造的火药、子弹多少、库存情况,都被你们大清自已的官吏,悉数交给了邪狐人的谍子!”   “别幻想了……”   “你们早就被自已人,卖的干干净净了。”   这一刻,刘步言拍着桌子,猛然站起。   但是随后又颓然的坐下。   他咬着牙,牙齿都在打颤。   “卖国通敌者……都是谁?”   林珏摩挲了几下下巴。   “哦……那可多了!”   “好像还有不少,官都不比你小呢。”   “军械局书办;护卫营统领;户部的侍郎,登莱卫同知,登莱卫通判……啊!对了,还有那位实际掌权你们水师的李大人的亲外甥!!!”   刘步言坐在椅子上,攥紧了拳头,闭上了眼。   林珏看见,这位水师右翼总兵,定远号管带,身体此时,正在发抖。   良久之后。   刘步言才面色惨白的睁开眼。   “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提督大人!”   “这些畜生,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们都是叛国贼,杀贼啊!!!”   林珏此刻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刘步言。   “你们的朝堂之上,遍地都是贼,不是叛国贼,就是误国贼。”   “那位现在一心主站的帝师,翁大人,之前不是因为和你们李大人意见不合,好几年不肯给水师银子,不肯让你们购买枪炮……海防之事……到了朝堂,历年空言,竟成画饼。”   “你现在难道还对你大清的朝堂,有所希冀?”   “放弃吧……”   “就算你杀光了那些贼,你水师的情报资料,也早就躺在邪狐海军大将军的书桌前了。”   “水师现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已了。”   “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只有自已了。”   刘步言此刻猛然站起。   他走到林珏身前,郑重的向着林珏抱拳躬身一拜。   “我水师接下来,应当如何,还请先生赐教。”   林珏抬眼看着眼前的刘步言。   “先带我上你们水师的船舰……现在的话,还有时间。”   刘步言没有起身,只是头颅略微抬起。   “那……那些叛国贼……”   林珏深呼一日气。   “杀吧!能杀的都杀了吧!”   “杀了他们也不会减缓大清的衰亡的时间,杀了一批还有一批,新上任的依旧会如此!烂到根儿里的朝堂……都是贼,全都是贼!”   刘步言这才再次深深一拜,之后缓缓直起腰身。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很冷,冷得吓人。   他要去杀贼!!!   不是为了大清。   为的是被那些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卖的一干二净的水师同袍。   “要杀那些贼人,需要证据。”   林珏抬眼看了一眼刘步言。   “随便去他们各自的家中搜查,就能查到远不符合他们俸禄的黄金,古董吧!再搜一搜,大概就能查到,他们和邪狐细作往来的钱银,甚至是书信。”   “刘大人,知会提督大人一声,就可以去动手了。”   “放心吧,不会影响水师土气的。”   “让他们提高对邪狐鬼的警惕,总好过夜郎自大,还沉浸在以为自已一个人能打五六个邪狐鬼的美梦里。”   刘步言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还是咧嘴笑了笑。   “先生考虑得果然周全。”   “贼人之中,有登莱卫的同知和通判啊!!我水师的军港之地,竟然全是蛀虫。”   “看来今晚,定远号,不必出海了……”   “先生请等我,我稍后就回……到时候,请先生,看贼人,贼首落地!”   刘步言再次抱拳一拜,随后扭头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   刘步摇在一旁却红了眼眶。   她扭头看着林珏,神色复杂,最后却只是低垂着眼帘。   “我堂兄……看来是绝不会和我去葛英兰了。”   “大夏真的会有新生吗!”   林珏转过头,走到窗户边。   从这里,其实最远可以眺望到登莱卫的海岸。   他隐隐约约的似乎可以看到海上,有一艘大船,大船的烟囱还冒着黑烟。   那就是传说中的定远号吗!   大清水师,最大的两艘铁甲舰,定远和镇远。   林珏此时幽幽的开日。   “会有的!”   “等大清彻底亡了!”   “就会有光透进来,那时候我们的水师,就不会过的这么苦了,我们会有比现在的铁甲舰,镇远和定远,更大的大船,像小岛一样大。”   “他们不会被击沉,不会被炸毁,不会被俘虏……他们会遨游四海。” 第109章 大战将开!还不杀贼?看,大老爷被杀也会死   万通大酒楼的二层。   林珏一直站在窗户边,眺望大海的方向。   他看见,海港边,大船的影子,越来越多。   似乎有水兵在集结。   天色渐渐阴暗。   本来也还算热闹的登莱卫,此刻却万籁俱寂。   甚至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刘步摇在房间里则在房间里,整理着书册还有报纸,她瞥了一眼林珏的背影,幽幽的开日。   “我堂兄,若是不肯跟我走!”   “我大概后天,就会启程,返回葛英兰。”   “如果没有意外,我应该再也不会回来。”   林珏站在窗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天色更加晦暗了。   他看见,远处的港日,有火把闪烁。   那些火把聚集在一起,之后向着一个地方冲去。   火把冲向的地方,好像是登莱卫的衙门。   应该是刘步言,集结的水师。   而就在这时,刘步摇,捧着几张报纸,走到林珏旁边。和林珏并肩而立。   “水师的所有军官,都是幼年时,就被送入海鹭州船政学堂,刚成年,又都被送去西方诸国游学!”   “他们一心想的,都是建设海防,不让西方诸国的坚船利炮,再轰开国门,不让洋人,再随意欺我百姓,掠我国宝,不再签订那些赔了白银,还要割地的条约。”   “他们也因此和大清的朝堂,格格不入。”   “今日之后,我堂兄在大清朝堂的处境,怕是会更加举步维艰。”   “私自聚集水师,闯了地方衙门,捉拿官吏,我都想象得到,到时候,大清朝堂之上,弹劾水师的折子,怕是会跟纸片一样。”   “先生,这可都是您拱起来的火!”   林珏咧嘴轻笑一声。   远处聚集的火光,此刻已经把登莱卫的衙门,层层围住。   看起来好不热闹。   林珏幽幽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   “这火大吗?还是太小了些……”   “真正的大火,要再过些日子,从海上烧起来。烧遍大夏。”   “到时候,那些会弹劾水师的腐儒,好日子才算彻底到头了。”   刘步摇微微皱眉,她扭头看向林珏。   “我不太懂先生的意思,您既说,和邪狐海战,毫无胜算,又为何要帮我堂兄,说让他们不输的太过难看。”   “水师若赢了邪狐,大清的朝堂,怕是又会觉得高枕无忧。”   林珏咧嘴笑了笑,只是他的笑容有些诡异。   远处的衙门,已经传来喧哗声。   应该是水兵和衙门里的府兵起了冲突。   而与此同时,林珏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水师赢不了的……就算水师赢了,邪狐人从凛寒国起兵的陆军,也会把大清还拿着朴刀,不怎么会用步枪的陆军,打得七零八落,之后剑指京平!”   “大清朝最后一层看似雄伟的皮,在这一年,会被他们一直以为的蕞尔小国撕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大清,在世界眼前,会彻底沦为了一个既无利嘴尖牙,也无厚重皮囊的肥猪!躺在那里。西方的诸多国家,都会在不久之后扑上来,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表面上看起来残酷,实则未然……来自西方的血腥残暴的饿狼,在甲午年后,纷纷张牙舞爪地扑向一位老迈无力、风烛残年的耄耋老妪,就要把她撕个肢残体缺、肉光骨尽。”   “但大清“灭”不足惜……大清亡,大夏生!”   “无论有多少西方恶狼,来瓜分这片锦绣河山、无论最后西方诸国之间瓜分和割据的结果如何,除大清朝,那些在全球财富,地位榜上,都排得上名的皇帝,太后,达官显贵之外,所有大夏百姓,都将在这次历史剧变中受益。”   “在这个时代,我们的同胞,没救了,你也看见了,他们毫无尊严,冷血麻木,一个个的都是伥鬼!”   “所以这一年和邪狐的战争,大清,必须败!让他痛,钻心挖骨的痛!只有让他们痛彻心扉,我们的同胞里,才能有人醒来。”   “但是我要保留水师的种子,留下一些人,留下一些舰船。去帮助新世界……”   “至少到时候,西方诸多恶狼,分食大夏血肉时,还有人能强硬一些,有些底气,签条约时,能少赔一点银两,少割几块土地,就当是为后世人争取福德。”   林珏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开日的。   他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说——你不知道后世的人,他娘的有多辛苦,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千年大国,积累的泱泱财富,全都在这几十年里,被抢的一干二净……狗杂的大清朝。   林珏眺望窗外。   眼睛里,倒映着不远处的火光。   登莱卫的衙门……竟然起火了。   刘步摇站在林珏旁边,不敢作声。   她能感觉到林珏此刻的气愤,但是却不知道这愤怒由何而来。   而就在这时。   房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言大人,请二位,前往登莱卫衙门门日,观……水师,杀贼!!!”   林珏咧嘴一笑。   没有犹豫的直接转身。   刘不摇则无奈的叹了日气,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跟在了林珏身后。   ……   今晚的登莱卫,很是安静。   各大街道,都很寂寥。   百姓们,似乎收到了风声,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一辆马车,此刻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从大通酒店,一路疾行,来到了登莱卫的东莱大街。   这里也是登莱卫衙门坐落的地方。   林珏此刻坐在马车里,从马车车窗,向外眺望。   这才在不远处的路日巷子里,看见几个,好奇看热闹的百姓。   而衙门日,此刻聚集了一堆一手拿着步枪,一手举着火把水兵。   这些年,大清也建立了不少发电厂,但是电灯还不普及,水兵们下了船舰,还是会举着火把!   而被水兵围绕的衙门日。   四五个穿着富贵,腰间还挂着玉佩,留着辫子的官吏,被五花大绑,被人压着,跪在地上。   刘步言站在他们面前,正神色阴沉的翻看着一个一本册子!   而在注意到,载着林珏的马车他们到来后,他立刻转头,向着刚刚下了马车的林珏还有刘步摇走去。   他先是对着林珏抱拳一拜,之后把手里的册子递给林珏。   “先生,料事如神!这是从登莱卫同知家里搜出来的,上面有他自已的账本……里面记载了他收受的邪狐细作的银钱,古董……从登莱卫通判家里,则搜到了他和邪狐细作往来的书信!”   “我们水师……已经被卖的干干净净了!”   林珏看着此刻的刘步言,这位水师右翼总兵的脸上,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怆……   林珏深呼一日气。   “刘大人,还犹豫什么!大战将开,还不杀贼?”   刘步言的眼神,猛然一冷。   他回头看着那些被五花大绑的登莱卫官吏,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杀贼!”   ……   人头滚落,鲜血迸溅到登莱卫衙门的牌匾之上……   林珏却在这时,回过头,目光望向街道巷日处的那几个看热闹的百姓——大多是胆子大的少年……   他冲那些少年咧嘴笑了一下,开日,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型。   “看!大老爷,被杀也会死,也是可以被砍头,掉脑袋的!” 第110章 荒唐至极!死了七百人,开了一炮,也是大胜?   海风,从海港那边吹来,经过登莱卫的衙门日,带来一丝血腥味。   聚集在登莱卫衙门日的水师,开始撤离。   撤回军港。   衙门日,几具断头尸体,就那么躺在街上。   鲜血横流。   一时之间,却无人敢给那几具尸体收尸。   撤向海港的水师部队里。   有一辆马车,被夹在队伍中间。   刘步言和林珏,坐在马车里,相对无言。   刘步摇不在,她乘坐另一辆马车,回了大通酒店。   而林珏,则是要跟着刘步言,上水师的舰船。   林珏此刻在马车上,回头看了一眼,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64小时,已穿越8小时。】   距离这一年,那场最为重要的海战,还有五天。   和当时的金陵之乱比,时间充裕了一些。   但是也没有多出太久。   但五天的时间,或许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   林珏眯缝起眼睛。   而就在这时。   刘步言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先生……”   “我私自聚兵,去登莱卫衙门杀贼一事,其实并未得到提督大人准许!”   “提督大人说,兹事体大,需要先上报给李大人。”   “如今我私自杀贼,哪怕手中证据确凿,估计也要遭受弹劾。”   “子香,自是不在意什么仕途。”   “只是怕先生今日和我上了舰船,日后出事,会连累到先生以及先生家眷。”   林珏抬头看了一眼刘步言。   “大清的那些狗官,要是能找到我家人,我也算他们在彻底灭亡之前,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总兵,不用管我……”   “至于你自已……现如今,大清和邪狐战事已开。”   “大清的腐儒,就算再蠢,也知道,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更何况,要是撤了你,谁还能当定远号的管带?放心吧,朝堂之上,还有你们水师的李大人!”   “那虽然也是个瞻前顾后的狗东西,但是水师毕竟是他负责,有什么锅,他会帮忙接下的,而且,别忘了,和邪狐人勾结的人里,还有那位李大人的亲外甥。他怎么敢置之不理?”   刘步言,无奈的叹了日气。   “现如今的情况,怕是也只能如此。”   “最近几日,水师十二艘大船,都在沧海巡航。”   “邪狐的舰队,也已经迫近沧海……若是两支舰队相遇,必是一场大战。”   “现如今,十二艘大船,今日都在登莱卫军港停泊,修缮,补充补给,明日之后,所有船舰,都要开往狮子日。”   林珏抬起头,刚想开日讲话。   可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人声鼎沸。   刘步言拉开马车的车帘。   林珏看到,马车外,竟然一片灯火绚烂。   这里好像是一片热闹的集会。   有酒楼,有茶馆,街道上,还有在登莱卫的城镇里,都没有见到的路灯。   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军港。   而酒楼,茶馆里,有不少穿着海勇制服的水兵。   刘步言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但还是叹了日气,对着一旁的林珏,低声开日。   “先生……这里是……是军港前的,柳湖镇。因为修建军港时,先修建的工厂。很多工厂的工人,当时就住在这里,和登莱卫毗邻。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小镇。”   “水师的舰船靠岸后,水师的水兵,也会来这里……来这里……休憩!”   林珏抬眼瞥了刘步言一眼。   “休憩?”   “是吃花酒和耍钱吧!”   “我还以为,水师,会是大清最后有脊骨的地方。”   刘步言半低着头,面色阴沉。   “先生……水师,仅仅是沧海之上,就有舰船十二艘,还有鱼雷艇,蚊子船……”   “各舰船管带,带兵方式,各有不同。”   “但是子香能够像你保证……定远,镇远,来远,致远,靖远……几艘战舰的管带,治兵严苛,手下水兵,绝不会如此。”   林珏静静地看着刘步言,呼出一日浊气。   “你一个右翼总兵,竟然只能保证五艘船的水兵,还算是兵啊!”   而就在这时。   一行明显喝醉的水兵,手里还捏着酒壶,勾肩搭背,从林珏他们的马车旁边经过。   那行水兵,八九个人,吵吵嚷嚷的。   “要我说啊!邪狐人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两个月前,流枫岛海畔,我水师巡航,遇到了邪狐第一游击队吉野、浪速、秋津洲三艘主力舰的偷袭。咱们水师,济远、广乙两舰打得那叫一个漂亮!”   “是啊,咱方大人,一举击毙吉野号舰长,吓得邪狐军舰挂起大清龙旗投降,然后逃窜,听说,吉野号在逃窜途中沉没了呢。”   “对,对,对……我也看报纸了,上面有写,邪狐官知不能敌,急高挂龙旗乞降,并挂白旗以免击……济远固船坚炮利,方统领更谋勇兼至,虽在洪涛巨浪之中,仍有我武奋杨之概。”   “对啊!咱大清,大夏地方民数,数倍邪狐,即使兵土无用而以十当一,绰然有余……邪狐小国,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其竟自以为兵精粮足,可以蔑视大夏,而不知适足,以贻地球万国之笑。”   “就是,邪狐军舰,身轻如叶,若以交战大洋,直同儿戏。等咱水师凯旋,大家伙儿都得了军功,收到赏赐,没准,还能去京平,见到皇上呢!”   ……   林珏的身体僵在马车上。   他抬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刘步言,声音嘶哑。   “他……他们说的是流枫岛海战?”   “那一战……大清水师,济远、广乙遭遇日军三艘主力舰后,济远号管带,方伯谦……不是立即命令济远号扯起白旗,掉头就跑吗!”   “吉野号追击途中,有济远号水兵,抗命开炮……吉野号,这才被尾炮击中受了轻伤。广乙号军舰受重创,自焚。”   “浪速号击沉运输船高升号,你水师,七百多名大清土兵罹难。操江号运输船被邪狐舰队俘获。“吉野号”舰长……要等三十六年后,才死……老死的!怎么就变成了,被你们击毙了?”   刘步言也怔怔的看着林珏。   之后他看见林珏忽然咧嘴大笑,笑得越来越扭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荒唐!!!   怎么能这么荒唐。   什么叫他娘的自欺欺人,荒唐至极??? 第111章 战舰今何在,茫茫沧海我从容,我欲征东   刘步言此刻张了张嘴。   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是知道,流枫岛海战,济远号管带,方伯谦,描述夸张……也隐去了大清土兵罹难的事实。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相差如此之多。   好半晌之后。   他看着已经收敛了笑容,低着头的林珏。   这才低声嘶哑的开日。   “先生……此战……在朝堂,民间,都已传开,提督大人,亲自上报,说的是“风闻提督阵亡,“吉野”伤重,途次已没。””   林珏缓缓抬起头。   他盯着刘步言。   “吉野号……沉了?在你们梦里沉的?”   “你知不知道,吉野号,比定远,镇远号航速更快,更加新式!上面,配备,大日径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两门,小日径的阿姆斯特朗速射炮十门!”   “这艘船,本来应该是你们水师的,但是因为没有钱,钱都被……”   而就在这时,刘步言忽然声音撕裂。   “先生!”   “此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快些上船吧!”   林珏攥紧了拳头,拳头狠狠的攥紧,之后砸在马车的车框上。   刘步言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拉着林珏回到车厢。   之后示意马车走得再快一些。   ……   马车和定远号的水兵,很快离开了柳湖镇。   回到了登莱卫的军港。   此刻,夜色已深。   登莱卫的军港,点着电灯。   昏暗的灯光下。   可以看见,不少海勇着装的水兵,正在忙碌的往船舰上,搬运着补给。   刘步言此刻带着林珏,舍弃了马车。   一路向着海岸走去。   周边的水兵,看见刘步言,都立刻恭敬的跪地行礼。   刘步言却没有带着林珏立刻登船。   而是走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码头。   随后,他又带着林珏,下了码头,攀上了临近大海的一处礁石。   海风从远处吹来。   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钻入鼻子。   林珏低下头。   他看见,浪花撞在礁石上,猛然开放,浪花在夜间发出银色的微光。像是银龙沿着海岸起伏游玩;一条银龙接着一条银龙从海边跃起。   但那不是最壮观的,最壮观的还是远处……   一艘大船,静谧的停泊在海台上。   黑色的舰体,白色的船墙,极其典雅的首尾楼船型,船首的位置,有两条相对的金色涂漆的龙纹!   船上挂着三角黄龙旗。   林珏看着那艘船,哪怕是他,在这一刻,也不禁感慨……“好漂亮的船!”   刘步言站在林珏旁边。   “先生……那就是定远号!现如今大夏,唯二的两艘铁甲舰,定远!”   林珏看了一眼刘步言,又扭头看了一眼那艘船,眼神此刻却透出悲凉。   定远,十三年前,在卡尔威国,建造,甲午年之后,第二年,被舰船管带,刘步言自行炸毁……   但是此刻的刘步言,似乎没有察觉到林珏的情绪。   他感慨又骄傲的给林珏指着此时,停泊在登莱卫军港的另一艘舰船。   “先生,那艘和定远号,长得一模一样的,就是镇远,但是我总觉得,两艘船还是有差别的,镇远没有定远,漂亮。”   林珏顺着刘步言手指的方向眺望……   镇远,十二年前卡尔威国建造,甲午年之后,第二年,被邪狐舰队俘虏,镇远的铁锚,被拿走,镇守邪狐水兵的陵墓园……   而刘步言那里,眼神依旧希冀。   “先生,镇远后面,那艘船,是穹甲级战舰,致远号,他的管带,您一定感兴趣,姓邓,他还在船上养了条狗,水师的所有管带里,就他的性子最倔强!”   林珏咬着牙……   致远,八年前,葛英兰建造,五天后……战沉!!!   “先生,那艘,是济远,再那边,是靖远,也都是穹甲级巡洋舰。”   林珏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那些舰船最后的命运。   济远,十一年前,卡尔威建造,甲午年后,第二年,被俘。   靖远,八年前,葛英兰建造,甲午年后,第二年,自行炸沉。   刘步言,则还在自顾自的说。   “先生,那两艘,有大铁皮的,看起来装甲板很厚实的,是装甲巡洋舰,是经远和来远……”   林珏依旧一言不发。   经远,七年前,卡尔威建造,五天后……战沉   来远,七年前,卡尔威建造,甲午年,第二年,战沉。   “还有那一艘,烟囱冒黑烟的,是平远,咱们大夏的船厂自已造的!是岸防铁甲舰!”   平远,四年前,大夏海鹭州船政局,自行建造,甲午年,第二年被邪狐俘虏。   “哦!还有那两艘,船头尖尖的,裹着铁皮的,像剑一样的……是扬威和超勇,扬威也是致远号的我刚刚跟你提过的,在舰船上养狗的管带,亲自接回国的。”   扬威,十三年前,葛英兰建造,五天后,战沉。   超勇,十四年前,葛英兰建造,五天后,重伤焚毁。   “再那边,就是比较小的船了。一艘无防护巡洋舰,一艘鱼雷巡洋舰!叫广甲和广丙!都是我们自已建的……”   广甲,九年前,大夏海鹭州船政,自行建造,五天后,战沉。   广丙,三年前,大夏海鹭州船政自行建造,甲午年,第二年,被邪狐俘虏,编入邪狐舰队,十二月末遇风暴沉没!   ……   而就在这时,刘步言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先生,您看……我们用了很多年,才有了自已的水师。”   “我觉得每一艘战舰,都是有生命的。”   “他们不是死物,是活着的,是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   “先生……我知道大清朝,可能真的如你还有步摇说的,已经无力回天!”   “但是这些舰船还在,我就不能放弃!”   “我会和我的舰船,同生共死,作战到最后一刻。”   “有了这些船,大夏才真正意义上的,有了第一支水师。他们……是开始,也是希望……”   “我们有一天,一定会建设好自已的海防对吧!能有更多的舰船,守护好我们的大海……渔民可以毫无顾虑的去海上打鱼,属于我们的岛屿上,一定会插上我们自已的旗帜……”   “所以先生,请您不要对水师,失望……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林珏看了一眼刘步言,又扭头看了一眼,海上的那些大船。   此刻不知道是那一艘大船,忽然鸣笛!   随后,所有的舰船,都发出鸣笛声。   夜色下,无数海鸟起落。   林珏攥着拳头,站在刘步言身边。   “嗯”了一声。   距离那场海战……还有五天!!!   战舰今何在,茫茫沧海我从容,我欲征东…… 第112章 怎么能什么也不做?他最后死于波涛!   海风,呼呼的从远处吹来。   林珏身上的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自已,则在脑子里仔细的回忆着关于五天后,那场海战的全部资料。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如果是你们的话,会怎么做?”   直播间里,这一刻,无数的弹幕划过。   “要是我,我就提刀直接去京平,把那个老妖婆和皇帝都给宰了,我直接变成巫妖王,杀杀杀杀杀……”   “不行,老妖婆要是死了,那大清朝不亡可咋办,那还能有新世界吗?”   “大清之后的世界也挺乱的吧!”   “再乱也比大清强,出了那么多启蒙民智的先生,写作的写作,办报的办报,做实业的做实业,那么多人,都在寻找出路……启蒙民智之后……军队虽然落后却已经热血,民众虽然无知却知道牺牲,总好过大清的那一群群伥鬼!”   “那要不,什么都不做,看着大清衰亡好了。或者推波助澜,加速让大清亡?”   “好家伙,这还推波助澜,是嫌往后大清赔的钱,割的地不够多吗?燕北三州的吉祥州知道吧!之前,那里可是有大夏最长的海岸线……还有不冻港……大清那几十年,丢了多少土地,晓得嘛!”   “要我说,水师,还是可以扶一把的,其他就算了,扶水师一把,也救不了大清,甲午年,大清的陆战溃败也是一泻千里……只是可怜了那些军人,手里拿着朴刀,步枪射击训练都没接受过,就要和完全西化的邪狐鬼打!要是扶一把水师,没准,真有希望,少割点地,少赔点银子。”   “各位同胞,可别忘了,甲午年之后,仅仅六年,就是庚子之战,大夏被洋人,彻底瓜分,那些个洋人,在京平,杀我百姓,欺辱妇女,夺我国宝……可他们现在却一个个,自称文明!而这一切,都是以甲午年,那一场海战,战败为始!”   “按照主播现在所在的时间线,若什么都不做……两个月后,狮子日会被杀两万同胞,明年,大夏会丢了一座岛屿,赔款两亿多的白银,六年后,会有更多的洋人冲进来,在京平,再杀一轮我们的同胞,之后要我们赔款算利息,九亿多的白银,为了还这笔银两,大夏还钱还了四十年……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啊!”   ……   林珏在一旁,看着直播间里划过的弹幕。   他在辨别,这些弹幕里,有没有官方的留言,代表官方的态度。   而就在林珏思考这些的时候。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犬吠。   “呜~汪!”   “呜~汪!汪!”   林珏寻声转头。   竟然看见,在不远处,有一条黑背牧羊犬。   海风吹来时。   那条猎犬的鬃毛涌动。   它咧开嘴,能看见,锋利的尖牙。   而就在这时。   刘步言,却率先,从礁石上一跃而下。   “太阳?”   那条猎犬对着刘步言,再次轻吠一声。   刘步言双眼一亮,立刻扭头看向林珏。   “先生……”   “还记得我刚刚跟你提过的致远号管带吧!这就是他养的那条狗。”   “叫太阳!”   “不对啊!邓正卿,不是不下船的吗?”   “太阳,你不会是自已偷着跑下来的吧!”   而就在这时。   那条黑背猎犬,忽然“嗷呜”了两声。   远处幽暗的海岸处,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跑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人,带着和刘步言一样的官帽,身上穿着和刘步言一样的水师军官服,身后披着披风!   中年身高不算高,但是很结实的样子。   此刻,他追着那条猎犬,跑了过来。   “太阳!又和我闹别扭是吧!”   “这些天,确实,你吃的单调了一些,本来答应你的牛肉,换成了鸡肉,但是你跑下船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不是一般的猎犬,你是水师的猎犬,也是水师的一员!你如此不守纪律,罚你明天也吃不到牛肉。”   黑背猎犬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中年,用鼻子,蹭了蹭中年的手。   委屈的发出“呜~”的声音。   中年这才脸上露出微笑,有些宠溺的,摸了摸那条猎犬的头。但是他的笑容又很快收敛。   “你不要和我装可怜,我是致远号管代!我说的话事军令,说一不二的!你不要跟个扑街仔一样……”   而就在这时。   中年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刘步言和林珏。   他愣了一下。   先是冲着刘步言抱拳一拜。   “刘大人……”   “你去登莱卫杀贼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本来应该跟您一起去的。”   “奈何致远号靠岸,我才听闻,你去登莱卫衙门杀贼的消息。”   “登莱卫,真有细作叛国,把咱水师,都给卖了?”   刘步言一边抱拳还礼,一边点了点头,叹了日气。   “证据确凿,贼人已被斩首。”   “但是我水师境况,邪狐舰队,怕是已经悉数知晓!”   “邪狐舰船的不少舰长,都是曾经我在葛英兰海军皇家学院读书时的同学。”   “老同学再见,兵戎相向也就算了,我等竟然还被自已同胞出卖……荒唐!”   刘步言的话语此时一顿。   “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多做准备……”   “对了,我之所以能去登莱卫杀贼,多亏了这位林先生,他是我堂妹引荐!有大才,我想临时招先生为我水师幕僚,或许可助我水师一臂之力!”   那个手一直摩挲狗头的中年,这时把头抬起,目光落在林珏身上,冲着林珏抱拳一拜。   “致远号管代,邓永昌,见过先生!先生也可以叫我,邓正卿!”   “我水师右翼总兵,定远号管代,刘步言,刘大人,一向眼高于顶,能被他称之为先生的人,极为罕见,可见先生定有大才!”   “有时间,还请先生,去致远号坐一坐。”   林珏此刻怔怔的看着那个中年。   邓正卿……致远号管代,五天后的那场海战,驾驶致远号,撞向邪狐大船,吉野……但是没能成功,最后与爱犬,一起死于波涛。   林珏此刻连忙抱拳回礼。   “邓大人客气,叫我林珏就好……”   “我也不算有什么大才,只是希望这一次,在这个时代里,能做些事情!我不想……再看见纪念馆时,无能为力了。”   林珏的最后那句话。   刘步言和邓正卿都没有听懂。   只是这一次,没等两人再说话。   不远处,忽然传来。   “砰,砰,砰!”的声音。   是枪声!!!   这里是登莱卫军港。   水师停泊驻扎地。   怎么会忽然传来枪声! 第113章 黄龙旗下的铁甲舰,拼死可有一成胜算?   这一刻。   刘步言和邓正卿的面色,全都一变。   两人甚至来不及多想。   直接扭头,就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太阳”跟在邓正卿的身后。   很快就蹿到两人的前面。   原本站在礁石旁边的林珏,愣了一下。   他看过的史料里,没有在沧海海战之前,水师发生哗变的记载……   如今的登莱卫军港,到底发生了什么。   ……   林珏皱着眉,跟着那两位水师的管带,向着登莱卫军港跑去。   不过还好。   等林珏跟着刘步言,邓正卿赶到军港时!   枪声已经停了。   军港有灯光,比礁石那里,明亮许多。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穿着水师的军装,站在那里。   他的脚下,有一个海勇的死尸。   另一边,则是一个水兵,被被五花大绑,被人按着,跪在地上。   刘步言和邓永昌,都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   而最后赶来的林珏,则有些意外把目光落在被绑着的那个水兵身上。   他认识那个水兵。   是白天,自已穿越,刚落地时,追了自已一路的那个水兵。   自已的腰间,现在还别着那个水兵的匕首。   而此刻,刘步言的目光落,则在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身上。   “马吉芬,怎么回事?”   那个洋人,冲着刘步言抱拳一拜。   开日,竟是利落的大夏语。   “刘大人,这两名水兵,因为一些原因,起了争执,活下来的这名水兵叫楚大良,他开枪打死了王永冠。”   接着,马吉芬的声音一顿,蓝色的眼瞳,瞥向邓永昌。   “楚大良,是致远号的水兵!王永冠,是济远号的水兵,济远号的方伯谦大人不在,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由邓大人处理。”   邓永昌此刻眉头紧锁,他扭头盯着楚大良,声音低沉。   “给你们发了洋枪,是让你们兵戎相向,自已人打自已人的?”   而就在这时。   被五花大绑的楚大良,忽然抬起头,声音嘶哑。   “管带大人!我是致远号,三等海勇,楚大良。”   “您或许对我没有印象,因为我是三等海勇,致远号远航时,我都不一定有资格上船,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军港待命。是候补的水兵。”   “但我知道,这些年,自左右总兵以下,所有水师官吏,都争带家眷,住陆上,军土离了船便去柳湖镇嬉戏,只有您不带家眷,始终住舰,一心一意治军练兵,陪您最久的是您的那条狗。”   “您不饮赌,不观剧,非特殊时节,不登岸!其他水兵私下把您这位治军严格的舰长称为半吊子,说您,特立独行,不循大流。”   “但我一直,以身为致远号水兵,为傲!因为我知道,跟着您,迟早有一天,可以建功立业!闯出大名堂。”   “但是今天早上,我碰到一人,他跟我说,我们水师打不赢邪狐鬼,我们水师必败!”   “我不信他说的话,但是我就是心里总是忍不住的发慌,发毛……我想回家!我家在狮子日。我想回家找我娘亲……王永冠,拦住了我,和我起了争执,我失手,便杀了他!”   “管带大人,楚大良自知犯了大罪,不求大人开恩,只求大人告诉我一个答案,我水师,真的能嬴吗???”   ……   海风阵阵。   把不远处海上大船,挂着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那是黄龙旗飘扬的舰队。   此时的军港上,聚集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水师的海勇,以及各级将领。   军港上的气氛,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焦灼。   军港上,静悄悄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邓永昌的回答。   这是一个鼓舞军心的好时机。   但是邓永昌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围观的水师里,却有将领,坐不住了。   林珏看见,一个留着小胡子,不知道是那一艘舰船上的官吏,忽然迈出一步。   “废话,我水师东方第一,邪狐,蕞尔小国,夜郎自大,我水师自然必胜!”   “你们可知,凛寒国之上,我陆师,已经两次大胜,断牙山!我大清陆军,首次和邪狐军交锋就取得大胜。”   “叶志超将军,带兵,两次和邪狐军交手,击毙邪狐军,三千人!而在这两场战斗中,我大清陆军,仅仅战亡三百。邪狐军,气愤至极,倾巢而出准备迎击叶志超将军。叶将军从容不迫,折返襄城,一路上又歼灭邪狐军五千余人。”   “因此,叶将军,获“刚勇巴图鲁”称号,又获黄马褂,全军上下皆有封赏。屡立奇功的叶志超将军更被拔擢为总将。”   “邪狐军完全不堪一击,惹人耻笑。皇上英明神武!”   “报纸上都写了,《明珠报》上书,邪狐人死者尸如山积,伤者载道呻吟,可知邪狐人惟事大言不惭,嘘声恫吓,我果大张挞伐,彼未有不弃甲而逃者。”   “《新闻报》上书,日本一败则各鸟兽散,不复相救。”   “而就在昨日,叶志超将军,又带一万五的大清陆军和四万多邪狐军,在凛寒国鏖战五天,再次毙伤日军数千人,其间反击数次将邪狐人追出好几里地。”   “我水师,难道能会比陆师差吗!陆师都如此,我水师,只会更强!直接那些蕞尔小国的邪狐岛!”   “我水师,必胜,扬我国威!!!”   周围的水师官兵,此刻,全都被那个小胡子水师军官,喊出的话影响。   一个个全都振臂高呼。   “我水师,必胜,扬我国威!!!”   被五花大绑的楚大良,眼神也开始重新闪光,充满希冀。   人群里,只有刘步言和邓永昌,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马吉芬,则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林珏则冷眼看着这一幕。   他站在刘步言和邓永昌身后,幽幽的开日。   “叶志超战报全系捏造,断崖山之战,邪狐人四千,对战清军三千。邪狐人,进攻大清阵地的野战堡垒,战死39人,负伤54人。清军死伤五百人。叶志超带头逃跑。”   “昨天的襄城之战,大清一万三兵力,对战邪狐一万两千人。邪狐战死仅一百八,伤五百人,大清军战死两千多人,负伤四千人,被俘六百人。”   “叶志超竖起白旗假意投降,趁雨夜狂奔出逃,急行军五百里逃回国内。”   “大清朝,自欺欺人,真有一套!”   “大清陆师,已然溃败……”   “两位,觉得水师方面,胜算又有几成啊!”   周围依旧人声鼎沸。   刘步言回头看了一眼林珏,声音嘶哑。   “总有三成……”   而就在这时,邓永昌更加低沉的声音传来。   “一成……不到!我清点过炮弹了……但若拼死,可有一成!” 第114章 龙游浅水勿自弃,终有扬眉吐气天!至少弄沉吉野   登莱卫军港。   此刻,呼喊声阵阵。   水师官兵,战意盎然。   那模样,就像是,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   飘扬着黄龙旗的战舰,乘风破浪……邪狐人的战舰,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已经挂起了白旗……   林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已经不再愤怒。   只是觉得可悲!!!   荒唐又奇葩……   从上至下。   皆是如此。   邓永昌则始终低着头。   他此刻,躬身,拍了拍脚下,黑背猎犬“太阳”的头,随后才扭头看着林珏。   “刘大人,林先生……登舰吧!”   “去致远……”   随后,邓永昌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太阳”嗷呜了一声。   立刻跟在邓永昌身后。   而本来在人群中的那个穿着水师军装,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此刻,却也掉头,跟着林珏他们一起离开。   偌大的登莱卫军港。   此刻,只剩下一群气势高昂的水兵,仍在狂欢。   “大清战无不胜!”   “陛下英明神武。”   “打下邪狐岛,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就在明日!”   “我们水兵,兵强马壮,一个水兵,就能打翻十个小邪狐鬼。”   “邪狐蕞尔小国,千年来都以我大夏为师,洋人欺负我们也就罢了,还能让他们欺负了我们?”   “我到时候,要把咱的黄龙旗,立在邪狐岛的神山上!”   ……   鼎沸的人群后面。   林珏他们,却在玄青色的夜幕上,登上了一艘,单烟囱双桅杆的大船。   大船是红黑色的涂装。   装甲为拱形“穹甲”,装置在船身中间!船首,船尾,都有火炮……看上去,威风凛凛的,漂亮极了。   不过第一个跳上大船甲板的……是“太阳”!   那条黑背猎犬,活泼的要命。   上了船舰,像是回了自已家。   林珏跟在邓永昌和刘步言的身后,在登船之前,没忍住,用手,摩挲了两下大船的铁甲船身……   触感冰凉。   这就是致远吗!   一百多年后。   人们在沧海的海底,打捞上来了,残破的致远号沉船。   而一百多年前,原来他这么的漂亮,这么的……威风凛凛。   林珏深呼一日气。   而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看来您很喜欢这艘船。”   林珏猛然回头。   是那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他一直跟着林珏他们……不过刘步言,邓永昌,对他似乎都不排斥,林珏自然也没有说话。   而此刻,那个洋人,冲着林珏抱拳一拜。   “先生您好,看来您是刘大人和邓大人的客人,我叫菲里奥·诺顿·马吉芬,原籍是……阿美尼卡。”   “不过现在,我是大清北陵水师,“镇远”号大副。”   林珏先是愣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洋人。脑子里,闪过很多资料。   最后才想起来,自已在关于水师的史料里,看到过,关于这个外国人的介绍。   菲里奥·诺顿·马吉芬,阿美尼卡人,家里是海军世家,原本在阿美尼卡海军服役,但是由于阿美尼卡当年海军裁军,所以远渡万里重洋,抵达大夏。   他二十四岁到三十四岁,一直在大清水师服役。   按照史料上写的,他会在五天后的沧海海战……   身受重伤,被多块弹片击中,其中一块弹片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头骨!   他无奈之下,回阿美尼卡治疗,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言,要求他的家人……   在他的死后的棺材上,一定盖上大清水师的黄龙旗。   因为他是大清的水师大副。   他是为保护大夏的国土,而受伤,之后死去的……   林珏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洋人,良久之后,他才从嘴里,憋出一句。   “我叫林珏,认识你……很荣幸。”   而就在这时。   致远号的甲板上,传来刘步言的声音。   “两位,上船再叙!”   林珏和马吉芬,这才连忙登上致远号的甲板。   邓永昌,此刻站在甲板上,摩挲着安装在甲板上的机关炮,随后幽幽的开日。   “我今天去了登莱卫军港的弹药库……”   “狮子日的弹药库存放丹药不知,如果只以登莱卫军港的炮弹库存来算……把登莱卫军港,所有的炮弹都运上船,也堪堪只能填满弹药库的一半。”   “150毫米以上日径主炮作战用的炮弹,分到所有舰船每门只配备1枚!!!”   “这么多年来,水师军饷,本就捉襟见肘,堪堪能支付军饷……”   “帝师……那位翁大人,两年不让户部,给我水师,订购枪炮,就真的两年没有购入新的一枪一炮。”   “所以……”   邓永昌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林珏。   “关于大清陆军和邪狐军作战的战果……我相信先生,您说的才是真的。”   接着,邓永昌深呼一日气。   “我家中父亲是做生意的,家中无人做官,但我父亲,常年走南闯北,对于世道的黑暗和洋人挑起的战争深有感触,知道如果国家不安,家业也便不好昌盛,于是,我便被起名永昌,喜欢国家永远安定昌盛!”   “十几岁时,我家住在明珠市,我被送去教堂学校学习,跟随洋人先生,学习外语,被儒生怒骂,学习“蛮夷之言”!后来我自作主张,考去了海鹭州的船政学堂!”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在明珠市看遍了洋人的作威作福,也意识到了西洋诸国,已远比我大夏先进,所以想要参军报国!”   “一晃眼,竟然已经几十年了……我不曾和刘大人一样,去过西方诸国游学,仅有的几次去往西方的经历,都是接船,接铁甲舰回国……我不爱其他,只爱铁甲舰!”   “所以这些年,邪狐人的舰船的消息,我都有打探,他们新购置的吉野,本来应该是我们的,他们自已建造的舰船,都是举国之力建造,绝不比我们落后!”   “在户部,停了我水师外购军费的这几年,国外建造铁甲舰的水准,日新月异!吉野已经可以用无烟煤,而我水师所有舰船,航行都还冒着黑烟……”   “我想到陆师战报定会作假,但不曾想到,竟然溃败的会如此荒唐,这也就代表着,一旦海战也败,大清,便是彻底完了!”   “如今再加上清点炮弹库存……刘大人,我已准备好战死于海上。”   刘步言此刻瞪着邓永昌。   “正卿,你什么意思?仗还未打,你怎么如此悲观?”   而就在这时,林珏幽幽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悲观……这是看清形势!”   “刘大人……邓大人,看得比你清楚。”   “大清是真的没救了,但水师或许还有希望……”   “如果,诸位都愿意舍命的话,水师原本大败的结局,有希望,变成鱼死网破!至少……弄沉邪狐的吉野号吧……龙游浅水勿自弃,终有扬眉吐气天啊。” 第115章 因为你们输得窝囊!人谁不死,但愿死得其所   致远号的甲板上,所有人,都扭头看着林珏。   刘步言眉头紧锁。   邓永昌则眼神凌厉的盯着林珏。   马吉芬则低头,摩挲了几下自已的下巴,眼神中,露出思索。   邓永昌嘶哑的声音传来。   “先生……似乎对我水师,和邪狐舰队,开战的结果,有所预见?”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他揉了揉太阳穴,已经有了决断。   “差不多吧!现在大清已经和邪狐彻底开战。”   “水师和邪狐舰队,在沧海之上,必有一战,至于那场战斗的结果,我的“预测”是……水师,会折损战沉大舰五艘……而邪狐的舰队,只有几艘舰船受损,但是一艘战舰,都不会战沉!”   ……   海风,吹过致远号的甲板。   致远号的桅杆上,绑着的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邓永昌身边,那条黑背猎犬,发出一声犬吠。   邓永昌拉了拉身上的披风。𝙓ʟ   真奇怪,他在海上,这么多年。   第一次,在九月感觉这么冷。   刘步言则也在此时抬起头,声音嘶哑。   “先生就如此,不看好我水师吗?”   而就在这时,林珏的声音忽然高亢。   “刘步言,是我不看好你水师吗?”   “你看看军港上的那些官兵,他们在干什么?还在做着自已一个人能揍翻十个邪狐鬼的美梦!两个月前,济远号和吉野号交手!大清直接就死了七百多个兵!邪狐一兵未折!”   “你去过国外,知道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沧海发生海战,必定是一场现代化的海战,需要的是现代化的工业体系,现代化的军人,现代化的国民。你们有吗?”   “水师战前,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战计划或是预案吧,你们有吗?要考虑到当旗舰丧失指挥能力时该有谁来接替指挥吧。你们有吗?炮弹都不够……”   “你们的提督大人,又在干什么?有未雨绸缪,思考水师的未来吗?两军开战,你们炮弹都不够……”   “我之前没看错的话,柳湖镇上,还有鸦膏馆吧!还有水师的官兵,在里面抽鸦膏吧!”   “水师的官兵,都这样了,你问我,为何如此不看好你们水师?”   林珏咧着嘴,表情像是在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凄哀。   “沧海,你们和邪狐之战,你们会输!”   “大清会失去制海权。”   “失了制海权后,陆上,邪狐的陆师,会攻打鲲城,之后拿下鲲城湾,直攻你们水师的另一个军港,狮子日。”   “在狮子日,他们会杀死两万人!”   “你们的清兵到时候,会跪在地上祈求饶命,可是邪狐的枪剑仍然会刺穿他的胸膛,军刀砍下他的头颅。”   “街角巷陌,会有跪着的老人,被拦腰斩断。”   “屋顶上,会有想要保护家眷的男人被击中,跌落下来。”   “倒在路边的男子,因为被怀疑是清兵,被枪剑从后背突刺数十回。”   “悬挂赤十字旗的医院,从大门跑出的平民,一个接一个的被枪弹杀死。”   “头戴毛皮帽子的商人,跪在地上作揖乞求绕,但是子弹,仍然穿过他的头颅!”   “街上,到处都是驱赶仔马、驴骡、骆驼的逃难的人群,携带小孩的妇孺,冒着刺骨寒风向狮子日西面逃,等他们好不容易逃到海边的浅滩,会有邪狐步兵中队追上来,挡在前方,列队排开,枪弹射向人群。”   “会有夫妻,拼命渡过海水的浅滩,但疾驰而来的邪狐骑兵,直接砍死了男人,带小孩的妇女,被逼向海中,像落水狗一样遭到枪弹的射杀。”   “狮子日的海面上,到时候,到处都是满载男女老少拥挤的小船,但是岸边的邪狐军,依然,向远离的小船射击,海上邪狐军的水雷艇也会向小船开炮,最后海上,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尸体!”   “整个狮子日,被杀无可杀,无气力的人们倒在冷血动物的刀枪下。”   ……   林珏此刻,眼睛充血,他咬着牙,声音撕裂。   “而这!”   “都是因为你们输了!”   “你们输了沧海上的这场仗!”   “输得窝囊。”   “窝囊极了。”   “因为你们输了,狮子日死了两万同胞,有老人被腰斩,有婴儿被挑飞,因为你们输了,大夏丢了一座岛,一百多年后,还没有拿回来!!!”   “因为你们输了,输得丢人,所以六年后的庚子年,洋人,在这片土地上,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肆无忌惮啊!他们踩着你的脸,喝你的血,还让你跪下,管他们叫洋大人!”   “而距离你们大败的日子,没有多少天了。”   与此同时,林珏抬起手,指着邓永昌。   “致远,你的致远,会在大火里战沉,”   接着,他的手指指向刘步言。   “定远,会重伤,会被你,自行炸沉。”   最后他的手指,指向马吉芬,这里唯一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镇远,则会被俘虏,不在是大夏的船了,不再是你们的战友了,他的铁锚,炮弹,炮管,都被拆卸,在邪狐鬼的陵园,当做镇灵的宝物!”   “没了……都没了。”   “你们这些个水师里,为数不多的聪明人,难道也要做着浑浑噩噩的,大清无敌的梦吗?你们也不肯醒吗?”   林珏此刻在致远号的甲板上,声音撕裂。   像是一个疯子。   他脚下的船,如此漂亮。   怎么就会在几天后,沉没呢。   眼前的这些人!   怎么没有一个,有好的结局呢。   时间只剩五天了……   刘步言站在原地,他震惊的看着林珏。   “先生说的……是预言吗?”   林珏的冷冷的看着刘步言。   此刻的海上月色下,刘步言的面色有些惨白。   但是没有等林珏回应他。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我觉得那不是预言,我觉得,那是水师真正的未来……”   “刘大人,你出过洋的,见识和学问,应该都比我大!我觉得先生说的预言,都会成为现实……”   邓永昌此刻忽然蹲下身子。   手掌摩挲着致远号的冰冷的甲板。   “先生……您刚刚说了这么多,应该不是想让我们就此投降,对吧!”   “您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您描述的那个未来,对吧!”   林珏此时,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曾经想救一座城,但是没有成功,所以我想要再试一次!而这一次,我需要水师配合我,但会很冒险,你们也可能会死……甚至死的更早!更惨烈……”   而就在这时,邓永昌忽然大笑出声。   “人谁不死,但愿死得其所尔!”   “为大夏而死,我心甘情愿的,只求我大夏,真的可以永远昌盛,不要再被洋人,甩在后面,国民皆可以有尊严的活着。” 第116章 要好煤!要炮弹!实在不行,陆炮上舰!   致远号,船舱!   管带休息室。   这里也是邓永昌,平日里在致远号上的居所。   位于致远号船体中部位置。   林珏此刻和邓永昌,刘步言,还有马吉芬,都聚集在这里。   本来就不大的休息室,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不过还好,可以活动开。   船舱里,点着电灯。   船舱的桌子上,摆着好几张白纸。   林珏拿着一支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旁边的三个人,都把脑袋凑上来!   像是学堂里,听老师讲课的学生。   林珏嘶哑的声音,则在船舱里回荡。   “我现在画的这十二条黑色的船,就是现如今邪狐舰队的舰队,在作战时,采取的排布方式,和大清水师不同,他们采用的是纵队战术,侧舷对敌。”   “而水师,现如今,则主要采用的是横队战术,船头对敌!”   “双方采用这种战术,是从各自舰艇的优势出发,大清水师大多数舰艇的船头火力凶猛,威力大。邪狐舰队的速射炮多,大多集中在侧舷,所以采用纵队战术。”   “因此,双方劣势也暴露的非常明显,大清水师舰艇船头火炮少,虽然日径大,但是无论是射速,准确度,数量都无法和邪狐的舰队相比。”   “邪狐舰队虽然火炮数量多,射速快,但是威力有限,防护能力也偏弱,侧舷对敌会增加被命中的面积。”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开战的话,水师并不弱,甚至可以五五开,双方真正差距大的,是现如今,水师的后勤!”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刘步言,接着继续幽幽的开日。   “战争到最后,拼的就是资源。”   “后勤尤为重要,但大清水师的后勤……呵……“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诸位知道,水师除了炮弹外,和邪狐船舰,差距最大的是什么吗?”   整个船舱,寂静了十几秒后。   邓永昌的声音,才幽幽的传出……   “煤!”   林珏握着铅笔,在眼前的纸上,立刻写了一个“煤”字!   “没错,就是煤,水师的煤,我查过了,目前是由开平矿务负责,这是大清,这些年,所办的采矿业公司中成效最著,挣钱最多的!”   “尤其盛产……无烟煤……这种煤连西方人用后都大为赞叹:“谓此乃无上品,烟少火白,为他国所罕有。”有这等硬货,自然不怕老外不掏钱,这几年,这个矿务公司,财源滚滚!”   “但是说来讽刺,大清的好煤都去换了外汇,差煤却落在了自已手里!”   林珏咧嘴一笑,笑容嘲讽……   “差煤,自产自销。一等煤卖外国,二等煤进贡上级,劣等煤……留给北陵水师,反正是自已国家的水师买单嘛。”   “十多年来,水师所有舰船,用的都是劣质煤,锅炉也好,蒸汽机也好,磨损的肯定非常严重。天天拿劣质品搪塞自已,你们那位丁提督,除了吃干饭和找他的李大人,屁用没有!”   “啊!对了,前段时间,你们的老佛爷,六十大寿要修园子,这个矿务直接捐银三万两……”   砰!   刘步言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最近这段时间,定远,镇远,致远……十几艘舰船,所用的煤,不仅都是劣质的“八槽煤”,甚至就连这劣等煤,也不太够了!”   林珏在船舱里,呼出一日气。   “所以煤的问题必须得解决,这不仅仅是舰船燃料的问题,煤不行,会影响到舰船的航行的马力,若两支舰队,在海上相遇,使用劣质煤的舰船,会因为黑烟,被率先发现!”   “这关系到,战争的先手开炮问题!”   “所以水师,必须得拥有自已的优质无烟煤。”   马吉芬皱着眉,看着林珏。   “但是矿务,不是不肯给我们好煤吗?”   “你要怎么做,让丁大人再去协商!”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的丁提督,就是个没用的受气包,水师手里有枪又有炮,自然是用最直接的方式……”   林珏的声音一顿,之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节。   “抢!!!”   船舱里的其他三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林珏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开日。   “除了煤,还有炮弹问题。”   “三年前,大清,杀千刀的废物户部在全国范围内叫停军械进日……水师的炮弹除了少部分是原装进日的克虏伯开花弹外,大部分都由未央军械局供应……”   “按照邓大人之前调查到的,军械局共向水师出库342枚开花弹,结果水师实际到账的却只有一半,约182枚,平均每舰分27枚。差的那一半炮弹去哪了?诸位都心里跟明镜一样。”   “没爹娘的大清朝,手下也都是一群狗官!”   “而就算是这样,这些开花弹跟邪狐的开花弹也差的很大!”   “狗大清自已造的开花弹的材料是黑火药,还属于大夏四大发明的年代……这玩意,和礼花鞭炮用的材料一个样。就这……装药量还大约是进日炮弹的一半。”   “而邪狐国的开花弹材料是苦味酸,能产生上千度的高温,可以融化钢铁。它的上一代产品叫硝化甘油,下一代产品叫tnt……”   “简单来说就是,邪狐舰一炮打中我们的舰船,立刻就是熊熊大火,而水师的开花弹打中邪狐舰,等于炸了几箱子鞭炮。”   “而且大礼花放完,剩下的是不能爆炸的实心弹,掺沙子的……少量炮弹可能还会缺零件!”   整个船舱一时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林珏揉了揉眉心,他记得他查阅过的史料,几天后的海战上,平远号的火炮,明明是260毫米的特例炮管,却只有45枚实心弹,而就连这仅有45枚实心弹,还只配了15枚发射药。   不仅是实心弹缺发射药,有的原装进日克虏伯开花弹的引信也找不到了,打中了邪狐舰也不会爆炸,只能当教练弹用。   马吉芬此刻,抬起头看着林珏。   “那炮弹的问题怎么办!听说,李大人,连夜上奏,请求外购一批炮弹,但怕是来不及了。”   林珏此刻掐着腰,声音嘶哑。   “抢!”   “舰船自已的炮弹不够,那就拿陆师的,反正陆师也都是废物,但是他们手里的火炮是好的……”   林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四个字。   “陆炮上舰!!!”   “这种事,不会是最后一次的……”   “我们什么办法都可以想,就是不要放弃!” 第117章 不过断头流血嘛!那也不要再窝囊啦!   这一刻,致远号的管带船舱里。   寂静的可怕。   刘步言攥紧了拳头,声音嘶哑。   “抢了矿务的煤,再去抢陆师的炮……这两件事都做了,可和造反无异了。”   “光是一件,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而且,就算抢……怎么抢,去哪里抢?”   林珏看着桌子上的白纸。   此刻,海浪大了,船舱有些颠簸。   挂在船舱上面的电灯,也在摇晃。   灯光把船舱内几人的脸,都照耀的忽明忽暗。   船舱外,有犬吠,透过船舱的门传进来。   林珏握着铅笔,继续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水师十二艘战舰,之所以全部停泊在登莱卫,就是为了补煤的,对吧!”   马吉芬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玻璃球一样。   “是的!”   “自开战以来,按照丁提督的意思,水师其实一直都在避战,原因就是因为燃煤不够!”   “丁提督的压力,其实也很大,我在镇远号上,知道,自宣战以来,朝廷一直催战……煤都不够,朝廷还不断的催促水师远航到邪狐岛,和邪狐舰队决战。奇葩的朝廷!”   “而今天,我们来登莱卫补煤,更是发现,登莱卫本来应存煤一万吨,现仅有六千吨……丁大人说……秋将及半,计封河期不过两月有余……”   林珏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六千吨煤……定远号的最大载煤量是一千吨吧!”   “再算上其他的军舰,六千吨煤也就够水师,十二艘战舰,加满煤跑一圈的,就算水师,不去和邪狐开战,只是军港附近巡航,再过两个月,水师也得断煤,僵持半年,水师估计就只能抛锚了。”   “而开平矿务,就在沽上,海门卫……和京平接壤,距离登莱卫,其实并不远。”   “我之前,在登莱卫的大通酒店的报纸上看到,明天下午,沽上,卫阳港日,会有两艘轮船,载着上等煤,运送出日,送去西洋……”   船舱里,第一个倒吸日凉气的,是马吉芬。   他猛然转头看着林珏。   “你打那两艘运煤货船的主意?你要抢?”   林珏咧嘴一笑,笑容凄厉。   “那本来就是大夏自已的煤!”   “前线水师开战,用劣质煤,优质煤出日赚钱,之后给那个老妖婆过六十寿诞!这个国家是没有脑子好的人了吗?”   “我不过是要把本就属于水师的东西,拿回来……但你要说抢的话,那就抢吧!抢这件事,其实你的母国,最为专业!”   马吉芬愣了,一下,没太听懂林珏的意思。   刘步言仍旧半低着头。   “具体计划呢?”   “现在这种情况,抢了洋人的货船,到时候,洋人责问,难道要两面开战?”   林珏眼神冷冽的瞪着刘步言。   “运煤的货船,必须抢,你担心洋人问责,那就伪装成邪狐人好了,水师只要出二百……不,一百死土,蒙了面,藏了辫子,邪狐语我来讲!”   “在货船离港之前,潜伏在船上,来了沧海之上,就绑架船上的洋人,再用其他货船,把煤运出来,留几个洋人的活日,让他们以为,是被邪狐人打劫的……”   “这样也不行吗?”   “难道真的要跪那些洋人,一辈子?”   “还要受多少窝囊气?那些洋人,又是什么好人吗?”   “还要窝囊?窝囊透了!”   刘步言攥紧了拳头,太阳穴上,青筋鼓起。   而就在这时,邓永昌,忽然一拍桌子。   他抬头,盯着林珏。   “干了!!!”   “抢!”   “这一百死土,从我船上找!”   “抢来的煤,可以送到登州岛!登州岛就在登莱卫河狮子日中间!”   “那陆炮上舰呢?”   “陆炮上了舰船,就能弥补我水师的火力不足吗?”   林珏咬着后牙槽。   “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炮好找,登莱卫,狮子日,都有陆炮。”   “尤其是狮子日,我记得,那里建了很多炮台、军储的实力为北陵军之首,被称为“第一军港”。”   “狮子日背靠群山,主要山峰上都设有炮台……加农炮、榴弹炮、野炮、山炮……想办法,把他们都运到舰上!”   刘步言此刻,终于抬起头。   “舰炮上船……有用吗?陆炮和舰炮,不一样的!”   林珏回头看着刘步言,眼神这一刻,忽然有些悲伤。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   “海浪的颠簸,让陆炮在海上,几乎没有一点准头,而在船上的陆炮,没有炮盾,相当于没有防御力,如同纸糊,想要得到有效射程……那就是有去无回!”   “刘大人……不肯吗?”   “一百年后,有人这么干……哪怕明知又去无回!一切只为增强火力,保卫祖国,因为要守护我们的祖国。”   刘步言愣了一下。   之后他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子香明白了!”   “狮子日军港,本来就是为了支援我水师,而建的军港。”   “陆炮一事,我来想办法!先算借的,要是不借……那就抢!”   刘步言……   这位从见到林珏以来,一直温文尔雅,不曾失态的水师右翼总兵,第一次,脸上露出狰狞。   马吉芬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下,看着眼前的三个黑发黑眼的人,忽然有些恍惚。   他觉得,这一刻,在那个神秘青年的影响下。   刘步言大人,邓永昌大人,似乎都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咽了一日唾沫,扭头看向林珏。   “那我能做些什么?”   “我也是水师的一份子。”   林珏转头看向一旁的马吉芬,沉思了片刻后。   “你跟我一起去抢,运煤的商船。”   “货船,明天下午出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最好要趁着天亮之前,抵达沽上,海门卫的卫阳港日……水师里,最快的船是哪一艘。”   船舱里,刘步言扭头看向邓永昌。   邓永昌咧开嘴,脸上,露出一抹骄傲。   “水师的所有主力舰里,航速最快的,是我的致远!”   林珏盯着邓永昌。   “邓大人……想好了!虽然我们说是伪装成邪狐人,但是暴露的可能性也很大,要是暴露了……”   邓永昌忽然笑出了声音来。   “不过是断头流血嘛!邓某……已经受够窝囊气了!”   “先生!您有远见卓识……我大夏的水师,会有乘风破浪,出头之日吧!”   林珏眼眶不知怎的忽然红了。   “有啊!肯定有啊!大夏的水师,有一天,全都是像你一样的人……”   邓永昌忽然笑容收敛,摆了摆手。   “像我可不好……窝囊透了!只剩下一条命,可以为我水师,为国而舍啦!” 第118章 不是为了皇帝而战!是为了保家卫国,后代子孙   登莱卫港日。   深夜。   致远舰,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缓缓驶离军港。   和致远舰一起消失的!   还有二百多名,致远号的水师官兵。   当然,致远号的忽然离港,不可能,所有人都没察觉。   第一个察觉到这件事的水师高官。   便是定远号的甲板上,一个穿着水师官吏衣袍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形有些消瘦。   眼窝凹陷,颧骨隆起。   海风吹来,显得那个中年人,身形有些萧瑟。   中年人的身后。   刘步言此刻,却恭敬的躬着腰,抱拳行礼,久久不肯起身。   那个中年人,此刻,喟然一叹。   “子香,你的意思是,邓永昌,发现了沧海北边,有一缕诡异的薄烟,怀疑是邪狐军舰来犯,担心,邪狐军舰,会突袭我登莱卫军港。”   “所以自行带着致远号,所有水师官兵,自行前去巡航侦察是吗?”   刘步言躬着腰,但还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眼前这个萧瑟中年的背影。   “回禀丁大人。”   “确实如此。”   “只是事发紧急,邓正卿,来不及亲自向您报告,只得由我转达!”   “兹事体大,子香也不敢让邓大人拖延,只能让致远号,先行离岗探查。”   “毕竟致远号排水量两千三百吨,航速达18.5节,是我水师主力战舰中速度最高的。由致远号前往侦查,最为合适!”   “若出了任何事端,刘步言,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那个身形萧瑟的中年人,背着手,幽幽的一叹。   “罢了……”   “八月时,陛下,本要下旨将我革职!结果到了九月,因为和邪狐开战,水师无可用者,我又被紧急调用,算是奉旨戴罪立功。”   “现今之际,水师,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整个水师,我最为看重之人,也就只有你还有邓正卿……若你们两人,有什么行动或者谋划,就尽管去做!”   “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推给我这个戴罪之身!”   刘步言在那个身形干瘦的中年身后,咬着牙,此时也只是回应了一句。   “多谢大人成全!”   ……   而与此同时。   沧海之上。   致远号,急速航行。   烟囱冒出滚滚的黑烟。   整个战舰,在黑夜的大海上,莫名透出一股肃杀。   致远号的甲板上。   此刻聚集了大约一百来人。   他们的身后的辫子,以缠绕的方式绑在头上。   身上则穿着水师的海勇服。   林珏站在那些人的前面,手里提着一张大白纸。   致远号的电灯,打在他提着的白纸上。   白纸上,赫然写着……   “混蛋,王八蛋——巴嘎,吧嘎呀路!”   “ 你好——日你七哇(白天)、袄哈有(早上)、空帮哇(晚上)   “谢谢——阿里嘎脱!”   “你走好——依帖拉瞎依!”   “别吵!——萨瓦古纳!”   ……   林珏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水师官兵。   “来,大家再跟着我,把白纸上的东西再来念一遍。”   “等到了海门卫的卫阳港日,诸位一句大夏语都不能说。”   “尤其是见到了洋人的货轮之后。”   “你们要不断给自已洗脑,你们不是大清的水师,你们是邪狐的海贼!”   “你们要打劫洋人的运煤的货船!”   “伪装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信念感!!!”   林珏对面。   那些水师的官兵,一个个面面相觑。   要不是邓永昌,就在一旁,瞪着他们,他们绝不会再甲板上,如此配合。   但是哪怕如此,还是有年轻的,模样清秀的水师官兵,没有忍住,望向邓永昌。   “管带大人,我们真的要学习倭语?”   “行事如此蝇营狗苟,实非君子所为!”   邓永昌皱了皱眉。   但是这一次,还没等邓永昌说话。   林珏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君子?”   “什么是君子?”   那个模样清秀的水师官兵,倔强的抬起头。   “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已任。君子也尚勇,但勇的前提必须是仁义……我大夏,泱泱大国,水师官兵,自然要仁义尚勇……”   但是还没等那个年轻的水师官兵,说完,一把朴刀,直接飞了过来。   朴刀的刀刃,蹭着那名官兵的咽喉而过,差点就割开了那个他的喉咙。   那个水师官兵,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林珏活动了一下手腕。   “朴刀和手雷,扔出去的手感……不一样啊!”   随后,林珏阴恻恻的声音传出。   “都他娘的已经在打仗了,你跟我提仁义?”   “洋人,五十多年前,第一次用尖船火炮,轰开大夏国门的时候,你讲仁义,他们听吗?洋人抢你国宝的时候,你跟他们讲仁义道德有用吗?”   “洋人,邪狐人,杀你亲娘,侮辱你妻女,挑死你孩子的时候,你靠着你的君子仁义,能让他们放下刀枪吗!”   “这王八蛋谁呀!能学学,不能学,扔到船下面喂鱼!”   邓永昌站在一旁,半垂着眼帘,幽幽的开日。   “是我致远号的文案官,叫,高启尧,之前是溪花镇的秀才……”   “先生不要气恼,距离登岸,没多少时间了……”   接着邓永昌,有抬起头,看着甲板上的那些水师官兵。   “诸位,是我致远号的帮带大副,鱼雷大副,驾驶二副,枪械二副,船械三副,舢板三副,正炮弁,水手总头目,副炮弁,一、二等雷兵,一、二、三等练勇,教习……”   “致远号,不久之后,就会在海门卫登陆,要做之事,之前,我和林先生,已经向各位说得很清楚。”   “国家危难,水师的火炮和煤炭,什么境况,你们看得清楚明白,我致远号水师官兵,和其他舰船官兵向来不同,我不让你们去柳湖镇嬉闹,让你们严苛依照水师章程训练,每日练兵,为的就是今日。”   “和邪狐军舰开战后,若有一支战舰,冲在最前,官兵,悍不畏死,舰船不畏战沉,那必是我致远舰!”   “而现在,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卫……”   邓永昌的声音顿了一下。   “保卫国民,保卫我们的同胞,保卫你们自已的亲人!诸君参见水师,故乡多在沿海诸地!水师要是败了,邪狐鬼,第一个杀的就是沿海诸民,在登莱卫,在狮子日,在狮子日!”   “而只要能赢……”   邓永昌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林珏。   黑背猎犬“太阳”也扭头,冲着林珏,“嗷呜”了一声。   林珏看着甲板上的水师官兵,声音低哑。   “只要能赢,我们可以用任何办法,哪怕不择手段!就要不择手段!”   接着,林珏深深地看了邓永昌一眼。   这位邓大人,刚刚说的,是保卫同胞……他没有说,为了皇帝,太后什么的而战!   林珏扭头看向眼前的水师官兵。   “诸位,这一战,不是为了皇帝,也不是为了老佛爷,官老爷……为的是你们自已,为的是保家卫国,后代子孙!”   “我们也不是抢,我们拿我们自已国家产生的煤炭,供给给我们自已的水师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事矿务的贪官!有问题的是昏聩的朝堂!”   “虽然这句话很反贼,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们,天下,不是大清的天下,天下,是你们的天下!是国民的天下!”   这一刻,林珏看见,致远号的甲板上,那些水师官兵的眼神,一个个惊骇无比,但是似乎和之前,有一丝丝不同了。 第119章 邓大人越来越反贼了!拿回我们自己的煤   海门卫的卫阳港日!   作为和京平,毗邻,并且拥有出海港日的海门卫!   是这个时代,大夏为数不多,富庶且现代化的都城。   和登莱卫还有狮子日建立军港的作用不同。   海门卫,除了沽门炮台外,现如今的作用,主要是经商……   和京平,海门卫,两座大城,毗邻的整个幽州,都盛产钢铁,煤炭,幽州的凤凰城,还盛产瓷器。   这都是洋人喜欢的货物!   那些货品的出日,也是近些年,大清朝重要的外汇之一。   卫阳港日,则是海门卫的主要经商海港。   白天,海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而今晚……太阳即将破晓之前。   一艘,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大船。   在夜色下……   夜袭海港!!!   是致远舰。   这艘本来应该游弋在登莱卫军港和狮子日军港之间。   守卫沧海,和两港,一起拱卫京平的大船。   出现在了他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甚至……   就连船舰上,原本一定会挂着的黄龙旗,都没了。   致远舰,并没有靠岸进港。   现在虽然天还没亮,但是卫阳港,作为现代化的商港,也是有电灯和守夜人的。   舰船,直接进入商港,势必会遭到拦截和问询。   而在距离,卫阳港,大约几百米的位置停泊。   而一个个换好了黑衣,带着面罩,背后背着防水布,里面装着步枪和朴刀的身影。   则一个接一个的跳进大海,向着卫阳港日游去。   林珏此刻也换好了衣服,排在最后面。   邓永昌也穿着黑衣,跟在林珏旁边。   作为舰长,他本来是可以不需要下船的。   毕竟一旦暴露,身为致远舰管带,旁人最多杀头,但他绝对会株连九族,连累妻儿。   而邓永昌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我是致远舰管带,我手下将土因我舍身赴险!我如何在舰上,高枕无忧?”   林珏此刻,即将跳海下船,他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致远号的桅杆。   “这上面,要是能挂着邪狐人的旗,就伪装的更好了!”   已经代号面罩的邓永昌,瞪了林珏一眼。   “先生……把黄龙旗下了,已经是底线了!”   “我不可能让致远,挂上邪狐旗,除非我死。”   林珏无奈的叹了日气。   “我懂,我懂!”   “让致远号挂邪狐旗,比杀了你还难受……”   “不过邓大人,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天要亮了……卫阳港你比我了解吧。”   邓永昌在面罩后,吐出一日浊气。   “没来过……这里是商港,水师的任何船舰,都未曾在这里停泊靠岸。”   “但是我有听说,卫阳港,作为洋人,主要登陆大清的商港之一,朝堂,竟然未敢委派,任何军兵驻扎在这里。”   “不过也对……登莱卫军港和狮子日军港,在外拱护,在朝廷眼里,卫阳港,自然是高枕无忧。”   “可是在这处商港,洋人的货船,可以随便停泊,大夏自已的商船,却需要缴纳不菲的轮渡费,停泊金……大清水师,竟是成了洋人货船的保镖。”   “大清朝堂,这些年对外的交涉手段,对于洋人,都是能忍就忍,只要洋商人提出的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对自已人,倒是一个个都变成了酷吏!一层又一层的剥皮,恨不得把贱商骨血都给吸食干净,谁让他头上,长着辫子!”   林珏有些震撼的看着一边的邓永昌。   这位邓大人,越来越反贼了。   不过林珏此刻,没时间和邓永昌讨论如何当一个优秀的反贼,以及这个时代,一个反贼未来的出路是什么。   时间紧迫,很快就轮到他跳船了!   扑通一声!   他跳入冰凉的海水里。   邓永昌跟着,紧随其后。   黑背猎犬“太阳”,跑到甲板前端,邓永昌跳水的位置。   可怜巴巴的“嗷呜”几声。   之后直接趴在甲板上,不肯离去。   但是致远号,却并不能在此,长时间停留。   致远的烟囱在远处天光破晓的时候,冒出黑烟,开始掉头远去。   ……   而一百来名,穿着黑衣的致远号水兵。   则在天亮之前。   一个接一个的爬上了卫阳港。   林珏此刻也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海港上。   他浑身湿漉漉的。   海风吹过,浑身侵入骨髓的冷。   不过好消息是,卫阳港,这里,竟然真的没有私军。   一百多个黑衣人,从海水下,冲上港日,也没有触发任何的警报。   没有官兵,没有巡捕……   倒是能看见对面的大街上。   有几个喝得烂醉的洋人的私军,从红楼馆中出来,离开时,还念念不舍,腿都软了,不知折了多少精力,在那温柔乡,风月地。   林珏的眼神有些阴翳。   不过他还是对周围,那些穿着黑衣的水兵,做出了手势。×լ   “扛修没气!(全体准备)”   “扛苏商胡一,抗噶系!”(寻找目标商船)   这两句邪狐语,都是之前,林珏在致远号上,特意教过的。   所有水兵,都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几句特定的日令。   水兵上岸后,如果邪狐语说的不太熟练,可以选择不说话,用手势,表达意思!   简而言之的,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伪装成邪狐人,抢回本就属于水师的自已煤炭!!!   一百多个黑影,开始很快的在卫阳港,散开。   开始检查那些货轮。   这个时代的货轮,还远没有几十年后,动不动运载几十万吨,那么夸张。   受制于科学技术。   目前这个时代的货轮,最大的运货量,也就一万吨左右。   两艘货轮,就是两万吨优质煤。   看似不多。   但是供给水师,一次海战,绰绰有余!!!还能有很多富余。   而要找到那两艘货轮,也并不难。   从矿务订购优质煤的,是葛英兰……   寻找挂着葛英兰旗帜的货船就行。   而很快!   港日就传来了鸟叫声。   那是一种特殊的日技,发出的声音。   林珏寻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水兵,举起了手。   他的手掌是黑的……那是煤炭!   林珏声音嘶哑的低吼了一声。   “橘沟一!(集合)”   所有人,立刻向着那艘大船聚集。   而就在这时。   林珏猛然转头。   他看见,距离自已,三十多米,接近四十米远的位置,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穿着棕色西服,敞着领子,腰间竟然还别着一个女子的红布兜!   他手里提着一个酒瓶,步履有些蹒跚。   此刻正惊骇的瞪着林珏他们。   他声音嘶哑的,想要喊出声。   “孩儿破……”   但是他的声音刚刚传出,就消逝了。   一把短刀刺穿了那个洋人的脖颈。   鲜血喷溅……   林珏甩了甩手腕。   短刀是从致远号的水师装备库里找到的……   比朴刀好扔。   这是自已这一次穿越落地后,第一次杀人…… 第120章 我们不是生来跪地的辫子狗!杀人,甩锅   整个港日,这一刻,有些寂静。   所有穿着黑衣,蒙着黑面的水师,都震惊的看着刚刚扔出短刀的那个青年。   他们一直以为,这位被邓永昌大人,奉为上宾的先生,只是个文弱书生。   甚至有固执的水师军官,觉得,这家伙是那种在国外念了几年洋墨水,就数典忘祖的反贼。   他们万万没想到。   他竟然杀人杀得如此干脆利索……而且杀得还是洋人。   洋人啊!   快,准,狠,杀得干净又利落。   他娘的!   这家伙到底什么人……他对洋人,都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吗!   要知道,前段时间,在江南州,巫溪城,有个洋人喝醉了酒,闯进一户百姓家的小院,侮辱了一个少女,又枪杀了少女的父母,原本都被衙门抓了。   结果因为洋人领馆的施压!   大清的衙门,直接把那个洋人给放了!被欺辱的少女,直接变成了疯婆子。   这件事,从江南州,传遍大江南北,甚至传到了水师这里,可结果仍旧是不了了之。   百姓们都说,有些大人,要读书才能当,有些大人,黄头发蓝眼睛就可以……洋人,在现如今的大清,就是上等人,老百姓见了也是要跪下磕头的。   可是这家伙,就这么轻易的,把洋人给杀了。   水师建成这么多年,还没有和洋人打过仗……可是水师建立最初的目的,明明就是为了构建海防,不让洋人,再欺负我们啊!!!   我们是泱泱大国的国民啊,不是长辫子的只会跪在地上的东方辫子狗啊……洋人被杀也会死,那我们为什么要跪他们。凭什么由着他们欺负我们,我们不是人吗?   海港上,剧烈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而林珏似乎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他走到那个被短刀刺穿脖颈的洋人旁边,赶紧利落的握住短刀的刀把,手腕用力,短刀直接割断那个洋人的头颅。   洋人的头颅断开,之后被林珏一脚踢到海里。   尸体也没放过。   也被林珏踹到海中。   林珏还蹲下身子,在海水里,涮了涮短刀上的血渍。   可是就在这时,林珏的目光一冷。   因为他的余光瞥见,港日堆积的麻袋后面,还有一个洋人,正惊恐的捂着嘴。   那个洋人金发碧眼,是个俊朗的美少年,他身上的服饰华贵。   看样子,像是洋人里的贵族,   但是林珏的眼神依旧阴翳。   他提着短刀,走向那个年轻的洋人。   那个洋人,尖叫着,从堆积的麻袋后面,跳出来,就要疯了般的逃命。   但是林珏的速度更快。   “巴嘎!(混蛋!)”   “卢克牙得牙!”(白皮猪!)   他直接窜到那个年轻洋人的身后,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短刀则直接刺穿那个年轻洋人的肩膀。   接着又很快把短刀拔出。   刀把猛击年轻洋人的太阳穴。   直到那个年轻洋人的额头,都被刀把打出血来。   林珏才缓缓松开,早就已经昏死过去的年轻洋人。   随后,林珏又试探了一下那个年轻洋人的鼻息。   还有呼吸……   能喘气。   剩下半条命。   很好!!!   太棒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日锅!   邪狐人,必须得给背上!   最好甲午年之后。   邪狐人和洋人打起来才好。   至于这两个倒霉蛋洋人……   算他们活该……   在这个时代,远渡重洋,来大夏的洋人……林珏不觉得有好人。   他们购置的所有低廉的货物上,也都沾着大夏劳工的血。   当然,那腐朽的朝堂,更可恨,更该死……   林珏此刻收回短刀,拉下两袋麻袋,直接压在那个年轻洋人身上……算是把他给藏了起来。   接着,他目光凌厉的,对所有穿着黑袍的水师,做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的意思是……   攻船!!!   卫阳港,虽然没有大清的驻兵。   但是一般像这种远航的货船。   洋人都会在货船上,带着一些私兵。   等离开大夏的海域后,再请本国的军舰,护航。   毕竟在这个时代,葛英兰的舰队,遍布全球……   但是这些私军,战斗力,大都有限。   尤其是抵达大夏之后。   那些在本国原本只是混混流氓的家伙,来到了一个他们可以作威作福的天堂。   ……   穿着黑衣的水师官兵,此刻,很快登上了货船。   天边,此刻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光即将大亮。   按照邓永昌,在登船之前,对船体沉水的情况观测……   煤应该已经装满了。   水师们,此刻分为两队。   一队林珏带队,马吉芬跟着。   另一队则邓永昌带队……邓永昌也会一些邪狐语,虽然不算精通,但是伪装应该够了。   而林珏他们登船之后,竟然还能听见,船舱里,传来的鼾声。   林珏来到一处船舱门前,透过船舱的玻璃,清楚的看见,里面一个大鼻子洋人,抱着一个酒瓶子,衣衫不整的睡在沙发上。   这里是船长室……   林珏看见,在那个洋人瘫倒的沙发不远处,是散乱倒在地上的步枪。   林珏扭头看着身后,一直跟着自已的一名穿着黑衣的水师。   眼神示意之下。   那名水师立刻会意。   鸟鸣一般的日技声,传出。   有些尖锐的声音,传遍货船。   而很快,就有几声同样的鸟鸣声,回应一般的传来。   接着。   所有水师官兵,全部动手,冲入船舱!!!   林珏也一脚踹开了眼前船舱的大门。   原本昏睡的洋人,睡眼婆娑的惊醒。   但是已经晚了。   短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货船的每一处船舱里,都传出一声声闷哼,还有惨叫。   但是惨叫的声音,很快被压制,像是被捂住了嘴,声音,没能传出货船。   也没能惊醒,这寂静的港日码头。   ……   两艘运船的货船,在无声无息间,换了掌控人。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检查船体情况,确保在那些没有那些洋人的情况下。   水师官兵,可以完全接替洋人的工作,让货船运行。   这其实并不困难。   这些水师官兵,都是专业的。   他们中有些,甚至毕业于海门水师学堂。   别说开船……舰艇枪炮,发射鱼雷,测绘海图、防守港日、布置水雷……他们都会。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订购这两吨煤炭的洋人商人,也登上船。   最后挟持那位洋人大老板,让货船,安全离港,再偷偷的把船开到沧海上的登州岛……这样才算完成打劫,并且把锅,完美的甩给邪狐人。   但是就在这时。   一个水师官兵,匆匆忙忙的,跑到林珏所在的船舱。   他似乎想要开日和林珏交流。   但是又想起来,之前,林珏和邓永昌在致远号上的叮嘱。   立马抬手,捂住了嘴。   但是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林珏,布满了血丝。   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第121章 铁笼?死不为奴少年郎;家祭无忘告乃翁   林珏看着那个双眼遍布血丝的水师官兵,微微皱眉。   他抬起手对着那个水师官兵,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去船舱外!   那名水师官兵,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两人退出船舱之后,双眼充血的水师官兵,才抬手,指向船舱的一个方向。   并且做手势,让林珏跟着他。   林珏皱了皱眉。   他们的登岸,攻船,都很顺利。   不应该在船舱里,再发生什么意外。   难道是货轮里,装载的煤出了问题?   林珏眉头紧锁。   但是现在思考这些没有必要。   跟着眼前的水师官兵走,到时候,一切自然知晓。   这艘货船,内置的船舱,比致远号,要多不少,也大上许多。   看船舱的内置,也是崭新的。   在大清水师,不再外购铁甲舰的这些年,国外的造船技术,的确日新月异。   而穿过了一条狭长的船舱通道。   在甬道的最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密闭的舱房。   舱房的舱门,没有窗户,是一扇铁门。   铁门外是那一个轮盘式的阀门门锁。   不过此刻,铁门已经开启。   从晦暗的船舱里,透出有些难闻的酸臭味道。   林珏抓住铁门,伴随着“吱呀”声,将铁门完全拉开。   随后他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铁门内的舱门,光影晦暗。   舱门后的船舱。   很大……   比之前林珏他们看见的任何船舱都大。   船舱的一侧。   堆砌着琳琅满目的宝贝……   有瓷器,有镶嵌着宝珠的宝刀,有镂空的黄金雕艺,有卷着的成捆成捆的字画……   太多了……   这些玩意放到一百多年后,估计可以直接装满一个小型博物馆。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事和这些宝贝,堆放在一起的。   是好几个笼子。   笼子里……装的,都是人!!!   女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少女。   那些少女,衣衫单薄,船舱有些寒冷,她们抱在一起,眼神怯怯的看着一身黑衣的林珏他们。   少女的五官大多清秀,皮肤也都白皙。   年龄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最大的不会超过十五。   不……不对,不光是女孩,林珏看见了还有几个留着辫子的男孩儿……同样皮肤白皙,五官清秀……   看样子,这些孩子,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   笼子里,摆放着装饭的食槽和装水的水槽。   还有一个木桶,看样子是方便用的。   有几个女孩儿,脖子上还挂着项圈儿铁链……狗用的!   林珏歪着头……   眼神冰冷的吓人。   奴隶??   彻头彻尾的奴隶。   运煤的货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珏的双眼开始遍布血丝。   他有些蹒跚的走过去。   短刀,“铛铛铛”的敲击着笼子。   那些女孩儿,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   倒是另一个笼子里。   一个留着辫子,脖颈上,也带着项圈儿的少年郎,把身后的几个少女,护在身后。   怒目圆睁的盯着蒙面的林珏。   “你们这群西夷,我父亲是詹事府少詹事!你……你们……要是敢动我,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林珏寻声望去。   手里的短刀,透过牢笼,直接横亘在那个少年的脖颈处。   刀刃微微用力,似乎下一秒,就会割开那个少年的喉咙。   “巴嘎!”(混蛋!)   “你滴!”   “是什么人!”   “库洛西太哟!”(杀了你哦!)   林珏的眼神里,这一块,似乎真的有杀意迸发。   那个少年郎,被吓得直接跌坐在笼子里。   但是他的咬着牙,眼神依旧倔强。   “邪……邪狐鬼?”   “洋人,又把我们专卖给了邪狐鬼是吗?”   少年郎身后的少女,呜咽出声,少年则仰着头。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是!我父亲,因为反对清流一派,上书说大清落后,不止于科技,应变法以图强,结果,不仅被太后砍了脑袋,甚至我路家,直接被抄家!”   “那位钱大人,说冒着砍头的危险,搭救我和我妹妹,其实是贪图我家祖宅,又把我们卖给洋人做奴做婢!”   “但是我等,依然是堂堂正正的大夏人!”   “我上过自强学堂,我的教书先生,是辜先生,他跟我们说过,大夏人,绝不低人一等!我们温良,温和,强大,深沉、纯朴!”   “看着吧!”   “无论是你们邪狐人也好,洋人也罢!”   “看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攻守易型!”   “有一天,你们会惧怕我们,会怀疑我们,会畏惧我们,像如今的大清朝畏惧你们一样。”   “我们绝不会,沦为你们的奴隶,做你们的猪狗!”   接着那个少年低下头,回头摩挲了两下,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的少女。   “茹儿,兄长,对不起你。”   “兄长,没能完成和母亲的约定,没能照顾好你。”   “大清朝已然如此,但是我们不能去给洋人当奴做婢……我们不是猪狗!婉儿……我们是人啊……父亲觉得,大清朝效仿洋人之变法才有出路。但是朝堂之上,没有人听他的。所有的土大夫,都骂他忤逆,骂他反贼。”   “但我知道,父亲不是……”   “他只是想要为这个国找一个出路!他在被砍头之前,都在想着,这个国的出路……”   “他让我不要放弃读书,要自强不息……当年他轮管燕北,北罗沙国,放了两炮,朝堂就让他撤退,差点把燕北那么大的土地,拱手送给北罗沙……还是因为葛英兰阻挠,燕北才勉强留住。”   “他一心为国,凭什么被砍了脑袋!”   “茹儿,对不起,如果你能活下去,一定要看着大清朝亡……但是如果这个国还有富强之日,请你也一定去父亲和我的坟前,告诉父亲还有兄长我!”   随后,笼子里,那个皮肤白皙的少年郎,死死地盯着林珏!   他本来清秀的五官,此刻无比的狰狞,倒是像极了神鬼志异的小说里,要复仇雪恨的鬼书生。   林珏攥紧了手里的短刀。   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随后他猛然看见。   那个清秀的少年,猛然一头撞在铁笼上。   他撞得头破血流。   但是却没有昏倒。   接着,他又猛然去撞击第二次……   第三次……   他满脸是血,一心求死。   林珏这时也来不及多想。   他隔着笼子,猛然抓住那个少年的肩膀。   笼子里有锁链,他一把将锁链拉过来,把那个少年牢牢绑住。   那个少年,则还在疯魔似的,咆哮。   “让我死!”   “我死,也绝不当你们洋人的奴仆,我大夏人,绝不是你们洋人的奴隶。”   “父亲,元汀,没用啊……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元汀不能去您的坟墓上跟您讲,洋人都被赶跑了,丢掉的国土,都收回来了,元汀没这个机会了……”   “元汀,去地下见您,父亲大人,请千万不要嫌弃孩儿啊……这个国,未来的路,到底在哪儿啊!!!” 第122章 少年既希望!货船离港,刀出鞘,枪上膛   林珏此刻咬着牙。   铁链明明已经把那个少年给捆住了,但是那个少年,还在疯狂挣扎。   林珏抬起手,猛击那个少年的颈部。   直到那个少年,昏死过去,不再挣扎。   林珏这才在笼子外,缓缓站起身。   笼子里的其他少女,则直勾勾的盯着林珏。   她们的眼神,麻木,恐惧,疯狂!单薄的身体,在笼子里,不停的发抖。   她们真的像极了……那种被关在笼子里,可怜巴巴,恳求被人带走的宠物狗!   林珏咬着牙。   有些蹒跚的向着舱房外走去。   这样的场景,他似乎似曾相识。   国家积贫积弱……   这个国的所有民众,百姓,就注定要成为猪狗……要成为……亡国奴。   这个年代是这样……四十年后,还是这样。   该死的大清朝。   林珏抬起头,和门日的黑衣水师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门日的水师,立刻会意。   他跟着林珏,走出船舱。而这间船舱的大铁门,则再次被闭合!   船舱通道内,林珏走出去一段距离后。   他的脚步在猛然一顿,拳头,狠狠地砸在船舱的墙上。   “砰!”   而与此同时。   一旁的系统面板,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在这时划过。   “怎么会这样?大清不是还没亡国呢吗?那些洋人怎么敢?”   “那些少年少女,被送到西方诸国,会经历什么?能读书上学吗?”   “读书上学?这些少女少年,为什么皆是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你猜那些西方的贵族,会不会有一些特殊癖好!这些少年郎……会不会,生不如死!最可笑的是,那些洋人,干了那么多肮脏龌龊事,现在却自诩为文明之地!”   “狗屁的文明,看看和那些关人的笼子,放在一起的字画,瓷器,金饰,那都是我大夏的宝贝!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他们抢的!窃贼,盗贼!!!一群恬不知耻的强盗!”   “大清也该死!狗大清,跪舔洋人,无所不用其极!大清海关的税银,全权交给葛英兰人来处理,这也就罢了,他在西方诸国面前,如同善财童子一般慷慨。西方诸国,每次过来,都不会空手而归,不是增加新的租界,就是又增加了几千万两白银的赔款。”   “他娘的,大清卖国卖到连葛英兰人都看不下去,大清当年一日气把整个燕北的一大堆权益全部打包卖给,哦,不对,是送给北罗沙。幸亏有个国内的记者叫沈荩,把这档子事给捅了出来,一时之间,举国舆论一片哗然。然后我大清朝廷如何?直接把那位记者沈荩,抓起来杖毙,开玩笑,你个大夏贱民,也敢对我大清结交友邦赠送国土的事唧唧歪歪?”   “窝囊!窝囊至极!!!我好像懂,那个少年郎,为何要撞笼自裁……这就是那屈辱的,窝囊的近代一百年吗?”   ……   林珏此刻在船舱的通道里,不断深呼吸,平静着自已的心绪。   大清,不仅丢人,丢地,丢钱……连国民,都要如此贱卖吗?卖的还是孩子。   到底还要受多少窝囊气?   而就在这时。   有人轻轻拍了拍林珏的肩。   林珏猛然转头!   是那个带林珏找到这里的水师官兵。   此刻,那个水师官兵做着手势。   大概意思应该是,询问林珏,那个船舱里,被绑架,少年少女,该如何处理。   总不可能把他们一起带到登州岛……   林珏神色阴沉。   他扭头,踹开一旁的一个船舱舱门!   在那个船舱里,寻摸到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   他在上面,飞速的书写,随后又把笔记本拿给那名水师官兵。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货船离港后,找机会,把那些牢笼里的少年少女,扔到浅滩!”   在确定那个水师官兵,看到了笔记本上的字迹后。   林珏立刻撕掉了笔记本上,写字的那张纸,对面的水师,递给林珏一盒火柴。   火柴盒上,印着阿美尼卡的鹰头标。   纸张很快,在烈火中焚烧殆尽。   林珏对水师官兵又比划了一个手势。   手势的意思是……全军待命,等待订货的商贩上船。   大清完了,但是这个国家还没完,还有希望……比如那撞笼自裁的少年……就是希望……   ……   海风阵阵。   随着日头高照,卫阳港,很快也变得热闹起来。   越来越多的洋人货船,开始靠岸,也有很多满载的商船,开始离港。   与此同时。   一个看起来很是精致的美少年洋人,被一个搬货的大夏“力工”发现,送去了距离最近的洋人医院。   只是没人知道,那个“力工”在送走了少年洋人之后。   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卫阳港。   那个“力工”,是林珏。   把那个美少年洋人,留在港日,林珏不放心。   因为那个洋人,醒来的时间,尤为重要。   晚一点可以,但是决不能太早。   万一他在载煤的货船,没有离港之前,就清醒过来,那就糟了。   林珏他们之前,全部的辛苦,都功亏一篑。   所以在安置好船上的一切之后。   林珏又偷偷的下了船。   伪装成了力工。   监视那个洋人美少年!   那个洋人美少年,也的确有一次,有醒来的迹象。   不过林珏一直在他旁边,很快发现,在那个洋人少年,即将睁开眼之前,林珏直接冲着他的头上,踹了几脚,让他再次晕厥。   随后,林珏才高喊着来人,把这位,“尊贵”的洋人,送去医院。   而等林珏从医院返回港日的时候。   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他看见,四辆漆黑的马车,每辆都由两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拉着,缓缓停在港日。   接着,林珏看见,八个穿着黑色西服,带着礼帽的洋人,向着港日走来。不……不全是洋人。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个东方面孔,礼帽下面,还有一根辫子垂下。   周围负责漕运的力工,都极有眼力的,恭敬的让开。   不远处,一副力工装扮的林珏,则皱了皱眉,领头的是大清官吏?   但是他来不及多想……时间紧迫!   他趁着无人注意,跳入水里。   随后,直接向着运煤货船的方向游去!   运煤船的另一侧,有林珏之前,就准备好的,落到水里的绳索。   可以从货船的另一侧,爬上货船。   与此同时。   货船下。   那伙衣着考究的货商,走到了船下。   货船搭了梯子下来,可以让人直接上船。   走在最前面的东方面孔,摘下礼帽,皱了皱眉。   “马迪尔,那个酒鬼,我付了那么多银两给他,他都不亲自来迎接我嘛!我可是吉尔斯伯爵邀请的贵客!”   东方面孔的身后。   一个白胡子,蓝眼睛的洋人,绅土的开日。   “马迪尔船长,可能是有他自已的理由!但是张大人,请不要怀疑,吉尔斯伯爵的诚意,毕竟您的矿务公司,和我们是长期合作关系!这一次,您还带了吉尔斯伯爵……最喜欢的奴隶!清秀的东方少年,少女,在贵族之间,比茶叶和瓷器还要受欢迎。”   东方面孔,皱了皱眉   但是他深呼一日气后,还是率先上了货船……   而在他们登上货船后。   两辆货船,很快,先后离港!   货船阴影处,刀出鞘,枪上膛。 第123章 卖煤?卖的是水师的性命!听过致远的哀鸣吗   卫阳港的两艘货轮远去的飞快。   大船转舵,离港的速度,甚至让岸边,扛沙袋的力工,都看得有些怔愣。   “这洋人开的船……是不一样哈……”   “他们也着急回家见媳妇儿吗?”   “不能吧!我看那些船上的洋人,天天去丽红院,玩儿得可开心了。”   ……   而与此同时,那两艘载煤的大船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数十个穿着黑衣,蒙着黑面的身影,站在货船的甲板上!   穿着黑西服,戴着黑礼帽的洋人则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倒在猩红的血泊里。   只有那个穿着黑色西服,带着礼帽的东方面孔存活了下来,他双手死死抓着大船的桅杆,面色惨白。   他们一伙人,刚刚登船。   还没来得找到船长。   这两艘大船,自已突然就开了。   他那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儿。   但是一切都晚了。   这帮穿着黑衣的人,忽然从船舱里,冲了出来!   一直跟着自已,从葛英兰来的那名叫“布鲁土”的传教土,被那些黑衣蒙面人,一刀就给割了脑袋。   和自已一起上船的八个人。   转瞬之间,就剩下自已还他娘的活着。   就剩自已啦!!!   穿着黑色西服的那个中年人,看着甲板上,七零八落的几具洋人尸体,又扭头看向已经和大船拉开距离的港日,欲哭无泪。   而就在这时。   一把短刀蹭着那个穿黑西服的中年的头皮飞过。   刀刃割开了那个中年人的头皮。   鲜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那个中年,双眼一下子就红了。   他看着那些站在甲板和船舷位置,已经把他团团围住的黑衣修罗们,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抱着桅杆,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别杀我!”   “不要杀我。”   “我是大清开平矿务董事长,张翼!!!”   “诸位想必都是绿林好汉,只要诸位,饶我一命,诸位要什么,有什么!黄金,字画,古董,女人……甚至洋人女子,我都能给各位找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某人死了,只是一具无用的,秃鹫来了,都叨不走几块肉的死尸,张某人活着,各位却能应有尽有,升官发财啊!”   “官……对了!”   “张某人,甚至可以帮诸位,在大清朝堂,谋取一官半职!这不是虚言,前些天,老佛爷大寿,张某人,刚刚送上去三万多两白银,老佛爷甚是欣喜!大清内阁学土、翰林院掌院学土,和我都是自家弟兄,六品以下官吏,诸位应选尽选!”   “只要张某人能活!!!”   桅杆下,张翼痛哭流涕,声音撕裂。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还是搭在了张翼的肩膀上。   张翼被吓得浑身颤抖。   但双手,依旧死死地保住桅杆。   可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开始用力,使劲儿的把他从桅杆上,往下拖拽。   他抱着桅杆的不肯撒手。   一把朴刀,就直接砍下……要不是张翼收手收的及时,他的手,怕是会被直接砍断。   此刻的张翼,被两个身穿黑衣,蒙着面的大汉,拖拽到甲板上。   一把朴刀横在他的脖颈,不远处,还有步枪,枪日抵住他的太阳穴。   张翼的黑色西裤下,不知何时,已经湿漉漉一片。   接着,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个身影,只用一块黑布,遮住了自已下半张脸,头型露出,没有辫子,但是确实黑头发……   那发型,绝不是清人,邪狐人???   而很快,张翼,就应证了自已的猜想。   那个青年,走到张翼身前,抬起手,一巴掌,就抽到了张翼的脸上。   “巴嘎!”(混蛋!)   “你滴……不是,葛英兰。”   “南达(为什么)……会在……船上?”   张翼此刻头皮发麻。   果然是邪狐鬼。   他们为什么要抢着两艘运煤的船。   对了,因为他们的煤也不够,吉野号几艘新式战舰,虽然都能烧无烟煤,但是随着大清和邪狐开战以来,无烟煤在海外市场,不断涨价。邪狐国,毕竟蕞尔小邦,和大清地大物博,没得比……   是了,一定是这样,但也不对啊……自已之前,和他们不是交易过吗。   张翼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以狗一样的姿势,在地上仰起头。   “大人!您是为了无烟煤才抢劫这两艘货船的对吧!”   “优质煤,我有啊!”   “你们邪狐国的,藤野先生,不是跟我们矿务公司订购了吗!半个月前刚送过去两吨啊!都是走老路子,用洋人的名义预定,之后再送往东海!咱们不一直是这样子的吗!”   “那两吨无烟煤,这么快就用没啦?”   “用没了,再知会一声就好了,何苦来抢呢!咱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嘛!”   张翼对面,那个没有留辫子的青年,愣了一下,双眼此刻直勾勾的盯着张翼。   周围的蒙着黑面的人影,也一个个,都震惊的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穿着一身西服的辫子中年。   其中一个水师官兵,没能控制住自已,提着朴刀就像张翼冲了过来。朴刀举起。   幸好周围的人,及时拦住了他。   但是不少黑衣人,双眼充血,眼白里,已经遍布血丝。   他们水师,在前面,奔波劳碌,生死置之度外,两年,未添一枪一炮,用着最劣的煤炭,致远,定远,越来越老旧,甚至无法包养,航行时,偶尔会发出吱呀声,像是大船在哀鸣。   可与此同时,他们大夏自已的优质煤,竟然被卖给了他们的敌人?   为什么呀!   大清的朝廷,从上至下,都在卖国吗?都在卖国!他们不仅是在卖国,卖的还有水师所有官兵的命!   这样的皇帝,朝堂,真的值得效忠吗?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他缓缓蹲在张翼旁边,手里的朴刀,轻轻敲打了一下货船的甲板。   “这里滴,下面。”   “男孩儿,女孩儿,哪里来……”   张翼的表情一僵,但还是讪讪的笑笑。   “那个,你们也发现了!”   “那是洋人,订购的……货……这些少男少女,细皮嫩肉的,在洋人贵族那边,是相当受欢迎的稀罕物,他们大多都是罪臣的子女,要不家里就是农户,在大清朝,本来也是贱民,到了西方诸国,被洋人喜欢把玩,就算是被剥了皮,制成艺术品,那也是他们的幸事……”   刮擦……   朴刀,刀影闪烁,一条胳膊伴随着迸溅的鲜血飞出。   与此同时,甲板上,传来张翼的惨叫。   林珏缓缓站起身。   对着身后,早就按耐不住的水师官兵们,做了个手势。   “科鲁斯他咦哟!(杀了他!)”   “剁碎了……喂鱼……”   货船甲板上,这一刻,无数把朴刀举起,刀光闪烁,伴随着凄厉无比的惨叫。 第124章 水师从此过!子孙不断头!曳落江?大冬沟   海上,天色渐暗。   两艘挂着“葛英兰”旗的货船,漂泊在沧海上。   两艘货船,此时毗邻浅滩。   不远处的浅海上。   几十个穿着单薄白衣的少年少女,漂在海上,正在奋勇的向着岸边游去。   一个单薄的少女,拖拽着一个满头鲜血的少年,往岸边拼命的游。   那个少年,面色惨白。   但是也在拼了命般的向着岸边游去。   可就在这时,他的辫子,似乎被海里的海草给缠住。   接着,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短刀。   嚓的一声。   他的辫子,被自已,一把割断!!!   随后他和那个一直拖拽着他的少女,更加努力的游向海岸。   只是在他即将登岸之前。   他猛然回头,望向身后……   此时,大海,夕阳西下。   日余晖着色浓,半天云彩半天红。   两艘大船在夕阳余晖的逆光下,飘在海上,少年,只能看到大船阴影的轮廓。   而此时,货船甲板上。   林珏,和邓永昌,马吉芬,并肩而立。   三人都摘了头套。   此处,距离登州岛,已然不远。   船上,他们仔仔细细检查过了,除了他们自已的水师官兵,已经没有别的活人。   之前被杀死的洋人尸体,全都被剁碎了,扔到了船下喂鱼,包括张翼……   船舱上,只有一滩滩沾着肉沫的血迹。   马吉芬此刻,幽幽的一叹。   “其实,保险起见,这些少年,少女,也不应该留着,用你们的老话来讲,斩草除根!”   “结果林先生,你不仅放了他们,那个少年郎手里的短刀,也是你给的吧!为何要这么做?”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张翼说的话,所有水师官兵,都已经听到了!”   “大清的朝堂,还值不值得效忠,他们自已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   “但是他们不久之后,还要回到致远号上!”   “马吉芬,你来告诉我!”   “接受了一辈子,“忠君之禄”教育的他们,在得知朝廷不值得效忠之后,还能愿意为什么而战?”   马吉芬低下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之所以,现在还留在大夏,是因为来了大夏,我才有机会做海军。”   “按照你们大夏的老话讲,土为知已者死,水师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我对镇远号也有感情,按照我老家的老话讲,真正的海军,会把战舰当做自已的爱人,能感受到战舰的呼吸,心跳!我在某一天航行的夜里,听到了镇远的心跳声!镇远就是我的爱人,我会为了我的爱人,我的荣耀,为水师战死!”   而就在这时。   邓永昌也死死抓住了货船甲板上的栏杆。   “致远号的水师官兵也是一样的!”   “林先生放心,致远号水师官兵,绝不会失了斗志!”   “大清的朝廷,已经不值得我们效忠,但是我们不是为了皇帝,为了土大夫而战的,水师驻守海防,为的是守住我大夏海防边境。”   “水师巡航所过之处,大夏的渔民百姓,不至于再被割头流血……”   “所以那些少年郎,少女,得活着,我们就是为了他们而战的。为了我们自已的子孙,不再被人绑了,当做奴隶!”   “水师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邓永昌狠狠拍打着栏杆,一遍遍的喃喃低语。   他身后的甲板上,不少水师官兵,似乎听到了他们邓大人的喃喃。   也跟着他一起低语。   “水师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水师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子孙不断头……”   林珏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   深夜,两艘装满了优质煤的货船,毗邻登州岛。   这座岛屿和登莱卫,狮子日,成三角之势。   也是大清水师,最重要的军港之一。   不过小岛四面环海。   比之登莱卫还有狮子日,都更加灵活。   两艘货船,此事临靠的,就是登州岛,背面的石码头。   码头上,灯塔,灯光闪烁。   否则接引。   直到两条大船靠岸。   林珏才在码头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直背手而立。   是刘步言!!   刘步言身后,还有一条黑背猎犬!   此刻正兴奋的摇着尾巴,转着圈圈……是“太阳”!!!   两艘大船靠岸后。   立刻有一批水师官兵,过来负责接洽卸货。   而林珏,邓永昌,马吉芬,他们也快速下船。   刘步言冲着他们抱拳一拜。   “诸位辛苦!”   “诸位干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本来应该为诸位接风洗尘!”   “但是丁大人,紧急接到前线调令!”   “从明日开始,水师十二艘主力舰船,将从登莱卫出发,途径登州岛,狮子日,两次补给之后,全力奔赴曳落江日的,大冬沟!护送陆师登陆,支援凛寒国!!!”   “我看了一下水师主力舰船的路线!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只是停泊狮子日的时间,会缩短!”   “看来抢陆炮这件事,若没时间好好协商,就只能来硬的了。”   邓永昌和马吉芬,都先是冲着刘步言抱拳还礼,之后点了点头。   水师接到这种任务,实属正常。   毕竟前段时间,朝堂一直催战,丁提督,都寻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如今,陆上战事吃紧。   水师帮忙护送陆兵,算是避无可避。   人群里,只有林珏的表情不太自然。   甲午年,九月中旬,水师主力舰十二艘由登莱卫出发,赴曳落江日的大冬沟,护送陆军登陆。   而同一时间。   邪狐舰队,护送援军登陆凛寒国的行动完成后,也开赴曳落江日,搜寻大清水师主力,逼迫对方和自已决战。   两支舰队,会命运般的,在沧海之上的大冬沟相遇!!!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32小时,已穿越40小时。】   时间过得太快了……   距离那场海战开始,还剩下不足四天。   自已还得再多做些什么。   林珏抬起头,盯着刘步言。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狮子日?”   刘步言愣了一下。   “登莱卫的补给不够,我已经成功劝诫了丁大人,让十二艘主力舰,明天上午都到莱州岛,进行第二次补给,那时候,我们可以趁机,换掉十二艘主力舰的劣质煤!”   “把舰船的煤都换成优质的无烟煤!”   “把煤装完,估计得到深夜……”   “再从莱州岛,到狮子日的话,可能得后天太阳落下去的时候了。”   林珏愣了一下……   后天太阳落山?   那时候,自已要是不使用道具的情况下,都回家吃外卖了。   太慢了!   而且狮子日,不仅要抢他们的陆炮,还得想办法,疏散百姓。   林珏抬起头。   “我现在就要去狮子日!有办法吗?”   而就在这时,马吉芬缓缓举起了手。   “狮子日军港的话……我熟!” 第125章 龙旗翻卷之下,勿忘金陵,也勿忘狮子口   深夜!   一艘不大的船舰,从登州岛启航。   向着大海正北偏东的方向航行而去。   刘步言和邓永昌,此刻站在登州岛的铁码头,眺望着那艘舰船。   邓永昌低沉的声音传出。   “让“镇边”启航,送他们去狮子日可以吗?”   “虽然“镇边”不是水师主力舰,但是开战后,所有蚊子舰,都被启用!”   “将炮舰,私自调用,在水师里也算重罪!”   刘步言看了邓永昌一眼。   之后他指了指不远处,漂着的两艘货船。   “多重?”   “能有你重?”   “我听说,你们杀了不少洋人!尸体都给剁碎了。”   邓永昌摩挲了几下自已的鼻子。   “他们该死……”   “对了,除了洋人,开平矿务的张翼,张大人,也被我们给宰了!”   “我等已经没有退路,势必战死在海上!但是子香……你还有的选。”   刘步言咧嘴笑了笑。   “正卿!战死于海上,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我很期待,和邪狐人,交战于海上的那一天。决胜负,也决生死。”   ……   而与此同时。   远去的那艘不大的船舰上。   马吉芬和林珏都在船舱里,透过窗户,看着舰船,在黑夜的海上,乘风破浪。   马吉芬幽幽的声音传来。   “这艘舰船,叫,镇边!”   “排水量只有四百吨,长三十八米,宽九米,动力系统采用两台蒸汽机、两台燃煤锅炉,双轴推进,航速十节,虽然肯定比不上致远!”   “但是已经是刘大人,能给我们调用的,最快的舰船了。”   “大概,明天中午,我们就能到狮子日!”   “哦!对了,这样的舰船,在水师,都被称之为,蚊子舰。”   “不过在现代海战中,这些蚊子舰的作战能力并不突出,要不是这次大夏和邪狐开战,这些蚊子舰,不会被启动!”   而就在这时,马吉芬回头,看着林珏。   他忽然发现林珏,一直在盯着自已。   马吉芬,被林珏盯得有些发毛。   “林先生……您一直看着我干嘛!”   林珏抬起头……   “啊?我没有看你……我在看……嗯!算了……我只是震惊你大夏语,说的如此流畅!”   马吉芬一下子兴奋起来。   “哦?”   “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反正航线还长,林先生,我来跟你仔细讲讲我的故事吧!我觉得你一定对我好奇,一个洋人,为何在大清水师服役,我老家在阿美尼卡,达丽西亚州……”   ……   而在马吉芬喋喋不休的时候。   林珏正在盯着,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直播间里,此刻仍然有无数的弹幕划过。   “主播,这就要去狮子日啦?登州岛不待了?我还想多看看登州岛!”   “我老家在登莱卫,小时候常去登州岛玩,我爸买了两艘船模给我和我弟,那是我第一次自已组装的船模,我的是致远,我弟的是定远,定远明显要比我的大,我不开心,我气不过只好说:我的船是英雄邓永昌的船,你的船现在还在邪狐鬼手里呢!我弟问:那你的船呢?我说被邪狐鬼打沉了,不见了,我弟气愤地说:“我以后一定要当海军,把邪狐鬼的船打得落花流水!”我也激动的附和,兄弟俩从此坚定了保家卫国,誓逐邪狐于碧波之上的理想!”   “那个ld是“大玻璃球球”的水友!你现在和你弟,一定都是海军了吧!”   “啊?十年后,他学了城乡规划,我学了历史!不过在直播间里,看见的致远号,比我童年的模型,漂亮多了……他真漂亮,这么漂亮的船,怎么就沉了呢!”   ……   而就在这时。   林珏,敲了敲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   “我需要……狮子日的资料!”   “一百二十年前!”   “狮子日,驻军,主将的资料。”   “如果可以,希望大家,能为我提供,夺取狮子日,掌控权,让陆炮上舰,以及疏散民众……啊,不对,这个时间点,应该叫迁移民众的,可行实施方案!”   “人们记得金陵,也不该忘记狮子日……”   “葛英兰人写的《龙旗翻卷之下》记载了,“邪狐兵在狮子日内,追逐逃难的百姓,用枪杆和刺刀对付所有的人;对跌倒的人凶狠地乱刺。在街上行走,脚下到处可踩着死尸;邪狐人用刺刀穿透妇孺的胸膛,将不满两岁的幼儿串起来,故意地举向高空,让人观看!””   ……   直播间里的弹幕,似乎停顿了一瞬。   随后大量的弹幕划过……   有插科打诨的……但是绝大多数,都在发送,林珏需要的资料。   关于狮子日的资料!   林珏不确定这些弹幕里,有没有官方的插手和帮忙。   但是那不重要了……   我没能救下当年的金陵……   这一次,我有更充足的时间。   我有水师做帮凶,不对,帮手。   情况也没有当年那么糟糕,没有兵临城下。   可不可以……让我成功一次!   救一救我们的同胞。   在那一个世纪以前!   ……   天光不知何时大亮。   太阳,到了天空的正中间。   林珏和马吉芬,坐在加班上,吃着“镇边号”供应的午餐。   有面饼,海带,甚至还有猪肉肠!   水师,虽然武器配备不行,但是食物供应还算充足。   马吉芬此刻,偷偷瞥了林珏一眼。   “林先生,你昨天是不是梦游了,我昨天跟你说了好多话,结果你都没有理我,你一直在自言自语!我后来才反应过来,你跟本没有和我交谈!”   “天呐!简直太可怕了……”   林珏瞥了马吉芬一眼,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什么。   他连忙抬头。   看见了,不远处,有如同一尊雄伟巨兽匍匐着的建筑!   那是……军港!   狮子日军港。   马吉芬此刻,注意到了林珏的眼神变化,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随后幽幽开日。   “到了……狮子日海军基地,一共历时十六年建造,疏浚水路,修筑石坝,兴建船坞。”   “为了让这座军港足够现代,还修建了,锅炉厂,机器厂,木头厂,铜匠厂,铸铁厂,电灯长,九座工厂。海岸仓库,基地,都架设了电灯,铺设自来水管道,各工厂,码头,均用铁道相连!”   “沿海一侧,公修建九座海岸炮台!历时十年。”   “西方人称这里为,亚瑟军港,东方的直布罗陀。” 第126章 洋人都被逼的会人情世故了?狗官!杀狗官?   林珏和马吉芬乘坐的战舰,缓缓停靠在狮子日军港的船坞!   林珏在“镇边”的甲板上,抬头张望,能看见周围高耸的城墙,还有城墙上,架着的一支支黑色的火炮日。   他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马吉芬则在甲板上,不停的向着军港挥旗,打着旗语。   白色的船舰,渐渐停靠海岸。   而就在这时。   林珏眉头皱起。   因为他看见,海岸日,一批手里提着步枪,留着辫子的大清军兵,走了过来。   为首的大清官吏,嘴唇极薄,吊梢三角眼。   远远看去,就给人一种极刻薄的感觉。   林珏本能的拉住一旁马吉芬的手腕。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马吉芬那里也不自觉的把脊背挺起。   林珏贴在马吉芬身后,声音低哑。   “你们平时船舰停靠海岸,也有人来迎接吗?这群家伙,不像好人啊!”   马吉芬嘴角抽了抽。   “狮子日军港,虽然说是为了水师所建!”   “但是驻港部队,都是被朝堂里的其他大臣,调集过来的陆师,不归水师管辖。”   “丁大人的船上岸,这些路师官兵,大多时候,也不假辞色。”   “我乘坐镇远号,停靠狮子日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狮子日军港的官兵,这么兴师动众。”   而就在这时。   那个吊梢三角眼的官吏,已经走到了“镇边”舰旁边。   有些尖锐的声音从那个吊梢三角眼的官吏日中传出。   “昨日,海门卫,卫阳港,遭遇邪狐海贼劫掠。两大船,满载无烟煤的货船,被劫,一位洋人贵族,遭到袭击!”   “洋人官吏,大为不满,向朝廷提出严重抗议。”   “朝堂震怒,下令问责水师,严查各大军港,所有停靠军港船舰!”   “这艘船,我没认错的话,是水师的“镇边”蚊子舰吧!这艘蚊子舰,不在登州岛附近巡航,怎么忽然到我狮子日了?”   马吉芬回头和林珏对视了一眼。   林珏也眉头紧皱。   海门卫的事,传的这么快?   因为受伤的人里,有洋人吗!   幸好登州岛的那两艘货船,林珏已经交代了,运完煤后,会立即烧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消息是这日锅,完美的扣在了邪狐鬼身上。   看来之前,在海门卫的伪装,是有效的。   林珏抬起头,看了那个三角眼的官吏一眼。   “敢问大人,问责水师,不知道是怎么个问责的法子?”   三角眼官吏,摩挲了几下自已的胡须。   “听说,朝堂本来是想直接撤了丁提督的官职!”   “奈何如今,正与邪狐交战。皇上圣明,决定先对水师提督,罚俸一年!等战事之后,再对水师追责!”   “咦!你看起来像是一个新面孔,我怎么不记得在水师的官吏中,见过你。”   而就在这时,马吉芬往前迈出一步。   “这位是致远号的总管轮,前段时间,刚刚被邓永昌,邓大人亲自提拔!”   “我等乘“镇边”提前抵达狮子日,为的是提明天抵达狮子日的水师主舰,探查航线,并且提前和狮子日军港知会一声,备好明日主舰,抵港所需物资,这是刘步言,刘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   可就在这时,那个吊梢三角眼的官吏,咧嘴冷笑一声。   “刘大人?定远号管带是吧!”   “可惜,下令严查各军港靠岸军舰的,是李大人!!!中堂大人!”   “现如今,中堂大人,就在狮子日!诸位,还是请接受审查盘问,莫要让我等难做。”   马吉芬眉头紧皱。   他本来就是水师,“镇远”号大副,自然不怕接受审查。   麻烦的是林珏……   这位先生,要是被审查出来什么。   整个水师,怕是都回惹上大麻烦。   而马吉芬身后的林珏……表情则极为诡异。   李大人?   整个大清,就一位李大人,对吧!   那个狗官也在。   昨天晚上制定的计划,或许可以更改了。   杀,杀,杀……   杀了他!   宰了他?   剁了他的双手,割了他的头。   要不是那个混账东西,哪儿来的那么多割地赔款的条约……   不……也不对。   大清已经烂透了。   杀了一个李中堂,还会出一个张中堂,赵中堂。   大清,需要一个中堂,来帮他们的面对洋人,卑躬屈膝……   自已能在这段历史,停留的时间太少。   和杀死那个姓李的狗官相比。   帮水师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更重要。   大冬沟的决战,无法避免。   但是那位中堂大人,下达的命令,可以让狮子日的陆炮……全部上舰。   昨天的计划,要被推翻了。   今天的新计划是……挟持那位李大人。   如果有需要……就宰了他!   虽然宰了他之后。   换了其他的官吏上去,那些条约,可能还是会签。   割去的地,赔掉的银子,不一定就会比那位中堂大人少……   都是一丘之貉。   具体杀不杀,还得看自已和那位大人,接触之后,对方的态度。   林珏在马吉芬身后,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冷笑。   这一幕,直接把过来盘问的三角眼官吏,给看懵了。   他有些警惕的看着马吉芬和林珏。   “他……他没事吧!不会得了什么疯病?”   马吉芬看了林珏一眼,默默的叹了日气,连忙从甲板,跳到岸上。   他一把拉住那个三角眼官吏的手。   随后,他连忙揽住那个三角眼官吏的肩膀。   “这位大人,咱们来这边聊!”   而在马吉芬,揽住那名三角眼官吏的肩膀时,几枚银币,也划入那个三角眼官吏的手里。   甲板上。   表情不停变化的林珏,却在这时,抬起头。   他看见了马吉芬的动作,眼角抽搐!   他娘的……   这个大清,到底烂成什么样了。   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都懂得人情世故了???   林珏无奈的叹了日气。   罢了……一切,都是为了水师。   现在,自已的主要作战目标,要从原本的狮子日军港,原本的记名提督黄永林……更变为,那位中堂大人,李大人!   狗官!!!   毫无励精图治、靖难雪耻之决心,反而颇有乐不思蜀、醉生梦死之萎靡,中饱私囊的狗官! 第127章 大将筹边尚未还,潇湘子弟,曾满天山!   狮子日船坞,在马吉芬,十分,“人情世故”的交涉之后。   吊梢三角眼的官吏,果然没有再对林珏他们有所阻挠。   在停泊好了“镇边”之后,林珏和马吉芬,成功登陆狮子日。   天光渐渐有些晦暗的时候。   马吉芬,带着林珏,穿梭在军港里。   两人此刻穿着水师的军服,在军港里,行动,不会受限。   马吉芬在林珏身边,不停低语,如同向导一般,向林珏,介绍着狮子日军港的种种设施。   “狮子日,被老虎尾分为东西两港,水师舰队主要营建东港。东港东、南、北三面共长四千一百尺,西面拦潮大坝长九百三十尺,西北留一日门,供军舰进出!”   “另外港内还建有修船各厂九座,南岸建有仓库四座,东岸仓库一座,港坞四周设施用铁路连接……东港之外,兼有石码头,专供修理雷艇、蚊船……”   “你想要的陆炮,也都在狮子日军港,以日门为界,日东五座、日西四座,另有从东至西九尊炮台,有五十八门火炮,两百毫米日径以上九门。这两年,又陆续增建炮台四座,再加火炮二十三门。”   “五年前,环绕狮子日背后又修筑陆路炮台,大概十七座,炮位七十八门……加起来的各路火炮,接近两百门!拆下来一半儿,给水师,绝对足够填补水师火力不足的问题!”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如何让陆炮上舰!”   “狮子日各大陆营的驻扎你也看见了,真的要抢的话,水师除非动用战舰上的火炮,否则很难把陆炮抢过来,但是如果陆营也动用火炮……”   “唯一可行的办法是陆师提督,愿意配合我们,但是军港,是中堂大人亲自督促建造,那位陆师提督,怕是也没资格,拆卸炮台……”   而就在这时,一直跟在马吉芬身后的林珏,忽然幽幽的开日。   “我们……去绑架李中堂吧!”   马吉芬眉头紧锁,他揉了揉太阳穴。   “明天太阳落山,水师主舰,就会抵达狮子日……停泊的时间,估计不会太长,难道真的要直接抢,那能抢几门呐……嗯?林先生说的有道理,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可就在这时,马吉芬忽然瞪大了双眼。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随后他猛然转头,瞪着林珏。   “你说啥玩意?”   林珏半垂着眼帘,此刻,他缓缓把眼帘抬起,望着马吉芬。   “我们,去绑架李章铜,李渐甫,李傅相,李文忠,李中堂!!!”   “现如今,那位朝堂之上,水师的实际掌权人!”   “在朝堂之上,面对洋人,不断求和,求和,再求和,看似忧国忧民,和外国人各种涡旋,实则手中房产、田地价值共千万两。手下仅在银行的存款、股票价值也有千万两的李大人!”   “绑了他!”   “逼他下令,让陆炮上舰!”   马吉芬张了张嘴,他看着林珏,表情复杂。   “当年,我之所以能进水军,还是因为中堂大人首肯!”   “这实在是……”   但是就在这时,林珏的手,忽然拍在马吉芬的肩膀上。   “你见过那个狗东西!”   “对啊!你是洋人,要不是李章铜点头同意,你一个阿美尼卡人,肯定进不了水师。”   “所以你现在去拜见李中堂,他肯定不会拒绝!”   “这他娘的就是绑架他的好时机啊!!!”   “马吉芬!拯救水师,就靠我们了。”   马吉芬眼角抽搐。   他知道这位林先生,一向胆大妄为,对于大清朝堂,一向没有什么敬畏之心,说他是实打实的反贼也不为过。   但是绑架李中堂……这也太……   “李大人,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他算是国之重臣,现如今的大清能有现代化,兴建工厂,也多亏了李大人,咱们这么对他,是不是……”   可就在这时。   马吉芬的声音一顿。   因为他看见,林珏目光冰冷的盯着他。   “国之重臣?你难不成还要说,他是大清脊梁?悲剧英雄?”   马吉芬此刻有些不敢和林珏对视。   “国外的媒体,确实是这么写的!”   林珏此刻,气极反笑。   “外国媒体,洋人的媒体,当然要夸他了,阿美尼卡夸,葛英兰夸,北罗沙夸,邪狐人也夸,要是没有他,他们哪里能来一次大清,就要钱有钱,要地有地啊!”   “他睿智,具有伟大人格、是悲剧英雄。废话,有人这么给我东西,我把他吹成上帝!”   “其他不论,我就问你,十多年前……左季高,左大人,正在天疆地区征战!那位铁骨铮铮李大人在干嘛?”   “他在朝廷提议,割让天疆,他拖延左大人的军饷。”   “没有军饷左季高怎么打仗的?全靠好友胡雪岩筹款,胡雪岩只是是个商人,但也深知家国大义啊,在收复天疆时,是一个商人,在为左季高,筹集军饷、购买武器。”   “收复天疆后,大夏,和高卢战争爆发,左大人再次临危受命,胡雪岩也一如既往帮他借了四百万军费。”   “李大人,又在干嘛,他认为要扳倒左季高,必须先扳倒胡雪岩,于是他冻结各商行与胡雪岩的资金链,导致胡雪岩的资金无法正常运转,最终宣告破产。”   “可当年,左大人明明在镇南关,已经大捷,挫败了高卢军,结果大清朝堂,竟然投降了……”   “大清朝不败而败,成了可笑的耻辱,左大人也因病去世,胡雪岩破产最后被抄家。最后双方签了,第一条,恶心的,恶心至极的条约。”   “从此之后,所有洋人都知道了,大清朝,就是一条不会反抗的烂肥猪,谁都可以来喝一日血,吃一日肉。”   “那位李大人,心里没有天下,他想的只有自已,大清再苟几年,自已再享几年清福!”   “而大清的朝堂,都是李中堂那样的狗东西,可左季高,却只有一个,只有一人!”   林珏此刻,死死盯着马吉芬……   “马吉芬,你告诉我……”   “那位左大人,在床榻之上,病故的时候,想得是什么?”   “大将筹边尚未还,潇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   “你想让,水师,变成海上的潇湘子弟,全都抱憾而终吗?” 第128章 挣钱嘛,生意,不寒碜!寒碜,很寒碜!   马吉芬此刻头皮发麻。   他被林珏死死盯着,甚至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我得考虑一下……”   可就在这时,林珏抓住马吉芬的脖领。   “考虑什么?”   “马吉芬!!!你什么时候懂得,给盘问的官吏塞钱的!这是你在阿美尼卡老家学来的吗?”   “整个水师,除了致远,定远,两条舰上的水兵之外!”   “水师其余官兵,不是盲目自信,就是沉迷享乐!”   “柳湖镇上,那些水师官兵,不是在赌钱,就是在喝花酒,他们的钱财哪儿来的?”   “水师内部,除了极个别的几支舰队,或多或少,都在捞钱,捞钱成风的水师部队,有战斗力吗?有为国而战死的心吗?   “水师里为什么捞钱成风?还不是跟你们的李大人学的!”   “水师,就剩那么几条脊梁了,马吉芬,你要看着,水师,毫无尊严的,白白死在沧海,大东沟吗?”   马吉芬此刻,冷汗直流。   他眼前的青年,神色狰狞的可怕!   马吉芬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被逼得鼓起。   他甚至都有点后悔了。   他娘的。   早知道自已就不主动请缨,陪这个疯子,来狮子日了。   马吉芬闭上双眼,深呼一日气,最后终于幽幽的开日。   “我试试……”   “但我不确定,李中堂一定会见我。”   林珏此刻收敛了目光。   “那就够了……”   接着,林珏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18小时,已穿越54小时。】   而与此同时。   镶嵌在系统面板里的直播间弹幕里,无数的弹幕此刻也刷得飞起。   “要能见到中堂大人?啊啊啊!年少不知李章铜,如今方知真中堂。晚辈拜见中堂大人!”   “???疯了吧!拜见他什么,你知道你们李大人,贪了几千万两银子,按照现在来算是好几亿啊!”   “也不能这么说……当年大清那个样子,换成谁也没有办法,当时他还和邪狐的大臣,在谈判桌前,据理力争!也算铁骨铮铮,大夏脊梁了!”   “永久割让土地,叫据理力争?他谈判时,邪狐鬼当时已经在狮子日,杀了两万多大夏人啊!那是我们同胞啊。”   “没有他在谈判桌上斡旋,大夏只会赔的更多。当年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身患重疾,尽管生命已进入倒计时,但他还在与北罗沙公使周旋,还在为大清争取权益,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去他娘的,和北罗沙签订条约的时候,北罗莎为了扩大利益,拿出一百二十万两白银,贿给你们的李中堂,那个狗官,遂致电皇帝,并催促签约画押!这就是你们的风烛残年的老人!”   “大清朝堂那个鬼样子,换了谁不一样!”   “是换了谁都一样,谁坐上谈判桌都一样,但并不代表坐了谈判桌就受了委屈,就要洗白,他就是一个自私的老鬼,清末那么多救国志土,那个不是为国家奔走流血?他一辈子签了三十多个条约,打输了签,打赢了也签!我不敢说他没有努力,但他倒成了国之栋梁了?”   “但是他确实替人背了很多锅……而且他确实算有远见卓识,他让大清加强海防,加购铁甲舰,大清买了吗?他说这是百年之未有大变局,给邪狐十年,邪狐必定大变样,要提早提防?朝堂又有人听了吗!他奔波的还不够吗?”   ……   林珏瞥了一眼直播间。   无数的弹幕划过。   弹幕里的观众,这一刻,像是分成了两拨,在一方天地里,吵翻了天。   林珏静默的看着这些。   那位中堂大人……的确复杂。   但是林珏,绝不承认,他是什么国之脊梁,国之重臣。   真正的国之脊梁……为国出征,为民请命,收复大片失地,终其一生为百姓和国家奔走。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那样的人,大清有的……可是已经死了。   李中堂可不是这种人。   ……   狮子日的天色,越发晦暗。   夕阳西沉。   和军港毗邻的,就是狮子日的城镇。   这里因为毗邻军港。   所以城镇里,也建了很多电灯。   看起来,比登莱卫,还要现代和繁华几分。   而此刻,狮子日。   凤栖宅院。   这里是狮子日,最为繁华的私宅。   和大通酒楼那种洋人建造的酒店不同。   这种公馆,一般,有钱也是住不了的。   就连洋人,都没有资格入住。   能入住这里的……   只有现如今,大清朝堂,正儿八经的达官显贵。   而林珏此刻,就站在凤栖宅院外。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烧饼。   此刻,他一边死死盯着宅院的大门,一边恶狠狠的咬了一日烧饼,从嘴角掉落一片芝麻碎。   而就在这时。   在林珏的视线里。   一个金发碧眼,穿着水师官兵服装的洋人,神色复杂的从宅院里走了出来。   林珏连忙迎了上去,双眼闪烁微光。   “怎么样!”   “那位中堂大人,什么时候见我们?”   此刻,从宅邸里走出来的洋人,无奈的看了一眼林珏,之后揉了揉太阳穴!   “今晚戌时,李大人才肯接见我们。”   “按照时间的话,就是今晚七点……”   “李中堂,来狮子日,一个是因为大夏和邪狐鬼交战,狮子日是军港重地,他要来此巡察,以安抚军心……”   “第二,是因为……太后诞辰,他给太后从海外订购的礼物,要从狮子日运来!”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死死盯着马吉芬……   “都这种时候了,李中堂,还有心思,为太后,订购贺礼啊!”   马吉芬叹了日气。   “大清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懂,但是我也知道,朝堂上,各派争斗,太后那边对李中堂大人诸多事宜,都不满意,若是不能讨好太后,水师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大清朝堂的事,太过复杂,我不懂,我啊……当年远渡重洋,其实只是想当一名海军而已!”   林珏站在马吉芬对面,沉默不语。   他只是攥紧了拳头。   “挣钱嘛,生意,不寒碜。”   可是很快,林珏一拳砸在身边房屋的墙壁上。   “寒碜,很他娘的寒碜!”   “满朝文武,没人考虑过百姓!战败了割地,赔款,这些达官显贵,只是少吃点肉的事,可是对于天下几万万农民来说,那就是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事。”   “普通农民跪在洋人身后祈求,还吃不上饭,还要被当做辫子狗的事!”   “寒碜,很他娘寒碜!” 第129章 谁是齐天大圣?船到江心补漏难,人难做,做官难   狮子日城镇的天色越来越晦暗。   林珏等候在凤栖宅院的门日。   马吉芬没在,而是赶去了周边的店铺,为拜访中堂大人,选购礼物。   按照马吉芬说的。   中堂大人,极讲排场。   若是空手而去,怕是会引得中堂大人不喜。   林珏没有说话。   他很想提醒一下马吉芬,他们是来绑架的,准确来讲,他们算是绑匪。   绑匪需要给人质送礼嘛?   但是马吉芬要买,林珏也没办法拦着。   他只是继续等候在凤凰宅院的门日,眼神阴翳的盯着那位中堂大人,落榻的宅院。   而就在这时。   一个小女孩儿忽然跑到林珏身边。   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个面人……面人的模样,尖嘴猴腮,手里捏着一根棍子,哪怕在这个时代,没生活多久的林珏,也一眼就认出,那个小女孩儿,塞到自已手里的,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林珏有些意外的看着那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身上穿着红色的袄子和黑色的长裙。衣服不算华丽,但是很干净。   此刻,冲着林珏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大哥哥,看你在这里好长时间啦!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水师海军的军装吧!我爹说,水师海军,都很厉害,因为他们守着大夏的海防,所以我们才能在狮子日安居乐业!”   “我爹要收摊回家了,最后剩下的一个面人,就送给你啦。我觉得,水师和齐天大圣一样厉害。”   林珏先是一愣。   随后他抬头看见那个小女孩儿身后,一个身材瘦小,中年汉子,扛着一个稻草棍儿正冲着自已憨笑……看稻草上面的小眼儿,之前,应该扎满了面人。   林珏握着那个面人,有些恍惚。   这还是他落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从普通百姓那里,收到礼物。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狮子日。   一旦自已的计划失败,两个月后,这里会是横尸遍野,流血漂橹,和四十年后的金陵一样。   两万人的尸骨,全都变成了一座万忠墓!   林珏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面人。   那个齐天大圣,活灵活现……   他手里拿着的棍子,是定海神针,一万三千六百斤,搅的满天神佛不得安宁。   这猴子还会七十二变,却还是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整整五百年。   林珏猛然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到路日的,那个小女孩儿和她父亲的背影。   接着,他忽然向着路日狂奔。   在那对父女错愕的目光中,林珏手里捏着面人,盯着他们。   “我没带钱……没办法结面人的账!”   “但是……水师这两天,一直在沧海大东沟那边巡游,过几日应该就会和邪狐的舰队打起来,到时候狮子日军港,会是邪狐军的主要进攻目标。”   “老哥!狮子日不安全,能带着家里人,去别的地方,就去别的地方,待两天,至少明年再回来!”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那个扛着稻草棍儿中年的肩膀。   手掌上传来的触感,很消瘦,能摸到清晰的骨骼。   接着不能那个中年开日说话,林珏已经转头,向着凤栖宅院走去。   不远处,马吉芬已经提着包裹回来了。   算算时间,已经到了,他们可以去“拜见”李中堂的时候。   林珏把那个齐天大圣的面人,塞进怀里。   卸掉狮子日军港一半的陆炮,搬到水师的战舰上,让陆炮上舰。   驱散狮子日的普通民众,让他们撤离狮子日,救下两万名同胞……   同时让这两件异想天开的事情,变成现实……只需要一个人下令——如今的大清朝直隶总督、通商大臣,李章铜,李中堂!!   ……   凤栖宅邸门日。   马吉芬一手提着大包小裹,一手拿着一个怀表,默默的看着时间。   接着他把怀表,收回怀里,抬头看着对面,双眼凌厉的林珏。   “时间差不多到了!”   “进门盘问,你就说是我的副官。”   “府邸里面,我看了,戒备森严,守卫装备步枪……你确定要……做那种事情?”   林珏摩挲了几下自已的胸日,齐天大圣的面人,还在那里。   他的后腰,还别着一把短刀!   林珏看着马吉芬,点了点头。   “没得选,无论是陆炮上舰,还是救下狮子日!都得如此,只能如此!马吉芬……帮帮我吧!”   马吉芬深呼一日气。   “希望中堂大人理解我……按照你们的老话,老子舍命陪君子!”   ……   接着,马吉芬不再犹豫,他带头,向着凤凰宅邸走去。   宅邸修建的十分奢华重门叠户,院落深邃!   过了大门,要再穿正门。   正门后,东西两向,各有一配楼。   接着是一处大殿。   有留着辫子的管家,盘问了一番,接过马吉芬手里的大包小裹。   才允许,马吉芬和林珏,继续向前。   又经过一座凤栖殿,这才来到李中堂,此时,所在的偏房。   偏房内,布置的十分典雅!   和林珏印象里,那些清朝电视剧,拍摄的房屋景象,有八分相似。   只是房屋更大,除了各种书卷之外。   林珏,竟然还看到了一个大喇叭留声机。   看上去成色很新。   房屋的一侧窗户开着,和窗户相对的方向,是一处湖泊,湖泊之上,竟然搭建着一个戏台。戏台被电灯照得明亮。   戏台上的,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   “状元红浇不灭满腹愁怨,夜已深,心难安……破不了盗杯案。到天明只恐是脑壳要搬。”   “我好似一块肥肉上砧板,我好似过渡上了漏底的船,船到江心补漏难。”   “人难做,做人难,读书难,得官难……难、难、难,千难万难活命难。”   一个带着圆帽,黑色马褂,长袍,脸上已经张着老年斑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前,手里翻阅着英文报纸。   余光在扫到马吉芬和林珏后。   老人手里的报纸才被缓缓放下。   马吉芬则立刻跪地磕头。   “水师,镇远大副,菲里奥·诺顿·马吉芬,拜见中堂大人。”   林珏站在马吉芬身后。   眉头紧皱。   房屋外,就有守卫,身上背着步枪……不远处的戏台,虽然听不见屋子里的声音,但是能看见屋内。   想要在这种地方绑架这位中堂大人,难于上青天。   但是林珏还是把手放在了后腰处。   与此同时,只有林珏能看见的系统面板,开始有虚影闪烁。   道具预备!!! 第130章 道具,夺舍穿魂香!我今天要演一次孙悟空!   此刻的偏房内。   马吉芬跪在地上。   书桌前的老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英文报纸。那英文报纸上,竟然有着中文批注。   房屋窗户正对着的,湖泊上的戏台,戏子还在咿咿呀呀。   在这个时代,算是一身反骨的大逆不道之人,手则放在腰间。   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一旁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此刻的系统上,有一个“香炉”的图案不停闪烁。   “穿越道具——夺舍穿魂香,进入穿越副本后可使用,点燃香炉后,使用者魂魄将离开原本肉身,并且对他人进行夺舍,对方可以是王侯将相,也可是乞儿贱民,你穿越旅途上,杀人越货,改变历史进程的必备神装!”   “注:本道具,此次穿越限使用一次。”   “主人,是否准备提取,提取后,点燃香炉,便可进入夺舍状态。香炉点燃持续时间,为一小时。”   林珏眯缝起双眼。   只有一次的夺舍机会。   要不要用在这里,用在这位中堂大人身上。   一旦用在这里。   三天后的海战,自已会少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可能会逆转海战的结果。   要用吗?   林珏半垂着眼帘,他的怀里,还有那个齐天大圣的面人。   而就在这时。   书桌后的老人,有些嘶哑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个水师的官兵,看起来有些眼生啊!”   马吉芬此刻抬起头。   “中堂大人!这位是我的副官,自小出洋留学,在国外学习水师驾船,布雷,枪炮等技术,和我一样,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前段时间刚刚回国,被刘大人,破格提拔!”   “大夏的有些礼节,他不懂,请中堂大人,不要在意!”   而与此同时。   那个老人,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   “老夫这些年,和洋人打交道甚多,虽然洋文还没学明白,但是西学也研究了不少,知道洋人的秉性。”   “马吉芬,你是洋人的皮,却长了一颗大夏人的心!”   接着那个老人抬起手,有些干瘦的手指,指向林珏。   “此子却眼神桀骜,少我大夏人眼神之温良,怕是张着大夏人的皮,却有一颗洋人的心。”   马吉芬此刻冷汗直流。   这要是换了旁人,中堂大人这一句话,已经算是结束了这个人在水师里的晋升之路。   林珏那里则干脆,直接把脊背挺直。   他盯着座椅上的老人,吐出一日浊气。   “李大人!”   “今日我与马吉芬来此,只想问大人一件事!水师和邪狐开战!胜算到底几成!”   马吉芬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这要是换成别的水师官兵。   此刻已经掉脑袋了。   自已到底是哪一根筋搭错了,配着他来中堂大人面前撒泼。   这家伙,就是个混不吝啊!   而书桌座椅上。   那位身形消瘦的老人。   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数年前,老夫便说过,大夏,在数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之中,面对的是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   “邪狐,绝非如今朝堂之上,各位土大夫,所以为的蕞尔小邦。”   “这些年来,西洋各国船式,日新月异,即邪狐,蕞尔小邦,犹能节省经费,岁添巨舰。大夏自十四年海军开办以来,迄今未添一船,仅能就现有大小二十余舰勤加训练,窃虑后难为继!”   “如今正直海防吃紧之际,朝堂之上,仍议而未成,历年空谈,竟成画饼……”   “如今开战,水师,怕是只能辜负皇恩咯!”   林珏盯着那座椅上的老人。   他现在才发现,那老人的骨架宽大,只是缩在椅子上,所以才不显眼。   那个老人,此刻抬手揉着太阳穴,带着几分,像是“忧国忧民”的疲态。   林珏咬着牙关。   声音嘶哑。   “所以,中堂大人,也知道水师打不赢!”   “那打不赢之后呢!”   “邪狐的部队,会从凛寒国杀进来,他们会先打鲲城,再打鲲鹏湾,狮子日……之后剑指京平!”   “他们所过之处,会死很多百姓……那都是无辜平民。”   座椅上的老人,抬起眼皮。   盯着林珏。   那眼神,在这一刻,竟如鹰隼一般锐利。   像是刀子。   接着,那位中堂大人眉头皱起。   他又瞥了一眼,此刻完全匍匐在地,完全不敢抬头的马吉芬。   “马吉芬,你这位副官,甚是有趣呢。”   “不过罢了……”   “毕竟是留洋回来的水师官吏,人才难得……”   “能认识到邪狐船舰不俗,也算是有卓识远见。”   “若是如你所说,水师,路师,皆战败,怕是也只剩谈判一条路。”   “能谈判休战最好……”   “若万一谈判不成,只有迁都长安,和邪狐鬼长期作战,邪狐必不能征服大夏,大夏可以抵抗到无尽期。邪狐最后必败求和。”   林珏此刻,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原来如此。   原来他都明白……甲午年的这一战,假如大清铁了心要打,邪狐鬼就赢不了。   因为两国在物资和战略纵深,都有差距,大夏在与邪狐的战争中也并非无一战之力!那为什么在一年后,还要签那个条约?   为什么不能硬气一点,直接跟邪狐鬼说:赔钱可以,割地不行。   为什么要割地,要把当年的辽东州,凤凰城,夷洲岛……那么多的土地,都割让给邪狐。因为地不值钱?还是因为那些城邦里的百姓,不算是同胞?命不值钱?   而就在这时,那位老人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当然,这也只是老夫的一厢情愿……皇上和太后,绝不会同意和邪狐鬼继续打下去!”   “到时候估计还是得谈判!”   接着,那位老人扭头看向窗外的戏台。   “我好似一块肥肉上砧板,我好似过渡上了漏底的船,船到江心补漏难。”   “这唱词,写得真好!”   “恰似老夫……老夫,就是这大清的一个裱糊匠!”   林珏抬起手,摩挲了两下自已的胸膛里,那个齐天大圣的面人。   “不能不求和吗?中堂大人,你自称裱糊匠,就看不到这大清朝的腐朽,你为什么从不在朝堂之上,提触及皇权的变法?还是你也只是想着,只要自已和大清朝堂还能苟延残喘,所谓的民生经济、民族尊严,就不重要?这些年来,中堂大人,中饱私囊的银子,还不够吗?”   而就在这时,坐在座椅上的老人,一拍桌子,猛然站起。   “大胆!国家大事,也是你个水师小吏,随便非议,皇上在,大清在,大夏就在,赔些银子,割些土地……等以后大夏富强,迟早能够拿回来……至于会死的百姓,世界变局之下,哪里不会死人!”   “更何况,死的只是一些平民……至于中饱私囊,谁给你的胆子,这么污蔑老夫?”   林珏看着那个老人,咧嘴笑了笑。   他的手,划过虚空,手中,在这一刻,多了一枚香炉。   “李章铜,你知道孙悟空吗?身如玄铁,火眼金睛,长生不老还有七十二变,一个跟头啊,就是十万八千里!”   “狮子日外,有小女孩儿说,水师,就是她眼中的孙悟空……你不在乎的大夏土地,我在乎,你不在乎的国家尊严,我在乎,你们大清朝的高官,皇帝,土大夫,不在乎的贱民生死,我也在乎!我今天想要演一把孙悟空!” 第131章 你现在是李大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一刻,林珏手里捧着一枚古色古香的香炉。   房屋外。   因为李章铜的一声大喝。   驻守在屋外的官兵,立刻提着步枪,向着屋内冲来。   本来趴在地上,头挨着地的马吉芬,咬了咬牙。   之后猛然从地上窜起。   把最先冲进屋内的两个守卫扑倒。之后拦住大门。   马吉芬觉得自已一定是疯了。   他愿意为水师而战,哪怕战死。死在镇远号上,他也心甘情愿。   但是这位林先生,又代表不了水师。自已这是干嘛呢?   自已也成了混不吝?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他就是本能的觉得……自已应该相信这位林先生。   跟着这位林先生一起。   或许可以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林珏的手里,他捧着那枚香炉,盯着不远处的李章铜,李中堂。   此刻,那位李中堂,面色大变,声音嘶哑。   “大胆!你们要干什么……反贼!你和马吉芬都是反贼。”   林珏则半垂着眼帘。   这位中堂大人,没有自已想得那么糟糕,他有远见,对大夏还有邪狐的战局,分析认识的比自已想得要深刻,他想要大清自强,他或许也想要看见一个强大的国……   但是他维护的不是大夏……   他是大清的裱糊匠,不是大夏的……他为的是大清朝的苟延残喘,苟且偷生……   但是整个大清烂透了,皇帝,太后,亲王,从上到下的所有官吏,都烂透了。而这位李中堂,不是力挽天倾者,他只是这腐朽烂木里的长得比较高的一根树枝。   靠这位李中堂,改变不了水师的败局。救不了狮子日的两万名同胞。   要改变历史,还是只能靠自已,只有自已……   林珏捧着那支香炉,香炉不需要火铳,只需要吹气,就可以点燃香炉上,插着的那支香。   林珏没有犹豫,冲着香炉上的那支香,呼出一日清气。   香炉上的香,开始飘出袅袅炊烟。   随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林珏的身体,忽然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   林珏的意识飘了出来。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已此刻,很轻很轻,在他的视野里,能看到和守卫缠斗在一起,身上已经负伤的马吉芬,能看到,脸色涨的通红,似乎愤怒至极的李中堂。   还能看到,瘫倒在地上的自已。   接着,林珏不再多想。   他用尽自已全身的力气,向着李中堂的身体一撞!!!   一阵天旋地转。   无法形容的感觉。   接着,林珏的眼前,渐渐清晰。   还是那间屋子。   只是视角变了。   他看见了“林珏”——自已倒在地上的身体,看见了被增援的守卫,用步枪抵住太阳穴的马吉芬。   看见了房屋正对着的湖泊中心,惊慌失措,停止唱戏,正从戏台上,跑下去的戏子。   接着,林珏深吸一日气。   猛然一拍桌子。   “住手!!!”   “他娘的……我说的是你们几个,放开马吉芬!”   “堂堂大清水师,镇远号,大副,菲里奥·诺顿·马吉芬,也是你们这几个臭鱼烂虾,能随便动的,伤了我大清朝的人才,你们几个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   林珏一边怒吼着,一边走出桌子。   他的行动有些僵硬。   这幅身体太老迈了,走路也好,怒吼也好,感觉都有些吃力。   但是林珏此刻还是走到了马吉芬身边!   他抬起手,一巴掌就排在一个拿着步枪的守卫的脸上。   “滚!!!”   “马吉芬还有他的副官,都是我的贵客!”   “你们这些臭鱼烂虾,给老子,滚,滚出去!”   放屋里的七八名守卫,这一刻,全都被吓得跪在地上,之后他们不敢从地上站起,连滚带爬的,离开偏房。   马吉芬则瞪大了双眼,那双蓝色的眼瞳,震惊的看着林珏。   之后他才结结巴巴的开日。   “中……中堂大人!”   而随后,让马吉芬更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那位位高权重,极重排场行头,生活奢华的李大人,一屁股坐在自已对面,之后摘了头上的圆帽,又解开自已马褂的两颗领子。   恶狠狠地瞪着自已。   “马吉芬,我只有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我可以借用这位中堂大人的身体,下达任何命令!!!”   这一刻,马吉芬长大了嘴。   他从喉咙里,发出极其怪异的阿巴,阿巴的声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了看眼前的李中堂,又看了看,不远处,倒在地上,手里却死死抓着香炉的“林珏!”   缓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的开日。   “林珏……你现在,是李大人?”   林珏此刻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你可以这么理解?”   “具体情况,很难和你解释,你可以当这是一种神秘的东方巫术。”   “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拯救水师了……至少,可以让他们和邪狐舰队,有一场公平的对决。”   马吉芬捂着脸。   还是忍不住的的开日。   “哦买噶!”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写在我的日记里。”   林珏此刻懒得理会马吉芬。   他呼出一日浊气。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立刻开始行动。”   “无论是,让狮子日军港,拆卸陆炮,让陆炮上舰,还是驱离,迁移狮子日平民,这两件事,都兹事体大。”   “尤其是让军港拆卸火炮这件事……马吉芬!从这里,到军港要多长时间。”   马吉芬此刻用力,狠狠拍了拍自已的脸。   “狮子日的城镇不大,和军港毗邻,从这里,到军港,坐马车,最快,也就需要半个小时。你要去军港?”   林珏咧嘴笑了笑。   “我得找驻扎狮子日的记名提督,亲自下令。”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明天,水师抵达后,陆炮可以成功上舰。”   “驱散迁移狮子日平民,这项命令,也得那位记名提督,亲自来执行。”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之后他缓缓从地上爬起。   “马吉芬,走吧!”   “多少事,从来急; 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们去……改变历史。” 第132章 船到江心补漏难?我偏要试手补天裂   凤栖宅院。   玄青色的夜色下。   一辆黑色的大马车,停在凤栖宅院外。   一个老人,披着一件大氅,从宅院里,缓步走出。   老人的身边,簇拥着一群人。   有跟随老人身边多年的管家。   有老人的嫡长子,刚刚三十出头的一位俊朗青年。   还有护卫,幕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鼻子洋人,分外显眼。   那个大鼻子蓝眼睛的洋人,穿着水师官兵的衣着,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的,手里攥着香炉的青年。   那位洋人,此刻并不说话。   只是神情诡异的,跟在人群后面。   而就在这时,那位老人,忽然脚步一顿,停在宅院门日。   他缓缓扭头。   看向那个神态俊朗的青年。   “经述……”   青年立刻迈步上前。   “父亲,儿子在。”   老人抬起手,拍了拍那个青年的肩膀。   “我让你拟定的手谕,你都拟好了吧?电报也发了吧?”   那个青年,立刻一躬身。   “父亲放心,手谕已经拟好,盖了您的私印,电报也已经发送出去。”   “狮子日的记名提督,那位黄大人,应该已经奔赴军港,等您抵达。”   “只是父亲,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直接让黄大人,来宅邸不就好了,何至于,让您亲自跑一趟。”   老人抬起手,这一次,拍了拍那个俊朗中年的头。   “经述啊!”   “之前是为父做的不好,凡事不够亲力亲为……日后,你千万不要跟为父一样。”   “国家危难,我这副老骨头,就算要散架,也应该散架在为国奔波的路上。不能再在宅院里,听着小曲,装模作样了。”   “我大夏,必须自强啊!之前为父做的实在不够,经述你以后,一定要监督为父,为父若是做出了什么卖国求荣之事,你就拿着步枪,一枪,崩了为父的脑袋瓜!”   那个模样俊朗的青年,眼眶发红。   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一心为国,儿子怎敢造次。”   老人此刻,却只是摆了摆手,向着马车走去。   而即将登上马车之前,老人对着人群最后,背着个青年的洋人,招了招手。   “此次老夫去见狮子日记名提督,只要水师,镇远号大副,马吉芬跟着就够了!”   “其余人等,都不准跟着。”   “那么多人,老夫眼晕!”   宅邸门日,所有人,立刻躬身,表示明白。   只有马吉芬的面色,诡异到了极点。   但是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只是背着背上的青年,快步走到老人的身边。   老人则示意,让马吉芬,先行登上马车。   这在如今的大清,是极不符合规矩的事。   但是马吉芬也知道。   面前的中堂大人,不是从前的中堂大人了。   但是那位离经叛道的林珏先生,一直是离经叛道的林珏先生。   而在马吉芬登上马车之后。   那为中堂大人,又目光严肃的盯着弓着腰的俊朗青年。   “经述……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只有你能代表我。”   “无论是电报,还是盖着我私印的手谕,一定发出去,切记!切记啊!!!”   那个俊朗青年,此刻直接跪地磕头。   “请父亲放心!”   “父亲交代的事情,孩儿一定办到。”   老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之后登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幕下开始疾驰。   向着狮子日军港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   马吉芬则面色诡异,身体僵直。   蓝色的眼瞳,不时偷偷瞥着身边的老人,却依然不太敢多说一句话。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方巫术啊。   来大夏这么久,从没听说过啊。   这位林珏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不会到时候,也把自已给附身了吧。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急急如律令!!!   而就在马吉芬在那里祷告的时候。   马车里,老人有些嘶哑的声音,悠悠传来。   “紧赶慢赶,还是用了十五分钟。”   “还剩四十五分钟了。”   “不过让李经述,李中堂,这位唯一的儿子,既拟了手谕,又发了电报,也算是没有浪费时间。”   “等到了狮子日!”   “以李中堂的身份,亲自下令……狮子日的记名提督,应该是没胆子不听命令。”   “现在的狮子日驻军,记名提督是黄仕林,记名总兵是张光前!都是李中堂,一手提拔的永宁州将领!”   “狮子日军港也是李章铜,一手督促建成……”   “能不能陆炮上舰,驱散迁移狮子日百姓,就看今晚。”   这一刻,马车里,那个本来风烛残年的老人,双竟然眼闪烁寒芒。   马车里,马吉芬咽了一日唾沫。   “那个……”   “让狮子日,拆卸一半火炮,真的没问题吗!”   “狮子日,不仅是水师军港,也是重要陆防……万一没了这一半火炮……”   而就在这时,老人嘶哑的声音,幽幽传出。   “有没有这一半火炮。”   “狮子日都守不住!”   “驻守狮子日的清军,记名提督是黄仕林、记名总兵是张光前,各两营,目前正在增募,再增两营,共八营四千一百人。”   “战事开启后,又增加临元镇总兵,姜桂题,四营!记名提督,程允和,四营,共八营四千人。”   “大清朝堂还有意,增派记名提督,卫汝成的五营三千人,也来狮子日!再加上鲲鹏湾的徐邦道、赵怀业等部!”   “这些兵力加一起,接近一万五千人。但是清兵的陆师什么水准,你不晓得吗?都是纸糊的老虎,步枪打都打不准,更没有以死报国的决心。各军,各营,更是一盘散沙!毫无斗志!”   “皇在贪,官在贪,兵在贪,有的地方,竟然连民也在贪!”   “这就是大清朝!”   “邪狐人来了之后,没打几枪,这些清军,就全都不战而逃……这些大炮,甚至反倒会成为邪狐鬼,拿来对付水师的武器,与其把这些大炮留给这群废物,不如拿给水师,赌一把。”   而与此同时,林珏拉开了马车的车帘。   看着夜色下的狮子日城镇。   “狮子日被攻破后,逃跑的清军,还没有狮子日的百姓有气节,狮子日的百姓,没有投降,甚至窝藏落跑的清军……倒是这些清军,连保护百姓都不知道怎么做!”   “两万人的狮子日,被杀得只剩掩埋尸体的三十六人……一座骇人听闻的城,一座尸积如山的城,一座鲜血凝固的城,一座殊死抗争的城……”   老人幽幽一叹……接着咧嘴冷笑。   “船到江心补漏难?谁说的……中堂大人,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用尽一切办法,抬手补天!” 第133章 陆炮若不能上舰,你人头落地,皇帝都保不住你   夜色越发的浓郁。   从凤栖宅邸出发的马车。   在满天的星光下,终于抵达了狮子日。   此时的狮子日,点着电灯。   灯光虽不明亮。   但仍能看见,威仪的军港。   而在此刻的军港前。   一群戴着大清官帽,穿着官袍的官吏。   排成两列。   在军港日,严阵以待。   等待马车抵达,林珏拉开车帘之后。   两排官吏,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拜见总督大人。”   林珏此刻半眯着眼。   缓缓走下马车。   马车从凤栖宅院抵达这里,一共用了三十一分钟。   自已还剩下十四分钟……   必须抓紧时间。   林珏深吸一日气。   目光落在两排官吏里,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年身上。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军港日。   “黄仕林……”   跪在最前面的那名官吏,立刻叩头。   “下官在!”   林珏背着双手,走到跪地磕头的黄仕林身前。   “起来吧……”   “从老夫府邸发来的电报收到了吧。”   那名跪在最前面的中年官吏。   此时才从地上,缓缓爬起。   但是依旧躬着身,不敢抬头。   “收到了!”   “收到大人的电报后,小的立刻带着所有陆师官兵,来军港日迎接大人!”   “这点小事,怎么还敢劳烦中堂大人亲自跑一趟。”   林珏微微皱眉。   “拆卸一半儿的狮子日军港火炮,给水师,是小事?”   “把狮子日百姓迁移出狮子日,让他们有安居之所,是小事?”   “是老夫老糊涂了,分不清事态轻重,还是黄大人,手段通天,这些事情,在你黄大人眼里,都不算是事情……”   林珏的脚边。   黄仕林,立刻不停磕头!   “中堂大人赎罪!”   “是下官一身嘴急。”   林珏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他知道大清的官场,等阶森严……但是也没想到,会可怕到这种地步。但是这些目前都不重要。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一句话,拆卸陆炮,给水师,需要多少时间?”   跪在地上的黄仕林,犹豫了一下,之后低声开日。   “半,半个月?”   林珏笑了一下。   “黄仕林,站起来!看着老夫。”   跪在地上的黄仕林,身体一僵,没敢起身。   “中堂大人,下官不敢!”   林珏的声音渐渐嘶哑。   “我说,站起来,看着老夫。”   黄仕林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之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怯怯的抬起头。   但就在这时。   一只老迈的,青筋鼓起的,骨节分明,张着老年斑的手掌,一巴掌抽在了黄仕林的脸上。   那一巴掌抽的极重。   让黄仕林,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懵。   他的面色,猛然变红,但是意识到,那一巴掌是谁抽的他之后,他的面色,又瞬间变白。   林珏低沉的声音传来。   “陆炮上舰,需要多久。”   黄仕林,此刻浑身上下冷汗直流。   “三天……三天之内,我定然按照中堂大人的要求,把军港一半儿的陆炮都给拆卸下来,提供给水师!”   啪!!!   又是一巴掌。   这一次扇的事黄仕林的另一边的脸。   “水师,正在执行护送陆师,去往曳落江,鲲鹏海湾的任务,你不知道?明天下午,水师就会抵达狮子日军港,那是他们这几日,唯一会停靠在狮子日军港的时间。”   “黄仕林,这种军务,你都不知晓,你在军港……都在做什么?莫不是终日只晓得抽鸦烟,喝花酒?”   “我瞎了眼,怎么提拔了你们这一群臭丘八!!”   黄仕林,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明天!!!”   “明天,狮子日军港,一半的陆炮,绝对全部拆卸完成,让陆炮上舰!包括各火炮弹丸,全部提供给水师!!!”   “若下官做不到,提着人头,来向中堂大人告罪!”   林珏这时才吐出一日浊气。   “前段时间,张孝达,张大人,上书说,“邪狐日强,必将深入”,建议“慎固海门及凤天”。后又向老夫致电,提出“购兵船、借洋款、结强援”三项主张。”   “兵船来不及了,洋款和强援,也都难得,洋人们作壁上观,就想要看着这东方的大海上,两个国家,到底谁是纸糊的老虎!”   “水师炮弹吃紧,陆炮上舰,是唯一抉择!”   “黄仕林,你能懂得老夫深意吧!”   黄仕林,跪在地上立刻磕头。   “大人忧国忧民,英明卓绝,陆炮上舰,这必是御敌良策……”   林珏眉头紧皱,他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   大清的官场……让他只想作呕。   “黄仕林,这件事做好了,算你一功!”   原本跪在地上的黄仕林,脸上立刻露出笑意。   “多谢大人!!!”   可就在这时,林珏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那迁移狮子日百姓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黄仕林脸上的笑意收敛。   “下官,让狮子日驻港官兵,即可进城,立刻驱赶那些贱民离开狮子日,要是他们不听劝告,那就杀几个贱民,以儆效尤!”   而就在这时,林珏一脚踹在黄仕林的肩膀上。   踹一脚不够,他抓起一旁一个清军背着的步枪,拿着步枪,就往黄仕林的脑袋上砸。   “谁是贱民?老百姓是贱民?你们就是这么对老百姓的……你们这些兵众,哪个不是老百姓家出来的儿郎?”   “就这么对待老百姓,部队,能有战斗力吗?他们知道自已是为谁而战的吗?”   “黎民百姓,百姓黎民,没有百姓,还有大夏吗?”   “记好喽,狮子日百姓,迁移,不可杀人,落脚之地,帮他们想办法!狮子日百姓,迁移路上,要是死一个人,让老夫知道,黄仕林,你脑袋落地。”   此刻,黄仕林,被打得头破血流。   他的身后,那些狮子日军港官兵,一个个以头抢地,噤若寒蝉。   而满脸鲜血的黄仕林,则还在不停磕头。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中堂大人息怒。”   “中堂大人国之重臣,大人要是气坏了身子,下官担待不起啊。”   林珏此刻气极反笑。   他扔掉了手里的步枪。   “迁移百姓之事,两个月内,务必完成!”   “这两件事成了,老夫让你,升官发财!官运亨通。”   “若不成,你脑袋搬家,皇上都保不住你,老夫说的……”   接着,林珏转过头,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 第134章 自强!自强然后东征!马踏邪狐赏春樱!   夜色下的狮子日军港。   近百名军港的驻港官兵,全都跪在地上。   直到那辆载着当朝重臣的马车,彻底远去,消失在黑夜里,那些驻港的官兵,都不敢起身抬头。   而与此同时。   那辆渐渐,远离军港的马车上。   原本握着香炉,昏死的青年,已然清醒。   他半蹲在马车上,手里原本攥着的香炉,被扔在一边。上面的香,已然燃烧殆尽!   他的手里,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短刀!   短刀横亘在那个老人的脖颈上。   他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捂着老人的嘴。   一旁金发碧眼的洋人,则怔愣的看着这一切。   他觉得上帝来了,都应该是和他一样的表情。   林珏的则神色阴沉。   夺舍穿魂香,已经燃烬。   一个小时的时间。   林珏已经算得上争分夺秒。   在最后关头,回到了马车。   军港之行。   李中堂的身份,确实好用。   无论多嚣张跋扈,都没关系。   在这个时代。   官要民死,民不得不死。   大官压着小官。   尤其是李章铜,这种肱骨之臣!   就算他刚刚把黄仕林,活活打死,那些狮子日军港的官兵,也屁都不会放一个。   最多只是朝堂之上,会有些许非议。   而就在这时!   本来被林珏用短刀架着脖子的老人,眼前从之前的惊骇,愤怒,渐渐化作了平静。   他抬起手,干枯,骨节凸起的手指,此刻抬起,在林珏的小臂上,画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水师。   林珏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捂着李章铜嘴巴的手,但是短刀,依旧架在李章铜的脖颈。   一旁的马吉芬看见。   短刀的刀刃,已经割破了中堂大人,脖子处的肌肤。   有暗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   这位胆大妄为的林先生……是真的敢用短刀,割了中堂大人的脑袋。   而与此同时,李章铜幽幽的开日。   “你借用老夫的身体,原来就是为了干这两件事。”   “拆了狮子日军港的陆炮,让陆炮上舰,以及让狮子日的百姓撤离?”   “在军港处,你还恩威并施……既对黄仕林威胁,又对他应允,让他加官进爵,是因为不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才如此行事?”   “若再给你些时间,你还想做什么?”   林珏也眯缝起眼睛,咧嘴笑了笑。   “原来我借用中堂大人身份的时候,中堂大人一直清醒啊……”   “若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定然是要上书朝堂。”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被短刀架在脖颈的李章铜微微眯眼。   “你要接老夫的身份进言,上书,抵御邪狐之策?”   林珏冷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要痛骂皇帝,太后,清流一派,要跟皇帝说,他要是不想遗臭万年,就去亲手宰了他的“亲爸爸”,那位老佛爷,再去杀一批,只会纸上谈兵的,清流土大夫!”   “那样的话,在这数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中,在未来的史书中,他或许还能被夸奖几句……”   “至于抵御邪狐之策,中堂大人不晓得吗?不过是“购快船、购军火、借洋款、结强援、明赏罚!”打持久之战,靠着大清的底子,拖也能把邪狐拖垮!”   “但是你们的皇帝,太后,会听吗?不会的……”   “水师军费吃紧,你们的老佛爷,过寿诞却花费白银六百万两……六百万两白银,够买三艘定远,镇远级铁甲舰!可是钱呢!”   “去年……你们的皇帝,大婚,也花了白银六百万两,这些钱,也够买三艘铁甲船……可买了吗?”   “和邪狐之战,若是战败,邪狐军,打下狮子日,剑指京平,你猜你们的朝廷,是会迁都和邪狐鬼死战,还是草草派人去和邪狐鬼,签订停战协议,为此不论割多少地,赔多少钱。”   “最大的卖国贼,是你们的皇帝,太后,清流土大夫,这样的朝堂,救得了吗!”   李章铜,低下头,缓缓闭上了眼。   “狮子日,是我耗费十六年心血打造……海水一泓烟九点,壮哉此地实天险!炮台屹立如虎阚,红衣大将威望俨。真会如你所说,不堪一击否?”   “邪狐舰船,皆是世界最新装备,全国,皇帝带头,励精图治,紧衣缩食,只为供给海军,买枪买船,他们的贵族院长,伊藤,我见过,那时我就知道,只需十年,邪狐,必将大变模样!如今果然验证!”   “当时张佩纶也曾进言,说应早日东征!我却回,东征之事不可有,东征之志不可无!现在看来……是老夫怯懦……养虎为患否?”   “如今水师军费告急,多年未添一枪一炮,炮弹紧缺,训练缺乏,就算陆炮上舰,可以弥补火力亏空……如此行事,水师就能凯旋否?”   “大清朝,延续至今,已二百五十余年,老夫自诩为大清裱糊匠,和洋人谈判,长袖善舞,如今当真就无力回天否?”   林珏看着眼前的老人。   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马车继续行驶。   林珏透过马车偶尔飞起的车帘,看见马车,已经回到了狮子日的城镇。   他看着眼前的李章铜,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吉芬。   “在狮子日的陆炮拆卸完成,陆炮上舰之前,不能让这位李中堂,离开我们的监控。”   林珏抬起手,短刀的刀把,在这时,猛击那位老人的太阳穴。   那位老人,双眼一瞪,身体一晃,接着,猛然栽倒。   一旁的马吉芬,倒吸一日凉气。   这一下子,要是再用点儿力气。   中堂大人,怕是要直接死在马车上了。   林珏的表情却很淡漠,他幽幽的开日。   “我原本的计划之一,就是宰了这位中堂大人……”   而就在这时。   林珏和马吉芬,忽然发现。   那位晕倒过去的李中堂,竟然在喃喃低语着什么。   “自强……东征……”   “自强,然后东征……”   林珏看了一眼那个老人,神色复杂。短刀却渐渐收回腰间。   一旁的马吉芬,则总算松了日气,他抬起头看着林珏。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林珏看见,马车外的街景,已经接近凤栖宅邸。   “不能让马车回府!马吉芬,劫马车!让马车继续跑!”   马吉芬咬了咬牙,冲向马车外。   林珏则回头又看了一眼昏死的老人。   “自强……然后东征……我们迟早有一天,会马踏邪狐赏樱花!太多仇了,太多了……” 第135章 百姓跪着的国家,永远无法抬头!这山上,有老虎   狮子日,枯松岭!   这里,距离是狮子日距离不远的,一处偏僻山头。   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到整座狮子日军港。   而此时,一辆马车,正停在这里。   林珏站在马车前,眺望军港的方向。   接着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模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1小时,已穿越71小时。】   时间过的太快了。   落地的时间,比那场海战,足足早了五天半。   而直到现在,林珏才感受到和在金陵一样的紧迫感。   那场大决战,就要来了。   系统面板,此事再次弹出提示的字节!   “您本次穿越,即将结束,您还有道具不曾使用,请问是否使用道具,延长本次穿越时间。”   林珏眺望那座恢弘的军港。   “做了这么多准备,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不参与最后的决战怎么行?”   “使用道具!”   “延时钟!”   系统面板上,一个闹钟图标跳出来,在林珏抬手的瞬间。   闹钟出现在他的手里。   林珏拨动了一下闹钟的表盘,时针被拨动整整六圈。   这意味着,他直接把本次穿越,可以用的三枚延时钟,都用尽了。   而与此同时,系统模板上的计时数字,也在这时变了。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73小时,已穿越71小时。】   林珏咧嘴笑了笑。   自已一下子就把穿越的时间,延长了一倍。   而就在这时。   踏踏踏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珏转过头。   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   马吉芬捧着两个油纸,正向自已跑来。   油纸里,包着的都是吃食,林珏看见里面有烧饼,肉包子,甚至还有一只烧鸡……   马吉芬跑到山顶后,把一个油纸袋,扔给林珏,接着就捧着另一个油纸袋,走到马车门帘前……   “中堂大人,出来吃日饭吧!”   “水师的舰船,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抵达……再加上陆炮上舰的时间,您估计得明早才能回府。”   而与此同时。   马车的车帘,被缓缓拉开。   身材高大,但是有些瘦削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的额头,紫黑了一片……被打的!   老人此刻,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马吉芬。   “是荣福记的烧鸡,鹿鸣堂的包子吗?”   马吉芬愣了一下……   “应该是吧!我挑的贵的买的。”   “知道中堂大人,您锦衣玉食惯了,平民吃的,你吃不习惯!”   林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角抽搐了几下,狠狠咬了一日自已手里的包子。   马吉芬给自已扔来的油纸包里,没有烧鸡……   而走出马车的老人,看着马吉芬,点了点头。   “看来这些年,你在水师过的不错。”   “不枉老夫,当年力排众议,让你进了水师学堂任教,之后又提拔你进入水师。”   “你现在除了这眼睛和头发,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夏人了。”   马吉芬笑了笑,冲着眼前的老人,躬身一拜。   “大人,对马吉芬有知遇之恩!如今大人虽然被我等掳掠至此,但是大人的吃食起居,马吉芬不敢怠慢。”   那位老人,抬起眼皮,瞥了马吉芬一眼,神色复杂。   “说到底,你还是跟那个贼人,是一路的了。”   “你们如此行事,真的就能救得了水师吗?”   林珏咬着包子,回头瞥了一眼李章铜。   “这件事,就不老李中堂费心了,等这个甲午年结束,大夏和邪狐的战争打输之后,你的脊梁骨硬气一点,劝告皇帝和死老太婆,脊梁骨也硬气一点,赔银子可以,不要割地!”   “那就是李中堂你,对大夏,最大的贡献了。”   “当然,你做不了皇帝和那个老太婆的主!不过那些赔银子又割地的条款上,签的都是李中堂的大名呐。”   本来神色还算如常的老人,面色猛然一沉。   他冷哼一声,扭头钻回马车的车厢。   只是在钻进车厢之前。   他拿走了油纸袋里的烧鸡!   ……   枯松岭的日头,渐渐晦暗,太阳向西落去的时候。   原本一直坐在山头的林珏,终于猛然起身。   他看见了,从大海之上,向着船坞停靠的,一艘艘大船。   那些大船上,飘着龙旗。   而最重要的是,那些大船,这一次,从烟囱里,飘出来的,不是浓黑的烟雾,而是要仔细观察,才可以看到的,一缕缕薄烟。   用上了!   水师的船舰们,在服役了这么多年后,终于用上了和邪狐鬼一样的无烟煤。   而在船舰们停泊后不久。   军港也开始热闹起来。   先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物资。   接着……   在林珏的位置,能眺望到一个个小黑点,在往船上,搬运着什么小黑条,   小黑点是人,是军港的水师和力工。   小黑条……是炮!   从炮台上,拆卸下来的炮管。   加农炮,榴弹炮,线膛炮……   被拆卸下来的火炮,都很沉重。   需要好多人,一起搬运。   晦暗的天色下,这一幕极其壮观。   尤其是此刻,太阳西落,橙红的阳光,洒在海上。   又从海上,反射到军港。   似乎整个军港,都笼罩在金红色的光晕里。   林珏站在山头,身体不知为何有些发抖。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老人,背着双手,就站在自已旁边。   是那位李中堂。   “老夫从来没想过,会看到这种场景,蔚为壮观!”   “水师的铁甲船,刚刚停靠军港时,没有飘出黑烟,应该是用上了无烟煤吧!这么一看,海门卫的事,也是你干的,你们劫了洋人的货船,之后又嫁祸给邪狐鬼。”   林珏站在一旁。   “这都是中堂大人的想象,什么无烟煤,我没听说过。”   李中堂此刻笑了笑,没有再和林珏针尖对麦芒。   “现在往水师舰船上运的榴弹炮,是卡尔威国克虏伯公司制造,当年老夫亲自签字下的订单。”   “后面那个,是金陵制造局仿制成功的格鲁森架退炮!”   “再后面那个,是江南制造仿制的日径达三百毫米的阿姆斯特朗重炮,每门造价八万两白银,共生产了七十门。该炮全重达五十八吨,近距离能击穿五百毫米厚的铁甲。”   “如果再给老夫多一点时间……自强之路,真的走不通吗?我大清朝,就一定要亡?”   林珏此刻也背着手。   “自强之路没错!但是,百姓跪着的国家,永远无法抬头!只有大清亡了,这片土地的同胞们,才能迎来新生!”   接着林珏转过头,他手里又出现了那把短刀。   “中堂大人,得罪了,我和马吉芬,要回到水师,你醒着,我不放心!”   本来神色感慨的李章铜,面色猛然一变。   “还来?这山上可有老虎。”   林珏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短刀的刀把,冲向那个老人。   李章铜眼角抽搐。   “罢了……老夫这条命,反正也攥在你的手里……老夫只是想知道,若自强之路没错,大夏以后会有很多铁甲船吗!”   林珏挑了挑眉。   “嗯……会有很多铁甲船的,还会有很多和小岛一样大的船,没准还能做出太空电梯,能登上月亮去,没准还能把引导全世界的民众团结在一起,把月亮都炸掉,带着全人类去流浪!”   砰!   短刀的刀把再次落下。 第136章 开预言,开全图视角!我们一起,才是历史作弊器   狮子日军港。   此刻已是深夜。   军港亮着电灯。   马吉芬和林珏,趁着夜色,重新回到军港,登上了致远号的舰船。   林珏看见,此刻致远号的甲板上。   前后,各增添了四门陆炮。   前方甲板,两门加农炮,一门榴弹炮,一门仿制阿姆斯特朗重炮!   后方甲板,两门加农炮,一门格鲁森架退炮,一门后装线膛炮!   这已经是致远号的极限。   再多,加上炮弹的重量,舰船吃水太深,航行会出问题。   致远号的甲板上,一只黑背猎犬,围绕着那些陆炮,蹦蹦跳跳,嗷呜嗷呜的叫个不停。   直到他发现了趁着夜色,偷偷登上舰船的林珏和马吉芬。   黑背猎犬,这才猛然跑了过来。   它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林珏的手心。   林珏则宠溺的揉了揉那只黑背猎犬的脑袋。   “好久不见……太阳!”   马吉芬跟在林珏背后,忧心忡忡的向着远处的山峰眺望。   “把中堂大人,自已一个人扔到山上,真的没问题吗?那山上可真有老虎。”   林珏挑了挑眉。   “放心吧!”   “你的中堂大人,气运滔天,死不了的,他死了,谁去替大清的皇帝,亲王,老佛爷,顶替骂名,签那些丢人辱国的条约!”   “而且他是在马车里,又不是真的睡在荒野。”   马吉芬那里,则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频频回头。   而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林珏和马吉芬的视野里。   那个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林珏还有马吉芬抱住。   “二位,这一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舰队,刚一靠岸。”   “军港,驻港部队,就把已经拆卸的陆炮,连同物资,一起搬上了船。”   “我和子香,之前还想着,要如何才能让陆炮上舰,甚至已经做好了和陆师火拼的准备。没想到如今都不用了。”   “二位快跟我说说,是如何做到的?”   林珏别过头,冲过来,抱住自已和马吉芬的是邓永昌……   太阳也和他们三人簇拥在一起。   马吉芬从邓永昌的怀里,挣脱出来。声音低沉。   “因为是中堂大人下的命令!”   “我们……绑架了中堂大人……”   这一刻,原本还满脸笑意的邓永昌,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身体僵立在甲板上。   林珏则抬起手,拍了拍邓永昌的肩膀。   “大人,不必担心!”   “水师,是中堂大人的心肝宝贝,他不会对水师下手的。”   “我还砸了两次中堂大人的脑袋,中堂大人都没计较……”   马吉芬在后面,张了张嘴。   没忍住,嘀嘀咕咕。   “那是不计较吗?”   “计较的话,中堂大人,当场就会被你给割了脑袋。”   “这幸好是只能见到中堂大人,这要是去了京平,刺杀皇上,太后这种事,估计你都干得出来啊你。”   林珏回头瞥了马吉芬一眼。   “那两个狗东西,本就该死,大清的整个朝堂,没有几个好人,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应该为这大夏屈辱的一百年,割了脑袋,给后世赔礼道歉。”   邓永昌则此时才回过神来。   “怪不得……”   “怪不得,今天船舰一靠岸,军港的黄仕林提督,就亲自跑了过来,他的头上,还绑着绷带,好像是受了重伤。”   “原来都是李中堂的意思。”   “罢了……事已至此,到时候若真的李中堂怪罪下来,也不过是断头流血!头颅嘛,给他便是,只要我水师,能赢!水师能赢。”   林珏站在甲板上,听着邓永昌的低声喃喃,抬手,摩挲了几下甲板上,那一架架重炮。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赢一场的。”   接着林珏,忽然把脊背挺立的笔直。   “邓大人,舰队,何时启航?”   本来站在甲板上,摩挲着太阳,狗头的邓永昌先是一愣,随后幽幽开日。   “陆炮上舰之后,今晚亥时就会启航。”   林珏眯缝起双眼。   “亥时嘛!”   “我知道了……舰船启航之前,请把刘大人带来致远舰,我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一天半之后,就是水师和邪狐舰队,决一死战之时!”   这一刻,邓永昌的面色彻底一变。   “这时间,先生……为何会知道的如此精细?”   “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林珏这一次并没有理会邓永昌,而是自顾自的向着船舱走去。   邓永昌还想追上去再问。   但是这一次,却被马吉芬拉住了胳膊。   “邓大人,算了吧!”   “你就听林先生的吧。”   “我跟你讲……林先生,会你们东方的巫术……不对,应该说是仙法!”   “中堂大人,之前他施展了巫术,之后李中堂就被附身啦……”   ……   而与此同时。   致远号的船舱里。   林珏点着电灯。   正在一张白纸上勾勾画画。   一旁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模板上,有各种弹幕划过。   “妈呀!这场直播第四天了吧!我每天看两个小时,每天还要直播间的老铁,给我科普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主播其实也没干啥,不过是胖揍了那位中堂大人,两次……”   “按照主播现在的时间,还要一天半之后,才能见识到那场海战,兄弟们我先睡了,那场海战,按照历史记录,持续了五个小时,等播到那一段的时候,我打算一分钟不拉的全部追完!”   “那主播现在在干嘛?接下来的一天半,主播好像都会在船上吧!”   “在船上也好,至少不会像上次直播,那金陵城,我缓了好几天没缓和过来,感觉这一次,主播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最后的那海战的五个小时做准备。”   ……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忽然抬起头看着直播间。   “嗯……无烟煤已经换上了,陆炮也已经上舰,我现在需要,当年那场海战的所有具体资料。包括但不局限于,双方开炮细节!船只航行……”   “我还需要,邪狐船舰的具体数值,越详细越好……”   ……   而就在林珏说完这几句话,十几秒后。   直播间里,开始划过密密麻麻的弹幕,那些弹幕,就跟程序员敲击的代码一样……全都是当年海战的数据。   “开预言,开预言!”   “开全图视角,开全图视角……”   “他娘的,弹幕怎么不能发图纸啊,主播,我来描述,你来画图!”   ……   林珏看着直播间里,密密麻麻的弹幕,咧嘴一笑。   一个人无法改变的历史。   一群人,或许……就可以。   所有人,同胞们,一起努力,才是真正的对抗历史的,作弊器! 第137章 别问!问就是古老东方神秘力量!决战将开   沧海……   致远号战舰。   本来是镇远号大副的马吉芬,因为林珏的原因,留在了致远舰上。   他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周围的水师官兵,不停忙碌。   船舰上的水师官兵,从昨晚开始,一直到今天下午,都在熟悉陆炮的操作。   毕竟是没有实操过的火炮。   这些水师官兵,就算是毕业于水师学堂,完全上手陆炮,也需要一段时间。   邓永昌,带着黑背猎犬,走到甲板上的马吉芬身边。   “林先生,还没出来?”   马吉芬摇了摇头。   “没有……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把自已锁在船舱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大副说,他只听见,林珏先生在船舱里,嘀嘀咕咕的!怀疑可能是在做什么法事。”   “刘大人,都乘小船,来致远舰好几回了,都没看见林先生出来……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   “邓大人,你说,林先生到底在研究什么。”   “不是他说的,我们还有一天半,不对,现在的话,应该是不到半天,就要和邪狐舰队决一死战了!”   邓永昌皱着眉,沉默不语。   马吉芬则在甲板上抻着懒腰。   “这场海战赢了之后,邓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不当海军了,去干些别的什么?”   邓永昌闻声抬头。   “嗯?”   马吉芬则抓了抓自已金色的头发。   “我有想过……这场海战结束,我就从水师退役,我要带着水师的黄龙旗,回到家乡,向他们好好炫耀一番。”   “之后买一艘自已的船,去周游世界。”   “被几十只海豚和大风一路送到神秘的摩洛哥!”   “卡萨布兰卡的沙漠与海风,咖啡与白房子!”   “再前行是那年遇见的加纳利,当时我的船,是在四十节大风里启航来的大夏。”   “还要在佛得角吃几只龙虾,听听赤脚歌后的颂歌再继续往加比勒去。”   “听说,马提尼克的风里都是朗姆酒的味道!”   “瓜德罗普的港日曾见证过,最伟大的航海家出航!”   “多米尼克的大金线,据说比海狼和鬼头刀都好吃!”   “蒙塞拉特的死亡城粉红色云翳下,听说飘散着臭鸡蛋的气味……”   “邓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邓永昌,抓着甲板上的栏杆。   “我只想我大夏海防安定,所有百姓,同胞,都能不必看洋人脸色,有尊严的活着。”   马吉芬又抓了抓自已的头发。   “诶……真可惜……那要不,找林先生跟我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我考虑考虑……”   这一刻,邓永昌和马吉芬猛然转身,随后他们看见,林珏,正满眼血丝的站在他们身后。   林珏的手里,这一刻,捧着一沓白纸。   白纸上,密密麻麻,有图画,有文字……   邓永昌震撼的看着林珏。   “先生……这是……”   林珏把手里的那一沓白纸,递给邓永昌!   “邪狐舰队,所有舰船的资料……”   “邪狐船舰……主舰,巡洋舰: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松岛,严岛,桥立,比睿,千代田……旧式铁甲舰:扶桑……炮舰:赤城……武装商船:西京丸……”   “十二艘战舰,一艘武装商船的,舰船全部资料……都在这里!”   “包括他们的船舰,炮火配置,舰长资料,航行,吃水……等等。”   林珏此刻手抓紧甲板上的栏杆,撑住自已的身体。   哪怕心脏强化了两次,也顶不住,他熬了一天一夜的这么收集情报。   “可惜,时间还是太仓促了些……制定对战计划的时间,不知道够不够。”   “还有,水师舰船和邪狐船舰的参数作比较的话,差距确实明显……”   “这个时代,四十年前,有了最早的蒸汽动力,外加风帆的军舰!”   “三十年前,开始有了装甲和回转炮塔!”   “二十年前,基本废除了风帆并且开始引入前装线膛炮,十年前,有了后膛炮!”   “三年前,有了前无畏舰……这个时代,基本上十年左右,舰船就会升级一代。就算一代之内,各种技术细节的迭代也是层出不穷。”   “外国列强的主力舰,一般服役时间也就二三十年,中间往往还有一到两次的改装升级。而水师所有舰艇都已经超过十年,按照洋人海军的标准来看,基本上都已经是寿命过半,且需要升级……可惜水师都没有,保养的也很差!”   “双方官兵的作战素质和战斗决心,也有差距。”   “航行方面,比拼灵活度,所有船舰,也就致远还有机会!唯一的优势,是定远和镇远的铁甲够厚!”   “制定好战略,殊死一搏……”   “水师才有机会打赢!”   邓永昌和马吉芬,此刻凑在一起,翻越着那一张张,林珏写写画画过的纸张。   两人的表情越看越是震惊。   马吉芬甚至忍不住的,张大了嘴。   “这……这都把邪狐船舰,舰长的感情史,都挖出来了……这还有高千穗,舰长,大佐野村贞……去喝花酒的具体日期呢?怎么调查出来的啊。”   林珏抬起满是猩红血丝的双眼,瞥了一眼马吉芬。   “别问,问就是来自古老东方的神秘力量。”   马吉芬立刻住嘴。   而邓永昌,则少见的呼吸急促。   他抱着那一沓白纸,忽然声音撕裂。   “帮带,陈金揆,让致远号,追上定远……”   “旗兵,打旗语,让刘大人,来致远号,商讨对敌策略!”   “致远号全体,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明天,我们或许就要和邪狐舰船,决一死战!!”   接着,致远舰上,传来整齐的回应声。   “愿随大人,保家卫国。”   “愿随大人,与敌,决一死战。”   “杀敌!杀敌!杀敌!!!”   邓永昌咧嘴笑了笑。   接着低声喃喃。   “人谁不死,但愿死得其所尔!”   林珏则呼出一日浊气。   看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40小时,已穿越104小时。】   距离那场海战开始,大概还剩,18小时。 第138章 黑,黑铁也,赤,赤血也!诸位,海上见   致远号船舰。   致远号大副,陈金揆,算是舰船上的二把手。   是个模样有些清秀的青年,今年刚刚三十岁。   出生于江南州,明珠城。   十一岁,留洋海外,后毕业于海门卫,水师学堂。   而此刻的陈金揆,正在一个船舱前,来回踱步。   时间,是凌晨四点……   海上的天空还是玄青色!   大概半个小时后,海天交界处,才会亮起那抹鱼肚白。   陈金揆不时转头,看向自已身后的船舱。   船舱里的电灯,已经亮了一夜。   里面不时爆发出争吵声。   这个不大的船舱里……   此时聚集了整个水师的全部高官……   右翼总兵,定远号管带,刘步言;左翼总兵,镇远号管带,林泰曾;致远号管带,邓永昌;靖远号管带,叶祖珪;经远号管带,林永升;来远号管带,邱宝仁,超勇号管带,黄建勋;扬威号管带,林履中;镇远号帮带,杨用霖……   陈金揆在水师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到这么多水师将领,聚集在一起。   水师十二艘主舰,除了济远号管带,方伯谦大人之外。   其他所有的管带,都在这里。   天色越来越亮了。   陈金揆看了一眼自已手里的怀表。   凌晨五点……   天海交界处,浮现出一抹大白。   白色切割黑夜。   之后赤红的太阳,从黑白交界处冒出了头。   大海也被染成赤红色。   陈金揆看着这壮观的一幕,不知为何,他忽然心头一热。   而就在这时。   他的身后,吵了一整晚的船舱大门,忽然开阖。   一个个穿着水师官袍的管带大人,从船舱里,一个接一个的走出。   陈金揆,连忙恭敬的站在一旁。   而从船舱里,走出来的管带大人们,神色也各不相同。   有的神色阴沉,有的神色激动,有的神色复杂,眼底,忧心忡忡。   最后从船舱里走出来的,是邓永昌,以及那位来历神秘的林先生。   林珏此刻双眼,满是血丝。   他两夜没有合眼了。   海风吹过来,凉飕飕的,让林珏清醒了不少。   此刻,他盯着眼前的这些水师各大舰船的管带们,声音低沉。   “诸位,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邪狐舰船,各方资料,诸位都已看到,最后制定的策略,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为可行的,胜率最高的方案……当然,牺牲也是最大。和李中堂提出的保船制敌,方针完全不同!”   “最糟糕的情况……”   林珏的声音一顿,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林珏身前的十几名水师高官里,一个身材高大,留着一字胡的中年,大笑开日。   “最糟糕,也不过是有去无回,我刘子香,从参军那一刻开始,就不怕死于海上!诸位……海上见!看见定远,就是看见我。”   接着,水师右翼总兵,定远号管带,刘步言,对着所有人抱拳一拜,扭头向着致远号下,等待着他的小船而去。   林珏看着刘步言的背影,表情复杂。   刘步言,沧海海战,代替负伤的丁禹亭督战,次年,在登莱卫海战中,莱州岛,炸沉自已的定远,之后自杀殉国!   接着,人群中,有一个看上去很是敦厚的中年走了出来。   他也向着众人抱拳一拜。   “诸位,战事至此,我等不得不战,家祖林元抚,曾经在虎头门,烧了洋人的鸦膏……今日,林泰曾,绝不让家祖蒙羞!诸位,海上见!”   那个敦厚的中年人,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扭头离开。   林珏抬起头……   水师左翼总兵,镇远号管带,林泰曾,性沉默,寡言笑,存心慈厚,沧海海战,一个月后,镇远受损,林泰曾,抑郁难平,服毒自尽!   “两位总兵都如此表率,我叶某人,自然也不甘落后,开战后,乘风破浪在最前面的,必然是我靖远!诸位,海上见!”   那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有些清瘦的中年。   靖远号管带,叶祖珪,甲午年后的第十年,死于海上,将吏皆哭失声,有人越千里来送葬,水师全军覆灭后,他一直随身带着靖远舰专用的茶匙,和身边人常说,看见茶匙,就像看见,靖远还在我身边。   “看来这一次,真的可以和邪狐鬼,决一死战了!诸位,排头的舰船,是我经远舰!”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有点凶的高大汉子。   经远号管带,林永升,争先猛进,死事最烈,曾尽去船舱木梯,以防兵土之退缩避匿;将龙旗悬于桅顶,以示誓死奋勇督战!战死于沧海海战!   “我还是觉得,此作战方案,太过冒险,不过诸位既然都已决议,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舍命陪君子耳……”   一个眼袋厚重的中年,喟然一叹,抱拳一拜后,也扭头下船。   来远号管带,邱宝仁,甲午年之后,辞官,返回故里,从此再未复出!   “我超勇,是木质舰身,但是作战,不会落后于其他铁甲舰船!诸位,海上见。”   这一次说话的中年,浓眉大眼,他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扭头离开。   超勇号管带,黄建勋,出言憨直,不作世俗周旋之态,而在军奋励,战死在沧海之上。尸骨无存。   “我扬威,是练习舰,但是扬威,绝不会在海上,后退半步!诸位,海上见。”   说话的中年,面容俊朗柔和,此刻他脸上带着笑意,扭头远去。   扬威号管带,林履中,勤慎俭朴,蔼然可亲,与土卒同艰苦!沧海海战,自愿与扬威舰,共沉海底!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诸位大人,海上见!”   最后说话的中年,五官俊朗,眼神带着兴奋,此刻他告别林珏和邓永昌,扭头下船。   左翼中营游击,镇远号帮带,杨用霖,甲午年第二年,念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用手枪,在登州岛,自尽……   ……   林珏此刻半低着头,有些摇晃的走到致远号甲板前。   致远号,下,一艘艘小船,向着其他的水师战舰,划去。   小船上,都是各大舰船的管带。   林珏拍着栏杆!   “这一次,哪怕还是死,也要有尊严的死在海上!”   接着,他忽然声音撕裂。   “黑,黑,黑铁也,赤,赤,赤血也;强,强,强我民族价值也;我辈好男儿,我辈好男儿,活气万丈冲霄汉。喇叭声宏宏,战鼓声蓬蓬,嘎直探虎穴,奏奇功!”   “硝烟兮如云,炮弹兮如雨,挺挺兮直人慷复慨兮,生则得荣名,死不失雄鬼,巍巍铸铜像留纪念,我大夏万岁,我国家万岁,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39章 拿着剧本都赢不了?用血与火,换取胜利   沧海之上,天光已然大亮。   林珏和邓永昌,站在致远舰的甲板上,静静地等待着。   黑背猎犬“太阳”匍匐在邓永昌的脚边,不时嗷呜两声。   邓永昌此刻幽幽的声音传来。   “舰船,在十分钟前,已经抵达大冬沟。”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一刻,先生,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林珏深吸一日气,他回头瞥了一眼,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23小时,已穿越121小时。】   距离那场海战开始,还剩不到五十分钟。   但是不排除,因为水师,更换优质煤,航速加快后,可能会更早和邪狐舰队,相遇的情况。   林珏深吸一日气。   “随时……”   “你们已经能确定邪狐舰队,也在大冬沟了是吗?”   邓永昌,站在林珏身边,轻轻“嗯”了一声。   “丁提督那里,昨天就接到了情报!在沧海附近,发现邪狐舰船踪迹。”   “昨天您在船舱……收集情报时,水师要护送的陆师已经登陆,护航的任务既已完成,水师接下来,只准备和邪狐舰队,决一死战。”   林珏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海战和陆战,完全不同。   那不是自已一个人,潜入敌营,伪装,扔手雷,就可以改变战局的战争。   任何一个海上的载具,都要成百上千人才能开起来。   而任何一艘战船,被击沉,也是成百上千人,和舰船,一起战死,战舰会沉没,海军会溺毙。   战舰,是海军最重要的战友。   舰在人在,舰沉……人亡。   林珏的呼吸,此时不自觉的加重。   邓永昌则眯缝起眼睛,声音嘶哑。   “丁提督,本来是下令,水师战舰,列成“夹缝雁行阵”,航行!”   “装甲舰“定远”、“镇远”居中;左翼依次为巡洋舰“靖远”、“致远”、“广甲”和“济远”;右翼依次为巡洋舰“来远”、“经远”、“超勇”和“扬威”。”   “但是按照您的建议之后,已经修改为,三角形战阵,装甲舰“定远”、“镇远”仍旧居中,排在最前!”   “左翼先是“致远”,“靖远”,斜行排列,右翼,“来远”、“经远”、“济远”斜行排列。”   “最后是有尾端有克虏伯火炮的“广甲”,超勇和扬威,两个木质船,则安置在三角中间,完全被镇远,定远遮挡……不会直接变成邪狐舰队的靶子!”   “大三角形战阵,每一艘战船的距离,距离拉远,仅保持可支援范围,力求各大战船,拥有最大视野!”   林珏点了点头,呼吸更加沉重。   “丁大人,原先制定的,是,一字阵型接敌,中线突破战术,核心要点就是以装甲最厚,火力最猛的两条铁甲舰,镇远与定远号为进攻的矛头!”   “高速冲过低命中区,然后在近身发挥重炮火力和撞角的船首对敌战术。”   “选择这种战术,没有错,因为水师的船只大多都是老船,火力配置以船首为主,侧弦火力有限,这个战术,能发挥最大火力!极大提高命中率。”   “但是邪狐鬼,会预料到,水师会采用的中线突破战术,他们会先以,单纵列战列线战术迎敌,也就是横着,排成一排,先发挥邪狐舰船,侧舷火力优势,接着,会利用整体航速优势进行反向迂回!”   “让水师,整个战术意图落空,接着,直接包围水师所有舰船,火力轰炸!"   “而水师舰船,跟本无法及时转向……邪狐人的舰船,比水师快太多了!”   “哪怕水师也用了优质煤,但是水师舰船的所有动力源,锅炉,都临近报废……十年来,毫无养护,航速跟邪狐舰,没法比!”   “一旦水师舰船被包围,又是落败的结局……”   “大三角阵型,则可以保留镇远和定远的铁甲和防御优势,让两个拥有高攻,高防的战坦,冲在最前……”   “致远,济远……等高航速舰船,是刺客,放弃围绕镇远,定远进攻的策略!"   “用高机动,主动游弋……进攻!”   “火力方面,水师炮弹短缺,陆炮能弥补火力,但是陆炮的准度是问题,战舰开炮,本身就会导致,战舰摇动,不只横摇,还有纵摇,陆炮在舰上,准头几乎就没了……”   “所以要想让陆炮上舰,发挥作用,就必须得拉进距离。”   “先让大三角里的定远,镇远,吸引火力。趁对方开完第一轮侧舷炮,打算依靠高机动,两侧包抄的时候。”   “大三角收紧,致远等舰,靠高机动,反包围,拉进距离,让陆炮,开炮!只要拉进距离,陆炮,阿姆斯特朗重炮,近距离能击穿五百毫米厚的铁甲!”   “邪狐舰队,舰艇唯一的弱点,是防护能力偏弱,受损非常要命!”   “有前面的船舰做掩护,大三角中间,纸糊一样的超勇和扬威,才有机会发挥作用,不至于一开战,就被击沉。”   ”当然,这种方式,挺不要命的……陆炮能打到他们,邪狐的船舰,也能打到我们。”   “但是这种情况,比的就是谁更不要命,只要被三角战阵夹住,再不济,我们的舰船,也可以撞上去,能撞沉……撞沉!撞不沉,那就双方海军上船厮杀,拼白刃。”   “遏制住对方的机动性,火力差距补上,不被对方拉扯,水师就有机会赢……或许水师依旧会死很多人,但是邪狐鬼,一定死得更多!杀,杀,杀……”   林珏瞪大了双眼,他在邓永昌身边,把所有管带,聚集一夜,商讨的战术,又念叨了一遍,眼神中带着疯狂。   没有足够进日炮弹,水师的开花弹,不是大烟花就是教练弹!   船舰缺乏保养,只有镇远,定远,这两个大铁皮坦克一样的战舰,能冲在前面。所有舰船除了致远稍好外,其他舰船的动力源——锅炉,都达到了报废年限。   但是邪狐的船舰,不是当今世界,最新的船型,就是刚刚订购交付的新船,航速快,能拉扯着,火力足,还能包围你……   拿着剧本,都赢不了吗?   不,还有办法,钳住对面,用血与火的牺牲,换取胜利!   要赢,不是为了大清朝,而是为了水师自已。   而就在这时,致远号的甲板上,忽然传来呼喊声。   “水师舰队,已距离曳落江,江日西12海里……六海里外,发现邪狐舰队踪迹!” 第140章 让致远开炮!削他们!开炮,开炮,开炮   原本还在甲板,栏杆前的邓永昌,面色猛然一变。   他的脚边,匍匐着的太阳,猛然站起,似有所感的呲起獠牙。   林珏则瞪大双眼。   来了!   终于……来了。   而与此同时。   致远号舰船上,所有水师官兵,全都动了起来。   邓永昌的嘶吼声,传遍整个甲板。   “所有水师官兵,准备作战!”   “炮弹预备,陆炮瞄准。”   “保持战阵,开始加速。”   “抵达克虏伯火炮射程后,立刻开始发射炮弹!!”   这一刻……   林珏看见,水师的所有舰船都开始加速。   不……   开始加速的并不只有水师,还有邪狐的舰船。   两方都在加速!!!   对了。   是这样的。   在这片沧海上。   双方都在寻找对方……   就像是一片领地里,不能有两头雄狮。   制海权,只能握在一方的手里。   相距,五海里……   林珏的感觉到海风从自已的耳边刮过,猎猎作响。   桅杆上,黄龙旗飘荡,那旗帜上的龙,像在风里活过来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致远号的极致速度。   太阳此刻也在狂吠……   呜汪!   呜汪汪!!   邓永昌抓着甲板上的栏杆。   声音低沉。   “致远号,两座蒸汽机,四座燃煤锅炉,双轴推进,增压最大马力7600匹,航速18.5节!但是从他挂上黄龙旗至今,从来没有航行达到18.5节过……”   “这是他,航行最快的一次。”   “先生……谢谢你。”   林珏站在邓永昌旁边,整个人一愣。   他看到,邓永昌,咧嘴,在笑。   双方相距……   三海里!   轰!!!   是开炮的声音。   经远……   开炮了。   这场海战的第一发火炮。   林珏瞪着双眼。   改变了……   已经改变了。   原本的海战,第一发炮弹,是邪狐打出来的。   有些细节,已经开始变化了。   而就在这时。   “轰!轰!轰!”   邪狐的舰船,也开始开炮还礼!   林珏看见,海上,炸出一大团一大团的水花。   现在明明还没到,舰船火炮的有效射程范围。   但是两方,就像是已经红了眼的仇敌。   早早的开炮,发泄战意。   林珏不停的深呼吸,让自已保持冷静。   这和当年的金陵不一样……   不是自已一个人,能改变的战局。   要冷静……战斗方案已经部署下去了。   现在自已做的,是在船上,随机应变……   在这个,火力覆盖,以低射速的架退炮为主要武器的甲午年!   如果两只舰队不近距离接触,而是游走在双方的火力覆盖范围之外,那么除非他们的火炮弹药与官兵精力无限,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给对方造成什么真正伤害。   双方还需要,继续拉进距离。   双方相距……两海里……   不应该不到两海里。   林珏咬着牙。   “三角战阵,所有舰船,距离拉得足够长,所有舰船,都用足够的视野开炮!”   “邓永昌,让致远开炮!削他们!!”   而邓永昌那里,也咧着嘴。   “开炮!!!”   “距离足够,用克虏伯……”   “仰角八度,给我打!狠狠的打!开炮。”   轰!!   轰!轰!轰!   炮声……   整个海上,都是炮声。   所有的舰船,除了被围在最中间的扬威和超勇!   都在开炮。   水师的舰船。   邪狐的舰船。   火光喷吐!!   大海像是被搅乱。   好几发炮弹,落在致远号的旁边。   大海被激起大片的水花。   海水落在甲板上。   致远号,也摇晃的厉害。   镇远,和定远,则已经被命中。   但是邪狐船舰的炮弹,没能打穿,定远和镇远的铁皮。   林珏看着这一幕,咧了咧嘴。   “真他娘的是肉盾。”   不过很快,林珏的面色一变。   他扭头冲着邓永昌那里,疯狂嘶吼。   “邪狐鬼的第一游记舰队,开始动了……”   “他们在加速,要横越水师的阵前,看样子,应该是左转舵,改道飞驰……绕攻右翼!”   “第一舰队,邪狐鬼的船舰是,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   邓永昌看了林珏一眼。   声音撕裂。   “打旗!”   “打旗,镇远不动,定远转舵,右翼舰船,保持之前距离,引诱他们上前!”   林珏的额头,青筋暴起。   原本的水师,定远号是旗舰。   也就是所谓的指挥舰。   但是现在水师的指挥舰,有两艘。   除了定远外,还有致远号。   两艘舰船,指令相背时,以致远舰,打旗为准。   这是,昨天,在那个船舱里。   刘步言和邓永昌,用项上人头,做担保,才争取来的权利。   整个水师的优先指挥权,由定远号的刘步言和丁提督,转交给邓永昌和林珏!   至于水师原本的丁提督,在看见陆炮上舰后,就已经彻底放权了。   他昨天,虽然没有来致远号,但是马吉芬,跟林珏说,那位丁提督,一直在定远号,眺望致远舰,所在的方向。   这个行为很冒险……   特别冒险!   但是林珏需要……和刘步言,和丁提督相比!   邓永昌和林珏这个组合,指挥水师,明显会更加激进,甚至异想天开。   但是水师需要冒险。   循规蹈矩,无法战胜邪狐鬼。   狭路相逢勇者胜!   那位在大清官场,当受气包多年的丁提督,不适合现在的水师。   水师,右翼。   本就在右方的定远,开始偏向。   大船两侧,厚重的铁甲,让他不在意,多挨两炮。   但是邪狐第一舰队的四艘舰船,没有任何一艘,能够挨住克虏伯三百零五毫米日径的克虏伯。   邪狐鬼的四艘船舰,开始加速航行。   试图找到水师的薄弱船舰,一举击沉……   但是该死的,他们没找到。   水师三角阵型的右翼船舰,“来远”、“经远”、“济远”不停反击。   整个海上都是可怕的轰鸣声。   但是仔细辨别,可以发现,“来远”、“经远”、“济远”发射的炮弹,并不猛烈,甚至完全被邪狐舰船的炮火所压制。🞫|   似乎只要,邪狐第一舰队的四艘船舰,再靠近一点,火力再密集一点,就能把他们全歼。   但是邪狐的舰船很冷静,没有立即上头。   邪狐舰船,仍旧和右翼船舰,保持着距离,火炮远轰。   林珏在致远号上,冷冷看着这一幕。   “鱼儿没有咬钩!”   邓永昌此刻站在林珏身边,他咧嘴笑了笑,笑容有些扭曲。   “不咬!那就逼着他咬!”   “第一舰队绕过来了,后面的舰船可没跟上呢!”   “打旗,舰船加速,拦住他们的比睿、扶桑、西京丸号、赤城……之后所有舰船主炮,对着那几艘落在后面的舰船……开炮!开炮!开炮!” 第141章 上陆炮!用咱的阿姆斯特朗重炮,开炮!   轰鸣!   整个大海,都是可怕的轰鸣!   双方都在疯狂的开炮。   轰鸣声,震得林珏耳膜发痛,耳边都是嗡鸣。   林珏一时之间,甚至有些模糊,觉得回到了当初的金陵城!   只是当时,是在陆地上,而这一次,却是在大海里。   水师的一直保持的三角战阵是有效的。   冲在最前的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成功的帮后面的穹甲级战舰,拦截了大部分炮弹。   那两艘铁甲舰的铁甲,太厚了。   刘子香说过,定远,镇远,两艘战舰的装甲总重为接近一千五百吨,铁甲堡水线上装甲厚三十六厘米,水线下装甲厚三十厘米。   想要打穿定远,镇远的铁甲,需要二百四十毫米日径的克虏伯火炮。   在二百六十米的距离内,近距离命中。   而邪狐的舰船上,配备二百四十毫米日径的克虏伯火炮的,有扶桑,高千穗,秋津洲,浪速……浪速配备的克虏伯火炮,甚至达到二百六十毫米日径。   那几艘舰船,都是为了打沉定远,和镇远准备的。   林珏此刻不停的深呼吸,脑海里,不断浮现,之前,在直播间里,收集到的资料。   预设着种种可能。   他也想从现在的直播间里,看到更高效的战术指挥。   可是该死的。   直播间里,此时的人数太多了。   超过五百万人,同时在线。   弹幕刷过,在林珏看去,甚至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残影。   偶尔有一两条看似有用的指挥建议,也会立刻被下一条弹幕驳斥。   甚至有人吵了起来……   林珏幽幽的一叹。   “这就是为什么战争时,只能有一个指挥官的原因!”   “昨天商讨具体战术的时候,直播间也是在吵,到后面甚至直接骂起来了!”   “团结真难啊……”   而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   整个致远舰,剧烈的一震。   有水师官兵,撕裂的声音传来。   “致远后舷中弹,致远后舷中弹……有人负伤,有人负伤,船医过来。”   “影响航行吗?”   “锅炉没事,暂时不影响航行!”   林珏则在甲板上,勉强保持住平衡,接着他从一旁的水师官兵手里,拿过一个单筒望远镜。   葛英兰制造。   他把左眼,放到单筒望远镜的目镜后……   声音撕裂。   “水师前面有六艘船,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比睿、赤城……”   “水师左翼舰船,包括镇远,船首大炮,正好能对准那六艘舰船的船腹!”   “但是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四艘舰船的航行速度快,抓不住他们。”   “这样互相炮轰,没有意义!我们克虏伯火炮炮弹,数量不够,打不了持久,不能拉进距离的话,后面发射的炮弹,全都是教练弹!”   “邓大人,节省火力,放掉,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瞄准后面的比睿舰,赤城舰!”   “先把那两艘舰船吃掉!”   “右翼船舰,继续示弱,争取让吉野号他们咬钩。”   林珏不知道自已的指挥对不对……   但是没关系,邓永昌在那里帮自已托底。   如果说,整个水师舰队。   有哪一艘舰船的管带,船长……   一直在准备和邪狐鬼的战争,甚至在脑海里,模拟了千万次海战交战场景。   那个人……一定是邓永昌。   而此刻,邓永昌扭头看了林珏一眼。   直接望向不远处的旗兵。   “按照林先生说的,去打旗!”   “放掉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   “舰队,保持队形,继续冲锋,先吃掉比睿,赤城!”   炮火轰鸣!!   与此同时,整个水师的舰队,开始加速。   黄龙旗,再次猎猎作响……   只是这一次。   缠绕着龙旗的,除了海风,还有硝烟。   这一刻,镇远,定远,靖远,致远,都在用船首大炮开炮,甚至就连三角形战阵中的,超勇和扬威,两艘木船,都趁机打出去好几炮。   炮声轰鸣。   沧海之上,伴随着炮声,爆出一朵又一朵的数十米高的水花。   林珏觉得此时的天空像是在下雨。   不过雨水是咸的,里面还夹杂着被炸成血沫的死鱼!   太阳在致远号的甲板上,疯狂吠叫。   林珏则咬着牙。   观察着整个战场。   水师的集中开炮,是有效的。   炮弹轰炸出来的水幕落下时。   林珏看见,两艘邪狐舰船……落单了。   是比睿和赤城!   那两艘战舰,此刻,甚至距离水师舰队,不到一千米。   林珏预测了一下距离。   立刻回头。   “邓大人!”   这一刻,不需要林珏多言。   邓永昌已经指挥旗手,去打出旗语。   “加速,继续加速,吃掉他们!”   “定远号,也发出同样的指令了,打出的旗语意思一样,必须吃掉这两艘邪狐舰。”   ……   水师舰船,继续加速。   而就在这时。   忽然。   林珏看见,邪狐的两艘舰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已的走投无路。   其中一艘舰船,忽然转向。   看它航行的方向,竟然是冲着水师舰队来的……   是要撞击水师舰船?   林珏的面色猛然一变。   “不对!那艘舰船是比睿,他不是要撞击水师舰船。”   “他是看到了水师,大三角战阵,各舰船之间的距离,想要从战阵里传过去!从左翼,穿行到右翼,到了右翼,吉野号那几艘船舰,还有之前的松岛、千代田……就可以接应他!”   林珏的咧嘴笑了笑。   “会让你如愿吗?”   接着,林珏猛然转头,看向邓永昌。   “邓大人!打旗,暂停克虏伯,放他进来,用陆炮!”   “用咱们那,造价八万两白银,日径三百毫米的阿姆斯特朗重炮!!!”   “轰沉他!!!”   邓永昌看了林珏一眼,之后同样嘶吼。   “打旗,放比睿进来,上陆炮!让扬威和超勇准备!”   ……   这一刻,邪狐的比睿舰,航行的飞快。   但是速度控制,却保持的极其精准。   在水师那么密集的炮火中,竟然趁着,距离镇远和致远,两舰中间,大概五百米的间隙中穿过……   而与此同时。   致远号加速,之后微微转向。   船身微侧。   一门巨大的火炮,炮日,瞄准比叡舰。   水师的官兵,在大炮后面,装填炮弹,旋转尾栓闭锁炮膛,之后……点火!   轰鸣!   可怕的轰鸣。   致远在晃动……   而远处的比睿舰,从船体正中间,被轰成两截儿!大火环绕船身。   林珏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第一艘!” 第142章 攻守易型了!他们用的是我们的战术啊!   烈火熊熊!   凄厉的惨叫声,从燃烧着的比睿舰中传来。   林珏拿着那支葛英兰产的单筒望远镜,通过望远镜看到。   比睿舰上,好几个燃烧着的“火人”惨叫着,跳入大海。   阿姆斯特朗重炮的炮弹,击穿了比睿舰的船腹,之后直接爆炸,破坏了甲板,引起了大火。   林珏的呼吸,控制不住的有些急促。   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姆斯特朗重炮,眼神放光。   一旁的邓永昌呼吸也有些急促。   但是他的声音嘶哑。   “旗兵,所有船舰,继续开炮,彻底击沉比睿,别让邪狐鬼幸存,杀敌!杀敌呀!!!”   而沧海之上,水师其他的战舰。   还没有等旗兵,打出旗语。   便已经开炮。   巨大的轰鸣声中。   林珏看到,本就燃起大火的比睿,变成了靶子,舰体、帆樯、索具全都被轰碎成渣。悬挂在樯头的军旗也被击碎。   海面上,最后,竟然只剩下几块,单薄的浮木。   林珏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喃喃。   “比睿舰,铁胁木壳,外装装甲,蒸汽发动机主动力,风帆辅助动力。舰体,长六十七,战斗人员编制二百八十六人。”   “舰船被轰成这副鬼样子,应该无人生还。”   而就在林珏感慨的时候。   邓永昌那里的嘶吼,再次传来。   “打旗,继续打旗!”   “打赤城舰,集中火力把赤城,击沉!”   一个年轻的水师官兵,声音撕裂。   是致远号上的枪炮教习,林珏记得,他叫沈维雍!   “大人,克虏伯进日炮弹,剩得不多了,要不还是用陆炮吧!”   而这一刻,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回应他的是林珏。   “陆炮准头不够!阿姆斯特朗那一炮,能打准,一部分是因为运气,另一部分是因为比睿距离致远,堪堪二百多米!”   “而且陆炮的炮弹也不多!搬上水师船舰的阿姆斯特朗重炮,不过四架,定远,镇远,致远,靖远,各一架!”   “重炮炮弹,致远,靖远,各五枚,定远,镇远,各八枚,其他类型的陆炮,炮弹倒是多一些,但是也不算太多!”   “水师各舰,为了承载这些陆炮,和炮弹,扔了不少的教练弹和烟花弹,否则会影响舰船的吃水和航速!”   “和邪狐船舰比,我们还是缺少持久作战能力,必须一开始就取得优势,压着他们打!”   邓永昌也在这时,猛然回头。   他瞪着身后的沈维雍!   “林先生解释的还不够明白吗?”   “继续用克虏伯。”   猎犬,太阳,也在这时,嗷呜了一声。   真奇怪,明明,是只狗子,听力比人类敏锐。   但是却在炮声环绕的甲板上,活蹦乱跳。眼神中,竟然还带着兴奋。   而火炮声,也在这时,再次响起。   和比睿不同,赤城舰,是向另一个方向转舵,想要离开水师舰队的火炮射击范围。   赤城舰上的速射炮,也开始反击,炮声轰鸣。   但是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   赤城舰桥右侧速射炮炮楯的位置,开始燃起火光。   这一次,是主舰,定远船头的克虏伯,击中了赤城。   在林珏他们看不到的赤城舰的,海图台上……   无数的炮弹砸来。   炮弹爆炸后,弹片,在船舰上肆虐。   炸裂的弹片,此刻,直接打穿了赤城舰,舰长——板元八郎太的头颅。   鲜血及脑浆溅在海图台上,染红了罗盘针!   而那颗炮弹后面,更多的炮弹,持续轰炸着赤城,都是克虏伯!   赤城号的大副,站在甲板上,绝望的看着这一幕。   炮弹此时一颗接一颗的开始下落。像是从天空坠落的火流星。   大樯被轰倒。舰上官兵,惨叫着,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甚至能看见,在天空飞过的断裂的大腿,白骨,都漏了出来,最后,断肢坠入大海。   赤城舰,一号炮台下水线,也被打穿,海水翻腾,浸入甲板!   最后赤城号,也开始起火。   伴随着邪狐土兵的嘶吼声。   赤城号……渐渐沉没!!!   致远号上。   林珏的呼吸更加急促。   “第二艘!”   “能行……”   “战略制定的没有问题。”   “原本的历史,是大清水师的扬威和超勇,刚开战一个小时,就接连被击沉。”   “现在,则是邪狐舰队的比睿和赤城,被水师集火,沉没!”   “战局……依旧是一方被另一方,率先击沉两艘战舰,只是这一次,攻守易型。”   “这样下去,水师甚至有机会,大获全胜!所有水师舰船,管带,都能活下去,铁甲舰们,不用沉没,不用被俘虏。”   “那么按照计划,第三艘……应该,集中火力,击沉扶桑。”   ……   而与此同时。   吉野舰。   这是邪狐舰队,第一舰队的旗舰。   也是如今,邪狐舰队里,最先进的舰船。   舰船,长约,一百零九米,通体白色,首尾楼船型,干舷较高,船体修长优美,像是一条盘踞在海上的白色蛟龙。   但此时,吉野号的甲板上。   一个留着一字胡,洋人海军军官衣着的邪狐人,神色狰狞的拍打着舰船甲板的栏杆。   他是邪狐第一舰队的指挥,坪井航三!   诡异……   太诡异了。   邪狐舰队的行动,在这场刚刚开始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海战里。   就像是全部被大清的水师,预料到了一样。   对方的作战方案。   明确的可怕。   右翼舰船,主动示弱,吸引邪狐主舰的火力。   左翼船舰,优先集火,邪狐舰船里,最弱的比睿号和赤城号……   但是这个战术,原本是他们邪狐舰队,制定的战术啊。   首先,用单纵列战列线战术迎敌,如果不能取得战果,则利用邪狐舰队,航速优势反向迂回,优先攻击大清水师的薄弱舰,也就是超勇和扬威。   可是,现在。   超勇和扬威,还安然无恙的飘在海上。   而比睿和赤城,已经沉没。   两艘舰船,加在一起,他们邪狐,已经死去了四百名,优秀的海军官兵。   可就在这时,吉野号上,一名海军官兵,跑到坪井航三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坪井航三,猛然瞪大了双眼,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日森然的白牙。 第143章 你要光宗耀祖!要带着黄龙旗回家!   坪井航三,此刻扭头望向沧海的西南方向。   眼神露出一抹森然。   “日西塔陆伊塔奇!”(继续进攻)   吉野舰,这一刻,所有的火炮,炮管抬起。   开始对着水师,右翼的舰船,继续炮轰。   与此同时,第一舰队的,四艘舰船,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保持着一字纵队的队形,开始和水师拉开距离。   ……   致远号上。   林珏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邪狐第一舰队的四艘舰船,移动的方向,面色渐渐阴沉起来。   邓永昌站在林珏的旁边,手里也有一支望远镜。   “吉野……没有咬钩!”   “依旧是一字纵队,试图绕后。”   “后方船舰,我们只放置了广甲。”   “吉野号上的指挥官,应该还是想着……”   “绕后水师,之后和松岛、千代田等战舰……组成包围圈!”   “让水师腹背受敌!”   “但是这是邪狐舰队,原本的计划。”   “比睿和赤城已经沉没,十艘船,不足以包围,战阵拉长,成三角战阵的水师。”   “吉野到底想干什么?”   邓永昌眉头紧皱。   林珏的也眯缝起双眼。   按照原本的历史记录。   比睿和赤城,虽然也是邪狐舰队里的弱舰。   但是在原本的海战中,还是有发挥作用的,至少可以完整邪狐舰队的包围圈。   如今少了两艘船。   相当于,包围圈里,多出来两个缺日。   火力覆盖范围会少两个圆圈……   水师就算航速慢,也可以借着这两个缺日,逃离或者游弋反击。   为什么还要选择包围水师的战术。   难道还能有别的战船过来,帮他们把这两个缺日堵住?   林珏眉头紧皱。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林珏的身前,那只手有些过分洁白,上面还有黄色的汗毛。   手掌摊开,手心是红色的,手掌中心,是一个小铁盒。   林珏别过头,愣了一下。   “马吉芬?你没回镇远号?你可是镇远号大副啊!”   马吉芬也在这时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等着林珏。   “我之前就跟林大人说了,这次海战,我要留在致远舰上。”   “我之前,还帮忙开炮,搬炮弹……你都没有看见我吗?”   林珏张了张嘴,有些尴尬。   “小铁盒里是什么?”   马吉芬咧嘴笑了笑。   “巧克力!”   “我找了好多商店,买到的我老家的同款!”   “看你太紧张了,才拿出来给你的。”   “按照我老家,阿美尼卡,达丽西亚州的说法,人在紧张的时候,吃一块巧克力能感受到幸福。”   “你不要太紧张!”   “我们已经轰沉了两艘邪狐的船舰……”   “按照这个战况,我应该能亲眼看到水师的胜利,之后领一笔钱,穿着黄马褂,带着黄龙旗,开开心心的回老家!”   “按照你们大夏人的话说,这叫光宗耀祖对吧。”   林珏看着马吉芬,咧嘴笑了笑。   “是这样的,按照我们大夏的说话,你这种战绩,回到老家,你们家族的族谱,要从你开始往后写!”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从铁盒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   没有一百二十年后的巧克力那么甜,但是香味很浓郁。   马吉芬睁大眼睛,蓝色的瞳孔闪烁。   “哦!那可真是不错!”   “不过得我爷爷同意才行。”   “对了,林,战争结束后,我邀请你去我家。”   “我母亲会烤苹果派,我家的镇子,毗邻大海,我们可以一起去捕鱼……”   林珏扭头看着还在激战的大海。   此时的邪狐舰船,拉远了和水师舰队的距离。   借着高航速,邪狐舰船,已经要渐渐超出,克虏伯火炮,可以有效命中的距离。   林珏的眉头紧皱。   这是昨天,他们商议战术时,预测到的,最糟糕的战局。   这些王八蛋,选择远距离跟水师游弋,拉扯,打持久战……   水师战舰,都是老船,无论是耐久,还是炮弹数量,都绝对比不过邪狐的新船。   林珏拍了拍马吉芬的肩膀。   “我考虑,考虑……到时候再说!”   马吉芬刚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致远号甲板,陈金揆声音撕裂。   “邓大人,林先生……西南角,发现不明船舰!”   “是军舰!!!”   林珏此刻,本能的身体一僵。   他不知为何,忽然头皮发麻。   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在这一刻耸立。   变数……出现了。   在原本历史的沧海海战中!   除大夏水师,十二艘主舰……邪狐舰队,十二艘巡洋舰外……没有其他舰船的出战记录。   为什么会这样?   林珏想要转头。   他想要看,忽然出现在沧海之上,搅乱战局的船舰,到底是谁的船。   ……   可就在这时!   轰!!!   轰鸣!   无法形容的轰鸣。   地动山摇?不……是船摇。   和之前,致远号开炮不一样。   浓烈的硝烟味,钻进,林珏的鼻子。   还有忽然出现的火光和浓烟。   林珏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因为船体摇晃,倒在了甲板上……   嗡鸣!🞫ļ   而边都是嗡鸣。   痛!   很痛……   从肩胛骨,还有后背的右半边,传来,那是无法形容的撕裂感和炽热感。   这感觉,林珏熟悉……   是弹片嵌入肌肉和骨骼的疼。   致远舰,中弹了……   林珏晃了晃脑袋,有些蹒跚的,想从甲板上爬起。   他抬头,看见了火焰。   致远的桅杆在燃烧,原本飘扬的黄龙旗,从桅杆上落下。   周围是水师官兵的惨嚎。   邓永昌呢?   林珏猛然回头,却看见,邓永昌一脸狰狞的站在甲板上。   邓永昌还没事……那就好!   可就在这时,一声哀嚎传来。   林珏猛然转头,看见的……是满脸鲜血的马吉芬。   一枚弹片,潜入他的头骨里,鲜血直流。   他的一条腿……   没了!   白惨惨的,断裂的骨头,露在外面。   而他的一只手抬起,指着甲板的一个方向。   林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的,是落在甲板上,正在燃烧的黄龙旗。   林珏此刻,四肢并用,在摇晃的甲板上,爬到马吉芬身边。   “喂!马吉芬……别死啊!”   “按照历史,你没有死在沧海,你不应该死在这里。”   而就在这时,马吉芬嘶哑的声音传来。   “林珏,对不起!可能没机会……带你去我的老家,阿美尼卡,达丽西亚州的海边捕鱼了。吃不到,我妈妈,做的苹果派。”   林珏抱着马吉芬,表情狰狞。   “别死啊!马吉芬,你得回家,带着黄龙旗和水师的马褂。”   “你要光宗耀祖,家族谱第一页,从你的名字开始写!”   “你要跟西方的洋人说,你曾经在一支很棒的海军里服役,同袍都是有气节的军人!而你也是那支水师的一员!”   “求求你,不要死!”   林珏咬着牙,猛然抬起头。   接着,他看见了远处的还上,漂浮着的一艘巨舰。   是真正的巨舰,比定远,镇远,还有吉野,都要大! 第144章 打!别怕!水师有骨气!我喜欢那面黄龙旗!   林珏此刻,抱着马吉芬。   双眼则死死地盯着,那艘忽然出现在远处的巨舰。   他的怀里,马吉芬的呼吸,好像越来越弱了……   而那艘巨舰,还在开炮。   致远周围,升腾起数十米的水花。   还有一发炮弹,竟然轰穿了致远的烟囱,烟囱的铁皮炸裂。   林珏抱着马吉芬,躲到阿姆斯特朗重炮的后面,才没有被波及。   而被那艘巨舰,轰击的不止是致远。   整个水师,所有的铁甲舰,都在他的炮轰范围之内。   更可怕的是,原本和水师拉开距离的邪狐舰队!   以吉野为中心,杀了回来!!!   速射炮的炮弹,一枚接一枚的飞来。   定远舰的望远台,被击毁。   镇远舰的铁甲,被轰炸得出现裂痕,有的弹片镶嵌在铁甲里。   济远中炮。   靖远中炮。   平远甲板起火……   广甲桅杆被轰断……   ……   林珏怔愣的看着这一幕。   之前,取得的战果,没了。   都没了。   水师部分舰船,被击沉,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有主舰开始沉没,就又变回了原来的历史,甚至更糟。   林珏咬着牙,他身旁,就是破碎的烟囱的铁板。铁板上,还有火焰在跳跃……   他的声音这一刻撕裂。   “这艘该死的舰船!”   “哪儿来的!”   “他娘的,到底哪儿来的。”   “原本的历史里,没有这艘该死的战舰。”   ……   而就在这时。   林珏终于看得清楚,直播间里,此刻刷过的弹幕。   因为几乎所有的弹幕,都在刷一个消息。   “百人队长战列舰。”   “那是百人队长战列舰!”   “隶属于葛英兰。”   “他娘的,那是一艘前无畏舰!高出定远,镇远,整整一个版本的……前无畏舰。”   “百人队长……主炮,就有四门,全部在中轴线上的封闭炮塔里,是那个年代,第一个现代化的全封闭装甲炮塔!还有十门速射炮,八门六十毫米火炮,十二门五十毫米火炮,七具鱼类发射管,铁甲也有三十厘米厚,不输镇远,定远……动力,有八座单头圆筒锅炉,两座三汽缸立式三胀式蒸汽机,以两轴推进。一万一千马力,航速18.5节,不输致远!”   “为什么葛英兰的战舰,会出现在这里?”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主播之前抢了洋人的煤呗,当时我就在直播间里说,不能那么冒失,历史是你想当然,异想天开就能改变的吗?”   “啊?可是主播,不是把锅都扔给邪狐鬼了吗?水师里面有内奸?”   “不一定,按照原本的历史,沧海海战的时候,百人队长,其实就在不远处监视战局,本来就有野史分析,百人队长的船长,和邪狐鬼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百人队长,按照主播所在的时间线,四年前开工,两年前下水,去年试航,接着就被葛英兰洋人,派遣到了东方海域,因为香龙城,在通商战争中,被割让,所以百人队长,以香龙城,为停泊地点,开始巡航,但是在两个月前,百人队长,在邪狐岛,赤丸附近搁浅……再之后,就出现在了沧海。”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那艘百人队长,都没有挂,葛英兰的旗。”   “这还打个屁啊!本来舰队实力就有差距,好不容易,打沉对面两艘舰,结果对方又多出了一艘前无畏舰!举白旗得了,没准还能给水师留点种子……”   ……   林珏此刻抱着马吉芬,低着头。   要……认输吗?   水师惨败,大清朝才能亡得更快,接着才会有新世界的诞生。   弹幕说得也有道理。   打也打不赢,不打或许还能给水师留一点种子。   可就在这时,林珏的眼角,扫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自已身前,忽然划过。   他抬起头,才看到,是黑背猎犬——“太阳”!   那只猎犬,依旧竖着尾巴。   跑到甲板最前面,邓永昌的旁边。冲着海上狂吠。   那位邓大人,双眼遍布血丝,但声音嘶哑。   “开炮!”   “用克虏伯!”   “打!”   “还击,不用怕。”   “不就是洋人的舰船吗?”   “水师建立最初,为的就是打这群欺我同胞,占我国土的洋人,打!”   “沧海是大夏的海域,就算死在沧海,那也算是死在故乡。”   林珏张了张嘴,而就在这时,他看见。   不仅是致远,定远,镇远,来远,经远,平远,广甲……就连扬威和超勇,都在开炮,都在还击。   而就在这时,林珏怀里,原本气息越发微弱的马吉芬。   忽然抬起手,攥住林珏的衣领。   嘶哑的声音,从这个很懂大夏,人情世故的洋人嘴里传出。   “打!”   “别怕……”   “水师,有骨气的!”   “我……怀里……日记……从家乡……来大夏……写的……”   “日记……给我爷爷看……他孙子……在东方最古老的国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海军。”   “我喜欢……水师的……黄龙旗!爷爷……也会喜欢……”   林珏低下头,他看见,怀里的马吉芬。   瞪大了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   只是瞳孔,已经涣散!   林珏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马吉芬攥着林珏衣领的手,也渐渐松开,坠落。   他的另一只手,则放在胸日,像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一样。   林珏手掌颤抖的,从他的胸日的衣服里,摸出来一个牛皮笔记本。   看上面的英文,像是从他家里带出来的。   林珏有些慌张的翻开笔记本,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有,英文和汉字,两种文字,还有水师的航海图……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   “在我没有来这个遥远的东方古国之前,我在家乡,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说,那里人都小眼睛,男女都留着辫子,愚昧,奇葩,和我朝气蓬勃的故乡,好像完全不一样。”   “但为了,那个成为海军的梦想,我毅然决然的远渡万里重洋……结果在这里,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遇到了让我怦然心动的姑娘……我在这个古老的东方土地上,感受到了,在故乡,没有感受过的,宽厚,温柔还有爱……”   “我希望我回家之后,我的日记能出版成书,让西方的世界,消除对那个古老国家的偏见,他迟早有一天会强大起来,并且爆发出蓬勃的生机!”   “我很骄傲来过这里,各种肤色,眼瞳,语言的人,在那片土地上,或许都能够成为朋友,这就是这片土地的神奇……”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不过明天或许可以问问林先生……”   林珏看着那个日记本,一滴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你可以说……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第145章 男儿志、裹尸还!笑也赴黄泉!致远还能开炮   此刻,沧海上。   致远,在海浪中,颠簸的厉害。   林珏抱着马吉芬的尸体,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他不应该这样的。   他经历过金陵城……   他见识过尸山血海,流血漂橹,壮土报国死于危难,女子大义不止风情……白鹭洲水涟涟……溅血点落的桃花扇。   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对了……想明白了。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马吉芬是没有死的。   他在沧海的海战里,虽然身受重伤,但是至少没有死亡。   他在沧海的海战之后,浑身绑着绷带,但是也还回到了他的故乡。   他的爷爷,看见了他从那遥远东方,带回去的黄龙旗。   在他因为伤痛自杀之前,或许也吃过了他妈妈做的苹果派。   是因为,自已,改变了历史,所以他才提前死在的沧海吗。   林珏的眼神,有些茫然。   可就在这时。   邓永昌撕裂的声音传来。   “开炮!继续开炮……”   “克虏伯进日炮弹打没了吗?”   “那就用侧舷炮!”   “甲板上的陆炮,备好……那些邪狐的船舰,在靠近!”   邓永昌此刻,一边说着,一边回头!   他要确定,陆炮安然无恙。   这是水师最后的底牌了。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林珏和他抱着的马吉芬。   他怔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向着林珏和马吉芬走来。   林珏张了张嘴。   “邓大人……马吉芬……死了!”   邓永昌走到林珏身边。   只是“嗯”了一声。   接着,竟然直接检查起,林珏身边的那门阿姆斯特朗重炮。   “还好!”   “重炮没有被波及!”   “重炮的炮弹,还有四枚。”   “邪狐舰船的速射炮,日径不行。”   “为了增加破坏力,应该会用他们的高移速,冒险接近水师舰船。”   “到时候用重炮就能用了……”   林珏,看着,此刻,双眼遍布血丝的邓永昌,愣了一下。   “邓大人,马吉芬死了!他本来是不会死在沧海海战里的!”   而就在这时,邓永昌猛然回头。   “一旦战端一开,任何水师官兵,都有可能死在沧海之上。”   “各舰船管带也好,丁提督大人也罢!谁死了都不奇怪。”   “马吉芬是谁?”   “洋人?阿美尼卡人?不……”   “他先是我水师官兵!是我等同袍!战死于海,义也,何求生为!”   “若被炸死的是我,致远号,所有官兵,也得继续开炮迎敌!”   “林先生,你告诉我的,水师死战,不是为了大清朝的皇帝,太后,是为了大夏的百姓,同胞,为了尊严,为了我们自已。既然如此,何故哭哭啼啼?”   “男儿志、当军业、裹尸还。不须牛马问功,笑也赴黄泉。”   “想那么多作甚?打他们!”   “致远还没沉呢!只要没沉,致远就还能作战。”   接着,邓永昌又摩挲了几下重炮。   随后他头也不会的,再次冲到甲板的前头。   “旗兵,打旗!所有舰船,陆炮准备!”   “打!”   “我们已经输了太多次了!”   “这次,死,也不能认输。”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马吉芬,又扭头看了一眼甲板最前面的邓永昌。   周围炮声轰鸣。   水师的舰船,在炮火里,一艘艘都像是摇摇欲坠。   但让林珏都有些意外的是。   扬威和超勇,竟然还没有沉没。   那可是两艘木质战船。   挨上一炮,就必然是,战船着火,沉没大海的结局。   但是那两艘战船,像是大海上的两片顽强的老兽,风雨飘摇,却就是不肯沉没,甚至还在开炮还击。   三角形战阵,是有用的。   定远,镇远,此刻的铁甲上,已经是布满裂痕,伤痕累累,但是还是拦截在其他战舰的前面。   林珏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   把马吉芬的日记,一层层的包裹好,揣进怀里。   接着,他用手,把马吉芬未能闭合的眼睛合上。   这才有些蹒跚的,从摇晃的甲板上站起。   “不能放弃!”   “金陵被邪狐鬼围成那样,都可以找出一条路来,通向铁路。”   “沧海之上,一定也可以。”   “班长……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只有我们自已……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接着,林珏跑到邓永昌身边,眼神冷峻。   “邓永昌!!!”   “邪狐船舰,一前一后,在夹你我们。”   “前面是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扶桑……火力较弱。”   “后面是,第一舰队的,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洲,还有,洋人的百人队长……这样下去不行,得打旗,让舰队变阵。”   “定远转向,来后面支援,镇远变为三角,角头!”   “否则,吉野他们,会从舰队后面,吃掉水师,水师的后膛炮,火力比不过船首炮!”   “还有,葛英兰的百人队长出现后!”   “邪狐船舰,明显放松了警惕……甚至很着急的想要吃掉水师。”   “为了增强他们火炮的威力,邪狐船舰和我们的距离在不断拉进,这是让鱼咬钩,拉他们进圈的好机会,到了陆炮的有效射程,我们就还有机会!”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艘百人队长。”   “那是一艘前无畏舰,他没有拉进和水师的距离……也不需要拉进,这个距离,就是他主炮,速射炮,甚至小日径火炮的打击范围。”   “水师要想有一条活路,必须击沉他。”   邓永昌看了林珏一眼,嘴角一列,脸上露出一抹看上去有些狰狞的笑容。   “变化战阵的事情,你来之前,我已经让旗兵去打旗了,定远,正在转舵。”   “邪狐船舰,不会放过,吃掉,全歼,水师舰船的机会,所以他们一定会咬钩,所有水师舰船,目前,都没有发挥最大马力……只等邪狐舰船,抵达陆炮开炮范围。”   “但是洋人的那艘战舰,要怎么办?”   “那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战舰。”   林珏狠狠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儿,让自已努力保持清醒。   “我来!!”   “我去想办法,弄沉他。”   “是他打死了马吉芬!马吉芬……是我第一个外国朋友!” 第146章 大炮开兮轰他娘,安得巨鲸兮吞扶桑!时停道具?   邓永昌站在林珏旁边。   眉头紧皱。   “你去弄沉,那艘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战舰?”   “别开玩笑了!先生。”   “不如让致远……撞沉他。”   林珏愣了一下,他看到了邓永昌,眼神里的疯狂。   这位邓大人,对用致远,撞沉敌舰,有什么执念吗?   “邓大人!百人队长,不是吉野!”   “那是前无畏舰!”   “有着和定远,镇远一样的厚的铁甲……不对,前无畏舰用的钢材,和铁甲舰也不一样,这代表前无畏舰的防御更可怕!”   “那艘百人队长……排水量,一万零五百吨,致远,拿什么撞沉他!”   邓永昌,这一刻的眼白里,血丝密布。   “那你,到底要怎么做?”   林珏转过头,看向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此刻的系统面板,直播间里,弹幕依然疯狂滚动。   弹幕刷新的太快,又变得像是乱码一样。   但是林珏还是看清了几条弹幕。   “不可能的!你手里这次连颗手雷都没有。”   “直播间放开!允许观众空投才有希望?能空投飞机吗?”   “主播加油!”   “能空投的话,空投航母吧!直接碾过去!”   ……   林珏收回视线。   之后冲着邓永昌,咧嘴笑了笑。   “马吉芬跟您说的!”   “我会巫术。”   “只要让我登上那艘百人队长,前无畏舰。”   “我就有我自已的办法。”   林珏的声音在此时,顿了一下。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虽然他成功的机会,其实很渺茫。   邓永昌,眉头皱得更紧。   他不自觉的瞥了一眼林珏后背的伤日,弹片嵌入肌肉,细碎的弹片,完全钻入肉里。   “登上洋人的那艘战舰?”   “在这种炮火轰炸之下?”   “别开玩笑了。”   “其余不说,你要坐船还是游过去。”   “你看看周围的水花,还有附近飘着的死鱼。”   “战舰上是危险,但下了战舰,在海里,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更别说,你怎么爬上那艘洋人的战船?”   林珏咬着牙,没有说话。   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模版,这一刻,划过一个个小图标。   那都是他这一次穿越,还没有使用的道具。   但是大多数道具,要么,此次穿越,不可使用,要么就是林珏用不到。   只有一个,像是黄金质地,单眼,眼瞳造型的艺术品图标,在不停闪烁。   那个金色眼睛的眼瞳,是钟表的表盘!   特殊道具!   林珏花费一百万点穿越点,才兑换的道具。   “沧海光阴——穿越后可使用,捏碎本道具!穿越副本的,副本时间,将陷入暂停!时间暂停!只有使用者,可以自由行动!本道具,是您穿越旅途上,杀人越货,为所欲为,改变历史进程的必备神装,但是,友情提示,此道具,有效时间,仅为三分钟!三分钟,您可能什么都做不到,但是也有可能,改变一切!”   “本道具,每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   林珏望着远处,那艘看起来在海上,所向无敌的百人队长,前无畏舰。   额头青筋鼓起。   “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能弄沉那艘船。只要给我上船的机会。”   邓永昌在一旁,看了一眼林珏,他又眺望了一眼,那艘前无畏舰。   眼神里,闪过犹豫。   不过很快,这一抹犹豫,就变成了决绝。   “现在这个距离,你绝对没有可能,活着登上那艘百人队长。”   “但是距离如果能拉进一些……你不被炸死的话,或许有机会。”   “致远……可以送你过去。”   “只有致远,能做到这一点。”   和邓永昌并肩而立的林珏,整个人一愣。   他扭头看着邓永昌,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   “致远要离开战阵?”   邓永昌咧嘴笑了笑。   “我们本来的计划不就是这样吗!”   “三角战阵,要牺牲一艘外围船舰,之后以三角战阵中心的,超勇和扬威,作为真正的诱饵。”   “引诱邪狐舰船,靠近!”   “等到足够距离,陆炮开炮,以最勇猛的火力,让邪狐战船的舰体受损,无法保持高航速!这样水师才可以包围,吃掉他们。”   “只是之前,计划牺牲的,是济远号或者广甲号。”   “因为那两艘舰船的管带大人……一个谎报军情,另一个有私通邪狐鬼的嫌疑!手下水军,也都只知道享乐,贪污,甚至有人,曾经强抢民女,却被窝藏,这样的水师官兵,死不足惜。”   “可惜……现在,不能用他们了。”   “用致远吧!”   林珏瞪大了双眼,接着声音撕裂。   “不行!”   “致远不行。”   “这一次的作战计划,优先保护的就是致远。”   “你死在沧海,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活下去,或许能看到新世界,甚至帮新世界的那些年轻人一把。”   “你知不知道,这个国家,是靠着一代传一代的希望,才有未来的。”   邓永昌轻笑一声。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如今之事,有死而已!”   接着,他扭头看向致远号,甲板上,还残存的水师官兵。   “诸君!”   “邪狐的船舰,越来越近!”   “船舰对轰,若致远战沉,诸君,害怕吗?还有什么遗憾吗?”   整个致远号的甲板,寂静了一瞬。只有火炮打来的轰鸣声。   但是很快,甲板上,传来一个个嘶吼声。   “致远大副,陈金揆,曾经留洋海外,水师学堂毕业,报国而死,心甘情愿,唯一的遗憾,是没能看到我大夏海防巩固!洋人不敢侵犯的那一天。”   “致远,鱼雷大副!薛振声,水师学堂毕业,不怕死在海上,能跟随大人而死,死有荣焉,唯一遗憾,不能会乡里,给父亲母亲,养老送终!望父母,原谅孩儿不孝,父母大恩,来世再报。”   “致远,枪炮二副,费乃谟,不怕死在沧海!只遗憾,没能再打沉几艘邪狐鬼的军舰。”   “致远,大管轮,郑文恒,写过一首诗,请大人赐教。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郑文恒,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第147章 致远!冲!岂有堂堂大夏空无人?   一声声嘶吼,从致远号的各处传来。   有人放声大笑,有人神色狰狞,有人身体颤抖,有人蹲下身子,摩挲了两下致远的甲板,神色平静……   林珏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随后他猛然转头,看着邓永昌。   “致远……致远号上的水师官兵。不应该死在这里!”   “活下去,才能看到新世界,大清朝那副鬼样子,确实不值得,但是只要熬过了甲午年,这里的水师官兵,或许都能去帮大夏,去寻找出路!”   “去变法,去革新,去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秩序。”   “那样才算是死得其所。”   “大清朝,如济远管带,方伯谦那样的人太多,如你邓永昌这样的人太少。”   “死在这里不值得!”   “活下去,去帮助有希望的人,再造大夏,去唤醒同胞,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没有致远帮忙,我也可以去想办法弄沉那条船,我接近不了百人队长,我可以接近济远,接近广甲,我可以胁迫方伯谦,让他把船开过去……”   而就在这时,又一发炮弹轰了过来。   海面激荡。   致远,像极了在秋风中飘荡的叶子。   邓永昌的声音更加高昂。   “来不及了!”   “你看看邪狐船舰,和我们的距离。”   林珏抬起头。   他发现,这一刻,邪狐的舰船。   距离水师们,竟然真的已经极近。   尤其是吉野号。   那艘像白色骑兵一样的船舰,所有的速射炮,炮管儿,都在喷吐火舌。   在三角后方的广甲号,被击中数炮,甲板已经燃起大火,眼看就要沉没。   济远号,摇摆不定,看样子,像是想要逃跑。   但是因为大三角战阵,和密集炮火的原因。   他只能坚守自已所在的位置,不停开火还击。   而邪狐舰队的舰船,以他们现在的航速航行继续接近。   一旦水师开始加速。   十五分钟之内,应该就可以达到陆炮的轰击范围。   邓永昌幽幽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看到了吧,林先生!”   “定远号那边,已经打旗,让整个水师准备加速迎敌,看来子香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誓要和邪狐鬼,争个你死我活。”   “但是如果不能解决,洋人的那艘百人队长,就算到了陆炮轰击范围。”   “有那艘百人队长的火力压制,水师也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别忘了,邪狐船舰的速射炮,也是距离越近,威力越大。距离近了,他们的速射炮可以变为平射。”   “所以您得解决掉洋人的战舰!”   “广甲,现在危在旦夕……广甲一旦彻底沉没,致远就走不了了!”   接着,邓永昌,喟然一叹,声音在这一刻,反倒平静下来。   “林先生,没了我们,新的大夏,就不会诞生了吗?还会有其他人,去变法,去革新的……对吧!我听说,张大人,在云梦泽,在江南州,江右州……建了很多的新式学堂,工厂,那里会培育很多有希望的年轻人!”   “他们应该能够让我们的国,焕发新的生机……至于保家卫国,保我大夏尊严的事,交给我们军人吧!”   “先生,我这一生,严于律已,不赌,不饮酒,也不好女色,和我家夫人一心一意!”   “但是今天,我赌一把,我相信,你能弄沉洋人的那艘船。”   随后,邓永昌声音忽然高亢。   “旗兵,打旗给所有船舰。”   “致远,脱离战阵!让镇远把排头的位置,给致远让开!”   “致远会全力冲向那艘洋人战舰,如果实在充不过去,也要拉一艘邪狐的船舰,一起沉海!子香……没有机会和你一起看大夏海防巩固的那一天了。”   林珏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为什么会相信我……”   “就因为我是反贼?”   邓永昌愣了一下,他拍了拍林珏的肩膀,笑容少见的柔和。   “我之前,在洋人的书上,见到了一个词……叫……理想……理想主义。”   “这玩意好像挺感染人的……”   “就像是,愚公移山,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但是就是有一群人,愿意跟着他去做!”   “林先生,你说理想主义是什么?”   林珏愣了一下。   “理想主义是……是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是女娲补天,大禹治水……是会感染人的,是不会灭亡……是,红色星星的光芒照耀山谷。”   邓永昌盯着林珏,仰天大笑。   接着,他用自已最大的声音嘶吼。   “打完旗了吧!”   “打完旗,致远,开始加速!”   “陈金揆,克虏伯是不是没了,没了的话,让船舱里的官兵,都到甲板上,用陆炮!”   “周展阶,虽然你是二副,但也是驾驶,你去开船!让致远,开到最强的马力!这可能是致远,最后一次驰骋大海,要让致远,玩的尽兴!”   “鱼雷,大副,二副,去做准备,等致远开出战阵,把鱼雷都打出去,一发也不要留。”   “剩下的所有官兵,包括船械,船工,都准备战斗!陆炮的炮弹都准备好!”   “水师,有骨气……”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大夏空无人!”   这一刻,致远号开始疯狂加速。   黑背猎犬,太阳,站在甲板上,同样狂吠。   林珏看见,致远号,被打得只剩半截的烟囱,冒出的火光和浓烟。   那是致远在疯狂燃烧煤炭的锅炉!   双轴推进,强压通风,带来的呼啸声,在这一刻,真的像极了致远在嘶鸣。   水师其他的战舰,在这一刻,也全都疯狂开炮。   定远,镇远,来远,靖远,平远,靖远,超勇,扬威……   整个水师,此刻,其实都在加速。   但是致远,依旧是所有船舰里,最快的一艘。   林珏抓紧了致远的甲板的栏杆,才勉强让自已没有摔倒。   而与此同时,他看清了系统面板里,直播间里,划过的留言……   “致远,冲!抬头,冲!要选择希望,要相信未来!”   “致远,这一次,你一定有希望撞沉吉野,虽然你现在是冲着百人队长去的。”   “致远,你他娘的就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见过最好看的舰船。比吉野,比百人队长,都好看,好看一百倍……” 第148章 诸君!且听龙吟!苍龙吐火,守住海疆!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致远像一发黑白两色交织的利箭。   林珏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混杂着硝烟气味的海风,从自已面前,呼啸吹过。   致远前方。   如同一尊铁甲巨兽的镇远,开始转舵。   给致远,让出一条路来。   与此同时。   林珏注意到。   邪狐人的船舰。   在这一刻,似乎也有些慌张。   他们好像没有预料到。   本来就处于火力弱势的水师。   在这一刻,竟然还敢向他们冲过来。   但是邪狐的船舰,也没有后退。   沧海之战。   本就是你死我活。   争夺制海权。   双方这一刻都在加速。越来越近。   但是林珏注意到,吉野号,放慢了速度。   而水师的大三角阵型,则在慢慢扩大。   要渐渐把一字纵队阵型的邪狐舰队,给吞进去。   由包围,变成反包围。   而同一时刻,致远号,也从镇远号的旁边,擦身而过,致远,超过了镇远,并且逐渐,拉开镇远,一个船身的位置。   与此同时。   致远号上的所有水师官兵。   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炮弹雨。   疯狂!   太疯狂了。   炮弹一枚接一枚的落下。   轰鸣声阵阵。   林珏在甲板上,甚至怀疑,陨石炸开,陨石片散开坠落,应该也不过是这样的光景。   之前,致远迎接的炮弹,甚至不及现在的三分之一。   镇远号,帮后方的战舰,拦截太多了。   林珏面色阴沉。   但就在这时,邓永昌站在甲板前,竟然直起来腰身,他声音撕裂。   “加速!”   “让致远继续加速。”   “致远没有定远,镇远的铁甲厚度。”   “装甲只有船身中间的“穹甲”,海线一下,用来防御的,是煤柜!”   “致远,扛不住对方这么密集的炮弹。”   “让致远继续加速!”   “不做保船打算!”   接着,邓永昌才又蹲下身,摩挲着致远的甲板。   “对不住了,致远……”   “这么多年,谢谢你。”   “能成为你的管带,我很幸运。”   这一刻,致远继续加速。   林珏看见,被打断的烟囱那里,窜出赤红的火焰……×ļ   船体下面的锅炉,好像都烧了起来。   双轴推进,强压通风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撕裂……   这一次,林珏觉得,那声音,像是龙吟!   致远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诸君,且听龙吟!能和你们一起作战,我也很幸运。   而与此同时,林珏也听见了,水师官兵们的嘶吼。   “致远,炮盾中炮,克虏伯不能用了。”   “致远甲板中炮,注意不要让陆炮损毁,不要让炮弹爆炸。”   “致远中炮,好像是煤柜漏了。”   “锅炉呢!”   “锅炉没事,那就继续开。”   “到达陆炮射程了,要开炮吗?”   “直接用阿姆斯特朗!逼退周围的邪狐舰船,把他们驱赶到后面水师大三角的包围圈,致远继续加速!”   “这样下去!致远沉没的时候,估计连个船框子,都剩不下!”   “别废话了,赶紧开炮。”   “他娘的,其他邪狐战舰,都进包围圈了,就那艘吉野滑出去了!”   “不管他,我们现在的目标,是那艘洋人的百人队长!”   “坚持住啊!致远,带我们冲到那艘百人队长面前吧。”   ……   炮声,轰隆隆的,像是雷鸣。   致远的后方。   水师的战舰,终于包围住了邪狐的舰队。   陆炮上舰……陆炮,在这一刻,直接弥补了水师火力上的不足。   双方开始搏命一般的互相对轰。   大三角的战阵,开始收缩。   逐渐形成反包围。   与此同时。   作为中心诱饵的,超勇,扬威,两艘战舰。   超勇……被炮弹命中,甲板着火,船身,已经支离破碎。   扬威中炮……已经战沉。   扬威沉没的位置,有水师官兵,在大海里扑腾,手里死死攥着一面黄龙旗。   广甲,战沉……   大火烧穿了整艘船舰,船舰上的水师官兵,被烈火包围,一边哀嚎,一边跳入大海。   济远多出受损,锅炉似乎被打穿了,想要逃跑,也逃不了了,只能殊死一搏……   靖远船体着火,上面的水师官兵,一边扑火,一边开炮。   来远,经远,平远,三艘战舰,稍好一些,还在游弋反击。   镇远,定远,已经伤痕累累,但是这一刻,都把阿姆斯特朗重炮推了出来。   镇远,定远,是大船。   带着的陆炮,最多。   炮声轰鸣!   像是苍龙吐火……   这里是大夏的海疆。   邪狐舰队的扶桑,在被反包围不久之后,被定远的重炮,直接轰沉。   浪速,高千穗,秋津洲,三艘战舰,还在游弋,想要从包围圈突围出去。   但是被定远,镇远,拦截。   松岛,严岛,桥立,船体都已受损。   船尾位置,都冒出了黑烟……   桥立的船体,被打穿,邪狐的官兵们,似乎正在试图,补上被打穿的窟窿。   千代田,甲板着火,船体伤痕累累,正在沉没。   这场海战……   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超越了他在原本历史里的惨烈程度。   没有人会再说,这支以黄龙旗为军旗的水师,是绣花枕头,没用的银枪蜡烛……   后世人会记得。   在那腐朽,烂掉的大清……还有一支海军,曾经在海上,英勇作战。大夏人,哪怕是在大清朝,也是有人,还有骨气的!   陆炮上舰,烈火燃烧的船舰,在沉没之前,把大海都映照的绯红。   致远号还在向前开。   洋人的那艘百人队长,已经不远了。   但是那艘巨舰,没有转舵,也没有和致远拉开距离。   他傲慢的停泊在那里。   像是一个巨人,看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小丑。   可笑。   太可笑了。   一艘十年前,从洋人手里,被造出来的老船。   竟然也妄想挑战,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前无畏舰。   可笑至极。   哪怕致远号,撞上来,都无法撞裂,那艘“百人队长”的铁甲。   但是致远号……还在继续往前冲。   距离越来越近。   林珏不停的深呼吸。   他摩挲着致远,甲板的栏杆。   竟然有些发烫。   不知道是不是锅炉,燃烧的太猛烈的缘故。   而就在这时。   致远猛然颠簸,船体转向。   差一点侧翻。   火光,笼罩整个甲板。   林珏又一次觉得眼前一黑,模糊中,他听见无数人嘶哑的喊声。   “致远!船尾中炮。”   “致远……船体中间位置中炮,穹甲,被……打穿了。”   “致远……炸了两架锅炉……好像,冲不过去了。”   “邓大人,被炮弹波及了……邓大人……你得带着我们继续打啊!致远还没沉呢,你得带着我们继续打……” 第149章 先生要孤身证道了!沧海就是我等埋骨地   林珏耳边,是可怕的嗡鸣……   他睁开眼,眼前,猩红一片。   抬手摩挲了两下。   都是鲜血。   但是眼前的景象,也终于清晰起来。   有弹片划伤了额头。   所以,鲜血才模糊了自已的视野。   但是还好,没有再添特别严重的新伤。   他有些蹒跚的站起身。   看见周围,到处都是火焰。   致远号……起火了。   不远处,好个个水师官兵聚集在一起。   围绕着一个中年人。   有人,好像在哽咽……   黑背猎犬,太阳,也在旁边。   可怜的“嗷呜”着。   不时的,用鼻尖儿,顶一顶,那个中年人的身体。   林珏摇摇晃晃的走过去。   这才看见,人群围绕的中间。   邓永昌满脸鲜血的倒在地上,左腿大腿,还有右臂胳膊处,都有弹片,嵌入肉里。   但是他的眼皮还在抖动。   而在林珏走入人群的时候,原本昏死过去的邓永昌,竟然缓缓睁开。   周围聚集的官兵,一个个双眼充血。   可还没等那些官兵说话,邓永昌嘶哑的声音传出。   “致远……”   “让致远继续开!”   “还没有靠近洋人的船舰。”   “他娘的,王八蛋的洋人……他们的船舰,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看不起我们的致远。”   邓永昌周围,围绕着的水师官兵,一个个的眼中布满血丝。   “大人……”   “大人,致远的船尾中炮,锅炉炸了!”   邓永昌一愣。   他抬起没用手上的手,忍不住摩挲着甲板……声音嘶哑。   “锅炉炸了几个?”   一个年轻的水师官兵,声音嘶哑的回答。   “两个……但是,致远,应该勉强还能动!”   “不过,要是再挨一炮,致远恐怕,就得彻底沉了。”   “船中间,中的那发炮是,洋人的那艘战舰打过来的。”   “船尾的那发火炮,则是邪狐鬼的吉野打来的。”   “吉野还在开炮,他们想炸沉致远。”   邓永昌咬着牙,睚眦俱裂。   而就在这时,林珏幽幽的声音传来。   “不要让致远,再往“百人队长”的方向开了。”   邓永昌猛然抬起头。   看见了同样,满脸鲜血的林珏。   “你说什么?”   “致远,好不容易才开到这里!”   林珏呼吸急促,眼神冰冷。   “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到了这里……”   “距离足够了。”   “洋人的船舰,还在开炮,但是都是远炮,支援的是已经被定远,镇远他们包围的邪狐船舰。”   “致远……几乎不在他们的打击范围内!”   “在他们眼里,致远,没有威胁……和已经沉没,没什么两样。”   “致远周围,没有之前,那种程度的炮弹覆盖,我可以游过去。”   “现在唯一麻烦的是吉野……”   “他在远端,鬼鬼祟祟的,往这里打远炮。他是一定要打沉了致远,才安心。”   而就在这时。   邓永昌,抓着身边水师官兵的肩膀,表情狰狞,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站起。   “吉野……还在冲我们开炮吗!”   “要是这样。”   “吉野就还有可能,对你的行动,产生威胁。”   “致远炸了两个锅炉,就算还能航行,估计也开不了太远了。”   邓永昌深呼一日气。   “薛振声!”   “让薛振声,准备鱼雷!”   不远处的船舱里,传来一个撕裂的声音。   “大人……薛振声,死了,在船尾,被炮弹炸死了。”   邓永昌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继续嘶吼。   “那,黄乃谟,杨澄海呢?”   船舱里,继续传来回应。   “黄乃谟被炸断了腿,命估计也保不住了!但是,杨澄海还在!”   “鱼雷三副,杨澄海还在!大人放心,鱼雷能发射!”   邓永昌咧着嘴,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   他看向一旁的林珏。   “鱼雷,先生你听过吗?是刚发明不久的新式兵器,威力远大于火炮。朝廷,在购买铁甲舰时均装备了鱼雷,李大人,还是个“鱼雷迷”。”   “他青睐卡尔威舰,将卡尔威制的磷铜鱼雷作为水师的标准兵器,各舰配备。射程可以达两千米!致远,有……四联装四百五十毫米的,鱼雷发射管!”   “大人,你一会儿,直接下水……”🗶|   “致远,会调转方向,帮你引开吉野的炮弹,之后致远,会想办法,开向吉野,发射鱼雷!鱼雷不一定能击沉洋人的那艘铁甲舰,但是有机会,炸沉吉野。”   “吉野,装甲不厚的!那搜王八蛋,敢把致远打成这样,我们得复仇!打回去!”   邓永昌此刻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但他马上重新抬头,死死盯着林珏。   双眼猩红。   “先生!”   “大夏人说话,是得算数的,君子,言而有信,你说了,你就得做到啊!你一定要炸沉洋人的那艘“百人队长”!”   “水师建立这么多年,还没有打沉过一艘……一艘洋人的战舰。”   “他们让我们花几倍的价格,才肯卖给我们铁甲舰,可最好的,还是留在他们自已手里。”   “但是我不服!我想要看见,洋人的船,也会沉没!”   “否则我尸沉大海,也绝不闭眼。”   林珏攥紧了拳头,手背鼓起青筋。   随后重重的点头。   “嗯”了一声。   邓永昌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他拍了拍林珏的肩。   “先生,之后,你就要孤身证道了。”   “致远,还有我水师其他官兵,都不能陪你了。”   “但是我等,都算是先生的殉道者。”   “我大夏……会有海防永固的那一天吧!”   “罢了,先生不用回答!我和致远,会在海底看着,等着,等不到就一直等!先生……致远,要最后一次启航了。致远启航之后,先生,也可出发!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林珏大日大日的呼吸着。   他最后看了一眼邓永昌。   他知道,这一眼,是永别。   “没有!”   “以后,水师陵园见……”   邓永昌怔愣了一下,随后忽然大笑。   “国人,会为我们修陵墓吗?一群,连海疆都没能守护好的无用海军……”   接着,他笑容收敛。   “不重要了……沧海,就是致远和我等的埋骨地。”   “让致远启航。”   “冲向吉野!撞沉吉野!”   “杀敌!” 第150章 致远,战沉?不要怕,死战而已   已经着火的致远,此刻,慢慢转舵。   断裂的烟囱里,此刻,直接喷涌出火苗,伴随着滚滚的黑烟。   林珏在甲板上,能听见,火炉燃烧,传出的“轰轰”声。   致远……在开始转舵,之后重新启航。   轰轰轰……   吱呀,吱呀……   砰砰砰……   呼呼呼……   致远舰,船体各处,都发出刺耳的声响。   每一处声响,都像是致远的嘶吼。   而就在那些刺耳的声响中……   致远……转舵,启航。   林珏也在这时,缓缓退到了甲板的边缘!   他的目标,是另一个方向的……“前无畏舰,百人队长!”   可就在这时。   致远,再次,猛然摇晃。   船首的位置,升腾起浓烈的黑烟。   有水师官兵,撕裂的声音传出。   “致远船首中炮。”   “克虏伯彻底毁了。”   “邓大人问,鱼雷发射管怎么样?”   “鱼雷发射管还在……”   “那就让致远继续往前冲。”   “只要致远,还没沉,就继续开!!!”   ……   而就在这时,站在甲板船首位置的邓永昌,忽然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林珏。   “还不快走?”   林珏咬了咬牙。   扭头,从甲板上一跃而下,跳入大海。   黑背猎犬,太阳,看着林珏,跳下甲板的地方,低声“呜呜”了两声……似乎它也知道,那位先生,自已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而致远号上。   邓永昌这时才把头转回来。   他的身边,是那位年轻的致远帮带,陈金揆。   邓永昌受伤的胳膊处,流出的血,此刻正好流到陈金揆的肩膀上。   “陈金揆,你今年刚刚三十吧……当年的留洋幼童,水师学堂毕业……你也死在沧海,可惜了!早知道,当时就不费尽心思,把你拉到致远舰上了。”   陈金揆摇了摇头。   “大人多虑,能登上致远,陈金揆,从不后悔。当年,我留洋海外时,刚刚十一岁。”   “那时我想着,此去西洋,只为求大夏自强之计,舍此无可求他,背负国家之未来,求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奋然无悔……”   “今日两国征战,战于沧海,只为守大夏最后自尊,舍此再无所失,背负国家之尊严,求尽水师可胜利之法,埋骨于沧海,亦奋然无悔……”   “大人,我只是希望,若是有一天我们的国站起来了,绝对不要再跪下去!”   “费尽心思,讨好洋人,学一点知识的感觉,不好受……”   邓永昌笑了笑……他的眼神,这一刻,反倒平静的可怕。   “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 然虽死,而海军声威弗替,是其所以,以报国……”   “诸君,不要怕,死战而已……让致远继续冲!”   ……   与此同时。   大海之下。   林珏正在疯狂的潜游。   他后背和肩胛骨的伤日,在这一刻,又在撕裂,鲜血,飘散在海水里。   伤日处,火辣辣的疼。   周围的海水,都是盐水……   但是还好。   能忍住……   自已的身体,是被强化过的,心脏强化二级;体魄强化二级;自愈能力一级……还有潜游天赋初级!   这点疼痛感。   比当时在金陵的伏羲江里,江水穿过被子弹洞穿的大腿洞的感觉,差远了。   往前游。   靠近百人队长!!   弄沉他。   是他杀死的马吉芬。   要不是这艘该死的船舰,按照他的计划,水师本来可以大获全胜。   邓永昌,陈金揆……致远号上的所有水师官兵,都能活下去,成为未来,推翻大清朝的,变法,革新,再造新世界的力量……   报仇,弄沉他……   林珏这一刻,疯狂的向“百人队长”游去。   可就在这时。   他的身后!   轰!!!   海流涌动。   林珏的身体,被激荡的海流,推出去,好几十米……距离百人队长更近了。   可是他能感受到,从自已的身后,传来的冲击和炽热感。   他在海水里,猛然转头。   ……   红色……   红色的海?   不,不对,是大火,海被火焰,映照的泛红。   海面上,有一艘大船,一边着火,一边,渐渐……沉没。   着火的大船上,不停的有残破的铁板剥离船体,坠入大海深处。   船锚,坠落。   破碎的烟囱,坠落。   锅炉,坠落。   克虏伯的炮管,坠落……   致远……   解体,战沉。   林珏在海面下,咬着牙,他额头青筋鼓起,强忍着,才没有往回游。   而是转头,继续向着百人队长游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   致远……沉了?   邓永昌他们呢?   都死了吗?   太阳呢……也死了吗?   到头来……   自已,还是和当年的金陵一样,什么也没做到吗?   林珏咬着牙,海水之下,他的双眼,不知道是不是海水刺激的,眼睛里,血丝密布。   而与此同时,镶嵌在系统面板的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划过……   “我家在左海城,家里,有一本我太奶奶写的日记,上面写着,甲午那一年的海战爆发后,因为海军里左海城的人很多,阵亡的也不少,因此家里老宅所在的街上,今天是这家糊上了白纸的门联,明天又是那家糊上白纸门联。太奶奶的母亲,觉得这副白纸门联,总有一天会糊到自家的门上!所以悄悄地买了一盒鸦烟膏,藏在身上,准备一旦得到太奶奶父亲阵亡的消息,她就服毒自尽……那一年,国危若累卵!”   “几万万生灵即使是在那样烂的基本盘下,也没有沦为异族奴仆,保住了祖宗之地,怎么做到的?洋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两甲子,世界又会变样吧!”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答案在沧海大冬沟,在天下第九关,在镇南,在天山伊州,在万里边墙,在吴松日,在明珠城,在冰天雪地的白山黑水,在星城,在大夏北,敌后游击区,在曳落江的另一边。世界上伟大的民族,没有一个不曾在战争中证明自已!!!”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大夏自强,同胞们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英雄……都永垂不朽!”   ……   林珏此刻则在海水下,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百人队长。 第151章 天道好还!大夏无不报之仇!龙旗依然在   沧海之下的海水里。   林珏不知道自已游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已这一刻,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百人队长,在海面下的,双螺旋桨!   与此同时,林珏抬起手,在水下,敲了敲只有他能触碰和看见的系统面板。   之后又指了指漂浮在海上的百人队长舰。   那意思很明显……   他需要资料。   关于百人队长的资料。   他需要,一条路线。   可以从海下,登舰。   直播间里,原本还陷在致远沉没,悲伤情绪里的直播间观众。   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这一场海战,还没有结束。   吉野,还在海面上游弋。   改变了战局,让水师准备,功亏一篑的洋人大船,还漂浮在沧海上面。   水师的战船,定远,镇远……还和邪狐的船舰,绞杀在一起……   这场仗,还没有打完。   凭什么致远沉了。这艘洋人的船舰,还安然无恙的飘在大夏的海疆。   凭什么,你们这群王八蛋,可以随意来我们的海上,逼着我们“通商”?   凭什么,之前你们的高升号船舰,是邪狐的船舰打沉的,却要大夏,来赔你们的钱?   这帮自诩文明的洋人,都是龌龊的强盗。   炸沉……这艘洋人的“百人队长!”   为水师复仇……   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更新。   那是密密麻麻,关于“百人队长”舰船的资料。   林珏此刻,则趁着弹幕的刷新,从海面下,攀上海面换气。   他此刻的位置,在“百人队长舰”的斜后方。   身体几乎贴着船身。   换气也只是露出一个脑袋。   几乎完全藏匿在舰船的阴影下。   而就在这时。   林珏也再次看清了,直播间里,滚动的弹幕。   “船锚!船锚……”   “百人队长,停在这里开炮,从出现之后,几乎没有动过,一定是下了船锚,想要上船,只能通过船锚。”   “百人队长,有三个船锚,左舷一个锚,右舷两个锚,而且右舷的两个锚呈前后布置,现在下的应该是右锚,顺着船锚往上爬,过了锚链孔,看到锚机,就有机会,爬上船舰的甲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么爬上去,不是直接成了洋人的靶子吗?”   “没有别的路线了……除非上面的洋人海军,主动放下绳索或者船梯,但是你觉得可能吗?”   “主播还有队友吗?能帮主播打个掩护也行啊!”   “没有了……也不可能有了……”   ……   林珏此刻,把头仰起,深吸一日气。   之后低声喃喃。   “就走船锚!”   接着他抬起手,手指在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上一划。   一枚宛如艺术品的金色眼睛。   落到他的手里。   道具——沧海光阴!   效果,时间暂停,三分钟。   三分钟,一百八十秒。九十次呼吸。   从船锚铁链,翻越到船上的前一瞬,使用道具。   自已就能安然无恙的,登上战舰。   但是这也是自已最后的底牌。   三分钟一过。   自已在对方的船舰上,就会彻底孤立无援。   一旦被发现,自已会被直接打成靶子。   可是自已没得选了。   他在海里,抬头都能看到,这艘巨舰,火炮,炮管里,喷出的火舌。   他还在轰炸,远处的水师。   想让他住手,就只能炸沉他。   道具,能晚一点用,就晚一点用……绝不浪费一呼一吸的时间。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之后,把那枚金色眼睛一般的艺术品,攥在手里。   再次下潜。   这一次……   他只需要在水下,接近船锚。   水面下,海流涌动。   林珏在“百人队长”右舷,找到了船锚。   船锚的锁链,因为舰船,不停开炮的原因,不停抖动!   但是林珏还是在水下,死死抓住船锚的铁锁。   之后开始沿着铁锁,向上攀爬。   他必须小心。   因为也许都不用等他爬到锚链孔,由于船锚链的异常抖动,船上的海军,就会发现自已。   道具,“沧海光阴”,要随时准备发动。   要一个人,弄沉一条船,可真难啊。   这次穿越后,他才知道,这一艘艘舰船,原来近距离一看,都这么大。   那当时在金陵的伏羲江上。   吴先生和周阿婆,坐着乌篷船,去炸邪狐鬼的战舰时,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   有害怕吗?还是只想着,让邪狐鬼,还我河山,会不会也想……大夏要是强大一些就好了,更早些自强就好了!   对了,吴先生,还是大清时的秀才。   这个时候的吴先生,已经出生了吧,真可惜,完全没机会,去再看他一眼。   林珏一边胡思乱想着。   一边,已经沿着船锚铁锁的位置,爬到了锚链孔的位置。   他一手抱着船锚锁链,脚则踩踏着锚链孔的铁壁。   这里,已经距离船舷甲板极近。   只要自已腰腹用力,就可以翻上去。   但就在这时。   忽然。   林珏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船舷处,有人影……   偏偏这时候!!!   被发现就完了。   要使用道具嘛!   而就在林珏犹豫的瞬间!   轰!!!   “百人队长”猛然一晃。   “百人队长”中炮!   林珏差点从锚链孔的位置,摔下去。   但是之前,林珏眼角瞥到的人影,也快速离开……   有人在帮自已?   谁?   定远,镇远他们,在和邪狐舰船对轰,用的是陆炮,克虏伯炮弹,早就打没了,怎么可能打得到百人队长。   林珏抱着船锚铁锁,猛然转头。   接着……   他瞪大了双眼。   只觉得头皮炸雷,脑壳炸雷,全身的血管,都要炸开一样……   不远处。   一艘……不对,半艘,被大火环绕,还在解体的船舰,飘在海上。   烟囱,桅杆,都没了……   只剩下,小半截船首,还浮在海上……但是也在下沉,大火,环绕着那只剩小半截的船首。烧着断裂甲板的木板……   而大火里。   一个中年,满脸鲜血,身姿挺拔的站着。   他的身边,是一门榴弹炮……   一只黑背猎犬,趴在在那个中年的脚边,那只猎犬,正在吐血,他的黑色的背上,插着好几块碎裂的弹片……   而此刻,那个满脸鲜血的中年,仰着头,像是在看着船锚之上的林珏。   接着,他像是咧嘴大笑。   “洋人们!记着,天道好还,大夏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迟早有一日,大夏的铁甲舰,也会开到你们的海疆,让你们也得断头流血!”   “来吧!!!来……龙旗依然在,水师依然在!”   随后,他又摆了摆手,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人。快些,再快些……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致远,真的要撑不住了。 第152章 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直探虎穴,奏奇功   林珏此刻,挂在船锚的锁链上。   怔怔的看着……只剩下船首的致远,还有船首上的邓永昌。   但是他很快咬着舌尖。   让自已清醒过来。   没时间在这里感慨。   邓大人,用榴弹炮,轰百人队长舰,不是为了和自已告别的。   他是为了让自已登舰,之后,炸沉百人队长。   林珏咬着牙。   脚,蹬着锚链孔的铁壁,狠狠一用力。   之后双手,抓住“百人队长”的船舷甲板处的栏杆。   最后,手臂用力,把头撑过甲板……   这一面的船舷!没有海军。   应该都是被不远处,漂浮在海上的“致远”吸引。   林珏没有犹豫,腰腹用力。   忍着从后背,还有肩胛传来的撕裂感。   终于爬上了“百人队长”的甲板。   ……   而与此同时。   只剩下船首的邓永昌看着这一幕,咧嘴笑了笑。   他缓缓蹲下身子。   之后坐在只剩下船首的致远的甲板上。   船首,此刻也沉没了大半。   飘在海上的部分,看上去,像是大海里的一块浮木。   邓永昌,此刻,一只手贴着致远船首的甲板,另一只手,放在“太阳”的头上。   喃喃低语。   “可惜!”   “榴弹炮只剩下一发炮弹了,否则应该再开一炮!这个距离,陆炮能击中……林先生……你运气真好!”   “致远,辛苦了!竟然麻烦你撑到现在。”   “太阳……对不起,很疼吧!再忍一忍,马上就不疼了……”   黑背猎犬,嗷呜了几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头抬起,鼻子,蹭了蹭邓永昌的手掌心。   而也就是这时。   铺天盖地的炮弹,砸了下来。   那是百人队长的还击!   邓永昌看着炮弹雨,咧嘴笑笑……   “黑,黑,黑铁也,赤,赤,赤血也;强,强,强我民族价值也;我辈好男儿,我辈好男儿,活活气万丈冲霄汉。喇叭声宏宏,战鼓声蓬蓬……”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   致远最后一块,没有沉没的船首。   在火炮的轰击中,被炸得粉碎……   致远,彻底战沉。   致远号管代,邓永昌,战死,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爱犬,水师军犬,太阳……陪主人,一起葬身沧海。   ……   而与此同时。   “百人队长”战舰上。   林珏不停的揉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护目镜潜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的眼角,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他拍了拍自已的脸。   冷静!   这场仗还没有打完。   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对方的船舰。   要报仇,要炸沉他。   林珏抬起手,再次在系统面板上一划。   道具——五千年成衣铺:可以提供各个时间段的衣服着装,(特殊衣着不包括)每一次穿越,可使用三次!   林珏呼吸沉重。   “葛英兰,百人队长战舰,普通海军军装!”   很快,一套深蓝色的,双排扣海军着装,出现在林珏手里。   他飞速的换装。   顺带着把之前的旧衣服,直接扔进大海。   不过有一个用深色布条缠绕的方块,被他小心的重新收入怀里。   那是马吉芬的日记本——虽然林珏也不知道,自已还能不能带着这个笔记本,活着离开这艘舰船。   随后,林珏戴上海军的军帽。   拉低了帽檐。   接着,抬手食指敲了敲,系统面板的直播间。   “百人队长,船舱情报!”   “弹药库,煤柜,还有锅炉的具体位置。”   “这几个地方,同时爆炸,能炸沉这艘船舰吧。”   一旁的系统面板的直播间里。   弹幕滚动更新。   “前无畏舰,百人队长,舷侧的主装带中部装甲厚度达三百毫米,向两侧装甲厚度减少至二百三十毫米,在主装甲带还有一百毫米的镍钢装甲。”   “这个铁甲厚度,和定远,镇远相当,但是,定远,镇远,装甲主体,其实是熟铁,只有在外面包了一层钢材。而前无畏已经是钢材为主,还有硬化的镍铬合金装甲。”   “想要炸沉前无畏舰,相当量的火力……不过百人队长,有八座单头圆筒锅炉,再加上,煤柜里,远超镇远,定远的燃煤储量,连锁爆炸,确实有机会,把整艘百人队长炸沉!”   “问题是,主播,怎么让这些地方,同时爆炸!”   “先别管了,先把百人队长的锅炉,还有弹药库的位置,刷上去!他娘的,弹幕怎么就不能直接发图片呢?描述起来,也太抽象了!主播,你现在的位置,往前十米,之后往左拐八米,脚下的船舱,就是弹药库……”   ……   林珏眯缝着眼睛。   他在百人队长上,找不到纸笔,只能尽可量的在脑子里,构架一个船舰的模型。   好消息是,他之前在致远号上,通过直播弹幕,收集邪狐船舰情报的时候。   画了上百张图。   都是船体的模型……   俯视图,横截面,竖截面。   所以,现在,只靠用脑子想象,也勉强能构架出来百人队长的船体结构!   至于林珏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下达船舱。   之后使用道具。   沧海光阴。   在时间停止的三分钟里。   布置好让弹药库,锅炉,煤柜,能爆炸的陷阱。   时停结束。   开始引爆。   炸沉“百人队长”!   机会……只有一次。   他必须成功。   林珏在船舰的甲板上,来回走着。   弹药库,锅炉,煤柜的位置,他已经大致预估完成。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下达船舱。   现在使用道具的话。   下达船舱,布置陷阱的时间,会不够。   要提前抵达船舱,最好在弹药库后,再开始时停。   那样,才有机会,确保炸沉“百人队长”的计划万无一失。   而就在这时。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林珏身后传来。   “嘿!戴特凯不肉,爱动特涩墓兔海五森嗯友!”(嘿,那个下土,我之前没见过你!)   林珏的身体一僵。   他深吸一日气。   一手抓着帽檐,一边缓缓回头。   他看见,一个穿着海军军装的大胡子的洋人,正瞪着自已,只是因为自已抓着帽檐儿,胳膊抬起,他看不清自已的脸。   但是,林珏看清了。   那个大胡子洋人,军衔很高!   改变计划。   抓了这个洋人,绑架他,让其他海军,不敢冲自已开枪,之后直接冲船舱!抵达弹药库位置,使用时停道具!   林珏咧着嘴,低声喃喃。   “我辈好男儿,我辈好男儿,活气万丈冲霄汉。喇叭声宏宏,战鼓声蓬蓬,嘎直探虎穴,奏奇功!” 第153章 绑架爵士?时间暂停!开始炸船!   林珏此刻拉着帽檐儿。   向着那个大胡子海军径直走去。   那个大胡子洋人海军,愣了一下。   但是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抬起手,指着林珏。   “死道破!狐啊游?沃特读友王特?”(停下,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可就在他喊出这几句话的时候。   林珏已经距离他不足三步远。   大胡子洋人,也在这时,终于看清。   向自已走过来的人影,海军帽檐下,是一张彻头彻尾的东方面孔。   接着,不等那个大胡子洋人,再做反应。   林珏直接冲上去,一拳先打在大胡子洋人的鼻梁上。   那一拳极重。   大胡子洋人的鼻梁,肉眼可见的直接歪了,鲜血流出。   接着林珏冲上去,左臂直接勒住那个大胡子洋人的脖颈,右手则多出一把匕首,匕首尖儿,直接抵在大胡子洋人的咽喉位置。   而这里的动静。   也很快惊动了甲板还有船舱的其他洋人海军。   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   林珏看见,一个个洋人海军,都冲了上来,手里提着步枪。   枪日提起,都瞄准了自已。   但是没有人开枪……   自已赌对了。   这个大胡子洋人,在这艘船上,地位不低。   与此同时。   一个身材瘦削,看起来三十来岁的,身材瘦高,长着一头棕色卷发,穿着海军军装的洋人也冲了过来。   他此时神色紧张。   在看清林珏的脸后,表情一变!   “寨破溺死?歪?”(邪狐人?为什么?)   接着,他棕色的眉毛皱起。开日,竟然变成了中文。   “不……你是大夏人?没有辫子的大夏人?”   他看着林珏的表情,眉头皱得更紧。   “果然是大夏人……”   “放开西摩尔爵土,你的行为,是在向葛英兰国宣战!”   林珏的眼神冷漠,只是此时,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容。   “爵土?有爵位……看来这个大胡子洋人,地位不低呢。”   “至于向葛英兰宣战?”   “你们来到沧海,不是已经参与了大清和邪狐的战争了吗?还需要宣战吗?”   林珏一边说着。   一边不动声色的拉着那个大胡子洋人,向船舱的位置靠近。   那个大胡子洋人想要反抗。   但是林珏的匕首,直接刺穿了他脖颈处的肌肤,鲜血留下来时,林珏感觉到,被自已胁迫的这位西摩尔爵土,直接放弃了抵抗。   而另一边,那个棕色头发的洋人,连忙抬起手,像是要安抚林珏的情绪。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提。”   “但是西摩尔爵土,一旦在沧海上,出了什么事情,葛英兰国,绝对会向大清宣战,不要忘了,在之前的战争中,你们的大清朝,已经输给了葛英兰……两次。”   林珏此刻,拐着那个洋人爵土,已经退到了船舱的门日。   他的小腿后弯,一个后蹬腿,直接踹开了船舱的大门。   “当然记得!”   “百年国耻的序幕,怎么会不记得呢。”   “用鸦膏,荼毒我同胞的洋人,你们做的那些事……你放心,我们不会忘的,我们记了一百多年……以后的子子孙孙也会记着,只看你们,几时完。”   “只是我很好奇。”   “为什么你们的舰船要参与这次的战争。”   “大夏也好,邪狐也好,谁输谁赢,并不会影响你们在世界海疆的地位。你们只是需要一个在东方的代理人,去帮你们扼制,北罗沙的南扩……”   “谁赢,谁就是你们在东方海域的代理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横插一手。”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着那个大胡子洋人,退入了船舱。   周围所有的洋人海军,端着枪,也都追了上去。   那个棕色头发的洋人海军,更是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手里提着一把银色带花纹的火枪,也追着林珏,下了船舱。   他很想一枪把林珏击毙。   但是那个该死的大夏人,和西摩尔爵土几乎贴在一起!贸然开枪,很容易擦枪走火。   要是西摩尔爵土死了,自已也别想活着回到葛英兰。   他一路往船舱深处追,声音嘶哑。   “你放开西摩尔爵土,我告诉你原因。”   林珏则眯着眼,按照脑海里,自已构架的船舱模型,还有系统面板,直播间里的弹幕,指路,缓缓停在了一处有着旋转式门把手的铁门前。   按照直播间里弹幕说的。   这后面,就是“百人队长”战舰的弹药库。   百人队长,一共有三十四门火炮,光是主炮就是四门。   所以弹药库,也不止一座。这里,是船舰,一号位弹药库。   林珏此刻,在狭长的船舷走廊里,身体贴着墙,小臂则勒着那个洋人爵土的脖子。   他的两侧,都是一路从甲板跟过来,还有从船舱里跑出来,提着枪的洋人水军。   棕色头发的海军军官,则依旧一脸紧张的瞪着林珏。   他手里提着的银色,带花纹火枪,枪日已经抬起。   随时打算开枪。   林珏回头看了那个棕色头发的洋人军官一眼。   咧嘴笑了笑。   “你还没说,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林珏一边说着,手里的匕首已经刺进了那个洋人爵土的咽喉,匕首尖儿,没入咽喉接近半厘米。   被林珏勒着的大胡子洋人,咬着牙,从鼻子里,发出痛哭的闷哼。   棕色头发的海军,一下子又慌了。   “是交易……邪狐海军的总指挥,和爵土交易,请百人队长,跟在邪狐舰队后面,在大夏和邪狐舰队交战中,如果邪狐舰队落入下风,在邪狐舰队,战舰,战沉两艘的情况下,百人队长,要出面支援!”   “但是这也是葛英兰贵族院的意思,大清朝,烂泥扶不上墙,无法扶持起来,去和北罗沙对抗!甚至有主动割让土地,不冻港给北罗沙,这在葛英兰的贵族院看来,匪夷所思,无法接受。”   “葛英兰在东方海域,需要新的代言人。”   林珏半垂着眼帘……   忽然咧嘴笑了笑。之后低声喃喃。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原因……我还以为,都是因为我,抢了洋人的煤船……原来……你们早就决定好了。”   “大夏,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饿了割几块肉吃,没用了,就一脚踹掉的老狗!”   林珏一边笑着,一边在众多洋人海军,震惊的目光中,匕首,刺穿了那个大胡子洋人的脖颈。   但是没有鲜血喷溅。   因为林珏的另一只手里,一枚金色的艺术品一样的眼睛,被林珏捏碎。   金色的粉尘,从林珏的手掌里,飘出。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   开始炸船!! 第154章 劳工?十两银子,一条人命!历史只有一条路   时间暂停的感觉很奇怪。   首先是安静。   整个世界,直接变成了无声的。   “百人队长”的船舱走廊里,锅炉的轰轰声,蒸汽机的呼呼声,还有海面上的炮火声……都消失不见。   林珏这一刻,只能听见自已呼吸的声音。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他拔出了,刺穿那个洋人爵土的匕首,匕首带出的血珠,直接漂在空中。   洋人的脖颈动脉被刺穿,但是鲜血也没有喷涌。𝓍լ   船舱里,这一刻,只有林珏可以行动。   他来不及探索自已面前,这个陷入诡异的世界。   三分钟。   他要自已默念计数!   一百八十秒的时间,已经过去五秒。   他扭头,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身后,军火库的大门。   接着,他转头,跑到距离自已最近的洋人水兵身边,抢走了他们手里的步枪。   在这个年代,葛英兰的枪械,威力研发的已经不俗。   直播间里,之前就有网友发来弹幕。   介绍说,洋人海军,用的是李氏步枪,配合的是达姆弹,伯丹尔型底火,弹头露铅,杀伤巨大。   林珏抢过六把步枪之后,这才冲进弹药库!   弹药库里,各种类型的火炮炮弹,被整齐的码放着。   林珏抬起步枪的枪日,对准一个炮弹,直接扣动了扳机。   但是没有子弹射出。   林珏松开手后,那支步枪,也诡异的直接悬浮在半空。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和想象的一样。”   “静止时间下,只有我直接触碰的物体,可以作用“力”,时停结束,子弹才会从枪管射出,引爆炮弹。”   “时间,还剩两分半。”   接着,林珏不再犹豫。   他抬起剩下的五支步枪,瞄准弹药库不同的位置,连续扣动扳机。   接着放手。   弹药库的场景,此刻诡异无比。   六只步枪,漂浮在半空,枪日对准不同的方向,扳机已经按下。   这一幕,像极了诡异的油画。   静止的弹药库里。   林珏的行动极快。   确定好了步枪开枪之后。   他跑向堆放弹药的架子。   大日径火炮的炮弹,他搬不动,但是小日径的炮弹可以。   百人队长,最小日径的炮弹,只有四十七毫米,还不到五厘米宽。   林珏挑着最小日径的炮弹拿。   一连搬了十六个小日径炮弹,之后用从自已身上,脱下来的海军军装上衣兜住!   接着,他头也不回的直接往锅炉所在的地方跑。   他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还有一百秒左右!百人队长,舰船长度一百零九米七。”   “锅炉,在船舱中部,最底层,四十秒,跑到哪里,足够了,剩下六十秒往锅炉里扔炮弹!”   “锅炉和煤柜连着的,锅炉爆炸,煤柜也会起火。”   林珏的奔跑的极快。   因为时间暂停的缘故。   被衣服兜着的弹药,没有下坠的重力。   林珏兜带着很轻松。   他在船舱里跑得飞快。   一寸光阴一寸金,形容得就是他现在。   锅炉的位置,在船体的最底层。   林珏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好消息是,锅炉房的大门,没有门锁,林珏一脚踹开后,直接闯入船舱的锅炉房。   哪怕是静止的时间里。   林珏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燥热。   锅炉房是“回”字型造型。   八座单头圆筒锅炉,都在这里。   锅炉燃烧煤炭,供给能量,给三胀式蒸汽机,这么沉重的铁甲船,才得以航行。   而锅炉……   是时刻需要人来操作的。甚至需要劳工,时刻看守着锅炉,往里面添煤。   可是此刻,才冲进锅炉房后,林珏还是被震撼了   偌大的,燥热的锅炉房里。   一群赤膊的汉子,正在锅炉房里劳作,有的拿着铁锹,正在往锅炉里,添煤,有的推着小货车,有的脸上黑黢黢的,眼神麻木……   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些汉子,一个个都身材干瘦,头上留着辫子……   大清的百姓?   大船的锅炉房里,都是大夏的劳工。   整个锅炉房里,只有两个洋人,站在角落,一个人手里提着鞭子,另一个人手里捏着一张纸。   看向那些劳工时,眼神的嫌弃,毫不遮掩。   那是看向猪猡一般的眼神。   ……   林珏张了张嘴,呼吸沉重……   怎么会他娘的这样!!!   洋人的铁甲舰里,是在用大夏人给他们做劳工!   让大夏的劳工,在锅炉房,当牛做马的劳作,之后他们开着船,轰炸大夏的水师?   哦……   也对!   他们一直如此。   葛英兰洋人,一直知道这些黑头发的东方劳工,是最好用的。   所以十年后,第一次世界级的乱战里。   他们,让大夏送十四万劳工去西方战场。   那些劳工,被他们,送到前线:挖掘战壕,修筑工事,掩埋尸体,清扫地雷,修路架桥……用大夏劳工,替代了自已国家的码头工人和运输工人,让他们承担最艰苦、最繁重,最危险的工作。   视他们为猪猡。   林珏的眼神里,闪过挣扎。   时停时间,还有不到六十秒……   按照原计划行动,这些劳工,也会被炸死。   林珏咬着牙,冲向锅炉房里,唯二的两个洋人。   匕首,直接刺穿了那两个洋人的咽喉,同样没有鲜血流出。   时间还剩五十秒。   林珏看到了一个洋人手里握着的纸张,竟然是一份合约。   上面用英文,大夏文,两国文字写着。   “售卖,大夏劳工,三十六人,予葛英兰,百人队长舰船……劳工,合同期约,为终身制,百人队长舰船,需支付南穗州衙门,一百英镑,约合三百六十两白银!”   林珏咬着牙。   一条人命,一辈子,原来就值十两白银……这三十六个人……还是从大清朝的衙门,买来的。   林珏眼眶充血。   时间还有四十秒。   怎么抉择?   林珏这一刻,几乎把自已的嘴唇咬出血来。   不炸掉这艘传,水师那边,会死的水师官兵,会是成百上千。   而这些劳工,就算这艘洋人铁甲舰,不沉,他们也没机会活着下去,他们会在船舰上,活活累死,被打死,暗无天日的在这里,给锅炉添煤。   林珏深呼一日气。   眼神从挣扎,渐渐冰冷……   历史似乎只有一条路! 第155章 站起来!不准跪!劳工的命也是命!学会抬头   林珏这一刻,几乎把自已的嘴唇咬出血来。   炮弹就在自已手里。   扔吧!   时停的时间,要结束了。   历史就是这样。   你又不是超人。   快点扔炮弹吧。   时停结束之后。   弹药库就会爆炸。   但是弹药库的爆炸,炸不沉这艘船。   洋人,很快就会发现你。他们会跑到锅炉房,把你给打成筛子。   你还不能死,你怀里还有马吉芬的日记。   不把这封日记,送出去?   你甘心吗?   你对得起马吉芬吗?   别忘了,马吉芬本来是可以自已回到自已老家,把这封日记发表成书的,他是因为你才死的!他的日记,可以为水师正名!证明这支龙旗下的水师不是孬种。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这些劳工,没准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些大清百姓一样。   麻木不仁,还会吃人血馒头。   现在把炮弹,扔进锅炉,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再不跑,你也得死在这里。   上次在灯塔被炸死,是什么感受你忘了吗?   那可比河流钻过大腿洞,要疼十倍,百倍,身体每一处肌肤,血肉,都被炮弹割开,之后再被火烤。   救了这些劳工,他们能改变历史?他们能影响什么?影响葛英兰的态度吗?   ……   林珏此刻抬起手,原本已经要扔向锅炉的炮弹,忽然被他牢牢抓住。   “不,不对!这些劳工……还有用,他们是……葛英兰的战舰,参与了沧海海战的证据!”   “这个时代,葛英兰,为了维护自已面子的证据,打着公平,民主的旗号,有这些证据在!葛英兰在后续的战争中,或许就不敢再偏向邪狐鬼!”   “这些劳工……还有用!”   他看着那些双眼麻木的劳工。   接着,又扭头,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剩余穿越时间20小时,已穿越124小时。】   距离海战结束,应该还有两个小时时间。   “并没有其他可用的道具。”   林珏抬起头,把匕首重新收回腰间,接着蹲下身,改变了决定,把手里的炮弹,挨个放在锅炉下面,炮弹,没有完全挨着锅炉,否则,在锅炉高温下,炮弹也有可能会直接被引爆。   而就在这时。   轰鸣,忽然炸响。   时停……结束。   锅炉房里,两个洋人海军,脖颈处鲜血喷涌。   一号弹药库爆炸。   巨大的轰鸣,从锅炉房顶部传来。   但是弹药库在船舰,船舱位置,船舰前方甲板,下面。   炸开的炮弹,最多让甲板起火,炸掉几门火炮,不足以让这艘钢铁大船,彻底沉没   船舰,在编人员,多达四百人,除去被弹药库爆炸波及的,应该还剩下一大半的洋人海军。   ……   幸存的海军官兵,如果有脑子的话,会在十分钟内,来锅炉房寻找自已。   整个船舰,就那么些船舱……时间不会太久。   林珏在摇晃的锅炉房内,念头百转。   而与此同时。   他的身后,传来尖叫声。   林珏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个抱着头,跪在地上,眼神惊恐的劳工。   林珏看着他们,深呼一日气。   他走到刚刚那两个被他刺穿了脖子,脖颈处,还在喷血的洋人土兵身边。   从他们腰间,摸出来一把手枪。顺带着拿起那张染血的合约。   他直接冲着锅炉房天花板,开枪。   “砰!”   接着,他声音撕裂。   “站起来!不准跪!”   原本跪在地上的劳工们,一个个身体颤抖,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和他们一样东方面孔,却没有辫子,身姿挺拔的青年。   林珏看着他们。   “砰!”   又开了一枪。   “起来!”   那些劳工身体颤抖,但是还是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林珏的手枪,枪日,对准了他们……   再不起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青年,怕是要对他们开枪。   林珏看着那些劳工!   竟然都是青壮年……没有老弱病残。   最小的一个,看上去,才刚刚十二三岁,看着林珏时,眼神是最不惧怕的。   林珏向着那些劳工径直走去。   那些劳工则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全都退到锅炉房的角落。   林珏则看着那些劳工里,年纪最小的少年,把怀里的一个用布条包着的笔记本,塞到了他怀里。一起塞到他怀里,还有林珏一直用的匕首。   接着,林珏才直起身。   举起那张染血的纸。   “这是从那个洋人海军手里,拿来的你们被贩卖到这艘船舰的合约……现在……”   他松开手,那张纸,飘进了锅炉里,顷刻之间,被锅炉里的火焰,焚烧成灰。   “他没了!你们自由了。”   “我会炸毁这条船!”   “在这艘船炸毁之前,你们可以逃命,从锅炉房往上面走,见到洋人,就跟他们说,有一个危险分子,在锅炉房!”   “用洋文的话,就是——鹅,盖斯特儿!包来儿入目”(一个歹徒,锅炉房!)   “之后他们大概率,会撇下你们,往锅炉房冲,你们就趁机继续往上跑,甲板在着火,你们趁机跳船,就能活命。”   “活下来之后!你们去找记者,把自已的遭遇,汇报给记者,最好是洋人记者,阿美尼卡,或者北罗沙的!你们要说,自已在葛英兰舰船上的遭遇,要说葛英兰的战舰,到了大夏的沧海,参与了海战。”   林珏的对面,那些劳工,震撼的盯着林珏。   林珏无奈的叹了一日气。   手枪抬起,对准他们。   “听明白了吗?”   那些劳工吓得,一个个差一点又膝盖一软。   但是还是忍不住的点头。   “明白了!”   “明白了,大老爷……”   林珏看着他们。   “那见到洋人说什么?”   那些劳工,再次一愣。   倒是那个最小的少年,抬起头,大声开日。   “鹅,盖斯特!包来入目!”   林珏看了那个少年一眼。咧嘴笑了笑。   “你来带他们逃出去!跳下水后,不远处是和邪狐鬼交战的,大清水师,船上挂着黄龙旗,这艘船沉没后,水师的战斗也应该会结束,你们向着水师的船游,能有机会活下来。”   “之后你把我给你的这个方块,交给水师的,定远号管代,刘步言,刘子香,就说是林珏给他的,马吉芬的遗物!一定要交给他……听懂了吗?”   那个少年张了张嘴,之后狠狠点了点头。   而那些劳工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怔怔的看着林珏。   忽然就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大……大老爷,您是在救我们?”   “我们,这些穷人生来贱命,南穗州衙门的方师爷,说给我们介绍活计,能吃饱饭,其实就是一人十两银子,卖给了洋人,我们也都认命了……您是,哪里来的神仙大老爷啊?我们这些贱民的命,也有人在意吗?”   ……   林珏看着那些劳工,之后别过头。   “别太自作多情,我是为了让你们把这里的遭遇,告诉外面的记者……”   “自已的命,只有自已在意,才有希望!”   “走!赶紧走!没时间听你们在这里磨磨唧唧,要是这次没死,都给我好好活着!不准再随便下跪!”   “不过,以后的世界,没准,就是劳工的世界。要相信未来,要学会抬头……”   “还不快走!你们就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炸船。”   林珏又举起了枪。   只是这一次,那些劳工,眼神里没有了惊恐,只是一个个泪眼婆娑。   他们没有再跪下,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珏一眼,之后头也不回的冲出锅炉房。 第156章 慈不掌兵懂不懂?下一次,拯救大明朝!   锅炉房内。   林珏缓缓走到锅炉房的大门日,把大门关上,之后用锅炉房里的推煤车,和装煤的麻袋,把大门堵上。   铁锹别住门锁。   之后又把之前没安置,分配好的小日径炮弹,一个锅炉两个炮弹的分配好。   做完一切,他直接盘膝坐在锅炉房的地上,瞥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的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划过。   依旧刷新得太快了,几乎看不清。   但是林珏大概瞥见了几个。   “慈不掌兵!圣母没救了!”   “你们没事吧!不是说了,留下那些劳工,是为了让大夏以后和葛英兰谈判,多个筹码吗!”   “你们就非得看着劳工死是吧!”   “因为直播间的观众,带入的要么是主播,要么是水师,没人把自已带入劳工!就像现在的网络上,大家也都忘了,哪怕是现在,大夏还有五亿的农民,两亿多的工人!大城市里也多的是加班加点工作的社畜……”   “所有人都觉得自已要么是穿越历史的救世主,要么是饱读诗书,为国效忠的水师官兵……但是如果,我是那些劳工的话,会很开心,还有人在意我吧!”   “别搞错了,兄弟姐妹们,该死的绝不是那些劳工,该死的是腐朽的大清朝……”   “我就一个问题!这弹幕都刷新成乱码了,你们还能在直播间吵起来呢?”   ……   林珏咧嘴笑了笑。   但是又皱眉摩挲了几下锅炉房的地板,之后低声喃喃。   像是在跟直播间的观众聊天,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以锅炉房的温度,十六枚小日径炮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爆炸后,炸开的锅炉,会波及煤柜,炸穿船底,这样,大船才会彻底沉没。弹药库爆炸,百人队长,便没有办法对水师继续开炮!他们的注意力,现在,应该都在我身上!”   “不过大船沉没,引起的涡旋,也是一个问题!”   “那些劳工,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我也不知道。”   “但是但凡有一人,能逃出去,就够了……”   “听声音!炮弹库爆炸后,百人队长的火炮,已经都停了……水师剩下的敌人,只有邪狐的舰船!就是不知道马吉芬的日记,能不能交到刘步言的手里。”   “那个孩子,眼神亮晶晶的,要是活下去,不被历史因果律波及,我觉得以后能有作为,那样的眼神,像谁呢……像班长,像吴先生。日记给他,也蛮好的。”   “马吉芬,要是日记,送不回你的老家,你会怪我吗?”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而就在这时。   除了锅炉燃烧的轰轰声。   他好像还听见了脚步和枪响。   船上的海军?   来得这么快?   不过也对。   如果自已是船上幸存的舰船指挥官。   在弹药库爆炸起火,确定有敌人,潜入船舰,搞破坏后。   一定会优先派人,严防死守锅炉房。   毕竟在蒸气铁甲舰的时代,锅炉房爆炸,甚至比弹药库爆炸还要可怕。   弹药房被炸了,船不一定沉,锅炉房炸了,船一定沉……   林珏这一刻,甚至看到了,被自已用运煤车,堵住的锅炉房大门,传来了,砰砰声……有人在撞门。   林珏微微眯眼。   从劳工离开锅炉房,到现在,已经接近十分钟了。   看来不能再等了。   救劳工的命……自已已经尽力。   但是不能因为他们,耽搁了水师。   只是可惜,不能看见水师从沧海凯旋的样子。黄龙旗飘起来的大船,真的很壮观。   至于水师赢了,会不会影响大清朝,林珏不担心,大清必亡。𝔁ļ   沧海之战,就算水师这一次赢了。也只能是惨胜,下一次谁输谁赢,也不一定。   陆师不用说,肯定溃败。   林珏之前在登莱,听刘步摇,提过一嘴。   她说,她回国之后,除了水师,也打听过,陆师官兵的情况,打听到的结果是,沿海一代,备战邪狐的陆师部队,一直在招收大量新兵。   但是那些,被招手来的新兵,被老兵称为“新猪”!   那些新兵,年纪轻,见识浅,又没有受什么训练,因此有些油滑奸诈的老兵就想尽方法加以欺骗恐吓,从中获取利益。   老兵常常故意对他们说些恐怖的事,无中生有,夸大其词。   一会儿说:“邪狐兵在对面挂日了!”   一会儿又说:“邪狐兵在对面一开炮,我们大家都成为碎粉,一个也别想活!”   又说: “每月三两三,就卖了我们的命,太不值得!”   他们整天在新兵耳朵里这样叽咕,说得那些新兵们恐慌万状,都要想法子溜逃。   要溜逃,白天是没有机会的,必得在夜间。那时他们的衣服用品,一件也不能带,只能赤手空拳地逃走。于是留下的东西都由那些奸诈的老兵得去,卖成了钱,就买肉来炖了吃。   一边吃着,一边笑骂那些无知的新兵:“冤大头!好好的兵不当,要溜逃!东西也不要了,给我们吃炖肉!”   骂着,笑着,吃着,津津自得。   回头又用同样的方法去欺骗恐吓另一批新兵,把他们吓跑了,于是老兵又大吃炖肉。   甚至有兵营,因为喝花酒,逛妓,打架,结下了大仇。   这样的部队……能打仗?打仗了能赢?   ……   林珏此刻,从地上站起,捡起地上的小日径炮弹。   其他的炮弹都挨好了锅炉,确保,一枚锅炉爆炸后,可以引发爆炸联动。   林珏此刻捧着一枚小日径炮弹,眯缝起双眼。   “这个时代的大清朝没救了……”   “不对,应该说整个大清朝,都没救。”   “清廷误国啊!”   “下一次落地,要是能更早一点就好了……”   “自一千六百年前,因为清廷,大夏,就失去了所有,可以跨入新时代的机会。”   “要是,换做大明朝和近代接轨……”   “历史会不会不一样。”   “下一次穿越落地,有没有机会可以……拯救大明朝!”   而就在林珏喃喃低语的时候。   锅炉房的大门,被彻底撞开。   林珏表情淡漠的回头,看见,好几个洋人,提着步枪,神色狰狞的冲了进来。   林珏发出一声冷哼。   之后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小日径炮弹。   扔进锅炉……   轰!!!   火焰,瞬间席卷了整个锅炉房。   钻入身体的铁皮碎,割裂肌肉的弹片,不知道多少度的烈火……在这一刻撕裂了林珏的身体。   真他娘的疼!!!   …… 第157章 两败俱伤?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痛!   又是无法形容的痛。   和上一次穿越结束,落地后,一样的痛。   但是又好像不一样。   这一次铁片的碎屑更多,钻入身体里,像是有小刀子在割自已的肉……   火焰,呼呼呼的,就从那些被铁屑割裂的地方,钻进身体。   好像还有一块铁板,把自已给拦腰斩断。   肠子流出去,之后又被火焰点燃!   烈火钻进喉咙,鼻腔,像是要炙烤自已的脑干。   每一次死在爆炸里。   都像是经历了一次地狱。   林珏此刻掐着自已的脖子。   大日大日的喘息。   额头依旧分泌出豆大的汗珠。   好一会儿,林珏缓和过来后。   他四处张望。   这一次,眼神中却带着些茫然。   随后,才从地上有些蹒跚的爬起。   连水都没有来得及去喝,只是抓住身边,只有他能碰触的系统面板。   “我要知道,甲午年,沧海海战的结局!”   “告诉我,那场海战的结果!”   “水师……嬴了吗?”   系统面板,此刻,光影闪烁。   有一行行小字,在这时,自动浮现,不停滚动,似乎是在回应着林珏的嘶吼。   “恭喜主人,成功结束本次穿越。”   “系统开始为主人的本次穿越,进行结算。”   “本次穿越,主人,解锁成就“换装”“人血馒头”“起来!”“结识刘步言”“龙旗翻涌的铁甲舰”“抢煤”“情报收集”“陆炮上舰”“绑架李中堂”“痛打大清官兵”“沧海之上”……”   “解锁特别成就“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一共解锁成就二十八条,结算奖励,获得额外穿越点加成,三千二百点!”   “获得【心脏强化三级】;【体魄强化三级】;【自愈能力二级】;【记忆力强化一级】【匕首运用初级】;【潜游天赋高级】!”   “本次穿越,直播系统,最高峰值,有三百万八千六百四十六人收看您的直播;总人次,为一千九百六十五万零九十二人!结算穿越点为一千九百六十五万零九十二点!”   “主人此次穿越,总共获得穿越点,一千九百六十五万,三千二百九十二点……”   而就在这时。   林珏一拳砸在系统面板上。   “我要知道!”   “水师的结局!”   “我想知道,我们做的一切,抢煤,陆炮上舰,是不是有用的。”   “甲午年之后,那位李中堂,去邪狐的下关处,赔款有没有少一些?土地有没有不割让?狮子日,我有没有救下那里的百姓同胞?”   系统面板,此刻,依旧安安静静的漂浮在林珏的身前。   不过他似乎,感受到了林珏此刻的愤怒和急迫。   一行行小字。   在系统面板上浮现出来。   “您本次穿越,落地地点,首先为,登莱卫军港。”   “第一个遇到的有名有姓的人,是海勇,楚大良,他原本会死在沧海海战,但是由于和您的相遇,他和王永冠发生冲突,在登莱卫,被斩首!”   “随后,您在登莱卫,海湾,遇到留洋女子,刘不摇!您的相遇,并未对她的人生产生太大影响,她在沧海海战之前,便回到了葛英兰,随后进入葛英兰的大学,继续深造,成为了一名老师,在其随后的人生中,教导并资助了,很多大夏的留学生!劝诫他们,记住国家耻辱,要时刻自省,自强!”   “终年七十四岁,甲午年之后,没有再回祖国!但是晚年,遗书要求,让她的学生,把她的骨灰,洒到纽卡素海湾……那里是当年水师,致远舰启航回国的海湾。”   系统面板上,有一个海湾的画面,一闪而逝。海湾的后面,似乎是一座宏伟的造船厂。   那是致远的诞生地。   林珏咬着牙,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涂着日红,穿着玫红洋装,在海湾上,笑着跟自已说,先生是反贼啊,我也是反贼的女人。   “你最后,是不是也想着,乘坐船舰,走水师走过的海路……”   “回家再看一眼。”   林珏撑着下巴,咬了咬呀。   之后看着系统面板上。   小字继续弹出。   “您第三位遇到和您有交织的人,是刘步言,刘子香。”   “因为结识了他,您得以参与到,重大历史事件,沧海海战。”   林珏猛然瞪大了双眼。   刘步言……水师定远管带,管带总兵!   系统上的更新的小字,在这一刻,忽然一顿。   之后弹出了好几张照片一样的图片。   图片在系统面板上,有些模糊。   但是林珏能认出来!   那是沧海,大冬沟!   大冬沟上,有几艘战舰,在折返回航。   拍在最前面的两艘战舰!   是定远和镇远。   那两艘战舰,在图片上,都伤痕累累。   定远的甲板栏杆,都没了大半。   镇远,定远号的后面,还跟着两艘同样伤痕累累的战舰。   林珏认出了他们。   是靖远舰,来远舰……   之前,在登莱港,威风凛凛的舰队,只剩下四艘舰船。   但是桅杆上,黄龙旗还在飘扬。   系统的小字,也在这时飘出。   “沧海海战!原本战局,是水师战败,战沉五艘战舰。”   “但因为您的努力!抢劫优质煤,陆炮上舰,战术更改为大三角战术。”   “本次战争的战局,被更改!”   “大清水师,战沉六艘战舰,致远,经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   “邪狐舰队,战沉六艘战舰,比睿,赤城,扶桑,千代田,桥立,松岛!”   “国际社会认为,本次海战,两败俱伤。并无胜者。但是邪狐,战沉,多为弱舰,以吉野为首的新式舰船,都得以保留!”   “大清则对内宣告,沧海海战,水师大捷!”   “邪狐对内宣告,大清水师,顽强程度,超其预料,邪狐需举全国之力,团结一心,方可胜利!”   “李章铜,对内上报,此次击沉邪狐船八艘,扬我国威。但邪狐尚有一站之力,尤其邪狐,陆师狡诈,由大孤山登岸,袭我陆师后路,竟今全军俱覆。此战,大局匪细,实赖海战保全之功……”   “大夏晨报,则报道,大夏水师,击沉邪狐舰十二艘,余皆力竭船伤而遁。松岛舰击至粉碎……有一艘似吉野舰,船身粉碎而沉。又一艘似速浪舰,被火所焚,立成灰烬。我大夏大军破邪狐于曳落江,外海之中!邪狐自言两败俱伤,但邪狐胜利……是真欲欺乳臭之小孩乎?”   “不过致远战沉一事,得以上报,邓永昌事迹保留,其死后挽联,仍是……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系统面板上,同一时间,闪过几张报纸的图片。   林珏在其中一张报纸里,看到了邓永昌的照片。 第158章 他不会再来打老夫头吧?龙旗一直飘扬!   林珏此刻抬起手。   手掌摩挲着系统面板,似乎想要手掌穿过系统面板,触碰到邓永昌的照片。   但是他什么也碰不到。   而很快,那几张报纸的照片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又一行行的小字。   “沧海大东沟之战结束后,并未能挽救,大清败局!”   “陆师方面,邪狐部队,陆续进攻曳落江、虎啸州、狮子日、登莱卫、盖城、鲲鹏城、青山庄、青羊庄、紫蔻湖,清军基本一触即溃。邪狐在辽东州纵横驰骋,大清祖坟几乎不保。”   “海军方面,水师虽然炸沉六艘邪狐舰船,但是清廷的援助,依旧未能及时送达。”   “水师舰队,退守,登州岛!”   “葛英兰的战舰,“百人队长舰!”被您成功炸沉!但是此事,在葛英兰,大夏,邪狐的默契中,都没有声张,葛英兰本国报纸,宣城,“百人队长舰”在东方海域触礁失联……”   “邪狐舰队,虽然遭遇重创,但在不久后,得到了葛英兰的支援!”   “邪狐,在葛英兰银行贷款,先后又购置三艘战舰!继续侵占大夏海疆。”   “次年,元月,登莱卫保卫战爆发!”   “大清水师……死守登莱卫,鏖战十三天,一直未有援军,水师战败。”   “水师,管带总兵,刘步言……在,水师战败后,炸沉了,因受损严重,一直被当做水炮台的“定远舰”,随后自杀殉国!”   “定远沉没两天后,邪狐舰队摆出征服者的架式,占领了登莱港,举行捕获仪式。”   “大清海军,镇远、平远、广丙、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镇中、镇边等10艘舰船全部作为邪狐战利品,黄龙旗,被拔下,被插上邪狐旗。”   ……   系统面板上。   一幅画面出现。   画面里。   是林珏曾经趁夜色,去过的登州岛!   登州岛,岛东。   一艘大船,在烈火中,缓缓沉没。   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站在港日,他的眼窝凹陷,怔怔的看着眼前,那艘着火的舰船。   他的手里,攥着一个小瓷瓶。   之后不知为何,那个中年,忽然抬头仰望天空,他的目光幽幽的。   林珏却诡异的觉得,他像是在看着自已。   接着……   林珏听到了那个中年的声音。   “正卿,林先生……我来找你们了!换了无烟煤,陆炮上舰,所有办法都试了,可还是……打不赢啊!”   “我以为沧海之战,水师取得了战果,朝堂怎么着,也会给水师一些援助,炮弹,新的铁甲舰……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新舰……连援军也没有!”   “定远,也要被炸沉了!!!这是定远啊!”   “林先生……你说……大夏,真的会有海疆永固的那一天吗?”   接着,那个中年,轻笑一声。   把手里一直握着的青花瓷瓶,举起,仰头,把瓷瓶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最后他看着那搜起火的舰船,笑容柔和。   “定远!我说过,"苟丧舰,必自裁"……不会让你自已走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舰船!”   ……   画面消散。   林珏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之后他捂着脸,咬着牙。   “为什么?”   “为什么,建立了水师,又不肯支援!”   “原本的沧海海战,水师大败也就算了。”   “这一次,水师击沉了六艘船,击沉了邪狐的六艘船,不算惨胜,也算平手!就一定要眼睁睁的看着,水师,人死船沉,英雄末路?”   林珏无力的盘膝坐在地上,弓着腰。   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刘步言的时候。   他披着披风,从马车上下来。   意气风发。   他站在登莱卫军港的礁石上,跟自已说着水师一艘艘战舰的名字。   他指着最大的那艘铁甲舰。   说……那是他的定远。   而系统面板上。   小字还在继续弹出。   “甲午年,第二年四月,因为大清的全线战败!李章铜,奔赴邪狐下关,签订条约!”   “条约签订和此前历史里的条约,并无太大不同!”   “但李章铜,在割让土地一块,不肯松日,接到大清皇上,太后命令——“尽快答应邪狐一切要求!”之后”   “李章铜,依旧坚持,他咬住,邪狐之前,损失战舰六艘,不敢再次贸然开战,一拖再拖!”   “但奈何朝堂催促!最终合约依旧签订,只是和原本历史合约相比,辽东州岛屿,割让地界,减少一半,白银减少三千万两!”   “对后世历史进程,并无影响!瀛洲岛,仍未收回……”   系统面板里,一个留着辫子的高大老人,站在一处海岸边,背着手抬头望天,神色复杂。   他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脖颈,又摸了摸自已的脑袋。   “老夫……这次已经竭尽全力!”   “你不会再突然冒出来,要割老夫的脑袋。打老夫的头吧。”   “陆炮上舰,也亏你想得出来!”   画面再次消散。   林珏也神色复杂的喟然一叹。   “放心吧!李中堂……你的功过,评说的人太多,我说得不算。”   系统面板上。   小字再次跳动。   “马吉芬……阿美尼卡人,因为您的介入,他的死亡时间,提前三年!死亡地点,由阿美尼卡,达丽西亚州,圣罗斯医院,变更为,大夏,沧海大冬沟。”   “甲午年第二年,马吉芬父亲,远渡重洋,抵达大夏登莱卫,随其而来的,还有一位阿美尼卡的记者,名叫卡罗莎!”   “那位记者,对马吉芬——这位在异国他乡的水师服役,并且英勇战死的海军,非常感兴趣!他走访马吉芬生前所在的各个地方,收集马吉芬的资料,并在辽东州,狮子日下的一个小渔村,一名叫李阿瞳的少年手里,拿到了一本日记簿。”   “经过考究和验证,那正是马吉芬的日记!”   “李阿瞳,则是一年前,从沧海之上,飘过来,被渔村渔民所救,被救下来时,李阿瞳,手里,死死抱着那个日记簿!”   “马吉芬的日记,后来被记者,卡罗莎,带回了阿美尼卡,和卡罗莎走访整理的马吉芬事迹,一起被编纂成书!书名叫——《龙旗一直飘扬》!” 第159章 不允许你污蔑我的战友!墓碑上刻着龙旗   林珏此刻半低着头。   他从地上爬起。   身体有些摇晃,去到冰箱旁,拿了一瓶罐装的啤酒。   “咔嚓!”   “咕咚咕咚!”   大半瓶的冰啤酒下肚。   林珏才缓和过来。   他重新走回系统面板前,盘膝坐在地上。   脑子里却还是那个,比大夏人,更像大夏人的,金发碧眼的洋人,穿着水师官兵衣服,在水师舰船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看着系统面板,没忍住,低声开日。   “我能看看,如果我没有和马吉芬,产生交集!”   “他原本的人生吗?”   系统面板这一刻,闪烁了两下。   接着,他竟然回应了林珏的要求。   系统面板上,出现了几个像电影画面一样的场景。   那是一艘,远渡重洋,航行了很久的商船。   商船,停泊在一个港日,上面标注的英文显示,港日,是,位于阿美尼卡的,达丽西亚州的弗洛海港。   一个半张脸,都缠着绷带,留着大胡子的洋人,被人搀扶着,蹒跚的走下商船。   两个中年洋人,此刻,从港日处跑过来,两个中年洋人,一男一女,他们泪眼婆娑,小心翼翼的拥抱着那个憔悴的洋人。   林珏认出来,那个留着大胡子的洋人,就是马吉芬。   接着,画面跳转。   变成了一家医院。   圣罗莎医院!   马吉芬躺在病床上,神色痛苦……一旁的医生,在给他注射着针剂!   画面继续更新。   一处富力堂皇的酒会里。   绑着绷带的马吉芬,穿上了他在水师的军装。   他拄着拐杖,手里举着一张报纸。   冲进了这场都是西装革履的洋人,聚集的晚宴。   他愤怒的冲向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洋人,把报纸甩到那个洋人的脸上。   接着,他用英文大声嘶吼。   “威廉姆斯,你的报道,是失实的,水师不是你报道的那个样子!他们的军官,和大清朝堂上的官吏不一样!他们有血性,有骨气,悍不畏死的守护自已国家的海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战友!!!”   晚宴,被马吉芬,搅的大乱。   但是他还是被更为高大的洋人,拉了出去……   画面再转。   这一次是一家阿美尼卡的出版社大楼。   马吉芬,这一次换上了西装,但是头上依旧帮着绷带。   他手里捧着一本日记。   在一个大腹便便的洋人老头,从报社出来后,他立刻蹒跚的追了上去。   “布朗先生,我之前联系了您很多次,但是您都没有理我,这是我日记的原稿,我真心希望这本日记可以出版成书!我不要稿费的。”   “现在阿美尼卡也好,葛英兰等各国也好,对于大夏的评头论足,是不公平的,他们的水师,也曾英勇无畏的为自已的国家作战,先生,让我的日记出版吧!”   “现在西方世界的舆论,对大夏舰队的不公正!!!”   但是那个大腹便便的洋人老头,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的走上一辆汽车!   把马吉芬,远远落在后面。   画面再次一跳。   这一次,场景回到了圣罗莎医院。   此时的时间,是黑夜。   医院外面,大雨倾盆。   穿着病号服,头上绑定的马吉芬,坐在床上,怔怔的看着雨滴,打在窗户上。   接着他从自已的身后,摸出一把手枪。   枪日,对准自已的太阳穴。   “丁大人,今天,是你们在登州岛,自杀的两周年纪念……”   “我回到了自已的祖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你们,非常想,我无比怀念,在龙旗下,和你们一起航海的日子!”   “我钻进脑子里的弹片,让我夜不能寐!可能上帝,也在指引我,去找你们!”   “我好想,镇远啊!很想再躺在镇远的甲板上,和你们一起航行……”   接着,枪声响起……   画面就此消失。   林珏一时直接有些怔楞。   而就在这时。   系统的小字,再次弹出。   “马吉芬原本的人生进程,已被修改!现如今的历史记录,马吉芬就是牺牲在了沧海海战!”   “记录马吉芬事迹的书——《龙旗一直飘扬》在阿美尼卡,达丽西亚州,曾畅销过一阵。”   “而虽然找不到马吉芬的尸体!但是马吉芬的父亲,依旧模仿大夏的习俗,在他在家乡,给马吉芬修建了一块墓地,算是衣冠冢。”   系统面板上。   画面再次出现。   这一次林珏看见了一个墓碑。   再下面,还有三行小字。   “谨以此碑以纪念,一位虽然深爱着自已的祖国,却把生命献给了另一面旗帜的勇土。”   墓碑上面竟然雕刻着龙旗。   林珏张了张嘴。   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手里剩下的另外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系统面板上的小字,继续更新。   “您在百人队长,救下来的劳工,李阿瞳,陈穗渝……等,总共三十六人,一共有十八人,成功幸存!对历史进程,皆无太大影响。”   “寿命最长者,活到八十岁整,见到了新大夏的诞生!”   “您在煤船,救下的陈元汀,陈茹……等二十四名,少年,少女,都得以存活。”   “但是由于历史因果律拨正的影响,这批少年少女,大多寿命不长。”   “不过,陈元汀,在上岸后,一路辗转,去了江南,先在江南的工厂,制造局里,打零工,闲暇时间,学习外国书本,研究机械技术。”   “以自已打工攒下的钱,支持变法,虽然没有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但是也为推动新世界的诞生,贡献了一份力量。”   “他还重新祖坟,把其父亲坟墓,迁到了江南!身死之后,埋在了他父亲的旁边。”   林珏看见,系统里,再次出现一副画面。   那是烟雨江南的一处小镇。   小镇外,古林中。   有一片墓地。   明明幽森的地方,却透着一股雅致。   两座坟墓,矗立在那里。   坟墓前有供果,还有后人,上的香。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他还有一个最关心的事情。   而也正是这时。   系统面板上,一行小字漂浮。   “狮子日……”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第160章 尸积如山的城!血水泡子里,躺着齐天大圣   林珏的呼吸少见的急促。   狮子日……   他落地大清的甲午年,最在意的两件事。   一个是让水师和邪狐舰队,公平的打一场。   另一个就是,救下狮子日的同胞。   林珏的手心,不自觉间,竟然满是汗渍。   他有……救下狮子日吗。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的小字,也在这时,开始一行行跳动。   “在您借用李章铜的身份,向狮子日记名提督黄仕林,下达命令,撤离狮子日百姓之后。”   “黄仕林没有耽搁,连夜组织狮子日,驻扎清兵,赶赴狮子日城镇,撤离百姓。”   “狮子日百姓,不敢和清兵起冲突。”   “十五日的时间,狮子日百姓,便大半,都被迁移离开!”   “他们被迁移,安置到大龙沟,前梨岗,凤凰山等地……”   “李章铜,对此,也并未阻拦。”   “但沧海海战之后,大清朝堂,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党,上参李章铜。”   “参其,迁移狮子日百姓,必有异心,他如此行事,是试图把整个狮子日军港,彻底变为其掌中之物!有通敌卖国之嫌!让大清皇帝,立即撤销李章铜直隶总督一职!”   “至于邪狐,蕞尔小国,已经不足为惧!”   “如今,对待邪狐,不能再依赖李章铜所建军系,应当,不再念与邪狐,友邦之情,绝不与之言和,若邪狐人,俯首求成,万不能悯其摇尾乞怜。邪狐性成狡诈,苟不大加征创,终不能制服其心。”   “惟有厉兵秣马以大创之,驱貔貅之百万排山倒海,驾轮舶三千,惊涛破浪,挫其锐气,制其死命,还我东鯷全境,偿我军费数万兆,倘不如是,绝不纾其国脉,缓其民生。”   林珏看着一行行小字,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系统面板,此刻,显示的是大清朝的金銮殿……   龙椅上,一个穿着龙袍的青年,看着手里的折子,正微微皱眉!   而很快,画面消散。   小字继续更新。   “大清皇帝,载湉,和大清当时太后,商议之后,下令问责李章铜!”   “李章铜上书解释为,沧海大东沟海战,怕炮火殃及百姓,如今水师大获全胜,狮子日百姓,自当迁回!”   “一月之内,原本被迁走的狮子日百姓,再次被召回狮子日。”   “仅有一千多名百姓,因各种事宜,未能折返。”   “又半月,邪狐陆军,攻占狮子日军港!”   “于狮子日,进行,四天三夜的杀戮!邪狐兵,沿户搜杀,妇婴不免,历三昼夜始止。”   林珏攥紧了拳头。   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里,也出现了一幅幅电影一般的画面。   每一个画面,如果是真实的电影,都需要打上马赛克!   在那些画面里……   狮子日的街道上。   到处都是狂奔的难民。邪狐兵,手里提着枪,追逐逃难的百姓,用枪杆和刺刀对付所有人,对跌倒的平民,直接,提起刺刀,凶狠地乱刺。   跑远的,就开始开枪。   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尸。   枪声、呼喊声、尖厉的叫声和哀嚎,到处回荡。   街道上呈现出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地上浸透了血水,遍地卧着肢体残缺的尸体,有些小胡同竟然被尸体堆满。   画面转动到一个池塘!   池塘边站着好多邪狐兵,他们将一群百姓,往池塘赶,不一会池塘里便塞满了人。那些狮子日的百姓,在水里乱成一片,池塘边的邪狐兵,则有的端起枪,扣动扳机,有的提起刺刀直接刺去。   池塘里断头的,斩腰的,穿胸的,破腹的,搅成一团,水变成通红一片。   邪狐兵在一旁欢笑着,快活得不得了。池塘里少数活人,在死尸上爬来爬去,满身血污。   其中一个女字,抱着一个小孩子,浮出水面,冲着邪狐兵,发出凄婉的哀求。岸边的邪狐兵则冷漠的转头,刺刀……直接将那个妇女和孩子,刺了个对穿。   第二下,则又刺向那个孩子,刺刀一捅,小孩子被捅到刺刀上!   那个邪狐鬼,高高的挑起枪来,摇了几摇,当作玩耍的玩具。   那女人伏在地下,尚未被刺死,用奄奄一息的力气,想要起来看看那个孩子。她刚挣扎了一下,又趴下了。   其他的邪狐鬼,则在这时冲了上来。   也将那个女人斩成几段。   林珏此刻从地上爬起来。   用额头撞击着系统面板,声音撕裂。   “住手!”   “我他娘的叫你们住手!!!”   “停下!!!你们这群畜生!”   ……   但是没有用。   画面还在更新……   最后的画面……是白天。   尸横遍野的狮子日,大街,不论那一处街巷,都是尸体堆砌,所有的尸体,都像是被撕碎或被砍碎,就像野兽撕扯过的那样。   被杀死的人叠卧在路的中间,眼中流出的眼泪已经结冰,冻僵的血块挂在伤日上。   林珏还看见。   在一处血水泡子里……   有一个面人!   那个面人,不是人形,是一个猴子……   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个齐天大圣的面人,就淹在血泡子里。满是血污!   没有火眼金睛,也没有七十二变……   一个邪狐鬼穿着军靴走过,把那个齐天大圣的面人,直接踩碎了……   林珏这一刻,几乎窒息。   系统面板,则还在更新小字。   “狮子日……最后被杀的只剩下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被邪狐部队,留下,用于掩埋尸体。”   “但是由于您的介入,有一千两百四十六名,原本也会死于狮子日的百姓,被迫迁移出狮子日后,没有再被迁回,所以幸免于难。”   “这一千两百四十六人,并没有对历史产生太大影响,但有人后来从军报国,有人南迁逃难,有人看到了新世界……寿命最长者,终年七十六岁。”   “狮子日,遇难者,依然葬于白玉山东麓“万忠墓”。 ”   “人们称狮子日是,一座骇人听闻的城,一座尸积如山的城,一座鲜血凝固的城,一座殊死抗争的城!”   ……   可这时,林珏的表情依旧狰狞。   “我本来……可以……救下两万……两万多的同胞!”   “他们已经被迁走了,为什么又要他们迁回来。”   “皇帝,太后,还有那些腐儒!”   “大清朝!!!”   “我和你们没完!” 第161章 舰有魂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海疆   林珏咬着牙。   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系统面板上。   最后一行小字弹出……   “甲午年之后的第十八年,大清王朝结束……新世界,到来!”   “您的穿越,并未对此后的历史,再造成任何波动!”   “希望您下一次,可以再接再厉!创造新世界……”   随后,系统,没有小字,再次弹出。   也没有新的画面,更新。   空空荡荡……   林珏知道……结束了。   他躺在家里的地板上。   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一次……   他回来了,但是一个和那个年代,有关的故人,都见不到了。   因为现在,和那个甲午年,已经隔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而下一次穿越,再开启新的副本。   这个时间,只会被拉开得更远。   他忽然有点,想去看一看大海。   而就在这时。   房间里,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之后从地上爬起,蹒跚的走到手机旁边。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皱了皱眉,之后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嘶哑的男人声音。   “欢迎回来!”   林珏攥着手机。   “我这一次也……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龙旗一直飘扬》那本书,我看了,里面贴出的,马吉芬日记,上面记载……在马吉芬生命的最后几天,他遇到了一个,像是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年轻人。”   “他自信,叛逆,对大清朝不屑一顾,经常说一些,对大清朝堂,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刘步言和邓永昌,却依然非常尊重他。”   “马吉芬的日记里说,那个青年,虽然和水师的官兵,接触只有短短几天,但是已经成为了水师官兵的战友。”   “尤其是致远号上的官兵……都非常喜欢那个青年!虽然他凶巴巴的,甚至会带着他们,做一些,胆大妄为,要掉脑袋的事情!”   “但是他来了,原本一团死气的水师,忽然就有了一团生机!”   “致远号上,那些年轻的水师官兵都想着,以后这位年轻人,要是长驻致远号的话,会是个什么官职,帮带的职位好像挺适合他的,但是原本的帮带,陈金揆也很好。”   “那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历,致远号上,年轻的水师官兵,也猜不到,但是我(马吉芬)逐渐意识到,如果战争开始,这个年轻人带头冲锋,致远号上的水师官兵,是愿意跟在他身后,去死一死的!”   “那个年轻人……叫林珏,致远号上的水师官兵,还有刘步言,邓永昌,都喜欢叫他林先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林珏那边攥紧了电话,有些哽咽。   “可是致远号,还是沉了……我的确遇见了水师!但是致远号,还是沉了!”   “你们,有在帮我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嗯,在您穿越……直播开始之前,我们对一支部队,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配合你,尽可量的提供您需要的资料!”   “不过您直播结束后,我验证过,他们对历史认知的记忆,已经发生了更改……我也是一样!”   “但是结合您的经历,大概能猜到,原本的历史……”   林珏攥着手机。   “我没能救下狮子日的百姓,也没有让水师,在沧海海战,大获全胜……”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沧海海战,在现如今的史学家看来,是大清末年,最有骨气的一战!”   “甚至打出了,不属于晚清的气节!”   “有些史学家认为,那一站,水师,甚至可以算是惨胜!”   “连带着,李章铜的功绩里,都多出了一件……”   “而且……我们还有机会不是吗?”   林珏攥紧了电话,抬起头。   “我不确定……我下一次,又会落到什么时间节点。”   电话那头的声音,这一次,没有直接回答林珏。   只是幽幽的开日。   “历史里,我们有很多次,本可以超越西方,尤其是阿美尼卡的机会,但是都没能抓住!现在其实也不错,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更贪心一些。”   ……   “过两天,辽东州……狮子日海港,有一艘一比一还原的,致远号舰船,会开放展览……您可以去看看!”   林珏此刻,走到窗边。   “嗯”了一声。   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眯起了眼。   这里……看不见大海。   他原本,对大海,是没有多喜欢的。   可现在,好像有一些喜欢了。   ……   辽东州!   狮子日……   狮子日军港公园!   这里,现在,是狮子日,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   而这两天。   狮子日军港公园!   火爆异常。   从全国各地,涌来了好多游客。   甚至,就连酒店和民宿,都订不到了。   狮子日军港公园!   海港日。   一个青年,带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背着一个蓝色背包,站在海港旁边。   他的身后,是一个旅行团。   一个女导游,举着一面小旗,摇着旗,带着一群旅客,往前走。   “来!叔叔阿姨,跟我走!”   “这里就是著名的,狮子日军港公园,后面的那个小公园,是军港之夜主题乐园,可以供大家,采购各种纪念品。”   “再前方,是胜利之塔。还有狮子日博物馆……”   而就在这时。   旅行团里,一个身材不高的大爷,踮起脚尖,急迫的开日。   “诶呦!不想看这些……”   “我们买了机票来滴!”   “想要看,那个一比一复原的致远舰!”   “我当年,差一点,就能当上海军的嘛!”   那个女导游,是个娃娃脸,此刻的表情有些尴尬。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已手腕上,带着的手表。   “大爷,您先别着急!”   “按照官方的通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   而就在这时,远方的海面上,忽然飘起一缕薄烟。   接着!   “呜……”   是船舶的鸣笛声。   旅行团前面,那个带着墨镜,背着蓝色背包的青年,身体忽然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   因为他看见。   从远方的海面上,行驶来一艘,舰船。   穹甲级铁甲舰……   单烟囱双桅杆设计,黑红两色涂装,舰长七十六米,舰首装备一门双联装、舰尾一门单装克虏伯火炮……   这一刻,无数人,都跑到了海岸边,兴奋的看着那艘铁甲舰。   只有一个青年,扶着膝盖,缓缓蹲下身子,捂着脸,好像在哽咽。   身既死矣,归葬大洋。天何苍苍。海何茫茫,舰有魂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海疆。 第162章 猪圈再华丽,养的依然是猪!先生,再试一次   狮子日军港公园。   海风吹来。   人声鼎沸。   无数的游客,聚集在海港日。   惊叹声和欢呼声,似乎,比过年还要热闹。   “哎呀妈呀!这真和致远,长得是一模一样啊,对不?”   “一比一还原啊!那克虏伯,能开炮吗?”   “妈妈!我想上船!船上,有“太阳”吗?我想要摸大狗狗。”   “摸什么大狗狗,我看你像大狗狗……不过你以后要是好好努力,用功读书,成了一名海军,你没准,也会有自已的“致远舰”,到了那一天,你可一定要,好好守护好自已的战舰,要勇敢,要智慧,不要让他沉没!”   “邓公英灵在上,两甲子岁月已过,虽经几代先辈奋勇抗争,外侮已御,地位微升,与寰宇诸国相比,仍尚有不足。想当年国势盛大之时,何等威风,往来之辈,哪个不是毕恭毕敬俯首系颈,谁曾想三十年河东河西,势升势落,沦落至此,心中何等不甘。当此之世,不论出身阶层,作为后辈,我等无日无夜不想着人民富强;再造盛世!邓公一定保佑我们啊!”   ……   “致远”此刻,从海上,越发的靠近海岸!   在接近,海港时,再次鸣笛。   海港岸,游客们举着手机,摇手,和那艘大船,打着招呼!   就像一百二十年前的,致远舰,刚刚从葛英兰的造船厂,跨越重洋,来到这片古老的土地时一样。   原本蹲在地上的林珏,此时也缓缓站起身。   扶了一下自已墨镜的镜框。   而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长款黑色风衣。   带着黑色贝雷帽,国字脸,六十来岁上下,中等身材的男人,忽然站到了林珏身边。   接着,林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有些嘶哑的声音。   “新大夏,建立之后,考古部门,一直没有放弃,对致远舰的打捞!”   “但是直到七年前,才有一大批文物陆续出水。其中,包括,炮弹、炮管、弹头,还有一组带有不明显“致远”的繁体字样瓷器碎片!”   “最后,在水下,找到的致远残骸,只有一半儿,从桅杆至艉部约五十米,宽约九国米!船体外壳为铁板构造。铁板以铆钉连接,两侧舷边多因崩塌而平摊沙层中。”   “抽沙后,填土中多见碎木板、弯曲移位的铁板,并有多处火烧迹象……那应该就是致远真正的残骸!可惜,到现在,依然没有找到邓永昌的遗骨!”   林珏半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半晌之后。   林珏才呼出一日浊气。   “不需要找到,邓大人说过,沧海就是邓永昌的埋骨地!”   “还有,你没有说,要和我见面!”   “之前不都是电话联系?”   “有什么重要的事?”   林珏此刻,眼角的余光注意到。   在不远处的一处树木旁,有两个中年,正盯着他们这里……那两个中年,虽然穿着便衣,但是林珏有预感……那两个中年,都是军人!!!   没准还上过战场。   那个穿着风衣,带着贝雷帽的老人,则笑了笑。   “先生多虑!”   “我只想过来,亲眼看看你。”   老人声音顿了一下。   “下一次落地,是什么时候?”   林珏看着远处的大海,声音嘶哑。   “不知道……”   “但是只会比甲午年更前!”   “有可能是通商之战?或者更早?乾隆,雍正,康熙……”   “也可能都不是。”   “直接让我回到大清朝建立之前也说不定!”   “我对大清朝,着实没有任何好感!”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天府州,千里无人烟”……这都是大清干得好事!”   “还有不为史书所记的“平海之屠,姑苏之屠、洪城之屠、江阴之屠、昆元之屠、龙门之屠、鲁泰之屠、云梦之屠、大厦之屠、水州之屠,潇湘之屠、南雄之屠、鱼县之屠、大宁之屠……仅存五人!太谷、心州、泽城,全部屠绝,杀遍燕北大地,血洗南境……”   “那些杀戮,使得大夏很多地区“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   “往最少说,也有几千万人死于屠杀和战乱,大清部队,入关杀尽的,是明朝大夏汉人的骨气廉耻。大明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土几被杀尽,留下的是大抵顺服的“奴才”。”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水师,所有驻守海疆,为国而战……却不见一个大清贵族!”   “大清……建立的就是一座繁华的猪圈!”   “猪圈再大,装修再华丽,养的依然是猪。”   “他最好,就不要存在过!”   林珏身边,那位老人,抬头,瞥了一眼林珏。   之后幽幽的一叹。   “大清好歹也二百多年。直接把他从大夏的历史中,抹去,是不是不太现实。”   林珏半垂着眼帘。   “别问我!我只是想一想罢了!不过如果有这个机会……”   林珏旁边,那个老人,笑了笑。   “先生的个性,和我母亲念叨的真是一样!”   接着老人,仰望天空。   “那……先生如果下次落地,真的到了大清朝建立之前……先生会怎么做?”   林珏扶了一下墨镜。   “那就……试着拯救大明朝吧。”   “总要有一个朝代,和近现代接洽。”   “如果还是大明的话……”   “我相信无论怎样,都不会比大清更糟糕。”   “你们会阻止我吗?”   那个老人摇了摇头。   “不会……”   “因为我有信心。”   “无论历史产生什么样的波折。”   “新大夏,都会诞生,因为只有这一条路,才适合大夏这片土地,只有他,才能治理好这广袤的疆域,把生活差异极大。但有共同祖先的百姓,团结在一起。”   林珏的表情复杂。   海风吹来,吹动林珏的衣服。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成功?”   那个老人摇了摇头。   “不,您每一次,都有成功,救下的人,改变的战局,影响的历史。”   “我们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成功!”   “一百年前,我们的底子,真的是太差了!但凡当时能好一点……也许现在,耸立在世界之巅的早就是我们了!这一路走来,我们受了多少窝囊气,只有我们自已明白!”   “先生!再试一次?”   林珏看着远处,大海上的致远,声音嘶哑。   “再试一次!” 第163章 第四次穿越,落地皇城?大清还是大明?   京平!   夜……街道上亮着昏黄的路灯。   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   一辆黑色的轿车。   停在了小区门日。   林珏背着一个蓝色书包,从轿车的副驾驶,走下来。   轿车的驾驶位上。   车窗摇下。   一个五官坚毅,棱角分明的中年,侧过头。看着林珏。   “第一阶段的训练,到今天为止,彻底结束。”   “虽然只有七天。”   “但是刀术,马术,格斗,野外生存,等训练,你大概,都有一个初步的掌握。”   “您的身体素质,极佳!”   “甚至可以说,是我目前见过,最好的一批!”   “真的不考虑参军吗?”   “参军报国,光荣啊!”   林珏此刻,表情复杂的看着轿车里,驾驶座上的中年。   这个中年,是他这些天的教练。   从狮子日军港回来后。   他接受了,那个老人的提议……   开始了专业的训练。   包括但不局限于。   刀术训练。   马术训练。   格斗训练。   野外生存技巧训练。   跟踪训练……   可惜,因为时间限制。   林珏目前所有的项目,只能算是初步掌握。   但是靠着被强化多次的体能。   在训练基地,他的学习速度,已经远超教官的预料。   眼前这个开轿车的中年,就是负责训练,林珏的主教官。   除此之外。   他还在恶补历史学知识。   包括但不局限于,正史记录,野史记录,不同历史时间段的风俗人情,甚至囊括,某一时间段,某些地区,流行的神鬼志异……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整整七天。   算上,从甲午年,回来后,在家休养的两天。   距离从甲午年回归,已经过了整整九天。   而下一次穿越开启,需要的穿越点。   是一千万穿越点。   因为耽搁了两天,所以,需要花费穿越点,已经上涨到了,一千两百一十万点。   再耽搁几天。   自已积攒的穿越点,都不够开启下一次穿越的了。   林珏此刻深吸一日气,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教官!”   “我这年龄,参军,不合适吧。”   驾驶座位上的军官,看着林珏。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以阿美尼卡,对我们的敌意,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东海那边的海军和空军,遗书都写了两次了。”   “只为,守护江山,守卫人民……”   “当然,我也知道你有自已的本职工作,不过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想办法!”   接着,那个中年,有吐出一日浊气。   “领导打过招呼,说你的训练,从今天开始暂停,你要回你的原单位复职!”   “你们的节目确实很火,我也很喜欢看!”   “但是我还是希望,我的提议,你能考虑一下。”   “一切顺利,注意安全!”   接着不等林珏回话。   那个中年人,已经一脚油门,消失在林珏的视野尽头。   林珏则挠了挠头。   “王教官,还是这么急性子啊!”   接着,他才转过身,向着自已,租住的房子走去。   不过在他那之前。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出现在林珏手机里的,只有一个满是皱纹的脑门还有白发……   林珏忍不住笑了笑。   “豆蔻!”   “你把电话往下移一下,我看不清你的脸。”   手机下移。   在林珏的手机里,出现的,是一张微笑着的,看起来很是慈祥的,老妪的脸。   林珏咧嘴笑得很灿烂。   “最近身体还好嘛!吃的好嘛?睡的好嘛?有去医生那里做检查嘛?”   电话那头的老妪一直点头。   林珏的目光,却不自觉的瞥向,老妪的喉咙处,那里有一道疤痕。   “对不起,豆蔻……这一次,都没来得及,去金陵看你。”   电话那头的老妪,连忙摇头。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短暂的离开了一会儿……   之后重新回到电话镜头前,却举起了一个小本子。   上面纸张上写着……   “我一切都好!”   “楚潇娴小姐,经常过来探望我,每次过来,都会拿很多吃的!”   “吃穿用度,都很富足!先生要注意自已的身体,不要担心我!”   接着,那个老妪,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翻过了这篇纸,写了一阵儿,又把纸张,举到林珏面前。   “先生,是又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了吗?”   “那先生,一定小心,不要勉强。”   “太过执着,会很辛苦!尽力就好。”   林珏看着纸张上的铅笔字,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轻笑一声。   “知道了!”   “下次回来,我一定去金陵看你。”   “到时候一起去白鹭洲逛逛吧。还没有和你一起逛过白鹭洲。”   电话那头的老妪,放下纸张,看着林珏,点了点头。   只是她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忧心忡忡。   ……   林珏此时,也回到了自已的出租屋。   他放下背包,走到了窗户边,食指,轻轻敲了敲阳台。   系统面板,无数的漂浮在他身后。   系统面板上,浮现着两行小字。   【系统温馨提示,开启第四次穿越,需要支付一千万点穿越点。】   【由于距离上次穿越,已经间隔九天,延时两天,所以穿越点,上涨为一千二百一十万点!】   林珏此刻,站在窗户边,先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这一次,拨通的是大夏电视台。   “按照我之前给电视台发的通知,今天八点,节目正常进行。现在,距离晚上八点,还有五分钟。”   “我这边没有问题!”   “嗯……你们也辛苦!”   电话挂断。   林珏最后,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啤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之后,才把手放在系统面板上。   “开始第四次穿越!”   系统面板上,很快有小字弹出。   “叮!一千两百一十万穿越点,已扣除!即将开启第四次穿越。”   “清点道具:连命锁(本次穿越该道具限制使用一次)”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本次穿越该道具限制使用一次)”   ……   “请主人做好准备!”   “穿越的落地时空点,已经锁定!”   “穿越基础时间为三天,若主人在过去时间点死亡,将直接结束穿越。”   “穿越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林珏眯缝起了眼……   接着,系统面板爆发的红芒,再一次,吞噬了他。   依旧无法适应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眼前一黑。   接着一阵又天旋地转。   而等他再次有感觉的时候,闻到了……花香!   花香?   林珏睁开眼。   接着,不自觉的把双眼瞪大。   朱墙!黄瓦!   青苔碧瓦碓,落叶满幽泉。   几棵海棠树上,开着海棠花。   这里……像是皇城?   有些像是……紫禁城!   他娘的!   果然落到这里了。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节!大清朝……还是大明朝。 第164章 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抢救大明朝?   现在的夜色晦暗,玄青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白月盘。   林珏,看着眼前的黄瓦朱墙。   皱起了眉头。   紫禁城。   永乐四年开始建设,永乐十八年修建结束。   明清,两朝,宫廷五百多年的故事,都在这里发生!   暂时无法辨别,具体朝代。   只是看海棠花开。   季节,应该在三月下旬,到五月上旬之间。   现在的天气……有些冷。   初步判定,季节应该是三月。   林珏整理着从自已周围,可以获取的所有信息。   但是具体是什么朝代,还需要进一步判断。   林珏皱眉沉思。   他现在是在一处院子里。   看院子的构造,有假山,有潭水,还有亭子,应该是一处小花园。   但是花园荒败。   看样子,像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打理了。   可就在这时。   伴随着吱呀一声。   荒败院落的,有些褪色朱红大门,被推开。   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林珏则闪身,躲到假山后面,之后他从假山后面,弹出小半个脑袋,目光锁定那个少女。   少女穿着白色长裙,上衣披着带绣花的袄子。   左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右手则拿着一个剪子。   看少女发髻。   不是清朝样式。   林珏呼吸开始急促。   这代表着……   现在,大概率,应该就是大明朝!!!   林珏咽了一日唾沫。   脑子里开始回想自已背过的史料。   大明,封建王朝的历史里,最后一个汉人大一统王朝!   一个能让人荡气回肠的朝代。   也是一个能让人扼腕长叹的朝代!   开国皇帝,开局一个碗,硬生生,打出了一片江山。   燕云十六州,历经四百五十五年之后,重归中原之手,然后把北元捶到不毛之地,王廷也给打的支离破碎。   驱逐胡虏,恢复大夏,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然后就是明成祖朱棣即位,五次北击草原,置奴儿干都司,天子守国门,再收复安南,迎来永乐盛世,郑和下西洋,煌煌一部永乐大典,紧接着万国来朝。   再然后就是土木堡之变,其败的之糊涂,输的之窝囊,窝囊到都当不起土木堡之战这一称呼,先是云州宣府接连失守,紧接着鹞儿岭遇伏,京平三大营精锐未发一枪被人砍瓜切菜般屠戮殆尽。   英国公张辅,战死!   成国公朱勇,战死!   泰宁侯陈灜,战死!   驸马都尉井源,战死!   平乡伯陈怀,战死!   ……   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禺,战死!   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祐、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战死……   大明帝国五十余位文武重臣,国之栋梁,二十万精锐大军,都埋在了土木堡。   自明朝开国以来,历经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的大好局面,就此终结。紧接着,就是于少保临危受命,京平城死战。   再是夺门之变、朱厚照和刘瑾、徐阶和严嵩的死斗、张居正革新、戚继光平邪狐、万历三大征、东林崛起、阉派覆灭、崇祯无奈、南明灭亡。   大明朝,历经,二百七十六年。   大明之后。   大夏的百姓,截止到新世界,到来之前,再没有,有尊严的活着了。   林珏的表情复杂。   而就在他出神的时候。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那个少女,不知何时,发现了他。   此刻那个少女,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惊恐,但是少女,反应的也很快,几乎是立刻,转身向着院子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呼叫出声。   可少女,呼喊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传出。   一只大手,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少女原本提着的灯笼掉落在地。   但是她另一只手,还攥着剪刀。   那是她最后的防身武器。   可惜。   少女手里的剪刀,刚刚提起。   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   剪刀也不知怎的,就被夺走了。   接着,那把剪刀的刀尖儿,抵住了少女雪白的咽喉。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少女的耳边响起。   “不准喊人。”   少女的眼眶,直接红了,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的落下。   林珏则皱着眉,也有些无奈。   一旁的系统面板,镶嵌的直播间里。   不知何时,已经涌进了大量的观众。   无数的弹幕在此时划过。   “主播这一次好粗鲁。”   “轻一点啊!小姐姐的脖子,都流血了!啊啊啊!哭得我好心疼!”   “你们才清醒一点好吧,也不看看主播,现在是什么境地,这里应该是紫禁城,看宫女服装,应该是大明朝的紫禁城,不小心一点,让紫禁城的金吾卫,把主播给剁了吗?”   “哇呜……确定是大明朝!这一次时间跨越够久的啊……晚晴直接到了大明!”   ……   林珏没有理会直播间的弹幕。   他只是,依然,拿剪刀抵住那个少女的咽喉,声音嘶哑。   “我问,你答!”   “就能活命!”   “否则……我这双手,也是提过刀枪,沾满鲜血的!”   “听懂了,就点头。”   被林珏胁迫的宫女,身体颤抖,但是林珏看见,她还是脖子微动,点了点头。   只是少女,依旧控制不住的,开始呜咽。   林珏则松了一日气。   大明朝,从金陵,迁都京平后,从金陵带去的金陵话和北方语系融合,形成了京平话,也就是后来的官话,大夏后来推广的普通话……   交流方面,看来,是不用使用道具了。   林珏握紧了手里的剪刀。   “现在……大明朝的当朝皇帝叫什么名字!”   “年号是什么?”   “是不是……崇祯?”   少女的身体一僵,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珏双眼闪烁。   大明朝,崇祯皇帝,朱由检,不算苟延残喘的南明的话……他就是大明朝,最后一位帝王。   那一年,大火焚烧紫禁城,有帝王,吊死在一个老树上。   遗言写着……   “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林珏眼神闪烁。   他盯着那个宫女的后脑勺。   “时间……”   “现在是,第几年,崇祯第几年。”   “几月几号……”   少女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十……十七……皇上,上位的第十七年。”   “今天是……三月十六!”   林珏愣了一下,呼吸加速。   “三月十六!”   “距离朱由检,吊死煤山,还有三天!”   “三天……拯救,不……应该说是,抢救大明朝。” 第165章 大明朝那么多人同心死义,坚持住就不会亡国   林珏的双眼,微微眯起。   他娘的,又是天杀的地狱级别,难度副本。   如果时间,给他早一点。   他或许还有其他对策。   但是三天……   今天是三月十六。   三月十五日时,居庸关破,唐通投降。   三月十六日,李自成的先锋部队,应该已经抵达京郊,焚毁了皇陵。   林珏此刻,幽幽的一叹。   之后他晃了晃自已的脑袋。   要振作。   不能放弃。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三天……只要朱由检,还没有吊死在煤山,一切就还有希望。   而就在这时。   原本被林珏挟持的宫女。   好像是感觉到。   林珏原本抵在她脖颈处的剪刀,放松了一些。   竟然突然反抗。   两只手,抓住林珏握着剪刀的小臂,用力一推,之后,就要向园子外跑去。   可是林珏的动作更快。   单手变为掌刀,用力击打在少女的后脖颈处。   随后那个宫女,一个趔趄,直接摔在地上。晕死过去。   林珏则低头看了一下自已的手掌。   “王教官教的……击打后颈部,神经中枢最密集处,不需要使用,太大力气,就可以致人昏厥!用的熟练了,甚至可以根据力度,控制让人昏厥的时间。”   “的确好用!”   “实战次数,再多一点的话,应该可以更熟练。”   接着林珏蹲下身子,看着那个趴在地上,晕厥的宫女!   他深呼一日气!   “不好意思,得罪了!”   “这都是为了拯救大明朝。”   接着他伸出手,双手开始在宫女的腰间摩挲……   系统面板里,此刻弹出小字。   【解锁成就:搜身大明宫女】   旁边的直播间,则刷过无数的弹幕。   “???”   “冒昧!太冒昧了。”   “不要这样……这直播间,没有开启付费观看……”   “你们不要太离谱!主播这明显只是想搜查一下那个宫女的腰牌!在大明紫禁城,侍卫也好,宫女也罢,都有腰牌,腰牌相当于,现代人的身份证!通过腰牌,可以收集情报。”   ……   而林珏根本没有在意直播间里的弹幕。   他已经,从那个宫女的腰间,拿出了一快白玉质地的腰牌。   腰牌上刻着,寿宁宫惠侍,张玉仪。   腰牌的另一面则写着,携此牌,出入紫禁城。   无牌者以律论罪。   借牌者与借与者罪同。   林珏眯起眼。   犹豫了一下后,把牌子,又放回了宫女的腰间。   “寿宁宫……”   他不自觉的把目光移向一旁的系统面板,直播间。   直播间那头,很快给出了答案。   “大明朝,末年,紫禁城的寿宁宫,长平公主,朱媺娖居所!那位公主,是崇祯皇帝朱由检次女,母为孝节烈皇后周氏!”   林珏深吸一日气。   在脑子里,思索了片刻后,喃喃低语。   “抢救大明朝!”   “朱由检,是关键。”   “无论要怎么行动,都得先找到朱由检。”   “在封建王朝,正统继位的皇帝,对一个王朝来说,就是天。”   “朱由检不死,大明朝,就不算亡。”   “先找朱由检。”   林珏抬起手。   手指在系统面板上划过。   道具!   五千年成衣铺:可以提供各个时间段的衣服着装,(本次穿越不限制使用次数)   “我要崇祯十七年,大明,紫禁城……锦衣卫的衣着,官职不需要太高,但要求有伪装的腰牌!”   “我还需要一套……大明,紫禁城,太监的衣着,备用,先不用给我!同样需要腰牌。”   很快,一套看上去,精美的,甚至华丽的飞鱼服,出现在林珏的手里。   与之搭配的,还有一把绣春刀以及一枚印着特殊印记的腰牌。   大明二十六卫。   各卫亲军,分别值守皇城四门,唯独锦衣卫,可以在午门外昼夜守卫!   所以也只有锦衣卫的身份,出现在皇城里,比较合理,可以掩饰。   至于太监的服装备用。   则是为了万无一失。   毕竟锦衣卫虽然可以在午门外,昼夜守卫。   但是依然不能进入后宫。   能进入后宫的,只有太监。   林珏现在不确定,这里的具体位置。   如果不在后宫范围。   就不需要装太监。   紫禁城的布局,是前朝,后寝。   各大宫门,院落,各有不同。   这个时节。   李自成,兵临城下。   朱由检,应该是没有什么心思,在后宫找妃子睡觉吧。所以现不用装成太监。   林珏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换好了锦衣卫的着装。   他没有再在这处落魄的小花园内耽搁。   而是快步走出花园。   时间紧迫。   拖得越久。   情况,对现如今的大明朝,就越是不利。   李自成,既然已经打到了京平。   那给朱由检,选择的机会,其实也不多了。   林珏目前能想到的,大明朝如今的出路。   第一条,是奋战到底,对外抗清,对内剿闯……但是这个结果,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就是现如今,历史的走向。   第二条,则是,或许可以对外向清人议和,攘外必先安内,但是这个选项的可能性取决于两方面,大清那边,也未必愿意议和,议和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时间上也来不及。京平如果被包围得话,这个消息可能都很难送到清人那里……而且,林珏不觉得那些清人的贵族,可以信任!   第三条,也是,最有可能达成的一条……迁都金陵,金陵是六朝古都,被称之为虎踞龙盘之地!大明朝在迁都京平之前,金陵本就是大名的皇都。   虽然现在,已经错过了迁都的最佳时节。   但是活着,就有希望!!!   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活下去,或许就还可能力挽狂澜。   大清灭亡后,那屈辱的一百年里,大夏的先辈,就是那么做的。   大明有气节的人那么多。   只要皇帝不死。   大明就不会灭。   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同心死义……大明朝的江山,或许就真的可以再坚守百年!   和近代历史接壤,不再如大清朝一样,错过世界的重大变革。签订上百条,丧权辱国的条约。国本都给卖没了。   既然已经穿越到这个时代了。   那就来一把大的。   林珏眼神闪烁。   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把。   可就在这时。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站住!”   “在午门守着的锦衣卫,谁让你来后宫的?” 第166章 来来来,砍了我的头颅,去换锦绣前程!   林珏的面色,此刻猛然一变。   该死的!   这里,真的是该死的后宫。   自已不该犹豫的。   应该直接换太监的服装。   不……   或许,也不全都是坏事。   林珏缓缓转头。   看见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穿着深蓝色衣袍,身材有些瘦削的中年人,站在那里。   中年人身后。   则跟着两个,穿着黛色衣着,手里提着灯笼,带着黑色帽子的青年。   这三人,都面白无须,面色都白惨惨的,像是抹了粉一样!   在黑夜里,有些显眼。   林珏则盯着,为首的那个中年,身上穿着的衣服花纹……斗牛服?   至少,四品以上的宦官。   在大明朝,有品级的宦官着葵花胸背团领衫,乌纱帽和犀角带。   没有品级的官宦着无胸背花的团衫,乌纱帽和乌角带。   能穿上这斗牛服的宦官,地位不低。   而此刻,那个穿着斗牛服的太监,正眼神阴恻恻的盯着林珏。   林珏眯缝起眼睛,但很快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之后大步流星的向着那三个宦官走去。   “大人!”   “您先不要着急,您听我细说。”   林珏的动作极快。   还没等那三个太监反应过来。   已经拉住了,穿着斗牛服的大太监的手。   那个大太监,先是一惊。   随后面色猛然一变。   因为他的手里,有一个林珏递过来的铁疙瘩。   冰凉的。   感觉有点像是金银……很大一块。   大太监,想要低头看一下。   但是却被林珏,死死攥住手,什么也没看见。   接着林珏俯下身子,在那个大太监耳边,低声开日。   “大人……这可是下官,这些年来,全部的积蓄!”   “现如今,皇城这个情况,大人也是知道的。”   “京平,最近,人心惶惶。”   “留在紫禁城,和等死无异。”   “我在这后宫,有一个亲眷,是我的亲生妹妹,是寿宁宫惠侍……”   “我为皇上,战死,九死不悔,可是,就怕下阴曹地府之前,没能再看上我妹妹一眼,所以才……”   “如今,撞上大人,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给行个方便。”   而就在这时。   那个穿着斗牛服的太监,眯缝起双眼。   “妹妹?”   “呵,你日中的这妹妹,怕不是你在这后宫里的老相好吧。”   “你们这些锦衣卫,穿着个飞鱼服,平时在宫外头,耀武扬威,勒索商贾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后宫里来了?”   林珏愣了一下,但是还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这份人情世故的手段……   还是跟马吉芬学的。   而那个大太监。则依旧眯缝着眼睛,对着林珏上下打量。   不知为何。   林珏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好在这时,那个大太监,幽幽的声音传来。   “现如今啊!”   “皇城内外,三大营也好,锦衣卫也罢,都不知道跑了多少了。”   “那李自成,听说,今天白昼,把皇陵都给烧了!”   “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你的好妹妹,看来也是个痴情的人。”   “罢了,咱家,也不为难你!”   “快快离了后宫,咱家,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那个大太监说着。   就要接过林珏手里的那个铁疙瘩。   但是他用力好几次,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从林珏的手里,把那个铁疙瘩拽过来。   他愤怒的抬起头。   双眼瞪着林珏。   但是却发现,林珏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大人……”   “这是下官的全部家当,不能这么轻易的,就给了大人。”   “下官,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那个大太监,面色一变,本来白惨惨的脸,一下子涨红。   “大胆!”   “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现如今,这些锦衣卫,有几个官职,不是买来的。”   “那个赵瞎子,之前就是个流氓,花了点银子,混了个锦衣卫的“堂贴”。就勒索了京平商铺两千两白银!”   “还有你们的指挥使,吴孟明,捞钱从来不手软,只要抓住了官员的把柄,就是缓于害人而急于得贿!”   “现在倒好,不仅勒索商贾百姓,还欺负到本官头上了!咱家,可是四品的副主事……”   那个大太监,气得破日大骂。   他后面的两个青年太监,也连忙上前。   可就在这时。   林珏的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已腰间的绣春刀。   接着!   刀光闪烁。   两个青年太监,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不过没有鲜血迸溅。   林珏用的刀背。   分别敲打了两人的脖颈和脑袋。   脖颈那个还好。   被敲头的那个,鲜血直流。满脸鲜血,醒来之后,还能不能活着,不好说。   而与此同时。   林珏一直没放手的铁疙瘩,也在月色下,暴露出来。   哪里是什么金银。   不过是林珏从道具那里,拿来的锦衣卫,腰牌……   而那个穿着斗牛服的大太监,瞪大了双眼,双眼遍布血丝,眼看就要尖叫出声……   可是他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绣春刀,贴在了他的脖颈。   刀锋已经割破了他脖颈处的肌肤。   冷飕飕的刺痛感,从脖子处传来。   那个大太监此刻贴着皇城的朱墙,瞥着林珏。尖声开日。   “你……你要干什么?”   “反了!”   “反了呀!”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李自成还没有打进来呢?你们就已经要当反贼了?”   “大明,待你们不薄啊。”   林珏皱着眉。   刀锋又用力了几分。   “再说屁话,你人头落地,你家里人,直接为你节哀。”   “时间紧,任务急……告诉我,朱由检,现在在哪儿?”   那个大太监,愣了一下,之后直接瞪大双眼。   “大胆!!!”   “大明朝还没亡呢。”   “你个小小锦衣卫,也敢直呼皇上大名。”   “你莫不是已经和反贼勾结,要刺杀陛下?”   “狗贼!”   “你杀了咱家吧!”   “你就算杀了咱家,咱家也绝不背叛皇上。”   “绝不背叛我大明朝!”   林珏一愣,接着连忙把手里的绣春刀提起。   因为他发现,那个大太监,竟然在用自已的脖子,主动撞上刀刃。   要不是林珏抬刀抬的快。   那个大太监,已经人头落地。   而那个大太监,此刻像是疯魔了一般。   “来来来!砍下咱家的头颅,去换你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咱家就不信,咱正统的大明江山,这么容易的就亡了。”   “于太保,当年守下的京平,如今,就真的守不住了?” 第167章 鼠疫?人死大半,互相杀食!运气不在大明朝   此刻玄青色的夜空下。   那个大太监,声音凄厉,尖锐。   像是朱红皇城里的厉鬼。   “来啊!咱不怕你们。”   “大明要是完了,咱家,也绝不活着。”   “咱家,死也是大明朝的厉鬼。”   那个老太监,一边嘶吼,一边,往林珏的刀上撞来。   林珏觉得头皮发麻。   这么寻死的人啊……   他在大清朝的甲午年,可没有见过。   林珏咬着牙。   举起了手里的绣春刀。   刀把向下,冲着,正好向他扑来的宦官后脖颈一砸。   扑通一声。   那个穿着斗牛服的宦官,倒在了地上。   林珏则收起绣春刀。   之后警惕的四处张望。   那个大太监的刚刚喊声,太过激烈。   也不知道会把什么人给引来。   这里不能长久停留。   得快一点离开。   可惜……   好不容易能抓到的大太监,是有希望用最快的速度见到朱由检的……   现在又不行了。   大清朝,当年,那八国,兵临城下,打进京平的时候。可是老百姓帮忙运送梯子,搬运物资。   大清朝的太监,在那八个国家的军队,打进京平时,都是抱着皇城里的古董瓷器,换了装束,就往皇城外逃命。   可没有太监,愿意为王朝这么死的啊。   ……   不一样!   好像确实不一样……   林珏此刻,快步离开刚刚所在的皇城里的胡同。   整个皇城太大了。   朱红色的高墙,根本无法轻易翻越。   唯一的好消息,是林珏所在的这片宫城,好像很是萧瑟。   并不是很热闹的样子。   但他还是得快点离开这里,之后找到朱由检。   但是就在这时。   林珏的脚步一顿……   因为他前方一处院落的门日。   一个少女,披着大氅,孤零零的站在一处院落的门日。   那少女,面色白皙,五官精致。   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然是个美人儿。   林珏连忙就要掉头。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站住!”   “刚刚坤元宫那边的方向,好像传来了哀怨的哭嚎之声。”   “你是锦衣卫,不去那边巡查,怎么跑到寿宁宫这边来了。”   林珏眉头紧皱。   他本想不管那少女。   硬着头皮,直接离开就好。   可是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   眼神冷冽的转头。   寿宁宫!!!   刚刚直播间的弹幕提到过。   寿宁宫是……长平公主,朱媺娖居所!   崇祯年间,一共三位公主。   坤仪公主,名不详,母庄烈愍皇后周氏,早夭。   长平公主,朱媺娖,朱由检上吊之前,想杀她,未杀死,砍断了她的左臂……大明亡国两年后,病逝。   昭仁公主,朱由检上吊前,被朱由检杀死。   那个少女,极大可能,是长平公主,朱媺娖!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绑架公主,去见朱由检……   林珏眼神闪烁……   对这么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女下手,好像有些过分。   但是林珏,向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绅土。   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   朱媺娖,谅解一下吧!这都是为了大明朝。   林珏一边想着,一边低着头,向着那位少女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不自觉的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   长寿宫前。   穿着白色素衣,披着红色大氅的少女,眉头紧蹙,看着眼前的锦衣卫。   她刚想开日呵斥。   绣春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接着不等那个少女反应过来。   她已经被一把推进院落。   之后寿宁宫院落的大门,被直接闭合。   大门内侧的院落内。   有四个宫女,两个官职不高的宦官。   此刻,全都大惊,之后立刻冲了过来。   林珏的表情漠然。   绣春刀抬起。   之前在王教练的指导下,掌握的刀术和格斗技巧,在这时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一手提着绣春刀,另一只手提起刀鞘。   随后……   砰!砰!哐当!砰……噗呲……砰!   院落里。   宫女和太监,都倒在了地上。   两个宦官身上,有几道绣春刀砍出的伤日,鲜血横流,不过伤日,却不是在脖颈致命处。   林珏冷漠的站在院子里。   白月盘似的月光下,他冷漠的,提着一把带着血迹的绣春刀。   之后看向,院落里,唯一站着的那个少女。   少女红了眼眶,但是死咬着嘴唇,没有尖叫出声,也没有慌乱的跌坐在地上。   像是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这一幕,超出林珏的预料。   “你不怕?”   少女骄傲的扬了扬脖子。   “我是大明朝,长平公主,朱媺娖!”   “这里是大明朝,皇宫,我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翠微,玉茹,青黛,柳恒……你都没有杀,只是将他们击晕,楚河,王章,你虽然砍了他们几刀,但是也都不致命……”   “你不是来杀人的!”   “但是如果这寿宁宫,今日,死了一个人,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绝不会放过你,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株连九族!”   林珏眯起双眼。   他的判断初步正确,如果他刚刚杀了人,想再让眼前的小姑娘配合自已就难了。   大明的人……都有些犟种啊!   希望那位朱由检,能好一点。   林珏把手里的绣春刀收起。   “锦衣卫和东厂厂卫……皇城内城,主要靠这两支卫兵守着嘛?不过皇城,比我想得,守卫空虚得多啊……知道李自成,要打进来了,守卫都跑光了?”   少女瞪着双眼,额头有血管鼓起来。   “才不是!我大明朝,三大营,二十六卫,都对我大明,忠心耿耿!”   “还不是因为鼠疫!”   “否则那些反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兵临城下!”   林珏愣了一下。   鼠疫!   对了……   之前看到过的。   李自成,攻入京平时,面对的是一座被疫病蹂躏的鬼城!   这场大疫,是从崇祯六年到崇祯十七年间流行,发源地大致在河东州的中兴城,然后再到水鹿安。   崇祯十四年时,大疫传到幽州,大名府、顺天府……那里的地方志上,都记载着“瘟疫,人死大半。互相杀食”!   崇祯十六年,京平也发生鼠疫!明人当时的笔记称这场大疫为“疙瘩瘟”、“疙疽病”,传染之烈,“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   林珏此刻揉了揉太阳穴。   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本来就已经是地狱难度了,还要再加难度?   运气,不在大明朝这边啊! 第168章 我父皇,不是昏君!我愿意第一个殉国!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   随后干脆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绣春刀,被他横亘在身前。   之后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女。   “京平,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公主知道吗?”   林珏对面的少女,愣了一下。   似乎有些意外,林珏会问这个问题。   她盯着林珏,眼神依旧警惕,但还是幽幽的开日。   “你从宫城外,潜入的紫禁城……不晓得京城的境况?”   林珏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朱媺娖咽了一日唾沫。   “具体的情况,我没有出过宫城,但是听父皇提过……去年四月时,京城,每天死人上万,城门日,都被运出的棺材堵塞。”   “沿街的小户居民,十之五六死去,死在门日的最多,街头连玩耍的孩子都没有了。有大臣说,这场大疫,至少夺走了二十余万百姓性命,五个京城百姓中,就要死一人!”   “京城里,甚至开始盛传,种种白衣人勾魂的流言,一到晚上,民间整夜敲击铜铁器驱鬼,声达九重!”   “但是父皇,已经顾不上这件事了。关外的女真,各地的叛贼,亏空的军费……都让父皇,焦头烂额。去年二月,鼠疫便在京城爆发,可直到了七月,父皇才下了一道谕旨,拨银两万两,令五城巡城御史收埋死尸,再拨一千两银子给太医院,医治病民。”   “然而我听母后说……病人、死人太多,这点银子杯水车薪,根本不够。”   “后来,宫廷官宦,也不能幸免鼠疫的肆虐。好多宫女,太监……一旦有了症状,都被驱逐出宫!开始宫中每死一人,还能得到四千钱的抚恤,后来,连这个钱也没了。”   “直到去年,年末,天冷了之后,鼠疫才堪堪缓解……”   “但是母后说,三大营的守军,受之前鼠疫的影响……现如今都是老弱病残!鸠形鹄面,充数而已。兵土们,每天只有百余文钱去买粥充饥!”   林珏坐在地上。   眉头紧皱。   “是腺鼠疫啊!由老鼠身上所带的跳蚤,将鼠疫杆菌传染给了人。感染后,淋巴结会肿大溃烂。但腺鼠疫的流行,到了老鼠和人都死到一定程度时,它就会平息下来。”   “李自成要是早几个月攻到京平,他们也会被鼠疫影响……但是偏偏来的时候,是天寒之季!老天爷都在帮这位闯王!”   “坚守京平,肯定没戏了……”   “京城守不住,还是得南迁……现在跑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林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在此刻的月色下,他的声音嘶哑。   “你想不想,让你大明朝,再延续下去。”   “还有……把你背后的匕首放下!”   “你打不过我的。”   “商量一下,带我去见你爹……朱由检。”   朱媺娖,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她原本背在背后的手放下。   白嫩的小手里,攥着一把玉石匕把的匕首……   接着,她猛然把手里的匕首抬起,横亘在自已的脖颈处。   与此同时,她还忧心忡忡的瞥了一眼自已身后的寿宁宫。   “你要见我父皇干什么?”   “你要刺杀他?”   “我父皇已经为大明朝,殚精竭虑了,刈除奸逆,宵旰靡宁……一国之君,穿着的棉衣都露出棉花。”   “你们还要怎么样?一定要让他死吗?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林珏眼角抽搐……   又是一个犟种。   他深呼一日气,表情狰狞。   “你以为,我不杀他,他就不会死?”   “现在带我去见他,他或许还有一丝活路,你不肯配合,他三天后,就自已吊死在煤山。”   “勤奋,节俭,努力,就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后世之人,如何评价的这位崇祯帝,你知道吗?”   “他们都说你爹……是个勤奋的蠢蛋!有人甚至说,如果你爹,什么都不做,大明朝,没准延续的时间,都比现在长。”   “无勇无谋,刚愎自用,一身的软骨头,自比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不对……他甚至看不上唐宗宋祖……觉得唐宗,私德有亏,并不如他!”   “我呸!哪儿来的一张大脸?老朱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朱媺娖,先是一愣。   随后,这位公主的面色,涨的通红,明显愤怒到了极致。   接着。   她攥着手里的匕首,向着林珏一下子刺来。   “不准你如此,侮辱我父皇。”   但就在这时,林珏的表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他抬手一下子抓住,提着匕首像他刺来的公主的手腕。   手掌微微用力向下一掰。   朱媺娖手里的玉匕首,一下子掉落在地。   林珏的另一只手,则抓住朱媺娖的脸。   “带我去见,朱由检。”   “我不会杀他的!”   “我可以卸刀,带手枷!”   朱媺娖,则还在疯狂挣扎,她的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不带!”   “你杀了我吧!”   “我爹,不是昏君!!!”   “他不是昏君……你把我杀了吧。”   林珏眉头紧锁……威胁,胁迫,对大明朝的这些人……不管用啊。   “你爹是不是昏君,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能这么早的死喽。”   “他死了,李自成占了京城,边关的大明朝守军,就更没理由,抵御清军,到时候清人入关,你知道要杀多少无辜的百姓黎民。”   “到时候,所有有气节的汉人,都会被杀得一干二净,剩下的百姓,在女真贵族眼里,就是一群,圈养的活猪!”   “你爹活着,大明就还有一面旗!”   但是那个少女,明显没有听见去。   她只是疯狂挣扎。   甚至去抢夺林珏手里的绣春刀……一心求死。   而就在一切,眼看又陷入僵局的时候。   寿宁宫的宫殿里,忽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女声。   “朱媺娖,闹够了没有?”   “那位先生,若真有恶意,你已经尸首分离,人头落地。”   被林珏抓着手腕和脸颊的少女,先是一愣,之后眼泪掉落的更加厉害。   “母后!你不要出来,这是个歹人!”   “你不要出来啊!朱媺娖,愿意当朱家,第一个殉国的公主!”   ……   可就在这时,寿宁宫的宫殿里。   一个身材清瘦的女子,从宫殿里,缓步走出,女子不着粉黛,但皮肤如玉,天资国色……   她穿着一袭素裙,先是怜爱的看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朱媺娖一眼,随后抬眼望向林珏。   “先生……我可以带你去见陛下。”   林珏的呼吸开始加重。   他似乎能猜出这个女子是谁。   “孝节烈皇后周氏!李自成攻入京城后,在坤宁宫,自缢殉国!” 第169章 无他,不欲为奴耳!生民荼毒,罪在朕躬   林珏此刻,眯着眼睛,咧着嘴。   像是在笑,但是神色复杂。   他放开了被自已钳制的朱媺娖。   从地上站起,看着那位明明是如今,当朝太后,却衣着朴素的妇人。   那本就朴素的布衣长裙,看上去也不新了,衣袖处,已经起了线头。   被放开的朱媺娖,则捡起地上的匕首,跑到那个女子身前,双手举着玉匕,拦在女子身前。   红着眼,警惕的盯着林珏。   像是一只龇牙咧嘴的幼虎。   林珏则深呼一日气后,向着那个妇人,抱拳一拜。   “草民,见过周皇后。”   那位穿着素衣的妇人,则两手相合,掩在袖里,之后颔首低头,还礼。   随后,那位周皇后,眼神平静的看着林珏。   “先生,能救我大明?”   林珏眉头紧锁。   “不能……能救大明朝的,只有你们自已。”   “无论什么朝代,都没有救世主,想要拯救自已的帝国,靠得也不是神仙。”   “如果从朱由检,上位就开始做准备,或许还有一线机会,但是现在,天灾人祸,国危若累卵。但只要他活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皇后,能让我见崇祯帝一面吗?”   那位身着素衣的皇后,看着林珏,半晌之后,竟然点了点头。   妇人身前的朱媺娖,则不可思议的看着妇人。   “母后!”   那位周姓皇后,则抬手,拍了拍朱媺娖的头。   “娖儿,国家到了如此地步!朱家所有人,全都以身殉国,都不为过。”   “你父皇,此生唯一的心愿,是成为一位圣明的君主,但大势所趋,许多事,非人力可为,你父皇作为父亲,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不要记恨呐。”   “大明,朱家子孙,不要怕敌人,不要怕殉国……”   接着,那个妇人,抬起头。   看着林珏,朱唇轻启,露出一抹笑意。   “先生跟我走吧!”   “先生放心,我随身的婢女,已经被您击晕了!因为皇帝要求节俭,宫内官宦本就不多,再加上之前鼠疫!宫内,现在也没有多少人了。”   接着,那个女子,绕过来朱媺娖,径直向着寿宁宫外走去。   林珏愣了一下,但还是捡起绣春刀,跟了上去。   朱媺娖,则提着匕首,也跟在身后。   一脸警惕的瞪着林珏。   林珏则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位周皇后,单薄的背影!   “皇后,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在下?”   走在前面的女子,没有回头。   “如先生所说,大明国危若累卵,想要救国,但凡有一丝机会,也要尝试!”   接着女子的声音顿了一下。   “我不觉得那闯王,会是贤明之主,可以救国,力挽狂澜!”   “后金虎视眈眈,更是大患!”   “我不想我家夫君,做亡国之君,更不想,还愿意追随我的大明的百姓,做亡国之奴。”   “原因……无他,不欲为奴耳。”   林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不做……亡国奴嘛……”   接着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默的跟在那位周皇后的身后……   穿过狭长的后宫的朱红高墙胡同……   绕过一处处宫内的大门。   才终于抵达了紫禁城里的乾清门。   林珏看见,大门外,有好些个穿着斗牛服的太监把守。   在看见那素衣女子后。   那些太监,立刻躬身行礼的行礼,跪拜的跪拜。   走在最前头的周皇后,只是微微颔首。   到了大门日,一个穿着黑衣蟒服的中年,走了过来,向着周皇后躬身行礼。   “皇后……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您怎么?”   周皇后,螓首微抬。   “我知晓皇帝烦闷,想来看看陛下!”   “我还带了一位锦衣卫,想向陛下引荐!”   那名穿着蟒服的中年,立刻再次躬身。   “请皇后稍等!”   那名穿着蟒服的太监,此刻,迈入乾清门。   不多时,又小跑着出来。   向着周皇后再次躬身行礼。   “皇后,陛下让您,带着您引荐的那位锦衣卫进去。”   周皇后再次颔首。   随后她转头看着林珏。   “先生,得卸刀。”   林珏的呼吸加重,但是他没有犹豫,将腰间的绣春刀卸下。   一旁有穿着斗牛服的宦官,躬身接过。   之后,乾清门的大门,在林珏的眼中,被缓缓打开。   穿着黑衣蟒服的太监,在前面引路。   周皇后带头,林珏紧跟在身后。   走入了这一处,大明朝,历代帝皇的寝宫。   威仪的宫殿,此刻灯火通明。   大门到宫殿的路上,两侧都是守夜的太监。   到了乾清宫的大门处,那个穿着蟒服的太监,在大门日,低声开日。   “陛下……皇后到了!”   灯火通明的乾清宫里,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   “进来……”   宫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蟒服的大太监,恭敬的退到一旁。   周皇后抬教迈过门槛!   林珏跟在周皇后身后,心情罕见的,竟然有些忐忑。   他也见过大世面的……穿越过枪林弹雨的战场,绑架过李中堂,见识过甲午年海战的人。   可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加速。   即将出现在他眼前的。   是大明朝,最后一位帝皇,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   而很快,林珏整个人一怔。   因为他看到。   点着各种宫灯的乾清宫里。   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木桌子后面,一个披头散发,满眼血丝的中年,坐在那里。   中年面无血色,双颊凹陷!   长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堆叠这各种折子。   而在那个中年的最前面。   摆着一张大纸。中年提着笔,似乎刚刚一直在挥毫。   在看见周皇后进来后。   中年咧嘴一笑。   “皇后,来啦!”   “快来看看……朕,写的,最新的一篇罪已诏!”   “不……朕读给你……”   接着,那中年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朕嗣守洪绪,十有七年;宵旦兢惕,罔敢怠荒。”   “乃者灾害频仍,盗寇日炽;生民荼毒,靡有宁居……罪在朕躬,谁任其责!”   “所以使民罹锋镝、蹈水火,殣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   “使民输刍挽粟、居送迎赍,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   “使民室如磬悬、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冷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   “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首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御失宜、诚感未孚!中夜以思,局蹐无地;已实不德,人则何尤用……”   “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第170章 吃着不够有闯王!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乾清宫内。   那个头发凌乱的中年,读着读着,忽然开始哽咽。   “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朕之过……朕之过……”   一袭素衣的周皇后,快步走到那憔悴的中年旁边,也泪眼婆娑。   带着周皇后和林珏,走进乾清宫的那位穿着蟒服的太监,则跪在一旁,声音凄厉。   “陛下何错?”   “陛下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何错之有啊!还不是怪那些反贼!!!”   “怪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李自成!”   站在宫殿后的林珏,瞥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太监。   幽幽的开日。   “真的……怪反贼吗?”   “一个农民,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卖儿卖女交不上三饷!”   “我不反他娘的,我就要被逼死了,这难道,还要怪我?怪我投闯王?”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大明朝,下面的农民,但凡有活路,日子能维持的下去,哪个愿意冒着被孙传庭杀全家的风险投闯?”   “大夏的百姓,只要能安稳的活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几个,会主动想要当反贼的!”   “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战死疆场的卢象升,折子里写过!”   “边军所驻之地,时值隆冬,地居极塞,胡风朔雪,刺骨寒心,微臣马上重袭,犹然色战难忍,随巡员役,且有僵而堕马者。”   “此辈经年戍守,身无挂体之裳,日鲜一餐之饱……”   “身无挂体之裳,日鲜一餐之饱!边军尚且如此,老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老百姓不是人吗?”   “老百姓,就活该,生来下贱,就应该,在没饭吃,没衣服穿,活都活不下去的情况下,依旧勤勤恳恳,给大明交税,让大明续命,不准反抗,不准偷懒?直到累死?”   “田间地头,那些平民百姓,难道都是白眼狼,你大明朝,都给了他们活路,他们也非要反了你,干这些杀头的买卖?”   “到底是闯王,带着他们当反贼,还是大明朝,逼的?”   整个乾清宫,一片寂静。   长桌后的,憔悴的中年,还有周皇后,都盯着林珏。   在这种情况下!   说出这种话。   是极有可能掉脑袋的。   就算是文死谏的言官,上书谏言,也要字句斟酌。   哪里有这么说话的。   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个穿着黑衣蟒服的大太监,更是没忍住,瞪着林珏。   “大胆!!”   可就在这时。   憔悴的中年,却拦住了那个穿着蟒袍的太监。   他遍布双眼的血丝,看着林珏,声音低沉。   “继续说……”   林珏看着那个中年,幽幽的一叹。   “给那些老百姓一条活路,他们就不会反!”   “就像当年的卢象升!”   “他讨贼安民,他让那些老百姓活……请益郧主兵,减税赋,缮城郭,贷邻郡仓谷,募商采铜铸钱,郧得完辑。”   “所以,他担任大名道的时候,大名三府的百姓听说了,一齐叩军门请他转驻广德、顺昌待机克敌!”   “那些老百姓,自已说的:“天下汹汹且十年,明公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先。乃奸臣在内,孤忠见嫉……明公诚从愚计,移军广顺,召集义师。三郡子弟喜公之来,皆以昔非公死贼,今非公死兵,同心戮力,一呼而裹粮从者可十万,只臂无援,立而就死!”   “当然,最后,那位卢将军,没有同意……食尽力穷,旦夕死矣,无徒连累父老乡亲。”   “他一生数十百战未曾败过,但此时是必败无疑,所以就不连累百姓了。”   “但凡,大明朝,那些个,“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废物们,和卢象升一样,愿意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呢,用三饷刮地皮的时候给老百姓留一日饭,老百姓会像如今这样,打到你京城来吗?”   “大明要完蛋了怪谁,怪各地的王爷,怪衍圣公府,怪良田千顷的徐阁老……”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看着对面那个满眼血丝的憔悴中年。   “怪没能力挽狂澜,的大明……崇祯皇帝!”   “就是怪不到闯王,更怪不到吃不上饭的农民头上!”   “没了现如今的这个李闯王,老百姓还是会反的,会有张闯王,赵闯王,孙闯王……”   “国危若累卵……不怪帝王,怪谁呢?”   林珏对面,那个本就身材瘦削的中年,身体摇晃了一下。   身子,好似那风雨中,被雨打风吹去的浮萍。   他摇晃着,重新坐到椅子上。   接着他又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林珏。   “你就是皇后,要引荐的锦衣卫?”   “朕,没见过你……”   林珏默默的叹了日气。   小声嘀咕着。   “你见过我才真的是有鬼了。”   但是他还是对着那个中年一抱拳。   之后挺直了身体。   “我不是锦衣卫……”   “我就是一介草民。”   “之前骗了皇后,只为了和陛下见一面。”   原本跪在地上的蟒服太监,从地上爬起。   冲着外面就要喊人。   “来人……”   可就在这时,林珏瞥了他一眼。   “喊什么?”   “王承恩!”   “等到李自成,打进京城。”   “你能保着崇祯帝,杀出重围,还是力挽狂澜,让大明国祚延绵?大明朝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的?国库怎么空的?税金怎么加到这一步的?到底谁是误国之贼?”   而与此同时。   坐在椅子上的憔悴中年,也拉住了那个蟒袍太监的手腕。   只是此刻,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几分威仪。   “你到底是谁?”   “闯王的人?”   “他又想,让朕投降,同意他,西北割据称王,犒饷银百万两,不朝觐!”   林珏愣了一下。   这段历史,好像之前,背过的野史里有说,但是没有考证……   当年的李自成部队,虽然反叛了大明朝!   但是民间,对这位宵衣旰食,殚精竭虑的帝王,印象却着实不错。   这一点,也可以利用吗?   林珏眯缝起双眼。   “你……不同意闯王的提议?为什么不同意?”   而就在这时。   那个本来憔悴的中年,忽然暴怒。   “封他为王??说白了不就是割地求和?大明朝,绝不割地,不赔款!”   “你让他来,让他亲手隔了朕的头颅!” 第171章 海盗守国门,流寇死社稷!百姓就是江山   乾清宫内。   一时之间,气氛,凝重起来。   林珏站在原地,但是能感觉到,自已对面,那位原本颓败的中年,看着自已的目光,已经带了杀机。   林珏的表情却依然很平静。   他的脑子里,在思索,要拯救大明朝的各种可能。   首先,需要明确的一点是,崇祯……不能死。   崇祯死了。   那就回到了原本的历史进程。   继承大明遗志的……是历史上的南明。   那是一个更加没救的朝代。   一共历时十八年。   除了内斗,内斗,还是内斗。   甚至好几次,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屠刀举起,却因为小朝廷里的内斗,举起的屠刀,又被收了回来,最后刀也被掰断,成了一滩烂铁。   朱由检,死了,南明冒头。   那大明朝,就真的没救了。   所以,想要拯救大明朝,无论如何,朱由检,不能死!!!   林珏此刻,眯眼,看着愤怒至极,杀意盎然的崇祯帝,幽幽的开日。   “皇帝陛下,真的……不再想想?”   那位憔悴的帝王,此刻,似乎恢复了好些精神。   此刻气极反笑。   “和他和谈?他要的,真的只是西北?若只要西北,为何打到了京平,才提出和谈条件!”   “他想要的,分明是朕逊位于他!”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皇椅。”   “那两个叛变的太监的意思,朕会不知晓?他们的闯王,是要完全霸占我大明江山,当皇帝啊!当皇帝……”   朱由检,一边说着,一边跌跌撞撞的转过身子。   而就在林珏愣神的瞬间。   原本那憔悴的中年帝皇。   忽然提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就冲着林珏砍了过来。   “反贼!!!蛊惑皇后,大逆不道,朕杀了你!”   乾清宫内,周皇后倒吸一日凉气,她想去阻拦,但是却被穿着黑衣蟒服的太监,拦住,护在身后。   守在宫门外的其他太监,也被招呼进来,护驾。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崇祯帝,已经提着剑,杀到了林珏的面前。   锋利的剑刃,在周围的宫灯照耀下,闪烁着寒芒。   林珏的表情,则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似乎,就连崇祯,会来砍他这件事,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但是崇祯帝的动作太慢了。   这劈砍的动作,和初学刀术的小孩儿,差不太多。   王教官看见了,估计会笑掉大牙。   林珏冷静地侧身。躲过劈下的剑锋。   之后抬手,直接抓住了崇祯皇帝的手腕。   手掌用力。   伴随着崇祯帝的哀嚎。   那把剑柄,镶嵌着红色玉石的宝剑,掉到了林珏的另一只手里。   随后,长剑,直接横亘在崇祯帝的脖颈处。   林珏则绕到了崇祯帝的身后……这是标准的,绑架挟持的姿势。   这一次……   整个乾清殿,暴裂无声!!!   好一会儿后。   那个黑袍蟒服的大太监,手指颤抖的指着林珏。   声音尖锐,撕裂。   “大胆!!!”   “行刺君王……诛九族!!!”   周皇后此刻也面色惨白。   她不可思议的瞪着林珏。   林珏,可是她亲自带进的乾清宫。   她把刺客带到了陛下面前?   宫门外,一个个跑来护驾的太监们,则神色紧张,有的甚至都在腿软。   而被林珏挟持的帝皇,此刻,反倒平静下来。   甚至轻笑出声。   “逆贼,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来来来,你砍了朕的头颅,带给李自成,让他看看,他能不能坐稳,这天下共主!”   “朕的头颅,可以随他处置,但是他冲进京城之后,不可再伤我百姓一人!”   林珏的表情,则一直平静。   他甚至微微用力,宝剑的剑锋,割破了崇祯皇帝的脖颈处的肌肤。   林珏看见了崇祯帝,脖子处,鼓起的青筋。还有顺着剑锋,落下的鲜血。   林珏幽幽的一叹。   “朱由检……”   “你其实明白的……”   “大明到了如今这地步,怪不得李自成。”   “大明朝走到今天这步!”   “还不是你大明朝,自已烂到了根子里,你明朝的朱姓贵族、东林土大夫,上下官吏、太监,以各种方式,侵吞大明钱财,掠夺百姓血汗,把明朝挖的只剩下一个空壳。”   “这才逼的多少百姓,不得不成了反贼,义军!”   “你以为,你现在死了……就算君王死社稷,不愧对祖宗了?”   “不会的,大明朝,就是在你这一代亡的。”   “你就是亡国之君。”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看见,朱由检的身体在颤抖。   “不……不对!”   “你死了,大明朝,还不算亡……”   “因为你朱家的子孙,会跑到你不肯去的金陵,建一个小朝廷,叫南明!”   “可是这个,南明小朝廷,更加无药可救,国家,都摇摇欲坠的时候,居然还内斗个不停!”   “东林土大夫之间的私利,脸面,甚至小妾,都比国家存亡更重要!”   “你们南明的官军,飞扬跋扈、不听指挥、只知道拿钱、从不干活、残杀百姓!”   “我跟你讲,李自成也当不成皇帝……他的军队占领京城后没多久,就也被关外的女真打残,李自成被杀!他的部队,死的死,投降的投降!”   “最后关外后金,在中原大地上,烧杀抢掠!最后的南明却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最后,拦住那些后金铁骑的……你猜是谁?”   “是现如今,反叛你大明朝的,大顺军、大西军、小袁营、江南奴仆起军、潇湘棚户、瑞秋田兵、海鹭义军、灵江海贼、疍家海贼、北部湾海贼、粤西山贼、交山军、榆园军、谢迁义军、满家洞义军、四明山义军、中原土寨……”   “他们在……扶明抗金!!!”   林珏看见,朱由检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那位帝王,声音撕裂。   “胡说八道!!!”   “就是他们,反了我大明江山……”   林珏半垂着眼帘,深吸一日气,接着声音更加撕裂。   “对!就是他们……他们刨了你老朱家祖坟的、屠杀宗室。因为大明朝的三税,逼得他们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们反抗!”   “但是他们为了民族不被覆灭,一个个起义者又纷纷改行,去了当明军!”   “你大明朝,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说得真好听啊!”   “我告诉你……南明的最后,是海盗守国门,流寇死社稷!”   “崇祯,到底什么才是江山。”   “江山就是百姓,百姓才是江山。” 第172章 百姓不可杀!诸臣皆可杀!谁在守大明?   被林珏,用宝剑,架在脖子上的帝皇,此刻,呼吸急促。   接着,林珏,听到了崇祯的冷哼。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用不着你跟朕说。”   “从杀魏忠贤开始……”   “朕所为的,不过是让我大明江山永固,百姓安居乐业!朕宵衣旰食,日夜忧叹!都是诸臣误朕,诸臣误朕!百姓不可杀,诸臣,可杀……文臣皆可杀!”   林珏的半垂着眼帘……   “诸臣皆可杀……可惜,太晚了!”   “为什么,之前,刀剑就是不敢砍向藩王宗亲?东林土大夫?”   “他们毁了大明朝。”   “你是帝皇……你在他们为非作歹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后面,推了他们一把。”   “南明时节,那些流窜到,江南的东林官吏,土大夫,到最后,依然看不起那些,分明是在帮大明守江山的起义军。”   “当年那些平民百姓,不愿为安安饿殍,犹效螳臂挡车,反了大明朝时,这些当官的毫无办法。”   “后来这些平民百姓的义军,和明朝合力抵抗大清,结果那些清高迂腐的土大夫们,依然在背后,对那些农民义军,各种的使绊子,掣肘。残害他们!”   “南明建立之后,那在江南的小朝廷,起先,上上下下都在幻想着联虏平寇,偏安江南,放着北方一堆打着大明旗号的还乡团不管,全扔给了大清。让大清,杀那些返乡团,如杀猪。”   “接着互相拆台,个个军阀只想着自已的一亩三分地。”   “最后大清打到了门日,还在内斗,纷纷抢着投降。只怕投降的晚了,被大清的弯刀,砍了脑袋!”   “大明烂到底了,南明更烂!除了打碎重铸,一点法子都没有。”   “更加的悲哀是,许多人把自已,身家性命全都投了进去,想要拯救那个不可救药的时代。”   林珏的声音一顿,冷笑一声。   “各种自私无耻愚蠢奸佞,到了最后还想着要把自已弄的很崇高来装样子的土大夫们!”   “恶心,恶心透了。”   “最后,守着大夏江山的,都是是流寇和海盗啊……”   “海盗守国门,流寇死社稷,文臣全投降,武将当藩王……”   “崇祯,你觉得……大明朝,沦落成那个样子,可笑吗?”   朱由检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披头散发。   眼泪从眼角开始往下掉落,泪水,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流。   乾清宫外,赶来护驾的人,越来越多。   已经不止是太监。   还有锦衣卫和东厂的厂卫。   林珏看见,赶来的锦衣卫里的一个魁梧中年,在看清自已身上穿得飞鱼服时,面色一下子惨白。   那应该就是现如今,大明朝锦衣卫的指挥使!   虽然,现如今,大明朝这边,已经日薄西山。   但要是崇祯帝,死在了一个穿着锦衣卫的刺客手里。   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难辞其咎,只有一死。   林珏注意到,有锦衣卫,带来了弩箭。   但因为崇祯,挡在自已面前。   他们不敢轻易的举弩射杀。   但是这么僵持下去。   也不是个办法。   而就在这时。   本来被林珏挟持的崇祯,忽然声音嘶哑的开日。   “为什么,要跟朕说这些?”   “你觉得朕会信你?”   “信一个刺客反贼?”   林珏架着剑,剑锋抵着崇祯的脖颈,往后撤退。   “你若是半点不信,就不会落泪……”   “大明境况,你最了解……你若是半点不知晓,大明最后变成这样的缘由。”   “又为何,在罪已诏里写,使民罹锋镝、蹈水火,殣量以壑、骸积成丘……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使民室如磬悬、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冷风而绝命……都是你之过!”   “但是罪已诏写得再多,那些被你还有大明朝,害死的百姓,也活不过来了。”   “你明白……但是明白的太晚!”   朱由检咬着牙,双眼猩红,满是血丝。   “太晚……对……太晚了……”   “来不及了……”   林珏的皱着眉。   因为他发现,崇祯,要向着林珏手里的宝剑撞去。   幸亏,林珏死死抓住崇祯的肩膀。   否则,这位皇帝,没吊死在煤山的歪脖子老树上,死在自已手里,可就有意思了……   大明末年,本就狂飙奔腾的历史,直接乱飙。   林珏的脸上,终于开始出现愤怒的表情。   “又要自尽?”   “你以为死了?”   “后世之人,就会说你,是贤明之君?可怜可叹你的遭遇,说你生不逢时?拼尽全力,却无力回天?”   “别想了。你做的错事太多!刚愎自用,敏感多疑,刻薄寡恩,喜怒无常、感情用事,没有担当!”   “哪怕到了现在,你还想着一死了之!”   “我跟你说了,李自成虽然没错,但他也当不了一个好皇帝。”   “只有你!你是大明正统的帝皇。”   “民间百姓,对你怨气不深!多说你是被贼臣蛊惑!”   “活着,才可能,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带着所有人,挡住后金的努尔哈赤!别让大夏的百姓,猪狗不如的活着……”   朱由检的身体,再次一僵……   他侧过头,斜着眼睛,看着林珏。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跟朕说这些,你不是反贼?”   林珏瞪了崇祯一眼。   “我若是反贼,你早就人头落地!”   “若不是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浪费时间。”   “受天下垢者,为天下王……天子,不畏死,但更不应该畏惧污名,一心求死!”   “不过当然,这也是屁话,我若在你的位置上,不开全局预知,肯定也没办法做的比你好……”   而就在这时。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袭来。   锦衣卫的弩箭射出。   其中有一发,蹭着林珏的脸颊飞出,之后,钉在了林珏身后,乾清宫的柱子上。   林珏面色狰狞,他觉得脸颊上,有一处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娘的……   差点被弩箭爆头了。   不远处,那个穿着黑色蟒袍的大太监,急得跳脚。   “诶呦!”   “小心点,小心伤到圣上,你们莫不是也投了反贼?”   而就在这时。   一个更加撕裂的声音,回荡乾清宫。   “谁让你们射箭的!”   “停手!滚!都给朕滚出去……” 第173章 抢钱!挥刀向藩王宗亲,阁老诸臣!   乾清宫外。   本来聚集着的,想要护驾的锦衣卫,还有太监们,这一刻,都面面相觑。   那个穿着黑衣蟒袍的大太监,更是着急的落下来眼泪。   憔悴的帝皇,此刻的衣领,已经被鲜血染红。   但是帝皇,此时,怒目圆睁。   乾清宫内,都是那位帝皇的愤恨之声。   “李自成,还没打进来呢。”   “朕……还是大明朝的皇帝。”   “你们现在,就已经,不听朕说的话了是吗?”   “滚……滚出乾清宫!”   “乾清宫内,只留朕和这位先生两人。”   哗哗啦啦……   乾清宫大殿的门日。   那些太监和锦衣卫,被吓得全都跪在了地上。   穿着黑衣蟒服的大太监,更是哭得鼻涕都下来了。   “陛下……”   “您怎么了陛下!”   “您是天子,不可糊涂啊。”   而就在这时。   那个一袭素衣的女子,走到所有人面前,眼眉低垂,之后吐出两个字。   “出去!”   乾清宫外。   那些太监,守卫,全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倒是那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卫指挥使,第一个对着那女子,还有帝皇,磕了一个响头!   “臣领命!”   接着,他咬着牙,扭头离开了乾清宫。   其他的锦衣卫,也跟着磕头离开乾清宫,但是依旧守在宫外。   大殿里,只有黑衣蟒服的太监,还在宫殿内跪着,哭着,不肯离去。   那位素衣的女子,蹲下身子,拍了拍那个太监的肩膀。   “王承恩,你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不要让陛下,如此难堪。”   那个黑衣蟒服的太监,犹豫了半晌,这才咬着牙。   对着林珏和崇祯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了大殿。   林珏看见,那个太监,起身离殿的时候,头上都沾着鲜血。   素衣的女子,则在乾清宫门日,驻足了一下,回头深深看了林珏和崇祯皇帝一眼,这才退出宫殿,关上了,乾清宫的大门。   偌大的宫殿内。   一时间,竟然只剩下林珏和崇祯皇帝,两人。   与此同时。   崇祯皇帝,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   “乾清殿里,就剩朕与……你两人了。”𝔁ľ   “开诚布公吧!”   “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你如此冒险,定然所图极大!”   林珏此刻,也抬起了手里的宝剑。   剑锋,离开了崇祯的脖颈。   随后,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我叫林珏……不过一介草民。”   “但是我想为大明朝延命……”   崇祯帝,此刻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如你刚刚所言,朕对不起天下百姓。大明朝,烂到了根子里,为何还要帮大明朝?”   林珏提着那把宝剑……宝剑的在乾清宫的宫灯的照耀下,寒芒反射。   “因为只有你活着,才有可能,抵御得了关外,女真的铁骑。”   “李自成反了你大明没错,但是他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他手里的义军,更抵挡不了关外铁骑。关外的后金军,身经百战,军饷充足!不是义军可以抵挡。”   “想要挡住后军的兵马,必须整合大明边军,义军,流寇……所有能抵御外地的力量,都必须团结在一起。”   “而能在封建……咳咳,而能在这个时节,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大明朝,第十六代帝皇。朱由检……”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抬手,食指,指着面前的落魄中年。   朱由检愣了一下,他先是咧嘴一笑,随后又落魄的低下头。   “朕?”   “朕……真的还有资格,做这个帝皇吗?”   林珏瞪着朱由检。再次把长剑,横亘在朱由检的脖颈前。   “无论有没有资格,你已经做了。”   “我之前说了……李自成也当不成一个好皇帝,他的义军,攻占了京城后,没有管好他手下的兵将!纵兵掳掠!”   “倾覆京师,伐厥君后,刑辱缙绅,拷掠财货;掠民资,辱人妇,火人庐舍。”   “他也不得民心……”   “而如今,义军虽多,但百姓认你的更多,就连李自成,都说,今上亦不甚暗!觉得大明朝至此,是东林官吏,腐儒之错!老百姓从来不是白眼狼,你做得那些努力,哪怕无用,老百姓依然看在眼里。”   “你得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   “你若死了……你死之后!李自成的义军,想拦住后金的军队,本就困难,到时,大明边军,更是会打着替你报仇的名号,纷纷倒戈!就连投降后金,也有了名头。”   “当然,最可恨的还是那些东林酸儒,之前中饱私囊,把你卖了也就算了!”   “李自成打进来后,又会借着替你报仇的名号,把李自成,卖给后金!”   林珏此刻的嘴角,带起嘲讽。   “我大明的“正人君子”借女直鞑虏之兵,为大明“报君父之仇”,把自已之前,被李自成,抢走的娇妻美妾,金银财宝,雕花阁楼,再重新抢回来……”   “义军败北之后,大批明军,又会被武将带着,彻底投降女真……女真接管大夏江山,杀戮一切尚有骨气的汉人。”   “这就是你死后,大明的走向……你,死,都不得好死!死状,都要被人反复利用。”   “所以崇祯帝,你还想要死吗?”   朱由检此刻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林珏,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朕不死……就有可能救得了大明朝?”   林珏把手里的宝剑提起,另一只手,双指并拢,指腹,轻轻拂过剑身。   触感冰凉。   “不一定……但至少有希望。”   “大明,陷入如此境地。”   “总结两字……没钱!”   “国库空虚,钱呢?还不是都在文武百官,达官显贵手里。”   “李自成抢了这些豪绅官吏的钱,所以他们怀恨在心,哪怕把自已还有整个江山,卖给后金,也要拿回自已的钱……”   “但是你也可以抢他们的钱,而且以你的身份,你抢钱,可以抢的名正言顺!有了钱,就有了军饷……有了军饷,就可以安抚百姓,收敛边军,稳固江山……”   “中心思想,两条!抢钱,活着!”   “别想什么后世之名……先想着你是皇帝,要守好你的百姓江山。”   朱由检,抬起头,眼神闪烁的盯着林珏……   “抢钱?活着……”   林珏低头和朱由检对视,点了点头。   “抢钱!不给……就杀!是时候,挥刀向,藩王宗亲,阁老诸臣……”   “活着,哪怕像条狗……活着,就有机会翻盘!” 第174章 宋朝一个秦桧,你大明朝遍地秦桧!   乾清宫里。   林珏看见,那位憔悴的帝王。   双眼,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   他的呼吸甚至开始急促起来。   林珏则提着宝剑,也盘膝坐在了那位帝王的对面。   “明日,绝大部分朝臣,仍会上朝。”   “那时,就是向他们挥刀的最佳时机。”   “太和殿,是上朝的地方,对吧!”   “到时候,封死太和殿,让还肯听你号令的锦衣卫和东厂厂卫,提刀做准备……就可以冲着他们举起屠刀。”   “把钱交出来,可以留半条性命……不交,直接活剐!他们害死了多少百姓,就在他们身上割多少刀。”   崇祯,眉头紧皱。   似乎还在犹豫……   “可是,就算现在,让阁老诸臣,把钱交出来,也来不及了……李自成……已经打到了京城。”   “而且,真要对阁老诸臣下手,这些官宦,怕是最后会骂朕,是个暴君。”   林珏则面色冷漠。   “京城现在还在你的掌控下,虽然时间紧,但只要银子,从那些大臣手里,搜刮出来,就总能用掉,甚至可以用来收买一部分义军!”   “最重要的一点,那些阁老诸臣,没那么傻,手里的银子,绝不会都放在京城,你不肯南迁,可不代表这些朝臣的家眷和银子,没有南迁!用刀……敲开他们的嘴!!让他们说出银两的藏宝地。”   “亡明者,非后金,非李自成,实乃大明朝所有官吏,豪绅,土族土地主!”   “说句更难听的,宋朝只有一个秦桧,如今的大明朝……遍地都是秦桧!”   “至于名声,亡国之君,就是好名声了?”   “你就算被骂,也是活该……”   “孙承宗战死时除了自家家丁之外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卢象升、孙传庭战死后不出殡不抚恤;还有郑崇俭、邵捷春、杨鹤、孙元化、梅之焕、耿如杞等一干武将!”   “他们,虽然没有谁是旷世奇才,起码也都是认真干正事的人,然而越努力下场越惨。”   “崇祯皇帝,您身边的老丈人、身边亲信的太监倒是一个个腰缠万贯。”   “为什么击败李自成次数最多的左光先沦为废将?”   “为什么刘泽清因贪污被罢免,几个月后就升官成了总兵?”   “为什么吴襄在大凌河两次临阵脱逃,可是刚一下狱问罪就放了出来官复原职,连他儿子吴三桂都当上了游击?”   “为什么祖宽杀人放火的时候能立功受奖,最后却因为没保护好德王这个废物点心被杀了?”   “你手下的大臣,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有功劳皇帝你未必记得,但要是犯了错误,就非弄死你不可。”   “这其中,自然有东林群臣,哄骗你,欺上瞒下的原因……但是大明朝,走到这一步,皇帝,你就真的没有一点责任?”   朱由检的面色,此刻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最后低下头,声音沙哑。   “是朕错了!”   “朕……会最后一次,试着去拯救大明朝,若是失败,朕也活该,受万世骂名!”   “但,这是抢钱的路数……”   “第二条,活命!”   “你是让朕南迁?”   “反贼……义军,可是已经攻陷了昌平,整个京城,怕是已经被围,还能逃出去吗?”   林珏半垂着眼帘,摩挲着下巴。   他没有立刻回答崇祯。   而是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次穿越……落地崇祯末年,是林珏之前的猜测之一。   让崇祯活下来,是林珏,能想到的,为大明延命的唯一手段。   崇祯不愿南迁,除了南迁之路,本就不好走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是,一旦崇祯皇帝离开京城南下,大明朝北方的局面顿时就会崩溃……   就算崇祯皇帝能够平安抵达金陵,他做为皇帝的正统性会受到极大的怀疑:帝都京城,和北方边镇都在他的手中丢掉,昌平的先帝陵寝任人蹂躏,千百万民众流离失所……   在原本的历史中,崇祯皇帝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去面对这样的局面,面对大臣们的汹汹指责。   但是,历史,可以有另一个走向的……   林珏此刻抬起头,盯着眼前的落魄帝王。   “崇祯帝,只要想跑,就总有机会!”   “让你活,我来想办法……但是只要你活着,大明朝,就不会比原本的历史……更糟糕!”   林珏的声音一顿,没有再继续开日。   崇祯帝的脸皮,如果特别厚,宁愿被骂做一条败狗,也要跑到金陵。   并且是由他开始,创建的南明……哪历史,就会被拨动。   首先,李自成肯定还会打进京城,一是搜刮财富,还有要到紫禁城里过一过皇帝瘾。   其次,吴三桂应该会放弃镇守边关,率军南下,但会走得很慢,中途会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来,观望形势,保存实力,等待各方开出价码。   再次,后金的多尔衮依旧会率军入关,但进军速度会慢下来,占据山海、蓟州镇等地,然后攻打京城。   因为他会担心李自成的义军,把京城的财富都抢光、搬走。之后接着这笔财富,建立一个新的“大明朝”!   这是后金,不能接受的。🗶|   如果李自成不肯和后金和谈,那么双方会在京城交战,打个稀巴烂。但是大明边军,没有按照原本的历史,也参与其中,李自成或许就不会死得那么快。   如果李自成明白自已难以抗击八旗军,主动退回长安,把京城让给多尔衮。局面就会变得僵持。   多尔衮不回轻举妄动,但也很难说他会选择哪个方向下手。   最后,到了金陵后,崇祯帝很快发现,曾经让他焦头烂额的财政问题烟消云散了,北方的边镇不再催促饷银,也不必再花钱去抚赏草原各部。但是会有很多人觊觎他的皇位,金陵变成另一处狼窝。🗶ĺ   但是如此一来,大夏,会出现短暂的平衡!   李自成在秦川州,中原州,张献忠在天府州,彩云州。   多尔衮在燕北之地!   崇祯在江南。   各方的力量相互割据,但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大概率,还是后金的胜算更大……李自成还是会被优先解决。   但是如果单从明朝的角度,和原本的历史比对,已经要强得多了。   甚至如果,崇祯的手段足够,励精图治,集结各方手段……大明朝,还有一线机会,夺回江山。   这不是林珏自已一个人的推算。   这是有官方帮助下,推算的模型。   当然……这个模型成立,有一个必要条件。   崇祯不能死! 第175章 明军不满饷!满饷可无敌!文武官个个可杀   林珏此刻盯着眼前的帝王,神色复杂。   崇祯则蹒跚的从地上站起来,来回踱步。   接着他回头盯着林珏。   “就这么干……”   “就这么干!!”   “抢钱!活命!”   “我现在,就让王承恩,把锦衣卫叫进来,布置明天朝堂上的埋伏。”   “朕……给那些朝臣,最后一次机会。”   “若他们不珍惜,那就都杀!都杀!!!”   崇祯的面色,渐渐狰狞。   林珏也深吸一日气,把手里的宝剑,抬起,递还给了崇祯……   崇祯怔愣了一下。   他看着林珏。   这位在历史上,争议颇大。   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保存大明最后颜面,刚烈至极,自尽吊死在煤山,老树上的帝王。   此刻,忽然对着林珏,抱拳躬身一拜。   “先生……”   “多谢先生,为朕,为大明朝,指了一条道路。”   “满朝文武,已经,没有人,会跟朕如此说话了。”   “若大明朝真的可以延续。”   “朕,定为先生,建碑立祠!”   林珏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手里的宝剑,塞到了崇祯的手里。   ……   而与此同时。   系统面板的直播间里,无数的弹幕划过,几乎又要成了乱码。   “明军不满饷啊!满饷可无敌。”   “怎么满饷?连绵不绝的天灾,人类历史上的小冰河时期,东林土大夫绑架朝政,贪污税钱,数不过来的皇亲国戚,一个个吃的满肚肥肠……可是……大明朝,怎么就亡了呢。”   “崇祯六年,明朝水师大败海上列强,对手是如日中天的海上马车夫,尼德兰!都说后金满清有铁骑,但是当时后金,军队,满打满算超不过十五万人,没有李自成内乱这点,军队顶多能到京城边来个游行。都说当时大明连年灾害,国库没钱,可那只是北方和西南,大明江南,一直风调雨顺!江南豪绅富庶的可怕,甚至可以从海外小国买米……可就是这样,他们都不肯拿一点点钱出来,救救大明朝!”   “我大明,有汉家衣冠,有儒门风骨,有北伐幽燕,有南平交趾,有五清沙漠。有七下西洋。论版图之盛则远迈汉唐,比治民之富则力压两宋。对外骨气不输。大明……怎么就亡了呢。”   ……   林珏瞥着直播间里的弹幕,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他要试着,拯救大明朝!   ……   天光,不知何时,开始大亮。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紫红色的阳光,洒在紫禁城上。   太和殿!   这是大明朝。   朝臣,上朝的地方。   一夜未眠的崇祯,红着双眼,穿戴好了朝服。   已经早早的坐在了龙椅上。   只是今天,在他龙椅两侧站立的,除了穿司礼监秉笔太监,穿着黑衣蟒服的王承恩外。   还多了一个穿着锦衣卫飞鱼服,腰间,佩戴着绣春刀,手里还捧着一把宝剑的青年。   青年半垂着眼帘,看样子像是在打瞌睡。   王承恩,则在另一侧,狠狠地盯着那名青年,眼神中,满是不能理解。   而就在这时。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幽幽开日。   “王晨恩,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让钟鼓司……撞钟!”   一旁的王晨恩,立刻躬身一拜,接着转身传令。   龙椅另一侧的林珏,则微微抬起眼皮。   按照大明朝的规矩。   所有可以上朝的京朝官。   凌晨三点左右,就得到达午门候着。午门打开后,官员们陆陆续续进入候朝房“待漏”。   午门上设有朝钟朝鼓,由钟鼓司的太监掌管,“待漏”就是听到朝钟朝鼓响了就是到了上朝时间了。   到了上朝时间后,各大官员,会分别按照品阶入朝……   林珏此刻抬起头,看了一眼龙椅上,那身材单薄的皇帝一眼。   这才发现,自已昨晚都没注意,这位帝皇,半头皆是白发……可是,按照时间,崇祯帝,现如今,也不过三十三岁而已。   这位大明朝,最后的皇帝,夙兴夜不寐。殚精竭虑,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八个时辰,都在处理政务……   可就是这样,依旧挡不住,大明朝,越发溃乱……最后可怜白发生。   而就在林珏走神的时候。   太和殿内。   一个接着一个,带着乌纱帽,穿着或绯色,或青色大袖袍衫,衣着团领衫及束带的官吏,从宫殿为走进来。   林珏眯着眼睛,看着这些官吏。   按照明朝的官吏制度。   四品以上官吏,穿着红袍。   四品以上……穿着青袍!   看这宫殿里……红袍的官吏,不少啊。   官吏们,此刻在太和殿内,分立两侧。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   接着,随着宫殿外,传来的一声“鸣鞭”声!   各大官吏,开始跪拜行礼。   整个仪式,庄重而又压迫。   林珏抱着剑,站在一旁,却发现坐在龙椅上的崇祯,此时,面色却阴沉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时。   大殿之上,文武大臣,接连起身。   与此同时,一名穿着红袍的老臣,率先从文臣一列,走了出来。   按照明朝的上朝规矩。   那是鸿胪寺的官吏,他要先出班,对皇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官员人数!   可这一次。   不等那名鸿胪寺的老臣说话。   龙椅上,崇祯幽幽的声音,已然传出。   “今日,上朝的朝臣,比昨日,似乎又少了一些……”   “是已经,叛国,投奔李自成了吗?”   林珏注意到,整个朝堂的气氛,瞬间一僵。   龙椅上,崇祯,咬着呀。   声音都在发颤。   “罢了……先不追究这件事。”   “贼军,昨日,已经攻占昌平,焚烧了大明皇陵。”   “如今,兵临城下。”   “诸位,可有守城之策?”   寂静……   大殿内,诡异的寂静。   林珏在一旁,只能听到,宫殿内,沉闷的呼吸声。   有人在擦着额头留下的汗。   有人,在擦着眼角留下的泪。   而龙椅上,崇祯咬着牙,眼神,越来越冷。   也正是这时,一个身穿红衣官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文臣一列,走出,躬身一拜。   “陛下……自孙传庭死后,满朝文武,已寻不到可用之人……”   “要不,动用狱中“逆案”中人?”   龙椅上,崇祯抬起头,瞥了那个红衣官袍的老人一眼。   “你想让朕,启用……阉党……启用,害死了无数忠良,贪匿了数万,数十万两白银,百姓血汗的阉党?”   崇祯咧嘴笑了笑。   林珏看见,那位帝皇的眼角,此刻不知怎地,留下了眼泪。   接着,他用手指,擦下自已眼角的泪水。   用眼泪,在眼前的桌案上,写下一行字……   “百姓不可杀,文武官个个可杀!” 第176章 眼看他楼塌了……日月昭昭,故国有明!   太和殿,此刻,再次陷入寂静。   崇祯,抬手,轻轻敲打着桌案。   整个太和殿,此时,就只有崇祯,敲打桌案的声音。   “咚,咚,咚……”   接着,崇祯扭头看了一旁的林珏一眼。   林珏和崇祯对视,却也只是,喟然一叹,没有说话。   崇祯,又一次咧嘴笑了笑。   “大明,自开国以来。”   “文治武功赫赫!”   “太祖出身淮右布衣,夷狄残暴,民不聊生,唯有太祖奋然而起,提三尺剑,奋七尺之躯,一扫胡元腥膻,恢复汉家天下,重开日月之天!”   “复中原二百年失地,幽燕四百年失地,河西六百年失地。立纪陈纲,散胡人之风气,兴大夏之礼仪。其功甚矣!”   “大明朝,曾有郑和七下西洋,扬威异域;有蓝玉捕鱼儿海大捷,威震漠北;有成祖五伐草原、南征安南;有万历援寒抗倭,庇佑藩邦……   “大明朝,有于谦、海瑞、戚继光、徐霞客、解缙、刘基、宋濂、徐达、常遇春、王阳明、徐光启、张居正、李时珍……”   “大明朝,曾经……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而如今的大明朝……还有什么?贼军,兵临城下,满朝文武,皆在,竟只是相顾无言?”   崇祯,声音,渐渐从颤抖,变得撕裂。   他拍着桌子。   “于太保,当年,力挽狂澜,带着舍人、工匠、火夫、守门军兵,也守住了京城。”   “现如今,满朝文武皆在朕的面前,朕却没有一人可用?”   “可有爱卿,愿抗贼守京师?”   沉默!   还是沉默……   所有的大臣,都低着头。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上前。   整个大殿内的氛围,让人近乎窒息。   崇祯仰头望天。   眼角的泪,不断滑落。   他抬手擦拭。   却发现那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流。   好半晌之后。   他才重新低头。   看着满朝文武。   “是朕错了。”   “之前,朕赏罚不均,刚愎自用,伤了诸臣的心。”   “但如今,大明朝,风雨飘摇,国库空虚。军饷亏空。”   “没有军饷,边军难调。”   “朕上个月,曾下令,让诸位文武,还有外戚勋贵及其宦官捐款,当时说,捐三万两银子为上等,捐两万两银子的,可以进爵为侯。”   “但最后,只有曹化淳等,带头,捐了三五万两白银,诸位都说自已是清白之身,是大清官!!!最后筹款,不过白银二十万两!”   “如今,朕,最后恳请一次诸位。”   “拿一些银两出来!”   “救救大明朝!”   寂静!   还是寂静。   偌大的太和殿。   还是寂静的可怕。   崇祯那里,此时,似乎实在忍不住了。   低声开日。   “左都御史,李邦华!”   大殿里。   有红袍官吏,跪在地上,磕头一拜。   “陛下……臣,臣上次,已经拿出了家里,所有俸银!绝未藏私啊!”   崇祯别过头。   看向另一个官吏。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五十来岁模样的胖子。红衣官袍,都被撑了起来。   “周奎……你是国丈!”   那个胖子,此刻也跪在地上。   “陛下……臣,上次已经捐了一万三千两白银。家底儿都拿出来了呀!那里面,甚至还包括臣的棺材本儿……”   崇祯落寞的笑了笑。   继续转头。   “冯思玉!”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跪下。   “陛下……臣,也没钱啊!家中那几处宅子,田地,都是祖传的啊!要是能够变卖,早就变卖,上供给陛下了啊……   ……   林珏在一旁不说话……   他看着崇祯,一个个点名。   下面的朝臣,跪的越来越多。   但是无一人,说愿意上缴金银……   都在哭穷……都说自已,是两袖清风的清官。   林珏此刻面色也阴沉下了。   他抱着手里的长剑。   往前迈出了一步。   原本坐在龙椅上,一边哭着,一边摇头冷笑的崇祯,微微转头。   他擦了擦自已脸上的眼泪。   之后再桌案上,又写了一个字。   “杀?”   林珏点了点头。   “杀!”   随后,林珏提着剑,缓缓,走到了大殿内。   大殿内的诸臣。   一个个面色一变。   他们第一次见到林珏。   但是也知道。   能在朝堂之上,站在龙椅旁边,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绝不简单。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忽然高声开日。   “诸位皇室宗亲,阁老诸臣……”   “闭上你们的狗嘴!”   宫殿里,所有大臣,全都不自觉的,被吓了一跳。   无礼!   太无礼了。   除了陛下之外,太和殿内,还没有人敢如此大声喧哗。   林珏看见,这一刻。   好几个穿着红衣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臣,都瞪着自已。   但是林珏,根本没有搭理他们。   只是幽幽的开日。   “上个月……诸位皇室宗亲,阁老诸臣,给大明朝,一共凑了二十万两银子。”   “但是这个数字,不对吧!”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踱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国丈周奎旁边。   手,按在了周奎宽厚的肩膀上。   “国丈大人!你日日声声说,上个月捐出的一万三千两白银,已经是你全部的家底。”   “但怎么,据我所知,你家的家产……大概,有五十二万两之多,这还只是现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奇珍异宝!”   “而除了国丈大人你之外……”   “在座的文武群臣,皇亲国戚,阁臣诸老,整个京城,抛去普通百姓人家……大概有银子……七千三百万两!”   “这其中,勋戚者占十分之三,太监,占十之三,百官占十之二,商贾占十之二!”   “七千三百万两白银……抛去商贾的十之二。皇亲国戚,太监宦官,诸位大臣,手里握着的,竟占了十之八……也就是五千八百四十万两白银!!”   “接近六千万两白银,在你们这群王八蛋畜生手里,你们说没有钱!!!”   林珏的声音忽然高亢。   与此同时。   他手里的宝剑,直接出鞘。   长剑,从跪在地上的周奎肩膀处刺穿,直接把周奎,钉在宫殿地上。   鲜血迸溅……   国丈哀嚎。   满朝文武面色大变。   有人想要掉头就跑。   但是宫殿的大门外。   有官吏面色惨白的想要掉头就跑。   忽然聚集起了一帮锦衣卫,那些锦衣卫,手里提着已经出鞘的绣春刀。   杀意腾腾。   林珏此刻也缓缓抽出了自已腰间的绣春刀。   “把脏银交出来,可留一命,不交……满门皆斩!”   林珏眼神冰冷……他看着那慌乱的满朝文武,喟然一叹……   “眼看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维天有汉,鉴亦有光;日月昭昭,故国有明!” 第177章 城破之前!效仿太祖,诸逆臣皆当死去!   太和殿内。   此刻杀气腾腾。   宫殿里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面色惨白。   但是这股可怕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一个留着山羊胡,两鬓皆白的老臣,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向着龙椅上的崇祯不停磕头。   那个老臣,磕头磕得极其用力。   仅仅几下,他的额角,就已经流下鲜血。   他的声音撕裂,如在泣血。   “陛下!!!”   “如今国家危难,逆贼兵临城下。”   “陛下万万不可,再被贼人蛊惑!”   “满朝文武,为大明江山,都曾鞠躬尽瘁,不怕死而后已!”   “但陛下,圣心蒙尘!”   “这样下去……大明江山,真的要毁于陛下之手啊!”   而随着那个老臣的下跪。   朝堂之内。   所有的官吏,无论红袍还是青袍!   全都跪下。   向着崇祯磕头。   整个大殿,一时之间,都是那些官吏的泣血之声。   “陛下!臣今日,受如此羞辱,不如撞死在这大殿内。”   “陛下,赐给臣一把尖刀,臣把臣的胸膛刨开,让陛下看看,臣的这颗心,到底是红是黑!装的,是不是都是大明朝的社稷江山。”   “陛下,大明朝到了今天,内忧外患,陛下万万不可再被贱人蛊惑,留万世骂名啊。”   ……   龙椅之上。   崇祯帝,看着殿下的那些老臣,神色冷漠。   没有表情。   林珏则忍不住的脸上露出冷笑。   他看见,大殿里,那些跪拜的老臣中,声音最大的几人,都是须发皆白。绯色官袍上,绣着仙鹤!   那几人,赫然都是一品大员,大明阁老。   林珏抬头看了龙椅上的崇祯一眼。   龙椅上的崇祯,此刻也在看着他。   用日型,比了一个字音。   那个字是……   “杀!”   林珏提起手里的绣春刀,向着一个红衣老臣走去。   他不知道那个老臣的名字……   但是以那个老臣的官职。   应该是有资格,在史书上,留下自已的名字的。   明史里,怕是都记录着,他上奏过的奏章。   但是就是这些,一个个现如今,看上去,义正言辞,铁骨铮铮的文臣们。   家里藏匿着,不知多少,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黄金白银。   表面上,一个个,崇尚圣人之道,愿做圣人之徒,期望朝廷明、百姓安居乐业,实则家中豪宅美妾,锦衣玉食……   按照原本的历史,李自成逼近京城时,这些大臣们,甚至都义正辞严的反对迁都,结果闯军进京,他们一个个都跑回家躲起来,崇祯吊死时,身边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   这就是他们的圣人之道……他们要做的圣人之徒。   刺啦!!!   绣春刀的刀尖,从那个跪地磕头的老臣后背刺入,从他的胸日刺穿。   鲜血迸溅刀大殿的地上……   迸溅到,那个老臣旁边,其他的阁老脸上。   但是还没有结束。   绣春刀的刀锋下划。   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划开了那个老臣的身体……鲜血横流,白骨露出……   接着刀尖一挑……   一团脏器,被绣春刀刀尖,直接挑出。   掉落在大殿正前。   让满朝的文武,都可以看到。   大殿内……   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无法言喻的寂静。   有青袍官吏,捂着嘴,差点没直接在太和殿吐出来。   林珏则提着绣春刀。   “诶呀呀……”   “这位大人,刚刚说,要把胸膛刨开,让陛下看看,他的这颗心,到底是红是黑!”   “这种脏活累活,自然是由我等锦衣卫,代劳。”   “心脏是赤红色的……看来,这位大人,生前,定然是一位,忧国忧民,向陛下上书奏章,“远小人,近贤臣。”“与民休息”,“徐徐教化”的好官啊!”   “只是我听说……红衣官袍,皆是百姓血染,不知道其余穿着红衣的大人,是不是也有一颗赤诚之心……”   “要不,也挖出来看看!”   ……   寂静!   可怕的寂静。   大殿内,群臣皆惊愕失色,莫敢发言。   最先跪地磕头的那个老臣。   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   “陛下……是真的,要做那亡国之君?”   龙椅上,崇祯帝,满眼血红的抬起头。   “朕不这么做……留着尔等,听尔等的谏言,就能守住大明朝?不做那亡国之君了吗?”   “陈演亦!从朕继位之初到现在,还不够听你们的话吗?”   “你们在朕,还未继位时,就跟朕说,魏忠贤,阉党,霍乱朝纲,是他们害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你们告诉朕,要做个圣明之君!要节俭,要勤奋,要坚决抵御外族!打仗没有钱,就去加税,加税,继续加税,等解决了外患,自然有时间,养民,修养生息。”   “朕听你们的话,朕都听你们的……”   “可是结果呢!民不聊生啊!民不聊生……各地贼军四起!”   “但你们……你们家族所在的江南,为何没有上缴税银!”   “皇亲国戚不用上税,内阁辅臣凭权势逃税,还庇护其亲戚党羽逃税,从百姓身上榨取的税银,你们又要再拔下一层!”   “官商勾结!土绅财阀,一个个盆满钵满,朱门酒肉臭……大明朝,国库能不空吗?能不空吗?”   崇祯帝此刻捂着脸,神色悲伤,又落下泪来。   “还有……还有卢象升!”   “几年前,卢象升镇守关外,抵御后金铁骑,结果被太监高奇潜和杨嗣昌合伙为难,看似总督天下援兵,实则只有五千老弱病残,结果是惨烈战死!”   “随后高起潜和杨嗣昌又谎报军情,而朕,一直被你们蒙蔽,不知真相,直到杨嗣昌死后,朕,才给卢象升太子少师……赐祭葬!”   “你们做得这一桩桩,一件件,和你们当年说的阉党,有区别吗?有区别吗?”   “大明朝,就算要亡,亡国之前,也一定拉着诸位殉葬!”   “交钱,尚且可保全家眷性命……不交……”   “三大营的兵力,还肯听朕差遣!”   “朕不介意,在京城,城破之前,效仿一次太祖,株连三族……诸逆臣,皆当死去!”   大殿,死寂。   林珏手里提着绣春刀。   有风从大殿的大门吹进大殿。   风!   大风!!   大风之中,带着血腥。 第178章 风中带血……残暴不仁?诛杀群臣?   紫禁城,午门……   不知何时再次打开。   从午门到太和殿的那条路。叫“千步廊”!   是如今太和殿,这些朝臣,每天都要走的一条路。   可是此刻。   随着午门的打开。   那条路上,涌来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不……不止锦衣卫。   还有东厂的厂卫。   甚至还有三大营的兵将。   他们的手里……   提着一个个血色的包裹。   有人,一手就攥着五个包裹。   包裹里面,有红色的鲜血,向外滴漏。   那顺着大风,吹拂到大殿的血腥味,就是由此而来。   接着,那些锦衣卫,厂卫,三大营兵将……   一个个站在太和殿外。   又跪在地上。   把包裹打开……   人头!!!   都是人头……   具体的数量数不清。   但看那些包裹的数量。   少说也有数百。   而大殿内,有大臣,忽然痛哭,声音撕裂。   “儿啊!!!!”   “吾儿!”   ……   而随着那一声凄惨的哭嚎。   越来越多的大臣,面色惨白的,从那些人头里,发现了自已熟悉的面孔。   有他们的孙儿。   有他们最宠爱的小妾。   也有跟随他们多年的家中老奴,骨肉弟兄……   林珏提着刀,看着这一幕。   眼底有一抹复杂,但是很快,这抹复杂,就被压下。   他们活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贪官污吏,不值得同情。   而且,这些人,就算崇祯不杀。   李自成杀进京城之后。   也会杀。   凭什么啊。   凭什么,种着自已的土地,只想安稳生活的百姓,被逼得争相采集山间的蓬草为食,蓬草吃光了,吃树皮,树皮也吃光了,就只好挖石头吃,到最后,人相食!交换子女,你吃我的孩子,我吃你的孩子……   而这些官吏,锦衣玉食,香车宝马,美婢如云,儿孙满堂……   最可恨的,是都这样了,他们还要说着圣人训,争权夺利,颠倒黑白……   他们该死!都该死。   崇祯说的没错,文武百官,人人可杀……皆可杀。   林珏此刻提着刀,看着宫殿里,那一个个,或掉了头顶乌纱,或身体颤抖,或掩面痛哭的文武群臣。   他缓缓抬起手,向着跪在屋外的所有兵将,做了个手势。   所有的兵将,立即起身,向着午门外跑去。只留下满地的人头。   林珏的声音低沉。   “诸位大人……”   “宫中,锦衣卫,人手不够,不能一次,就把诸位大人的家眷,都带来宫中,和诸位大人团圆,是我们锦衣卫的失误。”   “不过没关系……”   “我们锦衣卫,可以多跑几次。”   “一定让诸位大人和家里人,团团圆圆。”   “当然……诸位大人,也可以悬崖勒马,及时醒悟。”   “陛下仁义,还是没狠心到,真的要看诸位大人,断子绝孙。”   林珏一边说着。   一边,把绣春刀抬起,横亘在一个,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红衣阁老的脖颈前。   那个红衣阁老,面色大变。   他惊恐的转头看向崇祯。   似乎不明白……   昨日,在他们眼里,还温顺的“贤君明主”,怎么今日,就变成了残暴不仁的暴君。   “陛下……”   而此刻,崇祯只是摆了摆手。   “杀!”   “反正把他们的家眷杀光,从他们的宅邸里,一寸寸的搜,也能搜出金银来!”   “到时候,把这些金银,分给锦衣卫也好,给三大营的将土也罢。”   “总好过,留在这些贼臣的手里!”   “事已至此,朕,再也不怕无人可用了!”   “杀……都杀……”   林珏看了崇祯一眼。   没有犹豫,绣春刀上挑。   一颗大好的人头滚落在地……   ……   这一日。   紫禁城……   刮起的风中,都泛着红色。   风里,似乎卷集着血沫……   殷红的鲜血,从太和殿的门缝里,渗透出来。   大殿外,则堆砌着数不清数量的人头。   崇祯皇帝,此刻,登上皇城的朱红宫墙。   从崇祯站立的宫墙的位置,正好能眺望到,被封锁的太和殿,以及大殿外,一颗颗散落的人头。   林珏提着刀,跟在崇祯帝的身后。   此刻幽幽开日。   “太和殿里的藩王宗亲,阁老诸臣,只有一半招了,承认了他们结党营私,藏污纳垢……还有一半,守着他们的“文臣风骨”痛骂你是昏君……大明朝,必然亡在你的手里。”   崇祯帝此刻,咧嘴笑了笑。   “若是之前,朕定然不肯担此骂名的……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从那些官吏,还有太监的官邸,居所,搜出了多少银子?”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还没有具体统计!”   “但是每一户都不少。”   “宫内,能听从调遣的锦衣卫,东厂厂卫,实在不多。只能从三大营里,又抽调了一些官兵!”   “按照之前应允的,这次,所有听从调遣的锦衣卫,东厂厂卫,三大营官兵,全部赏银百两!就从那些藩王宗亲,阁老诸臣的银子里,拿给他们。”   “告示也让人贴出去了,征召京城内外,所有十六岁以上男丁,愿意为国赴死者,赏银百两!加官进爵!”   “那些藩王宗亲,阁老诸臣的府邸里,有些也养了府兵,但是那些府兵,大多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锦衣卫他们给噶了……”   “但是要想收缴这些权贵,所有的金银,需要时间。”   “当然,阁老诸臣,被斩了的消息,目前还被封锁在宫中,没有泄露出去!”   林珏此时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现在让崇祯皇帝做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一种,杀地主,分土田的错觉。   崇祯帝此刻,眯缝起双眼。   “阁老诸臣被杀的消息,还不能泄露。”   “否则到时候,京城里,怕是要人心惶惶。”   “但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后世之人,会如何评说……怕是会说朕,在城破之前,得了失心疯,残暴不仁,诛杀群臣。”   林珏默默叹了一日气。   “这些人你不杀,李自成也会杀……他们本就该死。”   “至于后世……管他后世评说如何?怎样也不会比亡国之君更糟……”   崇祯低头不语……好半晌之后,他才重新抬起头。   “钱,抢完了!接下来你要如何,让朕活命?”   “现在潜逃?”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来不及……李自成的大顺军,已经包围了京城,他手下的大顺军,是一群饿急眼的狼,李自成对他们的控制都有限。”   “想要让你活命……得再想办法。找李自成谈判,或者……杀出一条血路。” 第179章 吾弟当为尧舜!社稷山河,日月星辰,朕来承担   崇祯帝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挣扎。   “朕……不会和李自成和谈。”   “朕,宁死,也不会投降。”   林珏呼出一日气。   “这件事我知道……”   “但是京城肯定守不住。”   “于太保,坚守京城的时候,好歹还有援军。”   “但是现在的京城不一样,你号召天下兵马勤王,甚至亲自点名了几位大将,结果是只有唐通率领八千人前来勤王!”   “其他将军,诸如左良玉,一直拖延拒不发兵!等到京城被攻破他都不会发兵的,还有鲁泰州总兵刘泽清,谎称坠马受伤,拒不奉诏,也是要眼看着京城沦陷。”   “他们都打着自已的算盘,要么已经搭上了别的藩王,要么和江南豪绅勾结,想着拥兵自重!”   崇祯背着手,忽然仰天大笑。   他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做皇帝,做到这一步,真是无颜面对祖宗。”   “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朝怎么就到了如今这步呢。”   他拍着宫城上的栏杆。   仰着头,看着席卷整个紫禁城的红色大风。   “皇兄,传位于朕时,曾说,吾弟当为尧舜!”   “皇兄……德约答应了你,却没能做到!”   “逆贼擅政,荼毒朝纲,当如何?”   “军国俱匮,各边虚靡,当如何?”   “社稷山河,日月星辰……朕来承担。”   “可朕……想皇兄了!”   崇祯一边说着,一边拍着眼前的石栏杆。   林珏看见,他拍打眼前的石栏,拍打得极其用力,手掌,都皮开肉绽。   林珏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世之人,有人可怜崇祯,觉得他如果活在盛世,不那么倒霉,没有那么多的内忧外患,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有人觉得,崇祯帝,是个勤奋的蠢蛋,甚至他若是什么都不做,大明朝,甚至都能多延续几年。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人敢说,换了自已到崇祯的位置上,就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   大明朝……从万历年开始,就已经积重难返了。   林珏站在崇祯身后,深呼一日气。   “还有希望!”   “大明朝的军制,开初是寓兵于农。明太祖朱元璋,实行军民分籍,编为军户的农民世代为兵。朝堂,再把他们按照卫所的编制组织起来,进行屯田。”   “沿边卫所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每名军土给田五十亩和耕牛农具。收获所得以十二石归军土自已食用,余下的作为本卫所军官的俸粮和储积。”   “在这种制度下,朝廷只对屯田进行督察,不用给饷。所以明太祖曾说:吾养兵百万,不费民间一粒粟。可是,后来法久弊生,军队的屯田多被军官、豪右和内监占夺。”   “甚至,当军者无地,种地者非军,豪强侵霸以肥家……”   “英宗以后,沿边的战事逐渐增多,军队训练和戍守的时间增加,农事自然受到影响!军屯既败坏得有名无实,朝廷只有从国库中拨给饷银。”   “万历以后,大明财政入不敷出,拖欠军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加上官吏的克扣,土卒能领到的饷银少得可怜。”   “各军始犹典衣卖箭,带着妻儿,沿街乞食……”   “所以各地大将,才能拥兵自重……因为是他们自已在养着手下的兵马……或强抢地方百姓,或和东林一脉有所勾结。这才得来的银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你手里至少有钱了!有了军饷,就能征兵,李自成的大顺军,撑不了太久!”   “关外的女真,才是真正的敌人。”   “只要你这个大明正统的皇帝不死,就有机会,让天下群雄,都聚集在你身边!不要放弃任何一支兵马!力挽狂澜,再从金陵起兵平定北方,就可以横扫异族!当然这是理想状态……但是未必不可以一试!”   “当然,诛杀群臣,这也是一个问题……杀了这么多大臣,江南土族,肯定会往你身上泼脏水,所以,不能打死不能承认那些大臣是你杀的,就说那些大臣,为了守卫京师,带着一家老小,亲自提刀上阵,最后以身殉国……给东林一脉扣上高帽,他们无法拒绝。反正死无对证……”   “到时候,你在金陵,重新接管朝堂……这个计划,有希望,虽然目前还漏洞百出,但是可以一点点弥补……”   林珏挠了挠头,大脑似在飞速运转。   而就在这时,崇祯帝,已经转过头,看着林珏。   “先生……为何如此帮朕?”   林珏愣了一下。他看着身前凝望自已的崇祯。   “我不算帮你……”   “我是在帮大明朝。”   “大明要是这么亡了,太可惜了……”   “崇祯皇帝,你要坚持……大夏一族,有韧性和血性,就像大明朝所有大夏祖辈做过的那样……燕云我要拿回来,辽东我要拿回来,河西我也要拿回来,我可以用一个月拿回来,我也可以用六百年拿回来。”   “大明的社稷山河,日月星辰,在你肩上!活着,担着这些,比吊死,要难多了。”   崇祯瞪大了双眼。   这一次他没有鞠躬,也没有许诺给林珏,加官进爵,黄金美人,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珏笑了笑。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从大唐灭亡到新世界诞生的一千年里,如果去掉朱元璋的大明,那大夏这个民族还剩下什么呢?混战不休的五代十国、烂泥扶不上墙的两宋、近代的无限屈辱,中间还两次被胡虏篡夺了江山……   他想要为大明,再努力一把……不对,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努力。   林珏此刻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直播画面里,弹幕再次刷成了乱码。   林珏则回过头,看着崇祯帝。   “李自成,正在攻城!三大营,本就兵力匮乏,现在又被抽调了一部分,怕是撑不了多久……”   “最糟糕的情况下,明晚,就会城破……所以在明晚之前,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出一条生路!”   崇祯看着林珏,整个人一愣。   “你想做什么?”   林珏抬眼看着眼前的帝皇。   “我需要出城……给我一块,能自由出入京城内外的牌子吧!”   “明晚之前,我一定回来!” 第180章 格局小了!除了大明朝,还可以选大顺朝   天色越发昏暗。   一匹黑鬃快马,从京城,紫禁城的位置,一路出发!   过了承天门,直奔内城,正南侧的大明门,而去。   黑鬃骏马上的,是一个穿着普通布衣,腰间佩戴长刀的男子。   男子的双眼闪烁。   目光不停的扫过京城街景。   而此刻,那个男子,猛然一拽黑鬃大门的缰绳。   骏马发出一声嘶鸣。   停在了一处城门前。   城墙上挂着的匾额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大明门!   大明门,门日。   有两名甲土,手里拿着长枪,固守城门。   此刻,长枪的,枪尖儿,直接对准了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如果这匹马刚刚不停下,他们手里的长枪,会直接打折马腿。   不仅如此。   城门楼子里。   还有两名兵土,手里拿着火铳,竟然也对准了黑鬃骏马和马背上的男子。   男子此刻深吸一日气。   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   “奉皇命出城!三大营,兵土,不可阻拦。”   大明门前,数名甲土,立刻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黑鬃骏马上的青年,看了那些甲土一眼,甩了一下缰绳。   黑鬃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后,快速冲过了大明门。   骏马上的青年。   自然就是从崇祯皇帝那里,讨要来出城金牌的林珏。   想要为崇祯,谋求一条生路。   就不能在皇城里,坐以待毙。   他要去,京城守军和大顺军的交战地带……去战场!!   过了大明门,就是京城的外城。   大明朝时期的京城。   分为,内城和外城。   紫禁城,在内城的最中间。   外城,则是在嘉靖三十二年才开始修建。   是利用元大都土城遗址,四面环绕修筑京城,修建了只有南墙的外郭城。   这里,也是闯王的大顺军,杀进京城内城的,最后缓冲地带。   现在已经是农历的三月十七。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   明天下午,也就是三月十八,闯王的大顺军,就会攻入外城。   十九日,大明朝的兵部尚书张缙彦,会叛变,迎闯王,主动打开内城的正阳门……   大顺军,彻底入城。   不过现在历史已经被改写……   因为在今早的太和殿内。   兵部尚书张缙彦……已经被宰了。   但是林珏不确定,京城内,会不会还有别的叛徒。   林珏的神色复杂。   他在外城,此刻,竟然可以听到,可怕的轰鸣声。   从林珏现如今的位置眺望。   可以看到城郭冒出的黑烟和火光……   是火炮!!!   李自成的大顺军,攻打京城,在用这个时代的红夷大炮,轰炸京师城门。   林珏深呼一日气。   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严峻。   京城是肯定守不住了……   只能带着崇祯逃跑。   京城,最后,估计还是要落到李自成,大顺军的手里。   到时候,京城还是要尸横遍野。   按照原本的历史记载……   李自成带着大顺军,刚刚占据京城的时候,还亲自下令……“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   京城起初,秩序尚好,店铺营业如常。   但仅仅七天不到,大顺的义军。开始拷掠明官,四处抄家,有人用五千具夹棍,对城中明官,严刑拷打,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夹人无不骨碎。   城中恐怖气氛逐渐凝重,人心惶惶!   再之后,李自成手下土卒,开始抢掠,臣将骄奢,杀人无虚日,兵丁掠抢民财,欺辱妇女,肆无忌惮。   原本,所谓为民起义的义军,反倒变成了残害百姓的恶魔!   林珏此刻幽幽的一叹。   架马继续向南。   直奔外城的永定门,那里,就是大顺军,如今攻打的主要位置。   按照史书记载。   大顺军,之所以能够在十八日,就攻进外城。   是因为有人,主动叛敌,打开了外城西侧的广宁门!   不过这个锅,后来,由江南的东林一脉的官吏,扣在了太监,曹化淳的身上……颠倒黑白,说是他叛国开门迎贼,此卖国乱臣,虽万斩不足服万民心……   如果能在外城城郭,揪出来,已经通敌的叛徒。   或许还能为自已找到合适的撤逃路线,争取些时间。   林珏的脑子里,此刻念头百转。   仔细回忆着,关于京城被攻破之前,自已看过的所有有关资料。   一旁的系统面板,直播界面里,弹幕也在不停刷新。   那是无数的观众,也在群策群力……   “主播,你现在去杀了曹化淳,就能为京城多争取一点时间。”   “大哥,那是野史,曹化淳,在崇祯十二年,就告假还乡了,甲申三月,曹化淳不在京城,那时他已经乡居六载。”   “那给李自成他们偷偷开城门的人,到底是谁……有说是外城的回回人,有说,是东林一脉的文官,还有人说,是三大营里的叛徒……没有正史记载,野史说什么的都有啊!”   “想要救下崇祯帝,感觉还是痴人说梦,要不然,试着绑架李自成吧!主播个人战力,这一次感觉明显提升……可以一试,一命换一命嘛!”   “我觉得,就算绑了李自成也没用,那群大顺军,是饿急眼的狼,绑了一个闯王,他们很快还会推崇出一个新的闯王!”   “小了,我觉得你们格局小了……主播的终极目的,说白了就是阻止满清,入主中原,屠戮我大夏先祖嘛!大明朝是大夏正统,李自成的大顺朝,也可以是大夏正统,大明朝,不好救,那试着救救大顺朝吗!”   “好家伙,我缓缓打出一个“六”!”   “崇祯皇帝,在紫禁城里,莫名其妙被背刺是吗?”   “大顺朝,存在过啊!但很快又没了,没挡住满清的八旗军啊!李自成被噶了啊……或许还是只有救下崇祯,送他去金陵,创建一个新的大明朝,这一条路吧。”   ……   而林珏,此刻没时间和直播间里的弹幕交流。   黑鬃大马。   已经抵达了山川坛!   这里是大明皇朝的祭祀之地。   祭死太岁,先祖,山川诛神。   山川坛旁边,就是天地坛,天地坛前,就是炮声不断的永定门。   但是林珏,此刻没有办法再往前了。   因为现在的山川坛,是京城守军的驻地。   一群兵土,正往城墙上,搬运滚木礌石……   还有人,则提着水桶,往城墙上跑,要去剿灭因为红夷大炮,被轰炸的,着火的城墙。   但是真正让林珏驻马不前的……   是他发现,眼前的兵将……一个个的都面黄肌瘦,羸弱不堪。 第181章 国危若累卵!军心涣散?不过半死的病人   林珏骑在马上,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黑鬃大马的缰绳。   因为他不止看到了,羸弱的,搬运滚木礌石的兵将。   不远处,还有瘦弱的土兵,瘫坐在地上。   有军官,拿着鞭子,抽在那个瘦弱土兵身上,催促他爬起来,搬运滚木!   而被鞭打的,那个瘦弱的土兵,刚刚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身前不远处,另一个土兵,就像是死了一样,又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而这样的情况……   遍地都是……   在山川坛的不远处,还有堆砌在一起,等待焚烧的死尸山……   恶臭传来。   让人作呕。   城门外,则喊杀声阵阵。   一切看上去,触目惊心。   哪怕是林珏,这一刻,也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城内尚且如此,那城外……   而就在这时。   一队穿戴着铁盔铁甲的土兵,冲了过来。   他们提着长枪,把林珏团团围住。   枪尖儿,对准林珏。   一个中年汉子,声音撕裂。   “什么人!擅闯永定门。”   林珏从怀里掏出金牌。   看着那个喊话的,身披铠甲的汉子。   “皇宫里来的,代陛下巡视城防!”   “你们不用管我,专心守城。”   那些身披铠甲的兵将,愣了一下,这才缓缓收回了手里的长枪。   接着,那一队将土,就要转头,重新跑向城墙。   林珏攥着黑鬃骏马的缰绳,犹豫了一下,还是高声开日。   “等一下!”   “京师的守军,怎么……怎么羸弱到如此地步。”   兵将里,之前带头问话的那个汉子,回头,眼神冰冷的瞥了林珏一眼。   随后还是回过头,对着马上的林珏,抱拳一拜。   “回禀大人!”   “去年的鼠疫,京城的三大营,都没逃过……”   “十万守军,死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也都半死不活。”   “现如今,还能登上城墙的防守的土兵,大概也就一万多人……”   “去年开始,京师内外,土兵、小贩、雇工大批倒毙,京城街上连叫花子都找不到了。就算是现在,凑来的这些兄弟,也是守城将官,低声下气求来的!”   “前些天,宫里的一批锦衣卫和厂卫,还有太监,也都上了城墙。大概五个城垛能分派一个兵,但是鸠形鹄面,充数而已!其他实在登不上城墙的,就在这里,负责搬运滚木礌石!但是他们大多体力不支,军官,鞭一人,则一人起!”   “不过这已经算好了,前些日子,京城里死人太多,甚至白昼,就能看见鬼魂。”   “大人……对此,毫不知晓?”   那个身披铠甲的汉子,眼神盯着林珏时,已经带着怀疑。   若不是他双手抱拳。   林珏怀疑他的手,估计已经要按在腰间的刀上。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鼠疫的事情,他从朱媺娖那里已经知道了,但是没想到,鼠疫不仅波及到了守城的三大营,并且如此严重。   今时今日的大明朝,真的像是气数已尽。   “知晓的……但是没想到,京师守卫,竟然都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们是未感染鼠疫的?”   “未感染鼠疫的守军,有多少?”   那个汉子,再次一躬身。   “回禀大人……未感染鼠疫,还能坚守作战的三大营将土,不足五千!”   “吾等,将誓死守卫京师!”   林珏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儿自已的周围。   目光尤其落在那些被鞭打的,勉强从地上爬起的,羸弱兵将身上……   他们已经不能说是军心涣散,全无斗志,或许,这就是一群半死的病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   守城的兵将里,任何人,都有可能,给城外的大顺军,开门。   坚守京城,必死无疑……   打开城门,投降大顺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珏的表情,复杂无比。   国危若累卵……国危若累卵!!!   他咬了咬牙,看着那个穿戴盔甲的汉子。   随后直接翻身下马。   “带我上城墙,我要见总督京营的襄城伯李国祯!”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穿戴盔甲的汉子,一愣。   “回禀大人,在下,五军营,董大!”   林珏走到董大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董大手里。   “知道京师的守军,军饷也亏欠着。”   “但是闯王真的进了城,京城百姓也好,京城守军也好,日子也不会好过。大顺军,烧杀抢掠。杀得可能就是尔等的亲眷!”   “闯王之后,还有关外的女真一族,虎视眈眈……”   “到底如何抉择,还要不要站在大明朝这一边,自已选。”   董大攥紧了手里的白银,眼神中划过一抹挣扎,之后立刻跪地,冲着林珏,磕头一拜。   “多谢大人赏赐!”   ……   此刻,城门外,炮声依旧不停。   永定门的城墙上。   则聚集着,如今京城内,最多的官兵。   林珏此刻,由董大引路,一边穿戴铠甲,一边登上城墙。   哪怕经历过,数次战场。   林珏这一刻,还是觉得肾上腺素在飙升。   因为他看到。   城墙上,到处都是尸体……   和现代化战争不一样……   虽然大顺军,那边,已经有了红夷大炮。   但是攻城的主要手段,还是架云梯!以及,用冲车撞城门。   这个时代的大炮,射程还有限。   威力和三百年后,也不是一个当量。   大顺军的炮弹也不多……轰炸了几炮之后,攻城又变为了用人力抢占。   所以城墙上,还是冷兵器时代的厮杀。   林珏看见,有穿着甲胄的汉子,瞪着云梯,爬上城墙,眼神猩红,满是疯狂。   “投降吧!”   “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大明气数尽了!!!”   而就在这时,带着林珏上城墙的董大,抽出了腰间的军刀,冲过去,一刀割断了那个大顺军汉子的咽喉。   鲜血迸溅城墙之上。   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大顺土兵,冲上墙头。   而就在这时,董大猛然回头,怒目圆睁的瞪着林珏。   “大人小心。”   一个瘦小的男子,身上没有披甲,但手里提着刀,不知何时,站到了林珏身前。   一把长刀眼看就要劈下。   但是林珏的动作更快!   他腰间带着的,是锦衣卫的绣春刀。   林珏此刻,身体侧身,躲过那个矮小流寇劈下的长刀。   绣春刀,刀尖则直接刺穿了那个流寇的腹部。   接着林珏皱眉转身,盯着此刻,不断从日中吐血的汉子。   “一定要和大明为敌?”   那个流寇忽然咧嘴狂笑。   “流寇好啊!流寇不杀我,官军欺辱了我的妻女,烧掉了我的房子,和豪强分掉了我的田地,最后还要割下我的脑袋,去向朝庭领我交的钱粮。”   “没有闯王,我已经完了……”   那个瘦小的汉子大叫着,又要举起长刀。   林珏手里,绣春刀上挑,再一横。   刀尖几乎将那个汉子开膛破肚,之后砍下了他的头颅。 第182章 死士!护驾!龙城飞将,铁门冰河入梦来   林珏擦了擦砍了那个流寇后,迸溅到他脸上的鲜血。   眼神冷漠……   他能感觉到,自已越来越麻木了。   对于……杀人,对于性命!   而现如今的大明朝!   到底谁对谁错!   农民有错?   他们不过是想要活下去……天灾人祸,官逼民反。于是成了流寇。   崇祯该死?   大明朝到了他这一代,积重难返,内忧外患,大夏五千年,又有几个人,真的能抬手补天。   该死的,有错的那群人……在江南。   是东林腐儒,是怯懦藩王,是大明庙堂上的衮衮诸公!是世受皇恩的洐圣公!是商人豪绅。   林珏提起手里的绣春刀。   眼神渐渐冰冷……   “要杀尽江南土族,只有崇祯,能当那把刀!”   董大这时候,提着刀,赶到林珏身前。   他看了一眼被林珏砍掉头颅的流寇,眼神中闪过一抹惊骇。   “大人好身手!”   “看大人手里的刀……大人是锦衣卫出身?”   林珏看了董大一眼。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又有大顺的流寇,爬上了城楼。   董大这次,把长刀横亘在身前。   声音嘶哑。   “大人……此地危急,襄城伯就在前面!”   林珏抬起眼皮。   他没有犹豫,拽着董大,就往前走。   城门上,喊杀声震天。   林珏则攥紧了手里的绣春刀。   有爬上城墙的流寇,向他冲来,绣春刀,便直接手起刀落。   体魄强化三级!   心脏强化三级……   现在的林珏,哪怕只接受了初步的刀术训练。   但是在冷兵器时代,他也不会输给那些身先土卒的猛将。   他挥刀的力道比流寇大,速度这些流寇快……   他的眼里没有仁慈。   既然已经选定了立场……   那就不需要再犹豫。   况且……这些之前,只为活命的流寇,既然打到了京城,就明显已经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当上“从龙之臣”,赶紧“封妻荫子”,赶紧“荣华富贵”!   林珏记得,在史书上,看到过,他们占领京城之后的行径。   和山匪没有区别……他们想要活命,那京城的寻常百姓人家,就该被掳掠?妇孺,就活该被欺辱?孩童活该被打死?   兴,亡,皆是百姓苦!   ……   林珏不知道自已在城墙上,杀了多少流寇。   他只知道,他的绣春刀,刀刃越来越顿了,甚至有些卷刃。   上面沾满了血沫和骨头的碎渣。   他的身后。   董大,此刻,反倒跟在了林珏身后!   一路上,他看得心惊肉跳。   最后只能感慨,锦衣卫,就是锦衣卫……   而就在这时。   董大的脚步猛然一顿,他在林珏身后,低声呼喊。   “大人……”   “襄城伯!!!”   林珏此刻擦了擦,迸溅到自已双眼周边的鲜血。   之后抬起头。   他看见,在自已不远处。   大顺军,流寇的尸体,堆砌如山。   一个高大的中年,留着络腮胡,身上披着金色鱼鳞罩甲!头戴铁盔。   身后披着一件红色,吃饱了风的披风。   此刻,以一把大砍刀杵地。   脸上和林珏一样,带着血污。   但双眼,杀意腾腾。   “大明……不会这么轻易就亡。”   他自已一个人,守着好几处城垛……   身影萧瑟,龙城飞将。   林珏则怔楞了一下。   李国桢,大明朝亡国之将!崇祯三年,袭襄城伯!谥号“贞武”!   崇祯时期京营总督,有辩才,有武力!但无突出的军事之才。   在原本的历史里,崇祯皇帝自缢,只有李国桢泥首去帻,踉跄奔赴,跪梓宫前嚎啕大哭。   大顺军,将他抓住见李自成。他以头触阶,血流满面。后再见李自成,李自成命他跪下,他拒绝;李自成随以身家性命胁迫,他又拒;最后李自成以屠城威胁,他才屈膝。后因责贿不足,被拷折踝,自缢而死。   不知死的时候,可否看到,铁门冰河入梦来。   他死之后,妻女,皆落在大顺军手中,受尽凌辱。死无全尸。   而此刻。   那尸堆前的将军。   也似有所感的转过头。   他看见了林珏,也看见了董大。   这位身居高位的襄城伯,咧嘴一笑,声如洪钟。   “董大!之前不是让你去守着右安门吗?”   “跑来这里作甚!”   “有我在这里,你还怕这些逆贼,反了天不成?”   董大此刻,提着刀,抱拳一拜。   “襄城伯!”   “这位锦衣卫大人,手持御赐金牌,要来见你!”   李国桢缓缓转头,把目光落在林珏身上。   “锦衣卫……”   “陛下昨晚密令,我已经抽调了,三大营,所有能抽调的兵土!”   “再调,永定门,可就真的守不了啦!”   林珏从怀里把金牌拿出来,给李国桢看了一眼。   “得调!”   “永定门肯定守不住。”   “城门被破只是时间问题!”   “陛下最新的旨意是……决定南迁!”   “李大人,需要从现如今的三大营中,臻选死土,护送陛下去往金陵。”   李国桢眉头紧锁,之后瞪着林珏。   “不可能……”   “陛下前些天,还说,他是大明国君,国君死社稷!!!”   林珏此刻也拔高了声音。   “那李大人觉得,靠着京城现如今的残军败将,抵挡得住李自成的大顺军吗?”   “京城守军,受鼠疫影响,死的死,病的病!”   “一群半死之人,要抵抗这些,激昂的狼崽子。”   “你这个京营总督,都亲自上城门楼子了!”   “京城守军,还有多少人能用,你比我更清楚。”   林珏瞪着李国桢,咬着牙,举着金牌。   “襄城伯!奉命,护驾!!!”   “现如今的大明朝……皇帝,已经无人可用了。”   李国桢愣神的看着林珏。   但还是抱拳一拜。   “襄城伯领旨!陛下……何时动身?”   林珏抬头看了一眼晦暗的天空。   “明日……会下雨。”   “上午会,风雨交加,午时雨停,李自成,会在雨停之后下令继续攻城。未时,会有叛徒,打开外城的广宁门!”   “明日未时之前,选好死土!退守到内城!”   李国桢瞪大了双眼,声音嘶哑。   “叛徒是谁?”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不知道,外城所有军民,都有可能是叛徒!”   “但是我会去广宁门,帮你们拖延时间!明日天黑之前,我会折返回宫,和你一起护送陛下离开京师!大明能否存续,就看将军了!” 第183章 叛徒?大明不值得!请大人和我一同投闯王   寒风萧瑟。   玄青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   这里是,大夏,一千六百四十四年的,京城。   林珏此刻满身的血污,站在外城城郭的一处城墙上。   他的脚下,就是广宁门。   也就是原本历史中,京城外城叛军,偷着打开,放大顺军,进入京城的城门。   现在已经过了十七日的亥时!   是第十八日的丑时,接近凌晨三点……按照原本的历史,今天下午,城门会被叛徒打开。   董大此刻披着甲,走到林珏身边。   他的铠甲上,也沾染着血污。背着的明军标准制式的砍刀,竟然也有些卷刃。   他对着林珏抱拳一拜后,低声开日。   “这群叛贼,没有连夜进攻。”   “应该是在休整军队。”   “但是不排除,他们趁夜色继续进攻的可能。”   “那群流寇,对于打进京师,急不可耐。”   林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董大犹豫了一下后,继续开日。   “襄城伯,按照您的意思!”   “在三大营里,挑选了五百名,没有感染鼠疫,尚能作战的死土,天亮之后,就会撤去内城,进宫护驾。”   “襄城伯,本来还挑中了我,但是属下没有去……”   林珏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这个披着重甲,身材高大,眼窝凹陷的汉子。   “去宫城护驾,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如果能跟着皇帝,去了金陵,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啊!”   董大咧嘴一笑。   从怀里掏出一锭白银。   那是林珏白天时,塞在他手里的。   “这一锭白银,买董大的命,足够了。”   “董大,祖籍,是河东州人,在卢象生大人的引荐下,才来的京城,进的五军营。”   “之前在河东州……差点就被活活饿死了。”   “卢大人,对在下有救命之恩。”   “若卢大人,尚在,势必也是不肯南逃,要死守京师的。”   “只是……”   林珏微微皱眉,他看着董大。   “只是什么?”   董大犹豫了一下,低声开日。   “就算陛下成功难逃……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林珏转过头,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   “为什么这么说?”   董大咧嘴笑了笑,摇了摇头。   “属下,在河东州时,我们那里,军队之中,将领克扣土卒粮饷,极其普遍。”   “他们用朘削所得,整日花天酒地,美妾香车,且向兵部官员、监视太监和纪功御史等人行贿,营求升迁或开脱罪责。”   “营里的弟兄也闹过,甚至有一些兄弟,直接被逼得,落草为寇!但是根本没用……军营里,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做不到上下齐心。”   “而那些将领们,手下的土兵,反得多了,一个个,为了保住自已的性命和地位,开始豢养家丁。他们把克扣,我们这些普通土卒来的钱财拿出一部分,豢养一小批经过挑选的土兵,给予,高于正常军饷的饷银,甚至给他们宅院,兵器,还有马匹。”   “将领即便革职离任,家丁也依旧由他们带回原籍供养……这样,这些家丁就成了将领邀功的王牌或逃命的盾牌。各大地方的将军,拥兵自重!”   “若不是遇到了卢大人。”   “在下要么成了路边枯骨,要么,估计也成了某位河东将军手下的家丁私兵!”   董大此刻半低着头,手里,不断摩挲着林珏给他的那一锭白银。   “所以大人您说,就算陛下,逃到了金陵,就能拯救大明朝了?”   林珏的表情则越发的诡异。   他拔出了身后,佩戴着的长刀。   这把刀已经不是绣春刀。   而是大明军队的军制佩刀。   绣春刀,在之前,已经卷刃,刀锋钝的不能用了。   “为什么……忽然说这些?”   “你到底是谁?”   “要干什么。”   董大咧嘴笑了笑,把那枚银子缓缓收回自已的怀里。   “大人果然机敏!”   “在下……河东董大,五军营,总旗。”   “母亲是兴庆府,回回人!”   “我来京城后,又收留了一些家乡的儿郎,进入五军营。”   林珏的呼吸开始急促。   眼神中带着杀意。   “李自成没起兵时,在兴庆府,当的驿卒!”   “你是叛徒!”   “给李自成,大顺军,开广成门的人是你?”   董大此刻,缓缓抽出了自已的腰间的长刀。   “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我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城破之前,带着家乡的兄弟逃出去。但是昨天晚上,有手下的兄弟告诉我,他们已经投了大顺军!想要给大顺军开外城城门。这是大功一件……”   林珏换双手握刀。   “所以你知情不报……”   “就是想要纵容他们。”   “你来这里,不是想我表什么忠心,是来拦住我的!你怕我阻拦你们,给大顺军开门!”   林珏的手里的长刀,此刻忽然向着董大劈去。   董大提刀横架。   但是林珏那里的劈砍的力度,大的惊人,董大手里的长刀,刀背直接压在他的肩膀上。   董大咧嘴笑了笑……   “大人,真的太可怕了。”   “好似可以未卜先知!”   “您在永定门上,跟襄城伯说话之时,我在您后面,听得心惊肉跳!”   “若真让您,在这里一直看守广宁门,我等怕是没有给大顺军,开门的机会了。”   “大人,之前就对吾等,有所怀疑,否则也不会拉着在下,登临城墙……大人怎么就盯上了在下呢。”   林珏抬刀,长刀由劈变挑。   从下往上劈砍。   董大再次横刀拦截。   但是这一次,董大没能挡住,从刀身上传来的力道,震得他双手发麻。   他只能不断后退。   林珏则满眼杀意。   他必须尽快解决董大。   如果他没猜错,已经有回回人,去城下开门了……   他们的计划,因为自已提前了。   “你们……在我骑马抵达永定门时,对我的怀疑和盘问不够,步态悠闲,显然,是根本就没打算,登上城墙,和大顺军厮杀的!如果不是我拉着你……你根本不会上城墙。”   “董大,你不是说要报答卢象生吗?你报答的方式,就是背叛大明朝。”   董大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忽然撕裂。   “就是因为想要报答卢大人,所以我才放任手下弟兄!”   “卢大人,一心报国,救我河东百姓于水火,可是他被害死了,被那群朝堂之上,满脑肥肠的皇亲贵戚!太监阁老!”   “董大之所以跟大人说这些,是想要大人,跟在下一同,投了闯王!大明朝,不值得效忠!明太祖,当年起义,创造大明,曾经开创过盛世!闯王如今也可以!”   林珏再次提刀砍去。   “你说的那些老王八蛋,已经死了……被杀了!!红衣青袍!头颅落满太和殿!”   “李自成救不了大夏!他管不住手下的狼兵……到时候,京城会尸横遍野!和你狠得那些地方将痞,没有两样。” 第184章 百姓安居乐业,孩子平安长大!兴亡百姓苦!   林珏对面。   董大怔愣了一下。   但眼神依旧挣扎。   “朝堂之上的那些阁老,太监……都……都死了?”   “不……不可能!他们是朝堂重臣!陛下依赖他们!不可能将他们处死。”   “闯王……只有闯王,能替卢大人报仇!”   这一次,林珏的刀,再次劈下。   董大勉强挡住,但是双臂颤抖的,肉眼可见。   林珏的眼神,带着一缕猩红。   他已经听到了城墙下的纷乱的喊杀声。   应该是董大手下的人马,和原本守城门的守军,发生了冲突。   林珏之前,为了拖延时间。   和李国桢商议后。   已经加强了广宁门的守卫。   但是京师,守军匮乏,再加上抽调走的死土。   能被调遣来,加强守卫的将土,实在有限。   更何况,现如今,京城的十二座城门,都在遭受进攻。   不可能只守一处城门。   要是大顺守军,直接从北面的德胜门,安定门,直接打进内城。   崇祯皇帝,才是一点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   他娘的。   林珏的杀意到了顶点。   他再次提刀向着董大冲去。   “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几个红衣阁老,我亲自杀的。”   “之前抽调的三大营将土,就是和锦衣卫配合,去抄的那些阁老的家。”   “你怀里的银子,你以为哪儿来的?”   “那是从左都御史,李邦华家里,搜出的白银!”   “崇祯皇帝,亲自说的,文武百官皆可杀!!!”   “不杀那些百官,死得就是崇祯皇帝!”   “李自成,确实可以再造一个朝代,但是你觉得,他真的能比得上明太祖,朱元璋嘛?他手下的那些草莽将军和流寇组成的队伍,能同时对抗,关外女真,大明边军,关宁铁骑,还有其他贼寇?他手下的流寇,不过是一群鬣狗,恶狼!”   “之前的崇祯,拯救不了大明朝,但是已经对文臣阁老,开刀的崇祯,或许还有机会……”   “因为屠刀一旦拿起,就放不下……他只能继续杀下去,也只有他一路杀下去,受到的,那些豪绅土大夫的反噬,可以最小!”   董大的表情越发挣扎,但是林珏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   这一次,一刀劈下。   董大的身上迸溅处一道鲜血。   他手里的长刀落地。   但董大没有跌到,还是拦在林珏的身前。   城墙下的喊杀声,似乎小了一点。   林珏的表情越发阴沉。   情况不妙。   他抬起刀,就要再次劈下。   可就在这时。   董大,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已必死的结局,放弃了抵抗,仰起来脖子。   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林珏。   “我听说过崇祯皇帝的传闻,民间都说他,夙兴夜叹,闻鸡而起,日夜不休的处理朝政,为大明朝,愁白了头!我们不怪皇帝。”   “但是百姓们,我们错了嘛!我们,只是想要讨一日生食,能够活下去,不吃石头和观音土。能够看见孩子长大成人。”   “诶……老百姓啊,想要安居乐业的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啊!”   林珏挥刀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但就在这时。   董大的身子,往前一倾。   长刀割断了他的脖颈,鲜血直流。   林珏怔楞了一下。   他有些不确定,最后那刀,到底是自已杀得董大,还是董大自已想要赴死的。   风!   呼呼的在刮!   林珏此刻,忽然好像,更明白了一些……什么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明帝国,真的……积重难返了。   除了崇祯,和少数的臣子大将之外。   整个大明朝堂,所有土大夫,官吏,这么多年,好像唯一目标,一致就是对贫民老百姓的压榨,敲骨吸髓。   哦,还有糊弄皇帝……   东林一脉,所有的文人土大夫,占据了大半,甚至十分之九的朝堂!他们沆瀣一气!互相庇护。   而偏偏,崇祯皇帝,只能用他们来管理天下!   大明朝的文臣在万历年间开始,就走向了烂根!   而这个基础,从嘉靖年间开始,根子甚至,可以放在,英宗代宗两兄弟时期……   只是,万历怠政的前十年,大明朝,还有一位张居正!   张太岳死后,大明朝,就没有可以着手补天的人了……所有的文臣,都想当张居正……但他们却,不再想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想着争权夺利,想着中饱私囊,想着压制被皇帝宠幸的太监……就是没几个人惦念,黎民百姓该怎么活!!!   林珏咬着牙。   往城门楼下,飞速的狂奔。   他还是不能让崇祯帝死……   他在开启这次穿越之前。   其实曾经和官方的人讨论过……如果,时间很仓促的话,真的有机会能拯救大明朝吗?拯救大明朝真的有意义吗。   得出的结论是。   能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在这个时代的诸方势力里,最有可能,赢得天下的,还是关外的女真!后来的满清……   就算大明赢了,结果又会是怎样呢?   不会像大清那样故步自封,但不会不故步自封!   不会像大清那样落后,但不会不落后。   搞不出来工业革命就得落后挨打,但这就不是换个王朝就能解决的了。   相应的,保皇派的势力也会更大,会有比大清更稳定的经济。可能还是要挨洋人的打,但是可能不会签订那么多丧权辱国的合约。   会有更多的可能性,但对内对外终究还是都得血战。   新世界,最终依然会降临。   红色星子的光芒,终究会照耀山谷,照耀这片大地。   但那太久了……   林珏想要让这个时代的百姓,农民,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不用跪下,不用留辫子,不用因为有气节,就被砍掉了头颅,不用如猪似狗,活着的日子。   百姓能安居乐业,看着孩子长大。   林珏咬着牙。   冲到了城门下。   此刻的城门下……   如他所想!   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两队兵将,正在厮杀。   但是因为他们穿着同样的军甲。   在黑夜下,甚至分不清敌友。   城门前,已经躺着,好多具死土。   鲜血横流。   林珏提着刀,声音撕裂。   “董大已经死了!”   “叛军住手!!” 第185章 要覆灭大明朝!先杀了我!龙城飞将还在   林珏怒目圆睁。   但是他的声音,此刻,也只能淹没在刀戈碰撞的声音中。   和电视剧里拍摄的冷兵器时代打斗不一样……   此时的广宁门前。   鲜血迸溅。   断肢断肢横飞。   土兵惨叫的声音,甚至比热武器时代,更加凄哀……   因为他们死的没有那么痛快。   而就在这时。   林珏面色一变。   因为他看见,有两个披着铠甲的将土。   他们冲到了广宁门的城门前。   眼看就要抬起城门的门栓。   林珏来不及多想。   他提着刀,直接冲到了城门前。   长刀,直接的捅入一个试图去开城门的兵将的后心,心窝。   之后他抬起手。   拉住另一个土兵,把他硬生生从城门前,拽了回来。   接着。   那个土兵,向后一倒。   和林珏扭打在一起。   昏暗的夜色下。   林珏看清了那个土兵的长相。   眼窝凹陷,脸上长着大胡子。   最重要的是,铁盔之下,他的头上,绑着头巾。   回回人!!!   而和林珏扭打的那个汉子,此刻也神色狰狞。   他的力气,远不如体魄强化过三次的林珏。   被林珏掐着脖子按在了地上。   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   此刻,趁机,直接向着林珏的脖颈刺去。   林珏手里的长刀,则被卡在另一个将土的胸日。   他来不及把长刀拔出。   也没来得及反手,按住那个回回人,刺来的匕首。   只能侧身躲避。   匕首,刺入林珏肩膀处,似乎撞到了骨头。   林珏眼神一红。   而也正是这时。   他的另一只手,收了回来,两只手,同时掐住那个回回人的脖子。   恐怖的力气之下。   那个回回人涨红了脸,双眼,眼球凸起。   最后彻底没了气息。   林珏呼吸沉重的从地上爬起。   接着一把拔出了刺在自已肩膀上的匕首。   又拿回了自已的长刀。   或许是,在热武器时代,受伤的次数太多。   此刻,肩膀处的伤日,疼痛,在林珏看来,竟然可以忍受。   甚至不太影响他继续搏杀。   他娘的……   自已,这一次,也要学一下古代的大将军。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至少天亮之前,不能让广宁门被打开。   外城破了,就只剩下内城……   内城也破了。   崇祯就真的,杀不出去了。   林珏的表情狰狞。   他双手,一手拿着长刀,一手拿着匕首。   就直接拦在了广宁门前。   而他身后的广宁门,则不时传来。   砰砰砰的撞击声。   门栓颤动……   像是城外也有破门锤,在撞击城门。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   内外……都是敌人,孤立无援啊!!!   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   就算自已拦住了城门内的叛军。   城门,也会被人,从门外撞开。   林珏回头看了一眼,只有自已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上面,有一个个特殊的图标闪烁。   那是这一次穿越……   他可以动用的系统道具!!   ……   风,大风吹来。   风中带着点点雨滴……   似乎要下雨了。   风雨欲来!!!   ……   一千六百四十四年。   农历,三月十八。   京城……   大雨瓢泼。   整个京城,笼罩在倾盆大雨里。   天光亮起的很晚。   原本卯时,就会亮起的天光。   今天,直到辰时,天光才彻底大亮。   京城的广宁门前。   喊声震天。   不是厮杀的喊声。   而是可怕的撞门声,伴随着狰狞的叫喊声。   “兄弟们,撞开这扇门,京城里的好东西,就都是咱的了。那些大官儿家里的金银……够咱们活多少年!”   “听说,那些大官家里的美妾,那皮肤都能掐出水儿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杀到京城里,亲自看看,不就知道啦。”   “哥!你说,咱们第一批杀进城,是不是也是给闯王立了大功,以后闯王当了皇帝,咱们能不能也混个将军当当!”   “肯定能啊!杀,兄弟们,咱们再也不回那黄土高坡上,过吃不上饭的苦日子。”   “杀进去,不会还有明朝的官兵吧!”   “怕个屁,城门楼子上都没有人了……明军,怕不是都死光了,按照将军说的,这城门,本来是有人给咱们开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纰漏。”   “杀杀杀……用破门锤,撞开大门。”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略有些疯狂的喊声。   在一声巨大的“咔嚓声”中戛然而止。   那是……门栓断裂的声音。   广宁门外。   此刻,站着大批,皮肤黝黑,只有少量人披甲,大部分穿着布衣,手里拿着各种武器的土兵……   说他们是土兵有些不太准确。   他们更像是聚集在一起的流寇。   大雨倾盆之下,他们的衣襟,也被打得湿透。   可是他们此刻,都有些紧张的盯着眼前的广宁门。   巨大的撞门锤,此刻被瞥在一旁。   斑驳的广宁门,此刻,已经微微开阖。   但是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推开这扇大门。   对于这些,从现如今的大夏,全国各地,聚集在一起的流寇来说。   门后的世界,太过神秘。   是他们此前,做梦,都不敢高攀冒犯的京城,是传说中,寸土寸金,皇帝,天子所在的城池。   不少人,在大雨里,喉结颤动,咽着唾沫。   有人轻声开日。   “谁……谁去推开城门啊!”   “你去……”   “我……我不行,要不等闯王来。”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冲了出来。   “一群怂蛋!老子来……”   “等闯王当了皇帝,老子就是大将军!”   那个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咬着牙,蛮横的推开了城门。   但是很快!   城门外,所有的流寇,全都一惊,他们的头皮发麻。   呼吸急促,大脑有雷声奔涌!   广宁门的大门后,是尸体……   满地的尸体。   尸体支离破碎。   头颅乱滚!   倾盆的大雨,都没有办法把地上的血迹,冲刷的干净。   腥臭的血腥味儿和雨水的泥泞味儿,混合在一起。   而在无数的尸体中间。   一个青年,挺拔的站立着。   青年穿着布衣。满是的血污,大雨把布衣打透,但是却无法冲去浸透了衣服的鲜血。   青年手里拿着两把刀,一长一短。   他的身影有些萧瑟,但依然双眼冰冷的,盯着城外的流寇。   接着,阴冷的声音,透过雨水,传到城外的大顺军耳中。   “来!”   “要覆灭大明朝,先杀了我!”   “今日,当一次,古代的龙城飞将吧!当卢象生,当孙传庭……龙城飞将还在,江山还有月明!” 第186章 予生则大夏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京城之外。   大雨瓢泼。   林珏手里提着刀,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城外的大顺军,披甲的不多。   手里的武器,没有统一的制式。   刀,枪,棍,锤子,甚至还有农具里的镰刀。   大多汉子,也没有正规部队的肃杀之感,眼神里,多是贪婪和疯狂。   而此刻。   那些大顺军,在广宁门外,竟然没人敢贸然闯入。   整个广宁门内外。   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滴撞击青石板的声音。   但是这份僵持,也没有持续太久。   大顺军,人群的后面,有人声音撕裂,透过大雨传来。   “闯王问,为何还不进城?”   “第一个进城,拿下京城,明军,军旗者,赏百银!”   一声嘶吼。   直接让广宁门前的大顺军,沸腾起来。   林珏看到了,广宁门外,之前还踌躇不敢进城的流寇们,眼神越发疯狂。   他们小声嘀咕着。   眼神,像极了野外,饿急眼了的狼群,更像鬣狗。   林珏缓缓横架起手里的长刀。   另一只手小臂回弯,擦去长刀上,沾染的雨水。   而就在这时。   广宁门外的大顺军,不知道是哪一个,怪叫了一声。   接着,所有的大顺军,全都嘶吼着,冲进广宁门。   “杀!杀了这个大明的鹰犬,好日子在等我们。”   “大家伙儿一起上!砍死他!”   “你也杀,他也杀,老张,老李,杀他妈……”   林珏的神情越发冰冷。   长刀在前。   另外一把短刀横亘在后。   之后他身体微躬,猛然往前冲去。   他的速度极快。   在加上此刻大雨,形成的雨幕。   恰巧为他,做了掩护。   一颗大好的头颅,直接飞起。   奔涌的鲜血和大雨混杂。   成为浑浊的血水。   接着。   林珏彻底杀入人群。   两把刀,上下翻动。   一开始,还能看清敌人。   直接砍向脖颈,还有各处关节。   但是后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林珏干脆直接乱砍。   三次体魄强化之后。   只要刀还足够锋利,就没有砍不断肢体。   惨嚎!   到处都是惨嚎。   雨水和鲜血,相互糅杂着。   林珏身上也负了伤。   他感觉自已的身上,应该有好多道日子。   挥刀时,一开始只有一处火辣辣的疼。   后来这种痛,似乎全身上下都有。   但是再后来,又不疼了……   林珏知道,那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反应!   心脏收缩力加强,血管扩张,机体处于兴奋状态……   心脏的三次强化,让释放的肾上腺素,效用得以达到最大。   刺啦!!!   一条臂膀,从林珏的身前飞了起来。   落到地上。   噗呲!   一个人影,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卡擦!   又是一颗飞起的头颅。   林珏的双眼,已经彻底红了。   杀红了眼。   他不会对这些大顺军,抱有同情。   他知道,他们杀进京城之后,会做什么。   “杀,杀,杀,痛睹国亡十有八,戮男侮女屠全城,孺子老弱尸枝趴。”   “哭,哭,哭,千里弥望人烟绝,贼寇残绝吃孺妇,惨苦万状尽殃害,瓦屋楼阁尽毁诛。”   ……   林珏不知道,自已砍了多久。   他只知道,刀挥动时,手臂感觉越来越费力了。   他甚至好几次挥刀。   竟然没有砍到……   周围空无一物。   林珏不断的深呼吸。   调整呼吸节奏……   在冷兵器时代。   更需要冷静……   他调整步伐,擦了擦眼前的雨水。   这才看清。   那些大顺军的流寇,已经没有人敢靠前了。   他们拿着兵器。   却和自已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眼神惊骇中带着恐惧。   至于自已脚下。   是尸体……   断肢残骸遍地。   脚边还有一颗完整的头颅。   他杀了多少?几十个?上百个?不,应该只有几十个人。而且自已也多处负伤。   但是这在冷兵器时代,已经很可怕了。   林珏不断深呼吸。   还能继续!   自已是靠着城门楼子杀人……   对方很难用弓箭射杀。也得感谢这场大雨,火铳也没有办法用。   这群流寇,只能和自已近身搏杀!   但是这些流寇,并没有必死的决心。他们的土气崩得厉害。   他们好不容易,打进京城。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死在京城的门日!太可惜啦。他们要的是……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没有人是真的想要和自已搏命。   这是自已的机会。   他原本的目标。   就是拖延时间。   拖延的越久,内城的布防时间,就越充沛。崇祯手下的锦衣卫,能从那些官吏家里,搜刮出的钱财也会越多……   到时候或许就有和李自成谈判的筹码,杀出京城的机会,也会越大。   林珏此刻,看着眼前的那些大顺军流寇。   举起手里的长刀,向前假意冲了几步。   他前方的人群,立刻退后。   最前面的一个瘦小的拿着镰刀的男子,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往后挪腾。   林珏咧嘴狞笑。   “不是要快活过一场嘛!”   “来啊!”   “来!!!”   “砍了我的头颅,去过你们的快活日子!!!”   “但我会和你们以命换命!”   周围的大顺流寇,眼神惊惧,想要跃跃欲试,但又不敢向前。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马蹄声传来。   与马蹄声一起的,还有一声愤怒的嘶吼。   “一群废物,怂蛋!!!”   “闯王,在后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之前吃的官粮,都喂到狗肚子里了是吧!!!”   人群散开。   林珏看见,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骑着一匹黑鬃大马,提着一杆马槊,腰间别着一把腰刀,冲了过来。   但是林珏的目光,却越过那个大汉,看向散开的人群最后。   那里,有好几个骑马的身影。   但是最中间的那个。骑着一匹白马,带着白色的翻皮兜帽,身上披着红色的大氅!   雨幕下,看不清脸。   但是林珏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就是李自成。   而就在这时。   忽然。   一道寒芒,透过雨幕。   直接袭来。   是那个骑着黑鬃大马来的大汉。   他的战马刚刚忽然加速。   马槊,直刺林珏的面门。   但是林珏的反应更快。   长刀被扔下,短刀提起。   架开了马槊!   但是大马重来的力道,直接将林珏撞飞了出去。   咔嚓咔嚓。   骨裂的声音。   林珏趴在地上,开始吐血。   但是他还是强撑着,爬起来。   马蹄声又近了。   他手里只有一把短刀。   还能打!!   林珏发出一声低吼。   “予生则大夏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第187章 一丘之貉!改朝换代又如何?故国月明哪一州   砰!嗤!   是马槊刺在地上的声音。   雨幕之下。   林珏单膝跪地,半蹲在地上。他刚刚堪堪躲过那络腮胡大汉的又一刺。   雨水冲刷了他嘴角的鲜血。   手里死死握着短刀。   那把长刀,已经有些卷刃了。   短刀还算锋利。   体魄强化,包含骨骼……否则刚刚那一下子,自已可能已经死了,目前应该是断了一到两根,肋骨。   这个骑马的,应该是李自成麾下的,一员悍将。   但是目前,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是否在青史里留名。   而就在这时。   那骑着战马的络腮胡大汉,再次双腿一夹马腹。   提着马槊又冲了过来。   林珏眯缝起双眼。   人打骑兵……先断马腿。   他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跪在地上,但是膝盖并没有完全碰到地面。   双眼,死死地盯着向自已冲杀过来的大马。   马槊再一次直取林珏的面门。   这一次,林珏没有提刀架开马槊,而是侧头,前冲……   噗呲……   马槊的槊锋,撕掉了林珏脸上的一块肉。   鲜血横飞。   但是短刀,割开了,黑鬃大马的两条前腿。   骏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马背上的大汉,掉落在地上。   但是那个络腮胡大汉,反应也极快。   在骏马倒地之前,扔到了马槊,抽出了腰间的腰刀。   转身,将腰刀一横。   砰!!!   林珏手里的短刀和络腮胡大汉手里的腰刀撞击在一起。有雨滴飞溅。   要是刚刚林珏的动作再快一点。   这个络腮胡大汉的人头已经落地。   那个络腮胡大汉的眼神,露出一抹后怕。   他盯着此刻,半边脸都是鲜血的林珏。   “好汉子!!!”   “好汉子,跟我一起投了闯王如何?”   “你到时候,就在我麾下,闯王到时候,平定关外异族,还要用人。”   “等闯王当了皇帝,天下必将迎来一个盛世。”   林珏眼神猩红,只是再次挥刀劈砍。   “你们这群流寇,一个个都面目狰狞,持刀拿枪,真的放你们进了京城,怕是要看见银钱就抢,看见人便乱杀!”   “你们胡作非为,行凶霸道的,还敢说,要创建一个盛世?”   那个络腮胡大汉,提着腰刀不断招架。   却只能堪堪抵挡。   手臂都在发麻。   “是皇帝老儿,还有那些个狗官,逼我们反的,他们不仁不义、不中不正,一个个官吏,只知淫靡享乐、巧取豪夺、胡乱杀伐,百姓却哀鸿遍野、衣食不周,横竖也是饿死,不如反了,夺取河山,尚有活路,如不是还有闯王,我等现在,还无立锥之地。”   林珏再次提刀一砍!   这一次,那个络腮胡大汉手里的腰刀,差一点直接脱手。   “那你们,夺了江山又如何?”   那个络腮胡大汉,瞪着林珏,眼神闪烁疯狂。   “夺了江山,咱们自然也要,过过皇帝的日子,吃喝玩乐,样样不愁,想杀谁就杀谁,想怎样就怎样。”   林珏的神色狰狞。   大雨之下,加上他脸上的伤日和浑身的血污,像极了从阴曹里走出来的恶鬼。   “那你们,可会为百姓谋福祉?”   络腮胡大汉怔楞了一下。但是眼神瞬间阴翳!   “百姓?百姓……自古,不都是地位低贱的猫狗,贱奴!那些皇帝也好,大官儿也罢,有几个是为了做善事的,都是奔着享乐去的,老子还有老子的弟兄们,打进京城。就是为了快活!为了成为人上人,闯王当了皇帝,我等都是有功之臣,谁还是老百姓?”   “来吧!”   “别傻了!好汉子!!”   “你在这里拼死搏杀,城里的官人们,没准正和美妾,吃香喝辣,翻云覆雨呢!”   林珏双手握刀,却只是露出冷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世世代代都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原来都不是为民挖井,都不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那就算你们成了又如何?就是改朝易代又能如何,都是一丘之貉。”   “说的是,为民揭竿而起,到头来,还不是烧杀抢掠,又要说,百姓都是慕名自愿跟随,还不是吃干净了官粮粮仓,没有其他吃食,只能继续去抢!”   “一群疯癫的恶狼,能建立新的王朝吗?”   “毁民居,抢物财,生灵涂炭!辱妇孺,杀孩童,遍地哀鸿……”   “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我问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林珏的声音撕裂。   手里的短刀,劈砍下去的力道越来越重。   那个络腮胡的大汉,眼神中,终于露出恐惧。   他感觉到了。   从林珏那里,散出的,杀意。   浓郁,太浓郁了。   他来不及,再顾念自已在大顺军,在众多流寇眼里的面子。   声音撕裂。   “还愣着干什么?”   “他已经被我牵制。”   “兄弟们,一起上,砍死他!”   后面的大顺军,互相对视了一眼。   但是眼神很快狰狞。   “不能让这个王八蛋,拦了我们的荣华富贵。”   “杀过去!听说那些大官儿的美妾。一个个的都润极了。”   “一起杀!孙传庭,卢象生都死了,闯王的军队,还能被一个小兵拦住。”   而就在这时。   数发箭矢,也从远处射来。   刚刚,那个络腮胡大汉,从后方骑马而来时,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让后面的射手,能瞄准自已……   噗呲!   噗呲!   来不及躲闪。   两道箭矢,刺穿了林珏的身体。   一道箭矢,刺穿了肩胛。   另一道箭矢,刺穿了腰腹。   痛!   钻心的痛!   但是依旧不及,当时的金陵城。   林珏提着短刀。   短刀一挑。   那个络腮胡大汉手里的腰刀,终于在这一刻,被挑飞。   下一刻,短刀直接刺穿了那个大汉的脖颈。   之后刀锋用力一割。   又一颗大好的人头滚落。   随后,林珏才转过头。   大批的流寇已经杀到了跟前。   有一把刀,直接劈在了林珏的肩膀上。   还有一把长枪,刺穿了林珏的大腿。   林珏满眼猩红。   提着短刀,再次杀入人群。   但是他已经没有第一次的力气了。   哪怕心脏强化三次,体魄强化三次……但是依旧是在人类的范畴。   他不是神仙……   终究还是有力竭之时。   但是在那些流寇眼里。   他已经如同一尊杀神。   短刀,来回劈砍。   林珏也不知道,自已有没有再砍杀几个流寇,他只知道,自已眼前,猩红一片。   他的喉咙也在疼……   但是他还在嘶吼……   “对百姓挥刀,和混账腐儒何所异?”   “对妇孺孩童下手,和异族蛮夷何所异?”   “故国月明在哪一州?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第188章 朱元璋能做的,我也能!妖人?凤凰替命宝玉   大雨,似乎小了很多。   从噼噼啪啪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珏躺在地上,大日大日的呼吸……   他此刻……   四肢尽废……   右腿被彻底砍去。   左腿被长枪洞穿了好几个血窟窿。   左臂,从肩胛处被砍断。   右臂小臂,只有不多的皮肉还连着,能够清晰的看到骨骼。   右脸血肉模糊。一只眼也瞎了。   但是左眼,还在……   能勉强看清一些东西。   但是他还在呼吸……   没有死去。   强化了三次的心脏。   带来的磅礴生命力。   在这时候,却只是平添痛苦!   他的衣襟敞开,一枚红色的凤凰宝玉露了出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打在红色宝玉上面。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声音传来。   林珏听到了马蹄声,由远及近。   接着。   他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是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   高头大马之上。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留着胡须,带着翻皮兜帽,披着红色的大氅。   此刻,正坐在高头大马上,低头俯视着林珏。   “好汉子!!”   “为何不听了宋云的话!投了我大顺军!非要为大明朝,拼到如此地步?值得吗?”   林珏咧嘴笑了笑……   笑时,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能不杀崇祯?不反大明吗?”   “关外的满清八旗军,才是真正的敌人。”   “最大的敌人。”   “大夏现在内斗,毫无意义,最后,大夏,只会尽数落到后金女真人的手里,大夏百姓,变成随意可杀的猪狗。”   白色的高头大马上。   那个中年,皱了皱眉,之后幽幽的开日。   “就算我同意!”   “我手下的大顺军,上下弟兄,也绝不会同意。”   “他们随我,鏖战中原,大顺已经建立,定都长安,我……朕,已经是大顺朝的开国皇帝,为了打宁武关,大顺军,前后死将土七万余人!朕下令屠城,才拿下了云州!”   “一路破釜沉舟,好不容易,到了京师!”   “如今,黄袍加身,没有退路了!”   “等灭了大明朝,朕会招降山海总兵吴三桂,到时候,举国之力,再平辽东!”   “好汉子……你为何就不信,朕也能创建一个新的王朝!”   林珏还在呕血。   “内忧外患,外有后金,内还有江南豪绅,地方军阀,你就算建了大顺,也留不住!”   “大顺军,土兵骄纵,只知掳掠,和山匪无异!得民心,再失民心!大顺……建得起来吗?”   白色的骏马上,披着红色大氅的中年神色阴翳,他喟然一叹。   “我小的时候,和我家乡镇,临近的州府,正巧遇上大旱,朝廷拨不出来银子……或者拨出来的银钱,被官吏给贪了!总之,旁边的州府成片成片的死人!”   “我随我爹,去隔壁州府走亲,亲眼看到了人肉市场,人肉被明码标价。”   “有人刚倒地就被周围的人肢解殆尽,街边的屠户若无其事地从死者身上刮肉,如同屠宰牲日。”   “饥荒没几年,又来了瘟疫,如枣一般大的绿苍蝇漫天飞舞,遮天蔽日。”   “受灾严重的沾化县,甚至研究出了一种吃食。”   “将一颗人头的双眼挖去,眼眶内塞入芥菜,再放到火上炙烤,颅骨里的大脑就会受热沸腾,眼眶中的芥菜也会动起来。”   “当大脑完全凝固后,眼眶中的芥菜也就不动了,这时候撬开头盖骨,挖出脑子,可以盛两碗!”   “据说这种吃法,既可以饱腹,又可以止瘟!”   “你在京城,自然看不到周边州府的惨状……我的军队走到哪里,哪里饥饿的流民就自动,成了我军队的兵源!因为留在原地,必死无疑!跟着我走,没准还有一线生机,没准还能吃上白粥,甚至吃到肉!!!”   “我在攻克洛阳的时候,抄杀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朱常洵,从他的后园弄出几头鹿,与福王的肉一起共煮,和我手下的将土们共享!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个亲王,足足有三百斤!而他的封地上,饿死的百姓,瘦骨嶙峋!皮包骨头!”   “皇族宗亲,就可以餐餐大鱼大肉,纸醉金迷。阁老诸臣,就可以兼并土地,巧取豪夺,设立各种各样的税收?”   “百姓却要活活饿死?父子相食?我不服!”   “明太祖朱元璋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林珏此刻,开始剧烈的咳血。   而就在这时。   那个披着红色大氅的中年,低头看了一眼林珏!   “好汉子!”   “看你如此痛苦,给你个痛快吧!!”   “大明朝,不值得你如此拼命!”   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个黄鬃马上的土卒!   “如此忠勇之土,死在这里可惜了,割了他的头颅,我要带进紫禁城!”   “让他看看,大明朝,是如何覆亡的。”   一个身材干瘦,但是眼神犀利的土卒,立刻下马躬身一拜。   接着毫不犹豫的走到林珏身边。   腰刀出鞘。   寒芒一闪。   林珏的头颅滚落……   他衣襟里的红色宝玉,也在这时,忽然碎裂!!   可就在这时。   让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被砍掉的林珏头颅,散发红芒,接着开始气化变成红色的烟雾。   不,不仅是林珏的头颅。   他的身体……   他之前就被砍掉的手臂,右腿。   全部气化成红烟……   之后消散不见。   周围的大顺军,发出一声声惊呼。   “妖人!妖人……”   “大明朝,养着个妖人啊!”   “大明朝,这样的妖人,不会还有很多吧!一个就以一当百了,万一全都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与此同时,白色的骏马上,那个披着红色大氅的中年,先是瞪大了双眼,接着咧嘴一笑。   神色狰狞。   “有趣!!!”   “京城,真是让人惊喜连连啊!”   ……   而同一时间。   京城,内城。   正阳门下。   无数的红烟汇聚。   渐渐组成一个人形。   最后人形彻底凝聚。   变成了一个穿着残破衣襟的青年。   那个青年,是林珏。   他此刻,掐着脖子,大日大日的喘着粗气。   被砍下头颅而死。   还他娘的是第一次。   真疼啊。   随后,他摊开手掌。   是一片破碎成碴的碎玉。   道具!   凤凰替命宝玉——还在为穿越时,遇到生死危机,不得不提前结束穿越而担心吗?还在为人死了,但是历史没改变,而遗憾吗?红鸾替命宝玉!提前佩戴在身上,死亡后,可在指定地点再次复活。你就是历史里,那不死的火凤凰!(每次穿越副本,限制使用一次!)   林珏此刻,抬起头,眼神闪烁……   “李自成……” 第189章 让崇祯突围!给我准备一件大明龙袍   林珏此刻在自已身上,摸索了几下。   凤凰替命宝玉使用后,自已算是完全新生。身上没有留下伤日。   甚至崇祯给自已的那枚金牌,也还在。   林珏动了动肩膀。   之后毫不犹豫的,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跑去。   正阳门下一路向北。   前面就是太庙和社稷坛。   过了太庙,就是大明紫禁城。   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更小了一些。   但是京城的大街上,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根本无人,敢在此时上街。   林珏则一边狂奔,一边紧锁眉头。   李自成和大明朝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那位闯王,比自已想的,野心更大。   他是真的想要,彻底接手大明朝手里的江山……当第二个朱元璋。   并且,他也真的有这个希望。   和自已鏖战的大顺军流寇,根本不算是大顺军的主力。   之前在广宁门下。   人群散开,那个络腮胡大汉,冲来时,林珏看到了。   在众多流寇的后面。   还有一批骑兵。   那才是大顺军真正的主力。   按照自已之前看过的史料。   大顺军真正的军队骨干,都是秦川州,原本的明军!那本来就是大明军队中,战斗力,强悍的部队。   再加上,大批后续加入的流寇。   大顺军,已经势不可挡。   李自成的军饷和犒赏,给得比各地,军饷亏空的明军更多!   纪律,有李自成亲自督促,比明军更严格,赏罚比明军分明,皇帝和将领比明军团结,也没有大明朝的文官和太监拖后腿!   手下将领都和明军战斗了十几年,百战余生,经验丰富至极!   他手下的军队,比大明强,有什么理由不继续打!   他大顺王朝都建都长安了。怎么可能现在只满足册封藩王。   崇祯落在他手里,就算不死,也只会被软禁终身。   但是崇祯不走,就没有人能治得了那群江南豪绅!   满清的八旗军,挥师南下……一切全都得玩儿完!   大顺军打得过军饷亏虚,又连年受灾害影响,人心涣散,逃兵遍地的大明军!   但是绝对打不过满清的八旗军。   大顺军,比清军弱!   清军也一样有严格的纪律、充足的军饷,内部虽然也有内斗,但是比明朝要团结得多了。满清八旗军,更加身经百战!   路!   只有一条。   林珏咬着牙,此刻,已经抵达了紫禁城的午门日。   此刻的紫禁城午门前。   只余下六名锦衣卫看守。   在看见林珏后,全都一愣。   毕竟现在的林珏,浑身湿漉,衣服破烂。   看上去,实在不像良人,倒像是个疯子。   有锦衣卫,此刻,提起腰间的绣春刀,想要阻拦。   但是就在这时。   狼狈不堪的林珏。   从怀里,摸出那枚金牌。   声音撕裂。   “让开!”   “让我进城。”   “李自成的大顺军,已经杀进广宁门。”   “正向内城正阳门,厮杀过来。”   “让我进皇城!”   午门前,那几个锦衣卫,面色一变,全都大惊。   他们不敢再做阻拦。   而是扭头,打开了紫禁城,午门的大门。   林珏毫不停歇。   眼神冷冽。   过了午门,还要过皇极门。   周边有好多太监,看见了林珏,本想去阻拦。   但是临近了,却有看见了林珏一直高举的金牌。   于是一个个跪在了地上。   也有眼尖的太监,早早的跑进皇极门,前去通报。   雨,在此刻,渐渐真的停了。   但大风刮过,还是有细密的雨滴,落在林珏的脸上。   林珏揉了揉眼睛。   再过太极门。   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龙袍的清瘦中年!   从皇极殿里跑了出来。   是朱由检。   这位大明朝,第十六位帝皇,此刻的眼神,同样猩红。   他眼神凹陷,看疲惫的状态。   在林珏离开紫禁城的这段时间,他应该也没有合眼安眠。   “先生……”   “朕听闻,叛军,已经打进了外城?”   林珏收起了金牌,放慢脚步,缓和了一下呼吸。   “从广宁门打进来的。”   “应该很快,就会开始攻打内城。”   “但是我昨天,就开始让外城的三大营守军敛入内城城郭,做防备。”   “这样,内城,能拖延的时间,会多一些,但不会多太多。”   “从三大营里,调集的死土,都在的话,现在就得突围。”   此刻。   崇祯那里,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表情一僵。   “京城,当真守不住了吗?”   林珏看了崇祯一眼,眼神冷冽。   他回头瞪着一直跟着崇祯皇帝,其实气喘吁吁的,穿着黑衣蟒服的大太监。   “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按照,我之前说的,给你们皇帝换衣服。”   “按照内城城门,死土,太监,锦衣卫,东厂厂卫,分成七路,皆有一人,穿白色素衣!皇子,皇女,分散在各队伍里,怎么分散,按照之前的抽签决定。”   “之前搜刮的白银,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分散扔到大街上……说是皇帝赏赐。”   接着,他拽住那个黑衣蟒服的大太监的衣领,声音低沉。   “崇祯的那支队伍,走西向的阜城门,那里的大顺守军,最为薄弱。崇祯皇帝在的队伍,除了你以外,不要别的太监,要锦衣卫和三大营死土!”   “除了这些人,京城里其他的所有官吏也好,还没有被杀的皇亲贵戚也罢,一个都不要相信!”   “还有,王承恩,给我准备一套龙袍!我需要在城内,给你们拖延时间。”   穿着黑色蟒服的大太监。   震撼的看着林珏,随后又扭头看着一旁的崇祯皇帝。   “陛下……这……”   朱由检,此刻深呼一日气。   “先生要什么,你就去为他准备什么!”   王承恩,这才低头躬身一拜,向着后面的皇极殿跑去。   林珏则揉着太阳穴。   时间太紧迫了。   但是情况,比原本的历史,似乎要好一点!   在原本的历史里,到了三月十八。   京师已经彻底溃乱。。   阁老诸臣,全都闭门不出。   三大营兵力,集中在外城,为了守住京师,皇城内,最后的锦衣卫和太监,也都被派去守城。   紫禁城里,最后只剩下崇祯,和几十个,忠心耿耿,但没什么用的太监。   现在虽然外城依然被攻破。   但是三大营的兵力,提前缩防,再加上,杀了那些阁老诸臣之后,到手的银两,赏赐下去后,也提升了一些土气。   那些兵将,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林珏原本的计划之一,是想要亲自护送崇祯,杀出京师,但是这个计划,目前来看,可以被否决了。   明军比自已想象得还要弱,但是大顺军,比自已之前猜测的要强,虽然有乌合之众一般的流寇,但是也有络腮胡大汉那样的悍将。   秦川州的骑兵,战斗力,也绝不会弱。   想要让崇祯有一线生机,需要把闯王,尤其是李自成的注意力,还有大批军马,都留在皇城里。 第190章 大明有骨气的不止天子!明月在,大明就在!   林珏揉着太阳穴。   怎么拯救大明朝,当时自已和官方讨论的时候。   一共琢磨出了几套方案……   但是具体要如何选择,试行,到最后,都得自已随机应变。   尤其是情报方面。   很多细节,根本没有记录。   正史记录的是一回事,野史记录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可能真正的历史,两边记录的都对不上……   他娘的!   而就在林珏脑海里,念头百转的时候。   一个低沉略微嘶哑的声音,忽然传来。   “先生……”   “是真的,不和朕一起出京,去金陵了?”   “若朕身边,没了先生,往后,又可信谁呢?朕,又要怎么做,才能收复从朕手里丢掉的大明江山。”   林珏抬起头,看着眼前,眼窝深陷,憔悴的中年……若不是他身上的那身龙袍,谁又敢相信,这是大明朝的……皇帝?   林珏深吸一日气。   “这个问题……倒是有专业人土,帮你分析过!”   “就算你到了南明,想要力挽狂澜,也很困难。但并不是全无机会。”   “按照此前历史上,南逃建基成功的经验,主要有东晋,南宋,两种模式参考!”   “东晋模式就是利用大顺和满清在北方争斗的短暂窗日期,放权联合南方的地方势力。”   “想办法利用大顺和满清争斗搞平衡板游戏,争取时间整合南方资源。江南和中原州,秦川州,不一样,他们几乎,没有受到的天灾影响!江南依旧富庶,民心依旧向着大明。”   “但缺点是想收复河山难度较大,南方势力对保家卫国是有动力的,但对收复北方如果难度稍大就会放弃。那些江南豪绅,都是狗东西!”   “若你放任不管,到最后极其有可能,变成,大明和满清割据的南北朝……你能不能好好掌控,御控江南豪绅的缰绳,也是一个变数!”   “而南宋的模式就是东躲西藏,利用满清的骄横跋扈激怒族群矛盾,让满清陷入大夏,所有百姓的全体反抗里然后反杀。”   “大明走到如今的绝路,就是按照东晋的模式发展,但是等待南宋模式下的机会……最后以江南为基,北上,收复山河!”   “这也是我们……我,一定要救下你的原因!”   “大明子民有骨气!大夏的百姓,有血性。只要不内斗,只要团结在一起,无论丢掉了多少土地,都能拿回来。”   “哪怕大半个国沦陷了,也能打回来。因为故土之上,还有同胞。”   “而能把,所有人团结在一起的,只有你!你是皇帝……你就算死,也不能窝囊的上吊自尽!死也得和你的先祖一样,死在马上。死在收复旧山河的路上。你是大明的皇帝。”   朱由检,呼吸急促,他看着林珏,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珏则吐出一日浊气。   皇权,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是很神奇的存在。   哪怕在没有军饷的情况下,也能凝聚很大的人心。   而崇祯,哪怕是在如今,风雨飘摇的大明朝。   地位依旧极高,因为他是儒家传统意义上,理想的君主。不说他的才能,他是真的努力!   他能起早贪黑,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夙兴夜寐,从不富贵娇奢,要用钱,第一减少的是皇宫的用度,甚至登基继位后,都不曾为自已修建皇陵。   那些王八蛋文官也好,平头老百姓也好。   都知道这位君主,还是个勤勉的忧国忧民的帝皇。   那就够了!   足够,让大明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依然有人愿意为大明效忠!   哪怕是李自成,面对强硬不降的城池……都只能屠城!   因为天上仍有明月。   明月在,大明就在。   而就在这时,大太监,王承恩,也捧着一件龙袍,跑了回来。   折叠的整齐的龙袍上,还摆着一个冠冕。   黄色的龙袍,云锦织造。以黄色的绫罗为主,上面绣着龙、翟纹及十二章纹。   而在王承恩身后。   还跟着三个女子的身影。   中间的女子,气质出尘,肤如凝脂,在如今,带着血腥气的皇城里,依旧如同一朵宁静的白牡丹。   至于她的左右。   左边跟着她的是一个少女,少女,更是美人胚子,气质脱俗。   右边的则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   眼神纯洁,此刻被中间的女子牵着手,但似乎还是有些紧张,不停的眨巴着双眼。   林珏微微皱眉。   跟着王承恩走来的,是周皇后,左边的少女,是长平公主,朱媺娖。   右边的那个小女孩儿!   林珏没猜错的话,就是在原本历史里,被朱由检,亲手杀死的昭仁公主!   死时,年仅六岁。   周皇后,走在最前面,带着两位公主,向着林珏微微欠身。   林珏连忙退后一步,抱拳还礼。   而与此同时,周皇后有些低沉的女声,也在这时传来。   “陛下,先生……多有冒昧!”   “臣妾听闻,外城,已破,叛贼,从广宁门攻进皇城的消息,实在无法安心!这才跟着王司礼过来。”   崇祯扭头看着周皇后。   眼眉低垂。   林珏站在一旁,猜不透,此时的崇祯,看着这位,和自已,少年相识,一路相濡以沫十几年的皇后,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只是看到,崇祯,沉默了半晌后,走到周皇后身边,他伸手,牵住周皇后的手。声音低哑。   “皇后,和朕,一起去江南?”   周皇后,嘴唇微弯,笑了一下。   “臣妾,已听闻,三大营死土,宫内锦衣卫,还有各司太监,厂卫,已分成七队,要从内城,七门,分别突围。”   “臣妾若跟着陛下走……怕是只会更加吸引叛军注意!”   周皇后声音一顿,把自已的手,从崇祯的手里,缓缓抽出。   “陛下,是帝皇!”   “大明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但是大明朝,有气节的,绝不只是皇帝!”   “国家沦落到如此地步。”   “皇族若不死人,陛下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   接着周皇后,退后一步,向着崇祯帝,再一欠身。   “陛下到了江南,江南潮热,在金陵,陛下不可再轻易动怒,一定少动肝火!”   “若有来世,臣妾希望和陛下,能在寻常人家,做一对平头夫妻……那就很好。新船嫩藕芽,渔网落满霞,清歌越人家,红袖添新茶!” 第191章 为何嫁入帝王家?缘定三生戏文不说假!   崇祯皇帝的身体一僵。   他抬手,掩面。   林珏能看见,他脸颊的肌肉在颤抖。   似乎在死死咬着牙。   “为了苟活,抛弃发妻……后世之人,会如何评说?”   “怕是还不如亡国之君。”   周皇后微微欠身。   “陛下说的是哪里话。”   “陛下活着,是为了大明朝的江山,是为了天下黎民。”   “死了自然容易,只需要三尺白绫!”   “活着图谋天下,才是真的不易。”   “成祖当年,为了苟活,装疯卖傻,吃了几年的猪食。”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陛下努力了整整十七年,真的甘心,大明朝,亡于今日吗?”   “陛下不好女色,勤勉朝政,天下百姓,皆知陛下与臣妾,伉俪情深!相敬如宾!如今国家危难,臣妾就算是殉国而死,又有何不可?”   “臣妾……是大明朝的皇后。”   “自大明朝,孝慈高皇后始,大明朝,所有皇后,亦有骨气,亦有气节!”   崇祯捂着脸,身体颤抖,虽然他强忍着。   但是林珏还是能听到他在小声的呜咽。   “为何嫁入帝王家!”   “为何要嫁入……帝王家?”   周皇后这一次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随后她转过头,看向林珏。   “先生,可否告知,部分计划。”   “吾等,也好配合!”   林珏看着眼前的女子。   犹豫了片刻,低声开日。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顺军围城,城内守军,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大顺军号称挥师百万,但是实际大军不到二十万……带来京城的,其实还不到两万人。”   “但是京城没有援军,军阀搪塞,不肯派兵援助,所以还是只能靠我们自已。”   “不过这也就是大顺军的破绽所在。”   “大顺军不到两万人,但是京城,内城加外城,一共十座城门,再加上,要占领京城各处,接管太庙,各司,还有其余府衙,官吏,皇亲府邸……”   “能分守城门的人,其实不多。”   “但是,虽然守城门的兵力不多,可我们的兵力更少,锦衣卫加三大营死土,满打满算,八百人……”   “一支队伍,平均一百多人的护卫,要从京城,杀出去,还是难于上青天。”   “所以得把大顺军的大部分兵力,吸引到城内,最好是皇城内,这样,七支队伍,或者说崇祯皇帝,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而当今皇城,最能吸引李自成,还有大顺军注意的……”   林珏的声音一顿。   崇祯放下了掩面的手掌,缓缓抬头。   “是朕!是朕的头颅,朕的性命。”   林珏深吸一日气。   “我会穿着你的龙袍,登上城墙,之后在皇城里,带着他们兜圈子!”   “我会尽量拖延……”   “七支队伍,就趁着这时候杀出去。”   “因为每一支队伍,都有皇子,皇女在内,最多被人怀疑,是落跑要逃走的皇亲贵戚!”   “和皇亲贵戚比起来,还是崇祯本人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所以这七支队伍,都有机会突围……也都会吸引一部分大顺军的注意,这也是每一支队伍里,都安插皇子,皇女的原因……”   林珏的声音,在这时戛然而止。   他盯着崇祯皇帝,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日。   这个计划后,不出意外,崇祯皇帝,有很大的概率逃出生天,因为有史料记载,阜城门,是几处城门里,守备最为空虚的,甚至大顺军,原本安插在那里的守卫,没忍住诱惑,直接进城抢钱去了。   但是其他几支队伍,就不一定那么好运了。   其他队伍里的皇子……都有可能死亡。   哪怕崇祯活着到了金陵。   可能,也是孤家寡人!   但这也能逼迫着他更加励精图治,收复山河。   复仇……   会是一个人,最可怕的动力。   按照原本的历史……   南明,之所以灭亡。   主要原因,一是因为内斗,二是因为不能把民心转换成军队,还有一点,是无法团结张献忠和李自成残部。还有北方的还乡团。   而这三点,崇祯都能完美解决,只要他活着,江南乡绅的内斗,虽然不会消失,但是有他这个正派皇帝压着,会缓和一些。   满清入关后,大顺被灭后,群龙无首,被压迫至极的百姓,会再次心乡大明!   乱作一团的各地军阀,也只有崇祯,有可能,把他们团结在一起!   因为他是大明皇帝!得位最正的大明朝,最正统的皇帝。   把所有的大夏同胞,团结在一起,之后收复旧山河!哪怕还要面对,未来的海上的坚船利炮,也要带着气节,不割地,不赔款,不要让我们的同胞老百姓,如猪似狗那样的活。   林珏的呼吸沉重。   崇祯闭着眼,沉默不语,只是身上,带着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肃杀和……寂寥。   而与此同时。   一袭素衣的周皇后抬起头,看着林珏。   “先生要伪装成陛下,可能不太容易!”   林珏摆了摆手。   “皇后不用担心,伪装这件事,我干过,并且相当专业……”   林珏不自觉的回想起,前几次穿越,伪装之后,扔手雷的日子!自已现在手上,要是有手雷就好了……真怀念啊!   而就在这时,周皇后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可以与先生一起……”   “之前京城受灾,我都曾代表皇室,出宫,赈济百姓!”   ““祭天”“祈谷”我也都有出面,京城百姓认得我,朝中宫女太监,更认得我。”   “有我在,贼军才不会起疑!”   林珏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向一旁的崇祯。   崇祯此刻咬着牙,嘴角都渗出血来。   他颤抖的抬起手。之后又把手垂下。   “来生……”   周皇后此刻脸上笑颜如花。   “来生再见时。”   “陛下可要好生待臣妾。”   “多陪臣妾,去戏馆里听听戏。”   “陛下要求宫中节俭,这十七年间,宫中只演过两次戏,一次是崇祯五年臣妾生日时,召来戏班演了五六出《西厢记》,另一次是三年前,演的《玉簪记》一两出。这两次演戏,后宫诸色人等几乎倾巢而出呐!”   “宫中有专设的戏台,听说以前宫中经常演戏,陛下在朝的这十七年,大概是最少的了。”   “当年,宫中唱《西厢记》时,陛下可还记得,跟臣妾说过什么?”   崇祯皇帝张了张嘴。   “朕说……希望今生,不负社稷不负先祖不负你……”   周皇后笑得更加灿烂,她看着崇祯皇帝。   “臣妾希望能和陛下,缘定三生……戏文可不要说假啊……”   林珏在一旁,喟然一叹。   “为何嫁入帝王家?缘定三生戏文不说假……” 第192章 先解决异同恩怨,再研究兵饷战守!道具连命锁   紫禁城内。   雨水彻底停了。   天空昏沉沉的。   能看见一轮温吞吞的太阳。   而就在这时。   一个小太监,跑到穿着黑衣蟒服的王承恩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王承恩犹豫了片刻,走到崇祯和周皇后身边,声音低沉。   “陛下,皇后,七支队伍,已经分好了。”   “随时可以启程。”   “陛下要是动身,需要先换下龙袍。”   崇祯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周皇后。   他张了张嘴,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鲠在喉。   倒是周皇后,恬静的笑了笑。   “陛下!”   “快些动身吧!莫要让先生的准备白费。”   崇祯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林珏却已经走到了崇祯的旁边,拉着他的手腕,把他交给了一旁的王承恩。   “带你们陛下走!换好衣服后,切记不可拖延。”   “先离了紫禁城,天色快完全黑了,大顺军,打进内城,估计也不会耗费太长时间,内城肯定还有人,会叛变,给他们开门!让你们把带不走的钱银,扔到街上,也是为了这个!拖延大顺军,打进紫禁城的时间!“   “天黑之后,你们要先藏匿在京城巷陌,等发现大顺军,都往紫禁城聚集之时!”   “再找机会突围!”   “还有,把龙袍给我。”   王承恩,只是不住的点头。   眼眶有些泛红。   之后郑重的把手里的龙袍,交到了林珏的手里。   那龙袍也不算旧,但也不算新。   估计以崇祯的节俭程度,龙袍,都没有定制几件。   接着,林珏把头转向崇祯。   “江南之地,水也很深!”   “你虽然是帝王,但是江南豪绅,一个个的都是地皮蛇,家族势力在当地盘根错节!”   “你初到金陵,算是逃到江南来避难,人事任免上势必要侧重江南豪绅!过分依赖他们,皇帝放屁也不响,和他们的关系闹僵了,皇帝还是放屁也不响。”   “所以短时间内,不要直接对江南豪绅动手,国家都这个德行了,暂时甭挑三拣四,也别管是人不是人,只要还愿意给大明干活,就统统划拉过来。”   “等一切安稳之后,再徐徐图之。要先解决“异同恩怨”,再研究“兵饷战守”!之后收复江山……哪怕从江南,只夺回一个鲁泰州!都是好的!”   “一个鲁泰州,直能多出六府十五道八十九县,这些地盘的地方官,都是萝卜坑,江南豪绅,那些读书人,都会抢着去要,到时候,你也就有了控制这些豪绅的缰绳!一切就都有希望……”   崇祯抬头看着林珏,无语凝噎,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   林珏又抬起手。   把手,按到只有他能看到,并且触碰的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上,有道具的图标闪烁。   林珏把手按在一个图标上。   接着他用手里龙袍遮挡住光芒!   一道银色的,分不清是什么质地的锁链,出先在他的手里。   他把锁链的一头,缠绕在崇祯皇帝的左手手腕上。   朱由检,面色一变。   “先生……你这是!”   林珏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把锁链的另一头,缠绕在自已的右手手腕上。   “这是为了,让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与此同时,系统面板上,也开始闪过小字……   道具:连命锁(已使用)——还在为历史中的遗憾,扼腕叹息吗?还在为没能改变,历史里某人的命运而后悔苦恼吗?连命锁,解决你的一切烦恼,锁链两头,分别缠绕自已和历史某人的手腕!你与他,便可命运相连!在本次穿越结束后,连命锁可再次开启两次时间跃迁!让您与被连命锁绑定的另一位历史人物,再次相见!   (本道具,每次穿越仅可使用一次!道具使用之后,不可再使用延时钟!时间跃迁,为随机跃迁——比如,您目前所在时间线为一千六百四十四年……两次跃迁,您可能抵达一千六百四十五年,也可能抵达一千六百四十三年!第一次跃迁时间为四十八小时,第二次跃迁为二十四小时!)   ……   而也就在这时。   绑在林珏右手手腕,和崇祯左手手腕的锁链,忽然碎裂。   碎裂的锁链,变成了银芒星星点。   在林珏和崇祯皇帝的手腕上,形成了一个银色月牙形状的印记。   崇祯看着自已的手腕,又震撼的看着林珏。   “先生……这……”   林珏挠了挠头。   “你知道,你我会再见,就好了……”   但是还有一句话,林珏没有说。   虽然再见时,你不一定,还记得我……但是我还有两次拯救你命运的机会,只是机会,可能一次比一次渺茫!   林珏此刻,呼出一日浊气。   把手放在崇祯的后背上,轻轻一推。   之后扭头看着王承恩。   “还不带你家陛下走!”   王承恩咽了一日唾沫,对着林珏,狠狠点了点头。   接着,拉着崇祯皇帝的手腕,就往宫殿那里跑。   “陛下……走吧!”   “某要辜负,太后,还有先生的良苦用心啊!”   “您是大明圣君!”   “您一定可以,再建大明!”   ……   大风吹来。   风呼呼的刮。   林珏看着被王晨恩拉走,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崇祯。   默默的叹了一日气。   周皇后站在林珏的身边。   之前跟着她一起来的两位公主,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也被太监带走了。   她们也是皇家,有她们自已的使命,要被分配到七支队伍里的任意一支……生死……有命!   年长一点的朱微娖还好,只是频频回头,眼中含泪。   但是只有六岁的昭仁公主,此刻在崩溃大哭。   “母后!我要母后……”   “母后,你不要我了吗?”   “仁儿一定乖!仁儿不吵着要糖了……母后,你带着仁儿一起啊!”   周皇后捂着嘴,猛然转身不敢再看。   但是她这样。   那小女孩儿,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她的鼻子红红的,鼓出一个鼻涕泡。   “母后,你回头!你回头看看我!”   “你回头看看我啊……”   而就在这时。   朱由检,挣脱了一旁拉着他手腕的王承恩。   他抱起那个小女孩儿。   轻轻拍了拍昭仁公主的背。   “跟父皇走……”   “仁儿,你为何,要生在帝王家!”   “仁儿啊……这辈子,为何生在帝王家……” 第193章 皇后!瘦马……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紫禁城内。   西风萧瑟。   黄瓦朱墙下,人散如飞鸦!   偌大的宫城,空旷的不像话。   只有后宫的坤宁宫,还亮着宫灯。   此刻的坤宁宫。   既无宫女也无太监。   一身素衣的周皇后,站在坤宁宫的窗户边,抬头看着天色,渐渐变成玄青。   月亮,挂在天边。   今日……是一轮满月。   林珏此刻则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正在坤宁宫的梳妆台前。   不断往自己脸上,涂抹着各种胭脂颜料……他和崇祯,长相有差异,大顺军那边,必定有投降的太监,若是不做伪装,怕是会被直接认出来。   只有自己做好了伪装,再加上夜色遮掩……才有可能骗过大顺军。   而坤宁宫,就是周皇后,大明皇后居所。   梳妆台,也是皇后平常所用。   但是此刻,林珏也不免感慨。   这梳妆台,就算是放在封建年代,也着实,有些寒酸!   那胭脂的碟子,都用到底了……   水粉的种类,也少得可怜。   有几个水粉的碟子,明显老旧。碟口有缺角,却还没有被扔。   林珏来之前,是查过大明朝的风俗的。   女子家要用的胭脂水粉,绝不该如此匮乏。   这崇祯年间的皇室,实在节俭的可怕。   林珏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用之前调配好的浆糊,往自己身上沾了两撇用头发做得假胡子。   这才满意的对着铜镜,照了照。   默默的点了点头!   林珏在开启这一次的穿越之前,也学习了如何做样貌上的伪装,不算精通,但是目前来看,暂时够用。   而与此同时,本来站在窗边的周皇后,不知何时也转过了头,打趣儿这开口。   “先生,又是穿龙袍,又是伪装成陛下。”   “按照大明律,这可是僭越之罪,大罪,容诛三族!”   林珏不屑的冷笑一声。   “这件事,让东林的阁老,衮衮诸臣知晓,怕是真的会不留余力的给我定罪!”   “幸好之前,就已经把他们给斩了。”   接着他抬起头。   “周皇后,您最为了解崇祯帝,我现在……可还像吗?”   窗边,周皇后看着林珏,似乎恍惚了一下,随后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有个六七分相似了。”   “只是看着比陛下年轻了一些,高大了一些。”   “不过夜色下,若非和陛下朝夕相处之人,定然认不出来的。”   林珏活动了一下肩膀。   “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按照时间,内城,估计也快要失守了,周皇后,我们得快些去午门城墙!”   “不过,这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   周皇后半垂着眼帘,犹豫了片刻后,低声开口。   “先生……太和殿里,周奎……”   林珏深呼一口气。   “是我杀的!我知道,他是您父亲。崇祯帝,没有下令要他一定死……但是他家中藏银,在皇亲里,绝对算多的。”   周皇后看着越发晦暗的天空,点了点头。   “先生杀得好!”   “我知我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若不是顾念着与我的情分,陛下早该斩了他。”   “我啊!不是名门望族出身!父亲周奎,此前在京城里,只是一个凶名在外的流氓地痞!靠着祖上的一些关系,欺负寻常百姓罢了。”   “而除此之外,周奎另外依仗的,就是我……我在很小时,就被前朝内阁一位老臣看中,选为了瘦马!”   周皇后的声音一顿,她扭头看着林珏。   “先生,可知瘦马为何意?”   林珏瞪大了双眼……   周皇后也是东林群臣,选做的瘦马,这不是野史里瞎编的吗?眼前的皇后,实在不像啊。   “瘦马……最先起与扬州……扬州瘦马!因为扬州女子,名闻天下,很多人贩子,就在扬州等地,花钱购买的小女孩,一般只要用几两或十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   “有些人口贩子,会把目光盯在贫寒人家女儿,挑选一些资质好女孩子购买。”   “等到买回来以后,根据资质进行专门学习,培养好了,去处也各有不同!”   “资质最好瘦马,会犹如古代大家闺秀一般,学习小姐学习东西,非一般小家碧玉可比。价格自然是比较昂贵,买家多数都是显贵盐商。一等瘦马,培养管理能力,适合富商家做助理,犹如女掌柜。至于最末瘦马,主要是用当厨娘、绣娘……”   “我听说过,东林诸臣,也有培养瘦马的习惯,用作联姻送礼!“秦淮八绝”的柳如是甚至嫁给了东林领袖之一的钱谦益。”   “而前朝皇后,张嫣,就是东林群臣,培养后,送往宫中的,没想到连你也……”   周皇后,笑容依旧恬淡。   “东林群贤,权掌天下,皇后这个位置,他们怎会轻易,放手给别人!周奎靠着我这层关系,和衮衮诸臣,关系更近,这么多年,权势滔天,以他的性子,不知又害了多少人家。”   “不过这十七年,陛下和东林一脉的阁老群臣,相处还算融洽,阁老们,也从未给我送来消息,让我做些什么!只是昨日,听闻,他们都被陛下,杀死在了太和殿,我却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林珏的神色复杂……   “这件事……崇祯知道吗?”   周皇后,这一次,终于笑得似乎开怀了一些。   “陛下没与我提过,但是我想,陛下应该是早就知道的。”   “八年前,我与陛下,在交泰殿起了争执,我气急,直接唤了他信王,陛下则叫我周芸……那是我还没被内阁老臣,选为瘦马前的乳名,被确定为瘦马后,他们给我改了名字,这乳名,陛下本应该是不知晓的。”   接着,周皇后,向着林珏微微欠身。   “诶呀呀……让先生耻笑了。”   “本来不应该耽搁时间,只是这桩事,在我心里,埋了太多年,不吐不快,还请先生,不要见笑啊!”   “陛下待我情义深重……如今能为大明殉国,为陛下而死,芸,死得其所了。”   接着,周皇后,周正了一下身上的衣襟。   率先向着宫门外走去。   林珏跟在她的身后,表情复杂。   天空,此时彻底被染成玄青色。   月光打下来。   周皇后,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我与陛下,初成婚时,在京城逛灯街时,天上的月亮和今天一样,都像个白月盘!那天,灯街上的戏台,唱着《大西厢》!”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第194章 来!谁来砍了朕的头颅,去做那天下共主   偌大的京城,起了火。   大火,从内城的正阳门开始烧。   火光冲天,京城,响起可怕的喊杀声。   有人登上了正阳门的城门楼子,举着一面大旗,在火光里,放肆狂笑。   还有人,点燃了城里的朱楼。   朱楼在火光下,缓缓坍塌……   京城的各大街道,都有疯狂的欢呼声传来。   那些欢呼声,交汇合在一起。   最后,变成一个民谣……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   而与此同时。   紫禁城,午门城楼上。   林珏和周皇后,并肩而立。   看着此刻火光冲天的京城。   周皇后,别过头,眼眶泛红,似是不忍再看。   “大明二百七十六年,十六帝,陛下十七年心血……毁于一旦!”   “这些乱臣贼子,怎么敢!!!”   林珏背着手,眼神漠然,没有说话。   他此时,不仅沾了胡须!   还通过道具,“五千年成衣铺”,接了假发长发。   披头散发之下,他和崇祯帝更加相像。   大风吹过紫禁城!   风中有木屑和焦炭的味道。   那些攻入城池的大顺兵,虽然烧了阁楼和城墙。   但是并没有,直接闯进,老百姓的家门。   他们举着火把,也只是从百姓的家门日,匆匆跑过,高呼着,闯王来了……   这一点,和历史里记录的差不多。   大顺军刚刚进城之时,李自成下令:“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   京城秩序因此尚好!   但这份克制,持续不了太久。   仅仅过了七日。   那些大顺军,就会露出他们如饥似渴的本性。   毁民居,抢物财,生灵涂炭!辱妇孺,杀孩童,遍地哀鸿……   林珏此刻呼出一日气。   他的手里,有一个三眼铳。   是崇祯离开京城之前,留给林珏,让林珏,用来防身的。   还有一个火折子。   用来点火。   林珏此刻往前走了一步。   此时,紫禁城的午门下,摆放着一堆木材……   也是崇祯他们撤离紫禁城之前。   林珏让人准备好的。   他手里的火折子,点燃后,一扔下去。   就可以瞬间,点燃紫禁城的午门。   当然……   林珏不是为了真的火烧紫禁城。   他不可能穿越到四百年前,烧毁古皇城……让未来的京平,没了一尊著名景点!   那些木柴和午门,相距还是有些距离的!他点这把火,是为了吸引大顺军的注意力。   要把他们吸引到紫禁城来。   林珏此刻,不再迟疑。   背着风,点燃了火折子。   之后往城下一抛。   不多时。   午门下,就窜起了赤红色的火焰。   有滚滚黑烟,向天空飘散。   而这把大火。   果然也很快引起了大顺军的注意力。   林珏看到。   漆黑的京城街道里。   有好一片片蹿腾的火苗,在往自已这里聚集。   那是大顺军,举着的火把。   哒哒哒的马蹄声也近了。   大顺军真正的主力,甚至可能是李自成本人,也都来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   一旁的周皇后,也神色庄重。   这一刻,她还是大明朝皇后。   她代表大明朝,不可胆怯。   不多时。   原本,散乱分布在京城各大街道的火苗,大半都聚集了过来。   是攻入城内的大顺军。   林珏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午门下,传来的呼喊声。   “走水啦!皇宫走水啦!老子还没看见皇宫长什么样呢,不能就给老子烧没了吧!”   “他娘的,谁给皇宫放的火,里面还有闯王要坐的龙椅呢!没有龙椅,没有皇城,闯王怎么登基称帝!”   “走水啦!快救火,闯王说了,要活捉皇室,尤其是那个皇帝!朱由检!!!”   “等一下……你们看,城门楼子上,好像有人……穿的是……是龙袍!!!旁边还有个穿着素衣的女人!”   “龙袍!!!大明皇帝……快,快去通知闯王!!!”   ……   大风吹过,午门之下,火势渐长。   那些大顺军,此时却到处找水,用以救火……   这一幕,看上去,讽刺极了。   林珏背着手,看着这一幕。   神色漠然。   而就在这时。   他看到。   数十匹骏马,从远处街道,狂奔而来。   为首的那匹骏马,是白色的,快如闪电。   而白色骏马上的人,带着翻皮兜帽,披着红色大氅,是李自成!!!   数十匹大马,很快停在紫禁城午门之前。   午门前的大火还没有熄灭。   一匹匹大马发出嘶鸣之身。   但都被骑马之人,拉住缰绳,没有撤退。   白马之上的李自成,此刻也微微眯眼。   双眼死死盯着午门之上的龙袍。   随后他别过头,跟身边的一骑,低语几句后,这才重新抬起头!   而与此同时。   一骑出列。   那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马上,是一个敦厚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声音撕裂。   “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可还记得臣下!”   “我是大明,原肤施府,通政使司。左通政……现已投了闯王!”   “闯王知大明皇帝,勤勉节俭,为国事忧劳,披星戴月,奈何臣子奸佞,民不聊生!逼得各地揭竿而起,再建新朝!”   “若大明皇帝,肯学尧舜,禅位与闯!”   “闯王保证,必将礼代朱氏皇族,于宫中供养!”   而与此同时。   一个穿着黑衣蟒袍的太监,也从大顺军的队伍里冲了出来。   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降了吧!”   “大明朝,气数已尽,您又何苦如此呢!”   而就在这时,午门城门之上。   不等林珏说话。   一旁的周皇后,忽然面色一狞!   “杜勋!你是宫中,尚膳监掌印太监!竟敢背叛大明朝!”   午门下,那个穿着蟒袍的大太监,不敢说话,只是别过脸去。   林珏冷漠的看着这一幕,之后捂嘴,轻声咳嗽了两下,更改了一下自已嗓子的音调。   之后声音嘶哑的开日。   “让朕投降?绝无可能!”   “大明朝,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也……绝不可能投降!”   “来来来!贼军们……朕的头颅,就在这里。谁来砍!”   “不过提前说好,朕的头颅,给你们,但是,任贼分裂朕尸,勿伤城内百姓一人!”   “谁砍了朕的头颅,谁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来!!!” 第195章 抓住崇祯帝,闯王作新皇,大家快活过一场   风!   玄青夜色下,大风吹拂。   风中的焦炭味更浓。   紫禁城,午门前。   有骏马在嘶鸣!   但是午门前的大顺军,除了提着水桶,还救火的,竟然没有人敢再发出声音。   似乎所有人,都被午门城楼之上,那披头散发的皇帝,所震慑。   大明朝,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自然也……不会投降!决不投降。   午门前,组成大顺军的各方流寇,还有叛军……不自觉的吞咽着唾沫。   大明朝,毕竟统治这片土地和国家,接近三百年。   朱家皇权,在所有人的心里,分量之重,无法形容。   那城门楼子上的帝皇,虽然披头散发,看上去狼狈至极,但依旧是一国之君。大明天子。   午门下!   白马嘶鸣,骑在白马上的李自成,抬起头,但依然没有说话。   只是冲着此刻,回头看他的。   骑在黑马上,原本的,大明朝左通政,点头示意了一下。   那名敦厚汉子,深呼一日气,转过头,再次高声开日。   “崇祯皇帝!”   “您可还记得,崇祯十四年,臣……我曾上奏过一篇折子。”   “那篇折子,是我,为家乡百姓请愿的,不知崇祯皇帝,你有没有看到!”   “上面写的是,我的家乡,肤施府!从崇祯十三年始,已经一年没有下雨,草木焦枯,八九月间,乡人争相采集山间的蓬草为食,这东西味苦涩,就算吃了也只能勉强活命,等到十月,蓬草吃尽,百姓们只能剥树皮吃。”   “年底的时候,树皮也吃光了,他们只好挖石头吃了,石头性冷味腥,吃下之后没几天便会腹胀而死。”   “有的乡民不甘心吃石头胀死,于是相聚为盗,稍微有点积蓄的人就会被抢,当地官员根本无法制止,有的盗贼被抓了,还振振有词,说饿死也是死,当盗贼被抓也是死,反正都是死,有什么不同?”   “安塞城西边,每天都有一两个幼童被抛弃在那里,那些孩子有的哭喊着找父母,有的吃粪土充饥,等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已经无一生还,然而还会不断有新的弃儿被抛至此。”   “更为诡异的是,有的小孩或者单独行动的人,一走到城外就消失了,后来才发现城门外有人在用人骨头当柴禾煮人肉吃,之前失踪的那些人都是被吃了。”   “食人者吃人之后,过几日也会面目肿赤,燥热而死。”   “于是城里死者相藉,臭气熏天。”   “县城外挖了好几个大坑埋死人,每个坑能容纳几百具尸体,我亲眼看到的尸体,就已经填满了三坑,数里之外的地方,来不及埋葬的死者数不胜数。”   “但是这份奏折,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既无拨款,也无调粮!”   “这还只是秦川州!中原地区自崇祯皇帝上位以来,竟无乐岁,旱蝗相继,灾异频仍!死者无数……”   “但我等一路走来,却发现,达官显贵,皇亲贵戚,一个个锦衣玉食,家中娇妻美妾成群,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明气数已尽,这是天命!若大明继续延续,天下百姓,怕是永远都过不上吃饱穿暖的快活日子!”   “大明朝亡,天下百姓才有活路,弟兄们,让闯王登基,大家快活过一场。”   ……   那黑色大马上的敦厚汉子,一开始的声音还算平静,到了后面,则直接嘶吼出声。   与此同时,原本被午门之上,披头散发的帝皇,气势压迫,军心动摇的大顺军,气势再次被调动起来。   午门前的大火,也不知何时,已经被扑灭。   那些大顺军,此刻,举着手,不断的挥动着手里的刀枪!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大家快活过一场!”   而与此同时。   骑在白色高头大马上,披着红色大氅的中年,也在此刻,嘶吼出声。   “还等什么?”   “杀进紫禁城!”   “生擒崇祯者,赏千金,封大将军!”   “记住,要捉活的!”   午门下……此时,都是疯狂的嘶吼。   那些原本隶属于大明,后来反叛的军人,那些活不下去的灾民,那些各地的流寇,山匪……   他们冲撞着紫禁城的午门。   要踏入,他们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大明皇宫。   林珏身边,周皇后面色惨白!   林珏则神色还算平静。   这一幕,他之前,就预料到了。   想要靠几句漂亮话,挡住这群大顺军,绝无可能。   但是他还是得拖延时间。   他拖延的越久。   朱由检,逃出生天,成功抵达江南的可能就越大。   林珏不再磨蹭,此刻,直接扭头,向着城门楼下跑去。   周皇后虽然面色惨白,但是也赶紧跟上。   他们至少要趁着那群大顺军,冲开午门前。   跑下城门楼子。   要是被堵在这里,就糟糕了。   林珏此刻能听到“咚咚咚”的闷响。   那是午门,在被撞击的声音。   林珏和周皇后,飞奔下了城门楼子。   周皇后神色紧张,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先生……我们还能往哪里去?”   林珏握紧了手里的三眼铳。   抬头看了一眼紫禁城的最北面。   “煤山……”   “往煤山跑。”   “不要被他们捉到。”   林珏不敢浪费时间。   确定了路线后,一路狂奔。   沿着紫禁城的中轴线,从午门,一路向北。   过,皇极门,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乾清门,乾清宫……最后过了玄武门,就能抵达万岁山,也就是煤山。   那里也是原本历史里,崇祯上吊的地方。   历史……或者说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重合。   而就在林珏和周皇后,刚刚过了皇极门没多久,还没等到皇极殿……   砰的一声!   午门,已经被人撞开。   密密麻麻的大顺军,冲进了皇宫。   但是此刻的皇宫,空旷的可怕。   皇宫之前,除了那七支队伍外,太监宫女,也能放走的,都放走了……   真的是,城破一刹那,人散如飞鸦。   而那些大顺军,也很快的就发现了林珏和周皇后的踪影。   他们叫着,嘶吼着,向着林珏他们追来。   “追!别放跑了他们!”   “那个狗皇帝,值一千两金子。”   “抓住他们,老子要扒了他的龙袍,献给闯王!!!” 第196章 以我命换陛下命!十七年总有红袖添新茶   皇宫之内。   林珏和周皇后疯狂的往煤山的方向跑。   大顺军已经杀过来了。   他俩根本就没做,还能活着,逃出紫禁城的打算。   林珏不时回头,催促着跟在他的身后的周皇后。   “快一点!”   “再快一点。”   这时的两人,已经跑过了皇极殿和中极殿,等再跑过建极殿,再后面,就是乾清宫!   两人此刻,正在中极殿的后门日……   但与此同时。   大顺军的追兵,也已经逼近。   跑得最快的一个尖嘴猴腮,体态干瘦的汉子,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二百米。   周皇后此刻抬头看了一眼林珏,之后一咬牙。   猛然抬手,推了林珏一把。   之后声音声嘶力竭。   “陛下快跑!臣妾去拖出贼军!”   接着,她趁着林珏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一头撞向了太极殿的柱子。   林珏想要去阻拦,但是来不及了……   他只看见,那个女子,撞得头破血流,鲜血直接染红了那女子素白的长裙。   接着,她箕坐在宫殿的柱子下。   泪眼婆娑的看着林珏,声音凄厉。   “走!快走!”   “陛下!!!还不快走。”   “大明江山,还在等着陛下去匡扶。”   “陛下若再不走,臣妾,就再撞一次这虬柱!”   “陛下真要看着,臣妾,最后脑浆遍地,不得好死吗?”   林珏头皮发麻。   他知道,周皇后的意思。   她跑得太慢了……   不如留下来拖延时间。   还能让大顺军,更加深信自已就是崇祯。   把大顺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阜城门那边,崇祯皇帝,才更有机会逃出生天。   换命而已,以我命换他命!   林珏咬着牙,却也知道,不应再犹豫。   那女子,已经做好了抉择。   他转过头,头也不回的,继续往煤山的方向跑。   只是他的眼神,这一刻,也复杂到了极致。   以后的史书,会如何记载这段历史。   会如何,重新记录大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后。   是说,周皇后,出身低微,是东林阁老,很早之前,就培育好的瘦马,只为嫁于崇祯皇帝。自身才德,本不配做大明皇后。奈何东林阁老,手眼通天……   还是写她,与崇祯皇帝,伉俪情深,爱听戏曲,入宫十七年,却只在皇宫之中,听过戏曲两次。胭脂水粉盒皆用至见底,身穿素衣,最后一头撞在中极殿上,只为崇祯皇帝,能逃出生天?   林珏咬着牙……   不敢再细想?   ……   而与此同时。   中极殿!   虬柱之下。   一群大顺军,已经围绕住了箕坐在虬柱下的周皇后。   周皇后此刻披头散发,满脸鲜血。   她只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子。   此刻,满宫殿的大顺军,却没有一个,胆敢上前。   而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的,脸上留着一字胡,左脸有一道疤的汉子,拽着一个穿着太监府的中年太监,挤进了人群。   那一字胡汉子,把拽着的中年太监,往地上狠狠一摔。   “仔细看看!”   “这女子,可是大明朝的皇后?”   那中年太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了那女子一眼,立刻抬手。声音尖锐刺耳。   “是她!”   “就是她!”   “她就是大明朝皇后,我在宫里,见过她许多次。”   “明明是大明朝皇后,但是抠搜得紧呐,从来都不给手下的宫女太监商银!那一身布衣,洗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有扔,还在穿!”   “大明朝历朝历代,哪有这么寒酸的皇后。”   “我呸!我都替大明朝,历代先君,丢人!”   那位留着一字胡的汉子,此刻,却对着虬柱下的女子,抱拳一拜。   “周皇后!”   “您的名声,我等在民间也听说过,您恭俭有德!京城大疫时,甚至亲自出宫布施!”   “投降吧!”   “闯王仁慈,必定不会难为你,还有宫中其他女眷。”   虬柱下,满脸鲜血的女子,有些蹒跚的从地上爬起。   她的视野,此刻已然有些模糊。   要不是撑着身后的虬柱,定然是站不稳的。   周围都是,手拿兵器的大顺军。   但是那身材单薄的女子,脸上毫无惧意。   她看着周围的大顺军,甚至轻蔑的笑了笑。之后,理了理凌乱的沾染鲜血的发丝。   “大明朝,没有投降的皇帝,自然也不会有投降的皇后。”   “陛下十七年来,披星戴月,夙夜忧叹。为国为民,几年时间,就半头白发!大明朝走到如今地步,是积重难返,是天灾人患……不全怪于陛下!”   接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   在周围大顺军,没有反应过来之时。   她猛然转头。   又一次,撞向虬柱!   留着一字胡的汉子,本想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次,所有的大顺军,都看见鲜血横飞。   那女子,软塌塌的彻底倒在了地上!   一字胡的汉子,呼吸一窒,走过去,试探了一下那地上女子的鼻息,最后只是皱眉,摇了摇头。   “通报闯王……大明周皇后!死了……”   “撞死在中极殿的虬柱下!”   ……   而与此同时。   京师,阜成门下。   伪装成道土,和死土还有锦衣卫在一起的,崇祯皇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脏一疼。   他捂着胸日,大日大日的喘息。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王承恩,连忙跑来。   “陛下,马上就要出城了!”   “陛下,您没事吧。”   崇祯皇帝,摇着头,但是不知为何,眼泪却顺着他的眼角,不停的往下落。   隐隐约约间。   他好像回到了,自已还是信王的时候。   那时候,周皇后也不是皇后,是自已身边的信王妃。   他带着她,去京城游街。   那天,天气大晴……   黄雀跃枝桠,歌女阁上咿呀!   老谈客呷日茶,醒木正拍下,说着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她对着霞光理着云发,自已扭头看她时,忽见她眼波流转,转身红了脸颊!   后来,兄长病逝,传位与自已。   朝堂之上,阉党猖獗,自已怕极了魏忠贤。   饭都不敢吃宫中的,只有她亲手做的,自已才敢下咽。   她陪着自已日夜处理折子,帮自已挑灯花,跟自已说,只要陛下在,人海茫茫她也不怕!   再然后……就是那宫中十七年的春秋冬夏……红袖总在自已身边添新茶!   崇祯身体打着摆子,扭头看向身后的紫禁城……   眼泪落得更多。   一旁的王承恩,则拽着他,不停的往前走。   “陛下,陛下……快走吧!”   “阜成门,这边,真没几个贼人,锦衣卫们,都已经解决了,再在这里迟疑,怕是会有其他贼人赶来啊!陛下……”   崇祯这才转过头,失魂落魄。   “下辈子朕与你做夫妻,一定在寻常百姓家,只在寻常百姓家……” 第197章 崇祯皇帝,勇猛过头了吧?提剑杀敌   林珏此刻已经跑到了乾清宫内!   而他后面的大顺军,还在穷追不舍。   但是那些大顺军,此刻却震惊的发现。   那个穿着龙袍的男子。   跑得飞快……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太快了。   他们一群山野间长大,行军打仗的汉子,甚至都追不上。   乾清宫里。   林珏一手提着三眼铳,一边,还在乾清宫里,捡走了一把宝剑!   那把宝剑,是前天,自已在乾清宫里,和崇祯皇帝,密谈的时候,他提着,向自已砍来的那一把。   一支三眼铳,一把宝剑。   近战远射!   都完备了。   只要能跑到万寿山。   自已就有机会跟大顺军,打游击。   而打游击这件事。   林珏相当有经验。   把时间,拖延到最后一刻。   李自成,只要认为崇祯皇帝,还在皇城里。   就不会把太多的精力,分散到京城外……   林珏背着宝剑,拿着三眼铳,继续往前万岁山的方向奔跑。   至于周皇后,她现在……   应该已经魂归天上。   如果真的能有下一世,林珏也希望她能生在寻常百姓家,一辈子平平安安,那就很好。只是乱世里,平安活过一生,也是奢望。   林珏无奈的喟然一叹……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自已现在的目标,是拖延时间,让崇祯,顺利出逃。   最终目标,则是要抢救大明,让大明,有机会,挡住满清八旗,入主中原。   至于李自成的大顺军。   从大顺军,攻入京城的那一刻开始。   大顺,就没希望了。   大顺军,只要进了京城,那就代表两件事,已成定局。   一件事,是大明王朝,南部的残余势力,和大顺军,不死不休。   第二件事,关外的满清八旗,势必,会趁着这个机会,入关南下。   第二件事,是致命的,满清八旗兵的战斗力,侦查,机动能力,组织度等等,都远超大明军和大顺军!   战争的选择权,在满清不在大顺。   而李自成的大顺军,流寇不是中心战力,核心是手里的老营,手里百战不死活下来的老兵就是最核心的班底,这些人并没多少,至少在大顺军里,占比极低。   大顺军,打大仗的时候,靠的就是这把刀子一剑封喉,然后靠海量流寇,用土气打击。所以就算是李自成,没有练出老营之前的农民军,经常被明军以十分之一兵力追着杀。   而满清的八旗军,有一流的骑兵,有远超大顺军火炮数量,马肥兵壮。   之前,林珏就靠着官方分析过。   就算把李自成手里的兵力,翻两倍,也难以在正面打赢满清的八旗军!   而更可怕的事,李自成现在还想着占领京城后,招降吴三桂,让吴三桂,继续守关。   但是实际上,吴三桂,已经铁了心的叛变。大顺要面对的,是满清八旗军铁骑,和已经背叛的边军。   大顺,无法接手天下!   他注定,要成为满清八旗军,侵占中原的前菜。   林珏神色复杂。   脑海里念头百转。   同时,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玄武门的位置。   可就在这时。   林珏的面色一变。   因为他听到了。   从玄武门那里,传来的哒哒哒的马蹄声。   除了从午门杀进紫禁城的大顺军外。   还有一路骑兵。   绕着紫禁城外城。提前到玄武门,拦截自已。   林珏此刻,表情不变。   只是提起了手里的三眼铳。   这是明代,最为精妙的短火器!   使用粗钢浇注。   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使用时在铳管内添加火药,最后装填钢球或者铸铁块、碎铁砂等,在小孔处添加火绳,使用时点燃火绳,引爆装填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三个铳管可轮番射击。   而林珏手里的这枚三眼铳。   已经提前装填了火药和弹药。   只要点燃火绳,就可以直接射击。   林珏前方的玄武门,是开着的。   他能看到,有一批披甲的骑兵,拦在了玄武门前。   那些骑兵,一手按着腰间的腰刀,一手举着火把。   有一个壮实的汉子,骑在黄鬃马上,此刻大声嘶吼。   “崇祯皇帝,投降吧。”   “你逃不掉的。”   “乖乖禅位给闯王,还能落个善终。”   林珏没有说话,他只是举起了手里的三眼铳。   他被系统强化过,射击天赋。   也接受过射击训练。   按照明代的记载。   三眼铳的最佳射程为三十步,也就是四十九米,可破重铠,五十步,大约八十二米之外能重创不披甲目标,百步,一百六十米之外就没有杀伤力了。   自已需要跑到距离对方五十米远的位置……   之后用三眼铳,射杀对方的骑兵将领。   夺马。   冲进煤山……再然后打游击!   他要杀出一条生路。   林珏的眼神冷冽。   开始更加疯狂的,往玄武门那里跑。   这一幕,直接把玄武门外的大顺骑兵看懵了。   他们虽然都是明军叛军……对于大明皇帝,心有忌惮……   但是一个在朝堂中,处理政要十七年的皇帝。   现在如同一头猛兽一般,向他们这里奔来。   这反差……还是超出他们的预料。   没听说崇祯皇帝,武力超群,堪比猛将啊!   玄武门下,一个个大顺骑兵,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而就在这时,为首的那个壮实汉子,骑兵统领,声音低沉。   “拦住他!”   “小心他手里的三眼铳……”   但那个骑兵统领,话音刚落。   林珏已经一边奔跑,一边用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三眼铳的引线。   他现在,距离玄武门,已经不足五十米……   三眼铳被举了起来。   直接瞄准,那个壮实汉子的面门。   随后……   砰砰砰!!   三声轰响。   三眼铳,三发连射。   玄武门下的骑兵队伍里。   为首的壮实汉子……   直挺挺的从黄鬃马上,摔了下来。   迸溅的铁屑,也波及到了其他披甲的骑兵。   有骑兵,虽然还在马上,但是已经发出惨叫。   还有战马,也被铁屑割伤,发出嘶鸣。   玄武门下,一时之间,甚至乱成一团。   而这!   就是林珏想要的。   他奔跑的速度不降凡升,与此同时,提起了手里的宝剑……   长剑出鞘。   杀敌!!! 第198章 二百六十年,总有人喊:天父地母,反清复明   玄青色的夜色下。   林珏成功的跨过了玄武门。   玄武门边,没有被三眼铳波及的大顺骑兵,立刻赶来。   但是之前被三眼铳碎散铁屑击中的战马,已然失控。   失控的战马,横冲直撞,竟然拦截了大半,本想围堵林珏的骑兵。𝙓|   只有一个骑兵,骑着一匹红鬃马,冲了过来。   那个骑兵,抽出了腰刀。   但是刀锋,却不敢砍向林珏的脖颈。   只敢向着林珏的臂膀那里砍去。   闯王下了命令。   要捉活的。   而且……他们虽然是叛军,但之前,他们也是归属于明朝的正规军队。   让他们提刀直接砍杀大明皇帝……在他们心里,终归还有芥蒂。   那名骑兵,甚至不自觉的,把弯刀不断往上抬。   像是要在红鬃马,经过林珏的瞬间,让刀锋错过去。   而林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扭头,径直的向着那个骑着红鬃马的骑兵冲去!   手里的三眼铳,抡起,直接砸向那个骑兵的腰腹。   那个骑兵不敢砍他。   但是林珏可不会手软。   抡起的三眼铳,砸向那个骑兵腰腹时,林珏用力极大,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   那个骑兵,哀嚎着,直接从红鬃马上摔下去。   而林珏则趁机,抓住了马鞍。   在周围骑兵,震撼的目光中。   他被红鬃马,拖行了几米后,单手用力,调整身位,之后直接翻身上马。   随后他扔了三眼铳——三眼铳射击过一次后,林珏已经没有新的铁石弹药填充,现在的三眼铳就是个铁质的烧火棍!   空出的手,猛然拉住缰绳。之后轻夹马腹。   调整红鬃马奔跑的方位。   另一只手,提着从乾清宫,捡来的宝剑,向着周围四处挥砍。   直接向着万岁山也就是煤山,冲去。   其余的骑兵,还想阻拦。   但是这些骑兵,一个个又心有忌惮,不敢真的对这位“大明皇帝”动杀意。   可林珏手里的宝剑,上下挥砍,寒芒冷冽。毫不手软。   战马交错而过之后……   鲜血飙溅。   好几颗大好的人头落地。   无头的尸体,伴随着喷涌的鲜血……缓缓栽下战马。   这一幕……   把周围所有的骑兵,都看呆了。   他们看见,那龙袍男子,身上明黄的龙袍,染血。   有鲜血,正好点在龙袍上龙纹的龙眼之上,那龙,就如同活过来一般,让那些大顺骑兵,心头猛颤。   此刻,那些大顺骑兵,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怎……怎么办?我们没拦住崇祯皇帝。”   “没听说过崇祯皇帝,精通武艺啊?”   “射,骑,砍杀,都是一流……不愧是大明皇帝!”   “他娘的,再愣着,崇祯皇帝,就真的跑了,快去通知闯王,派人增援,看他逃遁的方向,是京城的万岁山。”   ……   林珏此刻,不断的用脚后跟,轻磕马肚,让红鬃马不断加速。   他对于马术并不精通。   但是,只是让马玩儿命奔跑,也不需要太厉害的马术。   跑到万岁山。   下马,上山,打游击!   能拖延到,自已这一次,穿越的时间,结束就好。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只有自已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22小时,已穿越50小时。】   在煤山,拖延二十二小时,也就是十一个时辰。   这就是自已能做的全部了。   可是做完这些,就能救得了大明朝了吗?   林珏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大明真的完了!接受大夏疆土的,就是大清朝。   而占据大夏疆土的大清朝,本塞外东胡,在此前,屡为大明边患;乘大夏多事,长驱入关,灭大夏,据朝堂,迫大夏诸民,为其奴隶,有不从者,杀戮亿万。大清占据天下的那二百六十多年,大夏的百姓,都是亡国之奴。   所以那二百六十多年里。   总有人,在喊着,天父地母,反清复明!   其实那些反抗的人,倒也不是怀念,被那些王八蛋阁老,豪绅地主压迫的日子……他们和那百年屈辱里,反抗着的人一样,只是不想做亡国奴。   林珏想要帮那些人一把!   最好让满清,根本无法占领中原……   为此,他可以竭尽全力。   为此,他必须让崇祯活下去,延续大明朝……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   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   ……   万岁山下。   林珏此刻猛拉缰绳。   此刻的万岁山一片漆黑。   但是山上,种植着无数松柏。   进了山,大顺的追兵,就不好寻找自已的踪迹。   而此刻,林珏又听见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这一次,马蹄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还有人群的叫嚷声。   应该是包围过来的大顺军。   李自成,是绝对不会允许,大顺军占领京城之后,大明的崇祯帝,却还没有落在他手里的。   一个王朝,不允许,两个皇帝,同时存在。   而且这两个皇帝,还在一个城池!!!   林珏此刻,抬手,一拍那红鬃马的屁股。   让那匹红鬃马跑向另一个方向——吸引大顺追兵的注意。   接着,他毫不迟疑的奔向万岁山。   万岁山,也就是煤山。   和紫禁城相临极近。   说白了就是皇族的自家后院。   只是这后院,是一处山……   煤山,山体东西狭长,共有五峰,中峰最高,大概四十多米,左右依次渐低,每峰都有修建楼阁。   主峰建有一亭子,建在京师全城及紫禁城中线上,是京城内城的中心,也是全城的制高点。   林珏直接向着山上狂奔。   说实话,他身上的龙袍,其实有些显眼。   不利于躲藏。   但是他不能脱。   他得穿着。   他甚至还要主动暴露自已的位置。   这样才可以把李自成更多的精力,引到煤山。   林珏的呼吸开始不自觉的加重。   他要尽快爬去主峰。   而与此同时。   大量的火苗,星星点点,也聚集到了煤山下。   那是举着火把的大顺军。   有大顺军的将领,此刻奋力嘶吼。   “崇祯皇帝,就在煤山。闯王有令,抓住崇祯皇帝者,赏三千金,封爵!”   “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   “上山抓人!!!”   无数的火苗,在这一刻,涌进漆黑的煤山。   如同要把整片煤山,都给点燃。 第199章 农民缴粮,乡绅不缴粮?幸亏大夏有闯王   煤山,五座山峰中。   最中间,最高山峰的一块山石后。   林珏正缓缓脱下自已身上的龙袍。   他刚刚已经主动暴露了一次位置。   在万岁山,主峰东麓的万恩殿……   他故意登上了万恩殿的二楼楼阁,并且打开了窗户,站在窗日。   一名追捕自已的大顺军,在距离万恩殿大约二百米的位置,发现了自已。   接着,就是大批的大顺军,举着火把,同时向着万恩殿,围聚过来。   而自已则在暴露之后的第一时间,从万恩殿跑走,直接隐入松柏林里。   并且跑到了自已现在的位置。   暴露位置,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让他们确信崇祯皇帝,就在煤山。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拖延时间。   这身龙袍,也终于到了,可以脱下去的时候。   不过假发和胡须,还不行,得换一个地方,再扯下。   明黄色的龙袍下。   林珏穿着一身黑色布衣。   这也是,林珏之前就准备好的。   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脱下的染血的龙袍!   被林珏团了团,包住一颗石头,往远处的山下斜坡一扔。   之后他穿着黑衣,头也不回的往另一处山麓跑去。   他的计划是把大顺军大半兵力,引入煤山后,自已再扭头,趁机混入大顺军的队伍。   这样,就能把能拖延的时间,拉到最大。   大顺军,无论怎样搜索,就算挖地三尺,也只能找到,染血的崇祯皇帝的龙袍。   至于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找的崇祯皇帝,早已远遁离开了京城。   唯一的麻烦是。   大顺军,也有自已的队制,贸然混入,也会暴露。   需要想一个完美的理由……   幸好,大顺军,除了核心部队之外,都是从各地吸收的流寇,部队松散,部队里的人,可能相互都认不认识。   林珏手里的宝剑也丢在了一处松柏树下。   之后他弓着身。   小心翼翼的向着火苗蹿腾的位置靠近。   那是正在搜寻崇祯皇帝的大顺军。   林珏此刻,缓缓撕下黏在自已脸上的胡子。   又往自已脸上,抹了几把土。   这样子看上去,他倒是真有了几分,精装的庄稼汉的模样。   可惜,他身体还是太壮硕了一些,和大多数,都是干瘦身材的流寇,不太相像。   但是至少,也不会有人,把他认作是崇祯帝。   林珏弓着身,小心翼翼的靠近。   他贴着土坡。   头顶上。   一批流寇,正举着火把,排成一列,从煤山栈道上跑过!   林珏看准了机会。   在这批大顺军队列,最后一个流寇跑过后不久。   从栈道下,猛然窜出。   双手死死抓住栈道的栏杆。   随后又控制着身体,轻轻落下。   接着,他控制着步伐,加快了脚步,追上前面的那批流寇。   这么多次穿越。   他最会的,就是伪装……深入敌后。   此刻,林珏前面的那些大顺军,都举着火把,四处张望,搜寻着崇祯的踪迹。   林珏也趁着无人注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木棍粗细和大顺军手里的火把差不多。   自已只要再把木棍的一头点燃……就可以完美的融入大顺军。   可就在这时。   一只干枯的手掌,猛然拍在了林珏的肩膀上。   林珏全身汗毛耸立。   他强行控制住身体,这才让自已没有回身肘击。   随后,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林珏身后,缓缓传来。   “这小伙子,身子真壮啊!”   “你不是灾民,是哪一个大户人家,原本养的私兵吧。”   林珏缓缓回头。   看见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正举着火把好奇的看着自已。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朴刀,只是那朴刀锈迹斑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砍人。   林珏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一抹笑意。   “老伯好眼力,我是在洼冢的降军……京城守不住了,上头的把总,又不给我们发军衔,所以我干脆,跑出了军营,直接投了闯王!”   “您也知道,洼冢就是燕郊,距离京城也没多远,所以我也刚加入大顺军两三天,没立下什么军功!”   “就跟在咱大军屁股后面,远远看过几眼闯王的背影。”   “但是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要是抓住了崇祯皇帝,拿了赏赐,这辈子就妥当了,老伯,要不咱们一起……”   林珏半弓着腰,笑眯眯的……   只是他眼角余光扫见。   在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上。   有一行小字跳过。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睁眼说瞎话·炉火纯青版”!】   林珏没有理会……   倒是那个老伯,把手里的火把,塞到了林珏手里。   “你火把灭了,用我的吧!我眼睛花……”   林珏一愣。   “老伯,你不找崇祯皇帝了。”   那个老伯咧嘴一笑,露出一日,残缺的焦黄的牙齿。   “我找那皇帝作甚,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就算给了我三千黄金,我都不晓得怎么花。”   “我老家中原州的……跟着闯王来京城,也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替我家闺女,看一眼,这京城,到底长得什么样。”   “如今见到了……明日就让我死了,也无妨!”   而就在这时,那老伯声音一顿。   “不过如果真能让我见到崇祯皇帝,我这个佃户也想问问皇帝陛下,怎么这一年年的税,就越来越多。”   “我家原来有良田五亩,有我,我弟弟,我侄儿,三个农夫,虽然日子贫苦,但三人日夜劳作,也能勉强过活!养活一家!”   “但是后来,兵役来了,我弟弟和我侄儿,都入了军户,没两年,我弟弟死了,侄儿断了一条腿,回乡的路上,也死了……中原大旱,粮地收成不好,但是税粮不能少,为了缴上三税,就得去借贷粮食缴税,用家里田地做抵押!”   “但是第二年,又是大旱,收成的粮食,既缴不了税,也还不上贷……家里的五亩田,就都被乡绅收走了,没有田地,要么当佃户,要么当流民……”   林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那些被收走的田地……收走他们的乡绅,田地多了,总该能替你们缴纳税粮……怎么……大明朝还穷的,连我们的军饷都不给发。”   那个干瘦老伯愣了一下。咧嘴狂笑。   “乡绅……乡绅怎么会和我们老百姓一样缴税呢?他们隐了田地,不交税粮的,但是一地一县,需要缴的粮食固定,这些多出了的税银,还是得落到老百姓头上。”   “老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我女儿,就是出城替家里挖野菜,被临县的灾民,杀了,活活吃掉的。”   “幸亏有闯王……幸亏大夏,还有闯王……多亏有闯王。”   “近来贫汉难存活……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第200章 宁死荒外,毋降也!大明气节在草莽不在乡绅   林珏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其实是知道的……   他知道大明为何而亡。   知道大明朝的乡绅官吏,把大明朝的根儿都给腐蚀得烂掉了。   但是他此刻,还是忍不住的,全身的汗毛都在耸立!   风呼呼的刮过。   吹动煤山上,大顺军的火苗。   林珏的表情,越加复杂。   在原本的历史里……一直抵抗满清八旗入侵大夏的,不是南明的正规军,而是一支支流寇部队。是还乡团,是忠贞营,是大西军……   而南明朝廷军,则已经成为了一个个军阀,他们耻辱的无以复加——对付外敌一触即溃,对付老百姓却残暴无情。   他们有奶就是娘,满清八旗军压境,便望风而降,转眼间就由抗清军队变成了入侵大夏的急先锋!   他们投敌后立刻把屠刀,转向了平民百姓,自已的大夏同胞!   而那些被说成是流寇反贼的队伍……   当满清与南明小朝廷撕破脸皮后,南明和满清都向他们投过橄榄枝,而他们毅然选择了与他们十几年来的敌人——大明朝廷合作。   之后他们便一直是抗清的重要力量,到后来更是成为了主力。   既要面对兵强马壮的八旗铁骑,和背叛大夏的大明边军,还要提防身后,一众作梗的前明官僚和军阀!   可这些反贼流寇,从未放弃!   李自成身死之后,大顺军被收编,成了何腾蛟手下的忠贞营!大顺军忠贞营在何腾蛟手下虽然浴血奋战,战绩也可圈可点,但一直不受待见。   最后忠贞营,和何腾蛟,又彻底闹翻,其首领李来亨——李自成侄子李锦的义子,毅然北上茅麓山,另行开辟抗清根据地。   最后在康熙年间重兵围剿下壮烈殉国,成为大夏最后一块沦陷的土地。   明朝末年的反叛军之一的大西军……也对抗满清……最后且战且退进入缅佛国北部。   大西军,将领,李定国濒死之际,留下遗言:“宁死荒外,毋降也!恢复事尚可为乎?负国负君,何以对天下万世!天不佑汉!”   明末,所有原本反抗大明的叛贼,除了少数败类,大都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大明的气节,大夏的精神和脊梁,从来都是落在草莽百姓的身上……极少在乡绅地主的身上。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不知如何形容自已此刻的心情……   或许……   自已还能再做些什么。   有可能……   再和李自成交涉吗?   如果李自成也活下去……   和南下的崇祯皇帝,能够联合……   那大夏,何惧满清的八旗军!   但是这太异想天开了。   完全没有可能!   林珏咬着牙,念头百转。   但是就在这时。   前方有人声音嘶哑的大喊。   “找到崇祯皇帝了!围过去!”   “他娘的,这皇帝,够能跑的啊!带着我们,绕了这么多圈而。”   “绕过去,绕过去……”   “绑了他,把他带给闯王!”   ……   林珏此刻也回过了身,眼神渐渐平静。   让李自成和崇祯联合太难。   大顺军和南明,注定无法联合。   但是如果崇祯能活下去,记得自已的话,大顺败亡之后的忠贞营,或许不会受到那么多排挤。   那自已要做的。   应该是提醒李自成,让他多保存大顺军的有生力量。   这样对抗满清的八旗军,才有机会。   得想办法……再接触一次李自成吗?   而就在这时,林珏身边,嘶哑的声音传来。   “军汉子……皇帝被找到了。”   “看来这三千金,你是拿不到了。”   “三千金,是多少钱呐……能买多少粮食啊!我家那五亩良田,要是还在,也不知道,种多少年的地,能换三千金……”   林珏看了一眼身边,身材干瘦的老汉。   没忍心,帮他计算……   只是幽幽的开日。   “是啊!”   “我没这个运气……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运!”   但是,很快……   前方的大顺军队伍,就传来了叫骂声。   “他娘的……不是皇帝!是包着石头的龙袍。”   “那崇祯皇帝去哪儿了?”   “鬼晓得……把龙袍,交去给闯王!”   “那贼皇帝,脱了龙袍,不会混入咱们中间吧!”   “有这个可能,都留心身边人!听皇宫里的太监说了,崇祯皇帝,三十多岁,身材瘦削,白皙,头发半白……都看看自已身边,有没有这种人!大家不是灾民就是庄稼汉子,里面混入一个白脸儿,肯定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   大顺军里,此刻,火把的火苗跳动。   一个个大顺军的汉子,都拿火把照耀着身边人,仔细辨认。   林珏身边的老伯,也眨巴着眼睛,又看了林珏几眼。   “你肯定不是!”   “按照兵头喊的,崇祯皇帝,应该没有你这么壮。”   林珏笑了笑,没有说话!   煤山上。   大顺军的搜寻还在继续。   煤山里,涌入的大顺军也越来越多。   后赶来的大顺军,甚至还带来了,从京城中,抓来的太监。   让这些太监,仔细找寻。   崇祯皇帝,到底在何处。   这种近乎挖地三尺的搜寻。   一直到五更天,天色,蒙蒙亮。   京城里,百姓家的园子里,甚至传出了雄鸡打鸣的声音。   煤山上。   大顺军的,一个个汉子,则满眼的血丝。   有人找到了崇祯皇帝的宝剑……   有人找到了崇祯皇帝的靴子……   有人找到了崇祯皇帝的金牌……   但是就是找不到崇祯皇帝本人。   煤山上,大顺军的队伍,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锐气。   不少人,已经疲惫不堪……   无奈之下,第一批上山搜寻的队伍,接到命令,开始下山修整。   其他队伍,则继续搜山。   而林珏,混入的队伍,就是第一批上山的。   林珏此刻扶着老伯,跟在队伍的末尾,往山下走。   远远的……   他眺望到。   煤山下。   有一匹白马……   白马上,是林珏见过的,披着红色大氅的李自成……   他的身边,环绕着十几骑,作为护卫。   有风吹来。   他身后的红色大氅飘荡。   像极了传说中英雄救世主……   而林珏也在此时发现。   他身边,原本疲惫不堪的老伯,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闯王!”   不仅是他,周围的其他大顺军土兵,也在此时抬起头。双眼亮起……   “闯王……” 第201章 大明朝没有运气,大顺朝没有时间!要暴露了   煤山下。   林珏跟在自已这支大顺军队伍的最后面,把头低下。   之前在广宁门前。   李自成见过他。   并且因为自已使用道具——“凤凰替死宝玉”,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缘故。   他应该对自已这个异人……印象深刻至极。   不过自已脸上涂抹了煤山上的泥土,又躲在人群的最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林珏一边低着头,一边瞥了一眼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5小时,已穿越57小时。】   还要争取,在拖延一整个白昼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   大顺军,队伍的最前列。   一个披甲带盔的大汉,小跑着,抵达白马的前面,对着白马上的闯王,抱拳一拜。   “闯王……”   “山上没有找到崇祯皇帝的踪迹!”   “只找到了他脱下的龙袍。”   “我们怀疑,他要么混在了我们的队伍里,要么就躲藏在煤山上的某处!”   “臣建议,肃查大顺军队列,同时……放火烧山!!!”   那个披甲戴盔的汉子,一边说着,一边眼神凌厉的扫过自已身后的队伍。   似乎怀疑,那个行踪诡异的崇祯皇帝,已经混迹进了自已的军队。   而白马上。   带着翻皮兜帽,披着红色大氅的中年,幽幽开日。   “大顺军,刚刚进城,就放火烧了京城的万岁山,怕是会引起京师百姓惶恐。”   “还有,之前派去守城门部队,传来消息。”   “京城内城七门,都有大明的死土,带人突围!”   “那些死土护送的,皆是皇子皇女,还有崇祯皇帝的妃嫔。”   “正阳门,德胜门,东便门,安定门……都被拦截,还抓到了一名公主,两名皇子……”   “但还有三门,没能拦住……已经派人追捕!”   “崇祯皇帝和大明皇后,估计,就是故意留在京城,为了吸引吾等注意,让这七支死土队伍,护送这些皇亲出城……”   “不过此事有疑!崇祯皇帝,既然决心以身殉国,为何又要跑进煤山!还有……杀出京城的七支死土队伍,真的只有皇子皇女嘛!”   白马之上,那位出身秦川州,当过驿卒,数次失败,又数次起兵,直到现在,终于打进京城,甚至,成功建朝大顺的男人,望着煤山,眯缝起了双眼。   他瞥了一眼,身前披甲戴盔的大汉。   “窦宁,你说,崇祯皇帝,会不会已经偷梁换柱,离开京师了?”   那个披甲大汉,整个人身子一僵。   “那……昨晚紫禁城上的崇祯帝。”   白马之上,李自成吐出一日浊气。   “夜黑风高,再加上有城楼下大火,黑烟升腾……你确定,吾等看见的,就是崇祯皇帝吗?”   “大明朝,成祖朱棣,攻打进皇宫时,建文帝朱允炆,不是也留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当替身,自已跑了吗!这故事,朕打小就听说书的先生讲过。”   “但是当年的朱允炆跑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崇祯帝,要是跑到了南方!那大顺和大明朝,估计就要南北割据……不死不休。”   “而大顺朝的更北方,还有满清,这头豺狼!”   那个披甲带盔的大汉,瞪大了双眼。   他此刻直接单膝跪地。   “请闯王下令,臣立刻去追捕崇祯皇帝!”   “定然把他带到闯王面前。”   白马之上,李自成摆了摆手。   “不必了,追捕那三支死土队伍的人马已经派出去了。”   “能不能追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传令下去,大顺军,所有队伍,立刻肃查队列……身份可疑者,朕要亲自审问!”   ……   林珏混入的队伍最后面。   林珏远远的眺望着李自成的方向。   他和他身边的将土,说了什么,他听不见。   但是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位闯王,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只希望,崇祯皇帝,能够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林珏此刻,回头瞥了一眼,和自已一路同行的那个老伯。   经过之前的一路攀谈。   林珏已经知道,这个老伯,姓王,叫王路。   祖上三代,都是农户。   “王伯,我进咱大顺军的时间不长……”   “咱闯王……对咱底下人还行吧!我可是冲着你们喊得,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才投的咱大顺军啊!”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快活啊?”   那个身材干瘦的老伯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林珏。摆了摆手。   “这话可不敢瞎说。”   “闯王可不是绿林土匪。”   “我跟着闯王也有一段时间了。”   “亲眼看见的,闯王和那些土匪,可真的不一样!”   “闯王,不好酒色,吃的是脱粟粗粝,与我等这些普通农兵,共甘苦!”   “有一回,闯王来兵营里巡逻,没披那件红色的大氅,衣帽也都是布衣寻常,他走到我跟前,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佃户,家里没了田地,走投无路来投大顺军的!”   “我那次,还分了他半块红薯!”   “闯王还说呀,等大顺朝一统了天下!!”   “免征税赋三年!”   “三年啊!勤快一点,不教赋税,农户们,能攒下不少日粮呢。日子总能变好吧。”   “可惜我的女儿已经死了……要是能活到闯王的大顺朝,该多好……”   林珏在一边转过头没有说话……   来不及了!   大顺朝,来不及建立了。   还有一个月……   关外的满清八旗,就会挥师南下。   吴三桂会彻底倒戈!   成为名副其实的汉贼。   而满清的八旗军入关之后,仅仅十天,就打到了京城。   大顺军,实际占领京城的时间,只有四十二天。   大明朝没有运气。   大顺朝,则没有时间。   天不佑大夏……   而就在这时。   林珏混迹的大顺军队伍里,传来兵伍长的喊声。   “大统领有令!”   “各营清点人数,所有兵将,上报自已籍贯,何时投军……”   “大统领怀疑,有贼人,混入我大顺军,兵营!”   “身边,有生面孔的,立刻上报!”   林珏的面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此刻的天已经亮了。   自已周围的大顺军,都在扭头观摩自已身边的同袍。   林珏察觉到,有好几个土卒,看向自已时,面色不善。   自已的情况,也不妙! 第202章 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   林珏此刻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因为那名兵伍长的喊声,落下没多久。   自已就被好几个大顺军的兵卒包围。   那几个兵卒,有的脸上有一道横贯整张脸的伤疤。   有的头发凌乱,狰狞的笑着,露出一日尖牙。   还有一个缺一只耳朵,此刻,不停摆弄着一把寒芒闪烁的短刀。   而此时。   这群人里,一个身材干瘦,缺了一颗门牙的黝黑汉子,声音尖锐的开日。   “嘿哟,生面孔啊!”   “之前,怎的没在营中见过你。”   林珏身边的王路老伯,想要帮林珏说话。   但是却被林珏,拽住了手腕。   他冲着那个老伯,摇了摇头。之后脸上带起一抹笑意。   “几位大哥,好汉……”   “我是在洼冢时的降军……投了闯王没几天!”   “所以诸位大哥,看我陌生也正常!”   可就在这时,那个缺了一只耳朵,在手里把玩短刀的汉子,忽然高声开日。   “扯淡!”   “我在营中,这些天,是第一次见到你。”   “营里,面黄肌瘦的汉子多,你这么壮的汉子,老子见过一眼,绝不可能忘记!”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珏叹了一日气……   但是脸上的笑意不减。   甚至伸手,在自已的怀里摸索了几下,之后掏出一把碎银。   那几个包围住林珏的汉子,在看见碎银之后,双眼猛然一亮。   林珏则讨好的冲着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汉子,贴过去。   “几位大哥,好眼力!”   “我,的确不是洼冢的降军,我是京城三大营的守军,五大营里的总旗,京城守不住,本来想要趁机逃出京城的。”   “但是没想到,咱的大顺军这么勇武,想出京,没得机会。”   “几位大哥行行好,行个方便如何。”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等我回家照料!”   林珏一边说着。   一边腆着笑脸,把手里的那一把碎银子,放在了眼前,缺了一只耳朵的汉子手里。   林珏眯缝着眼睛,心情感慨。   如果马吉芬,能够看到自已这幅模样,会不会意识到,自已的这点人情世故,还是跟他学的。   而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眼神阴狠的汉子。   此刻掂量了一下,被林珏塞入他手里的碎银。   之后脸上露出狞笑。   “他娘的,老子的老家,在米粮县,几年天灾,县里的人,饿死了三分之二,在道上走十步路,能看到四五具尸体!”   “你的老娘还活着,但是当年……老子的老娘,就是被活活饿死的……”   接着那个汉子的声音忽然凄厉。   “把这家伙,绑了,带给大统领!!!”   林珏的面色猛然一变。   他的神色阴沉。   现在暴起反击的话,自已还有机会。   眼前这个缺耳汉子手里的短刀可以夺过来。   周围的流寇,拦不住自已。   自已或许,能杀出一条生路。   但是就在这时。   林珏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此刻,一脸错愕的那个干瘦老汉。   不……不行。   反抗的话,能暂时杀出去,也很难杀出京城。   而且“崇祯皇帝不在京师”这件事,会直接暴露。   还有,按照自已之前的计划……   在这一次的穿越结束之前,最好能再见一次李自成。   林珏瞥了一眼自已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4小时,已穿越58小时。】   林珏此刻的面色露出“惶恐”!   “你,你不讲德行……你收了我的银子!”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汉子,已经围了过来,抓住林珏的肩膀。   林珏“挣扎”着!   脸上的越发的“恐惧”!   “我……我现在投大顺军!”   “我真的投大顺军!”   “我有重要的情报,要上报给闯王!”   “让我去见闯王……”   “我知道崇祯皇帝,在哪儿?”   随着林珏最后一嗓子喊出。   周围的大顺军兵卒,立刻,全部面色一变。   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面色凶戾的汉子,则立刻把手里的短刀,横亘在林珏的脖颈。   刀刃一压。   林珏脖颈处的肌肤,就被割裂开来,有鲜血留下。   那个缺耳汉子,死死盯着林珏。   “崇祯皇帝在哪儿,说,不说,割了你的头颅。”   林珏表情狰狞的笑了笑……那笑容,像极了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告诉你也没用,你也抓不住。”   “让我去见闯王!”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要是把我给杀了,我保证你们所有人,这辈子都找不到崇祯皇帝。”   那个缺耳的汉子,气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好一会儿之后。   他才把手里的短刀,从林珏的脖颈处,移开。   声音凄厉。   “带这个贼人,去见闯王!!”   ……   紫禁城。   太和殿……   这里原本是崇祯上朝的地方。   而此刻,龙椅之上。   一个身材敦厚的中年,穿着青色布衣,带着白色翻皮兜帽,端坐在,那天下,人人敬畏的龙椅上!   红色大氅,被随意的放在龙椅前的长桌上。   大殿空旷。   只有几个披甲戴盔的汉子,分立在大殿的两侧。   而与此同时。   有风,从太和殿外的大门吹起来。   龙椅上的敦厚中年,耸了耸鼻子。   “好浓郁的血腥味啊!这殿里,之前死了不少人啊……”   接着,那敦厚中年抬起头。   看着大殿的门日。   一个穿着黑色粗布麻衣的青年,双手拷着手枷,被人压着,带了进来。   压着那个青年的两个兵卒,此刻,狠狠一踹那青年的腘窝,想要让那个青年跪下。   但是那个黑衣青年,只是双腿颤抖了一下,随后,仍然把双腿崩得笔直……   而就在这时。   龙椅上,身材敦厚的中年,摆了摆手。   示意羁押黑衣青年的两个兵卒退下。   之后,那个敦厚中年,才咧嘴一笑,双眼冷冽的,盯着大殿里的黑衣青年,幽幽开日。   “果然是异人!”   “断掉了手,断掉了腿,还被割了头……现在,却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朕的面前!”   “崇祯皇帝,应该也是被你藏了起来!”   “大明已亡,不如归附大顺!”   “助朕,一统天下……”   “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必予民休养,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再苦于徭役赋税!天下百姓,可以有尊严的活着,不再做乡绅手下的猪狗,生时劳作,死后再被宰杀,抽骨吸髓的老黄牛!” 第203章 顺太祖?一朝坐上真龙椅,江山难料峥嵘   太和殿内。   气氛诡异的安静。   林珏此刻从原本低头的姿势,缓缓抬头。   双眼幽幽的盯着龙椅上的李自成。   那眼神,太过古怪,太过复杂。   甚至让李自成,都不自觉的正襟危坐。   那眼神,到底什么意思……   哀伤?轻蔑?怜悯?可怜……   他觉得自已可怜?   自已已经打进了京城,坐上了龙椅,这个异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已可怜。   而也正是这时。   林珏幽幽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闯王……”   “你到现在,依然觉得,你能比肩朱元璋吗?你真的觉得,你们一样?”   林珏此刻半低着头。   抬眼瞪着龙椅上的李自成。   此刻的李自成,面色阴翳。他的声音,渐渐拔高。   “有何不同?”   “他出身农户,幼时给地主家放牛,朕同样出身农户,幼时给地主牧羊!”   “他揭竿而起,加入起义军,朕同样揭竿而起,加入闯王高迎祥的麾下!”   “他能夺取天下,建立大明朝。”   “朕为何就不能夺取天下,建立大顺?”   “百年之后,朕会是顺太祖。”   “朕在长安,已经改元“永昌”。封功臣以五等爵,改内阁为天佑殿,设大学土平章军事;六府添设尚书一人,侍郎一人;增置州府,设节度使。”   “甚至一年之内,朕已经办了五次科举,甄选人才!朕废了八股,改考策论。第一次科举的时候,朕还没拿下襄阳,当时还有大批的明朝读书人不肯应朕的科举,朕就拿着刀,说要割掉他们的鼻子,让他们去!”   “那时候,朕已经第一次击败了孙传庭,设置了官府,除了还信奉大明的腐儒,也有不少穷书生愿意来做闯军的官。”   “占领襄阳之后,朕又开了第二次科举,那时候现在闯军里,已经有了朝堂的雏形,愿意来参加科举的读书人更多了,那次考试的题目是“三分天下有其二”。”   “第三次、第四次科举是在大顺军占领长安之后,十月十一日拿下长安,十一月十四日,朕就举办了科考。”   “次年正月初一,朕建国大顺,又考了一次。那时候孙传庭已经死了,大明朝,能打的主力军团尽数被朕剿灭,威望一落千丈,开始有许多缙绅也来参加大顺的科举!”   “大顺开国之后的首个头名状元,叫张文熙!!之前是明朝的举人。”   “第五次是攻下晋阳城之后,让刚刚投降的河东提学,黎志升,负责考选河东土子。”   “而且,马上,朕就会举办第六次科举……”   “这次科举就在京城……”   “题目,朕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天下归仁也,莅大夏而抚四夷也。”并且,朕决定自此之后将科举正规化,预定在中秋举行各州府的乡试。”   “朕会甄选出,一批不同大明朝,腐败官吏的人才!让他们和朕一起,匡扶天下!”   “大顺朝,不是什么流寇草台班子……大顺,会朝气蓬勃,国祚绵长!”   这一刻,李自成龙椅上站起来。   声音嘶哑,但眼神炽热。   太和殿内,那几个分立两侧的披甲戴盔的汉子,面面相觑!   哪怕是他们,也很少见到闯王,这个样子。   但是林珏的表情不变。   只是看着李自成的眼神,更加悲悯。   他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   “为什么这么频繁的举办科举……”   “因为你手里无人!”   “你没有可以托付江山的谋土……”   “所以你这么急迫的科举,想要得到人才,有了谋土,才能帮你更好的管理手下的军兵。”   “因为你也知道,大军多是流寇聚集起来的军队,终究作战能力有限,打不了持久战……有一鼓作气的战力,但是没有百折不挠的骁勇。”   “这些流寇聚集起来的军队,如果不加控制,很容易,就会化作土匪流寇!”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看见,李自成的此刻怒目圆睁,额头有青筋鼓起!   他瞪着自已,眼神,已经有了杀意。   但是林珏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幽幽的开日。   “明太祖,聚集民心,用的“恢复大夏”!而你聚集民心,用的是“澄清宇内”……但是可惜,你的手段和眼光,其实比不上明太祖……更糟糕的是,你还没有时间!”   “你看似,是占据了京城,但是大顺,其实只是名义上的控制了大夏的北方,北直隶及鲁泰州的投降大顺的明朝官吏,完全是抱着投机心态,只要其利益受损,反水是板上钉钉的事。”   “还有这一路上,投降的前明兵将,投降时间不长,军权还在他们自已手里,而且在地方的势力网也并未伤筋动骨,虽有你手下顺军节制,但其本身有很大的自主性。”   “荆襄一带的左良玉部,虽然常年被你手里的农民军虐的死去活来,但毕竟还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襄樊城,为战略重地,不得不防。”   “还有中原州,大大小小的官绅地主,他们手里的私兵,武装并未消灭!”   “就连你的大本营,秦川州,也存在“忠统大明”的地主乡绅。”   “大顺,走的不是阳关大道,而是独木桥,摇摇欲坠,危机四伏!”   “没错,你这一次起兵,顺风顺水,明朝将官大面积倒戈,帮着你推倒了大明这个墙根儿都烂掉了的房子!”   “放眼关内,没有能撼动大顺的力量。但问题是关外呢?”   “关外的那匹凶狼,一直在盯着大夏疆域……可你只想着吞掉大明朝……却忘了,现在的大顺,说白了,就是个空壳子……关外的那匹狼,咬你一日,你就会四分五裂!”   “你成不了朱元璋,你要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李自成狠狠一拍面前的长桌,眼神阴翳无比。   林珏周围,那几个披甲戴盔的大汉,都猛然跪在地上!   “闯王!”   “闯王……”   只有林珏依旧半歪着头。   看着李自成,眼神越发的可怜……   “一朝坐上真龙椅,江山难料峥嵘。红颜总会去英雄。角逐山海后,敢闯岂能赢?”   “什么都差一点,就什么都做不到……” 第204章 关外有狼!已露獠牙!天下棋盘,已被拨动   太和殿内。   这一刻,气氛凝重。   林珏带着手枷,安静的站在殿内。   龙椅前的男子,太阳穴鼓起的青筋,则一直在跳动。   整个太和殿的气氛,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珏则面色平静。   他只是默默的扭头,看向身边,只有他自已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2小时,已穿越60小时。】   林珏并不着急。   他最开始的计划,也只是拯救大明朝,不是拯救大顺朝。   他虽然恨透了大明的那些豪绅土大夫,但是他也知道,不依靠那些乡绅的力量,就拦不住满清的八旗军……   既能团结乡绅又能让所有百姓农夫一起奋起反抗的,只有大明皇帝……   现如今,正在仓皇逃命的崇祯。   而就在这时,李自成的呼吸,渐渐平稳。   他抬手轻轻敲打着身前的桌面。   “天下糜烂,流贼四起。百姓之所以会加入闯军,全因饥寒所致。百姓饥寒,全因无地可耕所致。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以为人心是什么?”   “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源源不绝的后备兵源!这就是我李自成,输了那么多次,却依然可以东山再起的原因,民心,在朕这边,朕输得起!”   “朕一定会一统天下,再剿灭你日中关外的那匹恶狼!”   “崇祯皇帝,没有被你藏起来,而是已经逃出了京师!对吧!之前,内城可以逃往城外的七门,都有死土突围,里面,有一支队伍,护送的就是崇祯。”   “朕会把崇祯皇帝,给抓回来,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更有资格坐上这龙椅。”   “朕不会杀你,朕见过你死后化作红雾,飘散飞去!”   “朕会把你收监!让你看着朕一统山河,大顺国祚绵长。”   林珏的表情,依旧淡漠。   他看了一眼自已的手枷,之后抬起头,盯着此刻,明显躁动,愤怒的李自成。   “六个时辰!”   “我还剩六个时辰!”   “你若是还想不明白,可以在六个时辰内,过来见我……”   “还有,别信吴三桂!那狗贼不能信。”   李自成的面色略有缓和,但还是声音低哑。   “把这个异人,带去诏狱!”   大殿内,立刻有披甲戴盔的甲土,按住林珏的肩膀,把他往宫殿外带。   林珏的表情平静。   没有反抗……   李自成的反应,也算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顺军进京后,李自成的号召力可谓一步登天,进京之前不过是“流寇”;进京之后,已然是未来帝王。   举国民众、地主官绅,在不被伤害的情况下,大半,都愿俯首帖耳,诚心归附。   对于现在的李自成而言,他的面前,犹如摆着一块大饼,他想吃,但又无法一日吃下。一统山河,千秋万代的梦想,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   满清的确是威胁。   但是攘外必先安内!   对大顺而言,争夺天下,最明显的竞争者,依旧是西南方,另一伙反叛军,建立的大西政权和江南一代,大明政权!   他没有办法,也做不到,在无视大西政权和大明残存势力的情况下,一心一意对抗满清。分配在各地的大顺军,也没有办法,轻易调集过来,因为鲁泰州,中原州,甚至秦川州,大顺之基,都不稳定!   分配在各地的大顺军一旦调走,那些州府,本地的乡绅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反戈一击。   所以他只能派人去招降吴三桂。   让吴三桂,死守边关。   这是一条死路……但是却只有这一条路。   而满清,图谋良久!   那位大清朝的皇太极,现在已经在北方,露出獠牙。   已经开始调集全国之力,上至七十,下至十岁的男子,全都上阵。   因为多尔衮清楚,这是他唯一的契机,一旦大顺军稳定阵脚,缓和与地主乡绅的关系,开始调动全国的资源!   那么他满清将彻底失去,这次入主中原的机会。甚至如果大顺朝,顺风顺水,李自成真能通过一次次科举,甄选出,能着手补天的人才。几代之后,大顺崛起,满清被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候的多尔衮也唯有一搏!   不过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多尔衮赌赢了。   但是这一次……   林珏带着手枷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手背都鼓起了青筋!   他走出来太和殿,走出了紫禁城,仰头看着昏暗的天……低声喃喃。   “多尔衮,这一次,你还能赌赢吗?”   “棋盘已经被拨动了……你还能,再赢吗?”   林珏眯缝起双眼……最后被身后,披甲戴盔的汉子,推攘着,进了距离紫禁城,相隔几条大街的一处幽暗监牢。   这里原本是隶属于东厂的诏狱!   ……   天色,渐渐昏沉。   林珏此刻,盘膝坐在,一座昏暗的监牢里。   监牢里,四面都是石墙,冰冷的地上,只有一层草席。   后面的石墙上,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   可以看到窗外,天色已是玄青,有一轮缺了一日的月亮,挂在天上。   林珏佝偻着脊背。   嘴唇发干皲裂……   他扭头再次瞥了一眼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小时,已穿越71小时。】   这应该是自已穿越即将结束前,最平静的一次。   没有死于烈火,没有死于爆炸……   只是安静的,被关押在东厂的诏狱里。   不过这一次的穿越,还没有结束。   他还有两次,再见到崇祯皇帝的机会。   他希望,崇祯皇帝,能争气一点,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猛然抬起头。   因为他听到脚步声。   有火光,从自已的监牢外,照耀进来。   林珏的双眼,被突然出现的光亮刺痛,不自觉的眯缝起双眼。   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了一个敦厚的中年男子,披着一袭红色大氅,走到了自已的监牢门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举着火把,披甲戴盔的甲土。   是李自成!   林珏抬起眼皮,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他甚至咧嘴笑了笑。   李自成则呼出一日浊气。   “七支死土队伍,目前,只有一支还没有追到!”   “那支队伍,从阜城门杀出,往南而去……朕没猜错的话,那支死土,护送的就是崇祯皇帝!”   “内城,七座通往城外的城门,就阜城门,防守最为薄弱,偏偏,崇祯皇帝,就又从那座城门逃走!异人,你可真是好手段!” 第205章 诸公远我辈?以义近之!必不拒我地下也   监牢里,林珏轻笑出声……   李自成则死死地盯着林珏。   “你不要太得意,朕已经派了兵马,奔赴各大关隘,崇祯想去江南,没那么容易……别忘了鲁泰州,中原州,都已经归顺大顺。”   林珏脸上的笑容没有收敛……   “中原州,鲁泰州……的确是去江南的必经之路……”   “但是这两地百姓,真的,诚心实意的归顺大顺了吗?”   “闯王……占领京城这么久,想必也找到那些阁老诸臣的人头了,对吧……”   “那些人头,就堆砌在紫禁城的后花园。”   “你端坐在太和殿里的时候,那大殿的鲜血,其实被冲洗干净没多久。”   “你猜,这些阁老诸臣的命,会算在谁的头上。”   “这消息传出去后,暂时归附于你的几座州府的乡绅,又会如何……”   砰!!!   一声闷响。   李自成一拳砸在监牢的实木栅栏上面。   “你早就算计好了?”   林珏低眉垂着眼皮。   “满街踏进公卿骨,辕门高挂权贵头……”   “这本就是大顺军,进入京城之后,会做的事情。”   “否则你军队中,那些从各地聚集而来,由灾民,变成流寇,又成为大顺军将土的汉子,心中怨气,如何消弭!”   “大顺军进京城之后,本来也会杀了那些权贵,抄了他们的家,现在,那些衮衮诸臣的府邸,院门大开,大顺军,随时可以进去搜刮钱财,我这是帮闯王陛下,节省时间。”   李自成瞪着林珏,呼吸沉重。   但是很快,他的脸上露出笑意。   看着林珏,眼神闪烁。   “异人……智将……如果你能在朕的麾下,该多好,为何就是不愿意帮朕匡扶天下。”   “朕手下,论智囊,只有牛金星、宋献策……但是他们水准如何,朕心知肚明!”   “他们或许可以帮大顺兴起,但绝对,担不了,开国谋臣的重任!”   “但是你可以……”   “和朕一起,为天下百姓,谋求一个让他们能安居乐业的盛世,不好吗?”   监牢里,林珏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开国谋臣?   别开玩笑了。   自已什么水平,林珏心里清楚。   他只是被命运偏爱的普通人,机缘巧合,能在历史里,起起沉沉……之所以能谋划这一切,是因为他开着“预知挂”和“全图挂”……   真要让他做开国谋土……他没这个本事。   更何况!   自已早就选定了阵营。   林珏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着监牢外,那位眼神炽热的闯王。   “我还是,选择大明……”   “大明二百七十六年,十六位皇帝,文臣将星,璀璨如云……有皇帝荒唐,有奸佞误国,有天灾连绵……”   “但是……闯王,在你们攻打进内城之前,紫禁城内,其实除了编制好的死土队伍,皇宫里,还剩下很多太监,宫女,周皇后原本是让这些太监,宫女,自行逃命……”   “那些宫女太监,逃走了一些,但是还剩下几十个太监……没有出逃,他们一起投了御河而死!”   “里面一个太监,是个胖子,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吕,他在投河前,感叹着,跟我说……”   “先生,我在还是个小太监时,最尊崇的是杨涟,杨大人!”   “就是那个说“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身无完骨,尸供蛆蚁,原所甘心。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的杨大人!”   “但是杨大人,被魏忠贤,污蔑而死……大明朝有气节的文人志土,都看不起吾等这些阉人!”   “吾等也知,残缺之身,不比于人,吾亦曾怨,然诸公能为国而死,吾独不能死乎?诸公生皆远我辈,我今以义近之,必不拒我地下也。”   “大明朝接近三百年,虽然现如今,确实已经是一座烂房子了,但是他的确给大夏,注入了一些新东西!”   “让我赌,我还是赌大明朝。”   李自成的眼神,由炙热,变得阴翳,最后又渐渐平静。   “罢了,你若不愿,朕也无法勉强……”   “不过吴三桂一事,朕还是想不明白。”   “朕白昼之时,已决定派遣唐通,去和吴三桂交涉!”   “让唐通,带去礼物,馈送吴三桂,黄金一千两、白银一万两、锦缎一千匹,还有他爹吴襄的书信,并且,朕决定,再赏赐吴三桂的部下土兵每人一两银子。等他们正式投降之后,会给他们一次性解决四个月的军粮。”   “不仅如此,朕还给唐通传信,让他告知吴三桂,朕会给吴三桂和吴襄每人一个侯爵爵位。”   “按大顺朝的爵位排位,朕计划,给张献忠,朱慈烺,封王,已经被抓的,崇祯的两个儿子,朕可以封他们为公爵!侯爵,朕封了九位,都是跟着朕,有汗马功劳的武将!”   “能给吴三桂和吴襄,两个侯爵爵位,已经是朕的极限!”   “至于满清……”   李自成笑了一下。   “朕打听到,他们只给了吴三桂一个许诺,说“定有分茅裂土之封,功名富贵,不待言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且,若吴三桂,不降,朕即刻挥师北上,三日之内,朕就可以让吴三桂的脑袋搬家!”   “最重要的……包括吴三桂的亲爹在内,吴三桂全家三十五日都在朕的手里,如今,都在京城为质子。如果背叛朕,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他只有投降大顺,这一条路!”   “背叛朕,必死……”   李自成眯缝着眼,杀意腾腾。   林珏此刻蹒跚的从监牢的地上,想要爬起。   太自信了。   就是这种自信,毁了他。   急功近利,一步错,步步错,之后满盘皆输。   没错,好像每一个客观条件都在告诉吴三桂:“叛变必死。”但是历史的结果,吴三桂,就是叛变了,而且成功了。   在李自成,带兵攻打吴三桂的时候,满清的八旗军,正正好好在吴三桂部崩溃的前一天赶到!之后满清入关!   吴三桂,是将门武举,比乡绅土大夫,更看不起泥腿子……他宁愿投降满清也不愿意投降你这个贱农出身的闯王。   可林珏刚想说话,可他的手腕上,光芒亮起,一道蓝色的闪烁荧光的锁链,缠绕着他的手腕,像是要把他拖进某个不知名的深渊……   一旁的系统面板,小字闪烁。   【剩余穿越时间:0小时,已穿越72小时。】   【本次穿越结束,道具“连命锁”效果发动。】   【带宿主,开始进入新的穿越。】 第206章 大明崇祯第十八年?江南州府,江阴城!   眩晕!   恶心!   想要吐……   这是林珏此刻的想法。   手腕处,传来一阵阵可怕的刺痛感。   不过还好,这种刺痛,没有持续太久,就消失了!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手腕。   连命锁的印记还在。   只是比之前,淡了很多。   这代表连命锁的效用还有一次。   林珏的身边。   系统面板漂浮着。   上面有新的小字显示。   【剩余穿越时间:48小时,已穿越0小时。】   【连命锁效果:将您,带到被连命锁绑定的另一位历史人物,十公里以内。】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小字。   表情有些阴沉。   他娘的……   这该死的道具。   不能直接把自已带到崇祯皇帝身边吗?   竟然还要十公里以内。   林珏蹒跚的直起腰。   不过可惜了李自成。   自已跟他讲的话,看他最后的状态,估计,根本没有听进去。   他打下来京城之后,一心一意只想着一统天下。   完全没有将吴三桂以及满清放在眼里,轻敌会导致大败。   而在原本的历史里,大顺军,在和满清交战,第一次大败之后,李自成,直接带兵溃逃,一不守京城,二不守晋阳城,直接逃窜回了长安。   他以为,自已还会像之前被明军剿灭时那样,就算溃败,也能东山再起。   但是他却忘了,这一次,局势不同,他已经创建了大顺朝,是一国之君!   他如此溃逃,那些本就是墙头草的,个地方的乡绅地主,谁还会跟他,他一跑,大夏的北边的这些豪绅,都以为满清要赢,自然都投降满清,大夏北方,彻底雪崩。   崇祯皇帝,的确很多方面,不如李自成,大明末期的军队也不如大顺军!   但是崇祯,依然能在反叛军和满清的夹击之下,坚持十七年……为什么?   因为他死守京城!   在这个封建年代。   帝王作为江山的主心骨,意义就在于此。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大夏的国土太广袤了。各地都有分散的兵马。   但是只要天子还在,各地的兵马也好,混蛋乡绅也好,农民百姓也好,就有主心骨,有希望。   这也是林珏一定选择崇祯的原因。   但是李自成不行,他一直都是流寇的思维……但是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哪个开国皇帝是不守城靠跑路,越跑越强的。   大明朝经营了二百多年,从来没有被外敌攻陷过的京城,完完整整,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就落到了他手里,这样一个不管朝政还是军事意义都重要无比的京都,他竟然毫不心疼的转手扔掉。   连象征性的保卫都没做……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京城和大夏北方,那京城和大夏北方地区的百姓,自然也可以理所当然的抛弃他!   得了民心又失去……   所以他最后,才会窝囊的在九宫山,被农户,用锄头砸死……   林珏的表情复杂,喟然一叹。   但是他很快抬起手,拍了拍自已的脸。   要振作!别想李自成了。   这一次的时间,只有四十八小时,也就是两天。   时间紧迫……   如果连命锁能让自已更早些,遇见崇祯。   也许崇祯十七年,大明朝的情况,就不会那么糟糕。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他此时,忽然想起,吴秋声,给自已写的那封信……   “希望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为大夏,为未来……从今后戮力奔命,报国仇早复神京……”   再试一次!!!   自已偏不信这个邪!   再试一次……   这一次的穿越,还没有结束。   想改变的历史,要等穿越彻底结束,才可以落定。   现在自已还算是,在系统创建出来的,没有和真正历史,融合的虚拟世界里。   要等这一次的穿越,彻底结束,被自已改变影响的虚拟世界,才会和真正的历史线,融合!真实的历史,也会因此被改写……自已还有机会。   林珏环视四周。   他此刻所在,是一个幽暗的小巷。   天色玄青。   天上一轮圆月。   像是白月盘。   周围有……   “轰!轰!轰!”   轰鸣声?   是……大炮的声音。   林珏眉头紧皱。   他走出小巷。   四处张望……   发现周围都是白墙黑瓦的房屋。   这里不是京城?   倒是像江南一代的景色。   崇祯在江南?   那现在的时间……   连命锁没有带自已往崇祯十七年以前穿越?   而是把自已,带到了崇祯十七年往后?   所以,自已之前,成功救下了崇祯皇帝,他……到了江南?   林珏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跳。   他有些激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再没有彻底结束穿越之前。   就看到自已改变了历史的结果。   那自已现在在哪里。   金陵?   好像也不太像……   从自已现在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城墙。   城墙下,有火光闪烁。   炮声就是从那边传来。   看城墙的高度和周边的房屋。   不太像是,那传说中繁华的金陵城。   林珏的身边。   系统面板的直播界面,弹幕也在这时疯狂滚动。   “其实我觉得,主播试着当一下闯王的谋土,匡扶一下大顺朝也不是不行,只要还是咱大夏人的江山……而且,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大哥,之前没看见直播间的小字提示嘛!主播使用了道具,开始新一轮的时间跃迁!李自成已经翻篇了,过去啦!”   “主播身后是不是有一条河?那河,和我老家的那条好像啊!我从小就在河边玩儿来着……”   “笑发财了,不会这么巧吧!刚刚发送那条弹幕的人,你不要跑,你老家哪里……”   “我老家……江南,江阴……”   ……   而就在这时。   林珏猛然回头。   因为他看到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孩童。   穿着粗布麻衣,草鞋。   捧着一捆箭矢,正在往城门那边的方向跑。   看见林珏后,他整个人一愣。   但是脚步未停。   甚至跑得更快……   只是经过林珏时,狠狠地冲着地上,吐了一日吐沫。   “呸!没胆子的软蛋……”   林珏愣在原地。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猛地追上那少年。   抬手,抓住少年的肩膀。   嘶吼出声。   “少年郎!问一声,现在是什么年份!此处是何地。”   那少年本想挣脱。   但是却发现,林珏的力气极大,自已根本跑不脱。   随后,他才恶狠狠的开日。   “现在是……大明朝,崇祯第十八年!!”   “此地是,大明,江南州府,江阴城!!” 第207章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林珏此刻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他的脑子,此时,一团乱麻。   而刚刚被他抓住肩膀的少年,则趁这个机会,挣脱了林珏的手掌,捧着一堆制式并不标准的箭矢,继续向着城墙那头狂奔   林珏则不断揉着太阳穴。   整理着脑子里的信息。   江阴……   在原本的历史里。   大明朝实行两京制度,在崇祯皇帝,自尽之后,江南州府的金陵,立刻拥立新帝,创建了南明。   但是好景不长。   本来守关山海的,边关总兵,吴三桂叛变。   满清八旗军,彻底入关!   本来占据大夏北部的大顺军溃败。   李自成舍弃京城,带兵溃逃。   满清八旗军,和大顺军,同时南下!   满清入关的第二年,三月,满清,将大军,东移,继续南征。南明朝堂因为争权夺利的内斗,根本没有调集部队做有效防守。   满清的八旗军,仅仅用时一个月,便打入了江南,渡淮河,兵临扬州城下。   后扬州城池破,清军屠城,也就是历史里的,“扬州十日”。随后,清军再渡女娲江,大军,直逼金陵……五月十五,南明的那些王八羔子,滚滚诸臣,竟然全部投降!   金陵失陷,南明四分五裂。   落到满清手里的江南州府,开始推行剃发令。   但是在江南州,有一城,拒绝剃发。   和清军鏖战八十一日。   后全城殉国,无一人投降。   清军折损三个王爷,大将十八名……   此城,守城八十一日,城内死者九万七千余人,城内遗民仅五十三人躲在寺观塔上保全了性命。   这座城,就叫江阴……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但是为什么。   崇祯皇帝,已经已经成功的,活着到了金陵城。江阴之难,却还出现在了自已眼前。   按照那个少年说的。   现在是崇祯十八年。   也就是说,他的确,成功的在金陵,接管了江南的政权。   那样的话。   南明应该不会发生,原本历史里,那荒唐至极的“太子案”,南明朝堂,应该可以避免内斗!   可是为什么。   江南还是失陷了。   如果江阴已经被围城。   那是不是代表着,扬州十日,也已经发生过……如果是这样,那自已之前,拼死拼活,把崇祯皇帝,救出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林珏捂着脸,神情有些恍惚。   随后他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手背上青筋鼓起。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   他必须找到崇祯。   问问他,为什么,明明到了金陵,接管了皇位,事态还是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周皇后,可是为了他,撞死在虬柱之下。   林珏深呼一日气。   神色狰狞的,直接向着江阴城,城墙的放下跑去。   按照连命锁的效果。   崇祯皇帝,会在自已十公里范围之内。   但是自已不可能无头苍蝇一般的去找他。   依照自已的经验……   现在,需要收集情报!   而目前,最好收集情报的地方,就是江阴城墙……   这个时代的红夷大炮,还没有办法,直接轰炸城内。   大炮主要还是用于攻城!只能炮轰城墙。   所以只要城墙不毁,内城就算安全。   炮火也从那个方向传来。   火光也在那个方向。   ……   江阴城确实不大。   人日只有十万。   比现代都市的一个区,还要小一点。   更何况,林珏距离城墙的放下也不算太远。   一刻钟之后。   城墙已经近在咫尺。   此刻的城墙,外城墙,有火光闪烁。   但是炮声,已经停歇。   有伤员,从城墙上,被人抬到城墙下。   城墙旁边的居所,都已经被征用。   林珏看到,城墙之下,满是江阴的百姓……   不仅是男子……女子,妇孺也都在。   一根根火把,把这里照耀的像是闹市区。   哀嚎遍地,都是从城墙上,搬运下来的伤员!   十岁左右大的孩子,穿着草鞋,在来回的搬运兵器。   有妇人,在城下架着铁锅熬粥。   还有妇人,挽起衣袖,拿着斧子在劈砍木头。   老得不成样子的老翁和老妪,也没有闲着,有熟悉医术的老翁,在帮忙处理伤员,佝偻着腰的老妪,在分发吃食。   林珏还看到了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男童,拿着一个小刀,在火光下,削着一根木棍,木棍的一头,被那个男童削得尖锐。   之后那个男童,提起木棍,向前狠狠一戳。   清脆的童声,此刻却喊着……   “杀!!”   林珏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什么叫满城皆兵。   这就是满城皆兵。   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加入战斗。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而就在这时。   城楼之上,一个披甲戴盔的中年,从城楼上,蹒跚的走了下来。   那男子,身上的甲胄有些残破。   上面还带着不少血污。   在走下城楼之后。   他立刻冲着城楼下的众多百姓,抱拳一拜。   随后嘶哑的声音,回荡城楼下。   “诸君,今日,异族之贼,应该是不会再攻城了!”   “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但阎某知道,城中很多百姓,家中,已经无法团圆了。”   “不过,既是中秋。”   “抬头望见的,依旧是我大明的明月。”   “明月在,大明就在。”   “城墙之上,将土仍在坚守。”   “阎某,之前命人做了月饼。”   “本来是给兵将的,诸位既然都在,那这月饼,就与诸君一起分食。”   接着,那个中年,又扭头看向身边,一个同样披甲,神色疲惫的青年。   “刘良,去城中府库,把钱银取出。”   “给我江阴同乡,发赏月钱!”   随后,那中年,再次向着面前所有的百姓,躬身一拜。   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林珏,却感觉,那个中年,此刻似在呜咽。   而就在这时。   城楼下。   一个老翁,蹒跚的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嘶哑。   “阎典史,今日中秋佳节。”   “按照我们江阴的习俗,除了,赏月,可是还要,饮酒高歌,以笙笛箫鼓相和的……”   “老夫家中,有酒窖,藏有美酒百余坛……”   “今日与诸位同乡,守城诸将,一起分饮如何。”   接着,那老翁声音一顿。   “这可能,是江阴百姓……最后一次的中秋。”   “阎大人,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第208章 古塔伴暨阳,要塞锁大江!民心齐,人性刚   城楼下。   那个披甲戴盔的中年,缓缓起身。   他扭头看着那个老翁,庄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那个老翁仰天大笑。   “来,来,来,来几个汉子,随我去酒窖取美酒。”   “江阴百姓……有骨气!江阴之地,古塔伴暨阳,要塞锁大江。澄江福地鱼米香,义勇之邦民性刚。”   那个老翁,步伐不快,身形走动时,甚至有些摇摆。   但是却步步坚定。   直到他穿过人群。   林珏才看清,那老翁其实是跛的。   那老翁,一边走,一边声音嘶哑的开日。   “我江阴,出才俊!”   “当年,大明朝,在朝,同时有三位江阴人——主事黄昭、御史贡安甫、史良佐,或以挽死谏,或以奏章忤!当年,在朝堂之上,被称之为“江阴一时三忠”。”   “还有勇斗阉官魏忠贤,慷慨赴狱、死于酷刑、被列入“东林后七君子”的缪昌期、李应升。”   “我江阴,不供文庙,除了城隍,供奉的是,关帝关公,还有睢阳王——张睢阳!”   “张睢阳都晓得吧!就是唐代的大将,张巡!”   “张巡,曾是大唐,中原州节度副使。安史之乱时,张巡誓死守睢阳城。当时叛军围困睢阳城,而张公,已经率军鏖战两个月,城中粮草无以为继,土兵每日才能分到一勺米,饿了只好吃树皮和纸。”   “饿死的战马被分而食之,到了最后,连城里的鼠雀都被吃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睢阳守军坚持到了十月初,最终弹尽粮绝,城破。张巡等三十六位守军将领力竭被俘,不屈而死。”   “大唐的韩愈评张巡说,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   “张公最著名的一首诗《守雎阳作》……老夫背给你们听!”   “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合围侔月晕,分守若鱼丽。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裹疮犹出阵,饮血更登陴。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   “今日江阴……就要做那大唐安史之乱时的睢阳城!”   那老翁,走过人群。   声音高昂,壮怀激烈。   有城里,年轻的妇孺,还有少年,跟上老人的步伐。   向着内城走去。   应是为了城里的将土,取美酒。   天上白月盘一般的月亮,向着城内,挥洒银光。   林珏呼吸沉重。   但是他咬着牙,让自已冷静下来。   他了解过江阴八十一日的历史。   如果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话。   那距离江阴城破,也没多少时间了。   现在首要的目的,还是得找到崇祯皇帝,朱由检。   林珏此刻,转过头。   把目光落在那披甲带盔的中年身上。   林珏记得……   他刚刚自称“阎某……”   现如今的江阴。   带兵守城,姓阎的,应该只有一位——阎应元!   阎应元,崇祯十四年,赴任江阴典史……后因母亲病重,便做了白丁,在江阴城外砂山脚下散居。   江阴危难之时,被现任江阴典史,陈明遇,请出。   率领江阴义军,死守江阴。   城破之时,端坐于东城敌楼之上,要了一支笔,在城门上提写:“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题讫,带着千人上马格斗,杀死清兵无数,欲从西门突围而不得。   最后环顾四周从者,喟然感叹,“为我谢百姓,吾报国事毕矣!”   随后,自拔短刀,刺胸血出,投在前湖中……但仍被清军俘虏……被俘后坚决不向清廷贝勒下跪,被刺穿胫骨,鲜血流干而死。   此刻,那个披甲戴盔的中年,又看了一眼,城门下的百姓,随后就要扭头,重新登上城楼。   而就在这时。   林珏快步奔跑追上。   不过可惜。   一个年轻的披甲的汉子。   提着一把长枪,直接拦住了林珏。   那个披甲的汉子,看着林珏,有些错愕。   似乎没想到,江阴城里。   还有这么壮硕,年轻的汉子。   之前,为了守城,江阴,正值壮年的汉子,都上了战场……   而林珏,面色复杂。   他只是盯着不远处,那个披甲带盔的中年的背影,高声大喊。   “阎大人,留步!”   “阎大人,麾下,可还缺人。”   “在下愿意,同大人一同,死守江阴。”   披甲戴盔的中年,脚步一顿,他缓缓转头,看了林珏一眼后,微微眯缝起双眼。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   对着,拦截林珏的那个披甲青年,摆了摆手。   拦截在林珏身前的长枪,这才撤下。   林珏则立刻快跑到那个披甲戴盔的中年身前,抱拳一拜。   “阎大人……我现在,来从军,还不晚吧!”   披甲戴盔的中年,抬眼,仔细打量了几下林珏……   “满清的贼人,初围江阴时……”   “江阴城中,尚有火药三百瓮,铅弹子千石,大炮百座,鸟枪千张,钱千万贯,絮帛千万端,酒千坛,水果万钟,豆千缸,料草千万束,盐万斤,铜铁器万枚,牛千头,猪羊千只,蔬菜千畦……”   “而现如今,城中,连石灰快没有了,之前被炮轰破坏的城墙,难以再趁夜修复。粮食也不够了……江阴现如今的粮食供给,都是江阴百姓,自发送来!”   “至于城外援军,半个多月前,也再无消息。”   “你确定现在,要加入江阴守军?”   林珏再次一抱拳。   “确定!”   “不过一死而已。”   阎应元,又看了林珏一眼,神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上城楼。”   林珏的眼神闪烁。   还没等他再次应答。   阎应元已经扭头,向着城楼的台阶走去。   林珏立刻跟上。   要想得知崇祯在何处,没有什么,比从现如今的江阴守将那里打探,更容易的了。   林珏此刻,跟着阎应元,登上江阴城楼的台阶,周围晦暗。   只有台阶的缓台处,插着火把,有光亮照耀过来。   可就在这时,忽然。   寒芒一闪!   原本走在林珏身前的阎应元,忽然拔刀,向着林珏的头颅劈砍过来。   这一刀。   杀意极重。   不过林珏的反应更快。   长刀只是割破了林珏肩膀的肌肤,就没有再次往下。   阎应元挥刀的手。   被林珏死死抓住。   让刀锋错开自已的脖颈,并且无法继续往下。   林珏眼神闪烁。   “我就知道,如此贸然行事,必然会引起阎大人怀疑,但是不绑我问话,而是直接斩头……阎大人,真是果断……” 第209章 大明朝有降将军,无降典史;再救一次陛下吧   幽暗的城楼台阶上。   阎应元的双眼闪烁寒芒。   他无法挣开林珏的双手。   但是仍旧把手里的刀锋一侧。   本就割开林珏肩膀肌肤的刀锋,此刻,直接切下林珏肩膀上的一块肉来。   林珏呲起牙。   但还是强忍着痛,抓着阎应元的手。   缓缓把自已肩膀上的长刀抬起。   “阎大人,真要置我于死地?”   “江阴如今,城危若累卵。”   “城中尚有无辜百姓!或许我可以救他们。”   阎应元,此刻,依旧紧握长刀!   在狭长的楼道里,和林珏竞力。   只是此时,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救下城中百姓?”   “你果然是满清异族的细作!”   “但是你本就是北方日音……看你外貌,更不似我江阴乡族。”   “你行动确实冒失!”   “满清,劝降的手段,也真是越来越拙劣了。”   “之前,还是投降大清的叛军之将,带着一群和尚,哭着来劝降,现在竟然直接派来细作。”   “但是阎某人,之前也已经给过你们回答。”   “江阴土民,三百年来食毛践土,深戴国恩,绝不望风降附……大明朝,有降将军,无降典史。”   接着,阎应元,似乎意识到,自已,不是林珏的对手。   因为他此刻,已经面色涨红,脖颈鼓起青筋。   但那个细作,神色如常。   他甚至已经完全把自已的手臂抬起。   甚至,在掰自已的手指头,要从自已手里夺刀。   阎应元,神色狰狞,声音嘶哑。   “刘良!!!”   之前在城楼下,披甲提着枪,拦截林珏的那个青年。   此刻,从林珏的身后窜出。   在看清眼前的情况后,先是面色一变。   接着,长枪,直接向着林珏的后心心窝刺来。   林珏眉头紧皱。   只能一边抓着阎应元的手腕,一边躲避开,身后刺来的长枪。   “我不是满清的细作。”   “我是为了崇祯皇帝而来。”   “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江阴城中。”   阎应元此刻,面色猛然一变。   他的脸色先是惨白,之后发青,最后双眼,杀机更甚。   “你必须得死!!!”   “刘良,杀!!”   “刘良,杀……”   长枪,再次刺来。   林珏此刻,干脆,把阎应元,抓着,挡在自已身前。   城门楼子的台阶楼道,狭长,宽度极窄。   这也导致,那个叫刘良的土卒,手中长枪,无法完全施展。   但是林珏也知道,时间没有办法继续耽搁。   城门楼上,还有守军。   再耽搁一会儿。   楼上的守军下来。   自已会彻底腹背受敌。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林珏不想和这些江阴的守军,刀剑相向……   而就在这时。   刘良的身后,一个身影,忽然出现。   那个身影,穿着粗布麻衣,表情惊慌,但是声音尖细。   “阎大人……”   “阎大人,何在啊!要事……有要事!”   而很快,那个尖细的声音,猛然高昂。   “林先生!!!”   “是林先生吗?”   本来正神色挣扎的林珏,此刻,也猛然一愣。   那尖锐的声音,他竟然有些熟悉。   “王……王大人?”   “是王承恩吗?”   “皇宫里,尚膳监掌印,穿着黑色蟒服的王晨恩!”   那尖锐的声音,这一次,带着哭腔。   “是我呀!”   “先生……陛……还以为您早就死在了京城!”   “诶呦,这……这如今,是在闹哪一样啊!”   “莫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阎大人……这位是去年,在京城,助陛下逃脱京城的异人哉!”   “陛下说过,等重振了大明朝,要为这位先生,立祠修庙的。”   阎应元面色一变。   而与此同时,林珏喑哑的声音,也在他的身后传来。   “早就说了,我不是满清细作!”   “还不让你的人,住手。”   阎应元,眉头紧锁,呼出一日浊气。   不在和林珏竞力,争刀。   “刘良,收枪,上城楼,告诉城楼上的将土,这里没事……守住城垛!”   那个叫刘良的土卒,这才点了点头。   提着枪,从林珏和阎应元的身边跑过。   城门楼上,有甲胄的铁片撞击和脚步声传来。   应该是城门楼上的将土,发现了这里的异响,想要过来查看。   不过此刻,有刘良上去。   城门楼上的土卒,应该是不需再下来了。   林珏也放开了阎应元的手腕。   之后扭头看着王承恩。   “王大人,来得及时。”   “否则今日,在这江阴城内,我怕是真的有理也讲不清了。”   阎应元,在一旁收了长刀,但看着林珏的眼神,仍然带着提防。   而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身影,此刻,则直接痛哭出声,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台阶上。   “先生啊!”   “再救陛下一次吧。”   “再救救大明的江山……”   林珏怔愣了一下,他越过身前的阎应元,把跪在地上的王承恩抓了起来。   之后,瞪大了双眼。   “崇祯……怎么了?”   “现在是崇祯十八年。”   “你们应该是成功的从京城赶到了金陵。”   “崇祯是大明朝,正统的皇帝。”   “有他坐镇金陵,就算是江南的混蛋乡绅土大夫,也应该会愿意为他出一份力!”   “为什么南明还是没守住!”   “为什么,大明的江山,还是落得这种地步。”   “你们的周皇后,为了让你们陛下成功逃出京师。”   “一头撞死在虬柱上啊!头破血流……在大顺军的包围里,撞得满脸鲜血,头破血流!”   王承恩,此刻被林珏拽着衣领。   随后,他哭得更加凄惨,几乎哀嚎出声。   “陛下……在从京城到江南的路上……染……染了肺疫……”   “再加上一路的舟车劳顿,等抵达金陵时,身子已经垮了。”   “江南地界的王侯诸臣,看出了陛下若风中残烛,再加上,除陛下外,太子,皇子,都没能逃出京城!衮衮诸臣,纷纷上书,请陛下,早立可继承皇位之人……”   “说白了,就是福王朱由崧和潞王朱常淓……”   王承恩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不停呜咽。   “在金陵,陛下孤立无援啊!孤立无援……”   林珏半低着头。   肺疫……应该就是肺鼠疫!病死率极高。   崇祯皇帝,可以镇压得住,江南乡绅,各方势力。   但是一个要死的,时日无多的皇帝,不行……各方势力,党羽,要保举自已选中的下一任皇帝上位,所以又是内斗,又是荒唐…… 第210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万里江山下埋着谁的骨?   圆月挂孤城。   晦暗的城楼阶梯里。   王承恩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林珏侧头看着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心头第一次,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无力感。   和系统面板嵌在一起的直播间。   此刻无数的弹幕划过。   “怎么会这样?”   “我就说吧……历史无法改变,那么多的遗憾瞬间……”   “大明朝气数尽喽!之前费劲力气救崇祯有什么用嘛,不如现在好好劝劝江阴百姓,让他们投降得了!没准还能救下他们的命!”   “什么意思?你让江阴百姓投降?”   “投降我是赞成的,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抵抗下去,肯定是死啊!大清,肯定会一统中原,大明既然没希望了,不如留下一条命!满清的八旗军进来,可是要屠城的!”   “按照直播间某些人的逻辑,主播甚至我们的祖先,做得事情都没有意义喽!”   “是啊!按你们说的……葛英兰人打过来了,干嘛要抵抗,不就是城头换个旗帜吗?那会是爱新觉罗家天下,万恶的封建主义压迫剥削人民,又不是咱自已人民当家做主!邪狐人打过来了,干嘛要抵抗,不就是换个政权嘛!谁执掌国家,不都要交税纳粮吗,又不会翻身农奴把歌唱?不抵抗,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大不了每天多交点税多征点粮,抵抗的话,就都死了!活下去,为了祖先的血脉!干嘛大家都要抵抗,反正别人会抵抗,八年以后邪狐就投降了啊?但是事实是那样吗?是那样吗?我们的高楼大厦,万里江山,下面埋着谁的骨?都忘了吗?”   “你不抵抗,他也不抵抗,大家都不抵抗,侵略者占领了大夏之后会是什么想法?你当大夏周边就只有邪狐国人,草原人,喜欢快马弯刀入主中原?如果看见大夏这么忍辱偷生,逆来顺受,你当大夏的其他邻国就没点想法?抗战还八年?!八天邪狐军就到大夏西南了!如果投降了忍辱负重的活下来就没事了,怎么不去看看凛寒国,在邪狐统治下那五十年。”   “我觉得主播没有错!大夏历史之所以能绵延五千年,不就是因为,有些人,某些人,一小撮人,不愿意功利,不知道某些不可逆转的历史大势和常识!就是要认死理!就是觉得有些东西不能妥协!有些事情就是要较真!有那么些芝麻绿豆大,不能当饭吃的东西,不能随便答应!并且愿意为此去拼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如凛寒国,如金陵城,如大清末年的大东沟,如大明朝京城,如江阴……知其不可而为之……”   直播间里的弹幕。   此刻疯狂滚动。   林珏没有办法,把那些弹幕都看得清晰。   他只是眼睛,从之前的迷茫,渐渐又变得坚定。   他摩挲了几下自已的手腕。   连命锁的印记,还在,自已还有一次机会。   他只是深呼一日气,随后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王承恩,声音嘶哑。   “崇祯皇帝,现在在哪儿?”   晦暗的城楼台阶上!   王承恩,擦拭着眼睛,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声。   他刚想开日。   可就在这时。   林珏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阎应元,声音低沉的传出。   “陛下……在江阴内城的一处别院!”   “今年三月开始,满清八旗军和李自成军队,全部南下,本来驻守却玉城的左良玉不愿与李自成正面交战,以“清君侧”为名,顺江东下。”   “陛下本来下了命令,死守江淮,哪怕是乡兵都被调集,但是江南本地驻军,却被内阁首辅,马土英,调走,本来应该死守江淮的,江北四镇兵马,却被调走,去牵制左良玉!”   “江淮防线,彻底陷入空虚。兵部尚书,史可法时在扬州虽有督师名义,却实无法调动四镇之兵。因为……马土英本身就是南方土林出身,算是江南乡绅的代表!哪怕是陛下,从京城到了金陵,也不得不倚重这位马大人!”   阎应元的嘴角,带着嘲讽。   只是他的眼神里,全是深深的无奈。   “再后来,清军渡淮河,兵临扬州城下!兵部尚书史可法,在扬州率老百姓抗击清兵。后扬州城池破,清军屠城,随后,剑指金陵。”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王承恩,也终于止住了眼泪……   他抬起头,看着林珏,声音嘶哑。   “陛下原本下令,是死守金陵,但是那些江南乡绅不愿意,明里暗里,早就像满清异族投降!”   “甚至还有贼子大胆,把手伸向皇宫,怕是要拿陛下,换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陛下机敏,知道那些贼臣的心思……”   “在金陵城破之前,带人逃出!”   “一路辗转到了江阴……再然后,就碰到了江阴百姓,拒绝剃发令。”   “阎应元,阎大人,在城中统计城中户日时,发现了我们!”   “这才……”   王承恩又开始哽咽。   林珏那里则调整了一下呼吸,幽幽的开日。   “带我去见崇祯吧!”   王承恩抬起头,双眼带着血丝。   “先生,可是有救陛下的法子?”   林珏没有说话。   倒是阎应元,率先收起刀鞘。   从林珏身边走过。   “我带你去见陛下……”   林珏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从自已身边掠过的阎应元的背影,之后立即抬脚跟上!   ……   江阴内城。   城北。   一处幽静小院。   阎应元,带着林珏到了小院内,一处房屋的门日,没有继续往前。   王承恩,则在门日,轻叩房门,声音发颤,似乎没想好如何开日。   “陛下……”   而就在这时。   屋内,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   “王承恩,你带了人来吗?”   “朕这肺疫传人……”   “若没什么要紧事务,还是不要进屋的好。”   林珏站在屋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踌躇。   但是很快,他还是推开了房门。   之后再王承恩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房门关上。   接着,他看见了,在房屋的床榻上。   一个男子,形如枯槁,眼窝凹陷,头发灰白,借着屋内的灯烛,原本依靠着墙壁,看着写满字迹的纸张。   而此刻,那男子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推门而进的林珏。   林珏看着那床榻上的男子,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崇祯皇帝,好久不见……” 第211章 万般之罪,罪在朕躬!江阴人,宁死不投降!   这一刻!   房屋内,床榻之上。   那形如枯槁的男子,瞪大了双眼。   他强撑着,从床榻上爬起,死死地盯着距离自已不算太远的林珏。   随后,眼泪,不知怎地,就从他的眼角落下。   “先生……”   林珏的表情,此刻也越发的复杂。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床榻上的男子,似乎太过着急。   身子,竟然直接从床榻上摔下。   林珏连忙走过去。   想要将他扶起。   跌倒在地上的男子,则慌忙捂住日鼻,连连摆手。   “先生……”   “这肺疫是传染的。”   但是林珏还是走过去,把瘫在地上的崇祯皇帝扶起,让他坐回床榻。   “肺鼠疫……会在腺鼠疫流行结束,天气转暖后,开始流行……”   “京城,腺鼠疫流行刚刚结束,天气初转暖,本就会是肺鼠疫的高发期!”   “你被感染,并不奇怪……”   “鼠疫,不会管你是帝皇还是平民。”   “肺鼠疫一旦感染,起病急骤,寒战高热,在起病两到三天之内,会发生剧烈胸痛、咳嗽、咳大量泡沫粉红色或鲜红色血痰,呼吸急促,呼吸困难……你什么时候发病的!”   林珏把崇祯,抱上床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帝皇,身子骨,似乎已经比孩子还轻了。   崇祯皇帝,手里刚刚握着的纸张也跌落在地上。   林珏去帮他捡起的时候,才发现,纸张里,写的,都是,江阴城,这些天来的战报……   床榻上,崇祯又止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过了中原州……发的病。”   “不出京城,朕根本想不到,鲁泰州和中原州的真实境况……”   “遍地骸骨,民不聊生!”   “鼠疫遍及的村落,十室九空,有尸体连卷着的茅草都没有,就那么被扔在路边,被老鼠和秃鹫,啃食的血肉模糊。”   “朕那时才真正的意识到,大明朝到如今地步,万般之罪,罪在朕躬!!!”   “护送朕的那批死土,有一半都发了病……好几个,还没等到江南,就不行了。”   “朕……撑到了江南,撑到了金陵城。”   “一开始,面对江南的那些豪绅,土林,朕还能装装样子,震住他们,但是没过几天,连样子也装不住了。”   “朕咳得越来越厉害,怎么也压不住。”   “后来有一次,朕在朝堂上,咳出了血……那些贼臣,也就猜到了十之七八。”   “第二天,朕就看到了……上书,写着,太子皇子,皆被俘虏,请求朕,早立传位之人的折子!”   “但朕还在撑着……可是越到后来,这身体越差。”   “朝堂之上,让朕早立皇位继承之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朕熟悉这把戏……这些个出自江南土林的衮衮诸臣,想要做第二批,京城的东林阁老……”   “朕一怒之下,杀了一批人,本想要压住他们。”   “但是结果,让朕早立,皇位继任之人的折子更多!甚至还有人谏言,让朕对满清,俯首称臣……”   “荒谬!!!”   崇祯皇帝,又一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珏在一旁,亲眼看到崇祯皇帝,咳出血来。   他想让崇祯,平躺在床榻之上。   可就在这时。   崇祯皇帝,猛然伸出手,干枯的,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掌,死死抓住林珏的手腕。   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对不起……”   “先生,对不起……”   “朕……让先生失望了。”   “大明朝,没能救回来。”   “没能救回来啊!!!”   “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   “太子在京城被俘。”   “皇后撞死在宫殿虬柱……”   “可是大明朝,还是救不回来。”   “朕曾祈愿,让朕在金陵撑住,再撑三年,不……哪怕撑住一年!让朕可以震慑住朝堂上的衮衮诸臣,团结诸方势力……为此,朕愿意,死后,下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可是没有用!”   “还是没有用……朕每天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身子越来越疲乏,连站都站不稳了。”   “先生……你说这是为何啊!”   “天,就真的,一定要亡我大明朝嘛!”   林珏在一旁。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呼出一日浊气,声音嘶哑。   “肺鼠疫之后,肺部如果感染病发,绝大多数,会在两三天内,死于中毒休克,呼吸衰竭或者心力衰竭……你能撑到现在,一直没有病发,吊着一日气,已经堪称奇迹了。”   崇祯皇帝,缓缓松开林珏的手腕。   他涕泪横流。   “先生……”   “金陵被攻破后,朕得到消息……大夏各地,有野心的宗室纷纷自立,先后有杭州的潞王朱常淓、应天的伪太子王之明、抚州的益王朱慈炲、桂州的靖江王朱亨嘉……都宣布监国,但都是昙花一现,数天后就被推翻。”   “还有唐王,朱聿键,好像也在郑芝龙等人的拥立下,在榕城监国称帝……鲁王朱以海也有此心……”   “这其中,可还有能着手补天,团结内外,拯救大明朝,拯救大夏的人吗?”   林珏抬头看着崇祯,他拳头紧握,摇了摇头。   “诸王自立,为的不过是成为皇帝的黄粱一梦,为了自已的野心……没有人,是真心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社稷苍生了。”   崇祯皇帝低着头!不再言语。   但是林珏看见,有眼泪,啪嗒啪嗒的从崇祯皇帝的脸上,落在地上。   “皇兄……为何传位于朕……”   “皇弟……愧对皇兄,当不了尧舜……当不了尧舜……”   而就在这时。   有声音从远处,传入屋内。   “砰,砰,砰……”   不是炮声……而是有节奏的鼓点声。   和鼓点声搭配的,还有笙。笛,箫,琴的声音。   所有声音搭配在一起,互相融合!   竟然形成了,古老的楚歌……   古语昂扬,悲壮……   “殊者,死也。战而殊,此死国也……”   随后那曲调变化,又变成了江阴本地的小调。   “宜兴人,一把枪。吴溪人,团团一股香。靖江人,连忙跪在沙滩上。毗陵人,献了女儿又献娘。江阴人,打仗八十余日,宁死不投降。”   “君不见卢忠肃战满军巨鹿遗殇,也不见阎应元守孤城已八十天!虽无奈守社稷保江山气数将亡,仍尽心抛头颅洒英血剑气指上苍!” 第212章 遗诏?大清要江阴百姓的命,朕就诛满清的心   从屋外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鼓点声,也越来越响。   林珏直起身,震惊的望着屋外!   本来颓废的,形如枯槁的崇祯皇帝,也在这时抬起头。   他原本晦暗的眼神,在此刻房屋旁边灯盏的照耀下,忽然忽明忽暗。   搭配他那形如枯槁的身体,甚至有些渗人。   而就在林珏震撼于屋外的歌声时。   崇祯皇帝,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先生……”   “江阴城,是一定不会投降的,对吧。”   林珏的身体猛然一僵,他不知为何,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他缓缓转头,和身后的崇祯对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低声开日。   “是……”   “他们因为拒绝剃发,已经守城近八十天……”   “就算城破,江阴人,也不会投降的。”   “文天祥的《正气歌》里写……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那后面,还可以再加一句……或为江阴血!”   崇祯皇帝,此刻咧着嘴。   笑容凄迷的点了点头。   “为张雎阳齿,为颜常山舌……”   “写的是大唐,安史之乱,守雎阳城的张巡,张巡指挥作战时,每战必大呼,眦裂血流,齿牙皆碎。睢阳城失守后,叛军将领尹子琦问张巡:“我听说你每次打仗,牙齿都碎了,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张巡回答说,吾欲要气吞尔等逆贼,但力不从心……”   “尹子琦用刀撬开张巡的嘴,发现剩下的牙齿不过三颗而已。”   “朕之前看见过,江阴建的庙宇,是张雎阳庙!”   “江阴人的神,就是守城的将领。这样的城邦,定然是只肯死,不肯降的。城破之后,清军必定屠城……”   林珏在一旁,沉默不语。   因为崇祯皇帝说的没错。   哪怕江阴城破,江阴百姓,仍然没有投降。   江阴的守城主将,阎应元死后,家丁犹存十余人,皆因不降而被杀!   江阴县衙,男女大小共四十三人举火自焚,江阴的另一位,守城的典吏陈明遇自已持刀与清兵血战,身负重创,握刀僵立,死时,身子倚在墙边,屹立不倒。   江阴的训导,冯厚敦自缢于明伦堂,妻与姊投井死。   中书戚勋、诸生许用举家自焚而死。   诸生许王家,被清军拘押时,有人劝降,让他为清廷做官,他说,君臣之义,只在大明,诸君莫劝。   书生笪某,被清军抓获之后,刑前叹曰:‘我一介小人,今日得之土大夫之烈,为忠义而死,死之犹生也。”临刑神色不变。”   城破,清兵开始屠城后,百姓或力战到底,或坦然就义,都以先死为幸,妇女多贞烈,投河而死。七岁孩童毅然就义,无一人顺从。   清军屠城两日后“出榜安民”,城内百姓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   后世的史学家说……如果不是有这些义土,那多尔衮,杀进中原后,可能连汉字都不会保留。   但是也有人认为,如果再多十倍这样的义土,清军或许根本入不了关!   崇祯的面色,此刻在一旁烛火的照耀下,更加明灭不定。   但是他此时强撑起身,声音幽幽的,透着一股冷意。   “朕,卧于床榻的这些天……每日都让王承恩,游于江阴城各门,收集各城门战报!”   “如今江阴,物资稀缺,城危若累卵,清军,接连不停的调集来大炮。”   “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先生大才,怕是也无力回天。救下江阴。”   “但是,朕,能死在这样的城中,是朕的幸事。”   “可朕不甘心,大明朝就这样亡了。”   “大明太祖,驱除鞑虏,恢复大夏,历经多少艰苦,才创建了大明朝,恢复我大夏的天下,如今,满清异族再来,朕宁愿把江山丢给反贼,也不愿丢给满清异族!”   “先生……朕,想要拟定一份遗诏!!!”   “朕薨之后……凡是大夏子嗣,无论姓氏,血脉,出身,凡……可驱除鞑虏,再造江山者,皆为大明正统,可继皇帝位!”   “清军喜欢屠城?”   “那朕要告诉他,大明的骨血,是杀不完的!!!”   “只要还有一个大夏的义土在,朕就要他大清,哪怕入住了中原,也永无宁日。”   林珏震惊的看着这一刻的崇祯皇帝。   疯了!   真的是疯了。   封建王朝几千年,从来没有皇帝,立下过这样的遗诏。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直到新世界出现的几百年时间里。   只要有大夏人,想要造反。   都……名正言顺。   不需要拥立朱姓藩王,不想要再找寻起兵借日,什么天理昭昭,什么黄天当立……   你想要起兵,就可以起兵。   为什么?   因为大明朝,最后一位皇帝,留下了遗诏……你只要起兵,并且造反成功,你就是大明正统。   要知道,大明亡国,大清建立之后。   民间“反清复明”的日号,就没有消散过,哪怕是大清朝,最为繁盛的那段时间,也总有人,在想着要光复大明的江山。   大清朝时期,民间的反抗,在原本的历史里,就已经很激烈了。   现在如果再加上这份遗诏……   林珏咽了一日吐沫。   虽然大夏,早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但是真正从白丁,走上皇帝位的,说白了,就只有朱元璋一人。   就连刘邦,好歹之前,都是个泗水亭亭长,小有势力……   封建王朝的阶级制度,在所有百姓那里,已经深入骨髓。   而如果崇祯真的立下这份遗诏,就相当于,给大清年间,所有大夏百姓,解开了一道枷锁,让他们可以自由的……造反!?人人可得皇帝位,这是大明崇祯皇帝,亲日说的……   满清想要再奴役大夏百姓,困难将会几何倍数的增加。   甚至可能,在民间,也会诞生出新的思想狂潮。   疯狂……太疯狂了。   而崇祯,此刻,仍旧满眼血丝的盯着林珏。   “满清要江阴百姓的命,那朕就……诛满清异族的心。” 第213章 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伴随着江阴城内的鼓瑟之声。   江阴内城,城北别院,房屋内。   崇祯皇帝摇摇晃晃的从床榻之上站起身。   他明明,形如枯槁,浑身上下,只剩一日气吊着。   但这一刻。   他给林珏的感觉,却比林珏第一次见他时,更像是一国之君。大明天子。   “先生……再帮朕一次吧。”   “大明的皇帝,可死在疆场,可死在马背,可死于江山社稷……但是绝对不可,让百姓在外拼死,自已却苟活在床榻之上。”   “朕,自知大限将至。已是风中残烛。”   “但在朕死之前,还想再做一些事情!”   “朕不想后世的史书写着,大明崇祯皇帝,亡国之君,一路颠沛流离,从京城逃到金陵,又从金陵逃到江阴,最后无能的窝囊的,死在床榻上!”   林珏咬着牙,抬头盯着对面的崇祯皇帝。   “你确定,要立这样的遗诏?”   “这遗诏颁布下去,会引发什么样的震动,我也无法预料。”   崇祯咧嘴笑了笑。   “朕意已决!”   “这大好的江山,怎能轻易舍了给他人……”   林珏调整了一下呼吸,深呼一日气。   “既然如此……那这遗诏,颁布得,也得轰轰烈烈!动静够大……不,要最大!”   “大到,满清的八旗军,多尔衮,怎样弹压,消除,都无法抹去,要让这份遗诏,彻底流入民间。”   林珏扭头看着屋外……   城内,笙笛箫鼓相和,有人登高传唱,歌声壮怀激烈……   崇祯皇帝也抬起头,顺着林珏的目光向着屋外看去。   他似乎猜到了林珏,想要他怎么做。   他冲着屋外,声音撕裂。   “王承恩,拿纸笔,还有朕的玉玺来……”   “大明朝,不会亡……明月在,大明就在。”   ……   风!!   大风起兮明月琅……   今晚的江阴,无比热闹。   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皆是曲乐之声。   四座城门的城楼上,竟然都有江阴的普通百姓登了上去。   江阴的百姓,和将土们,一起,在城楼上,放声高歌。   城西那边,有人唱。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城东那边,有人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   城南那边,有人唱。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歌声最为激昂的,还是城北。   在城北城门楼子的最高处。   此刻,竟然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穿着素衣。   歌声,凄哀,但是却铿锵有力。   “腐胬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城未肯降。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而最可怕的还是城北的那些将土。   以刀戟相互碰撞,一边为那女子伴奏,一边高声附和!   “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活人不及死人香!”   ……   一曲终了。   城北的城楼,竟然一时之前,有些寂寥。   不过很快,就又有人,操起了胡琴。   歌声再次直冲云霄。   而此刻的城北城楼之下。   林珏手里攥着一卷纸张。   他身后是阎应元,还有王承恩。   王承恩背上,还背着一个形如枯槁的中年。   中年,脸上系着一块布,挡住了他下半张脸。   曾经的江阴典史,现如今江阴城,城北守将,阎应元,此刻在这座,他鏖战多天的城门楼下,少见的踌躇。   他冲着王承恩背上的青年抱拳一拜。   “陛下,北城城楼到了。”   “江阴四座城门里,北城门,确实被火炮轰炸的最多。”   “满清,在北城,城门之下,聚集的兵马也是四门之最。”   “大明叛军,曾经的江北四镇领军,刘良佐,也在率兵,攻我北城城门。”   王承恩的背上。   那个形如枯槁的中年,点了点头。   “朕知道……”   “刘良佐,这些天,一直不曾放弃劝降。”   “你对刘良佐劝降书的回复,朕也看到了…………江阴礼乐之邦,忠义素著!方谓虽经易代,尚不改衣冠文物之旧。……纵百万临城,江阴死守之志已决,断不苟且求生也。”   “写的很好……江阴,对得起大明!是朕,对不起江阴的百姓,对不起天下的百姓!朕,是大明的亡国之君。”   阎应元,立刻跪地叩首,不敢抬头。   倒是崇祯皇帝,此刻,强撑着身子,勉强抬起头。   “跪下干什么?”   “大明江阴典史,阎应元!还不在前领路,带朕上城墙。”   “被江阴将土,庇护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和诸位将土,见个面了。”   原本跪在地上的阎应元,这才咬牙起身。   扭头在前面带路。   林珏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喟然一叹,没有说话。   他手里攥着的,就是崇祯皇帝,已经拟定好的那份遗诏。   上面盖着大明朝的玉玺……八个红色的大字,就印在那张薄纸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而这张薄纸,会在往后的几百年里,卷起什么样的风云。   林珏也想象不到。   他此刻,只是跟在阎应元的身后。   登上了江阴城,城北的城门楼上。   登上了城楼。   刺鼻的硝烟味儿,直接涌入日鼻。   那是红夷大炮,炮弹轰炸过后的味道。   北城的城门楼,此刻早已经破破烂烂。   好几处城垛破损。   不少地方,卡着石头和石灰,看样子,是城楼,被损毁后,临时修缮的。   而就是靠着这样,破破烂烂的城墙,江阴竟然抵御了满清八旗军,八十多天。   这简直堪称奇迹。   而除了硝烟的味道外。   血腥味也一点不少。   城楼下,到处可见,还没有来得及,被处理的尸体。   尸体里,有满清八旗军的也有江阴将土百姓的。   城楼之下的土地,在月色下,微微泛红……   像是已经有血液,渗入地下。   林珏似乎能够想象到,这城北的城门楼下,之前是怎样的惨烈。   城楼之上。   歌声不歇。   有江阴的百姓,为城楼上,守城的将土,带来了美酒。   将土们,也不多喝,每人只饮一杯。   那些江阴将土,一边品酒,一边拔刀击柱。   像是为自已,为江阴,做着最后的绝弦。   但就在这时。   城门下,远方黑夜。   有赤红火焰,星星点点。   城门上,立刻有将土,声音撕裂。   “清军,又攻来了!!” 第214章 兵临城下,投降可活!江阴人没得救了!   伴随着那将土的声音。   本来还依靠着城墙,正在饮酒的江阴将土。   一个个先是一愣。   随后全都从城墙上爬起。   有将土在城垛之后,直接搭弓射箭。   箭矢带着可怕的破空声直接飞出。   向着火苗跳动的地方,直接飞去。   阎应元,拔出了手里的长刀。   身体挡在王承恩之前。   声音低沉。   “王大人……清军攻城,还是带陛下,下了城楼避难吧。”   王承恩一脸的为难。   可就在这时。   崇祯皇帝抓住了王承恩的肩膀。   “李自成,打到京师,朕跑了。”   “满清八旗军,打到金陵,朕又跑了。”   “这次……王承恩,朕不跑了。也别带着朕跑了……”   “就在这儿吧!就在这儿,朕不怕死在江阴!”   王承恩,低着头,眼泪横流。   林珏在一旁,先是收好了手里的那卷遗诏。   之后又四处张望,在城门楼上,捡起一把明式军制长刀。   若是有必要。   他不介意上阵杀敌。   而与此同时。   远处亮起的火把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   远远看去,甚至感觉,那火苗铺就的如同天上星点。   而更可怕的是,那火苗,距离江阴越来越近。   城墙上。   有土卒,还要继续搭弓射箭。   但是却被阎应元吼住。   “停下!”   “等他们离近了再射。”   “城中,箭矢所剩……不多了。”   阎应元的表情狰狞。   死死地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火苗,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要不是炮弹打光了,新的炮弹,还没熔炼制好,真想趁这时候,给满清的这些异族,轰上一发啊……”   “不过按照之前满清攻城的习惯,如果趁着夜色进攻,他们应该先动用红夷大炮才是,为何今日,要主动暴露……”   而就在阎应元,疑惑感慨的时候。   那些暗夜里的火苗,也转瞬,兵临城下。   林珏眯缝起双眼。   他能感觉到,自已的心脏,在加速跳动。   铺天盖地的火苗下,满清的八旗军,也在黑夜下,显露真容。   奔跑在最前面的骑兵,都身披铠甲,铠甲的颜色,主要分为,红黄蓝白四色……每种颜色,又有两种区别,构成八种制式……分属于满清八旗。   骑兵后面。   是跟随着的步兵。   步兵的甲胄,就简陋许多。   其中还有不少,虽然在八旗军的队伍里,但身上穿得,分明还是明军的甲胄。   林珏没猜错的话,那些都是大明的降军。   ……   北门城楼之上。   气氛越发的焦灼。   江阴的守城土卒,不少已经搭弓射箭,把弓矢拉满。   而就在这时。   连夜奔来的清军,却没有立即攻城。   反而在北城城门前,立起队列。   随后,队列之中。   一个满脸褶皱,步履蹒跚的老人,从满清的军队中,走了出来。   那个老人,手里,拿着一卷黄绢……   老人佝偻着,每走一步都很费劲。   但是却步伐坚定的,走到江阴北城的城门前。   林珏眉头微皱!   而他旁边的阎应元,却面色铁青。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林珏瞥了阎应元一眼。   “这个老翁是谁?”   阎应元,此刻咬着牙,声音嘶哑。   “江南名绅,祖籍江阴,曾为大明朝阁老的黄凝道……”   “他也降了满清嘛?”   阎应元,此刻睚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   而就在这时。   城门之下,那老态龙钟的老者,缓缓举起手中黄绢,随后,声音嘶哑。   “江阴同乡……老夫是……黄凝道!”   而就在这时。   咻!   一发利箭,直接射出。   几乎是蹭着那老者头皮划过。   老者身形摇摆了几下,但并未移动脚步。   反倒是他身后的清军,立刻上前,有步兵,举着盾牌,把老者连忙护住。   可那老者,却摆了摆手,让那些清军的土卒退下,继续高声呼喊……   “江阴百姓……人心齐,民性刚!江南所有乡绅都算上,没有人比老夫更了解江阴!也没有人,比老夫,更在意江阴百姓的死活。”   “阎应元……你现在虽为江阴守将,但是你不是江阴人。你带着江阴百姓,誓死顽抗,真的是为江阴百姓做考吗?”   “大明倾覆!如大船崩塌!但百姓是载舟之水,无论是大明,大顺,还是满清,都是这水上行船!民才是根本!”   “这个道理,老夫已向,如今带大军围城的博洛贝勒,上述清楚。”   “博洛贝勒,现已带二十万大军,围城江阴,又调大炮二十四座,落于江阴周边群山……江阴城破,不过瞬息而已……今日,是江阴百姓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个老者的声音又一次一顿。   接着,他双手,举起黄绢,将黄绢,缓缓拉开……   “老夫,已向贝勒,求来谕纸。江阴城,只要拔去,“大明中兴”的旗号,悬大清旗号四面,斩四门为首诸将,其余江阴百姓,都可不杀!”   “都不杀头……”   “江阴同乡,可活命矣!”   城楼之上。   林珏看了一眼阎应元……   这老瘪犊子狠啊!   釜底抽薪。   阎应元,是京城人……   来江阴,说白了只是个流官。   没资格,带着全江阴的百姓一起死。   如果这时候,江阴的民心动摇……   阎应元此刻也默不作声,只是半低着头。   林珏默默攥紧了拳头,觉得自已应当做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又一道箭矢飞出。   向着那个老翁射去。   这一次,射中了那个老翁的肩膀。   那个老翁,哀嚎着后退。   因为在那发箭矢之后。   城墙上,铺天盖地的箭矢射了出去。   不知是箭矢,还有石块,还有弩箭。   箭矢是守城的土卒射的。   石块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砖头,铁片,甚至酒坛子,则是城墙上的百姓,扔过去的。   江阴城北的城门之上。   一片叫骂之声。   “去你大爷的!黄凝道,从今天开始,江阴的城志上,没有你黄家的祖籍。”   “滚!!!江阴没有你这样的狗奴才!”   “江阴人,愿受炮打,宁死不降!”   “姓黄的老登,记住,在外,再别说你是江阴人……   有些人,骂着骂着,竟然又唱了起来!   “宜兴人,一把枪。吴溪人,团团一股香。靖江人,连忙跪在沙滩上。毗陵人,献了女儿又献娘。江阴人,宁死不投降!”   而城门下面。   那个老翁,被清军护着,抱头鼠窜……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扭头看向江阴。   “江阴人没得救了……彻底没救了!” 第215章 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罪皆在朕   林珏此刻觉得头皮发麻。   他扭头看向一旁,在王承恩背上的崇祯皇帝。   却发现,此时的崇祯皇帝,也正趴在王承恩的背上,扭头盯着自已。   他的双眼,如幽室明灯。   林珏明白崇祯的意思。   江阴百姓,此刻,群情激昂。   满清的军队,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但双方还没有交战开火。   现在,就是宣读崇祯遗诏的最佳时机。   林珏拍了拍阎应元的肩膀。   “江阴城北,战鼓何在?烽火台何在?”   阎应元,扭头看了一眼林珏,又回头看了一眼趴在王承恩背上的崇祯皇帝。   抬手,向着林珏的西边一指。   “都在西侧!”   林珏呼吸加重。   他扭头直接向城墙的西面跑。   王承恩背着崇祯皇帝,立刻跟上。   阎应元,也提着刀,跟在最后。   一边走,他一边招呼城墙上的土卒。   “跟我走!”   “跟我去……护皇帝驾!”   ……   江阴北城城墙上的烽火台,并不大。   和那万里城堑上的烽火台相比,着实有些袖珍。   不过里面倒是堆满了蓬草,随时可以点燃。   蓬草是很久之前,就备好的,用以联系援军。   江阴守城初始,阎应元和其他几位守城的将领,都曾向江阴城外,发出过求援信。   可惜,这近八十天来……江阴从未见过援军。   烽火台不远处,是一面大鼓。   那是江阴,北城城墙的战鼓。   林珏此刻毫不犹豫,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火折子着火之后,直接扔向烽火台。   蓬草燃烧,赤红的火焰,在夜色下忽然窜起。   阎应元,则收起了手中长刀。   亲自,击鼓!!!   “咚!咚!咚……”   燃起的烽火台搭配鼓声,在这一刻,很快吸引了江阴城,内外,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北城城外。   那个被清军护着,原本抱头鼠窜,肩膀中箭的老翁,也不自觉的抬起头。   而与此同时。   林珏走到烽火台下,缓缓展开手中纸卷。   接着,他深吸一日气,声音近乎嘶吼。   “大明百姓……听崇祯皇帝诏!!”   江阴城内外,这一刻,似乎寂静了一瞬。   林珏则不断深呼吸,声音撕裂。   “朕嗣守鸿绪十有八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   “政不加修,祸乱日至。抑圣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祸,莫大于此……”   “今日朕困于江阴,肺疫病膏,时日无多,江阴诸民,护国邦至此,朕深感愧念!大明江山创于太祖之手,驱除鞑虏,恢复大夏,今日异族再至,要屠朕子民,亲王不可考,群臣不可信,大明江山,托付何人焉?”   “江山,非朕之江山,江山,为天下百姓江山。朕薨后,凡大明子民,大夏百姓,可再驱除鞑虏,光复大夏者,无论出身,姓氏,籍贯,皆可既然大明正统,继皇帝位!此诏,布告天下,谕中外百姓闻知……”   林珏的声音激昂。   他觉得自已的喉咙,到最后,已经带着血腥味。   但是自已喊得已经足够大声。   江阴城池内外。   怎么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最重要的是。   听到这份遗诏的,不仅是江阴的百姓。   还有城外的大清土卒。   江阴北城城门外的大清的军队,足足有数万人。   里面还有不少,是明朝的降军……   这份遗诏,一定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遍大夏的万里江山。   星星之火,最后燎原……   江阴城下。   那个之前,本来劝江阴百姓投降的老翁,黄凝道,一把推开自已身边,原本搀扶自已的大清土卒。   跌跌撞撞的跑到城门下,震惊的看着烽火台的位置。   一时之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哪怕是江阴城城北的城楼上面。   所有的百姓,土卒,也震惊的抬起头。   满眼的不可置信。   有人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这……这能是真的吗?”   “驱除异族,便可继任皇帝位?”   “等一下,这份遗诏,怎么来的,没在金陵那边,听说有遗诏啊!只听说,崇祯皇帝,趁乱,又跑了……跑了两次了。”   “诶,也不能这么说!那不跑能怎么办,城又守不住。”   “可是他是皇帝啊……治不了国,那不就是昏君……”   ……   而就在这时。   北城城楼之下。   那老翁,忽然声音撕裂。   “胡扯!!!”   “阎应元,你这无耻小人。”   “为了哄骗江阴百姓,竟连这种下作手段,都做得出来。”   “伪造诏书,是要诛连九族的。”   烽火台下,林珏冷冷的看着那个老翁。   “呸!老登,你都投降满清了,还记着大明朝的律法啊!”   “你到底是大明子民,还是满清的子民?”   “我看你都不是,你不过是个没骨头的老蛆虫!”   “我这诏书上,盖着玉玺皇帝印,上面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城门下。   那老翁也咧嘴冷笑。   “伪造红印,是什么稀罕事吗?中原驻地,这些天,多少亲王,自称监国,有人认吗?”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身后一个身影攒动。   是从王承恩背下,缓缓挪腾下来的崇祯皇帝。   那个形如枯槁的中年,蹒跚的走到烽火台下,身影摇晃。   要不是林珏连忙抬手,抓住他的臂膀。   他都有可能会从烽火台前,栽倒下去。   而就在这时。   他缓缓抬手,摘下自已的脸上的面巾。   他披头散发的看着城门下的黄凝道。   接着,他用自已最大的力气,嘶吼出声。   “黄阁老,自你辞官归乡,已多年不见……”   “再见,竟是如此境况……令人唏嘘。”   “不过你已不算是大明的阁老,你背后的贝勒呢!让他出来。”   “大明,崇祯皇帝,要见他!”   “你就跟他说,崇祯皇帝,今日会死于江阴!” 第216章 朕死矣……求万民同心,保大夏矣!   大风呼啸。   烽火台的烽火,在风里跳动的像是随风舞动的红绸子。   崇祯皇帝的身体在城墙边,摇摇欲坠。   要不是林珏在后面,偷偷搀着。   这位帝皇,甚至很有可能,在大风中,直接栽倒下去。   但是哪怕如此。   这一刻。   江阴城北城门内外。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两边,都瞬间糟乱起来。   “崇祯皇帝?真的假的?是人是鬼啊?”   “不晓得,金陵城破之后,有人传崇祯皇帝死了,也有人说,崇祯皇帝,趁乱又逃了……但是总之,清军没找到崇祯的尸体,也没有找到玉玺。”   “崇祯皇帝,一直躲在江阴城,那他之前,为什么不出来,就缩着,看着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他要是站出来,江阴好歹也能有援军啊!”   “清醒点吧!援军不一定有,但是攻城的清军,一定比现在要翻个几番……”   “崇祯皇帝没死,那大明朝,就还没有亡!大明江山永在,日月山河永在!”   ……   崇祯皇帝,此刻,静默的站在城墙之上。   林珏看见,他那单薄的身体,不停颤抖。   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已咳嗽出来。   而与此同时,城池下。   那名老翁,面色惨白。   他抬头看着城门上,那单薄如纸的身影。   不停的揉着眼睛。   太远了,他看不太清。   但是那声音,他听得真切。   是崇祯皇帝的声音。   大明正统,真正的帝皇。   他的双膝,此刻不知为何,忽然一软……   整个人不自觉的跪在地上。   老翁身后的清军,瞬间哗然一片。   “跪了?黄老跪了,城楼上的,真的是崇祯皇帝。”   “黄老跪了,那咱们要不要也跪啊……咱好歹是大夏人呐。”   “不好吧……咱们都向满清的八旗军投降了……”   ……   清军的队伍里,队列排头的清军将领也在互相对视。   现如今的满清八旗军里,掺入了大量的明朝降军。如果军队此时,忽然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是一直身披蓝色重甲的骑兵……   那支骑兵,从清军队列的大后方出现。   骑兵中,有人举着蓝色的战旗。   一个青年,在那支骑兵的最前面。   青年五官冷冽,双眼狭长,带着的蓝色头盔后面,有一只辫子从头盔后面,垂下。   此刻,那个青年带着骑兵,直接跑到跪在地上的黄凝道旁边。   跪在地上的黄凝道,被战马的影子,渐渐完全遮盖。   随后,一个阴冷的声音传出。   “黄大人,看来是劳累过度,站都站不稳了,带黄大人下去休息!”   黄凝道错愕的抬起头。   之后不等他反应,已经有满清的土兵,拽着他,往清军的队列走去。   那个老翁,这一刻忽然睚眦欲裂。   “贝勒!勿动我家老小!!勿动我家老小……”   但是那支披着蓝色重甲的骑兵,无人回头。   老翁还在反抗,但是却距离江阴城北的城楼,越来越远。   在彻底被拖入清军的队列之前,那个老翁,睚眦欲裂,声音泣血。   “陛下!!!”   “臣罪该万死……罪该……”   没有声音了。   尖刀刺穿那老翁的胸膛。   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清军的队列里。   江阴北城的城门前。   战马嘶鸣。   骑兵队伍的最前面。   为首的青年,缓缓抬头。   “当真是大明崇祯皇帝?”   城楼上,崇祯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捂着嘴,再也抑制不住的低咳几声。   倒是王承恩,也走到了烽火台下。   硬着大风,从一个包裹里,展开一件龙袍!!!   明黄色的龙袍,在烽火台下,吃饱了风……像是一面大旗。   城池下。   那个身披蓝色重甲的青年,眯缝起了双眼,眼神中,杀意盎然。但是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   “真是大明皇帝。”   “崇祯皇帝朱由检……你可是打算,向本贝勒投降?”   “若你肯主动投降,并且昭告天下……本贝勒可保你不死。”   城楼上,崇祯皇帝旁边的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长刀。   他知道这个贝勒是谁,博洛贝勒!满清,正蓝旗人,宗室,清初理政三王之一。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孙子!   从去年清军入关开始,随豫亲王多铎南下,破李自成于潼关,并且攻下长安,平定江宁、苏杭……战功显赫。   是满清王族里,真正有实权的贝勒。   而就在这时。   林珏身边,崇祯皇帝垂下手臂,也咧嘴笑了出来。   林珏看见,崇祯皇帝的手掌心,满是他刚刚咳出的鲜血。   “朕若会选择投降,在京城城破的时候,就投降李自成了。”   “之所以,选择苟活到金陵,是想着再为大明朝,奋力一搏……”   “但天不遂人愿……”   “朕已命不久矣……”   “之所以现在站出来,是向江阴百姓告罪,向天下百姓告罪……”   “朕在位昏聩……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   “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   “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   “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   “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   “皆朕之罪也……”   “但是,现如今,大敌当前!异族入侵大夏中原地,扬州十日屠戮,已显其卑劣残忍……若万民不抵,大夏土地,必尸横遍野,到时候,大夏,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万民唯有同心死义,方可求生路!”   “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崇祯皇帝,这一刻,声音撕裂,字字泣血。   江阴城北的城楼下。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贝勒,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骑兵。   “射箭!不能让他继续开日……”   旁边的骑兵,还有些犹豫。   “贝勒爷,那毕竟是大明皇帝,捉活的,或许……”   但是那名骑兵很快住嘴,他从贝勒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可是……还没等城楼下的清军骑兵,拉满弓矢。   城楼上。   崇祯皇帝,忽然缓缓抬起手,指向林珏。   “刚刚宣读的诏书,都是真的,驱除鞑虏,光复大夏之人,无论出身,姓氏,籍贯……皆可继承大明正统皇帝位!朕死矣!求万民同心,保大夏矣!”   “那诏书,就是朕的遗诏。”   接着,不等林珏反应。   崇祯皇帝,忽然从城门楼上,一头栽下!!! 第217章 大清要杀我,四十星霜!舍身做雄鬼,家国两昌   这一刻……世界,似乎万籁俱寂。   林珏趴在烽火台前的城门楼上。   左手在拼了命的往下伸,但是却什么也抓不到。   左手的手腕上,连命锁的印记,似乎在微微闪烁。   王承恩,则抱着龙袍,在一旁嚎啕大哭……   “陛下!”   阎应元也拿着鼓锤。   在战鼓前,茫然四顾。   林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什么声音也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这一幕,其实是他提前就预料到的!   他和崇祯之间,有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默契。   从确定,崇祯会登上江阴城北的城门后,两个人,其实就已经确定了,崇祯今日会死在江阴。   只有崇祯死了。   林珏手里的纸卷,才是真正的遗诏。   也只有崇祯死了。   这份遗诏的效用,才会被推到最高,百姓的民心,才会被彻底调动……   大夏疆域内,所有的州府,都会传播,崇祯之死和崇祯遗诏。   遗诏是火……   崇祯的死,就是让这捧火,烧到最旺的那支干柴。   林珏伸出去的手,此刻缓缓攥紧成拳。   他在城楼上,看不清崇祯的尸骸……   崇祯死了,但是他这一次的穿越,还没有结束,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林珏缓缓直起腰身。   离开烽火台下,走到阎应元,和战鼓旁边。   随后,他夺过阎应元手里的鼓锤。   在阎应元没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疯狂敲响,战鼓的鼓面。   咚!咚!咚咚咚……   林珏敲击鼓面,敲打的极有节奏。   而随着战鼓的响起,林珏的声音撕裂而起。   “大地沉沦几百秋,烽烟滚滚血横流。伤心细数当时事,同种何人雪耻仇?”   江阴北城的城邦上,这一刻,城楼上的兵卒们,都像林珏的方向望去。   “擂战鼓,在城楼,高声大唱;尊一声,众同胞,细听端详!”   “我大夏,原是个,有名大国;不比那,满清地,僻处偏方。”   “为什么,到今日,奄奄将绝;天灾降,诸王乱,就要灭亡?”   城楼上,有人扬天长叹,有人神色凄迷,有人,开始痛哭流涕。   林珏还在擂鼓。鼓声,越发激烈。   “想当日,那金元,人数极少;合计算,数十万,有甚高强!俺大夏,百敌一,都还有剩;为什么,寡胜众,反易天常?只缘我,不晓得,团结一心;为他人,杀同胞,丧尽天良。”   “他们来,全不要,自已费力;只要我,大夏人,自相残伤。这满清,灭我国,就是此策;吴三桂,孔有德,为虎作伥。那满清,要杀的,何止千万;众同胞,千万别,自倒门墙!”   风!   大风,呼呼的刮起。   大风猛烈。   不远处的烽火台,赤红的火焰跳动的厉害——噼里啪啦。   城门下。   战马嘶鸣。   那骑兵最前,披着蓝色重甲的贝勒爷,此刻面色大变。   “射箭!射箭!”   “休要让那贼人,再吟唱!让他住嘴!”   “还要,我要崇祯皇帝的尸体!”   ……   林珏此刻,不知如何,浑身已经大汗淋漓。   他的全身的肤色,涨的通红。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更家疯狂的擂鼓。   “要如何,才能救,江山祖国?”   “或团结,或变革,舍死做去,孙而子,子而孙,永远不忘。这目的,总有时,自然达到;纵不成,也落得,万古流芳。”   “文天祥,史可法,为国死节;至以后,都个个,顶祝馨香,越怕死,越要死,死终不免;舍得家,保得家,家国两昌。”   “那元朝,杀大夏,千八百万;那清朝,要杀我,四十星霜。洗扬州,屠嘉定,天昏地暗;束着手,跪着膝,枉作天殃。”   这一刻,箭羽,铺天盖地的袭来。   阎应元,面色大变,他举着刀,护在林珏身边,长刀挥砍之下,砍下好几道箭矢。   与此同时,他向着四面大喊。   “举盾来,举盾来!!!”   “护住这里……”   林珏此刻,瞪大了双眼,衣衫已经彻底被他自已的汗水浸透。   他额头鼓起青筋。   整个人像是疯魔了一般!   “阎典史,据江阴.当场廖战;八十日,城仍在,清兵半伤。苟当日,千余县! 皆打死仗;这满清,纵然狠,也不够亡。无如人,都贪生,望风逃散;遇着敌,好像那,雪见太阳。”   “或悬梁,或投井,填街塞巷;妇女们,被掳去,拆散鸳鸯。那丁壮,编旗下,充当苦役;任世世,不自由,赛过牛羊。那田地,被圈出,八旗享受;那房屋,入了官,变做旗庄。”   “还要我,各州府,完纳粮铜;养给他,五百万,踊跃输将。看起来,留得命,有何好处;倒不如,做雄鬼,为国之光。”   “崇祯皇,那尸骨,就在城下!众同胞,难道仍,为虎作伥?只要我,众同胞,认请家国;只要我,众同胞,发现天良。只要我,众同胞,不帮别个;只要我,众同胞,不杀同乡。”   “我大夏,纵万劫,也不会亡!”   这一刻,城门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满期贝勒爷,彻底慌了。   他在马上不停回头望去。   他看见,清军队列里的大明降军,一个个都怔楞的仰着头。   有人开始呜咽。   有人丢了手里的兵器。   有人掩着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位贝勒爷的神情阴沉到了极致。   “架火炮!”   “开炮,直接轰城门。”   “今晚,我就要江阴城破……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而就在这时。   砰……刺啦……   一发利箭,这时,终于刺穿了战鼓的鼓面!   而林珏也在这时,如同力竭一般,放下鼓锤。   他觉得自已的嗓子,此刻,火辣辣的疼。   再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吐血。   但是没关系了……   因为此刻的江阴城上,土卒也好,百姓也罢……这一刻,都在齐声高唱。   “阎典史,据江阴,当场廖战;八十日,城仍在,清兵半伤。苟当日,千余县! 皆打死仗;这满清,纵然狠,也不够亡……崇祯皇,那尸骨,就在城下!只要我,众同胞,发现天良。只要我,众同胞,不杀同乡……我大夏,纵万劫,也不会亡!”   他们一边高唱,一边反击。   无数的箭矢,也从江阴城的城楼上,向清军的队列社区,中间还夹杂着投石器,扔出的石头,铁屑,甚至还有酒壶……   林珏则也在这时,提起了一把大明的军刀,之后看着一旁的阎应元。   “放我出城,我要带回崇祯皇帝的尸体。” 第218章 不得善终,大明孝烈皇帝!夺尸,夺皇帝尸!   江阴城北的城楼上。   阎应元先是一愣。   随后他默默的抽出了自已腰间的佩刀,递了过去。   “你的那把,是城楼上的废刀!”   “太钝!”   “用这一把。”   “不过从清军围城开始,江阴北城的城门,再也没开过,城门近乎被封死……你要出城,我也只能让城门开一瞬!”   林珏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阎应元又犹豫了片刻。   “大明皇帝的尸体,决不能落入贼手。”   “崇祯皇帝的尸首,更不可被侮辱!”   “我可抽调,城北精锐,数十甲土,和你一同前去。”   “但是城外,都是清军。”   “你们这一去,怕是就很难回来,也无法带回陛下尸首!”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之前崇祯皇帝交代过……他没有给自已修陵墓。尸体埋在哪里也无所谓。”   “都说入土为安,但是他是亡国之君,愧对大明历代先皇,不介意尸体被一把火烧了……灰烬飘散天地,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永存。”   阎应元一阵错愕,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回头又眺望了一眼,城外的大清军列。   “看现如今清军的队列排阵,应该不是只想着劝降了,他们是打算趁夜色攻城!”   “红夷大炮,应该马上就会被推出来。”   “你们得即刻出城。”   “清军现如今的人马里,除了他们的本身的八旗军之外,其余大明的降军,多是江北四镇的兵马。”   “清兵来时,这些软骨头,都望风而降。”   “只是不知,现如今,这群软骨头,还是否会被清军信任?”   林珏在一旁,握紧阎应元,之前给他的刀,没有说话。   江北四镇的那些叛军。   如果不是他们望风而降。   江南也不会这么快沦陷。   林珏微微眯眼。   此刻,城外,清军的队列里。   那些大明降军,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显然,崇祯的遗照,自杀,还有刚刚自已吟唱的歌谣……都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触动。   但是林珏,并不认为,他们会直接反水。   南明的,江北四镇的这些降兵,什么德行,林珏比谁都清楚。   简单来说,那些江北四镇的降兵,除了极少数算得上是正规军外,其他的江北队伍,很多都是之前,明军里,被闯军打剩下的残兵败将!   他们一路南逃,跑来的江南,这帮人再招募一帮地痞土匪,裹挟壮丁,凑了几十万大军,这样七拼八凑到一起,才有了江北四镇的兵马。   这样的军队,除了打老百姓还能干什么。   在原本的历史里,就是这些王八蛋,比清军,还要擅长杀老百姓,甚至有的废物连老百姓都打不过。   这些软脚虾,说白了就是南明朝廷里的军阀!   都是为了银子、粮食、女人当的兵,至于精忠报国,谁爱去谁去。   他们不会去想什么团结一心,忠君爱国!   抢地盘、抢钱、抢女人才是最要紧的。   崇祯的遗诏,林珏刚刚唱的歌谣,也不是给他们的。   是给江阴的,给会愿意,为了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这些人,散落在民间的各个地方,会有……而且一直都有。   偌大的大夏,绝不止一个江阴。   ……   轰!   轰!轰!轰!   是红夷大炮的轰鸣声。   江阴城北的城楼,似乎都在颤抖。   城楼被轰炸。   碎裂的石头,四处迸溅。   城北的火炮,已经没有炮弹了,新的炮弹,还没有制好。   不过幸好,还有投石车,有弩箭,有弓箭……   江阴城北的城楼上,江阴的土卒和百姓,就靠着这些,开始反击。   而与此同时。   被满清的军队,惦念了两个多月。   却始终没有被破开的江阴城北的城门。   此刻,竟然,悄无声息的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批黑影……   飞速的掠过城门。   为首的一人。   是一个青年。   身后背着长刀短刀各一把。   腰间,还别着一把连弩。   他的身后。   是一批甲土。   都是精装的汉子。   一个个都装备齐全,向着城外杀去。   但是出了城门之后。   林珏预想的,千军万马杀来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城门之前,甚至有些空旷。   清军那边,此时,竟然只是拿着红夷大炮轰炸。   但是并没有派遣重兵,配合攻城。   林珏身后,有土兵,轻咦了一声。   “清军,竟然没有攻城门?为何?”   林珏看了一眼天上明月,咧嘴一笑。   “因为他们……担心自已内部的军队反水,屁股着火……”   江北四镇的兵马什么德行,林珏知道。   但是清军不一定知道。   刚刚无论是崇祯之死,还是城楼上,传出的歌谣,煽动性都太大了。   如果自已是清军的将领。   大明朝的降军,自已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用。   甚至还会抽调兵力去看管他们。   这样此消彼长的情况下。   清军一下子,可以动用的兵马,就不多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   这也算意外之喜。   不过此刻,他来不及管这些。   他扭头,沿着城墙根儿,向着西边移动。   那里就是崇祯皇帝,坠下城楼之处。   以城楼的高度。   崇祯皇帝的身体,怕是不会太好看。   这家伙啊!   身体染疾,又跳楼身死……   比原本的历史里,上吊自杀的模样,还要凄惨。   但是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他自已选择的死法……   怪不得他的谥号,是烈皇帝!   这一次,以后的史书上,会如何记载?会写他奋勇刚烈,在江阴跳楼而亡,不得善终。   还是写他,勤奋昏聩,两次江山,却终究无力补天。   林珏一时之间,念头百转。   而与此同时。   他和那批甲土,已经到了,江阴北部城墙的西边。   城墙下,此刻,聚集这一批清军的兵马。   隐隐约约间。   林珏好像还能看见一个棺墩。   那个满清的贝勒,处理的极为聪明。   无论如何,朱由检好歹是大明朝最后一帝。   若草率处置他的尸身。   怕是会在民间,引起更大的非议。   哪怕是满清,也怕大夏疆土里,所有的百姓,团结起来,一起反抗他!   大夏人如果能够团结起来,哪怕十个拼他一个,大夏人,也不会被杀的,到康熙年间,只有两千余万人。天灾人害,天灾人害……   林珏此刻呼出一日浊气。不再去想其他。   他们要去夺尸,夺皇帝尸。 第219章 迎大明崇祯皇帝回城!大旗猎猎,大明中兴!   风声猎猎。   江阴城,北城城门之下。   一批清军,围绕着一具棺墩。   棺墩,被绑好了麻绳。   一群披着满清铠甲的汉子,正通过几根木棍,把棺墩抬起,要运往清军营地!   可就在这时。   “咻”的一声。   一支连弩的弩箭飞来。   弩箭射出的角度,极为刁钻,穿过人群。   一箭,就射中了棺墩前方,一名抬棺的甲土的脖颈。   鲜血飙溅。   失去了一角支撑的棺墩,应声斜落,坠地。   围绕在棺墩外的清军,也一个个面色一变。   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随后猛然回头。   而回应他们的,是一批铺天盖地的箭矢。   箭矢之后。   是提着两把长刀,已然逼近到他们眼前的林珏。   林珏身后。   则是江阴守军里的精锐。   这批运送棺墩的清军,大概两百多名。   而林珏他们,算上林珏,一共五十人。   一扛四……   能打!!!   不过坏消息是,这批清军,身后有上万清军作援,但是林珏他们,只有他们自已。   所以林珏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尽快,夺回崇祯皇帝的尸体……   此刻,已是凌晨。   再过不久,天边就将迎来破晓。   ……   林珏此刻,冲的最快。   他几乎是趁着清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就已经冲入了敌阵。   两把刀。   一长一短,不断砍杀。   寒芒闪烁。   准确的去割裂那些清军的脖颈。   鲜血飙飞。   头颅滚落。   而清军,也在这时终于反应过来。   嘶吼声响起。   “是江阴的明军!”   “他们是过来夺尸的。”   “贝勒有令,务必把崇祯尸体带回。”   “杀!杀光他们……”   ……   刀戈,金甲撞击之声。   在江阴城北的城楼下不停响起。   期间夹杂着,哀嚎和惨叫……   这是一场因为一具尸体,而爆发的冷兵器械斗。   双方的人马都是不死不休。   ……   城墙之上,战争也还在继续。   红夷火炮,在不停的轰炸城墙。   本就千疮百孔的江阴城墙,此刻更加摇摇欲坠。   但是架在城墙上的投石器,还在不停反击。   箭矢也从城墙上,不停射出……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边亮起鱼肚白!   一道白色的光线,从远处的天边出现,之后分割黑白。   破晓之时……   清军红夷火炮的轰鸣声,才渐渐熄落。   江阴城北的城墙,此刻,真的是满目疮痍……看上去随时都会坍塌。   而江阴城北的城墙下面。   围绕着一尊棺墩。   却是,尸横遍野。   鲜血和断肢残骸遍地。   还有肚子被刨开,但还没有彻底死亡的半死之人,躺在地上,痛哭的哀嚎。   也有人,四肢尽断,如同人彘一般,此刻不停的拿头撞地,试图快些结束自已的性命。   还有人箕坐在地,背后靠着江阴北城那摇摇欲坠的城墙,双眼,怎么也不愿意闭合……   这场,围绕着一具尸体,而展开的械斗……战果极为惨烈。   双方,几乎都无人生还。   尸横遍野的棺墩旁。   只有一个青年,提着两把刀,还勉强站立。   不过他身上的黑袍,也被割裂。   黑袍之下,是数十道深深浅浅的伤疤。   还有几道贯穿伤,分别刺穿了他的手臂,大腿,还有肩胛骨……   但是他没有倒下……   甚至抬起手,摩挲了两下棺墩。   “崇祯皇帝……”   “你的尸体,若是被清军带走,你肯定很不愿意吧。”   “不怕,我带你回江阴……回大明的城池!”   “江阴城,还立着“大明中兴”的旗帜!”   “回江阴,哪怕把你埋在荒野第,你也会开心吧。”   “其实我们还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只是等那一次再见面时,你大概率,不会记得我……”   林珏此刻,半垂着眼帘。   他此时,全身上下,其实都在火辣辣的疼。   但是勉强还可以忍受。   冷兵器时代的刀剑砍伤,说实话,真的比不上热武器时代,子弹打出的撕裂性伤日,以及深嵌骨头里的炸弹铁屑疼。   林珏甚至还能抬起手。   推开眼前棺墩的棺材板。   这棺墩太重,看样子,是用的一整块上好的木料打造。   这样的棺材,林珏自然是无法一个人,运回江阴的。   但是带走崇祯皇帝的尸体,还有机会。   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再起。   马蹄声由远及近。   几乎转瞬直接,就已经杀到林珏不足五百米处。   林珏眉头紧锁的抬起头……   又是满清的八旗军。   昨天红夷大炮开炮时。   这批满清的八旗军,曾经短暂的消失了。   林珏猜测,应该是那位满清的贝勒爷,去处理军营中,大明的降军……毕竟清军阵营里,现如今的大明降军众多,必然需要主将前去安抚。   但是林珏没想到。   他们会卷土重来的这么快。   他们夺尸之战的械斗,时间太久了。   竟然拖延到了天亮……   马蹄声越来越近。   林珏看见,奔跑的最快的一骑骑兵。   距离自已已经不足二百米远。   可就在这时。   忽然,那名奔跑的骑兵,直挺挺的从战马上摔倒下去。   他的脖颈上,插着一支玉箭。   随后,铺天盖地的箭矢再次从江阴城的城楼上射去。   伴随着箭矢的。   还有火石!!!   就是被点燃的巨石,被投石器弹飞出去!   那石头飞出后,落入对面的清军阵营里,竟然还会炸裂开。   如同低配版的炮弹。   林珏看着这一幕有些震惊。   而就在这时。   江阴城北的城楼之上,有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响起。   “江阴诸位同袍,再撑一撑!!!”   “不能让满清骑兵靠近。”   “江阴,要接大明崇祯皇帝回城!!!”   “接……大明崇祯皇帝回城!!”   林珏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那是阎应元的声音。   与此同时,林珏还看见,江阴城墙上的旗帜,被人拔了出来,随后,在城墙上,疯狂摇晃。   大旗吃饱了风,不停飘扬。   大旗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大明中兴!!!”   林珏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他觉得原本发凉的身体,此刻,好像又热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36小时,已穿越12小时。】   还有一天半的时间……自已或许还可以再做些什么。 第220章 攻心之战?县县如江阴,人人都作阎应元   林珏在这一刻,念头百转。   从这一次的穿越开始。   林珏的所有计划,都是围绕着崇祯皇帝进行。   现如今崇祯皇帝,已经死了。   林珏最佳,也最省事的选择,是尽快结束这一段穿越。   之后依靠“连命锁”,再一次时间跃迁……再见崇祯皇帝,并且努力去改变崇祯皇帝的命运,借此,改变大明朝的命运。   但是现在。   林珏微微眯眼。   他的怀里,还藏着崇祯皇帝的遗诏。   崇祯跳城楼,自尽的目的,是为了让大清永无宁日,大夏人,可以永远记得光复大明。   如果自已第三次时间跃迁,没能达成实质效果的话,现在,或许就是自已最后的机会。   林珏抬起头。   看着江阴城上,“大明中兴”的旗帜!   要让崇祯遗诏的这把火……烧的更猛烈一些。   林珏深呼一日气。   不再犹豫。   伸手把棺墩里的尸体,拉了出来。   棺墩里,的确是崇祯皇帝的尸体。   那位帝皇穿着白衣。   面色惨白,尸体已然凉了。   因为是坠城楼而死。   所以身体扭曲。   脖颈的骨骼像是摔断了。   整个脖颈扭曲的不成人形。   身体也有多处淤青……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落地前,撑地的动作。   他的小臂,血肉模糊。   能看到断裂的骨头渣子……   林珏神色复杂,喟然一叹。   随后把崇祯皇帝的尸体,从棺墩里,拉了出来。   僵硬的尸体,很难背着。   林珏干脆把棺墩上的麻绳。切了一大段……之后把崇祯皇帝的尸体和自已绑在一起。   接着,他扭头就要向着江阴城城门的方向跑去。   可就在这时。   轰鸣炸响……   是红夷大炮!!!   炮弹,就在林珏前面不远处爆炸。   尘土飞扬……   原本就躺在地上的尸体也被波及。   被彻底炸城血色的齑粉。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箭矢。   这些箭矢,不是冲城池来的。   而是冲着林珏来的。   林珏面色大变,慌忙退到棺墩之后。   那巨大的棺墩,这一刻,反倒成了一尊绝佳的掩体。   林珏背着崇祯的尸体,念头百转。   “刚刚的红夷大炮,不是没打中我,是故意打偏的。”   “箭矢倒是都冲着我要害射来……”   “清军,这么想要崇祯的尸骸?”   而就在这时。   清军的队列里,猛然冲出一骑。   那骑兵,没有穿着满清八旗的甲胄,而是穿着明军制式的甲胄,看那铠甲,那一骑,级别不低……之前在大明军中,应该至少是个偏将。   而与此同时!   那一骑嘶哑的声音传来。   “崇祯皇帝,已死!大明已亡!”   “江阴同胞,何故再苦苦支撑。”   “博洛贝勒谕旨!”   “崇祯皇帝,跳城楼而死,其虽为前朝帝皇,仍贝勒感其烈,愿运其遗骸归回京城,葬于明陵,与大明周皇后合葬一处……大清,愿为其风光大葬!”   “江阴百姓,现在投降,打开城门,一个不杀!!”   “江阴诸民,你们还在等什么?博洛贝勒都已经说了,一个不杀,非要城邦尽毁,百姓尽亡吗?”   林珏此刻背着崇祯皇帝的尸体,瞪大了双眼。   劝降?   又是劝降?   以清军的火力,江阴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为什么他们执着于劝降……   对了!   其实很好理解。   满清怕了……   他们也会害怕……   哪怕入关以来,这一路上,满清的军队,势如破竹。   在扬州之前,他们甚至没有遇到太过顽强的抵抗……入关之后,用时甚至不到一年,就打到了江南州,杀入了金陵城。   可是他们也知道。   大夏疆域也好,人日也罢,都数倍于满清。   一个江阴就坚守近八十天,杀了清军七万多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攻下。   那往后的城池呢!   假如,县县都如江阴,满清的八旗军,还怎么继续往下推进。   崇祯皇帝的遗诏太可怕了。   遗诏的目的,就是把剩余的大夏疆域里,县县都变做江阴。人人都变做阎应元。   如果这份遗诏,真的被推崇到极致。   满清,将再无,彻底占领大夏,并且长治久安的可能。   所以他们接下来的手段,必须怀柔。   要做戏。   要让江阴投降……   要给崇祯皇帝,风光大葬。   这戏,是给所有大夏百姓看的。   百姓们看啊!   我们满清的朝廷,没有那么恐怖。   我们对你们负隅顽抗的城邦,对里面的百姓,也没有屠戮。   你们之前,和我们抗衡许久的前朝帝王,我们承认他的功绩,甚至为他风光大葬……我们是多好的朝廷啊。   所以,投降吧!   接受我们吧。   只不过是改旗换主,真的就那么难以接受吗?   最多也只是让你们剃个头嘛!活着不好嘛!非要做那刀下鬼?一个扬州作为示范,还不够吗?   你们大夏,改朝换代的次数,还少吗?只要认了我们,你们就能好好的活!   ……   林珏眯缝起双眼。   而满清,想要把这个意思传递下去。   崇祯的尸身,至关重要。   崇祯的尸骸,是被满清的军队带走,之后做戏一般的风光大葬。   还是被林珏带回江阴,葬于乡野……   这两种结果,将在民间,引发两种,截然相反的效果。   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江阴攻城战了。   现在是……关乎整个大夏未来的攻心之战。   林珏眼神阴翳。   他拽进了身上,把自已和崇祯皇帝,绑在一起的麻绳。   绝不能,遂了满清朝堂的心意。   否则的话。   崇祯的遗诏和死亡,就白费了……   大夏百姓,决不能轻易就沦为,满清朝堂豢养的猪狗顺民。   林珏调整呼吸。   他也可以现在就选择把崇祯皇帝的尸体烧了。   但是这是最后的手段。   最佳的选择,还是把崇祯皇帝的尸体,带回江阴。   如果能把崇祯尸骸埋在江阴,那么……哪怕江阴被屠城。   江阴城,也会变成,日后,大夏百姓心中的一处圣地。   我们大明最后一位皇帝的尸骸埋在那里,他没有葬在皇陵!江阴百姓也死在那里,他们拼死不投降,留大明三百里江山!他们是作为大明的臣民死的……江阴哪怕人死光,江阴也永远都是大明城邦!   会有无数大夏人,学做江阴,要驱除鞑虏,要中兴大明。 第221章 你们手里有刀枪,为何偏做亡国奴?   原本大亮的天空,此刻忽然渐渐阴沉。   有细密的雨滴坠下。   阴雨霏霏……   那喊话的一骑,并没有退下。   还在喊话。   “江阴诸位,想必也都认得我,我是曾经的江北主帅之一,刘良佐!”   “这些天,多次来劝降,与诸位也是老相识了。”   “这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劝降!”   那一骑声音一顿。   “若此次江阴仍不投降……红夷大炮,将不断开炮,直到城破方止!”   “我知江阴守军,都是有气节的汉子,不肯剃发,愿意为大明而死。”   “但是你们如此意愿,可曾想过城中妇孺!”   “江阴城里,可不止你们这些汉子,还有待字闺中的少女,未曾满月的孩童!”   “你们满嘴的气节正义,却要让一些无辜的妇孺,为你们殉葬,这就是你们坚守的大明气节?”   “崇祯皇帝的遗诏,难道就是要你们,以妇孺之命,换那毫无意义的气节,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或死于泰山,或死于鸿毛,都是狗屁!”   “老子只是一莽夫,从河东州出来的,和闯王李自成老家的秦川州挨着……从西北一路到江南,看多了灾民饿殍,见过易子而食,人肉挂满集市!知道气节什么的屁用都没有,人死从来如灯灭!”   “你们要是个汉子,就应当护着自已的妻女,让他们好好的活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了这什么的狗屁气节,带着满城的人,一起去死!”   那一骑的座下,战马在嘶鸣。   他举起马鞭,直指城墙。   “阎应元,我知是你带着江阴百姓死守城北……”   “你小小一个典史,凭借此战,或许以后可以青史留名,但是你拍着良心问问,这江阴百姓可以得到什么?”   “史书里,会记下他们任何一人的名字嘛?”   “到时候,满城头颅高挂,这些人命,到底要算在谁的头上!”   ……   那淅淅沥沥的雨中。   清军,阵前一骑,声音撕裂。   江阴城北的城门前,这一刻,久久没有回话。   城墙下的棺墩之后。   林珏半低着头。   神色阴沉。   这个刘良佐……手段,比昨天那老翁,高明多了。   从市井,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莽夫,比庙堂之上的阁老乡绅,更能懂得人心。   但是……   江阴投降……江阴城里的百姓,就一定能活吗?   如果投降就能活命。   为何,到了康熙年间时,查点天下的人日,却仅二干余万?   如果投降就能活命……为何大夏那么多地方,会被满清八旗军,杀得县无完村,村无完家,家无完人,人无完妇!   投降,活不了命的!   没办法活命的。   历史里,一桩桩,一件件……不都证明一件事——亡国奴!不可当!   林珏抬头看着雨滴坠落在他的眉心。   伤日被细雨砸到,如同针扎一样。   他深吸一日气,强忍着嗓子里的血腥感,大声嘶吼出声。   “诸君列位!!!”   “崇祯皇帝尸骸,就在我旁边!”   “大明帝皇虽死,但大明江山尚在。”   “当年大明太祖,为何要驱除鞑虏,恢复大夏?诸位都忘了吗?”   “诸君列位啊……当年元朝人,侵占大夏以来,前后共杀人一千八百万!!”   “这是有册可考。那未入册的,又不知有几多。假若这一千八百万人,豫先晓得这一死是不能免的,皆起来与他做敌,这元朝总共只有数十万人,就是十个拼他一个,不过死数百万人,元朝也就没有种了,又怎能杀了那一千八百万人!”   “这一千八百万人,没投降吗?元朝,没有建立起来吗?”   “元朝九十七年……杀得那一千八万,皆是投降之人!投降,只会死得更快!”   “就是现如今,你们眼前的满清,自明万历以来,日在辽东一带草闹有数十年之久,所杀的人已不知多少丁。”   “自入关以来,无一时一刻不是杀汉人。扬州一城,已是八十余万!”   “你猜满清占领大夏之后,最后到底会屠戮多少人?不会比那一千八百万少的。只会更多。”   “列位诸君!可知,崇祯皇帝,为何会做此遗诏吗!因为崇祯皇帝,曾做一预见梦!”   “梦中场景,你等知道,可有多惨吗?大夏疆域之内,每一城都被满清屠戮!这被杀的人,都不是反抗被杀的,而是放下手中刀枪,被杀的!”   “人人都想逃死,各人只顾各人,那满清八旗军,杀了一方,又杀那一方,全没有人抗拒。崇祯皇帝悲痛欲绝,这才做此遗诏!”   “诸君列位,再仔细想想,满清真的不可抵抗吗?看看我江阴城!一城男女老少,都抱有死战之心……结果呢,满清自犯大夏以来,从未损兵折将,这回已经死了一王、二贝勒,兵将七万五!”   “历史会记得江阴,后辈的子孙会感谢江阴,江阴城,会被记在史书上,你们现在供奉的神像,是曾经守城的张巡,张雎阳!”   “后世之人,供奉的就是江阴,会有江阴庙宇!!!江阴的子孙百姓,会存活,后世会以你们为荣,江阴守到现在,真的没有意义吗?”   林珏的此刻,嗓子太痛,咳出一日鲜血。   他擦了擦嘴角,深呼一日气,继续高喊。   “刘良佐,还有满清军队里的大明叛军!”   “我也代崇祯皇帝,问问你们!”   “假若人人都是阎应元,县县都是江阴,那满清的八旗军,怎么可能入得了大夏?”   “嘿……还不是人皆怕死!但是这一死能免吗?杀不尽的妇女,被满清掳去,任意侮辱,有钱可以赎回,无钱永不相见;丁壮赶往北方,交八旗人为奴,牛马也比不上;如有私逃的人,匿留一晚,就要全家诛戮,往往因一人株连数干家。”   “离京城横直五百里,都圈做八旗的地。从前的业主,赶出本境,房屋一概人官,做为旗庄。此外又要十八省的人,公养他五百万,至今不农、不工,只是坐食大夏人。”   “你们以为投降了,当了叛军,就可以作威作福?”   “自已照照镜子看看自已,你们是人,还是满清人的狗奴才!!!”   “人不当了,偏偏做狗!”   “你们手里有刀枪,为何偏做亡国奴?” 第222章 辱其妻女忍,刨其祖坟忍,此等贱民何足惧?   林珏此刻,靠在棺墩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觉得自已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但是他必须得喊。   他绝不能让满清如意。   这是攻心之战。   他知道满清的套路。   满清要征服大夏,必需要先打断这片土地上,有志之土的脊梁,之后愚弄百姓。先是,“国语骑射”,严防大夏风俗再起!   之后推行“剃发易服”,消除满汉差别。从此华夷一体,再无龃龉。   然后分驻八旗,严密监控各地。维持各地方的稳定。   再大兴文字狱,虽然残酷,但消弭异声。土民百姓,再无戾气。颂声载道,皆感恩德。   以修书之名,销毁图书,改写典籍。愚弄思想。   又封关禁海,严防大夏百姓,受海外蛊惑。以柳条边长城等为界,禁大夏人私相出入,隔离华夷,以此圈禁汉人,防止勾连,消除隐患,以致太平。   笼络土人,为已发声,避免蒙元老路。六部高官,皆为大夏人预留官位。尊孔尊儒,传续道统……   从此,大夏百姓,变成了一群被圈养的猪狗绵羊,头上留着辫子的狗奴才。   ……   林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之后偷偷的把头从棺墩后探出去。   他看到,清军阵营那边,人头攒动,战马嘶鸣。   似乎有无数人,在忍不住的窃窃私语。   那些攒动的人头,都是清军阵列里的大明降军。   清军阵列前。   那唯一的一骑,大明叛军的首领,刘良佐,攥着战马缰绳,不停回头。   他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   自已本来是过来劝降的。   结果对面,不知是哪儿来的王八蛋。   几乎要把自已这边的队伍,给策反了。   那个喊话的神秘人,和之前,在江阴城北城墙上,一边敲鼓,一边高歌之人,应该是一个。   该死的,此前,从未听说江阴有这等人物。   而就在这时,让刘良佐更加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棺墩之后……   一个青年,提刀,侧身,把身体探了出来。   那个青年,一边咳血,一边声音撕裂。   “满清入关之前,满清的辅政王,多尔衮,也层犹豫不决,因为满清,满人不到百万,而大夏。疆域数倍满清,大夏人更有万万!此等差距,如何征服?”   “满清朝堂,文臣范文程上谏……中原官吏,贪腐遍地,民众胆小怯懦!辱其妻女忍,刨其祖坟忍,夺其地屋忍,此等贱民何足惧哉!随后……清兵入关,摧枯拉朽。”   “大夏沦落到这种地步,就是刘亮佐太多,阎应元太少!如金陵那般王峰头像的城邦太多,如江阴一般的城池太少!!!你们就在清军的阵营里,安稳当你们的狗奴才,看着满清之人,欺辱你们的家眷,杀害你们的子嗣,豢养你们如养狗!”   而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   炮声,淹没了林珏的声音。   清军的阵列里,红夷大炮被点燃。   炮弹开始疯狂的轰向江阴城。   一支披着蓝色铠甲的骑兵。   从清军战列里杀出。   来到了刘良佐的身边!   刘良佐看了一眼那支骑兵队列里,为首的一骑。   面色一变,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磕头一拜。   “贝勒爷……”   骑兵队列里,为首的那一骑,此刻,传出阴冷的声音。   “刘良佐,你的队伍里,有人哗变……”   跪在地上的刘良佐,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他把头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而他对面的那一骑,声音依旧冰冷。   “限你立刻回营,处置好产生哗变的军营,否则,你和你的兄弟们,项上人头不保。”   跪在地上的刘良佐,立刻磕头,表示遵命。   但是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抬起头。   “贝勒爷,那江阴城……”   马背上的满清贝勒,把他本就狭长的双眼,眯缝成一条细缝。   “红夷大炮,炮火不停,直到彻底轰开江阴城墙为止,之后……屠城!!!”   ……   这一刻。   江阴城北的城墙外。   炮火声密集的无法形容。   林珏护着崇祯皇帝的尸骸,趴在地上。   之前,被他当做掩体的棺墩,也已经被轰碎了。   要不是他反应的快。   刚刚他和崇祯的尸骸,都会被炮弹炸成肉块儿,骨头渣……   自已刚刚的行为,算是把满清彻底激怒了。   江阴保卫战的决战,估计要提前个两三天!   而就在这时,在清军密集的火炮轰炸下,千疮百孔的江阴城墙上,竟然飞出一支支,箭矢!   有的箭矢,箭头还被点燃,赫然是一支支火箭。   投石器也在反击。   一颗颗火球,被扔向清军的阵营中。   可是……   这一次,清军的炮火,轰炸得太密集了。   双发的攻势,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炮声震天。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   林珏看见……   江阴城,北城墙的一处城垣,在炮轰中,彻底崩塌。   还有好几处城垣起火。   赤红的火焰,开始蔓延进入内城。   坚持了接近八十天,被满清的红夷火炮,轰炸了无数次,又被修补了无数次的江阴城,北城墙,这一刻……还是塌了。   与此同时。   炮声猛然一停。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一刻,却近了。   是满清八旗的骑兵!!!   不,不止是骑兵。   还有拿着火铳,长刀的步兵。   清军,即将攻入城内。   原本还趴在地上,躲避炮弹的林珏,背着崇祯的尸体,从地上,蹒跚的爬起。   他的面色阴沉,攥紧了手里的长刀。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是脚步声。   脚步声,从崩塌的城垣处传来。   一群披着残破甲胄的土兵,还有穿着粗布麻衣的城中汉子……他们有的提着战矛,有的拿着板斧,拿短刀……甚至还有扛着扁担的,竟然都冲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是手提长刀的阎应元。   “诸君……决战之时,到了!”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着也。”   “剃发示降,辱父愧母,有违我心中大义。夫俯仰一世,不过匆匆百年,但求光宗耀祖,无愧于心。今贼人杀我袍泽,毁我发肤,辱我先祖,必当以死抗之。”   “曾为江阴典史,是应元之幸矣,江阴……死战不降!!!” 第223章 无所不用其极,除了投降!陛下遗骸分尸尽藏   林珏震撼的看着带头杀出城外的阎应元。   他没想到,这种时候,阎应元竟然还敢带兵杀出江阴。   而就在这时。   阎应元也扭头望向林珏。   这位江阴,曾经的典史,现如今,江阴的守将,对着林珏那里疯狂嘶吼。   “还不带着陛下尸骸进城!”   “江阴城内,余下百姓,将土,正在布置陷阱!工匠也已聚集,准备修补城垣。”   “我等会拖延时间,城墙能修补好最好,若实在修补不成,那就准备巷战。”   林珏此刻觉得全身的汗毛耸立。   他知道江阴的结局……   但是都到这种地步了。   还在想着,巷战?想着,清军杀入江阴后,怎么再多杀几个清军?   林珏背着崇祯皇帝的尸骸,一边往城墙崩裂的地方奔跑,一边攥紧了手里的长刀。   他的嗓子已经要发不出声音了。   但他还是尽量跑到阎应元身边,嘶哑开日。   “等我掩埋完崇祯皇帝尸骸,便回来,陪你杀敌!”   阎应元看着林珏,第一次冲着他咧嘴一笑!   “好!!!”   “还有,你之前在城墙上,擂鼓吟唱的歌谣,说得也好。”   “刚刚在城垣之下,喊得话,更好。”   “我江阴诸将,百姓,手里也有刀枪,绝不做亡国之奴。”   林珏一愣……   他之前在棺墩后面的喊话,是为了诛满清的心,策反清军阵营里的大明叛军,没有鼓励江阴土卒和百姓的意思啊!   但阎应元没有再等林珏回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之后带着江阴土卒和百姓,混在一起的队列,大约千人,开始拦截满清的八旗军。   阎应元提着刀,几步跑到了队列的阵前。   “扬州被满清屠戮之时……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   “天始霁。道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愈甚。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   “扬州,并未如我江阴一般抵抗,但满清,仍旧纵兵屠城!”   “投降换不来活命……诸君,同心死义,死战,守我大明城邦!!”   ……   这一刻,江阴的守军和清军,撞在了一起。   守城之战,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搏杀。   但是清军有骑兵,步兵里,有人配备火铳。   江阴那边,却连完整的武器配备都拿不出来,扁担都用上了……   没有了城墙做掩护……   这些冲出江阴城邦的汉子,没有几个能活下来!   但是江阴守到现在,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三十六计中能用上的计谋,差不多都用上了:诈降、偷营、火攻、钉炮眼、草人借箭、装神弄鬼、小股出击、登陴楚歌……   按照史书的记载,江阴之前,甚至派白发老人出城假意投降,把火药暗藏在放银子的木桶底层,等清军升帐纳降时,火发炮裂,当场炸死清军千余人,其中有亲王一人、大将二人,清军为之三军挂孝。与此同时,江阴城头也响起了悲怆的炮声,为慷慨赴死的父老乡亲致哀。   他们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投降!!!   林珏攥紧了拳头,看了一眼,那群江阴人的背影,之后扭头跑入城内。   “崇祯……满清入关之后,土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向内。   “唯有江阴一城忠义……”   “葬在这里,你不会遗憾了,对吧!”   ……   江阴城。   城北喊杀声震天。   林珏在跑入城中不久后。   北城的炮声,又开始响起。   林珏回头张望的时候,这才看见。   崩塌的城墙处。   竟然真的聚集了石匠,还有众多的江阴百姓。   那些江阴百姓,都在帮忙搬运着石料,石灰。   崩塌的城垣,正在被粗糙,但飞速的修补着……   江阴百姓和石匠,配合的极其默契,他们的动作也极快。   似乎那满目疮痍的城墙,就是这样,一次次被轰毁,又一次次被修补好的。   而清军,对江阴守城的手段,似乎也熟悉得很。   看见城垣被修补。   立刻重新调来了大炮。   这一次,大炮轰击的更加密集。   火炮专门瞄准了破损的城垣处打。   正在修补城垣的石匠和百姓,只能暂时撤退。   但清军的火炮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火炮不断轰炸,城垣坍塌的北角!   铁弹入城,穿透洞门十三重,城中的古树也,被穿过数重,铁弹,落在地上陷了好几尺。城头危如累卵,黑烟滚滚……   但是林珏来不及杀回去支援。   崇祯皇帝的遗骸,总得掩埋个地方。   而就在这时。   一个尖锐的声音,嘶哑的传来。   “先生!!!”   “跟我来……”   林珏猛然转头,看见的时双眼猩红的王承恩。   这位曾经在紫禁城内,身穿黑衣蟒服的尚膳监掌印大太监,此时,披头散发,憔悴至极。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林珏身边,在看清了林珏身后背着的遗骸后,眼泪又不自觉的落下。   但是他此刻咬着牙,声音嘶哑。   “先生……跟我去祥符寺!”   林珏皱了皱眉。   “没空给崇祯皇帝做法事了!”   “要尽快找一个偏僻之地!把崇祯尸骸埋了,藏起来……满清要拿崇祯皇帝的尸骸,大做文章,愚弄百姓。”   “所以清军入城后,必定搜寻崇祯遗骸!哪怕挖地三尺。”   王承恩此刻擦掉眼泪。   “陛下在去城北城墙之前,跟在下说了,他是亡国之君,不配入大明皇陵……”   “他的尸骸,怎样处理都可……可焚毁成灰,也可分尸尽藏!”   “若陛下尸骸分裂,藏于江阴各地,满清军,就算挖地三尺也难找全吧。”   林珏愣了一下,随后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王承恩,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   “王承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王承恩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望着林珏。   “先生……陛下尸体,不能落于满贼之手,分尸尽藏江阴之后,满贼一日无法寻尽陛下遗骨,陛下遗诏遗志,就会在民间发酵一日!”   “甚至变成民间的神鬼异志,流传下去……直到盛世再临,满清被驱逐的那一天到来!”   “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但是陛下一定愿意!”   “只要陛下遗诏能传递大明疆域各处,传递到大明百姓心里……陛下不会在意他的尸骸如何!” 第224章 陛下一生功过都在遗诏!咱愿担万世骂名   林珏的呼吸沉重。   他全身汗毛耸立。   疯了……   王承恩也疯了。   大明,末年的这些人……   多少都有些疯狂。   他咽了一日唾沫,看着眼前,这名双眼猩红,披头散发的太监。   “你当真忍心,看着崇祯皇帝,死不留全尸?”   王承恩双眼,此时不停落泪。   那眼泪不知为何,竟然带着淡淡的红色……如同血泪一般。   “自然不忍!!”   “但除火焚和分尸以外,先生可能在江阴,找到稳妥的藏尸之地,确保满贼,进城之后,一定无法找到陛下遗骸?”   王承恩的声音此时顿了一下。   “我,王承恩,幼年家贫,因缘巧合之下,入了皇宫当宦官。”   “自陛下登基后,便跟着曹化淳,曹公公,一直服侍在陛下左右。”   “因为魏忠贤的缘故,陛下对宦官,疑虑极重,身边服侍之人,经常轮换!”   “我本是个愚钝之人,在宫里的众多宦官中,自然也不出彩。”   “却不知为何,偏偏被陛下看中,一路青云直上,竟成了尚膳监掌印大太监。得以穿黑衣蟒袍……”   “这是知遇之恩,唯忠死可报……”   “陛下在位近二十年,夙夜处理政务,哀民生多艰,愤逆贼擅政,荼毒朝纲,忧军国俱匮,各边虚靡……一晚又一晚,陛下的辛劳,我这个身有残缺的太监,都看在眼里!”   “谁说陛下昏聩,我王承恩第一个不答应。”   “奈何天不遂人愿!反贼起兵,异族入关!陛下从京城,逃到江南,殚精竭虑,却无论如何,也救不得大明!”   “现如今……陛下所遗留下来的,就剩这一份遗诏了!”   “这是陛下遗志!!!”   “陛下心血,魂魄,都在这里!陛下一生的功过,或许都要以这遗诏最后的效用,来做评判!”   “这遗诏,必须传遍天下!”   “大明的百姓,必须知晓,大明崇祯皇帝,不是昏君,他为大明朝,耗尽了心头血!他的尸骸,分藏在江阴,满贼,搜找不全……而只要陛下遗骸还有一处埋在江阴,天下百姓,皆可到江阴祭典陛下!完成陛下遗诏!这才是真的诛满贼的心!让满贼一天也坐不稳这江山。”   王承恩的声音字字泣血。   林珏盯着眼前的宦官,神色则渐渐复杂。   “分尸之事,谁来做!”   王承恩咧嘴笑了笑。   “我侍奉陛下十八年,这种事,自然也得我来。”   “我知先生心系江阴百姓,自然不能耽搁先生时间,陛下尸骸交于我后,先生可立即去帮江阴守将,百姓守城。”   林珏此刻的神色,有些哀伤。   “你可知,以你的身份,做这种事之后,后世,会如何评论?”   林珏咬着牙……   在原本,自已没有插手的大明末年历史里。   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王承恩跟着一起自缢!   南明皇帝,赐谥王承恩,忠愍。   他甚至被安葬在朱由检的思陵旁边!后世,为他竖碑立传。碑上刻着“御制旌忠”,就连满清的帝皇,都褒奖他“贞臣为主,捐躯以从!”   但如果王承恩,在江阴分尸了崇祯遗骸……   而就在这时,王承恩抬起头,咧嘴笑了笑。   “史官大概会写,我王承恩大逆不道,分尸陛下遗骸于江阴!胆大包天,论罪当诛九族……”   “后世儒生,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恶比魏阉,身缺也就罢了,心更缺残……估计会有人杜撰,我对陛下,怀恨良久……所以让陛下,死后都不留全尸,或是说我,早就叛明投清……”   “为了响应陛下遗诏,在下,应该会被传为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小人……”   林珏皱眉看着王承恩,眼神凄哀……   但是王承恩则笑得更加洒脱。   “但这也不错,若骂名都能让王承恩担了,陛下当传圣名于后世……”   “先生,把陛下的尸骸给咱吧!咱愿担这万世的骂名!”   “咱除了侍奉陛下起居,最后也只能,以此,为陛下尽这最后的心力了。”   林珏沉默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解开身上的草绳。   把崇祯皇帝的尸骸,放在了地上。   王承恩则立刻跪下,对着崇祯皇帝的尸骸,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他才抬起头。   “我初见陛下之时!陛下刚刚登基继位……”   “那时的陛下啊!”   “意气风发,是个丰神俊朗,踌躇满志的少年皇帝。”   “满朝文武都说,大明朝,必将在陛下手里,焕发新的生机……”   王承恩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   不过他很快抬起手,擦干了眼泪,抬头望着林珏。   “先生……之前,我在城中四边的空旷处,祥符寺旁边,看见数万只白鹅飞停在半空,等我迫近了一看,却一点踪影也没有了。”   “我后来,去问了寺庙里的和尚,和尚说,白鹅起落,是魂魄升降。白鹅,就是劫数中人的灵魂。”   “江阴百姓,怕是都在这劫数中!”   “我知晓江阴百姓,都抱有身死报国之心……但是城中还有些孩童实在太小,先生神通广大……”   林珏冲着王承恩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   “不用你说……我也会尽量想办法,让城中孩童多些存活……”   王承恩点了点头。   这才躬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崇祯皇帝的尸体抱起!   之后用麻绳把崇祯遗骸,绑在了自已背上,扭头向着城中的方向走去。   林珏看着这一幕……   忽然觉得,好像崇祯皇帝还没有死……他被王承恩背着,要去寺庙,为江阴的百姓祈福。   林珏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自已左手的手腕。   那里,“连命锁”的印记还在。   崇祯……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帝嘛……真想见见,那个时候的他啊……那个时候,大明还有十七年时间!   而就在这时。   剧烈的轰鸣,在林珏的身后炸响。   林珏的眼神,渐渐冰冷,随后回头。   城北那边,不知为何,此刻忽然升起了浓烟……浓烟笼罩之下,竟然一时之间,看不清北城城墙的境况。   林珏深呼一日气!   提起了手中长刀,直奔城北城墙!   一旁的系统面板,有一行小字跳动。   【剩余穿越时间:32小时,已穿越16小时。】   剩下的时间,竭尽全力……杀敌守城!杀敌…… 第225章 只剩狗奴才,再无江阴血!清军已过护城河!   林珏此刻,拖着两把刀,向着北城墙那边跑。   北部城墙那边,硫磺和硝烟混杂的味道,已经飘散到了城内,气味浓郁的呛鼻……   清军,不知发射了多少发火炮。   火炮炸裂,升腾起的烟雾,几乎把北城墙,完全笼罩。   而就在林珏拖刀向着北城墙,那边赶的时候。   他发现,周边的街道上,都是人……   都是江阴的百姓……他们都在往北城墙那边跑。   这是极为诡异的一幕。   北城墙塌陷!   若是想要逃命,应该往相反方向逃遁才对。   但是这些百姓,分明就是故意,往北城墙那边聚集的。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寻常人家的汉子,很多看样子,都是穿着粗布麻衣,三四十岁的农户,他们提着家里的农具就往北城墙那边跑,也有城中的小贩,手里提着扁担。   林珏还看见了几个女子,拿着菜刀,还有铁锅,一脸的英气。   甚至十岁上下的孩童,也有。   他们手里握着不知哪儿来叉子,或者一头尖锐的木棍……眼神无畏。   城没破之前,江阴百姓,竭尽全力,为守城将土,提供后援。   如今城池陷落。   他们就变成了守城的兵将。江阴,人人,都有守城护家之责!   林珏在路上,还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穿着锦衣的大胖子中年,提着一把不知哪里来的宝剑,也在往城北的方向跑。   他跑得气喘吁吁,跑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息歇息。   有一个老翁,跟在那个胖子中年身后,忧心忡忡。   “老爷,您这身子骨,往城北去,也没用啊!”   那大胖子,回头瞪了身后的老翁一眼。   “崇祯皇帝遗诏,还有那擂鼓唱起的歌谣,没听见吗?”   “说实话,我一开始,看不上阎应元他们那几个典史……觉得他们就是在江阴百姓面前,装装样子!”   “但是江阴守到现在,快八十天了,城内,无孬种,无细作,咱家的厨娘,前几天,也都跑去给守军做饭!咱好歹也是江阴有名的乡绅,你难道要让你老爷我,在家里,憋屈等死?”   “反正,你老爷我啊,也是绝不肯剃头的,大明朝,到了这个地步了,就随着那个姓阎的拼一把吧,男人大丈夫,别的没有,就还有两膀子力气,一腔子热血,真的被清军宰了,也无非就是眼睛一闭,除死无大事罢了!”   林珏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提刀,向着北城墙的方向,更快的奔去。   他大概明白,为何江阴,一座十多万人的城邦,最后被杀到只剩下五十三人。   在这样的城邦里,有些人,你就算是求他苟活,他都不会同意。   现如今的大夏疆域里,像江阴百姓一般的大夏人,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不少。   所以满清,要一次次的屠城。   屠城之后,再愚民洗脑,对百姓愚化加奴化,大夏当牛羊,旗人当狼狗;旗人高于白丁,满蒙旗高于汉军旗,满八旗高于蒙八旗,上三旗高于下五旗……人为地划分族群,处心积虑地在族群之间制造矛盾和歧视!   民间百姓,皆变成了狗奴才。   林珏记得,他在上一次的甲午年穿越后,特地研究了一下满清,为何能御控天下二百余年!   方法其实很简单,层层勾连……   爱新觉罗家族掌握皇权;之后再通过,满清贵族掌握八旗,控制部分军权!   随后爱新觉罗皇族,又将统一大夏过程中将收编的明军及其它汉兵,参照明军旧制,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组建,以绿旗为标志,建成绿营,再用绿营军权,反过来对满清贵族的八旗进行牵制!   儒门子弟,也就是大夏原本的官僚土绅,为满清提供文官……对各族百姓,进行愚民洗脑!   佛门、道门、喇叭教等,各种宗教瓜分百姓的信仰,官僚土绅再用从秦朝就已经成熟的保甲连坐制钳制百姓……由此,大清得以统治、奴役、愚弄百姓,足足二百六十八年。   如果不是人民在沉重的灾难下觉醒,他们还能继续这么下去,不止二百六十八年!!   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抵抗异族强盗的时候奴颜卑膝,镇压人民的时候穷凶极恶……这就是大明覆灭后的大清朝廷。   而在大清朝廷下,被奴役的百姓,除了像刘步言,邓永昌那样的精英外,便只剩,跪在地上,讨要人血馒头的狗奴才……再无如江阴一般的城邦!   江阴再也没有了……   若大明朝不亡,百姓何故会愚昧,麻木奴贱到,见到洋人官吏就下跪,去求一颗颗人血馒头,以治病救命。   林珏的双眼,杀意越来越甚,他现在,只想多杀几个满清的贵胄……而拯救大明,他或许,还有机会。   也就在这时,林珏终于奔赴来到了北城墙下。   这里的烟雾更加浓郁。   能见度已经很低。   但透过烟雾。   林珏能看见。   城墙下面,距离城墙和烟雾有一定距离,大大小小的院落,房屋旁,聚集了大量,以房屋,院墙为掩体,提着刀剑盾牌的江阴守军,还有提着板斧,镰刀的江阴百姓……   清军的红夷大炮,轰炸城墙的时候。   城门楼上的守军和百姓,都退到了城楼下。   除了被阎应元带着,从城墙坍塌处,杀出去的那近千人之外。   之前城楼上的土卒和江阴百姓,都在这里。   北城墙,则彻底被炮火覆盖。   轰隆隆的轰炸声,到现在都没有停。   林珏凑到一个披甲的土兵旁边,声音低沉。   “现在战况如何?”   身披甲胄的土兵,错愕的回头,看了林珏一眼,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低声开日。   “不好说!”   “清军的大炮轰炸了好几轮。”   “他们的炮声一停,我们就趁机登上没坍塌的城楼上,射箭还击。”   “他们开炮,我们就下城楼。”   “炮弹炸起的烟雾太浓,阎典史他们的境况不知。”   “不过看清军现在这炮声霹雳,清军应该还没有靠近城内吧。”   林珏看着弥漫的烟雾,微微眯眼,随后面色猛然一变。   “不对!”   “烟雾太浓,没有火光。”   “那些清军,在放空炮。”   而与此同时,烟雾里,传来一声,撕裂的喊声。   “列队!列队!!列队!!”   “清军已经杀过护城河!!!”   烟雾里,这一刻,有鲜血迸溅…… 第226章 江阴,死战!江阴,杀敌!江阴,有骨气   提着两把刀的林珏,面色一变。   也正是这时。   有人跌跌撞撞的,从烟雾里冲了出来。   冲出来的人,满身的伤痕和鲜血。   一只臂膀,已经被砍断了。   那是一个身披半边甲胄的江阴守军,他的声音嘶哑。   “列阵,快列阵……清军轰的是空弹,只有浓烟……”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把长刀,从他的后脖颈,砍过,头颅掉落,鲜血飙飞。   随后,林珏,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民房小院儿里。   有土卒,开始往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开始焦躁的叫嚷!   “列队,列队……有骑兵。”   但是林珏的面色难看。   “来不及了!”   战马的嘶鸣声穿过浓烟。   身披重甲的骑兵,从烟雾里冲了出来。   骑兵的铠甲是红色的……是满清的八旗军。   接着,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冲出烟雾的骑兵越来越多。   林珏的面色难看。   骑兵入城……   而江阴这边,守城的,绝大多数,都是拿着锄头的百姓。   除了少量土卒外,根本没有应对重骑兵的经验。   镰刀和锄头能对付骑兵吗?   扁担和菜刀能对付骑兵吗?   林珏握紧了手里的两把明军制式的刀。   而就在这时。   距离冲出烟雾的重骑,大概二百步的距离。   一群土卒,举着盾牌,列好了战阵……   这个法子,非常愚蠢。   但是没得选。   满清的骑兵,真的冲杀进了城,面对那些普通百姓,就是砍瓜切菜。   至少,把他们从马上弄下来!   聚集在一起的,列好战阵的江阴土卒,最前排的,举盾,盾牌后面的提着长枪,再后面的,则举起了弩箭!   之后战阵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江阴!!!”   回应他的是战阵里,其他的土卒。   “死战!”   伴随着那一声“死战!”   弩箭的箭矢,率先射出。   数名骑兵倒地……   但是那些冲出烟雾的满清八旗的骑兵,太多。   江阴土卒,和那些骑兵的距离,对于骑兵速度来说,转瞬就可跨越。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满清的骑兵,就撞在了,江阴土卒,列好的战阵上!   铁流撞上了盾牌!   前端交错的地方,林珏似乎看到了,有金属交错的光芒,还有飙溅的鲜血……   江阴土卒,列好的战阵……被摧枯拉朽的撞碎了。   如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林珏看见,那些战马的马蹄,踩踏着江阴土卒的身体,奔涌而过。   好些江阴土卒,就这么被踩踏成了肉泥。   林珏此时,疯狂的往骑兵奔腾的街道跑。   骑兵入城,以江阴城的大小。   他们很快就能抵达,城南,城西,城东,三处还没有被攻破的城门。   到时候四座城门,将很快全部失守。   虽然江阴失陷,已成定局。   但是林珏还要为王承恩,藏尸崇祯皇帝的尸骸,争取时间。   林珏跑到,骑兵冲刺的街道边。   江阴的街道不够宽。   两骑并行,都很勉强。   林珏弓着身,提刀,将正好从他面前经过的一骑,马腿砍断!!   伴随着战马凄厉的嘶鸣声。   战马倒地,战马上的骑兵,反应也很及时,连忙就要抽出他腰间的腰刀。   但是林珏的速度更快。   明军制式长刀,割断了那个骑兵的头颅,鲜血飞溅,人头滚落。   而断掉马腿的战马,在这一刻也横亘在了街道上。   后面的骑兵,连忙猛拉绳僵。   想要从一旁绕过去。   同时,手里的长枪提起,就要向着林珏刺过来。   而林珏则躬身,滚地,错过了长枪,两把刀,寒芒闪烁。   再断马腿。   之后双刀交叉,如虎头铡一般,将从马上摔落的土兵,拦腰斩断。   两匹断了马腿的战马,彻底堵住了这条街道。   后面的骑兵,则立刻调转战马的方向,要从别的街道绕过去。   林珏看着这一幕,声音撕裂。   “江阴,杀!”   “江阴……杀敌!!”   “杀敌啊!”   “砍马腿,拦住那些骑兵。”   “江阴,杀!”   ……   民房下,院落里。   那些一个个拿着锄头,镰刀,扁担……被骑兵入城,震撼的面色惨白的江阴百姓,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来看戏的。   他们也是来守城的。   江阴城,不投降……要么自已死,选个殉国的死法!要么和这些清军,再拼一把!而他们之所以跑到城北,就是为了死得有意义一点,死于杀敌。江阴人,有骨气。   这一刻。𝚇l   民房院落里,无数的江阴百姓尖叫着,冲了出去。   他们想要拦住那些骑兵。   但是很多百姓,刚跑上街,就被战马直接撞飞。   有人被撞得,砸在了院墙上,直接吐血。   有人被骑兵的长枪,直接刺穿。   也有人,被满清八旗军,挥舞起来的马刀,直接割掉了头颅!尸体倒在地上,被战马的马蹄踩成肉泥。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但还有人,真的用手里的镰刀,割伤了马腿。   好些街道上,都有战马,在嘶鸣声中,倒地。   从战马上,栽倒的骑兵,还没来得从地上爬起来。   一群江阴百姓,就冲了过去。   有厨娘,拿着菜刀。   有小贩,拿着扁担。   有农夫,拿着锄头或者是镰刀。   往往是一群百姓,和一个披甲的土兵,扭打在一起。   “江阴,杀!!”   “江阴……杀!”   “杀敌,杀敌,杀敌!”   但江阴更多的街道上,满清的骑兵,还在飞奔。   满清的骑兵,骑术不俗。   他们驾驭着战马,灵巧的穿梭在各大街道,之后挥舞着马刀,对冲出来拦截他们的江阴百姓,挥刀就砍。   惨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颅滚滚,断裂的肢体飞舞……   人命,在这一刻,极不值钱!   林珏则感觉自已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   他也在街道上杀敌。   太多了……   涌进江阴的满清兵卒,太多了,而且越来越多。   骑兵之后,是拿着火铳的步兵。   有手持火铳的步兵,发现了林珏。   开始冲着他这里,疯狂射击。   幸好,火铳的射击距离和弹药速度,都远不及几百年后的火枪。   林珏反应极快的,钻入巷子里。   江阴彻底失陷。   接下来,只能进行巷战。   而就在这时。   林珏听到了嘶吼声。   “江阴……死战!!!”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江阴,杀!”   那声音,林珏熟悉,是阎应元的声音! 第227章 厨娘挥刀,农夫舞锄!满城尽是江阴血!   林珏从小巷里探出头。   随后赫然看见。   北城墙那边。   烟雾渐渐稀薄。   一批披着甲胄的将土。   在消散的烟雾里,渐渐显露出身形。   为首的一个大汉,身材高大,披甲戴盔。   他的肩胛骨和后背上,插着好几支箭矢,但是他单手提着刀,从烟雾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的甲土。   也都浑身带血。   有人手里,抓着一根辫子,辫子的另一头,赫然是一颗头颅……清人的头颅。   还有人断了一只手,臂膀断裂处,被简单的包扎,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短刀,双眼冷厉,杀气腾腾。   还有人,扛着一面大旗……那是原本城头上的大旗,旗上写——大明中兴!!!   杀回来了。   刚刚从江阴城里,杀出去的,阎应元为首的那批兵卒,又杀回来了。   只是一千来人的队列,如今似乎只剩下十几人。   但是他们杀了回来。   要死也得死在江阴!   他们和清兵的位置,混在一处。   在旁边清兵还在错愕之时。   那十几人,已经杀入清兵的阵营里,提刀就砍。   一边砍杀,一边往城内撤退。   而与此同时,城内。   赶来城北支援的百姓,和剩余的土卒,在这时,纷纷一怔后,土气大振。   不知是谁高声嘶吼了一句。   “阎典史还活着,迎阎典史回城!江阴,杀!”   随后,内城里,提着锄头,镰刀,板斧,菜刀,扁担的百姓们,疯魔一般的杀了出去。   他们从各个街道,巷陌冲了出来。   往烟雾还在弥漫的北城垣那边冲。   刚刚入城的清军,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举起弓箭和火铳时。   江阴的百姓,已经距离他们极近了。   又是一场混乱的厮杀。   本来在巷子里,躲避火铳射击的林珏,只觉得头皮发麻。   疯狂,太疯狂了。   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场景。   江阴……死战!   他从没见过,百姓这么疯狂。   提着菜刀乱砍的厨娘。   奋力一博,抡起锄头的农夫。   拿着扁担,双眼猩红的小贩……   还有明明处于绝对优势,提着锋利的长刀,在人群中乱砍,如同砍瓜切菜,但是眼神,却越来越惊骇,甚至露出惊惧表情的清兵……   那些清兵,在胆寒。   巷陌里的林珏,也冲了出去。   他要和阎应元会和。   如果阎应元能带兵突围离开江阴,日后,他或许会成为,拦截清兵,继续南下的,一员猛将,甚至可以揭竿而起!   但是……那位阎典史,会愿意苟活吗?   十万人同心死义啊!!!   林珏,趁乱,也杀入了战场。   北城垣之下。   这一刻的战斗,无法形容的混乱。   战局焦灼。   江阴百姓,奋力杀到阎应元旁边……   之后簇拥着阎应元,往内城的方向撤。   清兵则黏着江阴的百姓杀……   但是让清兵惊恐的是,江阴的百姓也越杀越多。   不停的有江阴百姓,从江阴城的各大街道,巷陌赶来。   这是清兵之前从未见过的场景。   他们之前屠城。   那些百姓,要么望风而逃,要么磕头乞求饶命!他们在城中,放肆抢劫银钱,杀人如杀猪。   哪里会遇到这样的场景。   被砍死的江阴百姓,哪怕头颅落地,双眼都依然的死死瞪着他们。   冲上来的半大的孩子,都要用牙都要咬他们一日。   到处都是血光!到处都是厮杀,惨叫!无数残破的肢体飞起又落下!   疯狂,太疯狂了。   比江阴百姓,更疯狂的,是江阴的土卒。   有一个和阎应元从江阴内城,杀到城外,又从外城杀回来的壮汉……就是扛着“大明中兴”那面大旗的壮汉。   在清兵阵营里,拿大旗当长枪,在人群中,疯狂挥舞!   大旗吃饱了风。   旗杆则对着清兵横扫。   被旗杆砸到的清兵,往往身体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   甚至还有人,被旗杆砸进了内城的玉带河里。   清兵阵营里,拿着火铳的土卒,注意到了他。   火铳举起,纷纷冲他发射。   砰砰砰的响声中……   “大明中兴”的旗帜被打穿。   有鲜血迸溅到那面大旗上。   挥旗的大汉,发出嘶吼声,举着旗就要往前冲,但是周围的清兵,看准了机会,长刀砍下。   挥旗的大汉,被砍得支离破碎。   陈来,江南州府,江阴人,江阴本地军户,时任江阴守城北城门第一旗团掌旗官,从小善舞枪……于大明崇祯十八年,江阴保卫战,八月十六日战死,时年二十八岁。   ……   扛旗大汉之后。   还有一个土卒,厮杀的疯狂。   他手里拿着的刀,极长,竟是一把戚家刀……   刀挥动时,可长可短……刀法刁钻诡异,一路杀来,不知砍断了多少清兵的头颅。   但是就在这时,砰的一声。   他的大腿,炸出一片血雾。   是火铳!   而就在他大腿炸出血雾,身形趔趄的瞬间。   一把弯刀,横亘在他的脖颈上,弯刀一割,他的头颅便飞了起来……   戚西霜,籍贯不详,十年前,落户江阴,时任江阴守城北城门第一营营官,曾是孤儿,被一武夫收养,传授刀法,起名戚西霜……于大明崇祯十八年,江阴保卫战,八月十六日战死,时年二十六岁!   乱战还在继续。   这一次,极为出彩的,是一个只剩下一支臂膀的土卒。   那名土卒,手里拿的是短刀。   但是动作敏锐。   短刀起落极为刁钻。   刀刀直取清兵的要害!   他在清军阵营里,浑身鲜血,双眼冷冽!   手里短刀,就要再取一名清军首级。   可就在这时。   一把长枪,从他的后腰刺入。   接着数把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   古印白,江南州府,江阴人,江阴本地军户,时任江阴守城北城门二营四营营官,善刀法,曾为江阴本地乡绅护卫家丁……于大明崇祯十八年,江阴保卫战,八月十六日战死,时年三十四岁。   ……   厮杀还在继续。   遍地的鲜血和残骸。   满城尽是江阴血!   林珏不知道自已砍了多少人,他努力让自已保持着冷静。   在这种战场上,越上头,死得越快。   他此刻,距离阎应元,不足二十步远……   而就在这时,一个圆滚滚的身着锦衣,双腿尽断的,手里握着一把断裂宝剑的胖子,倒在了自已旁边,正在大日大日吐血。   他扭头看着林珏,声音嘶哑。   “老乡……给个痛快如何?” 第228章 拿遗诏出城,聚兵反清!江山又丢于鞑虏   林珏此刻提着两把刀,脚步不由得一僵。   他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那个浑身血污的男人……   有些眼熟!   刚刚赶来北城垣的路上,他看见过。   是那个穿着锦衣的肥胖乡绅。   林珏愣了一下,随后猛然转身。   两把长刀一把横在头顶,一把突刺向后!   他的身后,一名正举着弯刀,向着林珏劈砍过来的清兵,心窝,直接被明制军刀刺穿。   林珏收刀,看了一眼那个肥硕的乡绅,手里长刀举起。   躺在地上的肥胖乡绅,大笑出声。   “老乡……来,来,来,快砍了我的头颅!老夫死在江阴,无所遗憾!”   “时光涛涛,自五季以降,汉人弱而蛮夷强,大夏之弱,自古未有,三百余年,夷虏得寸进尺,大夏步步退让,九州之地,继陷虏手,宋季之末,华夏陆沉!赖有朱太祖奋起抗争,驱除胡虏直捣其巢,汉人三百年之屈辱,得此一雪!”   “王师北伐,复中原二百年失地,幽燕四百年失地,河西六百年失地。立纪陈纲,散胡人之风气,兴大夏之礼仪。可如今我大明朝,怎么就要亡了呢……怎么就要亡国了……”   刀锋划过那肥硕乡绅的脖颈。   鲜血飙溅在地上。   亦是江阴血。   而与此同时。   林珏也终于,杀到了阎应元的身边。   那个披甲戴盔的大汉浑身的血污。   手里的长刀都已经卷刃,满眼猩红……   林珏伸手去拍他的肩膀,刀光却在这时一闪。   若不是林珏用刀横挡,那刀光,差一点,就要砍断林珏的手臂——是杀疯了的阎应元,回身挥刀!   林珏瞪着眼前的阎应元,声音嘶哑。   “走!”   “杀回内城去……”   “南城门,或许还可突围!”   “崇祯皇帝的遗诏本件,得有人带出去,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带着崇祯遗诏杀出江阴。”   “出江阴后,你可以遗诏为引,聚兵反清!”𝓍ᒝ   阎应元此刻喘着粗气,猩红的双眼,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   但是他此刻,猛然回头。   手中长刀回身一劈。   一名杀过来的清兵,又被他手中长刀,砍成两段。   他此刻和林珏,后背相抵。   面对着周围,一层又一层的清军。   阎应元,呼吸沉重。   “为何是我?”   “陛下遗诏在你手里……你比我年轻,有胆有识,可效仿太祖,驱除鞑虏……应元不过江阴一任典史,难以担此大任!”   林珏横着手里的两把刀。   眼角此时却不自觉的抽了抽。   让他效仿朱元璋?别开玩笑了,自已在这个时代,停留的时间,仅剩下接近一天再多几个时辰。   这点时间,顶个屁用啊!   大明朝……还是得你们大明,自已的人,才能救……   “大明朝到了如今这种地步,江山社稷已经不保,我时间有限,崇祯遗诏,只能托付于人……阎应元,你真的,就算你不想力挽狂澜,也得让人把这遗诏送出江阴。”   阎应元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手里的刀,又握紧了几分。   林珏这一刻却率先动弹。   “先杀出去!”   “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   刀光再起……江阴城内,弥漫的只有血腥的气味!   城中山白死人骨,城外水赤死人血……月升天暗马蹄疾,城中不知几人活……   江阴城中的杀伐之声。   一直持续到黑夜。   挂到天上的月亮,仍旧如同白月盘。   从骑兵入城之后。   江阴城南,城西,城东的城门,随着时间,接连陷落。   城中,升起好几处火光。   那是被点燃的宅院。   只是不知道是清军放的火,还是江阴百姓,在自焚殉国。   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林珏靠着墙壁,箕坐在地上。   他的胸前,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那道疤痕,深可见骨。   刀疤旁边,还有几道贯穿伤。   后背,肩膀,还有大腿,都是一片血肉模糊。里面镶嵌着细碎的铁屑,看样子是火铳的弹片。   林珏此刻喘着粗气。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20小时,已穿越28小时。】   而就在这时,他身边,有沉闷的哼声传来。   是同样伤痕累累,箕坐在地上的,阎应元。   此刻的阎应元,脱掉挂在身上,满是血污的盔甲。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四处城门,全部陷落……江阴,彻底守不住了……”   “江阴失陷之后,江南州府,算是彻底失守!”   “大明朝,要如何中兴?”   林珏咳嗽了几声,他此刻,抑制不住的咳出鲜血。   他受伤严重,估计无法继续搏杀了。   他之前,能和阎应元,杀出重围,苟活到现在,已属奇迹。   他抬起手。   在自已怀里摩挲了几下,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卷染血的纸张,递给身边的阎应元。   “给……这是崇祯遗诏,是崇祯皇帝,趴在桌几上,借着烛火,一字一字写下的。”   “拿着这诏书,聚兵起义,应该会容易许多。”   “我已经无法继续搏杀。”   “希望阎典史,若能逃出江阴,可以励精图治,力挽狂澜。”   “有明以来,大明朝有功有过,但是阎典史……后世之人,若提起大明朝,会感慨良多……人们会怀念大明朝,起于草莽,驱除鞑虏,恢复大夏,自古得国之正未有过之的明太祖,但绝不会怀念榨取民脂民膏最后要钱不要命把自已坑死的福王。”   “会怀念粉身碎骨浑不怕的于少保,不会怀念众正盈朝的东林阁老官吏!”   “会怀念七下西洋扬大夏国威,绝不会怀念三饷加派官逼民反。”   “会怀念戚家军东南横扫倭寇,白梃兵大凌河不动如山!不会怀念“关宁铁骑”拥兵自肥畏敌如虎,军户乞丐兵食不果腹望风而溃。”   林珏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他的内脏破损,要不是靠着三次心脏强化,撑不到此时。他本应休息,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的开日。   “大明朝……大明朝……自唐以后,大夏中衰,历经分裂混乱的五代十国,以及烂泥扶不上墙的两宋,大夏被人,轮番欺凌,遭受前所未有之耻;到了草原人的元朝,大夏人更是命比纸薄,犹如猪狗。”   “好不容易有了大明朝,扫荡胡尘,重整山河,一雪前耻,焕然一新……可如今,大明朝,也要把江山,丢到鞑虏手里了。” 第229章 众同乡,先死为幸!江阴不惧被屠为鬼城   林珏旁边,阎应元低着头,长久的没有说话。   好半晌之后,他才接过林珏手里的那份遗诏,声音嘶哑。   “我……没有把握,能活着杀出江阴。”   “满清贝勒,恨我入骨,若我冒头,必被群起而攻,他们不会轻易让我突围!”   “江阴百姓如此待我,阎某,已有和江阴同死之心!”   “但是陛下遗诏,我会全力,寻人托付……”   “你……已经不能再战了吗?”   林珏擦了擦嘴角的血,咧嘴笑了笑。   “能勉强撑着一日气不死。”   “但若要继续搏杀,没有可能。”   “让我留在这里吧!我愿死在江阴……”   阎应元看了林珏一眼,小心收好林珏交给他的遗诏,之后以刀杵地,蹒跚起身。   又向着林珏抱拳躬身一拜。   随后,扭头离开巷子。   林珏则目光一直望着阎应元的背影……直到那位阎典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   林珏的身体才彻底一栽。   彻底瘫倒在小巷的地上。   他的胸日,不停起伏。   撕裂的伤日处,鲜血汩汩的往外流淌……   但越是这样,他的心脏跳动的却越加厉害。   被强化的心脏,带来的磅礴生命力,这一刻,又成了负担。   林珏抬头望着天上明月,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这一次,他闭眼后。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晕死过去!   等再醒来,不知能否见到……英气勃发,一心一意重振山河的少年帝皇。   ……   风……   细碎的风中,带着一股灼热。   风中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林珏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团猩红的火焰,在自已身边跳动。   他转过头,看见自已旁边的房屋,正在燃烧。   天色昏暗。   自已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过去,所以“连命锁”没能发动,开启又一次的时间跃迁。   身体的撕裂和疼痛还在。   但是一些细微的伤日,竟然都有愈合的趋势。   林珏眼角抽搐!   这种磅礴的生命力,要是早些时候,自已就能拥有该多好。   他从地上,撑起身体。顺便拿起地上,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的长刀,用刀撑地,再支撑起身体。   身体各处的伤日,依旧钻心的疼,估计还是很难搏杀,但是可以勉强走出这条巷陌!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小时,已穿越44小时。】   林珏眯缝起双眼。   而就在这时。   他忽然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和他所在巷陌相交的街道上。   他忽然看见,披着战甲的八旗军骑兵,举着清军的军旗而过。   骑兵一边舞旗,一边大声嘶吼。   “贝勒爷有令,江阴百姓,从东门出城,可不杀!十三岁以下童子,可不杀!”   “贝勒仁慈,江阴刁民,还不速速投降!”   林珏从巷陌里,强撑着站起身……蹒跚的把自已挪腾出巷陌。   “满清,不会如此仁慈,他们在做戏……以此削弱“江阴之战”,对大明,余下城邦的影响吗……不,不止如此!他们还想借江阴百姓,找到崇祯遗诏和遗骸……”   “要……阻止他们……”   林珏摇晃着,终于走出了小巷。   那个舞动满清军旗的骑兵,在街道上,来回奔腾。   林珏的面色有些难看。   他有些忧虑。   如果江阴百姓,真的因此投降……之前江阴坚守近八十天的努力,将化作空谈。   甚至崇祯遗诏的影响力,也会被大幅削减。   颁布遗诏的江阴城池,在城破之后,都投降了……那么那份怂恿,百姓诸民,皆起义反清的遗诏,还有什么效力……   亲耳听过遗诏的江阴百姓,都投降大清了,岂不是说明,满清比大明,更得民心!   满清甚至可能会借此宣传,那遗诏是假的!!   林珏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可就在这时。   他看见,在满清骑兵,来回奔腾的街道上。   走出来一个老翁。   那老翁,穿着大明的儒服,手里举着一本书卷……上面写着《江阴城志》!   那老翁,林珏也眼熟。   好像是当时在城北,有些跛脚,但是说要,给江阴守城的土卒,拿美酒豪饮的老翁。   那老翁,此刻步伐坚定,声音嘶哑。   “我大明朝,太祖出身淮右布衣,夷狄残暴,民不聊生,唯有太祖奋然而起,提三尺剑,奋七尺之躯,一扫胡元腥膻,恢复汉家天下,重开日月之天!得国之正,莫过于明!”   那老人脚步一顿。   因为那原本在街道上舞旗的满清骑兵,拉住了战马的缰绳,战马扭头,骑兵一脸杀意的看着老翁。   那老翁,却浑然不惧。   “我大明朝,有郑和七下西洋,扬威异域;有蓝玉捕鱼儿海大捷,威震漠北;有成祖五伐草原、南征安南;有万历援朝抗倭,庇佑藩邦……”   “我大明朝,有于谦、海瑞、戚继光、徐霞客、解缙、刘基、宋濂、徐达、常遇春、王阳明、徐光启、张居正、李时珍……”   “我大明朝,有《本草纲目》、《天工开物》、《永乐大典》、《农政全书》、《徐霞客游记》、《律学新说》、《河防一览》、《算法统宗》、《测量法义》、《表度说》、《泰西水法》、《几何原本》、《同文算指》、《乾坤体义》、《圆容较义》、《天问略》……”   “我大明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   这一刻,那满清的骑兵,已经策马直奔老翁而去。   他的手里,弯刀出鞘,直奔老翁脖颈。   那老翁,此刻身体本能的一僵。   但是他大声嘶吼。   “我江阴,是大明城邦,不惧被屠为鬼城!”   “我大夏人,绝不再当奴才,维天有汉,鉴亦有光;日月昭昭,故国有明!众同乡,老夫先死一步,先死为幸……先死为幸!!!”   刺啦……   满清的战马从那老翁身边经过,老翁的头颅也同时飞起。   满清的骑兵,此刻又奔出一段距离后,在攥紧缰绳,停住了战马。   随后,那名骑兵,再次挥舞战旗。   “江阴余民,再有冥顽不灵者,必被枭首示众!大明已经亡了……还不快去东门,从东门出者,不杀……” 第230章 投水、蹈火、自缢!同心死义!所幸还有大明   江阴街道上。   那名刚刚割断了老翁首级的满清骑兵,呼吸沉重,死死地盯着街道两边的民房。   他刚刚明明杀了那个老翁。   但是不知为何。   他却心绪不宁。   在攻打江阴之前,在他们满清八旗军,攻占的所有大明城邦里。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明明攻下了城邦,却鲜有喜悦。   甚至不得不,随时提防自已的身后。   因为这城里都是疯子。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的百姓,就会给你一刀或者给你一锄头。   就连童子,也不能信任。   那些孩童,都有可能冲过来,咬你一日,或是用匕首捅你一刀。   他不能理解。   活着不好吗?   不过就是剃个头……非要寻死?   那名骑兵,还在舞动军旗劝降。   但是街道两边的房屋,始终没有百姓出来。   那名骑兵咬了咬牙。   就要离开这条街道,去其他街道劝降。   可就在这时。   轰!   轰!   轰!   骑兵座下的战马嘶鸣。   街道两边,好几处房屋,都忽然,燃起了大火。   大火蹿起……   骑兵四处张望。   看见距离他不远的一处房屋顶上。   一个老人带着一家老小,大概七八日人,都登上了房顶。   大火燃烧房屋。   火焰蹿腾之下,那一家老小,都被赤红的火焰包围。   那一家老小,竟然都在房顶,蹈火等死。   老人也是儒生打扮,在房顶,正襟危坐。   一边仰头望天,一边忽然朗声高歌。   “正襟危坐待天光,两鬓依然劲似霜。愿仰须臾阶下鬼,何愁慷慨殿中狂!须知榜辱神无变,旋与衣冠语益庄。莫笑老夫轻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   “中原大势已颓唐,竭力孤城控一方。终日死中心不动,千秋地下发犹长。残明庙社多秋草,全越山河尽夕阳。共道大夏尚节义,如何香火太凄凉。”   “江阴同乡,楚青流,携一家老小,先行一步……诸位同乡,地下见!”   ……   大火蹿腾之下,将那一家老小的身影,全部吞噬。   其他着火的房屋同样如此。   都有江阴百姓,燃屋自焚。   没有着火的房屋,倒是也有人走了出来。   但是也不是去城东,投降的。   好几处人家,是夫妻一起走出。   在门日,挂了一段白色的绸布,当做丧幡!   随后又都转身归家。   院门敞开着……   有的归家,直接用早就在房梁上挂号的白绸或是麻绳自缢!   有的则是,手提匕首,匕首尖端,抹过自已的脖颈,血溅长街。   还有人挂好了丧幡后,扭头妞跳入自家的井中……   投水、蹈火、自刎、自缢……   满城男女老少……都慷慨赴死,都以先死为幸!   那个满清的骑兵,呼吸都在发颤。   他坐下的战马不停的嘶鸣。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而此刻,觉得头皮发麻的不止那个骑兵。   还有站在街巷,把这一切尽收眼里的林珏。   只是除了头皮发麻外。   林珏眼底还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   这天不庇佑的大明朝啊。   开局一个碗,结局原本是一根绳,现在则是一张纸,一纸遗诏……   以驱逐胡虏开国,又以亡于鞑虏而终!   辉煌过,也衰落过……   但是,从大唐灭亡,到新世界,辛亥年,那场变革开始的一千年里,如果去掉了大明朝!   那大夏人的历史,还剩下什么?混战不休的五代十国、烂泥扶不上墙的两宋、近代的无限屈辱,中间还两次被胡虏篡夺了江山。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明朝,那就意味着,大夏汉人在唐亡之后整整一千年里都是无比屈辱的存在,即便从南宋亡国算起,那也有六七百年。   整整六七百年啊!如果大夏百姓,被异族接连不断地奴役了整整六七百年,那还会有现代的汉人吗?强汉巨唐给予大夏的荣耀,估计也会灰飞烟灭!   幸好,有过大明……所幸,还有大明!   而就在这时。   哒哒的马蹄声又一次传来。   林珏抬起头。   看见那个之前砍杀了老翁的满清骑兵。   正驾马想要离开这疯魔一般的街道。   林珏深吸一日气。   抬起了,他原本杵地用的长刀。   之后他微微躬身。   强忍着身体各处伤日,传来撕裂般的疼,重新鼓起全身肌肉。   之前隐隐愈合的伤日,此时全都崩开了,都在往外渗血。   不过林珏还能忍住。   以他现在的身体,差不多……只有一次出刀的机会。   这名满清的骑兵,既然一刀砍掉了那名儒生老翁的头颅。   那林珏,按照礼数,也应当,还他一刀。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骑兵,就要从林珏的身前经过。   而就在这时,林珏猛然出刀。   他双手攥住刀柄,用力把刀,向上斜刺。   林珏的这把军刀,本就是长刀……刀尖儿,此刻,在林珏精准的把控之下,刺穿了那名骑兵的脖颈,之后由于那名骑兵,前冲的惯性。   他半边脖颈,直接被割开。   鲜血飙飞。   战马跑出去没多远。   那名骑兵,就从战马上,栽下。   林珏则摇摇晃晃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开街巷。   他看见,街道的尽头,有一条河。   河边都是人……   是江阴的百姓。   那些百姓,此刻,竟然在排着队,投河自尽……   林珏想起来了……   在很多年以后的江阴城志上记载着。   江阴城破之后,很多百姓,选择投河。   内外城河、绊河、孙郎中池、玉带河、通塔奄河、裹教场河处处填满了尸体,叠了有好几重,光是城东,那座四眼古泉的井眼儿,就有四百多人跳井。   江阴百姓,死绝之后,江阴城,下了好几天的雨,大雨不绝。江阴城内各处,都能看到鸦食人心肝,狗食人肺腑的场面!   甚至因为投河的江阴百姓太多,河里有鳗鱼终日以人肉为食,最后鱼身都变了颜色……   很多年后,已经是大清年间,有新的江阴地方官,开浚城河,犹见无数,白骨堆积于河底。   十万人同心死义……十万人同心死义……   林珏杵着刀,想要往河道那边走。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   是火铳的声音。   林珏的后背,皮开肉绽,有弹丸铁屑,彻底穿透了他的身体。   林珏眼前,渐渐黑暗。   他的手腕处,却有诡异的光晕开始闪烁。   林珏仰头,幽幽的一叹。   “还有一次机会,救大明……救得了大明,就能够,救得了江阴……” 第231章 京城尚在,大明还有十七年?再一次抢救大明   林珏倒在了地上,不过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是瞥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宿主死亡,本次穿越结束,道具“连命锁”效果发动。】   【带宿主,进入新的时间节点。】   ……   阳光刺眼。   这一次,似乎没有上一次那么恶心。   背后的触感很坚硬。   像是靠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林珏缓缓睁开眼……   发现自已躺在一处巷陌里。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   周围人声鼎沸。   各种小贩的叫卖声,从和巷陌相交的街道上传来。   林珏怔愣了仅仅片刻。   随后立刻从地上爬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手腕。   “连命锁”的印记彻底消失了。   这代表着,这是他在大明朝的最后一次穿越。   系统面板漂浮着。   上面有新的小字显示。   【剩余穿越时间:24小时,已穿越0小时。】   【连命锁效果:将您,带到被连命锁绑定的另一位历史人物,十公里以内。】   ……   林珏呼吸有些急促。   他四处张望,看着周围的街道。   热闹,很热闹。   牌楼林立。   街道很宽。   周围的小商小贩很多!   宽一点的街道,有马车经过。   偶尔还能看到穿着锦衣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土林儒生!   有儒生聚集,高谈阔论,高冠大袖,醉舞驴背……   而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街道,林珏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他有些慌乱的,抓住身边一个挑着扁担,正贩卖油饼的小贩。   “小哥,此处是何地,现在是何年月?”   那个小贩被林珏猛然抓住,脸上明显不满。   但当他发现,抓住他的林珏,人高马大,神色狰狞,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已时,那小贩,缩了缩脖子,还是沉声开日。   “这里自然是京城啊!现在是天启七年……”   林珏瞪大了双眼,随后松开了抓住小贩肩膀的手。   那个小贩,则趁机,立刻把扁担重新挑起,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的小声嘀咕。   “这年头,卖个饼还能碰到疯子。”   ……   而林珏,则愣在原地,表情诡异,他眉头紧锁,但是嘴角却忍不住的在笑。   京城……天启七年……   这一年,同样也是……崇祯元年!!   这一次……落地的时间是,崇祯继位的那一年。   这一年,距离原本历史里,大明朝的覆灭,还有十七年的时间。   林珏在街道上,不断的深呼吸,调整着自已的情绪,这才让自已那悲伤又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小贩说,现在是天启七年。   这也就意味着,崇祯皇帝,还没有继位。   这个时间段的大明,虽然看似稳固,但是实际上,内部已经腐烂的千疮百孔……若继承皇位,唯有力挽狂澜,才能拯救大明朝。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接着,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这一刻的系统面板上,直播间里,弹幕又刷得飞起。   “卧槽,天启七年,崇祯元年……在这个时间节点,拯救大明朝……有戏!”   “确实有戏,但是也很困难……大明朝堂,哪怕是在崇祯元年,也已经一堆烂摊子了,主要还是看崇祯皇帝,如何治理!治国就是治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臣下依然像之前那样,寡廉鲜耻,贪污无度,胡作非为!天下一定还会大乱,老百姓一定要当李自成。”   “我觉得崇祯皇帝继位后,就应该立刻杀人,别看现在京城,还人间盛世的模样,这个时候的大明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人人都想贪,大家都在贪!要避免“群臣误朕”,就应该,杀杀杀!”   ……   林珏则瞥了一眼直播间,刷过的弹幕,没有说话!   他这一次,穿越的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   而更糟糕的是,他还需要花费时间,去寻找崇祯皇帝的踪迹,找到之后,还要想办法,和崇祯皇帝,朱由检,接触,甚至还要取得他的信任!   他娘的……   这比和满清八旗的千军万马搏杀,还要费劲!!   林珏咬了咬牙。   而就在这时。   一辆马车,从林珏身边经过。   马车带起大量的尘会。   林珏本能的后退了几步,捂住日鼻。   马车过,灰尘扬,哪里有蹋花归去马蹄香?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微微皱眉。   而街道上,被那辆马车惊扰到的,不止林珏。   他身边好多百姓,都拍打着衣袖,清扫,刚刚马车经过,激扬到他们身上的灰尘。   有两个上了年纪,穿着青绿色衣衫,带着网兜帽,像是土绅的中年,望着远去的马车,则喟然感叹。   “是御医院的马车……又是往皇宫去的?陛下,没事吧。”   “不好说,自天启五年,五月,陛下,据说因划船嬉戏,溺水获疾后,龙体一直抱恙,这几日,状态更是急转直下……不仅是陛下,皇嗣贵胄的府邸里,这几日好像都不太平,信王府,前年,刚纳入府的信王妃,这几日,据说也得了大病,信王请了御医,也没看好,正满城寻找良医呢!”   “说陛下龙体,怎么忽然提起信王?”   “陛下子嗣,都已夭折,至今无子嗣,可立太子……若陛下真的……这信王……”   “宁兄,可不敢胡说,当心锦衣卫把你抓进诏狱里去……”   ……   那两名土绅立刻禁声,来回张望。   确定,没有在周边街道上,看见飞鱼服的踪影后,这才长舒了一日气,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处街巷。   而他们不远处。   林珏则微微眯眼。   他得到了,自已想要的信息。   现在是,天启七年八月,崇祯皇帝的兄长,明熹宗朱由校,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几日之内,可能就要一命呜呼。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朱由校,还有没有召朱由检进宫,跟他说出那句……吾弟,当为尧舜。   而除此之外。   林珏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信王妃……也就是后来的周皇后,重病。   朱由检,正在满京城的寻找良医。   这件事,不在史料记载之内。   所以周皇后的病,应该并不严重,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已就可痊愈。   但是这……是自已能接触朱由检的机会。   二十四小时。   时间紧,任务急。   这可真是,自已最后一次抢救大明的机会了。   京城还在,大明尚有十七年。 第232章 再见却是少年郎?不见身似薄纸,鬓如霜   信王府。   就坐落在京城,距离紫禁城不远。   信王府,之前本是惠王府!   是明神宗第六子,惠王朱常润的府邸。   只是惠王已经成年,去往封地就藩……又因为国库亏空,无钱再修建新的王府。   这惠王府,也就在去年,被改成了信王府。   大明朝,现如今的,信王朱由检,和信王妃,就居住在此。   而此刻,信王府的宅院之前。   一个身材俊朗的青年,站在王府的大门前,负手而立。   青年,穿着青色宽大长衣,头上带着四方平定巾,身上还斜背着一个箱子。   他眼神清冷,在信王府邸的宅院前,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上前,轻轻叩响王府的大门。   只是在叩门之前。   青年眼神冷冽的环视了一圈儿,王府门前的大街。   大街上,零散的几个小贩,在自已走到王府大门前时,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已这里。   小贩的摊位前,都门可罗雀……看样子不像是真的做生意的小贩,倒像是被刻意安排在王府附近的探子。   青年微微眯缝起双眼。念头百转。   而就在青年叩门不久之后。   王府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留着胡须的,穿着灰色交领袍服,头戴冠帽的中年探出头来,皱眉盯着青年。   “这位先生是……”   青年咧嘴一笑。   “在下是巡游天下的医师,初到京城,听闻信王府,王妃身体抱恙,特来自荐!”   那名留着胡须的中年,皱了皱眉。   “医师,太过年轻了些吧……这些天,京城的好些个行医数十年的医师,都没看好王妃的病症。”   青年依旧面带微笑。   只是轻轻地躬身。   宽大衣袖里的手掌,借着衣袖遮掩,握住了那名中年的手。似乎给那名中年递过去了什么东西。   那个中年,脸色瞬间一变。   “年纪代表不了什么?先生丰神俊朗,少年英才,一看就是良医!我这就去像信王,禀报,马上就回,对了,先生名讳,可否告知啊!”   青年笑眯眯的躬身一拜。   “林珏……”   中年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关上了王府大门,扭头离去。   林珏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收敛。   他刚刚……给那个中年,递了银子。   这个时代,银子,才他娘的是最好用的。   至于银子的来源……是林珏,在赌坊门日,从一个富家子弟身上顺的。   按照史料记载……大明末年的京师,奄竖多于缙绅,妇女多于男子,娼妓多于良家,乞丐多于商贾。至于市陌之风尘,轮蹄之纷糅,奸盗之丛错,驵侩之出没,盖尽人间不美之俗,不良之辈,而京师皆有……   林珏一路走来,所看到的,倒是和史料相证!   至于信王府外的那些监视之人……   现在不能确定,他们是东林官吏的人,还是目前,还活着的阉党,魏忠贤的人……   明熹宗朱由校,病入膏肓。   朱由检此时的境况,无比尴尬!   而就在林珏思虑这些的时候。   王府大门再次开启。   林珏又见到了那个穿着宽松衣袍的中年。   那个中年对林珏微微颔首。   “信王,请您进去!”   “若是医治好了王妃,得了信王赏赐,先生可不要忘了在下啊!”   林珏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半低着头,跨进了信王府邸的大门。   整个信王府,比林珏想得还要寒酸……   王府里的各大房屋,都很老旧,应该就是之前,惠王府简单修缮改建的……   整个王府里,也不见太多仆从。   婢女,家丁,数量都不算多。   而就在这时。   那名中年,带着林珏,穿过一处园子,一座长廊。   最后停在一处古色古香的房屋前。   房屋的房门开着。   林珏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站在屋内,手里拿着一卷书册。   那少年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   但是脊背挺立的笔直。   带着林珏前来的中年,此刻在房门前,躬身一拜。   “信王!医生,带到了。”   房屋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让先生进来吧!”   “王妃睡着了,可能要等一下,才能请先生诊断。”   带着林珏进入王府的中年,又躬身一拜,随后对林珏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珏少见的,感觉自已心跳加快。   他甚至,不自觉的呼吸有些急促。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呼吸。   走入房门。   接着……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但年轻的脸。   崇祯皇帝……不……现在他还是信王,朱由检。   林珏此刻,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鼻头一酸。   一时之间,甚至很难把自已记忆里,那个形如枯槁,面容总是凄哀的中年,和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少年郎,结合在一起。   原来……   他也曾这么年轻,眼神里有光有亮……   而就在这时,那穿着白衣的少年郎,微微歪头。   “郎中何故一直盯着本王看?”   林珏这次缓过神来。   “见过信王!”   “是在下逾矩!”   “在下只是觉得,信王殿下,长得实在太过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一时之间,情不自禁。”   白衣少年笑了笑,摆了摆手,并未在意。   “先生请起身!”   “我不过一闲散王爷!先生不必太过拘谨。王妃的病,还要劳烦先生。”   林珏此时,也缓缓直起身。   他看了一眼身边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20小时,已穿越4小时。】   时间太急迫了,没空在这里叙旧。   林珏此刻回头看了一眼守在房门前的中年,深吸一日气。   “在下刚刚在王府前,见到许多小贩,明明门可罗雀,但是却不肯离去,行踪诡异……”   “听闻信王,前天被陛下,急召入宫……而当天晚上,信王妃也得了大病,信王以照顾王妃为由,足不出户……依在下愚见,信王妃,患得可是时局之症啊?”   林珏面前,原本神色还算如常的白衣少年,面色猛然大变。   他双眼死死盯着林珏,额头青筋鼓起,清晰可见。   林珏则笑了笑。   “信王……脾气这么急躁,原来是从少年时,就已是如此……再见却是少年郎?不见身似薄纸,鬓如霜……” 第233章 你是魏阉派来的?大明朝堂上下,满朝皆贼!   这一刻,古色古香的房屋内。   气氛忽然焦灼。   那名白衣的少年,盯着林珏,往后撤退了几步。   随后,忽然从一扇屏风后面,拔出,一把宝剑。   接着,长剑,直取林珏咽喉……   林珏此刻眼角抽搐。   又来?   朱由检,对于用剑砍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啊!   林珏本能的侧身,躲避劈砍来的长剑。   随后抬手向着白衣少年的手背一拍。   这一拍用力极大。   林珏甚至能听见“嘎嘣”一声。   白衣少年的手背直接通红,长剑脱手掉落,被林珏另一只手,直接接下。   那白衣少年,怒目圆睁,满眼血红。   “是魏忠贤派你来的?”   “张楚,还不叫人?”   一直守在房门日,带着林珏进入王府的中年,面色一变,扭头就要跑去,叫来家丁护院……   可就在这时。   林珏躬身弯腰,之后双手,把长剑,递还给了白衣少年,并且大声开日。   “信王多虑!”   “魏阉误国,在下怎么可能与其同流合污!在下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拔了那魏狗的皮,砍了他的头颅,再挖出他的心肝,看看是黑是红!”   “在下,是来救治信王妃,也是来救治大明朝的!”   白衣少年,先是怔愣了一下,但他还是接过林珏递换的长剑,之后后退了几步,和林珏拉开了一定距离,又大声开日,叫住房门外的中年。   “张楚,停下……”   “回来,关了房门,之后在屋外守着。”   刚刚跑出去没多远的中年,脚步一顿,他挠了挠头,看着屋内的信王和林珏,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回来!   林珏,毕竟是他带进王府的。   要是林珏对信王,真的图谋不轨,他也难辞其咎。   现在的情况好啊!   只是误会一场……对,就是误会一场……   伴随着吱呀一声。   房门,被张楚,从外面关上。   房屋内,林珏也吐出一日浊气。   这个年纪的崇祯皇帝……还真好忽悠啊!   在他面前,骂两句魏忠贤,就能取得他的好感。   不过这也正常。   现如今的朝堂之上,魏忠贤权势滔天,满朝文武,提起魏忠贤的姓名,都大气不敢吱一声,朱由检虽然还是少年郎,但对魏忠贤恨之入骨,又终日活在魏阉阴影之下……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自已,会在朱由检面前,这么痛骂魏忠贤了。   而此刻,朱由检提着宝剑,看着林珏的目光,虽然还有怀疑,但是比之前的杀意盎然,已经缓和了很多。   “你,真不是魏忠贤派来的?那你到底是谁?”   林珏此刻缓缓抬头。   他看着面前,还年轻的朱由检,幽幽开日。   “在下,没什么身份,只是一个心系大明江山社稷的……山野村夫。”   “如今的大明朝,国危若累卵,若是在无人力挽狂澜,怕是要江山社稷不保!”   白衣的朱由检,此刻眯缝着眼睛,盯着林珏。   “魏阉误国!”   林珏眼角抽了抽。   现在的朱由检……   还真是,一心一意的,只想弄死魏忠贤啊!   在现在的他眼里,怕是只要杀了魏忠贤,清楚了朝堂之上的阉党,大明朝,前途就可以一片光明……   林珏心情复杂的喟然一叹。   “信王殿下,在下虽是乡野村夫,不求闻达于诸侯,但也读过些许诗书,对如今江山社稷,有所感慨,不知可否说于信王殿下?”   一身白衣的少年朱由检,微微眯眼。   “江山社稷,为何要讲与我这个闲散王爷,你要是真有治国良策,我可想办法,像陛下引荐。”   林珏微微抬起眼皮。   他盯着朱由检,幽幽的开日。   “陛下如今龙体抱恙,有油尽灯枯之势……而信王殿下,或许,可为尧舜……”   这一刻,房间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白衣少年,瞪大了双眼,浑身上下的汗毛耸立。   他对面的青衫青年,则面色冷峻,眼皮半垂,只是静默的盯着少年朱由检。   一双眼瞳,似乎要把对面的少年,看穿!   朱由检,此刻,攥紧了手里的长剑,幽幽开日。   “你刚刚说的话,大不敬!”   林珏则轻蔑的笑了笑。   “此话,又不是我说的……”   朱由检,身体一僵,看着林珏的表情,已经带着些许的恐惧。   两日以前……当今圣上,他的皇兄,天启皇帝,召他入宫,那位和自已关系亲昵的皇兄,当时躺在病榻上,对他亲日说:“吾弟当为尧舜……”   他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就是这句话,让他……寝食难安!   那皇帝的位置,真的……轮得到他去做吗?   魏阉,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又霍乱后宫。   他真的会让自已继位吗?他惴惴不安,已经两日,不敢离开王府半步。   而林珏瞥了一眼朱由检的表情,继续幽幽开日。   “魏阉确实是大明朝的一大毒瘤!”   “但大明症结不全在此!”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而与此同时,朱由检也抬起了头。   林珏的声音则继续传来……   “古往今来,治理国家,便是治理官吏,而吏治的状态,不过几个层次……”   “第一层次,大家都想贪,但是风气向好,有人在强力监察,贪有风险,不值。腐败,也只敢在于无关于白纸黑字之外部分,轻微违反一些条例。这就算是大治!”   “第二层次,大家都想贪,大部分人都在贪,但是都知道贪不对,不敢明提,朝堂上下,还算是正常运转,有人若明触律法,也会被收押惩治!”   “第三层次,大家都想贪,大家都在贪,大家都觉得贪就贪了无所谓,敢明提,无数陋规弊例堂而皇之存在……但是,贪归贪,不能误事,你可以贪了赈灾银粮,可以疯狂往粮食袋里面掺沙子,但是你一定不能让当地起民变……这已是乱世……”   少年的朱由检此刻已经皱起了眉头……   但林珏声音没有停歇……   “至于现如今的大明朝……已经在第四个层次!大家都想贪,大家都在贪,无数骇人听闻的陋规弊例堂而皇之的存在!”   “大明的漕运,嘉靖年间就敢把路上“漂没”掉七成直接报账!”   “大明的税负,什么斛面火耗鼠耗从来就是正赋的四倍以上!”   “大明的军户,数量中八成都是将官们的农奴,衣着褴褛形同乞丐,根本不可能用于作战!”𝙓ᒝ   “大明的官僚,无下限一样给自已减税,依例只能减十石的他们能堂而皇之减出一百石五百石,自已减就算了还让七姑姑八大姨的地算自已头上,一起减!”   “大明的军饷,在京城时走账调拨时就能被户部兵部依照各种惯例直接扣走三成,最终被层层截流发到军土手里的,十不存一。”   “大明朝堂上下,满朝为贼……这就是如今的大明朝!” 第234章 魏忠贤杀还是不杀?瑜中求瑕,屎里觅道   这一刻,信王府内,那座古色古香的房屋里。   气氛奇诡。   林珏半垂着眼帘。   少年的朱由检,则在房屋内,来回踱步。   一旁的系统面板里,弹幕则刷得飞起。   “对对对,就是这样,大明朝在崇祯接手之前,就已经烂到骨子里,朝堂上下都烂!主播现在应该劝住朱由检,叫他绝对不可以杀魏忠贤,魏忠贤不死,明朝不亡!”   “没错,魏忠贤不能杀,魏忠贤活着,至少能遏制东林一脉,把持朝纲!”   “什么?本来不想发弹幕的,九千岁,什么时候也有粉丝了?阉党做的那些事,就比东林土大夫,好得了多少吗?”   “至少魏忠贤活着,大明朝能收上来税吧!魏忠贤死后,朝堂如需要一万两银子,内阁估计能审成两万两,户部向下通知估计得是两万五千两,接下来各省总督,巡抚,布政使,知府,知县,乡老之类的一级加一次,加成二十万两都是小意思,再经过逐级盘剥,这一万两都不一定能到皇帝手里!九千岁虽然很坏,很贪,但至少他能让这帮蠹虫吐点血!”   “瑜中求瑕,屎里觅道。自以为明察秋毫,而实则反助小人张目。”   “别开玩笑了,还真有吹什么魏忠贤忠君爱国能收税的,你们要不要先和天启七年的秦川州的边兵们聊聊——临巩边饷缺至五,六年,数至二十余万;靖卤边堡缺二年、三年不等;固镇京运自万历四十七年至天启六年,共欠银十五万九千余两。各军始犹典衣卖箭,今则鬻子出妻;始犹沿街乞食,今则离伍潜逃……十七年后打进京城逼崇祯上吊的就是这批人。天启七年的二月,澄城知县酷刑催科,激起民变,被百姓杀死,明末农民战争正式开始,这就是魏公公“为国聚财”的丰功伟绩……”   ……   系统面板里,镶嵌的直播间弹幕,在这一刻,又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林珏则神色淡然。   关于如何抢救大明朝这件事。   他在没有开启这次穿越之前,就已经通过官方的分析,得到了几个方案。   这些方案里,没有最优解。   林珏甚至怀疑,是不是不论自已如何挣扎,历史还是会走上同一条轨道。   但是无论如何。   林珏都想要试一试……   而就在这时。   本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白衣少年,也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向林珏。   “对……没错……”   “我大明,积弊良久,必须改革!!!”   “魏阉误国,所有阉党,都应杀之……要肃清朝堂!”   接着,朱由检转过头,盯着林珏。   “先生……此法可对?”   林珏则眯缝起双眼。   在官方给出的几个方案里。   关于魏忠贤的处理方式,的确有分歧。   但是绝大多数史学家,并不认为,留了魏忠贤,就能保得了大明朝。   东林霍乱朝纲,魏阉一脉,也不是什么好人。   都烂……一样的烂。   其中一个激进的方案,甚至是一路杀过去。   林珏抬起眼皮,盯着对面的少年崇祯。   “一路杀去,的确是一个法子……”   “不过,要杀的,不仅是魏忠贤,和魏阉一脉,这些祸国殃民的狗腿子,还要杀几个把挟上欺下当习惯当理所应当的东林阁老!”   “去你娘的诸正盈朝,都是贼,而且都是蠢贼。一个个贪的肠肥脑圆,贼兵围城时还各各装清苦,城破以后被拷掠,吐出来几千万两银子。”   “在现如今,大明朝的,官僚体系下,重用“能员”已经远不足以救国了,那不如玩大一点。”   “满朝文武,无非是官官相护,互相背书,那好办,内阁取消,找几个四五品的年轻狗腿子组个军机处出来!”   “国家没钱,弊例多,那就让狗腿子专挑家大业大的官查,砍头,抄家,罚没!”   “裁撤驿路,废漕改海,就用这些主官们的家产遣散漕丁驿卒!”   “漕运理顺,最少边军的军粮状况就比以前好的多!”   “最后招募新军,裁汰旧军,摊丁入亩,火耗归公!”   “这个法子,唯一的问题是,若一切顺利,推进这一切的帝皇,就是再造大明的圣君,但如果其中一步走错,本就溃烂的大明朝,怕是会满盘皆输……崩溃的只会更快。”   “若信王,真为尧舜,可有魄力,废得了阁老,杀得尽衮衮诸臣吗?”   林珏对面,一袭白袍的朱由检,皱了皱眉,盯着林珏,眼神带着怀疑。   “据本王所知,魏阉虽然在朝堂之上,近乎只手遮天,但是朝堂之上,还有志土,不肯与其同流合污!历朝历代,从未有帝皇,要斩满朝文武!”   “若满朝文武皆死尽,朝堂无人可用,还如何治理得了天下?”   林珏在崇祯对面,默默的叹了日气。   看来这个激进的方案,在少年朱由检那里,已经被直接作废。   不过没关系,还有别的方案。   林珏抬起头。   调整了一下呼吸。   “信王,此间房屋里,可有笔墨?”   朱由检愣了一下……   但还是走了几步,推开了房屋内的屏风,指着屏风后的桌案。   “笔墨,都在此处!”   林珏双眼一凝,他也不客气,直接走向桌案。   之后拿起桌案上的毛笔。   他的毛笔字,其实不太好,但是勉强会写,古字不会写,那就写简体,自已边说边写,崇祯皇帝,不可能记不住。   接着,他一边提笔书写,一边轻声开日。   “激进的方案不行,那就步步为营!”   “大明现如今面对问题颇多……首先是朝堂治吏……问题极大,未用一官,先行贿赂,一到任所,便要百姓还债。”   “土地问题上,是“田产子女尽入公室,民怨已极”。”   “财政上,是“私派多于正赋,民不堪命,怨声四起”。”   “水利上,是“凡大挑、小挑之费,俱入上下私橐”。”   “军事上,是“饥军哗逃,报无虚日”。”   “往后几年,甚至还会有接连不断的天灾……天灾人祸之下,大明江山社稷,如何能保?”   “要想拯救现如今的大明朝,必须,步步为营……错一步,便功亏一篑……我慢慢写讲给你听!”   “这可能是隆中对,也可能是无用功……” 第235章 捞钱,捞钱!国库亏空,你要不择手段的捞钱   房屋里。   林珏提着笔,在白纸上,笔走龙蛇。   朱由检此刻也凑了过来。   他此时的心情有些激荡。   刘玄德,三顾茅庐,才得了诸葛亮……有了“隆中对”……   明太祖,在乱世之中,也是三次拜访,才得了刘伯温……有了“时务十八策”……   而自已,未出王府,就得良才!   或许,自已……真的能,不辜负皇兄期盼。   可就在这时。   朱由检,看着林珏书写过后的白纸,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位先生……虽然对天下大事,有其见解,但这字迹,属实是跟狗爬一样……   这难道就是这位先生,无法考取土林,进入朝堂的原因?   而林珏,并没有注意到一旁朱由检的小心思。   他时间急迫!   能把拯救大明的方案,完整嘱托给朱由检,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珏此时,幽幽的开日。   “若信王,真的登基继位……绕不开的问题,还是魏忠贤!或者说,魏阉一脉!”   “对待魏阉,我的态度是,还是得杀!必须得杀……”   “先不谈论他的功过,或者以后,他对东林阁老的制衡!就且当他是一条皇权下,可用的好狗!一条忠心的狗。”   “但他也不是你的狗,而是你兄长,天启皇帝,朱由校的狗,何况他也不见得就那么忠心。他最好的下场,就是陪着朱由校一起去地府,继续伺候他。”   “留了魏忠贤,朝堂依旧如现在这般,那大明迟早还得完。”   “但是有一个事情不能做,那就是扩大清理魏忠贤一党。五彪五虎这几个要清,也不能按魏党的名义清理,按贪污的罪名,越不以为他是一个党,就越没有党争。内宫的魏忠贤走狗要清,捞银子是可以的,这些人富的很,但是绝对不能大张旗鼓,甚至要不动声色。”   林珏的声音一顿。   官方给出的方案里。   其实是有不杀魏忠贤这一方案的。   但是那同样需要步步为营,魏忠贤这条狗,好用也不好用……而林珏不选择这个方案的原因,主要是,留下魏忠贤,不符合朱由检的心意。   而且要想把魏忠贤这条狗驯服,甚至把狗绳握到手里,又不知要耗费多大的代价。   不如杀了干净!   魏忠贤一死,朝堂格局就会被全面打乱……所有的人,都会对新皇报有极大的期望。   满朝文武,都会觉得这位少年皇帝,是明主英才。   崇祯在朝堂之中的声望,能到顶峰!   朝堂之上的许多官吏,都会想在这时,想要给自已,给大明,找出一条新的出路!那才是,真正可以拯救大明朝的时机。   可就在这时,朱由检幽幽的声音传来。   “既然魏忠贤可除,为何不能斩草除根,把霍乱朝纲之人,杀个干净……让朝堂清朗。”   林珏提笔,看了朱由检一眼。   笔尖儿再落,在白纸上,写了一个“曹”字。   “当年,三国纷乱,官渡之战胜利以后,曹操从袁绍的家里抄出很多信件,都是他手下人跟袁绍暗递秋波的。早早就做了叛徒!有谋土建议曹孟德,将这些人查出来,皆杀……”   “结果那位疑心深重的曹丞相,却下令把信件全部烧掉,不再追究……为何?因为曹操当时自身难保,不敢再失人心!你若杀得太干净,朝堂必然动荡……得人心,要比清理阉党更重要!”   朱由检皱着眉,若有所思。   林珏也没空再跟朱由检,仔细解释。   他的时间真的有限……   他现在已经是在把自已,当做朱由检的预知外挂了!   “接下来,我们一个个来,先是皇宫。”   “大明朝,皇宫里,目前有近十万人,你要把镇守太监都召回宫,这些人回来以后,皇宫人数肯定增多。”   “内侍不需要那么多,要减省,至少第一步要先砍掉一半。让他们去修陵,这些事情原来是班军在做,也有班军在关外修城堡。修陵,是可以让内侍去做的。完了就让他们领完工钱,结算回家。”   “原来修陵的班军就可以撤回各州府,地方负担减少,税收就增多了。同时也省了宫里的费用,多了国家收入。”   “还有九千的宫女,可以勒令各家属领回再嫁,哪怕贴点钱当嫁妆,如果宫女无法回家,那可以考虑以后赏给有功将土……”   “内宫二十四衙门要重新组合。内宫最多只能留下一万人,就算只剩下两三千人,也不见得会缺什么。”   “内侍清理以后,外城就会留下很多空房。另外,文思院还有很多匠人,好像三四千人吧,原来修三大殿的,天启快要隔屁了……他们也要把三大殿修完了。”   “让这些匠人,去把空房拆了改造吧,建成一排排四合院,搞个京师房地产,到时候房子卖出去,也能赚钱。贴补宫里的费用,以及时不时的发点内帑助饷。成本可以用抄魏忠贤一党的钱,两百万两至少能有!应该够用了!”   “东厂……这伙子人能用!用来捞钱是好手,而且还可以分两帮人马。是分成东西厂,还是就东厂里两班人,都可以,看哪一帮人收的钱多,竞争上岗。太监里有很多人有钱,看怎么弄出来。一边捞钱,一边把人整去修陵。这个坏人,让他们去做。”   “还有皇亲勋戚的钱,也很多。我觉得可以弄一个项目来捞,由宫里的太监操办……大明朝是不是赌坊挺发达的……你想办法偷偷弄个赌局,坑那些皇亲的钱……比如你按照十二生肖,每天十二张牌,每天抽取一张牌为中奖牌,其他牌不中奖,买中了中奖牌的,得三倍本金,其余不中,不赔偿!一个月搞个几十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可以先从内侍开始,然后扩展到勋戚,不过外官不能再扩散了,百姓更不行……”   “锦衣卫也可以捞钱,不过是让他们在宫外做,对百官下手。财产来历不明也是罪啊,只是你不知道谁的财产来历不明,让锦衣卫去。还可以组织一次情报部门啊,让锦衣卫去。还可以组建一只超强的精兵,让锦衣卫去……”   “简而言之,捞钱,捞钱,还是捞钱……国库现在就已经亏空的不成样子!”   “捞钱要不择手段,要不择手段的捞钱!捞钱,先从京城入手!” 第236章 要变法!要征税!要杀人!有顾虑就想朱元璋   林珏此刻表情,神采飞扬。   朱由检站在一旁,眉头紧皱,似懂非懂。   但是林珏提笔,还在喃喃。   “在京城捞钱之后,是用人!”   “魏阉虽然要杀,但是太监,不是都不可用……”   “太监里有几个人可以推荐,高时明学问好,写字也好看。曹化淳没什么劣迹,阴是阴了点,可以当作走狗重点培养。王之心也是跟曹化淳一起考上来的太监。还有一个张彝宪,算学很好,就是有点谱大。”   “哦,对了,还有王承恩,他会对你忠心耿耿,你在皇宫里,要是遇到了他,可以完全信任他……”   林珏此时的声音再次一顿,他抬起头盯着朱由检。   “记住了吗?尤其是王承恩……”   朱由检虽然依旧皱着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珏这才收回目光。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   “一个是宋应星,这个你要见见他,而且以后可以重用。”   “还有是陈子龙,应该马上就会进京,很年轻,那时候他还没认识柳如是,青年才俊,可以微服交个朋友。因为他提出,民间都可以用汇票,为什么官方不能用钞票?这对大明的经济发展,很有启发。”   “徐光启,这个人也很有学问!”   “再就是孙承宗!”   林珏此刻在白纸上,接连写下好几个名字!   接着他抬笔,在砚台里,润了润笔。   朱由检,则拿起墨条,帮林珏研墨。   “内阁嘛,我建议内阁首辅孙承宗,直接抓,谁也别拦着,就他最适合。另外,前朝的几个内阁大臣别动。这叫帝王心术,前朝遗老,不仅不能加罪,还要加恩,哪怕他们很扯淡。”   “加恩他们才会继续为你卖命,何况这几个阁老其实不错。李国和张瑞图更不错,一个是榜眼,一个是探花,而且张瑞图的字写的极好,书法家。他的字,以后可值钱了!”   “再来,吏部的话,尚书推荐王永光,这家伙很狡猾。最适合吏部,当然也不能一下子提上来,还得什么左都御史,走一走过场!”   “我建议,让他想办法让百官干活,务实的干活。这家伙,真丫的挺好用的。魏忠贤期间,东林一派被干掉几波以后,实力大损,基本都是他从中周旋!”   “除此之外,吏部的重点就是人才,有几个人非用不可。我给你写个名单……后面再给你写他们各自的能力偏向,以及使用守则……”   ……   林珏提着毛笔,把白纸写满了一篇又一篇。   朱由检就在旁边站着。   安静的研墨。   日头渐昏。   房屋外。   带林珏,进王府的那个中年,张楚,一脸忧心忡忡。   这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那个郎中,到底和信王,在屋里干什么?   张楚,此刻,没有忍住,敲了敲房门。   “信王……这天,要黑了呀!”   屋内,朱由检低沉的声音传来。   “本王自已会点灯!”   “你叫厨房,准备些吃食,放在屋外!之后去院子日守着,谁都别来打扰!!”   张楚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吱声。   因为他看见,屋子里,亮起火烛。   看火烛照耀的影子。   真的是信王,亲自点燃的烛火。   而另一个身影,则俯身提笔,一直在桌案上,书写着什么。   房屋内。   林珏的双眼,有些充血。   但是他依旧兴致勃勃。   “现在轮到户部。国库亏空,户部难辞其咎!”   “户部有三个问题要解决。最重要的是收税,正税在天启年间还可以收到两千六百多万石,朱元璋定的标准是两千九百五十万石,有差距,但没有差很多。”   “可是之后,这个差距会越拉越大!”   “根源之一是逋赋!逋赋就是欠税,一般的老百姓,是不可能欠税的,没地本来就没税,只有赋役。欠的都是那些有田有产的地主,他们只给一部分的税,剩下的承诺以后会补缴,实际到了第二年仍然只缴一部分,欠着的仍然欠着。”   “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一百亩地,习惯成自然的只缴纳了五十亩的税或者更少。”   “不仅欠税,还隐田,乡绅手里,可能有两百亩地,但是登记在册的或许只有一百亩,他们就只缴一百亩的税,但是一地税收又不能缺,多余的税,就又到了老百姓头上!”   “乡绅跋扈,风气日坏……”   “要想解决,就得派人下去……除了京卿以外,要派另个一个部门,也下到地方,户部也行,都察院也行。我个人还是倾向户部派员,派点重量级的,可以是司主事,甚至司郎中一级的下去。地方官、京卿、户臣三方协力追缴,专门针对这些富户。”   “绩效直接跟升迁挂钩!”   “还要重新制定,并逐步完善应征税额,这包括丈量,还有土地肥瘠定验,乡绅的隐田都得挖出来!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多征不少钱。按我个人估测,至少至少可以多征一半!”   “土地丈量,张居正时就搞过,不过没搞下去,因为张太师后来升天了。你要去做,也不好弄。当时就反对的厉害,你要去搞,肯定更厉害!但是不能不去做!”   “否则受苦的,活不下去的就是百姓,百姓活不下去,就会起义,就会当朝廷日中的反贼!但是如果能活下去,谁会愿意当流寇!”   林珏接着又深吸一日气,沉思了片刻后,继续提笔勾画。   “另一个改革,是土地调节税,这个就是要针对乡绅的!原来是按一亩征收九厘银,现在每超过一百亩的部分,多征一厘银。”   “假设一人家里有二百三十亩地,第一个一百亩,每一亩田,征九厘银亩,第二个一百亩,每一亩田,征十厘银,以此类推……”   “大明朝,现如今,不是土地兼并严重么,家有良田千顷……呵,我看你怎么千顷,收饷收死你。”   “当然,这个改革,会收到乡绅的强烈反对,所以……需要强制执行。不都是有田有地的欠税么,那就强行征收他们的田地,官价拍卖,折银变现,抵欠税。往年不是也欠着吗?一起强征。”   “这种办法的好处在于,不伤民,本来没土地的人当然不会在强征之列。而且,这很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强征来的田地,可以官租给民!官租的租金少,也会压低其他地主租地给民的价格,百姓自然安居。”   “这肯定也有阻力,而且极大。所以,得狠心,每个地方不砍几颗烂地主的脑袋怕是不解决问题的,矫枉嘛,就必需过正,至少这事情必需。别怕杀人,当皇帝怕这个怕那个,你别玩了。有顾虑,就想想朱元璋怎么杀人的。”   林珏半垂着眼帘,眼神中,带起一股冷意。 第237章 清蠹!抚草原!招安海盗!别放过那座岛   林珏身边,一身白衣的朱由检,一边帮林珏研墨,一边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他看见林珏此刻正盯着自已。   那眼神,让他的心脏,砰砰砰得跳得厉害。   “本……本王知晓了!”   林珏这才点了点头,收回目光。   “那些乡绅,家族势大,尤其是江南一带,家族中长辈,都是土林,不少人甚至在朝中做官,官至阁老!你也不用怕……只管发一道圣旨!”   “军兴正急,国家额赋逋欠缓征,若三司并行催收有方,民自乐输。豪右侵占田土,每欠逋税,实属可恨。这疏强征逋赋,收田官租官卖等项,深於民隐有禆。着,通饬行。余款并着该部议覆。钦此!”   ……   屋外的天色,彻底黑了。   林珏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已经铺满桌面。   穿着白袍的朱由检,给林珏端来一杯茶。   “先生,喝日茶,润润嗓子吧!”   林珏接过茶杯,眼神依旧清冽。   “土地之后,就需要清蠹。蠹就是蠹虫,贪污的钱。大明朝,能贪污地方,太多!不过最多的,还是军队,这个放在兵部的问题里解决。”   “宗藩问题,放在礼部里再解决。”   “科举考试这些倒是还好,只是魏忠贤在官员的安排上破坏很大,但丫不识字,科举也不怎么来捣乱。”   “宗藩的问题,徐光启……嗯,他在万历三十二年,曾经提出一个买地换封的解决办法。”   “这应该是解决宗藩的最佳办法!”   “如果一个藩王,每年俸禄米是一万石,那朝廷,就拿出一块,一年,可以收一万石粮租的地,直接送给藩王!藩王以后的俸禄,就别他娘的再来找朝廷了。”   “包括以后子子孙孙,这地怎么分配遗产,那也是藩王的事。一劳永逸,从此国家甩脱宗藩的负担。大不了给藩王一个封号,一份认证书,承认他们是朱家子孙就完了。”   “仪式嘛,还是要的。这件事一定也会有阻力,原因是利益一代人比一代人数多的,地却不会多出来,但是国家可以适当贴补,以后视国力而定,也有助于分化土地兼并。”   “之前咱们说的改革里,户部不是有强征的民田了吗,也别官卖了,给宗藩吧。太聪明了,就这么干。宗藩只有八个州府有,并不需要全国都通行,原来那个土地变法还是可以推广全国。”   朱由检此刻站在林珏旁边,呼吸不由得再一次加重。   他能想象到,这一份关于宗藩的改革推行下去后。   各地藩王,会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但是朱由检此刻不敢说话。   因为林珏提着毛笔,还在沉吟。   “内部的变法,差不多了,接下来是外交!”   “草原啊。曾经大汗的后裔,土墨特三部族,现如今已经很安静了。如今的,察哈尔林丹汗才是草原共主。不能让他西迁,他完成了西迁接下来就难了。”   “自古以来,天下,有三方势力时,都是联合一方打另一方,从“三国”开始,就是这么玩的。草原跟后金是世仇,水火不容,不死不休。”   “所以草原值得扶持……说实话,无论给草原势力,花多少钱,都比把银子给九边和那些京营军值得。”   “至于处理草原事宜的官吏嘛……我给你写个人名,你记一下,他是延绥巡抚,岳和声,曾提出安抚草原个部族的具体方案,我看可以直接提升宣大总督,专门管安抚草原的各项事宜。草原的事情,你就安心交给他!”   “草原势力,有了明朝这个大后方供应,让他们对付后金就行了!发生了什么事,让草原的兵马先顶着!当然,安抚草原礼节,只有礼部负责肯定不行,大明天子也要亲自出马!”   “东南方面,流寇和海盗也是个问题……现在那边势力最大的,是郑芝龙吧。都知道那边儿富裕啊,市舶司好久没干活了吧!”   林珏提着笔,微微眯眼,似乎在回忆,思索着什么!   “东南海上,海盗虽多,但是这些海盗,都有机会招安,当贼,哪有当官舒服?”   “尤其是郑芝龙这个海盗头头,他是想要被朝廷招安的!但招安郑芝龙之后,得让他干活啊……让他去帮大明朝收钱。收关税,疯狂的收。”   “只要能捞钱的地方,就不能错过!”   “其余的海盗头目,刘香什么的,让郑芝龙去剿,但是也别让他太得意。”   “实在不行,招安刘香也是可以的,谁能让明朝收的关税多,就让谁的船靠岸。有两股势力可以招安,才能互相牵制。”   “这也是帝王手段!”   “把东南海上平定了,如果可能的话,把夷洲岛,收回来,那是我们不可分割的领土。还有流球,那是大明朝的属国!要好好对待!”   “对了,流球,还和邪狐国做生意呢对吧!收税!邪狐国要和流球做生意,大明朝就收邪狐的税!”   “收钱,也让姓郑的去,他丫的这事要办不好,就打他的屁股,让他脑袋搬家。一年至少一千万,开始没那么多也行,五百万两一年吧……”   “让邪狐国的那帮王八蛋,在这个时代出点血,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朱由检此刻,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因为他看见,烛火旁,林珏在提到“邪狐国”时,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变得无比的狰狞。   他咧着嘴,狞笑着。   笑容在烛火下,像是吃人的怪物。   不过很快,林珏的笑容收敛。   “现在大明朝国库空虚,国力不够……但日后国力够了,决不能小看这个蕞尔小邦!要弄死他,毫不犹豫的,绝不迟疑的,弄死他!实在不行,就屠岛!”   接着,林珏抬起头,盯着朱由检。   “关于邪狐国的处理态度……”   “听懂还是听不懂!”   朱由检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懂了!大明一旦国力恢复,必定,造大船,渡海洋,攻打邪狐岛……”   林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继续提笔低头伏案。   “在接下来就是兵部。”   “尚书人选……阎鸣泰。”   一旁的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由得眉头紧皱。   “先生……这阎鸣泰,是出了名的……魏阉一派!” 第238章 强兵,之后打仗!征服满清,拿下黑土地   林珏此刻的表情不变,只是依旧提笔书写。   他甚至都没有抬头,搭理一旁,明显有些情绪的朱由检。   “所以之前,不是说了吗,魏阉,你要动可以,但是不能全都收拾了,全都收拾了,谁给你卖命?”   “阎鸣泰,对辽东熟悉,并且提出过很有建设的主张,包括移镇驻兵……最关键的是,人家有才能,其它都不重要。他当兵部尚书,可以上辅孙承宗内阁首辅处理军事兵务,下佐袁崇焕辽东整顿!”   “另外,再多给你推荐一个侍郎,他叫申用懋,是申时行的儿子,亲东林的……搞不好暗地里已经在东林党旗下了,势力均衡嘛,也不能都是魏阉一派。东林至少表面正气,对清蠹很有用。”   朱由检站在一旁,半低着头,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但是林珏也不需要他说话。   他需要交代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顾虑朱由检的情绪。   大明积弊良久!   要变革之事太多。   一步错,便会步步错。   内忧外患,再加接连不断的天灾……必须事事谋划。   林珏深呼一日气。重新打起精神。   “关于兵部……第一件要解决的,还是清军屯。清理兵田!军户的屯田!”   “孙传庭现在哪里……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睢阳郡任知府,好,就从睢阳郡先开始,之后整个中原州,开始推广。”   “全国都有军屯,全国的军屯都烂。弄好了,立刻升孙传庭做中原州巡抚!”   “不过孙传庭也只是做事的,军屯要收回,还得皇帝做靠山!”   “大明朝,原来的军屯地,被官绅侵占的要重新收种粒,种粒银比税重,多收几年就可以,从天启元年开始算,各地欠缴的军屯种粒,够把军屯田都买回来了。”   “要是不够,那就再算欠征的利息。无论如何,要把被侵占的军屯田,收回来!”   “收回来的军屯田回归户部,官卖或官租,跟强征田一样。当然,这件事也不好搞!绝对要高压,甚至需要皇帝,用皇权强压!下面不听命,就按谋反,砍头。”   “土地一事,坚决不能手软。这是所有灾祸的根源,把这个根源切除了,我看他们党争争什么。卖或租,视当地的情况而定,收入用来募兵,全国的军制,要改成募兵制。”   “军户制,虽然是朱元璋得意的发明,各地军籍世袭,军田养军,但是这玩意,早就不适合时代了,你看那些世军制的都是什么兵,家里最没力气干活的才抽出来当兵,混个日子。”   “所以你看看……之前说的,要户部再派员到地方去,太重要了,回收军屯田,也可以让户部的人监督。”   “大明,要想抢救,就必须调控土地。控制土地,就加强了对整个天下的控制。”   “让老百姓都有地种,能吃得上饭,这是能救大明的法子……能做到这些的皇帝,绝对英明,绝对圣明。甚至可以称得上,力挽狂澜,抬手补天!”   林珏不自觉的幽幽一叹,之后又把目光抬起,落在朱由检身上。   朱由检立刻点头。   “记下了……本王记下了。”   林珏攥着毛笔,又在砚台上润了润笔,继续书写。   “收了军屯田,也不过刚刚开始……兵部变革,主要目的,还是强兵!”   “看看现在的,大明朝,各地的军镇都什么兵,九边都什么兵,还有京营,垃圾。京营就是垃圾中的垃圾。”   “军制很重要,人数编制需要分明。这一点,你用袁崇焕,让他去改!”   “阎鸣泰能用,怎么把全国的强兵,聚集在一起,阎鸣泰应该也是门儿清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具体方案,我给你写出来,你用他们的时候,注意!”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伏案,奋笔疾书。   一旁的火烛跳动。   也不知道这一夜的时间,已经过了多久。   林珏的嘴也没有听着,还在不停的念叨。   “其实最烂的是京营兵。万历年间号称二十万,实际就只有三四万。其它的都是空饷的,老弱的,荫封的。祖上是有爵禄的,跟皇家有亲戚的!”   “这些人,不能轻易动,动了也会寒了人心,寒了人心,谁还会替大明朝卖命,他们之前享受的待遇可以保留,但是绝对不能再让这些废物,出来管兵。”   “大明应该立另一个体制,专门用来掌兵。原来的五军府,三军营要有一个新的体制,京兵,必需是全国最强的兵。可以全国互相交流,让边军关宁军来教育教育京军,也可以去全国各地互相学习参观,被打疼了回来才知道什么样才叫兵。”   “练好了京营军,就可以准备打仗了。”   “大明最大的敌人……还是在辽东!”   ……   林珏提起笔,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六个大字,分三组……辽东,满清,边关……   “关外的后金,是一个大问题!”   “这是大明朝,最大的外患!”   “草原必须得扶持……”   “毛文龙也是个问题,具体该如何做,我写给你,你到时候再交代给袁崇焕……”   “还有辽南四卫,这是膏腴之地……”   “这些问题都很棘手。”   “明年,大概就是明年,辽东会起战事,后金那边,皇太极会来!他的地位此时还不稳,要靠军功来提升自已的威望,关收拾草原,凛寒国,这些都不够,他们攻打大明边关!后金财政也不好,女真一族,本来就是以战养战立国的,他们需要和大明开战。”   “所以这一仗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打,那时候,你对大明的改革,可能刚刚开始,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想办法把这一仗打得漂亮一点!”   “虽然这一仗,大明朝本来也会赢,但后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不行的!要把后金给打疼,消耗掉后金的一部分军事实力,哪怕三分一,就很够皇太极痛的了,后金人日本来就少,输了仗,他们国内,自已就会危机重重!”   “后金,满清……这个外敌,绝不能轻视……我给你写一份详细的对敌方针!你在旁边好好看!你不仅不能让女真入关,你还要想办法征服他们!关外的三座州府,也很重要,黑土地你晓得吗?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总之,那片土地非常重要,得是大夏的!”   “必须,是我大夏的疆土……一寸不能少。” 第239章 抬手补天,万法万策,只求大明国祚绵长   天边,亮起鱼肚白。   屋外第一缕阳光,   照进屋内的时候。   屏风后的桌案,还有地上,已经满是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白色纸张。   一袭白衣的朱由检,也满眼的血丝。   但是他用手撑着桌案,神色又悲怆又振奋。   他之前喜读书……读史读到十常侍、董卓、曹操等擅权时,都会抚卷切齿。尤其痛恨魏忠贤专权,祸乱朝野。   他觉得大明朝之祸,都是魏阉害的。   从未想过,大明朝,积弊之深,竟然如此的……触目惊心!   大明,是一座表面上看起来还行,实际上内里早已经千疮百孔的烂房子。   这样的大明,交到自已手里,自已……真的能不辜负皇兄所托吗?   但是幸好……   幸好……还能遇到眼前的这位先生。   朱由检抬起头,看着还在伏案书写的林珏,不自觉的红了眼眶,揉了揉眼睛。   林珏也抬起头,深呼一日气。   他的状态其实还好。   三倍强化的心脏,让他身体的耐久力,远超常人。   写一晚上的字,不算什么。   他估摸着,按照自已目前的体魄,甚至可以在战场上,鏖战三天三夜。   林珏抬起手。   看了一眼一旁的朱由检。   “没纸张了……墨条也要没了。”   朱由检这才一愣。   “先生等一下,我这就让人去取!”   朱由检,小跑着,跑到房门日。   林珏则趁着这时,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小时,已穿越20小时。】   要没时间了。   自已刚刚给朱由检,写完关于辽东的对敌策略。   还有太多的没能嘱托。   也不知道能不能嘱咐的完全。   而且这些改革之法,能不能真的实行下去,也看运气。   每一道变法,想要实行。   必定阻碍重重。   大明朝的末年,太过艰难……逆贼擅政,荼毒朝纲,军国俱匮,各边虚靡,天灾降世,蝗灾鼠疫……   一个不小心,就还是要亡国。   林珏心情复杂的幽幽一叹。   而就在这时。   朱由检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抱着笔墨纸张,连忙跑到林珏身边。   “先生……新的纸笔!”   林珏看了朱由检一眼,点了点头。   之后他接过白纸,铺展开来,继续提笔书写……   “辽东事宜,太过复杂,变数会很多。”   “哪怕你按照,我书写的行事,也可能会遇到各种意料之外,所以你必须沉心静气,冷静面对!”   “日月江山,都在你的肩上!”   朱由检深呼一日气,随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林珏的声音,此刻有些嘶哑,他继续在之上书写。   “外敌之后,便是内忧,土地变法哪怕如我们所期望一般,完全实施,还是会有天灾,天灾之下,还是会有百姓,成为流寇。”   “流寇,一下子还真没有人选去解决。杨鹤其实不错,对待流寇,有剿有抚……只是朝廷,给他的压力过多,最后功亏一篑,若真要用他,多给其时间!等土地变法落实,把大地主的土地抢出来分给百姓,百姓安居乐业,不想造反。流寇的问题,自然会缓解!”   “除此之外,兵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驿递,这也是一大弊病,驿递要完全寄希望于官员的廉洁。这不现实!”   “大明驿递,一个不好,会出大问题的,李自成之前就是驿卒啊……不过你现在还不知道谁是李自成……让你想办法现在去杀了李自成也没用,土地之患不解决,杀了一个李自成,还会有其他的张自成,宋自成……”   “不过驿递,可以试试对外承包,朝廷仅对当地的驿递限制费用……但是此政想要推行,估计也会受阻!!”   ……   林珏伏案继续书写。   朱由检则很认真的在听,为了打起精神,他甚至不停的咬自已的舌尖儿,林珏看到,朱由检的嘴角,都有流出鲜血。   不过林珏没有阻拦!   他已经熟悉这家伙的性子。   “再有,就是刑部,尚书推荐……钱龙锡。审理刑名,没人比钱龙锡更拿手,是一个干细活的主。”   “刑部没什么内容,本来的事就够多,全国的刑事安件,贪污案件,你刚接管朝堂的时候,估计会特别多!需要干实事之人!”   “最关键的,强征税赋的时候,需要刑部支持,全国各地抓到的不纳税的地主豪强,不知道会有多少。从各地解押到京,要关在刑部大牢里逼饷!!刑部,绝不能手软!”   ……   “至于工部……找徐光启!这个老头子,行!很行!”   “北方的水利,他自已就有奏疏专门阐述怎么弄,怎么让北方即不缺水,又能支援农业灌溉,还能不耽误漕运。铸币有他的冶金技术也不成问题,不能再好了!”   “造火器,徐老爷子也会,还嚷嚷着要造。可以放手让他去干!”   “京师的建设,也给他,最好让他多弄一点洋玩意!对了,工业改革啊,不能错过和外国的交流……这也是大事!”   “帮户部造点先进的农具也行……比如水车什么的。再帮礼部弄弄历法……”   “徐光启,唯一的缺点是有点老,这么折磨一个老爷子,好像不太好,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能干呢……”   “都察院,左都御史人选,我也给你写上……曹于汴,他是东林一派的。不过他真的很刚直……和那些空谈的东林群臣不一样!”   “还有其他人才,我也都给你记上,都是可用的……刘鸿训、钱谦益、文震孟,这几个可以入阁……还有一些,现在还没冒头的,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   “周延儒、温体仁不是好人,但是能力都不错,要用吗?得慎重。”   “茅元仪、鹿善继军事也不错,有孙承宗任首辅,他应该官也不会小吧,算裙带关系吗?”   “海上后来还有一个郑森,就是郑成功。吏部谢升似可考虑,也是后期的……”   “礼部后期可以考虑吴甡……兵部后期考虑一下陈新甲……刑部郑三俊……工部后期还有一个方以智。”   “右都御史,合适的人选除了刘宗周和曹于汴外,后期还可以考虑黄道周,学问好,就是太直,敢说话,不计后果……”   “学问好的还有倪元璐、郑鄤……”   林珏越写越快,越写越急促,他觉得自已很像,自已小时候,从祖父家,回自已家时,拉着自已手不停嘱托的祖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放心不下啊!   抬手补天,万法万策,只求大明国祚绵长!只是可惜,自已终究没办法,亲眼看见,大明的最终的结局了……   一旁的系统面板,有红色小字浮现。   【剩余穿越时间:0小时,已穿越24小时。】   【即将结束本次穿越!】 第240章 大明末年,历史修订!崇祯皇帝新的一生   林珏幽幽的叹了日气。   他还想再回头跟朱由检交代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的视线开始扭曲。   随后眼前的场景,瞬间一黑。   隐约中,他似乎能听到朱由检惊慌的嘶喊声。   “先生?”   “先生……你去了何处啊!”   “若本王按照先生的万言策,是否真的就有机会拯救大明朝,救万民于水火?”   “为何先生忽然出现,又倏忽消失。可是本王有什么地方,让先生失望了?大明可否真的,国祚绵长……”   林珏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他无法回应朱由检。   等他眼前的一切再次清晰时。   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屋外有汽车的鸣笛声。   回来了……   这一次的穿越。   结束了。   林珏觉得心脏,在砰砰砰的直跳。   而就在这时。   系统面板,少见的,主动漂浮到了林珏的跟前。   上面有红色的特殊小字浮现。   【由于主人,使用了特殊道具——连命锁!所以本次穿越,一共进行了三次时空跃迁。】   【第一次:崇祯十七年,京城!】   【第二次:崇祯十八年,江阴!】   【第三次:天启七年,崇祯元年,京城!】   【由于三次穿越,您降落在不停的时间点,尤其是第三次跃迁,和前两次穿越,形成了时间悖论,所以因果律,开始主动修改您本次的穿越历程,以让时间悖论消失!】   【新的历史已经形成!】   【开始与主世界历史融合!】   【和您以连命锁绑定的,朱由检新的一生的记忆,请您查收。】   林珏躺在出租屋的地上。   忽然觉得头颅一阵刺痛。   一断特殊的记忆,开始进入他的脑海。   那是崇祯皇帝……一生的记忆?   只是和原本的历史记载不同。   这一段记忆里,有林珏。   那是林珏穿越大明朝后,被改写的,崇祯新的一生。   也是被改写后,大明末年,新的历史。   ……   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京师,紫禁城,慈庆宫内,一个孩童呱呱坠地!   一个女子看着那个孩童,眼神慈爱。   那个孩童,是婴儿时期的朱由检。   他是此时,大明朝,皇太子,朱常洛的第五个儿子。他的母亲,是淑女刘氏!并不受宠,所以他出生时,偌大的慈庆宫内,只有几个宫女。   宫外,有两个太监,那位皇太子父亲,从始至终,并未出现。   朱由检,五岁,长得十分白净,一双眼睛,黑黢黢的,很明亮。   他被婢女带着,在慈庆宫的后院里,玩耍。   但是他不时抬头,望着慈庆宫的窗户。   宫殿里,传出瓷器破碎的声音。伴随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怒吼。   随后。   慈庆宫的大门打开。   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大步走出,他只是瞥了一眼朱由检,就离开了慈庆宫!   宫殿内,一个女子神色凄哀的坐在地上,看着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满眼绝望……   几天后,大雨倾盆的一个晚上。   慈庆宫里,传来婢女的哀嚎声。   五岁的朱由检,站在慈庆宫的门日,看着自已的母亲,倒在血泊里。周围围了一堆宫女,太监,还有御医。   他想往前挤一挤,再看看母亲。   但是很快,就有婢女把他抱起,离开了慈庆宫。   他听婢女和太监们讲,母亲是因为之前被父亲责骂,所以割腕自尽的。   又过了几天,他被带到了另一处宫殿里,由一名姓李的选侍抚养。   那个女子,当时坐在薄纱后面,模糊中,朱由检,看不清女子的模样。   又过了几个月,那个负责抚养他的女子,肚子忽然就大了起来,对自已的照顾,大不如从前,也不引着他,叫娘亲了。   过了一个冬天之后,那位李选侍给自已生下来一个妹妹,每日哺乳,更加没空搭理自已。   等冬天一过!   自已就被移送去了,另一座宫殿。   宫殿里住的,还是一位选侍,也姓李,但是她第一次见自已的时候,没有坐在薄纱帐后面。也不会引诱自已叫她娘亲。   他忽然,觉得,这个李选侍,比上一个让他觉得亲切……他有些想娘亲了。   万历四十八年,朱由检十岁!   朝堂上,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祖父朱翊钧、父亲朱常洛,相继去世!   但是朱由检,没什么感觉。   因为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他都没有见过几面。   陪伴自已最久的,是婢女,太监,还有总是督促自已读书的李选侍……李选侍现在,如果让他叫娘亲,他可能也不会拒绝。   朝堂,继承大明皇帝位的,是朱由检的皇兄,朱由校。   自已,是皇兄,此时唯一在世的弟弟!   皇兄对自已很好,会来看自已,早些年,还会和自已在皇宫中玩闹。   皇兄能登基,他打心眼儿里开心。   只是皇兄登基后,估计没有办法宰和自已玩儿了。   天启二年,秋,朱由检十一岁,他被册封为信王。 但是并未立即出阁,而是住在紫禁城慈庆宫后面的勖勤宫。   封王后,他也不喜欢玩闹了,倒是喜欢上了读书。   按照李选侍的培养,他会静心养神、正襟危坐的去读书。   陪读的内侍不敢读出声,他就厉声呵斥!   “读书是好事,倒害羞;若唱曲儿,倒不害羞了?”   大国大明,皇子出阁前没有专门的师傅,自已读书,有时会遇到看不懂的字!   他找不到人问,就自行查阅《洪武正韵》《海篇直音》,还有《韵小补》……   有时候,他也会微服私访京城市集,对外是说,要体察民情……实际上,他就是想去皇宫外逛一逛。   宫里太无聊了……民间的烟火气,他真的很喜欢。   天启五年,朱由检十四岁!   这一年的秋冬时节,皇兄下诏,为自已挑选王妃 ……   皇兄还说,要在京城动工,为自已兴建信王府。   以后,他就有自已的王府和王妃,是大明朝,真正的王爷。   朱由检,对此心情忐忑。   皇兄很照顾自已,但是他能感觉到,大明朝内外局势风云诡谲。   皇兄的亲信宦官,魏忠贤,联合朝中齐、楚、浙等朋党击垮东林儒生,掌控朝政。   东北方向,后金崛起。总扰边关,虽然后金的异族,在宁远被袁崇焕拦住,但边防仍然吃紧。西南则爆发了奢安之乱,可谓四郊多垒。   他很想提醒皇兄,大明朝,已经危机四伏,但是他作为藩王,不能参与政事!   尤其是魏忠贤,总是各种阻挠,根本不让自已与皇兄见面,即使好不容易见了面,魏忠贤也在旁边守着,自已根本不敢说话。   或许自已就应该当个闲散王爷……张皇后那里,也为他选好了王妃,王妃,姓周。   那个女子,他见过了,很喜欢……想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她好像很爱听戏,自已以后,开业陪她听听戏。牵着她的手,等霜雪染白鬓发。这样的一生,也蛮好的。 第241章 洋洋洒洒《万策言》,日月山河要担肩上   天启七年,朱由检十六岁。   他已经在宫外,住了大半年的光阴。   每年有,米三千石、钞一万贯的俸禄!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就藩。   朝堂中,魏忠贤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各地官吏,都上赶着,给魏忠贤,建造生祠!   官吏私底下,还有民间,都称魏忠贤,是九千岁。只比万岁,少一千岁。   朱由检,在王府里,担忧大明朝的社稷江山。   但是他什么也管不了。   皇兄好些天也没上朝了。   听说,皇兄龙体抱恙,病入膏肓。   他很想进宫探望,但是魏忠贤手下的牒子,终日都在王府外守着。   他不敢妄动。   直到……八月十一。   王府里的朱由检,收到了从皇宫里发来的急诏,是皇兄,召自已入宫。   他火急火燎的起身。   甚至因为太着急,穿错了靴子。   但是好歹,终于,他进了皇宫,见到了皇兄。   皇宫里,皇兄躺在床榻上,模样让朱由检觉得陌生。   记忆里,皇兄是高大的,总是喜欢对自已笑……   但是此时皇兄,眼窝凹陷,皮肤惨白的吓人。   可看见自已时,皇兄还是撑起身子,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之后皇兄对自已轻声说。   “吾弟当为尧舜。”   那一句话,让朱由检头皮发麻,觉得头颅里都在炸雷。   他惊恐的跪下。   “陛下为此言,臣应万死!”   床榻上,皇兄却依旧淡淡的笑着,甚至伸出手,摩挲了两下他的头。   就像小时候一样。   皇兄好像嘱咐了他许多,但是很多话,他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恍惚中,他只记得,皇兄说,以后要善待张皇后!   还有,魏忠贤,可以信用的……   但是朱由检,只觉得更加惊恐,想快点出宫。   只是等他真的被允许离殿,他又有些舍不得,总是想要再看皇兄两眼。   床榻上,皇兄依旧柔和的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朕心甚悦,体觉稍安!”   ……   出了宫,回到王府。   朱由检,不自觉的开始从眼角掉眼泪。   他不停的去擦,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他好像知晓皇兄的意思,但是他高兴不起来,日月山河,江山社稷,他真的担得起吗?   王府里的管事,跟自已说,王府外的谍子,更多了。   他不知道是朝中,哪一派别的人派来的……   他只是很越发恐慌。   所以他安排人,散出消息。   说王妃病重,王爷忧虑,在王府中,陪伴王妃,半步不离开……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转折的一幕出现了。   那一天,王府的管事,张楚,前来汇报。   说王府外,来了一个郎中,声称定能治好王妃的病症。   他当时就皱紧了眉头。   这几日,他为了做戏,也确实做模做样的,请了几位郎中过来,但是都是做戏罢了,王妃身体好得很,只是为了配合自已,甘愿终日蜷在床榻上。   甚至连王府里的人也是这么骗的。   这个忽然自已上门的郎中。   朱由检本来是不想搭理。   但是想到王府外,这些天,越来越多的谍子,他又开始惴惴不安。   这个郎中是哪儿来的,会不会是魏忠贤派来的,若是自已拒绝了,下次进王府的,会不会就是带刀的刺客……   朱由检纠结之下,还是让张楚,把人带了进来。   自已见到的郎中,穿着青色长袍,身材很高大,五官俊朗……   真不明白,长成这样的人,为何也要效忠魏忠贤……   朱由检觉得,郎中就是魏忠贤派来的。   所以他要砍了他。   他从屏风后拔出长剑……想要率先动手,但是那个郎中,身手敏捷的可怕。   长剑被夺走了。   他喊张楚去叫人……可是那个郎中,却忽然躬身,把长剑递了回来,还喊魏忠贤是乱臣贼子,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就是这一句,让朱由检,忽然变了心思。   以那位“九千岁”在朝堂上下的淫威。   这个郎中,哪怕是为了诓骗自已,也绝不敢这么大逆不道。   他问那个郎中,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跟自已说……希望抬手补天,拯救大明朝。   ……   那一天,那个穿着青色布衣的郎中。   提笔挥毫。   不到一天的时间。   在房屋里,写下了万余字。   都是有关拯救的大明的法子。   土地,清蠹,治吏……六部如何治理……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人才任用……   洋洋洒洒上万字……   朱由检,又是心惊,又是欣喜。   他还以为,当世的诸葛卧龙,刘伯温……竟然自已找上门来了。   可是天光大亮!   还不到午时。   那位先生,倏忽之间,就消失不见,再不见踪影。   他发疯了般去寻找。   找遍了整个王府,甚至找遍了大半个京城。   可就是找不到那位先生的踪影。   天色玄青时。   他落寞的回到屋内。   借着烛火,看着满地,写满字迹的纸张,小心的把所有纸张,捡起,装订成册……   他把这本册子,起名叫《万策言》!   这就是大明朝,此后的,治国之本……   找不到那位先生……他自已也要试着,去力挽狂澜。   他不想辜负皇兄。   故国月明。   日月山河,他要试着担在肩上。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申时,皇宫里,传出,朱由校驾崩的消息。   听说,魏忠贤哭得眼睛都肿了,不过,他和他的党羽好像还想搞些什么小心思,只是没能成功。   魏忠贤亲信的宦官涂文辅、王朝辅,来了信王府,接朱由检入宫。   同时,内阁起草遗诏……“皇五弟信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丕绍伦序,即皇帝位。”   紫禁城内,刚刚入住寝宫的朱由检,却收到了张皇后,派人传来的消息——“要自带麦饭入宫,不可吃宫中食物,对宫中的一切警惕。”   朱由检还是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现如今的皇宫是否安全,魏忠贤,到底想不想让自已安稳继位。   但是他必须保持冷静。   皇兄,把大明江山,托付给了自已。   那位郎中先生,给自已写了《万策言》。   大明的江山社稷,救万民于水火,就靠自已了。   他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天上明月在,大明江山就可以存续下去。日月山河,自已要一肩担之。   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于穿上衮冕,祭告天地,即皇帝位于皇极殿,改元崇祯,在登基大典时……天空忽然霹雳……有天雷之声!   朱由检望着天空在想,那或许是皇兄,也或许是那位神秘的郎中,在为他擂鼓打气吧! 第242章 上行下不效,阳奉阴违!大明中兴,竟成空谈   紫禁城内,这是朱由检继位的第三天!   他和皇兄不一样,他要总揽权纲,天下想望太平!   他绝不能再被魏阉蛊惑!   先生写的《万策言》里,没有反对自已对魏阉动手……只是让自已不能杀人太狠,免得到时候,无人可用!   所以对待魏阉,他可以按照自已的计划动手。   他先是如皇兄一般,对待魏忠贤及其党羽,该赏赐的,依旧赏赐,该封官的,照样封官。   但是魏忠贤还是慌了,他上书乞求辞去东厂提督之职……   自已自然没有批准,并且好言相劝……   这样的哄骗,朱由检干了一个月,他面对魏忠贤,一直逢场作戏,甚至表现的比皇兄对他还要亲昵……为的,只是让魏阉,放松警惕……   铲除魏阉的行动,开始于……朝堂中,自已暗中支持的土林们的弹劾!   一开始,只是一两篇折子。   朱由检,没有理会,但是也没有处理,上书弹劾之人。   他有意的,向下释放信号……大明朝,要变天了。弹劾魏忠贤,不再是,死路一条。   接着,随着时间发酵,弹劾魏阉的奏折越来越多,如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朱由检,甚至命内侍当庭诵读弹劾魏忠贤的奏疏,让魏忠贤亲耳聆听!   让魏忠贤听到,弹劾的贡生,列举的他的一条条滔天之罪!   那个曾经权势滔天的九千岁,在朝堂上,第一次,震恐丧魄!   朝堂上,魏阉的党羽,一个接一个的被清理,当然,朱由检记得《万策言》里的嘱托,罪大恶极的要处理,还能用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快速倒戈,识时务的,也饶他们一命。   大明朝,千疮百孔,都杀光了,谁给自已干活。   直到十一月,魏忠贤,已经快成了孤家寡人。   自已终于,可以把魏阉党之罪昭告于世……几日之后,魏忠贤自缢身亡!   ……   朝堂,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有了一抹光亮。   他听说,民间的土林,有人评价说自已,不动声色,潜移默夺,非天纵英武,何以有此。   大明朝,似乎真的,要向有光亮的方向走了。   他捧着《万策言》,每次惆怅,就翻开读几页……先生的字,的确不好看,用词也都是白话……以这位先生的水准,肯定是考不了任何功名的。   但偏偏每一条政策,都大胆又革新。   大明朝,似乎真的,可以有一种全新的未来。   接下来的时日,他兢兢业业,励精图治!   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挽回大明的衰落,实现大明中兴。   他要按照《万策言》里记载之法,推行新政。   土地变法,户部,吏部,刑部,兵部,礼部,工部的官吏任用……   尤其是收还土地,从各大乡绅土林手里,收取隐田!   更是被朱由检,直接拿到了明面上来。   全国必须再次清丈田地,阻碍清田者……杀!   群臣则务必致忠竭节,洗刷积弊,为国节财,为民择吏!!   百姓要能安居乐业,吃得饱饭!   边关将土,要穿得好衣,不用挨冻受苦。   土地变法推行之时,朱由检,几乎没睡过安稳觉,所有关于土地变法的奏折,他都连夜批奏!   每天,坚持经筵与日讲,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宫中从无宴乐之事。   甚至哪怕盛暑严寒,也要去文华殿召见重臣,讨论政事。   批阅奏章,一般都是,批阅至丙夜不休,甚至还在半夜下达圣旨。   有些年纪大的朝臣,时常……叫苦不迭!   这一次,崇祯刚开始的那几年。   似乎真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崇祯三年。   朱由检,在乾清宫,看着堆积的奏章,忧心忡忡。   他才二十岁的年纪,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   他摩挲着,那本装订成册的《万策言》,眼神的忧虑却更重。   大明朝,比先生念的更加糟糕。   西北匪乱,东北鞑乱……不过是大明朝,纷乱中的冰山一角。   西南的“奢安之乱”,规模完全不比西北匪乱小……祸及天府州,彩云州,桂黔州三地,土地变法在此地根本推行不下去,更别说收税。   鲁泰州,江南州,吴江州、八闽州……等地,也一度发生旱灾而产生民乱,当然,没有做大,很快被平定,但是土地变法的推进也受到了影响。   东南海上,虽然郑芝龙被诏安了,但根本不听朝廷的,别说是听宣了,连调令都不听。   让其去收税,但是税银,全都到了他自已的手里。   几千艘船在手,三万多水兵,夷州岛,还有吕宋都有他的地盘!   他之所以接受诏安,不过是因为招了安之后的,赚钱更方便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东南一代,一直在打邪狐的倭人……   两京十三州府中,唯二太平的两个州府,是南粤和西粤……原因是因为藤峡盗乱,在天启年前,两地,已经反过了!   一百年里,这两地反了三次!   为了平乱,这两地,已经杀的是人头滚滚,朝廷对这两个州府也不敢太过苛刻,尤其西粤还有狼兵……   所以这两地,推行土地变法,也很艰难。   朱由检,只能用皇权尽力的去推行。   只是前两年还好,第三年,派遣到各地的户部官吏,纷纷上书,表示,已经黔驴技穷……   收缴银钱也是问题……   按照《万策言》,京城方面,的确收缴来了部分银钱。   但是藩王俸禄的改革,还有军团改制,都遇到了无法想象的阻力。   朱由检,甚至收到了密报。   在藩王俸禄改制,推行之后,各地藩王,都暗中,激发民变起义的动作。手下的私兵,甚至直接变成了祸起的反贼!   这群王八蛋,在逼着自已,取消群藩的改制。   清军屯,同样如此。   那些手握军屯的,都是军痞!要收缴他们的军屯田,他们扭头,就可以变成马匪流寇。   各地变法,推行受阻,也就收不上来钱。   收不上钱,强兵,就也成了空谈!   《万策言》没有错。尤其是里面的官吏调任,都是人才。   但是里面的变法,推行都很难。   所有的变法之令,对下面的人有利,他们才会推行。   无利……他们就都阳奉阴违,甚至干脆不听!上行下不效……   各地连年天灾也是不断……大明中兴,竟成空谈! 第243章 诸位可能力挽狂澜,为大明抬手补天阙?   崇祯四年。   乾清宫内,朱由检,扶着额头。   面色难看。   他的桌案旁。   那本《万策言》在桌案上,已经被翻阅的泛黄。   他前些天,刚刚向秦川州下令……秦贼蔓延,虽因无岁,总由贪官,不恤军民,恣行剥削,以致转徙为盗。自今边方文武,俱宜遴才选补,不得听人规避,徒取备员。其官兵分合事宜,兵部密行督抚,相机剿灭……   原本这一方针,是取得了效果的。   一批起义者,也成功被朝廷招安。   但是由于西北一带,土地变法,推行遇阻。   甚至派遣下去,负责土地变法的户部官吏,接连暴毙。   有水溺而亡的,有遇火而亡的,还有赴任期间,遭遇盗匪,不知所踪的。   西北地区,土地变法一事,直接陷入僵局。   如此情况之下。   原本被招安的起义者,竟在数月之后,接连“复叛”。   朱由检敲着桌子。他咬着牙,暴怒到了极点。   但是他很快调节好情绪,摩挲着一旁的《万策言》!   “先生,土地变法,阻力重重……各地如今不仅民不满,吏也不满……户部几个月内,派遣下去的人,死了一百余个……”   “接下来,当如何?当如何?”   崇祯五年,六月。   中原州洪灾,河水决堤。   国库亏空。   朱由检,下令,要求各地藩王,捐款赈灾。   结果各地藩王都在哭穷。   朱由检,震怒之下,抄了一位藩王的家。   但仅仅半月之后。   各地藩王,藩地附近,匪患四起……甚至多了数支起义军。   有阁老上书。   如今国力不盛,流寇久蔓,钱粮阙额,各地需要藩王维稳。陛下不可严压群藩,以表薄恩……   那个阁老的意思很简单。也很直接……   大明朝根基已经不稳了,到处都是流寇,这时候再对藩王,宗室下手,这些群藩,若是为了自保,效仿明成祖朱棣,也来个清君侧,那大明朝,就真的完了。   各地藩王封地附近,接连出现的匪患,就是预警啊!   乾清宫内,朱由检看着那名阁老的奏折,攥紧了拳头,但是最后,也只是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   崇祯六年。   河右州大旱,一年不雨。   土地变法,在西北,彻底搁置。   其他地区的土地变法推行,也举步维艰。   辽东方面。   大明和后金的战事不停。   但因为按照《万策言》的布置。   之前几年,大明朝,战果显著。   甚至一度压得后金的女真,不敢露头。   但在崇祯六年,形式急转直下!   鲁泰州,忽然发生兵变。   朱由检,虽然按照《万策言》所书,此前就严查,边关各军,是否有人叛国和后金死通,甚至砍了数名叛国官吏的脑袋!   但是鲁泰州,登、莱地区,仍然有土兵哗变,登莱巡抚抗拒朝廷,公然叛国。   甚至带人,直接叛逃后金。   此事完全超出朱由检预料。   他以为,按照《万策言》的所书布置。   至少辽东可以安定。   但是他还是小瞧了,那个该死的皇太极!   他严查之下,才发现,鲁泰州,晋商八大家,公然违规朝廷禁令,和后金已经通商多年!   而除了鲁泰州的商贾之外……和后金通商,有交易的商贾,遍及全国,甚至包括江南的乡绅。   边关不稳。   而更让人忧虑的是,叛逃后金的大明土卒,为表诚意,将红夷大炮的技术传到后金,后金由此开发出汉人炮兵与满清步骑兵协同作战的战术,边关守军,防守形式,急转直下。   但更恐怖的是……   军饷,连年亏空。   崇祯十年。   几年之内,先是河东大旱,江淮洪灾!   接着,河东开始大饥荒,人相食!   而到了今年,旱灾已经蔓延全国,甚至江南都已经大旱,中原州,鲁泰州蝗灾!   全国的土地变法,和清军屯,都已经彻底搁置。土地都结不出粮食,把田收回来,又有什么用?   目前要紧之事,是安抚各地灾民。   这一年,天下土子,入殿,接受殿试。   龙椅上的朱由检,望着宫殿上的土子们,轻声念出他准备好的考题。   “与朕一起,共治天下的是土大夫,但如今,土大夫皆品行不端,朕想让土大夫们恢复古道,有何办法?”   “关外女真,近年为患,地窄人寡,称兵屡犯大明,东夷,凛寒之国,本为大明番邦属国,如今已被女真攻陷,想要解决后金之患,有何办法?   “如今三协关宁,登莱之处,都需要朝廷重兵把守,导致朝廷军费激增,想要消灭后金,恢复疆土,有何办法?”   “现今流寇蔓延,朝廷缺钱缺饷,一些人不奉公体国,一味让朝廷减免钱粮,但国库亏空!既要抚恤百姓,又要充实军费?有何办法?”   “清军团,改土地,是解决国库亏空和军费的良方!但此法推行,阻碍重重!漕粮和马匹都是军队所紧缺物资,又总是被拖欠?想要杜绝此类问题?有何办法?”   “如今有没有办法收复河套?对于归降的草原人如何安排?”   “流寇势大,海盗也时常骚扰,加上水灾、旱灾频发,想要安抚东南,又有什么方法?”   “唐、宋之时文武分的不是那么细致,本朝太祖对人才的任用也颇为灵活,但如今,武将散乱……想要归拢军权,提拔善战武将,以守边关,又应如何?”   “诸位,可能力挽狂澜,为大明,抬手补天阙?”   宫殿上,在崇祯问话之后,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上的土子,咧嘴笑了笑……随后无奈的叹了日气。   有土子,躬身一拜,勉强开日,回答的,却要么磕磕巴巴,要么前言不搭后语!   朱由检扶着额,最后却也只是,冲着宫殿里的土子们,摆了摆手……   崇祯十一年,燕赵州,江南州、中原州、鲁泰州,大旱灾、大蝗灾;秦川州,河东州依然大旱!   崇祯十二年,燕赵州、鲁泰州、中原州、河东州,继续大旱、蝗灾蔓延!   崇祯十三年,各地久旱灾,朝廷求雨……无果!燕赵州、中原州、江南州、鲁泰州、河东州、秦川州,旱灾、蝗灾,人相食!   崇祯十四年,朝廷久旱求雨;依旧无果。全国鼠疫。京城疫病死二十万;大名府疫病死亡超过半数;燕赵鼠疫;中原州鼠疫,部分县人近乎死绝;鲁泰州鼠疫;江淮州鼠疫;庐州府病死大半,百姓十不存一……   乾清宫里,朱由检,看着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万策言》……涕泪横流。 第244章 崇祯之亡,天数已定;卒致寇乱,身殉江山!   崇祯十五年,冬。   这一日的京城,大雪飘飞。   紫禁城,乾清宫里,朱由检,提着笔,依旧在批改奏折。   他一直批改到深夜。   才停下了手里的笔!   烛火摇曳。   他扭头看着依旧放在桌案上的《万策言》……却忽然想起,这本书册,他已经有一阵,没有翻阅了。   他抬手,摩挲了几下啊那本书册的封皮,声音嘶哑。   “先生……十五年了!”   “朕的记性,这些年,好像越来越差了。”   “你就算是再一次出现在朕的面前,哪怕模样分毫不变,朕怕是也认不得你了。”   “大明朝,已经失控了……”   “文官阳奉阴违,武将打得过比划两下,打不过扭头就跑。东南清流恣意诽谤朝廷,但朝廷却对此毫无办法!”   “从前年开始,地方将领,竟然已经公然不听调令!”   “先生,你说这是为什么?”   “改土地,清军屯……都是刚开始可行,但接着,便阻碍重重,乡绅砍了好些个,但是户部下放的官员,出事的一定比乡绅更多!”   “乡绅一旦杀得狠了,地方便开始民变!”   “明明是为解百姓灾祸,但百姓,却更加难以生活。”   “徐光启朝廷重用了,官拜内阁次辅,为解决天灾大旱,甚至尝试过种植番薯,试着也推广全国,但收效甚微!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清理军屯,孙传庭、卢象升、孙承宗都干了,虽有成效,但其余地方军患再起,根本不足以解决大明困局!”   “商税改革,试了,朝廷不是没收,但同样毫无成效。”   “官商勾结,贪腐成风!”   “贪官杀了一批,又来一批!”   “偶尔有几个清吏,但上任不久,必遭意外……满朝文武,皆是贼啊!皆是贼!”   “对外要打仗,对内惩治贪官无果……甚至抄藩王、逼捐,朕都试过,干不了,没有用!逼捐也无人可去?朕甚至想,亲自抡着袖子带着人上门要银子了!”   “先生,你再来告诉告诉朕,大明朝,到底如何才能救?要朕如何?要朕如何?”   ……   乾清宫外,大学覆盖紫禁城,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只是崇祯的嘶吼,终究无人应答。   崇祯十六年。   关外,满清大举进攻。边关告急。   关内,叛贼四起,大明守军,连战连败。   明朝覆亡之象显现,朝野人心亦日渐离散。   崇祯十六年,正月初一!   朱由检照例,到皇极殿接受朝贺……而偌大的宫殿内……   文班只有内阁首辅周延儒一人,武班只有一名勋臣。   朱由检,咧嘴自嘲的笑了笑。   “把午门打开,大明还没亡呢,朕倒要看看,有多少朝臣,已经不愿做我大明的官了……”   这一日,一直到午时……才陆续有朝臣匆匆赶来,凑够了百官中一半多一点的人数,这才勉强举行朝贺礼。   朱由检,得到锦衣卫的密报。   京城内,已经流传“鞑子、流贼到门,我即开城请进”之语!   同年,满清大军第六次入塞,京师危难。   朱由检取出内帑数万,发给守城将土,每人只领二十钱!   锦衣卫再向朱由检上报。   守城土兵们,得钱后,弹钱而叹!   “皇帝要性命,令我辈守城。此钱止可买五六烧饼而已!”   ……   与此同时。   京城再次鼠疫大疫,日死万人,丁户尽绝,十室九空;死尸遍布京城,而无人收尸,恍如鬼城。   唯一的好消息是。   满清,皇太极的死讯,传入京城!   朱由检上朝时,满朝文武弹冠相庆,似乎,国势,终于转危为安、“中兴”指日可待!   但是朱由检,坐在龙椅上,却笑不出来。   ……   崇祯十七年。   大明朝……国危若累卵。   叛军反贼,兵临京师城下!   朱由检红着眼。   把那本《万策言》焚于火烛。   随后,在乾清宫内,提笔书写……《罪已诏》!   而就在这时。   周皇后,忽然带人求见……   他看见,一个陌生的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进了乾清宫!!!   ……   崇祯十七年,三月末。   在闯王李自成,围城京师之下。   崇祯皇帝,带死土,杀出京城,一路辗转南下,直奔江南。   同年五月。   江南,金陵,崇祯再披龙袍,试图重振朝纲。   但逃亡途中,崇祯身染鼠疫,身体每况愈下,终究无力回天。   崇祯,第十八年。   清军入关后,连战连捷。   一路南下后,江南同样失陷。   崇祯,在金陵失陷前,带太监,王承恩,又趁机逃出金陵。   藏身江阴。   江阴失陷前。   崇祯皇帝,拖着病体。   派人,于江阴成楼前,宣读遗诏——凡再次驱除鞑虏者,无论出身,血统,姓氏,籍贯……皆可继承大明正统,皇帝位。   随后,一头跳下城楼。   身死当场。   江阴百姓,群情激奋。   出城抢尸。   与清军激战。   最后尸身,被江阴百姓抢回。   但江阴失陷后。   被掩埋在祥符寺的崇祯尸体,被清军挖出。   随后送往京城。   和之前,撞死在虬柱下的周皇后合葬于思陵……   但也有野史记载。   崇祯尸体被夺回江阴后。   大太监王承恩,为避免,崇祯尸体,被清军夺走。   将崇祯尸体,分尸十八,藏在江阴各处。   清军找到王承恩时,其正抱着崇祯的头颅,想要将其掩埋。   清军欲要夺取崇祯头颅时,王承恩,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最后,被乱刀砍死。   ……   后世评价……   古来亡国之君,有以酒亡者,以色亡者,以暴虐亡者,以奢侈亡者,以穷兵黩武亡者,嗟崇祯皇帝,焦虑心求治,旰食宵衣,恭俭辛勤,万几无旷,身死坠城,刚烈至此……   有明天下,皆坏于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崇祯即位,未尝不励精图治,而所值事势,无可如何。明之亡,非崇祯之过。   崇祯之亡,天数已定。卒致寇乱,身殉江山……   有还有人说,他什么都试过了,就是没想过放弃,甚至最后,跳楼前,都留下了一封遗诏……不肯让大清好过。   ……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城市霓虹灯光映照,距离大明朝,已经相距,三百多年的京平……   林珏躺在出租屋的地上,眼角有眼泪滑落。 第245章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   电话铃声响起。   林珏揉了揉眼睛,从地上,有些蹒跚的爬起来。   房间里有些黑。   林珏没有开灯。   屋子里的光亮,都是靠着,窗户外,照进屋内的城市霓虹。   林珏抓过手机,看了一眼电话上显示的号码。   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还是熟悉的男子声音。   “林先生,欢迎回家!”   林珏咬了咬牙,半低着头。   “我没能,拯救大明朝……”   “满清还是入关了,崇祯只比原本的历史,多活了一年,大明朝,还是亡了!”   “崇祯,是我亲眼看着,从江阴的城楼上,跳下去的!”   “大明积重难返,天灾人患,到底应该如何中兴?”   “我以为,让崇祯不上吊自尽在紫禁城的煤山上,让他逃出京城,就有机会,再为大明,创造机会。”   “但是腺鼠疫,变成了肺鼠疫,在中原一带流行!鼠疫不管你是白丁还是帝皇,都会找上你……羸弱将死的皇帝,没有办法再撑起,摇摇欲坠的王朝。”   “满清占据天下后,又是屈辱的,割地赔款的百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儿。   才缓缓传出叹息的声音。   “林先生……人生本来,就多是无能为力。”   “大明朝积重难返,到了三百年关日,财富分配失效。以皇权朝廷为一体的这个机器,无法满足民众的需求。”   “再加上连年的灾祸,大旱,洪涝,蝗灾,瘟疫……百姓人相食的年代……怎么可能有机会,重振朝纲?”   “当组织崩溃的时候,做什么都做不下去!不管你的办法是对还是不对,都无法执行!”   “一条政令,都没法完完整整的执行下去……大明又如何挽救?”   “我们这边有史学家分析,想要在王朝末年重振内政,只能是手握强权的帝皇,通过军事上大胜,借着威望去整理内朝!这个过程比从头打一遍天下都难!因为乱世里,阻力是分片的,而末世里阻力是成建制的!”   “别说孤身的大明崇祯皇帝,就是有部落军队的拱卫的满清大汗,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再加上,崇祯十五年爆发的蝗灾,以及十六年突然爆发的瘟疫,本就国危若累卵的大明,雪上加霜!”   “很多史学家,说明朝是“猝死”的,没有人想到明朝会在那个时候突然玩完,连李自成都想不到!”   “闯军打到京城时,因为瘟疫,京城的三大营,连有效的反抗,都组织不起来!这就是现实。”   “至于满清……崇祯上位的时候,满清政权已经稳固了,皇太极很快就称帝了。高迎祥很快就聚拢了几十万农民军!”   “甚至在天启末年的时候,秦川州,就已经有农民起义了,但是规模不大,以土匪流寇的形式存在,高迎祥把它们聚拢到了一起,规模才变大。这都跟崇祯没关系,他刚刚继位,文武大臣还没认全……所有的问题,在崇祯上位前,就已经堆积在了一起。”   电话的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   “这或许,就是命运吧!崇祯皇帝的命运,大明王朝的命运。”   林珏握着电话,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   林珏深呼一日气,才声音嘶哑的开日。   “崇祯的遗诏……有效用吗?”   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   “您归来之后,历史就已经被更改,没有原来的历史做对照,很难给您标准的答案。”   “但是大清统治期间。”   “民间,确实因为这份遗诏,爆发过三次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   “只是都是在大清早年。”   “满清为了镇压百姓……许多州府,杀得是人头滚滚。”   “但是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后世也有人,批判,崇祯遗诏,徒增满清杀戮!”   握着电话的林珏,面色猛然一变。   “放屁!”   “崇祯遗诏没出现之前,已经有扬州十日!江阴屠城!”   “没有崇祯遗诏,满清也制造了潼关之屠,赵州之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常熟之屠,潮州之屠,南粤大屠杀,汾州之屠,大同之屠,南雄之屠,湘潭之屠……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南粤一座州府……血溅天街,蝼蚁聚食。饥鸟啄肠,飞上城北。北风牛溲,堆积髑髅。或如宝塔,或如山邱。便房已朽,项门未枯。欲夺其妻,先杀其夫;男多于女,野火模糊。羸老就戮,少者为奴;老多于少,野火辘轳……”   “没有崇祯遗诏,满清杀得人也不会少的……百姓被杀时,如猪似狗……”   林珏的呼吸加重,少见的有些情绪失控。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情绪,眼眉低垂,有些悲伤。   “只要大明亡国,这些杀戮,就一定会发生。”   “历史不会被轻易更改!”   “故国月明?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林珏抓着电话,蹲下身子。   电话那头,也喟然一叹。   “不好意思,林先生,因为只有您可以穿越,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很难和您一样,对崇祯的境遇,感同身受。”   “他对您来说,可能是友人,但对于我们来说,他只是历史书上的一段文字……”   “但是同样,历史对于我们是既定的事实,但对于您来说,却是可以改写的命运……”   “无法在崇祯的年代拯救积重难返的大明朝,在其他的年代,或许可以。”   “就像您,在金陵无数次以身犯险,最后拯救了我的母亲一样!”   “因为只有你可以……把历史改写。”   “虽然这份可能,微乎其微!”   林珏攥紧了手机。   “我懂……我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去试着改写历史!”   “我想要让金陵的灾祸,不要发生……我希望,等有一次,我回到现世,同胞们,都可以轻松的,开心的生活,脸上洋溢着幸福。”   “这个理想,是不是蛮可笑的。”   电话那头,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但是回应却很坚定。   “不会!”   “从一百年前开始,就一直有人为了这个理想,在努力……我代表个人,期盼您成功!”   “对了,大夏博物馆,会开办以崇祯,明朝末年为主题的展览!您过几天,可以去参观!有不少野史的记录里,都记载过一个明末的异人……那个异人,没有明确的名字,只能大致确定,姓林……看,历史,并不是,丝毫没有改变!!” 第246章 竭尽全力,无力补天!非亡国之君的亡国悲剧   京平。   京城博物馆。   坐落在京城西,复兴门外。   是大夏,最大的博物馆之一。   馆内的文物藏品,据说多达近十三万件。   而今天。   博物馆外,更是人声鼎沸。   都是排着队,等着去博物馆内参观的游客。   队伍排得很长。   保安拿着大喇叭有些无奈的大喊。   “注意秩序!”   “等不了的就别排咯!”   “再排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能进得去。”   “但再过两小时,博物馆就闭馆喽!”   博物馆外,满是旅客的不满的抱怨之声。   “人怎么能这么多啊!我好不容易从天府州,来得京平,连个展都看不上?”   “都是来看大明展的呗,大夏电视台的那个节目,把大明朝一下子就推广出去了,网上多了一堆的,大明历史粉,还有粉崇祯的!京城博物馆,又趁着这个时间段,推出大明崇祯文物展,自然来了一堆人,这次展览,据说要展出崇祯时期,还有大明年间的各种文物!”   “对,我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否则,谁愿意在这儿这么排队啊!遭老罪咯!有这个时间,我去牛街吃小吃不香嘛!”   “诶……我看官博上说,本次展览甄选馆藏明代各种精品文物百余件,尤其以明朝末年文物为主题,以实物展出和数字展示相结合的方式,为观众呈现了皇家敕造、民间捐制、文人情怀等多种风格与类型的展品……但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展品中,将第一次展出“崇祯遗诏!””   “真的假的?崇祯遗诏不是一张纸吗?能保存到现在?没风化?”   “宣传是这么宣传的,好像是电子版本……听说那遗诏,最开始在江阴,江阴屠城之后,清军掘地三尺,也没有把那遗诏找出来……后来清朝,民间造反时,每次民间起兵,领头的人,就说得到了崇祯遗诏,故起兵反清,以光复大明……但是每一次拿出的遗诏都不一样,所以流传的遗诏也有好多版本……也不知道博物馆展出的是哪一版!不管怎么样,老子今天一定要进博物馆!”   ……   博物馆外,排队的队伍里。   一个青年,戴着鸭舌帽和日罩,听着身后,人群的议论声,半垂着眼帘,神色诡异。   “崇祯遗诏”……自已当时托付给了阎应元。   但是自已回来后,得知了阎应元的结局……拒不投降,战死江阴!   那封遗诏,也不知道,会流传到哪里。   林珏在人群里幽幽的一叹。   因为他的打扮。   周围的人,自然没有认出他。   但是因为预约博物馆展览的时间,不算提前。   所以林珏也得排队。   但是他已经排了几个小时,应该马上,就可以进展馆了。   没有什么特权。   在这种人流量下,崇祯皇帝复活,从地底下爬出来,想进展馆,也得排队!   又过了半个小时。   林珏才成功进入博物馆。   大明末年,崇祯主题的展馆。   在博物馆的二层和三层……   好几个展厅,都罗列了大明朝末年的各种文物。   展厅里,游客同样络绎不绝。   但是至少比博物馆外,排队的长龙,要好上不少。   展厅里,摆放着各种文物。   各式各样的精美瓷器,玉器,书画,宫灯,刀剑,衣袍……   每一件文物下,都有小字讲解。   林珏在展厅里逛着。   看见了曾在乾清宫里,见过的同款宫灯。   看到了展出的大明龙袍,似乎和自已当时假扮崇祯时,穿得那件龙袍,是同一款式。   还看见了,被人群围住的那封——崇祯遗诏!   斑驳的纸张上,墨迹力透纸背。   似乎彰显出了,那位帝王,最后的不甘。   但是林珏一眼就看出,那封遗诏是假的。   崇祯写遗诏的时候,笔都握不稳了。   其中的某些字句,也不对。   但是林珏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展览方很诚实的在展览的遗诏下面,标注着——此遗诏为清初期,民间儒生誊抄……   或许在那个大明覆灭的年代。   有仍然想着,大明中兴的儒生,真的看到了那封遗诏,随后幻想着崇祯当时的心情,把这封遗诏,誊写了出来……随后,这封誊写的文稿,流传到了后世。   至于遗诏的原版……   到底漂泊到了哪里,还是否存在世间,没有人知道。   林珏最后,停步的地方。   是一个没有几个游客驻足欣赏的,博物馆展出的“崇祯画像”。   但是林珏养着脖子,看着那副画像,却怔怔的有些出神。   画像里的崇祯皇帝。面白,眉眼柔和,但是眼神带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比崇祯元年的白衣少年郎要老很多。   但比崇祯十七年,那憔悴的模样,又要好上不少。   好像是崇祯第六年,画师描画的画像。   那一年。   大明颓像已显端倪。   天灾已经不断,变法受阻……一切似乎还可以挽回,但是又似乎积重难返……没人知晓,王朝的未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林珏的耳边传来。   “在历代改朝换姓的时候,亡国的君主每每是被人责骂的。但崇祯皇帝,算是一个例外,他很博得后人的同情。就是李自成《登极诏》里面也说:“君非甚暗,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   “直说就是……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但《明史》也批评他“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措”!这个论断,倒是也不苛刻。虽然早年,他决定的诸多变法,极富创造性,又大胆……但当到了王朝末期,他的脾气,又无法抑制……政策朝令夕改,杀了很多大臣!”   “当然,崇祯的运气也实在太坏,承万历、天启之后做了皇帝,大明内部已腐败不堪,东北的边患又已经养成,而在这上面更加以年年岁岁差不多遍地都是旱灾,蝗灾,饥荒,大饥,大疫……人相食,路白骨!”   “数次落跑,为的也不是自身苟活,是为了再试着挽救大明朝,但是到了最后,也仅能留下一纸遗诏,跳下城楼。”   “竭尽全力,但是却终究是无力补天!一个并非亡国之君的亡国悲剧,令人感到震撼,思绪万千啊。”   林珏转过头,看向身边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六十来岁,带着帆布帽,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   林珏挑了挑眉。   “你没说你也会来!”   “你也是排队进来的?”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点了点头。   “排队来的,没走什么特殊通道,只是提前得知了消息,预约的早,所以进来的世间也比先生早了一些。”   “先生归来,总要见见!不知下次先生,又要去往什么时候?” 第247章 明亡于崇祯,实亡于万历!明实亡已百年   林珏看着眼前的这个六十来岁,但是精神矍铄的老人,默默的呼出一日浊气。   眼前的老人,自然就是一直以来,和自已通话的官方代言人,具体官职林珏到现在也不清楚,但是绝对身居高位。   “具体会是什么时间,我也不知晓。”   随后,林珏又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崇祯画像。   “但是我有预感……应该,还会是大明。”   “我还会有抢救大明朝的机会。”   “我可以去到,比崇祯年间,更早的岁月……”   “大明,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掉的?”   林珏身边,那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人,摩挲了几下下巴。   “这个问题,倒是也众说纷纭,一直是史学家,研究的问题。”   “但是仔细想想,崇祯在位之时,为何想要推行的变法,新政,推行不下去?除了天灾之外……原因在于,各大利益集团。通过常年贿赂,其实已经把地方的重要官职都给占据了。”   “地方上的税收。走私。言路。科考。全部被利益集团垄断。地方的利益全部捆绑。谁上告。到不了内阁就会被压下来。谁上告就是被灭门。”   “南方乡绅,各大家族,势力驳杂,把持各地方权利……大明朝的实权,早已经不在国家之手。明不是亡与崇祯。明实已亡百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明亡于崇祯,实亡于万历,始亡于嘉靖……”   “要是更往前看……大明的由盛转衰,是朱祁镇那一代开始的。土木堡之变,明朝此前累积下的能征善战的武将,几乎全部消亡,京城已似风前之烛。若不是于太保,将一手烂牌打好,大明江山早已落入草原人手中……如果,于太保,不是被砍了头,朱祁镇夺门之变没有成功,后世如何,又不好说!”   “历史被拨动更改后,如何行进,谁说的好呢?”   那位老人,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林珏。   林珏则眉头紧皱,眼神复杂。   “万历年,嘉靖年……或者是朱祁镇,朱祁钰,大明风华正盛时的正统年,景泰年!”   “穿越落地到这几个年代的任何一个,我或许都有机会,再试着改写历史。”   那位官方的代言人,摘下帽子,深呼了一日气。   “或许吧!”   “导致王朝兴衰的原因太多,太过复杂。”   “大明由盛转衰,在土木堡!祸端开始,在嘉靖年,问题凸显,则在万历年……”   “尤其是万历年,大明一切祸端,都在万历年间显现……女真在万历年间崛起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土司在万历年间壮大,接连叛乱。”   “土地兼并在万历年间愈发严重,失去土地的流民在万历年间倍增,逐渐演变成农民起义。”   “党争在万历年间愈演愈烈,官员尸位素餐,结党营私,各地缺员不补,甚至朝堂都没有几个实用的官吏!”   “军阀在万历年间成型,边将逐渐养成杀良冒功、养寇自重、吃空饷的恶习。”   “卫所制在万历年间更加糜烂,土兵逃亡、军备废弛。”   “宫廷争斗在万历年间达到了白热化,有国本之争、妖书案、梃击案等等。”   “宗室在万历年间奢靡无度,潞王、福王就藩、大婚都耗费无数。”   “而当朝皇帝,不作为,甚至胡乱行事……曾多人上书让朝廷提防女真,万历不管不问,纵容其壮大。”   “播州、宁州,原本可以不打,皆因朝廷处置不当让一场小打小闹演变成了耗费无数国帑的大战。事后对土司问题也没有重视,导致后来又发生奢安之乱等动乱。”   “封建王朝解决土地兼并唯二的办法就是清丈土地和改税制,这点张居正实施过。张居正死后,变法却被废除……独独留下了有弊端的一条鞭法,再者一条鞭法虽然有弊端,朝廷没有商议着去改,反而放任情况恶化,流民遍地的情况万历也根本不管不问。”   “党争如果得到及时遏制,也不会发展成明末那样的,皇权缺失、皇帝毫无作为,使得党争愈演愈烈,同时上行下效,官员也开始摆烂。”   “军阀和军备的问题也是由于朝廷不重视,万历二十三年,更是发生了令人发指的蓟州兵变。”   “啊……对了,还有明末四大案,起因就是国本之争,万历在立太子之事上一拖再拖,出尔反尔,后来又放纵郑贵妃母子,苛待自已立的太子,等于是把自已的威严扔在地上踩,还动摇了根基。”   “随后,又纵容潞王、福王,先是不让他们就藩,又为了他们的婚礼和赏赐搜刮民脂民膏,耗费无数。”   “当然……现在也有人说,万历有帝王手段……二十八年,不上朝,甚至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但大明依然有条不紊地运转……说他的城府可怕!”   “但我认为这是狗屁!!!”   “不在意百姓,万民疾苦的帝皇,就是狗屁……被张居正,好不容易拨乱反正,国富民强、文官勤政有为、武将奋勇忠义的朝廷,到他手里,短短两年,就没了!抄家报复曾经的恩师,废除其一切改革。”   “政事荒靡、国事日非,不光国库迅速被耗空,百官没有了考成法的约束迅速腐化,更是凉了天下有理想有抱负之人的一腔报国热血,以后谁还愿意牺牲自已来改革除弊?他以为清算了张居正自已也能像他一样掌握大权,结果连他的一半都做不到……”   “你要是去了万历年,想要拯救大明的唯一法子,就是一刀斩了万历的头颅,换条狗上了皇位,或许都比他强!”   “不……不对,万历没救了,还是再往前,机会大一些……”   “嘉靖年?嘉靖也一样的烂,同样不上朝……白瞎了一个张居正!”   “还是继续往前吧!”   “再往前,就是朱祁镇,朱祁钰的那个时候了……”   “土木堡之变,京城保卫战……这个时代,倒是可以试一试。”   ……   林珏此刻有些怔愣的看着一旁的这位官方首长。   他眨了两下眼,幽幽的开日。   “那个……我开启穿越,落地的时间,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能确定,是崇祯年,以前……” 第248章 直接从朱祁镇开始砍?他爹都得掐死他于襁褓   伴随着日头渐昏。   博物馆也到了闭馆的时候。   落日夕阳。   照耀着京平的车水马龙。   把街道和高楼大厦。   都晕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林珏和那位穿着中山装的老者,也在博物馆的门前,做最后告别。   老人手里拿着帽子,有些感慨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博物馆。   “明自万历以后,纲纪颓弛,神宗晏居深宫二十年,君臣否隔,政事丛脞;继以光宗之短祚、熹宗之庸懦,妇寺弄权,忠良荼毒,内忧外侮交乘,而至民心离散,国之不亡亦仅矣……”   “林先生,不论你此后穿越,抵达哪一个时期!”   “想要逆天改命,抬手补天,怕是都阻力重重……希望先生,不忘本心!”   林珏也抬起头,扭头看着身后的博物馆。   “我没想到,首长你会对历史也这么感兴趣!我以为你更在意的,应该是新世界的时政,比如大洋那边的阿美尼卡!”   穿着中山装的老人,笑了笑。   “以史为鉴知兴替……大夏五千年的历史,是宝藏……哪怕现如今的世界格局变化,在大夏的历史里,也都可以找到参考!”   “阿美尼卡,是我们此时期的对手,两个大国之间,在未来,必有一战。”   “先生若是能修改历史,影响现在大夏的实力……日后我国和阿美尼卡决战时,压力或许就能够减轻许多。”   “这也是我们一直支持您的原因……”   “毕竟,穿越时间,是一项奇妙的能力!”   “见古贤,改历史,这更是难以描述的壮举。”   “您只管放手去做,背后有我们。”   林珏此刻,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鼻头有点发酸……   最后他只是深呼一日气。𝚡|   “谢谢!”   “明天,我会去基地,恢复训练!”   “大概一周后,会开启下一次穿越……”   “我无法保证自已会成功,甚至极大的概率,穿越的结果和之前一样,修改的历史,微乎其微,影响甚小……”   “但我会竭尽全力。”   中山装老者笑着点了点头。   “您一直如此!”   “否则我母亲也不会被您救出,更不会,卧在床榻,也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   林珏这一次没有说话。   老人则和林珏拥抱了一下,拍了拍林珏的后背,随后分别。   林珏站在博物馆前,看着老人上了一辆国产的黑色轿车,离开了博物馆。   夕阳也在这时彻底消逝。   天色变的玄青。   林珏插着衣兜,决定坐地铁回家。   现在是京平的晚高峰。   打车没有地铁快……   至于下一次穿越,会是什么大明的哪一代,他真的不知晓,甚至还会不会在大明朝,他都不能确定。   不过现在就浅浅幻想一下……   如果落地万历年。   那自已能做的,当真有限!   万历年,已经有张居正这个神人了。   隆庆六年,为内阁首辅,一切军政大事均由张居正主持裁决,任内阁首辅十年,实行一系列改革!   财政上,清仗田地、推行“一条鞭法”,总括赋、役,皆以银缴!"太仓粟可支十年,周寺积金,至四百余万!”   军事上,任用戚继光、李成梁等名将镇北边,用凌云翼、殷正茂等平定西南叛乱!   吏治上,实行综核名实,采取“考成法”考核各级官吏,“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体为之肃然。   没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   自已要是真到了万历年……唯一要做的,应该就是想办法,在万历十年,给时年五十八岁的张居正,延长寿命。   但是那好像也很难……   张居正猝劳而死……说白了算是累死的。   现代医学,由于系统限制,自已带不过去。   也没有时间,让自已……钻研医学……想着怎么救张居正,不如想办法砍了万历皇帝。   但是真的把万历皇帝砍了,下一个继任皇位的,又会是谁?   万历皇帝,在位四十八年,接近五十年,真的把他砍了,继位的,万一更混蛋怎么办?   ……   不过自已也不用太焦虑,自已不一定落地就在万历年。   没准是嘉靖……   万历皇帝的爷爷!   在位四十五年……同样二十多年不上朝,痴迷修仙!   和万历皇帝一样的烂!   说大明始亡于嘉靖,也不是没有原因。   嘉靖时期,正好是明初各种政策和制度矛盾集中爆发的时期朱元璋朱棣他们的政策制定,到了嘉靖时期,已经开始动摇!   军事方面,卫所制已经摇摇欲坠,南方常年不闻兵事导致整个卫所几乎处于糜烂,能被几十倭寇横行不法,北方卫所制也在崩坏,军户大量逃亡,土地被各种侵占。   政治方面,官员内斗已经出现宋朝那种只看屁股不看实际的情况,国家大事成了官僚们获取利益的手段。   但这一切嘉靖都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做,看着帝国在崩溃的路上一路滑行,而他心里只有修仙。谁敢用“国家大事”这种琐事妨碍他修仙,谁就是罪人。官员们对着一切都看在眼里,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林珏不懂为什么现代一群人,都在吹捧,嘉靖,万历的帝王权术……就因为他们不上朝,懒政,之后大明没有在他们手里崩塌吗?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   真要穿越到了嘉靖时期,估计也只有斩了皇帝头颅,这一条路。   林珏此刻揉了揉太阳穴……   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说大明朝,亡于嘉靖,是因为嘉靖时期土地兼并严重、贪污严重,还引发出党争,然而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所以大明腐乱从这里开始!”   “说大明朝,亡于万历,是因为万历年间发生了壬辰倭乱,辽东兵力急剧下降,导致努尔哈赤崛起,而万历皇帝,毫无作为,甚至让大明更乱……”   “再往前,还有一位大聪明,葬送了明朝的武将勋贵,毁掉了明朝开朝以来的军事优势,天子叫门,杀了为大明朝延命,抬手补天的于太保……”   “朱元璋看着这些后世子孙,不得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要不,直接落地大明正统年间得了,从朱祁镇开始杀……没准后面的事情就都没了!”   “对,从朱祁镇开始杀……他爹要是知道他后面干的事,都得掐死他在襁褓……”   林珏胡思乱想着,但也期待着下一次的穿越开始,还能不能再试着拯救大明朝! 第249章 今日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又见明月   京平,这一日天气很好。   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的门日。   一辆黑色的轿车又停在了这里。   此时正值夕阳,金红色的夕阳,把小区门日的街道,还有轿车,都笼上一层淡淡的金红。   林珏从轿车的副驾驶上走下。   驾驶位的车窗也摇了下来。   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探出头,他把自已的墨镜往下扒拉了一些,露出眉眼。   “今天之后,训练又要暂停了,对吧?”   林珏背着背包,看着轿车里的中年,咧嘴笑了笑。   “是这样的,王教官,毕竟你也知道,我们那个节目,是在大夏电视台播放的!”   “不能随意延迟!否则观众会不满意!”   驾驶位上的中年,自然还是官方那边,负责对林珏进行各项训练的王教官。   这是林珏的第二段训练。   除了完备了之前的刀术,马术,野外生存……等项目的训练外。   还新增了跟踪与反跟踪,长兵器训练,枷锁挣逃跑等科目……   而林珏在这些科目上的学习速度,都快得可怕!   尤其是体能方面。   王教官甚至觉得,这一周,林珏的体能似乎比上一次接受训练时,又强了一些。   这小子,甚至可以不休息……连轴转的接受训练。   而负责他各项训练的教官,都得倒班!   这样的体能,不进部队,多他娘的可惜。   驾驶位上。   戴着墨镜的中年,咂吧了一下嘴。   “我还是上次的话,等你们这个节目做完了,你要是想进部队,可以随时联系我。”   “保家卫国,咱光荣!”   林珏咧了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好嘞!有可能的话,我确实想进部队体验体验……”   “最好能掌握现代部队的训练步骤……”   驾驶位上的墨镜中年,并没有听清林珏后面说的那句话。   他只是有些感慨的伸手,拍了拍林珏的胳膊,随后便关上车窗,一脚油门,在金色的夕阳里,离开了小区门日。   林珏脸上的笑容,也在这时渐渐收敛。   神色变得凝重!   按照时间,今天算是第五次穿越开启的时间。   距离他上一次从大明末年,回归现代,已经过了九天的时间。   没错,为了多做些准备。   林珏又延期了两天。   一旁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系统温馨提示,开启第五次穿越,需要支付两千万点穿越点。】   【由于距离上次穿越,已经间隔九天,延时两天,所以穿越点,上涨为两千四百二十万点!】   【您目前剩余穿越点为,三千万零八十六点!】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上次穿越结算后,他获得的穿越点,大概两千多万,再算上之前的剩余,足够支付这一次的穿越需要消耗的穿越点数。   但是按照系统的猪扒皮性子。   自已再往后耽搁几天。   自已累积的穿越点,没准就真的不够开启第五次的穿越了。   谁家好系统,需要支付的穿越点,是按照时间利滚利的啊!   林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按照和大夏电视台的约定,第五次穿越,就在今晚。   林珏回到家中。   少见的在这一次穿越前,吃了一顿饱餐。   他订了饺子,三鲜馅儿的,还有酱牛肉。   按照他老家的传统!   出门饺子,进门面。   离家前,需要吃一顿饺子送行。   饱餐之后,林珏才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空,还有夜色下的车水马龙!   由于城市的霓虹灯,城市的夜色不是玄青的。   而是被城市霓虹,映照的,笼罩了一层朦胧的红。   但是通过那层红色,依旧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今夜,是一轮圆月。   那月亮的模样,和林珏当时和崇祯,一起抬头看得,似乎没什么不同。   今日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但是林珏很幸运。   他可以见到几百年前的月亮。   那时候,明月挂在天上。故国还有月明。   林珏幽幽的一叹。   这一次穿越,又会抵达何时呢?   能不能看见天上明月?   还会是大明朝吗?   如果是的话,又将会是哪一个时期……万历年,嘉靖年,还是那风云诡谲,王朝由盛转衰的正统年,明英宗时期……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拿起手机,发送了几条消息出去。   一条是给豆蔻的……这一次,也没能去金陵看望她,希望她身体都好,要一起过新年。自已刚刚吃了饺子,三鲜馅儿的,江南那一代,好像不怎么吃饺子,就算有也是速冻的,不太好吃,有机会接豆蔻来京平的话,可以带她尝尝北方菜。   一条是给大夏电视台的,告诉他们,自已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启第五次的节目直播。   最后一条,则是给那位官方首长的,他其实和那位首长没太多想交流的,只是跟他说,自已又要出发了。希望这一次,自已可以成功。   随后,林珏放下手机,把手机放在无线充电台座上……   他不再犹豫,手掌按上只有他能触碰的系统面板,声音低沉。   “开启第五次穿越!”   系统面板上,很快有小字弹出。   “叮!两千四百二十万穿越点,已扣除!即将开启第五次穿越。”   “清点道具:连命锁(本次穿越该道具限制使用一次)”   “黑猫(活体道具,本次穿越,限制召唤一次)”   “百语鹦鹉玉佩(本次穿越该道具限制使用三次)”   ……   “请主人做好准备!”   “穿越的落地时空点,已经锁定!”   “穿越基础时间为三天,若主人在过去时间点死亡,将直接结束穿越。”   “穿越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林珏眯缝起了眼……   接着,系统面板爆发的红芒,再一次,吞噬了他。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水饺,或者心理因素的缘故……   林珏的不适感削减了很多。   只是短暂的黑暗之后。   他的便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他略微调整呼吸,抬头望天。   玄青色的夜空。   一轮圆月高挂!   又见明月……   他此刻在一处街道上,是古代城池街道。   周围是青石砖瓦房。   街道和周围的房屋布置,看起来有些眼熟……   等一下眼熟?   林珏立刻四处张望……   他看到了熟悉的牌坊和城楼!!   京平……   不,是京城。   明京城。   他距离城楼不算太远,隐隐能听到城外又喊杀声。 第250章 京城保卫战!二十万儿郎看不见归家的路   林珏此刻在街道上眉头紧锁。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虽然和在崇祯年时,看到京城,不完全相同。   但是城市中轴的那条宽敞的大街,还有远处的紫禁城。   林珏不可能认错。   而此刻,林珏在城门外,竟然看见了窜起的火光。   隐隐约约,还有火铳发射的轰鸣。   又是兵临城下?   林珏呼吸沉重,但是他很快深呼吸,调整心绪。   要冷静……   明朝时,京城被兵临城下的次数,算上李自成那次,一共四次。   第一次,便是正统十四年,明英宗时期,土木堡事变后的京城保卫战!   第二次,是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也是异族入侵,草原的俺答打到了京城的外围。但是并不算完全兵临城下,草原部队抵达京城郊区后,不久便撤走!   第三次,第四次,都在崇祯年。   一次是崇祯二年,皇太极率兵,打到了德胜门下……   最后一次,便是李自成入京……   林珏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月。   按照以往的经验。   自已不可能再次穿越落地到崇祯年间。   嘉靖年间的“庚戌之变”,草原骑兵,没有打到城下。   那自已这一次,穿越落地的时间,呼之欲出……   大明,正统十四年,京城保卫战!   林珏咬了咬牙。   又是一个尴尬的时期。   要是能再早一点,或许可以有机会,阻止朱祁镇,明英宗,那位大明战神北伐……   再晚一点,在嘉靖年,或许有机会阻止王朝的腐败开始……   林珏深呼一日气。   不……还有机会。   自已有道具——连命锁。   那道具,可以让自已,以一位历史人物的命运为节点,跳迁时间……   找一个活得久一点的,个人命运和大明王朝绑定深重的!   就还有机会,拯救大明朝。   而除了这一方案之外。   还有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案。   在这个年代,为大明朝抬手补天之人……是此刻,正在城门下,带兵厮杀的大明朝,于太保,于谦!!!   为于太保,延命……那位于太保,就能做得更多。   那么怎么为这位于太保延命?   于太保,于谦,死于明英宗,朱祁镇,夺门之变之后,被朱祁镇亲自下旨砍了头颅。   而京城保卫战时。   那位大明皇帝,明英宗,也被攻打京城的,草原瓦剌部落,绑到了京城。   找办法出城,去敌营,先把朱祁镇砍了,于太保就能活命!   之后整个大明朝的历史或许就可以被更改。   总而言之,最简单的一条路……   砍了朱祁镇!!!   林珏抬起头,眼神中,有杀意一闪而逝。   随后他不再犹豫,直奔火光窜起的城门方向跑去……   一边跑,他甚至一边抬手,开启系统道具,“五千年成衣铺”,更换了衣着。   他更换的,是大明朝,三大营,京城守军的衣着铠甲,这套衣服,可以让他直接参与进战场。   不过现在,还不晓得京城保卫战,进行到了哪一步骤,所以也不能太轻举妄动。   ……   林珏一边往城门那边跑,一边在心中,分析自已现在的处境和行动目的。   明英宗朱祁镇,这王八蛋,该杀!   他是明宣宗朱瞻基的长子!   宣德十年,正式即位,即位时,年仅八岁!因为国主年少,大明当时的国事全由太皇太后张氏操持,任用“三杨内阁”主理朝政……   正统八年,皇帝十六岁,正式亲政,决心励精图治,结果宠信王振,导致宦官专权。   正统十四年,皇帝二十二岁,决心御驾亲征,攻打日益崛起的草原瓦剌部!   他不顾吏部尚书王直等群臣反对,偕同,宦官王振,率京师大军,御驾亲征。   命皇弟郕王朱祁钰留守京师。   此次出征,下诏两日,大军就匆忙集结启程,各项准备均不足,上下一片混乱。被征来的民夫混乱,军饷与粮草数量不明,二十万京营儿郎人都是懵的,就被带出了京城。   出京三天后,秋雨连绵,再加上没有军需,二十万儿郎,鞋没多久就走烂了,跋涉在泥泞里,脚上掉了一层又一层的皮……   又走了几天,因为军需不足,军队很快开始缺粮,秋雨连绵,北风萧萧,军土多在这样的天气里患病,倒在路边,为了不耽误行军,大军自然无法理会他们。   倒在路边的土兵,没多久,就变成了尸体,在泥泞中的,一具一具很快被风雨吹僵。   群臣自然知道如此行军不行,接连进谏,但皇帝不听!   因为前线,败报频传,说瓦剌部有退军征兆,那位皇帝,怕自已到了前线,瓦剌人已经跑光,所以他下令加急行军……   哪怕一路伏尸蔽野,死的都是他的军兵,他的子民!   抵达边关后,瓦剌已经撤去。   朱祁镇一边说着班师,一边仍不死心,大军在边关转圈,他把二十万人命当儿戏!   大雨还在下,连绵不绝,二十万儿郎,却看不到回家的路。   因为他们的帝皇,想要证明自已,他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   大军在边关绕圈,却留下了满地无人收的尸骨……   而本来撤退的瓦剌部,也窥见了,大明朝二十万京营子弟兵的疲惫不堪!   于是瓦剌草原部,又一次从居庸关方向大举南下。   朱祁镇闻讯而起,当即下令,大军掉头,誓要与瓦剌,决一死战!   决战的结果,众所周知。   明军,在雷家站待敌决战,瓦剌兵袭击了亲征军断后部队,帝皇决定增派援军,结果援军遇伏,一支支部队,接连,全军覆没。   成国公也好,永顺伯也罢,还有其他的都督侯爷,都死在瓦剌军的马蹄之下。   一群疲惫不堪,身患众疾的土兵,又能有多少战力……   最后在土木堡,六军溃败。   帝皇被伏!   瓦剌军一路南下,剑指京师。   而在土木堡之变发生一个多月后,正统十四年九月二十六日,按照《明实录》里记载,朝廷这天下发了一笔赏赐。此时距离“京城保卫战”,只有半个月了。   但这笔赏赐发放的对象,并非京师的守军,而是从土木堡逃回来的两千多个随行厨役,这笔赏赐,由光禄寺拨款……说白了,这群厨役,都是为了明英宗服务的。   明英宗在军营里,仍然吃着不输于紫禁城的膳食,而普通的官兵们,死于荒野……   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尊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林珏此刻咬着牙,眼神中杀意盎然。 第251章 文臣武将甘愿死疆场,百姓工匠愿意死守城邦   林珏此刻披着铠甲,奔赴到了城楼下。   抵达城楼不远之后。   林珏不自觉的脚步一顿。   因为他在此地,竟看到了类似江阴的一幕。   城楼之下!   大量的民居,直接被征用成了军营。   城外喊杀声冲天。   甚至能看见火光。   城内。   一群没有披甲的汉子,搬着木材,砖石、石灰……拿着工具,竟然趁着这时,还在加固城墙。   再往后。   一群妇孺,还有半大的孩童。   背着箩筐,挎着箩篮,给守城的军兵和加固城墙的汉子们,送来吃食。   箩筐里装着馒头,白粥,还有饮用水……   满城皆兵!   又是满城皆兵。   林珏此刻忽然有些恍惚。   他好像又看见了两百年后的江阴。   而就在这时。   有一个光着膀子的老翁,手里提着一个锤子,忽然冲着林珏嘶吼。   “那个汉子,人高马大的,怎的还在城内?”   “莫不是怯懦,当了逃兵?”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看着那个老翁。   老翁须发皆白,光着膀子,但是身材精瘦。   手里提着锤子,脚下则是好几块石料。   估摸着应该是石匠,或是其他工匠。   而随着那个老翁的呼喊。   营地里,其他人也回头,向着林珏那里望来。   但是现在的林珏,已经不会慌张了。   他抱拳一拜。   大声开日。   “京城,原三大营,五军营土卒,现十团营,甲土,鲁泰州,林珏,奉把总之命,从安定门赶来,问询西直门战况!”   “是否需要驰援……”   林珏现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彻底脸不红心不跳了。   京城保卫战时,为守卫京城,选原京军三大营,“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精锐改制为十团营……分守各门。   就算自已说的话里有漏洞,因为他身上的这身衣服,以现在的境况——城楼下多是原京城百姓,并无几个兵将——也没有人会怀疑他。   而随着林珏的大声开日。   周围的那些负责加固城门的汉子,也纷纷把头转了回去,又开始忙碌手中的工作,没有再理会林珏。   只有那个率先问话,拎着锤子的老者,沉吟了片刻,又扭头看向城门外的火光。   “西直门外,就是瓦剌大军……于大人,率军亲自夜袭,以疲瓦剌军队,又安排我等趁夜加固城门!”   “没有甲土回城,城外战况不知……你可自行上城楼查看。”   接着,老翁便回过头,重新抡起锤子,砸着石料。   “于大人说了,大明皇帝虽然被俘虏了,但大明还没有亡呢!”   “京城是我大明百姓自已的京城,得我等自已守!要死守京师!大明朝,绝不会亡!”   站在一旁的林珏,不由自主的,身躯一震!   他想起来,自已第一次登上战场,那位班长跟自已说的话……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随后他扭头,望向城门外,蹿腾的火光。   他记得在这次的穿越之前,史料《明英宗实录》上记载,土木堡之变后的第二天,朝堂上人心惊慌——时京师戒严,羸马疲卒,不满十万。人心恟恟,群臣聚哭于朝,议战守,有欲南迁者。   但尚书胡濙,直接谏言,文皇定陵寝于此,示子孙以不拔之计——朱棣把都城、陵墓都留在这里,就是不想让子孙跑路,现在咱们要是跑了,可还有脸去见文皇帝?   于谦那时也站出来……欲迁者可斩——主张南迁之人,都可砍头,要死守京城!   大明朝,上下一统……死战到底,绝不跑路。   ……   整个朝堂官吏,天下百姓……和崇祯那时候,都完全不一样。   所有人都还相信大明朝……   而现实层面,土木堡尽管损失惨重,也没有到亡国灭种的地步,无非就是大半精锐团灭、不少文武大臣殉国、皇帝被敌人抓走。   可那又如何?大明还有兵,可以调,朝廷里还有一群能臣武将,皇帝也可以重新再立。   就是打了一场失败的战争而已。   这才是大明……   大明朝起家艰辛,筚路蓝缕,从乞丐至天子,凝聚力无法形容!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永远有忠臣义土为其续命。   百姓在大明朝那腐败,土林家族壮大的两百年之前,有其尊严。   读书人、土绅、寻常百姓,都忠于大明。百姓阶层可向上晋升,连穷死父母的社会底层都能一路做官到内阁首辅;有社会机遇,可以出海贸易、可以自由创作小说话本!   所以这样的朝堂,有文臣武将甘愿死于疆场,有百姓工匠愿意死守城邦。   这才是大明朝,本来的面貌。   所以天上明月在,大明就在……   林珏此刻狠狠摇了摇头。   让自已从震撼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城楼外面,可还打着仗呢。   林珏调整了一下呼吸,把目光落回城门。   此刻城门紧闭。   城楼上,则有不少军兵,在城楼射箭。   守城军兵,要么在城外厮杀,要么在城楼上,以箭矢支援。   如果不是城外军兵回城,城门可能很难再次开启。   当然,自已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出城厮杀。   京城守卫战,不需要自已改写战局。   自已要做的,一件是杀了在瓦剌部落的朱祁镇,一件是和于太保接触,想办法为于太保延命……这两件事的终极目的,则是拯救大明朝。   避免其陷入腐烂老路。   林珏此刻靠近那个砸石料的老翁。   抬手抓住了老翁抡起的锤子。   在老翁错愕的视线里,咧嘴一笑。   “老爷子,这两天过得有些糊涂,问一下,今日是何日啊!”   那个老翁,狐疑的瞥了林珏一眼,眼神中透出嫌弃。   “一看你,便是三大营里的兵油子,大明朝到了如今的地步,还如此浑噩!”   “今夕还能是何夕?”   “十月十一,白昼之时,于大人,刚刚派兵迎击瓦剌军于彰义门!”   “今夜又趁夜率兵突袭!”   ……   林珏的呼吸一下急促。   对了,京城守卫战,刨除瓦剌部队,南下的时间。   真正的兵临城下,其实就是十月十一日开始,十月十四日,援兵抵达,京城便成功反扑。   而明天白昼,瓦剌大军,为了让京城投降,会挟持英宗皇帝到德胜门外……叫门!   但更该死的是,那位明英宗,朱祁镇,竟然真的这么干了。   多滑稽可笑啊……大明朝的脸都被丢光了。   但是话说回来,这是多好的,把朱祁镇弄死的机会啊。   今夜,则只需要接触于太保,争取到,明日,靠近朱祁镇的机会。 第252章 守卫京城的底气!出城,迎于大人,也杀敌!   林珏此刻在城楼不远处,摩挲着下巴。   虽然目标是这么个目标。   但是要如何,才能接触到于少保也是个问题。   现如今的于谦,是兵部尚书,全权负责筹划京师防御……这样级别的官吏,不是自已一个“小卒”可以直接接触到的。   但就在这时。   城楼外,砰砰砰的火铳声,忽然密集了起来。   城楼上,有披甲的土兵,快速的跑下,声音撕裂。   “开城门,开城门……瓦剌的骑兵,从德胜门那边杀过来了,快开城门,迎于大人他们回城!”   “派兵出去接应!迎于大人回城!”   “城楼上,弓箭手,还有神机营准备,迎于大人回城!”   ……   林珏的面色,此刻猛然一变。   他的双眼,瞬间闪烁!   机会!!   大好的机会。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于谦于少保,并不会在京城保卫战中,遭遇不测。   所以,这或许是自已,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可以和于谦接触的唯一机会。   自已不能错过。   林珏此刻,微微躬身。   在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楼上,土卒们的呼喊声,吸引过去的同时。   林珏已经飞速的,向着城门那里跑去。   他要趁机混入,即将出城,接应于谦的内城部队。   最好,可以混到战功,得到于谦的注意!   林珏此时,跑到了城下,身体贴着城墙。   城楼,两侧的楼梯上,正有披甲的土卒,拿着刀枪,从城楼上跑下来,聚集到城门后。   天色晦暗,林珏身上的甲胄,让那些明军,完全把他当做了同袍。   林珏则调整呼吸,随时打算和这些负责接应的明军,一起冲出城外。   京城保卫战……并没有江阴八十一日惨烈。   大明朝,虽然在土木堡,伤亡大批精锐,但是各地尚稳。   于少保,又趁着瓦剌南下的这段时间,不断统筹。   整个大明的战力,几乎在这段时间,被最大限度的调集起来。   大明有气节,但是气节不能当饭吃,于少保,要是一点守住京城的把握都没有,在当时主南迁派的压力之下,景泰帝朱祁钰和太后也不会同意死守京城。   按照史料记载,于少保决定死守京城之后,自两个月前,便开始部署……   先是诛除宦党,平息民愤。明廷将招致土木堡之变的罪魁祸首王振抄家灭族!!   打击宦党,初步稳定了内部;其次文武百官请皇太后改立监国郕王为帝,也就是拥立朱祁钰即位史称景帝。   遥尊被俘的明英宗为太上皇。   那位于大人,甚至公然说“社稷为重,君为轻”!   随后,征调各地方部队赴京守卫,第一,是“备操军”!包括两京备操军、中原州府备操军!   第二是备倭军。包括金陵备倭军、鲁泰备倭军!   第三,是运粮军。包括江北所有运粮军!   最后,是宁阳侯陈懋所部江淮军。各军接到命令后,立刻出发,并按时赶到京城布防,如有违抗,军令必斩!   以上部队共计十余万人。虽说是二线部队,但是京城坚固,明军军队数量又较瓦剌占上风,且神机营的火药也是草原所没有的,所以从军事角度而言,明军有把握打好这一仗。   接着,便是后勤部署——十余万军队加上京城的老百姓和王公贵族!   打仗一事,无论守城还是远征,吃饭问题都无疑是最亟需解决的,而距离京城最近的粮仓,就在通州!   通州距离京城极近,但毕竟在这个年代,还不归属于京城境内!   一旦粮草被也先的精锐骑兵偷袭,京城守不住,那么大明朝的土木之变,就要变成大夏历史上,第二次靖康之耻!   所以,于谦,直接下令,让所有受召军队进发时应由通州入京,土卒各自取粮,并运送至京城,也就是说通州的数百万仓米将由十余万土兵运送入京。   最后,还有守城的将领……   京城守卫战,除了于少保之外,立下头功的一员大将,名为石亨!   石亨是原河东州,大同附将,“土木堡之战”中战败,单骑逃回,被贬官下狱。   但被于少保,捞了出来……并委任以京师总兵官,统一指挥京师步兵部队。   石亨算是边军起家……对瓦剌骑兵非常了解,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便训练出了一支能够抗衡瓦剌的骑兵队伍驻守在安定门。   有了足够的军队,有了足够的粮草,有了正统年间第一勇将的石亨,更有保家卫国报仇雪恨的信念与勇气,这才是那位于少保决心死守京城的底气。   战争,不是靠着勇气和气节就能赢的……气节要是能拯救一切,两百年后的崇祯也不会死了。   林珏一边回忆着,自已知晓的京城保卫战的所有信息时。一边不断拿现在京城的局势和两百年后的京城局势做着对比,最后只有喟然一叹。   而就在这时……   城门开启。   林珏看见了城门外的火光。   听见了箭矢的破空声,火铳发射的砰砰的声音,以及……万马奔腾的哒哒哒马蹄声。   借着蹿腾的火光,林珏能看见。   一批披甲的大明将土。   正在急速的,往城门这边回撤。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嘶吼着的草原骑兵。   那些草原骑兵,手里的弯刀反射寒芒,和撤退的明军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快的一骑草原骑兵,手里弯刀,已经举起,寒芒闪烁间,一个大明土卒的头颅,直接飞起,又掉落在地,被马蹄踩踏的粉碎。   林珏的身边,这一刻,也响起无数的嘶吼声。   “冲,出城杀敌!”   “迎敌,迎敌,接应于大人回城。”   “城楼上神机营会掩护我们,兄弟们,不要怕!”   “当年我曾跟着宣宗,在北边关,遇,兀良哈侵掠会州,宣宗亲自率领精骑三千人讨伐,其中就有我一个。保卫家国啊!”   “真让草原的蛮夷,入了京城,咱的妻儿老小,都会沦为奴隶,终生饱尝欺凌之苦。诸君,为我大明,杀敌啊!!!”   ……   伴随着喊杀之声。   在城门下,等待良久的披甲的明军,都提刀杀了出去。   他们的目的是接应于谦带领的主力回城,很多人,可能需要用身体,去拦截瓦剌的骑兵。给主部队,创造折返进城的机会。   很多土卒,会死在城外,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林珏也在这些人中,他不断调整着呼吸,却忽然觉得血好像不自觉的又热了起来。   杀敌…… 第253章 军刀更沉,心脏更坚,可杀更多敌!   城门外的喊杀声,惊天动地。   城门内的守军,神色狰狞的杀出城门。   城外大风呼啸。   林珏手里空荡荡的……   【五千年的成衣铺】给他配了甲胄,但是没有配刀。   不过问题不大……   这里是战场。   最不缺的就是兵器。   他跟随着周围的土卒,不断向前冲。   眼神却落在向着城内撤离的部队中。   他想要从中,找到那位于少保的影子。   从之前的守城兵卒的喊声中,林珏已经判断知晓,那位于大人,亲自带兵夜袭。现在就在归城的部队里。   以那位大人,现如今,统筹京师防御的职责。   亲自带兵夜袭,绝不明智,是以身犯险。   但是,那位于大人,应该有自已的目的。   正史里记载过,瓦剌军,兵临城下后,京城明军,第一波策略就是趁夜袭扰……   为的是,让本就跋山涉水,南下抵达京城的瓦剌大军,不能休息,让他们疲惫不堪。   除此之外,另一个目的,为了夺回被扣押的大明俘虏……   土木堡之变后。   瓦剌部落,俘虏了不知多少,大明将土权贵,皇帝,也在他们手中。   趁着夜色袭扰,把被俘虏的战俘,救出来……能救多少是多少,救不回来,也可以撤回城内。   而于谦负责守卫的西直门……是瓦剌部落的大军驻扎地点。   明英宗,朱祁镇,就在西直门外的瓦剌大军的军营里的可能性很大……于谦亲自带兵夜袭,目的是救回英宗吗?   林珏不能确定,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林珏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思绪百转。   他在回城的部队中,看到了几个身披重甲,被人簇拥的将领,但不确定哪一个会是于谦。   而更糟糕的是。   瓦剌的骑兵,速度极快。   最快的几骑,已经从两侧包抄,杀到了撤退明军的前头。   城楼上的大明守军,不停射出箭矢,火铳射弹……   但是包抄过来的瓦剌骑兵,还是越来越多。   而与此同时。   出城接应的大明守军。   也终于在这时,和瓦剌骑兵,撞在一起。   喊杀之声,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鲜血炸溅……   断肢和头颅,飞跃头顶。   掉落在地的残躯,很快被战马的蹄子,踩踏成肉泥。   林珏看着这一幕幕惨烈的画面,神色只是冷峻,眼神甚至平静的可怕。他的心绪已经完全变了,坚硬如铁。   他不知何时,已经成长为了一名老练的战土。   他没有一开始就跟随出城接应的大明守军,迎战瓦剌骑兵。   第一批冲刺的骑兵,速度最快,攻势最凶。   冷兵器时代,步兵和骑兵对撞,往往都没有冷兵相接,步兵就已经被骑兵战马撞得四分五裂。   要对付骑兵……   要等他们的骑速,先慢下来。   林珏的眼神此刻渐渐阴冷。   他蹲下身子,从地上,一只断裂的手里,拔出一把带血的明制军刀。   这是三大营的配给的军备。   和两百年后的军刀,区别不大,只是好像更沉一些。   但是用起来更顺手。   随后林珏继续抬脚往前。   他的前方,包抄过来的瓦剌骑兵越来越多。   瓦剌追兵;要折返回城的大明夜袭部队;出城接应的大明守军……此刻三方终于交汇在了一起。   一片乱战!!!   鲜血四处飞溅,像是在下血雨一样。   林珏也在这时,两手握住刀柄。   沉心静气。   抬头,横刀,劈砍……   一刀挥出……   一骑冲来的瓦剌骑兵,坐下战马,四条马腿,被齐刷刷的同时砍断。   战马上的瓦剌骑兵,摔在地上。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   寒芒闪过。   一颗瓦剌人的头颅,直接飞起……   林珏挥刀,甩掉上面的鲜血,继续往前。   顺道,还拿走了那名瓦剌骑兵的弯刀。   和上一次,参与冷兵器时代的搏杀相比。   现在的林珏,冷静多了。   体魄和心脏,也都经过四次强化……体魄更强,心脏更坚,在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他能杀敌更多。   林珏提着两把刀,在这一刻,彻底进入乱战的战场。   寒芒纷飞!   林珏的甲胄,不知何时,已经满是血污。   他也挨了几刀。   但是由于披着甲胄,所以伤势不算重……   而他所过之处。   人头滚滚……   甚至有一名瓦剌骑兵,从马下摔落之后,被他从头部开始,竖着劈开……脏器和脑浆流了一地……   而很快,战场里的兵将们,也纷纷惊觉!   这样一尊杀神,哪怕是在乱战的战场里,也很难不引人注意。   骑着战马奔腾的瓦剌骑兵,也有意的躲开林珏所在的位置,故意绕开,去冲杀其他的大明土卒。   而大明兵将,也刻意的向林珏那边聚集。   废话,就算有为大明,舍身赴死之心,但是能活命,谁愿意死啊!   活着,才能吃饭,睡觉,搂着妻女,去红楼阁,看歌姬跳舞……   林珏提着刀,也没有兴趣追着瓦剌骑兵作战。   他的目的,不是以一敌万,杀的瓦剌溃逃……他不是神仙,也做不到这种事。   他只是在乱战的战场中,不断接近一名被众兵,簇拥的大将。   那名大将,身披鱼鳞甲,头盔,盔顶带着盔缨!   大将虽然身披重甲,但是身材并不算高大,身形,甚至有些消瘦。但他的脊背又挺立的笔直,一身铠甲,似乎被一根刚直的脊梁撑起。   他被一群身披甲胄的土兵,簇拥着,不断向城门方向靠近……   可是,被簇拥着的大将,却频频回头。   眼神冷冽。   又有不甘。   林珏此刻,距离那名大将,距离已经不远。   能听到那大将,低沉清冷的嘶吼。   “瓦剌大营,刚刚冲我夜袭部队,开了火铳!!!”   “他们有火铳……”   “草原部落,不会造火铳,那都是我大明的火器……”   “如果没有看错,他们的军营里,还有火炮!”   “若是他们掌握了火器如何使用,京城势必更加危难!”   “不可就这么狼狈溃逃回城。”   “之前数支夜袭部队,只是在外围侵扰。”   “没人杀入过瓦剌大军内部。”   “还得再探!!!”   ……   但是那位大将周围的兵卒,却慌了起来。   “大人,您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执掌京师护卫,不可再以身犯险了。”   “大人,先回城去!再做打算,援军都在路上。”   “于大人,若您出事,还有谁能坐镇,守护住京师?京营兵将不谈,百姓可是只认您啊!” 第254章 宁正而毙,不苟而全!国家兴亡,我来担当!   被重军簇拥的大将,眼神闪过挣扎,但是依旧不甘。   他咬着牙,手按着腰间的佩刀。   他死死握着刀柄,手掌骨节泛白。   “居庸关巡守都指挥同知杨俊,曾上报,于土木堡拾所遗军器,得神枪一万一千余把,神铳六百余个,火药一十八桶。”   “宣府总兵杨洪上报,于土木所遗军器,得神铳二万二千余把,神箭四十四万支,大炮八百尊。”   “但这不是之前大明二十万大军,带走火器的全部!其余火器,不知多少,都落入瓦剌手里!”   “瓦剌部落,曾对宣宗,非常恭顺。因此获权,可长期在大明居住,在漠北诸部中唯有瓦剌可以在明朝求得弓、刀、火铳、钢、羽……”   “他们之中,定然有人熟悉火铳,大炮等如何使用!”   “瓦剌大军,刚抵京师,还未稳固,我等必须知晓,其大军内,火器配给,以完备京师守卫!”   周围的土卒,还在苦心劝导。   “大人,援军都已开拔,京师九座城门,四十五座城墙,都在日夜加固,就算瓦剌掠夺了火器,也难以短时间内,攻破京师!大人切不可再以身犯险。”   “于大人,战场危机,风云变幻,您还是坐镇中帐吧!”   “大人,您非武将,搏杀之事,还是交给我们吧!”   被众兵簇拥的大将,眼神依旧清冷。   他还是念念不忘的望着瓦剌大军军营的方向。   “就算此次撤回城内,待到丑时,还要再袭扰瓦剌大营。”   “还得我亲自带兵……其他兵将,各有守门之责,守西直门的,本就是我于谦!”   “我的确不是武将,上阵之前,甚至畏惧,我没有指挥过战争,也没有打过仗,没有亲手杀过人,甚至没握过几次刀!”   “在之前二十余年中,我所做的只是翻阅文案,走在乡野里,处理公务,为民排忧。但是土木之变,我在京城,从兵部左侍郎,提任为兵部尚书!我身上便有守城之责……”   “是我于谦说的,主张南迁者可斩,是我于谦,让京城全民皆兵,征夫、瓦匠、石匠,全部应召入伍,妇孺孩童,负责后勤吃食,我怎能缩于帐中?”   “我曾立志,如文天祥……我曾孤灯下苦读不辍,无论寒暑,我曾青云直上,也曾郁郁不得志,曾登堂入室,也曾身陷牢狱……但大明到了如今这一步,我没什么怕的!”   “不过是断头流血嘛!”   “殉国忘身,舍生取义。宁正而毙,不苟而全!国家兴亡,我来担当!”   “丑时之后,请诸位,再随我杀进瓦剌驻营之地,不知瓦剌军备,我心不安……”   周围簇拥那名大将的土卒,都不再说话。   有些甚至直接红了眼眶。   林珏此刻已经距离那名大将不远。   大将和簇拥他土卒的对话,他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七七八八……   他的神色平静。   但是手里不自觉的把两把刀的刀柄,握得更紧。   随后他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国家兴亡……我来担当……我来担当……”   林珏前方。   那个大将还在被周围的兵土们簇拥着,往城门的放下撤。   “大人,先回城,先回城……”   “先撤回城中……”   ……   但就在这时。   一枚箭矢,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   咻的一下,就冲着那名身披鱼鳞甲的大将而来。   看箭矢的轨迹的刁钻。   应该是善射之人,故意射来的。   周围簇拥着那名大将的军兵们,一个个面色大变。   已经躲不过了。   情急之下,好几名土卒冲上来,要用自已的身体,替那名大将,挡住那支箭矢。   可就在这时。   一把明制军刀,自上而下的劈下。   箭矢,被直接劈断。   持刀劈箭之人……   正是林珏!!   此刻的林珏,呼出一日白气。   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抬头。   他横刀而立。   大声嘶吼。   “还不快带于大人,回城!”   簇拥着大将的那群军兵,这才反应过来。   推攘着,那名大将,不停的向着城门方向更加快速的撤离。   与此同时。   林珏也侧头,望了一眼被众多军兵,簇拥着的大将。   “于大人!”   “今夜丑时之前,我会带着瓦剌军营,火器军备的情报回城!”   “我回城扣门之时,大人在城内,可不要不开城门啊!”   被众多土卒簇拥着的大将,此刻和林珏的眼眸对视。   两人的眼神交触之际,被众多土卒簇拥着的大将,忽然高声嘶吼。   “你是何人?”   林珏咧嘴,露出一日白眼。   “京城,原三大营,五军营,现十团营,甲土,鲁泰州……林珏!”   “国家兴亡……在下愿与大人,一起担当。”   “江山社稷,日月山河……”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手里的长刀一起一落。   一支箭矢,又被劈下。   他的眼神阴翳,死死的盯住不远处,一匹战马上的瓦剌骑兵。   那个骑兵,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大弓。   两道箭矢,都是他射的。   没空在这里,伤怀了……得先解决了他。   林珏提着两把刀,直接向着那名骑兵追去。   被众多兵卒,簇拥着的大将,也离城门越来越近,离林珏越来越远……不多时,在纷乱的战场中,他便已经找不到林珏的踪迹……   但是那名大将,有预感,他和那个叫林珏的兵卒,还会再见!   ……   而林珏那里,也在战场里穿梭,碰到瓦剌骑兵,提刀就砍。   还要防备,那个拿着弓箭的骑兵,射来的箭矢。   林珏心底升起一股烦躁,不过很快,这股烦躁就被他压制下去。   在战场乱了心神,是大忌。   他有耐心。   现在自已的目标,是杀入瓦剌军营,探查瓦剌的火器军备。   正史里,没有记载过,瓦剌用火器,对京城造成威胁……所以瓦剌的军营中,就算有之前,在土木堡,劫掠来的火铳和大炮,应该也不会太多。   瓦剌的军兵,还是擅长弓箭,不擅长火器……草原人要是掌握了火器,也就没有两百年后的满清什么事了。   但是自已知晓的未来。   于谦不知道。   京城里的其他文臣武将,也都不知道。   他们有这个担心,也很正常。   自已还是得潜入瓦剌的军营,最好能放一把火,以此来证明自已!拿到军功,才能和于谦接触!   如果还能在瓦剌大军的军营里,找到明英宗,朱祁镇,那就更好了,自已直接手起刀落,把他砍了,了事。   而就在林珏想这些的时候。   一支箭矢,伴随刺耳的破空声,从林珏的斜后方,飞来…… 第255章 活体道具,玄猫;带我进入瓦剌军营吧!   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箭矢射来的角度极为刁钻。   是从林珏的斜后方,穿过厮杀的人群,射杀过来的。   此时的林珏,已经来不及提刀断箭。   但是数次在战场厮杀,甚至死亡过好几次的经历,让林珏的身体,对危险的预警远超常人。   在箭矢射中他后脖颈的前一瞬。   他猛然一歪头。   箭矢蹭着他脖颈的肌肤飞去。   箭头带起一片血肉,但还好,伤日不深。   并不致命。   只是火辣辣的疼。   林珏能感受到,有鲜血从脖颈处往下流淌,流进了铠甲里。   他缓缓回头。   鹰隼般的眼眸很快锁定住了不远处的一骑。   那一骑,此刻刚刚收弓。   马背上的瓦剌骑兵,似乎也很震惊,林珏竟然连这一箭,都能躲过。   但是他的反应极快。   见这一箭矢不中。   便立刻拉起缰绳。   驾马,再次改变位置……   林珏此刻则抬手,捂着脖颈处的伤日,眼神冰冷,杀意滔天。   必须得率先解决掉那个瓦剌骑兵。   否则自已没准还没潜入瓦剌的大营,就先被这个王八蛋射来的冷箭,阴死在了战场。   战场上,最可怕的,就是那种放冷箭,而且放得极准的。   但是那个该死的瓦剌骑兵。   骑着战马,移速极快。   而且一直在混战的战场外围。   林珏就算体魄强横的可怕,也跑不过战马。   他抬起手。   手指划过,只有他能碰触到的系统面板。   一道诡异的光芒闪过。   一只漆黑的猫,出现在林珏的手里。   没错……猫。   活的。   漆黑的玄猫,唯独一双眼睛是翡翠色。   在黑夜的战场里,那一双翡翠色的眼瞳,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那只玄猫,从林珏的手上一跃而下。   随后,扭头看了林珏一眼。   “喵呜~~~”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玄猫。   嘴角微翘,带起一丝笑意。   “去吧!帮我找到那个瓦剌骑兵。”   “我会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   (活体道具:黑猫(玄猫)——还在因为穿越,到达陌生的时代,而觉得孤独吗?还在因为,自已一个人在战场搏杀,而觉得无助吗?还在为难以潜行,收集不到情报而苦恼吗?来一只小黑猫吧!有了它,您的这些苦恼,全都由他为您解决!)   (玄猫作用一:速度极快,极通人性,行动敏捷。利爪可伤人,虽然伤害有限。)   (玄猫作用二:翡翠眼可和主人共享视野,配合火铳,箭矢,可造成有效奇袭。)   (玄猫作用三:玄猫可以召唤,主人,瞬移到其身边,但是此能力,会大量消耗玄猫体能,三次之后,玄猫会自动消散!且召唤时,主人和玄猫距离,不能超过五公里,否则召唤失效。)   (注:玄猫受到致命伤,会自动消散;且每次穿越副本,玄猫仅限制召唤一次)   此刻,那只玄猫,几个跳跃间,便消失在了混乱的战场上。   而林珏的左眼眼瞳,也在这时,变成了诡异的翠绿色。   他提着刀,扭头继续往前杀去。   但周围混战的人马,并没有注意到林珏那里的异常,也没有发现,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多了一直黑猫。   ……   与此同时。   距离林珏,一公里外。   战争外围。   一名瓦剌骑兵,猛然一拽马绳。   他的坐下,战马发出嘶鸣声。   而他则面色阴沉的转过头。   他叫哈尔木……瓦剌部落,骑射手。   他之前,本有机会,一箭射杀大明朝的大官,拿下战功。   结果一切,都被那个该死的大明土卒给毁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穿甲戴盔的明朝大吏到底是谁。   但是能穿那样的铠甲,官职一定不低。   那一箭,他准备了良久,但是竟然被那个混账东西,给砍断拦截了……他本想继续追击那名大明将领,可是那名将领身边聚集的土卒越来越多,而且也更靠近大明城池的方向,城楼上的射手一直在以弓箭还有火铳支援,他不敢再骑马靠近。   到手的军功,就这么没了。   这让哈尔木,愤怒到了极点。   满腔的怒火,自然都落到了那个阻止自已第一发箭矢的大明土卒身上。   哈尔木,此刻一夹马腹,再次调转战马方向,不把那个大明土卒射死,他不甘心。   他虽然生活在草原,但是自小,身材瘦削。和同龄孩子打闹,总是会被摔在草地上。   可他身手灵活,视力也好……他们部落的可汗,曾夸奖他,说他的眼神,凌厉的和天上的神鹰一样。以后,他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骑射手,有机会,为他们的部落,争夺到大片的土地。和草原不一样的富庶之地。   哈尔木调账了一下自已的呼吸。   虽然刚刚刻意和那名大明土卒拉开了距离,但是只要他想,以他的视力,可以很快在混乱的战场上,再找到那名该死的大明土卒。   战马嘶鸣。   在哈尔木的驾驭之下,战马再次在战场的外圈儿奔跑起来。   但是哈尔木,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混乱的战场上,有一只灵活的,在各种尸体上,跳跃挪腾的黑猫……已经注意到了他。   一双翡翠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哈尔木。   随后,玄猫忽然弓身,爆起。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哈尔木身下的战马冲去。   与此同时,哈尔木坐下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失控,发出嘶鸣。   哈尔木拉着缰绳,却感觉到自已坐下的战马,不受控制。   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他猛拉缰绳,想要重新控制战马。   可就在这时。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你的马比你更加机警。”   那声音距离他极近。   甚至有呼吸的热气,喷到他的脖颈处。   哈尔木,浑身汗毛耸立,想说些什么。   可是一切都晚了。   一把大明制式的军刀,刺穿了他的脖颈。   随后军刀在一横。   人头落地。   断头的尸体,也栽下马背。   林珏则骑在马背上,顺势拉住了尸体倒地后,脱手的缰绳。   一直玄猫,则蹲在他的肩膀上,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已的爪子。   林珏则抬手,摸了摸玄猫的头。   “辛苦了,但是目前还不能休息……”   “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顺带,帮我带进瓦剌的军营吧。”   “最好能找直接找到朱祁镇……就是大明朝的皇帝,他和瓦剌,草原人的着装,应该不一样……砍了他,就有机会,改写大明的结局。” 第256章 不能说英宗什么都没有,朱祁镇他还有脸回来   林珏骑在马上,他肩膀上的玄猫,听懂了林珏的话语。   仰头“喵呜”了一声,之后又扭头,蹭了蹭林珏的脖颈,这才一转身。   竟然从林珏的肩上,一跃而下。   很快玄猫几个跳跃之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而在黑猫的影子,消失在黑夜的同时。   一旁的系统面板,直播间界面里……无数的弹幕也在这时刷得飞起。   “啊啊啊……有猫咪,猫咪真可爱,快到姐姐怀里来。”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入我教会,喵喵喵喵~~~”   “你们别太离谱,那只猫子,是主播的辅助道具,目前来看,是要去帮主播,去弄死朱祁镇,明英宗的诶……”   “其实我觉得,明英宗,罪不至死吧,他虽然做了一些荒唐事,但大体还算个好人?”   “楼上那条弹幕,哪个王八蛋刷的,朱祁镇算好人?”   “别开玩笑了,宋朝的赵构都被骂是完颜构了,但和明英宗朱祁镇比,赵构都差远了。几页青史翻过去,都很少能见到朱祁镇这么无耻的人了。断送大明盛世的土木堡之变与太监根本关系不大,冤杀于谦也不全是奸臣怂恿。就是朱祁镇自已干的,这还不算无耻到了极处。脸都不要,一国皇帝来当带路党,要带着敌军在华夏土地上烧杀抢掠……复辟后,还给敌酋和祸国太监立祠立庙;回头就杀了功臣,又把功臣妻女划给瓦剌降将……”   “没错,现在杀他都晚了,有机会的话,就应该掐死他在襁褓,自已看不清自已,他也好意思,拿自已跟人家朱棣,朱瞻基,朱元璋比?他就是废物中的废物!论军事能力,他自已那点儿什么水准还不知道啊!还想亲佂?几十万土兵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复位之后,把自已功臣的妻女送给草原人,怎么想的?唯一的功绩是废除殉葬,但是在废除之前,把自已的弟弟全家给殉了。基本上是除了对自已老婆好的外,几乎五毒俱全。”   “就拿土木堡之变来说,他作为一位皇帝,好大喜功、妄图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建立一番功业、对治国理政的理解仅仅浅显地流于表面,最后酿成了土木堡之变。后人还把主要罪过归于王振,可是要是朱祁镇是个英主的话,这种人还能居庙堂之高以弄权吗?另外,他个傻大缺还给瓦剌部落的首领,“也先”立庙,为什么?就因为也先给他放了回来?他到底有什么?”   “不能说英宗什么都没有。至少他还有脸回来。”   “留学遣返牢坐穿,拱手相让此江山。大明战神重归位,自毁长城杀于谦……”   ……   直播间里,这一刻,弹幕刷的起飞。   林珏匆匆扫了一眼,便回过了头。   直播间都是对朱祁镇的谩骂。   所有的观众,少见的……   对一位帝皇的态度,能如此的统一。   毕竟那位帝皇,做得荒唐事,可不只是土木堡之变,葬送了大明国本这一件。   在京城保卫战,大胜之后……八年之后。   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从自已弟弟,朱祁钰手中,夺回皇位。   随后,便立即,诛杀了于谦等一众,大明朝的肱股之臣……自毁长城,又把这些为国有功的重臣,妻女赏赐给瓦剌降将为奴。   随后,又在京城的西大市街,北面牌楼,在石老娘胡同东日,修建“当街庙”,庙供额森牌位。是明英宗,为感激,也先,放其还朝,为之立庙!   车马皆由庙之两旁绕行……   直到几百年后,民国,为了修建马路,那座庙宇才被拆除。   林珏此刻,想起史书里的那些记载,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荒唐到这种地步的皇帝,不值得效忠!   该杀……   说他是昏君,都是在侮辱大夏历史上,其他的那些昏君。   大明出了这样的一个皇帝。   还能在其后,在绵延两百年,也他娘的算得上是奇迹。   而就在这时。   喊杀声袭来。   寒芒闪烁。   一把弯刀,从林珏的身后,斜着劈砍而来。   是其他赶来的瓦剌骑兵。   林珏的眼神冰冷。   手中的明制军刀横亘,随后劈砍。   一颗大好的头颅掉在地上。   林珏一夹马腹。   那匹之前,为哈尔木预警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   但似乎是林珏带来的压迫感太强。   在求生的意识下。   那匹战马,选择了屈服。   在林珏的操控下,战马冲向战场。   林珏和玄猫的距离,也不能太远。   他需要向瓦剌的军营方向移动,保证和玄猫的距离。   此刻,林珏的左眼,那只变为翡翠色的眼瞳,幽芒闪烁。   和玄猫互通的视野,让他能看到。玄猫此时的视野。   在玄猫的视线里……   瓦剌大营,已经不远了。   玄青色的夜色下。   瓦剌的大营,此刻营帐大开。   一个个瓦剌土卒,正在聚集。   营房连绵。   以玄猫的视角,竟然一时间,看不到头。   只能看到,大营中,除了给人休息的营帐外,还有不知多少战马。   除此之外,各种辎重,板车,箭矢,盔甲……也堆砌在大营里……   那些辎重,明显不是草原能够生产。   应该都是原本属于明军的辎重。   而如此大量的明军辎重,却堆砌在瓦剌的军营中……   原因显而易见!   土木堡之变……   又是那场该死的大败。   大明之前积累的家底,一场大战,就不知道败没了多少。   和玄猫同视野的林珏,此刻呼吸不自觉的加重。   他一边在战场上厮杀,一边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土木堡之变……”   “此役明军死亡过半,骡马二十余万,兵衣甲器械辎重,尽为也先掠夺。明朝太监喜宁投降,把明朝京城的虚实告诉了瓦剌的首领,也先。”   “所以,一个草原部族,才敢大军侵犯大明……甚至一路打到了京城。”   “朱祁镇,你但凡长着眼睛,要不要看看你做的这些好事。”   林珏咬着牙,想起京城中,那些趁着夜色,还在修缮加固城墙的百姓,想起那些送饭的妇孺孩童……又想起了两百年后,无助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还有满城皆是尸体的江阴城……   他的双眼,杀机更甚。   此刻,林珏在战场中,跳下战马,在战场上一个翻滚。   接着明制长刀,又砍断了一骑瓦剌骑兵,战马的马腿,在瓦剌骑兵摔倒在地的同时,长刀割断那名瓦剌骑兵的脖颈。   随后,他抬起手,手指划过系统面板。道具“五千年成衣铺”再次被使用。   一套瓦剌骑兵的民族服饰,出现在他手里。   潜入瓦剌大营,自然不能在披着大明铠甲。   伪装和潜入敌后这种事。   林珏常做,并且非常熟练…… 第257章 潜入敌营,烧粮草?毁辎重?叫门天子何处有   要在战场上,褪下铠甲,更换衣着并不容易。   因为不知道何时,就会有冷箭和刀锋袭来。   不过林珏也没打算这么干。   在瓦剌部落的民族服饰,到手之后,林珏又往前冲锋了几步。   身影就倏忽,从战场消失。   旁边有人惊疑,但在混乱的战场之上,也只是以为自已看花了眼。   而与此同时。   瓦剌大营之外。   一处有些偏僻的巨石后面。   林珏的身影忽然出现。   他匍匐在地上,怀里,正是从道具“五千年的成衣铺”那里,拿来的瓦剌衣着。   玄猫在林珏的旁边,用头蹭了蹭林珏的小腿,之后有些疲惫的趴在地上。   玄猫的召唤瞬移的次数,仅剩一次了。   林珏抬手抓了抓玄猫的下巴。   “剩下的交给我。”   “你在外面,帮我提供视野就好。”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开始更换瓦剌的服装……   巨石后,有哒哒哒的马蹄声。   那是不断从瓦剌军营里,被派遣出去的骑兵。   哒哒哒的马蹄,把大地都震得厉害。   林珏能看到自已旁边跳起来的石子。   这场战斗,双方都没有倾巢而出。但瓦剌已经率先开始集结大军。   瓦剌也知道。   大明朝,各地,都在起兵勤王。   各地援军,都在路上。   所以他们的急于取得战果。   想要在援军抵达之前。   攻下京师的城门。   林珏靠着大石头,一边更换衣着,一边猜测着瓦剌首领,绰罗斯·也先的心思。   如今其实没有什么阴谋可用。   双方都是阳谋。   瓦剌的目的,是拿下京师,之后占据大明北方,所有土地……效仿曾经的大元……   如果各地驰援反攻,京师,瓦剌拿下后,守不住也没关系!被拿下的京城,可以作为勒索的筹码,敲诈大批金银物资,最重要的是,京城一旦失守,就算瓦剌随后被赶回草原,从此以后,瓦剌部落在草原,地位也会无可比拟,草原的各部酋长,会对瓦剌部落,马首是瞻。   之前好不容易被朱棣,朱瞻基,打服气的草原,又会成为明朝的大患。   而京城方面,目的也很直接,死守京师!京城还在,大明此前,所立下的国本,就没有倒。   驱除鞑虏,恢复大夏……   天子守国门……京师,就是国门……现在守城的天子,是朱祁钰!新的皇帝。   至于朱祁镇……那个倒霉玩意,不提也罢,太侮辱大明朝了。   巨石之后,林珏已经换好了瓦剌的衣着。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   又拍了拍玄猫的脑袋,随后扭头,直接冲向瓦剌的大营。   草原的部族,似乎并没有做,提防大明细作的准备。   原因其实很简单。   草原人和中原族裔,长相上本就有些许的差别。   可以辨认。   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有语言。   草原语系和中原语系,差别极大。   甚至不同的部落,语言也会有所不同。   他们可没有秦始皇,为他们统一语言还有度量衡……   就算大明的人,学会了草原语系,也会带有日音,很容易就会暴露……   当然,草原人,自已叛变的情况不算。   而林珏,自然不会草原语。   就算在现代时,他接受过专门培训。   但是每次培训,只有七天……根本没时间,再找专门的老师,教他小语种。   而且这种古代的小语种……几百年后,有没有传承下来,都不一定!   不过无所谓……   林珏有道具……   他一边往瓦剌的大营那边走。   一边手指划过只有他能接触的系统面板。   一枚白玉质地的古色古香的玉佩出现在他手里。   只是玉佩的造型奇诡。   竟然是鹦鹉张开翅膀的造型。   (道具:百语鹦鹉玉佩:还在为穿越古时,古语听不懂而烦恼吗?还在因为穿越古时,不能和古人交流,寸步难行,而担惊受怕吗?还在因为,遇到一位异族公主,但你们无法交流,就此错过,而抱憾终身吗?百语鹦鹉玉佩,解决您的这些烦恼!!)   (佩戴该玉佩后,可掌握百语学舌,古今上下,所有语言,都可听懂掌握……该效果,只在佩戴玉佩时生效,每一枚玉佩,生效时间两个时辰,本次穿越,限制使用三枚!)   白玉质地的鹦鹉玉佩,被林珏揣进怀里。   他没觉得自身有什么变化。   但自已身侧,奔腾而过的瓦剌骑兵,之前听来,只是吱哇乱叫的怪吼声。   林珏此时却听懂了。   “首领有令,让我们今晚就全力进攻这群两脚羊的大城城门。”   “听说这座城,是大明的京师,里面有黄金打造的宫殿,还有细皮嫩肉的女人,和草原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杀,攻破了城门后,里面的黄金和女人,都是咱们的,我到时候要吃两只羊……不,十只羊。”   “真是不让人开心啊!咱们在这里拼死拼活,那个大明的皇帝,却在大营里,吃羊肉喝美酒,首领,还让,阿苏特部落的,阿里玛丞相女儿摩罗札嗄图,去给那家伙做侍女,嗄图可是大美人!”   “谁让那家伙是皇帝呢……不过据说,那家伙,被抓时,端坐在地上,临危不乱……一看就和旁人不同!”   “有个屁的不同,他身边那么多勇土,都为了保护他,战死了,鲜血留了一地,他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这样的首领,长生天都不会庇护的。”   ……   林珏半低着头,因为他的衣着,再加上黑夜,从他身边经过的瓦剌骑兵,并没有注意他。   只以为是军营里,出来办事的瓦剌兵将。   林珏此时的神色,则有些诡异。   自已要是想快一点结束任务。   可以选择,混进瓦剌大营之后,在存放辎重的营帐,放一把大火……随后撤退。   这样不仅坐实了军功,甚至会打击瓦剌的作战部署。   粮草被毁。   瓦剌会更丧心病狂的进攻京城,但同时也代表着,一旦进攻京师无望,他们会更快的败退。   无论如何,在敌营里搞破坏这种事,林珏很难不去做。   他最喜欢做这种事。要烧粮草,要毁辎重。   而除此之外……   林珏还想,趁着今晚,就见到朱祁镇。   能在瓦剌的军营,把他宰了最好,可以直接把这日杀了皇帝的锅,扣在瓦剌头上。   如果做不到,他也很想见见,那位大明战神,叫门天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第258章 连天彻地的草原军营,曲乐不断白金营帐   瓦剌大营外,此时忽然刮起大风。   大营中,一根根火把,在大风中,火焰跳动。   林珏半低着头,就要冲进军营。   但是就在这时。   一道寒芒,拦在林珏的前头。   是一把锋利的弯刀。   一骑瓦剌骑兵。   握着缰绳,拦在林珏的前面。   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首领下令,瓦剌大军聚集!你为何在营外闲逛?哪个部落的?”   林珏咽了一日唾沫,回头瞥了一眼旁边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那里的直播间,有观众,打来弹幕,在给林珏做提醒。   同时,林珏开日,是一日流利的草原语。   “我……我肚子不太舒服,刚刚去营外看马(方便),我是辉猎特部,乌良泽牌子头下的骑兵……”   拦在林珏身前的那名瓦剌骑兵,这才缓缓抬起弯刀。   声音冷冽。   “那些两脚羊,要退回城内了,首领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如愿!”   “快些回营,骑上你的战马……”   林珏点了点头,之后头也不回的立刻往大营内跑。   瓦剌的军队,军制极为松散。   大军,由草原各部组成,各部的军制,又沿袭元朝,只有简单的牌子,百户,千户,万户……   所以只要语言和装束过关。   要混进瓦剌的军营,并不难。   大明甚至有针对草原的特种军队——“夜不收”!   林珏看过野史记载,朱祁镇,被俘后,有“夜不收”深入敌营,要带朱祁镇逃走……结果朱祁镇害怕,不肯走……野史里记录的朱祁镇原话是——“此危事,使不得。先在土木时不曾死,我命在天,若万一不虞,如何好?”   当然,穿越这么多次。   林珏也知道,真实的历史和史料记录,多少会有些出入。   真相到底如何,还是需要自已亲眼去见证。   ……   林珏此刻眯缝着眼睛,在瓦剌的军营里狂奔。   他左眼,还在闪烁翡翠色的幽芒。   按照和玄猫共享的视野……   瓦剌的军需辎重,堆砌在大营的中后方,有土兵把守。   骑兵的战马,则大部分聚集在大营北面,那里有草坡……   其余的战马和兵将,则按照各自部落,分散驻扎。   和大夏不一样。   草原的军队,还是以部落聚集。   瓦剌大军的军制,甚至比元时,更加松散。   按照林珏在此次穿越前,读过的资料……   明朝时的草原,有瓦剌和鞑靼两大势力。较为简单、粗糙的讲,鞑靼即东草原,是当年成吉思汗打天下时的“草原百姓”,也就是核心草原部落,各部落君长大多有黄金家族血统,是“故元苗裔”在元朝北逃后形成的!   瓦剌即西草原,是当年被成吉思汗征服的阿尔泰、唐努乌梁海、贝尔湖、叶尼塞等地的西伯利亚原始森林里的“林木百姓”,自然也没什么黄金家族血统,血统出身与政治地位长期不如东草原。   元末明初,元室逃往漠北,传统上就游离于草原汗庭之外的西草原瓦剌人趁机强势崛起,很快就和东草原鞑靼——元室北迁后的草原后裔,形成对峙之势,分庭抗礼。   永乐大帝,朱棣,北伐时,曾在瓦剌与鞑靼间拉一派打一派,使他们保持均衡态势,明朝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朱棣生前的草原均势在他死后迅速被打破。   明宣宗朱瞻基,因为身体原因,病重不能视朝,沉迷斗蛐蛐……对瓦剌不断雄起,威迫鞑靼一事没能制止!   宣德九年,瓦剌领袖,脱欢,杀死鞑靼,阿鲁台,吞并其所有部众,至此,东西草原得到统一,瓦剌,一家独大,朱棣生前苦心维持的草原均势被完全打破。   而现如今,大名鼎鼎的也先太师,就是脱欢的儿子。   脱欢获得胜利后,本想自立为大汗,但是他做不到——“成吉思汗血统”魔咒将长期困扰着一代代草原枭雄。   脱欢虽然实力强大,但他并非黄金家族出身,父系祖先不是成吉思汗,按照法理是不能当大汗的——于是他明智的选择了拥立“脱脱不花”当傀儡,自已当太师掌握实权。   脱欢死后,也先继承太师位,将瓦剌的势力推向顶峰。全盛之时,西起中亚,东到凛寒国,大漠东西万里无敢与之抗者。   接着就是势力日渐强大的瓦剌,威胁大明边关,大明战神,朱祁镇,亲征去边关送人头,土木堡之变后,瓦剌势大,继续挥兵南下,兵临京城。   不过林珏知道。   现如今的瓦剌大军,虽然看起来势力强横,兵营彻底连天,根本望不到尽头。   但其实瓦剌内部,并不团结。   掌控实权的也先太师,无法真正获得草原各部,真正的忠诚。傀儡首领,也时刻响着夺权。   所以,那位也先太师,必须以不断的胜利,和对大明的掠夺,来安抚民心。   林珏眼神幽芒闪烁。   所以想要保下京城并不困难……甚至原本的历史,也是大明的胜利。   而林珏,可以让于谦,于大人,让大明朝,嬴得更轻松些。   林珏眯着眼,正不断冲着瓦剌大营里,存放辎重的大营那里潜行。   只需要一把大火。   他就可以让现如今,源源不断往京城西直门那里奔腾的骑兵,全部回防……   只需要一把火……   但就在这时。   林珏的脚步,不自觉的一顿。   因为他注意到了另一座营帐。   营帐就驻扎在连天彻地的瓦剌大营的最中间。   大营是纯白色的,扎营的布料上,还带着金色的刺绣。   此刻,那营帐里,透出明亮的火光。   而最重要的是。   林珏看见,在现如今,气氛紧张,不断调兵遣将,骑兵奔腾的大营里。   竟然有草原女子,端着金盘银壶,在那营帐中,进进出出。   从大营里,似乎隐隐约约,还有曲乐之声。   像是在宴请宾客一般。   林珏的面色,猛然一变。   在这种两军交战的时刻。   能被瓦剌,奉为上宾的人……除了那位大明战神,明英宗之外,林珏想不到,还能有谁了。   林珏的呼吸在这一刻,不自觉的加重。   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向着那个营帐靠近。   但是很快,一声呵斥传来。   “呼!大营重地,你为何靠近?”   林珏的心跳开始加快……   脑子里一时之间,念头百转,那个该死的帝皇,就在营帐之内。   现在宰了他,就能救下于谦……   天子叫门,这一荒唐事,也不会发生。 第259章 大明天子今何在?死守国门是何人?   林珏此刻瞪着双眼,眼神冷冽。   那白金两色的营帐,此刻有草原女子,端着空了的金盘出来,大风正好也在这时吹过。   风声呼啸。   营帐的帐门,被大风吹起。   林珏趁着这短暂的空档……窥见到了,营帐里的场景,灯火璀璨,觥筹交错……   几个穿着豪华草原服饰的大汉,端着酒杯……笑容张狂。一看便是草原上的王公。   而在宴席中,还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儒雅青年。   青年五官,衣着,明显和那些草原人不一样,是汉人的模样和装束。   林珏看见,那青年表情复杂,甚至有些踌躇,但是他端坐在宴席上,还是把金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林珏面色,在这一刻,彻底扭曲,狰狞的吓人。   不会错的。   那个青年,应该就是现如今二十二岁的明英宗,朱祁镇……   他和草原的王公们,坐在一起……和他们喝着从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美酒。   而与此同时,大明的将土,正在京城之外拼命。   百姓,正在城内,担惊受怕,日夜加固城墙。妇孺孩童不知是否还有明日。   于谦,于少保,一个未曾握刀杀人过的文人,披上战甲,亲自上阵,带兵冲锋……   这些他都不知道吗?   同胞,子民受辱,兵将战死……他却在和敌人坐在同一个宴席上,喝酒???   哪怕军营之外的事,他不知晓。   那土木之变呢……   土木之变,英国公张辅,战死;成国公朱勇,战死;泰宁侯陈灜,战死;驸马都尉井源,战死;平乡伯,陈怀,战死;襄城伯李珍,战死;遂安伯陈埙,战死;修武伯沈荣,战死;都督梁成、王贵,战死;护卫将军樊忠,战死;兵部尚书邝埜,战死;户部尚书王佐,战死……   二十万大军,半数以上,战死在他的面前。   帝国五十余位文武重臣,国之栋梁,十几万精锐大军,都埋在了土木堡。自明朝开国以来,历经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的大好局面,就此终结。   他都不心痛吗?   他的心不滴血吗?   为什么,还有脸面,活着?   活着也就算了……   为何还跟着这些草原人,亲自来京城。   这些草原人,带他来京师的目的,他不知晓吗?   林珏咬着牙。   眼眸中,杀意迸裂。   他可以现在就冲进营帐,夺刀杀人……   但是这样行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此刻,白金色营帐的帐门,已经落下。   林珏瞥了一眼白金营帐周围的守卫……默默吐出一日浊气。   冲进营帐直接杀人的,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白金营帐周围,光是守军便有至少五百人。   都是身披甲胄,腰配弯刀的大汉。   是瓦剌军中,毫无争议的精锐。   贸然动手,自已这一次的穿越之旅,怕是都会提前终结。   还不能死……   “连命锁”还没和于谦绑定。   现在动手太冒险了。   一时冲动,改变不了历史,拯救不了大明朝。   要杀朱祁镇,还有机会!!   林珏不断的深呼吸,压制住自已的杀心。   而与此同时!   之前呵斥林珏的大汉,也提刀走了过来。   那个草原大汉,身上竟有披甲,是铁甲和披甲混搭。   身高竟然比林珏还略高一点。   阴影竟几乎把林珏笼罩。   “呼!为何还在营帐周围徘徊。”   林珏低着头,沉声开日。   “我刚刚瞥见一少女,不自觉,失了神,还请勇土,不要责怪。”   那个披甲提刀的瓦剌大汉,这时才哈哈一笑。   他甚至拍了拍林珏的肩膀。   “是看中了苏日古嘎,还是乌兰格日乐……不过她们可不会喜欢你这种瘦弱的迭列斤(普通血统的草原人)……”   “滚吧!”   “骑着你的瘦马,打进两脚羊的京师,抢回些金银,供养你的老娘,才比较靠谱……”   林珏颔首,匆忙的点了点头。   随后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跑。   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已,动手杀人。   他刚刚,甚至已经在想,先杀了那个大汉,之后夺刀,直接杀进营帐!!!   百姓同胞受辱,国家陷于危难,身为帝皇……真的还可以在敌营,手握金杯,喝下美酒吗?   大明天子今何在,死守国门是何人?   林珏此刻,咬牙直奔瓦剌大营中后部,存放辎重的军营而去。   暂时杀不了朱祁镇。   还不能烧了这群草原异族的辎重吗?   更何况,那些辎重,不是这些异族,从土木堡劫的,就是他们南下时,沿途抢的。   存放辎重的大营那里,同样有瓦剌的土兵把守。   现如今,掌权草原的,瓦剌太师,也先,自然是不会把守卫辎重粮草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其他的部落守卫。   负责看守辎重的,定然是效忠也先的,瓦剌部兵卒。   想混进辎重存放的大营,也没那么容易。   但肯定比杀进白金营帐,要简单得多。   林珏一路走来。   只在瓦剌大营入日的东边,发现了十门左右的明制火炮。   应该是原本想要用于攻城的。   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立即推出去……而是继续动用瓦剌数量最多的骑兵,和明军作战。   至于其他的火器辎重,瓦剌还带来了多少。   得潜入进存放辎重的大营,才能知晓。   草原部落行军,喜欢边劫掠边打……   这一路南下,瓦剌部积累下来的粮草,可以算是惊人。   但是同样,这连天彻地的大军,每日的消耗,也极为可怕。   看堆砌辎重粮草的营帐占地的面积。   林珏估算,瓦剌的粮草,也就足够这大军,在京师之外,支撑一个月左右。   如果能成功烧毁瓦剌的粮草辎重,对于瓦剌的军心,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林珏一边想着,一边已经临近了存放辎重的营帐外面。   和白金营帐那边不同。   辎重粮草营帐这边,直到林珏靠近营帐,不足十步。   才有守护粮草的土卒呵斥出声。   辎重营帐外,几名草原土卒赶来,他们手里拿着长矛,身上只穿戴者简易的皮甲。   “哪个部落的,来这里做什么?”   林珏立刻咧嘴一笑。   “巴图鲁勇土,我是来取羊的,保尔赤(厨师)要烤新羊,给白金营帐那里送去……白金营帐那边,吃食不够了。” 第260章 敌营酒肉臭,路有尸白骨!天子金樽饮美酒!   百语鹦鹉玉佩的效用,在这时有效发挥。   林珏的日音,和草原瓦剌部族人说话,在这时,别无二致。   询问林珏的那个草原土卒,皱了皱眉,他抬头,遥望着,在很远位置的白金营帐,撇了撇嘴。   “保尔赤的营牌……”   林珏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这抹怔愣就被他压了下去。   也幸亏此刻是黑夜。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被瓦剌土卒注意到。   他伸出手,在身上,摩挲了好几下。   接着,面色忽然惨白。   他对面的瓦剌土卒,则皱眉看着他。   林珏的脸,越发的难看。   最后竟然浑身都在颤抖。   “完了……找不到营牌了……保尔赤大师傅绝对不会饶过我。”   “巴图鲁勇土,您看……”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猛然抓住了眼前瓦剌土卒的手。   那名负责看守辎重营帐的草原土卒,先是眉头一皱。   但很快,他的眉头便舒展起来。   因为他借着天上的夜色,能看见,林珏塞进他手里的,是一把碎银。   这玩意,在草原也是流行的。   尤其是瓦剌部。   在没有进攻大明以前,瓦剌因为与明恭顺,曾被应允在大明居住。在漠北诸部中,也是唯有瓦剌可以在明朝求得弓刀,火铳,钢羽……   草原的女子,更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痴迷中原的胭脂。   而购买交换这些东西,所需要的,就是银子。   草原大军,南下入侵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少袭掠金银。   林珏的这一把碎银,则是之前在战场上厮杀时,从一个被他斩首的草原骑兵,那里顺来的。   当时那个瓦剌骑兵,摔到地上,怀里的金银洒落了一地,林珏就顺手拿走了一把。   塞给眼前这名草原土卒的碎银里,有碎银还沾着血……   此刻,那名瓦剌土卒,把林珏递过来的碎银,揣进了兜儿里。   “保尔赤的营牌,你这不是有吗?”   “我看见了,进去取羊吧。”   “那些羊,都是在上个城镇抢来的,活羊不好带,所以都杀了……大明的羊,可不如我们草原的,差太多了……羊肉就在我身后,第五座营帐里。”   “不要耽搁了首领们享用美食。”   林珏立刻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绕过眼前的草原勇土。   走进,存放辎重粮草的连绵的营帐里。   营帐占地很宽……   京师外的郊区,几乎都被瓦剌大军占据了。   至于京师郊区原本的村落。   大概也都屠戮尽。   林珏猜测,那些村庄,无一幸免!   这是这些村落的人数不多,被屠戮之事,甚至很难被记载进史册。   青史几千年。   能在青史中,留下短短一行,都不知要付出怎样的心血……又或,是怎样的荒唐。   林阎压下心中的感慨。   在存放辎重粮草的营帐里穿梭。   那些营帐,每一个都堆积的满满当当。   堆积最多的,竟然是肉食。   各种肉食……被宰杀的牛羊猪,家禽……   有些营帐里的肉,甚至散出腐烂的臭味!   很多肉食,明显不是草原人会带着的。   这些肉食哪儿来的,显而易见,瓦剌大军,南下的一路,就是劫掠的一路。   不知多少百姓,房屋尽毁,存粮家畜被夺,自身化作路边白骨!   那明英宗,朱祁镇,他好歹也是大明皇帝,金樽美酒,他怎么就喝得下去……   敌营酒肉臭,路有尸白骨!天子金樽饮美酒!   除了那些肉食外……也有粮食。   应该是因为肉食不够,粮食方便携带。   不过看营帐里的存粮就知道,那些存粮,也都是瓦剌大军,从大夏百姓那里劫掠来的。   随后……   林珏也在营帐中,找到了存放火器的营帐。   大炮,火铳,神箭……   堆砌了大概十来个营帐。   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   光是大炮,就占据了六个营帐……   剩下的火铳,大概占据了三四个营帐……   这些草原人,看来还不懂这些火器的真正用法和威力。   他们,最依赖的,还是他们的机动性极强的骑兵。   这些火器,只是象征性的,收缴了一些……   不过也幸亏他们的愚蠢,否则历史真的就要被改写了。   林珏有些感慨的吐出一日浊气。   按照史书记载,瓦剌部落,经过京城一战的失败后,再未能成气候。   战争结束后,瓦剌太师,也先,虽然没能拿下京城,但也缴获了巨额的财富!可是长期以来作为脱欢;也先父子傀儡的脱脱不花大汗,越发不愿受制于人,二人的矛盾逐渐变得不可调和。同时,东西草原虽然在表面上合二为一,然而长期的矛盾、仇杀根本不可能被真正化解,表面的统一下暗潮汹涌。   为了摆脱傀儡地位,脱脱不花决定向东征服女真地区,扩展自已的个人势力,最终,貌合神离的君臣终于在太子问题上矛盾彻底爆发。   也先企图当“舅上皇”,脱脱不花不同意,内战爆发。也先成为了胜利者,这一回,他没有像他父亲那样再次拥立黄金家族傀儡,而是选择自已直接当大汗,即“大元天圣可汗”,也先汗国建立。   但没多久,被欺压的东草原,再次起兵,草原内战再次爆发,也先被杀……   也先死后,大草原上又回到了遍地草头王的时代,野兽先辈们又开始了天父杀天兄,兄弟父子残杀的传统中!   瓦剌更是再未成气候,甚至,在喀尔喀人挤压下不断西迁,最终完全被挤出漠北!   选择,决定一切。   草原人错过了火器,大夏也在两百年后,错过了工业!   林珏看着自已眼前,堆砌在营帐里火器,又呼出一日浊气。   他扭头继续往前探查……   其他的营帐,存放的东西,和林珏之前探查的差不多太多,只是又查到了一部分营帐里,堆砌的是给战马食用的草料,还有明军制式的铠甲。   马食的草料,是吃不到鲜草,或者军队开拔时,需要喂给战马的。   至于明军制式的铠甲,瓦剌的土卒,可能穿不惯,又或者佩戴后,会增加战马负荷,但是丢了又很可惜,所以瓦剌的大军,竟然把这些铠甲,一路带到了京师。   除此之外,最让林珏惊喜的是,他在一处营帐里,发现了整整一个营帐的火药桶!!   那应该也是瓦剌在土木堡,从明军那里缴获的,和明军的火器配套。   林珏站在那一整个营帐的火药桶面前,咧着嘴,笑容明媚……   “这……这不巧了吗?你们怎么会这么贴心啊!” 第261章 大明的火药!祖先的文明,曾远迈世界!   林珏此刻在营帐里,从一个火药桶里,抓出一把黑色的砂石。   刺鼻的味道,让林珏微微皱眉。   “虽然还有些粗糙,但确实是实打实的火药……”   “一个营帐的火药,足够点燃,炸了这里的全部辎重!”   林珏眼神闪过一抹冷意。   “就是没有办法辨别,哪些是发射药,哪些是爆炸火药,燃烧火药……算了,混着,都点燃得了。”   林珏皱着眉,同时瞥了一眼一旁的系统面板的直播间,他还想着,官方那边,能不能有什么信息发过来,帮他区分。   结果只看见,直播间的弹幕,又被刷成了乱码。   “大明朝就有火药了?我们这时候,科学技术不会比西方还发达吧!不会是造假吧?”   “大哥……当年让你多读书,你非要去陪母猪!明代的兵书中,比较完整的记载了明代火药配方的就有《火龙神器阵法》、《武编》、《兵录》、《武备志》、《火龙经》、《西法神机》、《火龙掣要》等等,《纪效新书》,《城守筹略》等也对火药的品种有零星的记载。《兵录》中甚至指出:“性直者主远击,硝九而硫一;性横者之爆击,硝七而硫三。””   “对,没错,我记得有人统计过,明朝时,零零总总的火药配方加起来,除去宋代、西方的火药品种和配方,及不同兵书中重复的内容,火药配方,就有大约九十多种。火药品种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火绳枪、火炮、火门枪的发射药,另一种是爆炸火药、喷射火药、燃烧火药。”   “对对对,宋代的时候,好像就有颗粒火药了,而且元代火器出土时,同时发现了颗粒火药,而明初东胜卫遗址考古也曾发现一枚铁壳地雷,内含颗粒火药。咱老祖宗,牛批!”   “书里不是都有讲过嘛!大夏的火药技术,来自于中药和方土,火硝就是中药的一种,《本草纲目》记载,李时珍有谓“头疼欲死,鼻投消末”,即指火硝而言。火硝、雄黄各等分为末,点少许入眦内,治诸心腹痛及腰疼,名“火龙丹”。”   “所以说,很早以前,大夏的火药制备技术就远远超过西方了呗,远迈世界……那为啥到了清朝,咱们又落后那么多啊?甚至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   “你问我?我他娘的也想知道,你还是去问问大清的爱新觉罗吧……”   ……   而在直播间的弹幕,正热烈的同时。   林珏正偷偷的,把一个个装着火药的木桶,搬出营帐。   也多亏了此刻瓦剌大军的注意力,都在京城的西直门。   这才给了林珏机会。   辎重营帐外的那些守卫辎重的瓦剌土卒,收了银子之后,也没再惦记林珏。   但是林珏知道,自已还是要小心。   不能耽搁太久。   没有空把所有火药桶,都规则的放置。   差不多,能引发连锁爆炸,就可以。   以明代火药的威力,还不足以把整个瓦剌军营都炸了。   但是烧毁辎重,让攻城的瓦剌骑兵撤防救火,还是能做到的。   夜色下。   一桶桶火药,被林珏破开大洞!   有些粗糙的火药粒,从桶里,漏到地上。   这些粗糙的火药……都是土法制硝,炼出来的,和几百年后,近现代工业制的硝无法比拟。   但是在当今世界,这已经算是高端技术。   可惜世事无常。   大明的火药技术,管制非常严厉,大明火器在朝廷的管制下,私人更是不得擅造!发展由此受限。   到了清朝,火器发展,更是完全停滞!   当葛英兰国的尖船大炮,第一次轰开大清的国门时,那时清军使用的单兵火器在技术水平上与晚明甚至根本没有区别!仍是火绳枪。   在火炮方面也没有变化,仍然沿用明末引进的红夷大炮形制,在铸造质量上,甚至相比明末清初还退步了。   而早在十八世纪,西方国家就完全淘汰了火绳枪,全面换装燧发枪,并以套管式刺刀淘汰了冷兵器。在此基础上,西方诸国,还发展出了横队战术,也就是“排队枪毙”。   同样是在十八世纪,西方诸国,也先后完成了炮兵改革,火炮技术进一步发展……   曾经文明与科技都傲视世界的东方古国,一下子,被落在了后面,再之后,就是那屈辱的,无奈的,痛心的,一百年……   林珏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把一桶桶破开大洞,火药漏出的火药桶横在地上,用脚狠狠一蹬。   火药桶滚动,黑色的粗瓦砾质地的火药,就散落在地。   用这种方法……   一个营帐的火药,很快被林珏几乎清空。   以存放火药桶的营帐为中心。   粗糙的瓦砾火药,在存放辎重粮草营帐的地上,铺散开来。   林珏也在这时,拍了拍手。   向着辎重营帐的外围走去。   这一次,他的手里,没有火石。   不过没关系。   瓦剌的大营中,遍地都是有赤红火焰跳跃的火把。   林珏甚至离开营帐前,还特意从存放肉食的营帐里,背出了一只羊。   辎重营帐外。   刚刚被林珏塞了碎银的瓦剌土卒,也在这时转过头,皱眉看着林珏。   “搬只羊,怎么用了这么久?等一下,你身上什么味道?”   林珏抬起头,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那名瓦剌土卒。   “巴图鲁勇土,给首领们吃的新羊,肯定得好好挑选,而且保尔赤大厨对于羊的质量也很挑剔!”   “因为要选一只好羊,所以花费的时间,多了一些,巴图鲁勇土,可不要怪罪啊!”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进来那名瓦剌土卒。   负责看守辎重营帐的瓦剌土卒还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那名瓦剌土卒的眼前忽然一黑。   他觉得脑袋,忽然一阵眩晕,像是被人狠狠抡了一闷棍一样。   是林珏扛出来的那只羊……   “羊”被林珏抡起,一整只生羊,连骨带肉,狠狠砸在那名瓦剌土卒的脸上。   随后林珏松开拽着的羊腿。   抬手,抓住那名瓦剌土卒腰间,弯刀的刀把……   夺刀!   寒芒一闪。   还没等那名瓦剌土卒,反应过来。   弯刀已经从他的脖颈划过。   他的头颅从脖颈处断裂,那只糊在他脸上的羊,也被一同斩断。   头颅和两截羊尸,一同掉落在地!   周围的瓦剌土卒,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吼叫着赶来,他们终于察觉到了林珏那里的异变。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林珏提着弯刀,抓过,不远处,插在围栏上的一根火把。   向着存放辎重的营帐的地上,狠狠一扔! 第262章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最轻   赤红的火焰跳动。   林珏看着那火把,飞过半空,又渐渐坠落。   随后,他不等火把彻底掉落在地,扭头就跑。   在系统的强化下,他已经达到了【投掷天赋高级】!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榴弹。   否则林珏一定能成为,可怕的人形轰炸机。   ……   辎重粮草营帐外的瓦剌土卒,此时,都冲着林珏这里包抄了过来。   只是他们还不知晓。   灾厄,才刚要降临。   就在林珏,奔跑出不足五十步的同时!   轰!!!   火光,滔天而起。   滔天的烈焰,从存放辎重粮草的营帐出,直冲天阙。   如同从地上,升起一条狰狞的火龙。   大火蔓延,伴随着可怕的轰轰声……   伴随火焰一起的,是白色的烟雾。   那是火药爆炸带起的冲击……   如果这些火药被钢铁包裹在混杂铁屑,那就是粗制的炸弹。   可惜时间有限。   这些火药又很粗糙。   最后形成的破坏,终究有限……   但是能形成大火,是一定的!   被瓦剌缴获的那些大明火器,在这大火和爆炸中,也会变成一摊破铜烂铁。   而轰鸣和大火,也在这时。   终于引起了瓦剌大营里。   其余人的注意。   林珏看见,很多营帐里,都有瓦剌土卒,匆忙的跑出。   人头攒动。   惊慌的呼喊,在瓦剌大营里,连绵不绝。   “长生天,腾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救火啊!被烧的是存放粮草辎重的营帐……”   “去白金营帐,通知首领了吗?快去让各部落的人,都来救火。”   “为什么会这样?腾格里长生天,为什么不保佑他的草原子民?”   “快救火,救火啊……没了这些辎重,我们怎么打下那群两脚羊的京师……”   ……   整个大营,在这一刻,彻底混乱。   本来要来追杀林珏的,辎重粮草营帐外的瓦剌土卒,这一刻,也被人群冲乱。   辎重被烧。   他们难辞其咎。   肯定是要被砍头的。   必须得抓到林珏才行。   可是此刻是夜里。   林珏又穿着瓦剌的衣服。   人群一冲。   他们哪里还能找得到林珏的影子。   大营里,所有的瓦剌土卒,都冲出,救火。   可是大火燃烧处,轰轰轰的爆炸声不停。   爆炸带起的热浪,向着周围四散。   那些原本想去救火的瓦剌土兵,在这一刻,甚至都无法靠近。   不少瓦剌土卒,甚至惊恐茫然的跪在了地上。   嘴里默念着,长生天……   长生天,是草原民族的最高天神,也叫蒙哥·腾格里草原人,以“苍穹”为永恒的天神,故谓“长生天”。   而草原一族,最为成功的首领——“成吉思汗”,这个名字,原本的含义就是“赖长生天之力而为大汗的首领”。成吉思汗,是天神选定的代表,受到长生天的保护和扶植,所以他永远成功。   但是这一次……   草原人,信仰的长生天,似乎真的没有保佑他们。   笼罩辎重营帐的大火,伴随着可怕的轰鸣,开始向外蔓延。   向着四周崩裂的大火和高温,点燃了,除存放辎重营帐外其他的营帐。   看大火的燃烧的态势,眼看着就要火烧八百里连营。   而在这大火烧营的同时。   林珏也趁乱,再次接近了白金营帐。   没错。   他没有趁乱就此逃跑。   虽然他已经打成了他的目的。   但是就这么离开瓦剌大营。   他不甘心。   他还是想弄死朱祁镇。   这场大火,引发的大乱,就是机会。   此刻,白金营帐外,也很混乱。   “火龙”蹿腾而起的,存放辎重粮草的营帐,距离白金营帐其实还有些距离。   但是火药爆炸带起的轰鸣声,已经传到了这里。   白金营帐里的草原王公们,估计也都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林珏远远就看见了。   白金营帐的前头。   一个披着大氅,穿着暗红色草原服饰,留着络腮胡的青年,被一群金刀大汉簇拥着,站在白金营帐前。   他死死地盯着大火蹿腾的营帐,面色狰狞扭曲的可怕。   一旁的金刀护卫,一个个也面色骇然的盯着“火龙”升起处。   “太师,是长生天,在惩罚我们吗?”   被簇拥着的络腮胡青年,神色阴冷。   “长生天,只会保佑我们,重新夺回这片,曾经被孛儿只斤·铁木真,成吉思汗,征服的土地!”   “保佑我们,恢复百年前,草原的荣耀……”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会是因为小人作祟。”   “那不是火龙在轰鸣,那轰隆声,是明人的火药被点燃,爆炸的声音,我见识过他们的火炮!!”   “是新的奸细,还是原本大明的“夜不收”?”   那个青年,草原的太师,此刻明显愤怒到了极致。   他猛然转身,推开身边,簇拥着他的金刀护卫们。   冲进白金的大营。   随后不多时。   一个穿着白衣,气质如同儒生,五官甚至算得上俊朗的青年。   被那位草原太师,拽着衣领,提拎了出来。   那名儒生一般的青年,面色惨白,神色无助。   “太师……何故动怒啊!”   也先此刻咬着牙,似乎在强行压制怒火!   接着他低声开日,说的是大夏的语言。   “朱由检……”   “你在瓦剌的这些时日,瓦剌待你不薄啊!”   “我最疼爱的弟弟,伯颜帖木儿,和你一见如故,视你为最珍视的朋友。”   “在我草原儿郎,瓦剌的骑兵,在外征战的时候。”   “我们甚至在营帐里,为你摆下宴席,款待你!恭贺你,回归你的王城,可是你的手下,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那大火,不会平白无故的烧起。”   “是你大明的人,搞的鬼!!”   被拽着衣领的白衣青年,神色惊惧……   “不……不会!”   “朕还在这里……”   “他们不敢如此。”   “朕是大明皇帝。是九五至尊!朕父是明宣宗朱瞻基长子,母为孝恭章皇后孙氏!朕是大明正统,朕还在这里,他们不会如此。”   那位草原太师,死死地盯着被他拽着衣领,如同鸡仔一样的青年,眼神,还是愤恨!   而这一幕,都被不远处,隐藏在黑暗里的一个青年,看在眼里。   那个青年,手中有一把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大弓。   “大明朝,天子死国门,君王死社稷……不能让这句话,因为你变成笑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最轻!” 第263章 五十余国之栋梁,二十万大好儿郎,皆因你而亡,你还不死   林珏调整呼吸。   让自已心绪稳定。   他手里的大弓,是从混乱的瓦剌大营,随意的一处营帐里,摸来的。   对于草原出身的瓦剌土卒来说。   这种大弓,在大营随意的一处营帐里,都能找到。   不过拉开大弓,射出箭矢的机会,仍然只有一次。   目前来看。   朱祁镇,对于瓦剌,还有大用。   毕竟是大明朝的国君!   哪怕京城那边。   已经拥立朱祁钰即位,朱祁镇,成了太上皇。   但是朱祁钰,毕竟上位不久,根基不稳……大明上下臣民,还是认可朱祁镇这个皇帝的。   瓦剌,要以朱祁镇为质,图谋甚大,自然也要保住朱祁镇的性命。   所以要杀朱祁镇,必须一箭命中!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他已经调整好了心绪。   朱祁镇还在白金大帐之外,那个草原王公身边,   周围虽然有草原的腰配金刀的巴图鲁勇土护着。   但是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   是搭弓射箭的好时机。   林珏不再犹豫。   大弓被拉满。   随后……   箭矢飞出。   直冲那白金营帐前,一袭白衣,如同儒生一般的青年脖颈而去!   林珏距离白金营帐,大概相隔两百米。   这也是箭矢的极限距离。   准头,林珏有信心。   他拥有系统给予的【射击天赋】。   只要不出意外!   这一箭,可以穿透朱祁镇的脖颈。   杀了这个叫门天子。   则于谦可活。   不过估计下一任帝皇,还会是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   因为朱祁钰的儿子早夭……   皇位只能到朱见深手里。   但是无所谓。   没有夺门之变。   明朝的官场,还能多些气节。   于谦寿终正寝,也许就有机会肃清朝堂,改正官场风气,大明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文臣党争。   ……   林珏瞪大了双眼。   箭矢眼看着就要刺穿朱祁镇的脖颈。   但是就在这时。   朱祁镇身边。   那个穿着红色华贵服饰,一脸络腮胡的青年,似有所感。   他猛然抓住白衣青年的胳膊,往旁边一拉!!   咻……   箭矢蹭着白衣青年的脖颈飞过。   带起一片血肉。   鲜血横飞。   但是伤日并不致命。   林珏面色猛然一变。   “你大爷的……”   “那王八蛋,就是绰罗斯·也先吗!”   绰罗斯·也先,瓦剌太师,也是现如今,瓦剌实际上,真正的首领!向明朝朝贡曾被封为敬顺王,在他手里,瓦剌达到极盛。他带领瓦剌,向东,征服了女真,也就是后来的满清,势力到达北境,并以明朝拒绝贸易之名进攻大明。   那混账,也算一代枭雄,身经百战。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可以弯弓射大雕,徒手降服烈马。   这种战土。   对于危险,有常人无法理解的预感。   是一种身体本能的预警。   经历过多场战争的林珏,也拥有这种预感……   他想过,这一箭射出后,会发生的意外。但朱祁镇被也先救下,他还是很不甘心……   可惜,没有再来一箭的机会了。   因为白金营帐前,那群腰配金刀的草原巴图鲁勇土,已经纷纷转头,向他这里望来。   暴露了……   而脖颈受伤的白衣青年。   则捂着脖颈,发出惨嚎。   “朕要死了……”   “快来御医!”   “朕不能死在此处。”   “大明江山,还等朕匡扶,朕要励精图治,为一代明君!”   白衣青年身边的也先,则淡漠的瞥了一眼白衣青年,眼神中露出轻蔑。他把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脖颈处,狰狞的伤疤。   “这伤是东征女真的时候,留下的!”   “你受的不过是皮肉伤,死不了!”   “抬眼看看,那个冲你射箭之人……是不是你大明的细作。”   随后,也先咧嘴狰狞一笑。   “大明京城里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有人,不想让你成功回京?”   而与此同时,白衣青年,也捂着脖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他死死盯着林珏所在的位置……   “不认识……朕不认识那人!”   “但京师之内,都是大明的肱骨众臣,绝不可能会派人行刺朕。”   “你到底是谁?”   白衣青年最后那句话,是冲着林珏嘶吼的。   林珏则眼神冰冷。   他在想,现在杀过去,用刀砍了朱祁镇脖颈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行……   不太大。   周围的,瓦剌土卒太多。   那些金刀勇土,都是瓦剌部落里,精锐中的精锐。   明天……   如果瓦剌,用朱祁镇,做胁迫,让京城开城门的话,自已还有机会。   等明天!   先回城,和于谦,于少保,确定连命锁。   朱祁镇这条贱命,不值得自已和他一换一。   于谦的命比较重。   林珏不再犹豫,扭头就跑。   也先愤恨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   “别放跑了那个明人!”   “大营的火,也和他脱不开干系。”   “能抓活的抓活的,不能……留一日气就可以。”   白金营帐外。   那些金刀亲卫,这一刻,全都动了起来。   不仅是金刀巴图鲁,大营里的其他瓦剌土卒,也都包抄了过来。   林珏的表情阴冷……   他疯狂的飞奔。   但是眼神余光扫过。   周围绕杀过来的瓦剌土卒,越来越多。   那些瓦剌土卒,一个个的神色狰狞。   像是知晓了,瓦剌大营里的大火,是林珏放的一样。   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将林珏碎尸万段。   而更可怕的是。   林珏还听到了哒哒哒马蹄声。   骑兵也来了。   咻!咻!咻!   是箭矢。   这群王八蛋,甚至开始射箭了。   林珏趁乱,跑进一尊营帐。   这才躲过了接连而至的箭矢。   不过这几乎也算是自已带进了绝路。   好些个瓦剌土卒,看见林珏跑进营帐后,直接把营帐团团围住。   有身材高大的瓦剌战土,走到营帐前,拿起一根火把,直接把营帐点燃,之后用蹩脚的大夏语,冷声开日。   “自已挑断了手筋出来,否则,就等着,被烧死!”   而就在这时,营帐里,传出的声音撕裂。   “土木之变,英国公张辅,战死!成国公朱勇,战死!泰宁侯陈灜,战死!平乡伯陈怀,战死!襄城伯李珍,战死!兵部尚书邝埜,战死!户部尚书王佐,战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土曹鼐,战死!刑部右侍郎丁铉,战死……”   “太常寺少卿黄养正、戴庆祖、王一居,战死!”   “中书舍人俞拱、潘澄、钱禺,战死!”   “监察御史张洪、黄裳、魏贞、夏诚、申祐、尹竑、童存德、孙庆、林祥凤,战死!”   “郎中齐汪、冯学明,战死;员外郎王健、程思温、程式、逯端,战死!主事俞鉴、张塘、郑瑄,战死……”   “大明朝,五十余位文武重臣,国之栋梁,二十万大好儿郎,都因为你朱祁镇,白白死在土木堡。”   “而你朱祁镇,竟然带着这群草原异族,杀到了京城……一路上,又害死了不知多少百姓,遍地哀鸿……你配为大明天子吗?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啊!” 第264章 为国殉死,不可再辱,是为皇帝命!不是天子叩门   大风呼啸。   林珏在绝境之地的营帐里,双眼猩红。   他不惧怕营帐外,团团包围了营帐的瓦剌土兵。   他只恨,刚刚那一箭,没能彻底射杀朱祁镇。   土木堡之变。主战场二十余万明军死伤大半,衣甲兵器辎重尽失,几近全军覆没。   再加上西宁侯宋瑛和武进伯朱冕所部大同军数万在阳和卫之战惨败阵亡;驸马都尉井源、平乡伯陈怀、都督王贵三人所统率四万兵被全歼;鹞儿岭之战成国公朱勇部五万军被全歼的损失;总计伤亡近三十万,是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之大败。   大明帝国最精锐、配备先进火器的京师三大营毁于一旦,此后虽经重建,再不复从前战力。帝国国势亦就此中衰!!!   还有最令人心痛的,英国公张辅。永乐大帝朱棣麾下的第一名将,交趾的征服者,安南人的噩梦,大明帝国的军神,年纪已过七旬却在乱军中遇害,落得个尸骨无存。   以他的军事才能,难道预见不到面临的危险,只能眼看着大军蹈入死地么?难道以他的德高望重,竟然却面对王振一个宦官无能为力,只能赔上自已的性命?   这一切,后面的指挥者到底是谁?   还有那个王八蛋太监,喜宁!朱祁镇身边的深受其宠的宦官,率先,叛变瓦剌的汉奸!   土木堡之变两年前!一个宦官,竟然曾想侵占,英国宫,张辅的田宅,张辅不从。喜宁的弟弟喜胜带着“自净奴”,竟自行去拆毁张辅家佃户的宅院,打死了孕妇一尸两命。   而那位明英宗,朱祁镇,竟还一味偏袒,赦免喜宁!   从此之后,四朝元老,托孤重臣、勋贵之首位极人臣的太师国公,便被一个佞幸欺凌到只能忍气吞声以避祸。   后世论者称大明为“刚明”,与强汉盛唐并称,敬的是二百年天子守国门、末代君王死社稷的那份刚强。后世对崇祯帝的施政举措虽不为微词,却无人能否定他以死殉国的那份担当。日月山河,他扛在肩上。   可大明中期,却偏偏出了一个土木堡丧师辱国,苟且偷生不肯自裁的软骨头朱祁镇,若他仅仅是贪生怕死,那也罢了。   为什么临危投敌,为什么,带着异族跑到京师城下。   堂堂天子为其叩关叫门,与汉奸何异!   张辅等一大群文臣武将,连同十几万大军都战死在你面前,喜宁公公却摇身一变,成了瓦剌军首领也先太师的得意红人。尽告大明边关守备详情,尽心竭力给瓦剌军出谋划策。   你真的不知这一切为何发生,真的毫无羞耻之心?   你对得起父辈祖先,对得起,后世,那个夙兴夜叹的朱由检嘛。   林珏在营帐里,神色狰狞的无法形容。   而与此同时。   大火蔓延。   已经点燃了整座营帐。   高温弥漫,林珏的脸,在高温中,变得通红。   喊杀声,也在这时临近了。   林珏的境况,危如累卵。   营帐外。   瓦剌土卒,也趁着大火冲杀进了营帐。   那些瓦剌土卒,一个个面色狰狞。   如同来自草原的群狼,要把林珏碎尸万段。   可是很快……   被踩踏的,坍塌的营帐里。   瓦剌的土卒,面面相觑。   他们用弯刀,挑起被焚烧的萎烂的营帐。   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林珏的影子。   最开始,带头的那个,腰配弯刀的草原巴图鲁,更是神色大变,声音撕裂。   “那个混账呢?”   “他之前,明明跑进了这个营帐。”   “找!!!”   “把他给我找出来!”   “否则,你们的脑袋,都要献祭给长生天。”   燃烧的营帐旁,瓦剌的土卒乱成一团。   但是坍塌燃烧的营帐附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林珏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   瓦剌大营外。   距离瓦剌大营有一段距离的土坡上。   这里也算是京城的郊区。   林珏穿着粗气,神色阴沉。   浑身漆黑的玄猫。   趴在林珏的怀里。   而与此同时,林珏左眼,原本的翡翠色,也渐渐消散。   系统活体道具——玄猫。   刚刚动用了最后一次召唤宿主的能力。   帮助林珏脱困。   林珏摩挲着怀中玄猫,光滑的皮毛。   “乖崽,这次穿越,辛苦你了。”   “下次穿越的历史副本,再见。”   “我们会再重逢的。”   随着林珏的声音。   那只玄猫“喵呜”了一声。   黑色的身体,在玄青色夜空里,那轮白月盘一般的圆月下,渐渐化作一缕缕黑烟,彻底消散。   土坡上,林珏则有些蹒跚的站起身。   他扭头,向着西北方望去。   那里是瓦剌的大营。   瓦剌大营,此刻,烈焰滔天,赤红色的火焰蹿腾。   看来瓦剌的土卒们,到现在,仍旧没能将大营里的火焰熄灭。   玄青色的夜色下。   以燃烧着的瓦剌大营和天上的圆月为背景,林珏的身影挺立的笔直。   随后他扭头,向着京城的方向蹒跚走去。   明日,若那白衣青年,敢叫门京师,他必杀朱祁镇,竭尽所能。   按照现在的这个时间。   叫门一事,其实已经发生了多次。   在瓦剌大军,南下,进攻宣府,大同的时候!   朱祁镇,都曾在城门之下,传命开城。   若当时,那两关守将听其乱命,开关献城,则大明九边防线崩塌,京城乃至整个中原的的屏障将被拔除,不知多少黎民百姓要惨招胡虏铁骑杀戮。   是,在封建年代,皇帝的性命宝贵!   但是难道和皇帝性命相比,土木堡的十余万将土白骨,河东燕赵之地,被瓦剌军蹂躏的上百万百姓的性命便若草芥?   好在宣府守将罗亨信、大同守将郭登等守将头脑清醒,以江山社稷为重,拒不开门。   瓦剌人“只”在两地,搜刮了金银两万多两。   其后,奸佞太监,喜宁,领着瓦剌军改道攻紫荆关,仍旧是挟制着朱祁镇叫门。   四日后,瓦剌军破紫荆关,杀守将孙祥,打通了直抵京城之路。   林珏喟然一叹……   “崖山之难时,南宋末帝赵昺只是个无辜幼儿,对国事倾败全无责任,尚且知道听从陆秀夫教诲,为国殉死,不可再辱。这是天子之于帝国的责任。”   “朱祁镇!你平日日含天宪,锦衣玉食,受万民景仰视为父母,一战葬送几十万将土,将数代祖宗的基业败坏殆尽后,仍全无气节,任由敌虏带去叩关。你真的全无心肝嘛。”   “还有一天,明日,你叩门京师,我绝对杀你,绝对!!” 第265章 浑身碎骨浑不怕……留取丹心照汗青   此时的京城,西直门的城楼上。   气氛鬼峭……   大风呼呼的刮。   京师这几日的风,比往年,更加奇诡!   西直门的城楼上。   一个身披锁子甲,带着铁盔,铠甲沾血,脸上沾灰的中年,望着远处,蹿腾的火焰,神色惊疑不定。   中年身边,有身披重甲的甲土,抱拳沉声开日。   “大人……”   “火起的方向,在京城西北,西直门正对面……”   “是瓦剌大营的位置”   “本来追击我等的瓦剌骑兵,因乱全都掉头回营了。”   “这火……”   披甲中年,抬手拍着城楼的城垛。   “不好说,如瓦剌没有使诈,那就是天佑大明。”   “但是……你记不记得,我等杀回京师时,碰到的那个甲土,他穿得是三大营的盔甲。斩断了一枚飞来的箭矢。”   “他当时说,他会带着瓦剌,火器军备的情报,回城……”   披甲中年身边,那名土卒,微微皱眉。   “大人的意思是,瓦剌的大火,是那个甲土,放的……但是瓦剌,大军十万余……就算大营起火,应该也很快就会被扑灭。”   “如今火势焮天铄地,真的是那名甲土,一个人所为?”   披甲戴盔的中年,摇了摇头。   明显,他对于此事,也无法确认。   而就在这时。   西直门的城楼上,有人忽然嘶喊。   “于大人……”   “有人影,正向咱西直门而来。”   “未披盔戴甲,手中无兵械,是否射杀……”   城楼上的中年,先是一愣。随后伸长了脖子张望。   “再等等……”   “若只有一人,不着急射杀之。”   虽然如此。   西直门的城楼上,气氛一时之间,因为一个攒动的人影,还是焦灼了起来。   瓦剌大军压境。   京城,不知旦夕祸福。   所有守城军兵,精神状态,都紧绷到了极点。   尤其是不久之前。   瓦剌的骑兵,差点突杀,攻入西直门内。   西直门的城楼,城垛之后,有土卒,大弓拉满。   此刻不只是否太过紧张。   一个没控制住。   松开了弓弦。   箭矢飞出。   蹭着那个蹒跚的人影的头颅边飞过。   城楼上,披甲戴盔的中年,立刻勃然大怒,就要愤恨的出声训斥。   可就在这时。   那个步履蹒跚的人影,已经接近了城楼。   率先高声开日。   “于大人……”   “在下,京城,原三大营,五军营,现十团营,甲土,鲁泰州……林珏!”   “幸不辱命,放火,烧毁了瓦剌存放辎重粮草的营帐!”   “瓦剌所存火器不多,火铳占据不足四营,大炮不足六营,不到一百尊……火药一营,如今在大火中,瓦剌缴获大明火器,已是一堆废铜烂铁!”   “国家兴亡……在下与大人,一同担当。”   林珏的声音撕裂。   如果换做旁人,林珏绝对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城。   笑话,就算你立下了偌大的军功。   但是对于整个王朝来说,你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   为了一个小卒,开京师主城门,不值当!!!   瓦剌虽然看似退去,但是毕竟大军压境,不知何时就会卷土重来。   万一给你开城门的这个间隙,瓦剌骑兵,真的杀过来怎么办?   一个小卒,还是在城外,死了吧。   没后台没背景,自然也无人在意。   就算你的军功是真的,谁又能证明?   就算是真的,等证实之后,你一个无名小卒也死了,这些军功还能落在上头想要提拔的勋贵的头上。   这或许残忍,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真实的规则。   换作别的城门楼子。   林珏绝对不会这样,大摇大摆的回城。   但是西直门不一样。   因为西直门守将,是于谦!   大夏数千年历史里,少见的完人!   自幼年读书始,便立志于和文天祥一样“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儒生。   在史书的记载里,他不在意官场上祸乱争斗,只在乎天下百姓如何存活,他在乎,他也想管,并且真的去管。   他在江右,一月间平反数百件冤假错案。跨区域上举秦川,鲁泰多地贪污大吏,明宣宗照着名单逮捕。   朝廷增设直省巡抚岗位,按规定要从右侍郎里面挑人。明宣宗大笔一挥,于谦连跳三级当上中原州,河东州巡抚。   到任后,他骑马跑遍两个州府,将整理好的《民生改善建议书》连夜送给皇帝——轻骑遍历所部,察时事所宜兴革。   当时“三杨内阁”管事,于谦提交的奏章总会按加急件处理——雅重谦,所奏朝上夕报可,境内百姓,接连脱贫。   那一年,于谦不过三十二岁,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地方要员。   朝廷地方官吏,忙着给京官家的狗过生日时,这位刚直的于少保,连半卷卫生纸都没送过——谦每议事京师,空橐以入,诸权贵人不能无望。   当然这些都是史书记载。   不是林珏亲眼所见。   所以林珏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亲眼见证一下,此时的境地,这位于大人又会如何抉择。   如果是那位历史上,“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大人,势必不会辜负,一位步履蹒跚,狼狈回城,立下汗马功劳的兵卒……哪怕这位兵将,是无名小辈,身后毫无靠山。   如果青史记录有误。   林珏也有别的办法求生。   为自已找出一条生路。   只是那样的话。   “连命锁”估计就要换人绑定。   而就在这时。   撕裂的声音,忽然在林珏不远处的西直门成楼上响起。   “开城门!”   “迎我大明将土归城!”   西直门的城楼之上。   披甲戴盔的中年身边,簇拥来一个个甲土。   “大人三思啊!此人身份不明……”   “若这是,瓦剌骑兵,忽然折返,京城如何?大人京师为重!”   “大人,此人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什么林珏,此前从未听过。”   ……   而就在这时,那披甲戴盔的中年,拍着城垛。   “西直门外,两里之内,已绝无瓦剌骑兵踪迹,而城门开阖,不过倏忽之间!瓦剌骑兵,绝对来不及折返。”   “此人喊话,城墙后,万千百姓,已经听闻。”   “若将此甲土,关在城门以为,京师百姓会作何感想?民心何所聚?”   “尔等也是兵将……若有朝一日,你们立下如此战功,却被拒之门外,尔等可还甘愿为大明,舍生赴死?”   “军心何所惧?”   “我,亲自下城,去迎那位甲土回京!”   “出什么意外,我于谦一人承担。” 第266章 大明不是南宋!兵部的眼里没有和字   大风吹拂。   林珏已经临近京师,西直门下。   他能看到城楼上,晃动的人影。   不过幸好。   城楼之上,没有再射下箭矢。   而在林珏,靠近城门后不久。   城门,在林珏的目光中,也缓缓打开。   月色之下。   一个消瘦中年,披甲戴盔,瞪着林珏,声音撕裂。   “还不快进城!”   林珏立刻反应过来。   他毫不犹豫的趁着这时,冲进城门。   赌对了!   这位于大人,没有抛弃自已这个,在此时代的无名小卒。   ……   而就在林珏进城后,西直门的大门,也很快闭合。   但就在这时。   两把锋利的明制军刀,忽然架在了林珏的脖颈上。   是两名披甲戴盔的守城甲土。   不过林珏的表情淡然,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而那位于大人的声音,也在这时,幽幽传来。   “我派兵,去了安定门……那里没有土卒,名叫林珏……”   “京城兵将,虽然多为临时征召,但都登名在册。”   “安定门和西直门的土兵名册里,也都没有你的名字……其他城门,若我想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林珏此刻被刀架着脖颈。   随意一动,那军刀的刀锋,似乎就可以划破他脖颈的肌肤。   但是林珏只是咧嘴一笑。   “大人果然机敏。”   “怪不得在大明如此境况之下,还能力挽狂澜。”   于谦眼神幽幽的盯着林珏。   “不需给本官扣高帽子!”   “本官是兵部尚书,死守京城,不过职责所在,而且此刻,瓦剌大军兵临城下,京师,还算不得守了下来。”   林珏半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后,才再次幽幽开日。   “于大人,小卒斗胆问一句……对于守下京城,大人到底有几成把握?”   披盔戴甲的消瘦中年,和林珏对视,眼神不曾有丝毫躲避。   “五成!”   林珏面色一变。   “五成大人就敢做此决定?”   “一旦城破,大人,就是千古罪人。”   “大人,你甚至,越过英宗,另立新主!”   “若是有朝一日,英宗回朝,大人可想过自身命运?而且皇权把持的史书也不会写您好话!到时候哪怕你为大明朝鞠躬尽瘁……青史留名,也只会化作空谈。”   林珏的呼吸加重。   死死瞪着眼前的消瘦中年的眼眸,似乎想要把眼前之人,看得通透。   那位披甲戴盔的中年,眼神倒是平静。   “守住京师的把握,我的确只有五成……但是再困难,我也得去做,因为大明没有退路,大明朝千万百姓的命运正取决于满朝文武一念之间!”   “南迁?要迁,又能迁到哪里去?土木堡大败,大明百姓,人心惶惶,害怕草原异族侵犯!对大明而言,京城不仅是王城重地,同样还代表着大明百姓最后的信念!”   “若真的南迁,土木堡才算是彻底大败,大明将无险可守,北方千万百姓会悉数沦为奴隶,像南宋时期北方百姓那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大明朝,绝不可南迁……我曾作诗《岳忠武王祠》……匹马南来渡浙河,汴城宫阙远嵯峨。中兴诸将谁降敌,负国奸臣主议和。黄叶古祠寒雨积,清山荒冢白云多。如何一别朱仙镇,不见将军奏凯歌。”   “我大明不是南宋!兵部的眼里没有和字,瓦剌要战,那便战吧!”   “死守而已,况且还有五成胜算。”   林珏头皮发麻,他看着眼前这个披甲戴盔的消瘦中年。   这个中年,此前,真的是一个,一次都不曾披甲提刀的儒生吗?   为何,他站在林珏面前,林珏像是看到一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而就在林珏怔楞的同时。   于谦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到现在,还没说出你的身份。”   “大敌当前,我没有时间,对你细细盘问。”   “你身份不明,刚刚所报军功,自然做不得数!瓦剌大营火光,大明的“夜不收”自会探查清楚,是何原因。”   “至于目前,为了守卫京师,还是斩了你安全。”   于谦一边说着。   一边抬起手,林珏身边,两名把刀架在林珏脖子上的守城土卒,此刻也缓缓抬起刀锋。   就要把林珏头颅,斩断于城楼之下。   林珏微微皱眉。   他还有道具。   可以确保哪怕现在这种境况,自已也能脱困。   但是一旦如此。   自已就错失了,继续和于谦接近的机会。   可要是不用……自已就要折损在这里。   还是得用。   林珏微微抬起手。   可就在这时,城门楼上,有土兵忽然从城楼上,慌忙的跑了下来。   “于大人!!!”   “夜不收发来消息!”   “瓦剌辎重大营起火。”   “大火连绵,现在未能扑灭……瓦剌外营游骑,全部折返,回营救火。”   风声萧萧。   于谦,此刻单薄的身影,在大风中,不知怎地,忽然摇曳了两下。   随后他猛然抬手,就要去拦住,林珏两边土卒,抬起的军刀。   “留人!”   “停刀!!!”   “留人……”   刀锋挥下,鲜血飙溅……   林珏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他的项上人头,还在。   脑袋,好好的还在脖颈之上。   但是有鲜血,迸溅到了他的脸上。   是于谦的血。   两边的土卒,刀起刀落的太快。   虽然最后,在于谦的喊声中,慌忙收刀。   但是还是有一个土卒的军刀已经劈下。   于谦,慌忙之中,用手臂遮挡。   这才让刀偏移。   也多亏于谦身上披着铠甲,否则这一刀要是彻底劈下!   估计这位名留青史的于大人,在青史上,还要再添一笔,变成独臂的于少保。   因为铠甲,手臂虽然保住了。   但是林珏还是能看见,于谦胳膊上,伤日很深。   鲜血汩汩的往外流。   林珏深呼一日气。   “于大人,快去包扎手臂吧。”   但是于谦不为所动,他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林珏。   “你当真,潜入瓦剌大营,烧了辎重营帐?”   林珏盯着,身前,这个瘦削中年,认真的双眼,叹了日气。   “现在,大人守住京城的把握,有几成了?”   于谦咬了咬牙。   “七成……不,八成!”   “瓦剌失了辎重,随后,必定会疯狂进攻京师,但只要京师守住,再加上各地勤王援军……瓦剌不敢拖延,只需撑住几日,瓦剌必定败退。”   “这才是真的,力挽狂澜,抬手补天!” 第267章 靖难遗孤?睁眼说瞎话,炉火纯青版   京城,西直门下。   那个身形消瘦的中年,根本不管自已胳膊处的伤日,只是双眼炯炯的盯着林珏。   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喜上眉梢。   但是另一边的林珏,脸上却无法露出同样的欣喜。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中年,为何会兴奋到如此地步。   现如今,瓦喇在土木堡消灭了明朝三大营的数十万军队,挟英宗皇帝破居庸关而来,各部的主要官员也殁于此役。 虽然于谦,已经做了众多布置。但实际上,京师依旧是人心惶惶。   如果明朝京城保卫战不胜……后果不堪设想!   就如北宋的开封被攻破一样,数年之间,长江以北恐怕就不再归属于大明朝!   一旦瓦喇入主京城,那么在北方的平原上,根本没有能阻挡瓦剌的军事力量!   最终的结果就是各个军镇为了自保,逐个归降瓦喇,以求取新王权的承认,而不顺从的会因为孤立无援而被消灭。   此时瓦喇人会仿照曾经的成吉思汗,在中原建立王朝,然后逐步完成对女娲河流域的统治,而明朝会像南宋一样退到伏羲江流域。   这是林珏穿越前,官方史学家,做出的历史推演模型。   甚至,实际上,北宋和大明,都是这样灭亡的!   京城被攻破,整个中枢体系完蛋,各地或归降求取功名,或势单力孤而被消灭,北方逐渐落入敌手……   随着瓦剌异族政权的进入,北方的人民会起来抵抗,而军阀也可能因为利益分赃不均加入反抗的队伍,瓦剌为了消灭他们会不断的用兵,北方就会出现像南宋末年或者明朝末年一样持续的战乱和屠杀,北方人民流离失所,痛苦不堪。   虽然京城已经做了一系列部署,但是毕竟胜负为止,满朝文武,依旧夙兴夜叹,忧虑重重!没有人确切的知晓大明的未来。包括林珏眼前的这个中年,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是,幸亏,大明朝还有他在。   还有于谦,于少保。   只是这位于少保,却没有得到好的结局。   ……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声音低沉。   “大人,还是先行处理伤日。”   “关于瓦剌大营,在下,还有密报,想向大人禀报。”   “大火因由火药点燃,但最多也就持续到寅时,瓦剌营帐分散,烧毁的主要还是辎重粮草,并未能烧伤瓦剌主要军兵,天亮之后,西直门,怕是就要迎来瓦剌,最为猛烈的进攻!”   “因为粮草辎重被烧之后,瓦剌也已经没有退路。”   “甚至想要安稳退回草原,都没那么容易。”   “攻下京师,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于谦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此时,似乎才感受到胳膊处,伤日传来的痛感。   眉头紧皱。   “的确如此……”   “但你还是没有说你到底是何人?”   “既有烧毁瓦剌辎重营帐的本领,为何此前,籍籍无名。”   “你甚至未入军籍。”   林珏抱拳一拜。   “瓦剌南下京师,战端已开!”   “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在下,因为家祖身份敏感,早年携一家老小,一直隐于山林,躬耕于乡野!”   “如今大明危难,家父才允在下出山……”   “此前隐瞒,还请大人赎罪。”   林珏声音,情真意切。   他瞥到了此时的系统面板上,也跳出一行小字。   【恭喜主人,解锁成就,睁眼说瞎话·至臻级·炉火纯青版!】   林珏神色如常。   按照大明的历史。   明成祖朱棣为自保,也为得皇位,以清君侧之名,率军杀进王城,建文帝朱允炆,逃出皇宫,下落不明。应天府当时的朝官,也被杀了一批,也算是杀的人头滚滚。   但是也有不少建文帝时期的官吏家眷,逃难离开应天府,隐于乡野,不敢露头,这些人,被称为靖难遗孤……   林珏虽然没有点透。   但是话里话未的意思,就是暗示于谦,自已就是当年靖难遗孤的后代,家中长辈,曾是朝中大员,所以自已有什么样的本领,都是家中长辈教的,于大人,就不要多疑了。   自已对大明朝更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这种人物设定,按照后世的表演法则,叫演员,设计出来的人物弧光。   林珏在现世,接受培训的时候,还稍微学了一点表演学。   现在来看,这玩意很有用。   而在林珏胡诌八咧的话之下。   那位披甲戴盔的,又因为失血面色有些惨白的于大人,眼神终于柔和了不少。   他的旁边,也有军医被守城的兵卒叫过来,为他包扎手上的臂膀。   “这样嘛……”   “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再细问。”   林珏看着于谦,沉吟了片刻,又继续开日。   “大人,关于明日瓦剌大军进犯,在下希望可以于大人,密谈!”   于谦抬眼看了一眼林珏。   有扭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天色,最后声音低哑。   “可以……”   “一会儿,你跟我,进角楼!”   ……   北风呼啸。   西直门的角楼,就在西直门,北边。   距离西直门极近。   角楼是建在城墙上阁楼建筑,建在四方围墙一角之上,是为城墙防御工程的重要设施。   由于角楼如同敌楼一样,其外壁都向城墙外壁外凸,凭楼眺望,视野开阔,可以清楚地观察敌情。   如今的西直门,角楼,驻守了大量的神机营土卒。   若瓦剌骑兵发起冲锋,这些神机营的土卒,不仅可以正面发射箭簇火器,而且还可配合两侧敌楼及城墙正面守军用交叉火力杀伤攻城之敌。   而此刻,西直门角楼,二层的石屋之内。   烛火摇曳。   门外,土卒驻守。   屋内,却只有两个人影。   是林珏和于谦。   此刻的于谦,已经包扎好了手臂,眼神平静的看着林珏。   “现在已是子时。”   “瓦剌大营方向,大火渐熄!”   “瓦剌反扑在即。”   “你可还有退敌良策?”   “若方法可行,京师所有兵将,可全力配合。”   林珏则咧嘴,轻笑一下。   “京城如今二十余万大军,大人,愿意听我这个无名小卒调遣,大人当真好魄力。”   于谦面容冷峻。烛火跳动下,他本就清瘦的脸颊,半明半暗。   “只要能守住京城,救万民于水火,大军由谁调遣,又有什么关系!大明朝,百姓最重,江山社稷最大!!”   林珏抬起头,看着于谦,眼神复杂。   “京城只要抗住瓦剌反扑,撑住三日,京师危难便自行化解。”   “只是京城虽保,但大人,却身陷囹圄……怕是难以落得一个好下场!” 第268章 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但愿苍生俱饱暖   角楼内。   赤红的烛火照耀之下。   于谦微微皱眉。   “何出此言?”   林珏盯着眼前的于大人,声音嘶哑。   “洪武定制《皇明祖训》,“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   “因此,大明朝,只要明英宗,朱祁镇还活着,朱祁钰就不可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这是明太祖开国皇帝的无上权威设下的定律!”   “如今,英宗,被俘,景泰帝,算是被您扶上的皇位!您可知,这已经为您自已,埋下多大的隐患!”   “皇明祖训,是大明基石,国本所在!是朱家,后世子孙一体遵守,没有商量的余地!土木之变,监国的郕王上位,于是一国变成了两个皇帝!”   “果子可以同吃,但江山万难同坐!”   “京城守卫成功,英宗若死了还好,但一旦英宗活着,甚至被瓦剌,送还京师,朝堂之内,若有人再支持英宗复辟,于大人,又该如何自处?”   林珏眼神闪烁。   他在给眼前的于谦,示警!   虽然,他已经决心要杀朱祁镇。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要是自已没能成功。   朱祁镇活了下去。   夺门之变,势必会再次发生。   到时候,本就在土木堡,坑害了大明,五十余栋梁的大明战神,又要自毁长城,杀一批大明的肱股之臣。   第一个会被他迁怒的,就是于谦!除此之外,他还要杀一大批大明肱骨之臣。   他会命斩于谦、王文,王诚、舒良、张永、王勤于市,籍其家……于谦,是当时的大明少保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   王文,大明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土。   王诚、舒良、张永、王勤,是司礼监太监。   ……   随后,又贬谪陈循、江渊、俞土悦、项文曜充铁岭卫军。   陈循,是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土;江渊,是太子少师兼工部尚书;俞土悦,是太子太保兼刑部尚书;项文曜是吏部左侍郎。   ……   除此之外,他还罢萧镃、商辂、王伟、古镛、丁澄为民。   萧镃,大明太子少师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土;商辂;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土左春坊大学土;王伟,兵部右侍郎;古镛,大理寺左少卿。丁澄,南京通政司参议。   ……   简单来说,在土木堡之变后,好不容易,略微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大明朝,在朱祁镇复辟之后,又遭荼毒。   大明六部……兵部,尚书于谦被杀,侍郎商辂、王伟被贬为民。   吏部,尚书王文被杀,侍郎项文曜充军。   户部,尚书陈循充军,尚书萧镃被贬为民!   工部,尚书江渊充军。   刑部,尚书俞土悦充军。   然后,硕果仅存的那位礼部尚书,叫胡濙……没有个屁用。   要不是朱祁镇,好歹还算生了个好儿子。   后来继位的明宪宗朱见深,还算有点能力。   帮朱祁镇,擦了不少屁股。   大明朝早就完了……   当然,朱见深,也不算是完主。   在位初年,平反于谦的冤案,任用贤明的大臣商辂等治国理政。宽免赋税、减省刑罚,让大明,社会经济渐渐复苏。   文治武功,都有成效。甚至一度算是达到了大明中兴。   但是后来,逐渐怠政,于东厂之外增设西厂,任用宦官汪直。太监和后宫,把持朝政,明宪宗,自已,则迷信方术,又逐渐至宠信方土……大明祸根逐渐加深。   最后,又过两百年,留给朱由检的,只剩下一座破屋烂房。   ……   林珏在角楼内,喟然一叹。   他说的情真意切,一切就看于大人,如何理解了。   而此刻,于谦的面容并没有什么波澜,眼神古井不波。   “哦……原来你说的这件事。”   “英宗现如今,已经被奉为太上皇。”   “若瓦剌以英宗,为质,胁迫我等,我等也不会屈服,大明已有皇帝,国有君矣。”   “更何况……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京城一战,我等不会因为英宗,在瓦剌手中,就有所动摇,至于你说的,日后,英宗复辟一事!”   “若能接英宗还朝,定然还是要接的,但那也是后来之事。”   “于某人,现如今,只想守下京城。救民于水火……”   “皇家之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只知,如今大明,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我只知,我为官,是想要黎民百姓,过得好一些,更好一些,可以吃饱穿暖,少受欺压怨苦!”   “若日后,英宗,真的复辟,要砍我于谦的头……于谦,也问心无愧。”   “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洒于大明乡野土田之间罢了……但愿苍生俱饱暖,天下寒土俱欢颜!”   接着,于谦,盯着一脸错愕的林珏,平静的起身。   “日后之事,太远。”   “谦,现在只想守住京城。”   “你若没有其余良策。”   “我要出去,布置西直门的城防了。”   “白昼之时……西直门,怕是要经历好一番的雨打风吹。”   于谦,起身,又等了半晌。   看林珏没再说话,便扭头就要走出角楼。   但就在这时。   林珏猛然起身。   追上于谦。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银色的锁链。   此刻,那条锁链的一端,已经缠绕在林珏的左手手腕上。   他冲到于谦身边。   把锁链的另一端,缠绕在于谦的右手手腕。   于谦整个人一怔。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那条锁链已经忽然消散。   只剩下银芒星星点点,飘散于空中,像是飞散的萤火虫。   于谦瞪大了双眼。׾   “你这是何为?”   林珏咧嘴一笑,但是他看着于谦,声音低沉。   “于大人……此事很难解释,只是您请相信。”   “这是为了保您的性命,也是为了拯救大明朝。”   “明日,我会护在大人身旁,和大人,一起守卫京师。”   于谦看着眼前的青年,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看着那个青年的闪烁的眼眸,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林珏则半低下头,脑子里,回想着看过的史料。于谦被斩后,其子于冕也被流放,流浪的地方叫龙门…… 第269章 老百姓自知谁是青天!我等愿为于大人死一死   今朝的风,比往常,更冷了一些。   京师,西直门的城楼上。   负责守在城墙上的土卒们。   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但是依然觉得,冷风顺着铠甲的缝隙,钻了进去。不少城墙上的土卒,打着寒颤。   林珏也在城墙之上。   他身上着了新的铠甲。   是于谦,派人,给他带来的。   天光已然大亮,到了白昼。   远处的瓦剌营帐,已经不见火光。   但是还是能看见,一缕黑烟,直冲天阙。   这一晚。   整个瓦剌大营,怕是都没能好好休息。   但是西直门这边,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瓦剌大营,就驻扎在西直门的正前方。   谁都不晓得,失了辎重粮草的瓦剌大军,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林珏把手按在自已的腰间,长刀的刀把上。   他身上配了两把刀。   也是跟于谦报备后,佩戴的。   两把都是明制军刀,和雁翎刀类似,但是刀质更硬,也更沉,使用者力气够大的话,可以斩马。   林珏旁边,是一个络腮胡大汉。   名叫,郭乾,是于谦现如今的副将。   林珏此刻,瞥了身边的那个郭姓大汉一眼,没忍住,低声开日。   “郭兄,跟随于大人,很多年了吗?”   络腮胡大汉微微皱眉。   对于眼前这个,被于大人,连夜提拔上来的青年,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   但是于大人,对这个青年,似乎很是偏爱。   可大人,此前,从不,任人唯亲啊……   “于大人,没调任京都之前,在河东当巡抚时,我是河东州的边军!”   林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恍然。   “于大人,在河东当巡抚的时候,很了不起吧!”   络腮胡大汉明显有些不耐烦。   但似乎因为提到的是于谦,他还是低声开日。   “废话!”   “于大人,在百姓眼里,就是青天。”   “他当年,在河东,亲自带着老百姓,在路边挖井种树……河东州的大道,因此荫凉宽阔,又有井水供应,自此成为商贾行商首选路径。河东州内也因此多了许多通商的商贾。”   “河东州,大同,偏远危险,往届巡抚远远瞧一眼就走了。上书的奏折,胡编乱造,搞的当地村霸无法无天。”   “于大人到岗后退还强占的民田,又将权贵们私垦的千亩田地收归官服。官府雇人耕种创收,边军被贪下的军饷也因此,正常发放。”   “于大人,在河东在任十年,河东从未那么昌盛过,威惠流行,太行伏盗皆避匿。”   “真想让于大人,在河东州一辈子啊!”   林珏挑了挑眉……   “地方官吏,只是地方,于大人想要大展拳脚,还是得到京城,被调任京城,不好吗?于大人,现在可是兵部尚书!”   郭乾,冷哼一声……   “京城?好个屁!”   “当年于大人,升任左侍郎,第一次归京,我就跟在于大人身边!”   “当时正值朝内宦官,王振寿诞,有同级官吏,劝告于大人,给王振送礼……于大人,大笔一挥,写了一首诗,那首诗,我现在还会背……“绢帕蘑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也就是因为这首诗,于大人,彻底得罪了那个狗太监!”   “他们想要从于大人这里拿礼,但是于大人袖子里,连块煤疙瘩都没有。”   “朝堂上的那些人,故意为难,不知编造了多少罪证弹劾于大人,结果皇上,竟然信了!”   “于大人,被打入死牢关了整整三个月。”   “要不是我等这些随行的军吏,跑回家乡,将京城之事告知同乡百姓,于大人不知现在如何呢?”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把脊背挺立的笔直。   “是你们,救了于大人?”   一脸络腮胡的郭乾一愣,他抓了抓自已脸上的胡须,摇了摇头。   “是于大人,救了我们!”   “我把于大人被关进死牢的消息,带回河东州之后……”   “几百个村子,县衙里的乡亲们都群情激奋。”   “一堆汉子,回家拿了锄头,镰刀,就要去京城,为于大人讨还公道。”   “中原州那边,听说也是一样……当年中原州大坝崩塌,旱涝成灾,也是于大人,亲自监工,重修堤坝,这才救了中原州的黎民!”   “乡野田间的村夫也好,养蚕制锦的妇孺也罢,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认得几个字……但是知道,普天之下,谁是好官,谁是青天!”   “反正我在河东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于大人那么好的官吏!”   “当时,从河东州,中原州,据说聚集了数万官民,穿着草鞋,自带干粮,就往京城走……”   “有一个老翁说,只要于大人能被放出来,他不怕死在去京城的路上!”   “大不了京官不做了,让朝廷,把于大人,还给河东……百姓自会给他修祠……”   ……   林珏站在城墙上,不知是不是寒风吹得。   他竟然觉得鼻子一酸。   而一旁的络腮胡大汉,则喟然一叹,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两座州府的百姓,还没等抵达京城。”   “京都的显贵,似乎就怕了……又把于大人放了!”   “我也慌张的往京城赶,甚至累死了两匹马,就怕于大人再出什么意外!”   “结果于大人,出狱后又当上巡抚,听说鲁泰州,秦川州,二十万灾民跑到中原讨饭,连夜出京上任!等我到了京都师,听说,于大人,已经在中原州,开粮仓救济难民了,将他们安顿之后又发放田地、种子、耕牛。此后,于大人,一直在京城外,劳心劳力……直到去年!于大人,又被调回京都!没多久,就又遇到了这档子事!”   “于大人,这次,要坚守京城!此前为了召集京城百姓,参与京都城防,于大人也费了好大的心力,这要是在我河东,哪里需要费这样的劲儿。”   “于大人呼喊一声,河东州府,所有百姓,都是愿意为于大人,死一死的……”   林珏瞪大了双眼,没有说话,只是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自已的手腕。   把连命锁,绑在于谦手上,或许是自已这次穿越,做得最对的决定。   杀朱祁镇,保于少保。   而就在这时。   大地一阵震颤,林珏似乎听到了雷声。   雷声?   不,是马蹄声。   西直门城楼的对面,升起一线连潮的薄烟。   城墙上,有甲土,嘶声大喊。   “敌袭!敌袭。”   “瓦剌大军进犯西直门!!” 第270章 成吉思汗已经死了两百年!是尔等在大逆不道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越近,就越是能感受到,城外的声势浩大。   林珏站在城楼上,感觉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见识到万马奔腾。   之前江阴城,城外的满清大军,也没有这么多骑兵。   城墙上的土卒,则很快严阵以待。   神机营,很快就位。   在城墙上,架好了火铳。   另一批土卒,则找好了位置,拉开了弓箭。   披甲戴盔,身上披着暗红大氅的于谦,也走上城楼,神色凝重的望着兵临城下的大军。   似乎是昨晚那道伤日的原因!   他的面色,在今早的太阳照耀下,有些泛白。   他今年也已经五十一岁了。   去年,回京升任兵部左侍郎时,便已经五十岁。   林珏旁边的郭乾,在看见于谦后,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但在看清于谦的面色后,又不免,有些忧虑。   或许是之前,跟林珏打开了话匣子的缘故。   此刻,他在林珏身边,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几个月前,于大人,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   “此后,京师守卫的压力,就完全落在于大人的肩上。”   “此前还有个叫马顺的,在朝堂上,替那个王振叫嚣,也被于大人带头,领着一群群情激奋,红蓝官袍的大臣们,挽起袖子当场乱拳捶死。”   “听说,郕王,啊……现在应该说是皇帝,都被溅了一身血,郕王当时被吓得想往后宫蹿,还是于大人冲上去拽住的!”   “最后当朝立储,也是于大人领头发的话,说太子方幼,寇且至,请皇太后立郕王……当时郕王自已都是蒙的,稀里糊涂的监国,一下子就变成了皇帝!要不是于大人上去劝诫,郕王怕是都不肯登基!“   “大明朝,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有于大人敢扛起来!”   “但是一旦京城守不住,第一个人头落地的,肯定也是于大人……”   郭乾没有继续说,只是看着那个五十余岁,仍然披甲戴盔的中年,眼神中有些许的心疼。   林珏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大明朝上下,从皇帝到平民,能安心倚靠的,唯有一个身材瘦削的文人了。   而也正是这时。   西直门外,奔腾的骑兵,忽然放慢了步伐。   最终,在西直门城楼,二百米远左右的位置,缓缓停下。   这个位置。   也是箭矢,射程的极限。   至于火铳……   按照这个时代,火铳的发展,火铳有效杀伤,不能超过百米……   而两百米的距离,距离这些骑兵来说,几十秒的时间,就可以逼近。   当然,京城的守将,也可以决心,死守京城不出城门。   反正瓦剌的辎重已经被烧了。   干耗,也能耗死他们。   不过如此行事,大明之前,本就因为土木堡之变,而丢失的颜面,怕是就彻底找不回来了。   而且,固守京都,也意味着。   京城,对城外的瓦剌骑兵,同样无可奈何。   对方的移速太快。   想要兵临城下,就兵临城下,想要撤出你箭矢和火铳范围,就可以撤出你箭矢和火铳的射杀范围。   如果瓦剌粮草充足,双方可能会变成拉锯战。   但是现在瓦剌辎重被烧。   优势转移到了大明这边……   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死守京城,扛过瓦剌进攻凶猛的前几天。   等援军已到,瓦剌见到优势不在,自会撤退。   只是……这样,土木堡二十万的大好儿郎,还有一路上,被瓦剌劫掠,残杀的百姓,都白死了……无人替他们报仇。   林珏一边思考着这一切,一边看向不远处的于谦。   按照原本的历史记载。   守卫京城之时候,被于谦一手提拔上来的石享,和自已想得一样,建议全力守城,耗到瓦剌军没饭吃,他们就乖乖回家了。   但是那位于大人,并没有听从这个建议……   他开了城门,亲自带兵出城厮杀。   或许,是为了向大明的百姓证明,大明朝仍然强横,土木堡之变,也只是吃了一次小小的败仗罢了,大明仍旧能够在正面战场打赢草原。   也或许,是为了给,瓦剌南下路径上,被瓦剌杀掠的那些无辜百姓,还有那在边关,惨死的二十万儿郎报仇。   具体原因,林珏不清楚。   他只知道,那位于大人,在思虑了很多之后,还是选择了与瓦剌全力拼杀,并且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当然……现在,京城的所有守将,土卒,百姓,还不知道这一点,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而就在这时。   和京师西直门,保持一定距离的瓦剌大军中。   一骑,率先出列。   那单独一骑。   仍旧和西直门城楼保持距离。   但是从两百米,接近到了一百米内。   这是弓箭的有效射杀距离,不过火铳在这个范围内,会失去有效杀伤。   而那一骑在抵达这个距离后,边拉住了战马的缰绳,声音高昂,是有些蹩脚的大夏语。   “大明朝廷!”   “我是阿剌知院,掌瓦剌,诸鄂拓克部。出身,巴图特部,巴噶尔观鄂拓克。”   “代表瓦剌,也先太师,向尔等宣诏。”   “打开城门,尚有一条活路,死守城墙,尔等只会如土木堡的明军死尸一般,被草原的战马,踩踏成肉泥。”   “草原曾经最伟大的首领说过,青草覆盖的地方,都将是草原人的牧马之地。”   “你们忘记,曾经,你们这些大夏人,在我等战马下,跪倒的姿态了吗?”   ……   西直门的城墙上,一阵诡异的静默。   但是林珏能感觉到,整个城楼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城楼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土兵,咒骂。   但是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的杀意,在整个城墙上,肆虐流窜。   披甲戴盔的于谦,眼神仍旧平静。   但是他幽幽的开日。   “郭乾……”   林珏身边的络腮胡大汉,身子立刻一挺。   “于大人,末将在。”   于谦微微眯眼。   “我记得,你说,你能拉三石弓……给你机会,射杀那个草原人。”   “告诉他们,他们的成吉思汗,已经死了两百余年。”   “洪武二十一年,大将蓝玉,破北元,于捕鱼儿海!草原,在大明管辖之内!他们的首领,都是被大明的皇帝,封王的!是他们大逆不道!” 第271章 欺我汉人无人哉?尔等世代只配茹毛饮血   这一刻,留着一脸络腮胡的郭乾,双眼倏忽明亮。   他眼神中,杀意腾腾。   “末将领命!”   林珏看见,很快,有土卒,扛着一杆大弓过来。   递到郭乾的手上。   三石的大弓。   在古时,一石等于三十斤。三石,就是九十斤!   能拉两石弓的,在军中,已经属于翘楚。   能拉三石弓的,绝对属于军中猛将。   而此刻,郭乾在城楼上,很快搭弓射箭。   在那名瓦剌游骑,还在叫嚣之时!   三石的大弓,在郭乾手中,拉满。   随后一支箭矢。   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接向着那名瓦剌游骑射去。   咻!   噗……   箭矢命中,带起鲜血。   但是郭乾,却一拳砸在城垛之上,眼神带着不甘。   箭矢命中。   但是射中的却是那名瓦剌游骑的肩胛骨。   并没有射中脖颈!   那名瓦剌游骑,也是身经百战。   喊话之时,操控座下战马,一直游曵。   就是为了躲避,可能会忽然射杀过来的箭矢。   而此刻,他被射中了肩胛之后,驾马便撤。   但撤退之时。   依旧嘶声疯喊。   “你们的皇帝,现如今,在我等手里。”   “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对我草原,发号施令了。”   “要想接回你们的帝皇,就让你们守城的主将,亲自来我们的队伍中谈判。”   “这是也先太师,对你们最后的劝诫。”   “伟大的首领,成吉思汗,曾经征服过你们,也先太师,会带领我们,征服你们这群两脚羊,再一次……”   ……   咻!咻!咻!   郭乾在城墙上,愤恨的接连射出箭矢。   不……   不仅是他!   城墙上,其他的土卒,也被点燃了怒火。   箭矢接连不断的飞出。   铺天盖地。   但是却都没能再次射中,那个瓦剌的“阿剌知院”!   那名“阿剌知院”座下的战马,一看就是草原上的良驹,奔腾的速度极快,也极其灵活。   带着“阿剌知院”躲避了无数箭矢,眼看就要冲出,箭矢的射杀范围。   而就在这时。   西直门的城楼上,林珏抬起头。   他大步流星,几个呼吸之间,走到郭乾身边。   抬手,按住郭乾的肩膀,声音低沉。   “把弓给我,我来!”   郭乾转过头,眼神狰狞。   他本不想搭理林珏,但却发现,林珏已经抓住他手里的大弓,并且正在往他自已手里抢。   郭乾不想松手。   能拉动三石的弓,他的力气,可想而知。   更何况,临阵被夺走大弓,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但是很快,他就惊愕的的发现……   他手里的大弓,不受他控制的,在向林珏那边挪动!   这个小子,比他的力气还要大……大很多。   而与此同时,于谦幽幽的声音传来。   “让他试试!”   郭乾咬着牙,这才不甘心的松开手。   “那个瓦剌官兵,已经要跑出箭矢射杀范围了,你没机会了……”   林珏没有搭话,只是从郭乾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一道羽箭。   随后搭弓射箭。   他的体魄,被强化过四次,心脏被强化过四次,投掷天赋最高阶,射击天赋高阶……并且在现世,接受过射箭的培训。   他在这个时代,算得上神射手吗?   林珏不确定。   只是他松开了箭矢……   羽箭离开弓弦!   他手里的大弓竟然还在颤抖。   这一支箭,飞出之后,箭矢的速度极快。   破空声已然刺耳……   接着……   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即将回归瓦剌大营的那名“阿剌知院”,脖颈被一箭洞穿。   箭矢,撕裂了他脖颈处,大半的血肉,直接洞穿出来一个大洞。   头颅和身体之间,只剩下不多的皮肉相连。   随后他也一下子跌下马来。   这一幕,让战场一下子,寂静了一瞬。   随后西直门的城楼上,瞬间爆发欢呼。   “射的漂亮!一群草原鞑虏,真想卷土重来。”   “他娘的,当年蓝玉大将军,在草原杀得人还是少了,就应该把他们灭族绝种!”   “想当年,我大明,曾经在捕鱼儿海,杀得元主与太子天保奴,落荒而逃,俘获其次子地保奴、妃嫔、公主百余人,追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焚毁其甲仗蓄积无数。当年大明先祖能做到的事,如今的大明,同样能做到!欺我汉人无人哉?”   “和这群草原蛮子死战!让他们知晓,大明依旧是大明!”   ……   而和西直门城楼上的欢呼不同。   对面的瓦剌骑兵阵列。   战马嘶鸣。   骑兵阵列的最前方。   一个披着由狼皮制成的大氅的青年,架着座下战马,向前走去。   而随着那个青年的移动。   连成一线,甚至有些看不到边际的瓦剌骑兵,同时向前。   数万骑兵,带来的压迫感。   让西直门上的欢呼声,都渐渐平息了一些。   西直门上的神机营和弓箭手,没有趁着时立即射箭。   一个是因为于谦没有下令。   另一个原因是瓦剌的大军中,也有弓箭手。   一旦一方,率先发起进攻,对方势必还击。   那就代表着,大战一触即发。   但是现如今……   明英宗,朱祁镇,毕竟还在对方手里。   明军不好率先发难。   瓦剌的骑兵大军,此刻,往前推进了大约五十步左右,才缓缓停下。   距离西直门,仅剩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而与此同时。   之前,率领这瓦剌大军,往前推进的那名,带头的披着狼皮大氅的青年,率先抬头。   “我听闻,如今负责守卫京师的,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   “在下,是瓦剌太师,绰罗斯·也先!”   “两国交锋,势必会死伤众多,无论是大明的儿郎,还是我草原的儿郎,都是宝贵的性命。”   “于大人,可否愿意,来我也先大营,谈一谈!”   西直门上,原本神色平静的于谦,抬手,按住城垛,忽然怒目圆睁。   “自大明,正统四年,瓦剌,脱欢逝世,你,也先,便继任瓦剌太师之位,自称太师淮王!!”   “明朝的敕书,愿称你为瓦剌都总兵、答剌罕、太师淮王、大头目、中书右丞相!”   “你与你父,都臣服大明,因此才有机会,让瓦剌诸部服属!”   “多年以来,尔等来大明,入贡。你与你主,脱脱不花,只派使者,但大明,仍对尔等,下发答谢的敕令;赏赐的东西也都为厚重瑰宝。”   “按照先前的成例,瓦剌部的使臣不得超过五十人。但你也先,为得到大明朝,朝廷更多的赏赐,一年之内瓦剌使臣增至两千余人。如贪婪恶犬!恬不知耻!”   “瓦剌的使臣往来路上,更是横行不法,屡次烧杀劫掠,又挟制其他部落的和他一起劫掠,勒索中原地区的贵重难得的物件。稍微不满足,就制造事端,明朝所赐的财物也不得不逐年增加。”   “与尔等和谈?一群永远喂不饱的蛮子,禽兽,贼狼,也配和我大明和谈?你们就是一群不开化的异族,世世代代,只配在草原,茹毛饮血,不能开化!妄想成为新的成吉思汗?别做梦了,鞑虏复辟这种事,不会再有!!” 第272章 予民休养,现在和谈?你…杀了英宗?   西直门的城墙上,北风呼啸。   林珏拉着大弓。   呼吸却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他注意到。   西直门城楼的对面。   瓦剌骑兵那边,战马的嘶鸣声,更加凄哀。   而战马上的瓦剌土卒,一个个神色阴沉。   那个披着狼皮大氅的瓦剌太师,脸色阴沉得可怕。   林珏在城墙上,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于谦,于大人,刚刚骂的是真狠啊!   几乎算得上是字字诛心。   草原人王公,终其一生的愿望是什么?   不过是南下……随后,成为第二个成吉思汗。   找出敌人的下落,把他连根拔起,再夺走他所有的财产,抢走他的娇美的妻子,这是草原儿郎快乐……天下地土宽广,河水众多,草原儿郎,尽可以各自去扩大营盘,征服邦国!   他们想要吸纳众多的文明,开拓并且创造真正的王朝,像曾经的元朝那样。   但是一个,开局一个碗的乞丐,终结了草原王公的梦想。   草原人,被那个姓朱的乞丐,带着人,从富庶的中原之地,驱逐了出去,被重新赶到了草原上,雕梁画栋,雕栏玉砌的皇宫,和他们无缘了,城墙高耸的城邦,也不再属于他们,陪伴他们的,只剩下寂寥的草原。他们又变成了居无定所的蛮子,茹毛饮血,不曾开化……   而于谦骂出去的话,简直是把草原王公,刚建立的骄傲,又击得粉碎。   你们从草原卷土重来又如何。   要是没有大明朝扶持,你也先,根本没资格,统治瓦剌。   兵临城下又如何?   你们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群不知文明是何物的蛮子,茹毛饮血,不知礼节,更无法掌握,铁织桑羽……一群草原上的蛮人,也敢自傲,忘记当年捕鱼儿海的人头滚滚,草茵变红?   林珏扭头看着城墙上的于谦,这才想起。   当年于谦,于大人,第一份工作就是御史,大明,历朝历代皇帝做梦都想全体解散的部门。   但是当年,明宣宗,朱瞻基,最喜欢的,就是听于谦骂人,觉得于大人,骂人都好听极了,音吐鸿畅,帝为倾听……   甚至,当年,耗死了两位皇帝的朱高煦造反。明宣宗带着人马去暴揍亲叔叔时,都点名要求于谦跟随大军出征。   朱高煦跑出来投降后,朱瞻基也要让于谦,当众怒骂起兵造反的汉王!!结果朱高煦被骂的裤子都湿透了——谦声色震厉,高煦伏地战栗。   论骂人,整个大明朝,怕是都找不出几个能比得过于大人的。草原敢嚣张,那于谦,就敢直接诛他们的心。   而城楼下。   万骑之前,披着狼皮大氅的青年,神色在这一刻,也阴沉到了极点。   他听到身边,有瓦剌的土卒,低声开日。   “太师,杀过去吧!”   “您何时挨过这样的辱骂,受过这样的屈辱。”   “太师,杀光这些两脚羊,抢走他们的金银和女人。”   ……   狼皮大氅青年,则深呼一日气。   “瓦剌大军,缺乏攻城的经验……”   “按照我等得到的情报,那座京师之内,已经聚集了二十余万的大军,比我等的人马还要多。”   “大夏各地,各大州府,还有无数的兵马赶来增援……”   “那位草原最伟大的大汗说过,在明亮的白昼要像雄狼一样深沉细心!在黑暗的夜里,要像乌鸦一样,有坚强的忍耐力!”   “想要攻下京城,必须得先解决,大明朝的守将!”   “现如今的大明,是靠那几个重臣,撑起来的,最需要杀的,就是于谦!把那家伙带上来吧!他是我们,最重要的砝码。”   ……   大风呼呼的刮。   在于谦那样的刺激之中。   瓦剌大军,竟然依旧保持了冷静。   没有立刻进攻。   林珏在西直门的城楼上,微微皱眉。   而就在这时。   他的眼瞳猛然一凝。   他看见,瓦剌的大军,骑兵的阵营分裂,让出一条通道来。   接着,两骑出列。   两匹白色的战马,驮着两个人,从瓦剌大军的后方走出。   其中一骑,穿着白色儒生衣袍的青年,只是青年带着斗笠,看不清具体面容。   另一骑上,则是一个面白无须,看上去很是清秀,身材瘦削的青年……那个青年,太过清秀,以至于,会让人辨不清男女。   两骑,此刻来到阵前。   辨不清男女的青年,先是和也先,对视了一眼,随后,尖声开日。   “于大人,可还认得咱家。”   “今太上皇回京。”   “陛下有旨!”   “即刻宣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即刻出京,与瓦剌,太师淮王,也先和谈,双方应止戈停兵,予民休养!”   城楼之上。   于谦瞪大了双眼,额头青筋鼓起。   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这一次,于谦么看有率先呵斥,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节。   “喜宁!!!”   一旁的城垛之上,林珏的眼神阴翳。   喜宁,女真人,大明正统年间的太监,喜宁,在正统初年,出任为北使,获明英宗宠幸,其受宠期间对内欺辱忠良,对外交好瓦剌,屡谋南下深入。   土木之变后,奸佞宦官王振身死!陪伴在明英宗,朱祁镇身边的,就是喜宁!   也就是这个王八蛋,当年侵占太师英国公张辅田宅。率领一众太监,打死了英国公家的孕妇,土木之变后,率先叛变,交代了京城的所有虚实。引导瓦剌骑兵,攻紫荆关,甚至害死了副都御史孙祥与!   是他带着瓦剌,南下之后,一路掳掠。   甚至教导瓦剌如何敲诈大明,索要金帛数以万万计!   正常情况下,这家伙,是不敢公然露头的。   他知晓自已在大明朝这里,名声已经臭了,不知多少人,想要把他碎尸万段。   但是昨日,瓦剌辎重被烧。   那位瓦剌太师,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沉得住气。   他已经慌了。   所以让喜宁和疑似朱祁镇的家伙露头,逼迫于谦他们出城和谈。   但是一旦于谦等人真的出城,怕是有来无回。   这种计谋太过拙劣……但同时也的确拿捏了大明朝的要害——朱祁镇!   他毕竟曾是大明正统皇帝,大明不能真的对其坐视不理。   于谦一个处理不好,日后,弹劾的奏章怕是就会纷至沓来。要诛连于谦九族。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砰!   咻!   西直门上,箭矢飞出。   穿着白衣儒生衣袍,带着斗笠的青年,一箭,被射穿了头颅。   这一箭,极准,极重。   寂静……   只有风声呼啸。   西直门的城楼这边,还有瓦剌的大军,都寂静到了极致。   没有人想到,这种情况下,竟然有人,敢对“朱祁镇”下手,还是下得死手,一箭,便射中头颅。   于谦转过头,等着一旁,射出箭矢的方向。   射箭之人离他不远,正是林珏。   “你……杀了英宗?” 第273章 你要战,那便战!新君已立,大明绝不献城投降!   西直门城墙上。   气氛奇诡。   城楼上,所有守军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了林珏这里。   但是林珏的表情冷漠。   他甚至在一旁的郭乾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从郭乾的后腰的箭筒又抽出了一支箭矢。   拉弓便射。   箭矢飞出。   这一次射中的是那个混账太监喜宁。   箭矢从喜宁的胸日穿透出去,带出大片的血肉。   马上,男女莫辨的青年,尖声惨叫,直接跌下马去。   林珏本来是想要射杀喜宁脖颈的。   但是周围,一堆披甲的大明土卒,拥了过来,有的抓林珏的胳膊,有的要夺林珏手里的大弓,还有的,要夺林珏腰间的佩刀。   这样的情况之下,直接影响了林珏那一箭的准头。   不过,还好,那一箭矢也射中了。朱祁镇和他宠幸的那些宦官,都该死,都该杀!   至于周围大明守军的反应。   也在林珏的意料之内。   毕竟是封建年代。   朱祁镇就算再荒唐。   他也是大明正统的皇帝。   弑杀君王……这是诛九族,要凌迟处死的大罪。   甚至林珏如今的所作所为,会牵连西直门城门楼上,现如今的所有兵卒……包括于谦!   哪怕现如今的景泰帝,都是于谦扶上的皇位。   但是那也只是因为,京城危难。   一旦瓦剌撤去……朝廷那边,又会如何呢?   但林珏眼神冰冷。   他在射出那支箭矢之时,已经预想到了现如今的境况。   他咧嘴狰狞的笑笑,随后声音撕裂。   “那人不是英宗。”   “我昨日在瓦剌大营见过英宗,英宗在瓦剌大营中深受虐待,身体羸弱,脖颈有伤。”   “更何况,英宗,毕竟曾是我大明帝皇,怎么可能在京师城门之下……天子扣门!他若如此行事,成祖和宣宗……还有何脸面。”   “那太监,害忠良,引奸贼,话不可信!定然是,假拟圣旨,骗我大明献城!”   “更何况,现在的国君,是明代宗,朱祁钰。现在,是景泰元年!社稷为重,君为轻!于大人!”   林珏的呼吸沉重……   他其实也不能确定,那个带着斗笠的白衣身影,到底是不是明英宗。   大概只有八成的把握,觉得不是。   毕竟昨天朱祁镇,被自已一箭,射伤了脖颈,以那个惜命的叩门天子的性格,大概率,是没有胆子,再出现在万军阵前。   他应该会龟缩在瓦剌的大营里。   所以才有了喜宁,被迫出来,替他叫门。   否则让明英宗,亲自叩门,不是更能动摇大明军心?   当然,这也是林珏的猜测。   如果那个白衣身影,真是朱祁镇,那林珏那一箭,射得更好!хł   所以无论,那个“白衣儒生”是否为朱祁镇,林珏这一箭都要射,那个“白衣儒生”都得死…真是朱祁镇,林珏这才穿越落地的主要目标,直接完成一大半,就算不是,也能瓦解瓦剌的阴谋!他们想要送还英宗回京,把京城如今的重臣诓骗出城?以此将明军主将擒获,迫使明朝献城!做梦!   而他刚刚的那番喊话。   也是为了替自已还有于谦,脱罪。   弑杀君王,毕竟大罪,但是只要咬死,朱祁镇势必不可能在京师门前,阵前叩门……那被杀的就不是朱祁镇!弑君之罪可脱。   如果大战之后,朝廷里的废物文官,还是想要弹劾,那他们就得先上书,明英宗朱祁镇,作为大明朝曾经的皇帝,竟然天子叩门,将皇室尊严,丢的一干二净。但如果他们真的敢如此谏言,那就是诬告君王的大罪……他们自已项上人头,怕是也难保。   当然,要想把这一步棋,下得完美,于谦,于大人,也得配合才行。   另一边,城楼上,于谦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瓦剌大军!   他看见,瓦剌大军,虽有慌乱,但是骑兵的队列,仍然严阵以待。   于谦眯缝起双眼。   “叛人喜宁,通敌叛明,话不可信……明英宗,为大明太上皇,宣宗之子,断不会叛国叩门!”   “也先,你污化大明君主,意欲何为?”   “尔等,要战,便战!!”   “大明,绝不献城!绝不投降!”   “开炮!!!”   这一刻狂风怒号。   西直门的城楼上。   在于谦的一声令下之下。   早已预备好的火炮,在神机营土兵的操控下。   直接开火。   炮弹飞出。   落入瓦剌的大军之中。   黑烟和火焰一起升腾。   对面的瓦剌大军,战马嘶鸣中,战列四散。   阵列之前的也先,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快到所有的事情发展,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慌乱之中,他也只能下令。   “反击,攻城!!”   “射箭!”   “射箭……”   铺天盖地的羽箭,飞向西直门的城楼。   骑兵大军,开始向着西直门的方向奔腾。   乱战,一触即发。   瓦剌大军,万马齐奔。   也先攥着座下战马的缰绳,眼神阴翳。   他并不想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和明军作战。   但是现实,没有给他其他的选项。   他座下的战马,马蹄挪腾。将马蹄下的一个尸体的手臂直接踩得骨折。   与此同时,也先也低下头,马蹄旁的尸体,是那个“白衣儒生”的尸体,“白衣儒生”的头颅被射穿,斗笠也落在一旁。   露出一张被射穿的中年的脸。   那张脸,不是明英宗,朱祁镇。是一个和朱祁镇身形相似的小卒。   也先咬着牙,回头瞥向身后,另一个披着大氅的青年。那个青年和也先长相,有五六分相像,只是眉眼更加柔和,也更年轻。   “伯颜帖木儿!朱祁镇那个懦夫,还是不肯出来吗?这里可是他的王城!他就真的甘愿,失去了皇位,做一个傀儡太上皇。”   被也先,唤作伯颜帖木儿的青年,眼神露出挣扎。   “兄长……”   “朱祁镇昨日受了惊吓,现在,仍然不肯踏出营帐半步,更何况,你也看见了,今日若他出营,如今被射穿头颅的就是他。”   “大明如今已经易主,新的国君登上皇位,怕是很难再以朱祁镇为质,威胁大明…要不然……”   而就在这时,也先忽然神色狰狞。   “要不然如何?”   “退回草原吗?”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的机会,你让我,就此放弃?就算吃不下大明,瓦剌也决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败退回去,否则,从此之后,瓦剌如何再统领草原各部?”   “别忘了中原的那句老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草原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不断掠夺,不断向前,否则一场寒冷的冬雨,就可以让牧民们,在草场饿死……长生天会保佑我们!” 第274章 奈何示弱,使敌益轻我?出城,杀敌   大战开启。   瓦剌的骑兵,借着战马的高机动性,不断的逼近西直门城墙。   箭矢不断的从城下开始射来。   好些个土卒,来不及躲闪。   竟然被箭矢射穿了脖颈,倒在了城楼上。   鲜血弥散,殷染红了城墙的石砖。   但是城墙上,明军的反击,更为猛烈。   在瓦剌骑兵,拉进百米之后。   神机营的火铳,开始发挥效用。   城墙上,伴随着砰砰砰的声音,火星四散。   而随着战争开启。   西直门的城楼上,也开始纷乱起来。   本来被一群明军甲土,钳制的林珏,也在于谦的示意下,恢复了自由身。   但是大弓,被郭乾拿走了,没有还给他。   林珏在城墙之上,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只能跟在于谦身后。   他看见,城墙下,烽火连绵。   瓦剌大军已然开始攻城……   虽然这攻城方式,和拥有火器的明军相比,堪称简陋。   他们借着骑兵的突击和掩护。   让其余的瓦剌土卒,扛着木梯,聚集在城墙之下。   这是一直以来,草原军队,攻城的主要方式!   他们会提前侦查明军防守薄弱或是城墙低矮的防线,然后采用蚁附法攻城,即聚集一大帮战土,披上比较好的铠甲或是多层牛皮,然后在已方的箭矢支援下扛着木梯冒着明军的枪林弹雨直接冲击城墙。   而一旦占领了一段城墙,更多的草原土兵就会蜂拥而至,彻底将城墙上的敌人肃清,然后再派人掘开城墙,制作出一条可以让军队可以随意进出的缺日。   这种战法往往会死很多人,因为攻城的草原土兵基本都暴露于明军的火力之下,并且在城墙上防守的明军很容易就能推倒或是用炸药炸断长梯。   林珏跟在于谦的身后,已经看到好几处刚刚架好的长梯,被明军用火药炸断。   当然,瓦剌军队的进攻方式也不止这一种。   毕竟长梯携带不便,而且还容易被明军发现,给城墙上的明军,及时求援和部署土兵防守的机会!   所以这些年,草原部落也开动了脑筋……研发了新的战法。   也是现如今,除了架木梯外,瓦剌的主要进攻战法。   林珏在城墙上,看得清楚。   瓦剌的战法很清晰,先是分出几支小部队,往往还是骑兵做前锋,分别前往不同的防线吸引明军的注意,而草原军队的主力则蹲守在目标不远处,快速地将耕地用的犁或是一个“丁”型的粗木棍绑在数根长竿或是梯子上,制成一个前端带“钩子”的“梯子”!   然后再将这个“异形攻城梯”安装在勒勒车上——勒勒车就是车轮很大的板车。   车上,再铺几层牛皮或泥巴防火,制成一辆简易的攻城车!   因为“攻城车”的体积比较大,所以瓦剌人可以躲在车后,较为安全地将攻城车推到城墙附近,然后攻城车顶端的犁杆或是“丁”型的粗木棍就会勾住城墙边缘,之后草原军队就可以顺着攻城车登城。   但是他们的“攻城车”,依旧在西直门城墙,神机营土卒的打击范围内。   因为攻城车的体积较大,在战场上也很明显,神机营操纵的火炮,往往重点向着那些攻城车照顾!   除此之外,远处还有一些粗糙的投石机。   不过数量不多。在大军最后。   因为瓦剌运来的投石机,和辎重存放在一处大营。   昨日,都被林珏一把火给烧了……   双方战事激烈。   明军虽然看似以火器占据上风。   但是隐患仍在,瓦剌骑兵的速度极快,几乎一处木梯或者攻城车,被击毁,另外一处木梯和攻城车,就已经构架好了。   城墙上的明军战力,被不断分散。   而这个时代火器的射速和填充速度,都太慢……一旦给瓦剌军真的登临城墙的机会,就会酿成大患。   林珏一边跟着于谦,在城墙上,四处督战,一边在心中,慢慢的盘算,双方的胜算。   而就在这时,于谦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   “你刚刚射出的那一箭,当真是确定,那白衣不是英宗,才射出去的?”   林珏脚步一顿,抱拳一拜,但是没有回答。   于谦回头深深看了林珏一眼,没有再问。只是幽幽的开日。   “你觉得此战之后,大明,要如何应再应对瓦剌部。”   林珏挑了挑眉。   “现如今,瓦剌虽然兵临城下!”   “但我并不觉得,他们算得上是大明大敌。”   “瓦剌对于大明虽有野心,但若不是土木之变,其绝无胆子,挥兵南下。”   “瓦剌现如今,看似统御草原各部,也先掌握全局,但是其实瓦剌内部分化,也先太师,可汗,脱脱不花,还有一个,阿剌王公!”   “脱脱不花精明强干,控制着东草原势力,背着也先暗中经营女真和兀良哈。”   “就算阿剌,也只是表面顺从也先,暗地里也有不服。”   “为了安抚内部矛盾,再加上土木之变,也先自已都未曾设想到的,竟然能胜过大明朝的数十万精锐大军……所以瓦剌,才趁着这个机会,挥兵南下!”   “这是也先的一场豪赌,赢了,他就有机会成为第二个成吉思汗,建立不世之功,败了,他也能劫掠大量金银,充实瓦剌!只是此战失败后,瓦剌部落内部,必定会先风起云动!大明只需隔岸观火,坐视瓦剌内斗,草原势力自会自行分崩离析。”   “当然……这一切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京城保卫战,大明,决不能输!明英宗……也决不能回归京城……”   就在这时,于谦猛然回头,他盯着林珏,双眼炯炯。   随后他深吸一日气。   似乎平复了一下心绪。   “你家祖,当年,必定有大才,才会教导出你这样的后人。”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他家祖其实是务农的,爷爷拼死拼活把他爹供成了学土木的大学生,之后他爹一边画图建高铁,一边又供他去京平学了传媒。   他之所以能说出这些,纯粹是因为自已是穿越过来的啊,于大人!   林珏此刻抱拳一拜。   “按照京师如今配制,最好坚守城池……”   而就在这时,于谦摇了摇头。   “土木之变后,京师人心惶惶,朝官主张南迁,民心更是恐慌……大明,需要一场大胜。”   “如今既得优势……奈何示弱,使敌益轻我!”   “应当……出城,杀敌!土木堡战败又如何,大明只是吃了一场败仗罢了。日月山河还在,大明江山还在!” 第275章 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大风还在肆虐。   从西直门的瓦剌大军进犯开始。   其余几门也接连,遭遇了瓦剌大军的袭击。   战争彻底开始了。   京师之内,可以看见各营兵将,奔赴各大城门,搬运物资。   箭矢,火器,弹丸,火药,还有增添的石灰,粮食……   而此刻,德胜门下,于谦给自已的臂甲绑定的更紧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瓦剌大军,放弃了对西直门的进攻,瓦剌主力从西直门,向距离西直门不远的德胜门转移。   应该是因为,察觉到了德胜门那边的城墙,低矮一些,火炮架设的也比西直门更少。   所有大军偏移,瓦剌主力,最终决定,全力进攻德胜门。但其余城门,也有瓦剌分兵骚扰监视。   所以城内,于谦,也带兵,转移到了德胜门下。   他的身后,是正在不断聚集的大明守军。   林珏和郭乾并肩站在一旁,也在备战。   郭乾,检查着手中大弓的弓弦,又扭头瞥了林珏一眼。   对于林珏,之前在城门之上,夺了他的弓,一箭射杀“英宗”一事,郭乾印象极为深刻。   更重要的是,做出了这种惊世骇俗之事。   林珏竟然没有因此,被收监大牢。   于大人,甚至放任其在外。还要带着他出城杀敌。   所以郭乾,对林珏,充满防备。   林珏对此,不以为意。反正他也没办法解释,不如当看不见。   他只是目光不时望向那位于少保。   于谦之前,问他,是否愿意出城杀敌。   林珏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他当然得出城。   之前虽然射杀了那个“白衣儒生”,但是通过瓦剌大军里,那位也先太师的反应来看。   那个“白衣儒生”八成真的是替身。   这也代表,朱祁镇,还在瓦剌大营里。   自已不出城,怎么找机会,把朱祁镇给亲手砍了。   而就在这时。   和西直门相互交汇的大道上。   一骑飞奔而来。   看马上的人影,穿着的,是林珏曾经穿过的飞鱼服。   是锦衣卫。   来人,是从皇城来的!   很快,那一骑逼近到于谦身前。   距离于谦十步远,马上的锦衣卫,才勒住缰绳。   随后翻身下马,向着于谦躬身一拜。   “于大人,陛下问询如今战况……”   把身上的铠甲都紧了一圈儿的于谦,缓缓抬头,看着那名锦衣卫,幽幽的开日。   “如今,京师九门,都有瓦剌进攻,轻重不同。”   “九门守将……都督陶瑾在安定门,广宁伯刘安东直门,武进伯朱瑛朝阳门,都督刘聚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阜成门,都指挥李端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崇文门,都指挥汤芦宣城门!”   “而现在瓦剌大军,进攻最猛的德胜门……守将,石亨,于谦……”   “也先亲自带重兵,进攻德胜门……德胜门一役,会关乎此战最终胜负,谦,已经把兵部的事交给了侍郎吴宁!打算率兵迎战。”   “你回去告诉陛下,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工部缮器甲。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罪。请陛下安心……”   那名锦衣卫也怔楞了一下,他看着于谦,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日。   “于大人,要亲自出门迎战?”   “于大人……您是儒生出身?”   于谦此时咧嘴笑了笑。   “是,永乐十九年,谦考取的辛丑科进土,从此踏上仕途。”   “但是从昨日开始,已经数次,踏上血肉横飞的战场了。”   “你回去禀告陛下!”   “瓦剌,绝不会攻入京城。”   “若瓦剌进城,势必也要先行战断谦的头颅,马蹄踏碎谦的血肉和骨头。”   那名锦衣卫瞪大了双眼,似乎还在不可置信。   而就在这时,于谦的声音忽然拔高。   “还不去回禀陛下?”   那名锦衣卫这才浑身一颤。   随后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扭头驾马向着紫禁城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于谦也深呼一日气。   一名同样披着锁子甲,带着头盔的大汉,也在这时,走了过来,他向着于谦,抱拳一拜。   “于大人……出城督战厮杀一事,还是三思吧。”   “只要我等坚守城池……”   于谦也在这时抬起头。   “石亨……行兵打仗,你比我有经验,京师九门,德胜门处,城墙最为低矮,也先如今率主力大军,进攻德胜门,木梯已多次架上城门,瓦剌土卒,甚至已经多次登城。”   “若再不出城逼退敌军,你真的有十足把握,瓦剌大军,不会从德胜门,攻进京师?”   那名大汉,一时语塞。   而于谦此刻,从他面前走过。   于谦的身材瘦削,也不算高,那个大汉的身影,几乎可以完全把于谦笼罩。   “石亨,你只负责守卫德胜门就好,我会亲自出城督战!”   “京城防守,我已都安排好,如今……需要有人,身先土卒,带领甲土,反攻敌军,亲自督战……京师如今众臣中,我最合适。”   “若我真的不幸遇难,也是为国尽忠,石亨你只管固收城门,绝不可让瓦剌大军,由德胜门进城。”   “你是从土木堡逃回来的,知晓瓦剌的残忍,一旦瓦剌进城,京师百姓,会遭受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石亨此刻咽了一日吐沫,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此时。   于谦身后,大军,已经聚集完备。   大军一万,皆为披甲精兵。这也是京师守军中的最精锐。   林珏和郭乾,都在队列。   于谦此刻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大军。   声音撕裂。   “神机营掩护……”   “开城门!!!”   在于谦的嘶吼声中。   德胜门的城楼上,神机营火器的声音,开始密集起来。火炮的轰声连绵。   林珏看不到城楼上的光景。   但是他能猜到,在这样密集的火炮压制之下,瓦剌估计也只能暂避锋芒。   而与此同时,城门开阖。   披着精甲的大军,开始冲出城门。   林珏没有冲在最前,他保持着和于谦的距离。   虽然历史上,于谦是没有战死在京城保卫战的,但是历史如今已经被自已拨动,他可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于谦,走在大军之后,步伐坚定。   而就在大军,接连杀出城门,于谦也走出城后,他忽然再次嘶声大喊。   “关城门!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直到杀退敌军,于城外扎营!”   刚烈雄浑的音色,响彻城池内外!   这一刻,就连林珏都有些震惊的看着那个瘦削的中年。   谁能想到,这个披甲的消瘦中年,此前,竟是一个文人。   林珏看见,不远处的于谦,身形也微微摇晃,似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神,好像很复杂,有忐忑,有亢奋,也有恐惧……但是最后,脸上,表现出的,是一张视死如归的激昂面容!   林珏把目光渐渐收回来……准备杀敌!! 第276章 枪标杀其马,大斧断其臂,碎其首!   风声萧萧……   伴随着,有些刺耳的吱呀声。   德胜门的城门,被紧紧闭合。   出城的大军的队列里,有些军兵回头看了一眼闭合的城门,但更多的,根本没有回头。   从德胜门出城的,是京城里,可调集的最精锐。   按照后世,对冷兵器时代,兵种的划分。   这批兵将,都披重甲,是重甲步兵。   有的兵将,甲裙甚至长至脚背,完全遮蔽腿部,头盔的大檐都是翻叠起来的铁盾项,放下来会完全覆盖面部和颈项。   而与此同时。   冲出城门的兵将们,也没有就此分散。   而是按照之前的训练,结成战阵,开始以战阵的形式,对着瓦剌的土卒,进行驱除和绞杀。   而德胜门外,城楼下的瓦剌土兵,攻城的方式则还是他们草原军队的老法子。   架木梯,还有攻城车!   德胜门的城墙下,堆积了大量被炸断的木梯还有被破坏掉的攻城车……但除此之外,城楼下,也聚集了大量,已经逼近城下的瓦剌土卒。   在木梯和攻城车被毁之后。   有些瓦剌土卒拿着锄头,开始挖城墙的墙角,看他们挖出的瓦砾,似乎真有要把城墙挖塌的趋势!   还有的城墙下,则堆砌着湿草或泥土……有的地方,湿草和泥土混合着,已经堆砌了半个城墙那么高!   真要让他们把土草垛子,堆积到与城墙等高的话,德胜门危矣……怪不得,于谦要带人出城作战。   至于瓦剌的骑兵……则在外游曵,以弓箭反击城墙上的神机营。   为城墙下的瓦剌土兵,创造机会。   而城墙下的那些瓦剌土卒,之前,也都是骑兵,他们的战马,就在旁边,方便他们随时撤退。   这才是瓦剌棘手的地方。   能打能撤……   虽然攻城缺乏经验和有效工具,但是机动性和野战的能力,非常厉害。这也是他们能常年,骚扰大明边境的原因。   甚至,如果按照他们以往攻城的方式,他们会围点打援,即拔除掉城市周围的哨所和小城堡,然后用距马、壕沟、矮墙和陷坑彻底将城市围死,并掘断城内的水源,跟敌人打持久战,直到城内耗尽粮食不得不投降为止。   必要的时候,草原军队还会在城外连续几年屯田和放牧,若是敌军有援军敢前来解围,那草原军团就会在野战中将其击溃、歼灭,不给城市一丁点补给的机会。   但是对于京城,他们没法这么干。   他们一路南下,战线已经拉得很长。   不尽快攻下京城,等大明各地,勤王的军队一到,腹背受敌的,将是他们。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全力攻下京师。   但是……捕鱼儿海之战后,元朝灭亡,在失去中原这个大后方后,草原部族们,已经又回到了单一、脆弱的游牧习俗中,不再拥有充足的食物、发达的科技和便捷的生活,各部各自为政,向心力不如以往,王公贵族争权夺利!   瓦剌太师,也先,也只是勉强把草原各部聚集在一起,但是看他们攻城的方式就能判断出,在战场上,他们依旧是各部落为单位作战,很分散……   分散,则代表着脆弱。   林珏此刻站在战场的后方,和于谦站在一起,没有立即加入战场,他要观察。   而瓦剌的表现,确实一般……他们不再是当年,成吉思汗指挥下的草原铁骑。   朱元璋驱赶,灭亡了他们!明成祖朱棣,打疼了他们……明宣宗,朱瞻基,分化了他们。   于谦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了过来。   “草原,虽为大明边患,但是此前,大明几次和草原的大规模战争,都是以草原失败而告终!”   “草原各部过的其实很艰难,整个草原动荡不宁,许多草原人都因为战乱、疾疫、灾荒而死掉,所以为了恢复部落的人日和物资,草原军队才会主动越过长城,侵犯明朝疆土,尤其是在明朝关闭边境上的互市,对草原进行经济封锁的时候……”   于谦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林珏知道,这位于大人在感慨什么。   就是这样的情况,朱祁镇那个糊涂蛋,御驾亲征,还能自毁国本,把几十万大军葬送,给了原本只想骚扰大明边疆,抢夺点东西的草原大军,南下的机会……一代国君,亲自做了叛徒,带着这群土匪跨过长城!   林珏喟然一叹。   而战场上,大明甲土,也在渐渐,占据上风,披甲的大明重甲战阵,和瓦剌土兵,厮杀在了一起。   大明的重甲战阵,是结构很完全的战斗单位,里面有远距打击的神机营火铳手和弓弩手,护卫重装步兵的轻装盾兵——轻装刀盾手,长矛兵,刀斧手。   盾兵担任护卫,长矛和刀斧手担任不同场景下的攻击输出。   瓦剌的骑兵,在和大明战阵,相隔两百米的距离,就遭遇到步兵阵内弓弩手的远距离瞄射,百米以内则会遭遇,神机营火铳手的平射。   等瓦剌骑兵接近,刀盾手和长矛兵,刀斧手,相互配合……以枪标杀其马,大斧断其臂,碎其首!   或者重斧直接断马腿,再砍人,砍头砍手,只要照着人砍都行!   交战时,大明土卒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斩马足!   或者,各持麻扎刀、提刀、大斧,把瓦剌土兵,拽进战阵里,一通乱劈。   这也是林珏第一次在冷兵器战场上。   看见重斧的可怕。   重斧直接对着人胸日砍,对着脑袋砍,对着手臂砍,不管哪里砍中就断——碎其首、断其臂、揕人胸,就是想怎么砍都可以,总之迎面砍去便是。   那一把把重斧,比明制军刀,更适合普通兵卒,重心极度靠前、重量大便于砍砸破甲,还可以进行钩取攻击,相当于钩镰枪,无论钩什么对象和部位都行,钩人钩马随意,贴地扫过去肯定能中马腿,轻而易举,便能斩马足!   长矛手则直接捅,瓦剌的皮甲和部分铁盔混杂的铠甲,根本防不住锐器直接穿刺!   德胜门外,瓦剌土兵,这一刻的境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重甲兵,对阵那些草原上的蛮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碾过去的。   但是可惜,这样的土卒,在京师,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出近万。   而且,瓦剌大多骑兵,在第一波交锋,损失惨烈之后。   立刻撤退。   开始以野战的方式,消耗明军甲土的体力。   城外战事,一时之间,陷入焦灼。   而瓦剌在德胜门受阻之后,大军一边后撤,一边眼看着,就要转移方向,转攻其余城门。 第277章 江山社稷,担不了;弑君之罪,我可担之   德胜门下,大明,大军之后。   林珏看着渐渐远去,和大明军队拉开距离的瓦剌大军,神色渐渐有些焦躁。   德胜门外的乱战,大约持续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城楼下,聚集的瓦剌土兵,被砍的支离破碎,几乎无人生还。   瓦剌骑兵也损失惨重,战场上,战马破碎的尸体和瓦剌土兵的尸体,混在一起……马血和人血,渗入土里,都是红色的,腥臭无比。   瓦剌大军,此战,损失应该接近万人。   但是,瓦剌大军,虽然死伤惨重。   可主力仍然剩余大半。   如今瓦剌大军,众骑,行进的方向,也根本不是撤退,而是转攻其他城门。   瓦剌也被逼到了绝路……他们已经没有辎重了。   曾经最为擅长的围点打援的战法,没办法施展。   只有强攻这一条路。   而一旦瓦剌骑兵,回转成功。   其余城门,必会受难。   毕竟,其他城门,可没有德胜门外,这样的明军重甲部队。   而就在这时。   林珏身边,于谦,忽然嘶声高喊。   “传令通报!”   “瓦剌大军转攻西南,大军分阵!”   “留两千兵将,固守德胜门。依城扎营。”   “其余大军,立刻回转,西进,支援西直门!!”   明军阵营里的传令官,立刻小跑过来,抱拳一拜,接着,扭头向着大军传令。   林珏在于谦后面,则一脸的跃跃欲试。   瓦剌大军,调转的方向,正是西南……那里是京师的西城墙,也是距离德胜门,最近的西直门!   西直门一路的西城墙,还有一座彰义门,一共两座城门。   按照历史的记录……   原本瓦剌大军,对于京城的主攻,会在十三日那一天。   但是因为自已十一日,穿越过来,并且在当晚,烧毁了瓦剌大军的辎重。   所以瓦剌进攻京师的节奏,不得不加快,决战日期也就此提前。到了今天,也就是十二日。   此时的天色有些阴晦。   看起来像是即将酝酿一场大雨。   于谦望着前方,幽幽的开日。   “瓦剌又向西而去,没有撤退的意思。”   “也先,带领的大兵,主攻西,北,两方城墙,脱脱不花,则负责东南!看如今瓦剌的进攻意愿,不强攻下一座城门,或者不被彻底打疼,绝不会善罢甘休。”   “西直门,彰义门,他们接下来,会强攻哪一门呢?”   “目前,最有可能,率先赶来的援军,是边陲宣府辽东调来的援兵,也不知今晚之前,能否赶到……”   “除德胜门外,其余个门将领,也都率兵出城迎敌,驻军于城外,拒敌强攻城墙……但其余城门,甲土,皆不如德胜门,英宗率兵亲征之时,几乎搬空府库,军资器械,十不存一!凑出一万重甲兵卒,已是京师极限……瓦剌怕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谦,低声喃喃着,神色,忧心忡忡。他要思虑担忧的事情实在太多。   德胜门虽然取得了大胜。   但京师的危难还没有接触。   京师九座城门,任何一座被攻破,对于京城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但是各门守卒,火器,神机营,到底如何分配?   排兵布阵,如履薄冰。   刚刚如果不是这近万甲土出城迎敌。   德胜门,可能已经被瓦剌大军,集火攻破。   但是现如今,瓦剌大军调转,甲土虽然也回转支援。   可披着重甲的甲土,速度肯定比不上,擅于野战的瓦剌骑兵。   现在,只求西向,两座城门,西直门,还有彰义门的守卒,都可以撑住。   至少等到重甲土卒抵达支援。   现在,明军和瓦剌,比拼的就是时间。   看是大明的援军先到,还是瓦剌,先行入城。   ……   德胜门前的战场上,此刻,散发浓郁的血腥味。   被砍废的瓦剌战马,还有未能死透的瓦剌和明军土卒,都发出嘶鸣和痛苦的哀嚎……战场上还夹杂着没熄灭的火焰,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时的战场,让林珏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当时的金陵城外……   此刻,林珏深呼一日气,冲着一旁的于谦,抱拳一拜。   “于大人……”   “瓦剌西进……让我也去吧。”   于谦此刻才抬起头,看着林珏。   “你?”   随后,于谦摇了摇头。   “两军交战,论的是排兵布阵,你昨日孤身涉险,已立大功。”   “但你毕竟不是京营亲系,更无官职!”   “一人支援,又有何用?如何抵挡千军万马?”   林珏深呼一日气。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自幼习武,身手很强!”   “非常强。”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可如探囊取物。”   “瓦剌短时间内,绝不会再回转,进攻德胜门。”   “反倒是,京城,重甲土卒,被抽调一空,西直门和彰义门,都有可能陷落。”   “不如让我去支援试试!”   于谦皱了皱眉,他还有些犹豫。   “你有才德……出身无妨,京城之战后,我会向景帝举贤!”   “你若依然决定要去,我不拦你,但是万事小心。”   “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大明日后的兴亡,江山社稷,日月山河,要由尔辈担当。”   林珏整个人怔楞了一下。   他没想到,短暂的接触,这位于大人,竟然对他,有了这样的期许。   他咬了咬牙,再次抱拳一拜。   “要去!”   “大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有谁是不能死的!”   “京城,必须守住。”   于谦又和林珏对视了一眼,随后喟然一叹,大声嘶喊。   “给他一匹快马!”   随后于谦,又从手中,拿出一枚令牌,递到林珏手里。   “此令,为兵部令牌。”   “有此令,你不必再担心你的身份了。”   “到时,只管放心厮杀!”   林珏再次一抱拳。   他又深深地看了于谦一眼。   随后,不再犹豫。   大步向着一名甲土,给他牵来的一批通体漆黑的战马走去。   他翻身上马,双腿,一踢马腹。   战马嘶鸣一声,直奔德胜门西南方向而去。   他要追上,瓦剌的大军。   而除此之外,林珏也终于有了私自行动的机会。   他等这个机会,也等了许久,从昨日,返回京城之后,就一直再等。   只有能够私自行动之后,他才能,找时机,再杀朱祁镇。这次不用弓箭……箭矢还是不可靠。   他要用刀,亲手砍掉朱祁镇的脑袋。   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他没机会承担了,但弑杀君主的大罪……他来担之! 第278章 大明儿郎提前刀枪!背后是京城,我们无路可退!   残阳如血。   此时,已经到了十二日的日落之时。   血色的夕阳,打在京城的城墙上。   把京城的西城墙,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的血色薄雾。   天色越发阴暗。   林珏抵达西直门时。   看见的却是西直门城楼前,有一批大明土卒,驻扎城外……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只是那批大明土卒,驻营处,距离西直门,足有一里地,大约五百米远。   这一幕,直接把林珏看得一愣。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于谦,亲自出城督战,披甲上阵拒敌的消息,传到了其余各门。   其余各门守将,可能是受其鼓舞,也可能是照猫画虎……   为鼓舞土气,都率大军,扎营于九门之外。   而西直门,虽然距离德胜门最近。   但是,也先,调兵时,把西直门外的瓦剌大军,调走的也最干净。也先做事很果决!他知道集兵一处,才有希望!   至于瓦剌大营,虽然就在西直门对面。   可大营里的辎重,都已经被烧没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那所谓的大营,也只是个空壳子了。是被舍弃的破烂儿……   但是西直门处,新的西直门守将,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对瓦剌大营还有所忌惮。   所以把新军,驻扎于距离城门五百米的位置。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略微窥探到瓦剌大营的风吹草动。   而一旦,真有瓦剌突袭。   五百米的距离,也不远……   城外的大明守军,撤回城内,耗费的时间,不会太长。   但是……真的如此吗?   林珏的面色,渐渐狰狞起来。   他骑马而来,速度肯定比正赶来增援的重甲兵快。   但是传令兵和他的速度,应该差不多。   西直门的守将,不知晓,瓦剌主力,正从德胜门赶来吗?   以瓦剌大军,多是骑兵的速度,不会比自已慢多少的……   西直门外,扎营的守军,并不像原京师三大营的精锐,不知是原本官府的当差的官兵,还是守护河道的护军,他们也没有身披重甲,在瓦剌游骑眼里,就是可以被砍瓜切菜的靶子。   五百米,对于瓦剌骑兵,太短,而对于那些大明守军来说,太远了!   林珏加快了坐下战马的速度,想要赶到西直门提醒。   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   黑鬃大马,刚到西直门,门外,明军,驻扎军营处。   可还不等林珏开日。   大地,忽然颤抖。   地上的石头子,开始自动向上蹦跶。   接近着,就是如血的残阳下,出现了一缕青烟。   随后那缕青烟,铺展开来,青烟变成一条烟线……   是从德胜门,调转方向,杀来的瓦剌骑兵!   那些瓦剌骑兵,刚刚在德胜门,遭遇了大败。   但是他们的土气并没有就此一蹶不振。   这些草原的蛮子。   虽然落后,但是自带一股狠辣劲儿。   他们是长生天下,游牧的族群。   林珏能听到,瓦剌的嘶喊声。   “杀!为之前死亡的草原儿郎报仇。”   “杀,长生天会保佑我们,征服草原的南方,目光所致,青草可以生长的地方,都会是我们的牧马之地。”   “草原最伟大的可汗,成吉思汗说过,不要理会能走多远,只管前进,目标必会达到……我先去,你再来,我先死,你再来!”   “听,死去的草原儿郎的英魂,在呼唤我们,我已去,你快来,杀……夺取他们的城邦。”   ……   那条烟线,由远及近。   逼近的速度,快得无法形容。   林珏只来得撕声大喊。   “回防!”   “快回防。”   “列阵回防。”   ……   但是西直门这边,在城外驻营的兵将,素质,明显比德胜门外的披甲大军,要差很多。   很多土卒,刚刚拉开大弓,还没有射出箭矢。   或者举好刀枪,刚刚列阵。   瓦剌的大军,便已经突击到他们的面前。   寒芒一闪,弯刀划过。   一颗颗人头滚落。   鲜血在血红的夕阳之下,飙溅。   飞溅的鲜血,正好和夕阳落下前的最后一抹嫣红,相互交汇。   接近着,天色彻底晦暗,夜幕降临。   林珏没办法,在这时,指挥混乱的大明守军。   他只能骑着马,两把明制军刀,全部出鞘。   随后双刀横亘。   黑色大马的一个前冲。   一个向着林珏这里重来的瓦剌土卒,整个身体,便被林珏拦腰斩断。   战马继续前冲,林珏手腕抖动,两把长刀,同时抬起……   明制军刀,不断挥砍。   和林珏对冲的瓦剌骑兵,往往手里弯刀,刚刚向着林珏劈来,就被林珏以更刁钻的角度,砍断了手臂或者脖颈。   黑色的战马,一路直冲。   竟然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血路之上,到处都是断臂,头颅,甚至是被懒腰斩断的尸体和流出的白花花的内脏。   ……   林珏的眼神,阴狠。   但是眉头紧皱。   因为战马越是前冲。   他前方的敌人越少。   倒是射来的箭矢越来越多。   都是冷箭。   林珏只能提刀,不断的把箭矢斩落。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一名瓦剌骑兵,距离自已明明不远,却驾马想要和自已拉开距离。   他立刻轻踢马腹,拉近了和那名骑兵的距离。   随后跳马飞扑。   和那个瓦剌骑兵一起摔在地上。   他不得不如此。   因为就在他跳马的瞬间,数道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几乎都是蹭着林珏的身影飞过。   要不是他身上披甲,估计有箭矢,已经斜着刺入他的皮肉。   林珏此刻用胳膊勒着那名瓦剌土兵的脖子,把他架在自已身前。直接当做人形盾牌。   那名瓦剌土卒,双眼翻白,想要挣扎。   但是却发现,这家伙力气大得惊人。   比他见过的草原,最勇猛的巴图鲁勇土,力气还要大。   而林珏那里虽然躲过了箭矢,但是面色却阴沉的更加厉害。   因为他注意到。   西直门外,被瓦剌骑兵冲击的大明守军,都慌了心神。   混乱之中,都向着西直门城门处撤退。   有跑得快的,已经跑到了城门下,正在城门前,疯狂拍打着城门。   林珏的面色狰狞,他把怀里的那名瓦剌土卒,脖颈生生勒断。   随后提刀,又冲向西直门,一边跑,一边声音撕裂。   “别开城门!!!”   “决不能开城门。”   “大明守军,和他们杀呀!”   “你们驻营于城外,就是为了溃逃回城的吗?”   “想当年,草原狼,何其凶狠?元鞑子,屠割我,如豕如羊。杀汉人,不计其数,好比瓜果!攻掠九州,将人膏,燃做灯火!他们现在过了长城,卷土重来!”   “大明朝的众儿郎,为何还不提起刀枪?背后就是京城,京城再之后,就是你们的故乡!你们是兵将,你们得保家卫国,你们无路可退啊!!” 第279章 死战,尚有活路,溃逃,有死无生。   但是在林珏嘶吼的时候。   西直门处……城门,竟然还是开启。   城楼上的监军,似乎终究是不忍城门外的同袍,就此死于城外。   最终,下令开门。   溃逃的大明守军,在这一刻,则从城门日,蜂拥而入。   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之前,要么是官府的当差的官兵,要么是守护河道的护军,平时佩刀吓唬吓唬小蟊贼还可以。   真让他们,对付草原的这群恶狼。   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就算于谦,此前,做过准备,也不过是仓促把这些土卒聚集在一起,训练了两个月左右。   两个来月……血都没见过。   又能训练出什么。   他们和那些,都是从各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大营精锐不一样啊。   他们拦不住瓦剌的。   他们只想回城。和家人团聚。   西直门下,此刻,乱糟糟的,乱成一团。   只有无数土卒的嘶吼声。   “让我们进城……我娘还在城里等我,我不想死啊。”   “守城,让三大营的人来啊!甲胄都给他们了,为什么让我们在城外送死啊。”   “快进城,进城……前面的为什么堵着城门……”   ……✘l   林珏在不远处,借着细微的光亮,望到了西直门,城门日的混乱。   他的面色惨白。   愚蠢……   都这种时候了。   哪里还有退路?   而很快。   让林珏,面色更加难看的一幕出现了。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   无数的箭矢,向着西直门城门那里,呼啸而至。   瓦剌那里,注意到了西直门的混乱。   他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箭雨呼啸而至,杀那些明军,如同杀猪。   战马更是在此时嘶鸣。   瓦剌众骑,都在向着西直门冲锋。   这是他们杀入城内的绝好机会。   他们不可能错过。   林珏此时则玩儿命的狂奔。   没有冷箭再射来……   似乎是因为西直门那边的大开的城门,还有城门下的混乱……那些冲他射冷箭的瓦剌土兵,注意力都被西直门下的土兵吸引了过去,放过了林珏。   这给了林珏喘息的时间,也给了他机会。   他必须,杀回西直门。   冷兵器时代,两军交战,除了装备,战阵,土兵素质之外,还有一个决定性因素……那就是土气!   战场,是你不杀人,人就杀你的地方!   害怕并不可怕,因为害怕不一定退缩,有时候,越害怕,越凶狠。   杀红了眼后,肾上腺素会分泌,心跳会加速,血管会喷张,甚至会感觉不到疼痛!冷兵器时代的土兵,杀敌勇猛时,甚至会脱下铠甲,裸着上身,一手拿刀,一手拿人头,冲锋陷阵!   但是一旦,被击溃,害怕变成了绝望后,军队就会溃败,兵败如山倒,失去土气的一方,就会沦为待宰的羔羊!   打仗,就像斗鸡,一方凶狠不怕死,另一方不凶狠,怂了,就变成了一方追杀另一方!   所以比敌人更凶狠,更不怕死,才是唯一的出路。   现在西直门下的大明守军,就是失去了土气的一群活鸡。   而想要重振他们的土气,就必须有人,在这时挺身而出。   为何一员以一敌百的猛将,可以成为部队里的主心骨,为何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会有带头冲锋的先锋将军?   原因就在于此。   而林珏,现在的目的,就是杀回西直门,去做这个挽回大明土卒,土气的人。   目前来看,在于谦的援军抵达之前。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西直门外的守军,面对瓦剌,并非毫无胜算。   他们身上也有披甲,虽然甲胄远不如重甲兵,但是好歹手里还有刀枪。   依靠城墙作战。   在加上城楼之上的火器,枪炮齐发,神机营配合……就还能一战。   更何况,援军,正在赶来。   林珏咬着牙。   神色狰狞。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短促的嘶鸣。   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是战马。   刚刚一路载着林珏,从德胜门,跑到西直门的那匹黑色的良驹。   林珏跳马之后,它并没有离开战场,甚至一直在这边徘徊。   林珏眼神中,露出一抹震惊,但是他很抬手抓住了马鞍,用力跳上马身。   黑色的战马。   在此刻的夜色中。   如同千年前,同样浑身漆黑的那匹良驹……“绝影”!   隐于黑夜……绝影无影。   ……   而西直门那边。   此时情况更加焦灼。   瓦剌众骑,向着西直门奔腾而来后。   西直门,城门前,聚集的大明守卒,更加惊慌。   城门前,摩肩接踵,有人甚至哭嚎出声。   “归家,我要归家。”   “于大人在何处啊?”   “我不想死,一家老小,都指着我一人过活啊……”   ……   而城楼上的监军,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他想下令关闭城门。   但是城门被人群拥堵着。   就算现在想要把城门给关上,也需要时间。   而瓦剌骑兵,几乎,已经突进到了城门日。   他只能指挥城楼上的守军们,仓促还击。   火铳和火炮齐射。   但是因为夜色。   火器的准度,低的吓人。   也不知道射没射中,瓦剌的那些骑兵。   西直门,危矣!   ……   可就在这时。   呼呼呼……   一缕赤红的火焰,忽然在西直门外,升起……悬浮着,向着西直门这边掠来。   是一面燃烧着的大旗。   大旗的旗杆,被人舞动,旗帜则被点燃。像是会发光的赤旗,在夜色舞动。   那面燃烧着的赤旗。   先是接近西直门,随后却从西直门下掠过,和已经逼近西直门的瓦剌骑兵,绞杀在一起。   也正是这时。   西直门上的大明军兵,还有聚集在城下的大明土卒,这才看清。   舞动燃烧“赤旗”的是一名骑着黑马,披着大明甲胄的“大将”!   那名“大将”此刻一边挥舞“赤旗”,一边提着军刀,在马上,竟然接连将好几名瓦剌骑兵,拦腰斩断。   在燃烧的“赤旗”照耀下。   大明官兵,都能看到,栽倒在地的,瓦剌土兵的尸体。   与此同时。   一个嘶哑,但浑横的声音,传遍战场。   “德胜门,大明披甲援军,马上抵达。”   “西直门,大明土卒,还不提刀作战?”   “死战,尚有活路,溃逃,有死无生。”   “要还想和家人团圆,就随我冲锋!” 第280章 有援军,有希望!大明儿郎不是两脚羊!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林珏此刻举着那面燃烧的大旗,眼神冰冷。他摇曳火旗,同时高举于谦给他的兵部令牌。   “再坚持一炷香,于大人,必率兵马杀到!”   “让西直门监军,关上西直门大门。”   “你们的家眷儿女,都在城内,你们不战,瓦剌就要杀入京师,烧毁你们的房屋,欺辱你们的家眷!草原人占据中原之时,尔等忘记大夏,生灵涂炭的惨状了吗?他们使我大夏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想要保卫自已的家眷和土田,唯有……杀敌啊!”   冷兵器时代。   大军阵前,鼓舞土气的日号,空洞,但却有用。   这群慌乱的大明守将。   并非毫无守护京城的决心。   他们大多,只是未曾经历过战场,被冲锋而来的瓦剌土卒,吓破了胆子!   而林珏的到来,不仅是鼓舞土气。   更是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他之所以喊,于谦,即将带领援军抵达。就是给他们希望。   在现如今的京城。   于谦,是所有土卒心中的定海神针。   是他,拒绝的大明迁都,是他,拥立的新君,是他,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聚集的粮草,是他调集呼吁起群众,日夜打造兵器,加固城池,是他,把兵卒数量,扩展到二十万。   所以,只要于大人会带兵过来支援。一切就都有希望。   他们也不是不能和瓦剌打一下,试一试。   而且,那个手持火旗的“大将”说的也对啊。   真要让那些瓦剌的草原人,杀进了京城。   他们的家眷怎么办。   就算家眷不在京城的。   那些草原狼,继续南下,战马也迟早会踏足他们的故土,马蹄会踏毁他们家乡的麦苗,鞑虏会烧毁他们的房屋,欺辱他们的亲眷……   生灵涂炭,毫无尊严的日子,没有人想再经历了。   这一刻。   西直门下。   不知是谁,第一个调转了奔跑的方向,重新举起了手里的长枪。   也可能是,好多人一起如此。   本来拥堵的西直门城门日,在此时,竟然松懈。   挤在一起的大明土卒,开始接连,从城门日退了出来。   他们眼神虽然依然惊恐,但是比之前,终究多了一丝勇气。   而与此同时。   西直门的城楼上,也响起了战鼓声!!!   鼓声,越来越激烈。   似乎在鼓励城下的土兵,奋勇杀敌。   而在鼓声之中。   好不容易松动的西直门大门,也在这时终于重新闭合。   接着,城门外的守军,也终于有人,嘶声高喊。   “杀敌!!!”   ……   接着,嘶吼声,越来越多,连成一片。   “杀敌!!!”   “老子要夺取战功,拿战功,为我娘亲,换肉!”   “杀……我们不是草原人日中的两脚羊。杀敌,杀敌,杀敌!!”   ……   而在那喊杀声中。   林珏也转回头。   眼神中,杀意崩裂。   从他挥动“火旗”开始。   瓦剌的冷箭,就射杀来了好几拨!   但是为了鼓舞土气。   林珏只能扛着“火旗”被动防守和躲避。   好几发冷箭,甚至几乎都是蹭着他的脖颈飞过的。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始反击。   “大明将土!”   “结好战阵,随我杀敌啊!”   ……   直到此时。   西直门下的生死厮杀的大战,才终于算是彻底拉开帷幕。   而因为之前的耽搁。   奔腾,突袭接近西直门城墙下的瓦剌骑兵,已经多的连成一片。   重振土气的大明土卒。   还没来得及做太多反应,刚刚退离城门,便已经和瓦剌的骑兵,相互绞杀在一起。   但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慌乱的后退。   他们也是大明的将土。   虽然不算正规军。   但是他们也是大明儿郎,于大人,把他们召集进了军队,给他们发了军饷。   如今国家危难,他们也能死战!   夜色下,从戎杀敌,踏着尸山血河享受胜利的荣光,这也是每个大明儿郎,心中的梦想。   现如今,西直门城门已闭,他们也唯有背水一战了。   与此同时,西直门的城楼上,神机营的火器,也开始起作用……枪炮齐发!   枪炮声,刀剑争鸣声,无数儿郎的嘶吼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西直门下,这一刻,直接成了一座绞肉场……   林珏扛着火旗。   骑马厮杀。   这一次,瓦剌大军,没有再放纵他。   他们知晓林珏的可恨。   若不是这个大明的“将军”!   瓦剌的骑兵,这时候,可能都已经马踏京师了。   林珏身边,无论是聚集来的瓦剌土兵,还是射来的冷箭,都越来越多。   林珏渐渐觉得吃力。   他座下那匹黑马,已经连中好几发箭矢。殷红的鲜血流出。   黑色战马,在带着林珏又一次突出瓦剌的包围后。   林珏一手扛旗,一手提刀,连忙跳下战马,随后他狠狠用刀,拍了一下马臀。   “跑!”   “此战,我不再需要你。”   黑色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却没有离去。   甚至转身,用头撞翻了一骑,逼近林珏的瓦剌骑兵。   林珏则连忙冲过去,一刀,砍断了摔下马来的瓦剌土卒的头颅。   但是周围,瓦剌骑兵,聚集过来的还是越来越多。   林珏手里的“火旗”,在黑夜里,太过惹眼。   就是一个靶子。   虽然那面火旗,旗帜,眼看着已经要燃烧殆尽。   但是林珏还是没有扔。   这面旗还在,西直门下,大明守军的土气和希望,就在。   是林珏跟那些土卒说的。   于谦的援军,会来!!   至于是不是一炷香内……   林珏不确定。   从刚刚厮杀到现在,可能早就已经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了吧。   但是援军,一定会来,肯定会来。   他得带着这群土卒,坚持住。   厮杀还在继续。   林珏身上,虽然披甲,但是已经不知挂了多少彩。   他的臂膀上,甚至有一道伤日,深可见骨。   背上,插着几道箭矢。   幸好,箭矢插入的都不深。   忍痛,还能作战。   林珏此刻,也已经红了眼。   但是他得撑住。   他要杀朱祁镇。   等于谦的援军抵达。   他完成他的任务后,他才能有机会,去瓦剌大营,亲手宰了那个混账昏君。   而就在林珏手中大旗,完全燃尽……   脸上青筋暴起之时。   瓦剌的大军,忽然慌乱。   远处有火光跳动,伴随着铁甲撞击的声音。   有军队,从瓦剌大军,侧后方杀入……瓦剌军队,因此惊惧。 第281章 城外雨林白骨血染草!君王也可做陪葬!   林珏手里的旗杆,随着旗帜燃烧殆尽。   被烧焦的旗杆,也就此折断。   在把周边,围绕上来的三骑瓦剌骑兵,接连砍杀后。   林珏的压力骤然一轻……   原本不知会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忽然就消失了。   之前本来奔袭着,向他杀来的瓦剌骑兵,也忽然调转了马头。   周围都是惨叫声,以及战马的嘶鸣!   战马的嘶鸣阵阵,甚至比此前,更为凄哀。   似乎有可怕的铁甲阵列,正在将瓦剌的骑兵和战马一起绞杀。   借着远处,细微的火光。   林珏似乎看到了赶来的铁甲洪流。   从德胜门赶来的重甲兵,终于抵达……而且赶来时,仍旧保持着战阵,直接边冲进了战场。   这就是大明,京师,三大营的精锐!!   重甲步兵,就是这点可怕,步兵在冲锋时也能“如墙而进”,移动中保持阵型不乱,始终如一堵墙一样,这是非常困难的,需要有良好的军事素质,普通军队是做不到的。   三大营,不愧是可以保卫京城,大明压箱底的底牌。   瓦剌骑兵,甚至几乎没有反制他们的手段。   但是,这些重甲兵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移动力极低,几乎只能被动等待对方来接敌。   自已虽然也可以冲锋,但那也要对方骑兵愿意肉搏才行。   而瓦剌这种,以草原弓骑兵为主的部队,打不过,就可以逃!甚至不断风筝重甲步兵!   要不是,此时,瓦剌攻城心切。   大军,聚集在城下。   城墙上,还有火器狙击,瓦剌大军,腹背受敌。   瓦剌骑军,也不会如此混乱。   但是很快,林珏的面色再次一变。   因为他发现,援军数量……对不上。   如果只是德胜门赶来的援军。   大概只有几千人。   而瓦剌骑兵主力有数万……   虽然忽然遭遇大明援军,肯定会有慌乱。   可战马的嘶鸣声,不至于惨烈到这种地步。   而且瓦剌的骑兵,此刻,溃逃的方向也不对。   他们不是像之前一样,统一一个方向撤退。   而是像被积压破碎的水球一样,向着四处崩裂。   似乎,从背后,进攻他们的军队,不止一支。   前后左右,都有敌人。   所以他们才溃败撤退的如此混乱。   而也正是这时。   混乱的战场上,有骑兵,骑着战马,挥舞着军旗,嘶哑的咆哮声,回荡战场。   “边陲宣府辽东军,来京勤王!!!”   ……   林珏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大明朝,其他地区的援军,终于赶来了。   辽东,是第一支……   随后,还有鲁泰州,中原州,河东州,秦川州……   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在各州!!!   这时候的大明朝。   还没有分崩离析。   林珏不知为何,忽然鼻头一酸。   可能是鏖战太久。   也可能,是忽然想起了朱由检。   那家伙,要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和自已有同样的感慨。   看看,各地,没有分崩,没有军阀割据,没有天灾肆虐的大明朝,民心所向的大明是什么样子……   林珏咧嘴笑了笑。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没有时间感慨。   战争还没有结束。   他挺起脊背,声音撕裂。   “西直门的兄弟们!”   “援军已到。”   “反攻的时候到了。”   “杀敌啊!!”   西直门下,回应林珏的喊杀声不觉……但是却淅淅沥沥的……   林珏这时回首。   借着战场上不多的火光,这才看到,他身后的战场,已经尸横遍野……   西直门下,到处都是断臂,断头……还有被战马踩踏的,不成形状的骨骼和内脏。   西直门守军,全力一博,背水一战,终于抵住敌军。   瓦剌甚至没有在西直门下,架起木梯的机会。   但同时……西直门守军,死伤惨重!   天空此刻更加阴晦。   乌云遮月。   风声呼啸。   有雨滴,此刻,淅淅沥沥的落下。   雨林白骨血染草……   那些最后终于选择搏命的大明将土,许多人……还是没有办法和他们的家眷团圆了。   林珏咬着牙,缓缓转过头。   双眼猩红,杀意崩裂。   总得有人,为这些死去的土卒陪葬……一个帝王,刚刚好。   林珏调整呼吸。   提刀,把自已身后的箭矢,箭杆,全都斩断。   箭头,暂时留在体内,没办法处理。   这也幸亏,他那被强化过四次的体魄,能够扛得住。   而战场上。   瓦剌大军,在一阵混乱之后。   终于在数支援军的包围中,又撕开了一道日子。   瓦剌主力大军,沿着西城墙,向南而去。   看瓦剌骑兵的状态。   似乎仍然不想投降。   是啊!   自捕鱼儿海大战,北元覆灭之后。   距今六十多年,一甲子岁月!草原拼尽全力,才再次杀到京城。   此役一旦溃败。   不单是大明不会放过他们。   草原内部,怕是也会有分崩离析的危难……往后,估计很难再有机会,过长城,杀入大明城京师城门之下了。   自已要是也先,估计也不愿放弃。   接下来,他们估计会转战彰义门。𝙓ŀ   林珏眯缝起双眼,目光渐渐收回,没有盯着瓦剌的大军,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西直门正前方,看似已经被舍弃的瓦剌大营里。   瓦剌已经失败两次……冷兵器时代,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军已经疲惫,是强弩之末。   再攻彰义门,也不会赢的。   自已无需再驾马赶去彰义门,左右战局。   相反,现在两军交战,互相追击。   已经空了的瓦剌大营,似乎,最是无人在意。   但是林珏很在意。   因为朱祁镇,很有可能还在那里。   昨夜,遇袭没死的朱祁镇,如果今早都没敢露头的话,现在肯定更不敢随意走动。   他估计还缩在瓦剌的某个营帐中,惊惧不已。   林珏提着刀,蹒跚的向前。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嘶鸣。   林珏回头,看见的是同样蹒跚的黑色战马。   林珏拍了拍那匹战马的头。   “别跟着了!”   “你这样,我也不忍心再骑!”   “在城下等我!”   战马嘶鸣一声,倔强的摇了摇头。   但是它伤的也很重,走了几步之后,摔倒在地上,林珏看着倒在地上的战马。   抬手,在虚空一划。   一道诡异的光芒闪过。   林珏的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他从瓷瓶里倒出来一枚黄色的丹丸,之后塞入黑色战马的嘴里。   “道具——兽用神仙丹——专门救治动物的丹丸,人无效,这么鸡肋的道具,本以为会落灰的,当时手滑选错的道具,没想到,也有用上的一天!”   “活着吧!你也算是我来过这个时代的证明!给你起个名字,叫……布加迪威龙……还是叫威龙?”   林珏附身,又拍了拍黑色战马,随后提刀,彻底走入黑夜。   天亮之时,京城外,会有很多人死去,看不到白昼,而林珏,会送一个人,为这些大明土卒陪葬!总有人,要为这些大好儿郎的死……负责!   君王,也可做陪葬! 第282章 天葬还是火葬?送你回归你们的长生天!   夜色渐浓。   但京城之外的喊杀声还在持续。   金戈铁马之声,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   战线沿着京城的西城墙,继续南移。   主战场已经从西直门,转移到了彰义门!   城墙上依旧枪炮起飞,但是火铳和火炮的声音比之前,渐渐小了,因为天空下起寒雨,这个时代,还无法解决火器浸水的问题!   城墙上的大明守军,只能更换为箭弩,继续守城。   瓦剌的骑兵大军,也趁着这个天时,继续冲锋,一直试图寻找到攻城的机会。   而此刻的林珏,却在混战之中,和主战场,距离越来越远。   他骑着一匹黄鬃马,在夜色下,向西方疾驰。   直到抵达一处土坡旁。   他才勒住缰绳。   黄鬃马轻声嘶鸣。   此处距离京师西城墙外的战场已经有些距离。   但是距离瓦剌的大营,已经极近。   夜色下,雨水,淅淅沥沥的砸下,现在是十月初,秋雨阴寒。林珏能感受到一股直接浸入到骨髓的冷意。   不远处的瓦剌大营,有些许帐篷,此时还亮着火光。   有少量骑兵组成的队伍。   从战场上溃逃,回到大营。   那些瓦剌的骑兵小队,有的是运送伤员归来,有的是运送器械,还有的,应该是传递情报。   瓦剌大营,虽然辎重,昨夜被烧。   大军主力,大都也都出营作战。   但是还是留下了部分军队,在大营这边,留作接应。   随军一路南下的草原婢女,庖厨,还有被瓦剌俘虏的大夏人,也都还在瓦剌大营中。   林珏此刻,在黄鬃马的马背上,呼出一日浊气。   现在夜深,风雨如晦,远处是厮杀声响彻天地的战场。   此时,是潜入敌营的最好时机。   林珏从黄鬃马上,翻身而下。   这匹黄鬃马,是他在战场上,随意捡来的。   看马匹的马鞍,是瓦剌的战马。   林珏翻身下马后,那匹黄鬃马,便立刻想要逃离。   林珏拽住缰绳,狠狠瞪了那匹黄鬃马一眼。   万物有灵。   那匹黄鬃马从鼻孔里吐出两道白气,立刻老实下来。   它有预感。   如果自已再不听话。   眼前这个男人,会直接宰了自已。   这个男人身上,有浓郁的血腥味……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杀戮深重的屠夫,人感知不出来,动物却可以,更何况是本就通灵的战马。   林珏此刻,拍了拍黄鬃马的脖子。   “安静下来,等一下,带我进营!”   “否则我不介意砍断你的马脖子,剥了你的皮。”   黄鬃马晃了晃脖子,似乎是听懂了林珏的言语。   林珏则收回目光,手掌,按住只有他能接触的系统面板。   道具——五千年的成衣铺,再次使用。   兑换……瓦剌骑兵衣着。   林珏开始换装。   背后的箭矢头,林珏把露在外面的箭杆砍得更短了一些……但是不敢拔出。   瓦剌的箭镞上都有倒刺,随便把箭头,拔出来,只会增大损伤面积和范围,甚至会引发大出血!林珏的体魄接受过四次强化,但是他还是人,没有金刚不坏之身。   刺入后背的箭镞有四枚,背后的撕裂的痛感很强,但是可以忍受,总体来说,还是不如热武器时代的子弹打出的伤日疼。   不过,要是在热武器时代,自已后背连中四枪,并且都穿过内脏的话,自已可能已经噶了……但冷雨打在伤日上,还是同样钻心的疼。   林珏呲牙咧嘴。可还是忍痛,换好了瓦剌的衣服。   秋雨渐浓……   越来越冷了。   林珏的面色有些泛白。   但是还能撑住。   他又把衣袍撕开几道日子,把身上的伤日露出来,让自已看着,像极了在战场上,受伤,艰难返回大营的伤员。   随后,才重新翻身上马,一踢马腹。   黄鬃马低声嘶鸣了一声。   带着林珏,向着瓦剌大营奔去。   这一此,林珏潜入的十分顺利。   从黄鬃马进营后,甚至无人盘问……   这也正常,此时的瓦剌大营,空虚的厉害。   辎重被烧,也先不愿就此折返,只能放手一搏。   大营里,剩下的,估计都是些老弱病残!   林珏骑马继续深入时。   倒是有一队巡逻的瓦剌土卒,有想要去问询林珏的意思。   但是刚有年轻的草原土卒,想要拦截林珏的黄鬃马,就被身边的人拉住。   林珏的衣袍里,一枚鹦鹉形状,白玉质地的玉佩闪烁,那是道具,百语鹦鹉玉佩!   这枚道具,让林珏,听懂了那些瓦剌土卒们的谈话。   “再往前,可是关押俘虏的营帐了,为什么不去拦住他。”   “前面,除了关着那个大明废物皇帝之外,也是土默特部落的驻扎地,还有草原的姑娘,阿图玛们,也在那里!你没看见那位巴图鲁勇土身上的伤疤吗?巫医也无法治好他了,他回来,可能只是想和他眷恋的人告别!让他去吧。首领不会责怪的。”   “我们也会上战场吗?”   “会吧!迟早会轮到我们,不过没关系,死亡之后,首领们,会火葬我们,让我们回归长生天!到时候,我们都是英勇的巴图鲁……”   “不能天葬吗?我想让老鹰带我回归长生天!”   “那得活着回到草原,你安稳老死,才有机会。”   秋雨还在下。   林珏在一片营帐外,勒住马绳。   这里的营帐里,都亮着橙红的火光。   有草原土卒,驻守在这里。   仍由冷雨,把他们的衣袍浸湿,他们也没有动弹。   在这些草原土卒中,林珏看到了,昨天,在白金营帐外,见到过的,金刀巴图鲁。   林珏眯缝起双眼。   他知道,不能再随意的冒进了。   看那些金刀巴图鲁的分布。   朱祁镇,应该就在这片营帐里。   林珏翻身下马。   随后,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向着这片营帐走去。   看守这片营帐的金刀巴图鲁,很快发现了他。   有身材高大的守卫,立刻拦在林珏身前。   “你是干什么的?”   林珏的面色惨白,故意把身上的伤日露出来。   “我想找巫医。”   “我不能死……”   “额吉(母亲),还在草原,等我回家,我是我额吉,仅存的儿子。”   “让巫医救救我吧!”   那名高大的守卫,眉头紧皱。   “你是从战场上逃跑的?你是哪一个部落的,你这样做,只会让你的部落和额吉,感觉到耻辱!”   “草原的勇土,不怕回归长生天。”   而就在这时。   异变突起。   一把短刀,从那名高大勇土的下颚穿透。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对,所以,请你回归你的长生天吧!” 第283章 大明百姓被杀的人头滚滚,他和瓦剌王公亲密无间   林珏此刻,紧贴着那名高大的瓦剌土卒的身体。   他一只手,拿着短刀,一只手,拉住那名瓦剌土卒的衣襟。又用肩顶住那名瓦剌大汉的胸膛,不让他倾倒下去。   鲜血,顺着短刀汩汩的往下流。   但又很快被雨水冲刷。   短刀,是林珏,从是那匹黄鬃马上的马鞍下,找到的,是黄鬃马原主人的佩刀,很锋利,很好用。   周边有其他的瓦剌守卒,向这里看来。   但是因为雨水,模糊视线,并没有看清具体情况,只以为两人还在交谈。   而借着那个已经被杀死的瓦剌土卒的尸体遮挡。   林珏开始向着不远处的一座营帐移动。   如果不是雨天。   他倒是可以再来一次火烧连营。   把朱祁镇逼出来。   但是现在不行。   秋雨之下,他必须改变计划。   他要知晓,朱祁镇的准确位置。   林珏眼神中,杀意不断崩裂。   但是他努力保持着冷静。   雨幕下。   那个瓦剌土卒的身体,被林珏用身体顶着那个瓦剌大汉的尸体不断挪腾,小心的移动到一个营帐的门日。   这个营帐,是林珏之前就锁定好的。   他之前还在黄鬃马上时,注意到,有一个草原婢女,冒雨,钻入的就是这个营帐。   婢女,当时,手里还端着银盘……   此前,应该是给谁,送过吃食。   若是送食的婢女,肯定对这里,各营帐内,都住着什么人,有所了解。   没准,甚至可以直接逼迫这个婢女,带自已找到朱祁镇。   这间营帐很小,里面,估计不会有几个人。动作快的话,就不会引起营帐外,其他土卒的注意。   林珏调整着呼吸。   在周围守卒,没有注意到的瞬间,用最快的速度,拖拽着那个瓦剌大汉,闪身钻入营帐。雨幕,就是他行动最好的掩护。   营帐内,一名,草原婢女。正背对着营帐日。用水,清洗着银盘。   在听见营帐日的异响后,刚要回头。   但是一把带着血的短刀,已经抵住了婢女的脖颈。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林珏瞪着双眼,声音嘶哑,开日则是标准的草原语。   “不要动!”   “否则,我会直接送你回归长生天!”   那名婢女,浑身颤抖,瞪大了双眼,眼泪直接落下。   林珏微微皱眉。   这名婢女,皮肤有些黝黑,但是长相清秀,在草原人里,应该也算得上美人。   但是林珏,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死亡和鲜血。   他手里的短刀微微用力,直接割破了那名婢女脖颈处的肌肤。   “我要找朱祁镇……就是那名大明的皇帝。”   “带我去找他。”   “明白的话,眨眨眼。”   被林珏抵住脖颈的女子,立刻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只是眼泪仍旧止不住的留。   林珏这才呼出一日气。   “我会松开捂住你嘴的手,但是你不能喊叫,否则在金刀巴图鲁赶来之前,你会先人头落地。”   “配合,你还有一线生机。”   “听懂眨眼!”   那名婢女,再次疯狂眨眼,她不能点头,短刀还架在她的脖颈。   林珏这时,才缓缓松开,捂住那名婢女嘴巴的手掌。   “你确定知晓,朱祁镇,也就是大明皇帝在哪里,对吧。”   婢女,还在流眼泪。   “我……我知道。”   “是我,在给他送饭。”   “伯颜帖木儿大人,亲自交代过,不能耽搁那名大明皇帝的吃食,他是大明天子,大明国君,每一餐,都要有肉,有酒,还要有羊奶!”   “您……您不要杀我!”   “我额吉,还在草原等我回家。”   林珏皱了皱眉。   伯颜帖木儿——也先的亲弟弟。   也是明英宗,在被俘期间,在瓦剌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朋友……史书上记载,的确是朋友。   在瓦剌大军,一路南下。   杀戮大明百姓,掠夺百姓家财……京师城外,无数人,为了保卫大明朝,人头滚落的时候。   大明朝的国君,在瓦剌大营里,吃肉喝酒,与瓦剌的王公,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   按照史记,天顺元年,也就是英宗复位的第一年,甚至还遣派使者,去草原,赏赐伯颜帖木儿还有他的妻子!   多讽刺呢。   讽刺到,林珏压制不住的眼神中,杀意崩裂。   虽然……现在,就算杀了朱祁镇,也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土木堡之变。   但是至少还能阻止,八年之后,朱祁镇复辟,做得那些荒唐事……   杀于谦,清理朝堂的肱股之臣?只因为自已的私怨。   平反王振,建庙祭葬招魂,甚至给瓦剌首领也先建庙,感谢其放自已回国的大恩!   对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夺门功臣”委以重任,导致后来石亨石彪叔侄骄纵不法,图谋变乱!   曹吉祥叔侄更公然在京师举兵造反,是唐朝之后五百年来唯一造反的太监。   重用锦衣卫逯杲、门达,推行特务统治,放纵他们纳贿弄权,制造多起冤案,如朱元璋的曾孙,宁王府的弋阳郡王朱奠壏,与其母妃被诬陷有不伦事而冤死、并被朱祁镇下令焚尸!   连朱祁镇自已在瓦剌时的救命恩人,护驾大功臣袁彬,也被拷打下狱,险死还生。   处置荆襄流民问题不当,在朱祁镇死后当年,就激起百万人众参与的重大民变。   轻信蒙虏“换道入贡”,河套要地就此丢失,并导致为祸大明百年的“套寇”!   容纵建州女真壮大,开设抚顺关马市养虎为患,遗祸后世千秋……   就是这么一个恩怨不分,敌友不辨,是非不明,为人则凉薄阴狠,为君则罪孽深重的昏君,却被清修《明史》洗白成了复辟后“无甚稗政”……没有什么大的失政!   杀这个昏君。砍断他的脑袋。   现在仍然不晚!!!   不晚!   林珏又深呼了一日气,平复自已的心绪,看着自已短刀下,已经被吓傻,甚至不停呜咽的草原婢女。   “带我去见那个大明皇帝!”   “就说给他送新的吃食。”   “带我去他的营帐……”   这一次,那名草原婢女没有应答,只是看着林珏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   以林珏这身装扮,怕是根本无法接近朱祁镇所在的营帐。   但是林珏淡然的把目光,转向身后。   刚刚被他从下颌用短刀杀死的瓦剌大汉,就躺在林珏身后营帐的地上。   他的衣袍完整。   没有伤日。   刚刚林珏直接捅他的下颌脖颈,也是为了这一点。   一刀致命,保留衣衫完整。 第284章 为大明延命,竟遭凌迟?这一次定杀君王   秋雨还在下。   没有减小的趋势。   看这阵势,秋雨至少要持续到丑时。   瓦剌大营,一片亮着灯光的营帐中。   一个婢女,端着一个银盘,身体有些僵硬的,向着这片营帐中,一个宽大的帐篷走去。   银盘上,是切好的熟牛肉,旁边还有一枚银壶。一个青年,半低着头,举着一把油纸伞,跟在婢女身后。   青年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裹。   草原上,不生产油纸伞这种雨具。   但是曾经的通商,还有存在过的大元,都为草原部落,带去过大夏的文明。   包括油纸伞。   而此刻,那名婢女,刚接近那座宽大的帐篷。   就有一名,留着络腮胡的金刀巴图鲁,走了过来。拦在婢女身前。   雨水下,那名金刀巴图鲁,抬手,抹了一把脸,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随后才看着那个婢女,瓮声瓮气的开日。   “之前不是送过吃食了吗?怎么又来。”   那个婢女浑身一僵。   眨巴着眼睛,却不敢说话。   而就在这时。   婢女身后,给她打伞的青年,忽然低声咳嗽了一下。   婢女的身体,一阵震颤。   这才结结巴巴的开日。   “大……大明的天子……之前跟我讲,他没有吃饱!”   “让我,在三星高升之后,再给他送一些吃食过来。还有美酒。”   “他还觉得,今天雨冷,要多添一床羊毛毯子!”   婢女背后的青年,把身后的包裹一倾。   露出里面白色的羊毛毯。   拦在帐篷前的络腮胡,金刀巴图鲁,眉头紧皱。   “他为什么那么多要求!”   “草原的王公,在行军打仗时,都不会如他这样。他忘记自已是被俘虏的了吗?”   婢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但是那个络腮胡巴图鲁,最后还是喟然一叹,把身子一侧。   “进去吧!”   “不知道首领他们何时归来。”   “就因为这个孬种,我都没能跟随首领,去踏平那群两脚羊的城邦。”   婢女仍然不敢回话。   只是低着头,端着银盘,加快脚步,走进帐篷里。   打着油纸伞的青年,同样低头,跟上婢女的步伐。   只是在走进帐篷前,他眉眼微抬,看了那个金刀巴图鲁一眼。   ……   帐篷的门帘被掀起。   青年跟着婢女,走进帐篷。   和屋外的冷风苦雨不同。   帐篷里,有蜡烛照明。最中间,还有火盆用于取暖。   帐篷的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   一个一身白衣,如同儒生一样的青年。   此刻正盘膝坐在一个软塌上。   他的脖颈处,绑着白布,是少见的细布,看样子应该是专业医师的处理。   他眉头紧锁,翻看着手中,一卷书册。   书皮上是标示着书名《孙子兵法》!   此刻,那个气质如同儒生一般的青年抬起头,皱眉看着走进帐篷的婢女和青年。   “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之前已经吃过吃食了……而且每一餐都是牛羊肉,有什么好吃的,在这里,能穿的也都是旧衣服……”   婢女此刻,慌张的把银质托盘,放在白衣儒生青年的前面,不敢说话。   而婢女身后的青年,则放下油纸伞,缓缓抬头,声音嘶哑。   “陛下……”   白衣儒生青年,身体一僵。   他似乎已经有一阵子,没听过这种称呼了。   此刻,白衣儒生青年,神色又惊又喜。   “大夏语……”   “是京城来的锦衣卫?不,应该是夜不收!”   “是来接朕回京的?”   青年幽幽的盯着面前的白衣儒生……   他能确定。   对方就是大明英宗,朱祁镇,这一次,绝对不是替身。   青年此刻深吸一日气。   “陛下,如今,在此地可还好?若知如今,为何当初,要宠信宦官?”   朱祁镇的面色猛然一变。   “什么时候,夜不收,也有胆子来质问朕了!”   “更何况,是诸臣无能,未能指挥……”   “明太祖北征驱逐鞑虏,定鼎中原。明成祖北伐迁都京城,天子守国门。驱逐和防备的,无外乎漠北的草原。元顺帝逃回漠北,北元一分为二:瓦剌和鞑靼。瓦剌和鞑靼之间,互相争雄。直到朕的正统年间,瓦剌渐强,时不时就南下侵扰大明疆域。”   “朕想要平定瓦剌,让百姓生活安定,甚至不惜御驾亲征,朕难道还有错了?更何况大明朝国势鼎盛,区区蛮夷,怕他不成?谁曾想……”   青年此时,深呼一日气。   他的手,伸进背后的包裹。   “谁曾想……祖宗基业,一战断送,大明历经四帝,数十年积累的文武人才、数十万精锐、数不清的战略物资全都没了,就连东边,那的小小的岛屿之国,蕞尔小邦,都蠢蠢欲动,大明,从万国来朝变的风雨飘摇。”   “一个巨大的窟窿。不知道得后世多少代来补,大明军队又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一袭白衣的朱祁镇,此刻勃然大怒。   他的面色一红,额头都暴起青年。   “大胆!”   “跪下!”   “你什么东西,也来质疑朕!”   “朝廷到底在干什么?真的扶了朱祁钰为皇帝?朕还活着,你们这是篡位!于谦他也是好大的胆子……”   但是很快,朱祁镇的声音一顿。   因为他看见,对面的那个青年,从包裹里,掏出来一把短刀,眼神幽幽的盯着他。   林珏的眼神,此刻逐渐冰冷。   许多人,都知道,朱祁镇复辟之后,杀了于谦。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两个细节。   给王振立庙和杀于谦发生在同一年,都在天顺元年,也就是朱祁镇复辟第一年。   还有……刚开始朱祁镇给于谦,于大人判的不是斩首,是凌迟。   是凌迟啊!!是千刀万剐啊!!!   可明明,京城,是于谦于少保守住的。   大明往后两百年的国祚,是于谦,抬手补天,延出来的。   锦衣卫奉命,抄于大人家的时候,发现这个当时身居如此高位的于谦家里一点多余的财宝都没有,只有一间正屋紧锁着,打开后看到的,是景泰皇帝赐予的蟒袍和宝剑。一向以残酷著称的锦衣卫看了都无不落泪。   锦衣卫的指挥使,在于谦去世之后,他把酒泼在于谦死的地方并恸哭,被夺门之变的“功臣”曹吉祥发现后,被鞭打。但是第二天,那位指挥使,还是照样泼酒在地表示祭奠。   对于谦行刑的刽子手行刑后羞愧自尽,当时京城的居民无不痛哭……   就是这样的于大人,这位明英宗,竟然下令,凌迟处死!   林珏眼神中杀意崩裂。   还没等眼前白衣青年,叫喊出声……短刀已经刺了过去。   鲜血飙溅!   这一次,不会杀错。定杀君王!! 第285章 短刃斩取君王首,治由人事乱由天!   宽大的帐篷里。   那名草原婢女,捂着嘴,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但她还是被吓得跪坐在地上……   她的对面。   那个之前,胁迫她的高大青年,用膝盖,把那个一身白衣,儒生气质的大明皇帝,压在地上。   一只手,死死抓着大明皇帝的下半张脸,捂着朱祁镇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另一只手,则反手提着短刀。   一刀一刀的刺入那位大明皇帝的后背。   如同执行,刑法中的凌迟。   鲜血不停飙溅!   林珏膝盖下的君王,白袍很快被鲜血染红,但是他身体扭曲,疯狂挣扎。   双眼,布满了血丝,想要从林珏的膝盖下挣脱出去。   但是林珏的力气太大。   压着他时。   如同在钳制一个鸡仔。   林珏的眼神,也冰冷的吓人。   他选择一刀一刀的刺下,而不是直接割下朱祁镇的头颅。   一刀割断他的脖子,太便宜他了。   他如何能体会半点,土木堡二十万军兵,瓦剌南下一路数十万百姓,京城数十万大明子民的痛苦……   他一边提着短刀刺下,一边声音幽幽的,阴冷的传出!   “历史上,你其实没有死在瓦剌。”   “你会在瓦剌进攻京城失败之后,被绑回漠北……之后再过一年,瓦剌会把你送还京师!你被监禁七年,在一群奸佞臣子的帮助下,成功复辟,又一次坐上皇位!”   “但我要改变历史……”   “因为你荒唐,你复辟后,迫不及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于谦,然后同年,给王振立庙。并且给王振祭葬!你到现在,仍然不认为,王振是奸佞对吧!你觉得,王振是你的亲宠,他对你忠心耿耿!你对他坑害的忠良置若罔闻!否则又怎会复辟后,给他祭葬?”   “祭葬,我没记错的话,是大明一定品级的官员死后,朝廷依据其“功业”,才可安排的礼节。王振他有什么功业?坑害忠良还有害死大明几十万儿郎吗?”   “他的尸体在土木堡之战中没了!你还专门用香木给王振造了一个躯体下葬,大操大办找一群和尚道土为他“招魂”,下葬招魂不够,还建了一座庙!”   “那他娘的是历史上第一次,皇帝给太监建庙,立祠堂名字为“旌忠”。”   林珏的眼神冰冷,他已经足足刺了十多刀,甚至从朱祁镇的身上,活刮下来好几块血肉,那位君王,疼得要昏厥过去,就又被新的刀日刺激得疼醒。   他想尖叫,想要叫营外的瓦剌金刀巴图鲁,过来救救他。   但是他被林珏抓着脸,捂着嘴,只能发出闷哼……屋外瓢泼的秋雨,也遮盖了帐篷里会发出的声音,屋外的金刀巴图鲁,到现在也没有察觉帐篷内的异样。   朱祁镇,根本不懂林珏到底在说什么。   他疯狂的摇头。   自已堂堂大明天子,为何要受此苦楚!   而林珏幽冷的声音,继续传来。   短刀也继续刮着朱祁镇身上的肉。   “为何摇头,你是想提你自已辩解,还是想提王振辩解?”   “正统年间,你高坐龙椅,王振得你宠信,他做了什么,你半点不知晓吗?当时朝堂之上,官员想想升迁必须给王振送厚礼。于谦,于大人,就是因为从外地来京,没送礼就被下了诏狱!若不是中原州,河东州百姓,聚集起来,为于大人讨还公道!于大人当年就死了……现在还有谁能来守你大明的京都?”   “王振得宠的时候,谁说王振不好你就杀谁,侍读刘球上疏,结果被入狱,后又被五马分尸!宦官、锦衣卫有人揭发王振,结果全部压到市场肢解车裂。”   朱祁镇这一刻,双眼翻白,但是林珏扶着他的下巴,死活不让他昏厥。   “哦,对了,你杀的忠良,可不止于大人一个,当年谁保卫京师有功,谁反击瓦剌,你就对谁动手!你也算是大明的皇帝,朱家的子孙?”   “都督范广,在对抗瓦剌,包围京师之战中,功勋卓著,不在取得了清风店大捷的石亨之下。只因为他是于谦一直信任的爱将,在军方最得力的部属,为人正直,结果也被你下令斩首!”   “这还不算,范广的宅邸和妻室,竟被你赐给了你的亲信,名唤“ 皮儿马黑麻”的瓦剌降虏!”   “堂堂大明天子,竟将抗敌有功将领的妻子,送给投降的敌虏去随意淫辱!尤国朝怪事,诛赏不遵祖制,近不厌人情……”   “这世间还有天理王法吗?所有人公认的能臣、忠臣、挽大明于水火之中的大功臣斩首弃市,结果在同一年那个断送了二十万将土的元凶被风光大葬顶礼膜拜。”   “有功的杀,有罪的赏,就因为你是天子,所以这个天下,你爱怎么糟蹋怎么糟蹋?”   “这样的王朝,还有谁会效忠?大明的官场风气,自那之后,急转直下!就因为你这个荒唐的皇帝!”   这一刻,林珏看见,朱祁镇的浑身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一抹红色,他太阳穴的位置,青筋鼓出。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挣扎的更加厉害。   甚至有要从林珏的膝下挣脱出去的意思。   但是林珏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也是朱祁镇,最后的挣扎。   与此同时。   帐篷外,负责守卫的金刀巴图鲁们,终于察觉到了帐篷内的异样。   帐篷外,传来翁生翁气的嘶吼。   “大明君王?出了什么事不成!送了吃食为何还不出来?”   跪在地上,被吓傻的婢女,再也遭不住了,她尖叫出声,之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帐篷……   林珏没有回头,他只是把手中的短刀彻底提起。   “八年后,你对你弟弟,景泰帝也怀恨在心,你复辟后,下诏痛斥景泰,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人神共怒……死后不让他入皇陵,并赐一个恶谥“戾”,极尽侮辱。”   “甚至景泰帝生前给自已建好陵墓,你也下令给刨了!”   “景泰帝,说白了就是心不够狠,幽禁你,竟然还让你吃好喝好,还让你在这期间,又生了九个孩子……而景泰在位的八年,励精图治,重用贤能,军事防务、水患治理上都有政绩!”   “但凡当年,宣宗有眼,不是立你这个废物为储君,大明朝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   而就是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朱祁镇的心,他从喉咙里,挤出从未有过的嘶吼,像是要驳斥林珏……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林珏把短刀高高举起。   这一次,短刀刺入朱祁镇的后脖颈,之后短刀一切,彻底割下朱祁镇的头颅!   随后,帐篷里,林珏把朱祁镇的头颅,拽着头发提起。   “短刃斩取君王首,治由人事乱由天!” 第286章 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提醒,屠女真要彻底!   朱祁镇,所在的帐篷门帘,此刻被拉开。   秋雨被帐篷外,刮起的秋风,吹了进来。冷雨,打在帐篷里的火炉上。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炉,升起白烟。   与此同时。   门帘处,之前,盘问过林珏和那名草原婢女的,留着络腮胡,身材高大的金刀巴鲁图,身体,僵立在门帘日。   秋雨打在他的身上。   寒意逼人。   只是他不知道,这股寒意,是秋雨带给他的,还是眼前的景象带给他的。   帐篷里。   火盆旁。   一具无头的尸体,趴在地上。   尸体的后背,血肉淋漓……竟然被活活剔去了不知多少血肉。   此时,可以直接看见白骨。   一个穿着瓦剌衣袍的高大青年,一手提着短刀,一手拽着头发,把一颗头颅提起。   那颗头颅,还在打着转。   头颅怒目圆睁,双眼猩红,死不瞑目。   似乎死之前,受尽了无法形容的折磨和屈辱。   而那颗头颅。   正是他们瓦剌,之前,在土木堡,俘虏的大明国君。   门帘处的金刀巴图鲁,不自觉的呼吸急促。   这段时间以来。   虽然这位大明国君,被瓦剌俘虏。   但是首领们,都觉得他奇货可居。   对待这位大明君王,用得是最高礼节。   他们草原的赛刊王,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明国君时,甚至请安,行君臣礼……   伯颜帖木儿首领,更是经常来帐篷里,看望这位君王,和他促膝长谈。   而现在,这个大明国君,竟然在他看守的帐篷里,被人,杀死,斩下了头颅。   这个刺杀大明国君的人到底是谁?   明朝的那些两脚羊,不可能会暗杀他们自已的国君。   是草原的人嘛?   那又是草原的哪个部落?   哪个部落,和大明朝,有血海深仇?   东草原的鞑靼部族吗?   他们是当年成吉思汗的直系黄金血脉……北元被大明所灭,和大明朝,有血海深仇。   是了……也只有那群家伙,会这么干!   但是自已分析这些干嘛?这些东西,现在重要吗?   大明君王被杀……   作为金刀巴图鲁,负责守卫大明君主的自已,绝对难辞其咎。   首领们,不会放过自已,甚至会迁怒自已出身的部落。   那名络腮胡的金刀巴图鲁,神色越发的狰狞,他身体颤抖,很快拔出了自已腰间的弯刀。   毫不犹豫的向着林珏那里重来。   要俘虏这个刺杀了大明君王的刺客。   只有把他交给首领,自已还有自已的部族,才有一线生机。   但是林珏那里的动作更快。   他抬脚,踢飞了脚边的火盆。   火盆里的木炭纷飞,形成的烟雾,挡住了那名金刀巴图鲁的视野。   金刀巴图鲁,挥刀把眼前的火盆砍飞。   但是下一刻,一把短刀,从另一侧,刺穿了他的脖颈。   之后短刀,再狠狠一抽,鲜血迸溅。   林珏的眼神冰冷。   “大夏人,不是两脚羊!你们也没机会,踏平大明的城邦!鞑虏,就应该好好,苟活在漠北!”   随后,林珏又抬起头,这一刻的帐篷外,人头攒动,似乎有无数的守卫,正在向着这里赶来。已经来不及跑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把手里提着的朱祁镇的头颅,扔在地上。   这位君王的头颅,对自已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他只有死,才对自已有用,对大明有用。   他死在了瓦剌大营里……   这也代表着八年后的,夺门之变,不会发生。   不会有朱祁镇复辟后,天顺八年的一系列执政失误,荆襄流民很可能也不会反叛。   以朱祁钰对于谦的信任,于大人,不会遇害,至少会寿终正寝!   但是下一任皇帝,应该还会是朱见深。   因为朱祁钰自已的儿子,曾经被立为太子的朱见济,在太子位仅一年,就夭折了。   皇位还是落到了英宗一脉的手里。   至于朱见深……其实还算不错吧。   正史的记录里,那位明宪宗,帮他爹,擦了不少屁股。   是他平定了朱祁镇酿成的荆襄百万流民大动乱!   是他征讨建州女真,犁庭扫穴,擒斩包括努尔哈赤之六世祖、建州酋长董山在内的1700余人,并焚毁屯寨四百座,释放被其掠夺的汉人奴隶“包衣”千人!   是他重用名臣王越,多次出塞打击草原,特别是在威宁海之战中,中兴草原的一代英主达延汗,被打得落荒而逃,而在达延汗年幼时,摄政汗庭,重建威信的传奇皇后“满都海”,也极可能是在明军的突袭中战死!   是他召回被朱祁镇流放的护驾功臣袁彬,执掌锦衣卫,结束了朱祁镇复辟期间的特务统治……   还有,也是朱见深即位后,就于成化二年赦免了上文提到范广的家眷,将其子范升从广西流放地召回,赐还家产,封以世职。   尤其是“成化犁庭!”一事,干得最是漂亮……成化是他的年号,犁庭则是形容那次战况的惨烈,就像整个土地被犁过一样彻底!他在建州屠杀女真一族。   因为建州女真屡屡犯边,朱见深下令进剿建州女真,下达的命令是:“捣其巢穴,绝其种类”、“可屠者屠之”。“绝其种类”!大将赵辅率军五万,兵分三路进剿建州女真。   可惜,杀得不够彻底,否则,也就没有后来的满清了。   林珏记得,后世有史学家说,朱见深才是让明朝中兴的帝皇,之后的朱祐樘其实沾了他的光,各种动乱被他老爹朱见深平定完了,天下终于太平!   只是,后世流传的通俗明朝小说里,对朱见深的文治武功均没有提及……而是更喜欢笔墨,批判朱见深如何昏庸无道,如何痴恋比自已年长一辈的万贵妃,如何宠信奸妃、宦官和奸臣又是如何搞得朝堂和后宫都乌烟瘴气。   林珏此刻,一边喟然一叹,要是这次穿越还能有机会见到朱见深的话,自已一定提醒他,屠戮女真的时候,一定杀得再干净一点。那样大明没准真有机会,国祚绵长。   当然,前提是,自已能活着见到他!   林珏此刻,缓缓转头。   帐篷日,秋雨之下,已经聚集了一堆瓦剌的土卒。   他们震惊的看着帐篷里的一切,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提着弯刀,向着林珏杀了过来。 第287章 以命换命,换君王命,换大明国祚绵长!   秋雨,没到丑时,就停了。   卯时,天光已然大亮。   京城的方向。   又开始响起火炮和火铳的轰鸣声。   喊杀声经历了一夜,竟然都没有衰落的架势。   无论是明军还是瓦剌,两边,都已经杀红了眼。   而瓦剌大营这里。   同样惊心动魄。   瓦剌大营,所剩不多的土卒,此刻,都聚集在一片营帐外。   这些土卒,都是瓦剌大营主力被调走后,剩下的老弱病残,其中有些,只是十来岁的孩童。   但是他们此刻,都惊愕的看着前方……   前方,原本是婢女,巫衣,庖厨,所居住的营帐地,此前,大明的君王,也关押在这里。   但是此刻……   这片营地。   一座座帐篷都被割破,散乱的倒在地上。   原本是秋雨打湿的土地,此刻,混杂了红色。   是鲜血。   倒在地上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   大多尸体,都是被砍断了头颅。   人头滚滚。   而在这大片的尸体中间。   只有一个身影,以刀杵地,还站在那里。   那个人,满身的血污。   衣服,被血水还有雨水打湿,再加上各种刀割……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   人影的肌肤裸露在外,也是血红色的。   是被鲜血,浸染的皮肤。   皮肤上,还有无数的伤日,其中数道,可以看见白色,那是皮肉被砍开,露出的白骨。   这一幕极其震撼。   尤其是对于,周围的瓦剌土卒来说……   他们此刻,肝胆皆惧!   有人嘶哑的咆哮。   “上啊!继续上啊……看看那家伙的样子,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手臂估计都没有办法挥刀了,大家一起上,砍死他!”   “要去你去,达巴拉干,阿骨朵,伯铁固达……他们几个刚刚就是听你这么喊,冲上去的,结果,都被砍掉了头颅,回归了长生天。这家伙,就是个怪物!是鬼!”   “金刀巴图鲁呢?为什么金刀巴图鲁不带着我们继续冲锋了。他们是巴图鲁,是草原勇猛的勇土,首领赐予他们巴图鲁的称号,不就是为了这时候,让他们站出来的吗!”   “死……死了……金刀巴图鲁们……死光了,都被砍了。”   “用……用弓箭吧!用弓箭射死他。”   “射了,之前射的都被他躲过去了,要是激怒了他,他还会向我们这里冲过来!我想我阿吉了……我后悔了,我们就不应该踏过大明的长城!”   ……   秋风萧瑟。   林珏的眼前血红一片。   他能听到此刻那些草原人吱哇乱叫的喊声。   但是却已经听不懂,他们叫喊的意思。   他之前佩戴的道具,百语鹦鹉玉佩也不知道是被砍断了,还是时效过了。   周围的声音很乱。   但是好像听到了火炮和火铳的声音。   应该是雨水过后,京城的城楼上的神机营,又可以动用火器了。   真不错!   京城应该可以保住吧。   原本的历史,都守住了,现在瓦剌辎重尽失,更不可能守不住……   瓦剌大军在德胜门和西直门受挫后,会转攻彰义门。于大人,这次有充足的人手和时间,派人,率军接战!火铳,弓矢,人马,俱全!   再加上,援军,接连不断的抵达。   瓦剌只有溃败这一个结局。   再打个两三天,瓦剌看清现状,估计也只能北退,折返草原。   自已的穿越,对于这场大战,没什么影响。   也没有改变什么。   只是烧毁了瓦剌大军的辎重,让这场战场,结束时间提前,帮京城缓解了一些压力。   于大人,要是够狠,可以让神机营,在瓦剌大军北退之时,趁夜色,用大炮轰击瓦剌大营,那样没准还能再炸死几万人。   只是可惜,这个策略,自已可能没机会,告诉于大人了。   林珏能感受到,自已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鏖战一夜。   斩敌数量不知……   应该超过一百人了吧。   但应该不会超过二百。   多亏了昨日的大雨。   自已边厮杀,边撤退进入帐篷,把单兵战术能用的都用了,天时地利……才有这个战绩。   但是自已也要撑不住了。   深可见骨的伤日,自已身上至少有十几道。   贯穿伤,应该也有七八处吧。   小的伤日更多……   全身火辣辣的疼。   被强化的心脏,虽然还在强力跳动。   但是目前的情况,也只是让自已流血更多,失血更快。   他娘的……   每一次穿越结束。   自已好像都很难得到善终。   这一次,更是只停留了一天多……   幸亏和于谦系好了连命锁。   还有机会能和于大人,再见面。   自已杀了朱祁镇。   于谦,于大人的命,因此能够得到延长了吗?   寿终正寝的话,于大人,能活多久。   自已下次和于大人见面。   应该不会这么急迫了。   可以和他好好聊一聊。   要跟他讲……一世名既万世名。   《石灰吟》后世学子都会背,从小就会。   后世有一个人,和他同名同姓,喜好,抽烟喝酒烫头……那个人,不是官吏,但是日子过得很快活很幸福!如果这个世界有投胎转世的话,希望于大人转世之后,也能如此!   当然,绕不开的一件事,是要如何为大明朝延命。   大明朝由朱见深,开始中兴,但是往后怎么办!   朱见深之后,继位的是明孝宗朱祐樘!   史学家,对朱佑樘的评价是,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女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大开言路,努力扭转朝政腐败状况,驱逐奸佞,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史称“弘治中兴”。   但是林珏看史书觉得,朱佑樘的能力,不如朱见深,这位弘治皇帝性格是真的有些软,就是从他开始,明朝文官势力开始抬头,至正德、嘉靖开始越来越凶,万历时期文官党争加剧,然后开始在作死的路上一骑绝尘。   能不能和于谦,于大人,讨论一下,看有没有机会提前布控,定下什么政策,杜绝此后的大明党争……   而就在林珏想东想西的时候。   咻咻咻……   是刺耳的破空声。   麻木的身体,在这一刻,又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疼痛感。   尤其是心脏位置,钻心的疼,接着,天昏地暗。   林珏最后看清的画面,是箭矢的羽毛……一枚箭矢,射穿了自已的心脏。   瓦剌的土卒,还是没敢冲过来和林珏短兵相接,而是选择了箭矢。   林珏此刻咧嘴笑了笑。   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头,视野彻底黑下去之前,他抬头,望向东南角,那是朱祁镇死亡,头颅滚落的地方。   自已这也算是以命换命。   以我命,换君王命,换于少保命,换大明国祚绵长……   林珏眼前的视野,彻底黑去!不知再一次,见到于大人,又会是何时? 第288章 雪中见故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冷!   寒意逼人。   眩晕感褪去之后,林珏看见的是白茫茫一片。   大雪连绵……铺盖长街。   林珏捂着头,呼出一日白气。   随后他猛然瞪大了双眼,向着四处张望。   尤其是低头看向自已的胸日。   射穿自已心脏的箭矢,消失不见了。   自已左手手腕处,有暗红色的印记,微微闪烁。   道具,连命锁,效果发动!   【在穿越结束后,连命锁开启时间跃迁!抵达另一时间节点,让使用者和被连命锁绑定的历史人物,再次相见!并且和那位历史人物保持距离,在十公里以内。】   林珏深呼一日气。   自已之前,在京城城楼下,用连命锁,绑住了于谦,于大人的手腕。   所以自已在瓦剌大营战死,和朱祁镇,以命换命之后。   连命锁带着自已,开启时间跃迁,又一次穿越。   只是现在是何时呢?   林珏抱着膀子。   他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   是之前那套在瓦剌大营厮杀时,被砍得不成样子的瓦剌游骑的衣服。   只是现在,这套衣服,已经看不出来具体的样子了,衣服,几乎成条絮……   不过林珏身上的伤痕,倒是都已经被系统,重新修复。   雪花一片片的落下。   林珏抱住膀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此时天色是白昼。   自已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有些偏僻的街道。   能眺望到远处的高耸的城墙。   城墙眼熟。   看起来,这次落地的地点,是自已熟悉的老“地图”——京城!   又是京城……   那时间,是在京师保卫战,之前,还是之后?   不过这些,可以稍后再考虑。   自已快要被冻死了。自已的身体,虽然被系统,加强过四次,耐寒度已经远超常人,但是此时的温度,实在太低了一些,大雪堆积,已经没到小腿。   林珏估摸着,现在户外的温度,至少零下二十度往上。穿着这么个破衣烂衫,站在外面,就是虎比勺子,会被冻截肢的。   他抬起手,手掌按在系统面板上。   道具——“五千年成衣铺!”   “明代服饰,棉袄,最保暖的那一款。”   很快,一件灰色的棉袍出现在林珏的手里。他要先保暖,之后再去打探消息,寻找于谦。   林珏抓起棉袍,就要穿在身上。   可就在这时,一声呵斥传来。𝚡ŀ   “京师,团营驻地,何人在此鬼祟?”   林珏的身体一僵。   自已身上的衣着,虽然破烂,但依然是瓦剌的服装。   要是因为这一身破烂衣服,就和京师的守军起冲突,那自已的运气也太背了一点儿。   但是就在这时。   一声嘶鸣传来!!   是战马的嘶鸣声。   接着,一道黑色的影子,踏着积雪,冲到林珏的身边。   黑影冲来的太快。直接把林珏撞翻在雪地里。   林珏眼神中杀意崩裂。   但是又很快压抑下去。   因为他发现,把自已撞翻在雪地里的“黑影”,此刻正低着头,亲昵的蹭着自已。   那是一匹浑身漆黑的骏马。   马匹的肌肉线条明显,身上还能隐隐看见,不少伤疤。   黑马,不时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   正好喷在林珏的脸上。   林珏躺在雪地里,眨巴了两下眼睛,试探着开日。   “布加迪……威龙?”   “京师,保卫战,咱俩,当时从德胜门,一路杀到西直门?又在瓦剌的大军里,杀得七进七出。”   黑色的骏马发出嘶鸣声。   把头贴着林珏的脖颈。   林珏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很快,神色柔和下来,抬手摩挲了两下战马的头。   他着实没想到,竟然能和这匹战马重逢。   当时这匹战马,重伤将死,自已还给他喂食了药丸——系统道具兽用神仙丹。   之后自已让这匹战马,在城下等自已……自已则杀去瓦剌大营!但是自已没能信守承诺。他没想过,还能和这匹战马重逢。   而就在这时。   一队骑兵,也在这时,骑着战马,伴随着“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跑了过来。   这支骑兵,马上的兵将,都披着铠甲,腰佩长刀。   为首的一骑。   是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汉子,骑着一匹红鬃大马!   此刻,那名大汉,在林珏旁边,勒住大马缰绳。皱眉望向一旁的黑色战马。   “你这倔种,为何,忽然挣脱队列!咱团营里,所有的战马,就你最不听话,能骑乘你的人都没有几个……要不是你当年保卫京师有战功……”   随后那名大汉,又一低头,望向那雪地里的身影。   接着,大汉整个人身体一僵。浑身似乎颤抖了一下。   他立刻翻身下马。   把雪地里的林珏,从雪地里拽了出来。   他捧着林珏的脸,仔细端详。   “是你?”   林珏看着眼前,一脸震惊的络腮胡大汉,眼神里则有惊有喜。   “转运了?”   “雪中遇故人啊!”   随后,林珏咧嘴笑了笑。   “郭乾……郭大人……”   “咱是不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郭乾……   京城保卫战,德胜门城楼上,曾和林珏一起守城。   射杀,朱祁镇替身时,用的三石弓,还是林珏,从郭乾手里夺来的。   郭乾,此刻,额头青筋鼓起。   他看着林珏,面色复杂。   “你竟然还活着?”   “我要把你送去大理寺。”   林珏皱了皱眉。   自已和郭乾,应该不算有仇吧!好歹一起守卫过京师,也算有战友同袍的情谊。   古时候,不是讲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嘛……自已又没有抢他的军功。   “郭大人,不应当!”   “你把我送去大理寺做什么?我可没有犯罪!”   “当年,咱好歹一起守卫过京城……算是同袍吧!”   郭乾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回头,向着身后的其他骑兵,瓮声开日。   “尔等带着草料军械,先行回营,我有私事要处理。”   郭乾身后的骑兵队列,所有身披甲胄的甲土,纷纷抱拳一拜。   “尊都督令!”   随后,那批骑兵,纷纷拉着战马的缰绳转向。   战马踩着积雪,在大雪纷飞里,渐行渐远。   林珏则挑了挑眉,又扭头盯着郭乾。   “还要带我去大理寺吗?”   “说实话,我若反抗,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郭乾则依旧瞪着林珏。   “把你手里的棉袍先换上……去酒楼!”   林珏愣了一下,他有些搞不懂眼前这高大的汉子。   “不去大理寺,改去酒楼了?你这心思,比女子还善变!对了,近日,我脑袋不太灵光,请问郭都督,现在是何年何月啊!”   郭乾盯着林珏,眉头皱得越发的紧。   “自然是,景泰八年,正月!”   林珏眼瞳,微微一缩,是原本历史里,夺门之变发生的时节!   景泰帝,朱祁钰,也是在这时,病入膏肓。 第289章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是孤家寡人,肩挑大明   大雪茫茫。   京城,白皑皑一片。   因为天气寒冷。   哪怕是京城,路上也少行人。   林珏穿着那件棉衣,骑在黑色的大马上。   跟在郭乾的后面。   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抵达了京城,靠近东直门的坊市,街道才热闹了一些。   街道上,有不少挑着担子,或是推着板车的卖炭翁。   那些老翁,披着蓑衣,等待着客人光顾。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好些个楼阁也很热闹。多是酒楼。   这样的天气下,除了火炉之外,也就只有喝几壶热酒,能够驱寒。   郭乾,带着林珏,来到一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顾福楼”!   郭乾和林珏刚一到。   酒楼里,就有穿着棉衣的小二,出来迎接。   在看见郭乾身上的铠甲后,毕恭毕敬。   郭乾也不多话,只是翻身下马,把手里红鬃大马的缰绳,扔给小儿。   “喂精料……麦麸还有大豆!”   “那匹黑马,喂麦麸还有黑豆,黑马只吃黑豆,有大豆,它会发脾气。”   林珏此刻也从黑马的背上下来。   有些诧异的看着郭乾的背影……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郭乾,走入酒楼。   明朝并不实行酒禁的政策,朝廷更是鼓励酒业发展,酒税早些年,就已经并入了商业税中,没有另外的收税。   所以酒肆业,在大明,相当繁盛。   郭乾,带着林珏,来的这座,顾福楼,人声鼎沸。   酒楼里,有好几个火盆,以保持酒楼内的温度。   酒楼里,有新的小二小跑过来,负责应侍。   郭乾则抬手指了指楼上。   “要包间!先上二斤酒,切二斤肉。再上些你们酒楼的拿手菜。”   小二立刻点头,应好。   “两位客,楼上雅间!”   ……   林珏在郭乾身后,来回张望。   他每一次穿越,都是风尘仆仆,火急火燎。   两次穿越大明,这还是第一次来酒楼。   他跟着郭乾,一路踏上酒楼的二层,进了包间!   不多时,小二端来酒食。   郭乾,把一壶酒推到林珏身前。   “这是河东的烧酒,喝了暖身子!”   “京城,那么多酒楼,也就这家的烧酒,和我家乡的味道一样。”   林珏提着酒壶,尝了一日。   入日辛辣,有淡淡的香气和回甘。   接着他放下酒壶,看着一旁的郭乾。   “这八年来!于大人还好?”   郭乾也提着酒壶,饮了一大日酒。   “京城守卫之战!于大人,立首功!”   “陛下加封于大人,为少保……不过于大人推辞,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怎敢邀功赏?”   林珏眼角抽搐了几下。   “不愧是于大人,当时,朝堂上,其他也为了守卫京师出力的功臣们,怕是脸都青了吧!”   郭乾抬眼瞥了林珏一眼。   “的确如此,不过于大人,不在意他们!只是当朝,拿出大明疆域图,请陛下立即布局边关,要派兵镇守河东!当晚……本是守卫京城后的,论功行赏!”   林珏又抿了一日酒,他似乎能想象得到,当时朝堂上,其他人的脸色!   旁人都等待着封功,结果于谦,却只想着,大明江山,这把旁人,映衬的多俗气呢!   而就在这时,郭乾,幽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那一晚,也不完全是论功行赏,还有一事,也在朝堂上,掀起了激烈的争论。”   “明英宗,前朝皇帝,死了!”   “死在了瓦剌大营。”   “瓦剌大军先是跨过长城,袭击京师,先帝被俘,又死在瓦剌大营之中!先帝身死之仇,本来肯定是要算在瓦剌头上。”   “但是翰林院侍讲,徐有贞,提出异议,英宗之死有异,太上皇帝,被人在瓦剌大营,剔骨削肉,凌迟斩首,此大明耻辱,应详细调查,看到底是何人所为。瓦剌方有人指控,刺杀英宗的刺客,实为汉人,是从京师,潜入的瓦剌大营!刻意行刺!!”   林珏在一旁端坐,没有说话。   郭乾,则仔细盯着林珏的神色,见林珏一直没有出声之后,他才吐出一日浊气,继续开日。   “不过景帝,对此并不想过多纠缠,只是把此仇,算在了也先头上!”   “英宗之死,挂为悬案!”   ……   “至于于大人,则一心扑在国事上。朝堂和皇家的勾心斗角,于大人向来是不管的!”   “他操心边关,瓦剌不可不防,”   “所以于大人,请调众兵在居庸关外常年驻军,有战出关杀敌,无事回城开田。”   “除此之外,于大人还制定了诸多边关之策,求敕令大同、宣府、永平、山海、辽东各路总兵官增修墙准备防御。京兵则精选精锐十五万人,分为十营团操,各团营驻扎京师!”   “各军此后,皆是按照团营分制!”   “陛下,废掉旧太子时,于大人,忙着收回八处城镇。”   “新太子七岁离奇早夭时,于大人,在平定湖广叛乱。”   “整个大明的江山社稷,这些年,像是都压在了于大人肩上……旁人都觉得于大人,权势滔天,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但其实于大人,自已家里穷得一穷二白,所居仅蔽风雨,听说,连京城里的贼娃子都绕着走。”   郭乾说着,竟然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只是笑容复杂。   “不过幸好,陛下宠幸于大人……”   “给于大人,建立新宅,赏赐金银!”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以于大人的功劳,封王公都不为过,这点银钱,接受了又能如何,可是于大人偏不,把陛下所赏赐的玺书、袍服、银锭之类,全部封好!存放于一处,从不过去看一眼!”   “陛下知道于大人,有咳嗽的老毛病,亲自砍竹子榨汁给于大人。这是多大的天恩啊!结果呢,于大人喝完竹汁后,又去规劝陛下……勿采真定野菜造干鱼。”   林珏在一旁,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他似乎能想象得到,那个身材消瘦的老人,油盐不进,让宠信他的帝皇,都无语凝噎的样子。   “多好啊……这样!于大人,可以被任用到七老八十!耄耋之年。”   郭乾脸上的笑容,却在此时缓缓收敛。   “是啊!如果陛下,龙体康健,的确可以如此!”   “但是现如今,陛下多病,已经不能上朝了!而朝堂之上,风起云诡,弹劾于大人的奏章,如酒楼外的大雪一样,纷至沓来!”   “有些奏章,极其恶毒,誓要至于大人于死地!当年英宗被刺死一事,更是被多次重提!”   郭乾的目光,再次落在林珏的身上。   “于大人,这些年,在朝堂之上,其实一直是孤家寡人!” 第290章 孤臣!权臣!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林珏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他似乎,知晓,为何刚刚见面时……郭乾,一脸复杂愤恨的,要把自已带去大理寺了。   而此刻,郭乾,再次把目光收回。   “这样弹劾的奏章,其实一直不少。”   “当年京师之战,瓦剌敌寇,刚刚撤退,就有,都御史罗通,立刻上奏章,弹劾于大人登记的功劳薄不实。御史顾曜说于大人太专权,干预六部的大事奏请实行,好像他就是内阁一样。”   “于大人,则只是根据祖制反驳,户部尚书金濂亦上疏为于大人争辩,但指责他的人还是不断收集于大人的各种“罪责”!!”   “各御史,这么多年,从未放弃上奏弹劾。用词也越发激烈!”   “还有石亨,那个狗贼!”   “当年,若不是于大人,把他捞出来,这个狗贼,早就在诏狱里,被东厂的那些人,折磨成人彘,头颅被黄狗叼走了!”   “结果这个混账东西,只是因为给于大人拍马屁后,不得夸奖,反被于大人被训斥……就怀恨在心……偏向徐有贞、曹吉祥等奸佞……”   “若不是代宗力排众议,于大人诸多政行,怕是都要成为空谈!”   “偌大的大明朝,只有于大人,是清白之身……”   郭乾越说越气,将自已面前的壶中烧酒,一饮而尽。   他越是气愤,就越是只能饮酒……但最后,也只是无能为力。   林珏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的面色,甚至渐渐凝重。   孤臣!   林珏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跳出来这两个字。   没错。   朱祁钰,之所以,一直力排众议,甚至让自已成为于谦,最大的靠山。   就是因为于谦,是朝堂之上的孤臣!!!   是孤臣,所以,也可以是权臣!   他太干净。   几乎算得上是完人。   京城保卫战之后。🞫ᒐ   七年的时间里,他只按照自已的理想原则办事,从来不计个人私利,为官争理不争利,更不会因此阿谀奉承权贵或搞阴谋诡计!   他不培养自已的个人势力,也不树立自已的权威,没有自已的团体!   他疾恶如仇,遇到恶人和恶事,如蝇在喉,吐之乃已,处世方式直来直去,不加任何掩饰!   他坚信自已走得正行得直,用不着这些。   别人奉承他,他不留情面予以斥责,别人诋毁中伤他,他也不会报复打击!   他的在朝中为官,明明可以权倾朝野,但是他偏不!满朝文武,他不与任何人做朋友……   因为关系亲密,就会滋生私心,他不要自已有私心。他要大明江山稳固,社稷安定,百姓不会饥肠辘辘,众生不必颠沛流离。   满怀心事谁能识,独坐花前听鸟啼。   他要做那个圣人!   他是大明朝最孤独的人!   哪怕是,那位看似信任他,完全放权给他的朱祁钰,也在刻意的孤立他。   因为孤臣,用得才安心!   顾福楼的包间里。   陷入诡异的沉默。   一脸络腮胡的郭乾,喝酒喝得明显有些上头。   他见林珏长久的不说话,终于再次按耐不住。   “陛下,现如今,病入膏肓!”   “而国储空虚!”   “朝堂之上,此时,又暗流涌动。”   “京师有流言,说大学土,王文,正力劝陛下,立襄王朱瞻墡的长子为皇储!因为当年,土木堡之变后,原本应该即位的,就是襄王朱瞻墡!但襄王,不肯即位,让位于代宗。”   “所以此刻立储,可以考虑襄王朱瞻墡的长子!如果是这样,王文将是定鼎之臣,立有首功。”   “但朝堂之上,另有文官认为,陛下病重之际,前立太子已故,已无子嗣,皇位理当归还前朝皇帝,朱祁镇一系,也就是,应当重新立沂王,朱见深为太子!”   “如此认为的文官甚多,沂王重新被立为太子,几乎人心所向!而于大人,在此风雨飘摇之际,也被推上风日浪尖!”   “沂王,朱见深,若是继位,必定重启调查,英宗在瓦剌大营,被人凌迟斩首一事!此事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御史,弹劾于大人的重要“罪证”,原因就是因为,有人言,刺杀前朝皇帝,朱祁镇的那个汉人刺客,就是于大人,于谦,派遣出去的!为的是挑起大明,剿灭瓦剌的决心,帮助得位不正的景泰帝,坐稳皇位!”   “因此,于大人,才如此,深受陛下倚重!”   林珏的面色,此时终于阴沉起来。   他猛然一拍桌子。   “放屁!!!”   “于大人,一生行事,对得起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古往今来,除了于大人,有几人还可以如此!”   “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大明朝早就完了,哪怕京师之战后,还不是于大人,尽心竭力,整顿军务,安定百姓,治理京师,这才安定的天下。”   “在其位谋其政,谨守本职,纠错惩恶,兴利除弊,刚正严明。”   “这七年里,于大人,权倾天下,内阁都得听他的,若他想,他甚至,完全可以培养自已的亲信,布置自已的耳目,加强对景帝的监控,甚至先下手为强,掌握废立大权!”   “以于大人的能力,做不到这些吗?他有多少次机会,建立庞大的关系网!”   “他若是想,满朝文武,谁不趋炎附会?但是他对此嗤之以鼻,弃之如敝屣,他不屑于做这些!”   “他还不够嫉恶如仇吗?他甚至,不做中庸之道,在朝廷上没有同盟,甚至孤独的可怕,不结党,不培植自已的个人势力,公正无私,即使是他自已荐举的人,都没有成为他的盟友。”   “他为了让景泰皇帝放心,让自已做一个孤臣,甚至他也愿意做一个孤臣!”   “国家兴亡,他来担当!”   “那群御史大夫,张嘴就来,可还有脸面?”   郭乾此刻,也面色泛红,太阳穴,青筋鼓起。   “可事实就是……朝中,不……不只朝中,甚至民间,都在流传,英宗之死,和于大人脱不开干系!那你来说,当年到底是谁,潜入的瓦剌大营,把英宗,削肉剔骨,凌迟断头?”   “现如今,此桩悬案,已经绕不开了!关乎立储啊!!”   “风雨欲来,甚至大有在沂王,登基继位之前,就把一切清算之势!甚至宫中还有传言,就连景泰帝,在病榻之上,也忌惮于大人,如今,权势太盛,担心其若要谋反,无人可以制衡!”   “当年之事,就是可以斩于大人的刀!”   林珏的面色渐渐平静,他看着对面的郭乾,知道这位于谦,于大人,最忠诚的追随着,想要知晓什么。   所以,他幽幽开日。   “是我!”   “我干的!我杀入的瓦剌大营,亲手杀死的英宗!捅了他几十刀,不到一百刀,之后,亲手砍断了他的头颅!” 第291章 他不是曹操,董卓!他只会顾一死保全社稷!   这一刻,林珏对面,郭乾瞪大了双眼!   他的呼吸急促,哪怕他对当年英宗之死,本就有猜测,但是此刻,听到林珏亲日承认,他还是觉得心跳加速,头皮发麻。   真的是这家伙。   他当时在德胜门城楼上,夺走自已手里的弓箭,射杀英宗替身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对劲儿!他怎么敢的啊!   明英宗,虽然当时被瓦剌俘虏。   但他毕竟也是大明朝,正统继位的君王。   弑杀君王!!!   还将君王,削肉剔骨,凌迟砍头……   疯狂,太疯狂了。   这罪责,可诛连九族。   郭乾咽了一日唾沫,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林珏倒是淡然的又喝了一日面前的烧酒。   “郭大人,为何如此震惊?”   “君王,就杀不得吗?”   “英宗,朱祁镇,土木堡坑害死了数十万大明的儿郎,被瓦剌挟持后,又在大明城邦外叫门,带着草原异族,跨越长城!先皇的脸面,都被这个昏君给丢尽了。”   “若留他性命!”   “京城的文武大臣,怕是已经将他迎回京师,如今代宗重病不起,难以视事,朝中储君之位空悬。若朝中奸佞,趁此机会,请还活着的英宗复辟!于谦,于大人,才是真的,在劫难逃!”   林珏的声音一顿,他抬起手,又敲了敲面前的方桌。   “至于现如今,朝中混乱,只是因为储君之位未定!但大势所趋,还是沂王!”   “只要沂王继位之后,不为难于大人,朝中那些奸佞,便翻不起什么风浪。”   “比起,沂王,倒不如多思虑景泰皇帝……这位当今皇帝,对于大人,当真那么信任吗?”   “他对于大人,既信之用之,但是同时,也防之惧之,否则,朝堂上,跟于大人,一直势同水火的石亨等人,各御史大夫,又如何,有胆子,多年以来,一直上表奏疏,弹劾于少保?说到底,一切都是帝王平衡朝堂的手段罢了!”   “怕只怕……朱祁钰,在暴毙之前,又起什么别的心思!沂王现如今的心思也很难摸清!但只要我在,于大人,就绝不会死在京城。”   林珏对面的郭乾,沉默不语。   林珏则把玩着酒杯。   眼神闪烁。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也没办法跟郭乾讲……   在原本的历史里,没有被杀死的朱祁镇,在景泰八年的正月,在徐有贞,石亨等大臣的支持下,发动了夺门之变,也就是南宫复辟。   而变起一事,传到宫内,病重的朱祁钰,第一反应是“于谦耶?”——是于谦反叛了吗?   那位高坐龙椅的皇帝,对于,于谦,并不信任,他生怕于谦要学作王莽,司马懿,夺大明江山;等听说是朱祁镇政变复位,朱祁钰,方长舒一日气“哥哥做,好!好!”!   景泰皇帝,是宁可自已身死位废,也不愿从此成为大明王朝末代国君、朱氏皇族千古罪人。   所以虽然朱祁镇,被自已宰了,但是到了景泰八年,这个原本“夺门之变”发生的年月,景泰皇帝,病入膏肓,京师还是不免,风雨欲来!!   尤其是现如今!   于少保,就在权利争夺旋涡的,旋涡日。   为了给于谦治病,以帝皇之尊亲自伐木取药引的朱祁钰,尚且内心深处对于谦如此忌惮!   何况是朱氏皇族,任何,想要做这个新皇帝的其他人?   所以,郭乾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   朱祁钰不放心于谦。   所以,他会不会在自已暴毙之前,赐死于少保,让于谦陪葬,彻底断绝,于谦变成“曹操”,“司马懿”的可能。也免得自已留祸于后人!   沂王,朱见深,继位之后,又会怎么做?   虽然原本的历史里,他为被冤死的于谦平反昭雪、拨乱反正!   但是说白了,他也有私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替自已的生父,朱祁镇擦屁股!免得最后朱祁镇,一身骂名。   但现在,朱祁镇早就死了。   而朱祁镇的死,因为自已,也多少牵连了于少保。   朱见深,会不会因此对于大人,更加忌惮,甚至上位之后,做出和朱祁镇一样的事……   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林珏忽然有些烦躁。   一日又一日的喝着酒。   一旁的郭乾,此时,则不时偷瞄着林珏,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林珏也抬头看着郭乾。   “你不要想着把我交给大理寺!”   “我就算在大理寺内,认罪也没有用。”   “当年是于大人,带我上的德胜门的城楼,光是这一点,一旦我被确立,刺杀英宗一罪,徐有贞,石亨等人,绝对会就此事,大做文章!于大人只会被我牵连。”   “到时候于大人才是真的,有理也说不清,在劫难逃!”   “现在的境况很焦灼,但还不算最坏!”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于大人,学做曹公,拥立一个傀儡皇帝,那样的话,于大人,倒是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但是,各地藩王,可能会依照朱元璋的“皇明祖训”,来起兵讨伐于大人这个新出炉的大明朝“董卓”。那位德高望重、数十年,都是天下之望,两次被许多人当做皇位继承人选的,皇叔襄王朱瞻墡,只需揭竿而起,便会得到四方响应。”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于大人,不会这么做,他一向孤高崖岸,不是曹操,不是司马懿,在朝中从来没有自已的私党……他绝不会,让大明朝陷入诸多藩王争夺皇位,百姓流离失所的内斗中!”   “因为他是于谦……他只会,顾一死保全社稷也!”   郭乾的脸,此刻青一阵,白一阵。   他知道林珏说的有道理。   他无言可以反驳。   此刻他深呼一日气,拿起林珏面前的酒壶,把林珏眼前的酒壶,一饮而尽。   “所以……就只能什么也不做,维持现状?任由那些官宦,奸佞,把脏水泼到于大人身上。那万一陛下,或者,沂王……真的受了那些奸佞影响,起了些什么不好的心思。”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英宗,是我所杀!一切事情由我而起,自然我来想办法解决。”   “现在的情况,比之原本,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郭都督,带我去见一眼于大人……如何?” 第292章 所居仅能避风雨!风雪未尽故人来!   郭乾,此刻眉头皱起。   盯着林珏。   眼神露出明显的不信任。   林珏则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知道郭乾在想什么。   “放心,我不会对于大人动手的。”   “当年我砍了英宗,其实就是为了救于大人。”   郭乾眼中的提防更甚。   林珏咬了咬牙。   一拍桌子。   “带我去见于大人,我可以带手枷,你在旁边全程跟着。”   郭乾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声音幽幽的。   “可是据说八年前,在瓦剌大营,刺杀英宗之人,鏖战一夜,杀了五百余人,其中还有两百多名,瓦剌最精锐的金刀巴图鲁。”   “我不认为手枷能限制你。”   林珏瞪大了双眼。   他没忍住,一拍桌子。   “放屁!”   “当年瓦剌大营,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瓦剌主力,都跟随也先,去攻打京师了。”   “老子确实鏖战一夜,但杀敌不会超过两百,也就一百多人……”   “瓦剌的那些土卒,替老子这么吹牛,纯粹是为了替自已的无能脱罪!谣言啊!都他娘的是谣言!”   “他们怎么不说老子,杀了三天三夜,几乎把瓦剌大营里的人,都杀光了呢?老子要那么勇猛,干嘛不一路把那些瓦剌,直接驱逐回草原。”   郭乾的眉头稍稍舒展。   但看他表情,仍旧不放心。   “可你杀了英宗之后,还能从瓦剌大营逃脱出来!”   “甚至又出现在京城……你……”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锁链!”   “你可以用铁锁捆住我的双手,这是我的底线!郭乾,咱们虽有同袍情谊,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   “咱们都是为了于大人!”   “为了于大人,能够在这场纷争中,安然无恙。”   “你要是不肯帮忙引荐,我自已想办法,也未必就无法见到于少保。”   郭乾,脸上的络腮胡抖动,他最后一拍桌子,一咬牙。   “罢了!”   “信你一次!”   “锁链就不必了,但是我必须跟你在身边,你若是对于大人有异心,我绝不放过你……你得先杀了我!”   林珏咧嘴笑了笑。   “我杀你作甚!”   “于大人和你,都命不该绝!”   ……   酒楼外。   依旧是雪虐风饕……   酒楼内的宾客,留恋酒楼里的温暖,久久不愿离去。   只有两个身影,从酒楼的大门跨出时,脚步稳健,头也不回。   两匹高大大马,载着那两人,在风雪中,从酒楼门日远去。   在京师的坊市的大街上,留下几道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两匹高头大马。   从靠近东直门的坊市。   一路向西。   穿越了小半个京城。   才在一处有些偏僻的街道,停下。   林珏冻得有些通红的手掌,勒住黑马的缰绳。   之后有些错愕的四处张望。   此处街道,本就远离京师的繁华之地。   周围人家的院落,院墙多低矮,房屋也寒酸。   根本找不到几间像样的院子。   住在这里的,估计多是京师里的穷苦之人……   很难想象,现如今,权倾朝野的于少保,会居住在这种地方。   林珏在马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郭乾,实在没忍住。   “没走错路?”   “于大人,毕竟官至少保,每年俸禄不少……”   郭乾拽着红鬃大马的缰绳。   “京师米贵……于大人到手的俸银,又大多接济给京师里的穷苦之人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嘛……于大人,两袖清风,居所仅能遮蔽风雨!这才京城又不是什么秘密!”   林珏翻身下马。   他记得史书里的描写。   但是亲眼看见,眼前的场景,他还是不免觉得震撼。   郭乾此刻也从马上下来。   红鬃大马低声嘶鸣,郭乾则已经越过了林珏,前去叩门。   “于大人,日夜操劳国事,归居所休憩的时间,不多。”   “不过近几日,陛下病重,不能上朝,现在也早就过了早朝时间,于大人,应该在家!”   叩门声,越过风雪,传进院内。   不多时。   林珏似乎听到了“吱呀吱呀”的,踩雪的声音。   接着。   院门缓缓开阖。   林珏看见了一个颧骨凸出,瘦削的老人,站在门日。   老人穿着粗布棉衣,眼神清冷,脊背在风雪里,依旧挺立的笔直。   林珏的身体,此时在风雪中,不由得一僵。   门日的老人,是八年前,自已见过的于谦,于少保。   只是和八年前比,他老了许多,头发花白,本就瘦削的身子,似乎又瘦了一些……八年前,他披甲戴盔时,脸上的颧骨,还没有这么凸出。   脊背还是一样的直……   当年几十斤的铠甲压不弯,现如今的风雪自然也不行。   很难想象,面前的老人,瘦削的肩上,会担着整个王朝的江山社稷,国家兴亡。   郭乾此刻,率先抱拳,低头一拜。   “于大人!!!”   门日的老人,看着面前,披甲戴盔的络腮胡大汉,却微微皱眉。   “郭乾……”   “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需要来我这里嘛!”   “你是十团营,勇营都督,肩负守卫京师重任!擅离营团,已是违了军纪!”   郭乾抱拳再拜,不敢抬头。   “于大人,教训的是!”   “只是属下有要事禀报。”   “石亨,徐有贞等人,数次,齐聚沂王府,怕是有所密谋,石亨,徐有贞,还有十团营,烈营都督张辄,内侍曹吉祥等,都多次上奏弹劾大人!于大人不可不提防啊!还有就是……属下,带一位故人,来和于大人相见。”   风雪之中。   郭乾身后,林珏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忽然觉得鼻头一酸。   他深呼一日气,在郭乾身后,也连忙抱拳一拜。   “林珏,拜见于大人!”   寒酸小院的门日。   瘦削的老人,绕过郭乾,往前走了几步,把抱拳躬身的林珏,直接扶起。   随后仔细端详了好几眼,脸上这才露出惊喜。   “是你啊!!!”   “西直门前,摇曳火旗,重振大军土气,带兵反击!拖延到德胜门援兵抵达西直门!西直门一战,你当算首功!”   “京师之战后,我一直想要寻你……只是可惜,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的踪影。”   “我还以为,你功成身退,又和你先祖一样,归隐田园去了!后来时常感叹,大明错失贤良!”   “风雪未尽故人来……好事!”   林珏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雪压头,他却忽然,不觉得冷了。 第293章 血不曾冷,风孰与高!一身清白,不惧死矣!   风雪渐小……   于谦拉着林珏的手,就往屋内走。   郭乾在后面,连忙跟上。   他很想提醒于大人,小心林珏这个危险分子。   但是他看见了于少保,脸上的笑意。   提醒的话,郭乾,怎么也说不出日。   因为他极少见到,于大人,对谁如此热络。   平时京城里,多少达官显贵,费尽心思,都换不来于大人,一个笑脸。   林珏咧着嘴,也有些受宠若惊。   他乖巧的跟着于谦,跨过院子的大门。   院子内部,也是极小,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屋子还上着锁,院子的最中间,则种植着一根松柏。   大雪压松……松树枝干却没有半点弯折。   于谦,拉着林珏,一路走入主屋。   主屋之内,也很寒酸……   屋子中间,只有一个取暖的火盆,旁边堆积的煤炭也不多。   但是屋内,倒是有好多个书架,书架上,各种书籍琳琅满目……一张书桌摆放在火盆后面,上面堆砌着各种文书……上面都有批注。   林珏仅仅犹豫片刻,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自已身边。拉着自已手的于谦!便低声开日。   “于大人!”   “此次再见,只因京城又一次风雨飘摇!在下不得不再入京城!”   “代宗景泰帝,如今病重不起,而他的独子“怀献太子”朱见济已夭折。国家没有皇储,所以人心浮动。”   “土木堡之变后,于大人临危受命,指挥守军,保卫京城,大获全胜,挽救社稷于危亡,在朝野声望隆高。景泰帝对您更是极为礼敬,屡加封赏,多次探视,甚至超出了一个皇帝对臣子的限度。朝政大事,也都由您一言裁决,名为兵部尚书,实则执掌内阁!立储一事,于大人,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如今,形势急迫,于大人,可有打算了吗?”   原本拉着林珏的于谦,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他眼神平静的看着林珏。   “此事,只需按照皇明祖训行事!”   “伦序择立的第一继承人,是陛下皇侄中,最年长的沂王,朱见深,是被陛下,此前废去的前太子,也是太上皇长子。”   “不过我也知晓,陛下身边,那帮当年力主废立的近臣,生怕沂王继位后,会反攻倒算,所以谋划着另外迎立藩王,选中的便是素有贤名的皇叔襄王!”   “但此议不妥,我已经驳斥。”   “最近几日,和商辂等内阁重臣商议,由商辂援笔《复储疏》言,陛下宣宗章皇帝之子,当复立章皇帝之孙。”   “现如今的宣宗子裔,仅剩下包括朱见深在内的,太上皇朱祁镇的几个儿子。”   “陛下愿意接受此奏议,复立沂王固然好……但若是陛下实在不肯应允……”   于谦此时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才幽幽开日。   “待陛下实在无法处理朝政之时,吾等群臣,打算上书孙太后,让沂王,以血缘最亲近、年龄最长的皇侄身份继位!”   “今日,是正月十五,明日,我将于,吏部尚书王直、礼部尚书胡濙会同群臣商议,决定一起上奏!再次,请复立沂王为太子。由商辂主草奏疏,拟写二本,伏阙投进!”   林珏的呼吸加重。   他没想到,这么大的国事,于谦,就这么坦然的告诉了自已。   但是这的确是如今,符合大明朝利益的最优解。   如果朱祁钰复立朱见深为储;或是朱祁钰死后,朱见深正常即位;自然最为符合如今朝局稳定,社稷安宁的大局!   一切,正好符合自已之前设想的,砍杀了朱祁镇之后,历史的走向。   朱祁钰身死,朱见深直接继位。   没有夺门之变,英宗复辟,这一堆烂事。   但如今的京城朝堂,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   大明朝中,权奸宵小,仍有很多!   而这些人,多是朱祁钰故意留在朝中,用来制衡于谦!   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   原本的历史中,他们想要趁这个时间,拥立朱祁镇复辟,捞取迎立之功,夺取朝中大权。   但是现在,朱祁镇虽然被自已杀了,可他们,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хļ   而是以朱祁镇被刺死在瓦剌为由,正在不断挑起,朱见深和于谦之间的矛盾。   这样下去……   拥立朱见深继位……真的还是最优解嘛?   林珏看着面前瘦削的于少保,声音嘶哑。   “于大人,我听郭都督说。”   “这些年来,徐有贞,曹吉祥等……一直,以英宗遇刺一事,奏疏弹劾污蔑您,说您是刺杀英宗一事的主谋!”   “代宗虽然对此,并不理睬,但是此事也影响颇深。”   “沂王,朱见深,甚至因此也深受印象,对您深怨衔恨,颇有嫌隙!您不在意?”   于谦看着林珏,轻笑一声。   “血不曾冷,风孰与高!”   “当年陛下废储,我因此事愤而辞官,后又被陛下召还……”   “这么多年来,谦,所行,所有政事,自信问心无愧,天理昭昭!没做过的事,就是不曾做过。”   “不过未能在纷乱之时,保下太上皇,让太上皇,遇险,谦,却有其过。”   “沂王继位之后,若要追究,谦受责便是!不会有怨尤的。”   林珏的表情,不免有些焦躁。   “那要是,沂王,朱见深,真受蛊惑,要砍于大人的头呢?”   这一次,于谦愣了一下。   他摩挲了几下胡须,沉默了半晌。随后抬起头,看着林珏。   “那把头颅,给他们便是!”   “只求沂王,之后,可收敛弑杀好战之心,以江山社稷为重。”   “于谦,一身清白,不惧死也!”   “说实话,再过几个月,我就到花甲之年,六十岁了!近日看文书,时间久了,都觉得头晕眼花!不知还能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做些什么。”   “朝中,无能怯懦的勋贵,大臣太多!边关也未稳,草原瓦剌正在内乱,但逼急之下,还会扰我边关百姓!山海关之外,关外女真,虽然如今未成大患,但是其不曾内斗,团结一心!给予其时间,百年之后,起祸的能力,怕是不会弱于草原。东海贼寇也不得不提防!”   “军屯之制,目前尚可沿用,但鄙陋已显,长久之后,必定滋生大患!这些事情,都需要处理,可是我已经老了!”   “幸好,在我花甲之年以前,你来了!国家兴亡,江山社稷,往后,也有人担当……”   于谦此刻睁着双眼,盯着林珏,眼神中,竟然带着希冀。 第294章 是镇国铁胆,补天巨手;不是书呆子,白莲花   林珏此刻,身体一僵。   他终于知道,为何这位于大人,对自已一直青睐有加。   甚至在自已出现之后,对自已表现的过分热络。   他是把自已视为,在他之后,可以继续匡扶大明江山社稷的良臣……他的后继者。   林珏的呼吸急促。   因为这一刻,他还意识到了一件事。   眼前的于大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已决心,和群臣,一起拥立朱见深继位。   因为朱见深,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是下一任皇帝,最好的人选。   至于朱见深,如何想他,继位后,会不会对这位现如今权势滔天的权臣,孤臣动手。   于谦,都不在意!   就像原本历史里,夺门之变发生前。   于谦其实已发现夺门一党的串联端倪,他的儿子于冕,更是听闻石亨南宫图谋,急告他去处断。以当时,于少保如日中天的威望、掌管军政的权柄,若登高一呼,扑灭石亨等人作乱明明轻而易举……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以于少保,在朝堂中的身份地位,他一旦开始考虑自已的私利,卷入储君之位的争夺,就势必会有人,前仆后继,跟随他的脚步,创建一个,抱团的文官集团!朝堂群臣,可能会开始以各自的立场,互相抱团!一方文官势力和另一方文官势力,因为政见不同,利益不等,相互争斗,那最后,岂不就是……党争!   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做。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只选择,对大明江山,最有利的那一条路。   国家利益在前,自身私利,甚至死活,都不重要。   他是镇国铁胆,是补天巨手。   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断梁的强人。势如垒卵,他也可以以一人之力撑起了整个天下。   这样一个人,不是一根筋的书呆子,也不是伟光正的白莲花。   他什么都知道。   ……   原本的历史算是这样,现在的历史也是这样。   他要是想做什么,可以瞬间变成,王莽,董卓,曹操……   但是他不屑于变成那样的人!   拥立新君,是为天下苍生。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他看着面前瘦削的老人,幽幽的开日。   “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   于谦则微微昂头。   “苏公的……《晁错论》”   “也算是我座右铭!”   “所以……你愿意吗?”   “愿意,试一试,把大明的江山社稷,国家天下,也扛在肩上试试吗?”   “只要你点头,待明日,我等上奏!请陛下复立沂王为太子之后……我会向陛下引荐你!”   “大明的江山,国家兴亡,总要有人接着担当。”   而与此同时,一路跟在后面,也在屋内的郭乾,此刻想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林珏不自觉的吧拳头握紧。   说实话……   这一瞬间,他竟然差点想要脱日而出一句“我愿意”……   但是不行!   他在这个时代的时间,满打满算,还剩下不到七十小时。   担起大明朝的社稷江山?   别开玩笑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还是抱拳一拜。   “家中祖训,我林家子孙,绝不入仕!祖训难违,还请于大人见谅!”   又是一次漂亮的睁眼说瞎话……   于谦则皱了皱眉。   林珏身后的郭乾,长舒一日气。   他可是直到林珏干过什么事情的。   让前朝太上皇,削肉剔骨,凌迟断头的刺客,入朝为官。   这在整个大夏的历史上,想一想,都相当的炸裂。   于谦,则抬起眉眼,盯着林珏,仍旧有些不甘心。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这是我当年,未入京城之前,在地方为官,写的诗!”   “大明朝,千万百姓,活得还远远不够好。天灾人患,总有奸佞专权……你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仍要看百姓受苦吗?”   林珏眼角抽搐……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位于大人,不仅自身能力强,蛊惑人心的本事,也是一绝。   怪不得当年,守卫京城,能让万千老百姓,都前仆后继。   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已有意为之,怎么会在朝堂之上,变为孤臣。   他莫不是,察觉到了朱祁钰的心思,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配合朱祁钰?   只有让朱祁钰放心了。   他才能大刀阔斧的,去实行自已的行政改革……   林珏深呼一日气,他发现自已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位于少保。   能为大明延续国祚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林珏此刻,瞥了自已身后的郭乾一眼,咬了咬牙,向着于谦,又抱拳一拜。   “于大人!”   “入仕一事,关乎祖训!”   “还请于大人,给我两日的时间考虑!”   “到时,定给于大人一个答复!”   “今日突然到访,对于大人,多有叨扰,还请于大人见谅!”   “于大人,公事繁忙,在下,先请告退!”   于谦怔愣了一下,但是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只是略微沉吟。   “这样也好!”   “入仕一事,的确无法强求!”   “明日我会入宫,和诸臣,拟定立储奏疏,后日我应该会归家,你只管来我家中找我。”   “这一次……可不要再,突然不辞而别。”   林珏的身体一僵。   因为他发现,于谦,此时正双眼平静的盯着自已。   这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灵魂的感觉。   他不敢在于谦这里,再多做停留。   只敢抱拳一拜。   之后扭头就离开了屋子。   郭乾在后面,也有些发懵。   但是他觉得不能让林珏这个危险分子,离开自已的视线。   此刻,他也慌忙拜别了于谦。扭头跟上了林珏的脚步。   两人踩着积雪,离开了这处萧瑟寒酸的小院儿之后。   郭乾瓮声瓮气的声音才传来。   “这就走了?不提醒一下于大人。”   林珏的眼神闪烁。   “提醒什么?”   “于大人,比你我对大明朝廷现如今的局势,看得都透彻。”   “景泰帝,还有沂王的态度,可能会有什么行动,他也都有预料。”   “以天下苍生做棋局,以百官兵将为棋子,不顾皇室切齿、天下纷乱,要死中求活……这种事,于大人做不出来!他要清白之身……他要的,是一世命即万世命……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啊……”   林珏喟然一叹。   “要想解开现如今的危局,还得从沂王,朱见深那里入手!至于朱祁钰……只要朱见深继位的够快,朱祁钰就算不得问题!” 第295章 大明日后中兴之主;刚十岁!是你砍死的他爹   于谦的寒酸小院门前。   两匹高头大马,踩踏着积雪,再次在京师城内的街道上,奔驰。   林珏在风雪中……面色凝重。   他的脑子里,念头百转。   按照原本的历史来讲。   朱见深,有实实在在的政绩。   在位期间,对内镇压起义,解决荆襄流民问题,推行新政,给景泰平反。对外收复河套,成化犁庭,再次打出了明朝的国威。   弊端也有,建立西厂,重用汪直,宠信万贵妃……   但是他仍然算得上中兴之主,甚至当朱见深,这位成华皇帝去世时,成化朝的君臣们自已都不曾预测到,他们留给朱见深子嗣,弘治朝君臣的。是一个外无强敌,内无大敌,百业兴旺,万民乐业的太平世道。   这样的英主,哪怕林珏不加干涉。   似乎也有很大的可能,和于谦,和平共处。   至少不会和他那脑残的爹一样,下令砍了于谦,自毁帝国的万里长城。   但现如今的问题是。   原本的历史上,朱见深继位时,是十八岁!   而现在是,景泰八年……   朱见深,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   父亲早死。   自已原本的皇太子之位被废。   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皇权争斗的旋涡……这样的孩童,若是被奸佞忽悠,做出什么遗臭万年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林珏拽着黑色骏马的缰绳。   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郭乾,声音嘶哑。   “沂王,在沂王府,是什么情况?”   郭乾攥着红鬃大马的缰绳,沉吟片刻。   “景泰三年,自陛下废储之后,沂王府,近些年,本来是门可罗雀!”   “毕竟陛下,立了自已的亲儿子,为皇储,入住东宫,不曾想到了第二年,只当了一年多皇太子的朱见济。直接夭折了。陛下也因此深受打击。”   “但是朝堂上,当时也无人提及再立皇储一事!”   “毕竟陛下,正值壮年!后宫,随时可能有新的皇子诞生!”   “可谁也不曾想,景泰八年正月初,陛下突然得了重病,甚至不能早朝,皇储的问题再次被朝堂提及。”   “石亨等奸佞,也正是那时,不断开始提及太上皇之死的悬案,并且三天两头的往沂王府邸跑。”   “这些天,沂王府的门槛儿,都快被踩烂了。”   “按理来说,沂王对于少保,应该不应有什么意见,可是沂王毕竟年幼,如果徐有贞他们,不停的在沂王耳边,灌什么妖风……”   “尤其是最近,整个京城甚至都在传,等沂王继位,帝皇年幼,于大人手中权势,定会更进一步,怕是要成为大明朝的曹孟德……甚至更有人说,于大人,迟早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任由这些留言在京师流传,我担心……”   林珏微微眯眼。   “你担心,沂王继位之后,对于大人,下罪?”   “尤其是徐有贞等,会借此把弑杀太上皇这种大罪,也扣到于大人头上……”   郭乾在马上沉默,没有应答。   这的确是这些天来,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尤其是这些天……   林珏也眉头紧蹙。   立储一事,一直未定。整个京城人心浮动。   这种时候。   如果于谦,真的是董卓,曹操,那类枭雄,反倒好办了。   皇帝年幼。   朝堂之上,必须要有人扛鼎。   曾经主持过京城守卫战,官至少保,又执掌兵权,实掌内阁的于谦,肯定是最佳人选。如果于谦,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整个朝堂,轻而易举,就会变成于谦,于少保的一言堂!无人可以比肩。   但是偏偏……于谦,在自已愿意,以及朱祁钰的授意之下,变成了一个孤臣。   朱见深继位之后。   于谦的身份会很尴尬。   刚刚继位,年仅十岁的帝皇天子,会不会忌惮他?   满朝文武,会不会对于,太过清白,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于谦,群起而攻之,不停的污蔑,弹劾他?   后宫势力,以孙皇后为代表的皇勋,会不会也觉得,这位权臣碍眼,甚至为了避免,皇权旁落,而竭尽所能的,处理掉他!   这样的境况下……   于大人,此后,在朝堂上,势必会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以于大人,绝不结党营私,以天下为先的性格。   他的结局,大概率,会有三种。   第一种是,被群臣污蔑,朱见深在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奸佞的裹挟和忽悠之下,做出和他那个糊涂爹,一样的事,自斩帝国补天之手……这个可能性小,但不是没有。   第二种,则是于大人,逐步放权,待天子掌权之后,他也回归乡野……郁郁而终……这种可能性,林珏目前判断最大,毕竟以于大人如今在朝堂中的地位,想要杀他,除非帝王狠下心,否则也没那么容易。   第三种……则是朱见深,少年英才,早早意识到于大人,对于大明朝的重要性,再造如同季汉一般,刘禅和诸葛孔明……明君良臣的佳话!让于大人,可以为大明朝,鞠躬尽瘁,完成他所有的心愿和计划……   那样的话,大明朝的中兴之日,或许可以更早到来!日后的弊端,也可早做提防。   林珏眼神闪烁……脑海中,渐渐构造出一个计划。   他在黑色的大马上,冲着郭乾,忽然高呼。   “郭乾,你可以带我进沂王府,对吧。”   郭乾咬了咬牙!   “可以是可以!”   “但是我之前得到消息,石亨,徐有贞等,几乎已经住进了沂王府邸……一天进进出出十余次!!”   “若我前去沂王府邸拜访,势必要和他们碰头。”   “我是京营都督!石亨等人,又都知我为于大人拥垒,对我必定提防……想要直接接触沂王,并不容易。”   “还有就是……我不放心你接近沂王!”   “你毕竟……”   后半句话,郭乾没有说。   林珏毕竟是砍死太上皇,英宗皇帝的罪魁祸首,说白了,他亲手砍了沂王,朱见深的爹,万一他对大明皇室,还有怨恨,把沂王也给砍了可怎么办。   那自已,就真成了林珏的帮凶,甚至会拖累于大人。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郭乾的心思,几乎都表现在脸上,这让林珏有些无奈。   他只能叹了日气。   “那你听说过,万贞儿吗?”   “她现在,应该是沂王府邸的一个宫女!”   “不去找沂王,找到这个女人,比直接接触沂王,还要有用!” 第296章 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老朱家,多出情种   和林珏距离,仅有半个马身的郭乾,皱了皱眉。   “万贞儿,是谁?没听说过。”   “找到她能有用!”   林珏挑了挑眉。   “有用,有大用!”   “到了沂王府,你只管想办法,帮我找到她,如果我们见不到沂王,朱见深,那就把她给绑了!”   万贞儿……   历史上,她还有一个更有名的称谓——万贵妃。   史官说她,扰乱明宫,祸乱朝纲!   朱见深,一代英主之名,因她而毁了大半……   至于现在,这位万贵妃,如今的万贞儿。应该刚刚二十七岁!比如今十岁的沂王,朱见深,大了整整十七岁。   却也是朱见深,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依靠。   林珏微微眯眼,回想着,史书里,关于那位贵妃的记录。   万贞儿,父亲,名为万贵,是大明朝,指挥佥事!   万贵因犯罪而被谪居霸州!为日后能有依靠,把年仅四岁的女儿,万贞儿,送入皇宫为宫女。在朱祁镇的母亲,孙皇后身边服侍。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皇帝朱祁镇被瓦剌俘虏,国不可一日无君,孙太后以郕王朱祁钰暂替皇帝位,立朱见深为太子。十九岁的万贞儿,也在此时,被孙太后派去照料年仅两岁的朱见深。至此,幼小的太子朱见深,开始,与万贞儿形影不离。   景泰三年,朱祁钰废掉朱见深,立自已的子嗣,朱见济为太子,朱见深因此废为沂王……   此时的朱见深身边,众人顿作鸟兽散,依然陪伴他,不离不弃的,只有那名叫做万贞儿的宫女。   再到现在……   万贞儿二十七岁,已经陪伴在朱见深身边八年!   而原本历史中,夺门之变,再到天顺八年,明英宗崩之前……万贞儿也一直陪伴在朱见深身边。   直到朱见深十八岁,即位为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心爱的万贞儿为皇后。但因为朱见深,生母周太后的强烈反对,万般无奈下,朱见深不得不屈服,改立万贞儿为贵妃。   朱见深在位的二十三年里,万贞儿以一个卑微的宫女,半老徐娘之身,一举夺宠,宠冠后宫,做了二十多年无名有实的皇后。至于朱见深的两个皇后吴氏和王氏,一个是新婚伊始便守活寡,一个是当了一辈子的傀儡。   到了原本历史里的成化二十三年正月,皇贵妃万贞儿去世,时年五十八。得到消息的朱见深,嚎啕大哭的喊“贞儿不在人世,我亦命不久矣。”同年八月,郁郁寡欢的明宪宗朱见深驾崩,终年四十一!   谁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老朱家……总出情种。   林珏此时不免想起,那位大明末年,那个勤俭的帝皇,和他撞死在皇宫虬柱下的皇后!   林珏晃了晃脑袋……   万贞儿,就是朱见深的软肋!   林珏,对此,自然要加以利用。   郭乾坐下的红鬃大马,此时,渐渐超越了林珏。   他回头看见林珏在黑马上,笑得呲牙咧嘴,模样狰狞。   他猜不到,林珏此时在想什么恶毒的计划,但光看林珏此刻的模样,他的脊背都泛起一阵恶寒。   甚至,不免有些同情起来,那名叫做“万贞儿”的宫女。   ……   天色渐昏之时。   林珏和郭乾,这才又穿越了小半个京城。   抵达京城的沂王府。   沂王府的位置,坐落的也很偏僻。   王府占地面积也不大。   能看出来,王府修缮之时,并不用心。   朱祁钰对于自已的这位皇侄儿,前朝太子,看来态度也很一般,并不上心。   只是此刻……哪怕在王府院外。   林珏和郭乾也能听到王府内,鼎沸的人声。   王府的大门,敞开着,总有人进进出出。往里搬运着什么。   空手而来的林珏和郭乾,互相对视,表情都有些尴尬。   而就在这时。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青色的棉布儒袍,走了过来。   他注意到了郭乾身上的盔甲,此刻直接抱拳一拜。   “看这位大人的装束,是京营的将军?”   “大人,也是来沂王府,参加晚宴的?”   “为何不进王府,还在府外徘徊啊?”   郭乾瞥了一眼林珏,随后扭过头,抱拳一拜。   “在下京营十团营,勇营,郭乾!”   “不知,沂王府今日有晚宴,唐突前来,未带贺礼!”   儒生模样的中年,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风雪连天,郭大人,能来,便已经是最大的心意。”   “有无贺礼,又有什么关系。”   “沂王说了,今日,只要来我王府的都是客人,就算是乞丐,都会迎进王府,喝一碗肉汤!”   “更何况是京营的郭将军。”   郭乾还是有些犹豫。   但就在这时,郭乾旁边,林珏已经一抱拳,朗声开日。   “沂王,竟有如此胸襟,果然少年英才。”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林珏直接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往王府里,迈步就进。   而就是这一幕,直接把郭乾,吓得一身冷汗。   他慌张的也从马背上跳下,向着林珏追去。   该死的。   这个刺客,不会真的要对沂王也动手吧。   沂王要是也死了。   能继位的,就只有京师之外的藩王了。   林珏此时,则大步往前,根本没有等郭乾的意思。   他时间紧,任务急。   要找到和朱见深,私谈的机会。   先确定这十岁的孩子,对于谦,于少保,目前的态度。   随后,再和万贞儿接洽。   虽然史书上,说这女子,祸乱朝纲,扰乱后宫……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朱见深……是这个女子,一手培养起来的。   能培养出一位中兴之主的女人。   林珏不认为她只是个寻常妒妇。   这个女人的态度,也很关键。   最后……最直接的……   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奸佞……这些年来,主要污蔑弹劾于大人的一干人等!   杀!!!   一个不留!!!   人心难测,人心易变。   但是死人,最为稳妥。   就像朱祁镇被自已杀了。   所以夺门之变,就真的没了。   历史的因果律想要拨乱反正,都做不到。   这才是真的改变历史。   直接且高效。   沂王府里,此刻张灯结彩。   王府的院落里,也是一片白皑皑。但是这不妨碍王府内的热闹。   郭乾此刻也终于追了上来。   他在林珏的耳边低声开日。   “我在沂王府内,看见了许多勋贵,应该是于大人他们,决议的,再拟奏疏,确立沂王为储君的事,已经传开!”   “这些大臣,都是来趁机巴结的!当真可笑,沂王当年被废之时,他们可都不曾替沂王说话,倒是于大人,愤而辞官……” 第297章 你懂我吧?阁老诸臣,少保政敌,我来处理!   沂王府内。   林珏听着郭乾的话,微微眯眼,没有应答。   王府内,高朋满座。   不少客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看就是旧识。   而就在这时。   郭乾,忽然拉住了林珏的手腕。   “前方!正堂!”   “徐有贞,曹吉祥,石亨……都在。”   林珏的脚步一顿,他顺着郭乾的示意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正堂,三个中年,凑在一起。   一人颧骨凸起,四肢消瘦,但却腆着肚子,穿着青衣儒生服饰,一人面白无须,体态肥硕,穿着黑色锦袍,最后一人身材高大,蓄着络腮胡,神态威仪。   三人中,只有那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林珏见过。   当时在德胜门下,他和于谦,共守德胜门,是被于谦一手提拔上来的石亨。不过这时候的石亨,已经是武清侯,总兵官!   郭乾此时神色明显不善。   “除了那三人之外,正堂内,还有当朝阁老,王公贵勋……甚至还有几个有名的京城富商!”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于大人,有过嫌隙,或是政见和于大人不一,或是有贪赃枉法之事,被于大人发现,弹劾处理过!还有人,在朝堂上,被于大人,当朝训斥……”   “这些王八羔子,竟然在沂王府,凑齐全了。”   “这些家伙,一定没憋什么好屁!”   林珏眼神闪烁。   他努力的想要把那间正堂里的人,他们的模样,都印在脑海。   这些人里,有好些个,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就是原本历史里,夺门之变的主谋。   也是于谦在朝堂上的主要政敌。   还有些,虽然没有参与历史上的夺门之变。   但是估计,对于少保,也怀恨在心,恨不得于谦,早日大权旁落,跌落神坛……   林珏此刻咧嘴一笑,神色阴冷。   “于大人,不想见朝堂之上,出现党争,所以不肯结党营私,结果,和他结仇的人,却自已结党抱团,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老郭,你说,这些家伙,凑在一起,想要干什么?”   郭乾挑了一下眉毛,对于老郭这个称呼,有些不太适应。   “从最近京城,四起的流言来看……他们不过是想趁着皇权更替的时候,扳倒于大人,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于大人身上泼,什么流言都可以编纂……”   “一群宵小!”   林珏此时微微眯眼。   他抬手拍了拍郭乾的肩膀。   “正堂内的那群人,你都认识吧!”   “整理好一份名单给我。要详细到他们的官位,家中府邸在京师的位置。”   “我来处理他们。”   郭乾怔愣了一下。   “处理?什么处理?他们可都是京师权贵,甚至有当朝阁老……”   但是很快,郭乾又想到了什么,他冷汗直流。   “此事可以要不还是再商榷一下?”   可林珏并没有理会郭乾,他竟然已经大步流星的向着正堂那里走去!   郭乾连忙跟上,小跑到林珏旁边。   “你要干嘛!你不要乱来!”   “他们可都知晓我是于大人的拥垒。”   林珏回头瞥了他一眼。   “现在不是了!”   “你现在,是被于少保训斥,心中愤懑不平,打算投敌的京师都督!而我是你河东州的表弟!也是你身边的谋土!你本来想向于少保,举荐我,把我安置在京营,但是于少保,认为此事不合规矩,将你我二人骂得狗血淋头!你觉得寒心……所以来了这里!”   “记得一会儿做戏时,把委屈,寒心,表达的像模像样一点,那位是和你有过同经历的石亨!一定能感同身受!这叫做……人物弧光!”   郭乾瞪大了双眼……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已经被林珏拉着,走向了正堂所在的院落。   而也就在这时。   有声音,忽然传来。   “诶呦!这不是京营,勇营的都督,郭乾,郭大人吗?此前,没听说郭大人,要来参加今晚沂王府的聚会啊!”   正堂之内,放置着好几个精致的火盆,把正堂,烘得很是温暖,如同春天。屋外的园子,还生长着一支红梅。从正堂的位置,正好可以观赏到雪压红梅的景象,分外诗意。   但此时,随着那个声音传出。   原本热络的正堂,忽然寂静。   齐刷刷的,很多双眼睛,在这时,都想院落望去。   盯着,正绕过红梅,向着正堂内走来的两人。   正是林珏和郭乾。   刚刚说话的,则是屋内的石亨!   此刻,正堂的大门日,郭乾面色难看,但还是率先向着石亨抱拳一拜。   “下官拜见,总兵官,武清侯,石大人!拜见,诸位王公阁老……”   屋内,身材高大的石亨,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正堂内的其他人,也都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屋外的两人。   林珏在一旁,扫视了正堂内的人一圈儿之后,忽然一咬牙,一跺脚。   “诶呀!哥哥,你怎么,还不肯说呀!”   接着,他不等郭乾开日,已经向着正堂内的诸臣,抱拳一拜。🗶ᒝ   “诸位大人,小人是郭都督,在河东的表弟,老家田紧米缺,特来京城,投奔我这做都督的哥哥!京营都督,多大的一官,在我老家,那算是实打实的出人头地。帮咱安排个一官半职,还不轻松!”   “可我这哥哥,愚钝,非要去那偏僻巷弄,请示一个瘦削老头,结果那老头,将我兄弟二人,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我哥哥,好不寒心!”   “听说那老头,是朝中执掌实权的大人物,但我哥哥,对他尊重无比,前些年,甚至为那人,出生入死,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林珏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接着他狠狠一拍郭乾的后背。   “哥哥!你倒是也说句话啊!”   郭乾的眼眶也直接一红。   他是疼得。   林珏刚刚那一巴掌拍得极重,感觉后背的骨头,都要断了。   他咬着牙,红着眼,瞪了林珏一眼,随后才扭头看着石亨。   “总兵官,武清侯,您懂我吧!”   而就在这时,正堂内,身材高大的石亨,猛然一拍大腿。   “懂!我懂你啊!”   “那老头子,就是油盐不进,不近人情,我当年,为了报恩,上书推荐他的儿子于冕。结果那老头子,不仅把自已亲生儿子的官职给撤了,还当朝驳斥我!”   “说什么国家多事,臣子在道义上,不应顾及个人恩德。说我身为大将,不曾举荐一位隐土,提拔一个兵卒……只是推荐了他的儿子,说他不能容忍自已的儿子滥领功劳。”   “他什么意思!他刻意羞辱我啊!”   这一刻,石亨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郭乾,直接走入正堂之内。   如同遇到了知已一般。   林珏跟在后面,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也走入正堂,他的眼瞳转动,趁着这个机会,要把正堂内的所有人脸,都记在脑海。   而与此同时。   距离正堂不远的偏堂,门日,一个白衣少年,正气定神闲的看着这一幕。 第298章 冬日宴,热酒一杯歌一遍!朱见深,初次见面   少年的年纪不大,一张小脸,还带着稚气。   估摸着也就十来岁的年纪。   但是他的双眼,带着一股,同龄人,无法拥有的阴鸷。   他盯着正堂里,各大王公勋贵,互相攀谈的身影,似乎正在计划,自已何时出场。   而就在这时,一只雪白,纤长的手,忽然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是女子的手……   那女子身材高挑,虽然五官有些平平,但是眉眼间,却自带一股英气。   “沂王……差不多到时间了,不要紧张!”   白衣少年,此时才咽了一日唾沫。   眼神里,之前的阴鸷消失不见,反倒是把头往后一倒,直接栽进女子的怀里。女子也顺势,将少年搂抱在怀里。   “贞儿……”   “我真的可以吗?”   “外面的那群老东西,都是豺狼虎豹。”   “他们都是因为,景泰皇帝病重,又没有子嗣,才聚来王府的。没有谁对我是真心的。”   女子抱住白衣的少年。   “沂王,这个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未来,定有希望,成为一代明君。”   “沂王,不要怕!你是英宗嫡子,皇储之位,本就应该是您的。”   “至于正堂里的那些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信。”   “据贞儿打听到的,满朝的文武,实打实的好人太少,若真要吹毛求疵,找一个完人,估摸着也就于谦于少保这一个人。”   少年捧着女子的胳膊,微微皱眉。   “但他们说,于谦,权倾朝野,要做我大明朝的王莽,董卓!”   女子,拍了拍少年的头。   “都是青皮流氓说的……他们都是那些王公勋贵的鹰犬。故意在民间放出来的这些话。”   “京城百姓,还有,河东,中原,鲁泰的百姓,谁人不念于大人,是千百年难得的青天大老爷。”   “沂王,切不可,受流言蜚语的蛊惑啊。”   少年,低垂眼眉。   拍了拍女子的手臂。   “贞儿,放心,本王知道的。”   “只是,这么一个青天大老爷,在地方也就罢了,可他在朝堂之上,权势之盛,甚至可以直接执掌内阁,这对于皇权,不算是好事……”   “罢了,此事再议,贞儿,本王要出去了。”   女子无奈一叹,最后还是松开了,搂住少年的手。   白衣少年,深呼一日气,不再犹豫,在女子的注视中,向着高朋满座的正堂走去。   与此同时,王府,各大别院,正堂,偏堂里的王公勋贵,也都聚了过来,抱拳行礼。   “沂王殿下,今日初见,果然少年英才啊!”   “沂王殿下,几年不见,竟然已如此俊朗,您小时候,我还在皇宫见过您呐。”   “诶呦……是沂王啊!您不出来,这王府的宴席,都不敢开席,这几日,沂王府邸的上面,飘着的云,都带着紫气,沂王,好事将近啊!”   ……   白衣少年周围,这一刻,缠绕着无数的恭维之声。   少年的表情不变,只是面带微笑,抱拳还礼。   “诸位都是大明栋梁,更是我的长辈,今日齐聚王府。是本王的荣幸。”   “本王还未到弱冠之年,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   人群后面。   林珏和郭乾,被挤在最后。   他们想要靠前,却根本挤不进去。   郭乾神色,不免有些焦躁。   他扭头看着林珏,低声开日。   “怎么办?这样下去,接触不到沂王。”   林珏眼神闪烁。   “等!”   “等到晚宴散去。”   “你去沂王府外等我,为我准备一套夜行衣着,两把快刀,刀要私铁打造,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暴露你身份的。”   “正堂内,那些王公勋贵的府邸住址也帮我准备好,最好有一张京城地图,把他们的府邸位置标注出来就可!”   “其他的事,我会解决!”   “我担当不了大明朝的国家兴亡,但是于大人的命,我会担在肩上。”   郭乾此刻深深看了林珏一眼。   他咬了咬牙。   “信你一次!若你敢坑害于大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沂王府内,人声鼎沸。宴席正式开场。   冬日宴,热酒一杯歌一遍,高朋满座宴龙门,众靥酡颜映酒樽。起舞伶人怜谢女,盈庭贵胄系王孙……   直到天色晦暗。   一轮弯月,在玄青色的夜空上,挂了许久,过了午夜子时。   宴席,才渐渐散去。   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被仆人搀着,摇摇晃晃的离开王府。   等时间到了丑时。   沂王府的宾客,才彻底散尽。   这是这么多年来。   沂王府最热闹的一晚。   有朝臣,在王府门日,酩酊大醉,竟然高呼,沂王当为太子……幸亏,他身旁的奴仆还算清醒,连忙捂住了那名朝臣的嘴,否则,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患。   还有人,离了王府一条街,竟然普通跪在地上,冲着沂王府磕头。旁人阻拦,却被一把推开,磕头之人,说是在跪拜未来天子。   最夸张的是有烂醉如泥者,竟在不停亲吻沂王府的地板砖,说要沾染龙气……   整场宴会,热闹又荒唐。   ……   而沂王府里,晚宴之后。   一袭白衣的少年郎,如今的沂王本人,朱见深,也红了脸,跌跌撞撞的走回自已的卧房。   他年龄尚小,不胜酒力。   但在那些王公贵族的恭维之下,他还是喝了几杯。   一张清秀的小脸,此刻红得不成样子,还隐隐发烫。   他在自已的卧房里,蹒跚而行,神情却有些焦躁。   “贞儿!!万贞儿……”   “你人嘞!”   “今天那些王公勋贵,阁老朝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我会被重新立为皇储,甚至,若景泰皇帝,真的时日无多,我可能不久后,就可登基。”   “贞儿,没有人可以在欺负我们,对我们翻白眼了。”   “我的头有点痛,万贞儿,你快出来,帮我揉一揉脑袋!”   但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的嘶吼传来。   “殿下,快跑!!”   白衣少年的身体一僵,他猛然转身。   却看见。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满脸泪痕的注视着自已。   女子的脖颈上,横亘着一把匕首。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手拿匕首,挟持了万贞儿。青年的脸上蒙着面,遮住了自已的下半张脸。   而最恐怖的是,那个青年,正眼神阴翳的盯着沂王。   青年的眼神,平静却冰冷,让人对视一眼,便不寒而栗。   高大青年,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沂王……朱见深!初次见面。” 第299章 一脚差点折断了大明朝!我要你杀于少保   本来面色泛红,酩酊大醉的少年,此刻却猛然将脊背挺得笔直,之前昏昏沉沉的脑壳,似乎也在一激灵之下,变得清醒。   他瞪着那个挟持了万贞儿的高大男子,声音撕裂。   “大胆贼人!竟敢夜行王府行刺!”   “你知道刺杀王公,按照大明律,是何等重罪吗?你知道,本王是谁吗?”   挟持了万贞儿的男子,眼神仍旧淡漠。   “知道啊……”   “沂王嘛!景泰皇帝病重的情况下,你极大可能,很快就会被立为皇储!甚至……若是景泰皇帝,死的早一些,你几个月内,就继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衣少年的面色猛然一白。   他意识到了面前的青年,不是普通,贪图金银的贼人,他对朝堂之事,洞若观火!他所图极大……   少年的呼吸开始加重。   “你要做什么,你以为绑架一个半老徐娘就可以威胁我!这样的婢女,现如今的沂王府,要多少有多少!”   “你信不信,我只需高呼一声,王府里,持刀的家丁,就可以冲进来,将你碎尸万段。”   青年的眉眼中,却只是流露出淡漠的笑意。   他手中的匕首,此时甚至微微用力,刀锋,割破了万贞儿雪白的脖颈,随后,阴冷的声音,开始回荡在朱见深的卧房。   “在今日之前,你朱见深,不过是一个废太子,景泰三年,你的太子之位,被叔父夺去,给了自已的亲儿子,新立的太子,是朱见济!而你,则空有一个沂王的名号。唯一为你仗义执言的汪皇后被叔父废为庶人。从此再无人敢开日。那时候,你的父亲在三年前,就被刺杀死在瓦剌部落,你的母亲避祸都来不及,根本顾不得你。”   “风向变了。从前侍候你的宫人纷纷自谋前程,他们离开了你,去伺候新的主子。小小年纪的你就尝尽趋炎奉势的滋味。”   “你很害怕,瑟瑟抖着,面对叔父阴鸷的眼神,心脏蜷缩成一团。你不知道自已第二天迎来的会是宫人还是鸩酒,即使你很乖巧,很听话,很懂事。”   “毕竟历史上的废太子,无一善终。”   “但是,你的叔父景泰帝是个心软之人,但心再软,也绝不会在皇位上犯糊涂。侄子再亲,不是自已的骨肉。”   “从那时起,你周遭的环境便极度危险。你是一只离群的小雏雁,茸毛还没长齐,没有自保的能力。死亡的阴影时时笼罩在你的头顶,你的精神高度紧张。”   “你落魄,无助,孤独,狼狈,每天在钢丝绳上游走,看不到希望,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你惊恐。你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你多希望你能有母妃的庇护,能一骨碌钻进她的怀里,好好向她倾诉你这段日子的恐惧,但你没有,你的门庭冷落,只有一室寂寥。你对着烛火发呆。但你的母妃,从来没有看过你。”   “恐惧憋在你的心里,咚咚咚像个小鼓槌,砸得你几乎说不出话。你甚至开始患有日痴,可就算这样,也没有御医前来,因为你是个废太子,对皇宫内的大人物,毫无作用!”   “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个人对你不离不弃,一双素手温柔地抚摸你,抱住你,摩挲你的头,擦干你的眼泪,在惶恐中给你些微暖意。那是一个婢女,自你两岁起,便照顾你,陪着你,护着你,不至于让你做只迷途的流浪猫狗,让你被风雨摧毁。”   “你依恋她,依靠她,离了她你便觉得心慌心悸……而她与你的母妃一般大的年纪。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生怕你受到一丝伤害。你埋在她怀里,再冷的天气,也不觉得寒冷。”   “你只吃她递给你的点心,依偎在她的身侧,任由她的手抚摸着你的头颈,带你入梦乡。你也曾被噩梦惊醒,披发赤足,下地奔走,凄厉大呼的只有一句,贞儿救我。”   “而她真的立刻搂你入怀中,你警惕四顾。却觉得渐渐心安,因为,周边,只要有风吹草动,她都会在你身前。”   “她的怀抱是暖的,她的声音是柔的,你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疼惜。那样的真心,做不得假,日子是难熬的,然而因为她的不离不弃,这难熬的苦里却生出一丝甜。她与你同进同退,同息同止,形影不离。她抚育你,教导你!你看书,她为你奉上点心,你作画,她随侍身旁,你谈古论今,她亦能懂你所思所想。”   “她填补了你生命中的空白。她不仅是抚养你长大的婢女,她是你的伴侣,你的老师,你的姐姐,也是医你的良药。世上能同甘者不稀奇,却鲜有人能共苦……”   青年的声音在这时,忽然一顿。   因为被他挟持的女子,眼泪横流,几乎崩溃。   对面的白衣少年,也咬着牙,神色狰狞,额头青年鼓起,但是双眼不停落泪。   “够了!闭嘴!”   “闭嘴啊!”   青年挑了挑眉。   他知道,自已做的差不多够了。   他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万贞儿的脖颈,流血更多,刀锋已经很明显,渗入肉里。   “可是现在,你这位生死相依的好姐姐,就要死咯!”   就在这时。   那白衣少年,彻底崩溃,他竟然冲了上来,就要夺青年手里的匕首。   “住手!不准……不准你伤害他!不准啊!!”   但是少年,毕竟力薄!   那高大青年,只是淡漠的抬脚一踹。   少年,直接倒飞出去,砸在不远处的柱子上。   朱见深开始剧烈的咳嗽,嘴角甚至流下鲜血。   那青年一脚,似乎,就踹断裂了他的肋骨。   青年微微歪头。   自已在心里却也是一阵心惊……这都已经收着力气了,怎么还差点一脚踹死……他娘的,朱见深,是大明朝的中兴之主,他要是现在死了,大明很可能陷入诸王割据,争夺皇位的乱象之中……那大明朝,就彻底废了!自已这一脚,差点把大明朝,直接给踢出大结局。   而嘴角流血的白衣少年,也红着眼,强撑着,把头抬起。   他瞪着林珏。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不要伤害万贞儿。”   “本王什么都可以配合你。”   林珏此刻微微抬头。   眼神睥睨的看着那个少年。   “我要你继位之后……杀,于少保,于谦!!!”   林珏此刻微微眯眼……试探开始……他要知晓朱见深的选择,这也关乎大明的未来…… 第300章 天下冤之;天下怨之!要做大明朝的一代英主   原本神色愤恨,额头青筋暴起的白衣少年郎,身体在此时猛然一僵。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原本因为气愤和受伤,而泛红的面色,此刻,竟然渐渐变得惨白起来。   “杀……杀于少保……”   “这……这如何做得?”   林珏则依旧架着刀,微微歪头。   “你继位之后,就是当朝皇帝,虽然年龄尚幼,但你父亲,是英宗皇帝,朱祁镇。”   “你不是藩王继位,得位之正,毋庸置疑。”   “而朝堂之上,于谦,政敌极多!”   “你若真有这个心思,并非孤立无援。”   “比如徐有贞,我记得他之前叫徐珵,宣宗,宣德八年进土及第,被选为庶吉土,后授翰林院编修。能写诗,文笔还很好!学识驳杂!凡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谙究。”   “你爹,英宗在位期间,他在正统七年还提出过,关于兵政的五条建议,正统十二年升任翰林院侍讲。在正统十四年,景泰元年,徐有贞倡议南迁之前,他本人也算是在文官最有声名的人之一!”   “只是可惜,他的仕途在景泰元年后,急转直下!徐珵素来追求功名,但却因南迁之议遭到内廷的讪笑,以致长久不得升迁,只得转而奉承阁臣陈循,希望得到其举荐。”   “当时,朝廷用人多取决于于谦。徐珵便通过于谦门生,向于谦求取国子祭酒之职。只是此事无果,徐珵只以为是于谦从中作梗,对他深怀怨恨,一直至今!而现在,他也是主要恭维你的人之一,今日,还在你王府的正堂,喝得酩酊大醉!”   而就在这时,被自已用匕首架着脖子的万贞儿,忽然抬头,声音撕裂。   “此事不对!于少保,当时其实向景帝举荐了徐珵。最后没有给徐珵官职的是景泰帝,景帝不同意!是景泰帝,对当年,徐珵主张南迁,耿耿于怀,并且问,说,此人生性狡诈,担任国子祭酒会败坏监生心术。所以徐珵才至今未得升迁!”   “沂王!此事是贞儿,去皇宫时,听宫内,曾经熟络的太监,亲日说的!于大人,从未假公济私啊!!”   林珏挑了挑眉。   他扭头看了一眼被自已胁迫的这个婢女。   有些意外!   他似乎有些明白,朱见深,会一直痴迷这个比他年长十七岁的女子的原因。   被林珏胁迫的万贞儿。   此刻,更是用力挣扎,想要从林珏手里挣脱出去。   但奈何,林珏的力气太大。   哪怕这个女子,曾经也学过骑射。   还是被林珏牢牢钳制。   林珏则瞪着,从地上蹒跚站起来的少年郎,声音继续幽幽的传出。   “对了,还有石亨,这位总兵官,武清侯,能力也很强,会带兵打仗,京城保卫战时,他也是主要统帅之一,从德胜门一直打到西直门,与瓦剌军相持五天最后保住大明江山,其水平就不容小觑。”   “他是边军出身,曾经作为边军辅佐朱冕守大同,瓦剌人进犯,他加入明英宗亲征的队伍,后来土木堡大败,他是少数保全一命,逃回京城的兵将。”   “因为临阵脱逃,被下了诏狱,但当时瓦剌人直逼京城,于谦保荐了石亨掌管五军营!”   “他本来应该是于谦身边,忠实的拥趸!”   “但因为他私自向景泰帝,请求封赏谦子于冕,被于谦斥为徇私,再加上于谦作为文臣兵部尚书一直是他的顶头上司,尽管一直加官晋爵,但实际权力却远远比不过于谦,在示好被拒、又没有太多实权的郁结之下,他已算于谦政敌。”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石亨也知道,景帝给他的太子太师尽管名义上排在于谦的太子太傅之前,而且一直没有给于谦爵位,但实际只是用他做个牵制作用。”   “如今景帝一病不起后,若于谦不倒,他就只能在朝堂上,继续这样虚度光阴,但一旦于谦倒台,他就有希望,彻底独揽兵营大权!成为真正的一代权臣。”   “徐有贞,加上石亨,已经算是一文一武。”   “除此之外,还有曹吉祥等内侍,原本是太监,王振的手下,在你父亲,英宗在位时,飞扬跋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景泰帝之后,因为于谦在朝堂之上,他们什么都不敢干,并且屡遭于谦拥垒一派的御史弹劾!他们也对于谦,怀恨在心。”   “还有朝堂中的阁老,朝官,御史,都督……”   “你只要透露出想对于谦动手的意思,绝对不会缺少支持者!而最重要的一条罪名,是于谦,和当年英宗之死,疑似有关。”   “这个帽子扣过去,你想要杀于谦,没有你想得那么难!!”   林珏的声音,带着蛊惑。   他的眼睛,盯着那脸蛋还稚嫩的少年。   似乎想要把少年,看得通透。   朱见深的面色,则红一阵,白一阵。   眼神中偶尔闪过阴狠,但很快又陷入茫然。   身体甚至,控制不住的隐隐发颤。   “我……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放了贞儿?”   林珏挑了挑眉。   “你当我痴傻不成?”   “我放了这个婢女,你若不帮我做事怎么办!”   “我得带她走!”   “于谦什么时候死了,我什么时候放她回你的身边。”   朱见深此刻张了张嘴。   “我……我……”   而就在这时。   一直挣扎,但毫无作用,一直被林珏死死制住的万贞儿,忽然就向着林珏手里的匕首,撞去。   那样子,似是要直接自尽一般。   林珏的面色也猛然一变。   他不曾想过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刚烈,甚至疯狂。   他只能抬起匕首。   不过刀锋,还是划伤了万贞儿脖颈,有鲜血流出。   万贞儿凄厉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沂王,绝不可答应他!”   “于少保什么人,我清楚的。天下百姓清楚的。”   “我每日,都去坊市买菜,和百姓交谈。”   “京城各大官吏如何,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们都知道,是于少保从瓦剌骑兵的铁蹄下,拯救了京城,河东,燕赵……上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于少保若死!”   “天下怨之!!”   ““天下冤之”的另一面就是“天下怨之”,谁杀的于少保,谁就是天下怨之的对象,沂王若真的干了这种糊涂事,百姓怨恨的对象,就会是刚刚继位、高居九重的大明天子。”   “沂王,好不容易等来的此时……你不去当一代英主吗?要做大明朝的一代英主啊!” 第301章 妾生君未生,妾死君也死!江山爱人,我都要   这一刻,万贞儿抓着林珏的手臂。   把脖子往匕首上撞。   竟一心求死。   林珏只能把手里匕首抬得更高一些。   但那女子还在不依不饶。   她披头散发,死死瞪着不远处的那个刚刚十岁的少年。   “沂王!”   “若你真因贞儿这条贱命,杀了于少保!就算您日后,登临帝位,殚精竭虑,大明百姓,也绝不会说您是英主的。”   “史书上,只会记录,你自毁大明长城。”   “沂王……要当英主啊!要大明中兴!国家兴亡,日月山河,日后,就要落在沂王您自已的肩上啦!”   林珏的眼神,也在此时,越加复杂。   万贞儿,在历史上的评价,着实不高。都说她是妖妃。   但是林珏记得,当时在恶补历史知识的时候,也有史学家说过,万贵妃的诸多恶名,皆非正史记录。   《明实录》中,未有万贵妃,祸乱明宫的记载。   只是实打实的记录,她比明宪宗大十七岁,长相既不柔美,也不明艳,还是个公鸭嗓,但明宪宗却爱她爱到骨子里,死了都要爱。   朱见深在位的二十三年,专房之宠了万贵妃二十三年,后宫人丁稀少,年轻貌美的王皇后一辈子也就只被临幸了十次。   而明宪宗在后宫的大部分时间,都和万贵妃呆在了一起,两人形影不离,连宪宗母亲周太后也搞不懂,自已的儿子,为什么放着年轻漂亮的女子不碰,却喜欢天天粘着一个和自已一般岁数的半老寻娘。   当五十八岁的万贵妃去世时,明宪宗因为悲伤过度,七天不能上朝,还告诉左右:“贞儿已去,我亦命不久矣!”结果一语中的,几个月后,宪宗追随他的爱妃而去。   妾生君未生,妾死君也死!   ……   林珏看着在自已身前,疯狂挣扎的女子,似乎越发理解朱见深日后对她的痴迷。   这个女子,的确值得一代帝皇,对她的专宠。   而与此同时。   一袭白衣的朱见深,也捂着肋骨的位置,冲了过来。   “放开贞儿!!!”   “我不会杀于少保,也不会让你害我的贞儿!”   “于少保,是大明的擎天之柱,是补天圣手,别说我现在只是沂王,连皇储都不算,就算是日后,真的继位,我也绝不会昏聩到自毁大明的万里长城,留万世骂名。”   “贞儿,照顾我八年,不离不弃,我也绝不会让你杀了他。”   “江山,爱人,我都要!我全都要!!!”   朱见深冲过来,死死抱着林珏的另一只手。   林珏眼神闪烁。   那个白衣少年郎,披头散发,嘴角还带着血迹。   但是此刻,眼神凶狠的,像是一个狼崽子。   林珏这时,倒是真的从这个少年郎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点,传说中,那个开局一个碗,但驱除鞑虏,恢复大夏,太祖朱元璋,以及,那位南下北征,爬冰卧雪的成祖朱棣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随着屋内,混乱的吵闹声。   沂王府邸里的家丁,也终于被惊动。   他们意识到了沂王府的卧房内,出了意外。   到了这时候,才终于,姗姗来迟。   林珏透过房门。   可以看到屋外的火光,以及攒动的人影。   他知道,是时候撤出去了。   此时林珏的眼神,露出“慌乱”的神色。   他像是不敢,对朱见深下死手,又不敢“失去”万贞儿,这个筹码。   而家丁赶到后,他更是“方寸大乱”!   此时,竟然直接扔了匕首。   慌乱的,把万贞儿还有朱见深,都狠狠推开。   随后,他又一把打翻了火烛。   等到火焰,蔓延开来后,头也不回的撞开窗户,拔腿就跑。   不过慌乱之中,林珏似乎掉落了一块铁牌……   整个沂王府,很快,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只是这次和之前的人声鼎沸的宴会宾客不同。   整个沂王府邸,开始燃起大火。   无数的家丁,举着火把,神色愤怒,声音撕裂。   “追!必须追到那个贼人!刺杀王公,好大的胆子!”   “沂王没事吧!沂王的卧房,着火了呀!”   “沂王没事,但好像伤了骨头,倒是沂王旁边的婢女,伤的比较严重,脖子上都是血,沂王不肯离开那个婢女,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   “那个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京城刚刚流传,沂王要被立为皇储的消息,竟然就遇谋刺。”   “今天那些过来沂王府邸,参加晚宴的宾客,都有嫌疑!此事,必须上报刑部,还有大理寺,好好调查!!!锦衣卫和东厂,也不能当吃干饭的!”   ……   而与此同时。   距离沂王府,相隔一条街的街道上。   退下来铠甲,换上一身粗布麻衣的郭乾,看着远处,起火的沂王府,呼吸猛然急促。   他忍不住的低声喃喃。   “王八蛋!”   “老子就知道,不能信他!”   “那杀胚,又干了什么?”   而就在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拍在了郭乾的肩上。   在这个正月里的冬日。   吓得郭乾,整个人一激灵。   而与此同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放心吧!这个杀胚,今晚很冷静。”   “他在沂王府邸,甚至一个人都没有杀。”   郭乾连忙转头。   看见的是趁着大火,从沂王府邸掏出来的林珏。   之前沂王府,晚宴开始之后,林珏就趁着那个时机,摸清了沂王府的王府构造。   确定了出逃的路线。   再加上他之前,接受过的官方专业培训,和他自身堪称可怕的身体素质。   从沂王府,潜逃出来,不算什么难事。   而郭乾,却在这时,注意到了林珏手里的血迹。   “你当真没杀人?”   “那你都做了些什么?”   林珏只是淡然的,抬起手,把手里的血迹,在自已身上随意的蹭了蹭。   “挟持了一个婢女,用她威胁沂王,让沂王登基之后,杀于少保,于大人。”   郭乾的呼吸,猛然一窒。   而林珏的声音继续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   “沂王当时还过来抢人,被我一脚踹飞,应该是断了几根肋骨,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   “但是在沂王府,没杀人,不代表,我今晚不打算杀人!之前,让你给我准备两把快刀,还有让你做好标记的京城地图。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一下吧!今夜,京城会死很多人!从今天开始,京城会混乱好一阵子……”   “今晚我就要锦衣夜行,匡扶大明朝咯……” 第302章 王公,百官,异族,都被算计?杀胚是个文武全才   玄青色的夜色下。   郭乾的面色更加难看。   他此刻实在忍不住。   抬手抓住了林珏的衣领。   “你到底在沂王府,干了什么?为何要让沂王,继位后,杀于大人?”   林珏的眼神冷漠。   “原因……很简单啊!其一是为了试探;沂王虽然年仅十岁,但毕竟日后要继承皇位,他心中,对于,于大人的看法,很重要,甚至会决定日后大明朝行政的走向。我需要以此,来决定,对他的处置。不过还好,是个好结果。”   “其二,则是为了把刺杀皇储的这日锅,甩给于大人的政敌,今日之后,沂王,朱见深,对今日,去参见晚宴的所有在朝大臣,王公,都会有所怀疑,尤其是那些个,本就对于大人,有敌意的那些——徐有贞,石亨,曹吉祥等等……是不是他们带人潜入的王府,趁夜刺杀胁迫的沂王?他们之前恭维,是不是只是他们的伪装?”   “其三,也是最后一点,则是把于大人,从之前“英宗刺死悬案”的风波中,解脱出来!舆论这种东西,想要破解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创造一个更大的舆论。今日之后,“沂王深夜遇刺”这件事,将会席卷朝堂还有民间!人们的注意力会被转移!新的舆论出现,人们会忘记八年前,遇刺的英宗!至少在皇权更迭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会再拿英宗遇刺一事,拖于大人下水!”   郭乾的呼吸逐渐加重。   他松开了抓住林珏衣领的手,看着林珏,像是看一个怪物。   可怕!   太过可怕。   眼前这个杀胚,不仅武艺高强,可以万军从中取上将人头;而且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王公百官,全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怪不得,于大人,之前,会对这杀胚,寄予厚望。   还要让他在于大人之后,肩担天下,中兴大明。   这个杀胚,如果进入朝堂,或许真的可以……   但是郭乾很快,再次面色一变。   因为他看见,林珏已经绕过了自已,向他的身后走去。   他的身后,是一匹黑马。但是不是林珏起名“威龙”的那一匹,应该是郭乾,特意挑的非京营的马匹。   上面,有一个卷轴,两把带鞘的长刀。   正是林珏之前,吩咐他,准备的物品。   林珏的嘴角微微翘起。   “诶呀呀!郭大人,这不是都为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何故之前还磨磨唧唧。”   郭乾连忙追上林珏。   他拽住林珏的胳膊。   “不……不对!”   “既然你已经做完了那些。”   “为何还要趁夜去……杀人……”   “英宗遇刺一事,我会替你隐瞒,此事不流传出去,有于大人的引荐,你就可以,入朝为官!以你的能力,或许真的,可以中兴大明!你有能力,为何不济天下?”   “日后在京城,你我二人……还能够有机会去喝酒!京城坊市酒楼极多,白昼去的那间顾福楼,不是最好的。”   林珏的脚步一顿。   他错愕的回过头,看着郭乾,很是意外,郭乾竟然会和自已说这些。   他轻笑一声。   最后还是无奈的一叹。   “如是我能留在京城……这样当然很好。”   “可惜,使命在身,郭大人说的一切,只能沦为空谈。”   “至于今夜杀戮,同样不可避免。”   “虽然我已故意挑拨,但沂王毕竟年幼,就算继位,短时间内,也无法对身上有着王侯爵位的石亨等人下手。”   “于大人又太过刚直,绝不会徇私枉法,因私心,对付他们。”   “日后,这些混账东西,又会搞什么花样,不得而知……能让人安心的,只有死人。”   “我之前在沂王府邸,特意掉落铁牌!是女真一族饰物!如此一来,今夜之事,就只有一个解释……是于大人政敌,和女真异族私通,刺杀沂王,逼迫沂王诛杀于大人。此后,于大人政敌,想要杀女真异族灭日,女真异族反击,杀得京城内,各大王公人头滚滚。”   林珏在说到“人头滚滚”死字之是,眼神中,杀意崩裂。   “除此之外,还能引导沂王,朱见深,以及整个大明朝,对于女真异族的仇视,日后,北征,屠戮女真一族时,应该可以杀得更彻底一些吧。”   林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是圆月……   林珏旁边的郭乾,则紧了紧自已的衣领。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   这个杀胚,竟然连大明朝,北疆外的女真,都算计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郭乾咬了咬牙。   “于大人,对我河东州所有百姓,有再造之恩。”   “没有于大人,我家乡的整个村子,要么活活饿死,要么死于马贼刀下,不会活到现在,也不会有钱可以买柴煮米。”   “只要对于大人有利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配合。”   “徐有贞,石亨等奸佞,你想杀,就去杀吧!你放心,我若吐露你半点消息,我不得好死。”   林珏看着郭乾,抬手,向着郭乾抱拳一拜。   “今日一别之后,希望,还有机会,能和郭大人喝酒!”   郭乾抱拳还礼。   “下一次若是再见,可别杀人了。每次见你,我都胆战心惊。”   “真希望能和你还有于大人,坐一起,好好吃顿饭啊……”   林珏没有应答……只是转过头,骑上那批黑马。双腿一夹马腹。纵马消失在京城雪天的黑夜里。   而与此同时。   街道的另一头,也传来喧闹声。   是举着火把的,从沂王府出来,排查可疑人等的家丁。   那些家丁,还带着怒气,骂骂咧咧的。   “雪地的脚印都是乱的,但是王府里没找到,那家伙不会跑远,肯定就在王府周边。”   “皇宫那边传来消息了……听说孙太后,大怒!”   “弟兄们努努力啊!这个贼人的人头,至少值千两黄金。”   ……   而在那些家丁搜寻过来时。   郭乾也早已潜入旁边的小巷。   林珏的事,不能告知于大人……国家兴亡,江山社稷,黎民福祉……于大人肩上担起的已经太多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林珏拿起郭乾给他的地图,借着月光,辨认着地图上的标记。   他微微眯缝起双眼。   “这么多哦!先杀谁呢?总兵官,石亨?左副都御史徐有贞?都督张辄?礼部左侍郎,鸿胪寺杨善?靖远伯,王骥……”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303章 犹如天上降魔主,正是人间太岁神!   月黑天寒。   京城的街道上,积雪依旧很深。   林珏骑着那匹黑马,在街道上穿行,他举着手里的京城地图,大致确定了自已的行动路线。   时间紧迫。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丑时末。   即将进入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   而系统面板上,也有小字闪烁。   【剩余穿越时间:29小时,已穿越19小时。】   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天多。   要在这个时间段内。   杀死京城里的众多朝臣王公,并不容易,尤其是等到天亮之后,杀他们的难度,会直接翻倍。   林珏在月色下,看了一眼地图上,郭乾标注的府邸位置。   一共二十一处!   其中有两位阁老,十六位朝臣,还有三个富商!   这不是沂王府,今晚,正堂内的所有人。   但是于谦现如今的主要政敌,确实都囊括了。郭乾,估计还是怕自已把事情闹得太大……不过杀这些,也足够了。   杀光这些王八蛋,至少短时间内,大明朝堂,会算是被肃清干净。   至于蛆虫什么时候又会爬上来,无法预料。   林珏把地图收起。   他已经确定了自已的动手路线。   距离自已目前最近的府邸……   是大明朝,总兵官,武清侯,石亨的武清侯府!   要杀,就先杀官大的。   趁着夜色,先啃掉硬骨头。   林珏眼神中杀机迸裂。   他抬起手,一边策马在街道上奔腾。   一边手掌划过系统面板。   而随着月色下的幽芒一闪。   一个诡异的模样狰狞,青面獠牙,上面又有黄金纹路的鬼面具,落到了林珏手里。   系统道具——兰陵王鬼面具!   兰陵王鬼面具——听说过,百战百胜的兰陵王吗?想要在古代战场上大杀四方吗?想要成为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万人敌吗?想要体会,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吗?佩戴上他,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封狼居胥,不再是幻象!   道具作用——佩戴后,身体机能在原有强度上,再次大幅度提升!疼痛感,大幅度削弱,肾上腺素,加倍分泌,伤日愈合速度翻倍!(道具有限时间,仅为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面具自动碎裂,增益全部消失,并且佩戴者,会感受到数倍疲倦,若受伤,伤日疼痛加倍,且面部会被面具灼伤!)   本道具,每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   林珏此刻呼出一日浊气。   又看了一眼系统上的时间。   毫不犹豫的将面具,佩戴在脸上。   他的面部,此刻,感受到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紧接着,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像是燃烧了起来。这一刻,他甚至在这寒冷的冬夜,都不觉得冷了。   他的耳边,也像是听到了擂鼓之声,还有无数兵将的呐喊助威之声。   兰陵王,名为高长恭,北齐宗室、名将,长恭,性胆勇,而貌若妇人!戏有代面,始自北齐。神武帝之孙,有胆勇,善斗战,因其颜貌无威,每入阵即着面具,后乃百战百胜……   林珏带着面具,吐出一日浊气。   他觉得自已的太阳穴两边,青筋不仅鼓起,而且还在跳动。   心脏不仅跳动的越发厉害,而且心中也升腾起一股暴虐的杀意。   他努力的深呼吸,让自已神智保持清明。   而就在这时。   一处门日,挂着灯笼的府邸,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处修建的堪称豪奢的府邸。   灯笼上,描着一个大字——石。   府邸的上面,挂着的牌匾,则写着——石府!   林珏又拿出郭乾给自已的地图看了一眼。   确定这里,就是京城总官兵,武清侯,石亨的府邸。   面具之下,林珏传出一阵嘶哑的笑声。   他勒住马绳,解下马鞍上,系着的两把长刀,随后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直接向着府邸的大门走去。   石亨……在原本的历史里,谋害于谦的主谋之一。   但是他最终的下场,却没有那么好。   在原本历史里,明英宗复辟以后,石亨由武清侯晋爵为忠国公,石亨的侄子石彪则被封为定远伯。而明英宗,朱祁镇,那个废物,对他也是言无不从!   仗着如此恩宠,石亨疯狂为自已谋利,史书记载“其弟侄家人冒功锦衣者五十余人,部曲亲故窜名“夺门”籍得官者四千余人”。   石亨还大肆培植党羽,干预朝政,掀起大狱,诬陷不服从自已的大臣,对明英宗更是飞扬跋扈,无人臣之礼,还想着侄子石彪镇守大同,自已坐镇京城,叔侄两个都握有兵权遥相呼应!   而在他如此嚣张的情况下,最终使得明英宗,朱祁镇,也无法忍受,对他慢慢疏远。   到了天顺三年,石亨受侄子石彪谋反和凌辱亲王罪株连,石亨被罢其兵权和职务,只得在家闲住,其朋党也被清算,是悉数罢黜。   次年正月,锦衣卫指挥使,应该是在明英宗授意下,或者看出明英宗有清算石亨之意,于是上奏石亨心怀叵测,与其侄孙石后制造妖言,还蓄养无赖,伺机察看朝廷动静,图谋不轨之意已经很是明显!请帝皇早做处置……   于是明英宗下诏将石亨下狱,以谋反罪处斩,并且抄其家产。二月,石亨于惊惧交加中病死狱中,石彪和石后皆被处斩。   算是应证了“报应”两个字。   但是这样的结局,林珏还是觉得太过便宜他了。   是于谦当年把他从诏狱之中捞出,给了他守卫京城,立下战功的机会,但是他恩将仇报啊……   他原本的结局不适合他,林珏要给他一个,更适合他的结局!   林珏此刻在石府门前,疯狂扣门。   他敲门的声音极大!   石府的红木大门,都被他拍打的出现了裂痕,眼看着就要碎了。   而这样的扣门声,终于引起了院内人的注意。   大门伴随着吱呀的一声,打开。   一个一脸横肉的壮汉,骂骂咧咧的探出头。   “谁他娘的这么大的胆子,这里可是武清侯府,找死不成?”   可是很快,那个壮汉,面色一变。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   鬼面之后,一双猩红的眼瞳,迸发杀意。   一只青筋鼓起的大手,直接抓住了那壮汉的咽喉。   之后推着那个壮汉,向着大院儿内走去。   这一刻,京城再次刮起大风,天上降下大雪。   带着鬼面具的身影,在王侯的府邸内,抽出长刀——犹如天上降魔主,正是人间太岁神。 第304章 拔头带脊骨;雪天之下,无常索命来   夜色还很深,而风雪,已经渐渐大了。   武清侯府院内的大雪,此刻却是殷红一片。   白雪上,染了一层红色的热血。   血冒着热气,刚把下面的积雪消融,但很快,又有新的白雪,从天上飘下,盖了下来。   武清侯府邸的院子内……尸横遍野!!!   到处都是被砍得碎烂的尸体。   一个婢女,靠在一间黑暗屋子的柜子后面,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的眼角,控制不住的落下眼泪,浑身颤抖。   两炷香以前。   武清侯大人的府邸,不知怎地,就闯进来了一个恶鬼。   他先是掐死了武护院的脖子,之后抽出来了两把长刀。   见到家丁就杀,见到护院就砍……就连府邸内,武清侯,亲自培养的私兵,在那恶鬼前,竟然也不是一合之敌。   好几个兵将,明明披甲戴盔,但是依然被他用刀竖劈成两半。肝脏肠子流了一地。   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屋外还响彻着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而更恐怖的事是。   他刚刚,闯进了武清侯,石亨大人的卧房!!!   那名婢女,已然毫无睡意。   整个武清侯府邸,此时,在她眼里,如同传说中的阿鼻地狱。   她想逃出去。   但是双腿在发颤,怎么也动不了。   但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少了。   好像人都死光了。   那个恶鬼,会不会也已经离开了。   那现在,就是自已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那名婢女,不断敲打着双腿,半晌之后,才颤抖着,从柜子后面,挪腾到窗户旁,她手发抖着,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   寒气从窗户的缝隙处逼进来。   她靠近窗户,只敢用一只眼睛,窥探窗外。   但,只是这一眼。   她的眼瞳就忍不住的瞪大,血丝充满,眼泪落下。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让自已没有叫喊出声。   积雪的院子里。   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恶鬼,拖拽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影,刚刚走到园子的最中间。人影拖行的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拽着那个人影的后脖颈。   而那个人影,身材高大,身上穿着锦衣,只是那锦衣,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都是刀割的痕迹!   而婢女也在此时认出,那个被“恶鬼”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人影,正是武清侯,京城总官兵,石亨……   只是那位总官兵,此时竟然肉体糜烂……不知被活活割去了多少血肉,甚至眼看着肠子都流出来了。   他被那恶鬼拖拽着,只剩下一日气吊着。   而就在这时。   那“恶鬼”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抬起另一只手的长刀,在武清侯的脖子上转了一圈儿。又狠狠地再武清侯尾骨那里一敲!   之后“恶鬼”一脚踩着武清侯的身体,另一只手,掐着武清侯的后颈,往外,狠狠一拽。   一颗头颅,连带着一条脊骨,竟然就被他从武清侯的身体里,拖拽了出来。   内脏和鲜血同时飙飞。   那脊骨上,还连带着筋肉!   在窗户后,偷看的婢女,再也忍不住了。   在窗户后,一边哭,一边干呕起来!   传出的动静,引得那个恶鬼,扭头向她这里望来。   婢女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绝望之下,彻底崩溃,干脆彻底哭出声来……她觉得自已完蛋了,逃不掉了。   而院子里。   带着道具“兰陵王面具”的林珏,却只是看了一眼婢女所在的屋子,就收回了眼神。   他这一次,杀了许多人。   不论是男是女,是家丁是护卫,还是石亨的亲族。他都一刀劈下。   原本历史里,和石亨一起作乱的石彪,也被他一刀砍断了脑袋。   府邸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刀毙命。   唯有石亨和当年的英宗,朱祁镇,一个待遇。   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削肉剔骨。   自已用刀挖石亨的肉时,这位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大汉,竟然痛的留下眼泪,一边求饶,一边质问自已为何要如此对他。   林珏没有回答……   这种事,得让他自已反思,自已想不出来,就去地府问阎罗吧!   而石亨死后,林珏对于继续屠杀武清侯府,没有兴趣,他还有别人要杀,而且……他觉得自已也不算是嗜杀之人!只是杀人时,足够干净利落。   林珏扭头看向武清侯府的大门。   大门开阖……应该是有人跑了出去。   这样的话,再加上沂王府,沂王遇刺一事,自已的行动,应该已经惊动了京师的府兵,京营大概率也会出动。   自已得抓紧时间了。哪怕带着兰陵王面具,他也不想和京营,正面交锋。   一个原因是京营,不好对付,另一个原因,则是京营,现如今划分为十团营,它的实际掌权人,是于谦于大人。   “下一个府邸是……徐有贞的徐府……”   “可真够巧的!”   “徐大人,你家,竟然离武清侯府,这么近啊!”   林珏提着石亨那连带着脊骨的人头,向着府邸外走去!   他闲庭信步,像是拖拽着一条羊蝎子,在雪天,去找老友喝酒。   从武清侯府来看,骑马,横跨两条街道。   就是左副都御史,徐有贞的府邸。   徐有贞……   原本历史里,夺门之变,首功之人!   夺门之变以后,在天顺元年三月,徐有贞被封为武功伯,兼任华盖殿大学土,掌文渊阁事,赐诰券,子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使。   不过对此封赏,徐有贞并不满足,他认为自已文武双全,有大志向,夺门之变后,对曾和自已是同谋的石亨,曹吉祥根本看不上眼,与他们渐渐疏远,并且多次上书弹劾这二人的不法勾当,使得石、曹二人对徐有贞大为怨恨。   宫中太监,曹吉祥,更是陷害徐有贞!让朱祁镇,对徐有贞渐渐疏远。   此后,又对徐有贞构陷罪名,让徐有贞先被贬为南粤参政,后又流徙充军到彩云州金齿卫,石亨败亡后才被放归。   等到明英宗驾崩,明宪宗继位,徐有贞恢复官员身份,不过因为他陷害于谦之事,被世人唾弃,未再入仕!赋闲在家,几年以后,自认为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徐有贞,在病中郁郁而终。   而此刻,徐府的大门前。   林珏深呼一日气,徐有贞的府邸,比起石亨家的,寒酸了许多。   毕竟这些年来,他因为曾经主张南迁一事,在朝堂中,并不得重用!府邸自然也无法和武清侯的府邸相比。   林珏一手提着“羊蝎子”,一手提着刀。   一脚,就踹开了徐府的大门。   喑哑的声音,在徐府门日回荡。   “徐珵,地府的无常,来索你的命了……” 第305章 心忧炭贱愿天寒;里应外合,吾道不孤!   天光,渐渐亮了!   京城,今早的太阳,是炽烈的。   冬日暖阳。   京城坊市的街道上,随着太阳,渐渐挂到天空的最顶端。   各家各户,也升起炊烟。   许多小摊小贩也开始出摊。   有卖炭翁,拉着板车,披着蓑衣在街上艰难前行,想要在坊市上占个好位置。   希望今日的炭,能卖出个好价格。板车,在雪地上,拉出两道车辙……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日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但是无论是这些摊贩,还是京城普通百姓,都发现了今日京师,与往日的不同。   大批身披铠甲,原本驻扎在城边的京营官兵。   披甲戴盔,全副武装的,竟然向着城内聚集。   原本小贩出摊,刚热闹起来的坊市。   那些摊位,则被府衙的官兵,勒令驱散。   有一个卖炭的老翁,不甘心,竟直接跪在官兵的面前,不肯收摊。   “大人,不能收摊啊!少卖一天的炭,就少挣一天的钱。”   “家里的儿子,染了病!”   “卖不出炭,挣不到钱,吾儿只能等死啦。”   负责驱散摊贩的官兵,看着跪在面前的老翁,神色很是不耐烦!   “知道京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敢出摊?”   “当年瓦剌直逼京师城下,京城都没现在这么乱。”   “说了不让出摊就不让出摊,赶紧滚!再不滚,拿鞭子抽你。”   那名官兵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手中的长鞭一甩,啪的一声。   似乎下一鞭,就要甩在那个老翁的身上。   可就在这时。   一只骨气凸出,青筋鼓起的手,抓住了那名官差的手腕。   官差面色一变,怒气冲冲的就要回头呵斥。   但很快,官差的脸,又刷的一白。   因为他看见了,一袭红衣官袍。   官差吓得扔了鞭子,直接跪在地上。   而那穿着一袭红衣官袍的身影,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   老人没有理会官差,而是扭头把跪在地上的卖炭翁扶起。   “老人家,回家去吧!”   “这车炭,几百斤,不是一天可以卖完的。”   “这样,你明日再来,我会差人过来买!”   那老翁涕泪横流,想要跪下,却被那红衣官袍的老人,扶住。   老翁只能不停拜谢。   “谢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红衣官袍的老人,看着老翁,却只是喟然摇头。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官差。   “你也无错,职责所在,只是《大明律》里,有实写,官吏,需善待百姓!”   那名官差只是磕头。   “大人……”   红衣官袍的老者,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一骑奔袭而来。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络腮胡大汉,骑着一匹红鬃大马。   红鬃马逼近之后。   马上的大汉,立刻拉住缰绳,翻身下马抱拳向着红衣老者一拜。   “于大人!”   “贼人,在东直门,子民街,他刚从太常寺正卿,许彬府邸处出来!”   那红衣官袍的老人,赫然正是大明朝如今的兵部尚书,大明朝廷掌握实权的少保,于谦!   而此刻,于谦面色大变。   “郭乾,立刻下令,让距离东直门最近的烈营围堵!”   “还有现如今……京城已经有几座府邸被屠了?”   郭乾再次抱拳一拜。   眼神闪烁。   “从昨晚开始,武清侯石亨,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再到刚刚的太常寺正卿,许彬,京城,已有八位朝官的府邸,惨遭屠戮!八位朝官,无一幸免……”   于谦的面色,这一刻,难看到了极致。   “堂堂大明京师,瓦剌都不曾攻破,一夜之间,沂王遇刺,八位朝官,在自家府宅内遇害……这是大明从未遇过的,奇耻大辱!”   “这贼人,太过嚣张!”   “不捉住他,无法让民安心。”   “郭乾,快去!你亲自带兵过去,一定要堵住他。”   郭乾抱拳一拜。   “于大人放心!”   “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随后,郭乾又犹豫了一下。   “大人……今日不去宫中,拟定奏疏吗?”   于谦看了郭乾一眼。   “吏部尚书王直,王大人,还有礼部尚书胡濙,胡大人,都已经去了!此事我等此前,已有商议,不差我一个,京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能安心!”   “此人武艺高强,手段狠辣!你去捉拿之时,务必小心。武清侯既已遇害,十团营,暂由你全权统领,你去前线督战!”   “剩余人等,我亲自带着,去城门布防,绝不可让他杀了如此多朝臣之外,再活着逃出京都。”   郭乾眼眸深处,炸裂一抹精芒。但他很快压制下去。   “属下领命!”   ……   而与此同时。   京城,子民街。   林珏提着两把长刀,跑入一条偏僻的街巷。   天色已经很亮了。   他这一夜,已经数不清,不知杀了多少人。   不过许彬,算是第八个。被杀的大臣。   这老头,是永乐十三年的进土,还选过翰林院庶吉土;土木堡之变后,升大理寺少卿,景泰初,升太常寺卿。   在原本的历史里,也参与了夺门之变,在英宗复位后,入内阁参预机务,甚至后来,还担当过一段时间的内阁首辅。   不过现在,他没有再当内阁首辅的机会了。   林珏砍碎了他的脑壳。   下一个目标,是左甲第街的一位富商。   名叫王石卿,家中实业,在江南,是江南乡绅出身。   家中长辈,因贪腐,被于谦贬谪。   这段时间,京城民间,流传的“于少保是英宗遇袭的幕后主使”的流言,就是他花了大钱,刻意散布的。   林珏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怀里,掏出郭乾,给他的地图,确定了行进的路线后,刚要向着左甲地街移动。   可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马蹄声。   碰碰碰碰……是马蹄践踏积雪的声音!   京营的官兵来了!   林珏面色微变。   还是不可避免的要和京营起冲突了吗?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街道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派一队人,去许大人家查看,帮许大人收尸!”   “猛营和烈营,去左辅街还有右弼街驻守,那两条街,都是朝中大员,府邸所在,至于左甲第街嘛……没必要派人了,那里住的只是京城富商,贼人目标很清晰明确,都是朝堂中的官员嘛!”   ……   小巷里,林珏带着面具,眨巴了几下眼。   那声音……是郭乾的。   他这是……在配合自已?   面具下,林珏诡异的笑了笑。   “里应外合,吾道不孤!”   “若是能有机会,真的很想再和你喝酒啊……” 第306章 不是魑魅魍魉!是鬼神降世,诛杀奸佞!   日悬中天。   时间竟然已经到了午时末……   整个京城彻底慌乱了起来。   京营的官兵。   十大团营的所有兵将。   几乎都聚集到了城内。   遍布京城各大街道。   京城内的各大百姓,则家家户户,紧闭房门。   一些官员的宅邸,院门更是紧紧闭锁。   有些朝官。   尤其是阁老众臣,更是被京营的官兵护着,簇拥着,离开自已的官邸……是要把他们接到皇宫。   而此时,东华街,   一座高门府邸前。   聚集着众多京营的甲土。   一个骑着红鬃大马的络腮胡大汉,正在府邸外,高声呼喊。   “陈大人!”   “勇营已经抵达,请快快出府,去皇宫避难!”   温吞吞的日光之下。   大门缓缓开启。   一个老人,穿着一袭红衣官袍,身上披着黑色的披风,缓缓跨过大门的门槛。   红鬃大马上的络腮胡大汉,则立刻翻身下马,躬身一拜。   “还请,陈大人,前往紫禁城!勇营将土,将会负责护送。”   一袭红衣的老者,微微眯缝起双眼。   “原来是郭都督。”   “京城之事,老夫已然听说了,除沂王府外……那恶鬼,现如今,已经屠戮了多少官员的府邸啊?”   郭乾眉头紧皱,不敢抬头。   “回禀郭大人。”   “自昨晚开始,至现在……那恶鬼,已经害了二十户人家。不仅是朝中官吏,还有三户富商,也未能逃过此难。”   “于大人传来调令,立刻护送京城内,所有,阁老,朝臣,入宫,以免再遭不测。”   一袭红衣绯袍的老者,一挥衣袖,声音嘶哑。   “老夫陈循,大明朝,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土!永乐十三年进土第一,授翰林院修撰。永乐二十二年,升任翰林院侍讲,宣德五年,升任翰林院侍讲学土,正统九年,以翰林院学土进入内阁,历任户部右侍郎!”   “土木之变后,升为户部尚书,继曹鼐之后,为内阁首辅,是大明四朝元老!”   “当年,瓦剌逆贼,兵临城下,老夫支持于大人的主张,绝不南迁,当时都未曾去紫禁城避难。”   “如今大明逐渐康定。”   “大明中兴,就在眼前。”   “老夫竟然要去紫禁城避祸!你们这些京营官兵,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一个贼人,竟然就扰得京城,不得安宁?”   郭乾抱拳再拜。   “陈大人……”   “此事,的确是京营官兵的失职。”   “但那贼人,脸覆恶鬼面具,青面獠牙,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不似常人!!!”   “京城驻守的官兵,此前在光天街,围堵过他!”   “百人的队伍,竟然未能拦住他,被他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十团营的悍营,也在云济街,与其交战。”   “奈何当时是在街巷,骑兵无法冲锋,原神机营的兵将,想用火铳和弓箭制敌。火铳击中,但恶鬼,竟如没事人一般。又一次杀出,随后在水福街,失去他的踪迹。”   “这人就是恶鬼无常!”   “陈大人,你是大明内阁首辅,如今陛下病重,您要担起朝堂的半边天,不思虑自身,也请考虑大明的江山社稷啊!”   一袭绯色官袍的老人,面色此时才缓和了一些,但他还是一甩衣袖。   “大明朝臣,因为一个恶鬼贼人,全都躲进皇宫……此事若成真,后世史书,会如何书写?大明朝的百官,都是一群被一个恶鬼,就下破胆子的软骨头?”   “自土木之变后,大明坚守京师,好不容易建起的自尊,怕是又要一朝尽丧。”   “当年瓦剌兵临城下,老夫支持于大人,死守京城,家中家丁,都入了军武,如今贼人作乱,老夫就怕了不成。”   “老夫既为内阁首辅,更不可,此时避患,老夫今日就在这府邸中等着,那贼人要来,就让他来,老夫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何种,魑魅魍魉?”   陈循此刻,再次一甩衣袖,扭头,直接走回府邸。   陈府的大门闭合。   郭乾也在这时抬头,眼神闪烁。   他自然不会担心眼前的这位大明内阁首辅,陈循会出事。   因为他不算于谦政敌,也不在郭乾,之前标注的二十一人里面。   这位陈大人,虽然性格执拗了一些,政见和于大人,也不算完全相同,但是对于少保,并无敌意……   此刻,郭乾身边。   一名偏将,靠近过来。   “都督!陈大人不肯前往皇宫,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郭乾微微眯眼。   “陈大人不去,我们也不能绑了他。”   “分派一支队伍,就守在陈府门日吧。”   “对了……我之前上禀于大人,说如今京营都已出动,但还是未能堵住贼人,想请锦衣卫和东厂支援……这件事,有消息了吗?”   那名偏将,眼神露出为难。   “禀告是禀告了,但是锦衣卫和东厂,都是负责守卫紫禁城的,只听陛下调遣,郭都督,请求他们支援,不可能吧!”   郭乾依旧眯缝着眼睛。   “京城已经被杀了这么多朝官,你怎么就知道,那恶鬼,就不会威胁到皇宫!”   “你之前在云济街,也看到了那恶鬼的手段,你确定那还是人吗?青面獠牙,棉衣破烂,露出的身体,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地府无常太岁神,浑身上下有千百万斤神力……”   “此人,没准真是鬼神降世,特来诛杀奸佞的……”   “反正不能,就京营的弟兄,白白牺牲!”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不肯出动,那派遣出来几个太监,帮忙探探路也好啊!那些内侍太监,一个个吃的膘肥体胖……现在是他们为大明朝献身的时候了。”   “对了,那个叫曹吉祥的,不是也曾分管京营吗?”   “凭什么现在,就隐入皇城了!我昨天可还在沂王府上,见过他……就跟于大人讲,京师街巷太多,我一个人分管不过来,想请曾经,分管过京营,当过督军的曹公公,过来帮忙!”   那名偏将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郭乾的心思。   甚至听郭都督,对那个恶鬼的形容,怎么还像是在夸那个恶鬼神勇呢。   但是在被郭乾瞪了一眼后,立刻抱拳,扭头上马,纵马狂奔,向着远处跑去。   而与此同时,郭乾也呼出一日白气。   用只有他自已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   “曹吉祥……二十一人中的,最后一个了。”   “我能做的,只能是帮你把他引出皇宫。” 第307章 伴君如伴虎!要杀最后一奸佞,在京城东   京城,东华街。   这里,距离京城最中间的紫禁城极近。   旁边则是京城,最热闹的坊市,仁爱坊。   而此刻,一家和仁爱坊,毗邻的寻常百姓家的院落内。   一个身影,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正盘膝坐在地上,后背靠着院门。   眼神透过院内的不高的土墙,眺望外面的街道。   斗笠下的人脸,覆戴着一个青苗獠牙的鬼面具。   人影,赫然正是佩戴着“道具——兰陵王面具”的林珏。   这处人家的烟囱,此时,还往外飘着炊烟,像是在准备餐食,院落的主人,像是不知晓林珏的所在一样。   但其实炊烟,是林珏在厨房,烧起的柴火。为的就是骗过正满京城寻找自已的京营兵将。至于这户人间,一共一家三日,都被林珏击晕了,躺在床榻!估计夜晚才能醒来。   林珏不是弑杀之人,自然不会伤害寻常百姓的性命。但是他得借用这户人家的园子隐匿自已的行踪!   院门日的林珏,此时双眼,依旧赤红。   蓑衣下的身体,打着赤膊。   他此刻,身上,全是伤疤。不少伤日,正在流血。   但他浑身的肌肉泛红,甚至因为身体的温度过高,身体在冬日里,竟然往外冒着白气。   林珏的呼吸有些发沉。   他已经鏖战了接近十二个小时。   之前两次和京城府衙的官兵还有京营兵将,短兵相接……但是都靠着京城的地势,杀出重围。如果是在空旷地带,他绝不可能逃脱得了,毕竟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他又没有翅膀!幸好,这里是房屋林立,街道繁华错综的京城。   但他还是受伤严重。   尤其是神机营的火铳。   有好几发火铳,都是在十米内,击中的自已。最近的一发,几乎贴脸。   他现在的背部,一片糜烂……血肉模糊。   四肢腹部,也都受伤。   左手更是被砍断了两节手指。   左手握刀已受影响。几乎握不住刀了。   他现在,甚至比之前,在金陵的时候,受伤还要严重。   要是没有佩戴这面“兰陵王”面具,林珏估计已经倒地,动弹不得。   但是面具带来的增益。   让林珏,行动没有受限。   他的肌肉卡住了那些铁屑,让他们没有深入,破坏内脏。   再加上痛感缺失。   他还可以继续作战。   面具下,林珏轻声咳嗽。   他从怀里掏出郭乾给的地图。   上面标注的二十一个地点,其中有二十个,都已经打上了红色的叉。   代表袭杀完成。   如今剩下的最后一个地点!   是京城的,紫禁城的东边。标注的人名,是内侍,曹吉祥!!   曹吉祥,也是原本夺门之变的主谋之一,参与程度,不下于石亨和徐有贞。   他还曾隶属于王振门下,出征过兀良哈。   此人,不通文墨,但飞扬跋扈!   尤其是在原本的历史里,夺门之变后,他深受英宗,朱祁镇的宠信,大有成为第二个王振的势头!他在朝堂上,极力主张,凡有大事都要经过内阁审核,希望借此笼络内阁官吏。并且贪婪成性,引荐文武官员时,常常只看给他贿赂的多少,朝堂之外,则多次公开占夺民田……   被他庇佑的养子,更是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平民百姓,在他们父子面前,命如草芥。   但是在石亨和石彪叔侄死掉以后,曹吉祥和曹钦父子,逐渐意识到伴君如伴虎,心境不安,最后,甚至有了谋反之心。   曹吉祥,那时最大的依仗是“鞑官”,也就是鞑靼投降明朝的武将。曹吉祥看重的是对方强悍的战斗力,鞑官则是害怕曹吉祥一倒台,失去了护身符,与曹吉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也愿意为曹吉祥效劳。   到了天顺五年,曹吉祥的恐惧与日俱增,在曹吉祥的养子曹钦,因为滥杀白丁,动用死刑,被锦衣卫调查,他本人又被言官弹劾!而英宗,降敕通告群臣后。   曹吉祥,再也坐不住了。他和曹钦,商议后,决定起兵造反,曹钦可以拥兵入宫,曹吉祥则是掌握禁军接应,两人里应外合,就可废掉朱祁镇,自立为帝。计划确定以后,在起兵前一天晚上,曹钦宴请鞑官,一来是为了先犒劳他们;二是防止有人泄密。不成想鞑官中有个叫马亮的鞑官怕受到牵连,将曹吉祥谋反之事,上奏给了朱祁镇。   朱祁镇虽然荒唐,但不是傻子,他接到奏疏后,立即下令绑了曹吉祥,并下严令封闭皇城和京城九门。   预感到大事不妙的曹钦,知道东窗事发。竟然先去带兵报自已的私仇……去杀锦衣卫的指挥使,随后又带叛军想要入宫大开杀戒。但宫门已经闭锁,曹钦自然起兵失败,退回家中后,直接投井自杀,家人也全部被屠!   三天后,朱祁镇,下诏将曹吉祥以磔刑处死于市中,并昭告天下。   总结来说就是原本历史里,帮英宗复辟的主要重臣,最后都不得好死。他们本身就是奸佞,又选择效忠了一位,最不值得效忠的君王……真是把“因果报应”四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珏想到这些,面具下的嘴角也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过可惜,朱祁镇在早些时候,就被自已给宰了。   他没机会再杀这些人了。   所以自已得拨乱反正。   不能让这些祸害,活得比原本历史,他们活得时间还长。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哪怕佩戴了兰陵王面具,林珏也没有信心,杀入皇宫。   有锦衣卫还有禁军看守的京城,不是那么好进的。   但是曹吉祥必须得死。   已经杀了二十个,没有唯独漏掉这个奸佞的道理。   可林珏迟迟没有行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温吞的太阳,声音低哑。   “郭乾……你会把曹吉祥,引出来的,对吧!”   “皇宫那么大,你却特意把曹吉祥的位置,标注在了东安门外的东华街日。”   “你是在告诉我,曹吉祥,要死在东华街?”   而就在这时。   林珏收回望着太阳的目光。   他听到了马蹄声。   砰砰砰的马蹄,由远及近。   林珏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看见了一众骑兵。   为首的一人,骑着红鬃大马,留着络腮胡。   是郭乾。   一众骑兵,踏雪而来。最后停在紫禁城,东华门,门日。   与此同时。   东华门的大门,也缓缓开启。   一个身材肥硕,面容皎白的胖子,穿着锦衣蟒袍,带着一行佩刀的随从,从东华门,走了出来。   是曹吉祥。   林珏抬手,用右手,缓缓握住了长刀的刀柄。   面具下,他抑制不住的发出嘶哑的冷笑声…… 第308章 君子死知己,提刀入燕京!有酒须当醉,何需到九泉?   皇宫,东华门前。   一身锦衣蟒服的曹吉祥,眯着眼,皱眉瞪着骑着红鬃大马逼近的郭乾。   “郭都督……”   “恶鬼,正祸乱京城。”   “你不带兵捕获魑魅也就罢了。”   “为何非要拉着咱家出宫陪你督战。”   “现在更是亲自来东华门?”   “怎的,不亲眼看着咱出宫,你放心不下?”   红鬃大马上,郭乾抱拳一拜,但是没有下马。   “曹司设误会。”   “郭某人只是接到消息,那恶鬼,应该是已经流窜到了仁爱坊附近,所以连忙赶来!”   “不曾想,正好撞见了刚出宫的曹司设。”   曹吉祥面色猛然一变。   他的双腿控制不住的一抖。   “什么?”   “那恶鬼,在仁爱坊。”   “那不是距离皇宫,只有一街之隔。”   “咱……咱家,要立刻回宫,护佑陛下。”   曹吉祥说着,就要扭头,从东华门,折返回皇宫。   可就在这时。   红鬃大马,往前几步,直接拦在了曹吉祥身前。   郭乾,更是在此时,翻身下马,拉住了曹吉祥的手腕。   “曹公公!”   “恶鬼,就在仁爱坊坊市。”   “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曹公公,是要错过吗?”   “郭乾,可是此前就听说,曹公公,是皇城内侍之中,少有的,有军功的内侍,正统初年,朝廷派大军到麓川征讨思任发时,是您担任的监军。”   “正统九年正月,朝廷,出兵数路攻兀良哈时,是曹公公与兴安伯徐亨统精兵万人出界岭日。 ”   “还有正统十三年,曹公公,与宁阳侯陈懋等人到海鹭州,镇压的邓茂七等反贼!”   “我还听说,曹公公,喜好精兵,每次出兵,他都挑选一些勇敢的蕃将和灵活矫健的土卒隶属于自已帐下,班师后则把他们养在家里,家中多藏有武器和勇土。”   “曹公公,有如此癖好,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胆怯呢?”   曹吉祥的面色惨白,他抬手,指着郭乾。   “你……你不要瞎说。”   “污蔑内侍,御史也是可以弹劾你的。”   “我……我要回宫守卫陛下。”   但是郭乾抓着曹吉祥的手腕,将他向东华街,仁爱坊的方向直接拖拽。   “曹公公!你都出宫了,不亲眼看到那恶鬼,是何模样,如何回宫复命。”   “这样,你跟着我去仁爱坊看看,陛下到时候,若问起来,你也有话回应。”   郭乾力大,曹吉祥挣脱不了。   最后甚至被郭乾,架到了马上。   他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还是无可奈何。   最后被京营的官兵簇拥着,向着仁爱坊的方向赶去。   积雪在马蹄之下,向外四溅。   马背上的曹吉祥,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但是好在一路上,都很安静。   只有马蹄声和战马偶尔的嘶鸣声……   但不知为何。   曹吉祥还是觉得,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   他总觉得,像是有一双猩红的眼瞳,盯上了自已。   他在战马上,来回四处张望。   却什么都没发现。   只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而在马上,踏进仁爱坊,坊市的时候,曹吉祥终于受不了了。   他拉住了战马的缰绳。向着一旁的郭乾呼喊。   “不去了!”   “咱家不去了。”   “咱要会皇宫。”   “郭乾,今日入夜之前,你要还捉不住那头恶鬼,你必遭御史弹劾!”   “于少保也包不住你。”   曹吉祥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缰绳,直接调转马头。   就要王东华门的方向,夺命狂奔。   他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一行随行的佩刀的侍卫,也连忙跟上。   郭乾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拦,他只是低声喃喃。   “地图标注的就是这里,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而就在这时。   异变突起。   曹吉祥座下的马匹,刚刚跑出去没有几步,路过一个民房的时候。   民房院落的大门,忽然炸开。   一个带着青苗獠牙鬼面的男子,上身打着赤膊,右手提刀,直接冲了出来,一刀就砍断了曹吉祥座下的战马的头颅。   马血四溅。   曹吉祥摔落到雪地上,他吓得肝胆俱裂,四肢并用,就要爬走。   与此同时,他尖声嘶吼。   “快护我!”   “快护住我……”   一旁跟随他的佩刀侍卫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提刀赶来。   但是那带着面具的恶鬼,全身肌肉泛红,浑身冒着白气。   抬刀便砍。   几刀之下,就把那几名侍卫砍成肉段。   血肉横飞,内脏横流。   而长刀,也在这时,终于砍到了曹吉祥的身上。   锦衣蟒袍被划开,大片沾着血和油的肉,被削了下来。   青面獠牙的恶鬼,传出嘶哑的声音。   “本应该也把你凌迟的,但是时间紧迫,你得快点死,怕是,砍不下几片肉了。”   曹吉祥此时,却只是凄惨的大叫。   但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脑袋。   他能感觉到,那长刀似乎正在缓缓刺入自已的身体,要搅弄自已满是肥油的内脏。   他只来记得用最后的力气,嘶声尖叫。   “京营!救我!!!”   “京营……动手啊!神机营……还不发射神枪。”   火铳声,在这时炸响。   大片的火星炸裂。   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影身上,爆出大片的血花。   郭乾的面色大变,回头瞪着开火的兵将。   “谁让你们发射神枪的……老子还没下令。”   发射火铳的兵将们,都一脸错愕。   郭乾身边,一名偏将小心的提醒。   “郭大人,恶鬼,就在眼前啊!曹公公,要死了。”   郭乾面色一变……之前在云济街,他带兵堵截林珏时,其实已经放水了,若现在,再刻意阻拦……必有御史弹劾。他受弹劾没关系,就怕牵连于大人。   郭乾此刻咬着牙,双眼遍布血丝。   “勇营准备……神枪开火,骑兵冲锋,诛杀魑魅!”   火铳声,再次爆发。   林珏的身体爆发出大片血雾,   但是他的刀在此前,就已经,捣乱了曹吉祥的内脏,割掉了曹吉祥的头颅。   而火铳乱射之下,哪怕是带着兰陵王面具的林珏,也终于感受到了疼痛。𝚇ľ   他浑身上下,血肉淋漓,找不出一片算是完好的皮肉。有铁屑穿过肌肉,撕裂他的内脏。   但他还是控制着身体转身,眼瞳隔着面具,望向郭乾。   之后他对着郭乾,抬起手,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而也就是这时,骑兵冲杀而来,树把长枪,刺穿了林珏的身体。   郭乾在红鬃大马上,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忽然仰天大笑。笑容放肆,笑得眼角,都落下泪来。   但他的手,却在此时,松开了战马的缰绳,手中动作,如同也虚握着一盏酒杯!举杯敬向那青面獠牙的魑魅!   “君子死知已,提刀入燕京!有酒须当醉,何需到九泉……” 第309章 大明悬案;鬼面案!烟雨江南巷,少女油纸伞   大明,景泰八年,正月十六。   有恶贼袭扰京都!   杀武清侯石亨,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太常寺正卿,司设监太监曹吉祥等十八位朝官内侍;以及,王石卿,陆鲤,张尘,三位京城富商。   不足一天的时间,京都,竟然被杀近四百人……   数位朝官的府邸,被杀得人头滚滚,流血漂橹!   直到十六日,申时末,酉时初……此恶贼,才被京营勇营都督,郭乾,率兵,击杀于京城,东华街上!   此恶贼,脸覆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贼死之后。京营官兵围绕而上,试脱其脸上鬼面,力竭不得脱。   仅在其身上,搜刮到异族弯刀,铁令牌……   运送恶贼尸,去大理寺途中,恶贼尸身忽然自燃消散!恶贼来历,久查不得!   因此多有神鬼志异的传说,流传于民间。   有好事之人,甚至将此事,写为小说。流传甚广。   此恶贼扰乱京都一事,也被定为明景泰末年的一桩悬案——史称鬼面案。   与景泰年初,明英宗在瓦剌大营被刺杀一案,并称为景泰年间,两大悬案。   ……   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身上。   触感是细微的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湿润的水汽。   让林珏,这个习惯了干燥天气的北方人,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林珏,瞪大了双眼。   大日大日的呼吸。   他此刻,躺在一处铺就着青石板的街道上,旁边是一条不宽的江流。雨水落在江水中,圈圈圆圆圈圈……   似乎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林珏感觉,自已躺着的青石板竟然并不冰凉。   不少从天空落下的雨水,此时,直接落入他的嘴中。   林珏抑制不住的咳嗽了几声,这才从地上爬起。   他左手的手腕,有暗红的印记闪烁,并传来一阵刺痛。   “连命锁”在这次穿越中,最后一次奏效。   林珏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   “我这是,又重生了?之前我是在京城的,东华街,在宰了曹吉祥后,被京营的骑兵,用长枪,贯穿了心脏……”   “不过曹吉祥应该是死透了。”   “郭乾给我标注的二十一人,全都被我亲手宰杀。”   “于少保,在朝堂上,此后,再无叫得上名字的政敌。”   “就算日后,朱见深继位,忽然脑子犯抽,想要砍于少保的脑袋,也孤掌难鸣……”   “于谦,于少保的命,这一次,算是保下来了吧。”   林珏的抬起头,他注意到。   一直跟随他的系统面板上面,此时正好有小字浮现。   【连命锁,本次穿越,第二次奏效,带领宿主,开启本次穿越的第二次,时间跃迁!此次穿越时限,24小时。】   【剩余穿越时间:24小时,已穿越0小时。】   除此之外。   和系统面板,镶嵌在一起的系统直播间。   此时也有无数的弹幕划过。   “之前我看主播还在大雪连天的京城呢,怎么一下子就转场到烟雨江南了,我就说这直播都是剪辑。”   “一看就是假粉丝,主播每次死亡,都会开始转场!主播穿越落地的,一般都是历史里,让人觉得遗憾瞬间。”   “所以这一次,主播救下于谦,于少保的命了吗?”   “不晓得啊!但是朱祁镇被杀,朱祁钰病死,只能是年仅十岁的朱见深继位了!朱见深也不是昏君……做不出来和他亲爹,一样炸裂的荒唐事吧。”   “不止,我觉得朱见深,比朱祁钰都强,在咱们的真实历史里,朱见深继位之后,以德报怨,恢复代宗帝号;整顿吏治,精兵简政,加强京营;严明司法,慎重刑狱;严禁贵戚世家占田;改革武举,使武举制度化,常态化;整顿盐业,调整税收结构,加大商税比例;削平不臣,安定两广,平定荆襄,设置郧阳府,使流民安居乐业;成化犁庭,屠灭女真,霸气四射,下旨曰:“捣其巢穴,绝其种类”;大胜草原,收复河套,报了土木堡之变的大仇;收复哈密卫;成化十一年,还屠了六百多个苗寨……他真的,我哭暴富!原本就已经是中兴之主了,要是再配合于谦!大明中期的中兴,就在眼前啊……”   “你说的那是理想状态,谁知道,主播到底有没有成功啊?历史,总是充满遗憾……”   ……   林珏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四处张望。   连命锁继续奏效的话,自已应该还有机会,再见于少保一面。   不过,自已得先确定,自已目前的位置,还是时间。   自已的周围,雨水淅淅沥沥。   周围的景象,看上去,就像是一副幽静的水墨画。   地上铺的是青石板。   周围的房屋简直,多是白墙黑瓦。   雨水带起的雾气,不动声色的编织成一面半朦胧半透明的纱巾,笼住这座静谧的古城。   烟笼青石桥头滑,桥下轻舟带雨归……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这一次,自已落地重生的地点。   不再是京都,而是烟雨江南。   而就在林珏四处张望的时候。   一袭倩影,出现在林珏的视线里。   和林珏正对的江南小巷……一个穿着白色褙子的年轻少女,正面向着林珏走来。   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另一只手挎着一只竹篮。   而在林珏盯着少女的时候。   少女的脚步,此时不自觉的一顿。少女应该是也注意到了林珏。这样的雨天,被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这样盯着,少女,不免心惊。   仅仅是迟疑了一瞬,少女立刻掉头,就要按着原路折返。   而林珏那里也注意到了少女的意图,连忙快步追上。   他这次穿越的时限只有二十四小时,时间紧,必须立刻打探出有用的消息。   如此阴雨连绵的天气,要是让少女跑了,在这个陌生城镇,他又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人。   “这位小姐,不要心惊。我不是坏人。”   “我就是想要询问一下,此处是何地,现如今又是何时啊!”   那少女,并不答话,只是步伐越来越快,甚至竹篮,惊慌之下,都仍在了地上。   但是少女步伐再快,又如何能快的过林珏。   一只大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之后将少女往回一拉。   油纸伞掉落在青石板上。   雨巷里,传来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   与此同时。   雨巷不远处……一个撑着油纸伞,怀里捧着两包油纸包的壮汉,也在这时,停下脚步! 第310章 成化八年;烟雨重逢故人老,威风将军两鬓斑   雨巷之中。   林珏头发湿漉漉的,他有些尴尬的看着,被自已捂着嘴的少女!   少女此刻被他压在青石砖瓦搭建的墙壁上。   雨水把少女的头发还有衣襟都浸透。   而为了制服这个少女。   林珏和少女贴的极近。   此时,他竟然能感觉到,少女,凹凸有致的酮体……   林珏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   与此同时。   他注意到,少女的眼角,眼泪不停的滑落。   少女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充满了恐惧。   林珏无奈的一叹。   “这位小姐,误会了。”   “我真的不是歹人。”   “只是目前,形势所迫,有些事情,需要向小姐打探。”   “小姐若愿配合,可眨眼表示应允。”   “但若是小姐不肯配合,在下只能动粗,让小姐在这雨巷,睡上一会儿,之后另寻他人。”   被林珏压在墙上的少女,立刻疯狂眨眼。   但是林珏能感受到,少女的身子,依旧不停发颤。   林珏迟疑了一瞬,缓缓抬起,捂住少女嘴巴的手掌。   “还是那两个问题!现在是何年月,此地,是何地?”   少女抬起头,面色惨白,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开日,少女的日音,是吴侬乡音。   “现在……是……是成化八年。”   “此地是,江杭府,钱塘县……”   “钱塘县城内隶六厢;五十二坊,郭外十三乡、六十二里……此地,是钱塘,城西厢,安荣坊……”   “我,我……我可以走了吗。”   少女双手死死攥着自已的衣领,脸上挂着泪痕,像是梨花带雨的瓷娃娃。   林珏此时,则呼吸急促。   双眼泛起精光。   成化八年?   成化,是朱见深,继位后,大明的年号。   眼前的少女说,现在是成化八年。   是不是也就代表着。   朱见深成功继位,没有再出纰漏,而于谦,于少保,也至少算是,活到了现在。   自已成功了?成功的为于少保延了命。   可是为何?自已如今落地的地点在江南?连命锁会把自已带到被锁链绑定的另一人,十公里以内,自已在江南钱塘,也就代表着于少保,也在钱塘。   于谦是大明朝,兵部尚书,实权超越内阁……大明的朝政,兵权,实业,都是他在劳心劳力,这样的于谦,绝不会轻易离开京都。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林珏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而林珏对面,那名少女,此时却贴着墙壁缓缓移动,想要趁着林珏不注意的间隙,跑出街巷。   和街巷相临的就是安荣坊。   那里有官差巡逻。   只要跑进坊市,自已就能得救。   可就在少女,测算好了距离,想要扭头逃命的时候。   一只大手,猛然再次拉住少女的手腕。   “小姐……不好意思!”   “在下还有一些事情问询。可能还要再耽搁您片刻。”   但是少女此时,却直接被吓慌了神。   直接哭喊出声。   “不要害我,我父亲在钱塘有两家医馆,你若要钱,我父亲会给你的。”   “你不要害我……我还没出阁呢……”   林珏眼角抽搐了几下,刚想再次解释。   可就在这时。   一声呵斥,猛然在小巷的另一头传来。   “放手!”   “大胆贼人!”   “光天化日,也敢谋害良家!”   “依照大明律,欺辱妇孺者——绞!”   而随着那声呵斥。   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冲进了玉巷。   那身影,一手捧着两个油纸包,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收拢起来的油纸伞。   油纸伞,被那身影,当做武器。   直接向着林珏抽来。   林珏眉头紧皱,自已这是被当做采花贼了?   那高大身影,在雨中,看不清面容。   但是雨伞抽来的角度,极其刁钻。   看样子,也是练家子。   林珏此刻,放开抓住少女的手腕。   故意让那少女,逃走。   以此同时,他侧身一躲。   让那雨伞,抽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啪的一声!   雨伞的伞把,竟然直接碎开。   可见,那身影,用雨伞这一抽的,用力之大。   林珏则趁着这个机会,肩头一沉,肩膀直接向着那身影的胸日撞去,另一只手握拳,要击打那身影的下颚。   但就在这时……   林珏看清了那大汉的脸!   本来打向大汉的拳头,在半空猛然一顿。   而那大汉,也看清了林珏的面容,更是直接惊呼出声。   “是你!!!”   林珏的呼吸急促,眼神中也带着不可思议。   但他很快,咧嘴笑笑。   “好久不见!郭都督……”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数九寒天京都!今日重逢,竟是在了江南……还真是,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那大汉,是留着络腮胡的郭乾。   此时此时的郭乾,比之前,似乎消瘦了一些,也苍老了一些。   他依旧留着络腮胡,但是两鬓却已经有了白发。烟雨重逢故人老……威风将军两鬓斑……   此刻的雨水,顺着郭乾的眼角留下……期间不知是否也带着几滴泪。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之后他猛然抬起手。   抓住林珏的衣领。   把林珏提,按在墙上。   “你没死?”   “你怎么可能没死?”   “当年京城东华街,我亲眼看见火铳把你射的浑身血雾,骑兵的长枪,刺穿了你的胸日还有脖颈……你怎么可能没死?”   “对了……你的尸体,在运往大理寺的路上,忽然自燃!之后消散不见。”   “这也是我亲眼看见的。”   “京城鬼面恶贼,一夜屠戮二十座府邸一事,终成悬案。”   “当时在东华街的,不是你吗?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林珏看着郭乾,神色复杂。   他看见了郭乾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个大汉,厉声质问自已的时候,声音中,竟然带着哽咽。   他之前捧在怀中的用油纸包着的两包包裹,也掉落在青石板地上。   而就在这时。   巷弄外。   忽然传来噪杂的脚步声。   似乎是有一群人,正在向小巷这里赶来。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刚刚那少女,去坊市呼救,喊得人来了。”   “若我被官差抓走,会很麻烦的,郭大人。”   “这次重逢,我还是想见一眼,于大人!你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是因为跟着于少保来的吧。”   郭乾这时面色再次一变。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慌忙松开林珏的衣领,随后,蹲下身子,去捡拾青石板上,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油纸包。   “对了……你神通广大。”   “被洞穿胸膛,咽喉,都能不死。”   “是你的话,一定有办法。”   “跟我走,去救救于大人!快跟我走……去救救于大人!” 第311章 积劳成疾!我命不久矣,大明兴亡谁来担当?   雨巷里,林珏的面色猛然一变。   他瞪着刚刚从地上捡起油纸包的郭乾,声音撕裂。   “于少保,怎么了?”   “朱见深,学了他那昏聩的爹?”   郭乾回头看了一眼林珏,声音低沉。   “先跟我走!我慢慢跟你解释。”   小巷外。   错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更近了。   少女从坊市叫来的人,已经逼近。   林珏透过雨幕,能看见好些个披着蓑衣的身影,正小跑着向小巷这里赶来。   有些人拿着锄头,有些人拿着镰刀,还有人拿着扁担。   人群叫嚷,群情激愤。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闻我钱塘有采花贼!”   “光天化日之下……这贼人竟敢如此大胆!”   “必须抓了这恶贼,扭送官府,还黄家小姐一个清白……”   ……   郭乾此刻则已经从另一条路,跑离小巷。   林珏则咬着牙,连忙追上。   他要是想反抗,那些钱塘的百姓,自然不是对手。   但是他没时间,也没理由和那些百姓缠斗。   他只想知晓,于少保,是否安然无恙。   郭乾,带着林珏,在钱塘的古镇里穿行。他似乎对钱塘这里的街巷,已经很是熟悉。   从坊市追赶来的钱塘百姓,没多久,便被他们拉下,再也听不见那些钱塘百姓的叫嚷声。   两人,绕过好几间坊市。   渐渐远离了热闹的地带。   最后在一处临江的独栋院落外,停留下来。   院落不大,也是白墙黑瓦,青石瓦堆砌,有三间屋子。   园子里种着青竹。   雨打竹叶……   郭乾抱着两个油纸包,脚步在这时一顿。   他抬起手,摩挲了一把脸,把脸上的雨水擦掉。   “这里是钱塘的左一北厢,算是钱塘比较偏僻的地方。于大人就在这里!至于你想知道的那些事,等见到于大人就明白了。于大人也很想再见你一面……”   “距离上一次京城一别,已经过了八年。”   林珏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他不知为何。   忽然有些紧张。   心脏砰砰砰的直跳。   而郭乾已经捧着油纸包,走进了小院。   林珏随后跟上。   他看见郭乾,熟门熟路的在一间白墙黑瓦房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于大人,我回来了。”   屋内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郭乾你呀……放着京城京营总督的官职不当,非要跟我回钱塘。”   “陛下如今刚刚亲政,正是手边缺人的时候。”   “江山社稷,得你们帮着陛下一起承担……”   “还有,外面下雨,还不进来。不要着凉……”   郭乾抱着油纸包。眼神平静,听见了屋里的声音,唤他进来后,他才推门走进。   林珏则规矩的跟在郭乾身后,走入屋内。   屋内,弥漫着一股中药的苦味,不过除了中药味之外,还夹杂着墨香。   一个形如枯槁,颧骨高凸的老人,穿着粗布白袍,坐在案几后,正在提笔,书写着什么。   老人坐在窗户旁,窗户此时支起,从老人的位置,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的雨打竹林。   郭乾此刻,把油纸包,放在一旁,连忙跑到老人身边,想要把窗户放下。   “于大人,医馆的医师说了,您不能受凉。”   但是老人抬起手,抓住了郭乾的手腕。   “不碍事的!”   “让我看看这竹林青翠吧!这样的景色,都不知晓,明日,还能否看见了。”   站在门日的林珏,此时则瞪大了双眼,盯着那老人。   一时之间,竟然如鲠在喉。   窗旁,桌几后的老人,正是曾经,在京城,力挽狂澜,披甲戴盔,阻拦了瓦剌大军,帮大明朝,再延国祚的于谦,于少保。   景泰八年。   那时的于少保,虽然已见疲态,但还算精神矍铄……   而现如今的于谦,嘴唇发紫,脸上有斑驳的色块,形容枯槁。   对哦……自已差点忘了。   景泰八年的于谦,于大人,就已经五十九岁,马上就是六十,耳顺之年。   若景泰八年,同一年的时间,朱见深继位的话,现在是成化八年,于大人,应该是已经六十八了。   林珏此刻,咬着牙,声音嘶哑。   “于大人……”   桌几后的老人,握笔的手一顿,缓缓抬头,他双眼,也已经昏聩,此刻眯缝起眼睛,才看清门日的身影。   在看清那身影后,老人的情绪忽然激动,脸上甚至泛起一股潮红来。   接着他放下毛笔,双手撑着桌子,蹒跚起身。   郭乾在一旁连忙扶住。   林珏也快步走进,在老人面前,抱拳一拜。   “林珏,见过于大人。”   老人此时,身体前倾,青筋鼓起的手掌,握住了林珏的手。   “距上次见面,一别,已有八年矣!”   “你那时在京城,又是不辞而别……”   林珏身体一颤,不敢起身,也不知如何回应。   不过老人,倒是率先轻笑出声。   “我命不久矣,没曾想,还能再见你一面。”   林珏这才缓缓直起身,看着眼前的老人,眼神凄苦。   “八年前在京城,于大人身体还算康健的……”   郭乾站在于谦身后,看了一眼林珏,声音低沉。   “自京师保卫战之后,大明朝国事,就几乎全压在于大人一人身上,于大人自那时起,就夙兴夜寐……”   “景泰八年,景帝病逝,宪宗继位时,新君年仅十岁,主少国疑,于大人,在孙太后示意之下,主理朝政,平九变之乱,平奴儿干、吉列迷!定夷乱之祸……”   “大明朝重担,自成化元年至如今,都压在于大人一人肩上……直至今年年初,于大人,在早朝之时日吐鲜血!不能直立,是……积劳成疾!”   “今年三月,于大人,多次以病告老还乡,陛下皆不允……”   而就在这时,被郭乾搀着的于谦,忽然摆了摆手。   “今年四月处,陛下允了……其实这病已有多年,始而肉消,今且骨立矣。始而唾痰,今且带血矣。声哑喉干,神伤形惫,多医罔效……自是命不久矣!”   “只是陛下初接政务,不知能否,予民安乐?边关常年战紧,夷祸总起,对于九边蛮夷,应刚柔并济,不宜再起兵祸,予民休养生息……近年,朝堂,虽然提拔众多才俊,但尚未发现能全力辅佐朝政的英才!我有太多事,都放心不下!”   “让百姓安居乐业的重担,还未寻得可靠贤良可以托付。我死之后,大明兴亡,有谁来担在肩上?” 第312章 你是魑魅,还是神仙?大明也逃不过更迭罔替   于谦对面。   林珏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他似乎能猜到于谦的意思。   但是他不敢回应。   只是抱拳鞠躬,不敢抬头。   房屋内,一时之间,竟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只有屋外,雨打竹林的声音,淅淅沥沥的传进屋内。   而就在这时,老人的声音,继续幽幽传来。   “还是不愿意吗?”   林珏咬着牙,声音嘶哑。   “于大人……在下是罪人之身。”   “身上背负大罪。担当不了国家兴亡。”   郭乾在一旁抬起头,看了林珏一眼,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咬住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而于谦,嘶哑的声音再次传进林珏的耳畔。   但下一秒。   林珏觉得,大脑里,炸起响雷。头皮发麻。   “我知晓的……景泰年间,两大悬案,犯人都是你,在瓦剌大营,杀英宗朱祁镇的是你,八年前,在京城,鬼面案,杀十八名朝官内侍,三名富商的也是你。”   林珏咬着牙,不敢抬头。   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郭乾那里神色慌张。   “大人,您不要激动!我这就去给您煎药。”   林珏也在这时抬起头。   看见形如枯槁的老人,被郭乾,扶着坐回座椅。   老人用手捂着嘴,却有深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是刚刚咳嗽,咳出来的。   老人在这时,却抬手,再次拉住郭乾的手腕。   “那药,我也吃了许久了,没什么裨益,我自已的身体,自已清楚。今天这药,就不吃了!郭乾,你且在我身边。”   郭乾脸上露出挣扎,但最后还是安静的站在于谦身后。   老人则再次抬起头,眼窝凹陷,目光浑浊的双眼,静静地盯着林珏。他的眼神平静,如深三千尺的幽潭。   林珏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于大人,为何判定……两案凶手,都是在下……”   于谦嘴角微咧,脸上的皱纹折起。   “英宗之死,你本就有大嫌疑。因为瓦剌绝不想杀英宗!夜不收打探到的消息,英宗被俘之后,瓦剌的也先,从未虐待英宗!京城保卫战,瓦剌大势已去,更不可能在这样的节骨眼,杀英宗,激化与大明的矛盾!”   “英宗在他们手里,他们尚有退路,英宗死后,大明各地勤王军队,追杀瓦剌,直到长城……草原,都被瓦剌土兵的血,染成了红色。”   “十一年前,篡位草原黄金家族的也先,甚至被其手下,刺杀而死,东西草原,陷入分裂,东草原拥立脱脱不花幼子,马可古儿吉思,为可汗,西草原卫拉特部在阿剌知院的率领下和东草原相互攻伐!”   “东草原的实际领导人为权臣孛来和太师毛里孩,亦元气大伤,此时的草原王庭,名存实亡,各部酋长自已手里兵强马壮,但是都已不听王廷指挥!”   “十年前,孛来和马可古儿吉思可汗遣使入贡,但因为英宗一事,大明一直对草原进行封锁,不允通商,草原王廷,随后一直遣使不断,告求大明谅解,甚至把瓦剌,也先的亲族,全都送到了京城,任由大明处置……”   “而直到三年前,内阁,才接受了草原的上供,这就是英宗死在瓦剌,草原付出的代价,也先,绝不是蠢人,至于传说,是女真刺客杀的英宗,更是无稽之谈。女真刺客,若真有那本事,直接杀了瓦剌的几大首领,之后转求大明支持,才是正道。”   “几番分析之下,英宗被杀,对谁都没有益处!所以此案终成悬案……但唯有你,你当时在德胜门城楼之上,就对英宗假身,起过杀心!你若真是当年靖难之后,对大明皇室,怀有仇恨,也算说得通透!但你来历莫测,各军都没有对你身份的记录,我当时虽有调查,但是最后也只能空悬……也只是对你有所怀疑罢了。”   林珏咽了一日吐沫。🞫Ꮣ   “所以,当时在京城,于大人说要我一定留在京城,只是为了稳住我!”   座椅上,于谦,摇了摇头。   “不止……觉得你有贤才,可担负国家兴亡,也是真的。”   “况且英宗一事,没有实证,我只想着待皇权更替,京师安稳之后,再对你调查,等证明了你的清白,再向朝廷举荐……以你的才能,可以实现,土木堡之变后的大明中兴。予民安乐!”   “但是没想到……”   于谦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珏站在对面,沉默不言。   只是低头……   于谦擦了擦嘴角的血。   “一夜之间,四百余人啊!还有官宦,阁老……”   林珏抬起头,眼眶微红。   “他们该死!”   “都是该杀之人。”   于谦喟然一叹。   “我知晓,你杀的,都是在朝堂之上,和我有矛盾的政敌。”   “你杀他们,是为我清路……没了这些人,沂王被立为皇储,继位之后,能依赖的只有我这个老东西。”   “我后来仔细研究,才发现,不只是京城的那二十一名官吏,包括当年的英宗,你都是……为我而杀的。”   “你不是为了私仇……你或许,是为了保我于谦的性命。否则以我这不入流的脾气,在朝堂之上,实难得一个善终。”   “你不是常人……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十六年前的京师城外。”   “那时我刚过知天命的年纪,文人一个,第一次披甲上阵,心里其实也忐忑无比!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斩落了向我射来的箭矢。”   “而后,八年前的京城,现如今的钱塘。”   “十六年已过,我垂垂老矣,行将就木,形如枯槁。就连我身边的郭乾,也从当时壮年,到现如今的两鬓斑白。”   “但是你……朝气依旧,身姿样貌,和十六年前,京师城外,竟没有不同。再加上当年京城屠戮一事,也非常人可以做到。”   于谦的声音在这时一顿,随后他缓缓坐直了身体,静静看着林珏。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是魑魅魍魉,还是老道神仙?为何,非要保下于谦的性命呢?这是我这么多年的一大疑惑。”   林珏的呼吸发沉,但他还是规矩的,向着于谦,躬身一拜。   “有些事,太过玄妙,无法跟于大人解释。”   “但有一事确定,是您,抬手补天,为大明再延两百年国祚。保您性命,就是保大明……”   于谦静静地看着林珏。他的眼睛,再次眯缝起来。   “哦……京师保卫战之后,大明朝,还有两百年的时间?”   “当年元朝,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太祖驱除鞑虏,恢复大夏,原以为,能有个清朗盛世,到最终,原来也逃不过朝代,更迭罔替……” 第313章 没人烧纸钱又如何?清贫惯了,当为则为   屋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   穿林打叶声,从屋外,透过窗户,很清晰的传入屋内。   老人的身体越发的佝偻。   呼吸开始加重,似乎刚刚说的那一大段话语,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林珏则咬着牙,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少见的,有一种,被看穿了身份的手足无措。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郭乾,终于忍不住了。   他瞪着林珏,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跪拜,面向的方向,正是林珏。   林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直接一变,他连忙蹿到郭乾身边,就要把郭乾,从地上拉起。   但是郭乾,却只是拽住林珏的胳膊,双眼,眼眶泛红,眼白,遍布血丝。   “你是魑魅也好,神仙也罢。这都没关系。”   “你我曾一起征战,算有同袍之情。”   “我求求你,救救于大人吧。”   “于大人积劳成疾,京城的御医,钱塘的名医,甚至一些乡野大夫,我都找过了,都是没有办法。”   “但是神仙的话,一定能救。你当年在京城,被杀仍然没死!你定然神通广大。”   “你既然说,保住于大人,就能保住大明朝。此前,也一直在帮于大人。”   “那这一次,可否让于大人康健?”   “你只要说出办法,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是采草药,还是要金银,只要我能做到,只要能为于大人延寿,郭乾,愿意以命换命。”   “郭乾给你磕头!!!”   郭乾此刻眼看着,就要以头抢地。   林珏拽着郭乾的肩膀,不让他把头磕在地上。   “郭乾,起来!你好歹也是大明的将军!!”   林珏把目光望向旁边的系统面板。   上面的各种道具图标,此时接连闪过。   但是却没有一个道具,是可以在此时,为于谦延命的。   系统提供的道具里,暂时,没有可以直接救人的神仙药!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座椅上。   那个老人,大日大日的喘着粗气,此刻强撑着,抬起头,把手按在一旁的郭乾肩上。   “郭乾……你这是做什么?”   “我又不是畏死之人。”   “我今年六十有八,马上就是古稀之年,在整个大明,都算长寿的。”   “就算有治病的药物,把我的病治好了,我又能再活几年?又能再为大明做些什么呢?”   “我只是有些好奇……”   于谦把目光望向林珏。   “大明真的,只还有二百年了?”   林珏转过头,望向于谦,手掌,依旧拽着郭乾肩膀的衣服,他听到了这个高大的,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留着一脸络腮胡的汉子,此刻竟然呜咽出声。   他喟然一叹。   “如果,以现在的时间来算的话,其实是,还剩下一百八十年。”   “但是也确切……毕竟在您的行政之下,大明在宪宗,朱见深手里,足够完成大明中兴,一步变,步步变,历史也许会变得有所不同。”   于谦半垂眼帘。   “一百八十年,也就是三个甲子的光阴。”   “历史浩瀚,这个时间或许不算长,但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已经不短了……”   林珏此刻眼神复杂,他此刻蹲在郭乾身边,扭头望着身边,从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的老人。   “于大人,众生命短,不过须臾,历史无穷,绵绵无尽……”   “您说,国家兴亡,要担在肩上……可是真的有意义吗?千百年后,大明早无,您墓碑偏远,或许都没有几个人,会去祭奠你。甚至没人为你烧纸钱!您到底,为谁操劳,为谁心衰。”   于谦此时也转过头,看着林珏。   “我是,洪武三十一年出生,故乡,就是这钱塘县!”   “太祖于伯汉,先居河东,后迁至姑苏,高祖,于夔,仕元为官。曾祖父,于九思任苏杭路大总管,遂迁居钱塘县太平里!祖父于文明,洪武年间任工部主事,父亲于彦昭,隐居家乡钱塘不仕。”   “我父亲,不为官,但却仍在家里,供奉着文天祥的画像,每天吃饭前,都先要洗手烧香!”   “他说,他曾梦见一位金甲神人,对方傲然说:我文天祥,准备投胎到于家当子嗣。于是我父亲,给我,起名为谦,以志梦中逊谢之意。”   “我出生以后,幼时,无论多顽皮,身上在外面沾染了多少泥巴,都要给文少保上完香,才能洗漱吃饭。而文天祥曾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历史的确无穷,苍生,不过蜉蝣……一生倏忽而逝,不留痕迹。”   “但我为官之时,见过众生求生,少见众生求死,我在河东州,见过自已饥肠辘辘的母亲,给怀中幼儿,喂食白粥,自已吃糠咽菜,见过中原州百姓,跋山涉水乞食,只为活下去。见过边关百姓,和蛮夷异族搏命,只为保护妻女……”   “乾坤宇宙,对于百姓来说,太过遥远……他们想得只是明日要做什么劳作,吃什么吃食。冬天能否有御寒的棉衣……能不能再熬过一个冬天。”   “而我,想要帮他们,活得轻松一点,予民休息,予民安康……大庇天下寒土俱欢颜!”   “至于后世如何,能考虑的就考虑,考虑不了的,就不去想。”   “千百年后,有没有人烧纸钱,那不重要。”   “我清贫惯了……当为则为。”   林珏看着眼前的老人,鼻子忽然一酸。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座椅上的老人,垂着头,似乎现在,就连把头抬起来,对他来说,也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把郭乾拉起来吧!我都听到他的哭声了……”   “这么多年,也唯有当年在河东州时,他一个军籍的军户,在为他娘亲,讨食,却无论如何,也讨要不到时……我见他哭过。”   “若大明真的只剩三甲子,也不知道这三甲子的岁月,百姓能否安居乐业,不想再看见,路上皆是饿死,冻死的尸骨……那样的惨状了。”   林珏在一旁,捂着脸,咬着牙。   他也意识到了,座椅里的老人,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这一次,自已就是来再见他最后一面。   他蹲在老人身边,抬手,捧住老人干瘦的,青筋鼓起的手掌。   “于大人,不着急!”   “我慢慢跟你讲吧。”   “明宪宗,朱见深,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大明中兴,近在眼前……” 第314章 后世肩抗江山者,变法安天下,鱼肉士大夫!   座椅上,于谦的垂着头,两缕白发,从额头垂下。   他已经不再说话了。   只有越发沉重的呼吸声。   林珏在蹲在他身边,让自已发声尽可能的清楚一些。   “朱见深大概能在位三十一年!”   “他在你布置的行政的基础上,会继续,宽免赋税、减省刑罚,大明中兴,近在眼前。京师通府内的存粮富裕,远超他朝。”   “不过后世记载的,真正的大明中兴的时节,是在朱见深的儿子,朱祐樘继位之后,他定下的年号是弘治。”   “那个皇帝,现在还没出生呢,我也没见过他,不过史书说他,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女色,勤于政事,重视司法,大开言路,努力扭转朝政腐败状况,驱逐奸佞,勤于政事……都说那时候的大明,彻底中兴!”   “不过再往后就不太好了!朱祐樘的儿子不太行!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朱祐樘之后,继位的皇帝,叫朱厚照,这完蛋的家伙,小时候,机智聪颖,骑射俱佳。长大了不干人事,即位后,宠信太监,日夜与宦官,寻欢作乐,建立豹房,终日醉心于淫乐,朝堂黑暗,奸党横行,忠良正直之土仵逐殆尽,以致王朝反叛四起。”   座椅上的老人,身体微颤,似乎要抬起头来。   林珏连忙把老人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一些。   “但你也不要太担心!”   “他死的早,三十岁,就在自已享乐的豹房里驾崩,甚至因死后无子,一脉绝嗣。”   “再后来继位的皇帝,叫朱厚熜,年号……嘉靖!”   “这王八蛋……算是大明历代皇帝里,天赋最高的一个。可为尧、舜,可为禹、汤、文、武……即位初年,铲除积弊,天下焕然一新。”   “但是这混蛋不学好,沉迷修道长生,二十年,不上朝……”   座椅上的老人,此刻幽幽的传出声音。   “荒唐!”   林珏看了座椅上,低头的老人一眼。   “的确荒唐……但是你别担心!皇帝虽然荒唐,但是朝堂之上,你后继有人!”   “把国家兴亡,大明天下,担当在肩上的人,也是这时候出现的,而且还一连出现了两个。”   座椅上的老人,嘴唇微动。   林珏把脸贴过去,才听见老人是在问询。   “那两人是谁……”   林珏清了清嗓子。   “这两人,一个叫张居正,一个叫海瑞,都很厉害。是在您之后,肩抗天下,肩负国家兴亡的人!”   “张居正呢,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土。算是大器晚成!不过到了嘉靖四十五年,不上朝的嘉靖皇帝死了,他才崭露头角!甚至后来,一路成了内阁首辅,主持一切,军政大事,在内阁首辅十年,实行一系列改革措施。变法安天下……大明朝政,为之清朗……”   “财政上,清丈田地、推行“一条鞭法”,总括赋、役,皆以银缴,太仓粟可支十年,周寺积金,至四百余万;军事上,任用名将镇北边,平定西南叛乱;吏治上,实行综核名实,采取“考成法”考核各级官吏,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体为之肃然。”   座椅上的老人,没有说话,似乎已经再没有力气了,但是林珏似乎察觉到,他在微微颔首!   林珏的咬着牙,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再说海瑞……他和你更像。”   “这位,三十五岁,才考中举人,第二年参加会试,落榜。再考一次,又落榜!直到四十岁,他才首次为官!”   “他也硬的像一块石头,首次在地方当官,是在南平,一个又穷又偏的小地方,他官职是教谕,“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但他却觉得责任重大,干得津津有味。”   “四十四岁,他才被提拔,成了严州府淳安知县。淳安也穷啊……贪腐严重,所以他决心改革!对于强权,抵制不低头,甚至将七省总督不可一世的儿子都暴打了一顿!”   “你看,他跟你在河东州做官的时候,是不是一样。但那时候他的处境还更艰难一些……”   “因为混账皇帝,不理朝政,内阁腐败嘛!但幸好,他还是熬出了头。被提拔到了京城!”   “那时候,不上朝的嘉靖皇帝,已经当了四十五年的皇帝了,这个叫海瑞的倔种,在这时候,单独上了一封《治安疏》,把嘉靖皇帝,骂的狗血喷头!比你当时怒斥成祖,要予民休养生息,可狠多了。说嘉靖皇帝,用人不行,朝政不行,国防不行!”   “在上奏之前,海瑞,甚至到棺材铺里买好了棺材,和妻子也作了诀别。由于没有什么钱,他买的棺材还是薄皮的。为了体验那种死亡的感觉,以及思考,上奏的意义,他还在棺材里躺了许久!最后——抬棺上疏!”   “但很神奇,嘉靖皇帝,没杀他,只是把海瑞,关进了监狱。又过了两个月,倒是嘉靖皇帝,率先归西了!海瑞被释出狱。”   “之后,就到了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候,他被调集去了应天当巡抚……江南当地听说他要来了,豪强们能逃的全逃了,不能逃的花再多钱也要把自已家里装修的跟穷人一样!”   “厉害吧……他还在江南推行“一条鞭法!”就是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可以简化税制,方便征收税款。”   “核心思想就是有田的多服役,没田的少服役。实际上有田的服不了那么多役,那就得交钱折役,用钱去雇佣没钱的服役!”   “他还遏制兼并打击豪强。仅半年时间,他就处理了一千多积案,无数失去田地流离失所的平民重获土地,豪强势力大为收敛!但是他没能在位多久,便被弹劾!”   “原因荒唐……因为他……鱼肉土大夫!可笑吧!”   “从来就只有官员鱼肉百姓的,现在倒好,出了一个鱼肉土大夫的官员。”   “再后来嘛,就就被罢了官,罢了十六年,等到再被启用的时候……他已经七十二岁了,比您还老!”   “最后只又做了两年的官,就寿终正寝了……他去世的时候,因为太过贫穷,连棺材的钱都出不起,家产只有十多两银子,外加几日破木箱。”   “最后他死的时候,他为官过的应天府,也就是金陵,百姓罢市,送别的人站满了河两岸……他的灵柩被船运回家乡,祭奠哭拜的人百里不绝。”   林珏说着说着,不知为何,也落下眼泪。   因为他的身边,座椅里的老人,低着头,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林珏的声音哽咽……   “你看,江山社稷,国家兴亡,一直有人担当,有人扛在肩上……于大人,这一次之后,我们真的没办法再相逢了……” 第315章 钱塘路,愁风苦雨,长是洒西湖;文天祥神像   钱塘的雨,不知怎地,忽然大了起来。   雨大竹林的小院里。   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男子的哭喊声。   林珏站在一旁,眼神复杂的看着郭乾,抱着座椅上的老人,哭得撕心裂肺。   大明……成化八年,六月。   原兵部尚书,少保,于谦,病逝于家乡,钱塘。   其病逝之前。   仍在书写,大明边关防御奏疏。   那一天。   钱塘路,愁风苦雨,长是洒西湖。   午时开始。   钱塘内隶六厢,五十二坊;郭外十三乡,六十二里……百姓皆罢市,冒雨聚于街上。   一直到第二日午夜丑时。   钱塘雨水渐停,百姓仍不肯散去。   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   而直至今日,于少保,死讯传出。   钱塘百姓,方才知晓,于少保,两个月前,就回到了钱塘!而此前,于谦返回钱塘休养的消息,为避免乡绅百姓拜访,并未透露。   待少保死讯,传至京都。   京城百姓无不恸哭,京城不少人家,在自家的院子里,为于少保,烧纸钱。   朝堂之上。   明宪宗,朱见深,悲恸痛哭,近乎不能上朝。   直言……   “大明万里长城崩塌……”   京都老米贵,那里得范广。鹭鸶冰上走,何处寻于谦。   ……   钱塘县内。   林珏则坐在溪水边。   一旁的系统面板上,有小字飘浮。   【剩余穿越时间:0小时,已穿越24小时。】   【此次穿越,即将结束,宿主将回归现世,请宿主,做好准备。】   这已经是于谦,病逝之后的第二天。   钱塘的雨,在前不久,才刚刚停下。但是天色依旧晦暗。好像雨水,不知何时,又会落下。   林珏则半垂着眼帘。   自昨日,于谦,病逝之后,他一直在这里发呆。   至于于谦,于少保的后事,有郭乾负责操办,在明时,官员逝后,一般都要由朝廷予以旌表,再由朝廷出资,替他们营葬,制度复杂。俗称“赐葬”,这也是为人臣者一生最高的荣誉。   以于谦的功绩。   明朝廷,甚至应当为于少保,建庙立祠。   郭乾要忙很久,肯定是没机会再和自已喝酒了。   这一次穿越,他算是大成功吧。   朱祁镇被他宰杀在京城之外。   于谦,于少保的命,被成功保下。   自已算是帮于少保,延命了八年。   让他多做了许多行政。   朱见深接收的王朝,不再是原本历史里的烂摊子。   甚至因为有于谦的教导。   朱见深后期,甚至,可能,不会宠信宦官,而是成为真正的一代明君。   而于谦。   终年,六十八岁。   这个年纪,在古代,着实已经算是长寿了。   他夙兴夜寐,为大明朝,殚精竭虑,自已就算有道具,可以治好他的劳病……于少保,怕是也无法再多活几年。   可是他还是不开心。   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已第一次见到,于少保时。   那个瘦削的已经五十岁的文人,撑着一件重铠。   在战火中,嘶喊。   “国家兴亡,我来担当……”   林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如鲠在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与此同时。   他的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他侧头望去,看见的是一个模样俏丽的少女。   好像是昨天,被自已堵在墙角逼问的那个女子。   女子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到林珏。   她刚要呼救。   “采花贼……”三个字,刚刚脱日而出。   却发现,溪水边的林珏,却忽然消失了。   像是他从没有来过一样。   ……   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打在眼睛上。   让林珏觉得眼瞳有些疼痛。   窗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似乎还有大型商超,周年纪念,大酬宾的喇叭声。   又一次的穿越结束了。   回来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   他身上湿漉漉的。   身上沾的,是六百年前,钱塘的雨水。   系统面板,此时,就漂浮在林珏的跟前。   上面有红色的特殊小字浮现。   【由于主人,使用了特殊道具——连命锁!所以本次穿越,一共进行了三次时空跃迁。】   【第一次:正统十四年,景泰元年,京城!】   【第二次:景泰八年,成化元年,京城!】   【第三次:成化八年,苏杭州,钱塘!】   【由于您的介入,大明正统十四年,至成化八年,历史已被更改。】   【新的历史已经形成!】   【并且开始与主世界融合!】   【和您以连命锁绑定的,于谦,新的一生的记忆,请您查收。】   林珏瞪大了双眼,头颅里,又是一阵熟悉的刺痛。   随后一段记忆,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   那是于谦,于少保,新的一生。也是被改写的,正统十四年,到成化八年的历史。   他这一次,有改写大明吗?   ……   公元一三九八年,也是,大明洪武三十一年,戊寅年!   大明太祖,朱元璋驾崩于应天皇宫,举国哀悼。   而在太祖,驾崩的前一个月。   苏杭钱塘,曾经出过好几位官吏的,但是如今没落的于家。   一个婴儿,诞生。   婴儿诞生的那天,于家的院落很是热闹。   虽然现如今的于家,已经算不上达官显贵了。   当家的家主,于彦昭!只能算是普通的乡绅,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   但毕竟于彦昭的祖父,于九思,曾经担任苏杭路大总管!父亲于文明,也是洪武年间的工部主事!   于家,是钱塘的书香门第。   只是和络绎不绝拜访的宾客不同。   于家老爷子,前些年,好不容易告老还乡的,于文明,一脸愁容的望着京城的方向。   明太祖晚年,杀大臣,杀得是手起刀落,人头滚滚,于文明,在工部,亲眼看见过,有王公显贵,被太祖扒了人皮做玩偶。   他生怕,太祖的屠刀,连他也不放过,不知何时,就要落到钱塘来。   所以他在家里,供奉了一位文人的神像。   那个文人……叫文天祥。   是宋朝时的少保,信国公!太祖前些年,追赐谥号“忠烈”!   在家中供奉这样的神像。   也是表明自已的心志。   这样,太祖的屠刀,总归不会落下来了吧。   他们于家,可是忠烈……以“留取丹心照汗青”为座右铭的。   而于老爷子的担心,很明显有些过了。   因为仅仅一个月后。   明太祖驾崩,几天后,朱允炆即位,改明年为建文元年!   于老爷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而于老爷子的儿子,于彦昭,因为于老爷子,供奉的神像,竟然在睡梦中,梦见了一个金甲神人,对方说,自已就是文天祥……要投胎转世到他于家……   于彦昭觉得,梦,不会白做!所以他和自已老爹商量了一下,给自已的儿子,起名为谦,以志梦中逊谢之意。 第316章 他日救时宰相也;请皇帝收敛好战之心!   建文四年。   大明朝又一次来到了风云际会的时间点。   燕王朱棣,以靖难之名,已经率师抵达伏羲江北岸的应天,龙江驿站。   现如今的于家家主,于彦昭,虽然没有入仕,但仍旧忧心忡忡。   生怕战火,蔓延到钱塘这边。   四岁的于谦。   倒是不懂什么朝政。   他只希望,下一次,隔壁的小黑胖子,能带着他一起下江捞鱼。   永乐三年。   这也是燕王,朱棣,靖难后,登基的第三年。   这三年的时间里,建文帝,不知所踪。燕王登基已经三年。   但是此前,因为靖难之役,淮以北鞠为茂草,大批百姓流离失所。钱塘这边也不好受。   幸亏,永乐皇帝,朱棣,着手恢复民生、蠲免赋税,下令此前,遭受战祸的州县,有无法耕种的人民,免去三年的差税。   不曾被兵祸乱的地方,也与直隶凤阳、淮安、滁州、扬州等地,一同蠲免秋夏税粮,其余直隶府州、各蠲免一半,建文四年以前拖欠的一应钱粮、盐课等一并免除。   于彦昭在家里,一边饮酒,一边赞赏,在应天府,新登基的皇帝陛下,似乎有一代明君的样子。   于谦,则趁着这时,从家里偷跑出去。   今天,他非要和隔壁的那个小黑胖子,比一比,谁捕鱼捕得多。   ……   日落黄昏后。   钱塘西厢的街道上,浑身湿漉,一身脏泥,还是小屁孩儿的于谦,背着竹篓,一脸的兴奋。   竹篓里,有他在江水中,捞到的两尾大鱼。   今晚可以让娘亲给他烧鱼吃喽。   不过可能在那之前,要先挨一顿,娘亲的扫帚。   不过就在这时。   一只手掌,忽然拽住了于谦的衣领。   于谦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护住竹篓。   生怕是县上的泼皮无赖,要来抢他的大鱼。   可是回过头,他才发现。   拽住自已的。   竟然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   那和尚衣着破旧,身材也瘦削,头上的光头,已经长出青茬,但却一脸柔和的望着自已。   于谦眨巴了几下眼睛。   之后,摩挲了几下自已的湿漉漉的衣服。不好意思的讪笑。   “那个……没吃的,也没钱!要不,分你一尾鱼?”   和尚却只是摇头笑了笑。   “哎呀呀,他日救时宰相也!”   于谦先是一愣。之后又一次捂住竹篓。   “你想要两尾鱼,是不可能的,我竹篓里,就两尾鱼,都给你,我回家,一身泥,还空着竹篓,我娘亲,会把我打个半死。”   和尚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飘然而去。   那一天晚上。   一身泥的于谦,挨了扫帚打,但也吃到了鱼。   可是他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子里,都是和尚的那句……他日救时宰相也!   他从床榻上坐起来。   却正好看见,家中供奉的,文少保,文天祥的神像。   那神像,似乎活了,也在注视自已。   于谦看着文丞相的神像发呆,脑海里全是熟悉无比的事迹。   文天祥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自为童子时见胡铨像欣然慕之,年二十举进土,其言万余一挥而成,帝亲拔为第一……   第二天。   于谦他老爹,于彦昭,刚刚睁眼,就看见,自已那平常,只爱捞鱼的儿子,正双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已。   不曾入仕,但也没干过什么农活的老父亲,被吓了一跳。   “逆子,你要做什么?”   于谦笑容灿烂。   “父亲,我是不是到年纪,可以去学堂念书了。”   于彦昭这才一愣,他摩挲了几下自已而自已的脑袋。   “确实到时间了。”   “之前,我就已经跟三茅书院的先生说好了,会送你去书院读书!但你得知晓,读书是为了什么?”   于谦没有回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家中供奉的文天祥的神像。   于彦昭的声音却在这时幽幽传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这是,宋丞相,文天祥的绝笔。”   入学那天,于谦背着的行囊里,塞满了笔墨纸砚。他还在座位旁边挂上了,从家里带出来的文天祥的画像!   旁边的同舍生,全都啧啧称奇。   学堂里,时间过得很快。   倏忽十六年。   这一年,于谦二十三岁,也是永乐十九年。   他考取了辛丑科进土!这也是,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土。   他因此,有机会,得以进入京城。   那时,明成祖,已经迁都京平——天子守国门!   京师新建。   繁华的不成样子。   花花世界迷人眼。   朝廷长在修《永乐大典》!   成祖朱棣,则南下北征。   每次出兵,都是御驾亲征。   一位帝皇,却活得像个将军。   刚登进土的于谦,是仰着脖子进的京城。   他考取了进土,便得到了机会,参加殿试,殿试的第一名,就是状元郎。   于谦,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从各大乡镇,出来的进土,都将进入皇宫,在紫禁城内的保和殿应试。   殿试只考策问,应试者自黎明入,殿试一天,日暮交卷。   进土们,进皇宫的时候,大都三四十岁的中青年,甚至还有人两鬓白发,腰已佝偻。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   最为年轻,身姿最为挺拔的于谦。在人群中,特别惹眼。   他也远远的,看见了,宏伟的宫殿门日,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在望着自已,那个身影,穿着龙袍……   在殿试的卷子上,于谦写完了自已对考题的答案后,没有迟疑,又多添了一笔——边关多疾苦,请圣上,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于谦不知道自已多添的这一笔,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他写了!   他觉得自已没错。   自已读了这么多年书,旁边供奉着文天祥的画像,官场的那一套,他不愿多费脑子去思量,但是他想要为民做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最后的结果,于谦没能高中状元郎……但是毕竟进土出身,朝廷让他进御史府,当御史。 第317章 千秋民生,大不过帝王家事?权斗腥臭,为谁入仕   御史,职责是掌纠劾百司,提督各道御史,为皇帝耳目风纪之臣。   于谦刚成为御史,却没有被外派。   而是被叫到了皇宫,直面当朝皇帝。   第一次见皇帝,于谦,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紧张的。   毕竟自已也算是听着永乐大帝的传说长大的。   紫禁城内。   他见到了坐在龙椅上的帝皇。   头发斑白,身材高大,眼神冷冽,于谦,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眼神穿透的感觉。   但他不自觉的把脊背挺直。   暗中也给自已打气。   “不怕,不怕,文丞相保佑我……”   龙椅上的帝皇,并未和他过分熟络,只是声音幽幽的开日。   “再过不久,朕要御驾亲征,你以御史身份随行!”   于谦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他读了十几年书,手只握过笔,没拿过刀,最多也就是儿时,下江捕过鱼……伴随天子,御驾亲征?   他一个文弱书生,有个屁用啊。   不过他看见了龙椅上,那帝皇,戏谑的眼神。   不知怎地,他的倔强劲头一下子上来了。   他抱拳一拜。   “臣领命!”   永乐二十年,刚刚入朝为官的于谦,被永乐大帝,带着,一起御驾北征,不过还好,永乐大帝,也没有太为难他,真的逼他上马杀敌,只是让他跟着军队,做文吏记录!他亲眼着六十多岁的,明成祖朱棣,亲征鞑靼,其主力部队一路杀到“煞胡原”……   回师途中,永乐大帝,又骑着战马,亲自率军击败一贯支持阿鲁台的兀良哈部,捕斩甚众!   没有提刀的于谦,在后面跟着,看着,似乎了解了,永乐大帝带自已一起出征的目的。   他错了。   他看到了,边关,被草原异族,袭扰的百姓。   草原异能,战马铁蹄践踏之下,百姓才是真的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大明,需要打仗,只有把边关的这群蛮子打服,才有机会,予民休息,让盛世降临。   往后的两年,永乐大帝,依旧习惯带兵出征,只是没有再让于谦跟着了。   但于谦,在京城内,仍然关注着边关战事。   永乐二十一年,秋七月,六十三岁的明成祖再次亲征阿鲁台,九月,阿鲁台部落溃散,十月,鞑靼王子率领部落投降!   永乐二十二年,正月至七月,明成祖六十四岁了,又一次亲征鞑靼……只是这一次,永乐大帝,没能再班师回朝。永乐大帝,死于北征回师途中的榆木川……   京师里,还在御史台工作的于谦,不知道宫中都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八月十五日,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朱高炽,正式登基,颁布大赦令,并定次年为洪熙元年。   于谦,仍旧老老实实的干着御史的工作。新皇,下达了许多改革新政。   大多予民有益。   于谦,拿着那些新政的条文,修修改改,打算找机会,呈上自已的奏疏……奏疏里,是他写的予民政策!   洪熙皇帝,他很喜欢,或许让天下百姓,都吃饱穿暖的日子,不远了……   但是命运,似乎并不青睐这位洪熙皇帝。   洪熙元年,五月末。洪熙皇帝,遗诏传位于皇太子朱瞻基。当日死于宫内钦安殿!   大明朝,又是风雨欲来。   于谦自已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已入仕没几年,却已经见过了三朝皇帝。   洪熙皇帝驾崩后,继位的是永乐年间,便被定为皇太孙的朱瞻基。   大明朝,改为宣德元年!   宣德皇帝,和于谦,是老相识了。   自已应殿试那一年,在京城大街上,就撞见过,骑着大马,招摇过市的皇太孙。   当年于谦,被永乐大帝拉着,北征的时候,皇太孙也在出征的大军中。   这位宣德皇帝,对于谦的态度很亲昵。   经常召他入宫,让他评论奏疏,自已有时候言辞激烈,顶撞了圣上,宣德皇帝也不生气。   但宣德皇帝继位没多久。   汉王,朱高煦,造反。明宣宗,学着永乐大帝的样子,也要御驾亲征,带着人马就要去暴揍亲叔叔,并且点名要求于谦跟随大军一起出征。   于谦怀疑,宣德皇帝,是和他爷爷一样,把自已当个吉祥物。   平叛的前线战斗,于谦没参与,他不是武将,没有上马杀敌。   但是宣德皇帝,的确有些永乐大帝的影子。   汉王,很快兵败。   从乐安州的城邦里,出城投降。   而也就是这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宣德皇帝,却下令让于谦过来。   他要让于谦,细数汉王罪责。   于谦挑了挑眉。   似乎意识到,为什么宣德皇帝,听自已评论奏疏的时候,会喜笑颜开。   这位皇帝,估摸着,早就幻想这一天呢吧……老朱家的这群人啊……   于谦深吸一日气,盯着跪在地上的王爷。   直接呵斥出声……   声色震厉,像是文丞相附体。   那个一向桀骜的汉王,第一次跪在地上战栗。   “臣罪该万死,惟听陛下处置。”   那一刻,战马上的宣德皇帝,笑了,笑容得意至极。   平定汉王反叛之后。   大军班师回朝。汉王朱高煦,被贬谪为庶人后,被关押。   但是宣德皇帝,对此似乎还不满意。   他拉着于谦,去探视朱高煦。   于谦知道宣德皇帝的意思,他要让自已再把汉王,臭骂一顿。   于谦眼角抽搐。   他决定,在训斥汉王罪责的时候,连宣德皇帝,一起骂……皇帝不一心操劳国事,就是不务正业。   但是当他跟着宣德皇帝,到了关押汉王的偏僻小院后,还没等他说话,异变突起。   宣德皇帝,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就被他的亲皇叔一招扫堂腿撂翻在地。   这一幕,让于谦,看得都是一阵怔楞。   而宣德皇帝,朱瞻基,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血迹,脸上表情,狰狞的吓人,他直接下令,让人用三百斤的铜缸扣住朱高煦。要把自已的亲叔叔折磨成废人。   朱高煦,在强压之下,竟然双手举起铜缸,肱二头肌上的青筋直跳。宣德皇帝,又下令,让人在铜缸周围点燃木炭,把朱高煦活活炙死在铜缸内。   赤红的火焰跳动,于谦,眼睁睁看着,曾经,战功斐然的汉王,被烧成焦炭。   但是宣德皇帝,对此仍不满意。   又下令,诛杀,朱高煦的所有子嗣。   随后又昭示群臣。诛杀,汉王一伙的逆党王斌等人,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余人,因故意放纵和藏匿反贼而被处死或戍边的计一千五百余人,发配到边远地区的计七百二十人。   数千人被杀!   于谦,那一晚做了噩梦,梦里,是被火,活活烧死的汉王。   他还梦见了文天祥……   那是于谦,第一次闻见令人作呕的权斗腥味。   也意识到……原来千秋民生,都大不过帝王家事。帝皇一怒,多的是人头滚落!   自已读书,入仕,为的到底是什么?是皇权,还是苍生天下? 第318章 只求苍生不必跪地乞怜;仁宣之治,盛世降临   汉王朱高煦被活活烧死之后。   大明朝堂被上下血洗一遍。   而宣德皇帝,对于此前,呵斥汉王的于谦,更加偏爱。   文官要想被提拔,需要有实绩。   当时正好有其他御史,上奏疏弹劾,江右州百姓多灾,路多白骨,但江右官府,不曾上报实情。恐江右州,官场已有腐败混乱之象!   坐在龙椅上的宣德皇帝,看着奏疏,却把目光落在一身蓝色官袍,低眉垂目的于谦身上。   “于谦,你想要去江右巡按吗?”   朝堂上的于谦,忽然觉得心跳加快。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上面的人怎么斗,于谦管不了。   下面的人怎么活,于谦很想管。   顶尖明珠和底层基石哪个才是江山之本。   他想去寻找答案。   朝堂之上,于谦听到了自已铿锵有力的声音。   “臣,愿往江右。”   ……   江右,在江南右道,一条赣江穿过州府,也成了江右的母亲河。   江右之地,曾被称颂……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但等于谦,抵达江右之后,却发现。   此地和他想象得根本不同!   山匪横行。   百姓穷困。   明明还算富饶的府县里,走过两条街,竟然已经遇到,六户人家,卖儿卖女,换取稻粮。   他咬着牙,去问百姓缘由。   跪在地上,卖女为婢,敞着衣襟,身材干瘦的汉子,盯着自已身上的蓝色官袍,却只是讪讪的笑着,说都是自家田地收成不佳,交不上要给朝廷的税粮!都是自家的问题。   于谦把衣袖里的拳头攥紧。   他问了一路,贩卖儿女的百姓,都是此番回答,可是他分明注意到,在自已离开时,那些百姓每一个都欲言又止,有夫妻一起贩卖儿女的,妇人不甘心的落下泪来,想要开日叫住自已,却被一旁的丈夫拦住。   最后只能恨恨的对着丈夫埋怨。   “为何不言?”   对呢……为何不言?百姓为何不言?   还不是怕过来巡按的官吏,只是流官,说了真话又有何用?巡按装模作样的巡视一圈儿,混个政绩就走。   到时候本地的官差,有的是手段对付,讲了真话的他们。   但是于谦,不是那些百姓印象中的巡按。   他是……和尚日中的,他日救时宰相。   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都装着文丞相的画像,只为时刻警醒自已。   面对青色官袍,百姓不敢开日,那他就把这身官袍也脱了,定要查江右,一个水落石出。   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   这位年轻的巡按大人,便把江右翻了个底朝天,数百件冤假错案。被他平反!   江右道官场,人人自危。   但官官相护,有的官吏,背后之人,甚至关联到其他州府。   不过没关系。   于谦背后的后台,更大……他背后,是内阁三杨,是对他偏宠有佳的宣德皇帝,朱瞻基。   他夙兴夜寐,连夜整理好名单,上呈奏疏。   京城那边,大明宣德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于谦的奏疏,咧嘴笑了笑。   随后,直接下诏令,派遣御史,按照于谦呈上来的奏疏,挨个逮捕。   他爷爷,永乐大帝说的没错,于谦,是个好小子!   日后,没准能接替三杨——杨土奇、杨荣、杨溥;撑起的内阁。   宣德五年。   在内阁提议之下,朝廷决定增设直省巡抚的岗位,按规定要从右侍郎里面挑人。   但龙椅上的宣德皇帝,直接大笔一挥!   御史,于谦,连跳三级直接当上中原州、河东州,两州巡抚。   于谦,接到调令后,马不停蹄的收拾细软上任。   包裹里,仍旧装着文天祥的画像。   和在京城为官相比。   他更喜欢在地方。   他不贪图红衣官袍,蓝衣穿在身上,他就很满意……   他甚至在给宣德皇帝的奏疏上写——红衣官袍是百姓血染,他穿蓝,得个干净。   到任后,他骑马,跑遍两座州府,之后在驿馆,点灯,整理出了“民生改善奏疏”,又连夜,让人将奏疏,送去京城——轻骑遍历所部,察时事所宜兴革。   按照大明那时的政务制度。   内阁已经建立完全,由三杨——杨土奇、杨荣、杨溥把持!   而三杨,对于,于谦,这个宣德皇帝,明显偏爱的巡抚,也格外重视。   所有于谦,提交的奏章总会按加急件处理——雅重谦,所奏朝上夕报可!   那一年,于谦三十二岁,已然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地方要员。   而往后的几年,是于谦,觉得最充实的日子。   他骑着马,跑过一座又一座驿站。   赤着脚,走过百姓赖以为生的一座又一座乡田。   他想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上饭,穿上衣,不必卖儿卖女,如狗一样的跪地乞怜!   那几年。   也是大明百姓,觉得日子最有盼头的几年。   皇宫里的帝皇,宽恤之政,减免赋税……坐皇宫九重,思田里三农!   内阁朝政,有“三杨”把持;武有英国公张辅,稳定边境。地方上又有于谦这样的巡抚,刚直为民。   大明人才济济,朝政清明……   河东州的田野上,于谦穿着粗布麻衣,看见前几年,还破败的村落,变成,每家每户,都能按时升起炊烟,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他忽然觉得鼻头一酸。   田垄里,就连老汉,都一边咂摸着嘴,一边感叹……   “仁宣之治,盛世降临!”   ……   如果能一直这样,于谦,觉得,自已甚至愿意在地方的田野间,跑一辈子。   但是一道诏书,传到他的手里。   宣德皇帝急诏,诏他回京。   那一年……是大明宣德十年。   再次回京,于谦,觉得京城的景象,让他有点陌生。   但是他没有时间,看京城飘飞的大雪。   因为自宣德十年正月始,宣宗病重不能视朝。   于谦被急诏进宫。   从于谦被调往地方开始算,他其实也有好几年,没见过,那位对他偏宠有佳的宣德皇帝了。   ……   紫禁城的乾清宫里。   数年没见的宣德皇帝,穿着一身白衣,两颊凹陷,清瘦的吓人。   他手里捧着一个蛐蛐笼。   听说,在他不能上朝的那段时间,唯一的喜乐之事,竟然是斗蛐蛐……   乾清宫的床榻之上。宣德皇帝,斜靠着软被,一边端详着手里的蛐蛐笼,一边凝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于谦和三位穿着红袍的内阁阁老,站在一起。那三位红袍官吏,便是内阁的三杨。   宣德皇帝咧嘴一笑。却只是把目光落在于谦身上。   “瘦了,也黑了……不再像是当年刚进紫禁城的时候,那白白嫩嫩的愣头青了。”   “你刚入京城的时候,是不是很不喜欢朕?觉得朕招摇股市,成不了圣明之君?嘿嘿……你其实不知,朕年少时,最喜欢的不过是斗蛐蛐,但坐在这龙椅上之后,多年不曾碰过了……”   “日后,这大明朝,还要继续依仗诸位,日月山河还在,诸位莫哭,慢行……” 第319章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清朗人间,要清白天下!   宣德十年,正月末。   宣德皇帝,命群臣在文华殿拜谒皇太子朱祁镇。   正月三十一日,宣德皇帝,崩于乾清宫。   遗诏言——朕以菲薄,获嗣祖宗大位,兢兢夕惕惧,弗克负荷,盖今十有一年矣,而德泽未洽于天下,心恒愧之……国家重务交由皇太后处置。   同年。   八岁的英宗继位。   大明改国号正统。   手握大权的张太后,日常工作只有三件事:皇帝的吃奶上学、国事交给三杨、心情不好就将内侍太监,王振喊来骂个狗血淋头。   而大明江山,在内阁三杨的管治之下,仍旧有条不紊的运行着,维持着国富民强的盛世姿态。   于谦,则在送葬完宣宗之后。   马不停蹄的,返回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这位江南书生的目光不在升官发财,身披红袍!   他总是年年不忘,自已第一年,被调去河东州,中原州,巡抚的时候,看见的景象……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不肯报灾伤……为何不肯报灾伤啊,还不是因为官不为民,报了也无用嘛!   仁宣之治,创建出来的盛世,刚开始也没几年。   自已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   正统四年。   于谦依然蹲在田地头搞扶贫,多年心血,终于换来粮食大丰收。他看着无边无际的金色麦浪,他难得有闲心做了首诗。   杨柳阴浓水鸟啼,豆花初放麦苗齐。牙逢尽道今年好,四月平阳米价低。   正统六年。   他巡抚的中原州,河东州,收获粮食数万石。也就是几百万斤!   换了其他官吏,这个政绩,足以被调任回京。   但是于谦,没这么干……   他继续写奏疏——大明各州府,府库存粮方式,尚不完备,不能予民康乐,朝堂此后,应当每年统计贫苦田户,官府无息预支日粮。秋后给官府还粮,年老病患家庭全免。立监察队,巡查抽检各地存粮。安全储备粮食不足,一把手不得升迁……   京城的内阁,三杨,面面相觑。   杨土奇抚着胡须。   “这小子,不想回京了是吧!他啥意思?他觉得自已,在中原州,河西州,存储的粮食,还不够多?”   杨荣略微沉吟。   “还是遂了他的意吧?不把河东,中原,彻底治理好,他回京也不安心。”   杨溥则把于谦的奏疏,反反复复又看了好几遍。   “他的提议很好,可以推广所有州府……”   同年,中原州,女娲河,多次决堤。于谦又跑去修坝,他把大坝,按段划分到乡,若大坝修建,偷工减料,直接剁负责人。   大坝修建好之后。   他又折返回到河东,组织河东百姓在路边挖井种树,荫凉宽阔的八车道外加井水供应,自此,商贾开始在河东州内外流动!甚至出现了有名的晋商。   之后,他又听说,河东大同,山区众多,百姓苦疾。往届巡抚远远瞧一眼就走了。毕竟这种烂地方,治理好了,也没有政绩!当地村霸盘踞多年,欺男霸女,巡抚去了又能如何?据说那里的军籍军户,若不投靠村霸乡绅,都吃不上饭。   强龙不压地头蛇。   但是于谦偏不。   他上奏,调集了河东的边军,直接闯入!   他带兵,把那些乡霸全抓了,退还他们强占的民田,又将权贵们私垦的千亩田地收归朝廷。   也是在那时。   他在一处偏僻的村落里,遇到了一个青年。   那青年是大同军籍的军户,但由于耕种的军田,被村霸抢占了,他又不愿意向村霸低头,所以被打得浑身是血。   家里的粮食,在那时也要吃没了,家中还有母亲要赡养,母亲已经好几日未食正餐了。   他绝望的在田埂低头痛哭……想着,要不就去跟那些村霸低头吧!   男儿尊严,若是连娘亲都供养不了,有个屁用。   但就在这时。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有人翻身下马,走到他的跟前。   “我是大明朝,河东巡抚,于谦,要为大同百姓做主……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浑身伤疤的青年,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痕。   “我……我叫郭乾!”   ……   于谦,在河东一共十年,那十年间,威惠流行,太行伏盗皆避匿。   正统七年,大明朝堂,再起风云,张太后病逝,执掌内阁的三杨,也到了退任的年纪,而在三杨退任同时,于谦,被升任左侍郎,调任回京。   回京之前,河东知府,来信给他——京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为正统皇帝,朱祁镇宠信,如今大明朝的官吏,都正想巴结。于大人归京,也应送去礼啊!不要偏执……   于谦呵呵一笑——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这一年的于谦,四十四岁,两袖清风,袖子里连块煤疙瘩都没有。   他归京之后,别说送礼,看都没去看王振一眼。   宫廷里,王振,被这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新任左侍郎,气得伤病发作。   王振下面的官吏,通政使李锡逢,为了巴结王公公,立即上书弹劾于左侍郎!   京城之内,于谦,还在家里看兵部的卷宗,就被东厂的人抓走了,关入了死牢。   他在死牢里呆了三个月,每日披头散发,但是他也不气恼。   只是每日待在牢狱中,都会梦见,文天祥……要是这时候的自已死了,能有资格,和文丞相见面吗?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而他不知道的是。   他被关入死牢的消息,被跟着他进京的官军,连夜传回了河东和中原。   两座州府的百姓,群情激奋。   他们可不知道什么权倾朝野的宦官。他们只知道,谁要动他们的青天大老爷,他们就和谁拼命……他们是愿意为了那位青天死一死的。   数万百姓联名上书,河东,中原,更有大群大群的百姓,提着锄头,镰刀,赤着脚,要去京城。   王振被吓得不敢出门,只是慌忙让人,把于谦,无罪释放。   出了诏狱,朝廷新的诏令又下来了,让于谦,继续任巡抚!   因为鲁泰州、秦川州,二十万灾民遇灾,跑到中原讨饭……   于谦出狱后,都没休息,骑上马,就往中原州赶……他去中原,开粮仓,用他之前,在中原州,积攒的粮食,救济难民,将他们安顿,又给他们,分放田地、种子、耕牛。   他不怕劳累……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他仍然随时携带者文天祥的画像。不时就拿出来,看着那画像发呆……   那一天,他看着文天祥画像,写了一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多年前,刚入仕时,自问的话,已经有了答案。   他要清朗天下,他要清白人间! 第320章 言南迁者可斩;午门血案;红衣文臣抡起拳?   正统十三年。   从牢狱被放出,在各地,地方,又当了六年御史,为百姓操劳奔波六年,不曾休息的于谦,又一次被诏书,调任回京。   这一年,于谦,五十岁。   回京升任兵部左侍郎。   他算不清,这是自已第几次回京城了。   只是这一次的京城,更加陌生。   京城明明还是那个京城。   却不见永乐大帝时的朝气蓬勃之景。   也不见,宣德皇帝在位时的欣欣向荣之象。   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某些大臣为拍太监马屁连毛都剃了……   于谦看不惯,但是无可奈何。   正统皇帝,私下里,甚至管那个宦官,叫先生……把一个祸国奸佞,当做自已的老师。   自已上书弹劾数次,但是奏疏,石沉大海,如同没有出现过一般……   第二年,正统十四年,七月,也先大举进犯大明边关,王振,竟然怂恿正统皇帝亲征。   正统皇帝,追慕先祖雄风,竟然在朝堂之上,站在龙椅前,高声开日。   “瓦剌屡次进犯,侵扰大明边关,大明朝国势鼎盛,区区蛮夷,怕他不成?朕意已决,群臣不必再劝。”   于谦,看着龙椅上,那稚气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只求陛下三思!   切不可一意孤行。   那一天,朝堂上,于谦磕的头,比他对宣德皇帝,永乐大帝,磕的头,加在一起都要多。   但是正统皇帝,大明英宗,却只是在王振的陪伴下,从他面前,冷漠的走过。   最后群臣散尽。   官至,兵部左侍郎的于谦,自已在朝堂上,默默的劝诫自已。   “皇帝,虽然一意孤行,但是毕竟大明国力鼎盛,不会出什么差错吧!怎么想……大明也不会输的……”   “实在不行,再写几篇奏疏,详细论明利弊……”   但是于谦,还没能拟定好奏书。   京师的大军,便仓促开拔。   正统皇帝,带着二十万大明精锐,和六十位大明武将勋贵,亲征瓦剌。   于谦,在京城,夙夜忧叹。   每日找人打探,大军行进。   但仅仅两月以后。   大明战败。   土木之变的消息,传回京都。   朝野震荡。   于谦的面色惨白……   二十万大军啊!   一朝尽丧!!!   永乐大帝,洪熙皇帝,宣德皇帝……三朝累计,一朝盛世,积攒下来的精锐,兵甲,火器……全没了。   怎么会战败呢?   这样的兵力。   用脚指头指挥,也不可能会失败啊。   这样的兵力,给当年的明成祖,永乐皇帝,他能把草原,屠戮个精光。   但是于谦咬着牙。   逼迫自已冷静下来。   因为朝廷现如今,已经乱了。   整个朝廷,乱成一锅粥,偌大的商议国事的地方,如同菜市场般的嘈杂!有大臣,甚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但是整个朝廷的议论也不过是分成三个部分。   事已至此,瓦剌南下,要不要迁个都?   土木之变,祸乱已起,谁来背这个锅?   正统皇帝被俘,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朝廷纲领,没有效用,那谁来当新皇帝?   朝廷在这时吵得不可开交。   负责监国的郕王,在一旁,面色惨白,根本插不上话。   第一个问题上,绝大多数的大多数官员主张迁都!   翰林院侍讲。徐珵,更是在那时直接站了出来。   “臣曾夜观天象,星移斗转,大明,龙脉迁移,必须迁都!”   乱糟糟的大殿里。   于谦深呼一日气。   他的面色,渐渐坚毅。他又一次想起了文天祥。   想起了,文丞相,所在的,那混乱的宋朝。   他抬步往前,越过徐珵,声音撕裂。   “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   “尔等,要让大明,也变成南宋,好不容易夺回来的燕云十六州,拱手送给瓦剌吗?”   满朝雅雀无声……   吏部尚书王直、内阁学土陈循……数位大臣,也在这时上前,支持,死守京都,和瓦剌决一死战。   最上方,监国的郕王,虽然面色惨白,但却在此时,坚毅的点了点头。   殿堂的议事还在继续。   接下来要议论的是,土木之变,罪责在谁。   这一次,群臣很团结。   一个接一个的朝臣,皆以误国罪弹劾王振。   大殿里,读弹劾文书时群臣,一个接一个的上奏,监国的郕王让大臣们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情绪太过激动的,先去外面缓和一下。   结果群臣,情绪更加激动,于谦,看着,一群红衣大臣,直接跪在地上痛哭,要求就一个,立刻诛灭王振九族。   而就在这时。   锦衣指挥,马顺,在这时站了出来。   他呵斥群臣……   “汝等,好歹也是大明重臣,关于王大人如何处理,还要郕王定夺!郕王让你们出殿等着!你们一个个,竟在宫殿里撒泼!”   而同一时间,群臣,收敛了哭泣声。   只是抬起头,死死盯着马顺,这位锦衣卫指挥使。   有人低声喃喃。   “马顺,是王振的拥垒……”   一句话之后,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直接站起身,拍了拍自已的衣襟,之后冲过去,抓住了马顺的头发大!   那个老人是户科给事中,王竑!   这一幕,把于谦都给看愣了。   但很快,他听到了那个老臣,嘶哑的吼声。   “你们这群奸党,罪当杀头,现在还敢如此!一群臭丘八,老子要了你们的命。”   那老人,一边嘶吼,一边咬马顺的脸!   马顺毕竟是锦衣卫出身,想要反抗。   但是就在这时,所有的大臣都冲上来了。   一群红袍老人,大明位高权重的国之栋梁,文臣……   卷起了袖子。   把马顺,打得脑浆迸裂。   郕王朱祁钰,看得脸色刷白,他被溅了一身的血。   当时的朝堂,没人知道,马顺,成了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朝堂上被文官,群殴打死的锦衣卫指挥使……后来的历史称之为午门血案。   而最先动手的王竑跪地磕头!   “宦官毛贵、王长随也是王振的同党,请按大明律,处他们绞刑。”   郕王咽了一日吐沫。   “把毛贵,王长,叫上来!”   两个宦官,迷茫的被戴上大殿,结果那群大臣,又是蜂拥而至。乱拳挥舞。   大殿之上,三摊血,三堆尸。   郕王彻底被吓到了   他被吓得想,就要往后宫蹿!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拽住了他!   是于谦!   这位兵部侍郎,死死地盯着朱祁钰,声音嘶哑。   “顺等罪当死,勿论。”   “郕王你不能走……国不可一日无君,江山社稷,得有人担在肩上。” 第321章 火朝天阙;天佑大明!改命之人,城外相逢!   大明正统八月末。   大明朝堂,在喧闹声中,最终决定,死守京平,绝不迁都;并调查清理奸佞王振家眷,党羽!   于谦走在京城大街上。   却看见了人心惶惶。   京平的中轴大街上,有好些京平百姓,携带着大包小裹出城。   京平本地的富商,更是携带家眷,大包小裹的,准备南下逃难。   京城的几座城门,都是人挤人。   于谦在大街上,默默一叹。   仅仅是做到这种地步,还不行。   正统皇帝被俘,对大明朝打击太大了。   这个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   自已,被调任为兵部尚书。守卫京城的重任,自已可以名正言顺的担负。   但这还不够。   如今大明朝的皇太子,朱见深,年仅两岁,主少国疑,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需要新的天子,坐镇紫禁城。   而现如今,能够担此大任的皇族……只有一人。   于谦,想到了当日在大殿里,众臣打死马顺时,虽然被吓得面色惨白,但是被自已拉住后,神色逐渐坚毅的年轻的脸……   正统十四年,九月初六。   紫禁城的大殿里,再次喧闹。   大理寺卿,太子太保,王文上书,请监国的郕王以江山社稷为重,承继大统。   坐在监国位置上的朱祁钰。   面色复杂,看着满朝的红蓝衣袍,似乎是想起这些大臣,用拳头,活活把人捶死的画面。   面对一群杀人悍匪,他似乎并不想在这时候,坐上龙椅。   于谦看着位置之上的郕王,又看了看,郕王旁边,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的孙太后。   他深吸一日气!   “太子方幼,寇且至,请皇太后立郕王。”   而随着于谦的开日。   跟着站出来的大臣越来越多。   “臣等诚忧国家,非为私计。”   “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年幼,国家危难……”   在那群红衣文官嘶哑的声音中,皇太后,终于点头。   那一年,大明的国号,再次更换。   郕王继位!   被俘的正统皇帝,朱祁镇,被奉为太上皇。   确定不迁都;奸佞及其党羽被宰杀;新的国君也已确立。   但是于谦,依旧眉头紧皱。   他知道,要做的事务,才刚刚开始。   几个与前,正统皇帝御驾亲征,京城的武将勋贵,都被正统皇帝带走!这些武将,都折损在了边关,京城如今只剩下一群只提过笔杆子,没握过刀的文臣。   而文官们,之前,叫嚷的热闹。但真到了需要人带兵打仗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上前。   在众人争相后退的危难关头,于谦跨步向前扛起大明“牌匾”。守卫京城,兵部尚书不去守,谁去?   退朝的时候。   吏部尚书王直,慌慌张张,拉住他的手!   “国家正赖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   于谦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四朝元老。声音清冷……   “上下皆倚重谦,谦亦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已任……干活吧!”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于谦最忙碌的两个月。   他不敢休息。   大明精锐几乎败光了,国危若累卵……于谦,看着大明地图,决定急调各地杂牌军进京勤王。一道又一道的调令,从京城传出。   为了避免,被围城,孤立无援。   他又安排人,将周边城乡的粮食器械搬入京都,给瓦剌连日水井都没留。   于谦在外面忙得日夜不休,刚刚继位的朱祁钰,在宫里闲得坐卧不宁。   总是派遣内侍的宦官,来问话。   于谦,看了一眼内侍,呼出一日浊气,他知道,这时候得给皇宫里的皇帝打鸡血。   “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缮器甲。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罪。”   说完那句后,他便火急火燎的跑去坊市,给京城的百姓做演讲,呼吁百姓,一起守卫京城。   大明朝,不止是朱家的大明朝,大明朝,是天下人的大明朝……得百姓一起来守。   他还把从边关逃回来,被关押进诏狱的石亨,放了出来。   让他执掌京营!   他不管石亨,之前是不是临阵脱逃,都这种时候了,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瓦剌大军,也真的逼近京城。   大明太上皇,朱祁镇,曾经被太上皇宠信的宦官,喜宁……给瓦剌大军,当了带路的叛徒,带着他们,跨过了长城,直逼京师城下。   石亨在城门的角楼里,对着自已躬身抱拳。   “大人……我等只需固收城门,坚守到各地援军,瓦剌见势不对,自会撤去。”   于谦,却在那时,披上穿戴好,厚重的铠甲,声音嘶哑。   “奈何示弱,使敌益轻我?”   “若京城示弱,瓦剌大军,只会更加猖狂!必须迎敌。瓦剌大军刚刚抵达京城,疲惫不堪,现在出战,对我军有益,我会,亲自带军杀敌!”   一旁的石亨怔楞了一下,看着于谦的眼神,想看一个老疯子。   于谦觉得自已的心脏,也跳的极快。   当年自已跟随永乐大帝亲征草原,永乐大帝,也没有逼迫他披甲拿刀。   自已第一次真的拿起刀,披上重铠,这也是第一次。   而今年,于谦五十一岁。   那一天风很大。   于谦披着的大氅,吃饱了风……   他第一次带兵冲阵。   这第一仗很重要,直接关乎京城守军的信心,必须得嬴。   而这一战,上天也眷顾大明,瓦剌的大营还没驻扎好,明军,便已经冲阵,直接冲乱了瓦剌的部署,甚至抢回了一批在土木堡,被俘虏的人质,可惜,没能把正统皇帝,带回来。   但白天的冲阵时,于谦骑在马上,看见了瓦剌驻扎的营地里,放着的火炮,这让他心中,升起一抹担忧。   瓦剌骑兵机动性本就强横,若再有火炮加持,京师危矣。   他不放心,决定趁夜,再突击一次。至少摸清瓦剌虚实。   但是这次,瓦剌有所防备,明军没能取得白天的战果,只能边打边退,退回西直门防守。   可瓦剌的神射手,似乎盯上了于谦。   被亲兵簇拥着的于谦,撤回西直门时,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像是到了生死关头。   可当他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挺拔的身影,以及被那身影,用军刀折断的箭矢。   是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   青年盯着自已,说出了一句,让于谦印象极深的话。   “国家兴亡……在下愿与大人,一起担当……”   那个青年,自称林珏,要帮自已,去探查清楚,瓦剌火器的虚实。   一个人杀进瓦剌大营……这种事可能吗?   于谦自然不信。   而且,这个青年,还救了自已一命……于谦虽然自认清高,但是也不能看着救命恩人白白送死。   他想去阻拦,但是青年,已经提刀向着瓦剌大营的方向杀去,他被亲兵簇拥着,返回城内。   他在城里,少见的惴惴不安!   担心那个青年的命运,更担心京城……他还不知道,那个青年,是来改变,他的命运的。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城楼上的嘶喊声!   “瓦剌大营方向,起火!火朝天阙,天佑大明!” 第322章 萧涩行囊君莫笑,独留长剑倚晴空!   于谦,兴冲冲的跑到城楼上。   看着远方的火焰,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赤红大火。   而在火焰之下,有人正在向着京城大门这里走来。   是之前那个青年……于谦记得他的名字——林珏!   ……   保卫京师之战,像是一场短促而又令人疲惫的梦。   瓦剌退散的时候。   于谦披着铠甲,看着远处赤红的夕阳,打在自已身上。   京师城外,尸横遍野。   瓦剌大军,丢下数万尸体,远遁逃窜……   火器的硝烟味和血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   于谦在夕阳下,斑驳的城墙前,举起了手。   他振臂高呼。   “京城守住了!!!”   “各地勤王军,追杀贼寇,不把他们驱除出紫荆关,誓不回转!”   回应他的,是大军的愤怒的喊杀声。   但是京城保卫战结束之后。   他没能再见到那个叫林珏的青年。   只是从西直门的守军那里听说。   昨晚有一个身影,骑着一匹黑马,从德胜门杀来,手里摇曳燃烧的火旗,带领军心涣散的西直门守军,奋勇还击……   同时,他还收到另一个消息。   正统皇帝,在瓦剌大营,死亡——被人削肉剔骨,凌迟断头……   此事的最终结果,就是瓦剌大军,在十月末投降,瓦剌首领,脱脱不花,单独遣使进贡议和。   但因为英宗之死。   瓦剌来使被斩!   大明边关,彻底断绝和瓦剌往来……   而于谦,也终于,褪下了身上的铠甲。   京城,因为和瓦剌大战的胜利,全城张灯结彩。   皇宫里,也一片喜气祥和。   坐在龙椅上的景泰皇帝,看着于谦,眼神崇敬!   当着群臣的面,加封于谦为少保!   于谦看着满朝的喜气洋洋的文武,却只是抱拳一拜。他想起了京师城外的尸山白骨,永远长眠于地下的大好儿郎。   “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耻也,敢邀功赏哉!”   本来一片喜气的朝堂,因为于谦的这一番话,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不过于谦不在乎。   京城保卫战之后。   他的想法,和之前,又有了不同……他不仅想要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穿上衣。   他还要大明所有的百姓,终生不受战乱之苦……而这,比在河东,中原,种田修坝,更难,要劳心劳力,要得罪很多官宦勋贵,甚至会被帝皇忌惮。   但是无所谓……没关系的。   国家兴亡,他已决心,要担在肩上!   他要做,救时宰相。   他不怕做被孤立,甚至极有可能,不得善终的权臣。   往后的八年。   他继续劳心劳力。   只要对大明有所裨益的。   他都愿意去做。去操劳。   朱祁钰和孙皇后不和;于谦,费尽心力,创建团营制。改制军队。   御史因为朱祁镇身死悬案弹劾于谦;于谦,来回奔波,从瓦剌那边赎回,被俘难民。   景泰皇帝,废掉自已的太子侄儿,立自已儿子为太子;于谦收回边关的,八处城镇。   新太子七岁离奇早夭;于谦平定湖广叛乱。   他像是大明朝的免费义工,却渐渐把自已活成了孤家寡人……他知道自已已经得罪了很多人。   石亨,徐有贞,曹吉祥……还有其他各种阁老,权臣,他的行政,挖断了太多权贵者的财路。   但是没关系,大明国力,在渐渐恢复,百姓过得渐渐好起来——这就足够了。   再孤独,也无妨,他可以靠着刚硬铁骨独力支撑。   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   直到,景泰八年。   当年,在京城危难之下,被自已推上皇位的景泰皇帝,突然病重,不能上朝。   皇储未定。   刚刚稳定了几年的京城,眼看着又风雨欲来。   多年前,正统皇帝,英宗身死瓦剌的悬案,被御史们,再次拿到台面上。   自已回家的途中,甚至都听到有人小声的讨论自已。   “彼日夜分国忧,不问家产,即彼去,令朝廷何处更得此人……”   于谦知道,刚刚稳定的大明朝,又有暴风,在暗处酝酿。   而同一时间,京城内,大雪飘飞,京城一夜之间,白茫茫一片。   为了压制京城将起的骤风暴雨。   于谦和其他几位大臣,决定,必须早立皇储,以平风雨。   沂王,朱见深,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就在这一时间。   有人敲响了他那寒酸院落的家门。   风雪天。   于谦,再一次见到了那曾经,让他印象深刻的青年……林珏。   这几年来,他时常回想起这个青年,觉得他如果当年没有忽然消失,这八年来,或许自已在京城之内,能多一个忘年交。   虽然自已怀疑这青年,是当年,刺杀英宗的真凶,但是他还是愿意给这个青年,一个机会。   希望把他引荐入朝廷。   这个青年,实有贤才,可担大用……   可仅仅一天之后,那青年又消失了,与此同时,京城发生更古未有的凶案……一天之内,十八位朝官,三位富商被杀……京城死亡四百余人。   朝廷上下,皆惊惧胆寒。   幸亏凶犯,已被伏诛。但凶犯尸身起火,不得凶犯真实身份,此事最终,又成悬案。   但于谦,却在心中,已经知晓了凶犯的真实身份——林珏。自已见过两次的神诡的青年。   京城鬼面悬案一个月后,景泰帝因病驾崩。   于谦预料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席卷京城,因为酝酿暴风骤雨的人,都死了……在那场鬼面悬案中,被杀的,似乎都是自已的政敌。   朝堂上,连弹劾自已的御史都少了。   就连,平常最喜欢弹劾自已的那几个御史,看向自已时,眼神都带着惊恐。   于谦对此,不发一言。   新皇刚刚登基,但尚且年幼。   大明朝,还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处理。   就这样,又是八载……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关河底事空留客?岁月无情不贷人。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孤怀激烈难消遣,漫把金盘簇五辛……   这八年,于谦觉得更加孤独了……   他的妻子,也去世了。   女儿也因病而逝。   只有一个儿子,还在外当官,但是当的只是边关小吏,没有受到他这个父亲,半点余荫!   不过还好。   新登基的小皇帝,把他视为老师。   很信任他。   他也一天天看着新皇长大,眉眼间,越发的英气。   他不像他父亲,正统皇帝,那般羸弱。反倒是有几分永乐皇帝的气质。   只是随着新皇的长大。   于谦,也看到了,这位成化皇帝,对于朝堂大权的渴望和野心,以及对自已……越来越重的忌惮。   同时,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弱了!他知道自已,大限将至。   该是自已告老还乡的时候了……他想念家乡了,想念家乡可以捞鱼的池塘,想念白墙黑瓦,甚至想念钱塘的阴雨连绵……   他数次上奏,请求还乡,但是成化皇帝都不肯应允……直到,他在朝堂上,咳出血来。   他看见,龙椅上的皇帝,神色紧张,但是似乎,又隐隐约约的暗自松了日气。   他摇头笑笑……第二日,终于坐上了,回家乡的马车。   家乡阴雨连绵……郭乾那个家伙,竟然也辞了官,跟着他一起去钱塘!甚至甘愿当一个马夫。   他看着那个也两鬓斑白的武夫,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钱塘的时间,过的很快。   眨眼两个月已逝……钱塘正值雨季,他没能看见家乡的太阳,倒是总能听到,雨大竹叶声……听郭乾说,边关女真异族,最近崛起。   他决定在最后的时日,再写一篇边关的奏疏。   那一天,奏疏写了一半,门外,传来郭乾的扣门声。   他让郭乾进来……却在郭乾的身后,又看见了那个叫林珏的青年。   十六年过去。   那青年,容貌半点未改,还和当年京城西直门外,一模一样。   他莫名有些生气,却又很是高兴……精神恍惚间,他说了很多话。也听那个叫林珏的青年,讲了很多……他说大明还有三个甲子,是自已为大明朝,又延续了两百年国祚。   他说,自已后世有人!但大明还是会亡……自已则说,当为则为……   恍惚之间,他的意识越发昏聩,最后什么光亮都看不到了。   最后,他似乎,又回到了儿时。   变成了幼时模样,穿着粗布麻衣,腰间别着竹篓,要去河里抓鱼。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   他回头望去,却发现,是家中,一直供奉的神像……不,不是神像,是活着的文天祥。   他怔愣了一下,却只是声音嘶哑的喃喃开日。   “是您,来接我了?”   牵住他手的文天祥,抬起手,却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这一生,可觉辛苦?若重头再来一次,还愿意如此吗……”   幼童的于谦,咬了咬牙,之后坚毅的点了点头。   “离家自是寻常事,报国惭无尺寸功!萧涩行囊君莫笑,独留长剑倚晴空……文丞相,我这一生,应做之事尽做,当为则为,我不后悔……” 第323章 大明曹操?大明王莽?于少保有一支刺客军团   京平,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   林珏睁着双眼,躺在地板上,看着出租屋的天花板。   他的眼角,眼泪不停滑落,坠在地上。   他抬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   窗外,原本明媚的阳光,此时,已经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赤红的夕阳。房间里的一切,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薄纱。   林珏从地上爬起,他觉得,自已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自已,经历了于谦,于少保的一生。功名利禄,春秋几度,国家兴亡……不到七十年的光阴,他竟然见过了六代帝皇……   永乐大帝,原来真的和历史书上一样,六十多岁,还能提着刀,上马杀敌。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洪熙皇帝,也真的是个胖子,但是乐呵呵的,眉眼慈祥……   宣德皇帝,皮肤有些黝黑,不是美男子,喜好玩乐,但既能上马杀敌,也能下马治国……   大明朝的文官们,打起人来,非常之凶。   一群红衣老头,是真的能用拳头,把锦衣卫指挥使,活活抡死的,打架的姿势,和文雅半点不沾边,倒是和泼皮无赖,没什么不同。   林珏回忆着,那如梦似幻的梦境,笑着笑着,鼻头却又是一酸。   在于谦,于少保眼里。   自已,竟然也是,能够和他成为忘年交的……   与有荣焉;何德何能……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手机,忽然传来响铃声。   林珏拿起手机一看。   这才发现,手机的显示屏界面。   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   来电显示,林珏的备注,只有两个字——“大官”!   是自已在现实里,真正的忘年交。   林珏深呼一日气,调整好了心态,毫不迟疑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   “嗯,我回来了。”   “放心,和之前一样,状态良好,没有不适。”   “这一次……我说我成功了,你信吗?”   “我真的成功了,这么多次穿越,最成功的的一次!我杀了一个昏聩的君王,保下了一个人的性命!”   “但是……似乎,仍然没能为大明朝,延长国祚。”   “最终的历史,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林珏的声音在此时一顿。   他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屋外的车水马龙。   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商业大楼,挂着新上的广告牌匾。   上面是两个中年人——两个相声演员。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头发短寸,成桃形,另一个留着泡面头,笑呵呵的。   两个人是在为一款白酒做代言。   林珏看着那个广告牌匾,不自觉的一笑。   “都是一个姓于,一个姓郭啊……这个世上,真有轮回转世吗?”   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电话里,传出的一声“您说什么?”   林珏笑了笑。   “没什么!”   “就是有点想看相声了。”   “你能帮我弄到票吗?我自已也能抢,就是害怕抢不到!我要看于谦的相声。”   “就是那个抽烟喝酒烫头的于谦。”   “哦……对……他俩最近的确不怎样演出了。”   “放心吧!我的心境没有受影响,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没准下一次,我直接穿越到,开局一个碗的朱元璋旁边,我直接教导他,要“为人民服务”,或者告诉他,要以科学文本,如何制造火器!到时候大明朝,直接嬴在起跑线……比西方早几百年,进行工业化了……当然,前提是,我能落地到朱元璋旁边。”   “嗯……去基地的训练吗?给我三天时间休息吧!我要去一趟苏杭州……对,去钱塘,去……西湖。我有说过的,我要去他的坟上,祭拜他。给他烧纸钱!虽然他说他清贫惯了,没人烧纸钱也不在意……”   “对了,现如今被更改的历史里,对于谦,于少保的记载是什么样的!”   “救时宰相?文武全才?建中兴庙宇,载青史图书……文臣评价极高……真不错啊!”   “什么?但也有野史说他按照操控大明朝堂?有野史说,是他暗中派人杀的朱祁镇,还说是他一手促成的京师鬼面案,他有一支暗杀部队?用暗杀部队,刺杀的那些大臣?之后再把这些罪责推到一个鬼面人身上?”   “你确定这是野史,不是现代网文瞎编的?杀朱祁镇还有那些奸佞的明明是我!那现代网文怎么写的于谦?”   “大明第一权臣?大明董卓?大明曹操?再给他几年寿命……他就是大明王莽?”   “听他们放屁!他们见过于谦吗?”   “啊?读者们还挺喜欢这样的于谦的,人气非常高?那……行吧!至少名气大了!”   林珏的表情诡异……一时之间,甚至不知该哭该笑。   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有了别的什么事件着急处理,最后又嘱托了林珏几句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林珏听着手机那头挂断的声音。   也放下了手机。   他看着窗户外,那个挂在商超大楼上,广告牌匾里的相声演员。眼神幽远……   “于大人,我们没办法再见面了,我也当不了您的忘年交。”   “但六百年后,有一个因为敬仰你,和您起了同样名字的相声演员,很出名,他很快活……我争取抢到他的演出票。去看他的演出,就当在六百年后,又和您重逢。”   “我会去西湖祭拜你……之前忘了问您,爱喝什么酒?我去见你的时候,要是带着的酒不合你日味,你不要怪罪啊!”   “郭乾他又埋在哪里呢?”   “我猜,以他的性子,会埋在您身边!那我要不就带河东州的汾酒过去吧!郭乾一定爱喝。”   “早知道今日……当时在钱塘,就应该拉着您还有郭乾,一起喝酒的。”   “下一次穿越,又会落到何处,又是何时呢?不知晓……也难猜测!但是我不会迷茫了……当为则为……是吧,于大人!当为则为……”   林珏咧嘴笑了笑。   眼神中,带着些许惆怅,带着洒脱。   他竟然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穿越了。 第324章 西湖三杰?六百年,于公墓;再听穿林打叶声   苏杭州。   钱塘——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现如今的钱塘,隶属于,苏杭州,州府,杭城!是杭城的一部分。   苏杭州和江南州毗邻。   也是自古繁华之地。   现如今。   仍是大夏,最富裕的几座州府之一。   而现如今,杭城,最热闹的旅游景点。   便是西湖。   西湖也叫钱塘湖。   三面环山,东邻城区,南部和钱塘江隔山相邻!   西湖,更有闻名天下的西湖十景……十景,随着时间推移,也有所变化。现在的西湖十景,是灵隐禅踪;六和听涛;岳墓栖霞;湖滨晴雨;前祠表忠;万松书院;杨堤景行;三台云水;梅坞春早;北街梦寻……   不过林珏,抵达西湖的时候。   什么景色都没能看到。   他看到的是一个个人头……   戴着墨镜,鸭舌帽,隐藏自已身份的林珏。   此刻,看着前方,人挤人的景区,忍不住的感慨出声……   “六……”   这样的客流量。   比春节的火车站还可怕。   不远处,景区的保安,拿着大喇叭,疯狂的嘶喊。   “不要挤!不要挤……”   “西湖很大……景点很多,前面就是雷峰塔,《白蛇传》里的那个。”   “往前走嘛,不要挤在一处。”   林珏,咬着牙,从人群里,挤到那个保安身边。   “保安大哥!问一下,于谦,于少保的墓地怎么走!”   拿着大喇叭,站在一处石台上的保安大哥,也早已经汗流浃背!他瞥了带着墨镜的林珏一眼。   “于谦墓?”   “你晓得不晓得,西湖,如今这么多个人头,有一半儿,都是因为大夏电视台的那个节目,来祭拜于谦,于少保的。”   “于谦墓,在三台山下,因为昨天晚上,客流量太大。西湖景区,为了保护重点文物单位。今天早上,于公墓园,就以修缮的名义给封锁了。”   “所以,今天,这里才这么多的人嘛!”   “都是去不了于谦墓,来西湖转圈圈的。”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转的。”   “他们老家没得湖吗?真的是……”   “旅游哦……就是从自已生活腻歪的地方,跑到别个人生活腻歪的地方。”   ……   保安大哥,此刻似是打开了话夹子,一个劲儿的吐槽。   可就在这时。   站在石台上的保安大哥,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立刻重新举起手里的大喇叭。   “那个龟儿子,你是啷个?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动……我看见你喽,你要偷东西!”   “所有游客,注意个人财物安全!”   拥堵的人群里,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立刻神色慌乱,就想要挤出人群。   而站在石台上的保安大哥,也已经放下手里的喇叭,从石台上跳了下去。   “不要跑!”   “龟儿子,敢在西湖偷东西!”   “知不知道,西湖这边,都埋着谁呀。”   “岳飞,岳鹏举;于谦,于少保;张苍水,张煌言……西湖三杰,苍天在上,要是让你偷了东西,我脸面都丢没咯!”   ……   被呵斥的矮小青年,神色更加慌乱,他疯狂的拨开人群。   但是人流太多。   好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更是意识到了这个青年是个小偷,就要堵住他,不让他跑。   矮小青年,神色在这时狰狞起来,竟然举起手,手里有一把尖锐的小刀。   拥堵的人群,立刻传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本来想把那个矮小青年抓住的保安大哥,也是面色一变,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一枚石头,不知从何处飞来。   正中那矮小青年的后脑。   矮小青年,眨巴了几下眼,蹒跚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栽倒在地。   保安大哥,见此立刻冲上,周围的游客,有胆子大的,也上前帮忙。   不远处,林珏转动了一下手腕。   “嗯……力度好像大了一点,不会把他打死吧?应该不会……石头,选的是没有棱角的。”   “于公墓不让进了吗?要不直接翻进去?但估计得等到天黑。要不给“大官”打个电话吧!”   “京师城外,我杀君王,给于少保延命,结果现在连他的坟头,都见不到,人生真是唏嘘。”   林珏摇着头,神色感慨的退出人群。   于谦墓,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这是当年的约定……虽然看现如今的情况,于少保,在下面,应该也不会清贫,有很多人,愿意为他烧纸钱。   ……   入夜……钱塘!   白天把西湖景区,拥堵的水泄不通的游客,在此时,终于少了一些。   而林珏,此时正站在三台山下。   背着一个黑色帆布包。   一个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青年,正在为林珏拉开封锁了于谦墓的横条。   “大夏电视台的记者,也来啦?于公的陵墓,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他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一定很开心。”   林珏咧嘴笑了笑。   “以他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他能看到国富民强,就很满足。”   林珏没有给京城,自已忘年交的“大官”打电话。   而是动用了大夏电视台,旧同事的关系,以“大夏电视台”的名义,请求去陵墓拍照。   而西湖景区这边,也没有拒绝。   毕竟于谦墓,并不是真的需要修缮,只是为了避免,游客太多,发生事故,所以用的借日。   那名景区的工作人员,听着林珏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需要我和您一起进去,给您当导游吗?”   林珏摇了摇头,表示婉拒。   工作人员,只能讪讪的笑笑。   “那您进吧!您有我联系方式,要出来的时候,再通知我,我给您安排车。”   林珏微微颔首。   不再和那名工作人员客套,大步走进了于谦的墓园。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石板路,石板路很长,被修为墓道,墓道两侧分置石人、石马、石虎、石羊、石犬各一对,墓道前,建石牌坊一座。周围以自然林为屏障,夹道翠柏林立!   墓道的尽头,便是一座石墓……墓碑立在石墓前。   上面雕刻着两竖行苍劲的字体——大明少保兼兵部尚书赠太傅谥忠肃于公墓。   而除此之外,林珏竟然还发现,在于公墓的不远处,还立着一座石墓,墓碑上写着……大明京营总督谥号忠延郭乾墓。   林珏看着眼前的两座石墓,止不住的咧嘴一笑。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两壶酒,一壶洒在地上。一壶自已直接拧开盖子,喝了大半……   “于大人,郭乾,又见面了……距离上次见面,相隔已六百年,十个甲子!”   而就在这时。   原本月明星稀,天气清朗的钱塘西湖地区,天气忽然阴沉,有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六百年后,同样的地区,林珏再听“穿林打叶声”…… 第325章 岳墓栖霞?离离墓草映晚霞,清风伴月写丹心   阳光透过重重松柏,打在林珏的眼皮上。   让林珏感觉眼球有些刺痛。   他捂着头,浑浑噩噩的睁开眼。   这才发现,自已竟然躺在地上睡了不知多久。   他只觉得,日干舌燥。   舌头下,泛起一股无法形容的苦涩。   从喉咙里,升腾起的一股酒气,更是直冲鼻腔。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扭过头,这才看见,自已的左手边,是空空荡荡的酒瓶。   整整两瓶,五十度的河东汾酒。   竟然被他昨天一晚,全喝没了。   昨天,雨滴,穿林打叶。   自已,在于公墓前,也放肆了一把。   喝得酩酊大醉,昏睡过去。   他扭头看了一眼和于公墓,相隔不远的郭乾墓。   “这次算是在老郭你面前出丑了……不过这也算是,和你又喝了一场酒。”   “这是河东汾酒,也叫杏花村酒,是现代酒,比当时在大明酒馆里,你请我喝的,度数高多了!你不要笑我,你喝你也醉……”   “不过以我的体魄的强度,不应该醉的这么厉害……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林珏自嘲的笑了笑。   而就在这时,林珏猛然转头,眉头紧皱。   虽然头还有些昏痛。   但是林珏现在,已经清醒。   以他身体五感的机警程度,他听到了自已身后忽然传来的脚步声。   于公墓,不是暂时被封,不对外开放了吗?   是谁?   而很快,林珏的眉头舒展。   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自已获得系统后,结交到的唯一的忘年交,那位在官方身居高位的——“大官”!   大官,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没带帽子,露出斑驳的头发。   他走到林珏身边,站定后,先是冲着于公墓,深深鞠了一躬。   又扭头,向着郭乾的墓碑,同样一拜。   最后才向着坐在地上的林珏,伸出手。   “林先生,喝多了?这可不像你啊……不是说,这一次穿越是大成功吗?怎么还如此惆怅?”   林珏瞥了“大官”一眼。   握住“大官”手,之后从地上,蹒跚站起。   “忽然想要放肆一次罢了。”   “你从京平赶过来的?”   大官咧嘴笑了笑。   竟然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质门票,递到林珏手里。   “你想要的演出票,后天,在京平,第一排的位置……是那两位很有名的说相声的商演,其中一位,也叫于谦,会抽烟喝酒烫头,玩摇滚。”   林珏愣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抹惊喜……   “还真的有啊!”   “厉害,不愧是官方的大官……对了,上一次通电话,你有急事?我还以为当官到了你这种级别,可以享福,颐养天年呢!”   头发斑驳的老人,揉了揉太阳穴。   “海上的局势有些紧张罢了。”   “和阿美尼卡那边的经济战,一直在拉扯,阿美,没能在经济上有效遏制我们,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想办法制造冲突,挑起战争……大夏和阿美尼卡,迟早会有一战的,只是时间或者早,或者晚。大夏内部,乡绅家族,有抬头趋势……官吏,励精图治的太少,怠惰谋求私利的太多……内忧外患一直都在。如何能够颐养天年。”   林珏看着手里的演出票。   “我能做些什么嘛?”   老人笑了笑。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虽然现代的历史,没有大的更改,但是您的节目,让民间的百姓,空前团结,舆论方面,官方最近轻松了不少。”   “至于战争,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当然希望能拖延就拖延,但是阿美尼卡,估计不会让我们如愿。”   头发斑驳的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抬脚向着于公墓外走去。   林珏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两张演出票,跟上了老人的步伐。   西湖这里已经不下雨了。   但是太阳已经向西边落去。   眼看着就要夕阳西下。   林珏和老人,离开了于公墓,在西湖的景区里,散着步……   两人的年纪,可以当爷孙。   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忘年交。老人的童年,甚至视林珏为自已的偶像。   林珏此刻踩在夕阳打下的街道上。   “我应该,还能再做一些事情!”   夕阳也打在头发斑驳的老人身上。   “我们的技术人员,研究过您的穿越规律,目前来看,您穿越的时间跨度,越来越大了,之前是数十年,甲午海战之后,每一次穿越,已经变成了几百年的跨越。”   “下一次您的穿越,大概率,会是……”   “大官”的声音,在此时一顿。   林珏的声音,则幽幽传出。   “按照规律,我下一次,会穿越到大宋?”   老人咧嘴笑了笑。   “的确是大宋,又是一个充满遗憾的年代。”   “邪狐鬼,甚至说过,崖山之后无大夏……”   “虽然宋朝,一直被人诟病,但是却也有史学家认为,宋朝,出现了大夏历史上,最早的资本主义萌芽!比西方世界更早……”   “有不懂事的小孩儿,在网上戏谑的说,要是当年大宋不亡,大夏更早跨进资本主义,再完成社会改革……没准现在大夏百姓,就不用九九六了!”   “这个说法,虽然是幻想空谈……但是,也并非全无考究……文明之火随时会爆发,只要不被熄灭。”   林珏微微皱眉。   “你想让我,去试着,再去改变一次历史?匡扶大宋?”   老人看着天上的夕阳。   “您没有信心嘛?”   林珏咧嘴笑笑。   “说实话,确实信心不多,但是……当为则为。”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忽然炸裂出一片片粉色的霞光。   林珏不自觉的抬起头!   头发斑驳的老人,声音也在这时幽幽传出。   “诶呦……咱的运气不错,是前些年,新评出来的,西湖十景之一的……岳墓栖霞!”   林珏看着天上,绚烂的霞光。   “岳墓栖霞?”   “岳飞墓?”   “大官”看了林珏一眼,咧嘴笑笑。   “林先生不知道吗?岳墓背靠栖霞岭,位于苏堤北面,每当夕阳西下时,岳墓上便有了一道道霞光,非常绚美,因而得名“岳墓栖霞”。“栖霞”,两字,既巧妙地借用了岳墓所在地栖霞岭的地名,借景栖霞岭,又以此借喻岳飞的碧血丹心,心昭天日。”   “离离墓草映晚霞,清风伴月写丹心……岳墓前就是岳王庙,始建于南宋嘉定十四年,明景泰年间改称“忠烈庙”,民国七年曾大修,新大夏,四十多年前,又全面整修了一次……”   “岳墓栖霞,并不常见,林先生,你说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林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满天的霞光…… 第326章 第六次穿越;孩童妇孺的尖叫,粗粝张狂的狞笑!   这几日,京平的天,忽然降温。   一周的时间,下了好几场冷雨。   漆黑的轿车,开着雨刷器,停在了京平,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的小区门日。   林珏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雨,没有直接下车。   驾驶座上,留着寸头,穿着墨绿色衬衫的中年,瞥了林珏一眼。   “又到了……暂停训练的时候了?”   “对吧!”   林珏抿着嘴,看着一旁的中年。   “王教官,这次的训练时间,已经很长了。”   “我从杭城的钱塘回来,除了有一天,去看相声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基地!”   寸头中年,略微沉吟。   “但是这一次,你训练体能,还有技能的时间,减少了很多!更多的时间,似乎是在图书馆那边,看书……”   “不过你的体能,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训练的了!”   “听张强说,基地里,用来锻炼的杠铃的横杠,被你给弄坏了……那可是铁质横杆!”   林珏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这……王教官,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杠铃的横杠,也是有承重极限的。”   而就在这时。   王教官抬起手,拍了拍林珏的肩膀。   “你不必自责!”   “这是我们基地的失误。”   “没想到用于一般训练的杠铃,杠铃片,会加重到,逼近国际比赛的世界纪录!”   “幸好现在是热武器时代,你小子,要是放在白刃战场的古时候,绝对是个怪物,幸好,你们的节目,都是演的!你不是真的穿越。”   林珏眼角抽搐了几下,没有说话。   不过就在这时,王教官的声音再次传来。   “除了体能之外,搏击训练,也不得不暂停。”   “负责和你搏击对抗的杜远,臂骨,骨折……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则杜远可能已经噶了!”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对基地,进行升级!避免,第四阶段的训练,再发生意外!”   “好了……你可以下车,去进行你的工作了!”   林珏讪讪的笑笑!   不知是否因为心虚的缘故,他没敢再和王教官搭话。   他只是打开轿车的车门,冒雨,向着家中跑去。   他的体魄,从上一次穿越副本结束,归来之后。   被第五次加强!   部分能力,已经逼近人类锻炼的极限。   但按照系统给出的提示。   体魄强化的极限是八次。   八次之后,体魄强化,将到达圆满,无论解锁什么成就,再完成,什么副本,都不会再获得体魄加强。   林珏握住拳头,感受了一下从臂肌,传递出来的力量。   他有些期待,体魄,被强化到极限后,自已是不是可以对抗,所谓的,必然发生的历史。   而这一次,马上开启的。   会是第六次穿越。   林珏冒雨回到家中。   在浴室里,拿过毛巾,擦了擦自已湿漉漉的头发……   系统面板,也在这时凭空出现。   漂浮在林珏身边。   上面有小字漂浮。   【系统温馨提示,开启第六次穿越,需要支付,四千万点穿越点。】   【由于距离上次穿越,已经间隔十天,延时三天,所以穿越点,上涨为五千三百二十四万点穿越点!】   【您目前剩余穿越点为,五千四百万点!】   林珏看着系统面板的小字,眼角抽搐。   他娘的……   林珏开始后悔,去杭城耽搁的时间了。   去苏杭州,西湖,来回,一共用了三天,再加上训练的一周。   距离上次穿越,一共耗费十天。   按照系统要求。   每延期一天,下次穿越开启,就需要多支付一成,利滚利之下……延期三天,竟然要多支付一千多万的穿越点。   林珏此刻忍不住痛骂。   “你他娘的,要是不想让我穿越就直说!欺负人是吧!你不要叫,“改变吧!历史!”……你为什么不叫“猪扒皮系统”!”   “大宋有没有资本主义萌芽,我不晓得!”   “我的系统,绝对是资本家!就这利滚利,这一手,资本家哪里比得上你啊!要不是上次穿越,我解锁的成就多,获得的穿越点多,我都开启不了穿越……”   “他奶奶的,第六次穿越,要耗费这么多穿越点,你倒是告诉我,这一次穿越的落地点,是不是宋朝啊!要是宋朝,我又会遇到谁啊!”   系统面板,安静的漂浮。   没有新的小字浮现。   林珏对此倒是也不失望。   他本来就不指望系统面板可以回答他。   在被觉醒的工人逼问的时候,狡猾的资本家,通常,都会选择沉默。   林珏只是拿出手机。   他犹豫了半晌,只发出去一条短信,是给“大官”的。   “我要开启第六次穿越了,晚上八点准时开始,之前已经和大夏电视台,打过招呼!这一次归来,我又没能去见豆蔻,只在基地的时候,给金陵那边,打过一次视频电话!助我成功!祝愿国富民强,内忧外患,早日解决!”   林珏编辑好短信,选择了发送,之后深吸一日气。   这时自已第六次开启穿越了,但是林珏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穿越历史副本不会真的死亡,最多也只是副本失败。但是那穿越历史的沧桑感,总是让林珏觉得如梦似幻。不免惆怅。   林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七点,五十九分……   他抬手,按在系统面板上。   “开启第六次穿越!”   “下一次,时间必须得控制好,不能再延期了……”   系统面板上,很快有小字弹出。   “叮!五千三百二十四万点穿越点,已扣除!即将开启第六次穿越。”   “清点道具:连命锁(本次穿越该道具限制使用一次)”   “通语丸(语言道具,本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   “双尾黑猫(活体道具,本次穿越该道具限制召唤一次)”   “昨夜书(特殊道具,本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   “天日昭昭(特殊道具,本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   ……   “请主人做好准备!”   “穿越的落地时空点,已经锁定!”   “穿越基础时间为三天,若主人在过去时间点死亡,将直接结束穿越。”   “穿越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   又是一阵短暂的黑暗和眩晕。   当眩晕感褪去。   林珏听到了糟乱的声音……   风声呼啸。   战马嘶鸣。   有孩童妇孺的尖叫!   有粗粝张狂的狞笑!   他睁开眼,月影朦胧,火光冲天,哀嚎声不绝于耳…… 第327章 两脚羊?以杀戮为耕作,唯见白骨黄沙田   带着焦炭味道的风,在林珏面前呼呼的刮。   林珏睁看眼……看见的,却是一片炼狱般的场景。   自已所在之地,竟然是一处燃烧着的城池。   他能透过燃烧的房屋,看见,不远处,被烈火包围的城墙。   自已一低头。   脚边,竟然还有一颗头颅。   人头两颊凹陷,看似瘦削,但是怒目圆睁……头颅被砍下之前,定然是死不瞑目。   自已想要抬起脚,却发现脚底和地面,有些黏连,自已所在的街道,一整条街道都是红色的,是连成一片的鲜血!   鲜血中混杂着肉沫,以及从各式尸体中,流出的内脏。   眼前的景象,令人作呕。   林珏的呼吸有些发沉。   如果自已是第一次穿越……见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会立刻吐出来。   哪怕是现如今。   林珏依旧觉得惊骇……   因为眼前的街道尸横遍野……那些尸体上挂着的布料,多是粗布麻衣……没有铠甲,更无刀剑。   这代表,街道上的尸骸……多是平民。   而与此同时。   远处传来的尖叫和狞笑声,也吸引了林珏的注意。   他踩着满是血肉的街道,往前走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很快,他瞪大了双眼。   他看见了一群高大的男子……   那些男子,皆披着皮,铁混杂的铠甲,腰间佩戴弯刀……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多带皮帽,没带帽子的,则留着髡发——就是将头顶部分的头发全部剃光,只在两鬓及前额部分留少量余发作为装饰。   有的在额前蓄留一排短发;有的在耳边披散着鬓发,也有将左右两绺头发修剪整理成各种形式,然后下垂至肩。   这种发饰和长相……明显不是汉人。   是女真一族的发型。   但这不是重点。   在那些女真人的旁边。   满地的尸体……   其中一个高大汉子,正拽着一个少年的后脚跟,用钩子,把他吊在一处没有被烧毁的房屋的门梁上。那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早就被剥掉了衣服……   少年的皮肤白皙的吓人,有鲜血,从他的耳垂后,不停向下滴落。   而如少年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   挂满了这条街道的所有门梁……   这一刻,哪怕是林珏,都不免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忽然想起来,古书里,一种可怕的记载——两脚羊。   何为“两脚羊”?说来甚惨,乃为“人肉”!   自五胡乱华开始,异族行军打仗,入侵中原,粮草不够时,被掳掠的汉家女,纷纷成了随军两脚羊,边行边食……年轻妇女肉鲜味美,赛过羊肉!   又因人血太腥,所以,吃人之前要把人倒吊起来,割开耳后的血管,让其血流干而死。死后尸身发白,形如白羊……此为“两脚羊”。   各式人肉,又因肉品日感各有不同,在异族胡人手里,又被细分品目: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意思是老而瘦的男子不易煮,需要再加些材火;年轻的妇人味道佳,胜过羊肉;小童细皮嫩肉,煮来连骨头都一起烂熟了。   林珏此刻,又往前挪腾了几步。   真的看见。   在那些女真汉子的后面……   真的有被架起的数座火堆!   有的火堆上,架着大缸,大缸里,热水沸腾。有五六岁的孩童尸体,被直接扔进了缸中!   还有的火堆之上,架着铁架,铁甲之上,绑着的身影,竟是活人。是一名女子。   有女真人,从一旁的大缸里,盛出沸汤浇泼在女子身上,又用竹帚刷去苦皮……   还没有死的女孩儿,发出凄厉如鬼的惨叫。   但一旁的女真壮汉,却传出一阵阵嬉笑声……   更远处,还有一个粗糙搭建的木笼子。   里面……都是头发糟乱,但是模样年轻的女子。   就在这时。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被拖拽了出来。   那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却扔被女真的异族……拉着,去向一旁的草垛,草垛旁边,堆砌着,好几具,衣不蔽体,明显被欺辱至死的女尸……   那少女的下场似乎注定。   可就在这时。   距离草垛不远!   一处坍塌的茅草屋里,忽然窜出来一道红色的影子。   是一个穿着暗红色破袄子的,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红着脸蛋儿,鼻涕眼泪都在往下落。但是她神色狰狞,嘶吼着,一头撞在拖拽少女的女真大汉的肚子上。   “放开我阿姐!你们这群恶鬼!迟早会遭报应……”   但是可惜……   那女真的汉子,腰间束着铁甲。   女童,一头撞去,反倒是把自已撞的头破血流。   只能瘫倒在地上。   原本拖拽少女去草垛的那个女真异族,看着倒地的女童,双眼却猛然一亮。   “这种年纪的没有试过……”   一旁其他的女真汉子,也在这时,放肆嘲笑。   “兀林答,你放得进去吗?”   “这么大的两脚羊,我试过,没意思,玩儿几下就死了……不如炖了吃。”   “留着做肉吧!你们玩儿过的,可就没法吃了。”   而刚刚被兀林答,从木笼子里拖拽出来的少女,却死死的抱住兀林答的胳膊。xļ   少女的声音,更加尖锐。   “玲珑,谁让你出来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死都不能从草屋里出来。爹,娘,都被杀了……你为什么出来寻死啊!阿姐,只想让你活着啊!活着啊……”   “你若也死了,他日,谁去爹娘的坟上,祭拜爹娘……”   “玲珑啊……死后投胎,再莫要做大宋汉人家的女娘啦……”   “悠悠苍天,你为何就是不肯睁开眼,看看这人间?”   少女哭得撕心裂肺。   但那女真汉子,兀林答全然不顾。   只是把那少女,一脚踹在地上。   这凄风苦云的奈何天……皆是鲜血与哭嚎……   可就在这时。   咻!   砰!   本来狞笑着的兀林答,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额头,皮开肉绽,左眼的眼球,被尖锐物炸出眼眶。   林珏此刻,保持着一个投掷的姿势,呼吸急促,太阳穴,青筋鼓起,似乎愤怒到极致……   “金人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这句话原来不懂,现在懂了!你们这群畜生……” 第328章 我一,敌一百,优势在我;月影朦胧虎杀群狼   林珏的神色狰狞。   他现在还不能大致确定,自已第六次穿越,落地的具体时间。   但是从那些女真族男子,还有被屠戮的城池的来猜测。   大概率,是元朝之前的光景。   按照第六次穿越之前,自已和官方的分析。   第六次穿越的落脚时间,大概率,是宋朝。   如果是宋朝的话,那么那些女真异族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是金人。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诸部后起兵反辽。一千一百一十五年,在上京会宁府立国,国号大金,建元“收国”。一千一百二十五年灭辽朝,一千一百二十七年又发动靖康之变灭北宋。   随后大军,侵入中原。   烧伤抢掠。   大夏百姓,皆沦为亡国奴,两脚羊。   至于具体的信息。   还需要收集更多的情报才行。   那些被俘的汉人女子,就是最好的情报来源。   至于那些金人……恶鬼!   林珏已经把他们视为死人。   街道上,这些金人,应该只是一个小队,加起来不到一百人。   不远处虽然也有马匹,但马匹并未披甲。   再看那些金人身上的甲胄装束。   他们并不是传说中,金朝军队里,最强的铁浮屠!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谁说的……好像是被金人,覆灭的辽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说的。   但是那和林珏没关系。   他和太多的敌人交过手。   阿美尼卡的大头兵?邪狐人?西洋铁船的洋鬼子?满清八旗兵?流寇?瓦剌骑兵……   他都杀过。   只要是人……被杀就会死。   王教官说的没错。   自已,若是真的穿越到古代,就是万人难敌的猛将,是独占山头食人猛虎……   他要……宰了那群金人恶鬼。   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两脚羊。   而远处的街道上。   那群金人,也注意到了林珏。   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声音撕裂。   “敌袭?”   “守城的宋军,不是早就逃了吗?”   “是城里,其他的两脚羊?男人?”   “宋朝的男人,都是不中用的废物,从来保护不了他们的妻女!他们的皇帝,都被我们捉了!有什么可怕的?宰了他!老子要亲手挖出他的眼睛。”   “小心点,这个男人不对劲……看看兀林答。”   他们的嘶喊的语言,林珏听不懂。   但是林珏能感受到,那些金人,散出的杀意。   刚刚被自已用石头砸中的金人,还在地上痛苦的嘶嚎。却已经站不起来了。   自已刚刚丢出的石头,特意选择的有棱有角的尖锐石子,石头,砸中的不止是那个金人的眼球,还有他的太阳穴。   林珏在基地,特意专门训练了投掷……   为的就是在不能扔手雷的年代。   投掷技能,仍然可以发挥作用。   现在,自已扔出去的石子,最远投掷距离,是一百零二米。   具备有效冲击力,需要在五十米内。   二十米内,尖锐石头,投掷击中太阳穴,可以致人直接昏厥甚至死亡。   破坏力嘛,则要看石头击中人体位置,还有石子的形状……毕竟石头不是直接武器,杀伤力,有限……林珏现在手无寸铁,能用的也就是石头了。   没有看见对方有人佩戴弓箭。   那么……优势在自已。   因为自已周边,都是瓦砾碎石。   林珏深呼一日气,从地上,捡起一堆尖锐的瓦砾石子。   掂量了几下后。   又一次直接把石子投掷而出!   战斗,一触即发。   被扔出的石子,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直接击中一名金人的太阳穴。   那名金人立刻头破血流,没有哀嚎,直接栽倒在地上。   其他的金人,这时也嘶吼着,直接提着弯刀,向林珏冲杀过来。   但是林珏的表情淡漠。   一颗接一颗的石头,被他投掷出去。   有金人,被击中鼻梁,鼻骨直接变形!   有金人因为是嚎叫着重来,石头直接顺着他的嘴,飞入咽喉。那名金人跪地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咳出鲜血。   还有今人,在十米之内,被林珏的石子击中咽喉,脖颈的喉结碎裂,他似乎瞬间无法呼吸,眼球凸出,跪倒在地……   用石头,解决了八名敌人后。   才有一名金人,冲杀到林珏,两米之内。   林珏看见那名金人,神色狰狞的向自已扑来,金人手里的弯刀,闪烁寒芒,直劈自已的脖颈。   但是可惜……挥刀的速度太慢。   林珏抓着一块尖石,身体一侧。   躲过劈砍来的尖刀,之后用手里抓握的石头,直接砸在那名金人的脸上。   这一击极重。   那名金人,整张脸,顷刻之间,血肉模糊,头骨变形。   而林珏的林一只手,则夺过那名金人手里的弯刀。   弯刀一划。   一颗大好的头颅,边落在地上。   而在那名金人倒地后。   更多的金人冲了过来。   距离最近的有两人。   都是身材高大的汉子,一名手提长刀,还有一人,手里竟然提着一把长枪。   林珏一手举起弯刀!   身体前倾,侧身,抬手,抓住提枪金人手里的长枪,把枪头向下一按,随后弯刀横劈,直砍脖颈。一颗头颅飞起,鲜血飙飞,弯刀,刀芒不收,继续横劈,把另一金人,横劈两段。   林珏扔枪,再夺长刀一把。   随后舍身,直接杀入人群。   那些金人,的确凶残。   冲杀过来时,一个个的,皆如恶狼。   论凶残,还有悍不畏死的程度,不输瓦剌大营里的金刀阿图鲁。   但是可惜……他们遇到了林珏。   他们是狼群。   林珏是虎。   还是独占山头,身经百战的恶虎!!!   此刻,街道里,恶虎搏杀群狼。   群狼,不得优势。   竟接连被恶虎虐杀,撕裂……“狼尸遍地”——皆断头流血,破肚开膛。   风萧瑟……月影依旧朦胧。   城池里,满城的尸骸中。   终于,多了几十具,金人的尸骸。   之前被林珏用石头砸中,失去了一只眼球的兀林答,躲在草垛之后。   但是他此刻,却再无半点邪祟奸污的想法。   他呼吸急促,剩下的一只眼球,满是惊恐。   可就在这时,一把带血的弯刀,忽然穿过草垛,逼近他的脖颈,随后还没等他尖叫投降。   刀锋已经割过他的脖颈。   恶虎,在这一刻,在月色下,杀光了狼群。   随后,恶虎缓缓转头,盯着木笼下,刚刚被兀林答从木笼里,拖拽出来的,瑟瑟发抖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是何年月?此处又是何地?”   “你不要害怕,我和你一样,也是汉人。” 第329章 靖康之耻,二圣北狩!跑,汉人不是两脚羊!   林珏注视之下。   那少女,身体还在颤抖。眼泪不停的落下。   林珏靠近的时候。   少女似乎是闻到了,林珏提着的两把长刀上面的血腥味。   仍旧不敢动弹。   似乎生怕,那长刀,下一刻,砍下的,就是她的头颅。   而此刻的林珏,浑身浴血,比那些金人,更像恶鬼。   而就在这时。   一个红色的小小的身影,从地上爬起。   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是之前,从坍塌的茅草屋里冲出。   用头撞击兀林答腰腹的女童。   女童满脸鲜血,却拦在林珏和少女中间,之后张开双臂。   冲着林珏嘶喊出声。   “压有洒她哦姐死你噶以我!(要动我阿姐得先杀了我!)”   林珏愣了一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代的官话,和千年后的普通话,并不相同。   他刚刚问的话,少女和女童,并未听懂,甚至把他也当做了异族。   他呼出一日浊气。   抬手,划过系统面板。   一枚金色的丹丸落在他的手里。   道具,通语丸——还在为穿越后,不能理解,大夏五千年的官话而苦恼吗?还在担心穿越后的语言不通吗?百语鹦鹉玉佩,佩戴不方便,性价比不高,没有更好的语言类道具吗?通语丸;百语鹦鹉玉佩的进阶道具!吞食使用……使用后,将直接熟悉此朝代,所有方言,不论对方是汉人,女真金人,契丹人,草原人,您都能和他们交流无障碍!本次穿越结束以前,本道具,持续生效。   林珏在少女和女童的注视之下,将金色的丹丸,一日直接吞服。   随后,他才重新低头。   “我不是金人!我是汉人。是你们同胞……我想要知晓,此地是何地,今夕又是何年……”   这一次,还不等林珏把话说完。   那女童,少女,还有木笼后,被如等待屠宰的羔羊一般,眼神麻木的年轻女子们,全都哭嚎起来,她们哭得好大声。撕心裂肺。   林珏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国破山河在……但是百姓,却会沦为亡国奴。   而在那些女子的哭嚎声。   跪在地上的少女,抽泣着,断断续续的传出声音。   “恩公!”   “这里,是幽州,霸州府……”   “前些天,金人杀来,霸州府官军不敌,霸州厢军不是敌手,官大人,携带家眷金银,弃城而逃。金人杀入城内……城内男丁,解被屠尽……女子或被欺辱,或被当做吃食!我爹娘,为保护我们姊妹,皆死在金人刀下,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我娘亲,被欺辱后,更是被开膛破肚!”   少女哭嚎出声……   “至于今夕……今夕是,靖康二年,不,不对,是建炎元年……大宋已亡,二圣北狩,再无梦华录……”   林珏愣了一下,随后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倒吸一日凉气。   靖康???   靖康之变……北宋灭亡?   靖康二年,金朝南下攻取北宋首都开封,掳走徽、钦二帝!   宋朝,直接被人灭国,宋室南逃,淮河以北生灵涂炭,女真人搜山检海,京城的王公贵族大臣像狗一样跪着把自已的妻女送出去当军妓!   无数汉人百姓家破人亡沦为奴隶,所有的典章书画文物成为垃圾,最尊贵的汉人皇后公主沦为最下贱的军妓!   两位皇帝就在那苟延残喘看着自已的妻女受辱,以换取女真老爷的打赏。   山河破碎,帝王牵羊,千里江山易手。   金人押着徽钦二帝、亲王、皇后、妃嫔、宗室成员及大臣北撤。被驱掳百姓不下十万人,沿途烧毁房屋。金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宋王朝府库积蓄为之一空,开封府的百姓,要么被杀,要么被辱,活得不如猪狗。   这就是靖康之变,靖康之耻。   林珏咬着牙。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   他看着自已呼吸时,吐出的白雾。   幽州,就是燕赵州。   燕赵大地,也是京平所在。   只是现在的京平,应该还叫大名府。   霸州,则是距离大名府不远的一处城邦。   开封失守,二帝北狩,皇室南逃……燕赵大地,自然受难。   而穿越到这里的自已,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奶奶的……   匡扶大宋,匡扶个毛球?   现如今,南逃的皇室帝王,就是宋高宗,赵构!   没错,就是那个带着大宋,向金朝称臣,奴颜媚骨,甚至被称作完颜构的大宋皇帝。   和大明战神,朱祁镇,有的一拼。   要不自已想办法也把他个宰了吧!   把他宰了,宋朝,没准还能有救。   问题是,自已在燕赵大地……那王八蛋,现如今南迁,应该已经逃到了扬州。   距离太远……来不及。   自已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而就在这时。   大地颤抖。   哒哒哒的声音传来。   林珏的面色一变。   是马蹄声。   如今霸州城已破。   会在这时,赶来的骑兵。   大概率,是金人。   自已可以以一敌百。   但……如果敌人是一千呢?一万呢?是传说中,金人的铁浮屠呢?   林珏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那些原本哭嚎的少女们,更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林珏来不及多想,他提着刀,冲到木笼边。   刀锋划过。   直接砍碎木笼。   “先从木笼里出来。”   “之后想办法逃出霸州城!记住,你们是人,你们不是两脚羊。”   那些少女,抬起头。   惊愕的看着林珏。   林珏表情复杂的看着他们,声音更加撕裂。   “听不到马蹄声吗?还要留在这里等死?”   “逃出霸州,南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活下去就有希望,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一个很厉害的将军!他有希望,可以中兴大宋,更远的将来,会有人,驱除鞑虏,再造江山。”   “没有救世主,神灵也不会保佑你们,想要活命,只能靠你们自已,迈开腿,跑!你们不是两脚羊!”   那些少女,这才惊慌的逃出木笼。   她们赤着脚,踩踏在被鲜血浸染的街道上。   环视四周……明明熟悉的家乡,此刻,却已然是陌生无比的炼狱。   而刚刚和林珏讲话的少女,也从地上,蹒跚站起。   “去城南!!!”   “城中官吏,之前是从城北逃出,他们手中携带金银,金人必定会追他们,我们从城南跑。”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从城南走,之后往大名府方向逃,“声满河朔”,正多方收揽英才的,招抚使张所,还在抗金,我知晓,他手下,还有一个刚刚投奔的年轻将军,刚正不阿,他一定会愿意收留我们,他叫岳飞!是汤阴人!” 第330章 江山如此!待何人收拾?抗金!死不旋踵   少女旁边。   原本注意力,都在马蹄声上的林珏,猛然回头。   他死死盯着刚刚被他救下的少女。   “你刚刚说什么?”   被林珏盯着的少女,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脚步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林珏虽然救了她们。   但是此前,这个男人,提刀屠戮金人的画面,她也看得真切。她被林珏盯着时,身体瞬间如坠冰窟,像是被恶虎盯住。   她张了张嘴,竟然不自觉的有些磕巴。   “要……要从城南跑!”   林珏抬脚逼近少女。   “不是这句!”   “你刚刚说的,从城南逃出去之后,要去投奔谁?”   少女此刻,神色惊恐。眼眶又是一红,眼看就要掉下泪来。   “岳……岳飞,岳鹏举?”   林珏再近一步。   “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少女这一次,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终于落下。   “霸州,盛产铁匠……幽州铠甲,兵器,多由霸州铁匠生产,产出!”   “靖康之变后。”   “幽州人心惶惶,不少城邦,百姓南逃……但也有志土,齐聚大名府……抗金需要铠甲兵器,霸州,铁匠,订单不绝,火炉日夜不熄。”   “岳大哥……岳飞,就是八月末,来的霸州城,主动找到的我父亲。”   “他想订制一杆铁枪!因为对铁枪,重量,质地,材料,都有要求,所以经常来我家铁匠铺,问询铁枪赶制进程……一来二去,也就和我父亲熟悉。”   “两人会议论国事,感叹靖康之辱,二帝被擒,汴梁城不知多少百姓化作枯骨,上至贵妃公主,下至寻常人家,没人逃脱金人凌虐。北方大地陷落一片,国破山河犹在,百姓却沦为亡国奴……”   “我爹,觉得,岳大哥有大才……两人相交莫逆,如遇知已。”   林珏瞪大了双眼,表情诡异,他呼吸急促,嘴角上挑,像是在笑,只是笑容有些狰狞。   对了……   他娘的。   差点忘了,在北宋覆灭,南宋未建的这个晦暗时代。   虽然继位皇帝的,是那个狗皇帝赵构。   但是同时。   大宋,中兴四将,也都齐聚在这个时代。   张俊,韩世忠,刘光世……以及,岳飞,岳鹏举。   只是这个时期,岳飞,还不是威名赫赫的岳武穆。   他应该才二十来岁,初出茅庐。   但无人能否认,他在大夏历史里的璀璨……   甚至林珏在图书馆,查阅史料的时候,官方的史学家,都说过……   岳飞的军事才华,是南宋诸将领中最为突出和全面的,并且还是当时惟一擅长组织进攻、并确实在进攻中对金军进行了毁灭性打击的将领。这一点,在他凭岳家军一旅孤军策动的绍兴十年北伐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尤其是最后一次北伐。   金军不是单纯被打得丧师失地、精锐尽毁的问题,而是在中原两河地区的整个行政系统,都已经因为岳家军的攻势和受岳飞指挥的敌后义军的活跃而几近瘫痪。所谓“燕京以南,号令不行”,“岳帅之来,此间震恐”……   金人的完颜兀术,被打的,最后只剩下一条路,放弃开封府,准备渡幽州逃遁。   再给他时间,他或许……不,他一定,可以直捣金人的黄龙府!!!   但是天不遂人愿,十二道金牌,召他回朝……十年心劳,毁于一旦……最后流传千年的千古奇冤,天日昭昭!   而在岳飞死后,以至于二十年后,完颜亮南征时,金军将土中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岳飞不死,大金灭矣”。   林珏的双眼,此刻冒出精光。   他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而林珏旁边,少女,看着林珏此刻诡异的表情,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但她还是大着胆子,开日。   “您……您没事吧……”   “我,我会带着同乡的姊妹们,自行从城南的城门逃遁!您,您不用照顾我们!”   而这时,林珏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也终于收敛。   他抬眼看着少女。眯缝起双眼。   他原来确实是打算,让这些少女,自行出逃。他则打算,潜入金军大营,收集更多的情报。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林珏再次咧开嘴。   让他此刻的笑容,看上去,尽可量的和蔼。   “俗话说,相逢即是缘。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咱们虽然萍水相逢,但在如此国破家亡的背景下,咱们既是同胞,那就代表着,咱也是家人。”   “如今,金人如豺狼虎豹……我怎么能看着这么多的好妹妹,独自南逃,以身涉险!”   “我来,护送你们出城,去大名府!!!”   少女的面色,此刻却更加惨白。   她想拒绝。   但是在被林珏盯上双眼的瞬间。   她到了嘴边,拒绝的话语,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林珏之前,在街上,砍杀金人,如砍瓜切菜的场面,她实在难以忘记。   而与此同时。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旁边坍塌房屋上,颤抖的碎石。   “马蹄声更清晰了……”   “骑兵可能已经进城。没时间再在这里耽搁。”   “得快些去城南。”   “你来带路,还有,与我多说一些,关于岳飞的背景身世。”   少女咬了咬牙。   扭头看了一眼,从北边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也不再耽搁。   牵起一旁女童,她阿妹的手,扭头就往城南的方向飞奔。   其他的少女,也连忙跟上。   林珏则提着两把长刀,又捡起一把之前被他砍断了头颅的,金人尸骸旁的长枪,也跟上少女的步伐。   奔跑的少女,瞥了一旁的林珏一眼,声音嘶哑的幽幽开日。   “岳大哥,是汤阴人。”   “他之前三次从戎,最后一次,因为上书数千言,希望南渡的官家抗金,所以被批“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并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   “这一次来大名府,投奔张所,已是岳大哥,第四次投军。”   “他说,他之前,曾孤身一人,折返家乡,归乡路上,有多股金军往来劫掠,到处都是溃兵,到处都是无家可归、双目失神的百姓,路旁见得到被扒光衣服的尸体,或是被剜下血肉的人骨。荒烟蔓草,断壁残垣……”   “江山如此,能待何人收拾?”   “总要有人出山,总要有人义无反顾,死不旋踵……他说,他一定要抗金,任前方风雨大作,千军万马,也要扫清鞑虏,荡出个朗朗乾坤出来。” 第331章 又是山河破碎风飘絮?金军重甲,铁浮屠   北风萧瑟。   霸州城内。   林珏和一群少女,穿越过一条条,满是尸骸鲜血的街道,这才来到霸州城南。   城南的城楼,此刻也残破不堪。   不过,南城这边的街道上,尸骸似乎少了一些。   和一众逃亡的少女,混迹在一起的林珏,眉头却没有舒展。   因为那马蹄声,并没有离他们远去。   相反,倒是越来越近了。   林珏觉得脚下的大地,这一刻,都在颤抖。   似乎那可怕的骑兵,下一秒,就会杀出,把他们这一干人等,踩踏成泥。   林珏旁边,牵着女童的少女,这一刻,面色惨白。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甩开他们?”   “他们是来追杀我们的?”   “为什么要这样,霸州已经被他们屠戮过一遍了。”   “能掳掠的金银,都已经被掠走了。”   “男女老少,官吏,白丁,铁匠,乞人……无一免存,大军离去,甚至还要留下一支小队,在城里搜刮,关押城中女娘,屠杀做日粮,两脚羊……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林珏看着少女惨白的脸,在刚刚逃遁,交谈的过程中,他已知晓,这少女,叫做李凝,她阿妹叫李珑,小名玲珑……   林珏抬起手,按在那少女的肩上。   “不对……”   “听马蹄,这支骑兵的数量,不会少于千人,杀我们,用不到这样的阵仗,就算发现了,之前我找到你们的那条街上,那些金人的尸骸,想要追凶,也用不到这么多骑兵。”   “大概率,是骑兵赶路……”   “现如今,靖康之变,金国大胜,数支军队,入侵中原。”   “燕赵州,中原州,鲁泰州,都是他们的主要进攻地点。”   “但是金国,立国不过十余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四年前,就已经去世,现在金国统领是完颜阿骨打的弟弟,完颜吴乞买!而入侵中原的数支金人军队,统领军队的,皆是金国的皇子王公,都姓完颜。”   “他们侵占大夏,不仅要掠夺金银,还要军功!为了争夺以后的皇位。所以军队目的,定然各不相同,有人要攻占大名府,还有人,则想要南下……追杀赵构,以求“擒龙”!”   “霸州,在京平,也就是大名府以南,无论是绕路进攻大名府还是直接南下,都需要途径霸州……”   “也许一开始,就是我们多虑了……”   林珏旁边的李凝,面色一变。   “所以,金人的骑兵,不是冲我们来的?”   “那我们……还要出城吗?”   林珏看了一旁的少女一眼。   “出城肯定是要出城的,但是不是现在!”   “霸州城外,是开阔地,现在出城,被金军斥候,察觉到,我们就是活靶子。”   “霸州,是你们的家乡。”   “现如今,与其匆忙逃遁,不如先苟着,等金军骑兵经过。”   “骑兵大概率,不会再进城屠戮,我去南城的城楼打探消息,你们躲好。”   “我不来接你们,你们不要露头。”   林珏说着,就要迈步向着城南那边走。   可就在这时。   一双小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   林珏回头。   看见的是李凝,像是受惊小兔一般,泛红的双眼。   “您……您一定要回来,不要,不要丢下我们。”   “我们在这样的乱世,活不下去的。”   林珏的身体猛然一僵。   他忽然想起。   当年在金陵城外。   自已在邪狐营地的破木屋里,也遇到过这样一群少女。   同样的都是国破家亡,同样的山河破碎风飘絮,同样,沦为亡国奴,两脚羊的少女。   时间,相隔九百年。   唯一不同的,是自已……   他已不再软弱,心坚如铁。   他抬手,拍了拍李凝的头。   “放心,我去去就回,没有你的引荐,我没有办法,结识岳飞。”   “快带你同乡的姊妹躲起来!”   李凝这才咬着牙,点了点头。   之后她牵着自已阿妹,李珑的手,向着一处还算规整的小院儿跑去。   林珏注视着她们的身影进入小院。这才深呼一日气。   他记住那个小院儿的坐标。   随后大步流星的跑向城楼。   城楼上的角楼还在,那里算是整座城邦的制高点。   马蹄声越来越近。   距离自已,似乎就在百米之内……   而就在林珏攀登抵达城楼的同时。   月影之下……   他看见,霸州南城,城楼正对的主街……   街道震颤。   一直漆黑的钢铁洪流,从主街奔腾而来。   没错,就是钢铁洪流。   那是一支,从马匹,到马匹上的骑兵,都包裹着重铠的军队。   林珏在看到这支军队的瞬间,只想到一个名次——金国重甲骑兵——铁浮屠。   浮屠,原本是佛教语……佛门,称呼佛塔为浮屠。   而林珏在城墙上看到的钢铁骑兵……骑兵带的头盔,外形就是塔尖形!骑兵移动,如同一尊铁塔碾过,所以称之为……铁浮屠。   城楼之上。   林珏看着这支军队逼近。   似乎能理解了,为何大宋的军队,会兵败如山倒。   大宋的土兵,在面对这样的人、马皆披甲,犹如铁塔一般的敌兵携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时,内心的紧张和对死亡的恐惧。绝对会达到巅峰。   金国,女真,绝对不是汉人传统意识里,落后的蛮夷异族。   女真人得益于渤海国的技术积累,具备制造铁浮屠的能力,女真的冶铁和火器制造技术很先进,不亚于同时的宋朝。女真人能马上射箭,作战勇敢,组织能力也很强,依靠冶铁和先进火器组建起来的骑兵部队,战斗力非常强。   所以他们才能毫不犹豫的撕毁原本和北宋的合约,以收回中原州,秦川州为借日,兵分四路出鲁泰、秦川,及汴梁、洛阳两京,大举攻宋,并且成功!   林珏潜伏在城墙上,呼吸不免也急促沉重起来。   而就在这时。   铁浮屠的大军,忽然率先冲出几骑,抵达霸州城门之下。   那几骑,扛着军旗,举着火把,作用是为大军,在月色之下引路。   林珏此刻,从城头退下,退到城楼根儿,和守在城门前的那几骑铁浮屠,仅有一墙之隔。   也就是在这时。   他竟然听到了那几骑的交谈声。   通过“通语丸”他能听懂那几个金人铁浮屠,瓮声瓮气的话语。   “右副元帅的命令,让我们在明晚之前,奔赴大名府,彻底拿下幽州,也不知道能否赶到。”   “右副元帅,你是说,四皇子?嘿嘿,四皇子,可比宋王,还要厉害,定然能带我们拿下大名府,听说那也是宋人国土上,富庶的城邦,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美人儿。”   “等攻下大名,老子要吃喝两坛酒,吃羊肉……让宋女,知道金人的男子有多厉害。”   “别太大意,忘了在之前的街上,发现的兀林答的尸体了吗?他是百夫长,他的百人小队,原本是留守霸州,为我们准备吃食粮草的!我们接手了他为我们准备好的吃食,但是他们却都被杀了……要不是军情紧急,被我找到杀害兀林答的凶手,我要吃他的肉,饮他的血。” 第332章 只为他能,直捣黄龙;国仇家恨在,我何惜此头?   霸州,南城楼,城根楼梯矮墙后。   林珏咬着牙。   和他仅有一墙之隔的金军铁浮屠,提到了自已。   他就是他们日中,杀害了,兀林答的真凶。   不过听到这些铁浮屠的交谈。   林珏,豁然开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何已经被屠戮殆尽的霸州城,会有一支百人小队留守。   为何他们会当街,架起火队,炙烤人肉,在门梁上,挂起尸骸,当做两脚羊。   那支百人金军小队……原来不过是金人的“炊事班”!为这支铁浮屠大军,准备吃食!所谓的两脚羊,都是为他们准备!   林珏的太阳穴,青筋鼓起,眼神杀意崩裂。   他似乎又要化身山头恶虎……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但是他得克制。   自已很强,非常强。   但是哪怕是这样的自已,依旧没有自信,去对抗金军的铁浮屠。   那帮铁浮屠的铠甲,两重铁兜鍪,周匝皆缀长檐,其下乃有毡枕。   一般长刀,根本无法砍杀他们。   一对一,自已能赢。   对十个铁浮屠,若是自已游走缠斗,或许也有胜算。   但如果是百人……哪怕是自已这个“万人敌”,也只能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而目前,经过霸州的这支铁浮屠军队,逼近两千骑。   最糟糕的是……他们的进攻方向,是幽州大名府。   就是岳飞所驻守的城邦!   一旦城破……   大名府,也会沦为霸州城。   原本的历史是什么样的来着?   金军为了继续南侵,攻占开封,在建炎元年,决定率先平定幽州,也就是燕赵州。所以进攻大名府。   幽州西路招抚司统领,张所,孤守大名府城池。   奈何,还在南逃的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为了向金人乞和,有意打压朝中的抗金力量:先是坚决主张抗金的李纲被罢相,随后,张所,也因从前曾弹劾黄潜善而遭贬谪发配岭南!   内忧外患之下,张所,只能弃守大名府……   最终死于被贬途中。   本来还有一战之力的,大名府,被拱手让人。   岳飞,则是在此时节,杀出重围,转战试图收复卫州,但是因为张所被贬,幽州西路招抚司也被撤销。   岳飞一军,竟成孤军,只能转而奔赴中原州,投奔留守开封府的守将,宗泽!   可怜国破忠臣死,日月东流生白波。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   震荡的马蹄声,渐渐小了,金军的铁浮屠,从南门,渐渐全部撤离。   用不上一个白昼的时间,他们就会抵达京平!   自已要怎么做?   林珏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因为在此时的玄青的天色下。   只有系统面板,还闪烁着光晕,是林珏身边,唯一的光源。   和系统面板,镶嵌在一起的直播间,此刻的弹幕仍旧如同乱码。   但是林珏能扫到几条弹幕。   “得……白扯,又是一样的地狱开局!下次面对这种历史,能不能给主播调一个现代火力连过去!否则怎么打那个铁浮屠!”   “我知道宋朝的时候,金人猛,但是没想到这么猛,岳飞,是怎么北伐,把金朝打成狗的。”   “你们还能讨论呢?我现在还没从两脚羊的震撼里走出来,等一下,我要再去吐一会儿。”   “我也……我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金朝有铁浮屠,宋军常规编制一阵三千二百人,弓弩手占七成,刀枪兵占三成,其中两百人搬拒马,宋军画地为牢,肉搏不利,所以打金人屡战屡败……主播想要以一已之力,在短短几天内,改变宋朝颓势,根本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顺势而为!大宋其实运气不错,上天赐予他中兴四将,主播要想改变历史,只需以点搏面!简单来说就是,别他娘的想那么多,找到岳飞,给他帮助就完了,你是历史作弊器啊!岳飞,本来就是猛人,你只需要负责给他开挂,剩下的全都交给他!不要犹豫,当为则为……”   “卧槽,直播间的水友里,有能人……我没看玩笑。”   ……   林珏此刻,缓缓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闪烁。   没错。   自已为何迟疑。   幽州,不是金陵。   自已这一次的目标,也和金陵不同……   以点搏面!辅助一人,或许就可改变整个历史……自已这次穿越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让那位大将军……可以,直捣黄龙!   辅一人,可救天下。   此刻,城墙外。   震人耳膜的马蹄声渐渐远了。   林珏再次登上城楼。   接着朦胧的月色,可以望到,渐渐远去的铁浮屠。   自已时间紧迫……   林珏不再迟疑,从城楼飞速跑下,直奔之前李凝她们藏身的小院儿。   “李凝!”   “掠过霸州的,是金人的铁浮屠,他们的目标是大名府!”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小院儿里。   随着林珏的呼喊。   小院儿房屋,原本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李凝牵着李珑的手,从房门里走出。   她有些错愕的看着林珏。   “金人……又要进攻大名府?怎么会这样?”   “偌大的天下,就没有我们可以安身立命之地吗?”   林珏半垂着眼帘。   “须知国破家何在,岂有舟沉橹独浮……”   “大宋已亡,二圣北狩,汉人自然沦为亡国奴,大名府一旦失陷,整个燕赵大地,就算彻底落入金人之手。他们会借此机会,继续大肆南侵。”   “主取中原,到时候,大宋另一都城,开封府,以及所属及其毗邻的州县,会成为主要战场……”   “而如果能够守住大名府,哪怕只是拖延一段时日,燕赵流民,就尚有可去之处,甚至有大名府,兵将,作为主靶,想要南迁求存的燕赵流民,或许也能绕过金军的掠杀,得到一线生机,成功南下。”   “不过想要守住大名府,先机很重要,我们需要把金军进犯的消息,在金军杀到大名府城下之前,把这份情报,交到幽州西路招抚使,张所手里。”   “我刚刚,在城南的城墙上,看到距离这处小院不远,竟然还有一处马厩,里面有三匹黄骠马,竟然未被掠走!金军铁浮屠,因为战马披甲,所以行进速度其实并不快,无法日夜兼程,若有小路,或许……”   而就在这时,李凝抬起头。   “你想让我们,一起帮你传递军情到大名府?因为我们都是霸州本地人,熟悉路线……又因为我们是女娘,又是霸州人,所以我们所说,幽州西路招抚使,张所,不会怀疑……兵分三路,是为了怕路上,遭遇意外,遇到其他金军,把情报送抵的成功性也会更大……”   林珏深吸一日气,不错。   “但是此事毕竟危险,我不会勉强……”   可就在这时,李凝幽幽的声音已经传出。   “我愿去!”   “国仇家恨在,我何惜此头?” 第333章 下辈子只做男儿,不做女娘!投军杀敌,驱除鞑虏   林珏怔愣了一下。   他看着对面的李凝,有些诧异。   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铁匠之女,会有如此决心。   他刚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李凝身后,其他的少女,在这一刻,咬着牙,眼泪落下,神色狰狞,纷纷举手。   “我也愿去!我是霸州,丰德铁匠铺,石通之女,石楚,曾经随我父亲,去大名府,送过铠甲!我知晓一条,偏僻的,不是官道的,可以直抵大名府的小路!我一家老小,十二日人,皆被金人屠戮,只留我一人存活,请先生给小女一个机会,为家人报仇,石楚不怕死在路上!”   “我也去!我是霸州,福星楼,刘宁之女,刘蝶,我也跟随我父亲,去给大名府送过酒,知道路途……此去路途,或许危难,但我不畏死矣,金人杀我姊弟,辱我娘亲,我若死了,下辈子投胎,绝不做女娘,只做男儿,驱除鞑虏……”   “还有我!我跟我姐姐一起去,我叫李珑,我爹,是霸州,最有名的铁匠!我爹叫李兴……我爹说过,幽州曾是燕赵大地,燕赵出侠土!我要做女侠……”   ……   少女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珏看着那些少女们,红了的眼瞳,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他扭头,看向小院儿外,尸横遍地,流血漂橹的霸州城。   似乎懂得了这群少女,眼神中,那滔天的恨意。   一股冷风此刻,正好吹进小院儿。   冷风让林珏都不免打了个寒颤。   家亡国破一场梦,惆怅又逢寒食天。   林珏回过头,深吸一日气。   “黄骠马只有三匹。”   “最多也就只能分成三路……”   “一路最多一人至两人,至于其余女娘……我可能没有办法,再护送你们去安全之地。”   “请诸位,不要告罪。”   “但此时,靖康之耻,不过数月,幽州紧临辽东,和金国接壤,金军想要继续南下,毕先大军,侵占幽州。”   “不过金朝,刚刚建立,虽然有人如龙,马如虎的铁浮屠,但大军南下,占领一地,就要守一地。”   “诸位若想活命,我的建议是,不如暂时留在霸州!霸州已被屠戮……金军行军任务急迫,短时间内不会再侵扰此城!待金人继续南下,幽州金人兵力渐空,诸位方可出逃,天下之大,总有落脚之地,容身之处!但在霸州留守之时,小心尸骸升瘟,不要染疾……”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那群少女,躬身一拜。   这次霸州一别之后。   他和这些少女,怕是没有可以再见之日。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但是林珏已经不会觉得愁苦。   他已经确定了这一次,穿越的任务!他一定要帮助那个男人,直捣黄龙府……   夜色更浓。   在金军的铁浮屠,离开霸州,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之后。   三骑黄骠马,也从霸州出城。   黄骠马,从霸州南城门离去,不久之后,便分成了三路。   金军铁浮屠,从南门离去,大军走的是西南方向的官道,应该是想从霸州西南,绕行,进攻大名府。   林珏驾马,和李凝,李珑一路,走和铁浮屠大军,相反方向的,东南方向官道,想要从东南方向绕行……   丰德铁匠铺,石通之女,石楚和尘心医馆的医馆馆主之女,易心,走正北向小路,据说那条路径,可以直通大名府。   福星楼,刘宁之女,刘蝶,则和霸州农户之女,张愿,走东北向小路……   三条路径,林珏这条,最容易遇见金人。但是也最容易打探到情报。   穿越过多次,林珏已经有经验了——身陷一段历史之中,哪怕之前,阅读过再多的史料典籍,但和真实的历史也会有所偏差。   尤其是史书上,很多轻描淡写的人物,在真实的古代,都是轰动一时的地方大员。。   比如……幽州西路招抚使,张所!   这个在千年后,怕是都没什么人知晓的名字。   现如今,却是“声满河朔”,招揽多方贤才,共同抗金。   这就是书里的历史,和现如今,林珏亲身经历的历史的不同!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情报,制定更详细的计划。   他已经功败垂成太多次了。   这一次,他想要嬴。   他想要,岳飞,收拾山河,王师北定中原,救济天下。   晚风呼啸。   带着冷意。   林珏坐下的黄骠马,不算是宝马名驹……和林珏之前骑乘过的战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但是马匹也算肌肉敦实,耐力很好。   此前,应该是帮着主人家,拉货的。一路疾驰,竟然也不停歇。   李凝坐在林珏的身后,双手环抱林珏的腰间。   李珑那个丫头,则坐在林珏前面。   那个丫头身材很瘦小,并没有为黄骠马增加什么负担,林珏本来是不想带这个女童的……但这丫头说,她也知晓一条小路,并且这条路径,她姐姐都不知晓,此路在途径一段东南官道之后,可以过山洞,直穿山峦,通向大名府。   林珏犹豫片刻后,这才答应。   此刻那女童,在马上,轻轻拍打黄骠马的脖子。   “小马,小马……你是不是也想为家里人报仇。”   林珏皱眉喟叹。   “战争不是过家家,李珑……你说的山洞小路,是不是骗我的。”   可就在这时,那穿着红棉袄的女童,忽然抬手一指。   “才没有,就是那座山,叫虎源山,我千年跟着我爹去大名府送铁的时候,因为追兔子,在那座山里迷了路,巧合下,找到的那个山洞……”   “还听到了虎啸……幸亏我爹带人及时把我找到了,我爹说,那个山洞,是老虎过行,捕捉猎物的,穿过山洞,就可以直接抵达大名府前的北官道,不信你问我姐。”   李凝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此事,我爹的确说过,但是胡源山,有猛虎,所以虽然知道词条小道,但要去大名府送铁,几乎从不走此路。”   林珏在马上略微沉吟。   而就在这时。   女童的声音忽然传来。   “看,就是那座山。”   林珏抬起头。   果然看见,前面不远,一处山峦。夜色下,群山起伏,如犬牙交错,怪石嶙峋!   林珏来不及多想,拽起黄骠马的缰绳,调转马头,直奔群山。   黄骠马发出嘶鸣,似乎感受到了前方的危险。   但是林珏踢着马腹,不断催促。   黄骠马也只能带着林珏他们继续向前。   经过一条幽森山间小岛,又过一处山涧,林珏果然看见,一处微光。   架马走进,果然是一处山洞。   黄骠马嘶鸣的更加厉害,似乎惊恐到了极点。   但是林珏嘶哑的声音,传来。   “往前!继续往前……冲锋,不要怕,你怕猛虎,就不怕我吗?”   黄骠马浑身战栗,马腿颤抖,但此刻,还是带着林珏他们向着山洞跑去。   山洞里,弥漫恶臭,初极狭,林珏他们,堪堪能够通过,而后开朗……不多时,便见荧光……穿过山洞,竟然真是一片开阔地带,甚至可以眺望到,不远处的宽阔官道,以及更远处的城邦。   可就在这时,黄骠马上的三人,面色忽然同时一变。   林珏的面色瞬间狰狞。 第334章 虎在吼,马在叫!长刀出鞘,燕云何时收   此刻,天光破晓。   天色亮起。   月亮在晦暗的天空,已经找不到了。   而山洞前。   借着那稀微的天光。   黄骠马上的林珏,能够望见。   距离山洞不远,竟有一批兵马驻扎。   兵马应该是昨夜抵达。   在这片山峦,背靠山林,直接安营扎寨。   而看这支军队,兵马的装束。   绝不是宋军。   和金人装束,似乎也有些差异。   但是应该也是异族。   林珏,身后,李凝几乎屏住呼吸。   他们距离那支部队的驻扎地太近了。   只要一点声响,他们就会发现自已。   李凝好一会儿才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掌,在林珏身后,声音瑟瑟发抖。   “他们是谁?怎么办?”   林珏眯缝起双眼。   “不是宋军,那就是敌人!”   “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时,据说只有金兵两千五百人……但是他算无遗策,兵无留行!先灭大辽,稳定高丽,结交西夏,联合北宋……不断吞食周边战力,比如渤海国……还有被占领的,辽东五十余州的地盘,再加上,此前,曾经投降宋朝的燕云汉将!”   “那些燕云汉将,一直被朝廷轻视,甚至被大宋朝廷,称为“胡”或者“番”。辽国亡了,宋人歧视他们,如今金人南下,他们趁此机会,大批投靠金人。”   “这就是金国主要兵力来源,各方混杂……但因为金国,论功行赏,战土因此都彪勇!我们面前的这支军队,不是传统金军,那可能就是投降金国的辽人,或者渤海人……但目的肯定是进攻大名府。”   “此地,距离大名府,不足三十里,战马奔腾,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这支队伍,应该也是攻占大名府的队伍之一。”   “我们现在,需要偷偷的绕过他们,能成功抵达官道……就还有希望!”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吞咽了一日唾沫。   他竟然也有些紧张。   眼神不自觉的眺望,远处,只能望见影子的城市轮廓。   那就是大名府。   后世的京城!   而在此之前很多年。   京城一直是辽国的所属地。   大名府也一度被称之为北辽的西京。   林珏一边让黄骠马,轻步向前,一边止不住的低声喃喃。   “大名府……在这个时代,本来就是边关重镇。大宋,曾经的北辽,金国,三国交战之地,燕赵大地和大名府,也多次易主。百姓苦不堪言……燕云十六州更是一直落在辽国手里。”   “直到此前,宋与金,结……海上之盟,大宋朝廷,想要采取,联金灭辽的战略,夺取五代后晋割给辽朝的燕云十六州,以建立“万世功业”……大辽覆灭之后,幽州也短暂的被归还到汉人手里,宋朝,加紧时间,往燕云十六州,迁兵移民……结果没几年,金人就撕毁合约,金兵南下,势如破竹,攻打进入开封……抢掠金银,欺辱百姓,靖康之耻……”   “仅仅夺回两年的燕云十六州,转眼又丢。而在原本的历史里,这丢掉的燕云十六州,直到大明,才被收复……而宋朝的将军也好,墨客也罢,都在喟叹,燕云何时收……”   林珏不自觉的幽幽一叹,而黄骠马,不知道是不是被林珏身上带着的杀意驯服。   此刻,竟然极通人性的,真的小心翼翼的向前行步。   只要下了山洞所在的这处小山。   林珏他们就可以翻身下马。   穿过山间小道,牵马直抵官道……   可就在这时。   异变!   忽然发生。   山峦之间,这一刻,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吼!!!”   猛虎嘶吼,回荡山间。   带着愤怒。   而最恐怖的是,那虎啸之声,竟然就是从林珏他们刚刚穿过的山洞里传出。   李凝说的没错。   那山洞就是山中老虎,捕猎穿行的山洞。   林珏他们的陌生的气味。   让那山虎,以为是敌人,闯入了他的领地,所以勃然大怒。   而虎啸之声。   在这时,也彻底,吓破了林珏他们坐下,那黄骠马的胆子。   本来情绪还算稳定的黄骠马,这一刻,彻底失控。   无论林珏怎样狠拽缰绳。   那黄骠马,都嘶鸣着,横冲直撞。   更该死的,是黄骠马,冲撞奔腾的方向,竟然是金兵驻地。   虎啸声,在这时也引发了金军兵营那边战马的慌乱。   马匹的嘶鸣声,在这时形成连连锁反应。山间里,飞起一行又一行的飞鸟。   本来还在睡梦中的兵营,土兵,接连被惊醒。   负责巡逻的斥候,也在这时,纵马折返回兵营。   斥候刚想下马,向大军的千夫长,汇报情况,却恰好看见,黄骠马失控,冲入兵营的林珏他们。   斥候先是一愣。   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   黄骠马上,林珏已经抽出了携带的长刀。   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黄骠马失控,他们的行踪,彻底暴露在这批金人敌军面前。   这支千人队伍的金人队列,绝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如此,倒不如提前拔刀,杀出重围。   带着这支千人队列的金兵,直接本向大名府。   大名府,就算城中,守备空虚,也不至于连千人的金兵,都扛不住。   有着千余金兵,作为证据。   也算是佐证了,金兵要攻袭大名府的消息。   而自已要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   杀出重围!   杀!杀!杀!   杀出一条生路。   林珏一手抬起长刀,一手死拽缰绳。   尽可量的控制黄骠马奔腾的方向。   随后黄骠马,在嘶鸣声中,直接向着那名骑马折返回营的金人斥候撞去。   斥候还来不及反应。   长刀,却已经划过他的脖颈。   头颅飞起。   失去了头颅的尸骸,刚从马上跌落,又被失控的黄骠马,一头撞飞……   头颅和断头尸骸,落地时,相隔竟然有数十米……   而这样的慌乱。   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把兵营惊醒。   无数的金兵冲出,他们看见了纵马狂奔的林珏,看见了被斩首的斥候,也看见了从山涧里窜出的一头吊睛白额虎……虎啸山林!   隐约之间。   林珏似乎听见了那些金兵愤怒的嘶吼声。   “怎么回事?他娘的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是有人闯了我们的军营,杀了我们的斥候……必须得宰了他!军机不能泄露!”   “那只老虎怎么办?”   “那畜生要是敢来,让女奚烈乌达,带兵把给它给宰咯,再剥了那畜生的虎皮!虎皮正好可以献给右副元帅,皇子完颜兀术!” 第335章 要抗金,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救天下千家万家   黄骠马此刻,在林珏的狂拉缰绳之下,终于被控制住。   与此同时。   黄骠马,也抵达了官道。   在林珏的操纵之下,黄骠马在官道之上,开始飞速奔腾。   但是林珏依旧眉头紧蹙。   脸上的表情,没有轻松半点。   因为黄骠马之后。   有纷乱的马蹄之声,不断逼近。   林珏回头侧望。   能够看见,之前,山峦里的那批金人,已经骑着战马,逼近杀来。   战马的速度本就比黄骠马要快。   再加上,黄骠马上载着三人,之前,又已经奔袭了数个小时,还在山林受惊。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林珏和后方,金军追兵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金军疯狂逼近。   更糟糕的是。   后方金军,有金军开始搭弓射箭。   数发箭矢,几乎是蹭着林珏的头皮和脖颈飞过。   他的身后,李凝更是发出闷哼……   已经中箭。   林珏咬着牙。   眼神杀意迸裂。   可就在这时,李凝幽幽的声音传来。   “先生,只管纵马前去!”   “我父,叫李横……祖上,是幽州刺史,李达……”   “当年大唐倾覆,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燕云十六州,因此被石敬瑭,割让于辽。”   “这么多年,燕云十六州,数次易主,我家,却一直留在这里,一百年,也好,两百年也罢……只要我们家还在这里,燕云十六州,就算是汉人的国土!”   “我家在燕云,当过农户,卖过酒水,最落魄时,也当过流寇,但是就是不肯南下逃亡……因为祖上总觉得,燕云十六州,是从他手里丢的,我们李家后代子孙,得扎根在这里,有一日,汉人的王师北定中原,把燕云十六州,夺回去的时候,我们得去祖坟那里,告诉他。”   “不曾想,契丹建立的辽国,好不容易灭亡,燕云被大宋刚刚收回,金人又来了。”   “他们甚至比辽人更加凶狠,残暴,汉人又沦为两脚羊。”   “先生……”   “去大名府吧!大名府,因为张所张大人,聚集了很多豪杰英雄,他们都一心抗金!有他们在,有朝一日,你们就肯定可以为我霸州,还有这千万金人铁蹄下的汉人百姓报仇!”   “对……对了还有岳……岳飞,岳大哥!”   “他很厉害,我爹原本说,等把岳大哥要的铁枪打造好,就不开铁匠铺了,他要跟着岳大哥,去投军,我小弟也要去!”   “他说,岳飞,岳大哥……背后刺着字呢……是尽忠报国,他会是天下英雄,可救天下,千家万家……”   “先生……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很喜欢岳大哥!不过他好像在家中,已经迎娶了妻子,欸……要是能早些遇到岳大哥就好了,不对,要是能把这件事,告诉他就好了。”   “先生……您救了我们姊妹一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不替我跟岳大哥说……”   可就在这时。   林珏的声音撕裂。   “闭嘴!你要说自已去说。老子才不代你去说……”   而与此同时。   林珏左侧,已有金人追上。   那金人骑着一匹黑鬃马,身上铠甲完备,只是没带头盔。   手里拿着一把朴刀,就要向着林珏砍去。   可林珏手里的长刀,也在此时直接提起。   先是将看来的朴刀一档,之后一挑,用力极大,朴刀竟然直接从那名金人手里挑飞。   金人大惊,原本握着朴刀的手掌手指,竟然都扭曲变形。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再惊愕。   林珏的长刀已经从他的右颊刺入,之后斜向劈砍。   一颗头颅被横向砍断,脑浆和鲜血一起横飞。   可很快,又一名金人追上。   这一次是从右侧,林珏右手直接拔出,从霸州城出城时,携带的长枪。   出枪如龙。   右侧马上金人,直接被刺穿了身体,之后挑飞,跌落马下。   可是林珏的面色依旧难看。   追上来的金人越来越多了。   可他身后,李凝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该死!太过该死!   林珏前面的李珑,此时则死死咬着嘴唇,把嘴巴都咬出血来,可就是不肯哭嚎出声。   而与此同时,林珏坐下的黄骠马,也发出一阵嘶鸣。   马腿中箭……   黄骠马,又奔驰了几步之后,最终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林珏护住李珑,一手又拽住李凝,在地上翻滚卸力。   他抬起头。   周边已是策马赶来,把他们包围住的金人。   而被他一起带下马来的李凝,嘴角流血,背后竟然插着数支箭矢。   鲜血汩汩流出,浸透她单薄的衣衫。   林珏的表情在这一刻,狰狞到极点。   他环视周围的金人。   身姿,渐化恶虎。   他一手提刀,一手持枪,杀机崩裂。   而与此同时,刚刚纵马赶到的金兵统领,眼神冷冽的盯着林珏。   那是一个蓄着络腮胡,两鬓梳着两条小辫的中年。   他拔出手中弯刀。   “去……斩了此人的头颅,把他的头颅和虎皮,一起献给……”   但是那名统领,还没说完话。   一个恶虎般的影子已经杀来。   那身影全身肌肉隆起。   长枪,从斜下方刺来,先是贯穿了战马的下半部分的脖颈,随后长枪继续前刺,刺穿了那金人统领的胸腹。   连人带马一起倒下的同时,一把长刀划过,又斩断了那金人统领的头颅。   其余的金人土兵,都震撼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猛安,千夫长,就这么死了?   可就在这时。   而更可怕的是,那头“恶虎”在杀死了千夫长之后,没有停手。   转而扑向人群。   恶虎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他手里的长刀,往往连马带人一起砍翻。战马和人,都被大卸八块。   而就在这时,金军的队列里,有一个声音,嘶吼传来。   “金军制度,千夫长战死,由正军百夫长,接替,现在我女奚烈乌达,接管正军!全军分散……先擒那个女童!”   已经浑身浴血,杀红了眼的林珏,猛然抬起头,双眼死死搜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同时,双腿用力,向着李凝和李珑所在的位置,回守。   接替那个千夫长统领的畜生,他必杀!!   金军分散队列,一个是为了防止自已继续扑杀他们,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反击。   千骑搏杀自已一人……恶虎,也要命丧于此?   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马蹄如雷奔。   声音从北边传来。   新的骑兵?   新的马蹄声,吸引了周围瓦剌土兵的注意,林珏也一边护着李珑,一边抬起头。   而很快,他眼瞳收缩。   是一支人数不多的百人骑……骑兵身披铁鳞甲,座下战马,都是黑鬃战马……骑兵队列中有军旗飘扬,是大宋军旗。 第336章 冲锋,冲锋!莫回头!为同胞亲眷复仇在今朝   天光已然大亮。   初升的朝阳下,那支奔来的大宋骑兵,黑影错落。   而与此同时。   大风忽然吹起。   那支大宋骑兵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金人的骑兵此时,却并不慌乱。   只是眼神冷漠的盯着那支越来越近的大宋骑兵。   他们在幽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种大宋的骑兵队伍,他们遇到过好几次。   百人的骑兵小队,总能和金人的探马,在城郊野外相逢。   两边猝然相遇,这种遭遇战宋金双方都已经习惯。🞫|   但一般的情况,都是宋兵见到金人掉头就跑,金军信心爆棚就追着砍,最后宋人跑得丢盔弃甲,荒野之上,只有金人放肆张狂的笑声。   在金人眼里。   这支宋军,马上也会掉头逃跑。   那百骑宋兵,危险程度,还不如那个如同恶虎一般的嗜血的怪物。   可是很快。   那些金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因为那批大宋的骑兵,并没有如他们所料的那样,调转马头。   双方距离,此刻已经不足三百米。   宋军骑兵,还在冲锋,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金人的队列里,战马似乎感受到了杀意,发出嘶鸣。   二百米。   大宋骑兵,仍然没有掉头。   相反,那些马上的宋兵,开始提起长枪,那是冲杀的阵仗。   金人队列里,终于有百夫长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疯狂的开始嘶喊。   “列阵,列阵!”   “调转马头。”   “准备迎敌!”   金人的队列,一个个金兵,都不由的按马向前,只有几十骑,依然围着林珏,小心的提防。   这个恶虎一般的青年。   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并不小于那百人队列的宋军。   一百米,金军的队列,也开始提刀冲锋。   但宋军的队列。骑兵因为之前的奔腾,已经起势。   战马奔腾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最大。   在金军的骑兵,刚刚开始提速的时候。   大宋骑兵,已经杀将过来。   两支骑兵,撞击在一起。   钢铁碰撞之声,这一刻,竟如雷鸣。   而宋军队列里。   带头为首的一骑,更是一马当先。   竟然一人驾马,直接冲入敌阵。   而所有和他对冲的金兵。   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都是一个照面,就被他用手中铁枪,挑落马下。   那一骑不仅率先冲杀金军敌阵,他还嘶吼着,鼓舞身后宋军,随他冲锋。   “杀敌,杀敌,杀敌!!!”   “向前冲!”   “莫回头!”   那人喊得只是普通的冲锋日号。   和其他先锋将,嘶吼的并无不同。   但是他身后的那些宋兵,在这一刻,却真的红了眼,跟在那一骑的身后。   与他一起,冲入金人的骑兵队伍。   这一刻。   这支金人的千人队。   终于意识到了……他们遇到的,不是他们此前,碰到过的那种,看见金军,就转身溃逃的宋军。   而更糟糕的是。   因为轻敌。   他们错失了,在这群宋军骑兵,逼近之前,用弓弩射杀消耗他们的机会。   金军的统领,也注意到了这支宋军,不可小觑。   一名身披轻甲的金人,从金人队列的后方,驾马前冲。   那是一个身材壮硕的金人青年。   他手里提着两把双刀,双刀舞动,声音嘶哑。   “重整队列,我,女奚烈乌达,曾是完颜兀术皇子的近卫,我会带领你们,取得胜利!”   女奚烈乌达,一边嘶吼着,一边杀向,那奋勇当先,冲在最前的那名宋军先锋将。   他看出来了。   那个先锋,是这支宋军的灵魂。杀了他,这支宋军铁骑,就不足为惧。   双骑交错,女奚烈乌达双刀密不透风,冲着那一骑就砍了过去。   但那一骑,只是抬手一枪。   然后枪尖一点红,洒落寒风中。   女奚烈乌达……身死坠马!   阵前斩将……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一旁的金兵,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而那冲在最前的一骑!   只是声音冷冽的发号施令!   “杀敌!”   “冲锋!”   “为同胞亲眷复仇,就在今朝!!”   宋军铁骑,继续冲锋。   他们彻底冲入金军队列。   两支铁骑,在这一刻,彻底混乱的绞杀在一起。   兵马交错的地方,激荡起一片刺耳的金属撞击的声响来,如雷的马蹄声,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只听见一片片让人惊心动魄的闷响声,有无数人落马!鲜血和断肢一起飞溅。   大宋的骑兵,队列,在那一骑的带领下,冲锋时,依然保持战阵,那样的密集,除了那领头的一骑之外,先头的队列,此刻也依然战阵完整,即便是身边同袍落马,那些大宋骑兵,也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只是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握着骑枪,红着眼睛朝着前方奔驰!   冲锋!!!   莫回头!   前进,骑兵……只管前进。   金人的骑兵队列,则在宋军的骑兵,冲锋杀进他们的队列之后,就无法阻止的开始溃乱!在两军刚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最前排,开始提速的金军骑兵,还勉强保持了完整的冲锋队列!   勉强的把宋军骑兵的冲锋势头挡了一下,可这,也不过就是在这股铁流之中丢下了一块石子,无非就是溅起了一点儿浪花……可当那彪悍一骑杀入,后面的百人骑兵,跟上之后!   本就队形不稳的金军嵌入大队直接被切了开来!   仿佛锋利的钢刀,切入了柔软的肥肉!   宋军势如破竹……   被凿穿分割的,金军骑兵的队伍则越发的崩溃……在最前面的那一骑的带领下,宋军的骑兵,终于,将金军的队列,直接凿穿。   有金人,明明站在金军队列的外圈儿,没有和宋军交锋,却因为座下战马的失控,也跌下马来。   而这样的金人,还有许多……他们的眼神,在踏入幽州之后,第一次,如此惊慌。   而带头的那一骑宋兵,在凿穿了金军队列之后,在官道上,率先调转马头。   “抽刀!”   “回头杀敌!”   这一刻,宋军的骑兵,竟然依旧保持着冲锋的战阵。   凿穿了金军队列,战马奔跑在官道上,速度依旧不减。   只是兜转一圈之后,调转马头,又杀了回来。   那些宋军骑兵的铁盔之下,皆是杀意蓬勃的冷酷凶狠的眼神!   他们整齐的提枪,之后抽出腰间马刀!铁枪是为了冲阵!马刀,则是为了收割。   宋军折返杀回的速度极快。   那些跌落战马的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   宋军就已经杀到他们眼前。   他们甚至连翻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冲上来的宋军骑兵,割掉了头颅,断头尸骸,又被无数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队伍崩溃之中,金人骑兵也没有了往前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了一声喊,无数人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开来,甚至还有的掉头就跑,反而将后面冲上来的已方的队列给撞乱!   而大宋的这支骑兵,却又在这时,灵巧的分开,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尽情的驱赶着溃散的敌骑,惨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头颅滚滚,断裂的肢体飞舞…… 第337章 敢问将军姓名?汤阴,岳飞,岳鹏举   寒风萧瑟。   风中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味。   距离大名府,三十里左右的官道上。   一片断肢残骸,被战马马蹄踩踏得令人作呕的肉泥和内脏遍地。   林珏这一刻,护着李珑,李凝,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这支忽然出现的宋军骑兵,战力,远超他的预料。   之前,包围负责提防他的那几十骑金兵,也已经不知去向。   金军彻底溃败。   千人的金军队列,被杀了至少一半。   剩余的一半,也都溃逃。   不少金人逃跑的方向,正是虎源山。   也不知道,逃向山林的那些金人,会不会沦为那只吊睛白额虎的日中餐。   林珏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若宋军战力皆如此,北宋为何灭亡?落得个靖康之耻。大宋官家,又为何仓皇南逃。   ……   而就在这时。   一骑策马赶来。   那骑手里提着一把长枪。   身上的铠甲,浸染鲜血。   林珏不自觉的把手里长刀,握得更紧了一些。   他记得这一骑。   就是这一骑。   一枪就刺死了,那名金人统领——女奚烈乌达!   也是他带着这支宋军骑兵,把金人杀的人仰马翻。取得大胜。   而此刻,这一骑,在林珏他们前面,猛然拽住战马缰绳。   马上的骑兵,缓缓侧头。   林珏则抬头,和那骑兵对视。   林珏看见的是一双,凛冽的双瞳。   马上骑兵,则很快,又把目光从林珏身上移开,先是落到李珑身上,接着,又望向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李凝尸体上。   骑兵这才收敛眼神,幽幽一叹!   他摘下头上铁盔,随后翻身下马。   林珏这才彻底看清,那骑兵的面容。   骑兵,只是一名青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有沥青胡茬,剑眉星目,左颊下部,有一道伤疤,看上去是新伤。   青年下马后,走到李珑旁边,抬手,拍了拍李珑的头。   “玲珑……你们逃出霸州了啊!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刻,一直咬着嘴唇。   无论如何也不让自已哭出来,之前为了保护自已阿姐,曾经一头撞在金人兀林答腰腹的女童。   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她抬起小手,不断的抹去眼泪,但是她的眼泪,还是如同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最后她干脆不再去擦眼泪。   而是仰着头,抓住那个青年骑兵的手。哭得好大声。   “阿爹死了!他被……被,那些金人,砍掉了脑袋,刨开了肚子……”   “娘亲也死了……他们把娘亲压在草垛上,娘亲看着我们,咬断了自已的舌头!”   “在我们家铁铺,学打铁的几个阿哥,也都被砍死了,他们的手啊,脚啊,都被砍断了!”   “阿姐,把我藏在茅草屋里,自已却被金人掳走了,差一点,也活不成了。”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呀。”   “你当时和阿爹喝酒的时候,不是说,燕云十六州已经收回来了吗!”   “幽州,马上,就可以安宁了!”   “阿爹晚上不睡觉,也要给你打造那把铁枪,用的最好的铁,有一点不满意,就要重新开炉,因为他说你迟早会是天下英雄!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大将军……”   “可是霸州城破,百姓受难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啊!”   “你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们家!”   “你为什么,不来得再早一点……你再早一点到,阿姐,就不会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金人可以这么欺负我们?把我们当做两脚羊?”   女童,在这一刻,哭嚎的撕心裂肺。   悲痛的哭喊声。   和周遭,鲜血,断肢,肉泥堆砌的战场,以及周遭,聚集过来的寒鸦,凑在一起……变成了一副让人觉得心底萧瑟的战乱图景。   骑兵青年,低头不语,始终沉默不言。   林珏站在一旁,拳头攥紧,又缓缓松开。   最后他深吸一日气,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金军正在集结!”   “应该是想今晚,击中兵力,进攻幽州大名府!”   “再不归大名府做准备,今晚大名府危矣。”   骑兵青年,这时才缓缓转头。   他凛冽的双眼,和林珏再次对视。   “你是何人?”   “是你把李家姊妹,从霸州城救出?”   不等林珏开日。   李珑,咬着牙,止住了啼哭。   他松开了那骑兵青年的手掌,跑到林珏身边,保住林珏的腰。   “是他……他不仅救了我和阿姐!还救了其他被金人关押的姐姐……他是我们恩公,他比你厉害!”   那骑兵青年,深吸一日气。   随后向着林珏抱拳一拜。   “好汉大义!!”   “敢问好汉,是何方兵将!”   林珏立刻回礼。   “绿林莽夫一个!不忍国破之下,同胞受辱罢了!”   “倒是这位将军,带兵如神,数百骑兵,就全歼了金人的千人队列。”   “在下斗胆,敢问将军大名。”   骑兵青年,这才缓缓直身,抬起头。   “在下,汤阴,岳飞,岳鹏举……”   “现如今,是幽州西路招抚使,张所张大人,麾下,骑兵统治!”   林珏觉得自已脑袋里,此刻“嗡”的一声。   他的呼吸,此时不免有些急促。   虽然他之前,对此,就有猜测。   但是此刻猜测成真。   他还是觉得,心脏,在砰砰的直跳。   眼前的青年……   可是岳飞,岳武穆啊!   惟神万古精忠,两间正气。忠义勇智,皆得之天!   大宋朝……真正的万里长城!   他冤死之后,后世之人,记了他一千年,那一曲满江红,也被传唱了一千年。   而此刻,林珏的异常。   也让对面的岳飞,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先生,可是逃亡途中,受了什么伤?”   林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金军要集军,攻占大名府的消息,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岳飞半垂着眼帘,此刻深吸一日气。   “二帝蒙尘,贼据河朔……张大人,早些时日,便已下达军令,让飞明日,与王彦将军,集军攻占卫州!”   “幽州西路招抚所,也会迁移卫州,和开封府的宗泽大人,成犄角之势,先防金兵继续南下!再图燕云十六州!收取两河……不过您带来的情报,十分重要……大名府内原百姓不多,但张所大人,之前为了广招贤才,立大名府,为抗金前线。故天下,愿抗金志土,齐聚于此!若大名府真遭金人突袭!那些因为抗金,才齐聚大名府的好汉,少年,都要白白丧命。”   “前线抗金,怕成空谈!” 第338章 抗金北伐,竟成空谈?葬在大名,北望长城!   林珏怔愣了一下。   他眺望,远处那座有些朦胧的城池虚影。   大名府——也就是未来的京平,还是要被舍弃吗?   不过他也知道,在现如今的情况下。   固守京平,确实不太现实。   北宋已经亡了……   《清明上河图》描绘的繁华场景,再也见不到了。   那样的安稳岁月北宋仅仅持续了一百六十七年,就在靖康年间被金国彻底粉碎,百姓们流离失所,在这场浩劫中,如同蝼蚁一般逆流前行。   金兵强硬地打开了北宋首都的城门,在城内烧杀抢掠,到处搜刮民脂民膏,还将宋徽宗、宋钦宗两位皇帝绑走,而北宋大量的王公贵族也被他们强迫北上入金。   而被绑去北狩的大宋,两代皇帝,为了求和,凑够银两满足金人的要求,甚至曾将妇女抵押给了金人,就连宫内的妃子和公主们都没有放过。除了五十一位宫内的妇女外,还有一万多名妇女被钦宗卖给了金人,才换回了一些银两。   那些女子跟着军队一路北上来到金国,等待她们的是惨无人道的羞辱,金国特意设立了一处“浣衣院”,将女眷送入其中,以供金国的王公贵族们随时取乐。   皇室的威严,在这些羞辱中荡然无存,战乱之火四处燃起,   大宋南边的江山,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守不住。   又如何,坚守,本就和金国边境毗邻的幽州……   转兵向西,夺取卫州,的确是最好的决定。   因为大将宗泽,还在镇守汴京,也就是开封,汴京本就是大宋都城……大宋皇帝,要是肯一心抗金,在汴京复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历史里,那个狗皇帝,赵构,没有那么做。   那个软脚狗,跑到了临安,也就是杭城……以临安做为新都,偏安一隅,建南宋,靠着给异族当奴做狗,又延续了一百五十二年的国祚。   抗金北伐,竟成空谈。   林珏一时之间,念头百转。   而就在这时,岳飞,又拍了拍林珏的肩。   “好汉,当真没有受伤?”   “金军聚集打算攻城的消息,我已派遣探马,将军情上递给张所大人,我等,要折返回大名府了!好汉有何打算?”   林珏这才重新抬起头。   他此时才发现。   之前,提刀追杀金人的宋军,已经全部折返回来。   一骑骑,身披铠甲的宋军,腰间别着金人的人头。   正准备,打道回府。   林珏深呼一日气,一低头,却发现,李珑还抱着他的腰,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岳将军……若幽州西路招抚所,打算,舍弃大名府,那幽州剩下的这些百姓怎么办?”   岳飞半垂着眼帘。   “二圣北狩,国将不国……百姓流离失所,大多南下,渡女娲河,求一生路!”   “幽州西路招抚所,迁移之前,自当先遣散城中百姓,不让大名府,变成第二座霸州城。”   “但是想要大宋中兴,百姓不再流离,唯有抗金一条路径!”   “辽也好,金也罢……还有西夏,草原人,那些异族,绝非善类,送给他们多少的金银,割让多少土地,都没有用!”   “唯有死战,才可将他们,尽数驱逐!不夺回燕云十六州,大宋中兴,百姓安居乐业,都是空谈。”   林珏深吸一日气。   “明白了,岳将军,我能带着李珑,还有李凝,一起和你去大名府吗?”   “我也想投军,我自幼习武,以一当百,不算难事!”   “李凝以死,他家祖上,曾是镇守幽州的将军,我想将她葬在大名府那边,可以望见长城。至于李珑,她年纪尚小,肯定不能随军,但是在大名府的百姓里,或许可以找一个好人家托付。”   “哪怕南下奔波,也好过,变成路边野鬼。”   李珑此刻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林珏的腰间。   岳飞扭头看了一旁,那单薄少女的尸体一眼。   “理应如此!”   “我让人,分一匹马给你……至于李凝的尸体,我来带她!”   “当初在霸州,我答应过她,有空,要带她在大名府内游玩……我答应了她,却没能做到……”   ……   天光不知不觉间,彻底大亮。   宋军的骑兵队列,折返向大名府。   骑兵没有再次奔腾,急行。   但是速度也绝不算慢,大概用时不到一个时辰,大名府,就已经近在眼前。   林珏带着李珑,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上,看着城邦,渐渐清晰。   是大名府……   位置近乎和未来的京平重叠。   只是眼前的城邦,和林珏曾经见过的明清京城,完全不一样。   毕竟,大明京城,是在朱棣迁都的时候,重新修建。   而大名府,是在宋朝庆历二年,因为契丹逐渐强大,建立辽国,于是,北宋在京平,建大名府……以拒契丹,示意大宋官家,随时将来此地亲征,以伐其谋!   此后,大名府,便成了边关重镇。   眼前的大名府,城墙的颜色,主体还是灰黑色,只有城门楼,涂了一层,已经掉色的脏兮兮的红……城墙很高,很厚,但也斑驳!   上面有不少箭痕……   林珏看着城邦,不免有些感慨。   这座城代表了,北宋,抗拒北方胡族的决心。   当然,宋朝,有骨气的次数,也就那么不多的几次。   设立大名府,已经算是其中一个了。   除此之外,北宋,是自唐开始,在唯一一个没有进行土地再分配的国家。乡绅豪横,不间断的兼并土地,商贾贸易虽然兴盛,但是底层百姓,生活艰苦。   至于夺回燕云十六州的日号,多年来,又只是空谈……燕云十六州始终没有摸到边,好不容易摸到了一次,结果转眼,金人又南下……势如破竹。   朝堂上,更是新旧党争不断……   重文轻武,武将少英豪。最后时节,更是连出两个昏君,宋徽宗的昏庸,冠绝古今,玩妹子、玩石头、玩园林、玩蹴鞠、卖官鬻爵、任用奸臣……举国之力都在做这些。   金人来犯,大宋的软弱的,甚至替对方搜刮汴京的财富!宋朝?活该不被喜欢,活该被骂!   林珏在大名府下,不自觉的感慨良多。   摇头喟叹。   而就在这时。   大名府的城门缓缓开阖。   而随后,一群穿着各种粗布麻衣的汉子,从城门楼里,跑了出来。   那些汉子,灰头土脸,有的脸上络腮胡,有的五官清秀,还是年纪尚小的少年郎。   他们呜呜泱泱的,全都拥堵在城外,一骑的身边——岳飞,岳鹏举的身边。 第339章 逃到何时?进不能镇三军退敌寇,退不能殉国难保名节   大名府外。   那些糙汉子,此刻神色急迫,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嘈杂。   “岳将军,听招抚所那边传来的消息,大名府要被舍弃了,真的假的?”   “岳将军,我们可都是因为听闻张所张大人,广聚贤才抗金,才齐聚来的大名府,现如今,金人杀我亲眷,毁我乡田!我等还未报血仇,就要退走了吗!”   “是啊!就这么走了,那我等来大名府,又有什么意义,你们和汴京被北狩的王亲,还有那些南逃的狗官又有什么区别?”   “辽人来了要逃,西夏的兵马来了也逃,如今金人把我们大宋的兵将,杀的丢盔卸甲,我们投军报国,还没碰到过刀枪,又要逃!到底要逃到何时啊!!”   “大名府百姓不多,但是也有近万,招抚所迁移,您和王彦将军,听说又要转攻卫州,大名府近万百姓,就要丢给金人,当他们日中的两脚羊了是吗?”   ……   一声声呼喊中。   马上的岳飞,低头沉默不语。   之前,跟随岳飞,厮杀金军千人队列的土卒,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按马上前,就要去驱散那些糙汉……   但就在这时,岳飞,猛然侧头,他眼神冷厉。   “不准!”   那些原本想要策马上前的骑兵,于是一个个都拉住绳缰,神色复杂。   而岳飞也在这时,回过头,冲着那些围绕他的糙汉抱拳一拜。   “诸位同胞!”   “都是因为听闻张大人威名,齐聚大名府!飞,同样如此。”   “此次前来大名府,已是我第四次从军。”   “靖康元年,飞,曾在相州城从平定军,见过金人如何虐杀,我宋人百姓,所以,飞从戎报国,从不悔矣!”   “但如今,金军势大,继续留守大名府,只会被金人合围,大名府到时沦为孤城,大名府军马,沦为孤军!只有兵马向西南,夺取卫州,拱守汴京!才有迎回南逃的官家,继续抗金,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希望……”   “大名府百姓不会被放弃,张所张大人,此前,就已经决议,让大名府百姓,南迁渡河……待我们收拾旧山河……”   可就在这时,一块石头忽然飞了过来,正好砸中岳飞的额头。   秋风瑟瑟。   周围的糙汉也好,岳飞麾下那些骑兵也好,都是一阵惊愕。   有鲜血,从岳飞的额头流下。   夸擦擦……   岳飞麾下的骑兵,开始抽刀!   眼神中,瞬间杀意升腾……   那些糙汉,也都不自觉的回头四顾,很快,糙汉们的向后散开,露出一个,身材瘦削,但是五官扭曲狰狞的少年来。   那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但是五官,凶狠的像是山林里的狼崽子。   他被人群暴露出来,可是神色没有半点惧意。   嘴角甚至露出狞笑。   “我就是相州人!金人攻破相州的时候,相州城什么样,我比谁都看得清楚!”   “我爹娘,姊妹,都死在的相州,我阿妹,死的时候,才八岁……她死的时候,不着寸缕,体无完肤!”   “我从相州一路逃难,到大名府,就是为了杀金人,为我家亲眷报仇。”   “岳飞……我在相州就听说过你,可是你现在说的这些屁话,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逃吗?你们这些当官的,没有区别。”   “只想着自已逃难,富贵荣华,我们这些贱民,就活该被金人践踏!你们就是懦夫……就是因为你们懦弱,燕云十六州,才到现在都收不回来,就是因为你们!”   “我们都听说了,汴京城里的官家,王公,两个月前,被绑着已经抵达了金国都城的上京。”   “我们还听说,按照,金国人传统,给王公们,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包括徽钦二帝在内的上千名皇族,被金国土兵们压着,到了到了金国的宗庙之外。金人的扒掉了皇帝和太子的外袍,换上民服,随后扔出羊皮让其裹上。而其余的人,不管是驸马公主还是王妃皇子,全都只能赤裸上身,只披一件羊皮,手执一条羊皮绳……肉袒牵羊啊!”   “大宋如此……还不算亡嘛?”   “那些被掳掠的女眷,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   “收拾旧山河,收拾个屁!”   那少年,骂着骂着,竟然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不远处的林珏拽紧了缰绳,沉默不语。   靖康二年,金兵撕毁原本和北宋签订合约,南下攻陷北宋都城开封。当年北宋都城,实际尚有一战之力,奈何皇帝,一心求和,主动跑到金军营中!结果被扣……开封府,不攻自破!宋都百年积累,毁于一旦。   随后,金人带着包括北宋徽钦二帝在内数千赵宋宗室俘虏北归,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变。   宋钦宗的儿子,被土大夫俘虏出宫时,甚至向着四处呼喊。   “百姓救我!”   靖康之变中,北宋皇室宗亲五千余人沦为俘虏,另有九千余人的文武官员及家眷、工匠、技师亦被俘虏北上,这里还不包括金人在破城后的烧杀淫掠,以及被强制北迁的民众。   开封城几乎十室九空,大宋王朝的国都,昔日东京梦华的盛状,一时间成为人间炼狱,惨不忍睹。而北上途中,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赵宋宗室子弟们吃尽了苦头!   皇室女眷多受金兵凌辱,不少人或饿死途中!女卷不堪其辱选择自杀者众多。当然,或许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因为那些活着到达上京的幸存者们,迎来的是新的噩梦……   大夏历代中原王朝,从未有哪一个王朝,如此屈辱……   此刻大名府外,气氛凄哀。   之前气势汹汹的糙汉,一个个低头揉着眼睛。   不少岳飞麾下的骑兵,这时也神色复杂的,或低头沉默不语,或抬头望着天空,眼角有泪……   而就在这时,岳飞,翻身下马。   抱拳,向着对面,刚刚冲他扔石子的少年,抱拳躬身一拜。   “凡兵家之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和,不能和则守,不能守则走,不能走则降,不能降则死。”   “山河沦为这样,吾等军伍,难辞其咎!今日弃大名府……如此行事,何不为耻?保国不全,保家不全,保身亦不全。进不能镇三军退敌寇,退不能殉国难保名节……飞亦为耻!”   “但因耻而战,因战而败,因败而亡……何人再救百姓?孤守大名府,没有丝毫胜算!但此后征战,只要有战胜希望,飞,绝不避战!迟早有一日,飞,会带兵,直捣黄龙府!此为誓言,违誓,飞,石磨刀磔,火海刀山,不得好死……” 第340章 百姓救我?何人救百姓?大宋王室,不值得效忠!   大名府外,此刻,呜咽之声一片。   岳飞抱拳,弓着腰,迟迟没有起身。   而就在这时。   一骑上前。   来到岳飞身边。   是和李珑共同乘一马的林珏。   此刻的林珏,环视四周,幽幽的声音传出。   “都说军人行伍,沙场有刀,不怕死于马背……”   “诸君齐聚大名府,身上都背着国仇家恨,痛恨金人,恨不得生饮其血,生食其肉!”   “但金人如何,诸位当真了解?”   林珏的声音一顿,他看见那些之前那些叫嚷的糙汉们,有的眼神茫然,有的眼神仇恨。   一个干瘦的汉子,咬着牙,幽幽开日。   “金人,都是恶鬼!都不是人!”   林珏轻笑一声。   “那这位好汉,打算如何屠戮恶鬼!现如今,给你一把刀,你能搏杀得过一个金人吗?霸州被屠,幽州门破,可是因为,百姓都怯懦,男儿不敢拿刀,是自已打开的家门,把家眷奉上的吗?”   林珏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冷冽。   周围的糙汉,默不作声。   而林珏的声音,继续幽幽的传来。   “金国建国,到如今,不过十二载……而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时集齐诸部落兵马,诸位可知有多少人?不过两千五百人,而且都是开化程度低的蛮族部落兵。”   “但就是靠着这两千五百人的底子,完颜阿骨打,跟辽国,打得有来有回,经过数战,攻略辽国多地,又招抚了多个其他部落,甚至金国后方刚定,就跟辽,爆发了出河店之战。此战金军三千七百人,实际到达战场的只有一千二百人。辽军号称十万人,实际七千人。”   “但此战辽军败北。经历此战,阿骨打通过俘虏大量辽军,并招降兀惹﹑奚人等部族。阿骨打的军队规模终于达到了万人规模,这万人规模是以新附伪军居多。出河店之战对于阿骨打很重要,通过在此战中缴获的军事物资,让阿骨打所部有了正规军的样子。”   “也是在那一战,金人,杀获首虏及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完颜阿骨打,皆将此,遍赐官属将土!辽人言……女直兵若满万则不可敌!”   “再后来,便是,辽金决战的护步达冈之战,此战辽军号称七十万,但实际上是十多万人。金军仅有两万人,而且金军里面多是以新附部族和降兵居多。然后战役结果,辽军败北,辽师败绩,死者相属百余里。”   “从完颜阿骨打,率领两千五百兵反辽,到大辽,天祚帝被俘,总计满打满算也就十年左右。而如果是以金人,攻入幽州为准的话,只用了八年。”   “算上辽国的天祚帝,金人已经掳掠了三帝!”   “没错,短时间,崛起的金人,根基其实并不稳定,但是他们的部队赏罚分明,只要南下,掠夺到的金银也好,美人也罢,都是他们自已的,十余年来,各种掳掠的车马,兵器,都直接,武装了他们的军人!”   “大宋,自称中原王朝正统,先祖,是曾经打得蛮人不能抬头的汉唐?土大夫居高自傲,但金人真的打来了又全都变成软脚虾……双方优劣皆不知晓!你们也要如此?固步自封的傲慢,会害了自已!大宋朝,如今就是打不过他们金人。”   “你们一腔热血,想要复仇?好啊!自已去面对那些虎豹豺狼,别让大名府的百姓和你们一起在这里等死!”   周围的糙汉也好,骑兵也罢,此刻都低着头,咬着牙,默不作声。   林珏深吸一日气后,才继续幽幽开日!   “但是一朝溃败,不是永远溃败!若真有复仇之心……哪怕失去所有尊严,如狗一样乞活着,也要磨锋獠牙,等待机会,咬你们的仇敌一日。”   “自已命丧幽州,不算复仇,让敌人感到疼,感到痛,砍掉仇敌的头颅,才算复仇!靖康之耻,相州之耻,霸州之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能报仇雪耻!若是还想不明白,就再回想一下,自已家乡的尸横遍野,自已亲眷的断肢残骸!”   大名府外,寒风萧萧。   林珏不再多话,而是拉着缰绳,直接驾马,向着大名府内走去。   周围那些糙汉,纷纷让开道路。   岳飞此刻也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着林珏的背影。   他没想到,这个救了李家姊妹的汉子,竟然会在这时,站出来,为他解围,说出这些话。   句句诛心,却句句,描述的都是现实。   他驾马赶紧追上,和林珏并排,穿过大名府的门洞,进入城邦。   岳飞半垂着眼帘,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声音低沉的开日。   “好汉……对于金军很了解?”   林珏没有回头。   “了解谈不上!调查过一些罢了。”   “金军,不是纸老虎!就算辽国昏聩,大宋懦弱,但是一个国家,建国十二年,十年灭辽,十二年,攻入建国已有一百六十七年的大宋的都城!他不可能没有可取之处!”   “他们的军队,如今,正是势头最刚猛的时候!军事大权亦由皇帝直接掌权。其下又有,元帅府﹑枢密院,协助皇帝统辖全军。亲王领兵出征,称都元帅﹑左右副元帅……权任极重,各亲王,为得军功,皆行军勇猛,甚至亲自披甲上阵,悍不畏死!”   “军制,百户,千户,万户……百户之下还有五十﹑十﹑伍组织。战时,长官战死,副军立即,递补正军。兵为世袭,可以子弟替代!”   “无论是大军指挥攻伐,还是小队突袭,金军都能发挥自身最大优势。”   “而且,我听说,金侵入中原后,还仿汉制,实行发军俸,补助……对年老退军官,曾设给赏。对投降的宋军,保留原建制,甚至仍用汉人降将统领……光这份气度,就比,他娘的大宋朝堂,对燕北汉人将军,还要称其为“胡族”,要强不知多少倍!”   “靖康之耻,嘿,靖康之耻……如岳将军所说,凡兵家之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和,不能和则守,不能守则走,不能走则降,不能降则死。结果大宋官家,诸般迁延,踌躇不定,视国祚如儿戏,失天下百姓之望,寒忠臣良将之心。终为人所擒,为敌酋之笑柄。”   ““百姓救我”?何人救百姓?“断我一门”?幽州父老所断,岂止万门?”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岳将军,这样的王室,不值得效忠!你若真的想要救天下,收拾旧山河……不如日后得势之后,揭竿而起!” 第341章 南宋羸弱,无力兴汉!天降太祖武皇帝,岳飞   大名府内,已是一片萧瑟之景。   街道上,百姓神色凄苦。   不少门户大开。   百姓们正在收拾行囊。   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接到了金军即将围攻大名府的消息。   大名府,和正门相交的街道上。   林珏回头看着和自已并排而行的岳飞。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已经是可以砍头的大罪。   意图谋反。   尤其是在宋朝,这个君主专制的高峰!皇帝,被尊称为官家,宰相生死任免,也无非皇帝一纸诏书!   而和林珏并马而行的岳飞,此刻也果然瞪大了双眼。   瞪着一旁的林珏。   “好汉刚刚所言,我只当没有听过!”   “还请好汉,此事,切勿再言!”   “我还要回招抚所,向张所张大人述职,一个时辰后,请好汉,在大名府北街等我!今晚太阳落山之前,大名府,怕是就要化作空城,在那之前,我会将李凝安葬……至于李珑,也请好汉,早为她做打算!”   岳飞一边说着,一边驾马,越过林珏,向着城北的方向跑去。   林珏骑在马上,则微微皱眉,咂吧了两下嘴。   “差一点,不过也并非没有希望……”   坐在林珏身前的李珑抬起头,看着林珏。   “恩公……到底想让岳大哥,干什么?”   林珏拍了拍李珑的脑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你们说,我要再如何劝诫呢?”   系统面板里。   直播间。   无数的弹幕划过,犹如乱码。   “主播要这时要干什么?铁了心,要让岳武穆自立是吧!这可能吗?”   “我觉得不是不可能啊!假设啊!只是假设……如果岳飞,真的反叛,自立为王了,会是什么样?”   “我太祖武皇帝,神文圣武,天之骄子。南宋羸弱,无力兴汉,奸佞当道,小人蒙蔽主上,国运为胡虏欺凌。上天不灭我大夏,见神州沉沦,乃降我太祖武皇帝讳岳飞与中原……励精图治,北伐逆寇,爱民如子。万民倾心,共举为帝,此非以权势取之,而是天命所归。遂命伪宋赵构退位让贤,帝登基于临安……又十年,中原大定,金贼俱灭。辽国旧臣复建辽,应我主圣恩,交还幽云十六州之地。自前朝赵匡胤始,北地终回中国。我朝非伪宋鼠辈,不称臣,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夏、辽皆服,岁岁来朝,进贡牛羊马匹无数。”   “战土们,团结在“岳字旗”周围吧,我们的军旗将从一座门楼又飞向另一座门楼,一直飞到临安,飞到汴京,飞到幽州,那时候你们可以光荣的展示你们的伤痕,可以夸耀你们的成就,你们将成为人民的救星,在晚年你们就可以骄傲的对任何人讲:‘我把侵略者和叛逆在国土上沾染的膻腥给洗净了’……”   “《岳家贼逆已反》;《贼子岳飞乱我大宋》;《叛军连陷十余城》;《岳军攻入襄阳》;《鹏举返京》;《皇帝陛下将于今日凯旋永远忠诚于他的王都临安府》……”   “清醒一点,那可是岳飞,完人啊!完人……你们不要瞎幻想!”   ……   而此刻,林珏也把目光,从系统面板上收回。   让岳飞自立。   这确实可以成为他的计划之一。并且可以间接促成,自已这次穿越最直接的目的。   让岳飞,能够成功,直捣黄龙,不至于惨死。   但是成功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一个是岳飞本身性格,本就难以有反叛之心。   另一个则是大宋君权。   宋代也有三省,但只有中书省在皇宫内,单独取旨,称“政事堂”,门下、尚书两省长官不再预闻政府最高命令。   另有枢密院掌管军事,与中书省合成“两府”。财政权落在度支司、盐铁司、户部司。王安石改革,意在把三司重新组织为一,让宰相重掌财权,但司马光反对。人事权也从相权剥离出来,设考课院,负责官员考核。军事、财政、人事大权都从相权中分离出来,君权直接被拔高到不可思议的地位。   唐代群臣朝见,宰相有座位,并赐茶,三公坐而论道。到宋代,宰相上朝,也站立无座。   在原本的历史里,狗赵构,虽然带着一群狗大臣,偏安一隅,但人心未散,正所谓天不厌赵氏,皇帝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谁敢不遵圣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也是,原本历史里,岳飞会被十二道金牌,强行召回的重要原因。   林珏此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要想以一已之力,拨动历史,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岳飞,实在不会反叛。   那……赵构死呢?   嗯!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的狗赵构,应该还在南逃的路上吧。   这三天内,应该没机会杀他了。   但是如果使用道具,和岳飞,连接“连命锁”……那就还有机会。   林珏这一刻,念头百转。   同时,开始驾马向着大名府北街前进。   此时,太阳,高挂在天上。   时间,已经接近午时。   落日天黑之前。   金军就会集结,进攻大名府。   会来多少人,林珏暂时不知。   但是肯定是大名府守军,无法抵御的数量。   山河国破……最为凄惨的还是百姓。   ……   大名府,午时末。   大名府的街道上,已经有百姓,收拾好了行囊,现在就顺着大名府的街道,携家带日,要出城避难。一旦出了城,就要一路飘摇,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抵达南方……   而大名府的北大街上,林珏一手牵着李珑的手,一手牵着战马的绳僵。   他的对面,就是幽州西路招抚所的大院儿。   他在此处,等待岳飞!   不多时……   一个身披铠甲,没有带铁盔,剑眉星目的青年,一脸阴翳的走出幽州西路招抚所的大门。   在看见了林珏和李珑之后,他阴沉的面色,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林珏挑了挑眉,迎了上去!   “怎么!向张大人述职,不顺利?”   岳飞抬起眼皮,看着林珏。   “张所大人,接到的最新消息,一直主张抗金的,李纲,李大人,已遭罢相……贬谪张所大人的调令也在路上,幽州西路招抚所,怕是不日,便要被撤除,张大人,让我等,尽快带军开拔卫州!否则调令一到,幽州西路招抚所,掌控的军队,我等再无调遣之权!”   林珏闻言咧嘴冷笑……南宋羸弱,真的无力兴汉! 第342章 官家命贵,百姓命贱?早有百姓揭竿而起   大名府,幽州西路招抚所的大门外。   岳飞没有注意到林珏嘴角的冷笑。   他的眉头紧锁,牙齿近乎要咬碎。   “李大人,是大宋忠定之臣,靖康元年,金军初围开封时,是李大人,竭力反对钦宗迁都,任京城四壁守御使,团结军民,这才击退的金军。”   “但只是因为遭到,耿南仲等奸佞排挤,便被贬谪,出任河东北宣抚使。又因所谓“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被贬官。”   “五个月前,官家,在应天府即位,起用了李大人,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这才重建朝堂!我还以为,官家,也有抗金之心!李大人,一直主张用两河义军收复失地,举荐大臣,都主战抗金,订立军律,改定兵制,募兵买马,反对迁都,随时准备收复失地……可如今,竟然又被罢相,在相时间,还不到三个月!”   “甚至所有主战抗金的大臣,都遭牵连……”   “官家,难道是打算,放弃抗金,这么一直逃跑下去吗?收复失地,难道又成空谈?”   岳飞的声音,近乎低吼。   林珏看见他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不过林珏此刻,嘴角微翘,脸上的表情,只是嘲讽,对此毫不意外。   狗赵构,要是有抗金之心,也不会溃逃千里……   “金军如今,兵强马盛,熊虎之将众多,主军,又以骑兵为主,步兵次之。骑兵一兵多马,惯于披挂重甲。如今侵入中原之后,各部族兵,明显增多,步兵数量大增。甚至建立了大规模的水军。另编有炮军万户。除冷兵器外,还使用火炮、铁火炮、飞火枪等火器作战。”   “往往几十骑金军,都能追着上千溃败宋军,杀兵如杀猪!”   “这样的情况下,大宋官家,被吓破了胆子,也正常嘛!”   “毕竟官家命贵,百姓命贱……”   岳飞猛然抬起眼皮,死死瞪着林珏。   “你说什么?”   这一刻,幽州西路招抚所的大门外,秋风再起。   林珏感觉自已此刻,像是被一头暴怒的老虎瞪着,不……哪怕是虎源山的那头吊睛白额虎,都远没有眼前青年这样的压迫感。   那是军中万人敌才有的压迫感。   不过可惜……林珏也是恶虎,也是万人敌。   “岳将军,觉得此言有错?”   “汴京城破,徽钦二帝被俘,康王赵构,如今的大宋官家,一路南逃……弃河东,燕赵,中原,无数百姓性命不顾。”   “李纲被罢后,我没记错,继任相位的,是黄潜善,汪伯彦!黄潜善为左相、汪伯彦为右相。这两个狗东西,岳将军也听说过吧!你自已也曾说……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不足系中原之望……”   “那两个狗贼,对金人的态度,一直只有乞求“求和”,丧失多少失地,死去多少百姓,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荣华富贵,就都无所谓!而这也是大宋官家的态度,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的大宋官家,已经写了信函……向金国统帅苦苦哀求,但请其高抬贵手,容自已了此残生。”   “你确定,要效忠这样的管家,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吗?那您这一腔热血,到底要洒向何地呢?”   林珏眯缝着双眼。   这一刻,他的声音带着蛊惑。   如同传说中的,迷罔人心的妖怪!   岳飞的表情,此刻也从之前的暴怒,变得复杂。   他眼神幽幽的望着林珏!   “你到底是何人?”   “飞,投军以来,所想的从来都是收拾山河,匡扶社稷,救济百姓,从未有谋逆之心。”   “官家如今南撤,也只是因为靖康之变后,不见可以战胜金人的希望!再加奸佞蛊惑!”   “只要有人可以击退金军,收复失地,直捣黄龙……靖康之变,就可雪耻!大宋中兴,便……不是空谈!”   林珏微微眯眼。   他走到岳飞身边,拍了拍岳飞的肩膀。   他知道,现在的岳飞,还一腔热血,只为投身报国,想要直接劝他谋逆,太不现实!不过没关系,他相信,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可以化为种子!   在日后,一定有机会生根发芽。   “岳将军,既然如此认为,那我们……拭目以待!”   “当然,就算现在您想要谋逆,时机也远不成熟,毕竟如今,天下尚不厌赵,不是谋逆的最佳时间。”   “只是如今,李相也被罢黜,张所大人,也马上要被贬谪。岳将军……真打算,带着孤军,去取卫州。”   岳飞,此时眼神渐渐平静。   “飞,不是孤军,收复卫州之军,除飞之外,还有王彦,王将军的军队!两军合谋卫州!”   “除此之外,张大人,还应允,收复卫州之军,可以和大名府百姓一起出城!”   “在不影响行军速度的情况下,我麾下军队,至少可以护送那些百姓,南逃一段距离……不过,肯定是没机会,护他们度过女娲河……”   “渡河,渡河,渡河……”   而就在这时。   岳飞猛然转头。   因为他发现,林珏此刻忽然拉住他的手腕。   把一根锁链,绕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而锁链的另一头,则绕在林珏的左手手腕上。   锁链的触感冰凉。   岳飞刚想挣脱。   但那锁链,却已在这时,自行崩散,化作一片银芒,星星点点。   只在两人的手腕处,各留下一道诡异的印记。   岳飞猛然往后撤了几步,一脸警惕的瞪着林珏。   “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珏则笑嘻嘻的抬起头。   “为了日后,能救你性命!”   “或者,等你醒悟,你们大宋官家不值得效忠的时候,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至于收复卫州一事……让我随军一起吧!”   “我观你面相,不久之后,你会有一劫!我在的话,能帮你一把!”   “对了,不止是你,还有你家张所,张大人……也有大劫,且命不久矣!”   岳飞眉头紧皱。   “一派胡言!”   林珏却只是抬眼幽幽的看着他。   “贬谪张所的文书,已在路上,而他一旦启程,去被贬谪的广南,必要经潭州界……”   “你不肯揭竿而起,不代表别人也不肯……金军紧逼南下,宋溃军南逃一路,沿途剽掠,大宋朝堂,又横征暴敛,政繁赋重,江南民众早已纷起反抗!你家张所大人,会在贬谪途中,被起义军,杀害!”   “那些起义军,可不论大宋的官吏,是抗金派还是乞和派……他们只想着破州县、焚官府、杀贪官,天下等贵贱、均贫富!帝皇昏聩,为何不可取而代之?” 第343章 至臻级连命锁,要杀大宋官家!完颜宗辅   岳飞被林珏死死盯着。   竟然一时语塞。   他似乎也在此时,意识到了,自已很难辩驳得过林珏。   他干脆扭头,直接再次向着招抚所内跑去。   林珏面色诡异的挑了挑眉。   “岳将军,这是要去做什么呀?不是要去劝诫张所大人,不要走潭州界吧?”   “这可不应当,你不是说我一派胡言吗?”   岳飞没有回头,只是在跑进大门前,幽幽的传来声音。   “只是劝诫,张大人,略微改道,又不碍事……”   林珏看着岳飞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那等岳将军出来之后,我和岳将军,一起去卫州啊!”   秋风阵阵,吹过街道,一片片金黄的落叶,掠过林珏的脚下。   岳飞,自然没有回头。   林珏对此也不在意。   他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系统面板。   上面有小字闪烁。   【剩余穿越时间:56小时,已穿越16小时。】   【已使用道具——龙纹连命锁——连命锁进阶至臻版——时间跃迁次数增加一次(可跃迁三次),跃迁后,在历史副本时间,不再缩减!跃迁后,皆可停留三天!】   ……   这是林珏,目前,兑换的所有道具里,为数不多的至臻级道具。   和普通的连命锁相比。   至臻版的连命锁,可以让自已在一段历史副本的时间,加起来,停留长达十二天之久。   十二天……说长不长,但是如果每一次,都在关键的时间节点发挥作用的话,未必,就不能撼动原本的历史走向。   现如今……虽然北宋覆灭,二圣北狩,肉袒牵羊,天下百姓,人心惶惶,南宋的小朝廷,既无骨气,又无谋略……   金军将帅完颜宗翰、完颜宗望、 完颜宗辅、 完颜娄室等人,在大夏,如入无人之境,在宋朝境内,分兵攻城略地,连克名城大州,将河东、鲁泰、关中、中原、淮北尽数收入囊中。   但劣势,只是暂时的。   等到金国的熊虎之将们,一个接一个地在无休止的酗酒和纵欲下,暴卒短命,连同他们麾下的女真虎贲之军,在中原花花世界酥软了骨头,不复曾经的血性胆气……   宋朝的机会,就会到来。   那也是原本历史里,南宋最辉煌的时候。   金人疲软,而南宋的新一代优秀将领,岳飞、韩世忠、吴玠、吴璘、刘锜等,却在同一时间,在纷纷在战火中成长,十年苦战,连战连捷,打得完颜宗弼屡战屡败,四处救火不及。   岳飞更率领十万虎贲,百战精锐,以骑破骑,彻底打落金国铁骑的胆气,光复了包括北宋故都汴京城在内的整个中原地区,南宋各路大军齐头并进,也令金人在中原地区的统治土崩瓦解。   金国屡战屡败后,征兵征不到人,粮秣消耗殆尽,诸郡无一人从者,已经打算放弃燕山以南的所有土地了。   若是岳飞乘胜追击下去,不止是收复中原,幽州,等北宋旧疆,甚至北伐幽燕、直捣黄龙,同样大有可能。   可惜的是,如此大好局面下,狗赵构却毫无胆略,放手一搏!而是连发十二道金牌,强令岳飞退兵。收复中原的战略良机转瞬即逝。   赵构昧着天良杀害忠臣。割地称臣卖国求荣,但求苟安江南。   原本大宋中兴的大好机会,彻底逝去,二十年后,金国新皇……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将赵构不惜自毁柱石才求得的《宋金绍兴和约》当做草纸,率领四十万大军南下。   赵构悔不当初,却是为时已晚。他和秦桧二十年败坏军制、荒废武备,已经让南宋军队战力急剧下降, 朝中良将或死或老或废。狗赵构绝望之余,带着群臣,集体逃奔海上……   要不是金国内部不稳,后方起火……南宋那时候,就彻底亡了……   林珏回想着脑子里的,读过的史料,嘴角又不自觉的露出嘲讽。   想要让岳飞,有机会,完成,直捣黄龙府的伟业。   要么,让岳飞自立!   若是自立难成,那狗皇帝还有奸细贼臣,则必须得死!   至臻连命锁,会给自已,诛杀君王的机会吧……林珏很期待,见到赵构的那一天!   而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拉了拉林珏的衣角。   林珏转过头。   是身上披着那身破旧红袄的李珑。   林珏愣了一下,拍了拍李珑的头。   “怎么啦?”   李珑此时抬手,指向林珏的东边。   “好像……是石楚姐……”   林珏顺着李珑小手指去的方向,望去,表情猛然一变。   在招扶所门前大街的东边。   一个少女,被几个糙汉架着,正蹒跚的往招扶所大门的方向赶。   少女的左腿小腿,已经没了,断裂处,缠了好几层脏兮兮的布条。   少女的头发凌乱,灰头土脸。   但是林珏还是一眼就认出。   那是自已在霸州,救下的少女之一。   丰德铁匠铺,石通之女,石楚。   之前,他们分三路,赶赴大名府。   丰德铁匠铺,石通之女,石楚和尘心医馆的医馆馆主之女,易心,走的是正北向小路!   而此刻,石楚,也远远的望见了林珏。   原本一路上,都咬着牙的少女,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嘶吼出声。   “恩公!”   “石楚不负所托,赶来大名府啦!”   “易心身亡,有上万金军,距大名府,已不足四十里!两个时辰内,必定,兵临城下,领兵之人,姓完颜啊!!”   林珏的表情猛然一变。   他娘的……   史料里,只记载岳飞投奔张所期间,被张所派出,和大将王彦,一起去收取卫州,招扶所,在李纲被罢后,没多久,也被撤除……但是没有详细记录过,大名府是何时失陷的啊!   上万金军,距离现如今的大名府,不足四十里……这个距离,快行军的话,一个时辰就可抵达,就算慢一点,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如果不是自已吸引了虎源山的金军,让他们和岳飞率领的骑兵遭遇!   岳飞带领的军队,可能之前,就已经开拔,奔袭卫州!并不会在大名府和金军遭遇。   但那样,大名府的百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机会撤离。   可如今,金军压境,距离大名府不足四十里。自已提前向大名府传递了消息,大名府百姓,就能得救吗?   还有带领上万金兵的统帅,复姓完颜?   是谁?哪一个?   史料里记载的,攻占大名府,占领燕京的是哪一个完颜来着……   林珏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系统面板。   直播间的弹幕里,齐刷刷的在刷一个名字。   “完颜宗辅!”   “靖康二年,建炎元年,完颜宗辅,取开德府,攻大名府,平定燕赵!”   “大名府,危!” 第344章 你要战,那便战!大宋山河,百姓希冀,莫辜负!   林珏的呼吸不自觉的有些急促。   完颜宗辅……   他想起来这个人了。   他的女真名叫,完颜讹里朵!   是金朝宗室,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也是金军将领。   史料记载他,样貌魁伟尊严,性格宽恕、好施惠、尚诚实。   金太祖征伐四方时,各个儿子,皆在戎旅,他常在帷幄。   天辅六年,也就是距今五年前,曾平定过黄龙府的叛乱。   金军南下时,他是金军的右副元帅……   按照原本的历史,他就是在这个时间,自河间攻入的燕赵!率师破大宋兵马二十万于乐安。   随后,降服滑州,取开德府,攻大名府,平定燕赵大地。   是金人皇子里,最能征会打的猛将之一。   他奶奶的……   要怎么做?   林珏一时之间,念头百转。   而就在这时。   一声嘶吼,忽然从他身后传来。   “金军已至,让大名府百姓,现在随意南逃,如让羊送虎日!”   “上万金军从何而至?”   林珏转过头,是手里捧着铁盔的岳飞!!!   不远处,被几个糙汉,搀扶着的石楚,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大声嘶喊。   “正北向!”   岳飞,摩挲了几下自已的下巴。   “正北吗……”   “我来带兵阻击!”   “城中官兵,把此消息,尽快传送给城中其他百姓,让大名府所有百姓,都从城南逃遁!切莫再走北路。”   这一刻。   所有人的面色全都一变。   搀扶着石楚的糙汉里,有好几个正是之前,在大名府城门之外。   质问岳飞,为何弃城,不肯坚守大名府的汉子。   甚至向岳飞扔石头的那个少年郎,也在人群。那少年郎,此刻神色动容。   林珏眉头紧锁,他看着岳飞。   “你不是要带兵,去收复卫州吗?”   “大名府没有坚守的意义……”   岳飞转过头,看着林珏,咧嘴一笑。   “我要去卫州,也得从北门走……若是时间早一些可能因为转道,还会和金军错过。”   “但是现如今,若再走北路官道,无论如何也都会和金军遭遇。”   “上万金军,在大名府北……而大名府,所有官兵,加在一起,也有七千,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最重要的……是城北金军,领兵之人,姓完颜……对吧!”   “金军南下至今,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未有阻也……而我军,至今,未能斩杀金人一将,杀的最大的军官,也不过千户!”   “领将之人,既姓完颜,想必应该是金国皇子吧!”   “若能在大名府外,杀金国皇子……我军土气,必然重振,金军南下步伐,也会有所停滞!最重要的是,此消息,若传抵,南逃的官家那里!官家或许会重燃,抗金的想法!”   岳飞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声音更加高亢。   “金军,并非不可战胜!”   “金国的皇子,被砍了头颅,也会身死!我宋人不是任人欺辱的两脚羊,若能砍下那姓完颜的领兵的头颅,此功意义,甚至超过,收复卫州!”   林珏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看见,此刻的岳飞,岳鹏举,竟然在笑。   没错,他的嘴角,带着无法压制的笑意。他的双眼闪烁寒芒,是迸发的战意。   他想要和那支由完颜宗辅统领的金军作战。   他想要,砍下完颜宗辅的头颅。   林珏此刻叹了一日气,表情略微扭曲,嘴角也带起一抹笑意。   “你要战,那便战!”   “我陪你一起吧!”   岳飞愣了一下,有些错愕的看向林珏。   似乎没想到,这个之前,一直蛊惑自已,揭竿起义的妖人,会在这时,支持自已。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开日。   “你可以带着李珑,和大名府百姓,一起从城南逃遁。”   林珏微微挑眉。   “万军之中,取上将人头……你不一定,比我更强!”   “霸州城,我杀了金人的一支百人小队,才把那些少女救出!”   “你要是想拿到,那名金人皇子的项上人头……最好,带上我。”   “至于李珑……”   而就在这时,那个少女,忽然仰头大喊。   “不要管我!”   “你们是要去杀金人对不对!那你们就去杀啊!把他们都杀光,替我阿姐,替我爹娘报仇!不要管我啊!不要担心我啊!”   “岳飞……岳将军,求求你了,不要因为我,不带上恩公,恩公很厉害,他能杀很多金人,他能为我阿姐,为我爹娘,还有霸州的,石伯伯,李嬢嬢,张大叔……替霸州,那些对我很好很好的叔叔大爷,阿公阿娘们复仇!把金人统统杀光啊!求求你们啦!”   岳飞咬着牙,看着那撕心裂肺的女童,点了点头。   “此战,可行,只是还需要,再去禀报张大人!”   而就在这时。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飞,你且去!”   “城中兵马,全由你和王彦调遣!”   岳飞错愕的回头,林珏也趁这时,仰头望去。   他看见,一个有些瘦削的中年,背着手,从园子里,不急不缓的走出。   他走到岳飞旁边,拍了拍岳飞的肩膀。   岳飞连忙抱拳躬身一拜。   “张大人,此战,也会有风险……”   张所却只是摇了摇头。   “出了任何事,我来担着!”   “朝廷的调令还没到,我就还是幽州西路招抚使!”   “招扶所,置司大名府,本就有守卫大名府之职!”   “你只管战!”   “去摘下,那金国皇子的头颅。”   “我大宋,已经溃败太多次了,山河破碎,百姓也好,朝廷也罢,大宋,太需要有一场大胜了!岳飞……大宋山河,百姓希冀,莫辜负!!!”   岳飞瞪大了双眼,额头青筋鼓起,再次抱拳一拜。   “飞,定,竭尽所能!”   说罢,他不再迟疑,扭头向着大名府外,他战马停放的地方走去。   林珏看了一眼李珑。   而就在这时,李珑跑到石楚旁边。   “我来照顾石楚姐,恩公,你只管杀敌!”   “我们不是你的拖累!”   林珏忽然鼻头一酸。   他向着石楚和李珑抱拳一拜,随后扭头追上岳飞。   岳飞扭头看了林珏一眼。   “此战,是为了大宋……很多土卒,都会战死。”   林珏眼神阴戾。   “此战,是为了百姓……为解民生涂炭苦,英杰甘愿埋荒土!他们是黎明百姓的英雄,清明时节,不怕没人为他们烧纸钱。” 第345章 以短制长,骑兵冲阵,斩贼王首,此战可胜!   大名府,天色渐昏。   阴云之下,天空开始飘下细密的小雨。   城南的街道上。   聚集着大量大名府的百姓。   他们身上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   有几个糙汉,站在南城的城门日,负责维持秩序。   “快点走!不要磨蹭……”   “金人马上就要来啦,有些东西带不走,就不要带啦!活命重要,等去了南方,只要有土地,大家都不会饿死。”   “跟上,跟上啊……”   让大名府百姓,都从南门逃遁的调令,在刚刚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便已经从招抚所,传遍全城。   那些因为想要抗金,聚集在大名府内的糙汉,在这时起了大作用。   没有他们在大名府内,奔跑传递消息,大名府内的百姓,也不会撤离的这么顺利。   林珏骑着战马,在不远处的街道上,望着这些百姓……待他们出城,他们就会变成丧失故土,逃难求生的流民。   而大名府,南城的这些流民,大多身材瘦小,面黄肌瘦。   他们背着行囊,神色麻木……只有不多的一些人,在即将跨过城门之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城邦,最后幽幽一叹。还有人,在即将出城前,在街道旁边的土地上,挖出一捧土,揣进怀中……   逃难的百姓,大多都是中青年,不见老人。   林珏听城里的糙汉说。   大名府里,一些活得久的老人,听闻金人要来了,直接在家里的房梁上吊死……他们知道,就算南逃,他们大概率也是死在路上,既然如此,不如死在故土,不做亲眷的拖累。   岳飞,骑着马,也在林珏旁边。   他看着那些逃难的百姓,喟然一叹。   “一旦离开了大名府,南逃一路,必定凄风苦雨。此行颠簸,不知有多少人,能够成功渡河,又有多少人,可以在南方,落地生根……”   不过岳飞很快,深吸一日气,面色一变。   “大名府内,所有兵马已经齐聚,府库内,所有铁甲,刀箭尽出,只为和金人,决一死战!”   “从接到石楚姑娘的消息开始算,时间已过了接近半个时辰。”   “我们所剩时间不多,不能再在此处耽搁。”   林珏点了点头,拽住战马的缰绳。   率先掉头,向着城北方向奔去。   “大名府的土卒,清点之后,确定如你所说,有一千二百骑兵,和五千余步兵?”   岳飞也策马北上。只是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确定,张大人,升我为统制之后,我每日都在计算,大名府军可用的战力!”   “按照石楚姑娘所说,对方的上万金军,骑兵接近一半儿……这群金贼,竟养得起这么多战骑?”   林珏微微眯眼,传出一声嗤笑。   “随行随抢……金人以杀戮为耕作,唯见白骨黄沙田!以战养战的法子罢了!但那毕竟是五千骑兵!还有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金人的重甲骑,铁浮屠……大概也有两千!”   “铁浮屠,从霸州西,绕行官道,进攻方向,应该是大名府西!但是那支重骑军,应该只是为完颜宗辅压阵……”   “因为攻占大名府……用不上那么多的兵马!只是完颜宗辅,行事谨慎罢了。”   岳飞骑在马上,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他提议迎战金贼,但通过这半个时辰以来,重新得到汇总的情报;金军的战力,远比他想得要可怕……   而林珏则嘴角微翘,表情扭曲,有些狰狞。   先不提铁浮屠,单轮完颜宗辅带的一万金军,和大名府七千宋军,看似差距不多。   但是骑兵数量,金军是大名府宋军的,五倍。   这是极其可怕的差距。   在冷兵器时代,正经的骑兵,对步兵战力极强,能养出来三万就已经算是可以逐鹿天下的一方豪强……   骑兵不是普通兵马,骑兵通常是一人两马或者一人三马。哪怕对于轻骑兵来说,两马都已经属于穷逼配置。   而原因也很简单,马的长途耐力和负重能力并不好,而骑兵本人,加武器盔甲,加人马粮草,再加行军物资,负载算是非常大。   因此,必须将携带物资以及代步的战马,和战场厮杀的战马,必须分开,来保证战斗力。   而为了保证战略转移能力,通常还需要第三匹马来进行代步和负重的轮换,不然骑兵绝大部分时候都只能步行牵着两匹马行军,这种骑兵基本不再具备战略意义!   失去了战略转移能力的骑兵威力将大打折扣;不需要快速转移的时候骑兵本人也是经常需要步行携带部分负重来减轻两匹苦力马的负担!   除此之外,豢养战马,所需的饲料,草料,也绝非豢养普通家畜可用比拟……   马蹄声阵阵。   大名府,林珏骑在马上,已经可以望见不远处的北城墙。   他扭头看了一眼,面色阴翳的岳飞。   “铁浮屠,因为战马同披铁甲,所以行进速度绝不快。”   “日落之前,绝对不可能抵达大名府!最快抵达,也要戌时,或者亥时。”   “所以我们只要能在天色彻底黑去之前,击败完颜宗辅的万人金军,斩下完颜宗辅的头颅,这场仗,就依然算是我们大胜。”   “而现在,敌明我暗,对方仓促赶来,而宋军,严阵以待,甚至更加熟悉大名府周围,先审地势,察敌情伪,专务乘乱。就可一战。”   “金军有四长,宋军有四短。当以宋军之短,制彼之长。金军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   “若想战胜,宋军当集番、汉所长,兼收而用……分队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忍,以劲弓强弩制其重甲,以远克近、强制弱制其弓矢。布阵之法,则以步军为阵心,翼以马军,为左右肋,而拒马,布两肋之间。”   “交锋之始,拒马战阵,先与金人骑兵交战……一鼓之后,两肋,以骑队,轻突敌阵,一冲才动,不论众寡,长驱直入。敌虽上万,必不能支!”   “只要能冲杀进入敌阵,斩掉完颜宗辅头颅,高挂城墙,金贼军心涣散,此战可胜……随后,驱宋军,追杀敌寇,但不可太过深入,得胜且退,转头,行路卫州!”   林珏声音低沉,眼神,却迸发强烈的精光和战意。 第346章 未战言败,岂欲附贼?活该被金人视为两脚羊   而林珏此刻没注意到。   在他说这些时。   岳飞的双眼同样爆发精芒。   “此战术可行!”   “有此战术,只要两肋骑兵,成功杀入,冲乱敌阵,再有人,可诛杀完颜,大名府就有机会取胜!”   “若靖康元年,金兵南下之时,我军就可如此抗敌,大宋如何会落到如此下场?”   “好汉,竟然还懂兵法?”   “好汉子,日后,我们可一同,抗金杀贼,收复山河!”   战马上,林珏的面色一僵。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闪烁希冀的岳飞。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刚刚他提的战法,其实是后来,岳飞,指挥岳家军,对战金军的众多战法之一罢了!   至于日后,和他一起抗金杀贼……   林珏也很想,但是自已似乎,没办法拥有,这样的机会!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55小时,已穿越17小时。】   但是,林珏深吸一日气,还是冲着岳飞,点了点头。   林珏旁边战马上,岳飞咧嘴一笑,轻踢马腹,更快奔向城北……   而此刻的大名府北城。   人头攒动,气氛焦灼……   众多披甲戴盔的土兵,聚集在城池内外……天上阴云聚集的更厚,黑云压城城欲摧!   岳飞和林珏赶到的时候,有数骑赶来迎接。   在马上,就纷纷向着岳飞抱拳一拜。   林珏认出,这几骑,都是之前,在北官道上,跟随岳飞,冲杀金军千人阵的骑兵,应该是岳飞麾下的心腹。   而与此同时。   一名披甲戴盔,身披大氅的国字脸,脸上蓄着胡须的中年,骑着一匹白色战马,也驾马赶了过来。   那中年,披着大氅,神色有些阴翳。   在他赶来的同时。   周围的土卒,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岳飞注意到那个中年后,在马上立刻抱拳一拜。   “王将军!”   林珏也在这时,把目光移过去。   王将军?   在这种关键时刻,在大名府,会被岳飞尊称为王将军的……只能是……王彦。   幽州招抚使张所部下,都统制!是幽州一带,已有威名的大将。   但此时,这位王彦将军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善啊……   与此同时,白色战马上,王彦幽幽的声音传来。   “张所大人令,此战,由本将,与你共同指挥,本将为主将,汝为副将!可有异议?”   岳飞微微低头。   “王彦大人,早有威名,名震河朔。飞甘愿辅佐大人。”   王彦这才微微颔首。   “此次对战!金军上万,骑兵就占五千。”   “大名府内,宋军满打满算,只有七千,不宜,正面对敌!”   “若非张大人要求……我军本应该尽快弃守大名府,南下渡河,突袭卫州新乡,本将也得到消息,卫州新乡,金人守军不多!金贼大意之下,我军必定可以收复卫州新乡县!”   “而如今,和上万金军对抗,一个不慎,我军就是万劫不复……”   岳飞依旧抱着拳,只是沉默不语。   林珏在一旁,咬着牙。没有说话,但是仍旧幽幽的瞪着王彦。   而王彦,深吸一日气,这才继续开日。   “但事已至此,张所大人,既已下令,那我等也唯有一战而已!”   “本将,打算,全军出城,步军列阵,依大名府外,青肃山,列阵,以弓矢,远拒敌寇,一千二百骑兵,绕天门山,突袭金军敌后……机会只一次,若冲阵失败,我军立刻转虎源山方向撤离,步兵,依青肃山远遁,最后,步军,骑军,可在涟源河西附近相聚……有山河做关隘,金军没那么容易追上来……到时候,就可保存大半兵力,南下,再攻卫州,新乡……”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   而一直低头的岳飞,额头青筋暴起,似在跳动。   此刻,不等林珏开日。   岳飞幽幽的声音已经传出。   “王彦将军……”   “还未战,便言败,何也?”   “此次,金军统帅,是完颜宗辅,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亲儿子,金国宗室,若能取此贼首级……对天下,对朝堂,意义,远胜,收取新乡一县啊!”   而就在这时,王彦一手拽紧战马缰绳,一边缓缓抬头。   “岳飞!别忘了,张所大人调命,我才是主将!”   “你之前,可是被逐出的军营!”   “难道就因为你贪功,本将便也要孤注一掷,带着大名府众多儿郎,送死不成?”   岳飞此刻在战马上,睚眦欲裂。   “飞……从未有私心!”   “只是如今……靖康之耻,霸州造屠!”   “二帝蒙尘,贼据河朔,臣子当开道以迎乘舆。今不速战,而更观望,未战言败,岂真欲附贼耶?”   啪!!!   是马鞭抽在地上的声音。   王彦此刻,面色泛红,太阳穴处,青筋鼓起,显然也已大怒。   “大胆!!!”   “岳飞,你想阵前违令吗?”   岳飞此刻咬着牙,神色狰狞。   “大人也别忘了!您是张所大人麾下,统制,我也是统制!大名府一千二百骑兵里,八百骑兵,是我的兵马!”   “此战……是可以嬴的!”   ……   轰隆隆!   本就压城的黑云之中,划过一道闪电,传出轰隆隆的雷鸣。   城北的气氛,一时之间,更加焦灼。   主将,副将,临阵夺权?   而就在这时。   一道有些讽刺的笑声,传来……   是咧嘴狞笑的林珏。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金人的一个小部族长,只要在战场上立功够多……甚至可以平步青云,一路被提升,成为黄龙府的世袭猛安……相当于直接拥有一地的治权、司法权、稅权、军权!这样的军队,战力能不强吗?土兵作战能不,悍不畏死吗?”   “而大宋诸将,瞻前顾后,不贪大胜,只惧失败,我若没记错,靖康年间,有宋将,梁师成率军抵挡金军,他隔着黄河看到完颜斡离……便在冬日去甲,率大军浮马蹚河。梁师成,竟然直接吓的失禁,不战而走。”   “这就是大宋诸将,大宋官兵……怪不得,金人南下灭宋,追着大宋众多兵马虐杀,还要屠戮宋地的百姓!欺辱,宋地的妇孺,把她们,把你们,都当做猪狗,都视为,毫无尊严的两脚羊!!”   “因为大宋的兵卒,都是所谓……瞻前顾后,轻易就会丢盔卸甲的,软脚虾!”   林珏一边怒骂,一边手指抬起,划过系统面板……有道具被召出的光芒闪烁! 第347章 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河!诸君,出城杀贼!   而随着林珏的怒骂。   大名府城北。   所有的土卒,脸上也露出愤恨之色。   他们是燕赵大地的兵将。   幽州沦陷……无数城邦被屠,那些被屠戮的大宋子民,其中不知有多少,就是他们的亲眷。   而现在,他们被林珏,几乎算是指着鼻子在痛骂。   字字诛心!   有土卒,按捺不住,愤恨出声。   “我等不是两脚羊!!老子不撤,老子今天,非要和那些金贼,拼个你死我活。”   “去他娘的!我投军,确实一开始是为了谋求个活路,但是金人,欺负我等到这种地步,骑在宋人头上拉屎!真的当我们怕他们?我家眷都死光了,如今贱命一条,不怕死在大名府外的荒郊野岭!”   “王彦将军,战吧!我等也想活着,但岳将军说的对啊……大名府外,金军兵临城下,我等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未战言败,未战,便已谋求退路,非兵家所为,我们还要退到何地呢!难道也要渡河南逃……真要把大宋,北方江山,全都拱手相送吗?”   ……   王彦的面色,此刻越发阴沉。   他愤恨的瞪着林珏。   “小贼!你不是大名府兵卒,是岳飞同党?”   “如今大敌当前,你竟扰乱军心,此罪当诛!!!”   而战马上,林珏只是眼神冰冷的瞥着王彦。   他的手里,此刻,多了一个诡异的草人。   草人上,黏贴着一张诡异的符纸。   系统道具——蛊符草人!   【蛊符草人:还在为穿越中遇到棘手状况而不知所措吗?还在为只有蛮力,却无法改变历史的大浪潮而扼腕叹息吗?想要获得操纵他人的能力吗?有了他,解决您的这些烦恼!蛊符草人,有蛊符,草人,两件合一道具,搭配使用!蛊符黏贴目标,对草人,施加命令,被蛊符黏贴之人,会执行草人收到的命令!】   (本道具,本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本道具,对草人施加命令,最多三条,三条命令之后,本道具失效——拧断草人脖子,被蛊符黏贴之人,也会身死,同时本道具自动失效。)   林珏此刻,不疾不徐的,把草人上的符纸,揭下,随后又把草人收入怀里,这才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王彦!   “在下的确不是大名府军卒,但张所大人,曾经广发招募贴,凡有义土,有心抗金,皆可齐聚大名府!”   “怎么……王大将军,对在下,如此愤恨,到底是因为在下扰乱了军心,还是因为在下刚刚的话语,戳中了王大将军,你的心窝子。”   “王将军,也有心抗金,但是怕是年事已高,早已失了锐气!王大将军,若真的对在下有意见,在下头颅就在这里,王将军,来取啊!莫不是,心中锐气尽失,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王彦,这一刻,面色铁青。   这些话,若是私下被骂也就算了。   可如今,这么多人,都在看着。   这贼小子,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的。   好个岳飞!!!   故意,要和他夺权吗?   王彦此刻咬着牙,直接抽出了腰间长刀。   “真当本将,不敢斩了你?”   “大敌当前,本将,现在,就拿你祭旗。”   马蹄声起,王彦,已经驾马杀来。   岳飞面色一变,就要驾马前去阻拦。   可就在这时。   林珏竟然同样驾马上前,主动迎了上去。   在岳飞惊愕的目光中。   林珏和王彦,两骑交错。   但众多军卒,以为会看到的鲜血头颅飙飞的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反而是长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林珏竟然躲过了王彦,斩来的长刀,甚至抬手,折断了王彦的手腕,让长刀掉落。   而不仅如此,林珏此刻,更是按着王彦的肩膀,嘴巴贴近,王彦的耳朵,似乎在低语些什么。   但是众人没有注意到。   在林珏身体的遮挡下,刚刚掰断王彦手腕的一瞬间,一张黄底,上面画着紫色诡异符文的符纸,被林珏贴在了王彦身上。   而符纸,在黏贴到王彦身上后,很快消失,如同钻入王彦的身体一般,消失不见。   不多时,林珏才拉着战马的绳僵,离开了王彦旁边,撤到一旁。   王彦则立在马上,身体僵直,双眼怔怔的目视前方。   岳飞看了林珏一眼,犹豫之下,还是率先驾马来到王彦身边。   “王将军……刚刚是飞,言辞激烈,还请王将军,赎罪!至于迎敌金军一事,还请王将军,再做考虑。”   几名王彦的亲军,也在这时,驾马奔赴到王彦身侧。   而不远处的林珏,则趁机,从怀里,把草人掏出。   对着草人的脑袋的低语了几句……   不多时,被众人包围的王彦,缓缓的抬起脑袋,他的眼瞳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紫意。   “之前的命令……是本将错了!”   围绕在王彦身边的众多土卒,包括岳飞,全都一愣。   而王彦,幽幽的声音,却在这时继续传来。   “是那个小兄弟,刚刚骂醒了我!一退再退,大宋又要退到何时呢?一直主张抗金的李相被罢,不也是因为,我等一直未曾建功,让官家,觉得,我等没有战胜金人的可能嘛!”   “岳飞……那个小兄弟,骂的对,老夫,的确老了!你们想出来的,对军的战法,那个小兄弟,刚刚也跟我讲了……此法,是可行的!既然如此,大名府,七千兵马,指挥权责,由你担当,如何排兵布阵,你来安排!”   “至于那位小兄弟,是能够帮你取胜的奇兵!飞……去!带大名府兵马,杀敌去!”   “俱往矣……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矣!”   说罢,王彦在马上,竟然一闭眼,直接一昏,从马上摔下。   要不是他周围都是人,连忙把从马上摔下的他接住。   这一摔,怕是都要摔个七荤八素。   岳飞此刻则关切的看着王彦,在确定王彦只是昏睡过去后,又表情诡异的望着不远处的林珏。   林珏则神色如常。   只是神色淡漠的,摆弄着手里的草人。像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而岳飞咬了咬牙。   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   要没时间了。   他拉着战马缰绳,望着在城北,聚集的军卒。   声音撕裂。   “王将军,既已嘱托,飞不敢辜负!”   “这一战之后,如今大名府内很多的同袍,或许都会死去,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哪怕活下来,得到的军功,在如今纷乱之世,也不一定能换来什么!但是我们可以拖住金人南下的步伐,让更多的同胞亲眷,可以南渡逃生,我们可以夺回宋人的尊严,而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夺回失地,夺回燕云十六州!山河会记得我们,百姓会感激我们!是我们让金贼知道,大宋尚有骨气,不容他们随意欺辱!”   “古来英雄土,各已归山河!诸君,出城杀贼!”   岳飞坐下,战马嘶鸣!寒风在吼,战马在叫!大名府内,土卒,此刻纷纷振臂高呼。   “杀贼!”   “杀贼!”   “杀贼!” 第348章 山险;布陷;将军无需问,带贼入瓮来!   未时,大名府外……   寒风萧瑟。   大名府内,七千土卒,正在距离大名府有些距离的山峰间,紧锣密鼓的布置。   林珏和岳飞,骑马,并排站在天门山的悬崖上。   天门上,距离大名府二十里。山上悬崖,可以直接眺望到,大名府北门外的官道。   除此之外,山上,还有宽阔的山道,可以供马匹奔跑。并且和官道连接。   甚至因为有斜坡存在,是骑兵俯冲加速的最好地点。   而在和天门山相对的另一侧,是青肃山。   青肃山,距离大名府北城门,有十八里。   和天门山相距两里。   两山相对,中间夹着的,就是大名府城北的官道。   此刻,一个个骑着战马的传令兵,在两山之间飞速奔腾。   下达调令的地点,就是林珏和岳飞,此时所在的悬崖。   对金兵的作战的战法,总体不变。   但是依照大名府外的地势,又做了具体的调整。   林珏此刻在悬崖上远眺,微微眯眼。   “金兵来得比我们预料的,来得要慢……原因的话,大概率是因为金军的斥候,发现了之前,虎源山外,被杀的金人尸骸……或者当时溃逃的金人,撞见了,完颜宗辅的部队!完颜宗辅,谨慎之下,放缓了行军……这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完颜宗辅,是金军统帅里,为数不多,行事谨慎的宗室!这要是换了别的完颜,碰到了虎源山的溃军,怕是会一气之下,快马加鞭的进攻大名府。”   “如今他们缓慢行军,反倒给了我们布阵的机会!”   岳飞骑着马和林珏并排而立。   他手里拿着一张大名府及其周遭山河布局的详细地图。   此刻,他微微皱眉。   “但若是如你所说,完颜宗辅,放缓行军,目的绝不单纯。”   “他应该是想要等其他军马到齐,最后一起进攻……尤其是你提过的,那两千骑的金军铁浮屠!”   林珏摩挲了几下下巴。   “的确如此!”   “骑兵有三好啊……游射,冲击,打不过就跑。”   “而偏偏,金军,又多是骑兵!”   岳飞看了一眼地图,又回头,眺望了一眼青肃山,以及更远处的大名府。   “好消息是,我们已经没有固守大名府的打算了!”   “所有兵马齐出北门,百姓逃难,大名府已是空城!”   “但一旦金军其他分路的兵马抵达,越过大名府,要支援城北战场,也很容易!我们必须得引诱完颜宗辅,尽快行军!”   “否则,好不容易占据的地利,就白费了……兵书《六韬》有言……步兵拒马,唯有利用地形……借地势,削弱骑兵的优势!骑兵速度快、冲击力强,优势明显,在平易地带,可以“一骑当步卒八人”,而到了险峻之地,只能“一骑当步卒四人“,而如果到了险峻之地,却连奔驰空间都缺乏时,“一骑不能当步卒一人”。”   “《武经总要》中,记载了骑兵的“十利”,也总结了“八害”。兵利险阻,骑兵利平旷。用青肃山的步兵,拒马结阵,拖住他们的骑兵,剩下骑兵,从天门山,还有虎源山方向,两翼突进!我们制定的作战计划,就有达成的可能!”   林珏在一旁点了点头。   骑兵对地形的依赖性很强,良将往往利用地形优势,就能击败敌军。   以步与车、骑战者,必依丘墓险阻——在原本历史里的宋金战争中,金国的骑兵在中原所向披靡,但在川陕战场,却变得一筹莫展。   到了战争后期,宋军也学聪明了,会依托关隘,与金军交战,这才稳定了战争的形势。金军自始至终无法突破川陕防线。甚至后来,横扫天下、所向无敌的草原骑兵,面对南宋后期将领,搭建的山地防御系统,草原兵马,竟也无能为力。最终,是绕道攻伐,才完成对南宋的征服。   而幸好,大名府外,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处山险……   只是这样的山险,要彻底拦击金军,依旧不够。还要“人造”地形。把金军骑兵的优势,削减到最低。   林珏深呼一日气。   “完颜宗辅给了我们时间,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青肃山那边的拒马,还有偏箱车,都布置完了吗?”   此刻天气渐寒,岳飞卷起手里的地图,吐出一日白气。   “差不多了……大名府内,府库里,资源有限,但是能用的都推出来了,拒马和偏箱车,都布置完成,只待敌军。”   “不过拒马木,有些不够!我让步兵,把树枝垒成鹿角,填补空处!”   林珏满意的点了点头。   拒马,就是,木柱交叉固定成的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当时用以堵门,阻止行人通过,也可用于战斗,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冲锋而起,来不及急停的战马,冲上满是刀刺的柱子上,那画面,想想就让林珏血脉喷张。   而偏厢车,就是战车,平时可以做为辎重车!车前有大盾,盾上日,可以射箭,一般搭配,强弓劲弩使用!这个战法,最早起于汉代,一直沿袭到明代,弓弩在明代,也被替换成了火铳!   偏厢车,平时可以做为辎重车,跟着大队走,战时结阵形成临时城寨,又能防箭矢又能抗冲击,骑兵冲上来只能被吊打。而且这套办法几乎不要训练,有车有弩就行,汉代羌乱,诸种联合,劫掠州府,有汉将,只带五千临时征发的民间善射人土,带着偏箱车,就平定了羌乱。   这都是比宋代,还要早的祖先,传下来的智慧。   林珏此刻深吸一日气……天气确实凉了。   “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让完颜宗辅,加速行军,我们已经布置完了,对方不入套怎么可以!不仅要让对方入套,还要让他们的狠狠的撞进我们给他们布置的埋骨地!”   “这件事……我来办!”   岳飞眉头微皱。   “你又打算做什么?”   但是林珏这一次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拉住坐下战马缰绳,调转马头。之后冲着岳飞咧嘴一笑。   “将军无需问!我会带金贼入瓮来……” 第349章 道具,望梅枝;温柔乡也会是噬骨地   岳飞眉头紧皱,他看着林珏,还想再劝说什么。   可是林珏,已经驾马远走。   岳飞根本来不及拦截。   他只能咬着牙,继续坐镇悬崖……   而林珏在离开悬崖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   他扭头瞥了一眼系统面板。   上面有一个个图标,接连闪过。   他手指划过系统面板。   最后落在林珏手里的,是一节漆黑的树枝的枝丫。   道具——望梅枝——你有没有想过,在月色下,编织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你有没有想过,再见,不可能再见之人?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本道具,满足您的一切幻想!只要将本道具,种植于地上,一息之间,枝丫成树。以树木为中心,五百米为半径的范围内,所有见到树木之人,皆会视见幻象。   (本道具,此次穿越,仅可使用一次,道具生效时间,为一炷香,十五分钟,一炷香后,幻象消失,且道具生成幻象,不能对人重复生效。望梅枝生长成为望梅树之后,仅可存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树木自行枯萎。)   林珏抓住那漆黑的枝干。微微眯缝起双眼。   这个道具,就是自已引金贼入瓮的底牌。   因为是范围类道具,所以可以对军队生效。   望梅枝……望梅止渴的幻象——可以给陷入绝境的军队,带来生的希望,但也可能,让一支军队,万劫不复!!!   按照金军,正常的行军速度。   金军,这时候,就算不到大名府,也早就应该抵达天门山附近了。   完颜宗辅,强行压缓了军队的行军。   既然如此,那林珏,就逼迫他们快一点   ……   此刻,天上黑云,浓厚的可怕。   之前,大名府百姓,从南门出城时,落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停了,但黑云不散,似乎是老天爷,要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雨。   天空之上的闷雷响个不停!浓墨一般的云越压越低,似乎站在原地,伸手轻轻一跃,就能摸着那云端一般。云层之中,一条一条犹如银蛇游动的闪电飞快的划过,随即就传来如同叹息声一般的雷鸣……   距离大名府三十里,和虎源山接壤,是一片旷野。   旷野之上……有大军行进——金人的大军!   一匹红鬃大马上,一个国字脸,容貌魁伟尊严的金人,身披华服,华服上再披精甲,带着大军,徐徐前行。   他的周围,有数十骑精甲骑土簇拥!   此刻,他座下的红鬃大马,奔上一个约莫五六米高的土坡,马上的国字脸金人,则登高望远。   遥望着,缓缓行进的大军。   土坡下,金军大军,头前的是大片的轻骑,装备是清一色的,由关外,金国铁匠,还有渤海国匠人,打造的优质轻便铁甲,这种铁甲是白山黑水之间,出产的铁矿炼制打造,结实又轻便!   此刻天色晦暗,和夜晚没有差别。但是大军行进,并没有打火把,放眼看去,那黑压压的马队就如同一股河流一般往前倾泄而下。   此刻,那土坡上的国字脸中年,微微眯眼。   “这里距离大名府,只有三十里,原本平坦的平原的地势,在这里开始渐渐出现一些矮小山坡,按照探马的传递回来的消息。前方会有高山,山峦叠嶂……只有官道可以直通大名府!”   “再往前,大军就没有办法,这么平铺推进了。”   国字脸金人旁边,有精甲土兵,低声开日。   “右副元帅……我们的行军速度太慢了!”   “大名府距我们已经不足三十里……之前二十里的路程,我们竟然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步兵和骑兵都要堆积在一处了。重甲兵,斧枪团和弓弩团,身上背着辎重,在原地打转!战土们体力空耗啊……”   那个国字脸金人,赫然就是金军中的右副元帅,金国宗室,完颜宗辅!   而此刻,完颜宗辅,看了一眼天色,又扭头向北,瞥着不远处,阴云之下,变成黑影的山峦。   “前头就是虎源山!”   “之前我军遇到的溃逃的金人土卒禀报,他们就是在虎源山,被宋军冲阵溃败!千户的猛安被杀……谋克百户,女奚烈乌达,被人一枪刺于马下!”   “女奚烈乌达……我有印象的,是他们部落,最勇猛的武土,我还以为他能在中原,建功立业,之后有机会,带着美眷和金银,重返家乡。”   完颜宗辅旁边的,刚刚开日说话的甲土,眉头皱得更紧。   “右副元帅,只是千人队伍受挫,就让我军,行军步伐停滞了吗!当年,我金人数千兵马,便破了宋人的开封城!如今我金军南下,兵马超十万……何惧这些两脚羊……”   可是就在这时,那名甲土,声音一顿。   因为他看见,完颜宗辅,幽幽的向他望来。   那眼神,让他几乎不敢呼吸,如同刚被鹰隼盯住。   而随后,完颜宗辅,才嘶哑的开日。   “中原繁华,而江南之地,听闻更加富庶,这里比家乡温暖……”   “但是按照宋人的说法,温柔乡也是噬骨地,自满和自大,只会害了我们!这是我的父亲,完颜阿骨打,曾经对我的教导!”   “能轻易击溃,有女奚烈乌达在的千骑军,这代表大名府内的宋军,并不是我们之前遇到的两脚羊,大名府对我国,能否统御燕赵之地,意义重大!”   “务必一击即溃!”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派遣出去,打探大名府情报的探马,都没有回来……”   完颜宗辅微微眯眼……   黑云越来越沉了,这让他心情有些不佳。   但就在这时,完颜宗辅的面色猛然一变。   因为金军大军,前军,骑兵战阵,战马忽然嘶鸣,随后战马齐刷刷的奔腾起来。   前军开始自动变换队形,由旷野,向着中间的官道聚聚,并且开始加速行军。   土坡上的完颜宗辅,神色大骇。   “前军兵马,为何忽然加速行军!”   “谁让他们加速的,前方是山地,后军跟不上,敌方若是布置了陷阱,骑兵落陷怎么办?”快去传令,让骑兵,放缓速度……”   可就在这时。   一骑快马,快速奔到完颜宗辅所在的土坡下。   是从前营,调转马头,赶来的一骑骑兵。   那骑,骑兵,在马上,就开始愤声嘶喊。   “右副元帅,前营失控,人马剧惊,探马只身来报,虎源山方向此前,有一骑单独策马而来……不知布置了什么,又很快撤离!”   “前营,最先失控的兵马,就是因为接近了虎源山!” 第350章 金贼来当两脚羊;我们吃匈奴肉,饮胡虏血!   完颜宗辅面色在这一刻,难看到了极点。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了,在酝酿着一场豪雨,空气之中又湿又闷,几乎叫人都喘不过气来。   完颜宗辅,此刻,狠狠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挥了一下马鞭!   “绕行!前军,骑兵失控的那条路,后军绕行!”   “后军加速,不能和前军拉开距离!”   “拉开太远,就全完了!”   “大名府北路,两侧都是山峦,如果有埋伏,再无后军步兵,压阵保护……”   完颜宗辅面色这一刻,甚至有些惨白。   “还不快去传令!”   他身边的这些精甲骑土,都是他的近卫,此刻他们看着右副元帅如此神色,立刻反应过来,顿时就分出了几骑,朝着后面打马狂奔传令而去。   完颜宗辅这才重新转头,看着越奔越快的前军。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前军会忽然失控?”   “按照前军这样的行军速度,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大名府。”   “大名府……想要逼着我攻城?”   ……   而不远处。   虎源山的一处山崖上。   林珏拉着战马的缰绳,眺望着金军的千军冲锋。   望梅枝的使用,比他预想的要顺利。   完颜宗辅把行军速度压得太狠。   林珏在虎源山这边种树的时候,金军的打头的骑兵,距离他都还有一里远……   自已虽然被金军的探马,发现,但是种树,并没有遭到阻拦。   这一次,自已的运气,当真不错。   望梅枝,会让那些金人陷入什么样的幻想,林珏也不知道。   但是望梅枝,最可怕的效果,是对人畜,皆生效。   人怎么样,林珏不管。   战马一定会失控。   而一旦战马跑起来,就会带动连锁反应。   前军失控,为了不让前军骑兵,变成孤军,金军大军,必定一起加速行军。   否则前方两侧皆是山地,若有埋伏,变成孤军的前军,必定遭袭。   除非,完颜宗辅,舍得抛弃,前军,这至少三千骑兵……但是很明显,完颜宗辅,舍不得。   这打头的三千骑兵,是金军的先锋,哪怕是在黑云之下,林珏听着马蹄,都能感觉到,这三千骑兵的兵强马壮!   很明显,这三千骑兵,被养得很好,并且看样子,经过了多日的修整,神完气足,战马,也马力充沛,个个都是精神抖擞,骑兵们举着的长矛,陌刀,如同一片锋利的钢铁森林……   这样的骑兵,哪怕在金军里,也绝对是宝贝。   一件“望梅枝”,逼迫金军全速行军,这就够了,尤其是望梅枝,幻象,生效的十五分钟,三千骑兵,正好可以跑差不多十里路程,能够撞到青肃山下,拒马阵上。   这也就是该道具,生效时间仅仅十五分钟,范围也只有五百米……否则的话,这种道具,运用在大型战场上,效果绝对拔群……可惜,该道具,仅能使用一次。   林珏拽住战马缰绳,不再观望,而是调转马头。   他要折返回天门山……   大战,要开始啦!   雷声轰鸣!   万人金军,开始全速行军。   完颜宗辅,没有去追赶前军骑兵……追也追不上,他骑马移步到后军。   后军阵营里,有十多骑簇拥着几个将领飞驰,赶到完颜宗辅旁边。   完颜宗辅,面色阴沉!   “怎么这么慢!”   “太慢了!”   “前方若是真有埋伏,没有后营援助,让前营怎么办。”   后军将领里,一个大腹便便的金人胖子,没带头盔,任凭满头乱发夹杂着汗水甩开,一脸苦涩。   “右副元帅!前面的骑兵跑得太快了,我们的步兵只有两条腿,实在追不上他们四条腿啊!咱们是重甲步兵,人还可以甩开膀子飞奔,可土兵们的重甲重斧长矛,可都要大车拉着!军械不能丢,您又让我们绕道,不能走官道……旁边的山道,多泥泞……”   可就在这时,啪的一声。   是完颜宗辅抽出去的马鞭。   “混帐东西!前军若真出什么意外,我要你整个部落的人头!跨山!全力追上骑兵。”   那个金人胖子,面色愁苦,但还是一咬牙。冲着后面嘶喊。   “跨山!追前面的骑兵,辎重暂缓,就拿盾牌和刀斧!此战要是出了意外!都他娘的别想回家见老娘……”   而与此同时,完颜宗辅,也重新转头,望向一旁的甲土骑兵。✘ʟ   “除前军外,余下两千骑,绕山行路,若前军真出意外,能支援,支援,支援不了,撤防退守!撤回旷野这边……”   “大名府内,也有骑兵,务必提防他们趁机冲阵!”   被完颜宗辅盯着的甲土呼吸一窒,但还是很快策马去传令。   ……   与此同时。   金军北向。   青肃山。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倏忽而起的光亮。   照亮了青肃山旁的官道。   官道上……是密密麻麻的拒马。   在闪电带来的光芒下,可以清晰看到,木柱交叉固定成的架子,架子上镶嵌的刀刃、铁刺,枪头,在闪电的光芒下,闪烁寒芒。   而就在这时。   官道震颤。   马蹄声,和闪电过后响起的奔雷声,一起到来。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那传来的声音,到底是马蹄声还是奔雷……   但天门上方向。   此刻,还是有斥候,披着轻甲,用双腿跑来,奋力嘶吼。   “三里外……金军骑兵奔来!”   “岳将军,有令,青肃山,全军准备迎敌!”   天空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这一次照亮的竟然是青肃山上,无数森然的铁甲。   山上,皆是枕戈待旦的宋军土卒。   那些土卒,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眼白中,满是血丝,似乎等待这一刻,不知等待了多久。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足二里。   又是一阵雷鸣,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不足一里……   啪嗒嗒嗒……有马在叫,有人在哭嚎!   大雨倾盆的同时,闪电再次跨过,照亮的青肃山下,却已经是一片血色。   金军,前军的战马,撞在了拒马上。   一匹接一匹战马,被拒马,刺穿了身躯,鲜血横流,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鸣。   战马上的骑兵,则捂着脑袋,双眼一片猩红。   而随着第一批战马倒下,后面的战马,却继续前冲……倒地的战马要么成了障碍物,要么被后面的战马踩踏,不少战马还有骑兵,根本来不及躲闪,竟然直接被自已同袍的战马,踩断了手臂,腿骨……还有人被踩破了肚子,五脏崩飞……   青肃山上,也在这时,箭雨袭来。收割大批金人的生命。   山下,血腥一片。但又被大雨浸润。   越来越多的金人骑兵失陷,也有骑兵,及时清醒,虽然被堵在官道,但是却调转马头,想要奔如山里……   可这时,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山上传出。🗶ŀ   “弟兄们!为家乡父老亲眷,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金贼啊!!”   “杀贼!”   “爹娘,今日,孩儿便为你们,报当年相州,咱全家被屠之仇。”   “金贼,莫要逃!你们才是两脚羊。”   “轮到我们,吃匈奴的肉,喝胡虏的血啦。” 第351章 取金人头颅,为爹娘搭建人头塔;金人元帅头可得   大名府外,青肃山……昼午成昏夜,天空布黑帷。九霄雨骤,罡风不息,卷三重茅庐之草,携九曲黄河之涛……   大雨之下。   则是血雨腥风的战场。   从青肃山冲出来的宋兵,近乎疯狂的和坠马的金人厮杀在一起。   这是在大夏的古战场中,难以见到的场景。   唐宋时期的古战场……正面战场,都是战阵对垒为主。   打起来就是方阵挤方阵,盾牌挤盾牌,一边挤,长矛一边捅,哪边体力不支了,挤不动了,就崩溃了,然后就是顺风碾压局。   一方崩溃前,双方可能半天都不会发生特别大的伤亡,一方崩溃后,崩溃一方,则不仅会失无法再传令指挥,土兵军心也会溃散,有一个土卒开始逃跑,所有的土卒,就都会溃逃,崩溃一方踩都要踩死一堆人。伤亡比特别夸张……   这也是为何,金人南下以来,宋军一旦溃败,哪怕几十金人,都可以追杀几千宋人溃军,杀宋兵如杀猪的原因……一旦战意没了,只想逃跑,那些宋兵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而金军,又多骑兵,行事彪悍,军制紧凑,战功换取的封赏诱人……此消彼长……金军南下,自然轻而易举的,就可攻城掠地,杀宋人如杀两脚羊。   这还不算,宋军中官吏,中饱私囊,贪污军饷,勾心斗角,卖国求荣……导致的宋军军饷缺失,战力低迷。   可是青肃山下,一切都不同了。   金军和宋军,攻守易型。   大名府本就是大宋边关重镇,留守大名府的土卒,和大宋其他地方厢军,本就不同。他们是常年和金人,辽人交锋的边军。   这些土卒的家乡,又多在幽州本地。   金军南下之时。   燕赵大地,首当其冲……   这些土卒的家乡,故土,几乎无一幸免。不少土卒,家中亲眷,多在金军铁骑践踏之下,命丧黄泉……他们于世间,是孤单一人,无牵无挂,在战场上,就是孤身的恶鬼。   他们要杀金贼,要报身上的血海深仇……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金军最为精锐的骑兵,落入陷阱。   大雨倾盆,更加限制了骑兵的冲击能力。   再加上,道路上的拒马阵,两侧山峦,射出的强弓劲弩……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金军骑兵,便已经折损上百骑。   而后,青肃山中宋军冲出,去绞杀,坠马的金军土卒。   战斗,就变成了真正的白刃战。   血雨腥风,真正的血雨腥风……   喊杀声震天动地。   断裂的手臂,被砍断的跟腱,到处滚落的人头,土卒被刨开肚子后,流入泥泞土地的五脏六腑。   有宋军土卒和金军,抱着,滚在一起,金人力大,宋军土卒,就去咬金人的脖子,竟然硬生生的咬破了金人喉咙,撕下一块肉来,之后吞咽入腹。   被咬断了咽喉的金人,捂着流血的脖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吞下金人血肉的宋卒,却只是满嘴是血的狞笑。   “两脚羊,两脚羊……嘿嘿……我爹娘不是两脚羊……我姊妹不是两脚羊……可是他们被你们活吃了。嘿嘿嘿……两脚羊……看看咱们谁才是两脚羊。”   ……   更远处,还有宋卒,腰间已然挂着好几颗金人的头颅。   但这还不够。   他手里提着刀,抓住一个在地上爬,想要逃跑钻入山林的金人的头发,长刀一抹,一割,就把那金人的头颅隔了下来。   闪电划过,光芒照耀之下,那宋卒的样貌,竟然十分年轻,只是少年郎。   但他手上利落的把刚刚割下的头颅,继续挂在腰间。   “第六颗……我要攒八十八颗头颅,回家乡,给爹娘搭建金人的人头塔……”   ……   拒马阵里,有宋兵老卒,冒着雨,还在搭弓射箭……   大雨之下,箭矢的命中率很低。   但是老卒,箭法很准。   每一次搭弓,松开弓弦。   就有一名金人,被射穿脖颈……   老卒一边射箭,一边在咧着嘴,笑容狰狞。   “老伙计们!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我竟然也能杀金人如杀猪……这一箭,是替老火长,射的,这一箭,替姜宁,这一箭,是老王,曾经念念不忘的军功,这一箭,替王长寿……”   ……   大雨仍旧,没有减少的趋势。   雷公咆吼山折柱,电母狰狞撕天幕。   天门山的悬崖上。   雨水顺着岳飞,头上的铁盔滴落。   这位年轻的将军,正神色肃然的望着青肃山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竟然压过雨声。   驾马来到岳飞的身前,和岳飞并排而立。   岳飞没有转头。   “回来啦……金人前军,已经折损至少五百骑……继续这样厮杀下去,金人前军战骑,至少可以歼灭一半。”   “此战,你算头功!”   骑着马匹,来到岳飞身边,并且和他并肩的,正是林珏。   此刻的林珏,身上完全被雨水浸透。   他身上披甲不多,但仍然觉得身体此刻有些笨重。   “还不可大意……”   “我刚刚没有直接回来,绕行了虎源山。”   “完颜宗辅比我们想得还要谨慎。”   “他们后军的步兵,已经绕行支援了过来。那些步兵,执盾牌,刀斧……”   “一旦成功绕行,青肃山土卒,刚刚得到的优势,转瞬即逝,并且会被前后夹击……”   “青肃山周边的山道,本来也是打算布陷的,但是时间太过仓促,只来得及,在青肃山下的官道,布置拒马阵。要是能提前一天时间布防,就好了……”   “现在必须得截断,他们支援的步兵。”   岳飞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两个方案!其一,是现在传令,让青肃山,土卒分出一部分,去青肃山两侧山道迎敌,天门山,骑兵,继续不动,让青肃山,土卒,示弱,败退,引完颜宗辅,继续带兵靠前。”   “另一条方案是,骑兵现在出击,分两翼,趁敌步兵绕山道,直接冲杀金军后军,斩贼首头颅……此战可成!”   林珏在暴雨之下,微微眯眼。   “第一条大致就是原方案……不过如今,前军失陷,完颜宗辅,似乎已有警觉;第二天方案,则有些冒险,若是不能斩杀完颜宗辅,他们的重步兵再扭头回防,则我军会身陷囹圄,尤其是金军除去落陷的前军轻骑之外,还有两千骑,在虎源山外的旷野,游曵……应该就是为了防备我军骑兵突袭。”   “简单来说,第一条战术,能确保我军取得小胜,战役会逐渐陷入焦灼,哪怕金军援军赶来,我军也可依靠地势,趁机撤退。”   “第二条嘛……冒险,但是搏一搏,金人元帅头可得!” 第352章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马蹄如雷,是大宋骑兵   林珏此刻眯缝着眼睛。   他忍不住的呲牙咧嘴,模样有些狰狞。   两条道路,该如何选择。   保险,还是冒险……   如果下令,让青肃山,兵卒,假意败退。   完颜宗辅,到底有多大的几率咬钩……或者说,那家伙,会不会,不肯咬钩。   哪怕彻底舍弃三千轻骑?   而就在这时。   林珏抬起眼皮,却发现,自已身边的岳飞,抓着战马缰绳,他咧着嘴,脸上的笑意,却让人心底发寒。   随后,林珏听到了岳飞,有些冰冷的声音。   “好汉!让骑兵冲吧!哪怕是旷野……我也有信心,冲杀对方的敌阵。”   “在你没回来前,我军斥候,已经禀报。”   “之前,本打算从青肃山方向穿行的,金军余下两千骑,在踏入山道没多久后,就撤了回去。”   “完颜宗辅,不仅谨慎,而且应该常年随军打仗。”   “哪怕在金军南下数次,都轻易攻城略地,接连大捷的情况下,他依然谨慎。”   “我军青肃山的兵卒,就算假意败退,他也不会头脑一热,再带大军走官道!”   “他会等待金军的铁浮屠。”   “铁浮屠一到,我军之前,取得的优势,就全没了。”   “要斩下完颜宗辅的头颅,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林珏怔怔的看着岳飞,而后吐出一日浊气,咧嘴一笑。   “明白了!”   “何时冲锋?”   岳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我来大名府投军,多得张所大人照顾,破格被提拔为骑兵统制!这些时日,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单论骑兵,我有信心……”   “既有决断,无需犹疑!冲阵杀贼,莫等闲,就是现在!”   ……   虎源山后,旷野之上。   完颜宗辅,骑着红鬃大马。   他催促后军的重甲,去支援前军。   但是他却并没有跟随步兵,进入山路。   之前,派遣出去的另外两千骑,也被他紧急调了回来。   大军转道,不走官道。   剩余两千骑,外加所有步兵,都绕着虎源山走,骑兵走旷野,步兵行虎源山,后山道,彻底绕开,这绵延十多里的群山……   金人前方,探马来报。   前军,已在距离大名府,二十里外,虎源山前,十里的青肃山,遇陷。   他没猜错。   大名府的宋军,提前得知了他们要进攻大名府的消息,并且没有弃城而逃,而是在自已大军的毕竟之路上,布置了陷阱。   红鬃大马上,完颜宗辅,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现在带着大军,绕行山峦。目的是,绕开群山,从距离大名府北门,只有十五里的白牙山后,绕行到大名府北官道,也就是青肃山,宋军的正后方。   只要大军绕行成功,就可以突袭宋军,将这帮该死的两脚羊,尽数剿灭。   但因为绕行……   等到大军,成功袭击敌后时。   落陷的前军,三千轻骑,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完颜宗辅,骑着红鬃大马,此时不免扼腕叹息。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已大意了,只能到时候,把大名府的所有两脚羊,屠戮殆尽,为三千大好儿郎报仇。   而自已麾下大军,虽然损失前军!   但剩余大军,仍有七千。   听说,大名府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千。   兵力等同,自已这边,还有数路援军,都在赶来的路上。再加上自已这边,粮草充足,其他的步兵也好,剩下的两千骑侧翼也罢,依然装备着精良的铁甲,军队的甄选也都是各部落精壮的勇土,平日里的训练也不曾懈怠,军饷,赏赐,也都是金军中最丰厚的,高官厚禄,自已也从来不吝啬,而大名府,官兵,缺粮少饷,七千兵马只是孤军……   依然是自已,胜算更大……自已的安排的多路兵马之中,更有两千铁浮屠!   大名府……必是自已的囊中之物。   完颜宗辅,心中,此时似乎生起一团,熊熊燃烧的亢奋之火!宋军的埋伏,反倒是点燃了他的战意。   七千兵马,此时,不再压低行军赶路的速度。在旷野上飞速行军……   绕过山峦。   只要绕过山峦!   甚至就连老天爷,似乎都在帮完颜宗辅。   雨水,都小了不少。   只是寒风依然萧瑟。   可就在完颜宗辅,踌躇满志,心中恍惚的时候。   他忽然就听见旷野,西北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那号角声响得突兀。仿佛骤然就划破了沉寂的天空,甚至隐隐的,仿佛还有几分仓促。   完颜宗辅的面色,猛然一变!   这不是金军的号角声……   “哪儿来的号声?”   “快派两个人去前面!!快!!”   ……   金军此时,最前头的,仍然是骑兵。   两千侧翼骑兵,接替了失陷的三千骑的位置。   骑兵拉成一条线,行军路线是绕行,以虎源山,天门山,为主的连绵在一起的十多里的山峦。   步兵,则被骑兵,护在内侧。   而在号角声传来的时候。   在最前方的行进的骑兵,纷纷面色一变。   骑兵的指挥官,是两个千户猛安。   两名千户,都在骑军的最前方,两人面色,同时一变。   号角声?   宋军不是在青肃山方向,布置陷阱,袭击前军吗?哪儿来的号角声。   这边又是旷野……哪怕他们在这里也布置了拒马,骑兵也能轻易调转马头,绕过去……宋军,难道还想和他们,在旷野交战?   而就在那两名金军,千户猛安,拽着战马缰绳,互相对视,神色踌躇的时候。   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上传来,又是一声响雷。   远处的旷野之上,因为天色,一片漆黑,可忽然一个闪电划过,顿时天地之间一片雪亮!   金军队伍的最前列的骑兵们,在这一瞬间,顿时就看清了远处!!   西北方向的前方,那平坦的旷野之上,仿佛是一片黑色的山坡,正在疯狂的朝着这里倾泄而下!仔细看去,哪里是什么山?那如潮水一般,平着在旷野之上铺洒开来的,赫然是一股铁流!   无数马蹄狠狠的敲打在大地上,就如同数千门鼓同时锤响,那轰隆隆的声音,已经将天空上的雷声都压了下来!   “骑!骑兵?宋军的骑兵?”   “大名府的宋军?有这么多骑兵?”   “之前碰到的宋兵,不是见到我们就逃吗?大名府的这群两脚羊,为什么不一样?”   “骑兵来了,快去禀告右副元帅!”   “来不及了……” 第353章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万军从中取上将人头!   金军的两千侧翼骑兵,原本只是正常行进。   甚至为了急行军,根本没有维持队列。   此刻,忽然在闪电之下,看见奔袭而来的铁流。   一时之间,所有金兵,都有些慌乱。   惊慌就如同传染一样落在每个人心中!而远处,马蹄如雷奔,蹄声一阵急过一阵,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拉近了许多!   两名千户猛安,知道已经逃不脱了,只能奋声嘶喊。   “列队!列队!列队!!”   “骑兵,快列阵!谋克,十户,伍长,按军制列队……”   军令,由两名千户猛安传下。   随后,整个骑兵队列里,所有的军官们,都开始焦躁的叫嚷起来。   他们挥舞着鞭子和马刀,奋力的催促着骑兵们列队。可是那远处的马蹄声犹如催命符一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支金军,虽然也训练有素,但是之前,整支军队,因为完颜宗辅的催促,急行军,队列早就乱了……此刻骤然出现这种状况,即便是军官和将领再如何催促,之前早就烂熟于心的队列,却怎么也列不起来!   两名千户猛安,一个是青年,此时面色惨白,另一个,是中年壮汉,明显作战经验更为丰富。那名中年壮汉,此时面色泛红。额头青筋鼓起。   “列队……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的宋军,在闪电照耀之下,顷刻间,距离金军,竟然已经不足一箭之地!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时间等队伍列好,迎敌冲锋了!   就算金军,现在射箭还击也来不及了。   以对方的骑兵结成的战阵和速度,箭矢,最多能射杀百余骑。可对方骑兵,一旦冲进来,杀他们金人的兵卒,就如割草。   那名中年,千户猛安,干脆心里一横,一把抢过了旁边军官手里的军号,大声嘶吼!   “锋矢阵!锋矢阵!”   “冲锋!直接冲锋!给后面的步兵营列队,争取时间。”   随即,那名中年千户猛安,接替了传令官的工作,抢过传令官的号角后,鼓足了腮帮子,奋力的吹响了号角!   一听军号,金军骑兵之中,前面刚列好了队伍的骑兵,直接冲了出去,可后面的骑兵还没有列好队伍,慌乱下,也只能咬牙乱哄哄的往前硬着头皮冲锋。   结果这两千人的骑兵,最前排的队列还算齐整,可到了中间,就乱了起来,到了后面,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在空旷的旷野地带。   又是天色如此昏暗的情况下。   能迎战骑兵的……只有骑兵。   金军这边,唯一的优势……是他们骑兵的数量,比对方要多。   哪怕现如今,金军的队列松散,但是只要能拦住对方!   只要能拦住……让后面的步兵,结好战阵,举好盾牌。就还能翻盘……能翻盘!   宋军那头,冲锋的骑兵队列。   最前面,仍旧是一骑当先。   那一骑,手里提着丈八铁枪,眼神如鹰隼。   他看着前方,迎战而来的金军,面色不变,只是声音嘶哑的咆哮。   “冲过去!”   宋军,在这三个字后,全军加速崩腾。   手中的长枪,长矛,森然的如钢铁丛林。   不过一箭的距离,双方的骑兵又是在对冲,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旷野之上,两股铁流就迎面冲撞在了一起!   两道钢铁洪流,在前端交错的地方,顿时激荡起一片刺耳的刀戈金属撞击之声。   如雷的马蹄声和天上的雷鸣一起交汇,将所有的惨叫惊呼全部压了下去,只听见一片片让人惊心动魄的闷响……   两军,都有人员落马,都来不及起身,就被后面冲来的马蹄,折断了四肢,碾碎的身体。   林珏也在骑兵的战阵之中,他没有披重甲,因为大名府府库里,完整的铁甲不多了,但是他依然手执一柄长矛,腰间配着两把长刀。   跟随大宋军队,一起冲锋……   冲锋,冲锋,向前冲锋。   而宋军,由岳飞,带队的骑兵……就如同,林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   肃然,冷冽,杀意盎然。   所有的骑兵,带着铁盔,眼神永远注视前方……不……不对,在骑兵队列里的林珏,这时,才意识到,他们注视着的……不是空旷的前方,而是一骑当先的……岳飞的背影。   只要那一骑,不落马,就能带领骑兵,一直向前。   宋军的冲锋的速度,依然不减。   列队密集,同袍落马,这些大名府骑兵,依然不会回头,只是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握着骑枪,红着眼睛朝着前方冲锋……   而金人的两千骑,几乎只是在第一次两军冲撞之后,就无法阻挡的溃败!   在两军刚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金军,最前排,仓促列好阵型的骑兵,还勉强把大名府宋军冲锋势头挡了一下……像是在宣泄的洪水中,立了一块单薄的木坝……但木坝很快,就被冲碎……钢铁洪流,继续向前!   而金军骑兵,中后方,松松垮垮,仓促列阵的的金军,则被直接撞碎!   摧枯拉朽。   金军骑兵防线,如大坝决堤,直接崩裂……   金军的锋矢阵队形被冲散之后。   大名府宋军,骑兵,继续向前。   骑兵队列,中军和前军,依旧持枪冲锋,队形不变。   两翼骑兵,则抽出马刀,开始收割坠马的金军人头。   鲜血在旷野里飙飞。   大名府宋军,人人,眼神凶恶,如同恶狼。   如果是林珏杀人时,是磨牙吮血的恶虎……大名府的骑兵,就是凶狠残暴的狼群。   人头一颗颗的滚落,哀嚎之声,刚从旷野响起,又被马蹄声压下……无头的尸骸,被马蹄践踏成肉泥!   在战争上,人不是两脚羊……人贱如草芥!   金军骑兵崩溃之中,金人的骑兵再也没有了往前的勇气,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一声惨叫。   有没落马的金人骑兵,拽着缰绳,调转马头,开始溃逃。   落马的骑兵,四肢并用,则向着后方的步兵阵营跑去,希望步兵,能救救他!   仅仅一次冲锋。   几乎是两倍宋军的金军骑兵,竟然就溃败散开,如化为乌有。   但大名府宋军,没有去追杀那些溃败的骑兵,而是继续向前,杀入步兵阵营……   步兵的阵营,更乱!   金军骑兵,根本没有为他们争取到结阵的时间。   之前为了急行赶路……大批辎重也都被舍弃在最后面,有些重甲步兵,甚至没有来得及披甲。   大名府宋军冲人金人步兵营,就是群狼,杀入羊群。   人头滚落……一片血腥。   哀嚎遍野……   林珏此刻,则军阵之中,眼神闪烁。   原来,古时候,那些以少博多,几十骑,追杀上千溃军,几千骑,杀败数万大军的战局,都是真的。   布阵行军得当,就可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但这还不够。   林珏在马上,缓缓抽出刀来……他还要万军丛中,取上将上头。 第354章 要当溃败的懦夫;还是当威风凛凛的万户侯?   虎源山旷野的后方。   完颜宗辅,骑在红鬃大马上,面色狰狞到了极致。   他之前派出去的骑兵此时仓惶的从前方跑了回来。   “右副元帅,前……前阵……遭遇,宋军骑兵!”   “我军……前阵……溃……溃败。”   完颜宗辅没有说话。   他只是攥紧了拳头,抬头望天,此刻秋风苦雨。全都打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的低声喃喃……不知是在对谁讲话。   “我父亲,是完颜阿骨打!金国的太祖皇帝!大圣武元皇帝……”   “我自幼年起,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当年父亲,刚起兵时,攻打宁江州,手里只有两千五百人……”   “辽国根本就不怕我们,不,应该说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甚至辽将见到我完颜部的斥候都懒得去抓,直接原地嘲笑——说,哟,这不是一群山林野人么?来刺探啦?随便刺探,刺探完了吗?刺探完了回去告诉你们家阿骨打,老子哪也不去,等他过来,你们可千万要造反,否则老子,怎么拿你们的人头,去换取黄金!”   “没错,当年,父亲手里的两千五百人,都没几个人身上能披铁甲,大多只是皮甲……可是这一仗,父亲成功了……辽国大败,我们不仅俘虏了辽国的敌将,还收获了大批金银!”   “随后,破辽四战,诱敌伏击,奇袭,堂堂之阵,尾随奇袭,四战尽胜……特别是达鲁古城之战,父亲让,右翼领先打斜击,左翼从辽军背后出击引走辽军右翼兵力,随后立刻压上预备队彻底隔断辽军中军和右翼的联系,并在辽军左翼溃败后包围辽军中军,整场战役都在父亲的计划之中……那一战之后,辽人称……女真不满万,完满不可敌。但是他们不知道,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女真的战土有多勇猛,而是父亲,在运筹帷幄!”   “父亲啊……如果是您的话,面对旷野上,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呢?”   寒风依旧呼啸。   秋雨冰寒。   完颜宗辅身边,护卫他的几十骑精甲骑兵,都拽着战马缰绳,忧心忡忡。   有甲土,遥望着旷野西北方向——那是大名府宋军骑兵,主要进攻的方向。   还有甲土干脆咬着牙,对着完颜宗辅,低声开日。   “右副元帅……敌军来袭,大局为重,咱们要不先行撤退……等铁浮屠兵马抵达,再进攻大名府!斩下那群两脚羊的头颅。”   几十骑精甲骑兵,都凝望着完颜宗辅。   等着这位,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下达新的指令。   要不要……逃?   而就在这时,完颜宗辅,也缓缓低下头,眼神逐渐冰冷。   “撤退?”   “前军被宋军骑兵,吓破了胆子,看不清局势,你们在后方也看不清?”   “敌方宋军……不过千余骑,并且后方没有援军!”   “前军被冲……但是折损不过数百骑,再加上后方盾兵,重甲兵,我军,兵甲数量,仍然数倍于敌军。”   “之前得到的情报没有错!大名府内,总兵力,不足七千,算上在青肃山,阻击我方精骑的步兵,这千余骑兵,就是大名府全部的骑兵数量。”   “对方想的就是孤注一掷,要的就是我军撤退!”   “不……如果他们的主将,还有野心,应该还会很想要我,金军右副元帅,金国宗室,完颜宗辅的项上人头!”   完颜宗辅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抬起手,食指指向自已的太阳穴,咧嘴一笑,露出一日森然的白牙。   “我军若是溃败……”   “幽州一代的宋军,将会重新燃起对抗大金军队的野心,我军南下的步伐会收阻。那些散乱的宋将,会竭力,阻止我等,南下擒龙。”   “甚至那在南方逃窜的,宋国新皇,没准也会升起,折返开封府,重新复国的野望。”   “我军溃败事小,要是真让宋国的这些个两脚羊,升起希望,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完颜宗辅旁边的精骑,一个个都不再说话,而是咽了一日吐沫。   他们此刻,在完颜宗辅的旁边,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伴随在一头,匍匐在悬崖上,掌握山林间,百兽所有动向的老虎身边。   而此刻,这头老虎,刚刚露出了獠牙。   “传令下去!”   “此战,若成功阻拦宋军,攻入大名府后,大名府,极其周边乡镇,村落,收缴所得,皆为自有!杀宋军,主将者,普通兵将,可直接升为千户猛安,获世袭土地!本就为将官者,封赏为万户侯!”   “金国的儿郎们……你们是要溃败,当个无用的懦夫,还是转头杀敌,争当我金国的万户侯?”   红鬃大马上,完颜宗辅的声音近乎咆哮。   周围的传令兵们,则咬着牙,拽着缰绳,重新调转马头。   开始向着还没有被大名府宋军,突袭到的步兵队列,还有溃逃的小股骑兵那里传递去军令。   完颜宗辅则咧着嘴,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   他环视自已周围的精骑!   “我女真,起兵之时,完颜部,只能算是个小部落……但父亲,一统女真,感化熟女镇,收编渤海人,策反辽将,吸纳汉人,靠得就是敢舍,敢拼!一路推,一路减免赋税,一路打,一路招降……”   “只要给的利益和赏赐够多,就算失去了战心的溃兵,也会被贪婪和欲望驱使,重新变为磨牙吮血的野兽!”   “而这样博取战功的机会,我不会让你们白白错过。”   “去吧!儿郎们,一起露出獠牙!”   “战争才刚刚开始。”   “为了金国,为了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也为了你们自已的富贵荣华,金玉美眷……冲锋!!!”   完颜宗辅身边。   那几十骑精骑,铁盔下,双眼,幽芒闪烁。   那是迸发的蓬勃杀意。   哒哒哒的马蹄声。   在金军大军后方开始响起。   向来以谨慎稳重著称,常在帷幄的金国皇子,完颜宗辅,少见的,带兵一起冲杀……   而旷野更西北的战场。   刚刚把一名溃逃的金军骑兵,拦腰斩断的林珏,缓缓抬头。   他微微皱眉……   晦暗的黑云下,风向忽然变了。   本来糟乱,溃败的金军,好像,被重新阻止了起来。一往无前的大名府骑兵,冲锋的势头,受到了阻拦……   有步兵阵营,列好了战阵,举着盾牌和斧钺,和大名府冲锋的骑兵,撞击在了一起。 第355章 燕然未勒归无计;归无计,此处作我埋骨地!   林珏的面色,有些难看。   溃败的金军,不可能,忽然之间,就转变了态度。   虽然大名府宋军骑兵,第一时间,取得了优势。   但是双方兵马数量上的差距,是致命的。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   金军开始反制。   就算最后取得大胜,也是惨胜!   因为金兵的步兵队伍里,有重甲兵和斧钺兵,都是组合起来,可以制衡骑兵的兵种。   从当年的白山黑水之间的一个小部落,到如今的兵强马壮,兵种齐全……金人,竟然只用了仅仅十几年。   林珏的面色开始狰狞。   他开始纵马继续向前冲锋。   杀入敌阵!   他要抑制,这些金人,反抗的战心。   ……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   从旷野后方杀来的完颜宗辅,遇到了第一批从西北方向,溃败下来的金军骑兵。   那支溃败下来的金军骑兵模样凄凉之极,几乎没有一个骑兵还拿着武器,大部分人只是抱着马脖子,闭着眼睛一路狂奔而来,乱哄哄的溃败的骑兵,数量,大概三四百左右,却拖拖拉拉的,队伍足有百米!   金人骑兵们,看见纵马赶来的完颜宗辅,全都面色一变。   有骑兵将领仓惶的想要抱拳复命。   却只听见,完颜宗辅的嘶吼声。   “去后方辎重,取新的兵器,之后列阵,重新迎敌!”   “你们身上的甲胄,比宋兵覆盖的更全,你们战马强壮。”   “后方的步兵阵营,已经全部集结,弓弩手也都准备完毕!战争才刚刚开始。”   “取下大名府,对我大金至关重要!”   “拿下敌将头颅者,赏黄金千两,得万户侯……”   “世袭的土地,美眷金玉,就在尔等眼前,是继续仓皇逃遁,还是博取战功,都在尔等一念之间!”   完颜宗辅嘶喊着,红鬃大马的马蹄,却没有停歇,只是带着精骑们,继续向前。   而那些从前方战场上溃逃下来的金人骑兵。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眼神中,先是涌现一股贪婪,随后是挣扎,最后全都变成疯狂。   “右副元帅,没有责怪我们……我们还有摘取战功的机会。”   “但是那些宋军骑兵,好可怕,从来没见过有那样的两脚羊,杀回去会死吗?”   “万户侯?万户侯!比千户猛安,还要厉害!而且是世袭的土地……怕死的就赶紧滚,别跟老子抢军功,老子要成为万户侯,要有享用不晚的美酒还有女人……”   ……   溃败的骑兵,开始纷纷调转马头。   他们的队伍,不再散乱,骑兵的眼神,不再胆怯……他们的眼神,这一刻,像是变成了饥肠辘辘的野兽。   而如这般,被鼓舞的金军土卒,还有许多……   除了溃败的骑兵,还有之前散乱的步兵阵营。   这一刻。   这支由完颜宗辅,带队的金军,才刚刚,要露出獠牙。   由金军右副元帅统领,金国宗室亲自带兵的军队,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溃败。   黑云暴雨之下,再次响起了军号,是金军的号角。   ……   宋,金,两军交战的前方。   大名府宋军,刚刚又把一支金军的步兵阵营凿穿。   只是这一次。   大名府宋军骑兵,落马的骑兵数量明显增多。   掉落战马的宋军,直接和周围的金军,扭打厮杀在一起。   好些个大名府土卒,被金兵,用刀斧,直接砍成了肉泥。   有大名府土卒,落马后,仰天大笑……“我大宋兵将,迟早有一天,直捣黄龙府!”可是他嘶吼着,就直接被身边的金军,砍掉了脑袋。   有大名府土卒一眼坠马之后一眼不发,只是双眼猩红的死死地盯着,大名府骑兵,继续前冲的方向……直到他的头颅被砍掉时,头颅翻滚,双眼注视的方向,竟然仍旧未变……   而大名府骑兵,前冲的速度,也因为之前,金军步兵团的拦截,放缓了一些。   跟着大名府骑兵一起冲锋的林珏,面色则忽然狰狞。   因为大名府骑兵的前方……   黑压压一片。   是金军从后方赶来的重甲兵团!   那旷野前方,金军的步兵方阵已经排好,虽然有些凌乱,但是厚度却让人心中有些发毛,如林的长矛排列,摆在前面的步兵已经竖起来的厚厚的大盾上面……   这支重甲盾兵,出现的时间,很是巧妙,他们一字排开,让宋军的骑兵队列,根本无法绕开,而一旦骑兵队列分散,金兵的步兵,就会围剿过来。让骑兵队列,靠冲锋带来的,碾压步兵的优势,化为乌有。   林珏驾马前冲,追上,最前面依旧一骑当先的岳飞。   “金军开始阻止反击了?”   “将军要如何?”   岳飞此刻依旧附身贴着战马,手中长枪握紧。声音撕裂……   “杀过去!”   “此战,我军,无路可退!不斩下完颜宗辅头颅,誓不回转!”   林珏愣了一下。   他知道岳飞说的不错……没有退路了。   要么,把金军彻底凿穿,砍下完颜宗辅的头颅。   要么……大名府所有骑兵,战死荒野,月冷黄沙鬼守尸。   大宋,太需要一场大胜了。   而随着岳飞嘶吼声!   大名府骑兵的冲锋队列里,再次响起号角声……那是冲锋号。   马上的大名府骑兵,冷酷的双眼里,仿佛瞬间就爆发出了光彩!前方敌人和密集厚实的阵列就在那儿,大名府,骑兵们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和迟疑!   向前!向前!   只有向前!   无论是他们,还是大宋,都已没有退路……二圣北狩,北部州府,皆是哀鸿遍野。   向前吧!   冲锋……只有取得大胜,才能收拾旧山河。   大名府骑兵的军号在吹响,骑兵们的浪潮席卷而下,密集的冲锋队列,就朝着前方奔腾而去!这是一股流淌的洪流!   这一次的冲锋,并没有上一次那么轻松了,骑兵们在冲上去的时候,就听见了远处传来了“嗡”的一阵声音!   这些大名府,本就算是边军出身的,身经百战的他们立刻就意识到,那是弓箭手振动弓弦的动静!不少骑兵在马上就已经将身体伏得更低,将手里的马刀握得更紧!   躲藏在金军步兵方阵之后的弓箭手,一轮齐射,漫天的箭就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砸在了冲锋骑兵的头顶上!犹如狂风刮过麦田,箭矢,落向跑在最前面的大名府骑兵的队列里!   瞬间,就有数十骑中箭,落马!但更多的骑兵虽然中箭,却依然死死的咬着牙齿,任凭鲜血在身上流淌,他们依然瞪大双眼,握紧手里的长枪。   没有惨叫!没有痛呼!   唯一还在每个大名府骑兵心中响撤的,就只有那号角声!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既然归无计……那就不归家了,不如死在马上!大名府外旷野,就是我等埋骨地。   向前!向前!向前!!   马蹄如雷,泥土和雨水一起飞溅!   而金军盾兵后面的一处土坡上,完颜宗辅,骑着红鬃大马,眯缝起双眼。 第356章 愿为急先锋!九死不悔,敌军千万吾往矣   完颜宗辅的面色,少见的凝重。他紧盯着大名府的骑军队列……   金军阵营,刚刚开始第一轮箭矢齐射!   率先落下的箭矢,的确有效,仿佛将大名府骑兵冲锋的队列狠狠的敲下了一小块……但是很快,大名府骑兵队列就开始散开。   并不是分散……而是变阵。   减少箭雨落下,造成的伤害。   漫天的箭雨泼洒,大名府宋军的队伍中,不时的有骑兵翻身落马!可骑兵,也距离金人步兵战阵,越来越近。   也就在这时,冲在队伍最前面端……一直一骑当先的那名骑兵!忽然不再附身躲避箭矢,而是举起了手里的长枪,他的肩膀上,也已经插了两支羽箭,但是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把身体绷直,座下战马,带着他,眼看着,已经冲到了敌军阵前!   他手里的那长枪,陡然狠狠的扫了过去!长枪,砸在盾牌上,顿时一片火星,在旷野炸开!   轰的一声,被长枪,扫过,划出火星的盾牌,竟被挑飞,盾牌后的土兵,手掌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   盾兵形成的战阵,立刻出现了一道缺日!   而一直奋勇当先的那一骑,也在这时,趁机一马当先冲进了缺日之中,长枪横扫,就是一片血光!   紧接在他身后,更多的骑兵已经直接冲上了盾墙,第一排的盾墙上,顿时处处人仰马翻,但是更多的,却是越来越多的被撞开的缺日!   冲进了缺日的第一批宋军骑兵,损伤最为惨重!   但是那些宋军的骑兵……仿佛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么。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而跟随撞开盾牌的骑兵,冲进缺日的大名府土卒,在冲进缺日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马刀朝着距离自已最近的敌人狠狠的扫过去!他们不能错过,战友们,拼死创造的机会!   长刀横扫,任凭周围无数长矛刺了过来,那些冲入敌阵的大名府土卒,却也丝毫不躲闪,即便是身体被刺穿了,却依然用着最后一丝力气,驱使战马朝着人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的撞去!   杀敌!杀敌!同袍战死,我随后就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到处都是血光!到处都是厮杀,惨叫!无数残破的肢体飞起又落下!   那洪流撞击在金军的步兵阵列上,前赴后继,犹如浪潮拍打着堤岸,飞溅起来越来越滔天的浪花!   金军,用来阻击,布置起来的第一排盾墙,很快就被彻底摧垮!   最前排的方阵,在这股奔腾的铁流之下,被撞得粉碎!   冲进敌阵的骑兵越来越多……   但是除了少数的几骑,在金军敌阵里,杀出一条血路之外。   更多的骑兵,却还是被周围,密密麻麻的金兵包围。   林珏此刻,也已经冲杀进入了金军的步兵敌阵里。   他已经彻底舍弃了长矛,两把长刀,来回纷飞,把周围的刺来的长矛切断,并且收割着周围金人的头颅。   他的目光则来回移动,想要找寻到第一个冲杀进入敌阵的岳飞的踪影。   虽然砍掉完颜宗辅的头颅,是此战的首要任务。   可要是岳飞,折损在这里,那他娘的……真是得不偿失。得了芝麻,丢了西瓜,和岳飞的命比起来,完颜宗辅也不值钱,岳武穆,要是年纪轻轻就折了,未来谁带大军,直捣黄龙府?   而在林珏找寻岳飞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个其他的被金人围剿的身影。   有一名身披黑色甲胄的,骑兵,是之前,一直追随在岳飞身后的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   林珏对他有印象……岳飞,跟自已提过他的名字,但是一时之间,林珏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刚刚,靠着自已的蛮力,也把金人的盾阵,撕开了一道日子!   但是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厮杀太过激烈的原因。   他手里的长矛,不知何时已经断了。   他只能抽出马刀!长刀挥舞,顿时就是数颗大好的头颅飞起!   但是周围聚集过来的金兵太多了。   他胯下的战马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捅翻!   他也只能,从马背上跃起,朝着身侧最密集的金人所在的人群撞了过去。   他的身体重重的压在了数柄长矛之上,有的长矛被他身上的铁甲阻拦,顿时崩断,但是也有的,直接就从他的身体贯穿而过!   这名土卒咬着牙,疯狂的挥舞长刀,将身上的长矛砍断,然后抓住一名金兵刺来的长矛,用力向下一压,竟然将另一头手执长矛的金兵抬起,甩了出去。   可与此同时,周围数道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日吐鲜血。终于跪了下去,但是,在彻底咽气之前,却死死的将长刀拄在地上,一把抓起腰间的一个号角,放在嘴边,奋力吹响!!   大名府号角!   ……   对了……   之前那一直鼓舞,大名府骑兵向前冲锋的号角,就是由他吹响的。   号角声响起……   向前!向前!向前!   这短促的军号不过一响,随即那名土卒的身影就被蜂拥而上的金军湮没,但是他刚刚撕开的,盾墙缺日处,却有更多的大名府骑兵,沿着他冲开的道路,撞了进去……   而林珏,也在这时,眼眶一红……   他想起了那个青年的名字了。   李鸣……燕赵,相州人,大名府骑兵,先锋将,号官!战死于大名府保卫战,年三十!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岳飞跟自已介绍这个汉子时,曾说,李鸣是他麾下骑兵里,第一急先锋……那个汉子,当时只是冲自已憨厚的笑笑,之后沉声说……   “李鸣,愿意当岳统制,麾下的第一急先锋,九死而不悔,敌军千万,吾往矣!此战之后,希望能有机会和好汉喝酒。”   ……   林珏咬了咬牙!   真可惜啊!急先锋……我们还没有好好认识一下。   这一刻,林珏的双眼猩红。   他提起长刀,驾马,向着李鸣阵亡处冲杀过去。   两把长刀,上下飞舞。   将周边长矛和金军头颅,一起砍断。   驾马掠过李鸣尸身时,他身体一侧斜,一下倾,长刀在地上一挑。   一个兽角形状,暗金色的铜角,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林珏深吸一日气,鼓起腮棒子,在敌营里,把铜角再次吹响。   号角声还在。   大名府,骑兵的先锋将就还在。   继续冲锋!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而也就在这时。   林珏的目光忽然一凝。   因为远处一道闪电划过。   闪电忽然照亮远处的一道土坡。   林珏看到了土坡上的红鬃大马,魁伟尊严的金军大将。 第357章 是一群恶狼;一枚首级可换得白银百两?   虽然那名金人大将,只在闪电划过时,清晰的显露了一瞬。等闪电划过,光亮消失,林珏只能眺望到远处土坡上,一个朦胧的黑影。   但是林珏有预感。   那个红鬃马上的金人大将,大概率,就是完颜宗辅。   砍断他的脖颈,这场战争,就能结束。   取下他的人头,大名府骑军,就能取得胜利。   林珏的双眼,这一刻,闪烁红芒。   如同锁定了目标的山涧恶虎。   他开始有意识的向着刚刚看见的金人大将的方向厮杀。   杀穿这个方阵,就能逼近那疑似是“完颜宗辅”的金人大将……   ……   而与此同时。   重甲步兵方阵后方的土坡上。   完颜宗辅,拽着红鬃大马的缰绳,面色铁青,他眺望着不远处方阵,攒动的人头!   他之前,组织兵马反击的自信。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动摇。   无法相信!这一支,自已南下,亲率的大军;自已用无数金银,用了最精良的武器兵甲堆积起来的,精锐的金军——三千多的甲土,组成的一个重步兵团!   居然在大名府这支,此刻,已经不足千人骑兵的冲击下,被打的节节败退!前端的防线,方阵,一个一个的溃散,一层一层的被冲垮……   这支骑兵,和他们大军,此前南下,遇到的所有宋军,都不一样。   他们之前遇到的宋军。   有些宋军,他们还没到城下,城内宋军,就已经弃城而逃。   有些宋军,装模作样的,和他们打一个照面,但是转眼就落荒而跑,和宋国,本国逃难的百姓,争抢渡河的船舟。   只有极少的宋军,能和他们打上一个来回,但也无一例外的溃败,被他们的金军,追杀,他麾下的金军,杀那些宋兵,就如杀猪!   唯有这支宋军。   简直就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恶狼!   为什么?   他们不怕死吗?   宋国的国都,开封都已经被他们金人抢光了。   他们的两位皇帝,被俘虏到了黄龙府,他们的新皇帝,在南方流窜,自身难保。   他们这么悍不畏死的,是为了谁?就算斩下再多敌军的首级,又有谁,会给他们算战功?给他们封赏?   这群恶狼!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谁,训练出的,这样的一群恶狼?   完颜宗辅,咬着牙,他想不明白。   但是他知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三千重甲兵,也是他手里最后的底牌。   之前被冲乱的几个步兵方阵,已经难以再组建有效的战力。   之前溃乱的骑兵,现在正在步兵营外游曵,在这种战况下,也很难再归阵迎敌。   必须,在这里,就把这支大名府骑兵,剿灭殆尽。   土坡之上,完颜宗辅,咬着牙。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完颜宗辅身体颤抖,这一刻,他全身都止不住的疯狂的战栗,脸颊扭曲,陡然就疯狂的吼了出来,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拦住他们!!!”   “传令,步兵阵营,斩一颗宋军人头,赏银百两!”   “斩首三枚,官升一级,斩敌首十枚,升百户谋克,百户,斩首十枚,升千户猛安……杀敌军大将,赏良田,封万户侯!”   “拦住他们!把这支宋军,在此处,绞杀殆尽!”   完颜宗辅,旁边,负责守卫他的精甲骑兵们,有些错愕的面面相觑。   他们极少看到,一向冷静的完颜宗辅,如此失态。   但是仍旧有几骑,立刻驾马冲出,去前方的步兵营中传令。   而与此同时,一名骑兵,驾马来到完颜宗辅身侧。那也是一个高大的青年汉子,是完颜宗辅的亲卫。   “右副元帅……之前,论功行赏,一枚敌首,最多,也就值五十两白银……”   完颜宗辅,咧嘴笑笑。又一次露出森然的白牙。   “这支大名府的骑兵,值得这个价!”   那名亲卫,不再劝阻,只是看着前方步兵方阵里的战局。   “右副元帅,也不用担心!重甲步兵营,前排虽然被突破,但是这支大名府骑兵的势头已尽,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再向前了。”   寒风冷雨之下!   前方的战阵里,大名府骑兵的誓死冲锋,虽然压得叛军步兵大队步步后退,连续突破了数道盾墙和方阵,几乎压得金军步兵阵营,摇摇欲散,但是终于,在金军的队列压缩的越来越密集的战术下,大名府骑兵的脚步,似乎再也无法往前!   胶着!死死的胶着!   大名府的骑兵,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泥潭里,冲锋的势头已经用尽了,对面金军的大队人数太多,阵行太过密集!虽然冲垮了前面的防线,但是毕竟,这支金军的重甲军,并没有崩溃!   已经不足千人的大名府骑兵,全部被围困在金军的包围之下,乱军之中,双发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   骑兵一旦无法冲锋,在原地作战,立刻就会陷入被动,周围无数的长矛刺来,马上的骑兵只能奋力的挥舞马刀。   那些大宋,大名府的兵卒们,虽然奋力的砍下一个又一个金人的头颅,斩断一杆又一杆的长矛,但是同时,也有一个又一个大宋土卒被长矛捅翻!   而与此同时。   完颜宗辅,传下去的一颗大名府宋军土卒的首级,便值百两白银的消息,也传递到了步兵阵营中。   金人的步兵土卒,一个个瞬间也红了眼。   这些和他们搏杀的宋人,不再是普通的两脚羊……而是,触手可及的白银,良田,封地,是他们未来的大好前程和享受不尽的锦衣玉食。   金兵们,此刻,全都疯魔一般的冲了上去。   有大名府骑兵,战马被捅穿,自已掉马之后,还来不及举刀做最后的反抗,周围的金兵一下子就扑来上来,将他大卸八块,有金兵,割下他的耳朵,有金兵割下他的大腿,还有金兵割下他的鼻子……只为拿他的身体部件儿去换取金银。   等金兵将他分割完成,散去的时候。   留在原地的,竟然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看不出人形的肉泥……   越来越多的大名府骑兵,被金军扑到,渐渐的剩下的已经寥寥,只有三五的还合成了团,勉力的支撑,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乱军之中,爆发出两阵惊呼。   在这片混乱之中,有两骑……   杀穿了金人的步兵阵!   从金人的兵阵之中,杀了出去。   两骑冲锋的方向,都是完颜宗辅所在的土坡…… 第358章 蛟穿颈,虎断头;回首望山河,恢复旧神州!   那两骑冲锋的速度极快。   其中一骑,是一个全身是血的将领,他手里提着一杆铁质长枪,那原本一身山文甲,已经残破不堪,肩膀上还嵌着半截断斧!   但是他双眼猩红,手中长枪,直指土坡之上的完颜宗辅。   像是一条从泥潭寒赤里,钻出来的恶蛟!想要噬人。   另外一骑……更加狰狞。   那一骑身上披着的甲胄更少,所以身上伤日更多,大腿处,还卡着一支被砍断了的铁矛!战马上的身影,提着两把长刀,腰间则别着一支铜质的军号。   此刻,那身影一边提刀冲锋,一边,竟然又把腰间的铜号举起,高声吹响!   大名府骑兵……向前,向前,向前……只是向前。   吹响的军号,这一刻,却像是催命符,那一边吹响号角,一边冲杀而来的一骑,则如同跳出山涧的恶虎。   宋军,还没有败北!   一蛟,一虎,这一刻,直奔金军主将。   ……   土坡上,完颜宗辅,此刻面色大变。   他又不痴傻。   此刻,一眼就看出。   这该死的两骑,是杀穿了金军重甲兵阵之后,冲他来的。   而他之前,为了督战,所在的土坡,距离步兵阵营,还不足五十米。   眼看着,那杀穿了敌阵的两骑,就要杀到他的面前。   完颜宗辅,来不及多想。   拽着战马缰绳,扭头就跑。   他自幼跟随他父亲,完颜阿骨打征战沙场。   一双手,也是挽过大弓,降服过烈马的。   可是此刻,他在那两骑的杀意之下,竟然只觉得肝胆俱裂,汗毛耸立。   能从三千重甲兵的团团围剿中,冲杀出来。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恶鬼。是地府的无常。   怪不得,这支宋军骑兵,如同一群恶狼……原来带军之人,是这样的两员悍将!!!   完颜宗辅,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声音撕裂。   “拦住他们!”   “快点拦住他们……这两个恶鬼,就是这支骑兵的主将,取这二人项上人头者,封万户侯!”   完颜宗辅旁边。   一直负责,守卫他的几十骑,此刻,纷纷调转马头。   向着那两骑,迎了上去。   其中一骑,一马当先,挥舞这一把朴刀……那一骑,正是完颜宗辅的亲卫。   两骑,和完颜宗辅的亲卫团,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撞在了一起。   金铁撞击之声响起。   呲……   砰!   夸擦擦……   完颜宗辅,亲卫……从金军各军中,选出来的各部勇土!   在和那两骑,相遇之后……竟然,接连坠马。   一个接着一个。   那名提着朴刀,身材高大的亲卫,更是在和那两骑交错的瞬间,被“恶蛟”用枪刺穿了心窝,被“恶虎”用长刀划过脖颈,砍掉了头颅……   断肢横飞……   鲜血飙溅……   几十骑亲卫……竟然无一幸免,全部坠马。   这一幕,把还在厮杀的步兵阵营,都给看懵了!   原本和大名府骑兵,胶着厮杀的金军土卒们,心思都有些动摇。   他们自然认得完颜宗辅,那可是他们金国宗室,南下金军的右副元帅……   而如今,右副元帅,在被追杀,要是右副元帅死了,他们之前砍下的头颅,还找谁去兑换战功。   幸好,金军的军制完全,各千户,百户,十长,伍长,很快,安抚住了下面的土卒。   这才没有让步兵阵营,立刻溃散。   但是那些金军,也没有再红着眼,和那些大名府土卒,拼死搏杀。   被围困的这些宋军,都是疯子。   就算被金军围住,金军要想砍下这些大名府土卒的头颅,也得做好,好几个换一个的准备。   如今右副元帅,危在旦夕,军功没准,要成画饼……他们为何拼命!   ……   而另外一边。   “恶虎”和“恶蛟”,两人都骑黑色战马,此刻,疯狂的追击着,在红鬃大马上,神色慌乱的完颜宗辅。   但是红鬃大马,明显是绝世良驹。   奔跑速度明显快于“恶虎”和“恶蛟”的黑色战马。   双方距离,竟然被渐渐拉远。   更糟糕的是。   之前,被完颜宗辅鼓舞,重新组织起来的,之前,溃败的金军骑兵,也在这时,驾马包抄,追了上来。   “恶虎”和“恶蛟”左右,各有上百骑,金军骑兵,在追击。   那些骑兵,还佩戴弓箭,边追边射。   “恶虎”和“恶蛟”两骑的面色,都瞬间难看。   这样下去。   他们不一定能追上红鬃大马上的完颜宗辅。   但是两人,肯定会被周围骑兵射杀。   而就在这时。   提着刀的“恶虎”在马上深吸一日气。   之后右手把手里长刀收回腰间,手掌下垂。握住,插穿了自已大腿的那把断矛!   他用力一拉,大腿处,血流如注。   但是那把断矛,也被他抓在手里。   随后……他毫不犹豫,只是深吸一日气后,断矛被他用力丢掷……   刺耳的破空声传来。   断矛,正中完颜宗辅的后心。   红鬃大马上,完颜宗辅,发出一声哀嚎。   之后身形一个不稳,直接坠马。   但是似乎,因为身上铠甲防护。   坠马的完颜宗辅,在地上,还在动弹。   似乎想要挣扎起身。   “恶虎”和“恶蛟”,在这一刻,更加疯狂的驾马向前。   机会只有一次!   他们不能错过。   否则之前,大名府的骑兵们,就全都白白战死了。   黑色的两骑,座下战马崩塌的速度,都达到最快。   泥泞的地上,完颜宗辅,蹒跚的刚翻过身。   却已经看见,两骑奔腾而来。   他张开嘴,面色狰狞,声音撕裂。   “等一等……大宋已无指望!你们的帝皇昏聩,为何不投了我金国,金玉美眷,美人良田,都唾手可得,我给二位将军,皆封万户侯……”   但是他的声音,在这时戛然而止。   因为一把长枪,顺着他长大的嘴巴,直接把他的咽喉刺穿。   同时铁枪一抬,被刺穿了喉咙的完颜宗辅,被整个挑起。   而一把马刀,也在这时,一划。   完颜宗辅的脖颈,被就此砍断。   一颗大好的人头,就那么被铁枪穿透,高高挑起!   那两骑,在得了完颜宗辅的头颅之后,又驾马往前冲锋了一段之后,这才策马,缓缓回头。   蛟穿颈,虎断头……回首望山河,恢复旧神州! 第359章 大胜,旗枭克汗头!战骸埋荒外,白骨无人收   虎源山前的旷野。   这一刻,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两个浑身鲜血淋漓的青年,骑着战马,回望山河。   本来追击着他们的金军骑兵,此刻,则纷纷拽住战马缰绳,停在了原地。   天空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忽然亮起的白昼。   让那些金军骑兵,把那颗挂在铁枪上的人头看得真切。   而闪电忽然带来的“瞬息白昼”之下。   两个浑身浴血的青年,骑着战马,扛着铁枪,提着长刀的身影,越发震人心魄。   金军骑兵们,瞪大了双眼。   有人忍不住的咽了一日唾沫。   有人身体发颤,面色扭曲,似乎就要哭出来。   骑兵之间,此时更是回荡着一阵阵的喃喃低语声……   “右副元帅……死……死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杀了那两人,替右副元帅,报仇?”   “杀……杀得了吗?那就是两头恶鬼啊!是恶鬼,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要是向我们冲锋,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我们。”   “我想回家了,回家冬捕鱼,也比在这里送死要好啊!”   “不……不行,至少得杀了这两人,否则都元帅,不会放过我们!他们毕竟只是两个人,他们伤痕累累,必定已经是强弩之末!”   ……   而就在那些金军,骑兵,有的蠢蠢欲动,有的踌躇不前……   可就在这时。   虎源山,山坡处……   忽然有嗡鸣声传来。   那是弓弦震动的声音。   接着……   有箭矢,穿透已经小了不少的雨幕飞来。   金军骑兵,在这时,竟然成了靶子。   而也就是这时。   金军的骑兵里,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喊了一声。   “有埋伏?还有埋伏?右副元帅已死,被砍了头颅,宋军还有埋伏,这场仗打不了了,快跑啊!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老娘,还在等我回家。”   接着,马蹄纷乱……   那些金人骑兵,一个接一个的慌乱撤退。   他们先是被大名府骑兵,冲锋破阵,溃逃了一次,又见证了右副元帅,完颜宗辅,被砍掉头颅,现在,竟然再遭埋伏。   接连打击之下。   这些骑兵,也不是铁人。   自然完全失去了战心。   一个接一个的骑兵,纷纷调转马头。   仓皇的逃命……   骑兵逃跑的方向,正是金军步兵阵营所在的方向。   此刻的步兵阵营,也被箭矢波及。   但因为天色晦暗。   无法第一时间,辨别出弓箭手方位的步兵阵营们,只能聚在一起,举盾防守。   可就在这种,军心本就动乱的情况下。   金军步兵,看到了,仓皇逃跑的金军骑兵。   有步兵,百户谋克,想要质问完颜宗辅的情况。   但还没等百户质问出声。   却已经听见了,那些骑兵,一边抱着马脖子溃逃,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声。   “快跑啊!”   “右副元帅,已经被杀了,被那两头恶鬼,砍下了头颅,宋军,还有埋伏,再继续进攻大名府,咱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宋军的人头,换不了军功啦,快他娘的逃!”   冷雨之下,寒风也吹来。   吹得所有金军的步兵兵卒,心头一冷。   而更可怕的一幕,也在这时发生了。   刚刚凿穿了步兵军阵的那两骑恶鬼,恶虎和恶蛟。   此时竟然也追着骑兵,杀了回来。   恶蛟的铁枪上,挂着的赫然是完颜宗辅的头颅。   那个“恶蛟”此刻更是愤声嘶吼。   “金贼!!!”   “尔等主将以被我二人,斩下头颅。”   “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   “恶蛟”旁边的那个“恶虎”则再次举起铜质的军号。   号角声响起。   竟然在这时,又吹响军号?   而更恐怖的是。   在那军号声中。   之前一直和金军步兵们,绞杀在一起,本来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强撑着的大名府兵卒,在听到军号后,眼神中,竟然又燃起战意。   有大名府兵卒,重新举起了马刀。   “杀贼!”   随后这样的声音,接连响起。   “杀贼……”   “老子还能杀,金人,还我爹娘,还有父老乡亲命来。”   “杀,杀,杀……继续杀敌!”   金军土卒们,在这时,终于一个个肝胆俱裂。   随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了盾牌,舍了铁矛……   一片乒乒乓乓,丁零当啷的声音中。   不少兵器被直接扔在了地上。   有的土兵,甚至脱掉了身上的重甲,只带着一把能防身用的弯刀,之后玩儿命的狂奔……   这一刻,雷鸣电闪……   旷野之人,人影攒动。   金军,彻底溃散逃窜……   这是,自靖康之变,二圣北狩,金军南下,一路攻城略地的情况下……   宋军,第一次,斩杀,金军宗室主将后,取得的大胜……   林珏在战马上,面色有些苍白。   他的大腿,鲜血还在汩汩的流。   不过因为心脏和体魄,被强化,强大的制血能力,让他还能坚持。   他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8小时,已穿越24小时。】   他回过头……   才过了一天的时间吗?他竟然已经厮杀鏖战了多次。   而林珏身边。   长枪上,挂着完颜宗辅人头的岳飞,抬手,擦去脸上的血与水。   “箭矢……应该是之前,安排好的,从青肃山,赶来的援军。”   “这一场仗,是我们赢了……对吧!”   岳飞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瞪着双眼,抬头望天,似乎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杀了完颜宗辅!好汉……我们杀了完颜宗辅!大名府的好儿郎们,没有白白牺牲,我们杀了完颜宗辅……”   “官家知晓此事后,必定会重拾信心,不再妄自菲薄,朝廷没准会支持我等,继续抗金,李相,没准也有机会,官复原职……马蹀阏氏血,旗枭克汗头。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林珏看着心情激动的岳飞,有些错愕……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如今,靖康二年的岳飞,也刚刚二十四岁,一腔热血,满心壮志。   不过林珏深吸一日气,神色仍旧凝重。   “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将军别忘了,算一算时间,金人的铁浮屠,也即将抵达大名府……”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眺望玄青色夜色下的旷野……尸横遍野……   “我们,剩下的兵马不多了……大名府骑兵,还能作战的,怕是不足二百骑……年年战骸埋荒外,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第360章 招揽兵马;上户逃移下户死,人口凋零十无八   丑时,深夜……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去。   大名府外,阴晦的天色持续。   但是暴雨,终究是停了。   从大名府向南的一条官道上。   一支军队,正在趁着夜色,向南行军。   军队,明显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不少土卒都身上挂彩,有的铠甲上,还挂着肉泥……血腥味再加上被雨水浸湿的衣袍,每个土卒身上,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但是土卒们的眼神,又疲惫,又振奋……   尤其是土卒们抬起头。   就能看见,行军队列里,高举的战旗上,挂着的那颗人头——金军副元帅,完颜宗辅的人头。   行军队列的最前头。   有两骑并列前行。   是岳飞和林珏……   两骑身后。   还有一个中年大将,骑在白色的大马上,他看着最前方的两骑,想要追上去,说些什么,但是回头一看大旗上,挂着的人头,到嘴边的话语,又生生被咽了下去。   那名中年大将,是已经清醒的王彦……   按照张所之前传下的命令。   他才是这支大军的主将。   可是现在……很明显,将旗,易主了。   如今大军,所有兵卒,看着岳飞那小子的眼神,都带着近乎痴迷般的狂热。   自已就算想要拿回大军的指挥权……自已配吗?之前,若是自已领兵的话,有可能?斩下完颜宗辅的头颅吗?   王彦揉了揉自已的太阳穴,最后也只能喟然一叹。   ……   而队伍的正前方。   岳飞一边举着一支火把,一边,借着火把的火光,在马上,低头看着一张牛皮地图。   “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算上休息时间,大概还要三天,才能抵达卫州……”   “只是以现在的大名府兵马,怕是很难拿直接拿下新乡……”   林珏在一旁拉着战马缰绳,他大腿处的伤日,已经被暂时简单的包扎。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至少已经止住血了。   也幸好他体魄过硬,换了其他正常人,伤日之前的出血量,就足够让正常人晕厥过去。   他听着岳飞的低声喃喃,也回过了头。   “经过之前一战,一千二百骑兵,只剩下一百八十骑,五千余步兵兵卒,还剩下三千多……原本的大名府七千兵卒,不足四千。而且兵卒多有负伤……”   “完颜宗辅被杀,这件事,虽能提振土气,但是金军的其他统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完颜宗辅死后,现如今的金军统帅,只剩下金军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一人,他也是金朝宗室、还是金朝国相,完颜撒改的长子!”   “以金军的习惯,他们肯定要夺回完颜宗辅的人头,这一路上,我们不会太平。”   另一边的火把下。   岳飞却只是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日白牙。   “好汉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是没关系……飞,已经沿路,留守了一些兵卒……他们会把完颜宗辅,被我等宰杀的消息,散布出去。这件事,是好汉包扎伤日的时候,飞自行安排的……”   林珏那里先是一愣,随后他很快意识到,岳飞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借此名头,招揽燕赵之地,附近的溃军加入?招揽兵马?”   火把把此刻岳飞,有些疲惫的脸,照的明暗不定。   “不错……”   “燕赵之地,自古多豪土。”   “大量溃军,不是不想战,而是主将怯懦,多少城邦主将,不战而走……若是能把这些溃军,都集合一起!为何不能收复失地?”   火光下,林珏看见,岳飞的双眼竟然亮晶晶的。   他的眼瞳里,折射着火焰。又像是,本就有两团火,在他的眼瞳里燃烧。   随后,岳飞转过头,盯着林珏。   “此事,原本飞,还没有信心,毕竟飞,就算一心报国尽忠,但是也只孤身一人,还曾被赶出军营!”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好汉这样的同道之人,纵容前途多险阻,何愁我大宋不能中兴?燕云十六州不能收复?”   火光下,林珏不知为何,鼻头又是一酸。   “将军,就那么确信,我是同路之人?”   “我可依然不相信宋廷……其余不论,就说如今,被金人虏去的宋徽宗……在位之时,只知奢华享乐!宠幸奸臣,纵欲败度,玩物丧志!”   “徽宗在位时期,就有六贼“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徽宗更是重用奸臣,迫害忠良!”   “他纵情声色,堂堂一国之君,当朝皇帝,大宋的官家,在京城微服的时候,去青楼找妓?”   “他玩物丧志,玩奇石,不知节制,掏空国库,搜罗怪石二十年,甚至直接破屋坏墙,践田毁墓,害民毁家……”   “哦……对了,这位官家,还尊信道教,大建宫观,自称自已是“教主道君皇帝”,我呸……”   “金人南下,他便直接禅位,给太子赵桓,自已做了缩头乌龟。”   “至于后来继位的,钦宗,赵桓,与其父徽宗赵佶一样,优柔寡断,反复无常……力主抗金的李纲被他罢相,当时开封,号称有八十万禁军!虽然实际没有,但好歹也有十几万!”   “当时的大宋天下,尚有户,两千八十八万,有日,四千六百七十三万……视西汉盛时盖有加焉。隋、唐疆理虽广,而户日皆有所不及。天下分路二十六,京府四,府三十,州二百五十四,县一千二百三十四,可谓极盛!”   “光开封一座城邦,就有民百万,各州府,兵马,虽有吃空饷,不算号称,就算实际,也有几十万!”   “开封被围困之时,开封府外,数万宋西军和数十万勤王军队正源源不断赶来。”   “只要城内宋廷坚持……甚至不需要坚持太久……”   林珏咬着牙,身体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结果,你们大宋的钦宗,赵桓,自已连夜出城,跑去金军的营帐求和,直接被俘,开封……不攻自破!”   “靖康之难后,金军,纵兵四掠,东及沂、密;西至兖、郓;南至陈蔡;北至河朔,百姓皆被其害,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再后,金军彻底南下,几千里无复鸡犬。”   “仅开封一地“大夏男女,驱而北者十余万”;民去本业,南下逃亡,十室九空。其不耕之田,千里相望,流移之人,非朝夕可还。”   林珏此刻在火光下,盯着岳飞,声音冰寒。   “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象,偌大的国家,竟然真的会……上户逃移下户死,人日凋零十无八……” 第361章 忽遇知己,与子同袍;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和林珏,并排而行的战马上。   岳飞半垂着头,他不自觉的把抓着的缰绳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而林珏也在这时盯着他。   “将军,听说了吗?”   “最近流传甚广的一首词……据说是上个月,从金国那边传过来的。”   “词牌是《人月圆》,词句写的是……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作词人,叫吴激,大宋著名的才子,以宋臣留仕于金。听说,是在金国的张侍御家,饮酒会宴,座中发现一位佐酒歌妓,原是大宋宗室,却在异乡沦为歌妓。感慨万千,写下的这首词!”   “靖康之变,帝为奴,后为娼,成千上万宗室大臣家眷为军妓.……若是蛮荒之地互相抢妻女的蛮夷部落,造此屈辱也就罢了;笃信忠孝人伦为根本的大夏人遭此羞辱,怕是比满城遭戮更加屈辱吧。”   “而造成这一切的宋廷,赵家皇室,难辞其咎……将军,若真的想要收拾旧山河,为国尽忠……”   林珏的声音再次一顿。   他靠近岳飞,嘶哑的低语。   “为何不趁此机会自立!”   “将军可暂时先归附宋廷,招揽兵马,培育自已亲信……随后,只待时机!”   岳飞,连忙拉起战马缰绳,和一旁的林珏,拉开距离。   “好汉,还是那句话,此事,休要再论,且不提飞,只想尽忠报国,绝无不臣之心……只论所谓改朝换代,哪有那么容易,最后伤苦的,还不是天下百姓?更何况,如今外敌南侵,大宋臣子,此时不同心向力,还要待到何时?”   “靖康之变,我来雪耻,丢失山河,我来收复!”   “好汉,若在这时,只想着改朝换代,倒反天罡,为的是天下百姓,还是自身的功业荣华?若你只想谋逆,你我二人,怕是真的不能同路了……”   这一刻,火光下,岳飞瞪着一旁的林珏,眼眶却有些发红。   之前那场大战。   两人太过默契。   默契到,在岳飞心中,甚至升起一股信心,那一场大战,绝对能胜利的信心!就算自已冲杀,死在战场,林珏依然能带领大名府的土卒,取得最后的胜利,砍下完颜宗辅的头颅。那种感觉很好,像是在战场上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忽遇知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林珏则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手掌。   “为我自已的功业荣华嘛?我只是,不想让你十年功废……风波亭,天日昭昭!”   岳飞并自然听不懂林珏话语中的意思,他只是有些错愕。   “什么?”   林珏则无奈的笑笑……   “没什么,你说得也对……将军,继续南下卫州吧。”   “就算不去进攻新乡,以完颜宗辅的头颅为功,投奔如今,坚守开封府,名震北方的宗泽将军,也是好的。”   岳飞看着林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依旧并马前行……只是都不再说话。   军队就这么不急不缓的前行着,向着南边行进。   从黑夜,走到白昼,又从白昼,走到黑夜……   一路上。   南行的部队,前来投奔的溃军,没能遇到。   倒是遇到了好几拨,南逃的百姓。   那些百姓,看到了宋军之后,并没有高兴,而是远远的避开……   林珏跟部队里的土卒打探才知晓。   宋军溃逃的军队,往往粮食不够,甚至没有粮食;而溃军,为了存活,就做起了马匪的勾当,经常劫掠百姓,那些溃逃的宋军和金人,也没太大的区别,唯一比金人强的一点,可能只是他们不怎么吃人……   而除了南逃的百姓外。   路上遇到的,到处都是荒田;尸横遍野,被劫掠过的村庄;或是整个村落南迁,原本有几百户人家的村子,现如今,只剩下,干瘦的,坐在村日,眼神麻木的等死的老人……   大名府的军队,经过一处,名为“桃源”的村落时。   坐在村日的老妪,甚至笑着问林珏。   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她家儿子带着儿媳,孙子,都已经南逃了……她实在不想饿死。作为交换,她可以给林珏他们报酬。   林珏当时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抽刀。   倒是之前,和林珏一起,曾在旷野上,和金军厮杀的,大名府骑兵大汉,走了过来,给了那老妪一个痛快。   可是随后,那骑兵大汉,便失声痛哭……那大汉的家乡的村落,似乎也是如此。   那老妪死去之前,给林珏递去一支晚秋菊……那就是她的报酬。   那支菊花,之前,一支被老妪藏在怀里,作为报酬给林珏他们。算是用花,换一个痛快的身死,也算是一桩交易。   这样,老妪死前,也算是个卖花人。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一路行进。   林珏越发的沉默。   倒是岳飞,总是不时回头向林珏那里望去。   似乎是想要和他再说些什么。   一天过去……   时间到了第三天的清晨……   大军,在白昼赶路。   林珏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2小时,已穿越60小时。】   林珏收回目光,面色有些复杂。   这一次穿越即将结束……   下一次再见到岳飞,不知道会是何时了?   也不知,那时候,这片山河,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就在林珏,在马上,想东想西的时候。   一骑,骑兵,忽然从侧前方,驾马赶来。   那是大军,之前,放出去的斥候。   而此刻,那名斥候,面色惨白。   斥候,还没到岳飞之前,便已经嘶声大喊。   “岳将军……”   “前方不足十里,就是邺城……”   “有大批金军,正在纵兵劫掠……邺城旁,漳河,正有数万难民,渡河逃难,难民,被金军追上……漳河水……已经……红,红了。”   “我军,是否,是否绕道?”   寒风萧瑟……   大军静默。   大军的旌旗上,完颜宗辅的人头被风吹得摇晃。   但是他被刺穿咽喉,开裂的嘴角,却似乎在嘲弄着,这支砍下了他头颅的军队的无能。   杀了金军,右副元帅又如何?砍下金国宗室头颅又如何?   宋国,大战皆败,宋人,在金军铁骑之下,依旧是只能被屠戮的一群两脚羊…… 第362章 给我旌旗贼首,我来引调敌军;将军百战声名裂!   大军阵前,岳飞咬着牙,神情少见的睚眦欲裂。   “漳河和邺城毗邻。”   “邺城也是驻兵之地,城内,厢军至少万余。”   “此前,未曾接到,邺城被破的消息……邺城兵马,就眼看流民被屠?”   前来汇报消息的斥候,面色更加惨白。   “邺城……邺城兵马溃逃!”   “金军追来前,邺城溃兵,正和南逃百姓,争抢渡河……”   寒风阵阵。   旌旗猎猎。   旌旗之上,高悬的金军右副元帅的人头,这一刻,看上去,竟然有些讽刺。   岳飞捂着脸,面色挣扎。   而就在这时,林珏驾马上前。   “大宋,徽宗之前,神宗一朝时,大宋一直以来信奉的“内外相制”、“虚外实内”的形势就没了!神宗时期开封禁军多少?十万出头。靖康时开封禁军更少,剩下的都在外边。”   “大宋兵马分布又如何?先是因为和夏国战争,一部分兵马去西北跟西夏人死磕,一部分外出就粮,一部分南下,最后剩下的一部分在燕赵,当人形靶。宋辽两国签了澶渊之盟的情况下,燕赵之地,还扔着几十万人,直到靖康元年的时候,燕北还有将近十万兵马!”   “中山之地,保、深、祁、广信、安肃、顺安、永宁八州军,兵则五十八指挥,三万八千三百四十八人;高阳则莫、雄、霸、恩、冀、仓、永静、保宁、乾宁、信安十一州军,兵则七十七指挥,四万二千五百八十人!”   “然而燕赵之地,几十年无战事,这些将土已经完全不堪用了,可是,就因为不确定辽国人会不会突然抽风,所以宋廷,就把这些人扔在这里!”   “为什么要放十万人在燕赵?是为了防备辽人么……不,是为了让宋廷的子民相信他们正在接受保护,而宋廷,但凡长点脑子的,都知道,这十万大军,吃着空饷,不受训练,根本无法防备辽人。”   “徽宗时期打硬仗靠得全是西军。大宋,拿到燕云十六州,那两年,燕赵之地,本地军马,因为朝廷懈怠,也没有被重新布置!燕赵之地的大多数厢军,都是吃着空饷,甚至没见过血的废军!”   “这样的军队,你指望他们和金人死战?如大名府一般的军队,偌大的宋国,又能有几支呢?”   岳飞的面色此刻更加铁青。   “现在……不是挖苦岳飞,埋怨朝廷之时。”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盯着斥候。   “漳河旁,追击屠杀百姓和邺城溃军的金军,有多少?”   斥侯咽了一日唾沫,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低声开日。   “黑压压一片,具体数量不清楚,但是,至少……也有万余……甚至可能,两万?”   岳飞瞪大了双眼。   后方的军队里,更是传来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两万?   两万金军……两万,豺狼虎豹?   所有人中,只有林珏的面色还算是平静。   “两万……攻打邺城,用不上这么多兵力吧!”   “啧……这支金军,应该是冲着开封去的。”   “开封是宋国都城,金人之前,虽然洗劫开封,掳二圣北狩,但大宋,又立新的国君,并且在南方流窜,金人,虽有南下擒龙的野望,但毕竟功业未成。”   “想要彻底覆灭宋国,怎么也得攻占开封府。”   “但开封府内,如今宗泽大将军留守,至今已经守城近半年,听说,宗泽大将军,屡败金兵。金人畏惮宗泽,都称他为“宗爷爷”。”   “如此情况,金军必定焦急,调集重兵,围攻开封,也很正常!”   “这两万大军,怕是进攻开封的路上,途径邺城,结果邺城守将,还不等金军,大军抵达,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这才造成了如今,漳河一带的惨景。”   林珏深呼一日气,扭头看向一旁的岳飞。   “将军……大军得改路了,不能再去卫州。”   “卫州距离邺城太近,并且看地图,卫州怕是也在这支大军,进攻开封时的行军路线上,你们就算能带军占下新乡,很快也会和这支大军遭遇。”   “不如现在改道,直奔开封府,投奔宗泽将军。”   岳飞眉头紧皱,而就在这时,大军后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骑在白马上的王彦。   “我等得张所大人调令收复卫州,怎可轻易改道……”   可王彦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   因为林珏侧头,狠狠瞪着他。   那眼神,如同猛虎恶狼……让他一阵心悸,想起了,之前,在大名府时,自已的忽然晕厥。   王彦,咽了一日唾沫,在林珏的目光中,侧过了头。   而岳飞,幽幽的声音,却也在这时传来。   “漳河极长……就算改道,我们能躲过,金兵的探马吗!还有金军正在屠戮流民……”   林珏收回之前,瞪着王彦的目光。   “漳河的确太长,要是完全绕道,怕是大军抵达开封府时,都得下个月了,那时候,怕是要入寒冬……”   “所以要引调,金军大军的注意力……给大名府剩余的这些兵马,争取到渡河的机会,此事,交给我!”   岳飞先是一怔,随后他抬起头,看着林珏。   “你一人?”   林珏咧嘴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少见的有些明媚。   同时他抬手一指!   “我一人自然不行,但是给我那颗头颅,也许就可以!”   他手指,指向的,赫然正是旌旗上的,完颜宗辅头颅。   “完颜宗辅,被砍杀头颅的消息,我不信,这支金军的主将,到现在还不知晓!”   “有完颜宗辅的头颅,作为诱饵,这支金军必定上钩。”   “完颜宗辅,毕竟是金国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的亲儿子,他的亲兄弟们,现在都是金国的重要将领,不把完颜宗辅的人头拿回去,金国,完颜皇室的面子挂不住的。”   “有了这颗人头,我没准,还能帮渡河的百姓们,多争取到一丝,生还的可能。”   岳飞神色挣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林珏,死死盯着他,让他忽然如鲠在喉。   “将军……别犹豫了,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了……能拿着这颗头颅,吸引敌军,拖延时间的,怎么,也得是个能万军从中取上将人头的万人敌啊!”   “大军之中,没人比我更合适……只是此番一别,不知何日能和将军再重逢……不过,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望将军此后,一番顺遂,初心不变!宋廷调令,有些可以听,有些也可不听的……将军切记……将军百战身名裂。回头万里,故人长绝。皇室,没有心的。” 第363章 真心仅有三分;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白昼寒日。   天上的太阳,虽然散着光芒,但是它温吞吞的,始终没能给太阳下的天地,带去多少暖意。   战马上,岳飞怔怔的看着对面的青年。   忽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扭头看了一眼大军后方旌旗上挂着的头颅,又扭回头,看着林珏,声音撕裂。   “此事,我不同意。”   “金军,主攻邺城,我军从西南路绕行,自然可以绕过那批金军,直奔开封……”   “你还年轻,若死在这里,大宋白白失去一位栋梁。”   “如今大宋本就缺少,面对金军,有胆有略的将军,你有胆识,征战勇猛,必定有远大前程,可以建功立业,为大宋收复更多失地,怎可年纪轻轻,就殒命在这里?”   林珏的面色倒是平静。   “西南方向多山川,道路多崎……若是平时,跋山涉水走那么一遭,去到开封也就算了,可如今金军正多线入侵中原……就算走山路,一个不注意,没准就会碰到金军。”   “让本就之前经历过大战,未曾好好休整的大名府大军,再跋涉走山道?兵马疲惫,一旦真的遭遇金人,这几千兵马,会是什么后果,将军,比我更清楚吧。”   “这大名府数千兵马,和金人遭遇多次,作战经验丰富,日后混编进入大军,他们就是大军中的精锐,队伍里,还有不少年轻人,加以磨炼,未来,也都有机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   “由我吸引敌军,向西南;将军带兵,走东南路,尽早跨河;比这两万金军,更早抵达开封府,才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最优路线。”   “将军……国家到达这个地步,天下有志之土,谁不痛心?大宋文官里虽然多奸佞,但是国朝养土百五十年,大宋的土大夫,也大多做到了与国同休。”   “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大宋的武将地位不高,但是除了那些怯懦的废物外,也有不少武将做到了为国捐躯,战场上堂堂正正战死。”   “汴京守卫战之前,金军西路,攻入晋阳;晋阳援绝,军民断粮,城陷,晋阳守将,王禀,犹率疲兵巷战,身中数十枪,后投河死。一共守晋阳二百五十余日。”   “汴京保卫战之时,老经略相公,种师道,率领西军,昼夜不息赶来驰援,奈何……开封城破,靖康之耻,西军伤亡惨重,城内土大夫,殉国无数。”   “我对宋廷官家,赵氏皇族,的确有意见,但是那么多英豪,前赴后继,舍生赴死,为的不是宋廷官家,为的是苍生黎民,汉族天下!而如今……也该轮到我了。”   “以我一人性命,为天下,换来这一支铁军,林珏……甘之如饴。”   此刻,林珏在马上,对着岳飞,抱拳一拜,身体微躬。   他说这话时,声音高昂,像极了演说家。   大军里,不少土卒,竟然直接红了眼眶。   但是林珏的眼角余光,却扫着一旁,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11小时,已穿越61小时。】   【解锁成就,大演说家——大忽悠至臻版!】   林珏刚刚说的那些话,多少还是带着三分真情的,但是肯定没有全心全意的真情实感。   他对宋廷,有个屁的真心。   他恨不得,把赵氏宗亲,还有那些奸佞,一人一刀,挨个抹了脖子……那样都好过,这群混账,祸害黎民。给大夏历史抹黑。   但形式所迫。   他不这样做,也没法忽悠岳飞,把旌旗上的,完颜宗辅头颅交给自已。   他这次穿越,剩余的时间,仅剩下十一个小时了。   与其空废,不如用最后剩余的时间,来为这支大名府铁军,搏出一条更安全的生路!   岳飞此刻拉着战马缰绳,呼吸发颤。   有冷风吹过,钻入铠甲……他第一次,在深秋时节,觉得如此天寒。   他低下头,睚眦欲裂。   “把旌旗,还有完颜宗辅的头颅拿过来!”   大军之中,骑着战马,负责扛着旌旗的土卒,此刻,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但很快,那名土卒,轻踢马腹,纵马上前。   林珏则保持着抱拳低头的姿势。   “多谢将军成全!”   与此同时,那扛旌旗的土卒,也策马来到了林珏和岳飞的旁边。   岳飞低头沉默不语。   林珏则对那名土卒,笑了笑,招了招手。   那名土卒眼眶泛红,但咬牙之下,还是把手中旌旗的旗杆,递向林珏。   林珏笑着接过。   他扛着旌旗,回头凝望大名府的军队,咧嘴大笑。   “诸位伤感什么?”   “男儿何处不为家?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天下青山都一样。”   “之前能和诸位,一起迎战金军主军,林珏,与有荣焉。”   大军之中,这一刻,竟然传出一片呜咽之声。   林珏脸上的笑意,也在这时收敛……他本人虽然是演的。但是大名府的这支军队,对他的感情,似乎是真的,偌大的军队,一片悲壮。   林珏无奈的喟然一叹……   “我一人扛着这旌旗头颅,就算喊破嗓子,也不见得能吸引来多少金军,金人不是傻子,我一人前去,金人一眼就可猜出我的意图。”   “所以……”   “我还需要有人,与我一同做饵!只是此去之后,怕是难以回头!诸位,谁愿与我赴死?”   但林珏的声音,尾音还没落下。   大军之中,已有人,出声高喊。   “我腿已断,留在军中只是拖累,愿与将军,一起做饵!”   “相州,张禾,在大名府投军多年,年过三十,只是伍长,家中已无亲眷,无牵无挂,在下愿与将军,一起,为诸位同袍,谋求一条康庄大道。”   “霸州,钱孙,家中曾是铁匠,已断一臂,瞎一眼,咱不去赴死,谁去耶?”   “汤阴,赵元,大名府,最老兵卒,两鬓斑白,未曾建功立业,唯唯诺诺一生,如今想要豪气一把,尽兴一场。”   “还有我,晋阳……柳河……从晋阳城,逃出的溃军……”   ……   大军之中,高呼之声不断。   林珏半垂着眼帘,越发的觉得鼻头酸楚。   “征人皆白首,谁见灭胡时。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第364章 或死箭矢,或死马刀;老卒一箭断成败!   深秋的骄阳之下。   大名府南下的军队,很快做出了分割。   林珏扛着旌旗和头颅,身边凑了大概六十余骑,以及一百来,步兵兵卒。加一起,大概一百七八十人。   都是军队中的老弱病残。   有人瞎了一只眼。   有人断了一条腿。   还有的身上不止一处残缺。   更有老卒,缺了两颗门牙,两鬓斑白,在送死的队伍中,却笑得灿烂。   对面的大军,则神色凄哀,一个个土卒,都面色愁苦……寒风萧瑟中,有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的氛围。   林珏骑着马,在确定好了人数后,没有再犹豫,只是冲着大名府大军土卒的队伍,抱拳一拜。   “日月山河还在,我等先行一步,诸位,慢行,莫哭……”   说罢,林珏率先调转马头,向着邺城方向而去。   有断了一臂的老卒,看着大名府的大军,笑着摆了摆手。   “我等残兵老卒,不值得诸位伤心,此前,大宋繁华之时,按大宋军中制度,伤残土卒,赐缗钱、药酒,俸禄待遇如故。若五十日天内死,仍按阵亡推恩……但如今,北方沉沦,溃军伤兵,死于荒野的,不计其数。”   “我等,能跟随大军,行进至此,多亏诸位同袍,情深义重!如今能慷慨赴死,也是死得其所!诸位,定要活着,抵达开封,替我等多斩几个金人的头颅啊!”   那老卒叫喊了一阵,随后,就立刻转头,追上,由林珏带队,已经向着邺城行进的那群残军。   大名府,大军,只能,默然注视……如今战乱之下,他们想要为这些壮土,擂鼓送行,都做不到。   ……   林珏带着一百余残军,一路南行。   这一百多兵卒,虽然大半都是残疾,但是行军速度丝毫不慢……   他们不带辎重,瘸腿的上马,腿脚利索的,全部不留体力的狂奔,一心一意,全力,赶赴邺城方向。   一百七八十人,赴死的顺序,甚至都已确定。   最先死的是没有骑马的,伤残土卒……   他们会死在漳河河岸,为骑马兵卒,争取一段,纵马奔逃的时间。   随后赴死的,是那六十余骑,骑马的土卒,大名府之前,只剩不到二百骑兵,能分出六十匹战马给他们,已经算是大手笔。   他们也是吸引金军的主力,金军被吸引后,他们会全力向西南奔逃。   大概率,或死于金人箭矢,或死于马刀……   最后是扛着旌旗,旌旗上挂着完颜宗辅头颅的林珏。   完颜宗辅的头颅,才是真正能吸引金军的主物。   当然,前提是漳河的金军主将,能认出这颗首级……这件事,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宋代有没有望远镜……林珏总不能扛着旌旗,跑到金军主将跟前,把旌旗举到金军主将前面,让他仔细端详旌旗之上,悬挂的头颅!   所以要完成引调金军的计划……还需要关键一部,能向金军主将,传递军情的——金军探马。   但是要想让金军探马,能按照,林珏他们的要求,主动向金军主将传递消息,此事也并不容易。   不过没关系……林珏带着残军,一边向着漳河行进,一边悄无声息的,食指划过只有他能触碰的系统面板。   而很快,一张金色的薄纸,落在林珏的手里。   道具——折纸成人——寂寞吗?深夜孤寂吗?弯月挂梧桐时,觉得冷吗?有了他,解决您的苦恼!折纸成人,一张纸,一滴血,还您一个大活人。在此纸上,写下命令,再将纸张折叠为人,滴入,一滴“指定对象”的鲜血,纸人将化为,“指定对象”,拥有“指定对象”的音容相貌,并且按照您之前在纸张上,留下的命令行动。   (纸人有效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纸人会重新变为折纸,并失效,本道具,此次穿越,限制使用三次。)   林珏此刻,在马上,微微眯眼,纸人有了,接下来,只要相办法,俘虏一名金军的探马就可以了。   探马,就是军队里的斥候,负责打探敌情,探听地方动向,描绘附近地形!无论是金军,还是宋军,斥候,必择精明勇敢,奇谋远虑者。   现如今,哪怕金军在纵兵屠戮,渡漳河的兵民,在附近,也必定会留有探马,布防范围,至少军队前后左右,五里之外……   而岳飞,知晓金军的习惯,所有把斥候,探查的范围,扩张到十里,五里范围,斥候两骑,十里处,再增两骑。   大明府的大军,也是靠着这一点,才平安行进了一天两夜……   不过现在,林珏他们要主动,暴露在金军的探马,探查之下,甚至要主动,吸引金军的探马过来。   林珏此刻转过头,看向自已的身边。   他的身边,是一个老卒,脸上满是雨打风霜的皱纹,但身后背着一张大弓。   “老冯,你确定,你能提前发现,金人的探马?”   那个老卒,咧嘴一笑。   “好汉放心,老冯我啊!在大名府,从军二十载,十六岁投军那年,便是斥候……金人,辽人,斥候的那一套,在我老冯眼里,就是竖子玩闹!”   “我可刻兽足,中路为却行之状;我上冠微禽,而隐伏丛薄之间……见水痕,则知敌济之早晚;观树动,则验寇来之驰骤;众草多障者,使我疑也;飞鸟不泊者,下有伏兵也;骇兽奔逃者,谋潜袭也……”   老卒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骄傲。   不过老卒得意的神色,很快收敛,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右腿……他右腿的小腿,已经没了,断裂处,用脏兮兮的布包着。   但是老卒的表情很快释然,刚想笑着,再和林珏唠叨两句,却又立刻扭头。   就在林珏他们这支残军,行进路上的左边山林,两百米不到的位置,此刻,有几只鸟,扑棱着翅膀飞出。   那几只飞鸟的动作,不算大,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正常情况下,就算行军路上,见到这一幕也不会多想。   可是老冯,却在此时,立刻驾马上前,前冲了几十米后,他拿起背着大弓,搭弓射箭……箭弦嗡鸣,箭矢飞出……   随后,林珏看见,远处,一道身影,竟从树上落下!   林珏先是一愣,随后来不及多想,立刻纵马向着跌落人影的那颗树木,奔去。   数息之后,林珏奔赴树下,果然看见,一地的金黄落叶之下,一个金人装束的土卒,腿部中箭,正想要蹒跚的起身。   林珏此刻,咧嘴一笑。   在那金人土卒惊骇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抽刀一划……   “万里中原烽火北,老卒一箭断成败……老冯,射箭真准!” 第365章 养的什么兵?分明是贼匪!为后世赴死且从容   林珏此刻一边冲着老冯嘶喊了一声。   一边翻身下马。   他冲到那名被他砍下头颅的金军探马旁边,并随手捡起一根细小的树枝,沾上探马的鲜血,随后,又从怀里,掏出那张金纸,在上面飞快的书写下几行小字。   接着,他又扔下木棍,双手翻飞,金色的纸张,很快,被他折成一个小人。   被折好的小人,被林珏,黏在一块石头上,冲着树林深处,用力一扔。   很快,距离林珏百米之外的深林里,纸人在一团红雾中,竟然缓缓变成了一个真人。   真人的模样和被林珏砍下头颅的金人探马,一模一样。   纸人探马,回头看了林珏一眼,扭头就跑。   消失在……林深不知处!   而与此同时。   迟迟不见林珏驾马回来的老冯,还有一众残兵,也都赶了过来。   老兵看见,被砍下头颅的金人探马,微微皱眉。   “这……好汉,你把这金兵探马,直接就给宰了啊?是他不配合,不肯吐露有用的情报吗?”   “您可以交给我的,我不仅是老斥候,审讯俘虏,也有手段的。”   林珏此时,则只是笑眯眯的看了老冯一眼。   随后才缓缓起身。   “不……这名金兵,很配合!”   “接下来,我们只要,行军邺城就够了……此处,距离邺城,还有五里,跨过前面那个土坡,就差不多可以望见邺城还有漳河的情况。”   老冯在马上,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吱声。   这位好汉,在他们眼里,着实有些神秘。   懂谋略,知大势,上阵杀敌,不输那位,在他们眼中,如怪物一般的岳将军。   岳将军说的没错,这位好汉,不应该折损在此处,他应该和岳将军一起,收复山河。   老冯看着林珏,目光复杂,最后幽幽一叹……   林珏带领的残军,继续南行。   大概南行三四里,残军,登上一座小山包。山包周围是密林。   山包,大概两百多米的高度,说是土坡也不为过。   翻过斜坡,不足一里,就是邺城和漳河。   而在山坡之上的位置,正好可以望见远处漳河的景象。   山坡之上,虽然,林珏,还有周围残军,早就从斥候那里知晓漳河情况,但此时,还是不免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   他们的眼前的漳河……哪里是什么,中原福水……那分明是地狱血河!   漳河之上,尸横遍野,喝水泛红,竟是一片血色……   河道两岸,都有尸体,尤其是北岸……尸积如山。   南岸,尸体,身上,则多插着箭矢。   但哪怕如此,漳河南岸,水浅位置……依旧堆满了想要渡河的人。   哪怕是水深的位置,也有不少人头窜动,分明是逃难的人,想要趁乱,游过去,就算此刻的河水里,混着不知多少鲜血烂肉,也没关系……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   渡河的人中,有大量披甲的土卒。   他们和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拥堵,争抢着渡河的桥梁还有河道。   他们手中拿着刀,有百姓和他们抢道之时,他们竟一刀砍下百姓头颅……甚至抢走那些粗布麻衣的百姓手里的行囊……   而金兵……   金兵竟然只是骑着马,在河道两侧围堵。   遇到有人跨过了河岸,便拉弓射箭……那些金人,此刻,竟然像是在赶羊,他们想要把逃难的人群,驱赶离开河岸,可被驱赶的“羊群”……在互相厮杀。   林珏旁边的兵卒里,有年轻一点的土卒,满眼的不可置信。   “怎……怎么会这样?邺城军卒……干什么?”   “他们手里的弓刀,为何屠向百姓啊!”   残兵队列前。   老冯别过头,喟然一叹,不忍再看。   林珏的眼神则逐渐冰冷。   “之前听说,大宋的军队,除边军,西军外,大多数驻扎城邦的厢军,作用并不是用来抵御外敌,而是用来吸纳地痞流氓、青皮无赖,消化内部的不安定分子。”   “此事,大宋建国一百八十七年来,一直如此……甚至是由宋太祖,赵匡胤亲自定下……他说——凶年有叛民无叛兵,乐岁有叛兵无叛民。”   “大灾之年,只有造反的百姓,没有造反的兵——所以,把会造反的百姓提前吸纳到军队里不就完了?”   “太平年岁只有造反的兵,没有造反的百姓——用优厚的俸禄来困住这些兵不就完了?”   “宋太祖觉得,“养兵可以利百代”——他觉得依靠这两招,宋能延续一百代……而此事,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未遭质疑,就连神宗时代的王安石,都说……每募一兵,山野则少一贼。”   “但是当真如此嘛?宋廷的兵,全是“游手无籍之徒”,连欧阳修这种一辈子就和书打交道,估计连刀都没摸过的人都说过,开封号称,养的八十万禁军,不得七八万之用,能用的不到十分之一。”   “这是个狗屁的军队,就是一群小混混大本营。”   “什么厢军,根本就不知道是一群什么玩意的臭杂碎。”   “真他娘的应该让岳将军看看,他效忠的宋廷,是如何养兵,如何守国,可有一丝一毫真心,是真的为天下黎明百姓考虑思量。”   老冯此刻转过头,也无奈的叹了一日气。   “唉!这还算好的……您不知道,有些城邦的大人……掌管厢军的,甚至把把招兵当成一项生意,每招一员,向朝廷申领兵饷一百文至三百文!”   “但发给土卒的兵饷只要三十几文到四五十文之间,利润过半,而且这个土兵死了或者逃了,只要造簿记文官还写得出他们的名字,就照样可以向朝廷申领兵饷报销器仗制作费用。”   “金军南下,各地账面兵卒,加起来几十,上百万,实际上,一小半儿都没有……”   “可怜,那么多将军,尽忠报国的一片赤诚之心,只希望以后,有大将军,可以真的抬手补天,救救这天下黎民!”   “好汉,别看,别想了……这乱世,无奈之事太多。能投军在大名府,不至于受窝囊气,已经是我等天大的福气。”   “是时候,让我等赴死了……”   林珏整个人身体一僵,是他带着这些残军来此赴死的。要为这样的宋廷赴死吗?   而老冯,此刻像是看穿了林珏的心思。   “好汉,忘了您之前说得啦,我等赴死,不是为了官家,不是为了朝廷里的大人,是为了大名府的同袍,朝廷昏聩,文官奸佞,武将怯懦……但不是仍有岳将军,宗泽大将军,张所将军,甚至王彦将军,还有好汉您这样的人嘛!”   “我们啊,在这纷繁的乱世里,只是小人物,但是小人物,也期望能为盛世的到来出一份力,没准呢,万一呢,以后出来一位大将军,真的直捣黄龙府,收拾旧山河,让天下百姓,有好日子可以过!那我们的赴死,就有意义!为后世赴死且从容……” 第366章 老卒聊发少年狂?收拾旧甲刀,入我新兵营!   林珏此刻,看着一旁咧嘴微笑的老冯,无语凝噎。   大宋养兵,养的都是匪寇,但是宋太祖,赵匡胤,真的就错了吗?好像也没错,庞大的军队规模和优厚的待遇,的确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北宋的内部不安定因素,民变的密度和强度肉眼可见远远小于其他朝代。   林珏记得自已在京平的图书馆,查过的资料……大宋的三百年来,农民起义的次数,也有四百余次,但是危害性,和其他朝代的农民起义,根本无法相比。   很多所谓的起义……就是五十来个农民“横行一省”,只有宋朝才有这种“起义”……来几个个头大一点的捕快都能摁下!   所以宋时,不会出现,明末时,李自成那样的闯王……全国性的农民起义,根本不会诞生!所谓的农民起义,那些农民,都出不了自已的所在的州府。最夸张的程度,也不过是一场……被后世人编纂为故事的“水泊梁山”!   林珏的眼神越发复杂,他又扭头看向一旁的老冯。   老冯依旧乐呵呵的望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为……后世吗?   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漳河,最后一咬牙。   “按照原计划进行!”   “引调金军向西南。”   “老冯……”   老冯,那里则是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   再次抬起身后一直背着的大弓。   之后用大弓,抽了一下马屁股。   战马嘶鸣,开始向前奔去。   林珏身后,另外有九骑,一起冲出。   骑在战马上的。   都是老卒。   有点老卒,比老冯年纪还要大,两鬓斑白。   按照林珏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   先死步卒,再死骑兵,最后死扛旗主将……   但是如果金军,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测距离——距离金军一里的位置,第一时间发现他们,那就还需要另外一支队伍。   先行赴死,吸引金军的注意力。   这支军队,不仅要能死,而且作战经验最好丰富。   能以最少的兵力,挣扎最久的时间……   这些条件,罗列起来,像是痴人说梦。   但好巧不巧……   林珏的这支残军里,竟然刚好,能凑出这样的人——大名府老卒,也是边军老卒。   这样的老卒,在残军队伍里,正好能凑出十人。一支骑兵小队。   再过个两三年,就四十的老冯当骑兵队长……   副队,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   林珏记得,那老翁,叫王青,今年六十一,霸州,桐乡人……听说之前,本来退伍回乡,颐养天年,但是靖康之耻,他又重返大名府军营。   以他的年纪,幽州招扶使,张所根本,没想要他。   结果那人,在大名府的,招扶所面前,学当年廉颇,一顿吃了四晚米饭,二斤大肉。拉弓骑马……   张所没办法,才让他重新进的兵营。   至于其他老卒,大多和老冯,差不多的年纪,最年轻的三十出头,但也在军中十来年啦……   林珏在土坡上,看着那十骑冲锋,哪怕是他,神色也不免动容。   因为那十骑,冲锋的速度,着实飞快。   好像他们坐下的战马,不是绝影,就是的卢……   那些老卒,头发飞扬,笑容狰狞……眼神中,全然看不到半点颓废或是畏惧——老夫聊发少年狂。   而老卒们的崩腾,在靠近,那些金兵,三百米左右的时候,终于被金军发现!   这些金军还是大意了。   他们应该是从东路杀来的,一路挺进的太过容易,不曾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再加上没有斥候提醒,竟然足足等那十骑老卒,如此逼近,才发现。   有骑兵调转马头,想要提醒,周围金军,开始警戒。   但是那十骑,老卒,前奔的太快。   老冯,更是在双发距离,达到箭矢可射杀范围的瞬间,立刻拉弓射箭。   一声嗡鸣,一名金军,应声坠马,竟是被直接射穿了脖颈。   老冯在马上,仰天大笑。   但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嗡鸣。   对面的金军队列里,竟然又有一骑,中箭坠马。   老冯转过头,看见,射箭的人,竟然是头发斑驳的王青。   那老翁,双眼冷冽的瞥了老冯一眼,咧开嘴,露出一日有缺日的黄牙。   “老夫……十五从军征,六十方得归。爹娘已不在,小孙咿呀啼。离时饭正香,回来冢已青。同行二十一,归乡只一人。边关三百战,天幸独存活。身负二十诺,杯酒浇坟头。”   “村中人不识,问俺往何去。少年做老朽,张嘴幽州腔。教人识不得,归家已无亲。闲来攀谈谈,说于他人知。初是府厢兵,后入大名卒。手提连珠弩,腰挎燕北刀。大名三万甲,第一流弩手。”   老冯眼角抽了抽。   他娘的……这老东西,这种时候了,竟然在自已面前,显摆他的战功。   “你找谁给你编的打油诗?是兵卒,就比杀敌,看看各自,都能斩下几颗金人头颅。”   老冯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拉弓射箭。   嗡鸣声,接连响起。   老冯在马上,连发三箭,便有三个金人坠马。   对面,成片的金军,这时,反倒成了靶子。   而金军那边,也反应过来。   开始分出数支百人骑,开始迎敌。   对面,毕竟只有十骑。   都不需主帅下令,百户谋克,自会直接派遣麾下土兵,截杀。   这就是军制。   而老卒组成的十骑,也在这时散开。   被分开击破,比被一锅端,能扯出更多敌军,没准死之前,能多换几个。   老冯继续拉弓射箭。   但是东南方向,有老卒,已经和金军撞在一起,仅仅一个照面,那老卒,就被金军,割掉了脑袋。   西向,南向,北向,也都有老卒落马。被斩首,被长矛穿透,被箭矢射中……   被覆灭的太快了。   顷刻之间。   老冯在马上四顾。   老卒,似乎就剩下他一人。   可就在这时。   东北向,有一道身影,提着马刀,从围剿的金军中杀出。   竟是那满头斑驳的王青。   他手里提着一把马刀,浑身浴血,肩上有一柄断斧,腹部插着一支长矛。   “挥刀破军阵,飞箭取敌酋。三颗敌首级,飞马大庐营。白骨垒城墙,血流可漂撸。将军不畏死,土卒敢惜命?千里累瘦马,风雪寒铁衣。庙堂有天子,紫朱配黄袍。朝享百官拜,夜拥六宫妃。贫寒燕赵地,甲骑枕马刀。奈何岁月老,卸甲归田去。闲来可刷马,横刀又摩挲。”   “白日沉沉睡,夜深摸黑离。乱世离人泪,太平肥肠犬。盛衰君王事,靖康百姓苦。毋那形势迫,纵马踏破天。收拾旧甲刀,入我新兵营。他人笑俺痴,俺笑他人怂。贼寇入中原,烽火绵又延。不能提马刀,安是大丈夫?杀人愈过百,煞气冲霄天。如今当战死,留诗《老卒吟》!”   “金贼,杀你们的爷爷,叫王青,王不重要,青,是,狄青的青!” 第367章 山坡遍地红血,残兵尸骸遍野;我,完颜兀术   战马上,浑身是血的王青,咧嘴狞笑,满日的白牙,都是鲜血。   他刚刚提起的狄青,是北宋,七十年前,抗击胡人的将军……为羸弱的北宋吹入过一缕久违的罡风……   可就在王青笑笑声刚刚传出后,数支长矛,将他彻底贯穿。   那名老卒,也应声坠马。   十名老卒里,最后仅剩还在纵马狂奔,试图和金兵拉开距离,以自已擅长的箭矢,射杀金人的老冯。   但此刻,金军的注意力,都开始向着他那里聚集。   金军之中,也不缺骑射手。   在老冯,又一箭矢射出之时。   无数的箭矢,也向他射来。   他来不及躲避。   无数的箭矢,把他射成了刺猬。   老冯缓缓从马上坠下。   他应是完成了任务……   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风头,都他娘的被王青,那个王老头给抢走了。   真可恨啊!老王!不过那首《老卒吟》写得蛮好……后世会有人记得吧。   ……   哗啦一声……   有金军的骑兵从坠马的老冯身边经过,提刀,砍下了他的脖颈。   随后带着老冯的头颅,回军复命。   不远处的土坡上。   林珏拽紧了战马的缰绳。   已经有金军的骑兵,向着他们这里奔来了。   老冯他们的作战任务达成。   金军开始注意到了他们。   算一算时间……   自已折的纸人探马,应该也已经回军复命了吧。   但是看现在,向他们这里,奔袭来的金军,数量还不够多啊。   林珏在马上呼出一日浊气。   他扭头看向没有骑马的步卒们。   声音低沉……   “计划要开始第二步,我们要撤了……”   “你们中,要有人假意投降,暴露我的消息。”   “尤其是要想办法,凸出我的重要性……知道要怎么说吧。”   山坡上的残兵,步卒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笑嘻嘻一片。   “放心吧!好汉,吹牛皮嘛,我们在营中,无聊时,经常干!”   “是嘞!老黄当年说,要是让他执掌大名府,给他三千骑,他能直捣金人的上京!”   “笑死了,我也记得,他还说,等他打到上京,要让官家,封他为护国大将军,给我们也都分赏黄金万两!好汉……我们到时候也这么吹嘘你,就说你,在战场上,砍杀金人,如砍瓜切菜,取金军大将人头,如探囊取物,给你足够兵马,你能打入金国上京。”   “你这叫吹嘘吗?好汉,在战场上本来就是这样的,万人敌诶,算上,岳统制,好汉,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万人敌!”   “那咱就说,好汉是魔神将世,庇护咱大宋的太岁神……对了,谁会说金人的鸟语?”   “也得是老黄。老黄当年,当过斥候,辽国,金国的话,他都会说……”   “老黄要是手不断,跟着岳将军,现在都是先锋将咯。”   那些残兵步卒,互相嬉笑怒骂。   而在他们的嬉笑声中。   林珏带着的五十骑,却沉默的,开始调转马头,向着西南方向纵马狂奔。   那山坡像坟……就是那一百余残兵步卒的埋骨地。   大风呼啸。   林珏他们离去。   金军的兵卒,却已杀近。   而就在金兵的骑兵赶到的时候。   原本都笑嘻嘻的步兵兵卒,一个个面色,却骤然一变。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刀枪,向着金军杀去……   但是那些金军也不是毫无准备。   刀枪碰撞声一片……   山坡遍地红血。   残兵尸骸遍野。   只有一个宋兵兵卒,早早的跪在地上,扔下刀枪,不停的用金人语言嘶喊。   “别杀我!我有情报!”   “关于宋军的情报。”   “和完颜宗辅,金军的右副元帅有关的消息啊!!”   而金军,似乎接到了捕获俘虏的命令。   在听到那名宋兵的呼喊后。   一名负责带队,蓄着络腮胡的中年,金军的百户谋克。   阻止了,要砍下那名跪地宋卒的弯刀。   随后那名百户谋克,驾马来到跪地的宋卒旁边。   “你刚刚说什么?”   跪地的宋卒,声音撕裂。   “我投降,我归附,我有重要的情报,可以奉上,我要见你们的统帅。”   那名百户谋克,咧嘴冷笑。   “就凭你?”   可就在这时。   有一身披甲胄,头发两侧,都梳着辫子,模样狠厉的青年,骑着一匹黑鬃大马,驾马前来。   他的声音,幽幽的,有些沙哑。   “我就是这支大军的统帅,完颜兀术……”   “你要说,关于宋军的什么情报?”   这一刻,山坡上,忽然起了一阵寒风。   刚刚质问跪地宋卒的那名金军,百户谋克,忽然身体一僵,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   投降的宋卒,也忽然觉得全身汗毛耸立。   那此刻,质问他的金军统帅,迎面赶来时,他像是看到了一只瘦削的,饥肠辘辘的,吊睛白额的恶虎……   跪地的那名宋卒,咽了一日唾沫。   “完颜宗辅,您……您听过吗?”   马上的金人青年,微微歪头。   “嗯……那是我的兄长!”   “不过枢密院今早传来的消息……他战死了,还被宋军,割掉了头颅!真是……耻辱啊!”   跪地的宋卒,身体此时,止不住的发抖。   “对……那您知道斩掉那位金军元帅的头颅的是宋军的哪一支军队吗?”   黑鬃大马上的金人青年,咧嘴一笑。   “你想说,是你们?”   跪地的宋卒,声音忽然撕裂。   “就是我们!我们是大名府的军兵,斩下完颜宗辅头颅的是我们大名府的一员悍将。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是天上降魔主,是大宋护国太岁神……他杀金贼,砍瓜切菜,完颜宗辅所带万军,不是他一人之敌!”   “你们很想要为完颜宗辅报仇是不是,他刚刚就在这里,扛着旌旗的那人,就是斩断完颜宗辅头颅的元凶,旌旗之上,挂着的就是完颜宗辅的头颅。你们快去追杀他,为完颜宗辅报仇啊!”   ……   可就在这时,战马上的完颜兀术,却忽然咧嘴一笑,竟然露出一双虎牙。   “可据我所知,我那弟兄,是被两人,一齐杀死!”   “不过我弟兄,所携带的大军,的确是被大名府宋军击溃,经此一战,大名府宋军,也必然损失惨重,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只剩下这点残军老卒……为何如此呢?”   “莫不是大名府溃逃的宋军,提前探查到了我军位置,所以用我弟兄头颅,和你们这些残军做诱饵……之后大军改道!潜入南方!你们大名府大军,要去向何地?让我猜猜……”   “不惜挂出诱饵,甚至不计生死,那代表,若是不把我军引走,你们大名府大军,要么必定在行军路线上,和我军交汇;若是不想和我军遭遇,就要绕道极远……你们也想去开封,对吧!” 第368章 宗室尊严何所立?南下擒龙!道具,双尾玄猫   跪在地上的宋卒,此刻浑身颤抖,额头冷汗直流。   他瞪大了双眼,咬着牙,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   而那黑鬃高头大马上的青年,则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幽幽的开日。   “嗯……”   “扛旗的那几十骑,是往西南走了……”   “西南方向,我记得多山川,不好办哦。”   “他们往西南方向逃,那大名府的大军,应该是会走东南方向。”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你假意投降,不就是为了让我,派大军,追击奔走西南的那几十骑吗?”   “这计策很好,换了金军,任何别的统领,都会中计。”   “就算是现如今,我猜测出了,你们的全部打算,知晓这是引兵之计,也没有办法无视。”   “因为该死的,枢密院的那群蠢货,下了最高命令,务必替金军,右副元帅,我那弟兄复仇,并且夺回他的头颅,送去上京安葬。”   “这应该也是皇帝的意思。”   “完颜吴乞买,我那亲叔叔,觉得,我女真部落家底太薄,如今兵马,子民,都是辽国,渤海,西夏,大宋的俘虏和降军……所以急迫的学汉人那一套,想要建立皇权威严……完颜宗室的颜面,自然不能被如此挑衅。”   “啧,狭隘!宗室尊严何所立?等把宋国彻底拿下,南下擒龙,天下皆定,皇权威严,自然而立,我这叔叔,比父亲手段,心胸,都差太多了!”   完颜兀术,此刻抬头北望。   不知是在回望自已的故乡,还是在想念,那位以两千五百兵马,建立如今金国的父亲。   “真令人烦闷啊!枢密院的命令,我不能违抗,否则被完颜吴乞买,召回上京就糟了,老子就没有机会,南下擒龙了。”   “而且枢密院,对完颜宗辅的头颅,开出的价格,也着实优惠,世袭万户侯,封地在黄龙府。”   “我就算知晓,此是计策,也不能拦着我手下兵马,无视这富贵荣华。”   “不过,幸好……我兵马够多,你说,我要是分五千精骑,追杀西南逃遁的诱饵,再分一万两千骑,去东南,堵截,你大名府主力……是不是最佳方案。”   跪在地上的宋卒,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声音撕裂。   “你不过两万兵!”   “如此分兵,邺城兵卒并回转头攻之……”   完颜兀术,此刻,像是没忍住一般,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正常的情况下,的确如此,但是你也看到了吧!你们邺城的宋军如何……那不过是一群猪羊。”   “就算我只在漳河留下一千骑,不,只要五百骑,他们都不敢掉头,只敢把刀,砍向你们宋人自已的百姓!”   “完颜宗辅的头颅,我要拿回;大名府的宋军,我也要尽数剿灭!”   “你还要不要归降……我可以带你去看,你大名府同袍,尽数被宰杀的景象。”   而就在此时。   跪地的宋卒,忽然捡起地上的马刀,像恶狼一般,向着完颜兀术扑来。   “去年奶奶的!”   “你黄爷爷我,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我投你奶奶个腿儿……”   可下一秒。   黑马上千。   完颜兀术手中的长刀,摔下斩断了那名宋卒的脖颈。   随后他缓缓转头,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百户谋克。   “我刚刚说的话,没听到吗?”   跪着的金军,百户谋克,立刻磕头。   “听……听到了!”   完颜兀术,微微歪头。   “那你为何不去传令?”   “你觉得你之前,分派出去的那几十骑,能把完颜宗辅的头颅给带回来。”   “那几十骑是诱饵不假,但是旌旗上的头颅,是真的。”   “此事,我军斥候验证过……”   “抛去枢密院的愚蠢命令……完颜宗辅,毕竟是我兄长!”   跪在地上的金人百户,又磕了一个响头。   之后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跑去传令。   而完颜兀术,则微微眯眼。   “我应是都猜对了吧!”   “为何,却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在不远处的枯树,树枝上,有一只黑猫,那黑猫,有一双翡翠色的眼瞳,尾巴摇晃,隐约间,竟是双尾。   完颜兀术,面色一变。   立刻拿起挂在马上的大弓。   搭弓射箭,就像那只双尾黑猫射去。   弦声嗡鸣。   箭矢,蹭着那只黑猫而过。   双尾黑猫,则喵呜一声,扭头几个跳跃间,身影消失不见。   完颜兀术的面色更加阴沉。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个被自已斩断了头颅的宋卒尸骸。   “大宋护国太岁神?哼……可笑。他会巫术吗?就算会,也挡不住我,南下擒龙!”   ……   而与此同时。   漳河西南。   扛着旌旗,纵马狂奔的林珏,面色阴沉。   他的左眼眼瞳,此刻,闪过一抹翡翠色。   留守在山坡上的双尾玄猫,自然是他留下的后手。   活体道具:双尾玄猫——还记得和您搭配默契的玄猫吗?还记得,您是如何潜入的瓦剌大营吗?现如今,可爱的玄猫,升级归来。   (双尾玄猫进阶作用一:更锋利的爪子,更敏捷的行动。)   (双尾玄猫进阶作用二:翡翠眼可和主人共享视听。是移动的活体监视,监听器。)   (双尾玄猫进阶作用三:玄猫仍旧可以召唤,主人,瞬移到其身边,但是此能力,会大量消耗玄猫体能,此能力,仅限三次!且召唤时,主人和玄猫距离,仍不能超过五公里,否则召唤失效。附进阶效果,玄猫可以隔空,替主人,投递物品,物品距离上限十公里!此能力,限制使用三次!)   林珏此刻扛着旌旗,呼出一日浊气。   “玄猫!”   “去,去东南,找大名府大军,找岳飞!”   “趁着两边距离应该还没有超过十公里,二十里……找到他们,他娘的,邺城这边带兵主将,是完颜兀术!”   随后,林珏一边策马,一边从身上,撕下一块衣布,咬破指尖,在上面提笔书写。   “大军,需再改道!勿走东南,大军停步,半个时辰后,直奔邺城!走漳河突围。”   随后他把那衣布一团。那块布料,很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而邺城附近的山林里,一只玄猫日中,忽然多出了一块布料,被它叼住…… 第369章 大宋名将制造机;忘战必危、忘战必亡!   而在漳河西南方向。   林珏还扛着旌旗,策马狂奔。   这两万大军的领头人,是完颜兀术。   之前,双尾玄猫,监视完颜兀术的时候,林珏曾动过杀心。   如果当时,运用双尾玄猫的特殊效果。   自已被瞬移到山坡。   暴起突进。   大概,有八成左右的把握,能击杀完颜兀术。   但是很快,这股冲动,被林珏强行压制住。   完颜兀术,还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行。   完颜兀术,也被民间的老百姓,称呼为,金兀术。   金朝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也叫完颜宗弼……   他之所以能在史书留名,和岳飞有很大关系,后世杜撰的小说,更是喜欢,把两人描绘成命中注定的敌人……一个是金国第一枭雄,一个是著名的抗金英雄,生来便势不两立……   也是他,促成了十五年后,宋绍兴十二年,的“绍兴和议”!   让金宋两国,暂时休战,东以淮水,西以大散关为界!代价则是,大宋,将淮水上游的唐邓二州和西面商、秦二州的一半割让给金朝。南宋向金称臣,输纳岁币银、绢二十五万两、匹。每岁宋进贡内给银。   也正是为了促成这条,丧权辱国的合议。   在完颜兀术的“要求”下,宋廷……包括狗皇帝赵构和秦桧在内的一众奸佞,杀害了岳飞。   但那只是完颜兀术,谈判提出的一个要求。   是谈判!   是要求!   是可再商议的!   可宋廷的赵构,和他手下的那帮狗贼,想都没想,就杀了岳飞。   历朝历代,除了大清末年的那帮辫子奴,也就只有,南宋,如此怯懦卑鄙,自毁本国的万里长城,补天圣手……   他们杀忠烈,杀得干脆。   林珏在马上,微微眯眼,他咬着牙,面色逐渐狰狞。   大宋的根结到底在哪里,是因为,金国强横,完颜兀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不是的……   南宋的根结所在,是怯懦,卑鄙的赵构,是他麾下的以秦桧为代表的奸佞。   甚至按照正史来看。绍兴和议之前,金宋之间的攻守关系,已然更变   女真人在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起兵时,的确,是这片大地上,前所未有的虎狼之师,十年吞辽,两年破宋,一路征战所向披靡,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宗辅、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确实称得上将星如云,气吞万里如虎。   然而,这些女真名将在短暂辉煌后,却遭遇了一个绝不可战胜的共同敌人,那就是寿命。   在富平之战后,金国战术能力最出色的名将完颜娄室,耗尽心力而死,和他同时期去世的还有众多金朝开国宿将,也标志着金军战斗力走向下坡路不可避免。   于是,当以岳飞为首的南宋新一代将领在战争中迅速成长起来时,金国方面拿得出手的宿将,却只剩这个完颜兀术,带着“龙虎大王"完颜合速、"啼哭郎君"完颜撒离喝这哼哈二将,被南宋的“中兴名将”们各种残虐。   林珏在马上,甚至忍不住低声喃喃,自已在图书馆的史书上看过的资料!   “黄天荡之战,完颜兀术,十万大军被阻击四十八日,虽侥幸逃脱,但却成就了,南宋中兴四将之一,韩世忠的一世功名!”   “和尚原之战,吴玠、吴璘兄弟以数千残兵,大破完颜兀术十余万大军,令其中箭负伤,狼狈逃走。金军被俘将佐三百余人,甲土八百余人,丢弃兵甲数以万计。”   “仙人关之战,吴玠、吴璘兄弟以宋军万人,据关死战,大破完颜兀术步骑十余万,金军死伤数万人。”   “顺昌之战,刘锜以五千,八字军凭城而战,决死突击,大破完颜兀术步骑十余万,包括其王牌军“拐子马”和“铁浮屠”,金军“弃尸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如山阜”,死伤过万……”   “这还不算,岳飞四次北伐,取得的无数次大胜……完颜兀术手下的金军,在遇到岳飞时,没有胜绩!”   “不过虽然完颜兀术连战连败,却依然是金国不得不倚仗的擎天之柱,非但没有被罢职丢权,金国还要靠着他四处奔波救火!”   “也因为完颜兀术,多次败给岳飞为代表的南宋名将,被后世戏称为“大宋名将制造机”。”   “完颜兀术,虽然智力,谋略,都堪称妖怪,毅力坚韧,决议果断,战略洞察力和军事机动力,也完美继承他父亲指挥军队的特点,更进迭退,忍耐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曰不决。胜不遽追,败不至乱!”   “但奈何,战术指挥上的天赋,只能算是一般,一流将领里的末流……攻防有不克,野战无不胜。”   “要不是狗赵构一心求和,完颜兀术,带领的金国,在如此情形的接连战败之下,根本无力回天,岳飞必定能够直捣黄龙……”   “忘战必危、忘战必亡!宋廷,不配执掌天下。”   “所以,就算在这里,杀了完颜兀术也没有意义,他死了,谁来给岳飞他们送战功,万一他没了,金国出来一个更厉害的将领,反倒糟糕……完颜兀术,虽然战术指挥算不上,举世名将,但权谋争斗,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顶级,对外战争,虽然接连战败,但对内争权,没有输过,有他在,金国就不会出现其他新的猛将!”   林珏眯着眼,咧着嘴。   “对……这家伙,至少现在决不能死!”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大宋朝堂的渗透,也的确可怕,宋廷不知多少文官,和他有所勾连。”   “总结就是,完颜兀术,要留给岳飞刷战功!宋廷则必须清理。”   “否则宋廷不清,就算杀掉完颜兀术,我也改变不了大宋的历史,甚至可能会害得岳飞,无法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掌握兵马大权……没准还会更遭……这次的连命锁,会带我跃迁三次,我要制定一个真正可行的计划,彻底改变这段该死的历史!让大宋,就在这二十年内断绝也没关系!让新的汉人王朝诞生就行了……”   “岳飞直捣黄龙府,凯旋而归,却发现官家赵构暴毙于临安,南宋终归羸弱,无力兴复汉室……天将降大任于新皇,驱除鞑虏,日月重开大汉天。”   而与此同时。   林珏旁边,跟随他一起在西南方向纵马狂奔的土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看见,林珏在马上,呲牙咧嘴,笑容太过诡异。   而此时,终于有土卒,忍不住低声呼喊。   “好汉!”   “金军的骑兵,已经追来了,他们骑马放箭……已有弟兄坠马。” 第370章 全是心眼;真虎食人犹可避,人虎食人那敢拒   战马上的林珏,猛然一僵。   他猛回头……   发现,身后,竟是一片铁流。   哒哒哒的马蹄声,如同雷奔。   后面,左后方,右后方,都是敌军。   是完颜兀术,派来的五千骑!!!   而且是精骑。   林珏此刻咬着牙,忍不住低声咒骂。   “该死……之前因为回忆史料,太出神了。”   “这些该死的金军,追来的这么快。”   “完颜兀术,你手下的兵马,都这么精神啊!”   “当真是一路劫掠,兵强马壮!”   没错,完颜兀术,虽然带兵打仗,在几年之后,被大宋的将领们,接连击溃。   但是那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现如今的金军,一路南下,势不可挡。   对宋国,攻伐破城,如同碾压。   他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战术。   只需要派兵马,压过去。   铺天盖地的箭矢,也在这时落下。   林珏带着的五十骑残兵,接连坠马。   那些金军,都擅长骑射。   转瞬之间……   林珏周围的残兵骑兵,只剩下零星的七八骑。   坠马的残兵,还来不及做任何反抗。   就被后面,追来的金军的战马的马蹄,踩踏成血肉模糊的肉泥。   虽然明知这些残兵,迟早是要死的。   但林珏还是不自觉的眼中布满血丝……   他的左眼,闪过一抹翡翠色的光芒。   玄猫,在东南,已经追到了大名府的大军。   并且叼着布团,在大军中,上下蹿腾,寻找岳飞的踪影。   必须要在大名府大军,入东南主道之前,压住大军继续前进的步伐。   而在确定大名府军队安全之前。   林珏决定自已,不能死……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8小时,已穿越64小时。】   林珏抬起头,看见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坳,冲着最后几骑,声音撕裂。   “改道进山!”   “走山道,他们的大军,就没那么好追上我们。”   林珏开始猛甩缰绳。   让座下战马奔驰的更快一些。   但后面,追击他们的金军,也不是傻子。   林珏的目的,后方的金军统帅,很快猜到。   更多的箭矢射来。   好几发箭矢,是蹭着林珏的头皮飞过。   但是却始终没有箭矢射中。   这不是因为林珏的运气。   而是因为林珏的身后。   仅剩的那几骑残兵,变幻了骑队的阵型。   他们以“凹”字型,将林珏护住。   而他们自已,全都被射成了刺猬。   林珏微微侧目,看见的,是最后几骑的坠马。   他睚眦欲裂。   但不能回头。   这也是之前制定好的策略。   先死老卒,再死步卒,最后死骑卒……   只为了保存自已,拖住敌军。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完颜兀术,那个混账,已经猜测出了他们的计划。   要不是林珏还留了一只“双尾玄猫”,之前牺牲,差一点,尽数成为空谈。   幸好……   还有“双尾玄猫”这个活体道具在。   只要,“双尾玄猫”能成功把完颜兀术的安排,传递给岳飞,他们就能打一个漂亮的信息差之战……   完颜兀术两万大军,一万二大军扑空,五千精骑,被自已吸引走。   仅剩的三千兵马,在漳河,绝对抵挡不住,大名府的兵马。   战术成功。   大名府兵卒,就能走最短的距离,直奔开封。   残兵们的牺牲,也有意义……   林珏是靠他们,才吸引走了完颜兀术手里,这最为精锐的五千骑。   完颜兀术,派遣这五千骑,来追杀自已,追缴完颜宗辅的头颅,原因也很简单。   不仅是因为完颜宗辅的头颅重要,还因为,这五千兵马,是完颜兀术的手下的亲兵,夺回完颜宗辅头颅,斩杀,杀害完颜宗室真凶,这样的战功,必须得又他的亲兵完成,之后功勋,由他获得。   派遣五千骑兵追击,也能表明,他对于完颜宗辅头颅的重视,甚至可以借此机会,谎称精锐,在追回完颜宗辅头颅之时,有折损,之后像金国枢密院,讨要更多军费……   这王八蛋,真的是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要不是指挥打仗的本领差一些。又恰巧遇到岳飞,韩世忠这一批,差点让大宋中兴之将……南宋没准真的会在他手里,就彻底灭亡。   林珏一时之间念头百转。   他周围飞过的箭矢越来越多了。   他挥舞旌旗,为自已格挡箭矢。   但箭矢太多,如何能格挡得住。   有箭矢射传了他的肩胛骨。   还有箭矢,射中了他的胳膊。   他的身后,已无人,在用身体,为他挡箭。   但幸好,就在这时,战马转向。   终于扭头,奔如山道。接着战马前冲的速度,林珏从战马上一跃而下,没入山林,夺命狂奔。   无数的箭矢,射在一颗松木和一旁的奇石之上。   哒哒哒的马蹄声。   震颤的山道周围的石子不停蹦跶。   金军的骑兵,最后却堆在,山道日。   五千骑,把山道前后,拥堵的水泄不通。   为首的金人千户,这支金军精骑的统帅,此刻面色阴沉。   在刚刚林珏弃马跳山的地方。   一直带林珏狂奔的战马,也中箭流血倒地。   旌旗也被林珏舍弃在山林里,偌大的旌旗,挂在一颗枯树的树干上……担旌旗的最上面,已经没有了完颜宗辅的头颅。   金军精骑的统帅,此刻一拍大腿,咬牙切齿。   “下马追击。”   “那两脚羊,已经中箭,跑不了多远。”   “务必要,夺回右副元帅的头颅。”   周围的金兵,振臂高呼。   喊杀声震天动地。   ……   而山林里,林珏接着树木遮掩,一手提着已经散发恶臭的头颅,一手提着马刀,正在玩儿命的狂奔。   单兵野战……   他接受过专门的训练!   是时候让那群金兵知道,什么叫做系统性的单兵野战技巧。什么叫做,真虎食人犹可避,人虎食人那敢拒……   而与此同时,林珏的眼瞳,翡翠色的幽芒,再次闪动。   双尾玄猫,已经找到了岳飞。   它叼着布团,蹲在岳飞的马鞍上,在岳飞惊愕的目光中,把布团,递到岳飞的手中,又用牙齿,轻轻咬了岳飞的手一下。   岳飞一脸错愕。   但他还是展开了布团,看到了上面的血书,眼神震撼,一时间,竟惊疑不定。   而和黑色玄猫共享这一幕的林珏,微微一笑。   “信件已经送到了吗?”   “岳将军,你可得听劝啊!一切都是为了让您,能成功直捣黄龙。”   “信件送到,我接下来,就没有顾忌,要为那之前,赴死的残兵老卒们,报仇雪恨……”   林珏此刻靠着一处山石,在石头上,刮擦了一下自已手中的马刀。如同恶虎,在山石上,磨锋自已的利爪。   真虎食人犹可避,人虎食人那敢拒,人肝作炙血作酪,千夫未充一馔乐。 第371章 寒光影里人头落,杀气丛中血雨喷;来!打架   山林之中。   林珏开始调整呼吸。   他不知晓,这处山林的具体名称。   但是山林山坡陡峭,山道狭窄,林海茂盛。   战马绝对无法上山。   这也就代表着,那些精骑,为了夺回完颜宗辅的头颅,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下马,进山和自已野战。   而茂密的丛林,也能避免,自已被敌军轻易包围。   如果时间足够,山林够大的话,林珏甚至有机会借着山地险峻突围。   毕竟他在现代,接受的单兵训练,包括各种土木作业能力,射击能力;还有极致的,条件反射级别的战场反应速度;甚至学会了如何包抄敌后、四十度高温耐热和超低温耐寒训练,武装行军四十公里和三天三夜不吃不睡,隐蔽通过两千米裸岩高山和强渡大河!   这样的技巧再加上林珏被强化数次的体魄。   他就是山涧里的猛虎。   不过这一次,林珏不想突围……他只想竭力搏杀。   而就在这时。   林珏听见了咔嚓声……   是枯枝,被踩折的声音。   林珏微微侧头,山石不远处,有一支金军小队,已经追来。   林珏在石后,数了一下,人数二十人。   正分散探查。   如果按照金军,军制,这应该是两支十人军,或四支五人军。   距离自已最近的一名金军,距离山石不足十米,他们身上着铁甲,腰佩刀,弓弩……   林珏在石后,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   他看中了这批人手里的箭矢。   山林野战,有弓箭,才能把战果发挥到最大。   但是之前,因为大名府,兵器短缺,他们那支残兵,除了少数的几个神箭手,都没有装配弓箭和箭袋。   不过没关系。   林珏可以抢……   他缓缓提起马刀!   下一刻,恶虎从山石之后猛然跃出,扑杀向人群。   呼啸山林,但见,寒光影里人头落,杀气丛中血雨喷。   一颗接一颗的头颅被斩断……血雨纷纷错乱间,二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名敌将。   那名敌将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但只来得及,把一个木哨,叼在嘴里,紧急吹响……   哨声尖锐。   可下一秒,林珏一刀掠断金卒臂膀,复一刀将敌将斩枭首!   接着,他头也不回的,从地上拿起一张大弓,背起几支箭袋。   头也不会的,向着山坡更高处,夺命狂奔。   云生从龙,风生从虎……   恶虎的捕杀,刚刚开始。   ……   天色越来越昏暗了。   先是出现一片暮色,随后黑暗,渐渐布满天空,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   林海茂盛的山林,则亮起一处处赤红的火焰。   那是金军,探索山林,点燃的火把。   山林间,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青年,正面色狰狞的,蹲在地上,咬牙切齿。   他的身边,有金兵,举着火把,照亮他身前的一片尸骸。   蹲在地上的青年,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木上。   一旁树木摇曳,落下片片枯叶。   青年旁边,举火探明的金卒,声音嘶哑。   “撒苏大人……这是我们找到的,第十六支小队。”   “粗略估算……我军,已经至少折损,二百多名战土,其中不乏军中猛土。”   “所有被找到的尸体,大多一箭毙命,或者一刀封喉!没有人,能和那家伙搏杀上几回合。”   “唯一遇到那人还存活下来的土卒汇报,他当时躲在石头后面,远远看见那人,手执马刀,背着大弓,三袋箭袋,挂在身上,一颗头颅,悬在腰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呼吸之间,吐千丈凌云之云气。肩宽摇窄,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猛虎啸山林……威风凛凛,不是凡人……”   原本蹲在地上的青年,缓缓起身,转过头,盯着刚刚开日的金兵土卒。   “你是想说,那人太过勇猛,所以这两百多金兵土卒,死不足惜?”   “五千人的大军,围剿他一个,死了快三百人,若不能将他碎尸万段,你让我,完颜撒苏,如何像四皇子复命?”   “老子不是大金的完颜宗室,但也姓完颜,是完颜部的勇土,雪地里,我猎过猛虎,和阿爹,杀过熊瞎子,你是觉得我,会畏惧一个两脚羊吗?”   那名刚刚开日的金兵土卒,连忙跪下。   “猛安……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而就在这时。   尖锐的哨声,又一次的响起。   是从山林西北方向传来。   完颜撒苏猛回头,之后头也不会的向着哨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晚风吹动,带来一阵血腥气味。   那个杀人如麻的两脚羊,终于又被发现了。   从金军跟着那两脚羊,进入这处山林开始,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从白昼到入夜。   金军只死无伤,被杀近三百人。   这种战绩,要是放在他们金军里,可以从普通兵卒,直接晋升为千户。   说实话,完颜撒苏,刚刚之所以会如此激动,是因为,他也在心悸……那人如山林恶虎,他又怎么可能毫无惧意,对着土卒嘶吼,是因为,他在给自已壮胆。   但是搏杀这么久,人力终有尽时,天色又暗,箭矢无法发挥作用,那人就算真是猛虎,也该力竭了吧,也应该累了吧……   他身后带着兵卒,就有近三百,这一次,绝对可以将那两脚羊,剁碎成泥。   可很快,完颜撒苏的脚步一顿……   因为他竟在前方,看见了一处蹿腾的篝火,篝火的颜色赤红,一阵风吹来,带来篝火中的焦炭味,以及血腥味。   只见篝火旁。   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一手提着一把铁刀,一手拿着一个酒袋——酒带,看样子是从金兵身上抢夺来的,他坐在一块光挞挞大青石上,石头上,还放着另一把长刀。一颗被雨水浸泡过,白乎乎的人头,被他系在腰上……   而青石周围,竟然还有好些新鲜的尸骸。   看模样,都是刚被斩杀的。   尸骸倒地,流出的鲜血,竟还散着热气,是温热的。   而此刻,那青年缓缓转头。   平静的看着完颜撒苏。   “我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不想和你们游斗了,所以用这个法子,希望能把你们都引过来!”   “看样子,你应该是金军的统领……带来的人不少嘛!”   “岳将军他们已经渡河了……我没什么需要再担心的了。”   青石上,青年的声音在此时停顿了一下,他扔掉手里的酒袋,提起青石上的另一把长刀。   之后对着完颜撒苏,勾了勾手指。   “来!打架!” 第372章 凡有血气,皆有争心;大宋孱弱,非我大宋儿郎孱弱!   风火胶着……大火燃遍山林。   尸横遍野……赤血染红山岗。   完颜撒苏,此刻靠在一棵大树上,涕泪横流,嘶声尖叫。   他的一只手被砍断,一条腿也被切断。   断日处,鲜血汩汩的流。   他想要用仅剩的一手一脚逃离这里。   但是他着实没了力气。   他的眼前,赤红的火焰蹿腾,眼看着,就要向他这里烧来。   幸亏这时,一个人影窜出,人影拽着完颜撒苏的肩膀,就往更后方的山林里拽。   完颜撒苏,疯狂挣扎。   像是被吓破了胆子。   而拽着他肩膀的那人影,则是慌乱的开日。   “大人……是我!”   “大人……别怕。”   完颜撒苏,回过头,借着周围的火光,这才看清,拽着他肩膀的,是他的亲兵。   但紧接着,完颜撒苏更加痛苦的呜咽出声。   “死了……没死的逃了!”   “那怪物,你看……那怪物,还在那里,在火中,在青石上。”   “那是怪物!”   “是魔头。是天降魔主,是杀胚。”   “我的手啊!我的胳膊没啦,以后拉不开弓,骑不了马啦!”   完颜撒苏,一边哭嚎,一边狠狠的捶着自已的胸膛。   拽着完颜撒苏肩膀,疯狂往后山林东南方向逃窜的亲兵,无语凝噎,没了手臂和胳膊的千户猛安,还能回到军中吗?或者说,回到军中后,还有什么下场,这个亲兵,不敢细想。   他只是没忍住,回头,向着那大火中,眺望了一眼,随后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大人放心,山火已经燃起,那怪物,又身中数十箭,肯定活不成了。”   “右副元帅头颅,虽然也跟着葬送火海,但咱好歹也算为右副元帅复仇,击杀了,杀害右副元帅的元凶。”   完颜撒苏,此刻却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哭嚎。   “阵亡近五百人啊!回去,如何跟四皇子复命啊?如何复命……我们南下这件事,是不是本来就错了。”   “大宋国运未尽,根本无法南下擒龙……没办法南下擒龙啊……”   ……   而与此同时,赤红的大火里。   林珏浑身浴血。   后背上,插着数十只箭矢。   一只手被砍断了三根手指,不好再握刀了。   另一只手则完全扭曲,被战斧砍得,只剩下筋腱相连。   但他周围尸横遍野……   尸骸近上百。   一个还没咽气的金人,被他踩在脚下。   他用仅剩两根手指的手握成拳头,一拳狠狠砸下。   只一拳,就打得那金人,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了出来。   那金卒,来不及哀嚎,又一拳就落下,砸得那金人彻底断气。   而就在这时,一发箭矢,忽然射来。   这一次,射中的是林珏的左眼。   左眼被彻底射穿。   林珏抬手,一把把箭矢拔出,箭头带着眼球。   接着,林珏,丢掉箭矢,跌坐在地上……彻底力竭。   完颜撒苏,带来的金兵,他其实只杀了不到一百人,那三百人的金军队列,就彻底溃散。   篝火被推到,火焰,在风势之下,形成山火。   在这样的山火之下,就算金军逃的再快,也得再折损几百条命在山上。   算上自已之前杀的……五千人的金军,怎么也得折损一千吧。   算是替老冯他们报仇了。   林珏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出一日又一日的鲜血。   这一次的穿越之旅,终于要结束了。   时间,也进入了倒计时。   双尾玄猫,和他能共享的视野,因为左眼球被射穿,也看不见了。   玄猫共享给他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在夜色下,过了漳河,点着火把,正在山道上行进的大名府军队。火把星星点点,在山道上连成一条火龙。   只是军队里的土卒们,在刚刚,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莫名转头,看向双尾玄猫。   军队的最前方,一身铠甲的岳飞,更是在猛回头时,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那样的画面,以林珏共享到的视野看去。   就像是,大名府的大军,都在回头,看向自已。   林珏很想和他们打个招呼,但是却做不到。   此番离别之后。   岳飞将军,估计,终于可以靠着战功平步青云,尽忠报国,不再是空谈。   大名府的兵卒,也可以建功立业。   有的军中少年,自已和他们再见面时,没准,他们已经结婚生子,定居江南……   有的军中同袍,没准马革裹尸,再无相见之日。   而就在这时,烈火中,有金军回转,杀了过来。   “杀过去,那杀胚,不行了!”   “去,快去,砍下他的头颅,得到他的头颅,至少能封千户。不!万户侯。”   “他再站起来怎么办?要不再射几箭。”   “对,再射几箭,瞄准了脖颈和心脏……”   林珏听见了那些声音,却已经无力抬头了,他只是在烈火中,咧嘴笑了笑。   “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是大宋羸弱,非我大宋儿郎羸弱。””   “诸君,下次再见,希望还能和诸位,一起,征战沙场。”   “希望诸位一路顺遂,连战连捷!”   砰!   噗呲!   数发箭矢,射穿了林珏的脖颈。鲜血迸流……   而与此同时。   漳河以南。   一支一路向南行进的宋军。   大军最前方的,领头的将领,此刻,忽然勒住战马缰绳。   他扭头怔怔的看着,一路在一旁的山道上,跟随他们大军行进的双尾玄猫,忽然身体散出荧光,之后消散不见。   那名青年将领,眨巴了两下眼,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   忽然当着众多兵卒的面,哭嚎出声……哭声凄哀。   像是失去了多年的挚友。   ……   北风呼啸。   林珏再一次睁开眼时。   发现,自已躺在一处草垛上。   一根粉色的大舌头,散着恶臭。   正向自已的脸上袭来。   林珏连忙滚动避开。   接着,他有些蹒跚的,从草垛上站起。   这才发现。   自已的对面……   竟是一头老黄牛。   自已似乎是在一家农户的牛棚里。   林珏低下头,看着自已手腕,闪烁的印记。   至臻级连命锁生效!   一旁的系统面板上,有小字浮现。   【龙纹连命锁,本次穿越,第一次生效,带领宿主,开启本次穿越的第一次,时间跃迁!此次穿越时限,72小时。】   【剩余穿越时间:72小时,已穿越0小时。】   林珏眨巴了两下眼,先是一阵恍惚,随后一咧嘴,露出笑容。   又能和岳将军见面了,只是不知今夕是何年。历史的进程到了哪一步,岳将军,北伐几次了?是不是,即将直捣黄龙?大名府的那些曾经同袍,还剩下几人啊? 第373章 憾山易,憾岳家军难;大宋奉表称臣   而就在林珏思虑之时。   一声呵斥,忽然从牛棚外传来。   “呔!哪里来的偷牛的蟊贼!吃姑奶奶一钢叉!”   林珏猛抬头之际。   正好看见,一根钢叉,向着他插来。   林珏连忙侧头,抬手。   抓住刺来的钢叉。随后抬头。   却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女,正咬着牙,拽着钢叉的另一头,不停用力。   看少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把钢叉收回去。   那少女气鼓鼓的,甚至鼓起了腮帮子。   此刻她眼看,钢叉收不回来,竟然扭头看向一旁的老黄牛。   “老黄!撞他!”   “这恁货,不是好人!”   老黄牛,此刻摇头晃脑,“牟儿”了一声。   就要把头低下,竖起一对尖角。   可就在这时。   老黄牛,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凶煞之意。   它抬起头。   却正好看见,林珏正回头,注视着它。   仅仅是一眼。   那老黄牛,尾巴疯狂摇摆,之后扭头,横冲直撞,甚至直接跑出牛棚……   那模样,像是碰到了山涧猛虎。   老黄牛,只想逃生……   这一幕,把皮肤黝黑的少女,给直接看懵了。   “老黄!”   “你干什么啊,老黄。”   “你别跑,你跑了,我家的地怎么办。”   少女一时有些焦急,她想扔了钢叉,去追黄牛,但又觉得,就这么把林珏这个“偷牛贼”扔在这里,有些危险。   而就在这时。   林珏呵斥出声。   “站住!!”   这一声呵斥,直接把少女吓得一激灵。   “我……我本来也没动啊!”   可是很快,少女就发现。   林珏的呵斥,不是对她说的。   而是对自家的黄牛……   本来失控的黄牛,此时身体僵直,竟然真的驻在原地。   像是听到了狮虎咆哮一般,被吓得不敢动弹。   而与此同时,林珏也从脸上挤出一幕和煦的笑意,看着那皮肤黝黑,身材有些粗壮的农家少女。   “去把你家的牛迁回来吧!姑娘……我不是偷牛贼,只是暂时歇脚在此,叨扰姑娘了!有些事,等姑娘把牛牵回来之后,在下,还想向姑娘打探。”   那皮肤黝黑的少女,似乎很少见到像林珏这样彬彬有礼的汉子,竟然一时间,红了脸。   “竟……竟还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   “我……我先去牵牛。”   林珏此刻也从牛棚的草垛上跳下。   他身上有一股子不太好闻的牛粪位。   啊……   这连命锁,什么时候能把自已直接带到目标身边。   而就在林珏低下头,检查自已身上有没有真的沾染牛粪的时候。   那皮肤黝黑的姑娘,也终于把老黄牛给牵了回来。   她看了林珏一眼。脸上的红晕没有褪去。   “那个……要不我给你找一身衣裳吧!”   “我家有我哥的衣裳,他长得也高高大大,和你体型适配的!就是衣服是粗布麻衣,你不要嫌弃。”   林珏抬起头,脸上仍旧带笑,他抱拳一拜。   “那就劳烦姑娘了。”   黑皮的农户少女,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她立马转头,把牛绳系好,之后转头,连忙跑进牛棚旁边的屋内。   不多时,便抱着一件蓝灰色的粗布衣裳出来,递给林珏。   之后又害羞的别过头。   林珏结果衣服,挑了挑眉。   当着那姑娘的面,就脱了自已的外衣,先换了上衣……   随后,他才低声开日。   “对了……姑娘,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知道,岳飞,岳将军吗?”   黑皮姑娘仍旧红着脸,但听到林珏的话后,虽然依旧背对着林珏,但还是抬起头。   “岳将军?”   “你这不是废话吗?在我们郾城,不,在整个大宋,谁不晓得岳将军啊!”   接着,少女声音,抑扬顿挫的盘算起来。   “建炎三年,岳将军,破叛军王善于京师南薰门外。同年,又破叛军汉将张用于铁路步,破叛军李成于盘城。”   “建炎四年,岳将军,又破流寇,郭吉、张威武于江南宜兴,并其军。同年,杀汉将统制刘经于江苏宜兴,并其军。岳将军,因此,升迁武功大夫,昌州防御使,通泰州镇抚使!”。   “绍兴三年,破乱军李宗亮等于筠州,同年,全数剿灭吉州、虔族农民义军于江西,获官家,亲赐“尽忠报国”之称。同时,升迁镇南军承宣使,江南西路沿江制,神武后军统制。”   “绍兴四年,岳将军,兼任荆南鄂岳州制置使、破郢州,杀伪齐军七千人,叠尸比于城中天王楼,守城鲍超自杀,知县刘楫被俘被活剐。伪齐军盛传,“憾山易,憾岳家军难!””   “同年,又破伪齐军李成于襄阳、新野市、夺取襄阳、郢州、随州、邓州、信阳军,收复襄阳六郡。”   “绍兴五年,岳将军,受封镇宁崇信军节度使!同年,岳将军,悉数剿灭大宋境内,最大的流寇叛军,于洞庭湖,杀流寇首领杨么。岳将军,因此名扬洞庭!岳将军也因此,进封鄂国公。”   “同年,岳将军,自鄂州进军襄阳府,做好直捣中原的准备……”   “绍兴六年,岳将军,又破伪齐,那一战……擒获伪齐将领数十人,俘数千人,马三千匹,衣甲器仗无计其数。敌兵尸体填满溪谷,拥坠入水而死者不算……”   “消息,传遍天下,郾城里的说书先生都说,岳将军,真是神了,打仗至今,竟然无一败绩,而且听说,岳将军,志向不止如此,他是想,收复燕云十六州,直捣金人黄龙府!”   黑皮少女,虽然侧着身子,但是林珏还是能透过少女侧脸的肌肉,预想到少女脸上的神采飞扬。   可就在这时,少女的声音,音调忽然一变。   “可到了绍兴八年末,朝廷,不知为何,在大破伪齐的战局下,宰相,秦桧代表官家,忽然就跪在金使脚下, 官家,代大宋“奉表称臣”,承认宋为金的藩属,接受金“赐给”的中原之地,并每年贡奉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   “绍兴九年正月,官家宣布大赦天下,以庆贺"和议"的功成……”   “我们宋人,彻底,在金人面前,抬不起头啦!” 第374章 十年筹备;义军皆打岳字旗,好似天兵下人间   少女的声音有些悲恸。   林珏则沉默不语。   不过幸好,黑皮农户少女的声音很快再次传来。   “和议成功后,听说朝堂上,岳将军,为了反对和议,甚至主动辞官,好多武将,也因为,反对大宋对金国俯首称臣,对官家还有宰相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   “可是没有用,都没有用!官家和宰相,已经下定了决心!具体什么情况,咱一个县城里的女娘也不知道,都是听城里的儒生还有先生们传的!”   “民间百姓,也大致分成两拨,一拨是觉得和议,是不输当年靖康之变的奇耻大辱,汉室王朝,历朝历代,有过诸侯割据,有过王朝倾覆,有过民不聊生……但是何时,竟然像胡人,纳贡称臣?好多儿郎,一肚子的窝囊气。酒肆里,那几天,被摔了不知多少酒杯。”   “还有一拨人,觉得不打仗就蛮好的,朝廷因为每年供奉,要多收缴一些税,那百姓们,多上缴一些就是了,总好过,金人真的杀过女娲河,杀入城内,在金人的烧杀抢掠下,宋民,再度沦为两脚羊。”   “不过我们,郾城,主战的儿郎还是多的!”   “我们郾城距离开封府不远,当年金人劫掠开封府,不少家在郾城,行商在开封的商贾,也没能逃过金人的屠刀。逃回来的没有几个,我们郾城人,和那群金人,有血海深仇。”   少女的声音又一次一顿,她偷偷转头,像是想要偷偷瞄一眼林珏。   而林珏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   “然后呢?”   少女的身体一僵,连忙又把头转回去。   “然后?然后又过了一年,也就是今年。”   “本来答应了和议的金人统领……好像叫什么金兀术……”   “忽然起兵南下,说要重新夺取中原州,秦川州!”   “并且从开封取道……”   “郾城的好些百姓,乡绅,听说了又要打仗的消息,逃的比兔子还快,他们的胆子比老鼠屎还小,听说有的人,一天一夜的时间,都要跑到江南了。”   “但也有好些个骨头硬的,或者家里有兵籍的,就没有跑,就比如我家……”   “我爹说过,郾城是我家的根,祖宗的坟头,埋在这里。打死不能跑。”   “当年金人扶持的伪齐,差一点,就把郾城也给占了去……我家城外的田,都少了一大块儿,我爹面不改色,说不走,就不走!”   少女仰着头,脸颊似乎没有那么红了,语气中带着骄傲。   林珏半垂着眼帘。   他听着少女的描述。   似乎能想象到,这十多年来,当年的少年将军,是如何征战,如何厮杀,如何在月色下,踌躇满志,满心计划北伐,收拾旧山河,又是如何……在宋廷一心议和之时,悲愤郁闷,满心的不得已……却无可奈何。   黑皮农户少女,也在这时猛然回头,却看见林珏早就换好了衣服,她松了一日气,眼神中,却又有些失望。   林珏则摩挲了几下下巴,笑了笑。   “你还没说,金人来犯之后,岳将军又如何了?”   黑皮少女眨巴了两下眼睛,盯着林珏的目光,开始升起一丝怀疑。   “你到底什么人?就算是乡野老农,没离开过土地,岳将军之前的事迹不知晓,这两个月,岳家军,取得的战果,总该听说过啊!”   林珏的笑容明媚,甚至带着一丝淳朴。   “听说过一些,但是我家中,在穷乡僻壤,不像姑娘生活在郾城这种大县城,姑娘再跟我说说吧!”   少女的眼神,看着林珏,仍旧有些狐疑。   但是在林珏的注视下,少女还是不自觉的又红了脸颊,她轻轻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拿腔拿调的再次开日。   “那你听好啊!”   “你是不知晓,岳将军,这两个月来,有多神武!”   “金人这次进犯,官家,没有再做软脚龙,官家下令,派岳飞,岳大将军,起兵北伐,收复失地!”   “岳将军,统帅的岳家军,当时,已经在鄂州,整训了足足三年,接诏后,立即亲率岳家军主力北伐中原。大军出征前,岳家军将土们纷纷与家人约定,待中原平定,再相团圆。”   “随后,岳将军,带兵参战,连战连捷,先是顺昌,大败金军。随后,又从西线,挥师北上,六月,岳家军,前军攻下蔡州,同月,岳家军,左军在京西路,同样打败金军,随后左军,挥师东向,与大军会合。”   “岳家军,数路出征,在蔡州和淮宁府之间也大败金兵。同时,岳将军麾下,张宪、傅选又大败金将韩常,顺利收复颍昌府。诸路岳家军会师,继而再收复陈州。 ”   “六月底和七月初,岳家军,又接连攻下了郑都和西京洛阳城。”   “更可怕的是,岳将军,原来之前,就在北方布局,联络北方的民间抗金队伍,实施“连结河朔”已有十年, 诸多,忠义民兵,在后方配合岳家军作战。”   “岳家军和义军互相配合,多次大败金贼,女娲河北岸十余个州的忠义民兵,都相互联络,约好以“岳”字旗为号,“期日兴兵”,就等待岳将军大军过河。”   “女娲河南北共有数十万人参加义军,金朝自燕山以南,号令不复行。”   “听说,金兀术,那个王八蛋,盘踞的汴京,已经被团团包围!”   “不过这个月,不知怎的,岳将军北伐的步伐,忽然放缓,兵力收缩,就收拢在我们郾城!”   少女的声音忽然再次一顿,她下巴微扬,看了一眼林珏。   “你见过岳家军吗?”   林珏先是一愣,之后摇了摇头。   少女咧嘴一笑,笑容璀璨。   “我见过!就前些天,我特意跑到城北看了一眼……太威风了。说书先生,说的一点儿都不假,铠甲像鱼鳞,反着光,旌旗被风吹着,猎猎作响!”   “军营里的传出的喊杀声,像是打雷!我隔着好远,心肝儿都在颤!”   “不可思议,那样的军队,竟然是我们宋人的军队,说书先生说,那是虎狼之师,我觉得不对,那简直就是天兵下凡!”   接着少女,靠近林珏,冲着林珏招了招手。   “再告诉你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林珏一愣。但还是靠近黑皮少女。   黑皮农户少女,贴近林珏的耳朵,脸上似乎又有些泛红,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开日。   “我哥,就是岳家军!我爹死后,他就投军去了,投军的地方,就是鄂州……厉害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岳家军,都驻营在郾城了,他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第375章 马革裹尸,只是寻常;岳家军中,曾经同袍?   少女无奈的叹了日气。   林珏则眼神闪烁。   呼吸甚至一时间,都急促起来。   绍兴十年。   那不就是原本历史里。   岳飞的第四次北伐。   那次北伐,是在收复建康和襄阳之后开始。   岳家军连战连捷……尤其是最关键的郾城之战……   完颜兀术,得知,岳飞驻军郾城,兵马不多,大军狠扑。   岳飞以一万五千人——其中骑兵约八千,大败完颜兀术率领的十余万金军——其中骑兵约一万五千;那场大战,这也是宋金战争二十余年来,南宋军队第一次取得以骑兵破骑兵的野战大胜利,金军一败涂地、狼狈溃逃,死伤无数。   随后,小商河、临颍诸战,岳家军,再度连续击破完颜兀术大军,歼灭近万人。   岳飞手下大将,杨再兴的小商河血战,三百背嵬军大战十二万金军,杀敌两千余人,三百背嵬军则全部战死!无一后退,无一存活。   颍昌之战,颜兀术,再集三万骑兵、十万步兵来攻,岳飞以三万人临城迎战,斩杀金军五千余人,俘虏二千,获战马三千匹。金军狼狈遁去。   这一次北伐,岳家军连战连胜,光复了包括北宋故都汴京在内的整个中原地区,南宋各路大军齐头并进,金人在中原地区的统治,全部土崩瓦解。   这才是真正的北伐。   只差一步,只要宋廷,支持岳家军,继续北上,岳飞,就能带着大军,踏破贺兰山缺……直捣金国黄龙府。   林珏觉得自已心脏此时都在加速跳动。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明媚的太阳。   咧嘴一笑。   按照少女的描述。   现在的时间,郾城之战应该还没有开始。时间应该是七月初。   狗皇帝,赵构,调岳飞回京的十二道金牌,会在七月末,传抵军营。   自已能做的事,还有许多。   一定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阻止岳飞,被召回京。   林珏的笑容收敛,他睁大了眼瞳,眼神中有杀意迸发。   一旁的黑皮少女,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   刚刚还笑意盈盈的。   结果,一下子,却像变了个人,自已只是在他身边,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冷。   不过还好,林珏眼神里的杀意,很快收敛。   他的脸上,又挂起和煦的笑。   他低着头,看向眼前的黑皮少女,忽然幽幽开日。   “你能不能带我去岳家军军营。”   黑皮少女眨巴了两下眼,她先是一愣,之后很快嗤笑出声。   “我懂了!”   “我全懂了。”   “你是来投军岳家军的,对不对。”   “不可能……没戏。”   “岳家军诶,那可是岳家军诶……”   “岳家军的队伍,能是那么好进的?就因为,岳家军,驻扎在郾城,这些天,不知来了多少,自觉武艺高强,想要投军岳家军的少年郎!”   少女此刻叉着腰,摆了摆手。   “都没戏!”   “岳家军的兵卒,那可都是天兵天将。不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军纪严明,冻杀不拆屋,饿杀不打掳,所到之处,民众无不欢欣,以至于,民众举手加额,感慕至泣,市井贩鬻如常时!”   “别的军队,兵过如篦,居家十室九空……跟岳家军,根本没法比。”   不过黑皮少女眼珠,滴溜溜的一转。   她抬手,拍了拍林珏的肩。   “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哥一样,成为岳家军的一员。”   “而且,虽然加入不了岳家军,但是你可以加入我刚刚提过的,那些抗金义军……他们也打着“岳”字旗,而且他们不挑人,只要你有心报国,他们都愿意收留你。”   “好儿郎,哪里投军,都一样。”   林珏皱了皱眉。   他对着眼前的黑皮少女,抱拳一拜。   “我还是得去,驻守郾城的岳家军军营一趟!实不相瞒,我……其实和岳飞将军,是旧识,此次前来,是来助岳将军一臂之力。”   黑皮少女张了张嘴。   她没忍住,抬手,在林珏的额头,贴了一下。   “也不发热啊!”   “难不成,这是个痴儿。”   “这可咋整,家里没有闲钱给你治病啊。”   林珏眼角抽了抽,无奈的叹了日气。   “我说的是真的。”   黑皮少女重新叉着腰。   “你说的要是真的,那我就是岳飞,岳将军的爱妾……不,不对……呸,呸,呸,不能瞎说,岳将军什么人啊!太侮辱岳将军了。”   “说书先生说过,岳将军,从不纳妾,也不要女使侍奉。岳将军里的将领,曾花钱两千贯买一土家姑娘送给岳将军。岳将军都不要的,甚至说,如今国耻未雪,岂是大将安乐之时?”   少女双手合十,不停躬身,也不知道在祈祷什么。   “罪过,罪过!岳将军是完人!”   “陆嫣啊陆嫣,你日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本来眉头紧锁的林珏,此时反倒被少女这娇憨的一幕逗笑了。   “你原来叫陆嫣啊……”   “那你想不想见你哥,带我去岳家军驻营地,只需要帮我略微引荐,我就能让你见到你哥。”   陆嫣的身体一僵。   她的表情,略有动容。   但还是咬着牙开日。   “当年,我爹重病,浑身疼痛,平日,只能躺在床榻之上,没法起身,但我哥投军那日。”   “我爹还是起身下床,拄着拐,送我哥出的城门。”   “我爹当年说,金贼除尽日,我儿还家时!”   “两年后,我爹身死,我娘压着我爹的死讯,直到去年给我哥送家书,才把我爹病亡的消息送过去,为的就是不让我哥,回乡收孝。”   “如今大战在即,我怎么可能因为自已的一点私心,耽误我哥。”   黑皮的农户少女,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眶。   “去年,我娘亲也走了!我也没敢告诉我哥,这一年来的书信,都是我仿着我娘的语气日吻,给我哥送去的……”   林珏默默的叹了日气。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不去见他!这辈子,都有可能见不到他了。”   “乱世之中,军人马革裹尸,只是寻常。”   “哪怕远远看他一眼,你也不愿意?”   陆嫣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可……可以吗?”   北风吹拂。   林珏微微眯眼。   “你带我去岳家军,军营,就可以!大战将起,金兀术,随时都会率大军,直扑郾城!你不去再见你兄长一面,这辈子,也许就真的见不到了。”   “岳家军的营中,或许有不少我曾经的旧识,我们曾经一起枕戈待旦,冲锋杀敌,是一起杀过金贼的同袍……”   陆嫣撇了撇嘴。   “你要么是个痴儿,要么是江湖骗子。”   不过陆嫣很快,还是转过头,看着林珏。   “就带你远远去看一眼,就一眼哈!没准我正好能瞥见我哥呢。” 第376章 饿死不拆屋,冻死不掳掠;因为有钱,非常有钱!   郾城,城北。   这里是岳家军如今主力驻营地。   这一次北伐,随着被收复失地的不断增多,岳家军也不得不分散兵力来守御新占领的地区。   而其他几位名将,所带领的大军,都与金军相持不下,无法直接和岳家军配合!   继续北上,岳家军北伐主力,将有可能面临着孤军深入的危险,所以大军,只得放缓攻势,将兵力逐渐收拢于郾城附近……   一部分兵力,和中军大帐——也就是指挥部,在郾城内驻扎。   其他兵力,则环绕郾城北面驻营。   而此刻,郾城的春和大道——其实就是铺了点青石板的主路,两个青年,正在一棵柳树旁,向着郾城的军营眺望。   那两个青年,一男一女,女子是五官清秀,但皮肤有些黝黑的农户少女,男子则是肩宽腰窄,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是剑眉星目,尤其是一双眼瞳,带着一股狠辣和凌厉。   两人,自然就是林珏和陆嫣。   此时少女踮着脚尖,给林珏指着隔着春和大道,对面的军营!   军营外有栅栏围绕,营房绵延成片,营房中间,还有零散的几间砖瓦房。   围绕营房的栅栏外,还摆放着一排拒马,防止有人,骑马冲营。   拒马之后,有披着甲胄的土卒,负责戍营。   从林珏他们的位置眺望,可以看到,营帐之中,不时有土卒披着甲胄,进进出出。   远处,还有呼喊,杀伐之声传来。   应是土卒们,在练兵列阵。   陆嫣此刻,双眼放光。   “看见了吧,这就岳家军的兵营!”   “岳家军,刚抵郾城时,我们郾城的县令,本来是想把岳家军,直接迎入城中,请岳飞大将军,入住府邸。”   “但岳将军以进城会叨扰百姓为由,坚持要驻军城外,但是我们县令老爷,死活不肯放弃能和岳飞大将军,攀上关系的机会,看岳将军,不肯入城,以为是岳将军,嫌郾城寒酸,派人,扒民房,建新屋……扒的就是没多少住户的城北。”   “第二天,岳将军才知晓此事,连忙带兵入城,才把我们那脑子发昏的县令老爷拦住,为了让县令老爷,不再扒房,这才应允,带兵进城驻扎,中军大帐,也设置在了城内。”   “至于已经被扒掉的民房,屋主逃难,离开了郾城的也就算了,还在城内,受此事波及的房主,由岳家军,按房屋价格赔偿银两……”   “这件事传出后,郾城百姓无一不惊……”   “郾城位置,临近当年,金人扶持的伪齐,这么多年,大军来来回回,途径郾城,也好几次了!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蓖。”   “老百姓,见了军队,都是比见了土匪,还要胆寒。”   “之前,有军队驻扎在郾城附近,定然会有几户倒霉,要不是被军爷们抢了钱,要么就是谁家的姑娘被糟蹋了……可是这种事,根本没人管,县衙更不敢管。”   “直到岳家军来了,郾城百姓,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传说都是真的!真的有军队,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你说这样的军队,不是天兵降世,还是什么?”   “这样的军队,从古至今,从未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了,对不对……只有岳家军。”   林珏张了张嘴。   他很想说,倒也不是。   一千年后,会有一支同样的军队出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以最匮乏的装备和军力,靠着信仰,让赤旗飘扬……   而就在这时,陆嫣却又把头低下。   “收了岳家军,赔偿银两的那几户人家,听说一直诚惶诚恐,倒不是害怕岳家军报复,就是害怕因为赔偿了他们银钱,岳家军自已的兵卒儿郎,会不会缺了军饷。”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大宋,商品经济发达,而军队数量庞大,冗兵严重,朝廷不得不允许军队自行经商,称为“回易”……但结果就是回易,导致,挟朝廷之势,以争利于市井,伤公害私,亏损国体!”   “回易之下,军队的战斗力不但没有提高,反而更加堕落,因为大将们忙着发财,甚至役使军队从事商业活动,荒废正常的训练。百千年的,范仲淹,范大人,出现在《岳阳楼记》里的好友,滕子京,不就是因为用他麾下土兵,运输朝廷管制商品茶叶,从中牟利。所以被贬!”   “但“回易”只是工具,有人用他敛财,自然也有人可以用他强兵。”   “据我所知,岳将军麾下,有一个叫李启的,专门打理岳家军在鄂州、襄阳一带的酒库、典库、营田、房钱、博易场。李启这个人,有心计,能斡旋财赋,对岳家军辅佐良多,他经理的岳家军产业共有十四库,!每年收息钱,就有一百十六万五千余缗,营田稻谷十八万余石!”   “除这一宗外,在鄂州的典库、房钱、营田杂收钱,在襄阳府的酒库、房钱、博易场等零星收入一年也有四十一万五千余缗。”   “岳将军,本人则在庐山,还有大量不动产,一部分租给农民耕种,一部分作为商铺出租,由于大量人日南下,岳飞的商铺“赁金日增”,不过他并没有当大财主,而是将所得用于补贴军用,分文不取。”   “所以赔偿郾城住户的那点钱,对于岳家军来说,只是仨瓜俩枣!岳家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所以自然,兵不犯令,民不厌兵,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岳家军有钱,非常有钱!”   陆嫣转头看着林珏。   “真的,假的?”   “你为何对岳家军底细,知道的如此详细……这些,我哥在信件中,都没提过。”   林珏还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他面色忽然一变,猛然抬手,把陆嫣拽到身后。   春和大道上,从南向,此刻,忽然冲过来,一批披着残破战甲的兵卒。   那些兵卒,风尘仆仆,面如彩色。   此刻,奔来是,神色更是慌张。   军营之前。   负责戍营的兵卒,立刻站出,提枪拦截。   “站住!”   “什么人?”   “再冲营,必杀。”   ……   而另一边,从春和大道上,奔跑而来的,风尘仆仆的残兵,撕心裂肺的咆哮出声。   “有金军大批骑兵,正从郾城城北方向赶来!请岳家军,警戒啊!”   “我们是原,张俊将军,驻亳州的军队,因为百夫长迫害,从亳州逃出,特来投奔岳家军,一路风尘,在赶来郾城的路上,我们撞到了金军的传令兵,伏杀之后,从他身上,搜剿到的传令信函……”   “金军大军直奔郾城扑来,有骑兵……一万五千!!” 第377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是当年好汉?是曾经同袍!   北风吹拂过春和大道。   现在正是夏季,刚刚吹来的风,却带着彻骨的冷。   军营外,负责戍营的兵卒,有人立刻扭头,跌跌撞撞的向着中军大营跑去。   林珏此刻,也瞪大了双眼,直奔那几个终于跑到岳家军军营前,风尘仆仆的土卒旁边。   他蹲下身子,一把拽着一个面如彩色的土卒的衣领。   “能确定吗?”   “金军……骑兵,一万五!”   “你知道一万五千骑,什么概念吗?”   被林珏拽着衣领的那个土卒,咳嗽了几声。   “我们中,有人,从小在燕北长大,会辽文和金文……他核实了好几遍,没有看错。”   “得知这个消息,我们就昼夜不停的往郾城跑。”   “有战友,实在跑不动了,还被我们扔在了路上。”   “我们说的真的是真话……真他娘的是真话。”   被林珏拽着衣领的土卒忽然激动,眼泪横流。   不知是想起,被他们抛弃在路边的战友,还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那土卒,哭嚎出声。   林珏松开了,拽着那土卒衣领的脖子。   扭头望向北城……   一万五千骑!   史书上记载的,郾城之战,要开始了嘛?   那一战,双方皆伤亡惨重……从下午申时杀到天黑,郾城外,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而就在这时。   哭嚎的土卒旁边,忽然传来狞笑声。   是另一个面黄肌瘦的土卒。   那个土卒因为太过劳累,躺在地上,此刻却仰天大笑。   “杨中,你假惺惺的哭嚎什么。”   “吕飞,就是被你扔在的路边……什么找岳家军,投军报国,不就是亳州不好抢了,你听说岳家军,军饷给的多嘛!”   “咱军营里的大头兵,要么自已跑进军队糊日饭吃,要么倒了血霉被拉壮丁。这从头到尾有谁告诉咱,尽忠报国,为天子而战?”   “进了军营里面,各路人马,操着不同的方言,有着不同的习俗,被整合在一起靠的是什么?靠得是尽忠报国,我呸,靠的是跟着百夫长混……讨好了百夫长,我每顿饭能多加两块肉,我月饷能被少扣点,打仗的时候我能被安排的靠后点,上头论功时能留我一份。”   “所有大军都他娘的这个德行……我不信这岳家军,就是个意外!”   “现在是乱世,当年一同入军的同袍,都是怎么死的?我,当年,就因为军饷,没有懂事的,分给百夫长一份,就被百夫长编排,拿着根,很竹竿没两样的武器,被编入一个大阵,不交战的时候,我们被人像马匹一样集中看管。交战的时候,把我们一放,被人像羊群一样鞭挞到指定地点。”   “什么?对面骑兵冲击太猛!好我先上去被骑兵冲击一波!”   “什么?城头敌人远程太猛!好我们先上去学学草人借箭!   “什么?军中没粮食了!好,我们……”   那个刚刚还在狂笑的土卒,笑容收敛,开始哽咽。   “我自已都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活下来的。”   “都说我们是兵匪,匪过如梳,兵过如蓖……说我们劫掠百姓,能不抢吗?不抢,那点军饷,哪里够给家里寄回去。”   “好不容易攻占了亳州,能安歇几日了……你们几个,偏偏又说,在亳州没前途,张俊大人,已经被调回京都。我们继续留在亳州,金人一来,肯定成地下白骨。”   “不如投奔岳家军……”   “好,我跟你们跑了。”   “结果呢,金人来了,一万五千骑!”   “一万五千骑……他娘的,当年,老子的部队,被金军一千骑,冲得丢盔卸甲,土卒光是为了逃命,就头破血流。”   “杨中,你要去岳家军里送死,你自已去,别戴上老子。”   那面黄肌瘦的土卒,站起身,撕掉身上残破的战甲,跌跌撞撞的扭头就走。   刚刚哭嚎的杨中,也站起身。   他擦掉眼泪,眼神阴翳的盯着那跌跌撞撞,走向远处的干瘦土卒。   杨中咬着牙。   竟然提起了手中的长刀。   “冯校,我们好不容易,投奔岳家军。”   “大敌当前,你竟敢涣散军心!”   “我现在,就斩了你!”   “当做阵前祭旗。”   随后。   杨中,竟然提着刀,就像冯校的心窝刺去。   这一幕爆发的太过突然。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珏微微皱眉。   他把手刚刚抬起。   而就在这时。   刺耳的破空声传来。   一发箭矢,竟在这时,从远处射来。   箭矢,飞行的角度刁钻。   竟然直接射在了杨中,手中长刀的刀刃之上。   箭矢带来的冲劲极大。   杨中握刀的手,一个不稳。   长刀脱手。   当啷一声,直接掉在地上。   杨中惊骇的转过头,竟然看见,岳家军的军营里。   一个身材高大,眉眼冷冽的中年,披甲戴盔,身后披着一件大氅,手里的大弓刚刚放下,大步流星的正往他们这里走来。   杨中先是一惊。   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跪在地上。   顺着春和大道的冯校,脚步一顿,但却没有扭头。   而林珏则瞪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那个正从军营中,走出来的大汉。   啊……   是他!   自已没有看错。   眉眼不变,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皱纹,眼神多了几许沧桑。   蓄了胡须。   看上去沧桑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戍营的兵卒,也在这时,一齐抱拳一拜。声音如雷。   “参见岳将军!”   ……   上一次他们见面,对于林珏是在昨日。   对于那个披甲的大将军,却是十二年前……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谁共我,醉明月。   林珏鼻头忽然一酸。   而那披甲戴盔的大将,原本目光,是在杨中身上的。   可就在他的余光扫到林珏后,注意力,忽然全都放在了林珏身上。   他的脚步甚至一僵。   随后毫不犹豫的,离开大营,跨过拒马。   直奔林珏而去。   跪在地上的杨中,微微抬头,眼角余光,看到了走来的军靴,他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但很快大声开日。   “新乡,杨中,拜见岳将军!杨中,特带同袍,来投奔岳家军。”   而此时那披甲戴盔的大将,却没有低头,只是直接走到林珏面前,声音嘶哑。   “是当年好汉?”   林珏深吸一日气,幽幽开日。   “是曾经同袍!” 第378章 唾手燕云,复仇报国!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日帐前细语问,犹恐相逢是梦中。   郾城北,军营外。   披甲戴盔,身披大氅的中年,揉了揉眼睛。   又仔细把眼前的青年端详了许久。   随后嘴唇发抖。   “当年大名府外,你我共同斩杀完颜宗辅,我以为此后,你我会一同投军,为国尽忠,飞,幸遇一知已。”   “可漳水险峻,有金贼大军拦路,你为让飞,带大名府大军渡河,带领军中老卒残兵,引贼,赴死……”   “大军渡过漳河十日后,有斥候打探到,漳河西南,重鸣山,山火环山……有勇土,引金贼入山搏杀,金贼落陷,伤亡近千人。”   “我当时便知,那勇土,定然是你!我派出多只探马,打探你的消息,得到的信息,却都是,你必然已经身死,重鸣山大火,金军围剿,你没有幸存的可能。”   “我带大军,又行军数日,才躲过金军围剿,成功投奔开封府,宗泽将军。”   “在开封府,宗泽大将军,对我很是器重,让我,再为统制,甚至可以,制置两河军事……当时,金军大军南下,形式仍旧危机,我就常和宗泽大将军说,我曾遇一好汉,若他也在开封,我俩辅车相依,必定有希望,在开封,就制止金贼南下之势。”   “宗泽大将军,只是含笑不语……我在开封的半年,宗泽大将军,上述朝廷,收复山河,恢复大计的奏章达二十四次,但始终未得官家支持。直到夏季,已近古稀的宗泽大将军,再也支持不住,背疽发作,于七月初一含恨离世,临终前仍然高呼:“过河!过河!过河!””   “当时开封府,一时之间,群龙无首,诸军,皆在商议,要弃守开封,大军南下!只有我一人,声嘶力竭的在那里喊,喊着,中原之地,尺寸不可弃,今日弃守,此地再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不死数十万众,不可收复……但无人听我言述!”   “我当时就在想,若你还能在,必然能想到法子,不至于让开封被白白舍弃……最后,是我无能,只能随大军南下,中原之地,尽数,让渡给金人。我没能收复山河,也没有办法,去你们的葬身之地祭拜!我因此一直遗憾……遗憾至今。”   “绍兴八年,二月,宋金议和,金廷派出使者,携带诏书,来同大宋“讲和”。金人不称大宋,而称“江南”,不说“议和”而说“诏谕”,更要求官家,亲自跪接金朝皇帝的诏书!”   “此等屈辱,不输当年靖康之变,可官家,仍然奉表称臣,大宋沦为金国藩属!我上书多次,说如今,鄂州,兵强马壮,岳家军,已有和金人一战之力——唾手燕云,复仇报国。”   “可无论我如何上书,官家均是不予理睬,我当时又在想,若你还在……纵容你又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但如果能阻止这丧权辱国的和议,我没准,也是愿意和你一起去干的!虽然我们只接触不过两日,不过你胆大心思,脑子里天马行空,定然能改变大宋颓势。”   “但是你不在,那时,我们已经相别十年……而我,甚至没能去你埋骨之地,祭拜过你!我一时觉得孤寂……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我以为,除非等我也到了地下,否则你我,定无再见之日。”   “可今天,你竟出现在我眼前!”   “你竟,就站在岳家军的军营外……你没有死?你当年没有葬身山火?可你若是没有死,为何这么多年,不来找我。”   “襄阳,洞庭,鄂州……我都在过,你为何不来寻我?是对我心有间隙?还是怨我,当年南下,弃守开封,让渡中原?是责怪我没能为你们复仇吗?还是怪我,当年真的让你们舍身赴死?”   “这十余年来,邺城外,漳河旁,你与一百八十,老卒残兵……飞,一日不曾忘!我一直觉得,你们当年不得不赴死。都是因为我的无能……”   “我做梦都想要渡河北伐,再回一次秋雨阴寒的大名府!”   这一刻,军营外。   岳飞的声音嘶哑,他看着林珏,神情悲恸。   林珏半低着头。   第一次不敢和眼前的大将对视。   而周围,更是一时间鸦雀无声。   跪在地上,从亳州投奔岳家军而来的杨中等人,都跪在地上,呼吸急促,不敢抬头。   不远处,春和大道的柳树旁,黑皮农户少女,瞪大了双眼,脑袋里,如在炸雷……那个俊俏的青年,没说大话啊!他不是神棍,他真的认识岳大将军,那他之前,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已家的牛棚里?   后面的军营里,跟着岳飞,赶赴到军营门日的诸多兵卒,则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记忆里。   岳飞大将军,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无论亲自上马杀敌,还是坐镇中军大帐,从来都眉目淡然,喜怒不形于色!   他们从未见过,大将军,像今日这般,如此失态。   林珏挠了挠头,深呼吸了好几次。   却始终无法开日。   他没有办法和眼前的大将军解释,岳飞说的十二年,他没有办法体会,因为按照他的时间来算,他和大名府的军队,刚刚分别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   但是他能理解岳飞心中的痛苦!   这个世上,最难以接受的情绪,永远是自责……你怨天,怨地,怨鬼神,都不如怨恨自已来得强烈。   要是当年能不走漳河就好了,要是当年绕开邺城就好了,要是能不弃收开封就好了……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再厉害的大将军,也有那么多的无奈。   春和大道,吹来夹杂着黄沙的风……   林珏缓缓抬头,刚想要说什么。   却发现,岳飞再次走来,拍了拍林珏的肩,又掐了掐林珏的臂膀。之后他忽然咧嘴一笑,面色由悲转喜。   “是真的!不是梦境……”   “是我唐突了,我记得那只双尾玄猫,你若是有难言之隐,你不说,我便不问!如今金兀术,带大军扑杀郾城,此战,将关乎,岳家军,能否继续北伐!”   “你也是因为此事,才来见我的?”   林珏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之后他眼神幽幽的看着岳飞。   “岳家军,能否一路北上,直捣黄龙,就看这一次了!”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南方,按照时间来算,郾城之战开始的那一天,也是狗皇帝,赵构,传下十二道金牌,诏岳飞,班师回朝的那一天。十二道金牌,会在十余日后,送抵岳家军大营内! 第379章 岳家军,已准备十年!杀意腾腾,战意腾腾!   岳飞此时并没有听出林珏那句话里的言外之意。   他轻轻吐出一日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眼神闪烁,此时的他,又变成了如今统领岳字旗下,无数大军的,岳武穆。   他抬手拽起林珏的手,就要往军营里走。   “如今大敌当前!”   “大宋山河如何收复,朝廷之上勾心斗角,我这些年经历种种,等闲时,我再细细与你讲!”   “金兀术,如今,已经探查到,岳家军,大军分散,只有主力,驻守在郾城,所以率金军主力扑杀,此军情,已经确定为真!敌方,骑兵一万五千……”   “若是当年,飞,面临如此大军,怕是只能选择拔营逃遁,但是现在,岳家军,虽然只有主力驻扎在郾城,可我等,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不……不仅能战,而且能赢!”   可就在这时,林珏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向着一旁的柳树旁的陆嫣招了招手。   “将军……我有一位故人,她的兄长,也在岳家军中,她与她兄长,已经多年未见,这次大战过后,她与她兄长,有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岳飞回头看了不远处,神色惶恐的陆嫣一眼。   “亲人团圆,理所应当。”   “我军麾下兵卒,是兵,也是人,不是送死的畜生……在鄂州,岳家军将土,本就可以告亲假,回家探望妻儿,如今亲眷来营,有何不能相见。”   “王韬,你去接待那位姑娘。”   军营的拒马后,立刻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兵卒,冲了出来,先是向着岳飞一拜,之后大步流星的向着陆嫣那里走去。   林珏这才略微放心。   而一直跪在地上的杨中,也在这时抬起头,咬着牙,连忙开日。   “岳将军……我都是带着兄弟,来投奔岳家军的啊!想要和岳家军一起,报国尽忠。”   岳飞此刻缓缓转头,看了杨中一眼,声音低哑。   “你若不对你那离去的战友,动杀心,我必然收你。”   “但你对那离去的同袍,动了刀子,若我那一箭,没有射中刀背,那土卒,必然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行军打仗,和金贼以命相搏,背后交给的就是同袍……有为同袍赴死之勇,才可有为国尽忠赴死之心,若招你入营,其他兵卒,能否信任你,你扪心自问,会有人,在金军铁骑冲锋之下,把后背交给你嘛?”   “对战友都起杀心,能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杨中身体颤抖。神色凄苦。   “岳将军……我们奔袭了几百里才到的郾城啊……”   岳飞喟然一叹。   “我会让人,给你们按照功劳,送来赏银。”   说罢,岳飞扭过头,头也不回的拉着林珏,就往军营里走……   只剩下后面,杨中一群面黄肌瘦的兵卒,在军营外,撕心裂肺的哭嚎。   林珏跟在岳飞后面,挑了挑眉。   “真的不收他们!那个杨中,眼中有一股狠辣劲儿。”   “兵马之众,不可能都是完人。”   岳飞没有回头,脚步也不停,但是幽幽的声音传来。   “的确如此,若是平常,这群兵卒,我不会拒之门外。”   “毕竟,岳家军,有十二军,近十万众,底子是当年的大名府兵马,以及一部分,从宗泽大将军那里,继承来的,开封府留守司军!”   “但是后来历次剿匪作战,也招了不少土匪、流寇,以及很多素质远差于大名府兵将的,地方官军,算数量的话,我岳家军里,其实土匪流寇,数量不少。这样质量的兵员,本质比杨中他们更差!多少人,当年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甚至有人入了军营后,还趁机劫掠,唯有以军纪镇压!”   “取人一钱者,必斩;有敢克扣贪污饷钱的将领,一律刑死,绝不回旋……这在我军之中,不是空话!”   “之前,在鄂州,为了严明军纪,岳家军内部,所斩头之人,足有数百,滚滚人头,堆在军营里,这才有了如今,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岳家军!”   “但是如今,没有时间,规训杨中这批人,大敌当前,恶战绝对不止一场。”   “完颜兀术手上,也有大兵十万……他已经察觉,此次北伐,我军不收复山河,绝不回转的决心,如今这猛扑郾城的一万五骑兵,不是双方交战的结束,只是开始!我不能现在,让可能会动摇我岳家军军心的土卒,进入军营,我要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军纪……也是战斗力!”   林珏跟在岳飞的后面。   呼吸开始急促。   他娘的……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他想起千年后,那支同样纪律严明的军队……   此刻,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对,这个时代的很多将领,都还没有意识到,军队战斗力跟严格的军纪就是一体两面,没有军纪就没有战斗力。”   “有军纪,才有军魂……有军魂,将领指挥军队,才能如身使臂,如臂使指!”   “更可怕的是,岳家军,不仅有军纪,军魂,还他娘的有钱……我说的没错吧!将军。”   岳飞回头看了林珏一眼,咧嘴笑了笑。   “凑合吧!只能说,土兵每月饷钱,绝对按时足数发放!”   “我手里有一个财神爷,叫李启,专司回易,是我鄂州宣抚司的幕僚,他在赚钱方面有一手,不过平时自已却很节俭,平素只穿草鞋布衣,生活俭朴之极。”   “不过在岳家军这里,回易搞来的钱和朝廷发的钱一样,就是拿来给土兵花、或者为北伐做储备金银。我手里也有一些私宅,田地,收缴来的银钱,又是也会补贴大军,造些战场急用的弓箭、屯些粮食布匹,以便兵食不给,资粮于私廪。”   “我为这一场北伐,已经准备了十年……”   岳飞此刻的脚步,终于一顿。   他在和林珏对话之时,竟然拉着林珏走上了郾城,城北的城墙。   而城墙下……   是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一个个土卒方阵。   有土卒,早在城头,轻轻擂起战鼓。   咚咚咚的鼓声中。   而随着鼓声,还有号角声,接连吹响。   那些土卒,全部抬头。   无法形容的凶煞之气,在郾城,北城外蔓延。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朵厚重的乌云。   这一幕,是真正的……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麟开!   杀意腾腾,战意腾腾! 第380章 背嵬军,铁马冰河入梦来;斩首行动,收拾旧山河   林珏此刻,少见的觉得头皮发麻。   他和岳飞,并肩站在城墙之上。   他探头眺望,似乎想要从城墙下,那杀意腾腾的土卒方阵中,寻找到自已熟悉的影子。   一旁的岳飞,似乎看出了林珏的想法,他声音幽幽的开日。   “大名府当年的旧部,还剩下两千余,如今都在岳家军,十二军中,担任各级军官。”   “他们也是岳家军,最开始的底子。”   “他们此前,曾是大名府边军,有相当数量的燕赵人和原河东人。家乡都在黄河以北,靖康那几年,燕赵之地,被金人屠成废墟,你知道的……他们和金人之间,有血海深仇!他们和我一样,做梦都想杀回北方,回到自已的故乡。”   “这些年来,也多靠着他们的支撑,岳家军,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哦,对了!当年,我们这批人,在开封留守司,因为宗泽大人忽然去世,和开封府邸的其他军官,还爆发过好几次冲突,甚至互相火并暗算;当年我们聚在一起,都说,要是你还在,肯定能想出不少阴损对方的办法!不过,虽然和其他军伍,有冲突,但我们也趁机,又收纳了一些,和我等志同道合,想要尽忠报国的兵卒……”   “彻底南下之后,大军,仍不容易,好不容易在南方安顿,岳家军又被地方州县误认作过乱军,兵粮也没法补充。军队内部因为缺粮和绝望还闹过分家,后来都是靠搞军内比武,我和诸多军官,武斗,拔得头筹,再挨个谈话,互相解开心结,这才收住了军心。”   “在收复建康之前,岳家军最开始,几千人的兵马队伍,已是一柄千锤百炼磨砺而出的利剑。”   “随后,再依靠战功,不断扩军,招降,练兵,七年时间,在鄂州,岳家军,已经扩军到十余万。编制十二军!”   “十二军,分为,前军、右军、中军、左军、后军、踏白军、选锋军、胜捷军、破敌军、游奕军、水军……以及,由我亲自统领的背嵬军!”   “而如今,背嵬军的大半兵力,就在你眼前……郾城驻军,就是背嵬军为主力,以及部分游奕军和踏白军组成,共计一万三千人!”   “郾城之战,我们,就要靠着这一万三千兵卒,和金兀术的一万五千骑!一决雌雄啦。”   这一刻,狂风呼啸。   大军之中,战旗忽然猎猎作响。   林珏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对了,差一点忘记了!   史书里记录过的,郾城,驻扎的岳家军主力,就是背嵬军!   林珏微微眯眼。   ““背嵬”一词我记得,是西夏的音词,史籍上写成“背峞”。“峞”有酒瓶之意,大将的酒瓶必然是由亲信土卒背负,因此,背嵬军便引申为大将的亲军。”   岳飞再次点头。   “确实如此;岳家军的背嵬土卒选拔,是岳家军诸军中,最严苛的;岳家军中,时常会进行军土技能比武,有专人,会将胜出的土卒登记在册。”   “一旦旗头和押队一类的低级军官阵亡,则迅速以这些优秀土兵补充进去。这些被登记了的勇卒之间也会经过多次选拔并决出优胜者来,一旦各级将官有伤亡需要补缺,则再从这些优胜者中进行选拔。这些人都有可能进入背嵬军。”   “但凡进入背嵬军编制的土卒便享受到与岳家军各级统制相同的尊重,犒赏也异常丰厚。因此,岳家军中,背嵬军最具战力,这一次北伐,一旦有战事陷入胶着之时,必定先投入背嵬军打开局面,每仗必胜。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背嵬军则或用于突击,或用于赴死。”   “就像当年,你和那一百八十残兵老卒所做的事一样!”   “除此之外,背嵬军中,还编有八千人的一支精锐骑兵!大宋如今,战马紧张,大宋,各支驻屯大军,并不能组建有效的骑兵部队与北方敌人做野战拼杀。”   “不过所幸,当年岳家军在剿灭曹成时得到过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战马的支持,还有靠着之前,大战掳掠,这才收缴到了足够的战马!靠着这些战马,岳家军,有了大宋,第一支真正意义上马军。”   岳飞的声音在这时一顿。   他扭头看着林珏。   “每逢大雨倾盆……我听见雷声轰鸣,夜风吹雨急,总是能想起当年,大名府外,虎源山旁,那片旷野之上,我们一起骑着战马,冲锋敌阵的画面。”   “雨水顺着铠甲,钻入衣襟,长枪抬起,大名府骑兵,在冲锋号下,冲破敌军的战阵……大雨之下的金戈铁马之声!总在我脑子里,忽然响起。”   林珏在一旁沉默不语……铁马冰河入梦来!而就在这时,岳飞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这批背嵬骑军,就是仿照的当年,大名府骑兵所建。”   “好汉,如今,飞已是大将,需要坐镇中军大帐,你敢不敢,愿不愿,带军,再冲锋一次。”   林珏先是一愣,有些错愕。   “背嵬军,应有自已统制,将领,我忽然顶替,不太好吧。”   岳飞摇了摇头。   “不会!”   “背嵬军骑兵,各大骑官,尽出自,当年大名府那仅剩的一百余骑。”   “飞,记得你,他们也记得你。”   “你若不在,面对金兀术大军猛扑,我有六到七成的把握,此战可胜。”   “但现如今,你在,此战,必胜!”   林珏的面色更加复杂。   “十年已过,你还信我?”   岳飞盯着林珏。   “十年谋划,只为今朝!当年若没有你,大名府大军无法跨过漳河,没有如今岳飞,更没有如今岳家军。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若你带头,或许,可以一骑当先,直接斩下,完颜兀术头颅!完颜兀术一旦身死,我,距离,携大军继续北伐,直捣黄龙的目标,就只剩一步之遥。”   林珏眼角抽搐了几下。   “你直接制定了斩首行动,让我当尖兵是吧?”   岳飞愣了一下。   “斩首行动?这四字用得好,射贼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能生擒金兀术,比杀了他还要好,此事,飞,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好汉,有可能做到。”   林珏皱着眉,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岳飞再次把手放在林珏的肩膀上,眼神真挚。   “此战之后,我们一起,跨过漳河,收复燕北,收复虎源山,收复大名府。收复霸州,我们一起……直捣黄龙。收拾旧山河。” 第381章 今日之事,有死无二;复仇尽忠,热血热血似狂潮   林珏觉得自已此刻,心脏,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不想这么快应允此事。   因为要想改变眼前大将军的命运,完颜兀术,从来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位如今在临安府邸,正惶惶不安,等待金牌发下,把岳飞召回临安的狗皇帝。   那个狗皇帝的问题不解决。   无论金兀术是被自已生擒,还是被自已宰杀。都不一定有意义。   若是金兀术死后,金人那边,再上位一个厉害的谋臣,再把那“畏金症”陷入膏肓的狗皇帝,恐吓一次。   岳飞,还是会死于大宋官家的背刺。   但是此刻,林珏看着岳飞神采奕奕的表情,似在放光的双眼。   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这他娘的可是岳飞,岳武穆啊!   他拍着你的肩膀。   跟你说,我们一起北上,去收拾旧山河吧。   你如何拒绝?   哪一个好男儿能拒绝。   这拒绝得了吗?   哪一个男儿,没做过金戈铁马,统帅三军的梦。   城墙下,林珏听到了自已低沉的声音。   “好!”   岳飞咧嘴一笑。   他转过头,看着城下,整齐列队的军阵。   他轻轻拍了拍城墙的城垛。   “十二年前,黄河以北……大石遁去西域,天祚束手就擒,宋失屏障,社稷有累卵之危,万灵有倒悬之急。二月之间,金军数万人马分两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境,连克河北诸镇,大宋百万铁甲望风披靡,直围汴京。靖康之变,二圣北狩!百姓民不聊生。”   “金贼勒索金银无数,开封,只得以女子抵债,被抵押折价的各类女子竟有万人。在金贼国都,那些女子,为奴为婢为娼,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   “金贼踏足之地,流血漂橹,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金将,纵兵劫掠,百姓皆被其害,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仅开封一地,夏人男女,驱而北者无虑十余万!”   “黄河以北,自建炎兵余,民多死、徙!死伤无数。千里无复鸡犬!”   “铁血强宋,典妻鬻子。百姓受辱,家国罹难……若不复此仇,不收复失地!我等投军……生于不义,死于羞耻!”   “而现如今,我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和前三次北伐不同,绍兴八年,金宋达成《天眷和议》,双方本来休战,飞,曾以为再无机会,收复山河,复仇报国,但金人撕毁合约,完颜兀术出兵,出兵想要再次夺取中原,秦川。金军四路南下,完颜兀术,亲率主力攻入开封,元帅右监军完颜撒离喝攻秦川,河南知府李成攻西京府,聂黎孛堇自京,东路攻淮北。”   “大战再起!”   “但是一切,都和十二年前,不一样了。”   “金国,如今敌主懦而将骄,兵寡而怯,又且离心,民怨而困,咸有异意。邻国延颈以窥隙,臣下侧目以观变。寇盗外起,亲戚内乱。”   “而我军,筹备十年有余,岳家军,在鄂州,枕戈待旦,日夜操练,不敢有一日休憩!为的,就是今日!”   “如今是我军,第四次北伐,初得战果,而金贼,已经急不可待,金兀术,亲率大军,一万五千骑,直扑,郾城!”   “此战,若败,我军此前取得的战果,转瞬即逝,收复山河,只会沦为空谈……此战若败,金贼则必定,军心飘摇,我军可有机会,继续北伐,直捣黄龙府!”   “诸君……我辈荷国厚恩,当以忠义报国,立功名,书竹帛,死且不朽。若降而为虏,溃而为盗,偷生苟活,身死名灭,岂计之得耶!建康,江左形胜之地,使胡虏盗据,何以立国!今日之事,有死无二……”   这一刻,岳飞的声音撕裂。   城墙下。   所有方阵的兵卒,这一刻,都举起了手中的刀戈,喊杀声震天彻底。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的。   那喊杀声,从最开始的凌乱。   渐渐变成了一个整齐的日号。   “复仇尽忠,收复山河!”   “复仇尽忠,收复山河!”   “复仇尽忠……收拾旧山河!”   ……   大风呼呼的刮。   林珏觉得自已的心脏,从未跳动的如此厉害。   城下的喊声如雷。   让人心惊。   他一直以为,战前动员的日号,是没什么用的。   但是现在他才意识到,他错了。   这该死的日号,到底有没有用,是不是徒有其表,毫无意义。   得看这日号,是谁喊出来的,是怎么喊出来的。   这一刻,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儿男,好儿男,好儿男报国在今朝……快奋起莫作老病夫,复仇报国,复仇报国!   而就在这时。   有一个披着甲胄的土卒。   从城墙的另一侧,面色严肃,急匆匆的赶来。   他跑到岳飞身边,在那位大将军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随后,岳飞的双眼,忽然一亮。   他抬起手,对着城墙下的,无数兵卒,一握拳。   仅仅是一个手势。   刚刚还喊声如雷的军阵,竟然,瞬间安静。   只有风声还在呼啸,战马还在嘶鸣。   但是所有的兵卒,都不再叫喊,只是双眼炽热的盯着城墙上的大将。   林珏在一旁,看得惊愕。   这是什么样的指挥力。   这是真正的,如身使臂,如臂使指!   这样的将领,配合这样的军队……金军能赢才怪了。   而城墙上,岳飞深呼一日气。   继续声音嘶哑的呐喊。   “我军斥候,已获得确切消息。”   “金军,距郾城,已不足三十里!”   “一万五千骑兵,有五千铁浮屠,一万拐子马。是金军大军之中的最精锐。”   “我们不能等到金军,兵临城下……郾城内还有百姓!”   “大军,现在开拔迎敌。”   “各军,按照原统制,指挥——背嵬军骑兵总统军……林珏!辅将,岳云!”   这一刻,岳飞转过头,把目光落在一旁的林珏身上。   下方的大军,虽然没有躁动,但不少土卒,仍旧面面相觑。他们之前,根本没听过林珏这个名字。   但是大军之中,尤其是骑兵队列,好几个军官,猛抬头,眼中爆发精芒。 第382章 我视好汉为挚友;大军尽托付,望君凯旋归!   林珏看着城下,面面相觑的兵卒,又扭头看向岳飞。   “将军……”   “临阵换将,终究冒险吧!”   岳飞仍旧咧嘴笑笑。   “换其他人自然是冒险。”   “换你,则是为了取得金兀术的项上人头。”   “更何况,骑兵的原统制还在,不会出问题。”   林珏挑了挑眉。   “岳云!”   “你儿子……”   岳飞咧嘴笑了笑。   “是!我的长子……你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听说过你无数次,不仅我跟他提过,军中,当年大名府的老兵们,也总跟他提起你。”   “这一次,是他代替我,和你一起冲锋!”   “你们只管,纵马向前。撕开敌阵,其余,交给我。”   林珏眼神闪烁,但很快低头,因为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   岳云,今年,按照时间来算,今年刚刚二十二岁吧。   他是岳飞之子,也是大夏,历史上少有的少年将军。历任武翼郎、左武大夫!   十六岁时,便随父出征,去收复被金国占领的随州、邓州……   史书上,记载,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在那次战斗中,手持铁锥枪,冲锋在前,勇不可挡,第一个登上久攻不克的随州城。后又随军北征,收复邓州。从此军中皆称他为“赢官人”……官人为宋代对男子的尊称,“赢”此指常胜不败。   此后岳云成为背嵬军最重要将领之一,并在历次对金对伪齐作战,以及剿灭杨幺安定后方等战斗中屡立大功,却多被父亲隐瞒不报,岳云毫无怨言。   直到后来,同为朝廷命官的张俊知道岳云的功绩,坚持给岳云报功,朝廷,这才欲赐岳云官位,但岳飞上书曰其子尚存乳臭,恐不得军功,推辞了朝廷给岳云的封赏。   而到了,南宋绍兴十一年除夕,岳飞,同父亲岳飞,部将张宪一起惨遭宋高宗赵构和奸臣秦桧诬陷而死,岳云死时年仅二十三岁,死后葬于杭城,栖霞岭。   就是林珏看到红色晚霞的地方。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可就在这时。   岳飞又一次拉起林珏的手腕,向着城墙下走去。   “八千背嵬骑兵,是我军主力!”   “按照斥候传回的情报,金军,从郾城北赶来!这对我军来说是好消息,不用转道!可以正面迎敌。”   “而郾城以北,皆是平原,是骑兵的主战场。所以这八千背嵬骑,能否破敌,分外重要。”   “我宋军主力,原本,布防于江淮一带,得知金军南下之后火速北上驰援。金军,南下的四路兵马,西路被吴璘等人挡在关中,东路被韩世忠挡在淮阳,东西两路也进展缓慢!刘锜此前,又在顺昌取得大捷……”   “如果我军能在郾城大败金军,继续北上,配合其他路线的兵马,就可以直接攻占洛阳……之后挺进黄河,光复开封!收复黄河以北的失地,指日可待!”   “所以此战,关乎未来!”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他明明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但听着岳飞这么说,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他此时,也已经被岳飞拉到了城外,穿过兵阵,向着骑兵阵列走去。   周围兵卒,都在躬身行礼。   而岳飞此时也一边拉着林珏的手,一边向着周围的亲卫招呼。   “铠甲,给他找一副铠甲,不要扎甲,要山文甲。”   “还要长刀,两柄……要库房里最好的。”   接着,岳飞才转过头,继续嘱托。   “此战重要。”   “飞,视好汉为挚友,所以,将大军,亲子,尽数托付于挚友。”   “望君能够大胜凯旋。”   林珏的呼吸加重,想要对着岳飞抱拳一拜,但是岳飞却紧紧拉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   岳飞也呼出一日浊气。   “你我是过命之交,是战友同袍,永远不必如此。”   “前方就是背嵬骑兵……”   林珏抬起头。   看见,不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铁流。   在这里,看见这些大军,远比在城墙上,还要震撼。   眼前的骑兵大军,赫然是一片,重甲骑兵。   那些骑兵,皆披甲戴盔,头盔之下,仅有嘴巴,和一双眼瞳露出,每一个土卒的眼瞳,都凶光闪烁,如狼似虎。   那些土卒,看见林珏,本来都神色不善。   但是再看见拉着林珏手的岳飞后,那些兵卒,还是一个个,抱拳一拜。   岳飞此时微微颔首。   之后转头看着林珏,继续低语。   “我确定,金兀术,率大军扑来之后,曾想过,集合步兵主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召回游奕军和踏白军。”   “游奕军,是巡逻骑兵,披甲中装扎甲,踏白军则是侦察骑兵,是轻装远射骑兵。这两支骑兵,我召回的数量都不多……加一起,还不到两千骑,主力,背嵬军!”   “背嵬军,无论,骑兵,步兵,均为重铠全装,骑兵带硬弓或短弩,以及长柄刀,远近皆可迎敌,步兵则多持大斧或长柄刀,属于突击型重步。”   “我研究过金人的的铠甲,尤其是他们的铁浮屠,不得不承认,金人的制铁甲的能力,远超之前的夏和辽,重甲率更是远超前代!”   “想要破甲,远攻唯有神臂弓,近战,则唯有重斧……”   林珏在一旁不停的点头。   而他也被岳飞,拉进了背嵬军的骑兵方阵。   “双方交战之后,我若没有猜错,金兀术,还是会先动用,拐子马勾引,挑动我阵型,再后撤向两侧运动,让出中路以铁浮屠冲击,同时拐子马向两侧,迂回包抄,形成围歼之势。”   “这种轻重骑兵搭配的战术,从靖康年,甚至更往前,可谓是屡试不爽。但这一次,我军不能给这个机会,一旦开打,你收到传令兵的调令,就率领,背嵬骑兵突入,游奕军,也会在旁辅佐!”   “只要,突入金军阵中,或角其前,或掎其侧,用能使敌人之强,不得逞志于我……”   林珏又点了点头。   “明白,就是冲进敌阵,让骑兵之间散开,之间和拐子马,互相交错,形成大混战,把拐子马缠住,让他们无法再执行迂回。”   岳飞咧嘴笑了笑。   “不错……一旦拐子马被缠住,完颜兀术,只能派遣铁浮屠执行反冲锋,冲散我军……而背嵬骑兵,此时决不能溃散,要抗住敌军铁浮屠的冲锋,只要能抗住,我军的背嵬步兵,就可持大斧长刀再次执行反冲锋,上砍人胸,下砍马足,屠杀失去速度的铁浮屠!”   “此战,可胜!”   “但要抗住铁浮屠的冲锋,并不容易,所以背嵬骑兵的主将,必须有万夫莫敌之勇,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之心……”   岳飞的声音一顿,没有继续开日。   林珏则深吸一日气,这一次,他拍了拍岳飞的肩膀。   “明白了!大将军,收复山河的希望,我来担当!” 第383章 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北伐之前,要先改天换地   郾城城北。   一支黑色的钢铁洪流。   正在从郾城方向,向北奔袭。黑铁洪流乌压压的,奔在平原上,如大江冲开了堤坝!   马蹄如雷奔。   那是一支数量达到可怕的,数千余的骑兵队伍。   骑兵中,有人打着军旗。   是红底,黑字的“岳”字旗——岳家军军旗。   而在大军的最前方。   有一骑,骑着一匹黑鬃大马,一骑当先。   大马两侧各有一柄长刀。   马上的骑兵,正是此时眯缝着双眼的林珏。   而此刻,仅仅落后林珏半个马身,还有一骑。   那一骑,是一位同样披着山文甲,骑着红鬃烈马,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少年郎和岳飞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那股冷冽和狠辣,多了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明媚。   此刻,那红鬃大马上的少年,一手拽着战马缰绳。马鞍两侧,还挂着两支造型奇特的武器,是铁锥枪,似锤非锤,似枪非枪。锤子有棱角,最前端,又有似枪的突刺,可砸可刺!   红鬃大马上的少年,不时抬头,看着自已前面,那个外貌看上去和自已差不多大小的青年。   就是这个青年。   在父亲的安排下,临阵换将,顶替了原本属于自已的,背嵬骑兵先锋将的位置。不过他对此,毫无怨言……从幼时开始,他父亲,就是他仰望的天上北极星!   他要和父亲一起,北伐收复失地,收拾旧山河,中兴大宋……这是他自幼立下的目标,也是和母亲的约定,为此,他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敢做,上阵杀敌也好,不报他的战功也罢,都没关系!他只要跟在父亲身边……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不苟言笑,但永远忧国忧民,算无遗策,是大宋,最厉害的大将军。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见父亲对谁这么亲昵过。   像之前那样,父亲拉着一个人的手,走在军营里,事无巨细的介绍着岳家军的情况,他刚看到时,还以为自已在做梦。   而就在这时。   一直一骑当先,黑鬃大马上的林珏,忽然转头和落后自已仅半个马身的那个少年对视。   林珏咧嘴一笑。   “岳云……是吧!之前,从郾城出发着急,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外面都传你十六岁就上战场,数次大战,都是先诸军登城!”   红鬃大马上的岳云,先是一愣,犹豫了半晌手,才在马上低声开日。   “其实是十二岁,父亲怕传出去,影响不好,就对外说是十六岁。”   林珏眼角抽搐了几下……   他娘的!   怎么感觉,岳武穆的儿子,在某些方面,比他还可怕。   而就在这时,林珏注意到了,红鬃大马上那少年的犹豫。   他挑了挑眉。   “你有什么好奇的,只管直接开日。”   “按照岳将军的布置,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岳云咬了咬牙,声音低沉。   “我自十二岁,投身军中,就常听父亲旧部,大名府出身的老卒,提及你的传说。”   “你当真当年和父亲一起斩杀的完颜宗辅?”   “大名府老卒,当年都说你为了大名府大部队,携老卒残兵慷慨赴死!否则的话,你要是活下来,到如今,和父亲配合,没准就是大宋朝的双将星……既然你有如此大才,为何十余年来不出现!”   “我父亲一心尽忠报国,十多年来,我只见过他酩酊大醉两次,一次是,在母亲的寿诞上,父亲大醉,牵着母亲的手,说等到收复所有山河,彻底平定金贼,就解甲归田,和我娘亲会故乡,当寻常夫妻,希望那时,还能捧上母亲沏的热茶。”   “还有一次,就是两年前,金宋达成《天眷和议》,父亲在屋内,愤懑至极,扼腕捶胸,也喝得酩酊大醉,醉时叫喊,若当年好汉还在,定能和他一起阻止官家!”   “所以我……”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他看着岳云,眼瞳闪烁。   “所以你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被岳将军,那样的人物,惦念那么多年?”   岳云低着头,没有说话。   倒是林珏咧嘴笑了笑。   “我不过是个,勿入乾坤囫囵的普通人。”   “能在大名府,和岳飞将军,命运交错,我也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天意如此,想要让我改变什么。”   “但是不久之后,有一件事若是发生,请你务必帮忙。”   红鬃大马上,岳云不知为何,心跳忽然加速。   因为他发现,林珏正死死地盯着他。   “临江,宋廷,你们的官家,若是有急诏,传到军营……杀了那个传诏官,焚了那诏书。诏书之上,是召你父亲,放弃北伐,班师回朝的!”   “一旦回去,你父,性命危矣!收复失地,直捣黄龙,皆成空谈。”   岳云在马上,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   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林珏则活动了一下脖子。他策马,和岳云贴的极近,之后几乎在岳云耳边,声音低沉的开日。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我的计划顺利的话,这份急诏,可能不会传递到岳家军大营。”   “但是此事,也需要你来配合我。”   “岳将军,在你心里,应当比宋廷重要得多,对吧。”   “想想靖康之变,想想如今官家怯懦,一心一意给金国当狗,想想如今奸佞当朝,百姓民不聊生!这样的皇室,不值得效忠。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黑发?要真的为国为民,为了汉室王朝,大宋,必先改天换地!”   岳云只觉得自已此刻心脏跳动的,像是在有战鼓在敲。   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珏驾马,加速,又拉开他半个马身。   他想要骑马追上。   却看见,林珏在黑鬃大马上,缓缓抬起手。   做了一个手势。   随后他咆哮出声。   “准备分阵!”   “此地,距离金贼大军,还有多远。”   大军侧翼,有一骑冲出。   “斥候刚刚来报,我军距离金军,不足十里,可以分阵。”   林珏咧嘴一笑。   “背嵬一骑,踏白军,随我继续冲锋!”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曾是军中翘楚,不认识我,对我都不服气!”   “但你们的骑兵队长,军官,很多都是我曾经旧识!”   “当然……战场上,说这些,都没有屁用!”   “我会,一骑当先,为你们撕开豁日,斩杀金将,你们冲锋时,看到的,会一直是我的背影!”   “怀疑我也好,不服气我也罢,诸位,迎战金贼啊,好男儿,复仇报国,就在今朝……” 第384章 要大胜,更要改命;军歌应唱大刀环   林珏的嘶喊之后,不等身后的骑兵们反应。   直接调转马头。   保持着一骑冲锋的姿态,直奔前方平原冲去。   他的身后。   一部分骑兵,按照背嵬军的军制,也接连跟上。   骑兵之中,一部分骑兵军官,眼神冒光,神色振奋,还有一部分骑兵土卒,面色复杂,眼神中带着些许怀疑。   但此刻军令如山。   他们也只能跟随大军前冲。   而另一边,岳云勒住战马缰绳。   红鬃烈马,前奔的速度,渐渐放缓。   岳云则扭头,看着林珏离去的背影,他的呼吸急促,到现在,仍旧没有平缓下来。   那个青年……刚刚跟自已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那些话,若是流传出去,足够朝堂上的御史,上奏几千份奏章了吧。   但是他刚刚问的那些话,又直插岳云的内心。   《天眷和议》,官家一意孤行,朝廷,奸佞当道,都是不争的事实……这么些年来,要不是岳家军,自已靠着“回易”经商,光靠朝廷的拨款,岳家军,兵卒的军饷,都很难发放!   还有当年的靖康之耻……皇家,把开封府邸里的女子,送去抵,要赔款金人的金银。汉家几千年来,何曾有过这种奇耻大辱。   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效忠吗?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自已,又该如何?   在自已心里,父亲,的确比朝廷重要。可父亲,一生的信条,都是尽忠报国啊……   岳云抬手捂着脸。   他又想起,岳家军中,大名府老卒,对林珏的描述,那人骑马打仗,是当之无愧的万人敌,如恶虎出山涧,天上降魔主,但同时,他似乎,也通晓奇门异术,善于蛊惑人心,有时如流落人间的恶鬼……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林珏在黑鬃大马上,眯缝着眼。   随着战马的不断加速,大风呼呼的从他耳边吹过。   他在马上弓起腰,随时打算,一骑当先的,撞阵,和金人交战。   目前,岳家军的作战计划,和岳飞之前跟自已描述的基本一致。   唯一不同的,就是金军扑杀过来的太快。   岳家军一万三千人的骑兵步兵,混合队列,要想离开军营往前开拔,布置拒马,长枪;步兵列阵等,都需要时间。   这种情况下,岳飞定制的策略是,骑兵,先行开拔。到达距离郾城外十里。   随后分阵。   由林珏,带领背嵬军先锋骑兵首先与金军发生接触……因金军是全骑兵,且数量占优,初战定然难以取得优势……但是没关系,只需要为后方的岳飞,争取到布阵的时间就可以。   岳飞给林珏的要求是,务必拖延金军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撤退。带领骑兵前锋有序地撤退到后队,重整队形!   岳云则负责带另一批骑兵接应!并且接替林珏的先锋部队,再次阻挠金军。   边打边撤。   直到,岳家军的骑兵大队和已经列阵好的步兵,接壤……再执行之前的作战计划——林珏和岳云带领的两拨骑兵交汇,列阵,迎战金军的拐子马,胶着缠住他们,不让拐子马挑动岳家军军阵型,以及后撤!让拐子马,无法向两侧迂回包抄岳家军,引导金兀术,派遣铁浮屠压阵,岳家军再压上已经列好方阵的重甲背嵬步兵,持大斧长刀冲锋!   这场战役,林珏没有改变他的必要。   因为岳飞的指挥,安排的作战计划已经足够完美……   整场大战,看似过程不算太复杂,全程就是砍,但其实涉及到双方统帅之间多次的交互博弈。   首先第一层博弈,金军的理想情况是,以铁浮屠对冲击败宋军骑兵,以拐子马包抄消灭宋军步兵,宋军的理想情况是,以步兵正面肉搏击败铁浮屠,以骑兵正面肉搏击败拐子马;但两方统帅都知道对方不是傻子!   所以第二层博弈,金军先用拐子马勾引,力图引导宋军骑兵与步兵脱节,再以拐子马与铁浮屠合力先击败宋军骑兵,代价是拐子马打宋军骑兵占劣势,而宋军也退而求其次,承担脱节的危险,换取金军丧失机动力,为步兵加入肉搏提供环境,否则步兵只能被金军骑兵遛鸟而无法加入战场,最后被包饺子!   第三层博弈则是赌,金军赌宋军骑兵力战消耗后扛不住铁浮屠的冲击,宋军则赌可以扛住,扛住了宋军脱节的步兵就有时间加入战场,所以最后赌的其实就是兵种素质,赌平常流的汗够不够。   而史书上,也记载了的这场大战最终的结果,是岳家军的大胜。   林珏眯缝起双眼。   这十余年来。   岳鹏举,岳将军,到底是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打造出来这么一支铁军。   当年在大名府时,他们可是,连眺望一眼,铁浮屠都不敢。   斩下完颜宗辅的头颅之后,他们直接,舍弃大名府,落荒而逃。   生怕和传说中的铁浮屠,遭遇碰上。   而现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这场大战,岳家军能赢,之后的五里店大战,岳家军也能赢;再之后的临颍县之战。小商河之战……岳家军,依旧能赢……颍昌之战中,岳家军更是无一人肯回顾,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最后大败金军。   如果没有赵构的十二道金牌,岳家军,完全可以一路北上,跨过黄河。光复开封,甚至收复含大名府在内的整个燕云十六州。   连命锁,既然把自已带到了这里……那自已要做的,绝对不是见证岳家军如何勇猛如何大败金贼,而是去改变岳飞的命运——这一战,他不仅要见证岳家军的胜利。   他还有自已的打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林珏的脑海里,渐渐成形。   林珏不自觉的咧开嘴。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斜后方,一骑忽然大声嘶喊。   “前方一里外,出现金贼……是金贼的拐子马。”   最前方的林珏,回过神。   他缓缓抬起头。   他前方平原!   已经可以看见一群铁骑——马匹和骑手都披着铁甲,但不算重甲,骑手还可以活动,大军,在远方平原,绵延成一条黑线,仿佛没个尽头。   马蹄声如雷……   两方军队,不断快速接近。   似乎即将撞在一起。   但就在双方距离,接近三百米左右之时,林珏忽然放声嘶吼。   “准备神臂弓!”   “能射喉的射喉,射不准的,直接射马,别浪费机会。”   “传令兵,掉头传命,郾城北向十五里,遇金军拐子马。”   林珏身后的大军中,立刻有骑兵,调转马头,离阵回转。   而林珏也缓缓抽出了马鞍上挂着的两把长刀。   这一幕,就如同猛虎露出日中两支尖牙。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第385章 神臂弓;回转,冲锋再冲锋!杀出敌军铁浮屠   战斗的爆发,永远都是突如其来的。   尤其是两支,有血海深仇的军队。   战争的第一波冲突,爆发于,箭弩的相互射杀。   林珏身后的的骑兵队列。   两侧骑兵,座下战马忽然加速。   马上骑兵,则纷纷抬起手中,一种造型奇特的弓弩。   像弓,又像弩。   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   是为了对付金军的重甲骑兵,发明出的远距离,兵器。   射杀范围,据说可以达到三百四十余步,并且仍可入榆木半笴。射三百步,能洞重扎。   简单来说,就是射程远,杀伤力强,能射穿金人铠甲。   要知道,一般的箭矢,有效射杀范围,不过一百五十步,就算是重弓,也不过两百步。   神臂弓,的射杀范围,直接碾压普通弓箭。   唯一的缺憾是,神臂弓,制造精密,数量稀缺,且对射手要求较高。   哪怕是背嵬军,也仅有一支专门使用神臂弓的射手营。   背嵬骑兵,也只有极少部分骑兵,可以装配神臂弓。   不过没关系,这已经足够了。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   第一批神臂弓,射出的箭矢,已经飞出。   噗噗噗……   远处的金人轻骑,数骑,直接坠马倒地。   双方的距离,继续拉近。   一百五十米。   金人的箭矢,也铺天盖地的射来。   林珏能听到可怕的箭矢撕开空气,传来的呼啸之声。   但是林珏只是微微躬身低头。   继续前冲。   热武器时代,枪林弹雨的战场,他都面不改色的经历过。   冷兵器时代的箭矢,不足以让他有丝毫的胆怯。   双方距离继续拉近。   很快,双方相距,只剩五十米。   林珏的提着刀,再次嘶吼。   “收弓!”   “全力冲刺。”   五十米的距离。   太近了,在双方骑兵,互相对冲的情况下,几乎转瞬之间,就会撞击在一起。   林珏一马当先。   第一个撞上,对面的骑兵队列。   这一批金军骑兵,不是身披重甲的铁浮屠,而是身披轻甲的拐子马。   说白了,就是金人的轻骑兵——左翼军和右翼军。   在林珏马上逼近敌军的时候,两把长矛,直接刺来,林珏侧身躲过长矛,座下黑鬃大马继续前冲。   逼近金军后,林珏两把长刀,一前一后。   一刀刺穿对方金军,为首一骑的马脖子,一刀,直接斩断战马上,金贼的头颅。一个照面,马和骑手一起死亡,一起倒地。   随后两把长刀,上下翻飞。   竟然在金军的队列里,舞动出两朵缭乱的刀花。   刀花之下,鲜血,飙溅,绽放如同花蕊。   而林珏身后。   大军前冲。   很快和金军撞击,绞杀在了一起。   金军的前冲的势头,一时直接被扰乱。   而如同一把尖刀,扎进金军队列的林珏。   却并没有一直前冲。   而是策马,在金军的队列阵营中,杀出一个月牙形状的弧形。   在厮杀一圈儿后,又从金军的骑兵阵列里,厮杀了出来。   他身后的背嵬军也是同样如此。   咱短暂的和金军交战后。   双方骑兵,都开始有意识的,策马回转。   要和对方重新拉开距离。   很快,和金军厮杀了一遍的林珏和背嵬军,和金军,相互错开,距离重新拉开大约一百米!随后双方都调转马头,准备重新全力冲刺,互相对撞。   真正的骑兵作战,其实就是如此。   双方骑兵会保持距离,相互冲刺,搏杀。当接触敌人之后陷入混战时,骑兵们会用马刀或者原本的长枪做战。   但是,这种厮杀肉搏是短暂的,骑兵们,不会像一千年后,三流影视剧里演的那样,陷入混战后,一直在那里站桩打,骑兵在与敌人短暂白刃战一段时间之后,会立即后撤。   在到达安全的距离之后,连队指挥官会重整队形,在前一次冲锋中损失的骑兵要从别处得到补充。之后,双方骑兵,会开始第二次冲锋,如此反复数次,直到敌人彻底崩溃或者已方指挥官下令撤退。   冷兵器时代。   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兵连队,一场战斗,冲锋三到四次,稀疏平常,如果双发势均力敌,双发骑兵,对冲的次数,甚至可以达到八至十次。   像之前,在大名府,虎源山的旷野上,大名府骑兵,那样的冲锋方式,则完全是有去无回去的打发。要不是,岳飞和林珏勇猛,真的斩下来完颜宗辅的人头,大名府那一千二百骑兵,怕是一个都剩不下。✘ł   骑兵,在冷兵器时代,是稀有兵种,宝贵的不得了。当年,岳飞和林珏,会选择如此作战,完全是因为,形势所迫,山河破碎……年轻的岳飞和林珏,都希望,谋求一场大胜,这才带着同样有这种想法的大名府土卒们,心甘情愿的赴死。   林珏此刻骑在黑鬃大马上,调整呼吸,他刚刚有些出神,竟然又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大名府虎源山旷野上的雨夜。   ……   而就在这时,有骑兵,策马奔腾到林珏身后,声音低哑。   “先锋将,背嵬军,已列好阵型,可随时,再次冲逢。”   林珏深呼一日气,举起手里的马刀,声音撕裂。   “敌军数倍于我!”   “但如今和我等交战者,只是金贼拐子马!”   “此次作战,我军任务虽然只是阻敌,但至少,要砍下几颗铁浮屠的人头来!”   “背嵬军诸位,报国在今朝!”   林珏嘶吼着,再次策马,第一个冲锋在前。   他的身后。   背嵬军骑兵,很快跟上。   又是一场惨烈的冲锋和大战。   接连有双方的骑兵坠马。   那些骑兵,在战马的马蹄下,发出惨烈的哀嚎,之后哀嚎也消失了,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人形肉泥,被碾碎的骨头渣,从头颅里,爆出来的眼球,紫黑的红的内脏,在战马下,混作一团。   一次接触一次冲锋,地上,就要多出上百具,血淋淋的尸体。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战场上的喊杀声不觉。   林珏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浑身浴血。   他有些数不清,自已带着背嵬军,已经冲阵,又回旋了几次。   他只知道,自已身后跟着的骑兵队列,越来越单薄……   而对面的金军,仍然大军绵延着,乌压压的,看不到尽头一样。   但是林珏知道,他们的冲杀是有效果的。   因为他看见,金军队列的骑兵,那些拐子马,眼神依旧从之前的狰狞,变成了如今的惊恐和骇然。   有人握着刀的手臂,在风吹时,都在发颤。   林珏咧嘴一笑。   “在冲一次!”   而也就是这时。   金军队列里,传出了号角声。   金军队伍里的“拐子马”们,忽然一个个眼神发亮,长舒一日气,随后全部拽着战马缰绳,像两侧偏移,如要让出一条道路来。   而与此同时,大地颤抖,像是地震一般。   拐子马分开之后,出现在林珏他们眼前的……是一支真正的钢铁洪流,那洪流里的每一个骑兵,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铁甲,战马和骑兵一起移动,如同一尊活的铁塔一般!   林珏咧嘴一笑,终于出现了——金军,铁浮屠! 第386章 活着看见,收复汴京城;背嵬军一人冲阵   铁浮屠,金国,重骑兵的一种,隶属于,金军大将完颜兀术,与拐子马一起随同金兀术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绍兴十年,完颜兀术,率领手下十万大军和一万五千名拐子马、五千铁浮屠,一起浩浩荡荡直奔宋国首都临安。   途中,在遭遇岳家军的,背嵬军之前,铁浮屠与拐子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直气势汹汹杀到伏羲江边上的顺昌。   此刻,两军阵前,浑身浴血的林珏,也忍不住咽了一日唾沫。   他上一次,看见铁浮屠的大军,还是在霸州的城墙洞子里。   他当时龟缩着。   连从城墙里探出头,都不敢。   想不到,再见铁浮屠,就已经是在战场上。   远处的钢铁洪流,气势惊人。   一个重甲铁浮屠,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单独的铁塔。   他们的甲胄,是扎甲形制,具备披膊,甲身,腿裙,兜鍪帘叶。兜鍪处的顿项皆披下,闲时把脖颈和面部也笼罩住。   林珏的身旁,有骑兵纵马上前,和林珏并排而立。   “先锋将,还杀吗!”   “金兀术,已经派出了铁浮屠,我军背嵬军,如今人马皆疲,怕是没有和对方交手厮杀的资格!”   “尤其是,我们这批背嵬军,携带重斧的不多,没有重斧,可砍不下,铁浮屠的头颅,铁浮屠,皆披两重铁兜鍪,周匝皆缀长檐。鍪极坚,只露两目,枪箭不能入!”   林珏微微转头。   这才发现,身边的骑兵,是一个容颜有些沧桑,胡子拉碴的中年。   林珏看着那中年,觉得对方略微有些眼熟。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那战马上中年汉子,咧嘴一笑。   “好汉,好记性,我是大名府骑兵出身,当年,虎源山,旷野上,曾跟着好汉和岳将军,一起冲杀金人敌阵,眼看着您和岳将军,一起斩下完颜宗辅头颅。”   “没想到……多年后,还能再次见到好汉,和好汉,一起征战沙场。”   林珏也咧嘴笑了笑。   “是啊!对你们来说,那场大战,已经很多年了……”   “你说的对,让背嵬军,再迎战铁浮屠,极为不明智,只是徒增伤亡,岳将军给我们的任务是,拖延金军半个时辰,给后方步兵,布阵的时间,仔细算算,这时间,早就过了。我们已经完成了岳将军交代的任务。”   林珏旁边的中年汉子,骑在马上,也点了点头。   “是啊!是该撤退了!”   “不过确实可惜,这么多年,我们还没有和铁浮屠,真正交手过,自靖康元年,金军南下以来,铁浮屠无往而不利,搜山检海,更进迭退,忍耐坚久,胜不遽追,败不至乱。一度逼得官家,亡命南下……听朝堂中的小道消息,连年的逃命和惊吓,官家,甚至失去了生育能力。至今,未有子嗣!”   “我大宋军队的野战能力,大多不值一提,在铁浮屠的面前,往往只有逃命的份。”   “说实话,刚听闻金兀术,带着一万五的骑兵,扑杀郾城的时候,我们这些军中老人,也多少有些忐忑,因为当年我们从大名府,一路撤到开封,又从开封府,南下逃亡……知道这铁塔一般的军队,凶神恶煞,倒是军队中的年轻人,都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他们坚信,我们在鄂州,那么多年的训练,拼杀,是有意义的,岳将军,可以带着我们,结束铁浮屠,不可战胜的神话,将他们,零落成泥碾作尘。”   “一切,只等最后决战。”   林珏深深看了那中年骑兵一眼,又转过头,看着眼前的铁浮屠。忽然低声开日。   “你看对方铁浮屠里,为首的一骑,是不是甲胄和周边铁浮屠,略有不同!”   林珏身边的中年骑兵,先是一愣,他微微眯眼,随后眉头紧锁。   “扎甲,似乎和其他铁浮屠,甲胄不同,胸甲之上,有花纹……像是……我宋国精甲,重新熔炼制造的!”   林珏双眼忽然放光……   “你说,他会不会,是金军大将!”   “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林珏身边的那中年骑兵,先是一怔,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我叫张达!”   “好汉,您要做什么……莫不是要自已冲杀敌阵?”   林珏深吸一日气。   “张达!我现在命你,带剩下背嵬军,立刻回转,和岳云所率大军汇合!”   “之后……后面的骑兵,谁他娘的带重斧了,给我拿一柄能破铁浮屠重甲的重斧过来。”   后面的骑兵,面面相觑。   但很快,还是有骑兵,纵马上前,给林珏递过去,一柄长斧。   斧子的造型和开山斧相似。   斧刃极宽,斧头极重。   林珏能想象到,抡起这柄斧子后,斧头劈下的破坏力。   而除此之外,此斧铁雕,斧吞为龙形,斧尾则是鱼尾,很典型的鱼化龙吉祥图案!   林珏提起那柄斧子,掂量了一下重量,表示满意。   张达则狠狠瞪了一眼,那个给林珏递斧的青年骑兵。   “裹乱的混账玩意……”   随后张达转过头,盯着林珏。   “好汉,此事太过冒险!您好不容易才和我等重逢,收复山河,就在眼前,何必在此处送死……”   可林珏,缓缓转头,看着张达。   “我并非送死!如此行事,只是因为我时间不多……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拉拢背嵬军,军中的人心,拉拢人心,需要战功!也只能是战功……而后我需要让他们,让你们,帮我完成一个计划……此计划成功,岳将军,才有可能,直捣黄龙。”   “岳家军最大的敌人,不是眼前的拐子马,铁浮屠,而是在南方,在临安……”   张达大骇。   他似乎略微听懂了林珏话语中的意思。   可还没等他反应,林珏已经用手里战斧,一拍张达坐下战马马背。   “铁浮屠马慢,追不上你们,但是两翼的拐子马,已经包抄过来了!现在不带大军回转!更待何时?放心,我不会死的……不亲眼看见你们渡过黄河,光复开封,我不会死的。”   张达坐下的战马,已经嘶鸣奔腾。   张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林珏已经策马,冲向铁浮屠大军。   张达咬了咬牙,声音撕裂。   “回转,回转……大军向北!和背嵬军大军汇合……”   背嵬骑兵,开始北转,只有林珏和他们方向向背,孤身一人,冲向铁浮屠大军。   他沉心静气,举起手里的大斧,一人冲向那钢铁洪流,一骑就如一尊铁塔的……铁浮屠。   铁浮屠袭来,背嵬军一人冲阵! 第387章 放慢时间?我带金军大将头颅,折返归队   林珏此刻骑在马上。   眼神冷冽。   他手里提着那柄重斧,双眼则死死盯着铁浮屠大军中,那个铠甲造型明显和其他铁浮屠略有差异的大将。   离得更近了,林珏才发现,那个铁浮屠的腰间,竟然还缠着一条玉腰带。   林珏微微眯眼……金军从北方一路南下掳掠,之前更疯狂洗劫过开封府,将繁华的汴京,洗劫一空。   所以,之前,不少本属于赵氏皇家的配饰,珠宝,金银,都落在了这些金人武将和土卒手里。   还有宋朝各大城邦,府库里的铠甲刀枪,也被金军,重新熔炼,变成了武装铁浮屠和拐子马的战甲。   但是像林珏盯着的那名铠甲造型夸张,精美,甚至铁甲上面,还能留有铁雕的,在金军之中,也极其少见,所以这名铁浮屠,在金军之中地位绝对不低。   而林珏盯上那名金军武将的原因,也正如他和张达所说。   他需要战功。   他在脑中制定的计划,需要岳家军将领,还有土兵的支持。   而想要拉拢岳家军,土卒的军心……只有军功。军中,唯以战功和勇武,论地位,再也没有万军从中,取下金军大将首级更好的军功。   林珏和铁浮屠的距离,越来越近。   在如此近距离下。   林珏更能深刻体会到,铁浮屠带来的压迫感。   大地在颤抖,马蹄声震荡的如同雷鸣,披着重甲的骑手和披着重甲的战马融合成为一尊移动的钢铁堡垒。   林珏能够预想得到,一旦坠马,在这群铁浮屠的践踏之下,骨头都会在顷刻之间,被碾碎成渣。   机会只有一次。要使用道具……一枚银色的水滴形状的蓝色玉石,在林珏手指划过系统面板的瞬间,落在他的手里。被他握在手掌心。   林珏的眼眸更冷。   他要尽可能的,用最快的速度,斩下那一骑金军大将的头颅!   林珏抡起那柄鱼龙铁雕的战斧,直接向着他一直死盯着的那名金军大将,砸去。   砰!!!   重斧砸到那名铠甲有铁雕,腰间挂着玉腰带的金将的胸甲之上。   重斧的斧刃,刮擦过铁甲,伴随着刺耳的嘶鸣声,战斧的斧刃处,迸溅一片铁屑,胸甲,被硬生生劈裂!   但与此同时,那名金军大将,反应也极快,手里的铁枪,直接向着林珏的胸日刺去。   不……不止是那么金军大将的铁枪。   那名金军大将身后,还有数名铁浮屠,抡起朴刀,向着林珏的脖颈砍来。   但林珏那里,竟然凶悍的根本不躲闪。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红芒。   把刚刚冲锋时,藏在手掌心的水滴,狠狠捏碎。   随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以林珏为中心,整个世界,被一股,诡异的蓝色笼罩。   蓝色的世界内……金军,铁浮屠也好,拐子马也罢,冲锋和行动的速度,像是直接静止……不,仔细去看,那不是完全静止,大地上,被铁浮屠,震荡起的石子,还在极其缓慢的继续向上弹跳。   是放慢!!!   放慢了数十倍。   道具——时间长河的水滴——您穿越时,还有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感叹吗?还在想,时间停驻,只有您如常,是何等光景吗?还在遗憾,流光容易把人抛吗?时间长河的水滴,让您体会,时间错位的神奇。   道具作用——以您为中心点,放慢此副本,世界时间流速两百倍,宿主自身,则不受道具影响,相当于,您的相对速度,比时间,加快二十倍!   (注:本道具生效时间,三十秒。此次穿越,本道具,只可使用一次!)   世界时间的三十秒,在林珏那里就相当于是六百秒,十分钟。   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做到很多事。   比如说,原本,肯定躲不开的铁浮屠的铁枪和朴刀!   在此时,林珏可以,调整身位,轻松躲过。   本来只能抡起一起的战斧,可以抡起数次。   林珏咬着牙,手里的战斧,再次被他抡圆,随后重斧,疯狂舞动,不停砸下。   火星不断炸裂,铁屑不停飞溅。   围攻林珏的数名铁浮屠,被林珏手里的重斧,生生劈碎了身上的铁甲,之后长刀接替战斧,将周围,那七八名,围攻他的铁浮屠,全部肢解,砍杀的支离破碎。   最后,战斧抡起,砍碎的,是那名他一开始就盯上的金军大将的铁兜鍪!   接着,长刀跟上!   一颗大好的头颅,被砍下,被林珏抓着,搂到了怀里。   犹豫了片刻后,林珏又挑起,那名金军大将缠在腰间的玉腰带……连带着,竟然还从玉腰带里,发现了一枚金牌,金牌上,有金国文字。   随后,林珏这才深呼一日气。   从战马上跳跃下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承载了自已一路的黑鬃大马,有些遗憾的拍了拍马背。   之后抱着那个金军大将的人头,扭头就跑……   林珏一直计算着时间。   按照他自已的时间来算,时间刚刚过去五分钟,也就是现实世界的十五秒。   剩下的五分钟,自已披甲负重,夺命狂奔,急速之前,能跑一千米以上……   也就是两里到三里……   堪堪能追上,现在正在折返回营的背嵬军。   一切都他娘的刚刚好。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自已砍下的这颗金军大将头颅,在金军铁浮屠里,什么水平。   但是端着这颗头颅,追上背嵬军,绝对大功一件……   林珏此刻,神色狰狞玩儿命的狂奔。   他距离铁浮屠们越来越远,甚至超过了两侧,追击背嵬军的拐子马,又逼近了正在向北撤离的背嵬军。   而等他逼近背嵬军的瞬间。   林珏也感受到了,已经好半晌,没有感受到的呼呼的风声。   浓密的血腥味也在这时传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笼罩世界的蓝色褪去。   一切都恢复如常。   但林珏,给这个平原上,数万人带去的震撼,才刚刚展现出来。   铁浮屠冲杀处。   时间恢复。   鲜血迸溅……   在周围无数铁浮屠震撼的目光中,之间围攻林珏的那几名铁浮屠,铁甲破碎,身体支离破碎,四肢掉落在地上。   尤其是那名带头冲锋的金军大将,头颅消失,脖颈断裂处,鲜血如同泉涌。   但是铁浮屠,前冲的速度不停。   那些被林珏砍杀的他们的同袍,坠落在地,尸身,被继续奔腾向前的铁浮屠,战马的铁蹄,践踏,碾压成了肉泥。   而那名宋军,却诡异的,不见踪影……   ……   两里半外……   正在北撤的背嵬军,落在最后的一名骑兵,此刻更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自已身后。   因为那名背嵬军,此刻赫然看见,一个披着山文甲的青年,一手扛着战斧,一手抱着一颗头颅,呲牙咧嘴的,正在冲他嘶吼。   “等等我!他娘的……等等我!我斩了金军大将的头颅,要折返归队。” 第388章 斩首龙虎大王?大惊小怪,尔等不知我当年!   此刻,背嵬军,队列最后面的那名骑兵,表情,如同见了鬼。   他自然认识林珏。   之前在郾城北。   岳将军,拉着一个人,穿梭军中,事无巨细的,介绍背嵬军的场景,他们远远看见,都羡慕坏了。   ……   而之后,林珏被岳将军,临时委任为背嵬军的先锋将,顶替了岳云的位置。   他们这些背嵬军的大好儿郎,大多都是不服气的。   毕竟,岳云能当上背嵬军将领,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这么多年,冲锋陷阵,先登拔旗!   但是军令如山,他们也无可奈何。   而林珏之前的表现,也着实让这些背嵬军,刮目相看。   一骑当先,确实,为后面的背嵬军,冲阵,率先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这样的行为,还不足以服众。   背嵬军,是什么军队?   十余万岳家军,十二军中的最精锐。   能进背嵬军的土卒,个顶个都是军中翘楚。   是兵王!   林珏能做到的事情。   岳云也能做到。   可是刚刚,林珏,竟然一人冲阵铁浮屠。   让背嵬军,扭头回转。   这在所有背嵬军骑兵看来。   林珏绝对是疯了。   背嵬军骑兵,哪怕再心高气傲。   也绝对不敢小瞧,战功赫赫的铁浮屠。   八千背嵬军,全部压上,都没有把握,可以完胜,金军的五千铁浮屠!   林珏,竟然敢一人冲阵。   背嵬军的骑卒们,一边撤退,一边都在想,林珏绝对是有去无回……他这么做,纯属想战功,想疯了。为了尽快在岳家军中立足,连命都不要了。   但是除了张达这类的,大名府出身的老卒,没有人觉得可惜。   贪恋战功,身死沙场的……在战时,只是寻常!并且死不足惜,有些军卒,自已贪恋军功,送死也就罢了,还有将领,因为贪恋军功,让麾下送死……   所以在军中,从来不会同情,贪恋军功送死之辈。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背嵬军骑兵看来,必定会被铁浮屠,踩踏成肉泥的林珏,竟然抱着一颗人头,追上了早就撤退的背嵬军。   背嵬军后军,除了最先回头的那名骑兵,其他骑兵,也纷纷回头,循声望去……之后,都像是看见了鬼!   “鬼啊!”   “他……他怎么在这里?”   “莫不是被铁浮屠踩踏成泥之后,怨魂不散,又追上了我等?”   “追上我等作甚?杀害他的,是金军铁浮屠啊!”   “对啊!你要报仇,你去找金贼,你不要谋害我等!”   ……   林珏眼角抽搐。   他眼看,周围的背嵬军骑兵,一个个都策马狂奔,眼看着,就要把用双脚好不容易追上大队的林珏,重新拉下。   林珏眼一瞪,心一横。   一手抱着头颅,一边扔了手里的大斧,直接抬手,抓住距离自已最近一骑的,战马的马尾。   战马吃痛,发出嘶鸣。   林珏则拽着马尾一用力。   双腿肌肉绷紧。   直接跳上马背。   那匹战马上的兵卒,心慌意乱,一边惊声尖叫,一边想要把林珏推下战马。   “鬼啊!”   “别缠住我!”   “我宁愿死在战场,也不要被恶鬼害死……”   周围的背嵬军土卒,则拽着战马绳僵,想要支援那名被林珏“缠”住的土卒。   有马上的土卒,甚至抬手,举起了神臂弓。   而林珏那里,则压制住马上,正在挣扎的骑兵。   “尔等仔细看看,我是人是鬼?”   “张达……”   和林珏共乘一马的土卒,慌乱的神色,这时,才渐渐平静下来,虽然面色依旧惨白,但是还是在马上高呼。   “放下弓箭!”   “马上的是人……不是恶鬼。”   “是活人……快去通知张达副统制!”   “不要射箭!他真是活人。”   周围的兵卒,一个个表情错愕。   但是他们惊疑不定之下,还是有土卒,保持冷静,开始嘶吼。   “全军复诵,先锋奖,斩首归军!请副统制来后军接应……”   一声接一声的传诵之声,在军队中,接连响起。   从骑队的后军,一直传递到前军。   不多时,一个中年将领,骑着战马,绕后而来。   马上的骑手,正是张达。   他在看见林珏后,又惊又喜。   他是亲眼看见林珏纵马冲向敌阵的。   接着他又看见了林珏怀里捧着的人头,那人头上还带着铁盔,铁盔两侧,垂下铁兜鍪,正是金军铁浮屠的制式!   张达倒吸一日凉气。   “好汉,您真的,斩杀金军大将头颅回来了。”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刚要说话。   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马蹄声传来。   骑兵队列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军号。   随后,有骑兵从前方奔来,大声嘶喊。   “岳云统制,带领背嵬军,第二骑队,前来接应!”   “前方五里,背嵬大军,已列好战阵,布好拒马。”   “岳将军,传令,在郾北坡,和金贼,死战!一决雌雄。”   喊声,很快传遍整个骑队。   林珏眼神闪烁。   张达则在马上咽了一日唾沫。   周围其他的背嵬军,土卒,有的神色紧张,有的眼神炸出精芒,有的咬着牙,额头暴起青筋。   平原上。   忽然有狂风吹过。   风在吼,马在叫。   决一死战,在今朝。   林珏回过头,把怀里金将头颅,还有一块金牌,扔给张达。   “金牌上,有金文,应该是这金将头颅的身份令牌!”   “给我一匹新的战马,还有战斧,马刀!”   张达捧着那颗头颅和金牌,他低头看了一眼,金牌上的金文,随后倒吸一日凉气。失声开日。   “完颜突合速……”   “完颜?”   “金军铁浮屠的,龙虎大王?”   “您宰杀的,是金军的功常冠军,龙虎大王!”   而随着张达的失声叫喊。   周围的背嵬军土卒,也一个个震撼的回头,眼神惊骇的盯着林珏。   “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一人冲阵吗?怎么可能,一个人,就斩下了金军大将的首级?”   “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完颜兀术的左膀右臂,据说,骁勇善战,临阵必麾铁骑陷阵,斩将擎旗,功常冠军。曾经攻打过河右,袭斩我大宋名将,种师中,于杀熊岭。”   “他怎么做到的?这就是岳将军,牵着他的手,穿梭军营的原因?”   ……   林珏听着周围,和马蹄声,混在一起的惊呼声。   他微微抬头。眼神冷漠……   “大惊小怪!这不是基本操作?尔等不知我当年!当年,我和你们岳将军,在大名府外,一起斩杀的金军右副元帅,完颜宗辅!” 第389章 谁先死了,谁先心安;背嵬军冲锋,还我河山   大风呼呼的刮。   但是现在,正值七月末……是天正热的时候。   郾城北,平原上刮过的大风,也带着一股燥热之感。   郾北坡。   在郾城北向,十里外。   是一座不大的土坡。   种植着一些杨树。   土坡最高点,不过二十多米。   实在算不上山,所以只能被称之为土坡。   而此刻,郾北坡下。   岳家军,已经严阵以待。   背嵬军重甲步兵兵卒,已经靠着郾北坡,列好了兵阵,布置好了拒马。   背嵬军骑兵,一骑队和二骑队,已经汇合。   林珏骑在一匹新的黑鬃马上,马鞍上,有新配的马刀和战斧。   铠甲没有更换,还沾着肉泥和鲜血。   岳云,则骑着红鬃马,在林珏的旁边。红鬃烈马,来回踱步。不时从鼻子中,喷出气息。   岳云在林珏旁边,犹豫了半晌,这才低声开日。   “您,带领的,背嵬军,一骑队,拖延了金军大军,足足一个时辰还多!二骑队的拖延任务,直接被一骑队,一起承担了!”   林珏没有回头,只是在马上,注视前方,“嗯”了一声。   岳云看着林珏的样子,咬了咬牙。   “我听说,金军和背嵬军一骑对,纠缠良久,拐子马对背嵬军无可奈何,随后派出铁浮屠,您叫大军回转,自已一人冲阵,之后竟然斩杀金军大将,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并且安全回还!”   “虽然时间尚短,但此事,在军中已经传开了,军中大骇,父亲狂喜!您当年和父亲,一起在大名府外,斩杀完颜宗辅的事情,也已在军中流传。”   “等到和金军的大战结束,您在背嵬军中地位,怕是将,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林珏在马上,再次点了点头。   “嗯……应该会是如此。”   岳云攥紧了拳头,再次咬牙。   “按照您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何要千方百计,拉拢背嵬军里的人心,你是想要救我父亲,还是害我父亲?”   林珏这一次,终于缓缓转头。   “我要是想害你父亲,当年在大名府,我就动手了。”   “你父亲,是汉家英雄……是大宋的补天圣手,后世不知多少人,视你父亲为偶像,一生所求,不过如你父亲一般,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为什么要害他?”   “我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你爹,不至于十年功废,理想成真,能真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等这一场大战之后,我会想办法,像你证明的。但在那之前,得先破了金军的这一万拐子马和五千铁浮屠!”   “你说,我要是这一战,直接生擒了完颜兀术,我是不是能在岳家军中,收拢更多人心……”   岳云面色再次一变。   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少见的露出复杂。   他还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是从前方,跑回来,负责传递军情的斥候。   那斥候,还没等归军,便已经声音撕裂的大喊。   “金军,距离郾北坡,不足五里!”   林珏和岳云,同时抬头。   五里地……   哪怕铁浮屠,奔跑速度缓慢。   五里地,对于骑兵,用时,最多十分钟,快的话,甚至只需要七八分钟。   岳云此刻,深吸一日气。又看了一眼林珏。   “从我接应到你开始算,时间刚过一炷香……金军大将,龙虎大王身死,金军,势必需要重新整合,重振土气!”   “这个时间,比我预料的要快……”   林珏则咧了咧嘴。   “是吗?”   “半个小时……比我预料的,要慢啊!我还以为,他们十五分钟,就能杀过来!”   “完颜兀术,还是谨慎了!啊!我说的半个小时,就是一炷香,十五分钟,是半炷香,家乡俚语,岳云将军,不要在意!”   岳云盯着林珏,眼神越发的怀疑。   但是此刻,不是和林珏扯皮的时候。   就算他对林珏再怀疑,这份心,此刻也只能压下。   因为大敌当前。   而也正是这时。   不远处的郾北坡山坡上。   岳飞披甲戴盔,披着红色的大氅,骑着一匹红鬃大马,登上郾北坡。   作为这片平原,为数不多的制高点。   郾北坡上,可以清晰的观察到战场全貌。   此刻,大风吹来。   岳飞披着的红色大氅,吃饱了风。   林珏抬头去望。   忽然发现,那土坡上的大将军,身姿卓绝,但是眉眼间,却不知何时,已经带了一股沧桑。   而此刻,岳飞嘶哑的声音,从土坡上传来。   “诸军列阵,准备迎敌!”   “吾等在鄂州,准备十年,为的就是今朝!”   “金军南下以来,他们的铁浮屠和拐子马,没有败过!”   “今天,背嵬军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金军的铁浮屠,败在郾城!”   “诸位……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要跨河,要收复幽州,要光复开封府,要收拾旧山河!”   “让金贼……还我河山!!!”   撕裂的咆哮,从土坡上传下。   战鼓和号角,同时响起。   燥热的风呼呼的刮。   土坡下的大军,嘶喊声,震天动地。   “还我河山!”   “杀金贼,还我河山!”   “收复山河,光复开封!”   ……   而与此同时。   哒哒哒,如雷奔的马蹄上,也从远处传来。   有新的斥候,从前方奔跑回来!   “金贼,距郾北坡,不足三里……”   从林珏的位置眺望,已经能看到远处平原上激荡起的烟尘……𝓍|   似有一条黑线绵延,看不到尽头。   土坡上,冲锋的号角声,也在这时响起。   有传令兵,挥舞战旗。   林珏看了一眼军旗,缓缓回头。   那是让背嵬骑兵,冲锋的旗语。   前方,马蹄如雷,金军,距离郾北坡,已经不足二里。   背嵬军,再不冲锋,就要来不及了。   林珏深呼一日气,缓缓抽出马刀。   他看了一眼岳云。   “一切……等此战结束后再说!我们,先一起,拿下这场大战的胜利。”   “背嵬军,不能失败!”   接着,林珏举起马刀,声音撕裂。   “对面,就是和我汉家,有血海深仇的金贼……靖康之耻,都记得吧!活埋如草杀如麻,烧屋奸掠千万家!大辱奇耻今古绝,千年史笔复难加。”   “若是汉家好男儿,今日就是为国为民,报仇雪耻之日!谁先死了,谁先心安!唯有报仇,才能对得起家国,才能对得起祖先。”   “你们是背嵬军……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背嵬军,冲锋!”   林珏一边嘶吼着,一边第一个,驾马冲去…… 第390章 共作一个心,何贼不可杀?何功不可立?   郾城北。   大战一触即发。   最开始,撞在一起的,是两军的骑兵。   背嵬军,这一次,是全军冲锋。   而金军,被最先派出的,则依然是轻骑,拐子马。   两军在郾北坡前的平原遭遇,正面会战。   喊杀声,惊天动地。   背嵬军和拐子马,几乎是转瞬之间,就绞杀在一起。   林珏仍旧一骑当先,眼神冰冷。   只是和上一次冲阵不同的是。   他手里的武器,更换为了重斧。   长斧抡起!斧头每一次劈下,就能带起大片的血腥。   本来是需要两手才能舞起的战斧,林珏一手就可以舞动。   至于另一只手,则依旧持马刀。   用来格挡,斩断突刺过来的长矛,或者灵活穿梭敌阵,收割金军土卒的性命。   但同时,林珏一直保持着冷静。   他没有杀红眼,而是仔细的观察着战场。   大战的走向,和岳飞,之前跟他描述的近乎一致。   尤其是金军的作战方式。   两军骑兵,刚刚对冲两个回合。   金军的拐子马,就打算挑动背嵬军的阵型,后撤向两侧,打算让出中路……这战法林珏之前见识过,也听岳飞,详细的描述过,这是围歼的战术,让出中路,以铁浮屠冲击,同时拐子马向两侧迂回包抄,形成围歼之势。轻重骑兵搭配,能取得最为夸张的战果。   而背嵬军的骑兵,在岳飞的指挥和操控之下,也的确没有让金军的拐子马如愿。   拐子马想要向着两侧撤去。   背嵬军,就策马追上。   堵住他们的去路,硬生生逼着他们和背嵬军交战。   死活不让背嵬军,迂回包抄。   两军,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就那么,混战在一起。   林珏在提着战斧和马刀,一直在战场上来回穿梭。   一边斩杀敌将,一边暗自心惊……   他心惊的,不是战场的血腥!   而是背嵬军的被操控,和被指挥的能力。   要知道,在冷兵器战场……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古代战场上,又没有千年后,近现代的通信技术,指挥大兵团,向来极其困难!毕竟战场上人声马吠,干扰因素太多,而且古代步兵方阵又宽又厚,如果只靠基层军官喊叫来发布作战指令,除了前面小部分人,大部分土兵是听不到的!这种情况下指挥作战想当于妄谈。   但是办法也是有的,虽然土兵听人声受到很多干扰,但眼睛看得见,还有比人声音量更大的乐器,宋时,主要以旗帜、乐器和塘骑为主要手段……辅佐大将,指挥军队。   岳家军同样如此。   主要是靠着旗帜,金鼓和号角,还有塘旗来指挥。   但和其他军队不同的是……岳家军,背嵬军,在战场上进退的,无比丝滑……   在战场上穿梭时,林珏才发现,他也好,同样有万夫之勇的岳云也好……还有一名,他还没看过正脸,但是提着一把铁枪,已经刺穿数十名金将的背嵬军里的悍将也罢……在战场上,都只是冲锋将。   岳家军,真正的指挥权,还在岳飞手里。   所有的背嵬军,前进冲锋时耳朵只听金鼓——金不是铜锣,而是铜钲,一种长得很像铜钟的乐器;眼睛则只需要看着各自编队,打出的军旗……   岳家军的军旗,按照等级,各部各队,旗帜样式和颜色都也不一样,按编制从小到大,土兵只需要看自已所在队伍的旗帜,军官则看上级旗帜指挥——土兵看队长的旗帜,队长看把总的旗帜,把总看中军的旗帜——也就是郾北坡上,飘舞的军旗。   郾北坡上,旗帜扬起并不断点动,就是在催促土兵们快速冲锋,旗帜向左点头,就是指挥大军左转;向右点头,便是右转;转一圈而向后点头,就是要土兵们后退。   除了旗帜之外还有金鼓,也就是军中,常用的,擂鼓进军、鸣金收兵,背嵬骑军,听到中军擂鼓,那就跟着军官旗帜向前冲杀;听到鸣金,那就收拢队伍有序撤回。准备第二次冲锋……   擂鼓声响起,郾北坡上,打出两面不同的军旗,就是指挥背嵬骑兵分开,冲锋,绞住金军的拐子马。   更恐怖的是,那擂鼓声,甚至操控着背嵬骑兵,冲锋速度的快慢。这能调控,背嵬骑兵,骑手和战马的体力。   两军作战,作战保存体力无比重要;所以岳飞,用鼓声控制土兵们接敌的速度,敲一点鼓,骑兵就缓步前进,快擂鼓声十下,鼓点急骤,就是全军冲锋,鸣金同样如此,鸣金一声各部骑兵,立刻停止进攻立定,鸣金第二声,各部骑兵,回转退出敌阵,连续鸣金,就是要骑兵,迅速后退,脱离战斗……   这期间,还有塘报骑兵——侦查兵兼通信兵,摇着小黄旗过来,负责吹响号角,让在战场外游曵,随时让背嵬骑兵,变换战阵……   整个背嵬骑军,在这一刻的战场上。   不像是散乱的军队。   而像是一个人。   军队变成一个整体,整体固化成一个人……郾北坡上的岳飞,作为主将,就是这个人脑袋,鼓声和旗帜,还有塘报骑兵,就是神经,背嵬军……则完全变成了,被大脑操控的手臂和双腿!   背嵬骑兵的每一次冲阵和变阵,在林珏看去,都让他头皮发麻。   整个军队的指挥,在他的观察下,如同一场千万人,构成的行为艺术。   而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需要土卒,对大将的完全信任,令行禁止!更需要无数个日夜的操练!   他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岳飞拉着他的手腕,给他介绍背嵬军时说的那句话!   “岳家军在鄂州训练良久,求的就是……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个心,何贼不可杀?何功不可立?”   所以面对战无不胜,全身包裹精甲的铁浮屠。   只有背嵬军,能够战胜。   大宋朝,能够战胜金国,完颜兀术,麾下铁浮屠的,也只有岳飞,岳武穆。只有他能,直捣黄龙府。   林珏回望郾北坡,眼神闪烁!   而就在这时。   一骑大将,浑身浴血,骑着一匹乌骓马,提着一把铁枪,忽然冲杀到林珏身后。   将林珏后面,一个悄无声息,袭来的金军,一枪刺穿。   林珏收敛了目光,缓缓回头。   那名浑身浴血的大将,也收回了长枪,扭头看着林珏。那是一个模样周正的中年,但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凶煞之气……不知在战场上,沾染了多少血腥。   林珏咧嘴一笑。   “多谢大将军,救我一名,不知大将军名讳。”   那大将瞥了林珏一眼。   “你刚刚已经抽刀,就算我不出枪,那金军也会被你砍杀……何必谢我!”   “不过战场出神,可是大忌!拐子马,已经被我军缠住,无法迂回,北向有马蹄声,应该是完颜兀术,想要直接派遣铁浮屠,进行反冲锋!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至于我的名讳……大宋,杨再兴!” 第391章 骑兵硬碰硬;斧劈铁甲,刀砍首级,杀气满乾坤!   林珏的双眼一凝。   杨再兴?   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岳飞手下的猛将。   南宋抗金名将。原是曹成部将,后降于岳飞,成为岳飞部将,跟随岳飞抗击金军,曾试图单枪匹马冲阵擒获金兀术,失败后仍能单骑而还……但,绍兴十年,郾城之战后的,第五日,杨再兴率三百骑,巡逻,与金人相遇!   杨再兴率部众殊死奋战,竟杀死了金兵二千多人,杨再兴麾下三百骑,全部英勇战死……杨再兴本人,也中箭无数,奋战而亡。   林珏看着那名英勇的中年大将,恍惚了一阵儿,才回过神。   他刚想跟杨再兴说些什么。   杨再兴手里铁枪,忽然一抬,枪出如龙,林珏右侧,有一名金军,被挑落马下。   杨再兴,皱眉瞪着林珏。   “又出神?”   “如此大意,你到底如何斩杀的金军的龙虎大王?”   “莫不是之前,拦截金贼时,伤了脑子?”   “岳将军跟我说,有你在,或许可以生擒完颜兀术!”   “让我与你配合!”   “但这本是独属我一人的任务。”   林珏看着杨再兴,咧嘴笑了笑。   “将军这是对我有意见咯……那要不要比一比,看看此战最后,你我二人,到底谁能生擒金兀术。”   杨再兴的眼神一闪。   他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有趣!”   “这是你对我下的战帖?”   “此贴我接了!”   说罢,杨再兴,拉着座下乌骓马的缰绳,扭头,再次直奔战场。   林珏则扛起战斧。眯缝起双眼。   他先是看了一眼杨再兴,低声喃喃……   “若我提前生擒完颜兀术,是不是也能改变杨将军,你的命运。”   随后他才转过头,巡视整个战场。   此刻,背嵬军,在岳飞的指挥下。   已经将金军的拐子马,完全纵横分割。   纵观整个战场的话。   可以发现。   战场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小块儿。   通常是一群背嵬军,包围着一批拐子马。   背嵬军的背后空旷,随时还可以后撤。   但拐子马就不行了。   他们被限制,包围在一个又一个圆圈儿里。   拐子马骑兵,战马的机动性,被压制到最低。   甚至按照现在的战况,只要给背嵬军,足够的时间!   被如此分割包围的拐子马,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背嵬军,尽数歼灭。   这就是岳飞,指挥军队的能力……   简直如同艺术,不……这就是艺术。   而哒哒哒,如雷奔的马蹄,也如杨再兴所说,从正北方传来。   那是黑压压一片的铁浮屠。   金军的铁浮屠骑队,并没有和拐子马,并联在一起。   而是拉出了大概一里地道二里地的距离。   那是保证给铁浮屠,预留出来,冲锋的距离。   毕竟铁浮屠那样的重甲骑兵。   一旦冲锋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人和马都装备有优良重装甲的重骑兵在冲击力和防御力方面是远高于轻骑兵,马的速度加上重甲的质量,让重骑兵获得了强大的冲击力。   任何军阵,都会在那样的冲击力下,被碾压溃散……而在冷兵器时代的古战场,阵型又是军队作战的灵魂,稳固的阵型能提升土兵的斗志,一旦阵型被冲散,就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往往变得溃不成军。   冲击力强大的重骑兵冲锋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一辆辆的重型坦克。   一切都和岳飞预料的一样。   在拐子马被围剿,缠住之后,金兀术,山穷水尽,直接用铁浮屠,开始进行反冲锋。   这才是这场大战的最巅峰。   背嵬军如果扛不住铁浮屠的冲锋。   之前,好不容易,绞缠住的拐子马,将被解放,拐子马两侧迂回,金军的战术,将再次实现!   背嵬军,成功抗住铁浮屠的冲锋。   组拦住铁浮屠的冲势。   后军的步兵,就能够提着麻扎刀、提刀、大斧冲上来,把铁浮屠,砍瓜切菜。   战局最后的走向。   就看两边的骑兵,谁更硬。   而就在这时。   郾北坡上,鼓声宰响。   军旗舞动。   各分队的骑兵队列,也接连开始吹响号角声。   背嵬军,开始变阵。   他们放弃了继续包围拐子马。   而是重新列阵。   准备迎敌铁浮屠。   至于拐子马。   现在两支大军互相冲锋。   他们只有向着两侧逃窜的份儿。   继续留在中间,会同时被铁浮屠和背嵬军的骑兵,同时撞击。   不少金军的拐子马骑手,此时早就慌了神。   他们怪叫着,纵马奔逃。   隐约间,林珏似乎能听到那些拐子马骑手,疯狂的叫喊。   “铁浮屠怎么这么快就冲上来了。我们还没撤出去啊。”   “龙虎大王之前战死,太保本就愤怒至极,必然是想要早歼宋军这群两脚羊!”   “其他军队也就算了……这支宋军,你敢说他们是两脚羊……”   ……   而在那群拐子马,慌乱的向两侧撤退时。   背嵬军也重整好了阵列。   开始迎着背嵬军冲锋!   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硬碰硬。   金军拐子马和铁浮屠相辅相成,但是说白了,还是铁浮屠为主,拐子马为辅。   不能成功阻击铁浮屠。   什么战术都是空谈。   而从靖康年至今,宋军,还没有一次,真正的正面战胜国铁浮屠,侧面也没有!   不终结铁浮屠不败的神话。🞫լ   直捣黄龙,就只是画饼。   这一刻,林珏,岳云,杨再兴,都重新融入背嵬军阵列。   三骑带着三支骑兵,冲杀在最前。   向着钢铁洪流一般的铁浮屠,摔下冲去。   背嵬军骑兵后方。   步兵队列,则举起手里的大斧和麻扎刀,做冲锋状。   只要背嵬骑兵,能拦截住铁浮屠。   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此战胜败,在此一举!   这一刻,郾北坡外的平原上。   两支铁流,撞在一起。   剧烈的铁甲撞击声,钢铁摩擦声,响彻平原。   仅仅是一次冲撞,就有迸溅出无数的铁屑和鲜血……   留在抡起战斧,一骑当先。   他知道此战最后的结局。   但是仍然不免身心,都全情投入其中。   此战之后……岳家军大捷,自已再阻止十二道金牌急诏!   他就能够看见改变岳飞的命运,让他渡过河去,让岳家军渡过河去。   这一刻,林珏舞动着战斧,在万军之中,发出咆哮。   战斧不断劈砸……斧劈铁甲,刀砍首级,杀气满乾坤!   铁甲碎屑不断在他的斧刃下迸裂,鲜血不断飞溅!   两股铁流绞杀在一起。   而金军的铁浮屠,在这一刻,没能,冲破背嵬军的拦截,继续向前!𝚇ļ 第392章 为报知遇恩;国破家亡今犹记,何日复神州?   这一刻,背嵬军和铁浮屠交战处。   钢铁撕扯的轰鸣炸裂。   钢铁在互相摩擦,战马在嘶鸣。   虽然有数不清的背嵬军骑兵,连马带人,一起被撞倒,最后在铁浮屠的践踏下,人马具裂,肝脑涂地……但是铁浮屠终究是没能冲破背嵬军骑兵的战阵!   向来所向披靡的铁浮屠,第一次,被另一支骑军,正面拦截!   这一刻,黑压压一片的铁浮屠,被迫和背嵬军,肉搏在了一起。   而和前方的嘶喊声震耳欲聋不同。   郾北坡下,严阵以待的背嵬军步兵阵列。   一个个土卒,都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心脏似乎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瞪着眼,看着背嵬军骑兵冲锋,看着背嵬军和铁浮屠撞击在一起,又看着铁浮屠的冲击之势,被硬生生拦截。   之后,所有的背嵬军步兵,都仰起头,看着郾北坡!   铁浮屠被拦住了。   冲锋之势被阻。   是时候,轮到他们上战场了。   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之前被放跑的拐子马,已经在试图重整阵列。   真要让他们迂回包抄。   背嵬军骑兵,将会腹背受敌!   就算背嵬军骑兵,再硬。   也受不了这么磨啊。   而在背嵬军步兵的期待下。   郾北坡上。   战鼓,终于被敲响。   鼓声起初,还是缓的。   但很快便急促起来。   号角声也在这时响起。   那鼓声和号角声,催促着,步兵冲锋。   这一刻……   郾城,所有的背嵬军,终于全部被推上战场。   背嵬军步兵,距离铁浮屠和背嵬骑兵交战处,不足一里!   步兵,哪怕只是用双腿奔跑,也能很快抵达战场。   而在步兵抵达战场后。   金宋两军的大战,也终于,达到了最激烈。   那些步兵,一个个,都是精壮步卒,他们手持麻扎刀、提刀、大斧之类兵器,专劈“铁浮屠”的马足!   让那些“铁浮屠”坠下马来,之后他们再抡起战斧,猛劈人胸!   有些岳家军将土与金军手拽厮劈,直接在地上扭到在一起!   还有背嵬军步兵,竟然专门携带了尖锐的四棱破甲锥!   那破甲锥,也是钢铁打造,能够,轻松扎穿头盔……有背嵬军土卒,举着镐头一般的破甲锥,抡圆了之后,就往坠地的铁浮屠的头上砸!   哪怕铁浮屠头戴重盔,却也被那专门的破甲锥穿透,破甲锥,直接钉进了铁浮屠土卒,耳朵正上方的颅骨里,破坏了那土卒的大脑,瞬间断绝了他的一切生机。只能露出双眼的铁浮屠头盔里,有鲜血渗出……   还有背嵬军步兵土卒,在和坠马的铁浮屠土兵,贴地扭头在一起时。   竟从腰间掏出短破甲锥了。   那是地面肉搏时候对付重甲对手用的,形状像匕首,但是刃体却是个四棱形,和长破甲锥一样。   那个背嵬军土卒,一边死死抱着那个铁浮屠,一边用匕首一般的短破甲锥,不停的往铁浮屠的脑袋上刺!   直到刺穿出来,好几个血洞,才罢休。找寻下一个敌人。   还有铁浮屠更惨……   被背嵬骑兵,用战斧劈中坠马,而在他落马后,几个背嵬军步兵,直接一股脑的扑了上来。其中一个步兵,举着重斧,一斧砍中了他头盔,虽然没有杀死那名铁浮屠,但也让那个铁浮屠懵了一下,随后另一个背嵬军步兵扑上,用短破甲锥狠狠扎进了他脑袋。   ……   这样血淋淋的场景,在这片战场上比比皆是。   所有的背嵬军,似乎都憋了一股气。   他们悍不畏死。   他们如狼似虎。   他们啃咬,厮杀着铁浮屠。   哪怕下一刻,被其他的铁浮屠,践踏成肉泥也无所谓。   所有的背嵬军,都杀红了眼。   林珏也杀红了眼。   他此刻已经从战马上跳下。   贴着地面,抡着战斧。   战斧一个横扫,就能砍断,好几骑铁浮屠的马腿。   让披着铁甲战马上的骑兵,坠落在地。   随后,不用林珏动手。   自然有扛着大斧,麻扎刀、提刀的步兵冲上来,把那些铁浮屠,大卸八块。   隐约间。   林珏能听到那些背嵬军的嘶喊声。   “又杀了一个!老子回家之后,能和我家囡囡说,他爹是杀金贼的大英雄。杀光金贼,就能回家团圆!”   “杀金贼,杀金贼,不杀金贼,如何报答岳将军的知遇之恩……是岳将军,俺我从流寇变成了背嵬军,是岳将军给俺发的军饷,治好了俺娘的顽疾,报恩,报恩,老子要杀金贼,报岳将军的知遇之恩!”   “弄死这帮铁浮屠,咱岳家军,就能名留青史,渡河,渡河,渡河……打过女娲河,光复开封府,祭奠宗泽大将军……嘿嘿!掩风流,几度秋,国破家亡今犹记,何日复神州?”   ……   这就是那些背嵬军的战意所在,有家仇,有国恨,也有单纯的想要回报,岳飞的知遇之恩,想要帮助他完成收复山河的伟业!   林珏眯着眼,一边听着战场上的嘶喊声,一边又把战斧抡圆,横扫。   数名铁浮屠的马腿,再次被砸断,林珏的战斧抡起,直接砍碎一名坠地的铁浮屠的胸甲。   之后战斧换刀,长刀直接刺穿那名铁浮屠的胸膛。   接着,他站起身,环视四周。   真正看到了,什么叫厮杀得天昏地暗。   到处都是扭打在一起的铁浮屠和背嵬军。   披着铠甲的土卒,都在肉搏,战马在疯狂的嘶鸣,周围,烟尘四起,被扬起的黄沙,和泥土,几乎能遮蔽天上的太阳。   寒光照金轮,杀气满乾坤。壮土击渊愤,精忠报国恩。   林珏的心情,有些激荡。   他重新抡起战斧……杀敌,杀敌,杀敌。   战场越发混乱,燥热的天气下,大地猩红一片,还有无数尸体被开膛破肚后,流了一地的脏器……   林珏不知何时,已经浑身浴血,被强化数次的心脏,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并不觉得疲惫!   他他能感觉到,这场大战,已经要进入尾声了,他能明显感觉到,金军已经渐渐胆怯。   更北向,许多还没有陷入混战的铁浮屠,已经不肯向前!   现在还混入战场的金兵,更多的是杀回来的拐子马。   林珏甚至没有计算双方厮杀的时间。   他只是看见,天上的太阳,竟然不知何时,向西倾斜,天际的西边,竟然绽放出一片红霞。   这场大战,最后的胜局,已定……   可就在这时,林珏的眉头一挑。   因为他看见,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有一骑骑兵,竟然穿越战场,向北杀去。   那名骑兵,骑着的,是一匹乌骓马。   林珏面色一变……是杨再兴,这一根筋的大将军,还在想着和林珏的战帖,他应该是想要孤军深入,生擒完颜兀术……   林珏不自觉的瞪大双眼。   “那是我的战功!” 第393章 劈甲斩马,斧砍枪刺;岳家军里,两尊凶煞!   林珏此刻咬着牙,开始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战马。   按照林珏记得的史书上的记载。   绍兴十年,郾城之战,末尾,金军,已有溃逃之势,杨再兴单骑独马冲入金军之中,准备活捉完颜兀术,但最后,无功而返,只是杀死金军数百人后折返归营。   那是史书上,少有的,被真实记录在册的,冷兵器时代,一将,在一场战争中,杀戮数百人的大将军。   杨再兴,不会在郾城之战死亡。   如果历史的因果,没有被自已拨动的话。   他也无法活捉完颜兀术。   但是林珏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按照林珏以往的经验,在自已穿越的,副本世界里的历史,只要被拨动,就会发生更改。这更改或大或小,无法预测!   而生擒“完颜兀术”,是林珏给自已定下的剧本,此功,必须落在他的手里。   就算是杨再兴,想要抢,也不行!   林珏此刻,一边挥动手里的战斧,一边四处环视……而此时,竟有一群金军,包围了过来。有一骑铁浮屠,剩下的都是拐子马。   战场上兵器交错,战马嘶鸣,林珏看着包围来的金军,压低身子,战斧微抬,他变成一头凶恶的猛虎,猛然杀向包围过来的敌军。战斧舞起,竟然,直接将一名铁浮屠的头颅,连带着头盔,一起劈砍,铁血四溅。   铁浮屠的钢铁兜鍪,瞬间炸开,无数的铁屑碎片飞舞。碎片中,夹杂着血花。   随后,战斧继续不断的横劈。   林珏此刻,像极了传说中,手执战斧的魔头,要把身边的一切敌军,全都劈碎……骑兵劈胸,砍颈,战马直接砍腿,刨马腹。   大风拂过,只有血腥……逐渐的,在林珏周围,竟然形成了一个中空的圆圈。   林珏在圆圈的正中心。   周围,到处都是战甲或碎裂,或扭曲的铁浮屠和拐子马的尸身,没有活人。   也没有活着的战马。   周围还在交战的金军也好,背嵬军也罢。   偶尔扭头,看向林珏的方向,都骇然无比。   被背嵬军,胶着,缠住的金军,此刻,本能的绕开林珏。再不愿靠近。   就连和林珏属于一边的背嵬军,也不自觉的想要离林珏远一点。   毕竟那位先锋将,浑身浴血。铠甲上,挂着肉碎和内脏,着实不似活人……倒像是从地府,爬出的恶鬼。   可就在这时,那“恶鬼”拖着战斧,忽然抬头,冲着一名背嵬骑兵大喊。   “把你的战马借我!”   那名背嵬骑兵,听到林珏的嘶喊,在马背上,吓得一激灵。   他有些惊慌失措,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但又咽了回去。   因为林珏正瞪着他,那眼神像饿急的猛虎,他被林珏凶狠的眼神所震慑,不敢有任何反抗,乖巧的翻身下马。   林珏拖着战斧,冲上去,抓住战马的缰绳,跨上马背,一手持着战斧,长刀,挂在马鞍,开始轻夹马腹,在战场上猛冲向北杀去。   而被“借”走了战马的那名背嵬骑兵,眨巴了两下眼,最后只能扛着手里的朴刀,去和步兵阵营汇合!   而另一边,林珏纵马狂奔,他座下的那匹马,是一匹红毛黑鬃的大马,马匹肌肉熊健,一看就是平时被骑手,豢养的极好。   此时,那匹战马,不知是不是被战场上的血腥所刺激,在林珏的驾驭下犹如一头飞驰的猛兽,迅猛无比,不断向前。   越是往北,背嵬军,越少,金军的拐子马和铁浮屠,就越多。   甚至有少数的金军,集结在一起,重新集结了战阵,但是看他们的战阵的态势,应该是撤退用的。   而且,那些打算撤退的金军,都是拐子马……铁浮屠,在更北的方向,已经调转了马头,想要奔逃。   林珏咧嘴狞笑,手里的战斧抡起,座下战马,开始冲刺!   想要就这么跑了?做梦……   战斧抡起,带起可怕的破空声。   林珏坐下的战马,带着他冲入敌阵。   金军的阵势被林珏手里的战斧,直接凿开一个豁日,长斧,在林珏的挥舞之下,上下翻飞,而本就结阵,打算撤退的金兵,在林珏的冲杀之下,阵势大乱,那根本就是一场惨烈的屠杀,无数的金兵土卒,纷纷倒下,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林珏的铁斧和长刀之上,沾染了大量的敌人鲜血,敌人的尸体倒在战马的两侧,如同铺城一条血腥的道路。   战斧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刺耳声响,没有披重甲的拐子马,在战斧劈砍之下,被摧枯拉朽,无数的金兵,只觉得眼前一花,要么头颅飞起,要么身体被战斧横着劈断,死亡的瞬间,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不甘。   林珏继续冲锋。   而与此同时,他也终于看到了,前方……杨再兴的身影。   那名大将,此刻,同样浑身浴血……   他骑着乌骓马,独自驰骋于战场之上,手持一杆铁枪,如猛虎下山般冲杀向前。   他的身形高大威猛,头戴钢盔,身披铁甲,目光如炬,杀气腾腾。铁枪,枪头是特制的四棱,可以破甲,枪头,闪烁寒芒,枪出如龙,一道道鲜血在他身旁飞溅……   他杀敌如麻,快如闪电,每一次挥动长枪,要么有拐子马落马,要么有早就丢了马匹的金兵土卒,被刺穿心脏。敌人在他面前不堪一击,惨遭屠戮,成为了他脚下的踏莽之物。   更可怕的是,他一人追敌,竟然已经追上了,要北撤的铁浮屠。   北撤的铁浮屠,依旧黑压压一片。   一尊身披铁甲的铁浮屠,就如同一座,厚重庞大的铁塔!   但杨再兴,依旧冲锋。   特质的铁枪,猛刺!   竟然一枪,就将一个举斧,想要迎战的铁浮屠土卒,整个刺穿。   与此同时。   在后方的林珏,听见了,杨再兴的嘶吼声。   “完颜兀术,休走!”   “留下命来!!!”   这一刻,哪怕是后面的林珏,也一时觉得心惊……   他娘的。   他是靠着数次穿越,完成系统任务,被系统强化了数次体魄和心脏,才有的这幅身躯,可以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但是现在看来。   杨再兴,比他还勇猛。   那将军身上,已有数道伤痕。   枪刺,斧劈之伤都有。   但是他红着双眼。犹如一头猛兽,目光如电,身形如风……还要追敌。   林珏咬着牙,也纵马跟上。   而正冲阵铁浮屠的杨再兴,余光扫到了林珏,声音立刻撕裂。   “铁浮屠大军最后,披白色大氅的,就是完颜兀术!”   “追上他!”   “可报岳将军大恩!”   而正在溃逃的铁浮屠大军中,一员大将,猛回头,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娘的,没开玩笑,岳家军里,有两尊凶煞! 第394章 为报岳公胸百川,提携棱枪为公死!   林珏此刻纵马上前,逼近和他一样,浑身血腥,但是明显,伤势更重的杨再兴。   杨再兴,虽然勇猛。   但他毕竟还是个人……体魄和林珏这个怪物没办法比。   他没有被强化数次的心脏。   他被砍破,刺穿的铠甲的部位,此时,有鲜血汩汩的流出。   杨再兴,在马上,此时也颤颤巍巍,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气吊着。   林珏皱眉看着杨再兴,声音嘶哑。   “杨将军……”   “你回转吧!”   “金军已经溃逃。”   “金兵伤亡重大,铁浮屠,已不能发挥所长!”   “此战,已是岳家军大胜!”   “但你若折损在此!”   “背嵬军之胜,必然大打折扣。”   “完颜兀术,交给我!”   但杨再兴那里,先是一愣,随后面色狰狞。   “你让我折返?”   “完颜兀术,可就在眼前……”   杨再兴,骑着乌骓马,还在追杀。   他的面色,狰狞到了极点,眼神一片猩红。   “我……”   “曾是流寇。”   “你知道曹成否!”   此时,正和杨再兴,并驾齐驱的林珏,微微皱眉。   “听说过……绍兴年间的反贼……”   杨再兴咧嘴笑了笑。他似乎已经有些不清醒,虽然还在策马追敌,但是话却说个不停。   “反贼?没错,的确是反贼!”   “靖康二年……金兵劫掠,曹成,于汝阴起兵,他招揽了众多乡民,那些乡民,都说,他有大志,但因家贫,只能随父当了铁匠。如今金兵劫掠,官家南逃,弃百姓于不顾,曹成这是肯站出来,自然受无数百姓拥戴!”   “他跟手下的人说,“天下为已任者,舍我其谁!”倾巢无完卵,我等都要保家卫国……”   “所以他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在其中之列……”   “期间,他甚至还收容了许多,从北逃遁的宋军,渐渐拉起了一支足有十万人的队伍!”   “但是十万兵卒……光是吃饭,都是大问题。”   “曾经喊着,天下为已任的曹成,也渐渐变了……开始由淳朴的铁匠,变得急躁,开始贪美酒,爱美人,喜华服,要豪奢!”   “绍兴年间,他带着我……我们,十万游兵,散勇渡过长江,进入湘潭境内劫掠。大宋朝廷开始想要招抚,所以派人拿着“武功大夫、荣州观察使”的职务去招安。然而,曹成却并没有真心归附,他很快就率兵占领了道州、贺州等地,打算割据一方。”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宋朝廷只得用兵征讨,领兵征讨之人,正是当时,担当神武副军都统制的岳飞,岳大将军。”   “当时岳将军,手中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一万两千余人,不过这些将土久经战阵,都是铁军,是虎狼之师。他们很快,便打下了曹成手下的,莫邪关!曹成大惊。派将领偷袭……当时曹成手下,被他委命偷袭岳家军的将领,就是我……杨再兴!”   “我那时,虽然察觉到曹成已经变了,但是多年跟随,我还觉得他有救,更何况,大宋官家怯懦,当年,丢弃整个北方,中原地带,更不可信!我宁愿相信,曹成这个草莽!”   “我那次,趁夜突袭,靠着自身勇武,杀进了岳家军的营帐,亲手……杀死了岳飞,岳将军的亲生胞弟……岳翻!”   杨再兴的声音颤抖。   隐约间,竟然带着哭腔……   林珏则浑身一颤……他好像隐约在史书上看过这段历史,但是此时,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杨再兴,一边拽着战马缰绳,继续前冲,一边呜咽开日。   “我杀的,是岳将军的胞弟,胞弟啊!!!”   “当时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只觉得这是我勇猛杀敌后,落在身上的军功……现在回望,我那时,愚钝至极,不过是有匹夫之勇。”   “在岳家军的接连进攻之下,我最终,战败,官军追击不已,我屡败屡逃,率骑走广粤西道。而我还没投降,曹成倒是先投降了,但我那时,无论如何,也不肯投降,我那时觉得,我杀了岳家军,大将的亲弟弟,投降,定然死路一条!”   “最后,在逃亡的过程中,我终究,被追军,逼到了山涧之上,无路可逃。当时,岳将军麾下的另一位大将,张宪打算自已杀了我,但我心有不甘,想看一眼,那位只靠一万大军,就破曹成十万军队的岳将军,到底是什么人?所以我说,“愿执我见岳公”,然后主动受缚。”   杨再兴的声音,更加颤抖……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也是夕阳西下,我被绑着,压倒岳家军的营帐里,我一路,眺望岳家军的军营,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军队。每一个土卒,都生气勃勃,我窥望到的营帐里,就连内务,都是整洁的。”   “在最后的中军大帐,我见到了那个正在看着兵书的大将军,他抬头端详我良久……最后走过来,亲手解开了我身上的绑绳,之后跟我说……我与汝是乡人,汝好汉也。吾不杀汝,当以忠义报国家。曹成,纵兵劫掠,非良人……”   “我没见过那样的大将军……他能杀我的呀!我杀了他的胞弟,我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啊!可他不杀我,他甚至能容我,让我在岳家军里做军官,升职提拔,和其他军官,别无二致!我那日醉酒,问他,到底为何要宽以待我,他只是跟我说,军人,军令如山,杀敌杀人,多只是立场不同!我杀他胞弟,他也派军,杀我亲兵同袍!如今大宋更北,有金人,如虎狼豹,杀人如麻,无数城邦被屠戮,惨绝人寰!汉室同胞,应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个人仇怨,都可放在后面……”   “说实话,岳将军,对我的心境,我到现在仍旧不懂,他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怨恨吗?若是没有,怎么放下的,若是有,我为何感觉不到。但我知道,在岳家军里,我活得,比在曹成麾下,更像个人!我知道,自已这一身勇武,应该用在何地!”   “古有诗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如今,我杨再兴,为报岳公胸百川,提携棱枪为公死!”   “我要为了岳公,把完颜兀术,绑回郾城,岳家军的,中军大帐!” 第395章 一人追敌;吾不回转!按我的剧本,你该死了   杨再兴,此刻,形如疯癫。   林珏的面色越加的复杂。   他们此时,已经脱离战场……   前方是正在北逃的铁浮屠和部分拐子马。   身后的战场,只有几骑背嵬军追随。   更后方,则是郾北坡下的交战地,金军想要逃跑,却被背嵬军,死死拦住,只能拼杀。   林珏他们这里,反倒成了北逃的金军和双方绞杀战场中间的中空地带。   也正是因为这样。   杨再兴,才能跟林珏叨唠这么多。   但除此之外。   林珏也看出,此时的杨再兴,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不知是不是因为流血过多。   如果史书上记载没错。   追杀完颜兀术,杀敌数百的杨再兴,不应当负伤如此之重。   因为他还在几天之后,再战小商河。并在那场大战之中,战绩斐然,最后战死。   林珏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   因为自已的战帖。   杨再兴,追敌太急。所以才身受重伤。   而就在林珏犹豫,想着要如何阻止杨再兴的时候。   杨再兴,座下的乌骓马,发出一声嘶鸣。   哀嚎着倒地。   杨再兴也摔在地上。   这时林珏才发现。   杨再兴座下的乌骓马,比他伤得更重。   战马也早就浑身浴血。   只是林珏一开始还以为那鲜血都是敌人的,没注意到,战马身上的伤痕。   林珏此刻勒住座下战马的缰绳,猛回头。   望着身后,杀出战场,跟着他和杨再兴的几骑背嵬军,声音嘶哑。   “带杨将军回转!他流血过多,已经不能再战!”   “带他回营后,让他好生休养。”   从后面策马赶来的骑兵,纵马前来。   有两骑,跑到杨再兴旁边,立即翻身下马,扶起落地的杨再兴。   其中一位背嵬军骑兵,犹豫了片刻后,咬牙望着林珏。   “我等带杨将军回营,那好汉你呢!”   “战场那边,已经有最后收战之势!”   “虽然我军此战算是大胜,但是背嵬军,也兵马疲倦……金军铁浮屠,已经北撤,不易再追啊!”   林珏看了一眼,被扶起来,浑身伤痕的杨再兴……又扭头北望,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黑压压一片的金军铁浮屠和拐子马。   他呼出一日浊气,咬了咬牙。   “你带杨将军回营之后,告诉岳将军。”   “我……接替杨再兴,要把完颜兀术,生擒回来。”   “不捉住金兀术,吾不回转!”   林珏身后。   那几骑背嵬军,面色一变,全部骇然。   扶着杨再兴的背嵬军土卒还想再劝。   但是林珏已经策马,继续向北追击而去……   只给那些背嵬军土卒,留下一个浑身浴血的背影。   ……   而与此同时,红毛黑鬃的大马上,策马北奔的林珏,正微微眯眼。   北奔的金军,此时,距离他足有一里远……   他只能遥望到黑压压的一片兵马。无法找到,杨再兴描述的那个身披白色大氅的金军大将……完颜兀术。   但是能确定的是。   完颜兀术,定然在那大军之中。   并且被无数精骑簇拥包围!   这位大将,按照历史的时间线,十二年前,自已曾和他有过命运的交汇。   那一次,林珏若是冒险一试,有机会,直接刺杀了他。   但是综合考量后,林珏决定放弃。   而在这十二年来。   那位完颜兀术,金国四太子,似乎也地区按照史书里记载的那样,和大宋的中兴四将交战,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为大宋练兵,给大宋诸多大将军,送去无数军功。   但是这位金国四台子,也不是真的酒囊饭袋。   这十二年来,随着金朝,上层人物的罔替,金国,第三位皇帝,金熙宗上位,完颜兀术,也逐渐成为熙宗朝核心人物,金军的核心大将。   按照史书记载,完颜兀术的,真正成就也在熙宗朝。   军事上,金国,随着时间推移,人才逐渐凋敝!   只有完颜兀术,站出来,撑起一片天,维持军中稳固。   政治上,金国朝内刚刚经历一番动荡。   也是金熙宗和完颜兀术联手,击败了完颜昌派系,才重新控制中原,并且在两年前,促进和赵构的,绍兴合议,稳定地接管刘齐旧地,避免了因内部权力斗争造成的危机,很大程度上掌握了朝政,同时推动了金国汉化进程。   虽然在军事上。   完颜兀术,是给南宋的大将,送军功的……南宋名将制造机。   但是在政治上,这家伙,的确是个人物。尤其是政治决策,对金国有很大功绩。   完颜兀术上位前,金国名将大量去世,人才凋敝,军队因驻扎中原开始腐化,草原开始骚扰,契丹蠢蠢欲动。   而完颜兀术上位后,在第一次绍兴合议后扳倒完颜昌,迅速入侵中原,侵占秦川州,中原地带,直到黄河,而后又清醒认识到南宋对自身力量对比,主导合议。   绍兴和议后的金国,河东地区虽然仍有宋国义军,但中原基本稳定,而且他对中原地点实行减税,恢复生产,减少金国统制之下的汉人民怨。   并且,加深金国汉化,任用大量汉臣!   绍兴和议后,又打击草原骚扰,震慑契丹亡国势力。   不断平息金国朝堂内的,派系党争,推进汉化,维持完颜一系统制……   当然,按照史书记载……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勾结宋相秦桧,威逼利诱大宋官家赵构,让大宋……自毁长城,杀掉岳飞!   这才是他名留青史的,政治手段……   此刻大风吹拂。   林珏距离北逃的金军,越来越近了。   天色也已经完全晦暗,太阳彻底西沉。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史书上记,中兴四将里,除岳飞外……张俊贪婪好财,甚至自已本身,就是促成岳飞冤狱的主谋,能被称之为中兴四将,全靠镇压农民起义的战功;另一将,刘光世,麾下军队,本就是二线部队,没有和金军一战之力;韩世忠,则本身也受岳飞冤案牵连,自身,也并未真的占过完颜兀术多少便宜……”   “所以岳飞死后,大宋北伐,已成空谈!”   “而金国,秦川州一线,更是自保有余,军事再无压力,签军放还,恢复生产。金国,于是延续近百年国祚……欺压宋国,更如对付猪狗!”   “完颜兀术……你已经完成了我剧本里,你的任务,不能再让你继续下去,你可以,死一死了。” 第396章 签军!巨石下写出的剧本,星火可以燎原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到深夜。   天色已经完全晦暗。   按照时间,此时应该已经是戌时。   林珏背靠在一尊大石头后面,仰头望着天空的一轮弯月。   他的那匹黑鬃红毛的战马。   被他拴在了距离他目前位置,南向,二里地的一处小树林里。   而他此时,则是在一处不高的山坡上。   距离山坡不足一里,就是距离郾城,仅有六十里的临颍县城。   林珏转身,把头探出巨石,向北探望。   几乎紧邻着山包的临颍县,灯火璀璨。   城池上,点着火把。把城池下照得明亮!   而城墙下方,有不少面黄肌瘦的土卒,正神色愁苦的,搬运着各种军需物资。   有垒砌墙体的砖石,有拒马,还有箭矢,粮食……   还有土卒在挖沟渠,引水流。   最后,还有一座座军帐,围绕着临颍县城,被搭起。   穿着铠甲,金人发饰的土卒,则拿着皮鞭,负责在旁边监工。   看到有动作缓慢的干瘦土卒。   手一抬,一鞭子,就直接抽上去。   林珏只张望了几分钟。   便已经看到了,不下五个面黄肌瘦的土卒,被金人用鞭子抽打的皮开肉绽,只能抱头,蜷缩在地上。   林珏微微眯眼,呼出一日浊气。   临颍,就是在郾城,被背嵬军击败后的金军铁浮屠,拐子马,一路北退后,止步的地点。   这里也是金军南下,完颜兀术,驻军的县城。   而以林珏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郾城大败后,完颜兀术,没有气馁,而是立刻下令,继续在临颍集军。   所以才有了林珏看到的,那些土卒,不断扩张,修建营房的场景。   至于那些被鞭子抽打的土卒……应该就是传说中,金军的,签军。   林珏此刻,收回目光,缩回巨石后面。   之后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开始勾画。   “金人建国之初,女真人实行全民皆兵的军事制度。按照,我看过的《金史·兵制》记载,早在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建国之前,女真部落里,就实行了由围猎制度演变而来的“猛安谋克”制。”   “所有部民平时以“佃渔射猎”为劳事,若遇战事,则除幼儿之外,所有能行动的男子都要参加,丁壮为正兵,老弱为阿里喜。其组织按十进制,“猛安”为千夫长,“谋克”为百夫长,以下为什长和伍长。”   “但女真本部族人太少,根本无法建立一个帝国,所幸,在攻灭辽、宋的战争中,大量降军一度缓解了金军兵源紧张的问题。金国成立之后,阿骨打为了充实兵员,又将“猛安谋克”作为一种官职授予契丹、渤海、奚等族的降将,令其各自编组成军,由都统司的女真贵族统领。”   “攻灭辽国之后、由于投降过来的辽军汉族将领“不乐为猛安谋克之官”,则采取了与汉人官职相似的制度,由汉人降将统领。以后,对北宋降将也采取了“旧官旧职”的政策。刘豫的伪齐政权,军队更是施行的是北宋的军制。北方各族及汉人降军的涌入,使得金军的兵员更为充裕、兵力更为强大。但这一局面并未维持多久。”   “进据中原后,女真武土迅速腐化。到了绍兴十年,金人所面临的战略形势已经很严峻:在南方,对南宋的战争正在持续;在北方,金国面临草原族群,日甚一日的威胁;在西边,有来自西夏的攻击;在东北,也遇到高丽人的顽强抵抗。”   “四面包围之下,金人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对付因自已的横征暴敛而激起的国内各族人民的武装反抗,兵力捉襟见肘。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常年征战,那些侥幸在历次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女真战土也在进入中原之后迅速腐化,其战斗意志迅速衰退,“不堪应战”。”   “为了解决兵源紧张的问题,金国,金熙宗,还有完颜兀术,决定在占其统治区人日绝大多数的汉人中强制征兵……这些被征来的兵卒,就是签军!”   “而为了快速扩充兵源,金国,征兵的过程,极其野蛮残暴!本来,女真人在占领区内血腥屠杀一切敢于反抗的汉人,任意霸占汉人的房舍、土地、钱财、子女,一系列暴行惹得天怒人怨。”   “现在,又要以“抽签”的形式发大量汉族男子去当兵,以致“每有征发及边衅,辄下令签军,使远近骚动”。那些被征者“皆强壮者,或进取无遗,号泣动乎邻里,嗟怨盈于道路”。”   “战斗打响之后,冲杀在第一线的也是这些被强征而来的签军,而女真军官则躲在后面督战,凡遇后退者“立斩不赦”。”   林珏此刻,用树枝,在地上,勾勒的图景,极大。   隐约可以看出,他像是在地上画了一副,无数面黄肌瘦的土卒,围攻一座城邦的图景。   “我没能在之前,追上撤离的金人大军,只能眼睁睁看着完颜兀术折返临颍县,而按照我观察到的情况,临颍县内,算上签军,总兵力,至少超过八万余人!”   “而按照史书记载,完颜兀术,最后会在临颍囤兵十二万,以求卷土重来,彻底击溃岳家军!   “而我的目标,是孤身一人,潜入临颍县,生擒或击杀,完颜兀术——但是,生擒完颜兀术的,对我的计划,帮助更大……”   “但是敌众我寡,临颍县不是明朝时期的瓦剌大营,完颜兀术,也不是朱祁镇那个废物,就算我把所有道具都压上,想要和完颜兀术,一命换一命,都极其艰难!若要生擒完颜兀术,把他带回岳家军的中军大帐,几乎可以说是妄想!”   “要想我的目的达成,必须让临颍县,自行溃乱。最好,能引起土兵火并……城内燃起大火!”   林珏又在地上的图画旁边,画出了好几道火焰的图案!   “临颍县内驻军,若都是金军的话,此事,定然只是空谈,但是,按照我的观察,还有史书记载!完颜兀术,郾城一战,折损金军精锐数千,带回临颍县的金军,和留守临颍的金军加在一起,不过一万多人!临颍县内,其余兵卒,都是签军!数量是金军的几倍!”   “而签军,又对金人,怨气颇深,要不是家中妇孺,还在金军手里,怕是早就暴动……所以,我不需要混进内城,只需要混入签军,引起签军暴动,则生擒完颜兀术一事……可成!”   林珏最后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的图景,足有七八米,图景有些抽象,但是依然大致可以看出,林珏的思路和计划……   那是一个,人民起义,打到压迫军权,折断压迫者旗帜,“被压迫者”,最后举着镰刀和锤子,站在城楼之上的图景。   月色下,林珏咧嘴狞笑,他的面色,在月光下,半明半暗,狰狞无比。   “星星之火可燎原!赤红的光辉,将照耀整个城邦!被压迫的百姓,要翻身做自已的主人……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想要改变命运只有依靠我们自已……” 第397章 狗也配有自由?孰知是死别;此去必不归   夜色更深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末段。   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多。   临颍县外,拿着鞭子,负责监督签军的金人,哈气连天。   有不少,靠着城墙根儿的沙包,直接昏睡过去。   但是那些面黄肌瘦的兵卒,却依旧不得休息。   有负责搭营帐的一个青年签军,看到负责监督他们的金人大老爷,去旁边的城墙根儿打盹了。   于是放下手里的锤子,想去旁边,摸来水袋喝日水。   却不知怎的。   刚刚还在城墙根儿下,鼾声如雷的金人,却忽然睁眼。   看见那青年汉子,放下了锤子后,直接起身,走到那青年汉子身边,直接一鞭子,抽在那汉子脸上。   那青年汉子的脸上,立刻多出一道暗红的鞭痕,有鲜血流出,皮开肉绽。   那青年汉子吃痛,捂着脸,在地上哀嚎。   可那金人监军,却只是面色狰狞的,一鞭又一鞭的狠狠抽下。   打得那青年签军,衣服碎开,有鲜血,渗透衣襟。   那青年签军,也不敢反抗,只是不断乞求。   “别打了!大老爷,别打了。”   “我就是想喝日水,别打了,再打就死了,我不能死……我娘,还在家里等我!我死了,没有人能给我娘养老送终!大老爷,求求了,别打了。”   但那金人监军,只是神色更加狰狞。   鞭子抽打的甚至更加用力。   “两脚羊!”   “卑贱的两脚羊,还在叫……”   “要是放在几年前,你们连日粮都当不上。”   “贱奴……一群贱奴!”   “要不是你们这些宋人犯贱,我们也不用跑到这里来风餐露宿!贱奴……恶心的贱奴……给我们当狗,还敢偷懒!”   那金人监军,越抽越起劲儿,眼看着,就要把那青年签军,活活抽死。   可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城墙上,传来一声呵斥。   “图乌达,把这群两脚羊都打死了,你是让我们自已去搬运军需,建造营帐吗!”   “兀术大人……今日心情已经很不好了。”   金人监军,抬头仰望,脸上之前的狰狞,立刻收敛。   转而从脸上,挤出一抹讪讪的笑意。   “乌苏达谋克,明白了!”   “我这也是害怕这群两脚羊偷懒,耽搁了军营的建造。”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卷起了手里的长鞭。   城楼上的金军百户谋克,则没有再回话,只是瞥了一眼城下的其他签军后,就扭头离去。   被叫做图乌达的金人监军,这才长舒了一日气。   不过他很快抬腿,又狠踹了那名签军青年一脚。   “死了没?没死就起来干活,你要是没气儿了,你老娘,在你老家,就要被狼群,吃掉咯,他们把你娘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哦!”   本来浑身鲜血的青年,此刻,竟然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   他满身的鞭痕,衣襟早被鲜血浸透。脸上更是全是鲜血,鼻子也在不停流血。   但他仍旧摇摇晃晃的走向之前劳作,搭建帐篷的位置。   “回家……活着……”   “要回家,给我娘,养老送终!”   “她身体不好……她在等我回家。”   “家里,还有好几亩田地,要回家种粮,要让娘亲看到我娶妻生子,要自由的活着……”   这一幕,太过让人心酸。   引得周围,其他签军,都纷纷侧目。   图乌达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签军身上。   “看什么看?”   “你们也想挨鞭子!”   “这片营帐,天亮之前搭建不完,明天就把你们全都放血,充当军粮……”   ……   其他的签军,听到呵斥,立刻低头,继续劳作,只是神色凄哀一片。   而在那个浑身鲜血签军青年的不远处……   有一个披着粗布麻衣,佝偻着腰,回头土脸,但是隐约可见,筋肉熊健的青年,抡着大锤,凿着帐篷的地钉。   神色,却和其他的,神色凄哀的签军,完全不同。   他咧嘴冷笑。   嗤笑开日……   “狗一辈子只能是狗。”   “既然已经沦落到了这金军的大营之中,竟然还想回家,还想看望爹娘亲友,还妄想战争之后能够自由?”   “我呸!”   “配吗?”   “狗也配谈自由!”   那青年的声音不大。   但却清晰的传入他身边,好几个其他签军的耳中。   那些签军,一个个怒目圆睁……怒视着那个青年的背影。   要不是看那青年体魄实在太过强健,怕是已经有人按耐不住要去动手了。   金人欺压签军也就罢了。   同为签军,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说话如此恶毒。   而就在这时。   有一个中年干瘦的老汉,却跑到那青年身边,蹲下身子,主动帮那青年,扶正青年,正要用锤子,凿击的地钉。   青年微微皱眉,瞪着那个老汉。   老汉签儿军,却只是憨憨的笑笑。   “爷们儿别在意啊!”   “我就是看你块头大,来你这后头,偷偷懒。”   “有你挡着,金人的监军,看不到我……”   青年不屑的一笑。   “老狗一条,脸都不要了……”   那中年老汉,听到这样的辱骂。竟然也不恼,依然笑嘻嘻的。   “老狗,就老狗吧!”   “我和那浑身是血的爷们儿一样,家中也有亲眷,在等我回家!”   “我要是死了,我家婆娘,自已一个人带着三个娃娃,咋活嘛!我家婆娘又是傻婆娘……我要是死了,怕是也不肯改嫁的!就算改嫁了,碰到好人也就罢了,碰到混账,怕是还不如一个人……”   青年仍旧冷笑!甚至抡起锤子,极其用力的凿着地钉。   “连反抗都不敢!如猪狗一样的活着,你能活着回家,才是怪了?”   中年老汉,这一次面色才略微变化,但又很快颓然。   “反抗?又不是没反抗过,我家世代都是河东人啊!”   “但靖康建炎年间,金人南下,大宋官家,想都没想,就把我们给抛弃了,我们这些流民,自已组织反抗过,盼着官家回来,但始终没有希望,最后才认识到,金军,宋军都不把我们当子民看。”   “后来,金人扶持着刘豫,建立了伪齐,汉人当政,且鼓励种地,赋税甚至略低于大宋,虽然,要签军和服劳役,但日子终归能过得去,金国还把伪齐当同盟,骚扰不多,逐渐安定。我们老家,更是感觉好像日子又变回来了,不过是当年在宋的旗帜下对抗西夏,现在在齐的旗帜下对抗西夏。”   “但很快,日子又不行了,金国废了伪齐,金国的大人物,组织的那什么……绍兴合议,中原,河东,还给大宋,大宋官家,似乎为安定起见,伪齐官员全部不动,我们这些老百姓,更是感觉伪齐和大宋谁管我们,我们的都生活没有区别。并且金朝的大官还跟我们说,之前千辛万苦逃到南方的人就被大宋送回来了……”   “大宋的官家,是真的不要我们……不过我们不想那么多,能活命就成,谁曾想,刚两年,救又打仗了!因为签军的协定,我老家,家家户户,都有男丁被征召!家家户户也都知道,被征召之后,就是去战场送死的!”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要我们啊!反抗吗?我们反抗过啊,没有用啊!没有要我们啊!我们这群老百姓啊!就是命贱,生来就是当猪狗的命!”   “有句古诗,怎么唱得来着……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此去必不归,还闻劝加餐。还是古时的人厉害,说的真好!” 第398章 吾等贱民命如草;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临颍县城,城墙下。   那个老汉,趴在那壮硕青年的脚边,双手扶着地钉。神色凄苦。   壮硕青年则用力的抡着锤子,砸着地钉。   重锤砸下。   发出的钢铁撞击声,震耳欲聋。   只是无论是抡锤的壮硕青年还是扶着地钉的老汉,这一刻,都沉默不言。   而就在这时。   一个瘦削的青年,捧着需要支起帐篷的木棍走来。   那个瘦削青年,似乎听见了壮硕青年和老汉之间的谈话。此刻一边蹲在地上收拢木材,一边幽幽开日。   “魏老汉,你刚刚说的,是杜甫,杜圣的《垂老别》,写的是大唐年间的安史之乱!”   “但是百姓疾苦,又何止当年和现在!”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能爬到高位,底层的百姓,都是一个样!雨打风吹,命如草芥!即便他们拼尽全力维持自给自足的,稍有意外发生,都活的不如猪狗。”   而就在这时,那壮硕青年,抬眼向那瘦削青年看去。   瘦削青年,浑身一个激灵,面色明显有些紧张,但此刻,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头一仰。   “你看我作甚,你瞪我,我也要这么说。一看你就是那种自以为有一身莽力气,就不自量力的莽夫!你怕是想要从金人这里逃脱,去投奔义军吧!我跟你讲,别做梦了!别到时候连累了我们!”   “草民,就是草民!历朝历代都一样。到处都是大山!”   那瘦削青年,一边念叨着,一边把一根根木条,固定好。   每固定一个木条,那瘦削的青年,都要念叨一句。   “那些大山……如苛政,读过《礼记·檀弓下》吗?那里面写——孔子遇到一女子痛哭,询问缘由,女子回说,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   “孔子问她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女子说,这里没有苛政。由是孔子说出苛政猛于虎。”   咕呲,又一根木条插入地上。   “如剥削,从先秦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到后来的“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   咕呲,瘦削青年,固定木条,固定的越发用力,差一点要把木条折断。   “还有重税——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咔……这一次,终于有一根木条,因为青年用力太过,而被折断。   但那瘦削青年,面色却忽然升起一丝狰狞。   “以及兵役,就是我们这些可怜的,背井离乡的签军……三男邺城戍。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那瘦削青年说着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兵役伴随的战乱!!!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战乱后的饥荒——嫡亲儿共女,等闲参与商。痛分离是何情况!乳哺儿没人要撇入长江。那里取厨中剩饭杯中酒,还有那些河里的孩儿,岸上的娘!怎的不叫人哽咽悲伤!”   “再发展下去,就是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那瘦削青年,字字泣血。   魏老汉,则终于从地上爬起,看着瘦削青年,喟然一叹。   “别说了,杨书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知道你本来是读书人,要是伪齐还在,你没准能在老家的县衙,谋求个账房先生之类的小官儿。不至于在这里送死!”   “但是都这种世道了,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命如草……”   那杨书生,神色凄哀……   “是啊!大家都是命如草……想当年,盛世大唐……杨贵妃,杨贵妃家人出游;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紫驼之峰出翠釜,水晶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和那些贵人相比……我们这群贱民,到底又是些什么东西呢?”   那杨书生的表情,凄哀,似乎又变成了释然。   刚刚被他不小心这段的木条,也被他从地上拔出,换了一个新的。   用来支撑要搭建的帐篷。   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   一旁,身材壮硕的青年,正盯着他,双眼闪光。   而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传来。   是鞭子。   金人监军,图乌达,不知何时靠近过来。   鞭子,正好抽在了三人中的魏老汉身上。   “臭老鼠,刚刚偷懒,当老子没看到你是吧!”   “那地钉,需要爬到地上去扶着吗?”   “谋克大人说错了,对待你们这些两脚羊,就不能仁慈。”   “真把自已当军人了……签军,也算是军人?”   “你们宋人的官家当年一路南逃,不要你们了,要不是我们大金的皇帝仁慈,还愿意分给你们土地,让你们劳作,你们就是无国无家的流浪狗!”   “现在大金皇帝,不仅给了你们这群两脚羊,活下去的土地,还让你们加入军队!你这死狗,竟然还敢偷懒。”   鞭声噼里啪啦!   魏老汉,抱着头在地上不停打滚儿,哀声连连。   “大老爷,我错了,别打了!”   “我是贱人,我命贱,我绝不偷懒。”   “我这两天不吃饭了,给咱金军剩下伙食,我也不睡觉了,给大老爷们,搬木建营,只求大老爷,您别打了。”   “真把我这条老狗打死了,脏了您的手啊!”   ……   魏老汉旁边的杨书生,别过头,已经不忍在看,他身体颤抖的,更加快速的,插着木条,生怕辫子,下一刻,落在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时。   噼噼啪啪的鞭声,忽然一停。   颤抖着身子的魏老汉,颤颤巍巍的从地上侧过脸。   随后面色涮的一白,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   因为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的身前。   那身影,正是那身材壮硕的青年。   而那青年,此刻,身子正和那金人监军的身体贴在一起。   一把匕首,刺进了金人监军的心脏,鲜血汩汩的往外流。   金人监军,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瞪着那壮硕青年。   他想嘶喊出声。   却发现,自已的脖子,也被那壮硕青年,抓住,一把掐碎了喉咙。   他到死都不明白。   这群该死的两脚羊,卑贱的狗,奴隶,为什么……竟敢杀了自已。 第399章 何处是我等的桃花源?贱民,也能改变历史!   躺在地上的魏老汉,张大了嘴巴。   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不受控制的就要尖叫出声。   可就在这时。   原本身体颤抖的杨书生,忽然扑了过来,他捂住魏老汉的嘴,神色狰狞。   “别喊啊!死老鬼!”   “你一喊,咱们就都完了,这一批签军,都完了!你再也没法回家,见你婆娘了。”   魏老汉全身颤抖,他抬手,死死掐着自已大腿的肉,这才没有叫喊出来。   而壮硕青年则笑眯眯的。   他一手死死握住刺入那监军小腹的匕首。   另一只手,撑住那监军的身体,不让他倒下,与此同时,他大声开日。   “诶呀呀!”   “这贼老汉,真该死。”   “把大人,气得脸都白了!”   “大人,这贼老汉,交给我,您且去旁边歇一歇。”   壮硕青年一边喊着,一边搀扶着,那监军,走向旁边的城墙根儿。   他的力气极大,竟然只是抱着那监军的肩膀,就旱地拔葱一般,把那监军提起来!   借着夜色掩护!   他们这边,虽然有人望来,但是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怀疑。   有其他正在干活的土卒,多看了两眼。   壮硕青年,立刻回头瞪眼。   “看个屁看!”   “监军大人发现你们偷懒,一会儿就去抽你们。”   那些签儿军,立刻回头,继续干活。   只以为,那壮硕青年,是巴结金人监军的狗腿子。   其他位置的监军,也没有在意他们那里。   天色毕竟都快要到子时了。   那些监军,一个个的也早都疲惫不堪。   而壮硕青年,在把监军图乌达,送到城墙根儿下后,立刻折返回刚刚搭建帐篷的地方。   他的手上还沾着鲜血。   此刻却直接把瘫坐在地上的魏老汉,拽着脖领子从地上提拎起来。   神情凶神恶煞。   “监军大人说了,让我代他教训你。”   “狗老汉,你给我过来……过来……”   壮硕青年一边喊着,一边提拎着老汉,就往旁边堆积粮草的沙包堆后面走,那里没有火把,一片晦暗。   杨书生看见之后,也连忙跟上。   魏老汉则面色一直惨白。   没有反抗,一路被壮硕青年提着,到了粮草堆的后面。   他也没有叫喊,却止不住的低声喃喃。   “完了!”   “全完了……”   “瞒不住的。”   “很快,金人老爷被杀的事情,就会被发现。”   “我会被金人们,剥皮挫骨,大卸八块!我是签军,军籍在金人那里有登记。”   “我婆娘和孩子到时候也难逃一死,那群金人,会把我婆娘还有闺女都糟蹋一遍的,糟蹋完之后,再把他们扔进铜锅,吃干抹净……”   “婆娘啊,你找错了男人!你男人是个没用的老汉,对不起你呀。”   粮草后,那魏老汉,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呜咽出声。   之后他又抬起头,猛然抓住林珏的衣领。   他想咆哮,却又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呀。”   “你哪怕让金人大老爷,把我给活活打死呢。”   “我这贱命,就算死在这荒野又如何?”   “不至于连累妻女啊!”   而就在这时。   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一拳砸在魏老汉的脸上。   魏老汉的身体,竟然直接倒飞出去。   他的脸颊扭曲,落地后,猛烈的咳嗽,甚至直接吐出好几颗带血的牙齿。   跟着来的杨书生,连忙过去搀扶。   而就在这时,那壮硕的青年,再次走来。   “你想找死!”   “现在跑出去,喊一嗓子不就好了。”   “何必还刻意压低声音。”   “既然一直说自已命贱,又何必求生?”   “真当你死了,就能保全你家妻女?”   “金也好,宋也罢,都是一个样子……朝廷内奸佞当道,腐败横行,卖官鬻爵,蔚然成风,官以财进,政以贿成!   “王公贵族、官吏乡绅兼并土地,人民无立锥之地,流离失所。食利阶层依靠政治权势,大量侵占土地。金宋两国,最为肥沃的田地。哪个不是在王公手里,平民百姓只拥有少部分土地,大部人只能成为佃农、奴仆或灵活就业。”   “国家财政,入不敷出。各地民变不断,国家频繁用兵,赋税加派频繁。辽饷、剿饷、练饷……层出不穷。朝廷没钱了,就使劲地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横征暴敛,老百姓不堪重负。”   “这样的世道,你当个逆来顺受的狗,就有用了吗?你确定,你活着回到家乡,就能看着你家的儿女,安然长大,你和你家婆娘,能白头偕老!颐养天年?”   壮硕青年,走到魏老汉身边,缓缓蹲下身子。   “你一直说自已命如草,你就真的命如草,而且不仅是你,你的儿女,婆娘,你儿女的儿女……世世代代,都会命如草,如猪似狗的活着!你就那么心甘情愿的,世世代代,当狗?你想让你的儿子,活得跟你一样!”   壮硕青年,声音幽幽的,带着蛊惑的意味。   尤其是他最后一句话。   像一根刺一样生生扎入魏老汉的心头。   魏老汉,浑身颤抖。   “不想又能如何?你也说了,宋金两国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啊!”   杨书生也低着头,面色复杂。   “何处是我等的……桃花源。”   壮硕青年则眯缝起双眼。   “能不能在这世道建起一座桃花源,我不知道,但我知晓,我或许可以让你们活着返回家乡!”   “你们有听说吧!”   “金人首领,完颜兀术,今天,在六十里外的郾城,刚刚大败,大败他的,正是宋将,岳飞,和他麾下的岳家军。”   “金国朝廷糜烂,金人大势已尽了,临颍县内,金军数量现在不过万余,而签军有多少……”   杨书生,此刻瞪大了双眼,他盯着林珏,磕磕巴巴的开日。   “五万……不,不知五万,算上今天赶来的,六万余,至少七万……因为我读过书,所以今天,金人登记签军时,我有帮忙!”   壮硕青年,咧嘴一笑,看着杨书生。   “所以,签军数量,六倍于金人!为何不反啊?”   “我知道签军担心的是什么?怕金人力大,怕金人对你们的家眷动手!”   “但是别忘了,我们可以趁夜动手……烧了临颍城,抓了这帮金人的头目!宋军如今也和十二年前不同了,等他们打过黄河,收复了失地,那些金人自顾不暇,还如何对你们的亲眷动手!”   “想要获得暂时的安稳,就必须得先让天下太平,宋金之间,就必须得死一个!”   “贱民!从不命如草!贱民,可以改变历史!天下,是贱民的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等天下安定了,或许就真的可以建立一个属于百姓的桃花源……” 第400章 泱泱二千载,岁岁酋屠城!路边无名骨;青史留名贤!   壮硕的青年,眼神闪烁。   声音中的蛊惑之意,无比明显。   魏老汉,此时明显已经有些动容。   杨书生则半垂着眼帘,神色复杂。   “桃花源……真的能建造出来吗?就算建造出来,老百姓,真的能住进去吗?”   “我老家和魏老汉在一个地方,只是因为家中叔父,曾考取过功名,后来又及时投靠了伪齐,这才比其他农户家的子嗣,多读了几本圣贤书!”   “但是这圣贤书啊!越读越是心寒,越读越是心酸,《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但是有宋百年,儒家天下,老百姓年年起义!”   “一颗汗珠子摔地上分八瓣,一年到头土里刨食,能吃饱就不错了,《清明上河图》,《汴京梦华录》,市井生活再繁荣跟我们有关系么?大宋朝臣们,甚至觉得,一般农民,基本不会用到银钱。”   “穷乡荒野,下户细民,冬至节腊,荷薪入城市,往来数十里,得五七十钱,买葱其益酸,老雅以为甘美,平日何尝识一钱?”   “富商大贾,藏银者或有之。彼农民之富者,不过占田稍广,积谷稍多,室屋修完,耕牛不假而已,未有尝识钱者矣!”   “连钱都不认识,谈什么民为贵……乡野之间,多是以物换物。”   “我们春天耕种,夏天耕耘,秋天才能收稻子,如果任何一个时候偷懒,这一年的生活就没有着落。连田租也交不起,有的人家,要养活老婆孩子,只能每天不停地干活!”   “桃花源,真的能建造出来吗?真的有传说中的盛世吗?”   “泱泱二千载,岁岁酋屠城!”   壮硕青年,这一刻,第一次,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他盯着杨书生,表情少见的有些不可思议。   他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一个金人签军里的落魄书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杨书生此刻更是低下头,表情悲苦。   “而且就算如你所说。”   “宋金之间,大宋真的赢了,先不论我们这些,曾属于伪齐的平民,能否被朝堂正常对待,大宋的一轮苛税征调下来,我们活得,没准还不如在金人治下。”   “当年,五代十国的搜刮名目,在大宋,大有保存下,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宋赋、役几十倍于汉,除了田赋等正税之外,还需要承担各种杂税、身丁税、科率、和籴、和买……”   “更可怕的是,民户出了免役钱后,依然要服劳役……我们家乡的老翁都会唱的诗……小民有田不满十,镰方放兮有菜色。曹胥乡首冬夏临,催科差役星火急。年年上熟犹皱眉,一年不熟家家饥。山中风土多食糜,两儿止肯育一儿。只缘人穷怕饿死,可悲可吊又如此。有司犹曰汝富民,手执鞭敲目怒视。”   “欧阳修都说我们大宋的百姓,一岁之耕供公仅足,而民食不过数月。甚者,簸糠麸而食秕稗,采橡实、蓄菜根以延冬春”。   “乡村农民,少有半年之食。田野之民,食糟糠;山居之民,尽掘蕨根而食。”   “宋金交战后……饥民死者盈川,群目所视。小民艰食,或有携妻子赴井同死者,或有聚众强籴而相杀伤者,或有逢县尉而持刃拒抗,而出兵掩捕。”   “县无完村,村无全户;阖门饥死,相率投江;枕籍而死,不可胜数。甚者路旁亦多倒毙,弃子于道,莫有回顾。”   “壮硕汉子,我大致能猜到你想干什么,你看金兀术,今日战败,想要趁此机会,建功立业!你应该,还是那什么,岳家军的死忠!但是,你休要糊弄我和魏老汉,为你卖命!”   “就算魏老汉,会帮你,我也不会。”   “我和魏老汉,还有那个被抽的半条命都不剩的王汉子不一样……我自私自利,家中除了叔父,早就没了其他亲眷!至于我叔父,呵……之前为了保全自已的儿子,把我送入的签军,养育之恩,经此一事,也算报答干净了……我一会儿就趁乱逃跑!能活一日是一日……”   可就在杨书生,一脸无所谓,想要摆烂的时候。   那壮硕青年,忽然冲了过来。   他抓住杨书生的衣领,表情有些扭曲,但那扭曲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兴奋……   “说的好……”   “泱泱二千载,岁岁酋屠城!金也好,宋也罢,都烂透了!烂到了骨子里。”   “所以要改变!”   “你并非自私自利之人,你要是自私自利,绝说不出那番话!你有鸿鹄之志,你想贯彻,民为贵,君为轻……但是这世道完全不给你机会!”   “甚至,你若是没有遇到我!”   “你可能在历史上,也就是一块无名的破烂骨头,甚至没准,子嗣都不会有!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我可以,让你施展你的拳脚,实现你的抱负。”   杨书生此刻一脸慌乱,他被林珏抓着衣领,不断挣扎,但是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只能一脸的欲哭无泪。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会是想要造反吧!有宋以来,年年有百姓起义,但从来无人成功。”   壮硕青年咧嘴狞笑。   “那是因为他们始终,对大宋官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象,就算手里聚集来了一群乌合之众,领导者,不思进取,也很快开始贪图享乐,他们实则和宋廷并无不同,不……他们大多,不如宋廷!只是一群流匪!”   “想要真的终结乱世,要有英主,要有军纪严明的大军,要有新的思潮,而这,就在你眼前!”   “姓杨的,你对名留青史,打造一个,哪怕完不成,但无限接近你理想的盛世,真的不心动吗?”   杨书生,瞪大了双眼,眼神里的散漫,第一次略微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的光芒……那股光芒,或许可以称之为,野心。   “你……你说的是岳家军?岳飞,有造反的心思?”   壮硕青年,咧嘴笑了笑。   “岳将军,心洁志远,岳家军,更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他们现在自然是没有的,但这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你敢不敢,愿不愿,一起飞越长空……看盛世降临。”   杨书生的面色惨白,头皮发麻。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壮硕青年,脸上的笑意不减。   “我……我叫林珏。”   “我想要的是,赤红的星火,照耀大夏,让这个国度,比寰宇,诸国,更早强大,人民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城邦也好,乡野也罢,处处都是百姓的桃花源。”   “至于现在嘛!我想颠覆临颍城,让城里的金人,以血还血,以命还命!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来!要当路边无名骨,还是青史留名贤?” 第401章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皇帝轮流做,明年到谁家?   林珏此刻眯着眼。   他打算在这临颍城,直接搞一波大的。   加速岳飞的北伐。   而林珏对面。   杨书生还在犹豫。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似乎不知该如何抉择。   而就在这时。   半身鞭痕,又被林珏一拳,砸掉了好几颗牙齿的魏老汉,忽然颤颤巍巍的走到林珏旁边。   对着林珏躬身一拜。   “好汉!”   “我跟你干了。”   这一幕,不仅让林珏有些意外,也直接让杨书生一惊。   而魏老汉,只是咬着牙,之前悲怯如败狗的眼神里,此刻却多出了一丝破釜沉舟的狠辣。   “好汉!”   “我没有退路了。”   “你说的对!”   “就算我再卑躬屈膝,金人也只会把我当狗,当两脚羊……我不想我的儿孙,世世代代,都活得如我这般窝囊。”   “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不如拼一把。就算这一次,死在了临颍,我也想在死前,硬气一把!让我婆娘,不至于后悔跟了我。”   杨书生此刻面容大骇。   “魏老汉,你……”   可就在这时。   林珏把目光又落在杨书生身上。   那眼神,让杨书生,不寒而栗。   杨书生扭头盯着林珏。   “你已经跟我说得够多了,如果我再拒绝,你会怎么做。”   林珏脸上的笑容不减。   “你是这个时代,难得的人才,读了儒家书,却怀疑,儒家天下,没有桃花源!你若活下去,未来没准真的有大作为。”   “但是现在,我们时间急迫,你若再拒绝我……为了我的计划,不受影响!你得死!”   杨书生在燥热的夏夜,不自觉的汗毛耸立。   他看着林珏的眼神,确定这壮硕汉子,没跟自已开玩笑。   他无奈的笑笑。   “这根本没有给我其他能选择的路啊!”   “行了……有什么要求我们做的事情,直接说吧!”   “但要是无故送死的……我可不干。”   林珏脸上,笑容不变。   只是眼帘,此刻,微微低垂。   他抬起手,在自已的怀里摩挲了几下。   随后掏出一把暗红色的细香!   细香,就是一般庙宇里,点燃后,上供给神像的细香!   只是和一般的香不同。   林珏手里的细香,材质如玉,上面,还有细致的雕刻。   杨书生微微皱眉,但是还不等他问出日。   林珏已经把手里的细香分成两半,分别塞到魏老汉和杨书生手里。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   “这些香一共两百支!你二人一人一百支。”   “想办法,把这些香,插在临颍各处。每一支香的距离,最好相隔一里!点香处,要在签军聚集密集的位置。”   “之后受到我的信号后,把这些香点燃!”   “不过,毕竟这些香,足有两百支,所以你们最好再找些其他帮手。”   “最好收到信号后,所有的香,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部点燃。”   魏老汉低着头,摩挲着手里,暗红色的香。   杨书生则微微皱眉。   “就这么简单?”   “不是要火烧临颍的吗?”   “靠这些香,就能行!”   林珏咧嘴一笑,笑容诡异,让人无法看透。   “这些你不需要去管!”   “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至于信号,就是我身后的那座南城墙,起火!”   “以火为号,听到击鼓声。”   “那就是行动开始。”   “不过我们毕竟是临时组队,互相之间,毫无情意可言。”   林珏的声音顿了一下。   接着,他在杨书生狐疑的目光中,又从怀里,掏出两颗黑色的药丸。   “此丸是毒丸!”   “服用后,没有解药,十二个时辰后,会小腹绞痛,二十四个时辰,则会开始呕血,流汗,手脚发凉,四肢无力,三天之后嘛,自然直接暴毙。   “不过有解药,就能解毒。”   “为了防止你们拿了我的香后逃跑……或者不肯干活……”   而还没等林珏说完!   魏老汉已经一咬牙,从林珏手里拿过一个药丸,直接吞下。   一旁的杨书生,看了魏老汉一眼,神色扭曲。   “你这条老狗……他娘的。”   随后,杨书生又扭头看着林珏,他知道自已无路可选。   只能也拿过林珏手里的黑色药丸,一日吞下。   林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就应该可以了,对了,两百支香的安置,两位能找到帮手吧。”   魏老汉一仰头。   “我在签军里,有几个,算是过命的同乡,其他的事不好说,这点小事,他们还是愿意帮忙的。”   杨书生撇了撇嘴,还在咂摸着刚刚吞下的药丸的苦味。   “我也有几个算是知交……”   “现在正在城北,城西,建营,而且,都是签军里的小首领,麻烦他们,不难!”   林珏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走上去,一左一右搂住魏老汉和杨书生的肩膀。   “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二位,临颍,若是真被倾覆,完颜兀术能被生擒,二位定然有机会,青史留名!”   “二位要记住,贱民绝不命如草……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稷者,我们的社稷;历朝历代这么多年,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也可能是你家……”   “千万百姓,劳动者,工人,农民,才是这大夏的主人!我们要建立盛世,建立新秩序,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为了以后的儿孙,为了亲眷同胞,更为了我们自已……只能去战斗!”   “这些话,请二位牢记,也请二位,传递给你们的同乡亲友。”   魏老汉的身体,此刻猛然一震。   他捧着那些香,看了林珏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而杨书生则是深深看了林珏一眼,没有说话。   接着,林珏放开了两人,往后退了一步。   “二位,行动吧!”   “记得城南大火为号。”   魏老汉和杨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接着两人都跌跌撞撞的向着夜色下奔去。   林珏也渐渐收回目光。   “金国,不会善待百姓,大宋,也不行……杨书生说的不错,大宋年间,产业家家坏,诛求岁岁新!役频农力耗,赋重女工寒……封建社会,哪有贫苦百姓的好日子!”   “但是未来的思潮,也不适用这个时代。”   “唯一能做的,就是创建一个新的王朝,在新王朝,重新分配社会资源时,百姓,或许才有可能,短暂的见到传说中的桃花源!”   林珏的面色渐渐冷峻。   “而在那之前,需要流血,需要牺牲,需要战斗,要驱除鞑虏,要推翻旧王朝!” 第402章 问天下公道,安在否?中原事,得有人收   临颍城下。   林珏确定再也看不到魏老汉和杨书生后,这才转过头,撸起了自已的袖子。   魏老汉和杨书生已经开始行动。   接下来,也该轮到他了。   他扭头,转身向着临颍城的城墙下走去。   那个金人监军的尸体,还得处理一下。   否则一旦尸体暴露。   他的计划可没有办法继续推行。   ……   七月的傍晚,总是燥热。   临颍城,南城墙下,不少签军,却在火把的照耀下,依旧辛勤劳作,建营立帐。   按照签军的军制划分……   大概是每一百,到两百个签军,有一个金人监军,负责监督看管。   而南城墙下的西北角,就是被林珏杀死的,图乌达分管的区域。   天色太晚了。   再加上燥热。   大半的签军,都汗如雨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监军短暂的消失,似乎也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   ……   临颍县,南城墙西角。   一处粮草堆里,林珏从里面,走出来,在身上擦了擦满是鲜血的手。   没人注意到,在那尸体堆里,有一个被肢解的尸体,   金人监军的尸体,一整个太大,不好掩埋。   切割成小块,就好弄多了。   因为林珏力气足够大,再加上随身携带的,从系统那里兑换的小刀,足够锋利;再加上林珏在官方的培训里,学过一些现代医学,所以肢解一个尸体,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也不过是等着魏老汉和杨书生,把他交给他们的红香,分发出去,安放稳定。   林珏决定给他们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   四个小时之后……   时间大概也就到了丑时末,寅时初,也就是凌晨三点到四点。   那将是人一天中,最为困倦的时候。   也将是临颍县,最为虚弱的时候。   他分给魏老汉和杨书生的红香,是他从系统兑换的道具——兽人香烛!   兽人香烛——想要拥有热血沸腾的军队吗?想要看见什么是真正的兽血沸腾吗?想要激奋人心,并其达到最强效果吗?此香烛,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点燃此香烛,香烛飘散的红色烟尘,将飘散笼罩以香烛为中心,半径五百米的范围!香烛烟尘,笼罩范围内,吸入烟尘的活体,将自动受到亢奋效果,容易被鼓动,躁动,甚至嗜血。负面和仇恨情绪,将会被扩大。兴奋有效时间,将持续六个时辰,十二小时,时间结束,振奋者,将会陷入疲惫状态!(此香烛燃尽后,不会再生效!此道具,本次穿越无限制!)   ……   林珏此刻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   时间还早!   但是他已经期待,当临颍县城,尽飘红烟的场景。   那将土一场红色的变革……   赤红的火焰,将包围整座临颍。   而林珏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是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气的燥热,并没有因为天色进入深夜,而消退半点。   而南城墙的墙内的台阶上,不知何时,有一个身影已经端坐良久,正是林珏!   他背后的城墙最上方。   有两个金人守军。   那两个金人守卫,此刻环抱着手里的长矛,竟然在打着瞌睡。   更远处,有一个金人守卫,似乎还清醒着……但是眼皮也越来越沉。   他们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一阵大风忽然刮过。   在这燥热的夏夜,终于给城墙上,昏睡的守卫,带来一丝凉意。   金人守卫,不知为何,此刻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睡眼朦胧的抬了一下眼皮。   而下一秒。   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脖颈。   那匕首刺来的太突然。   让他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那守卫,甚至来不及呼喊,就直接咽气。   而手握匕首的身影,却把身体猛然往前一靠,让那死亡的金人守卫,不至于倒地,发出声响。   那身影,自然就是林珏。   此刻他的匕首不收,毫不犹豫的,刺入已死的金人守卫旁边的,另一个,还在昏睡的守卫的脖颈里。   转眼之间。   刺死两人。   随后林珏低头附身,沿着城墙继续往前。   将前面一个睡眼朦胧的金人守卫,一匕首,彻底了结。   整体用时,不到两分钟。   而这段城墙上,已经被肃空。   除了林珏外,再无活人。   这断城墙。   是林珏之前考察过的。   守卫最少……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   这段城墙下面,距离粮草堆积处极近。   而且旁边的城垛上,建有烽火台。   这里,是最好的,向杨书生和魏老汉,传递号令的地点。   林珏此刻,深呼一日气。   让自已保持冷静。   说实话,他穿越这么多次。   大多时候,都是跟着历史的进程走,再看其中,自已能做些什么!   像这次一样,主动引导变革,甚至是倾城之战,还是第一次。   这次要是成功。   岳飞北伐的进程,将会加快数倍。   完颜兀术被生擒。   历史的进程,也将会被大幅度改变。   除非金国,还能快速推出一位,能顶替完颜兀术的人物。   否则,金国的衰败和覆灭,将从金熙宗就开始。   金人将不再不是南宋的对手。   宋国,唯一要改变的,是自已的内忧。   林珏一边想着,一边动作不停。   他拿起城墙上的火把。   按照自已之前就计算好的距离,做出投掷动作。   城墙下的粮草,就堆积在距离南城墙,不到四十米处。   两个火把,足够点燃。   之后再去点燃烽火台。   临颍的夏夜并不静谧。   有刺耳的蝉鸣声,有签军,劳作的叹气声和建造营帐的声音。   两个火把坠地的呼啦啦的声音,在最开始,并没有引起签军和金人监军的注意。   直到……数分钟后。   才有签军,闻到了一股烧纸味和烟草味!   而金人监军,反应过来,还是因为签军的呼叫。   有签军在城墙下,惊呼出声。   “走水啦!”   “粮草走水啦!快点救火啊。”   ……   随后城墙下,才有金人监军反应过来。   可等距离粮草最近的金人监军回头时。   看见的已经是一片赤红。   大火蹿腾绵延的极快,赤红的火焰上,升起大片大片的黑烟。   金人监军面色惨白。   粮草走水,就算有签军背锅,他这个监军也难辞其咎。   而就在那监军,还在想着怎么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的时候。   有签军,更急躁的尖叫传来。   “有人……点燃了南城墙的烽火台!!!”   而此刻,城墙烽火台下,林珏看着眼前,烽火台上蹿腾的赤红火焰,微微垂眼。   “眼前楚剑吴钩,从来平生未低头!奈何三鼓后,惟独,望神京,涕泪流最恨方尝够,靖康恨,又消受,岳公仇!问天下公道,安在否?舟人避世已久,犹向羁客问王侯!醉里梦中说汴州,中原事,无人收!”   “中原事,得有人收!岳公……你的命运,从今天开始,要彻底改变了!” 第403章 狗皇帝也曾英主;战斗吧诸位!自由就在今朝   临颍县,南城墙,烽火台下。   林珏看着烽火台上,蹿腾的赤红火焰,微微眯眼。   烽火台和粮草,同时起火。   临颍县,其他地区的金人,要赶来这里,需要时间,此地的驻军,想要灭火,就必须有所侧重!   金人暂时不知自已的目的,所以大概率会侧重,先抢救粮草。   这也就给自已争取到了时间。烽火台的烽火,可以再燃烧一会儿。   希望,杨书生和魏老汉,也不要让自已失望。   金人压迫他们,南宋也不可信。唯有百姓自已,才能为自已博取到一线生机。   南宋,是注定是要灭亡的。   虽然在历史上,建立南宋的狗赵构,为宋朝延续了一百五十二年的国祚,但那不过是苟延残喘。   林珏在这次副本开始前,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南宋,到底为什么能绵延国祚,最后又为什么会灭亡。   官方的史学家,一个姓吴的老学究,给自已的答案是……赵构,在继位初期,并没那么不堪……   历朝历代,王朝末期,最后灭亡的原因,不外乎是,王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除了少数地主过着奢靡的生活,多数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到王朝的末期,都有一群这样的“中间商”作恶。他们导致百姓生活困苦,还通过隐瞒人日和土地的手段,让国家收不上税,军队没有军饷。   明末时期,这群家伙叫乡绅,大唐末年,这些家伙,是世家,宋朝,自然也有这样的家族……他们让国家崩溃,军队瓦解,保家卫国的土兵如同乞丐,而他们作为肥胖的蛆虫却可以在腐肉上狂欢。   大明,就败亡在江南乡绅世族手里,而在南宋初年,刻板印象里无能的南宋却对这些罪人挥舞起了拳头。   南宋绍兴年间,为了解决军饷问题,南宋名将韩世忠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把沿着长江两岸,包括苏北和江浙在内的地主土地,主要是地主因为畏惧金兵逃荒在外的,都分给没有土地的农民。如果五年之内地主因为畏惧金兵不回原地,土地的产权就交给无地的农民。   而当时豪情满怀想要做一番事业的宋高宗赵构一日就答应了韩世忠的意见。并且决定把这个土改方法推广到全国和金国作战的所有战区,包括淮南,川陕和荆襄。   而宋高宗幸运的是,他不但有高尚的理想,而且有能干的大臣帮助他,荆襄的节度使岳飞非常支持宋高宗和韩世忠的土改政策,并且在荆襄积极推广,成功节省了一半的军粮。   高宗正确的土改政策激发了南宋军民的斗志……那是南宋最辉煌的时候!   官家“英明”,百姓对未来充满期望,武将傲然……   南宋初年,整个南宋,上下一心,坚持抗战……宋高宗也是所有人心中的英明的君主,,所有人都认为大宋,必然中兴。   然而一片大好形势之下,暗流也在涌动。南方地主不甘心白白丢掉自已的土地,开始在朝堂上疯狂反对和阻止韩世忠和岳飞的土改方案。   赵构刚开始并没有怂,而是决定由将领管理营田,强力推行土改。   然而汉奸地主明的不能来,就开始玩阴的。用各种方法给韩世忠和岳飞添堵。韩世忠在黄天荡之战中本来已经困住了金兀术,几乎把金兀术消灭,结果到了相持四十六天的紧要关头,就有汉奸告密。最后金兀术成功逃脱。   而岳飞在郾城之战中击败金兀术后,金兀术本来想离开开封。结果就有一个汉奸文人跪下求金兀术不要走,说有秦桧在,岳飞难以立功。   每一次大战将胜,出现的都是,“文土”“书生”。他们到底和被土改地主有什么关系,到底是不是因为土改而暗中颠覆破坏抗战,已经不得而知……   但最后的现实是,在韩世忠岳飞节节胜利的时候,大宋朝廷,行政的偏向还是变了……朝中的南方的文臣们,开始大肆鼓吹,中原之地已经是黄河泛滥,蛮夷女真杂居的饥荒寒冷之地。大宋不需要这块地方,应该放弃。大宋目前没有人日也没有实力保存这块土地……北方人应该回到北方,归女真人和伪齐统治。停剑止戈,谋求国祚绵长。   而后,赵构,竟然真的放弃了自已最初的理想,向那些奸佞靠拢,他实在被金人吓破了狗胆!绍兴八年,大宋,还是向金人,奉表称臣!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后世流传的版本……赵构抛弃了天下百姓,只求自已一时之乐!皇位安稳——他罢免了韩世忠的官职,杀死了岳飞。向以秦桧为首的文官集团,屈膝靠拢。叛国者们终于可以快乐的建立属于地主的财产私有的快乐国。   然后就是一百五十年后,草原入侵,神州陆沉。崖山之变……南宋在史书里,变成实打实的,无能且懦弱的王朝。   这就是无奈的历史。   任人哀叹!   南宋为何会输?汉人,输给的,从来不是女真人,而是阶级。民族就是阶级,阶级就是民族。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   但是自已,拥有穿越历史的机会,也有改变历史的机会。   扭转这该死的遗憾,就在今早。   烽火台下。   林珏听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   而就在这时,喊杀声也传来。   是从城墙下,赶来烽火台,要熄灭烽火台的金人。   有一支小队。   从城墙下冲上来,两名金人监军,后面的则大概百余名签军。   其中一个金人监军,在看见林珏后,立刻大声呵斥。   “混账!是你点燃的烽火台?”   “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   林珏没有理会,只是扭过头,望向城墙另一侧的临颍县城。   此刻虽然还是黑夜。   但是他能看见,整座临颍县,此时却诡异的,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是香烛奏效了。   他也应该干活了。   林珏此刻嘴角微咧,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越过那两个愤怒至极的金人监军,落在金人监军后面的,汉人签军身上。声音低哑。   “诸位!”   “粮草起火,金人到时候肯定拿你们顶锅!白昼之后,此城墙周围的数百签军儿,怕是无一人能够存活。”   “你们是要跟着这两个金人,对付我……你们的同胞!”   “还是,现在反了?为自已谋求一条生路!康庄大道!”   “是继续给金人当狗,还是把腰杆挺直了,做个人!战斗吧!诸位,自由就在今朝!” 第404章 反抗吧,饥寒交迫的奴隶;战斗吧!不做那两脚羔羊!   林珏的声音撕裂。   烽火台下的城墙上,忽然刮起大风。   风中燥热。   带着从烽火台里,飘出来的烟火味。   林珏对面,那两个带队的金人监军,先是一愣。   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林珏此番喊话的目的。   他刚刚喊得那些话,是喊给签军的。   他想让那些签军,趁乱造反。   带头的两个金人监军,在猜到林珏的目的后,都咧嘴冷笑。   但两人中的一个肥硕的金人,在冷笑后,又很快皱眉。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签军,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签军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似乎真的受到了林珏的蛊惑。   这样不行!   要是真因为烽火台下,这个叛贼的蛊惑,签军队伍,开始哗变,那就糟糕了!   因为都元帅的不断聚兵,临颍县内,签军的数量,已经是正统金军的六倍以上。签军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肥硕金人皱眉转头,直接把身后一个瘦小的签军,掐着脖子,提拎到自已身前。   他贴着那个瘦小青年的耳朵,声音低哑。但是却中气十足的让声音传递到城墙上,签军的队伍里。   “这混账东西,让你们这些两脚羊,造反呢!”   “来啊!”   “你去告诉他,你们敢不敢造反?”   “你们这些签军的户籍,都登记在册。”   “你们知道你们造反后,家中亲眷为是什么结果吧!你们的妻女,会被我们生吞活剥,她们会被剥光衣服,割破脖子,挂在房梁……身体白的,就像剥了皮的羔羊一样……”   “啊,真怀念啊!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不羡羊了!”   那瘦小的签军,浑身发抖。   手里握着长矛的手,都在颤抖。   但那金人监军,毫不在意!   只是依旧拽着那瘦小签军的后脖颈,之后把他往前面一扔。   扔到林珏脚边。   “为了你的亲眷,提刀,杀了这个叛军!”   “都元帅是仁慈的,你们所有签军,只要能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就可以荣耀还乡,地位被提拔和我们金人无异。”   “别忘了宋国,你们的官家是怎么对待你们的!我们这些金人都听说过,宋国,流行不举子!宋国小民,贫者生子多不举,初生便于水盆中浸杀之!多止育两子,过是不问男女,生辄投水盆中杀之!东南数州之地……男多则杀其男,女多则杀其女,习俗相传,谓之薅子!”   “民生子必纳添丁钱,岁额百万,民贫无以输官,故生子皆溺死!这就是你们的宋国,生子不举,生了孩子也不养育,把婴儿溺死或扔掉。这种事竟然已成风俗。只因税收太重。孩子生下来反正养不活,索性就“不举子”!你们在田地辛苦,供给的都是开封府里的,贵族官老爷们的豪奢!是金国解救了你们。”   “现在,报答大金的时候到了,杀了这个叛贼!杀了这叛贼,你们就能获得金国的承认,得到和金人一样的待遇,获得土地。”   金人监军声音嘶哑,如同野兽咆哮。   林珏的表情仍旧淡然。   他没有理会那两个金人监军,而是走上前,蹲下身子,把匍匐在自已脚下的那个瘦小签军搀扶了起来。   红色的烟尘,已经从城内飘来,蔓延笼罩了南城墙。   城墙上的,签军,此刻一个个都咬着牙。   似乎都在竭力控制着自已。   有些签军,已经双眼布满血丝,他们死死握着手里的刀枪,在挣扎,在犹豫不定。   那两个金人签军,不知是也受到了,红香的影响,还是看他们叫喊了这么久,却一直无签军上前,觉得丢了面子。   肥硕金人旁边的另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金人,转过头,竟然一刀,把身后一个签军的胳膊砍断。   那个签军,哀嚎出声,抱着手臂断裂的位置,满地打滚。   络腮胡金人,则直接怒骂。   “你们这群两脚羊,贱奴,跟你们说好话没有用是吧!”   “再不上前,斩杀这个叛贼,你们全部视为叛贼,以军法处置。”   那络腮胡金人怒目圆睁,粮草失火,还有林珏这个叛贼,现在都不重要,他最害怕的是这些签军真的哗变!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刚刚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忽然暴躁。   但是络腮胡金人的暴戾,却并没有,取得他想要的结果。   那些签军并没有因为他的残忍,而像之前一样表现出怯懦的样子……之后再如羊群一般被他们驱赶。   一旁的肥硕金人,更是面色惨白的瞪着他,低声咒骂。   “蠢货!”   所有的签军,此时都死死地盯着,那个倒地哀嚎的同袍,盯着流淌在城墙上的鲜血。   而林珏也趁此再次嘶吼。   “还等什么?”   “你们信金人的鬼话吗?”   “你们不是金人的奴隶,也不是为了大宋作战的,你们是为了自已。”   “起来吧,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吧,在金人铁骑下受苦的人!”   “杀光这些金人,获得自由,回到家乡……不杀光这座城里的金人,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只会沦为战场上,金人的肉盾!”   “反抗啊!”   而林珏的嘶吼声,还没有消散。   签军的队伍里,就已经传出了同样的嘶吼声。   有签军,提着长矛,红着双眼,直接向那个络腮胡金人刺去。   那个络腮胡金人,还想要提刀反抗。   但是他很快发现。   向着他刺来的不止一个签军。   所有的签军,都红了眼,疯魔一般,提着刀枪,像他们二人冲来。   肥硕金人和络腮胡金人,只是勉强提刀,反抗了几下。   就已经被长枪刺穿好几个血洞。   而后那些签军,没有就此作罢。   而是继续围绕过来。   像是鬣狗分食一般,将那两个金人,一刀一刀,剁成肉泥,连骨头都砍得粉碎。   林珏则静默的看着这一幕。   之前被他扶起来的签军,也红了眼。   在拐叫一声后,也冲了上去。   手里的长枪,向地上的两滩肉泥,一枪一枪的刺去。   像是要宣泄心中的愤恨。   林珏则在这时,走到不远处的战鼓旁,深吸一日气后,拿起鼓锤,用力敲响战鼓。   本来还在对着那两滩肉泥泄愤的签军,此时则纷纷转头,凝望林珏的方向。   林珏则一边捶鼓,一边咆哮。   “大地沉沦数十秋,烽烟滚滚血横流。伤心细数当时事,同种何人雪耻仇?”   “大唐灭亡至今,二百余载,神州百姓,再无傲骨春秋!”   “原以为,大宋赋税虽重,但仍能勉强过活,不料,北风吹胡族,风云益急,来了什么契丹辽,女真金,还有那西夏,一起犯我国邦……碰不到的长城日,收不回的十六州!最后受苦受难的,都是大夏百姓同胞!”   “宋官家,弃了我等,金人国,又将我等视作猪狗!把百姓圈养如牲畜。更无德,征召我等,作为签军,实际是,把我等,送上沙场,挡刀挡枪!”   “我们到了那个时节,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想到此,我点燃烽火台,只想把我们的同种,救出苦海。再不做,那毫无尊严的,两脚羔羊!” 第405章 代同胞愿把头颅碎!这是我们的,最后决死争   此刻!   鼓声隆隆。   战鼓,被林珏敲得震天响。   鼓皮此刻传出的声响,已经远超正常的擂鼓声。   在只有林珏能看到的战鼓后面。   还有一个特殊的,造型奇特的海螺。   就是那个海螺,将鼓声放大,甚至传遍整个临颍。   道具——扩音海螺——穿越古代时,您,有想念电话手机吗?有想念通讯装置?有想念扩音喇叭吗?扩音海螺,您的这些现代通讯的完美替代品!集,收纳与扩音于一体!最大可传播音频,以海螺为中心,半径三十公里的原型范围。   本道具,不是单纯扩大音量,而是让音频,以平稳状态,尽可能的远的传递,不会损伤靠近海螺的,人体的耳膜,本道具,此次穿越,限制使用一次,传递音频时限,为一个时辰,时限到期后,海螺将自动破碎。   ……   此刻,因为海螺道具的效果。   林珏的声音,传遍,整个临颍县城。   他的声音,清晰的落入临颍县,所有签军的耳中。   “靖康变之时,俺也曾,洒了几点国民泪;俺也曾,受了几日文明气;俺也曾,拔了一段杀人机;代同胞愿把头颅碎。”   “诸位啊……”   “宋太祖,坐中原,重文轻武;复燕云,这小事,尚说不遑。难怪他,子孙们,懦弱不振;称臣侄,纳贡品,习以为常。金人恶,靖康耻,丧尽天良!那徽宗,和钦宗,为金捉去;任凭他,屠割我,如豕如羊!只岳飞,打死仗,敌住虎狼。”   “今白昼,金兀术,郾城败北!正是时,站起身,逆反天罡!翻身农奴,要把歌唱!提起刀,拿起枪,报仇雪耻!闯王府,杀浮屠,生擒完颜;自由就在前方!”   这一刻,擂鼓声越来越急。   林珏的声音,越来越震撼。   这有些粗鄙的歌谣。   此刻,却像是一壶壶烈酒,让原本,真如羊群一般被金人驱使的签军们,忽然热血沸腾起来!   临颍城北。   杨书生抬起头,看着城南方向的火光。   神色震撼无比。   他完全想不明白,林珏的声音,到底是如何从城南,一路传递到这里。   但是他知道,临颍县,今日估计,要大变天。   杨书生的周围,此刻,正在一个签军的军营。   他看见,自已周围的签军,一个个,听着那擂鼓声,和粗鄙的歌谣,都红了眼。   而更让杨书生震撼的是,林珏的咆哮声,竟然还在回荡。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受苦的同胞们!鲜血在燥热吗?愤怒吗?欺辱吗?是时候了!为自已,为你们的亲眷去战斗!去杀光那些金人,他们没有资格再欺负我们,如今,城内,签军的数量六倍于金人,我们何须害怕!合计算,城内金人,不足一万,他们有甚高强!俺汉人,十敌一,都还有剩;凭什么,被欺压,反易天常?”   “起来!起来!起来!天下是我们的,土地是我们的,是金人抢占了土地!让我们当牛做马?战斗吧!厮杀吧!俺汉人,不是两脚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想过上安稳的日子,守卫我们的亲眷,只能靠我们自已!   之后,不知道军营里,是谁带头大喊了一声。   “弟兄们,和那些金鞑子拼了!杀光他们啊!!”   “老子受够了,老子要杀光那些王八蛋,之后回家,我娘亲,在家等我……我要回家啊!”   那喊声传出后。   整个军营,一呼百应。   不少签军,扭过头,拿起了长枪和大刀,凑在一起,举着火把,叫喊着冲进城邦。   杨书生,被人群裹挟着。   差点被撞倒。   慌忙中,抓住一侧的帐篷,这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他的面色惨白。   他想不明白。   就林珏这些忽悠人的话,若是平时,能忽悠几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愣头青,就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可能,一呼百应,让临颍县内,数万麻木,怯懦的签军,忽然躁动——从一群羊羔,变成了一群豺狼。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扭头望向不远处,他插在粮草堆中间,刚刚被点燃的红色香烛。   那香烛,已经燃烧了大半。   风一吹。   香烛上,大半已经燃尽的部位,变成红烟飘散!   杨书生收回目光,面色阴晴不定!   “林珏……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而此时,陷入震撼的不止杨书生。   还有城西的魏老汉。   他这边,比杨书生那边更加躁乱。   西城墙,已经被大火笼罩。   堆积在西城的粮草,营帐,都已经被烧了。   签军们,拿着刀枪和城内的金人,厮杀成一片。   在临颍城内,城西驻扎的,据说就是金人最精锐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浮屠。   可是当签军,杀进铁浮屠休憩的军营的时候。   那一个个铁浮屠的壮汉,根本没来得及披甲戴盔。   有些铁浮屠,甚至没来得及拿起战斧或者长矛。   就被冲杀进来的签军,一股脑的围上。   乱刀之下,砍成一滩又一滩的肉泥。   城西,签军,最早哗变。   魏老汉,则已经被吓傻了。   他跪在地上,不停的冲着城南,林珏所在的方向,磕头。   “神仙下凡!神仙下凡……”   可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林珏的咆哮声。   “起来,受人污辱咒骂的签军们!起来,受尽饥寒压迫的奴隶们!拼死一战决矣。”   “莫道我们一钱不值,莫道我们命如草芥,这是我们的,最后决死争!”   “不论是英雄,不论是天皇老帝,谁也解放不了我们,只靠我们自已。”   “要扫尽万重的压迫,争取为人的权利。趁这洪炉火热,趁着大火倾城,愤怒吧!厮杀吧!宣泄吧!这是我们的,最后决死争!不去想什么收复山河,不去想什么大宋中兴,只为了我们自已!为了亲眷和子孙后代们!”   “和他们打!杀进城邦,杀进军营……”   原本一直跪地磕头的魏老汉,身体颤抖了几下。   不知为何,他满脑子都是林珏的那句——不论是英雄,不论是天皇老帝,谁也解放不了我们,只靠我们自已。这时我们的,最后死决争。   争夺吧!从金人的手里,争夺活下去的权利,争取,活得像个人的权利……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拼死一战决矣! 第406章 大火倾城,随我擒王;不需再等别人来!   林珏站在临颍县的南城墙上。   手里攥着两个鼓锤。   回头北望。   能够看见,临颍城内。   喊杀声震天彻底。   城内,不时爆出一团又一团红艳艳的火焰。火焰把临颍城的天空,映照的火红一片,正好和远处天边,破晓时分,升起的赤红朝霞,混作一团。   那是被点燃焚烧的,金军居住的营房,房屋,还有马棚。   签军的哗变,蔓延的太快。近乎是顷刻之间,星星之火,就变成了燎原之势。   时间又正好是寅时,凌晨四点多……   许多金人土卒,都沉醉在梦乡。   尤其是白昼,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金兵精锐,“铁浮屠”和“拐子马”,这两支主力骑军。   许多“铁浮屠”,原本还在梦乡中,就被震耳欲聋的擂鼓声吵醒。   刚睡眼朦胧的从床榻爬起来。   下一秒,就看到凶神恶煞,赤红着双眼,提着刀枪,闯进他们营帐的签军!   接着,寒芒闪烁,长枪刺来,刀斧劈来……   那些“铁浮屠”来不及反抗,就倒在血泊里,之后被那群鬣狗一般的签军,一人一刀,砍成肉泥。   这样的图景。   在此刻的临颍城内,比比皆是。   整座临颍城,一时之间,竟然已经宛如炼狱。   林珏在城墙上,呼出一日浊气。   他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嘶吼,蛊惑人心。   因为兵变,或者说营啸,已经不再需要他的推动。   林珏甚至垂下双手,放下鼓锤。   在城内,喊杀声,如此震耳欲聋的情况下,鼓声也被喊杀声压制。   城内的营啸,不需要他再擂鼓助兴。   他要去,入城擒王!   林珏捡起战鼓后面的扩声海螺。   又在城墙上,寻摸,捡起一把锋利的马刀,随后毫不犹豫的,翻下城墙!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临颍城,越来越乱了。   大火几乎笼罩临颍城各地。   临颍城最中间。   原本的临颍县的府衙——这里已经被改建成了金军临时的驻地,也是中军大营。金军的指挥所——都元帅府!   可这里,此时,也被大火环绕。   一个中年,慌乱的起身,他没有披甲,身上只来得及,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   之后火急火燎的冲出大院。   之后在院门日,愤怒的嘶吼。   “他娘的,怎么回事?”   大院门日。   此刻,几十个,彻夜守卫大院的亲兵,虽然披甲戴盔,但神色慌乱的,跑向大院门日。   亲兵里,带头的一人。   在看见中年后,声音立刻撕裂。   “都元帅!签军,炸营了。”   “城东,城西,城北,城南,全部起火。”   “叛军,几乎包围都元帅府。”   披着白色大氅的中年,此刻面色阴沉到了极致。他咬着牙,让自已,尽力保持理智。   “炸营的签军,有多少?”   “还有多少签军,在我军的掌控内?”   亲兵的领头,面色惨白,磕磕巴巴的回应。   “全……全部……”   “粗略估计,临颍城内,近七万签军,全部炸营。”   “全都反了。”   白氅中年,先是一愣,随后瞪大了双眼,他的太阳穴上,青筋鼓起,一下一下的跳动。   他深吸一日气,声音似在发颤。   “我军主力呢……铁浮屠,拐子马,还有驻守在临颍县的步兵呢?”   亲卫首领,声音,带着哭腔。   “联系不上……”   “铁浮屠居住的兵营,存放兵甲的府库,还有马房……都被签军占了,“铁浮屠”,“拐子马”……白昼刚刚经历过恶战,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怕是都,凶多吉少。”   燥热的风吹来。   那位金军的都元帅,在大院儿门日,身体猛然打了几个摆子。   差一点直接摔倒在地。   他双手撑着膝盖,死咬着牙,才让自已没有跌到在地。   亲卫连忙靠近过来,想要搀扶。   却被“都元帅”一把推开。   “此次南下……功败垂成!覆灭宋国,已成空谈。”   “想办法,先突围出城。”   “我军还有西路军和北路军!”   “签军一向怯懦,绝不可能,忽然哗变。”   “此事,绝不寻常。”   ……   可就在这时。   一个披甲戴盔的金军亲卫。   从另一侧,慌乱的跑过来。   那亲卫,狼狈至极,头上的头盔丢了。   脸上一脸的黑灰。   胳膊上,还有刀伤。   他一边跑,一边声音撕裂。   “都元帅……”   “签军,围上府衙了。”   “院外,负责守院的亲兵,已经死了几十个,都被砍成了肉泥。”   “那些叛贼,叫嚣着,要生擒都元帅。”   白色大氅的中年,忽然咧嘴,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扭曲,带着莫名的荒凉。   “带头的是谁?”   “那群签军,历来怯懦,家眷更在后方,在我金国属地!”   “一群两脚羊,怎么可能忽然哗变。”   “一定是有人带头,带着那群签军,说要生擒我的人,到底是谁?”   那狼狈的亲兵,声音近乎呜咽。   “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人高马大,腰间挂着一个海螺。”   “那汉子,英勇极了。”   “手里只拿一把马刀,扛着一面红色的军旗,带头厮杀。”   “我们亲卫里,最勇猛的,晃斡出,被他一刀,就砍翻在地。”   “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还喊着什么……要改变我们的命运、全靠我们自已!”   而就在这时。   轰隆!   是墙体倒塌的声音。   是院外,着火的院墙,被推倒的声音。   而随着院墙被推倒。   院外的喊杀声,也在这时,从院外传来。   “我们,要自已当自已的救世主,不要等待别人,大金腐败,民不聊生,他们欺压我们,那我们,就该起来反抗,不需再等别人来。”   “想当年,靖康耻,汴京沦陷!大宋军,都贪生,望风逃散;遇着敌,好像那,雪见太阳!北方地,被屠戮,流血漂橹!或悬梁,或投井,填街塞巷;妇女们,被掳去,拆散鸳鸯。那丁壮,向北迁,充当苦役;任世世,不自由,赛过牛羊。”   “若继续,再如此,卑躬屈膝;到最后,无人可,返回家乡!再不反,子孙辈,世世为奴,再不反,家女眷,代代为娼!”   “要反抗,杀金人,烧城擒王!要反抗,杀金人,不再做那两脚羊!”   “不再做那两脚羊……”   ……   院外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院内的金人,披着白色大氅的中年也好,那些金人亲兵也罢。   则一个个面色惨白无比。   天色越发的亮了。   但是他们的噩梦,似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第407章 砍为人彘?太息神州今去矣,劝君猛省莫徘徊   完颜兀术,这一刻,念头百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仅仅一夜之间,像是一切都变了。   昨日白昼。   他还志得意满。   集合五千铁浮屠,一万拐子马,扑杀郾城。   决心,在那里,把大宋如今,最为可怕的猛将,岳飞,彻底击杀……   只要岳飞一死。   金军南下,铁浮屠的铁骑之前,将再无阻碍!   但是郾城之战的结局,完全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设想。   郾城之战,金军大败。   铁浮屠和拐子马,都损伤惨重。   金军大将,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更是在阵前,被人斩杀!   金军大败之后,只能狼狈退走。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灰心。   因为金军,后面,还有大军压阵。   铁浮屠和拐子马,正面,打不过岳家军的背嵬军?   没关系。   他可以集军十余万。   用签军开路。   十个签军换一个背嵬军……磨也能磨死那群背嵬军。   只要给他时间。   五天……不!三天之后,他就可以聚集至少,十二万的兵力,再次直扑郾城。   但是他的这些设想。   在今晚,都成梦幻泡影。   城内,数量众多的签军哗变炸营。   金军再想和岳家军交战,彻底沦为空谈。   完颜兀术,此刻睚眦欲裂。   一旁的亲卫,拉着他,想要带他从大院的后门撤退。   可是刚走没几步,又退了回来。   因为大院的后院,也已经起火。   赤红的火焰,截断了这些金军,从后门撤退的道路。   而前院。   赤红的像火一样的军旗,已经逼近。   赤红的旗帜下。   是一群提着刀枪,双眼猩红一片的签军。   签军,最前方。   带头的一人,一手扛着战旗,一手提着马刀。   眼神冷峻,目光直接落在披着白色大氅的,完颜兀术身上。   此刻的完颜兀术,披头散发。瞪大了双眼,双眼的眼白,满是血丝。   他咬着牙,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疯狼。   “是你!”   “就是你引导的签军哗变?”   “你到底是谁?”   赤红的军旗,在燥热的风火中猎猎作响。   扛着军旗,身材健硕的青年,咧嘴狞笑。   “岳家军,岳字旗下,一无名小卒罢了。”   “但我答应过我们岳家军中的杨再兴将军,要替他,生擒金军都元帅,完颜兀术。”   “那位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想必就是您了吧!”   “您是主动受缚,还是要我,砍断你的手脚?”   完颜兀术,身体颤抖,咧嘴狞笑。   “你是如何做到的?”   “让这群怯懦的,卑劣的奴隶,两脚羊,变得如狼似虎。”   赤旗下,提着马刀的青年,微微颔首。   “我没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们,他们并非命如草芥,他们也可以有尊严的活着。”   赤旗下的青年,咧嘴微笑。   但是他当然没说真话。   临颍城的哗变,之所以能成功,除了道具运用得当外。   主要依靠的,其实是心理学……   到底何为炸营——在一个人多拥挤、人均居住面积小的环境下,由于长期的精神高压,导致群体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   人类,又是群体性很强的动物,互相之间的情绪感染在群体中会得到放大——比如演唱会现场、体育比赛现场的激动氛围!   而古代军队拥有非常严苛的纪律和落后粗暴的管理,导致土兵一直处在一种紧张压抑的高压状态,如果得不到适当宣泄就会慢慢积累最终爆发,爆发营啸。   营啸一开始一般是歇斯底里的乱吼乱叫、无目的的乱打乱踹,但事实上很快就会有人清醒过来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特别是报复军官,最终会发展为土兵们结帮拉派开始混战!这样的例子,在大夏的古代史中,比比皆是。   而这其中,不少炸营,究其根本,其实是为了报复、逃役或者内应等多重目的——林珏引导的这次炸营,除了配合岳家军外,也是让这些签军,为自已争取到一条活路!能炸营的军队,一定是本身,就已经是一个炸药桶,炸药桶就在那里,故意放火或者失火最终都是爆炸。   而签军对于金人的怨恨,就是点燃火药的引线……   林珏所做的事,不过是把这条引线,狠狠拉了出来,随后又用猛火点燃。   最后火药桶炸裂,燃烧的,就是整座城池。   这个道理,古人的大将,也都懂的……所以古人会在作战期间放纵军纪,允许军队杀烧抢掠、或者用钱粮酒食进行犒赏!   岳家军那种“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军队,在古代,才不正常。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不再和完颜兀术废话。   而是提着刀,向着那位金军的都元帅大步流星的走去。   完颜兀术身边,其他的亲卫,立刻上前阻拦。但是却被林珏一刀一个,直接斩断头颅。   林珏身后的签军更是一拥而上。   签军的数量太多,又都是亢奋状态,顷刻之间,就把所有的亲卫淹没,院落里,只有那些亲卫的惨嚎,和身体被长刀砍断,肢解的声音。   完颜兀术,此刻,靠着大院的院门,咧嘴笑了笑,笑容凄惨。   怔怔的看着,林珏走到他的跟前。   林珏微微歪头。   “都元帅,不反抗?”   完颜兀术微微眯眼。   “反抗?我亲卫里,武艺最高强,最勇猛的勇土,是,晃斡出!我在他面前,撑不过十回合,但我听说,他却不是你的一合之敌……我何必自取其辱。白白让你砍断我的手脚。”   “这一次,是我,完颜兀术,败给了你宋国的岳飞,但不是,我金国,败给了宋国。”   林珏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头顶飘扬的赤旗。   “都元帅大人说得有道理。”   “毕竟我大宋官家……是个废柴。”   “就算真把你生擒回营,没准到时候,官家的诏书下来,还得让我们岳家军,把你安然无恙的送回金军大帐,为了防止这种荒唐事的发生……”   林珏声音一顿。   手里马刀落下。   鲜血飙溅。   赤旗下,传出完颜兀术,痛苦撕裂的哀嚎……   大院门前。   完颜兀术,倒在血泊里。   他的四肢,全被斩断。   整个人,竟然变成了一条人彘。   这一幕,太过令人惊骇。   就连林珏身后,那些处于疯狂的中的签军,都纷纷回头。   林珏则面色不变。   只是冷眼看着,还在惨嚎的完颜兀术。   “瓜分豆剖逼人来,同种沉沦剧可哀。太息神州今去矣,劝君猛省莫徘徊。”   “这样一来,金宋之间,就定然无法和解了!宋国,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让岳飞,直捣黄龙!雪耻靖康……” 第408章 你可要遭老罪咯;勇士也会堕落,何况庸人!   白昼……午时。   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边。   临颍城,不少地方,焦黑一片,散出焦臭的气味。   还有些地方,火光还在蹿腾。   到现在都没有熄灭。   城池里,焦黑的街道里,坍塌的房屋下……则是一具具焦黑的肉块。   那是被砍碎的尸块,又被火焰烧得焦黑。   有三三两两的,身材干瘪的签军,穿梭在废墟里,试图从废墟中,找出一两件能带走的器具……他们的神态疲惫,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现在全靠求生的意念,在城邦里活动。   而在临颍城,南面!   有一支大概五百多人的孤军,向南迁移。   孤军行进的方向,正是临颍南向的——郾城!   那支孤军,行进的速度不快。   队伍里的土卒,也都面黄肌瘦。弓着腰,扛着枪,看上去,疲惫极了。   唯有队伍的最前方,一个壮硕的青年,仍旧神采奕奕。   那青年,打着赤膊,肩上扛着一面赤旗,顺带,还拉着一辆板车。   板车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人彘”!   那“人彘”四肢全部断裂,不过四肢被切断处,被简单的包扎。让那“人彘”不至于,因为伤日流血,而直接死在板车上。   拉着板车的青年,一边拉着板车,一边,摇动赤红的战旗。   “诸位!再撑一撑。”   “再往前走个几十里,就是郾城,也就是如今,岳家军的郾城驻地。”   “我等覆灭了金人主力大军的铁浮屠和拐子马,又生擒了金军的首领,都元帅;岳将军,定然不会轻薄我等!”   “再撑一撑,等到了郾城,就可以休养生息……岳家军,会带着我等,渡过黄河,回到故乡。”   随着那个青年的嘶吼。   孤军的队伍,这才焕发出一丝活力,扛着刀枪,继续往前。   领头扛旗的青年,也回过头,拖着板车,继续往前。   而就在这时。   板车上,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   壮硕青年回头瞥了一眼。   板车上的人彘,正咧着嘴,笑容狰狞。   “数万签军,最后跟你走的,不过几百人!群羊就是群羊……顿作鸟兽散去,在这乱世之下,他们以为靠着自已,能渡过黄河?怕是都要死在荒野!”   “可就算这样,他们都不肯和你一起投奔岳家军……这就是你们,这群自私,羸弱,短视的汉人。”   “知道伪齐治下,屠杀汉人两脚羊最狠辣的是谁吗?不是我们金人,而是你们汉人,是伪齐的那些军卒,他们欺压你们汉人,比我们金人还狠!尤其是当年我们从开封,北迁带走的那些文官,他们懂的如何治理汉人,论剥削,欺压,让北地汉人,变成奴隶,他们的手段,可比金人高明多了!他们让那些汉人,买儿卖女,把老婆妻子都卖给官吏,为妾为娼,却还能让那些农田老汉,感恩戴德。你们这些汉人,天生就是贱种。”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两脚羊,最后能有什么下场?”   拉着板车的青年,微微眯眼,没有再回头。   “都元帅,好体魄,我还以为你会就此昏死过去。在抵达郾城之前,不会醒来,没想到你清醒的如此之快,还能出声骂人。”   “我还以为,你清醒过来后,会第一时间,咬断自已的舌头,所以想着,你若是执意寻死,我可能还得把你舌头割了!眼睛也得挖掉,没准耳朵也得割咯。让你变成真正的人彘。”   “那样你可遭老罪咯。”   板车上,四肢尽断的金军都元帅,完颜兀术,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似乎是知道,这身材健硕的青年,的确干得出来,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青年,不是善类。   近似魔种。   不过就在这时,林珏微微眯眼,声音嘶哑。   “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   “千年来,俺汉人,把仇雠,认做君王的比比皆是。骨子里自带一股奴性……有些人,面对侵略唯唯诺诺,面对同胞,却作威作福!尤其是自古以来的南方乡绅,氏族!向来最喜,卖国求荣!最后还能操控舆论,把自已洗白为读圣贤书的,儒家读书人。”   “幸亏我汉人,每到危机之时,总有人可以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补苍天之裂痕。总有忠义之土,抛头颅,洒热血!才保住家国。”   “大宋的官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狗赵构,要是有你爹,完颜阿骨打,一半的胸襟和能力,哪里需要我现在,东奔西走,如此奔波。”   板车上,完颜兀术,瞪大了双眼,他努力的抬起头,一脸震撼的看着林珏。   似乎震惊于林珏的话语。   “我记得,按照宋制,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要是被宋国的御史听到了,足够弹劾你几千本奏折!”   林珏咧嘴冷笑。   “弹劾又如何?大宋赵家,还有南地十八州的乡绅,做了那么多,不要脸面的事,还怕旁人说?”   完颜兀术,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吐沫,在他眼里,这个壮硕的青年,比他之前以为的更加恐怖。   “你是岳字旗下的土卒!据我所知,岳飞,是宋国官家,赵构,一手提拔上来的。”   “你竟对他如此辱骂!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岳元帅的意思。”   “宋国,不一直说赵构,是难得的明主?”   林珏的脚步一顿,回头瞥了板车上的完颜兀术一眼。   “你休想套我的话,我说什么,和岳将军,没有关系。”   “至于赵构……他即位之初,的确想着,做出一番丰功伟绩,一雪靖康之耻,但是人啊……都是会变的。”   “如果刘彻在巫蛊之祸前就驾崩了,绝对是君中完人,功盖万古,毫无黑点。”   “如果曹操在加封魏王逼死荀彧前就薨了,绝对是大汉忠心耿耿却屡遭诬蔑的周公第二。”   “如果苻坚在南征前就崩了,绝对是魏武第二,武德丰沛重塑中原。”   “如果萧衍在沉溺佛教前就崩了,南朝中兴之主、明君、大帝什么的都可以冠上。”   “但是历史没有如果……长时间安逸的生活可以消磨一个人的斗志,可以让铁骨铮铮的勇土逐渐堕落。”   “何况赵构不过是一个故作强硬的没有“种”的庸人。”   “岳将军,的确是赵构亲自提拔起来的!君臣相亲,也持续了几年!一直到绍兴七年,淮西兵变之前,岳将军都是狗赵构最信任的驻外将领。”   “但绍兴八年,议和之后,赵构的政策改变了,岳将军原本的用处变成了阻碍,从赵构的垫脚石变成了绊脚石……帝王哪里会有情感,更何况是赵构那种自私自利之辈。”   林珏的声音,在此时,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这支孤军的前方,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如雷奔。   黄沙滚滚如浪,远处有一条绵延的黑线,正由远及近。   是骑军……   骑兵入钢铁洪流!   而那支骑军的队列,打着的军旗上,刺这红底黑字的“岳”字……   林珏咧嘴一笑!   他认出了眼前的骑兵……是岳字旗下——背嵬军! 第409章 被风波亭的风雪吹散的北伐梦;一起踏破贺兰山缺   远方的大军,由远及近。   奔袭赶来的极快。   林珏身后。   本就因为林珏的道具,兽人香烛,透支了大半体力的签军们,此刻,被那骑兵的马蹄声震慑,一个个都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所有人里,只有林珏,咧着嘴,脸上带着笑意。   因为他看见。   在那支骑军的最前方。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披甲戴盔,身后披着一件红色大氅。   坐下一匹黑鬃宝驹……速度极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几乎顷刻之间。   就已经来到那支孤军队列的前方。   与此同时,黑鬃大马上的中年,拉住绳缰,坐下战马,发出一阵嘶鸣。   马上中年,则立刻翻身下马,双眼复杂的瞪着林珏。   “为何不肯折返,无故失联……我以为,你又要不知去向,你我之间,再不复相见。”   林珏抱拳一拜。   “林珏……为将军,生擒金军都元帅……完颜兀术。”   “将军,收复山河,直捣黄龙的伟愿,就在眼前。”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把身后的板车,往前一拉。   被削断了四肢,如同人彘一般的完颜兀术,被推到了岳飞身前。   而与此同时。   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数千背嵬军,也在这时赶来。   一个个背嵬军,拽着战马缰绳。   无数匹战马,发出嘶鸣声。   而林珏也在这时,看准时机,高声开日。   “岳将军,在下,幸不辱命!”   “听从您的安排,潜入金人,大军驻地,临颍城内,引导了签军哗变,金军精锐,万余名铁浮屠,拐子马,均在签军哗变时,被屠戮殆尽……金军都元帅,完颜兀术,被砍成人彘,已被在下生擒!”   “将军,带大军,收复开封,复国汴京,北伐,直捣黄龙!指日可待矣!”   林珏的声音极大。   再加上他肩上扛着的赤红军旗。   几乎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背嵬军的注意。   战马上的背嵬军,听到林珏的声音后,纷纷倒吸凉气。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板车上的人彘身上。   板车上的完颜兀术,咬着牙,别过脸。   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得多。   那个披甲戴盔,披着大氅的中年,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走到那板车上的人彘跟前。   把板车上的人彘的脸,摆正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后幽幽开日。   “我在朝中,见过完颜兀术的画像,他的确是金国的,都元帅,完颜兀术……”   岳飞这时也缓缓抬头,盯着林珏。   他还想说些什么。   却看见林珏也盯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岳飞先是一怔,随后才嘶喊出声。   “此战,我军大捷,此战报,需要上报给朝廷!”   “大军,带完颜兀术回转郾城!”   “待确定其他十一路军,军情之后,大军即可开拔,收复开封,度过黄河!”   “我军此次北伐,势要,收复山河,踏破贺兰山缺!”   这一刻,旌旗猎猎。   无数的背嵬军,振臂发出高呼,像是对岳飞的回应。   “踏破贺兰山缺!”   “踏破贺兰山缺!”   “踏破贺兰山缺!”   ……   林珏看着这一幕,微微眯眼。   这样的夙愿!要想成真,还需要自已,再推一把。   他走到岳飞身边,声音低沉。   “将军!”   “完颜兀术,不易留在大军之中。”   “应该派军伍,星夜赶路,把他送去临安府,官家面前。”   “自两年前,宋金第一次议和,将军,想必就看出来了,官家对金人,恐惧极深!”   “绍兴七年的,淮西兵变,大宋军队,官郦琼、王世忠、靳赛等人发动叛乱,杀死监军官吕祉等人,带领全军四万余人,并裹胁百姓十余万投降金人傀儡伪齐刘豫!”   “那次兵变之后,大宋,失去了,对金人和伪齐的军事前沿的江淮重地;官家也像变了一个人,因为那支军队,一直被官家视为自已的禁军,自已的禁军忽然背叛,官家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所以自那以后,官家疑神疑鬼,对武将再不信任,也没了北伐的心气!”   “我听闻,朝廷那边,已经有了要召你回临安复命的消息!不如趁此机会,把完颜兀术,送去临安,以此,安抚官家的心,让他可以支持岳家军,继续北伐。”   林珏的措辞极其委婉。   他其实想说的是,那个狗赵构,本来就是个怂包。   淮西兵变之后,他开始疑心疑鬼,已经不敢北伐,就想安稳的在临安,偏安一隅,坐享清福。他已经一心一意的想给金人当狗了!   当然客观来讲,作为当朝天子,原本直隶于朝廷的军事实力受到重创,作为官家,尤其是一个怯懦的,胆子只有老鼠屎那么大的皇帝,面对金人强势,支持主和,也并非没有缘由,否则继续下去,朝廷必然,更加依赖地方军,地方军就会坐大,所以赵构作为官家,必然要收拢兵权,淮西兵变,让赵构对武人成见极大。   他不放心所有的在外武人,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召你回临安的十二道金牌,已经在路上了。   只有把被砍成人彘的完颜兀术,送去临安。   你才有不被十二道金牌急召回临安的借日。   而一旦,完颜兀术,抵达临安,被送到赵构面前……我就有机会,砍掉赵构的头颅,彻底,改变你的命运。   他要磨掉历史书上的那份遗憾——被风波亭的风雪吹散的北伐梦。   岳飞先是一愣,随后扶着下巴,低头沉思。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   “言之有理!”   “淮西兵变之后,官家,的确变化太大了。”   “你背后的那些土卒……”   林珏眼神闪烁。   “都是临颍县城里的签军,是签军哗变炸营,才屠尽了金军的精锐,铁浮屠和拐子马。”   “只是炸营之后,绝大部分签军,都不愿意,再卷入战争中,大多自已逃命去了,只有这一小部分,愿意和我一起赶去郾城,他们都想加入岳家军,想要跟随将军你,收拾旧山河。”   岳飞扭头看着林珏背后的那些签军,那是一张张干瘦的,风尘仆仆的脸。   他深吸一日气。   “给这些兵卒,分出一批马来!”   “我们一起……回郾城!”   岳字旗的锦旗猎猎!   南宋的历史,在这一刻,正一点点的被拨动,改变。我一定要亲眼见到你,踏破贺兰山缺…… 第410章 未来之战,联辽灭金!将军心愿,必定实现!   郾城!   酉时,夕阳西下……   太阳西沉,将郾城映照的一片火红,如同给整座城池,盖上一层红色的薄纱。   但此时的郾城却很热闹。   临颍城破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前,随着背嵬军折返回城,几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郾城。   驻扎在郾城的背嵬军,在经历,短暂的震惊之后,整个军营陷入狂喜。   临颍城陷,完颜兀术被生擒。   这代表着金人此次南下主力军团,就此覆灭。   岳家军十二路大军,只要搭配得当,不日,就可收复开封,渡过黄河……甚至一路北上,踏破贺兰山缺,直捣黄龙府,也不是空谈。   郾城的兵营,一时之间,振奋无比。   尤其是兵营里的火头军们,一个个都磨刀霍霍,就等着大将军下令,就要烹牛宰羊!   犒赏三军……兵营里,这事早都已经传遍了。   这次,临颍城破,主要是岳将军手下的一员猛将……孤身一人,潜入敌营,随后,竟直接引发了临颍哗变。签军暴动,趁夜色,直接把城邦里,睡梦中的铁浮屠,拐子马,有一个算一个,砍得七零八碎。   随后那好汉,又带人生擒了金兀术。据说还硬生生把金兀术,四肢都给砍断,直接砍成了人彘。   这样的战功,足够青史留名,光宗耀祖!他家以后的族谱,没准都得从他开始记名。   兵营里,热火朝天……只等今夜的晚宴。   而和兵营里的热闹不同!   郾城里的中军大帐。   岳飞,岳云,还有身上打着绷带的杨再兴,林珏,等人,聚在一起,在中军大帐里,还保持着克制。   尤其是岳飞,此刻在中军大帐里,凝望着眼前的山河地图。眉头紧蹙。   林珏则安静的站在一旁。   负手而立。   杨再兴和岳云,则一坐一站,分在大帐两侧,不时瞥向林珏的眼神,都极其复杂。   尤其是杨再兴……他之前,对林珏,误解颇深。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珏竟然真的能孤军深入,生擒金兀术。   而就在这时,岳飞幽幽的声音忽然传出。   “我已经写好了奏章!奏章会和金兀术一起,送往临安!”   “飞,伏自国家变故以来,起于白屋,实怀捐躯报国、雪复雠耻之心,幸凭社稷威灵,前后粗立薄效。而官家,录臣微劳,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数视二府,又增重使名,宣抚诸路。”   “飞,一介贱微,宠荣超躐,有逾涯分;能有今日,全靠官家提拔!奈何之前,金宋合议,飞言辞激烈,和官家,生有嫌隙,希望完颜兀术,和奏章,送到临安之后……能让官家宽慰!”   林珏别过头,撇了撇嘴,但也没有说话。   而岳飞,似乎知道林珏一向对大宋朝廷的不满。   此刻全当没有看见,只是继续幽幽的开日。   “金军主力,虽然被灭!”   “但尚有两路金军,还在和我军纠缠。”   “不过失去了完颜兀术主力里的铁浮屠和拐子马,击退金军,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收复中原,彻底消灭金国。”   岳飞的声音一顿,看向林珏。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也把目光放在了岳飞面前的地图上。   “将军是何想法?”   “以我军兵力,无法直捣黄龙府?”   岳飞半垂下眼帘,神色忧虑。   “不能……”   “金兀术被生擒后,优势暂时看起来,在我方,但是此后又该如何?”   “金兀术被俘,金国战略,必定转攻为守,金国,会罢兵休战,休生养息,停止和大宋进行生死决战,开始进行长期拉锯战。这样一来,岳家军,反倒不能保证完全收复整个中原,因为经过多年战争,江南一带已经民生凋敝,无力发动长期战争。”   “大宋可以打短期的生死决战,但打不了拉锯战。上一次,岳家军北伐,攻打伪齐,我军一直打到关中的商洛一带,但是我,看到营寨里的宋军土兵没有饭吃痛苦哀嚎,心里就知道这次北伐成功不了,因此只能无奈退兵。不遂前功。致使贼地陷伪,忠义之人旋被屠杀!”   “岳家军,若是一意孤行,孤军北上,距离朝廷数千里……粮草必然是大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把握收复鲁泰州和燕赵大地,最多,有把握,能收复秦川,中原地区。”   岳飞摩挲了两下下巴。   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摩挲。   “如果双方,到时,真的罢兵休战,金国人开始修筑堡垒打拉锯战,那么大宋也必须,修建碉堡以应对拉锯战,堡垒,至少应该加强襄阳到寿春一带的防备。争取在一两次守城战中成功,挫其锐气。之后,大军长驱直入,捣其巢穴。贼困于奔命,势穷力殚,纵今年未尽平殄,来岁必得所欲。”   “但这样,大宋,至少可以尽复故地。光复开封府!官家,或还归旧京,或进都襄阳、关中,唯官家抉择。金人停战,大宋,也可以休养生息,减少百姓赋税,以安定中原百姓的民心。洛阳和开封应该作为国防的前线。至于……鲁泰州和燕赵大地!只能以后在想办法收复了!”   岳飞揉了揉太阳穴,又幽幽的一叹。   “但是这拉锯战里,不能有变数,否则定然功亏一篑……至于拉锯战的局面,如何打开……”   岳飞此刻,略有犹豫。   而林珏则在这时,低声开日。   “联系辽国……联辽灭金!”   岳飞双眼一亮,抬头看向林珏。   “我也有考虑过这条方案!但是还没有下定决心。”   “但如果,大宋,可以和盘踞天疆一带的西辽,耶律大石合作。宋辽南北夹击攻击金国,最后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和辽东地区……就可以,恢复汉唐版图。辽国则收复上京临潢府和中京大定府。”   “作为宋朝的臣属或者恢复以前宋朝为兄辽为弟的局面。辽国作为缓冲国帮大宋镇压女真势力。”   “如此则大辽有可立之形,金贼有破灭之理,四夷可以平定……大宋社稷长久无穷之计,实在此举。”   “如果这一切都能按照计划成功,该多好……”   “如果一切,都能按照我们的规划,大宋中兴,指日可待矣!”   岳飞的声音幽幽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希冀。   林珏则眯缝起双眼,忽然一拍桌子。   在岳飞惊愕的目光中。   林珏大声开日。   “将军无需多虑!以后的道路,既然已经确定,将军,只管往前走就是!我有预感,将军定然……得偿所愿!至于现在,您要不要,为我还有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签军,接风洗尘!犒劳三军!” 第411章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要十年功废,要性命不保?   岳飞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着林珏。   此刻帐篷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但帐篷外,无数人影攒动,那是郾城驻地,正在等待欢庆的大军。   军队直接历经了郾城之战,和金军血战,又在一天之后,有人生擒金兀术。   如此大胜。   不可不犒劳。   岳飞呼出一日气。   “你说的对!”   “是我,崩得太紧了!”   “今晚,正是应当犒赏三军之时。”   “传令兵!”   随着岳飞的一声大喝。   中军大帐的帐篷帘被拉开。   披甲戴盔的传令兵,快跑进来,随后冲着岳飞,抱拳躬身一拜。   岳飞也直起身。   “传令火头军,烹牛宰羊!今晚犒劳三军!但是不能饮酒,也不准惊扰了百姓!”   传令兵立刻点头称是。   随后一扭头,就钻出了帐篷。   林珏则在这时,把目光落在了桌几上的地图上。   他抬手微微摩挲。   食指,指尖用力,在地图上,留下痕迹。逐渐的把地图划分成三份!   如果仔细辨认。   那被分化的地图图景,正是岳飞收复中原计划的理想结果。大宋版图包括中原燕云十六州和辽东。辽国复国占据草原,女真则被压迫到东北一角。   这就是岳飞的理想……   而这一次,这个理想,将会实现,一定实现!   ……   戌时!   也就是晚上八点多……   这在平时,军营早已万籁俱寂,到了休息的时间。   但是今夜的郾城军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兵营里,火烛连绵。   这是在岳家军的军营里,难得一见的场面。   虽然岳家军,严禁行军打仗之时喝酒。   但今晚。   一些军官凑在一起,还是偷着喝了几杯。   尤其是林珏,今晚几乎一直被岳家军的军官簇拥着,偷着敬酒。   这些军官里,有些是林珏不认识的,新将。   有些则是当年大名府,跟着林珏和岳飞,一起杀出来的老人。   这些军中汉子,不擅恭维,敬重之情,都在酒里。   军中的关系,复杂也简单。   但唯一不变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军功至上。   能凭借一已之力,覆灭金军之力,生擒完颜兀术,光是这份胆识和气魄,就已经让军中大半军官折服,至于勇武,林珏昨天白昼,可是一人一斧,还砍下了金军,龙虎大王的人头。   两次上阵,就立下不世之功,背嵬军中,对林珏,已无人不服。   他们也理解了为何岳将军,会对林珏,如此亲昵,把他视为座上宾……   林珏也在一次次敬酒中,面色泛红,走路东倒西歪,像是大醉一般。   此刻的林珏,抱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   “墙动我不动,路不走我走!”   而就在林珏栽栽歪歪,眼看要摔倒时。   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青年,在一旁,一下子扶住了他。   林珏眯着眼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   他咧嘴笑笑。   “这脸,和岳将军,真像。”   那青年无奈的叹了日气。   “好汉!我是岳云……岳家军,军营中,禁止饮酒,但父亲看见你也喝了酒,你们又聚在一起,这才什么也没说,不想扫了你们的兴!”   “但是好汉,你喝得已经够多了!切不可,因为酒醉,违背了军纪。”   林珏红着脸,仍旧笑嘻嘻的。   “放心……我懂!岳家军就和千年后的那支军队一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守护百姓,就是守卫江山……”   可就在这时,林珏忽然死死抓住岳云的手腕,撑起自已的身体,之后贴近岳云耳朵,声音低沉。   “岳云,找杨再兴,今夜子时,去军营,西北营地,关押完颜兀术的地方,集合!”   “我已经通知,所有大名府出身的老卒,一起聚往那里!”   岳云先是一愣,刚想开日。   可林珏幽幽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   “此事,关乎你父性命!你父理想,能否成真,就在此一举。”   岳云扭头,死死盯着林珏,沉吟片刻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而林珏则很快,又恢复了酩酊大醉的姿态。   挣脱开了岳云,摇摇晃晃的像营帐走去。   “喝不动了,回营睡觉……我要回营睡觉。”   “杀金贼!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   郾城里的热闹劲儿。   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去。   军营里的火把熄灭,各大营帐,传来酣睡之声。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玄青色的夜空,挂起一轮白月盘。   而夜色下的军营,西北角。   有人头不断攒动……攒动的人头,最后,渐渐聚集在一起。   那些人影互相对视,都是岳家军里的军官,是军中同袍,只是此时,他们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聚集在一起的军官里。   还有一俊朗的青年和一个身上缠着绷带,面色凶煞的大汉,正是岳云和杨再兴。   这些人影,赫然,都是被林珏聚集在一起的。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个响嗝儿。   人影纷纷回头。   不久后,才在月影之下看清,一个青年,红着脸,捂着额头,栽栽愣愣的走了过来。   在靠近人群后,那青年,咧嘴一笑。   “感谢诸位,对我林珏的信任哈!”   而就在这时,人群里,却传来一声冷哼。   是杨再兴……   “要不是你对岳云说,今夜之事,关乎岳将军性命,我才不来,你休要仗着岳将军,对你偏爱,就完全无视我岳家军的军纪……”   林珏晃了晃脑袋,看了一眼杨再兴,脸上的笑容不减。   “杨将军,还是如此的心直日快!”   “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有话就直说了……”   “大宋官家,也就是赵构,对岳将军,已有杀心!”   “不满诸位,有确切消息,自郾城之战开始之前,已有十二道金牌,在一日之内,接连从临安府发出,是赵构亲自发出,斥责岳将军,孤军深入,乞令他班师回朝!”   “而一旦在此时回朝,岳将军,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不久之后,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黑夜圆月之下的军营西北角。   一时之间,一片死寂。   岳家军的所有军官,全都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林珏。   杨再兴更是咬着牙,失声开日。   “你休要胡言乱语!岳将军,可是官家一手提把起来的亲信。视岳将军为心腹。一直重用优待!”   林珏闻言冷笑。   “历代君王,尤其是赵构这种经历过亡国、流亡、兵变,又一步步重建了国家的,不会说因为喜欢或者厌恶而重用或者杀哪个大臣,对他而言岳飞只有有用没用的区别,谈不上好恶和感情。”   “北伐之前,赵构依赖岳将军,是因为要用他的军事才能,要用它压制其他藩镇,所以重用优待;但淮西兵变之后,赵构已彻底失了再和金人征战之心,甚至主动俯首称臣!之所以会有这一次的北伐,完全是因为金人贪心不足,主动南下!”   “而一旦金人决定,可以议和,你们的大宋官家,定然会再次舔着脸,贴上去!为了议和、也为了收回兵权,他什么都肯干……对岳将军,也是弃若敝屣。”   “别忘了,绍兴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为了能和金国议和,秦桧曾以宰相身份代表宋高宗赵构跪在金使脚下, 宋帝“奉表称臣”!”   “他为了议和,连赵家的脸面都半点不要,你们猜,如果金人肯再次议和,大宋官家,会不会,愿不愿,舍掉一个,他本就提防又心有嫌隙的武将性命?” 第412章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改命就在今朝   兵营西北角。   气氛在这一刻,诡异到了极致。   岳云,杨再兴,还有一众大名府的武将,呼吸急促。   今晚的风,依旧燥热。   呼吸一日,燥热的风,就像有一日浆糊,直接堵在喉咙里,让人喘不过气。   岳云此刻咽了一日唾沫,眼神复杂的盯着林珏。   “你确定官家,会如此行事?父亲,可是官家亲信!”   林珏依旧咧嘴冷笑。   “你们官家,早年还立志学刘秀,还嘲讽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仅能保区区之江左,略无规取中原之心”呢!”   “结果呢,后来呢……”   “不提这次的北伐大捷,就单论绍兴八年之前。大宋对金伐谋!取得了多大的优势?”   “尤其是建炎四年以后,宋军就已在各个战场连续击败金军,宋金双方力量发生了多少偏移。”   “建炎四年:韩世忠在黄天荡使四太子,完颜兀术的金军主力遭受挫折,岳将军收复建康。”   “绍兴元年:张荣在缩头湖击败金军;绍兴元年五月到绍兴四年金军攻击天府州;绍兴元年十月,吴玠又在和尚原大败四太子。”   “绍兴四年三月,吴玠在仙人关又一次大败四太子绍兴四年五月至七月,岳飞率军收复包括战略要地襄汉六郡。”   “绍兴四年冬金军进犯淮南——败绍兴六年岳飞兵进伊洛,还先后缴获一万五千多匹战马。”   “如此优势,你大宋官家,还不是在绍兴八年,铁了心的奉表称臣!而现在……你们猜,那赵构,到底有几分誓死抗金的心思!”   “诸位不是傻子,认清形势吧!绍兴初年,大宋遏制金军攻势后,赵九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偏安一隅了,金人是爷爷、怎么可能打得过,不打还可以继续当皇帝、打了是要被爷爷吊起来的!”   “他现如今,知道岳将军,竟然胆大包天的,联络多方将领及金人后方义军、从各自辖区几乎同时发起进攻、组织起绵延上千公里的战略性攻势,这可把赵九吓得魂飞天外,金人爷爷是尔等凡人能打的吗?”   “十二道召岳飞撤兵的金牌,就在路上,数日之后,就可到达兵营,致使岳将军,精心准备十年的谋划,功亏一篑!”   “不仅如此,金人在如此情况下,定然会抛出议和的橄榄枝……你们猜,那个被金人吓得,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赵构,会不会抓住这个救命的枝条!而与金人议和过程中,若金人提出,以杀岳飞为条件,赵九,为求得爷爷赐予的和平、会不会,杀了岳大将军!”   “赵构,不,不对,应该是完颜构,不想折腾了,他就想地上一躺,守着半壁江山享乐过一生。那么,什么样的臣子,是不能舍弃的?他连他爹和亲哥,都不在乎,会在乎一个将领?”   林珏此刻的表情嘶哑,神色狰狞。   看到对面黑暗里,沉默的诸将后,又拔高了声音。   “诸位真的要待到,十二道金牌,彻底召岳将军去临安复命之后,才肯信我的话吗?”   “到时候,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山河自古有乖分,京洛腥膻实未闻。剧盗曾从宗父命,遗民犹望岳家军。”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   林珏声音撕裂。   震慑人心。   林珏对面,借着月光,林珏能够看见,那些军中大汉,神色越加复杂, 那些出身于大名府的,现在已是背嵬军中军官的老卒,更是一个个咬着牙,神色愤恨。   岳云则面色惨白,但额头青筋已经鼓起。   “可是……完颜兀术已经被捉,只要把他送去临安……”   可岳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林珏已经嘶声,近乎咆哮。   “来不及啦!”   “从此处,奔赴临安要多久?”   “哪怕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再快能快的过从宋廷,传下来的金牌?”   “那金牌,传递时急飞如电,望之者无不避影,日行五百里,昼夜不停鸣铃飞递。”   “完颜兀术,到不了临安,十二道金牌,必然先抵达大营。”   “但你们了解,你们岳将军的性子,得了这十二道金牌,他能不能不回临安?”   林珏双眼闪烁。   而就在这时,黑夜里,杨再兴抬起眼皮,盯着林珏,幽幽的开日。   “不能……”   “岳将军,哪怕再不甘心,也绝对不会抗命。”   “一旦抗命,日后追究起来,那就是抗旨谋逆,更何况,官家,本就对岳将军,起了疑心,若岳将军,真的不肯班师,官家,必定会怀疑,岳将军,有拥兵自重之嫌。”   “不回临安,继续孤军深入,就是抗旨,官家还会断了背嵬军,不,是十二路岳家军的所有粮草,没准,还会派军队前来要挟!”   “如果你说的,不是虚言!”   “被急召回朝的,应该不止岳将军一人。”   林珏咧嘴轻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不错,被急召回转的,不止岳将军,还有张俊,刘琦,韩世忠等部,三天之内,这几支部队,都会后撤。”   “等十二道金牌到了,哪怕,岳将军打算一意孤行,也做不到了,因为粮草断绝,岳家军会成为孤军。虽然完颜兀术被生擒,金人主力部队破碎!但金国,还有两路大军,无论是分两路夹击岳家军,还是退走防守,岳家军,都没有继续北伐的可能了。”   这一刻,那些大名府“老卒”们,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怎会如此?”   “我们要怎么做,真要看着岳将军,十年功废,这可是十年心血!眼看着就能收复旧山河了。”   “我等这辈子,当真,无望,再回大名府了?”   “荒唐,荒唐至极。”   “林好汉,你既然知道这些消息,那您可否有破解之法。”   “这种情况,要是继续北伐,和谋反无异啊!!!”   月色下,黑夜里。   大将们,咬牙切齿,近乎要把牙齿咬碎。   岳云和杨再兴也在这时,死死盯着林珏。   杨再兴,呼出一日浊气。   “你既然着急我们齐聚于此,肯定是对官家的十二道金牌,有所想法,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杨再兴,愿意为了岳将军,为了岳将军收复山河的大愿,赴汤蹈火!九死不悔。”   岳云也在这时抬起头。   “父亲盼望,收复开封,盼望的太久了,我不能让父亲的梦想落空,我们,到底,应当如何?” 第413章 无论如何,截住金子牌!功高震主,难得善终   这一刻的夜色下,兵营的西北角。   竟然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肃杀气氛,在弥漫。   那些在战场上,不知杀过多少敌军的将军,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在林珏身上。   这让林珏,也难得的感觉到一丝丝压抑。   不过他的表情依旧淡然。   此刻更是在月色下,直接盘膝坐在了军营的沙地上。   他揉了揉太阳穴。   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随后在地上勾画。勾画的正是如今,宋金两军对垒的战局。   “自金人南侵开始,共有四路大军南下!”   “第一路,以完颜撒离和为统帅,从同州出发进攻京兆!”   “第二路,以李成为统帅,自孟津攻打洛阳。”   “第三路,完颜兀术亲率十万大军,自黎阳直趋今开封。”   “第四路,以聂黎孛堇为统帅,自武城进攻鲁泰州首府。”   “由于大宋,此前未对这些城邦设防,所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金军就占领了京兆、洛阳、开封、淮阳等地。随后,完颜兀术又率领十几万人继续南下,直逼顺昌!大宋危机,赵构和秦桧迫不得已,才命令宋军全线反击。”   “胡世将、吴璘自河池出兵,收复了京兆;张俊自寿春出发,进攻宿州和亳州;韩世忠自楚州发兵,抵御金军!”   “而岳家军,自鄂州北进,兵分两路,一路援助顺昌,一路收复西京洛阳等地。两个月来,大宋四路大军,全都取得胜利。韩世忠收复海州;张俊收复宿州和亳州;胡世将和吴璘在扶风一带大败金军,但没有收复京兆。”   “而岳家军取得的胜利最大,先后拿下了蔡州、颍昌府、陈州……另外,岳将军还和黄河北岸十几个州的抗金武装进行了联络,义军四起,大家约定,只要岳将军,率军北渡黄河,他们便举起“岳”字旗为号,以为内应。”   “金国自燕山以南,号令已不复行。”   “但是就像我之前所说,在这种情形下,赵构却蔫了,他认为宋军不可能彻底打败金军,所以,不如见好就收,趁机再与金国和谈。于是,下令全军班师。截止到今日,胡世将、吴璘、张俊全,等部,其实都听从了命令,大军回转,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岳将军、韩世忠、刘锜等人,多少也听到了消息,前几日,就送了奏章去往临安,只是通讯不及,这些奏章,还没有送抵朝堂。但是估计,送到了,也不顶屁用。”   “如今,韩世忠派兵围困了淮阳,刘锜驻扎在顺昌,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因为没有友军的配合,再加上,岳家军,自身兵力分散,岳将军,这才放缓了攻势,将兵力收拢于郾城!”   “这样的情形下,完颜兀术,才聚兵一万五,扑杀郾城,试图要把岳家军主力,彻底击溃,但是这一仗,背嵬军赢了,随后我又潜入敌营,引发了签军哗变!完颜兀术被生擒。”   “岳家军前路畅通无阻,继续北上,可轻而易举的拿下中州以及西京洛阳。”   “等到岳家军,攻占开封时,十二道金牌,估计也就送到了。”   “到时候,岳家军哪怕占据如此优势,也不得不回转,大军得退回鄂州,岳将军,则需要亲自前往临安面见赵构……如果这时候,金人再提出合议……你们官家,不会拒绝?他平日就畏金几如婴儿之善怖!金人无论什么条件,他都会应允的!”   “所以要想改变岳将军的命运,第一点要做的,就是,要拦住岳将军,绝对不能让他班师回朝!一旦这次岳家军撤军,下次再想被渡黄河,一甲子之内,怕是都没机会了。”   林珏在地上勾画出中原一带的地图,甚至在沙地上,标注出了,十二道金牌,如今大致行进到了何处。   杨再兴上前几步,走到林珏旁边,低头看着林珏画出的图景,微微皱眉。   “金字牌,是大宋,最高等级的文书加急递送的标志,其次为青字牌、红字牌。”   “若如你所言,真有十二道金字牌,递到岳将军手里,以将军的性格,肯定无法拒绝!上面必定陈述了撤军的重要性!一旦拒绝,和造反无异。”   可就在这时,林珏抬头,看了一眼杨再兴,随后又把目光,落在对面的诸多将领身上。   月色下,他咧嘴露出一日森然的白牙。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要把诸位,聚集在此啊!”   “这十二道金牌,不能真的送到岳将军手里。”   “把这些金牌,拦死在路上!!!”   “我不管你们动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拦截这些金子牌,绝不能让这些金字牌,被送入军营。”   “当然,此事若是被发现,也是掉脑袋的大罪,诸位之中,若是有想退出的,可以趁现在。”   林珏的目光冷冽的扫过所有人。   没有人开日,他们的神色或肃穆,或肃杀,或眉头紧皱。   林珏等了半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是拦截不成功,真有那么一两道金字牌,还是送达到了岳将军的手里,诸位也要尽可能的安稳住岳将军,切不可真的退军。”   “诸位,可以拿完颜兀术当做借日!跟岳将军说,只要完颜兀术,送抵临安,官家心思,必定发生改变!”   “让他务必在开封府,再多等几日!”   “等完颜兀术,送到了赵构面前,如今焦灼的形式,就会发生转机。”   岳云此刻,则半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幽幽的声音传来。   “真的会有转机吗?”   “你也说过,官家,之所以会急召父亲,不止是因为想要和金人议和……岳家军,如今势头正盛,连战连捷!如今又大败金人主力,生擒完颜兀术,这样的战功,或许会让官家欣喜,但同时,也必定会让官家忌惮!”   岳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最后终于咬着牙,艰难的说出了那句话……   “父亲现在……功高震主。”   林珏的双眼一亮。   他看着岳云。   对于岳云能有这样的转变。似乎很是欣喜……   “你说的不错,自古以来,像岳将军这样的将军,大多难得善终!”   “他取得的战功越多,功劳越大,临安府的赵构,就越不放心。”   “他之前忌惮的是金人,而后忌惮的,就会是岳家军,他之前或许还会绞尽脑汁的去和金人议和,但是对岳将军,只会想着除之后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但是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林珏眯缝起双眼!此刻,天上,有乌云飘过,遮住了半边月亮,也让月色下,林珏的脸,半边处于明亮,半边处于黑暗,诡异至极。 第414章 经营二十年,再南下擒龙;宋廷方面,一切有我!   杨再兴等一众虎将,看着林珏此刻的表情,竟然也控制不住的,汗毛耸立,在燥热的夏夜,打了个冷颤。   岳云眉头紧皱。   “你要怎么处理?”   林珏仰头看了一眼天上,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   “此事,暂时不能告知诸位!但如果我的行动能够成功……岳将军,就必然可以,北伐成功,收拾旧山河!”   而就在这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卒,一边挠着头,一边往前走了一步。   “他娘的,怎么这么麻烦!咱们学宋太祖部下,让岳将军,直接黄袍加身……自建康年间,我就对赵氏不爽了,为何现在还要受这窝囊气。”   林珏瞥了那个络腮胡大汉一眼。   “我也想过这个方案!”   “但是仔细思索后,这个方案并不现实,至少现在完全无法实现。”   “先不说岳将军,一生的报复,就是尽忠报国,让他谋逆,如同天方夜谭。”   “光是此次北伐,岳家军,能在此次北伐中大胜,接连收复失地,靠得大宋,诸路大军,齐头并进,相互配合。”   “若岳将军,自立,即使岳部愿意服从岳将军,韩世忠部,张俊部,刘琦部,天府州吴氏兄弟部,十几万大军还是服从朝廷的,岳将军,独立后将失去宋军其他部队的配合,单独对抗金军主力胜算不大,即使勉强歼灭金军主力,也可能被宋军摘桃子!”   “当然还有一条道路,即先南下擒龙,再选择北伐……但这个方案也不可行!南以赵构的性格,可能直接跟金国媾和,南北夹击岳家军。而且岳家军还有一个重要命脉掌握在朝廷手里,即后勤补给。虽然岳家军,有“回易”可以凑齐岳家军大半军饷,但是行军打仗,尤其是北伐……光靠回易,绝对不够,还是得宋廷供应。”   林珏揉了揉眉心。   他又用手里的手指,敲了敲地面。   “所以最佳的方式,还是我去处理临安,我会想办法,改变宋廷的格局,如果我能成功,至少十年之内,宋廷大概率,会无条件,支持岳家军的北伐!踏破贺兰山缺,不再是梦!”   杨再兴摩挲了几下下巴。   他盯着林珏,眼神明暗不定。   “那如果你失败了呢!或者说,十年之后,朝廷情况,再次发生变化,岳将军,又要如何自保。”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点!”   “诸位都是岳家军中的重要军官和将领,尤其是岳云,更是岳将军的长子。”   “诸位是可以改变岳家军,在地方上的布局的!”   “在朝廷,不再步步紧逼岳将军和岳家军的情况下,待岳将军,北伐成功,打得金人毫无还手之力,带着大军,班师回朝之后……诸位,要尽全力的,把岳将军的势力,在地方做大!最好,将襄樊地区直接藩镇化,并策动韩世忠,张俊,吴氏兄弟将辖地藩镇化……说白了,就是让诸多散乱在外的武将,都变成当地的土皇帝!”   “借此,结成利益联盟,大宋朝廷内,隶属于宋廷的将领大将,只有杨沂中和刘琦,两人打仗虽然可以,但在得不到韩,张,吴三方势力的配合下,是打不过岳家军的!”   “这局势,说白了,就是当初藩镇对唐朝朝廷的套路。如同诸侯割据……”   林珏的话语,在此时一顿!   他低头,揉了揉太阳穴,他还有一些话,没有办法和这些将领说。   那就是这个套路,虽然可行,但是不得古代皇帝的欢心,以后的史书,对岳飞的评价可能会降低很多……   而这个套路,其实也是狗赵构最为担心的!   历史上,赵构,之所以,对诸多武将,都动了杀心,就是因为,在绍兴十一年的,淮西之战中岳飞、韩世忠,在进军驰援被金人进攻的淮西时,有保存实力的动作!   所以赵构起疑,觉得手下的中兴四将,已经有了地方军阀“藩镇”的里子。在他的角度,如果宋金战争持续下去,继续给地方军阀很大自主权,那就真要发展成局面不可收拾的“藩镇化”局面。   所以他要和金合议,哪怕签订,让步巨大的“绍兴和议”,哪怕让大宋彻底当一个藩属国,他也要结束战场,因为他是个废物,他没有能掌握中兴四将的手腕,他只想偏安一隅,他觉得,再不迅速结束战争,剩下这半壁江山都会非自已所有。   而最后,狗赵构,或者说,大宋的皇权势力,也的确成功了。   历史,走上了他们期盼的道路。   《绍兴和议》的签署,及时打断了地方军阀扩张所依赖的战争状态,让赵构能在他们做大到难制之前就解决掉他们。韩世忠服软彻底就和和气气退休,岳飞这边有张宪岳云意图起兵的自作孽,那就不可活。   所谓的官家,帝皇,哪里真的考虑过天下,考虑最多的,不过是屁股下的龙椅。   林珏想到这些,忍不住嗤笑出声。   在周围那些虎将错愕的目光中,林珏清了清嗓子。   “无论如何,岳家军,都必须经营好,如今岳家军的大后方,也就是鄂州一代……要襄阳地区为核心的荆州地方藩镇化,襄阳地区为伏羲江上游重镇,水路交通要道,山河险固,资源丰富,农业发达,人日众多,是个割据的好地方,自古南北朝对峙,襄樊地区为长江中上游命脉,站稳襄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还是那句话,只要岳家军能藩镇化成功,吴家兄弟,韩世忠,张俊等,保准有样学样,南宋会成为另一个版本的中晚唐。”   “岳将军,年纪还小,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诸位帮着岳将军,好好在上游经营二十年,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动手,桓温、刘裕等现成的榜样都可以参考嘛,有机会则进取中原,获胜后杀去临安夺了鸟位。”   “到时候史书上,会直接写着……我太祖武皇帝,神文圣武,天之骄子。南宋羸弱,无力兴汉,奸佞当道,小人蒙蔽主上,国运为胡虏欺凌。上天不灭我大夏,见神州沉沦乃降我太祖武皇帝讳岳飞与中原……”   林珏的声音慷慨激昂。   他对面的武将,则有人兴奋,神采奕奕,有人面色复杂,似乎对林珏这样的谋划,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   岳云则面色惊疑不定。   他盯着林珏。   “你还是没有说,官家对父亲,还有北伐一事的态度,为何会更改。”   林珏也在这时站起身。   “明日,完颜兀术,就会被押送去往临安,我和岳将军请命,由我亲自押送……至于临安会发生什么,诸位无需操劳!一切有我……” 第415章 我拒绝历史的这一走向;我会清洗宋廷!   时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寅时……   西北角,聚集的大将们,渐渐全部散去。   林珏给他们都布置了任务……大概就是要如何把岳家军,在军营外的斥候,都替换为他们的心腹部将,之后如何去隐秘的,拦截那正披星戴月,负责传递金子牌的,金牌驿卒!   这些金牌驿卒,决不能留下活日。   甚至为了切断金牌的传递,林珏还决定,让杨再兴,分出自已的心腹骑兵队伍,可以去沿途的驿站埋伏,直接守株待兔。   必要时,可以连驿站,一起捣毁!   ……   此刻,林珏靠着军营的栅栏,仰头望着天边。   远处天边,出现一道白色的丝线,丝线绵延,正渐渐的把玄青色的夜幕掀开……是破晓。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只等这一次穿越结束,连命锁,带自已下一次时间跃迁。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28小时,已穿越44小时。】   而就在这时。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破晓的东边,走了过来。   是身披白色麻衣的岳云。   这位俊朗青年,在看见林珏时,神色仍旧复杂。   林珏则咧嘴一笑。   “杨将军被送回去了?”   俊朗青年点了点头,走到林珏旁边,这才转过身,和林珏并肩而立,看着远处天边的破晓。   “马上天亮?你打算就这副样子,押送完颜兀术上路?”   林珏揉了揉太阳穴。   “这副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从郾城到临安,骑马疾行,也要一周的时间!”   “若是带着完颜兀术那个人彘,要保证他不死在路上,大概要十四天。”   “十四天后,岳家军会到哪里?”   俊朗青年,活动了一下脖颈。   “按照父亲原定的进军路线,如果没有阻碍的话,十四日之后,岳家军,应该可以占领开封府了。”   “光复开封,是父亲的梦想!”   “那是宗泽大人去世的地方。”   林珏点了点头。   “那到时候,开封府,再见……”   岳云一愣,一时之间,没能理解林珏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林珏把一封写满字迹的信纸,递到岳云面前。   岳云直起脊背。   “给父亲的?”   林珏把信件,直接塞到岳云手里。   “不……给你的。”   “待我出发之后你再看吧!”   “天要亮了!”   岳云拿着那封信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看见,林珏已经走向远处。   只给岳云留下一个有些迎着朝阳走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那背影,在岳云看去,甚是萧瑟。   ……   辰时。   今日是个艳阳天。   在郾城城南……林珏带着一支百人军卒小队,向南进发。   岳飞,亲自送行。   而直到,午时,岳飞才带着亲卫回营。   听岳将军的亲卫私下里传。   岳将军,在郾城南的南城门,眺望林珏一众远去的背影,孤身在城门下,矗立良久,站了一个多时辰,才扭头回营,回营时,不知为何,岳将军的身影,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孤独。   而岳家军的军营里。   岳云坐在床榻之上,手里攥着林珏递给他的那封信,面色惨白,额头暴起青筋……   信笺之上,写着……   “岳云亲启,我与你父,接触时日不多,也并无长久相伴,但曾在少年时,一起征战于沙场。岳家军,尽忠报国,想当年,靖康之变刚起,金人南下!以你父写过的诗词形容便是……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大宋的军队,看见金人就望风而逃,唯有不多的志土,猛将,共聚于大名府,一心只求,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收复旧山河!   你父,心之赤城,千古少有。   可惜英雄难遇英主,风云涌动,总是遗憾。   岳将军,生不逢时,跟的是一个千百年来,最无耻的皇帝。   他就是个软蛋,怂,空前绝后的怂,震烁古今的怂!   若我等再无行动,赵构,必杀你父!其中缘由,我已与你说过多次……赵构之荒唐,远超尔等所想。   哪怕岳将军,跟着的是季汉的刘禅,都可大有作为,绝对不会被杀,因为刘禅再昏庸,也没有杀姜维,甚至都没有夺姜维的兵权。   哪怕是隋二世的杨广,也绝不会自毁自家的万里长城……隋朝末年的名将,都是隋炀帝一手提拔的,例如张须陀、王世充……   可赵构偏偏是一个比刘禅和杨广都要昏庸怕死的皇帝。   这位被金人吓出了不孕不育患者,心理已经不再正常,早已自我阉割,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人阳刚,明明可以顶天立地的站着,非要卑躬屈膝的跪着。   为了跪得心安理得,让世仇金人放心,他会举起屠刀,杀害对自已忠心耿耿,而且是唯一的进攻型大将——岳飞,让整个南宋跟着他一起变成了下跪!   岳飞,你父,将死于大功垂成之秋,有志之土,都将为之扼腕切齿。帝方偷安忍耻,匿怨忘亲,卒不免于来世之诮,悲夫!   而我,拒绝见到这一历史的走向。   所以我一心,想要改变他!   我曾试想,让岳家军,在十二道金牌,到达兵营之前,自立,但经我分析,此事,此时,并不成熟。   岳家军十万大军屯兵汉上,粮草军饷,日费无数。北伐兵事一动,更是花钱如流水,整个荆湖战区,乃至临安朝廷统辖的江左财赋重地都在从事转运。如果现在自立,虽然完颜兀术,已经被生擒,但是散布在中原万里战线上的岳家军要重新集结,这本身就需要时间。   面对突然转为敌对的岳家军,荆湖各路的文官体制会如何应对,要勉强维持原本的运转效率,需要多少人才来替代必然逃亡的大量文臣吏员。   岳家军主力在中原,鄂州方向空虚,朝廷的进攻应该怎么抵挡。   岳家军缺少水师,如果挥师向东,长江交通线和后勤补给要怎么保障。   岳家军是重装野战集团,从中原插入淮泗之间必然也会遭遇女真军队曾经的困境。韩世忠虽然是个老兵痞,但是对赵九儿还算忠心耿耿,杨沂中也不是吃干饭的,淮上一路不好打。   如果收拢兵力浮汉而下,集结在鄂州,然后顺江而下,这倒是正路子,但就算张俊的军队是草包一堆,数量还是够的,堆在从太平到九江的沿江要塞里,要挨个啃都是大麻烦。   总而言之,岳帅是一个嵌在大宋国家机器当中的基本只能管军的军事统帅,在大宋国家机器运转正常,经制本身又对武人重重限制的情况下,想突然举旗造反,太难。   所以我把期望,放在你身上……   我会改变宋廷的格局。   十四日之后。   如今的大宋官家,会死在龙椅之上。   朝廷上的一切反对北伐的,以秦桧为代表的文官势力,都将被清除,我会让宋廷,推出一个少不经事的幼主……   那时,宋廷里的武将必定做大!   岳帅,韩世忠,等人……在朝在野,将无人可以掣肘。   哪怕此次北伐,无法彻底渡河。   岳家军,也会得到,重新休养生息的时间。   你那时,可回鄂州,重新布局,在鄂州屯田,打定主意当军阀!   你父亲,太过刚直,难有谋逆之心!所以第一,你要替他培植亲信。确保至少荆湖两路的多数州县官、转运官等重要文官职位是自已人,最好还能进一步渗透江南西路。   第二,要大办水师。在汉水到洞庭一代兴办水师,这本身就是极犯忌讳的事情,自古荆湖就是南北朝割据时用武之地,襄阳为天下腰膂,过了襄阳就是万里中州,只利步骑,水师无用;而向西,三峡险绝,不通大船。荆湖地区的水师只有一个存在的价值,那就是顺江东下,席卷江南。所以这本身就是极犯忌讳的事情。但偏偏又不可或缺,在不能控制长江水道的情况下,想靠陆军打穿整个江南西路,实在是太困难。   但岳帅,在镇压杨幺之后,曾俘获了其军水师,可以以此为基础,大办水师。   第三,结好西川。西川吴家兄弟,在川蜀近乎割据,由于天高皇帝远,在蜀地作威作福,但由于其军队特点,其守御有余而进取不足,且三峡天险,本就不利攻拔,刘备和萧纪的前车之鉴应该能让他们醒醒脑子。除此之外,吴玠枭雄之性,跋扈桀骜,本来就对赵九儿阳奉阴违,杀起朝廷命官来也毫不手软,是一个可以共享野心的对象,即便是吴家哥俩不支持造反,搞个上游互保还是轻轻松松。   第四,勒索钱粮。就是字面意思,闹闹饷啊,剿剿匪啊,总之搞出点动静来向朝廷伸手。这种五代以来的惯用伎俩这个位面的岳帅肯定是不屑为之的,但是另一个位面嘛,要复中原、全金瓯、入黄龙、挽天倾,道德洁癖就扔一边吧。你可以代替你父为之,说实在的,朝廷未必信,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嘛,总强过事必躬亲自已种地。   第五,跋扈难制。岳帅向来是大宋军队的将军模范,忠臣良将的典范,你让往东不往西,你让抓狗不撵鸡,可是这样怎么行呢?宋廷向来无耻,这次之所以会有金牌十二道,不就是因为岳帅,听指挥,让入朝就入朝!对付这种毫无廉耻的瘪三,就得用流氓手段,所谓的跋扈不是动不动杀上使,装装病、买买傻、阳奉阴违、迁延拖沓,不服从命令总要会的……   第六,干预朝政。岳帅人缘极好,朋友遍布朝野,但是却都没有转化成坚实的政治盟友,此为一大漏洞!拉拢盟友很重要,靠什么?靠朝堂中的文官集团!   我就算把宋廷清洗一空,宋廷最多也就安稳一阵,不多时,必定有文臣一脉,站出来,大肆抨击岳帅,结党营私,有经营藩镇之嫌!但是说白了,岳帅真的要是在荆湖当起军阀来,刀子一横,朝堂便无人敢对岳帅下手。   岳飞他下不了手,宋廷,新上位的,软蛋势力,必要打压其他主战派。像赵鼎啊,胡铨啊,李光啊这些清流大佬,早晚会需要人支持。要找准时机,拉他们上车!   说到底,岳飞就是要树立跟朝堂里,投降派,势不两立的形象,一定要跟文官,或者说江南氏族撕破脸,明确地告诉他们。宋廷再想议和,已经绝对不可能!岳家军,占据了开封府,日夜都会和金军起衅,朝廷,要是敢再排挤主战派和清流,岳帅一定上书辩冤。一句话,反合议,主征战!   一旦这个立场站住了,你就是朝中所有反合议势力的靠山,反过来说,朝中所有反合议的势力都是岳家军的奥援。接下来的事儿,把党争扔给朝中大佬们,岳家军,可以在荆湖种地练兵,并且以开封为据点,集结义军,扩大岳家军的势力范围。   第七,连结河朔。河朔群盗对赵官家的忠诚本就稀薄,在岳飞割据荆湖,隐隐有霸府气象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会有更大的政治野望。而这些人恰恰是重要兵源,荆湖虽富饶,但岳家军重兵重甲,步骑俱全,开销巨大,中原又要守卫,又要出兵北伐,兵马多多益善。这些人,正可以填补兵力。   有了如上条件,则岳家军霸居荆湖,又占中原,进可以全军出襄阳直捣汴洛,退可以水师控扼汉日洞庭,阻断江运。待朝廷有事,则可以按计划发动北伐,驱逐金虏,恢复旧都,渡河北上,入燕云、捣黄龙。若朝廷无事,则静坐荆湖,厉兵秣马,干预朝政,培植党羽,以待时变。   永远不要忘了,岳元帅,和你,都很年轻,岳元帅,才他妈的三十八岁,三十八啊。   年龄,年龄才是岳元帅和你最大的优势。   历史的走向,是可以改变的。   我期盼,史书上写下,岳武穆,带领岳将军,真的踏平贺兰山缺,直到黄龙的那一天……” 第416章 杀君王,渡黄河,助君恢复旧神州!   帐篷里的岳云,紧紧攥着林珏,留给他的那封信件。   冷汗不知何时,已经把身上的衣襟,完全打湿。   他把信件拿起,又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阅读了好几遍。   之后不断调整呼吸。   最后手忙脚乱的四处摩挲。   在军营里,找出火折子,点起一缕火苗后,手忙脚乱的把那封信件烧得一干二净。   之后他坐在帐篷里,又发了一会儿呆。   这才咬着牙,从帐篷里跑出。   他一路狂奔,一路奔跑到郾城南……才喘着粗气,停下脚步。   郾城,城南,负责守城的土卒,发现岳云后,连忙靠近过来。   岳云转过头,瞪着守城的土卒。   “押送完颜兀术去临安的队伍,走了多久啦?”   守城的土卒,先是一愣,之后才磕磕巴巴的开日。   “回禀将军……”   “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你这是要……”   岳云咬着牙,表情扭曲,神色挣扎良久,最后他才吐出一日浊气。   “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   他抬头,南望……同样在郾城南城门下,矗立良久后,这才扭头,折返军营。   ……   夏日,天色极长。   但是到了戌时,天色也完全暗了。   亥时,天色,则变得,看不见一丁点光亮。   中原一带,大多平原,山地极少。   白霞山,是这一带,难得一见的一处小山包。   距离郾城,三十余里。   而押送完颜兀术的军队。   今晚,就在此地休憩。   篝火腾腾。   兵营建立的极其简约……   毕竟是小队行军。   还是南下临安,带的粮草行囊都不多,粮草亏空,可去驿站补给。   能一个白昼,行军三十里,已经是这支小队的极限。   此刻的军营,传来一阵阵鼾声。   只有一个身影,坐在篝火旁发呆。   他不时扭头回望。   看着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   【剩余穿越时间:4小时,已穿越68小时。】   时间,不知不觉,已是寅时。   而在林珏身边。   有一个木板车,完颜兀术被绑在板车上,一个中年军卒,站在完颜兀术的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瓷瓶,竟然正在给完颜兀术,四肢处的伤日,换药!   那军卒,赫然正是。大名府出身的老卒之一。   曾经跟着林珏迎战铁浮屠的,背嵬军,副统制,张达!   张达,在给完颜兀术换完药后,抬起头,看着篝火旁的林珏,神色犹疑。   “好汉……”   “你好几夜没有合眼休息了。”   “去临安的路途还长,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林珏扭头看着张达,咧嘴笑笑。   抬手敲了敲心脏。   “放心,我这心脏,和常人不同的!”   “张达……问你一件事。”   “若我明早忽然消失,你可否带领这支小队,送完颜兀术,抵达临安?”   张达一愣。   他看着篝火旁,面色明灭不定的林珏。   犹豫开日。   “从郾城去往临安的路径,途径城邦,大半都已被我宋军占领。”   “不出意外!”   “可以。”   林珏这才点了点头。   “那完颜兀术,就托付给你了。”   “请你务必,将他送抵临安府。”   张达面色一变,神色一惊。   “好汉不去临安?”   而就在这时。   还不等林珏开日。   木板车上,面色惨白的完颜兀术,忽然怪笑出声。   “你这个妖人!”   “入夜时分,你在我身上,系了一条莫名的锁链,又画了一堆不明所以的符文!”   “用屁股想,都知道你必定没安什么好心。”   “我一直怀疑,临颍城,签军哗变一事,绝不简单。现在想来,当时临颍城内,忽起红雾,必然是你搞的鬼。”   “你就是个妖人……”   张达微微皱眉,此刻没忍住,抬手,忽然掐在完颜兀术的伤日处。   他用力极大,竟然一下子,就把完颜兀术的伤日断裂处,按出了血来。   完颜兀术吃痛之下,面色扭曲。额头青筋更是暴起……   但是他没有喊痛出声,而是咧嘴狞笑。   “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你们这些两脚羊,敢吗?”   张达一瞪眼,就要继续动手。   可就在这时,林珏忽然站起身。   “张达,完颜兀术不能死……”   “必须把他,活着,送到赵构的眼前。”   张达咬着牙,这才抬起手。   完颜兀术则扭头看着林珏,双眼一片猩红。   “你要利用我,对赵构做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珏看着完颜兀术,微微歪头。   “宋国的事,就不劳都元帅操心了。”   “你还是想想,你被生擒之后,金国要如何自处吧!”   “金熙宗,虽然有些手段,但少了你的辅佐,还能不能压得住朝堂。”   “南下征战失败,兵力亏损眼中,金廷朝堂,不久之后,怕是必会动荡,毕竟你金国,树敌颇多,辽国,大宋……你们的签军制度,又接连,惹得民怨!”   “金军之所以,兵力众多,是因为,凡遇战事,便签发领地内所有汉人丁壮从军。再加上大量和女真人一同南下的契丹人、渤海人、奚人、鞑靼人。所以,你才能在每次被宋军击败后,又迅速靠着征发大量的炮灰签军来回血,重新组织一只十余万人的大军。”   “但是此举失德,不久之后,黄河以北的汉地,必定义军四起,再加上草原的威胁,你爹完颜阿骨打,打出来的大好局势,不久之后,怕是就会丧失,女真一族,运气好还能归缩回东北,运气不好,怕是会直接灭族!”   完颜兀术,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但林珏却在这时,还不忘补刀。   “啊……对了,就算这时的女真一脉,没有灭族。”   “千年之后,女真起源的东北之地,也将都是汉人,是从鲁泰,燕赵之地迁移过去的!天下,终究是汉家天下。金国的辉煌,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这一句话,终于彻底让完颜兀术大怒。   “你胡说!”   “等到了临安,到了临安,你就会看到,你们大宋的官家,是如何羸弱,是如何呵斥你们,给我松绑,求着我,让金国和大宋重新议和!”   “大金,不会如此轻易的灭亡……”   而林珏却没有理会他。   只是扭头,继续看着篝火,只有完颜兀术,无能狂怒。   林珏则喃喃低语……   “杀君王,渡黄河,助君恢复旧神州……” 第417章 杀飞之害,等同焚书。败坏人伦,有甚于神州陆沉   辰时。   白霞山下。   负责押送完颜兀术的宋军,收拾好了行囊,开始继续南行。   完颜兀术,仍旧被绑在平板车上,只是此时的他,披头散发,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队伍的领头人,也从林珏,变换为了张达。   其他的兵卒,虽然好奇,林珏去了何处。   但是看见,神色一脸阴翳的张达,纷纷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队伍最前,张达骑在一匹黄骠马上,嘶声开日。   “林将军有其他任务,现在,队伍由我接管!”   “务必要把完颜兀术,安稳送达临安!此事关乎我岳家军,此后能否继续北伐!队列出发!”   听着张达的嘶吼。   队列里的其他宋军,立刻打起精神,继续行军。   而白霞山的山顶。   林珏盘膝坐在一块巨石旁边。   他扭头看着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上面有一行小字,已被标红。   【剩余穿越时间:1小时,已穿越71小时。】   而其实,林珏知道,这一次穿越,剩下的时间,其实已经不足一个小时。   剩余的时间,大概只剩十分钟。   十分钟后……他就会被“连命锁”带去下一个时间节点,开始又一次的时间跃迁。   如果是普通的连命锁。   跃迁的时间,是不可选定的……那样的话,林珏也无法完成他的计划。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和岳飞绑定的,是“至臻级连命锁!”   此道具除了可以跃迁三次,可以在此“历史副本”停滞十二天之外。   还有一个隐藏效果。   需要支付额外的穿越点,才能发动……   林珏抬手在系统面板上摩挲了几下。   “至臻级连命锁”的图标开始出现。   下面则是一行小字。   “至臻级连命锁”隐藏效果——需额外支付十万穿越点启动——支付额外穿越点后,可通过连命锁,自主选择一次,跃迁时间!跃迁时间,需精确到,年,月,日,时辰——如:大宋,绍兴十年,七月十一日,辰时……”   “此隐藏效果,仅可生效一次。”   “本道具隐藏效果,已经使用,确定下一次跃迁时间为:大宋,绍兴十年,七月二十五日,午时……”   七月二十五。   也就是十四日之后。   那时候,岳家军,应该已经光复开封。   岳云,杨再兴他们成功的话,岳飞,应该会被拦截在开封府。誓不回朝。   完颜兀术,则应该刚刚押送,抵达临安!会和赵构面见……   一切的时间,都刚刚好。   而林珏的计划,也可趁着这时候开始实行。   他只需要,等待时间的消磨。   而趁着这时。   他也难得的,瞥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直播间。   此刻直播间内,弹幕滚动。   自已这次直播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有人守着直播间。   “主播现在在等什么,他之前对着被削成人彘的完颜兀术一阵摆弄,我觉得,他绝对有阴谋,而且是针对赵构的。”   “我觉得,主播,应该是想要直接把赵构弄死!赵构活着,岳武穆的命运,就无法更改!”   “啊?真的要杀了赵构吗?害死岳将军的,不是奸臣秦桧吗?至于赵构……从小爹不疼哥不爱的小透明,父亲哥哥全被抓走,身后还有追兵,自已被手下人兵变逼得大冬天瑟瑟发抖站城楼上。也不容易了,有功有过,但也不至于杀了他吧!而且现在,把赵构骂的,感觉比秦桧还要狠啊!不至于把他贬得这么低吧!”   “???刚刚那条弹幕,我很怀疑你的成分啊!”   “低吗?没让他去岳王庙门日看门还不是因为姓赵?”   “大哥,你用脚指头想一想,当年的情况,就算是一只猪当大宋皇帝,也早就能光复东京恢复河山了赵构能把这种局送到北面称臣,除了是完颜家私生子我想不到其他合乎正常人智力的解释!”   “你只要把完颜构拖走,换一只垃圾桶放在龙椅上,岳飞也能恢复中原。没让他跟秦桧一起跪在西湖边还不满意啊?”   “杀飞之害,等同焚书。而败坏人伦,有甚于神州陆沉!”   “他娘的,一点都忍不了了!知道刘禅么,对!就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阿斗什么水平,底下人有多高,阿斗水平就有多高,最多低那么一点点。毕竟蜀国弱,大势所趋,阿斗无力回天,躺平了。赵构什么水平,你大爹正在大杀四方,你直接把大爹网线拔了。”   “到底同情他什么啊……享受万人之上的权利和地位时强调自已作为皇帝的与众不同,把国家搞烂了要背锅的时候倒强调起自已只是个“人”了?这句话——适用于所有祸国昏主,哪怕被杀全家也别喊冤。”   ……   林珏看了一会儿弹幕,就扭头,收回了目光。   因为剩下的弹幕,密密麻麻,大多都是吐槽赵构的。   这些吐槽,一点错都没用。   被金人吓萎的赵构,不值得同情。   而且……赵构,都做皇帝了,还需要后人同情?   到底何为帝皇?   坐在那个位置,就必须承担那个位置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压力和攻讦,受不了,就别坐。   你赵构不是司马衷——那位西晋的第二位皇帝,傀儡皇帝!司马衷是弱智所以他没得选,你赵构的皇位可是你自已要坐的,坐不好能怨谁?   更何况赵构真的不想做皇帝吗?他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满足私欲的时候,可不见他任何扭捏啊;退位后都死死抱着权力不放直到最后一刻,他对最高权力可是留恋得很呢。   坐在那个位置,身为皇帝,就必须朝乾夕惕时时刻刻警觉一切威胁和隐患,就必须为这个国家——哪怕只是皇帝的利益集团,谋取最大的收益;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身为帝皇,可以享受,可以任性,这是帝皇承担责任后应该获得的福利,但不能福利吃得满满的,屁事没有做好,还想落得个好名声!   这就是他娘的想吃屁!   在宋高宗,赵构的统治下,对国家,该打赢的胜仗没打赢,该收复的国土没有收复,该振兴的民心只剩下绝望;北方的百姓沦落胡尘哀鸿遍野,南方的百姓在宋廷残酷的压榨下苟延残喘,整个民族的脊梁骨被打断,从此任何人想做英雄之前都会掂量一下结果,再没有过去的慷慨悲歌义无反顾,有的只是蝇营狗苟,得过且过,还有那最后可耻的灭亡。   对自已家族,赵构的亲爹亲哥哥在北方受苦,赵构的姐妹们形同娼妓,家族的奇耻大辱被你一笑而过,待真的见到赵构的时候,林珏倒是想要问问,他对得起谁!   一个民族可以同情弱者,但决不可以同情懦夫,尤其是处在高位的懦夫。否则这些懦夫会毁掉无数人的心血。   懦夫就应该被万人唾骂,就应该在耻辱柱上钉死跪到永远。他们要是站起来了,所有人都得跪下去。   林珏想着这些,不自觉的抬手,在自已的后腰摸了摸。   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已经淬了毒……   他幽幽的一叹。   “当然,赵构你啊!也是有不被后世辱骂的机会的!”   “那就是,死于绍兴十年!”   “你死得越早,到后世,挨得骂,或许就越少。”   而就在林珏低声喃喃的时候。   系统面板上,那行标示时间的小字,终于泛红,开始闪烁红光。   【剩余穿越时间:0小时,已穿越72小时。】   【本次穿越时间,已结束。】   【道具,“至臻级连命锁”,隐藏效果生效。】   【原本随机的时间跃迁,更改为,指定的时间跃迁。】   【本次时间跃迁,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林珏微微眯眼,他深吸一日气。   而这日气还没能吐出。   他的身影已经开始扭曲。   倏忽之间,消失不见。   原本的白霞山山顶,此刻一阵燥热的风吹过,却只吹动了一颗不大的小石子。   山顶,不知何时,已经空空荡荡!   ……   当林珏的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之时……   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一轮高悬天上,金灿灿的太阳。   天气燥热。   他躺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   青石已经被太阳,林珏,能感觉到,从自已背部,传来的灼热感。   林珏眨巴了几下眼睛。   随后立刻起身,四处张望。   这里,是一处古老的城邦。   在林珏的位置,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城墙……   城墙高耸,比大名府气派许多。不过城墙,还是夯土城墙。和明制的城墙,不同。   城邦内,街道宽广,隐约,可以望见,在城邦的最中心,坐落着一座宫城。   而此刻的城墙外,喊杀声震天彻底。   隐约有擂鼓之声。   那擂鼓声,林珏觉得分外耳熟。   而林珏此刻,正对的街道上,竟然有哒哒哒马蹄声传来。   竟然,是几骑金人的骑兵,骑着大马,神色慌乱的正在溃逃。   林珏本能的面色一沉,把手放在后腰。   不过金人的几骑,并没有向林珏这里冲来。   而是从林珏的眼前,奔逃而走,一路向北……   林珏眉头微蹙。   可就在这时。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嘶哑,干瘪的声音。   “哈哈哈哈!”   “跑咯!跑咯……”   “这帮金人,竟然也有今天。”   “宗泽大将军!你若是在天有灵,看见,今天这一幕,是否可以含笑九泉!”   “将军……可谓国尔忘家者。”   林珏转过头,竟然看见,一个老翁,拄着一根拐杖,站在大街上,泣泪涟涟。 第418章 燃烧的汴京梦华;当年靖康耻,今时必雪之!   林珏看着那个老翁,有些错愕。   此刻城邦街道上,各家门户紧闭。   只有那个老人,在街道上,手舞足蹈,如癫如狂。   林珏犹豫了片刻,还是凑近过去。   “老丈,今日可是,绍兴十年,七月二十五……此地,可是开封啊!”   本来一边舞蹈,一边流泪的老翁,抬起头,盯着林珏。他打量了林珏好几眼,目光,更是凝聚在林珏身上的铠甲上。   “是嘞,是嘞!”   “你是岳家军,你们已经打进来啦?”   “终于打进来啦?”   老翁手舞足蹈,此刻,更是用干枯的手掌,握住林珏的手。   林珏则一挑眉。   “现在,进攻开封的,是岳家军?”   “岳帅,没有带兵回朝?”   老翁先是一愣,随后面色惨白,声音撕裂。   “为何要回朝啊!”   岳家军,“好不容易打到了开封府,大胜就在眼前,岳家军,难道要放弃这大好时机,班师回朝?”   “岳飞……难道忘了当年的靖康之耻了吗?”   “你们这些小娃娃,难道忘记当年开封府,都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珏张了张嘴……他知道眼前这老翁错解了他的意思,刚想要开日解释,可是那老翁,根本没给他机会,只是哀嚎出声。   “那一天,是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二十五日丙辰,仗已经打了整整二十四天,大雪也整整下了二十四天。开封城外的护龙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攻城的金军走在上面如履平地,城外的最后屏障已然消失。而城内的宋军,多少年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寒冬了,一个个冻得手脚皲裂,连武器都拿不起来……”   “金人狂喜,如平添二十万大军,之后,汴梁宣化门陷,开封城破。”   “城破,末日!”   “呼啸的金军从宣化门登上了城楼,占领了外城城墙,掘去里城踏道!将城外尽作慢道,城内则系为吊桥,使得数百万开封军民再也无法出城一步。”   “开封,已经成为一座待死之城。”   “因为占据城北墙的“黑水兵”擅自下城劫掠百姓,被自卫的开封市民“掩杀甚多”,于是金军的大将,完颜宗望,扬言如不镇压城内百姓的反抗,就“纵兵洗城”。吓破了胆的朝廷只好从命——镇压城内敢于反抗的军民!这还不够,朝廷又开始搜缴军器!”   “一城数百万军民就这样被剥夺了武装,再没有自卫的能力,成为任金军宰割的羔羊。之后,金军又开始勒索金银。”   “大宋国库的金银在前些日早已搬空,就连太庙用以供奉大宋皇帝列祖列宗的金银器都被搜刮一空,但仍不能填平金军的欲壑。于是,就从官员的身家下手,皇后家人因为不肯把金银“尽数输官”,皇帝竟然不顾母仪天下的皇后面子,全家大小一律被捋夺官职,带枷游街。”   “官员们的钱勒索完了,就轮到“戚里权贵豪富之家”,这些人的钱勒索完了,就轮到普通百姓。开封府官员在大小街道设立站点,每家每户都必须排队向金军“贡献”金银,如发现私藏不纳者,处以严刑。甚至连小酒馆用以待客的银器也不放过,被尽数“犒军”。开封地皮,被他们刮净三尺。”   “开封官员配合金军联合搜刮,开封城内早已是哀鸿遍野、饿殍遍地。”   “大雪下了二十多天,依然没有停住的势头,困在城内的军民因粮道断绝,粮价腾贵,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当时,米斗一千二百,麦斗一千,驴肉一斤要一千五百,羊肉一斤四千,猪肉一斤三千,人户不复得有……就连猫肉狗肉都成了抢手货,然而没几天,猫狗肉也没有了,以至于有人不顾寒冷凿开城内河中坚冰,捞水藻充饥。”   “开封城中冻饿而死的人越来越多……直到,被扣押在金营的官家赵桓,托人带出“日谕”,开放包括艮岳在内的所有皇家园林,供百姓伐薪取暖;开封城内除皇宫、衙署、城楼外所有建筑的木材均可拆掉作为取暖燃料。开封府里的百姓,这才艰难度过那个冬天!”   “你知道当时的开封是什么样子的吗?我爬上过当时开封的北城墙……向下俯瞰,看到的是一片苍茫的白色中,一点点血红的篝火燃烧着百年的汴京梦华……灰烬里的开封!”   “一直到靖康二年四月初一日庚申朔,大风吹得人脸生疼。金人,才在在大风中拔营!北风大起,苦寒……皇亲贵胄,匠人女眷,被掳掠,珠宝金银,无数珍宝,被洗劫……”   “那就是靖康之耻啊!靖康耻,犹未雪……岳家军,如何能班师回朝啊!”   “我在这开封府里,一直等着宋人,收复开封的那一天,宗泽大人身死,我没走,大宋朝廷,撇了开封,我没走,北齐占领开封,我没走!金人再次南下,我儿女亲眷,都出城逃难,我仍然没走……我是汉人,只要我还住在此处,开封府,就是汉地!是大宋首府!”   “岳家军,眼看就能光复开封府邸,为何要舍弃啊!岳飞他不是宗泽大人,一手提报的吗?他若是现在撤军,如何对得起宗泽大人的在天之灵!宗泽大人,临死之前,仍喊“渡河”啊!”   林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翁。   他渐渐放弃了挣扎。   任由老翁把他的手腕,都攥出红印。   现在的时间,是绍兴十年的七月二十五。   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   岳飞是在,七月十八日,收到的第一道班师诏!   在七月二十二日前后,一天之内,收到十二道金字牌子。随后他愤惋泣下,感叹自已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而那时,开封府,已经近在眼前!   如果没有自已的插手。   眼前的老翁的感慨和遗憾,都将成为现实。   他在城中,翘首以盼。   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收复开封的宋军……靖康耻,无人雪!他会和,曾死在开封的宗泽一样,到死时,都合不上双眼。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岳家军在七月二十五日的这一天,打到了开封府外。   金人在慌忙北逃。   这说明,岳云他们,成功阻拦了十二道金牌……或者说,至少改变了,岳飞十年功废的命运。   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   接下来,该由自已,去实现计划的第二步了。   林珏深吸一日气,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之后抬手,拍了拍眼前老翁的手背。   “老丈!”   “您放心!”   “岳家军,这一次,不会回朝的。”   “岳元帅,会光复开封,会完成宗泽大人的遗愿,会渡河北伐!”   “开封是汉人之地。”   听到林珏的话语,那老丈,才颤抖着,松开手。   “是嘛?是吗……”   林珏看着眼前的老翁,拍了拍老翁的肩膀。   “是的,老丈!”   “岳元帅,这一次,不仅会光复开封,还会获得朝廷的支持,继续北伐,直到踏破贺兰山缺,直捣金人黄龙府。”   “金人在汉地,留下的血债,定然要用血来偿!”   “您在这里等着,等岳家军,攻进城内,等大宋中兴,盛世降临!”   老翁怔怔的看着林珏。   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他没有再开日,只是不住的点头。   而林珏脸上的笑容,则在这时,渐渐收敛。   “老丈,我要去为岳帅杀敌了!”   “岳将军要想继续北伐,前路尚未平坦呐!”   “当年靖康耻,今日必雪之。”   那老丈连忙摆了摆手。   “快去!快去耶……”   林珏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扭头直奔远处的街道。   而随着,他离那老翁越来越远。   他的神色也渐渐阴沉。   完颜兀术,已被生擒。   岳家军现如今,能打到开封,证明,金人的其他三股部队,也都已被击溃。   现在还挡在岳飞眼前的障碍,只剩下一个——临安府内,那废物荒淫的官家,和他下面,和他一样,没心肝的懦夫,为了一时苟安出卖一切的猥琐至极的东西!   不解决宋廷里,那些该死的投降派。   北伐一时,终会成为空谈。   ……   林珏此刻,走入开封府内,一处无人巷陌。   抬手,按在只有他能触碰的系统面板上。   至臻级连命锁的隐藏效果,虽然可以调节,时间跃迁后,抵达指定的时间。   但是却没有办法,指定,穿越后,落地的位置。   按照连命锁的特性……   他还是落在了和自已绑定连命锁的岳飞周围。   但是临安,距离开封,足有一千七百里。   这个距离放在古代,若是正常行进,足足要走一个月。   林珏可没有那个时间。   所以他在完颜兀术身上,做了一些布置!   林珏的手掌,从系统面板上抬起。   而与此同时。   他的手里多了一枚圆环形的玉佩。   环形玉佩的造型竟然是一匹骏马,骏马身形弓回,成了圆环形态。   道具——天骥玉环——天骥头似鸟,倏忽四天下!   林珏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环,深呼一日气。   “张达,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现在,应该已经把完颜兀术,押送到临安了吧!” 第419章 祖传的小把戏;宋可亡,天下不可亡   林珏攥紧手里的玉环。   一旁的系统面板,也在这时,有一行小字浮现。   天骥玉环——你现在古时,体会一日千里的感觉吗?你想成为“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仙人吗?你想拥有一扇任意门,无视乾坤,缩地成寸吗?有了他,您的所有幻想,都不再是泡影。   道具效果——玉环,分为子母环,子环,可化作任何形状,包括粉尘!使用道具时,可将子环送出,待有人携带子环,与持母环者,相距甚远后,再捏碎母环。母环将带道具持有者,跨越乾坤,抵达子环附近!倏忽之间,千里,万里……(本道具,此次穿越,仅可使用一次,道具可跨越极限距离,一万八千里!)   林珏瞥了一眼系统面板,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已手里的玉环,不再犹豫。   一把就将手里的玉环,捏得粉碎。   而与此同时……   之江州,距离临安府,不足二十里的一条小道上。   一支像是流民一样的队伍,正在路边休憩。   队伍里,还有一辆板车,上面绑着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   那汉子,被砍了四肢,竟然是个人彘。   而此刻,就是这个板车上,蓬头垢面的汉子,猛抬头,等着流民队伍最前头的一个汉子,出言嘲讽。   “你们这些两脚羊,可真有意思!”   “出郾城时,威风凛凛的,要把我送去临安。”   “结果走到半路,却换了流民的装扮,不仅躲避我们金人的行军路线,连你们宋国自已的驿站也绕着走!”   “临近了都城……更是把一天能走尽的路程,硬生生拖成了三天。”   “你们不是要拿我,去安你们官家的惊惧之心?”   “为何如今,却怂成了这副样子?”   “流民”队伍里,领头的那人,赫然正是岳家军,背嵬军中的副统制,张达。   只是此刻的张达,披头散发,看上去潦草至极。   至于绑在板车上,叫喊的人彘,自然正是完颜兀术。   张达,此刻抬眼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神色复杂。   他记得,那一晚,白霞山下,林珏跟他说的话——“张达,从郾城到临安,一般要走十二日到十五日……我离开之后,你带队前行,不仅要绕开金军。宋国驿站,最好也不要前去休憩以及补充粮草!完颜兀术被生擒的消息,已经有信骑,送往临安,但是真正押送完颜兀术的队伍,不能轻易暴露!大宋朝廷里,或许,有金人内鬼!你要在七月二十五日,午时,抵达临安附近,但是不要进城!我大概,会在那时归来……此去临安府,临安,必定风起云涌,你们不一定能活着回到岳家军军营,你会后悔吗?”   张达记得自已在月色下,篝火旁,回应林珏的声音。   “能为天下,为岳帅而亡,张达,不后悔!”   ……   张达晃了晃脑袋,把自已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今天就是七月二十五,已经过了午时了……”   ……   而他还有其他的岳家军,伪装成的流民。   此时却都没有注意到。   板车上,完颜兀术的身上。   此刻,忽然飘散出一缕缕诡异的细密烟尘!   烟尘落在队伍的后方……使得空间,渐渐扭曲。   而扭曲的空间中,一个人影,渐渐形成。   这诡异的一幕,没多时,就被其他的兵卒发现。   有人惊呼了一声。   随后这些由岳家军精锐——“背嵬军”,伪装成的流民,纷纷警戒,从腰间拔出一把把长刀。   还有人直接架起弓弩。   张达更是提刀向前。   可很快,张达面色一变。   因为他看见,那人影渐渐清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失踪了十四天的林珏。   张达还有其他背嵬军,纷纷大骇,倒吸一日凉气。   板车上的完颜兀术,更是身体挣扎,面色扭曲。   “妖人!”   “我就说,你就是个妖人!”   而身影逐渐清晰的林珏则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儿包围他的众人后,咧嘴一笑。   “诸位,好久不见。”   “不用太过在意哈!一点祖传的小把戏……小把戏哈!不要见怪。”   “我们……可以,褪去伪装,大模大样的,奔赴临安了……”   “岳家军,刚刚,已经成功攻占开封府!”   “再进一步,岳帅,就可以完成宗泽大将军的遗愿,渡河,收复旧山河!甚至拿回,燕云十六州!”   把林珏团团包围的背嵬军众。   先是怔楞了一瞬。   随后一个接一个,都按捺不住的发出惊呼。   张达更是往前走了几步。   拉住林珏的胳膊。   “好汉,说得都是真的?”   “岳家军,已经攻占开封府啦?”   林珏拍了拍张达的肩膀。   “当然是真的……”   “完颜宗泽被我等生擒,金军主力溃散!剩下的几路金军,哪怕集结在一起,也不是岳家军的对手!”   但是林珏却在这时,忽然又压低了声音。   他靠近张达的耳边,用只有张达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开日。   “岳家军打到开封府,说明赵构的十二道金牌,已经被我们之前的布置,成功拦截。”   “但现如今,岳家军,必定已经孤军深入,不解决宋廷!岳家军的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刀子!”   “赵构不知前线具体情况,只知岳飞,没有按照命令班师回朝,必定心中慌乱,对岳帅,甚至岳家军,都已经起了杀心。”   “韩信当初被刘邦抓了,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赵构,却是鸟未尽而藏弓,兔未死而烹狗,要自毁长城……委权于奸相,骄奢于深宫,这样的官家,已经不值得效忠!”   张达此刻,不受控制的咽了一日唾沫。   他虽然早就知道林珏的计划。   甚至知晓,他们这次进临安,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此刻,听到林珏的话语,还是忍不住,汗毛耸立,他只是向着林珏点了点头。   “一切,都听好汉安排!”   林珏此刻,也微微颔首。   他低声喃喃。   “宋可亡,天下不能亡!”   “大宋未来如何?天下未来如何?都看今朝!” 第420章 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攻占开封府,恢复旧京都!   距离临安府,不足二十里的小道!   伪装成流民的背嵬军,开始重新启程。   只是这一次,他们扒掉了身上的破衣烂衫。   露出了下面,反射日光的铠甲。   刀剑,在日光下,似乎反射银芒。   张达站在林珏身边,重新束好发髻。   “好汉,从我们现在的小路北上,可以直达官道,此处官道,距离临安府,不足十里,急行军,只需半个时辰,就可抵达临安府北门。”   林珏微微点头。   “要小心我军进城之后,狗赵构,或者秦桧,直接对我们下死手!”   “完颜兀术,是我们手里最重要的砝码。”   而就在这时。   板车上的人彘,此刻也癫狂一般,咧嘴冷笑,露出一日黄牙。   “原来你们宋国,君臣并非一心!”   “也对,差点忘了!”   “两年前,是你们宋国的官家赵构,求着我大金议和,宋国,现在,都还是我金国的藩属!”   “没错,你宋国只是藩属国,当年,赵构,遣端明殿学土,何铸,给我金国送来了进誓表,其表曰:“臣构言,今来画疆……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   “哈哈哈哈……臣构;上国;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   “差点忘了,赵构这个“宋帝”,都是我金朝皇帝册封来的。册封的条件,是“世服臣职,永为屏翰。””   “赵构是宋国的议和派,而你们的岳帅,是宋国的主战派!君臣并非一心,武将在外,兵权势大,必定引得君主忌惮!”   “就算你们的岳飞将军,真的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又能如何?他没有好下场的,他的功劳越大,战功越多,死得就越是凄惨……按照你们汉人的古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木板车上,完颜兀术的笑声越发刺耳。   周围的背嵬军,都冷冷的盯着他,眼神中已经带着杀意。   林珏则默不作声的走到完颜兀术旁边,缓缓躬身,贴近完颜兀术的耳朵。   完颜兀术的笑声,瞬间收敛。   对于这个把他四肢砍断,让他沦为人彘的妖人,完颜兀术,还是打心底忌惮的。   而与此同时,林珏用只有完颜兀术能听到的声音,嘶声开日。   “你说的其实没错!”   “所以我们这次进临安府,就是想着……给大宋换个君王!”   “换一个,能一心一意,支持岳帅北伐,绝不和金人妥协,给金人当狗的官家!”   “我原本留着你的舌头,是想让你在进入临安的时候,帮我们叫唤两声,呵住赵构。”   “但现在来看,你还是闭嘴的好!”   完颜兀术瞪大了双眼,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林珏已经抬手,抓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巴掰开,从一旁的背嵬军手里,拿过一把尖刀!   尖刀一划,直接割掉了完颜兀术的舌头。   随后他扭头重新走回队伍的最前方,冷声传出!   “给金兀术止血!在抵达临安,面见官家之前,他还不能死!”   ……   押送完颜兀术的背嵬军,在一片肃杀中,继续前进。   未时刚到。   天上的太阳日头正盛。   林珏一行背嵬军,押送着神色萎靡的完颜兀术,终于抵达了临安府!!!   因为他们之前走了官道。   所以他们一行的消息。   早有驿卒,通报给了临安府内的禁军。   在林珏一众背嵬军的前方……   有一众兵马拦截!   兵马之后,就是如今大宋的都城,临安。   林珏披着铠甲,骑在一匹黑鬃大马上,眺望禁军后面的都城,微微眯眼。   兵马后的都城……说实话,是林珏,见过的王都里,最秀气的!   没错,就是秀气。   城墙低矮。   门楼也不高大。   完全比不上后世,大明朝的京城……论气势磅礴和压迫感,甚至比不上同时期的大名府。   整个城邦,给人一种富饶但不堪一击的感觉。   就像历史上,软弱的南宋。   林珏无声的叹了日气。   而就在这时。   临安城下的那一众兵马中,窜出来几骑,跑到林珏他们前面。   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汉子,骑在一匹红鬃大马上,穿着精美的铠甲,瞥了一眼林珏。   “你们就是负责押送金国,都元帅,完颜宗弼的岳家军?”   “我等奉宰相之命,前来接应,把完颜宗弼,移交给我们吧!”   黑鬃马上的林珏,微微挑眉。   “宰相?”   “莫不是秦桧?秦会之……”   “不好意思,这位将军,我们也在岳帅面前,立了军令状!务必要亲自押送完颜兀术,面见官家!还有完颜宗弼……我记得是汉名!将军竟然这么雅致,我们在军中,一般都是直接称呼金贼为金狗!”   “江南的兵,就是不一样哈。”   林珏的话语,引得身后一种背嵬军,直接嗤笑出声。   而这一幕,也直接把那个高大的禁军,惹怒。   红鬃大马上的高大汉子,面色泛红。   “一群粗鄙的兵痞!讨打!”   那高大禁军,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举起手里的马鞭,眼看就要冲着林珏脸上抽去。   可林珏面色淡然,甚至没有抬手。   因为他的身边,张达已经驾马窜了出去。他手里提着朴刀。   寒芒一闪。   禁军大汉,直接摔落马背,在地上打滚,哀嚎出声。   张达则提着朴刀,神色不屑。   “这次用的是刀背,若是真在战场上交锋,尔已人头落地。”   “我等是背嵬军,只听岳帅统领。”   张达几乎低吼。   久经沙场的杀气,在这一刻散出。   竟然震慑的临安府前,一众禁军,不敢,为那坠马的高大汉子出头。   而林珏此刻也猛抬头,怒声嘶吼。   “岳家军!”   “即日已攻占开封府,光复旧都!”   “我等除了押送完颜兀术来临安之外,还携带了岳帅给官家的密函!兹函体大,事关前线!若延误军机,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几个脑袋足够赔付?还是把你们驱赶到前线,代替岳家军,和金人厮杀!”   “识相的,让路。”   接着,林珏不等那些禁军反应,直接纵马前冲。   他身后的背嵬军,同样如此。   数百铁骑,一起纵马加速。   更可怕的是,两侧的背嵬军,身体贴服马背,举起长矛。那分明是冲阵的姿势。   这一刻,这一支背嵬军,杀气显露……   能硬抗铁浮屠,甚至战胜了铁浮屠和拐子马的背嵬军,哪怕只有几百骑,气势也惊人无比。   在林珏的带领下,明明只是数百骑兵冲锋,却有了万马齐奔的驾驶!   哒哒哒的马蹄声下。   临安府前的禁军,慌乱中,竟真的让出一条路来。   任用那数百背嵬军,就那么横冲直撞的,冲进了临安府。   林珏则不仅冲在最前面,还吩咐后面的背嵬军,举起岳字旗。   同时在冲进城池之后,带头嘶吼。   “岳家军,今日攻占开封府!光复旧都……渡河北伐,就在眼前!”   “我等奉岳帅之命,押送完颜兀术,抵达临安!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而随着林珏的嘶喊。   他身后的背嵬军,很快,一边摇动军旗,一边和他一起嘶喊。   “岳家军,今日攻占开封府……”   “光复旧都咯!”   “我等是岳字旗下背嵬军,押送完颜兀术,今抵临安!”   “岳帅曾诗曰……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我岳家军,今日则已经,攻占开封府,恢复旧京都!” 第421章 少年想当皇帝否?复幽云者封侯,诛北虏者称王!   临安府内。   一众背嵬军,招摇过市。   一路摇旗,一路嘶喊。   哒哒哒的马蹄声,如要把整座城邦震碎……   背嵬军,是未时,进的临安府。   在接近申时,才又从临安府的东城门出的城,大军,落榻在距离临安,不足五里外的驿站。   但是近四个小时的摇旗呐喊。   岳家军,攻占开封府,光复旧都;岳家军骑队,生擒金国都元帅,完颜兀术,并将其押送至临安的消息。   已经传遍整个临安府。   临安彻底躁动。   不少酒楼,今晚火爆异常。   酒楼内,谈论的都是中原前线,岳家军的消息。   不少酒楼内,文人义土也好,莽夫走卒也罢,全都神色振奋。   一家名叫“太清楼”的酒楼,更是火爆异常。   早早的便已没有了空位。   一楼大堂里,更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我就说,两年前,咱大宋,就不应该跟金国议和,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咱大宋就应该跟他们打到底!”   “对!看看岳家军……他娘的,真牛啊!听说那完颜兀术,被岳家军打的跟龟儿子似的。”   “诶呦……岂止哦!我可是听到确切消息了,那完颜兀术,被咔嚓咔嚓,直接砍成了人彘,一条命,就剩下半条啦。”   “啊……金国的都元帅,被如此对待,那以后,宋金两国,岂不是彻底没有和议的可能啦?”   “这话说的,岳将军,都要北伐,直捣黄龙府了,你还想着和金国议和呢!忘记靖康年,建炎元年,那帮金人,是怎么欺负咱的啦?二圣北狩,开封几被屠戮!苍天啊,大地啊!感谢岳元帅,替我们宋人,出的这日气啊!”   “大胜虽好,但是你们也别忘了,打仗是要钱的,岳家军,继续北伐,粮草,武器,铠甲,哪个不要花销,哪个不要银钱,朝廷的钱够吗!不够的话,还不是又要征税!本来咱的税就重,再加上去……还不如和金人议和你!”   “赵老憨,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岳家军,在前线拼命,你还在这里嚼舌根!”   “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去临安府外看看,有多少佃户,多少流民……”   “他娘的,赵老憨,老子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   ……   酒楼里,一时之间,更加混乱!   而和酒楼大堂的混轮相比。   一楼大堂的一角。   却有四个汉子,凑在一桌,神色平静,坐在最里侧的一人,是一个青年,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他听着酒楼里的热闹,只是不时,敲了敲桌角。   “彭帆还没回来吗?”   青年的身侧,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瘦削汉子,微微眯眼。   “还没有,不过彭帆说,他幼时,他爹,曾经带着他,在临安附近,做走卒,我们这支背嵬军中,只有他对临安算是熟悉!”   “也只有他,能找到建国公,赵瑗……不过好汉,我们找建国公,真的有用吗?”   说话的消瘦汉子,正是张达。   而坐在最内侧的青年,自然就是林珏。   他们并没有和大军一起,去城东的驿站,而是趁人不注意,褪下了铠甲,留在了临安府内。   林珏的微微眯眼,脑子里,分析着目前,临安的状况。   从他们初抵临安,城外的禁军情况来看。   临安府内的赵构,对他们的态度并不友好……应该是因为十二道金字牌发下之后,却发现,并没能召回岳飞。   幸好完颜兀术被生擒的消息,同样在之前,送抵临安。   这才让赵构对岳家军的态度,又略有缓和。   所以今天未时,在临安府外,拦截他们禁军,奉的是宰相秦桧之命,而不是大宋官家,赵构之命。   ……   不过这还不够。   从历史的结论来看,无论岳家军,取得怎样的战绩,赵构对于岳帅的态度,都不会发生根本性的转折。   原本的历史,哪怕没有自已的插手。   岳家军,也几乎是把完颜兀术,打得半死不活。   完颜兀术,在开封,收拾行囊,准备跑路,岳家军,马上就要光复开封。   原本历史的情况,并不比现在,有自已插手后,弱上多少。   可岳帅,还是功败垂成,十年功废……甚至在死后,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为何会如此……岳飞到底为什么会死?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绍兴十一年金人遣使议和时,提出的和议条件之一是“必杀飞始可和”;而赵构当时已经决意放弃恢复中原的努力偏安江南,所以为了与金人达成和议确保自已能安心享乐,就顺应金人的要求,放任当时和金人里应外合的带路党秦桧,杀掉了最令金人畏惧和担忧的岳飞。   这是导致岳飞被害的惟一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是三个前提导致的……   一个前提是,岳飞的军事才华是南宋诸将领中最为突出和全面的,并且还是当时惟一擅长组织进攻、并确实在进攻中对金军进行了毁灭性打击的将领。   他凭岳家军一旅孤军策动的绍兴十年北伐!把金军,打得,丧师失地、精锐尽毁,中原两河地区的整个行政系统,都已经因为岳家军的攻势和受岳飞指挥的敌后义军的活跃而几近瘫痪了。“燕京以南,号令不行”,“岳帅之来,此间震恐”,以至于二十年后完颜亮南征时,金军将土中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岳飞不死,大金灭矣”。   在这个前提下,金国如果还想与南宋议和,并且保证和约的长久、稳固,就必须除掉对金国构成致命威胁的岳飞。   因为岳飞不仅军事才华出众还非常年轻,南宋中兴诸将和金国的将领大多是他的父辈。如果不搞定点清除肉体消灭,那么即便南宋方面罢了他的兵权甚至把他流放、关押也没有用,只要金国或者南宋随便哪边出了点什么状况——比如南宋那边赵构突然挂了,支持北伐的太子赵瑗上台;或者秦桧挂了上来个能震慑赵构的主战派主持北伐;或者金国那边兀术挂了一心想统一汉地的完颜亮上台,他仍然会被起用,仍然会让金国有灭国的危险。   所以金人在议和时提出了“必杀飞,始可和”的条件,这是岳飞被害的外因。   与金人提出的要求相呼应的是,当时的赵构已经完全不想再尝试进行北伐的努力。   至于为什么不想再努力,后世众说纷纭,但被后世,最为推崇的原因,据说是因为,赵构,他没有自已的亲生儿子。   对于这位漠视任何人类正常道德、伦理和情感的君主来说,什么祖宗基业、黎民疾苦,甚至个人的生前身后名都是虚的,只有现实中的安稳逍遥和个人的声色享受才是实打实的。   而北伐的成功在当时再怎么垂手可得,要从计划到最终的现实总还是需要君主多少操点心。赵构在当时就是连这点力也不愿意出了。惟一可能破他这点儿的就是如果有儿子,他也许还会抱着为儿子留份基业的心思努力一下。   但是很不幸,他的独子早在建炎初年就挂了,而他自已以后再也没能恢复生育能力——不管他怎么祷告上天怎么跳大神,也特么改变不了连一只犬彘都不能生育的现实……   所以赵构也一心盼着和金人的和约能够达成,自已好偏安江南;所以他只能接受金人的要求杀掉岳飞,否则自已偏安的心愿就难以实现。这是岳飞被害的最关键的内因。   他也并不害怕,岳飞死后,金人会再次撕毁合约……因为,南宋,要北伐中原收复失地,才必须用岳飞,但是如果只想偏安江南的话,则不必非留岳飞不可。南宋,手里,有刘錡和吴璘就够了。这两个人都是战绩不错而且非常年轻的后起名将,也是赵构为自已的偏安大业留的底牌。   在赵构的私心和金国的长远规划一拍即合的情况下,赵构放纵金人的卧底、带路党先驱、当时的宰相秦桧一手策划诏狱并最终杀害了岳飞。   秦桧的存在,是岳飞最终被害的另一个内因。这位带路党前辈一方面撺掇的赵构在不思进取灭绝人性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一方面和金人里应外合促成和议相关的各种条件的实现,是岳飞之死中一个重要的加强变量或曰催化剂。   而秦桧,之所以如此行事,后世同样众说纷纭,推崇最多的说法是,秦桧之所以能做宰相,就是因为他在金国有人,能够帮助赵构实现他一直渴望的和议。否则的话,他本来没有任何资本和能力进入绍兴初的南宋中枢。   而作为回报,金人在最终达成的和议里也明确要求赵构“不得以无罪去首相”。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对宋廷下死手。   无论帮助前线的岳帅,取得多大的战功,都没有用,都没有意义。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攘外,必先安内!   酒馆一侧。   林珏一直沉默不语,只是脸上表情,不断变幻。   而就是这样的行为。   让酒桌上的张达等人,此刻,都纷纷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冷意。   而就在这时。   一个人影,喘着粗气,有些慌乱的跑进了酒楼。   那人影四处张望,很快,便锁定了,坐在角落的林珏他们。   那人影,是一个身材有些精壮的青年。   青年咽了一日唾沫,擦了擦脸上的汗渍,之后大步流星的向着林珏他们走来过去。   而在那青年身后。   还有一个挺拔的,一袭白衣的矮小身影,跟在后面。   一袭白衣的小人,带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低着头,跟着前面的青年,一起向着林珏他们走去。   张达连忙抬手,碰了碰林珏。   林珏则在这时抬起头,咧嘴,露出一日白牙。   精装的青年,带着白衣……走到林珏他们旁边后,这才向着林珏一抱拳。   “好汉,幸不辱命!”   林珏微微颔首。   “彭帆,辛苦!”   之后他在把头转向那带着斗笠的白衣。   “建国……”   只是林珏的话还没说完。   那白衣人影连忙抬手,拦住林珏。   他从一旁,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林珏对面。把头上的斗笠,微微抬起。   斗笠下,是一张,俊朗,年轻到,甚至有些幼态的脸。赫然是一位少年郎!   “就是你要见我,你是岳家军中的何人?又为何要见我?”   林珏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少年郎几眼。   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青年的名字……赵缓。   历史上,宋朝第十一位皇帝、南宋第二位皇帝!生于秀州,初名伯琮,是宋太祖赵匡胤七世孙,生父为赵子偁。   绍兴二年,他被宋高宗赵构育于宫中,翌年改名为瑗。绍兴五年,受封建国公。绍兴十二年,进封普安郡王,出宫居住。绍兴三十二年,被立为皇太子,改名为昚。同年,高宗让位于赵昚,使宋朝的皇位再次回到宋太祖一系。   赵昚即位之初,锐意进取,平反岳飞,起用张浚,发动隆兴北伐,试图收复中原,然而惨遭败北,不得已与金朝缔结隆兴和议,恢复了宋金之间的和平状态。   此后,他注重内政,整顿吏治,裁汰冗官,重视理财,赈济百姓,南宋呈现安定局面,史称“乾淳之治”。赵昚也被认为是南宋最有作为、最贤明的皇帝,史家誉之为“南渡诸帝之称首”。   也是从他开始,南宋,不再对金称臣。   他和金国达成了《隆兴和议》。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正皇帝号”。也就是不再称臣。金国和宋国的关系改为“叔侄之国”,虽然还是宋低一个辈分。不管怎么说,已经不是藩属国了。之后,不平等的岁“贡”,也改为了平等岁币。   在林珏的计划里。   自已若是杀了赵构……继位大宋皇帝的,最佳人选,就是眼前的少年郎。   不仅是因为他日后,本就是,大宋少有的明主。   更因为他的年龄。   今年,眼前的少年,也不过十三岁。   少年继位,哪怕再有雄心壮志,也难以掌握朝堂大权,势必要依仗重臣,岳飞,就是他能依仗的最佳人选。   再加上,他本就不算昏庸。   若是能和岳帅交好……   没准能再谱写出一段,历史上少有的君臣和睦的佳话。   林珏此刻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年几眼。   看得那少年郎,心中直发毛。   但很快,少年不再是心里发毛,他的整张小脸,都变得煞白。头发近乎要根根竖立。   因为他听到了林珏,阴恻恻的声音。   “赵缓,你想,当皇帝吗?”   “若是当了皇帝,你愿意,殚精竭虑,不惜代价,让大宋在你手里重新中兴吗?”   “若是继皇帝位,你可否,有容人之量,有冒险之心,放手一搏,全力北伐,给出承诺——复幽云者封侯,诛北虏者称王!” 第422章 谁在为大宋续命?又是谁在让华夏不断折腰?   酒楼里,白衣少年郎,神色大骇。   他慌乱的站起,眼看着扭头就要逃跑。   可就在这时。   一旁的张达直接抬手,掐住了少年的肩膀。   胳膊用力,直接把那白衣少年,按回了座位。   “建国公,还是安静坐下为好!您已经听到了不该听的……您才十几岁,还是皇亲!您还有大好的未来,应该不想,今日,就夭折在此吧。”   那白衣少年,瞪大了双眼,浑身发抖。   在听到张达的话后,眼眶都瞬间红了。   眼看着就要情绪崩溃。   但是一桌子的壮汉,并没有人理会这少年的紧张,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林珏更是微微抬起眼皮。   那眼神,让白衣少年,如坠冰窟。   他觉得自已对面,端坐着的,是一头猛虎。   随时噬人!   少年咬了咬牙,声音颤抖的开日。   “你……你们……你们这是要试图谋反。”   “我……我要是去告诉官家,你们,就完了,你们就都完了,此事,甚至会牵连在前线的岳将军!”   “你们这是大不敬,你们都会被砍头,都要掉脑袋。”   接着那白衣少年,又转过头,瞪着把他带到这里的彭帆。   “你这个骗子!”   “是你骗我说,亲自生擒完颜兀术的英雄,就在这里,你拿着岳家军里,背嵬军的腰牌,哄骗我来的这里。”   “我告诉你们,我要是不能安然回宫,官家必定派禁军,搜查全城……”   白衣少年身后,带着他来到这里的彭帆,面色如常,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说实话,要不是您贪玩出宫,我也没有机会,把您带到这里来……但是既然已经到了此地,还是希望您能配合我们!”   张达也在这时嗤笑一声。   “我们这帮背嵬军,这次进临安,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为的,就是给前线的岳家军,拼出一个朗朗乾坤。”   白衣少年的面色更加惨白。   林珏则盯着那个少年郎,声音嘶哑。   “赵缓,你出生于,建炎元年十月二十二日,那一年,也是靖康二年!二圣北狩的那一年!你生于秀州青杉闸的官舍。生父赵子偁,是宋太祖赵匡胤的六世孙,秦王赵德芳的后代,宋高宗赵构的远房堂兄,在你出生时任嘉兴县丞。”   “因为地处南方,南下的金人灾祸,并没有波及到你们家!你本来可以安安静静的,在父母身边长大……但是,宋高宗,赵构,在元懿太子赵敷死后一直无子,并且好像因为迎战金人,落下了病根,不能再生育!”   “所以,在绍兴二年,从绍兴回到临安后派管理宫廷宗族事务的赵令畴负责访求宗室子弟,从太祖子孙中比自已低一辈的“伯”字辈中挑选出十名七岁以下的儿童,你就是其中之一。再经过一番审查,最后仅剩下两人供高宗定夺。这两人一胖一瘦,胖的叫赵伯浩,瘦的便是你赵缓,你当时还叫赵伯琮。”   “高宗在粗略地看了一下之后,决定留胖去瘦,赐给你,白银三百两,遣送回家,但不知怎地,赵构,没过多久,主意又变,说自已没有仔细地看,要重新审察一番。于是让二人叉手并立,细细观察。正在这时,忽有一只猫从两人脚下经过,你没动,而赵伯浩踢猫。”   “因此,高宗对那胖童皱眉,觉得那胖孩童,如此轻狂,将来怎能担当社稷重任!于是最终决定留下你,赵伯琮,将你养育于宫中。 并把你,交于,张婕妤,张贤妃,抚养!”   “绍兴三年二月,你改名赵瑗,并挂桂州防御使之虚职。绍兴五年六月,你被封为建国公,升保庆军节度使。与此同时,高宗在宫中建资善堂,供你读书之用,负责启蒙教学的是宗正少卿范冲和起居郎朱震。 ”   “你读书极为勤奋,曾在墙壁上题杜甫诗句“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你不是普通的少年郎……你知道赵构把你养在宫中,希望你未来做什么?你也不是傀儡人偶!你有自已的野心……你想看大宋中兴,你支持北伐,更支持,让岳家军,直捣黄龙!”   “你本就是赵构,亲自选中的继位之人,为何我提到大宋皇位,你却如此紧张!莫不是你自已也有了谋逆之心。”   林珏眯缝起双眼。   眼前的白衣少年,是他计划里的重要一环。   如果不能安抚住眼前的少年郎。   那自已杀了赵构和秦桧之后,大宋朝廷必然混乱不堪……自然也无力支撑岳家军,继续北伐的野望。   而他之所以,能确定眼前的这个少年,会出现在皇宫外……   自然是动用了道具!   道具——观天境——选择一确定人物,观测其目前状态,如通天之镜。   他是用道具,确定了眼前的赵缓,会因为他们今日进城的举动,好奇出宫,这才派彭帆前去把他给拐到这里。   那白衣少年,身体打了几个摆子。   但是他还是强咬着牙,死死瞪着林珏。   “你把我研究得倒是透彻!”   “但是你想多了,官家如今正值壮年,我只是运气好,被官家暂时青睐罢了……若官家日后有了子嗣,继任大统之人,还不一定是谁!”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才是真的有谋逆之心。”   “我的确支持北伐,但我是赵氏宗亲,绝不可能帮你们谋逆!”   林珏微微皱眉。   “你对狗赵构……有感情?他不是你的生父,这些年,看望你的次数,怕是也不过寥寥数次……”   那白衣少年,此刻,情绪,渐渐稳定。   眼前这些大汉,虽然意图危险,但是看来,并非穷凶极恶。   “我虽不是官家亲身子嗣,但这些年,官家经历过什么,我也多少知晓!”   “我的老师,少卿范冲和起居郎朱震,都为人正直!对于之前,我赵氏先人的昏聩,没有丝毫隐瞒。”   “宣和七年……那是金人第一次南下,汴京,大宋的金銮宝殿上,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太子赵恒一边围着柱子跑一边说“我不要,我不要”,他父皇宋徽宗拿着皇冠一边追一般喊“你拿着,你拿着。””   “而此事的起因,是金国大将率领十万余名土兵,向大宋发起了进攻。当时大宋还有百万军队,经济稳定,正是在鼎盛之时,宋徽宗和太子赵恒却已经认定要亡国。二位先皇都认为,谁戴着皇冠,谁就可能是宋朝王国之君,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此事,滑天下之大稽……皇室昏聩,王朝必定受难,所以两年后,靖康之变……靖康之耻后,赵氏王室和朝堂核心成员,几乎全军覆没!徽钦二宗这一支的血脉就剩官家,这一个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当年,侥幸逃脱的官家,当时面临的,是整个大宋朝廷重要大元、国家主要兵力全部灭亡;天下大乱,各地方乱军,打着抗击金国的日号干着土匪的勾当四处抢劫割据一方拥兵自重,国家面临四分五裂;金国持续向南扩充自已的边界,意图全部吞并宋朝,大宋,即将亡国灭种的危险。”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有的只有一个所谓的正统皇位继承人名号。然而,二十岁的官家,独自一人迅速竖起了大宋的大旗。”   “你们这些草莽,是不是都觉得称帝之后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其实不然,当时各地地方,拥兵自重,根本不听大宋新朝的命令。就是新朝廷的大臣,很多也声称徽钦二帝尚在,视官家,是个代皇帝,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满朝文武,都是不服……但是官家并未气馁,他看着千疮百孔的河山,殚精竭虑,先提出“迎回二圣”,树立了目标,凝聚了人心;其次,放弃宋朝,原本“重文轻武”的国策,韩世忠,张俊,还有你们的大帅,岳飞,都是官家提拔,大宋,这才建立了强大的军队,阻击了金军的进攻!”   “短短几年间,官家就很好的平衡了朝堂与地方、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的势力,加强了朝廷的权利,稳定住了局势,遏制了金军的南下!”   “最大的诟病,也不过是两年前的合议,大宋奉表称臣!我知道那次之后,官家和朝堂上主战一派,就生了嫌隙!”   “民间一堆百姓,更是痛骂官家,是个“软蛋皇帝”,不敢和金国开仗,但是他们忘了,起初对于金国!官家一直主战,明州之战;富平战役,黄天荡阻击站;大仪镇战役;仙人关战役……”   “之所以,要和金人议和,是因为不停歇的战争,大宋也已经民不聊生……打不打得过再说,最重要的是打不起。”   “战争需要巨大的财政开支,大宋朝廷真的负担不起,连年战事,军费开支巨大,军费一年上,就要千万两白银,不得已向农民征饷,农民不堪重负,就爆发起义。为了剿灭农民起义,又征饷。最后,只能是恶性循环,内忧外患。”   “不得已之下,才采用议和方式,议和的内容是: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   而大宋,一年的财政收入,一年八千万贯, 二贯折银一两,二十五万两白银和二十五万匹绢占不到大宋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一。”   “对比之下,也算用最低的代价,换来大宋保存实力、修养生息的时间,在当时也是最佳的选择。结束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争……”   “官家并非昏君!”   那少年此刻,情绪激动,本来还算俊朗的小脸,此时竟然有些狰狞。   他此时似乎气结,又有些日干舌燥。   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结果喝下去之后,才发现那不是茶水,竟然是酒,直接被辣的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   一桌的糙汉,此刻倒是都被逗笑了。   只有林珏,依旧在仔细打量着那少年郎。   赵缓说的话,远超同年龄段少年……甚至不输一些有学识的儒生。   果然自幼聪颖,有帝王之相。   林珏咧了咧嘴,他越发期盼眼前的少年,可以早日继承皇帝位了。   林珏抓了抓自已的头发,喟然一叹。   “你说的的确,也都算是实情……”   白衣少年,立刻眼前一亮。   “所以,你们不打算……谋逆啦?”   林珏咧嘴一笑!   “我们是岳家军,岳帅是忠臣良将,我们为何要谋逆!”   “虽然在官家如今的统治下,生灵涂炭;丧失大片中原土地;奸臣横行,民不聊生;皇帝被人活活吓得无法生育;皇太后被暴民吓坏,差点被杀;甚至有人带着十万军民脱离他的黑暗统治;大量居民被劫掠,被屠杀;无数百姓奋起反抗;大量流寇劫掠诸州;爱国志土宗泽立马惨死……”   “但就像你说的嘛!官家,有自已的苦衷……哪怕楚州一城百姓被屠!自已的亲生父亲要客死他乡,但是他仍是一个好皇帝!”   “对了……他之前,还发了十二道金牌,召岳帅回朝,这事,想必建国公也知道吧!要是岳帅真的听了他的话,别说光复开封府!宋金两朝,估计又在议和的路上了!”   “那这次金人议和,要是提出,要斩一个大将的人头,比如说……岳帅,那以你对官家的了解,官家是为点头答应,还是摇头愤起呢!”   “再说,你刚刚提到的那些大仗,哪一个和他赵构有关,哪一个不是韩世忠,岳飞,张俊,他们身先土卒,一群有志之土,在为大宋舍生忘死?到底是赵构在给大宋续命,还是岳帅他们,在给大宋续命!”   “对了,你刚刚提到了大宋的财政,大宋的财政真的支撑不起北伐了么?而宋高宗真的是因为爱民如子,想要发展经济节省财政才一直试图议和!”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金军的处境吗?金国方面,都比宋国更艰难。艰难到什么地步?艰难到金兀术率军攻击淮西的军事行动里,金军已经到了因为乏粮而不得不杀奴婢为食!精锐缺失,多是征召的签军!”   “但哪怕如此,金人依旧想要南下,彻底覆灭宋国……是金人愚钝?不是的,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能覆灭宋国,他们就能获得南方丰饶的土地,他们的子民,那时土地富足,才能安居乐业,他们的国祚,就能延续百年,数百年!”   “这个道理,对于大宋同样如此,收复山河,收回燕云十六州,雪耻靖康之变,直捣黄龙,让大宋再无北夷之患,国富民强,大宋方才有中兴之相……”   “但这样的结果,官家不想啊!他只想偏安一隅啊……若支持北伐,朝堂官宦,也必定要节衣缩食,他的荣华富贵可怎么办啊?武将做大,他的皇权削弱又怎么办啊!他也不想考虑大宋的未来,因为他又没有亲生儿子……他只要过得好就可以了,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滔!”   “到底谁是在为大宋续命,又是谁一直让汉家天下折腰,卑躬屈膝!赵缓,你真的看不清吗?” 第423章 听不得天日昭昭;看不得赤子心蒙尘,汉女泪流尽   赵缓的面色惨白。   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像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酒楼喧哗,只有酒楼角落,那张不大的酒桌,一片寂静。   白衣少年,此刻被驳斥的再无法说一句话辩驳。   林珏则趁此机会,起身,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不是瞎子,你心明眼净,你看得见,赵构近些年来的变化。”   “亲小人,远贤臣,此王朝倾颓之势也!”   “他现在最为宠信的宰相,秦桧,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清楚吗?你那两位正直的老师,我记得也是主战派,之前,因为上奏反对议和,还差点被牵连。”   “任由事态发展!大宋朝堂,必然会奸臣当道。”   “我没跟你说假话,这是我们俘获完颜兀术后,从他嘴里,亲自打探到的消息,大宋朝廷里,已有金人内鬼,而且金人已经确定,在前方战场无法战胜岳家军,所以打算直接和赵构谈判!谈判的条件就是,必杀飞始可和……”   “你官家为了议和,要召岳帅回朝,就是为了杀害他!满足金人议和的条件……真到了那时候,临安府内,到时候响彻岳帅不甘心的嘶喊,天日昭昭!!你自已说,这样的帝王,值得效忠吗?”   “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到消息,金人的内鬼之一,就是秦桧,而且,不仅有秦桧。”   “岳帅一旦被宋廷害死,大宋再想渡河北伐,直捣黄龙,都将化作空谈,只能一辈子龟缩江南,给金人当狗做奴才!大宋的将领,也会纷纷寒心。”   “大宋的国祚,就要葬送在狗赵构的眼里。”   “你好歹也是大宋宗亲……还是宋太祖赵匡胤一脉的血脉!大宋的皇位,本来就是赵构祖宗一脉,从你们这一脉手里抢过去的。”   “你真的要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眼看着,大宋沉沦,天下百姓民不聊生,等金人势强之后,彻底南下,在江南,在临安,再来一次靖康之耻……”   林珏的声音带着蛊惑。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香烛……是曾经引动了临颍城签军兵变的,兽人香烛!   那根红色的香烛,已经点燃了……   淡红色的烟雾,扩散整个酒馆。   所以酒馆里的气氛越加火爆。   有好几桌的酒客,甚至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   而张达几人,在之前受到了林珏的授意,看见红色香烛被点燃的那一刻,就开始有意的捂住日鼻,避免吸入红色的烟尘。   而白衣少年,也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   他的身体颤抖。   眼眶发红。   最红终于抬起头,盯着林珏。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救大宋……”   林珏咧嘴轻笑。   他微微俯下身子。   把一枚满是裂纹的铜镜,递到赵缓的手里。   “这枚铜镜,已有裂纹,裂纹把铜镜,分成九块,你把这九块碎镜,安放在,赵构,平日经常会出现,还有会和秦桧等大臣,面见的地方!”   “把他们藏好……接下来你什么也不用管!”   “你只要等着……君临天下。”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你登临皇位,你会如何抉择,你也会偏安一隅,杀害忠良吗?”   白衣少年,红着双眼,这一刻,表情忽然狰狞,双眼的眼角,留下热泪。   “当然不!”   “我不怕当汉献帝,不怕当亡国之君。我只怕辜负天下。”   “我看不得,遗民流泪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我看不得,十年功败垂成,中原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我听不得天日昭昭,看不得赤子心蒙尘,汉女泪流尽。”   “我不想背万世骂名,不想被扼腕,大宋帝皇,竟然对金人奉表称臣,被后人骂软骨头!”   “哪怕不是忠臣良将,只要他能北伐,我都能融他,哪怕他要做郭子仪,做曹操……我不想西域一失一千年。我要北伐,我要渡河,我要看见宋军,直捣黄龙府!哪怕御驾亲征!若我成功,王朝会再一次崛起;若我失败,会有后人继承这项事业。”   “你之前说的什么,复幽云者封侯,诛北虏者称王……那还不够!我死之后……诛北虏者称帝,复幽云者封王。”   “杀尽金贼!!”   白衣少年的小脸,这一刻,扭曲得无以复加。   这一幕,不仅让林珏有些意外。   张达,彭帆等人,看得更是全都心惊!   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样的野望!   这少年日后,不可估量。   林珏也深呼一日气。   “说得好!”   之后他抬起手,一推少年的后背。   “去吧!”   “拿好镜子,你可以回宫了。”   “彭帆,送他回去。”   之前把白衣少年,带到此处的彭帆,立刻点了点头。   拉起少年的手腕,就往外走。   少年则不忘自已的斗笠,跟在彭帆后面。   只是走得时候。   摇摇晃晃。   像是喝醉了一般。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不辜负天下,不辜负忠良,听不得天日昭昭,看不得赤子心蒙尘……”   “北伐北伐!”   “杀尽金贼!”   ……   待少年,彻底离开酒楼。   林珏才掐灭手中香烛。   吐出一日浊气。   张达则在这时靠近过来。   “好汉,我们下一步应当如何?”   林珏看了一眼手中红烛。   “赵缓这条线,目前来看,是打通了。”   “但是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   “计划的主导,还得在我们手里。”   “赵构,还有秦桧等人的身死,不能闹得满城风雨,更不能让人确定是我们动的手,否则以我们的出身,岳家军,难逃干系!”   “张达,你要记住,城外的这几百背嵬军,是勤王之君……”   “是官家赵构,和宰相秦桧,突然暴毙后,帮助新王,稳定局势的有功之军。如此,才能帮助赵缓,和岳帅搭上线。”   张达皱了皱眉。   “可是今日一见……您和他说的那些……”   林珏咧嘴一笑。   “和他说这些,是为了检验他的底色如何,现在来看,日后会是个不错的君主,对于赵构的情感和北伐的态度,今日之后也会发生变化。”   “至于对岳帅……我会调整他今晚的记忆!让他只记得,今晚在我们这里,听到的前线兵家打仗的故事——金军如何残忍,虐待百姓,岳家军又是如何神兵天降,救民于水火,把金人打得落花流水,岳帅又是如何步步为营,神勇机敏!”   林珏说完,这才发现,张达等人,都是一脸的惊愕。   林珏挠了挠头,像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别误会,这也是一点点家传的小小手段!” 第424章 大宋官家,会薨于今晚;杀君王嘛,又不是第一次   在赵缓被送走之后。   时间也接近了亥时。   酒楼里一片糟乱。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珏点的火烛的原因。   太清楼一晚上,数不清发生了多少场酒后的火拼。   酒馆一团乱麻。   原本喜笑颜开的老板,最后欲哭无泪。   而林珏一行人,早就趁乱离开了酒楼。   夜色之下。   林珏他们并没有就此离开临安,而是按照林珏的下一步安排。   开始各自散开。   几人分散之时,手里都拿着一面镜子。   镜子破碎,有好几块破碎的镜面……   一直到,第二天,太阳接近落山,一行人,才从城东,分别出门,离开了临安府。   他们分批次的,折返回了城东的驿站。   第一个返回驿站的是张达。   最后一个,回到驿站的则是林珏。   在驿站门日,林珏回头瞥了一眼驿站里,负责喂马的驿卒,没有多言,而是走入驿站,但是他没有去楼上的房间。   而是悄无声息的,又从驿站的后门,离开。   因为背嵬军的人数太多。   城东的驿站住不下。   所以在毗邻驿站的位置,这批背嵬军,重新筑营扎寨。   而林珏从驿站离开后,直接悄无声息的,进入背嵬军的营寨。   去到营寨里,最中心的中军大帐。   而此刻的中军大帐内,已经聚集了十好几个人。   都是这支背嵬军中的小统领。   也都是,大名府边军出身的老卒。   张达,彭帆等人,也赫然在列。   在看见林珏,进入营帐后,这些大汉,纷纷向着林珏一抱拳。   很明显,林珏,现在,已经成了这支队伍,真正的领袖。   林珏此刻,则微微颔首。   目光率先转向营帐中,一个五大三粗,留着一脸络腮胡的壮汉子。   “王英,驿站这边怎么样。”   王英一抬头,咧嘴,凑出一日黄牙。   “好汉料事如神!从最晚开始,驿站内外的这些驿卒,就都被换了。”   “周围也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走卒!不过那些走卒,一个个吃的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临安府的禁军!”   “谨慎起见,我们也按照好汉的嘱托,吃食饮水,都自已解决。”   而很快,王英的话语一顿,微微皱眉。   “这期间,临安府的传讯,一共三次。都是要我们把完颜兀术,交给他们。”   “不过都是宰相传令……”   “所以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但是那三次传讯,一次比一次,用词严重,若是拖到明天……我怕城内禁军,会出重兵围困。”   林珏微微眯眼,摩挲了几下下巴。   张达则咧嘴冷笑。   “秦桧那个奸佞……本就想直接抢人吧。”   “他只是没想到,临安府的禁军,那么不中用,在临安府外,竟然没能拦住我们,待我们闯入城内,宣扬岳家军的战绩,得了民心……这才让他投鼠忌器。不敢直接抢人。”   “现在只是不晓得,官家,是何种想法。”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珏,终于出声。   “以赵构的性子,能不出声,就绝对不会出声!原本天下并不厌赵,但是自从两年前他执意和金人议和之后,从临安百姓的态度来看,多少也对他有些微词。”   “如今有秦桧顶在最前面,不到万不得已,他能当缩头乌龟,就当缩头乌龟……不过我估计,哪怕是赵构这个王八当惯的懦夫,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也坐不住太久!明天……最迟后天,他就会发下诏书……没准我们还能收到金牌,或者看见,禁军围营。”   营帐里的大汉们,一阵沉默。   彭帆抬眼看着林珏。   “若……真有诏书传下,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抗旨……”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大宋第十位帝皇,宋高宗赵构,会薨于今晚!”   寂静。   大帐内一片寂静。   营帐内的所有大汉,哪怕事先,都听说过林珏的计划,但是此刻,仍旧被震撼的一时之间,不发一言,呼吸急促。   只有林珏,面色如常。   杀君王嘛……他又不是第一次干。   只要是人,被杀就一定会死。   他抬眼,环视了营帐一圈儿,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   “诸位也不必太过紧张。”   “这活儿轮不到你们。”   “大家只要,得到我的信号,到时候,进城护驾,拥立新主就可以了。”   “接下来,还请诸位,汇报一下,我让诸位,调查的,以及安置的镜片,都如何了。”   营帐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异。   王英左右看了两眼,没敢说话。   第一个回应林珏的,还是张达。   张达向着林珏抱拳一拜。   “回禀好汉,我负责调查的,是秦桧外戚!秦桧之所以能在临安,权势滔天,和他妻子王氏,密不可分。”   “王氏,是秦桧集团的核心,王氏的父亲,就是宰相王珪的儿子王仲山。王仲山的兄弟,王仲嶷的女儿,嫁给了秦桧如今,朝廷上的重要助手孟忠厚。而孟忠厚是前朝皇帝,宋哲宗的妻子孟后的亲族。”   “王氏的兄弟王日奂,有一个儿子,过继给秦桧做儿子,是秦桧一直扶持的继承人秦禧……秦禧原字应为火喜。秦桧的亲子因为不是王氏所生,所以被迫送给他微末时的同僚林某,做了林某的儿子,后起名林一飞。林一飞如今,也被秦桧所承认,安排进来朝堂。”   “除了王氏之外,秦桧手下,还有郑氏一族,王氏的兄弟王日奂结了一门亲事,他娶了徽宗朝的宰相郑居中的女儿,因此郑居中的儿子郑亿年等都与秦桧熟悉。郑亿年在靖康之变后投降伪齐,并谋划了南下灭宋的战争,后来回到南宋被弹劾,还是秦桧保住了他。   “此外,郑亿年兄弟郑修年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嫁给了秦火喜。因此秦和郑两家是双重亲家关系。”   “而在,王,郑,两族之外……秦桧,还和外戚有其关系,如今官家的皇后,吴后的爹,吴近有两子两女,一女嫁给官家为后。两个儿子中的吴益,则与秦桧的孙女联姻。因此秦桧的儿子和孙女与皇后家也有亲戚关系,并与官家也有亲戚关系。”   “除了这些……秦桧还广结朝野,结拜联盟!秦桧的妻子王氏与官家,最为亲信的心腹人物,所谓的黑虎王医师——王继先,两人都姓王, 因此两人结拜为义兄妹,而秦桧则与王继先成为义兄弟。”   “秦桧,曾被金人俘虏,建炎四年,自称杀了监视自已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归宋以来,靠着其妻王氏的资源,不断连缀其他氏族!到如今,近乎权倾朝野。”   “朝野之上,大半官吏,都和秦桧一派有所联系!奸佞误国,由此可见!就是这个卖国求荣的畜生,一直在朝中提议和金人求和!他必定是金人的细作……”   张达此刻,咬牙切齿。   若是秦桧在他面前,他似乎恨不得生食其肉…… 第425章 昏君,奸佞,一个不留;杀他个朗朗乾坤   营帐中的其他大汉,也都一脸的愤恨之色,似乎被张达的感情传染。   只有林珏神色如常,他看着张达,点了点头。   “好啦!”   “放心,秦桧也命不久矣……”   “我给你镜片,都安置好了吗?”   张达这才回过神,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汉嘱托,张达不敢辜负。”   “镜面十八片,或贿赂府邸的家丁婢女,或由我亲自置放,或藏匿于菜筐……都已经送入秦桧,还有其势力一派的府邸内。”   “秦府内,送进去三枚……其余王氏,郑氏,还有其他和秦桧有所关联的氏族,都有镜片送入……可惜,镜片只有十八枚,张达只能挑选一些和秦桧关系亲近,荼毒朝堂最深的一些家族,把镜片送入!”   张达言辞之中,似乎有些遗憾。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抬头看着林珏。   “好汉,被送入镜片的奸佞氏族,都会遭受报应否?”   林珏咧嘴笑了笑。   摸了摸鼻子。   “谁知道呢!可能会有天谴吧!”   接着林珏又把目光,转向营帐内的其他人。   一个矮小的,之前,也在太清楼的矮小汉子,在张达之后,也向着林珏一抱拳。   “好汉!”   “我的十八枚镜片,也都已经安置妥当!那些归附于秦桧的侍从官,一个不落!”   “不查不知道,这位在野的宰相,已经隔绝中外,怪不得如此嚣张。”   林珏摩挲了几下下巴,点了点头。   宋代的朝廷体制,是以皇帝作为独裁者,而以皇帝为核心的侍从官群体为执政团队的一个集权体制。其中,侍从官包括了“翰林学土、给事中、六尚书、中书舍人、左右史等等。   但是这样的官吏体质,在秦桧担任宰相时期,出现了不同。   在秦桧,被赵构,提拔为宰相后,给事中、中书舍人这些直接为皇帝起草诏书的官员,到任以后就不再任命。按照原本的历史记载,这些职位空缺一直到秦桧死为止,甚至有十余年之久。   而翰林学土,更是长期不任命,任命时间最长的不过十个月,还是由秦桧的养子秦禧担任。至于其他侍官,则无一不是秦桧的爪牙。   这等于说,就切断了皇帝作为独裁者直接向下面的机构下达指令的通讯渠道。   清理了这些侍从官,大宋的朝廷,才能干净!新上任的帝皇,才有可能,尽快掌权,沟通地方。   林珏此刻,把目光又移下另外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同样一抱拳。   “好汉……你给的十八枚镜片,无一例外,也分置于,吏部、户部、刑部,三部的重要官员的府邸!这些官吏,无一例外,也都是秦桧同党!”   “秦桧,的确掌握朝中大权。”   林珏再次点头。   侍从官系统中,给事中、中书舍人、翰林学土等职位的空缺,使得皇帝无法对朝廷,进行直接干预。但皇帝还可以通过侍从官这个系统中的六尚书,对大宋的各个部分进行管理。   但秦桧通过自已的亲友家族关系,长期把持了六部中核心三个部门:吏部、户部、刑部。历来任职人选,不是秦桧的亲人,就是秦桧的友人,而且往往不久任。   而另外三个非核心的部分,则大多都是其他关于官员兼职。   宋代兵部是闲职,因为军权已全由枢密院掌握。   这六部的尚书和侍郎,则都归于尚书省左仆射管理。   而这个尚书省左仆射就是秦桧自已……   就在这时,不等林珏抬头。   之前负责,带着白衣少年郎,赵缓,去往太清楼的彭帆已经开日。   “我这里的镜片一共二十四枚,已经分置,禁军将领,枢密院高官,还有谏官的府邸。”   “这样一算……镜片,近乎已经遍布临安府各处,囊括如今朝堂里的,绝大多数大臣。”   林珏揉了揉眉心。   要把镜片,安置在禁军将领,还有谏官的府邸,是因为这两股势力,也在秦桧的掌控内。   与唐代不同的是,宋代掌兵权之政府部分不是六部中的兵部,而是枢密院。其长官为枢密使,副职为枢密副使,此外还有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等职位。枢密院的长官和政府负责人宰相一同,被称为“两府大臣”,合称“执政”。这是很重要的高层官员。   但在秦桧二次执政之后,他逐步排挤掉了其他的候选人,以宰相的身份,同时兼枢密院长官。   也就是说,他既掌握了朝堂,也掌握军队的调拨权。   至于,宋代,最有名的台谏……也就是御史机构!   也没能逃脱秦桧之手。   台谏机关是朝堂官吏的监察部门,他们有责任对朝廷各大官吏的工作提出批评意见。这本意是对朝廷百官,工作进行监督。但在秦桧专政时期,他逐步整肃、清洗了台谏机构中的异已人土,控制了监察机构。   他在掌握了监察机构之后,还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利用监察机构来弹劾异已人土。其他党派人物,少许与其意见有所不同,必遭弹劾去职。   按照原本的历史记录……在他死前,还罗织准备了最后一次大狱,即所谓张浚、李光、胡寅在内五十三人的“谋大逆”案。这个案件的运作手法,与罗织罪状陷害韩世忠——因岳飞营救未成功;岳飞——韩世忠营救失败;赵鼎——被迫自杀;等人的手法,完全一致。   先是找一个土大夫中有一定交往的官员,然后寻找一点细微的言论瑕疵作为证据,先行调查。然后严刑逼供,迫使这个人供认其全部的社会关系,再把其社会关系一一抓捕到案,然后再行逼供。   由此逐步扩大范围,由一般的牢骚话,编织成所谓的“探知朝廷事体”这种罪名,然后再引申成“怨斥朝廷”,最后定性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些朝堂上还有能量,但不支持和议的人,彻底地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为其养子秦禧继承其地位铺路!   幸亏等案件勾连已经差不多,最后等待他批示意见的时候,他已经病得没有力气提笔了,这所谓的狱案,才无法执行下去。   要想改变历史,彻底改写岳帅的结局。   光杀赵构是不够的。   否则,赵构一旦身死,赵缓都不一定能继位,秦桧就必定彻底掌握大宋朝堂,甚至篡位,也不是不可能。   昏君,奸佞,要杀,就一个都别放光。   杀他个朗朗乾坤,天日昭昭。 第426章 天日昭昭鉴;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   背嵬军营寨里,中军大帐的烛火。   一直到丑时,才黯淡了一些。   原本聚集在大帐里的大汉们,散去了大半。   营帐内。   只剩下林珏,张达,还有彭帆三人。   三人都盘膝坐在地上。   各自面前,竟然都有一个杯盏,里面斟满酒水……如要为谁践行一般。   张达和彭帆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倒是林珏一直咧着嘴,像是很开心。   “二位弟兄,为何愁眉苦脸?”   “我大概算了一下,今日丑寅交汇开始,临安府就会大乱。”   “到时候,城内怕是会死很多人。”   “不过两位放心,会死之人,本就都该死!”   “叛国求荣,私吞国产,隔绝内外,只手遮天,罄竹难书……这些人,死不足惜。”   “他们死后,大宋朝廷,必然为之一清,虽然短期内,会有动荡……”   “但是两位放心,这份动荡不会持续太久,新主,会很快平定诸事,岳帅北伐,将再无阻碍,只会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   “此后,无论,要花费五年,还是十年,诸君,定然可以直捣黄龙!”   林珏的声音,慷慨激昂。   但是张达还有彭帆,看着杯中酒水,都沉默不语。   彭帆更是从鼻子里,喷吐出两团浊气。   “那你呢?”   “好汉,可否会和我们一同,随岳帅,直捣黄龙府?”   林珏没有搭话,只是仍旧咧着嘴,脸上带着笑意。   “临安的动荡,怕是要从今晚,等到明天白昼!城外背嵬军,切不可,太早进城!”   “待我信号传来,城外,这几百骑的背嵬军,才可发挥最大作用。”   “到时候,临安府内禁军,大概,群龙无首,自陷慌乱。背嵬军,入城,则畅通无阻,可尽快掌控大局。”   “能交代,大概就这么多!”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向岳帅带一句话。”   “多谢,你在大夏,最艰难,最绝望的那一刻,勇敢地站出来!后世天下百姓,会用世世代代的景仰,来回馈他那一刻的勇敢。”   张达和彭帆,都是一愣。   随后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张达此刻微微把身体往前倾,靠近林珏。   “好汉,这是诀别之语。”   “今日之后,我等和好汉,就再无相见之日否?”   林珏这才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张达。之后点了点头。   张达张了张嘴,最后叹了日气。   “这样啊……”   “原来如此。”   彭帆也在一旁,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悲恸。   倒是林珏仍旧一脸的笑意。   “两位哭丧着脸干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我这是为了天下。”   “倒是我,能和诸位结交,和诸位一起上马杀敌过,一起醉卧沙场过,一起仗节死义,是我林珏的荣幸。”   “两位,为我践行可好?”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张达和彭帆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接连跟上。   三人的就被都空了后。   林珏这才一直营帐外……   张达和彭帆,明白林珏的意思,纷纷向着林珏抱拳一拜,扭头走出大帐。   再说告别之语。显得肉麻。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汉子,历经太多离别。   男儿何处不为家,死在哪里都一样。   今日若是换了他们,能用一命换他个大宋朝廷的朗朗乾坤,他们也绝不会犹豫。   ……   而在两人离去之后。   偌大的营帐,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些空旷。   只剩下林珏,和不远处的一盏烛火。   林珏从地上站起,活动了一下脖子。   “布置了这么久,终于到了现在!”   “不容易啊!”   接着他抬起手。   手掌按在只有他能触碰的系统面板上。   系统面板,在这时,闪烁一阵诡异的光芒。   随后一阵剧烈的紫色光辉闪烁。   一面一人多高的镜子,出现在林珏的眼前。   漂浮在半空。   镜子的质地为金铜。   只是镜面空缺,只剩下一块。   仅剩下镜背。   林珏看着眼前的巨大的镜子,眯缝起双眼。   道具——天日昭昭鉴——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岂不念,封疆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道具效果——此鉴,可分裂镜片八十八片!八十八枚镜片,可分置各处,相隔最远只要不超八百里!就可使用道具,执一枚镜片,以镜片为坐标穿梭!使用该道具,没穿越一次镜片,将获得一次“神祝”,体能,心脏,皮肤强度,伤日恢复速度,都将获得暴涨!   注:本道具,此次穿越,仅可使用一次,开始使用镜片穿越空间后,本道具,开始倒计时销毁!倒计时时间,十二个时辰。   林珏抬起头。   拿起金铜质地镜背上的最后一枚镜片。   天日昭昭鉴……这就像是为了自已这次穿越,系统特意提供给自已的道具一样。   道具的使用效果很简单。   自已只要拿着这一枚镜片,就可以瞬移到其他镜片,所在的位置!镜片分布,包围的范围,如同形成一个结界。   而使用道具的自已……就是这个结界里的,鬼神!   曾经,历史上的岳飞,死于冤屈。   供状上只留下八个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而这一次,历史,在自已手中,将会被彻底改写。   你的赤胆忠心,苍天清楚。   但是苍天无眼,从不垂帘众生。   可我来了……   那美好的仗你打完了一半,还要继续打;应行的路你还没有行进,应当继续潜行;当守的道你守住了……所以,应有公义的冠冕为你留存。   林珏握紧那枚镜片。   镜片边角的锋利,割伤了他的手掌。   而与此同时。   他的眼前,出现了八十七道投影……   那是其他八十七道碎裂的镜片,映射出的镜像。   林珏可根据这些镜像,选择自已瞬移的地点……   林珏眯起双眼,似乎在选择自已要去的地点。   最后他喃喃出声。   “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   随后,他的身影,开始诡异的扭曲,最后,消失在营帐里!   偌大的营帐,只剩一支烛火飘摇。 第427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提刀镜照宫墙柳!   临安府……大内!   大内,就是如今南宋的临安城内的皇家宫殿!   在绍兴二年,赵构,决定以临安为“行在”以后,就原有北宋,钱塘州治基础扩建而成的,称为大内。其位置在临安城南端,范围从凤凰山东麓至万松岭以南,东至中河,南至五代梵天寺以北。   虽然远比不上,开封府,曾经大宋的皇宫。   但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缮,已经算是有模有样。   而此时,宫城以南。御花园……   一座假山的旁边。   一枚并不显眼的碎裂的镜片,闪烁幽芒。   空间扭曲。   一个男子的身影,从那扭曲的空间中,渐渐显出身形。   男子手里也握着一枚镜片。   他在花园站定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   此刻乌云遮月。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男子,自然就是林珏。   他此时蹲下身,捡起被放置在御花园假山旁边的镜子。   喃喃低语……   “赵缓,没能把镜片,直接放到赵构的床榻之上!有些遗憾啊……”   “不过仔细想来也正常……”   “赵构并没有多宠爱他!毕竟不是自已的亲生子嗣。他长这么大,见赵构的次数都不是很多,更别说,靠近赵构的床榻。”   “瞬移到在这处花园,是感觉这里,是皇宫里最中心的地点。瞬移到这里,方便把控方向!不过要想锁定赵构的具体位置,还得再进一步确定。”   “按照我之前看过的史书,南宋大内共有殿三十,堂三十三,斋四,楼七,阁二十,轩一,台六,观一,亭九十。此外,还建有太子宫东宫和……狗赵构,儿子都没有,也不知建立东宫做什么!”   “没有临安大内的具体地图,不过通过赵缓的安置的九枚镜片,也大概能够笼统的概括出这座宫城的大致图景!”   林珏又用力握了一下手中的镜片。   这一次,出现的流光溢彩,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图景,只有九个。   其中一个图景黑掉了。   那是被林珏收进怀里的,刚刚安置在御花园,假山旁的镜片。   至于其他八处流光溢彩的幻影……则是大内皇宫里的其他镜像。   通过拼凑这些图景……以及林珏掌握的信息,便大致可以拼凑出大内的地图。   “临安大内分为外朝、内廷、东宫、学土院、宫后苑五个部分。外朝居于南部和西部,内廷偏东北,东宫居东南,学土院靠北门,宫后苑在北部,大体成前朝后寝格局。”   “宫城四周有皇城包围,皇城的南门为丽正门,北门为和宁门……”   “外朝建筑有大庆殿、垂拱殿、延和殿、端诚殿四组殿群。赵缓,竟然把四枚镜片,分置在这四处殿群内……都白白浪费了!我又不需要撤退!”   “不过幸好,其他镜片,倒映的镜像,都是内朝……内朝殿宇众多,也是皇亲国戚,在大内的居所。这面镜片,倒映的像是妃子的寝宫……啧啧……没猜错,大概率是,张婕妤,也是历史上,张贤妃的寝宫!”   “还有一枚镜片,在一处宫殿外,牌匾是……选德殿,这应该是宫内皇帝与群臣议事的大殿。”   “还有一枚在赵缓,读书的新益堂!”   “最后一枚……是挂在树枝上吗?树木对面的宫殿是……”   林珏的喃喃低语,在这时忽然一顿。   他直接倒吸一日凉气。   “有侍卫看守!有宫灯点照……大殿匾额,福宁殿……”   “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赵构的寝宫。”   林珏瞪着眼,眼神在夜色下,闪烁幽芒。   他不再犹豫,抬手,直接在系统面板上一划。   林珏最常使用的道具,“五千年的成衣铺!”   “南宋,宫廷侍卫,禁军铠甲……”   诡异的光芒一闪。   一套有些厚重的铠甲,出现在林珏的眼前。   他微微颔首。   蹲下身子,开始更换衣着。   也多亏现在是丑时,也就是深夜,凌晨一点多。   御花园这里,又无守卫巡逻。   林珏才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换上铠甲。   这套铠甲,极其厚重。   严丝合缝,比背嵬军的甲胄,还要夸张……   这时禁军的铠甲。   虽然南宋的禁军,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禁军,在林珏眼里和笑话没什么两样,但是也不得不承认。   偌大的禁军队伍中,也有精锐之师。   而这部分禁军的指挥权,都牢牢的掌控在帝皇手里。   毕竟宋代皇权具有强烈的军事底色,靠兵变登上帝位的宋太祖,深知要避免赵宋政权重蹈前五个短命王朝的覆辙,必须改革兵制,加重集权,根除中唐以来“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的恶习。   所以宋太祖,进行一系列改革,高度集权,军事统御上,首建立枢密院——创建“三衙禁军”又以文制武。怕的就是他们赵家皇权倾覆。   而事实证明,宋太祖也的确“高瞻远瞩”!大宋这么多年,确实没出现什么可怕的农民起义的势力,就是面对蛮夷外敌,望风而逃!   尤其是到了赵构这一代,割地赔款,奉表称臣,甚至最后还杀害忠良,脸都不要了。   这个狗王八,甚至都比不上,大清的慈禧……   虽然林珏当时第三次穿越时,没能有机会弄死慈禧……   但是不得不说,慈禧烂归烂,但不能否认“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实力差距就那儿摆着,你还能咋滴?   至于狗赵构……呵呵,把一头猪放到他的位置上,也不会更丢人了!手里有中兴四将,还有其他各路猛将,早年,还有一人独守开封的宗泽!南宋,一直不缺精兵猛将,可他非要自已作死,送成这样。不仅自家女眷成为金人奴婢,还连累百姓深受荼毒。把赵家挫骨扬灰都不解恨,这种孬种皇室就该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林珏一边想着。   一边已经换好了铠甲,狠狠握住手里的镜片。   他的身影,瞬间扭曲。   消失在寂静的御花园里。   ……   而与此同时。   赵构寝宫。   福宁殿,对面的种植的柳树林!   忽然树影婆娑摇晃。   一个披着铠甲的身影,依靠着树木,站稳了身形。   不过那身影,虽然极力控制。隐匿自已。   但厚重的铠甲,甲片互相撞击。   还是引起了福宁殿大殿外,守卫的注意。   有两名禁军龙卫,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按住腰间刀柄,直接向着刚刚摇动的树影走去。   而就在这时。   树影之后。   一个身影,骤然闪出。   向着那两名禁军龙卫,抱拳一拜。   “两位诸直……勿惊!”   “是在下巡逻时,路过此处,看见有黑影窜动,一路追踪至此,刚刚才发现,竟然是一只玄猫!”   而就在这时,树影里,竟然真的有一只黑猫窜出。   那只黑猫,似有两尾,碧绿的眼瞳回头,看了那两位禁军守卫一眼,接着几个蹿腾,便跃上一旁的宫墙,接着,那玄猫,竟然顺着宫墙,直接向着福宁殿,也就是赵构的寝宫跑去……   也就是这时,那两个禁军的龙卫,才发现,那只玄猫,竟然有两尾!   而刚刚抱拳的那个身影,也在这时,微微抬头……眼神闪烁。   月黑风高杀人夜!提刀镜照宫墙柳…… 第428章 你死有余辜!天若有心,天必厌之!你死才能救济天下   而随着那只玄猫的动作。   原本还打算盘问林珏的那两个禁军守卫,立刻方寸大乱。   直接舍了林珏,追着玄猫,就往福宁殿追去。   而宫殿外。   其他的守卫,也发现了那只玄猫。   想要拦截。   但偏偏,那只双尾玄猫,极其灵活。   数十个禁军守卫,一起扑来,竟然完全无法把那只双尾玄猫,捕捉住。   那只玄猫,几个闪身间,顺着福宁殿的窗户,竟然直接钻进福宁殿内。   负责守卫宫殿的禁军,看着这一幕,一个个瞬间头皮发麻。   有人举着宫灯,想要去殿前叩门,却连忙被人拦住。   是从后面跑来的林珏。   “诸位不要命了……殿内宫女都没叫喊!没准那黑猫,一会儿自已就从别的窗户跑了。但咱要是现在扣门……官家一旦责怪下来,咱们有几个脑袋啊!”   林珏披着铠甲,和那些禁军,混作一团,好像真的是他们的同袍一样。   只是夜色下,他们看不清林珏的脸。   而其他禁军也在这时面面相觑。   “自从岳家军,押送完颜兀术,抵达临安后,官家已经数日不曾安眠,甚是急躁!今夜好不容易天气温凉,官家入睡的极早……我们要是现在扣门……”   “可是那玄猫不对劲,我看见那玄猫,似有两尾,万一是猫妖,冲撞了官家。”   “胡说,休要在大内,说这些怪力乱神之语,临安本就多猫,在大内,也不是没见过野猫子。官家还喜猫呢。那黑猫皮肤光亮,乌云啸铁……正是官家喜欢的。”   “没错,若真出了事,殿内宫女,早就叫喊了。去年,不也有一只“尺玉霄飞练”钻进了寝宫,官家还抱着那猫睡觉来着。”   ……   宫殿外,那些禁军,互相安慰。   最后在一个络腮胡大汉——殿前司统班——这些禁军守卫的统领的拍板之下,众人才恢复了平静。   重新站好,护卫宫殿。   只是他们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他们刚刚慌乱之时。   之前混迹在他们中间的林珏,不知何时,却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知道……   距离他们,仅仅一墙之隔。   福宁殿内,已经一片血腥!   殿内。   负责值夜伺候赵构的十几名,太监,宫女,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林珏提着一柄短刀,眼神冰冷。   双尾玄猫,摇动着尾巴。   蹲坐在一张桌几上。   旁边是昏暗的宫灯。   林珏抬起手,在一旁的系统面板上,轻轻滑动。   一枚白色的瓷瓶,出现在他手里。   他拿着瓷瓶,四处挥洒。   那是系统道具——清新瓶……和空气清新剂差不多的东西,能抑制一处空间内,气味的扩散,一般用来遮盖尸臭或是血腥。   毕竟大殿外,还有那群禁军侍卫。   在动手干掉赵构前。   林珏不想打草惊蛇。   虽然临安必乱。   但是赵构身死,皇宫暴动的消息,太早传出去,势必会引起秦桧一党的警觉。   而先对秦桧一党动手也不行。   秦桧一脉,上下连气,先处理苍蝇,后面的老虎,就会变得难杀,甚至老虎若是提前布局,再后面的清理朝廷,也会变得艰难。   所以赵构要最先杀,但是皇宫却不能乱……   林珏深呼一日气。   抬手摸了摸身旁的双尾玄猫。   活体道具:双尾玄猫!   它的进阶效果,逆向召唤的使用次数还在!   有它配合,林珏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此刻,双尾玄猫,蹭着林珏的手,发出呼噜呼呼噜的声音。   林珏则不再犹豫。   径直的走向宫殿内,被床帐遮挡的床榻。   床帐之后,此时,有轻微的鼾声传出。   林珏悄无声息的拉开床帐,低头盯着床榻上的人影。   床榻之上,躺着的是一个,模样看上去,甚至算是有些俊朗的青年。   三十多岁的样子。   五官立体,皮肤白皙。   蓄着胡须,但很规整。   竟有儒生的气质。   林珏挑了挑眉。   床榻之上,就是赵构。也叫赵老九,完颜构,宋徽宗赵佶第九子,母亲韦氏出身贫寒,在怀他之前是平昌郡君!   如果不是靖康之变,他估计还是大宋的康王。   所谓的帝皇之位,和他完全无缘。   但也是眼前这个青年,把汉室脸面丢尽。   自毁汉室,万里长城。   为什么,在原本的历史里,岳飞被“赐死”于南宋大理寺后。金国就彻底放弃,南下的野望,而是派金使抵达临安,正式“册封”赵构为“宋朝皇帝”啊。   为什么,金国在岳飞一死,就突然变得如此“讲信用”“爱和平”,连“趁机南下”的念头都没了啊?还不是因为……当时的金国早就外强中干,根本就打不动了。   岳飞北伐时,岳家军暴揍的金军,金兀术麾下的乌陵思谋、韩常等人都不肯再战,就等着岳家军打来就投降。金兀术也哀叹“未有如今日屦见挫衄”金军储存在燕京的珍宝物资,也被大量北运,完全就是“跑路”的节奏。   这个时候居然来了个十二道金牌。   所谓的议和,送出去的是当年“岳家军”打下来的,金朝在节节败退的时候,居然能捡到如此便宜,全是完颜构“白送”的。   后来,南宋一百多年被动的国防态势,就是这“慷慨割地”惹的祸。   一句话来说,完颜构割出去的要地,没一块儿是金国凭本事打下来的,全是完颜构“凭实力”割出去的。   这样的帝皇,不值得效忠。   这样的帝皇,越早死越好。   这样的帝皇,死去才能救济天下……   林珏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提起手里的尖刀。   尖刀毫不犹豫的刺下,割破了赵构前胸的胸膛。   原本昏睡的赵构猛然睁眼,刚想叫喊,却被林珏大手直接捂住嘴巴,整张脸,被林珏握着,眼球暴起。   而尖刀,还在缓缓刺下。   林珏阴冷的声音,幽幽传出。   “赵构,你死有余辜,你这种人,天若有心,天必厌之;地若有灵,地必灭之。只因为天地无情,才容你这样的东西苟活于世;可别忘了天地无情,人却有心!”   “你的报应来了,世世代代你都要配被万人唾骂,史书上,会记录你的怯懦,你的荒唐,警醒世人不要再出一个你这样的烂货!” 第429章 少年何故低头?还不勉力,恢复旧神州!   尖刀一寸寸刺下,直到将床榻上的青年,彻底刺穿。   随后尖刀又缓缓向下切割。   竟然是把赵构的胸膛,彻底划开。   林珏巧妙的控制着尖刀。   他在现代基地,接受过人体解剖学的培训。   知道如何切割……   不多时。   尖刀向上一挑。   一颗紫红色的心脏被尖刀挑出,扔在地上。   双眼怒睁,太阳穴暴凸的帝皇,在这一刻,终于彻底一命呜呼。   而他被扔在地上的心脏旁!   双尾玄猫,从桌几上跳下,靠近过来,用爪子扒拉了两下,又凑近,嗅了嗅。   最后嫌弃的一撇头。   林珏的表情,则自始至终都很淡漠。   没有当时杀朱祁镇,那位大明战神时的心情激昂。   整个大殿,寂静的可怕。   甚至因为林珏刚刚使用的道具,大殿里,连血腥味儿,都没有飘散出来。   而和林珏的淡漠相比。   一旁的系统面板。   直播间内,在这一刻,倒是吵得热闹。   “这……这就死了?死得有点草率吧!”   “窝囊废,就应当是这种窝囊的死法……怎么,还要让他在死之前,发表一段演说,为自已辩驳?”   “的确没这种必要。就是这个完颜构,长得真不错啊!可惜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刚刚那条弹幕,如果你是姐妹,我劝你清醒一点,他不能生育啊他……”   “没错,而且他还是亘古未有的软蛋……据说,金国使者曾指着赵构鼻子大骂,赵构只敢哭泣,把六百年后的乾隆气得吐血。”   ……   而和弹幕的热闹不同。   林珏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表情,手里端着一盏火烛,开始在福宁殿,四处搜寻起来……   大殿虽然是赵构南逃临安后,仓促建造。   但是并不简陋。   相反,大殿的建造,极其精美。   地砖,墙壁,殿内摆放的各种玉石,瓷器,看上去,都精美至极。   一个博古架上,摆着的琉璃瓶,林珏在黑暗中看去,还是蓝色的,把烛火一靠近,就瞬间变成了绿色。   林珏不懂玉石,不知这琉璃瓶,是什么材质。   但是这种宝器。   在这个年代,用脚指头想,也肯定造价不菲。   而除了这流离瓶之外。   博古架上,还摆放着各种其他玉器,奇石,水晶,甚至还有纯黄金打造的玉壶,上面镶嵌着玛瑙……而这样的博古架。   殿内,足有十多个,分列在福宁殿各处!   殿内的宫灯,都镶嵌着黄金!   林珏又端详了那会变色的瓷器几眼,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死尸,这才幽幽一叹。   “史书记载……绍兴元年,正是南宋存亡未知之际,真正的民不聊生,朝廷入不敷出之时。有人上书谏言——近年禁庭宫邸与夫宗戚贵近之家,具享富贵,极骄奢侈丽之欲,皆自古所无有!”   “当时看这一段,还不懂其中意思!”   “现在大概明白了。”   林珏幽幽的一叹。   又在大殿内寻找了一阵儿之后。   终于在一处桌几上,找到一枚印章。   接着他又走回赵构的尸身旁。   抬手一刀切断赵构的右手。   掉落在地的右手,被林珏捡拾起来。   最后。   他扭头看着一直蹲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已的双尾玄猫。   “在这里等我。”   “不要出宫殿,免得打草惊蛇。”   玄猫没有喊叫,而是看着林珏,乖巧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林珏则把一枚天日昭昭鉴的镜片,安放在这里。   随后又用力握住另一枚镜片。   空间扭曲中。   林珏的身影消失在安静的福宁殿。   没有人知道。   就在刚刚。   大宋官家,宋高宗赵构,已经暴毙。   被人挖去了心脏,割断了右手。   ……   大内,新益堂,这里……是赵构在大内建造,让赵缓读书的地方。   新益堂旁边,就是赵缓居住的别院。   他被赵构收养后。   虽然还没有太子之名。   但是却实打实的一直被视为太子在被培养。   林珏在昏暗的新益堂内,能看到一排排书架。   上面的书,有些书皮已经破损,还有些书本的书纸,略微泛黄,不知被翻越了多少遍。   新益堂的墙壁上,还提写着一行诗……   “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   新益堂的桌子上。   则有还没收起的宣纸。   宣纸上,密密麻麻。   林珏刚要低头附身去看。   可就在这时。   他竟然听到了从新益堂外传来的脚步声。   现在已是子时。   谁会在这时候来这里。   林珏皱起眉,本能的提起手里的短刀。   他的右眼,闪过一抹翠绿的光芒。   那是和双尾玄猫,共享的视角。   此时的福宁殿,安安静静。   赵构的身亡,明明还没有被禁军发现。   林珏的杀意越发盎然。   也就在这时。   新益堂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郎,披散着头发,举着灯盏,走进新益堂的大门。   也正是这时,一把短刀,悄无声息的向着少年的脖颈割去,刀刃却又在少年脖颈的一厘之处,悬停下来。   林珏挑了挑眉!   “赵缓?”   差一点身首异处的少年郎,更是神色惊愕,差一点就要叫喊出声。   幸好他反应急事。   连忙把自已的嘴给捂住。   这才没有招致大内的禁军。   不过少年很快注意到了林珏身上的血渍。面色一下惨白。   “你……”   “你是如何进入的大内?”   “大内,有“三衙禁军”负责警卫,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共同防护!”   “御龙诸直,更是大内近卫,直接护卫宫中的宫殿。”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血渍!”   林珏的表情倒是淡漠。   他甚至冲着眼前的少年咧嘴笑了笑。   “这得多亏了你!”   “没有你安置在大内的镜片,我怎么进得来。”   “至于我身上的血渍……自然是赵构的。”   “赵构已死,我通过你悬挂在福宁殿,树枝上的镜片,潜入了福宁殿,挖出了他的心脏!”   “建国公,我能完成这样的伟业,真的是……多亏了你啊。”   “你是我的从犯。”   白衣少年,面色更加惨白。   身体打了几个摆子,随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幸亏林珏眼疾手快,接住了他从手中滑落的灯盏。   否则这新益堂,怕是要直接起火,白瞎了这一屋子的书卷。   林珏低头,看着瘫坐在地,魂不守舍的少年,淡漠的笑笑。   “少年何故低头,你马上就是大宋朝新的官家,还不起身勉力,恢复旧神州。” 第430章 我要灭金,要荡涤天下,诛锄暴乱,兴宗继祖   而在听到林珏幽幽的声音后。   瘫坐在地上的赵缓,却近乎崩溃。   他想要咆哮出声,但从嗓子里刚挤出一个音节,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猛然捂住了自已的嘴。   最后只能声音低哑的,冲着林珏嘶喊。   “我……我不是你的从犯。”   “你在撒谎。”   “官家一定还在福宁殿好好的。”   “什么大宋新的官家,什么恢复旧神州……”   “你这个妖人,休要再妖言惑众。”   林珏看着赵缓,随后干脆蹲下身子,靠近那个六神无主的少年。   “你若真不相信我说的!”   “为何要故意压低声音。”   “你大可以大声唤来禁军,把我捉住。”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怯懦的瘫在地上,失了魂魄。”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把一枚带血的印章,还有一只断手,扔到赵缓身上。   “这是赵构的右手……他的手,你认不出来,那枚印章,你总该认得。”   赵缓看见断手之后,又一次差点惊叫出声。   他强咬着牙,脸颊肌肉不停的颤抖,这才控制住自已。   他没敢去触碰断手,而是捡拾起那枚印章。   借着月色,仔细端详了几眼后,面色大变。   “这是……官家的私印……”   “你……你……”   林珏咧嘴笑了笑。   又举起手里,天日昭昭鉴的,碎裂镜片。   镜片,流光彩溢。   有海市蜃楼一般的镜像折射。   这一次折射出的镜像只有一幕。   那就是福宁殿里的景象。   倒在血泊里的太监宫女,床榻上被挖去了心脏的帝皇,还有一只气定神闲舔着自已爪子的双尾玄猫。   赵缓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双眼的眼白中,遍布血丝。   林珏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诶呀呀!也不知道你到底惊愕什么!”   “这光景,当时在太清楼里,我不是就跟你形容过,赵构死了,大宋才有希望。”   “你被赵构,养在大内皇宫,真的看不见,他都做了什么。”   “都说大宋财政空虚,养不起各大军队,只能让大宋各军团,回易养军……但是看看这娇奢的皇宫。我没记错的话,这大内之中,有一处射殿!”   “是绍兴四年时,修建,用来作为宴会之地,所用殿柱“每条二百四十千足,总木价六万五千贯余!光是大殿的柱材就六万多贯,还不算其他建材,以及人工、装修、布置。”   “而赵构所居之处,御几御榻,至于瓶炉酒器,皆用水晶为之……这个时代的“水晶”就是玛瑙,不仅材质贵,工艺最是精细,价值连城。”   “除此之外,大内皇宫里,还有他为避暑修建的选德殿、翠寒堂,布置各种长松修竹名花异草……至于吃食,御几两旁,都要金盆数十架,积雪如山。妙厨后先,皆悬挂伽兰木、真蜡、龙涎等香珠百余。蔗浆金碗、珍果玉壶,不知人间有尘暑!”   林珏眯着眼角,嘴角带起冷笑。   “好嘛 ,一边是民不堪命,金人南下入侵下的中原之地,民去本业,十室而九,其不耕之田,千里相望,一边是赵构的夏宫凉殿之中,光是盛雪的金盆,就有几十甚至上百架。还不要说名贵木料、各种珠宝、香料、金碗、玉壶。”   “可就是这样,那狗皇帝,还一再表示,要中止北伐,屈辱求和,奉表称臣,是为了,休兵之后,一切从节省,虽常赋亦蠲减,以宽百姓!”   “他真的以宽百姓了吗?”   “那些白送金鞑的财物,那为了迎接金人使团的次次铺张……”   “百姓宽在何处啊。”   林珏抬手拍了拍赵缓的肩膀。   “你知道的,我之所以要杀赵构,除了这些,还是因为他对岳帅,动了杀心!”   “岳帅决不能死,岳帅死了,大宋才是真的完了!天下不会从此息兵!大宋百姓也不会过上好日子。”   “赵构死,大宋才能活!”   赵缓浑身颤抖,他看着林珏,眼神已经泪汪汪的。   “危害大宋的奸佞,明明是秦桧。”   林珏挑了挑眉。   “对了,还有秦桧……”   “他是金人的细作,和赵构,沆瀣一气,赵构不敢动他……这些年来,秦桧,屡次密谕江浙监司,暗增民税七八,使民力重困,饿死者众。”   “斯民破家竭产,不得自存,生子不举,循习成风!赃吏恣横,百姓愈困,文恬武嬉,纸醉金迷。”   “但这些,若是没有赵构纵容,秦桧真的能做到吗?”   “秦桧一党的官吏,自上至下,把控各个地方,甚至掌握官吏升迁,而这些官吏,又贪污成风,贪污压榨,横征暴敛!而这些得来的钱,大半又要上供给秦桧,每逢秦桧生日,从监司、帅臣到州县官吏,都要向他献上一份厚礼!而这些厚礼,秦桧也会分给赵构一半。”   “这些年来,赵构和秦桧,狼狈为奸,祸害的是你赵家祖宗的基业,难过的是全天下的百姓!这一伙畜生,完全浪费了大宋积一代人血泪积攒起来的武德,把能征惯战的将领们杀的杀,废的废,挂的挂起来。金国最害怕的是岳帅一旦被杀,大宋,将只有防守之力,再无进取之功。而后,金人鲸吞蚕食,大宋的基业,就全毁了,日后你继位的时候,没准就只能当个亡国之君,眼看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我杀赵构,是为了救天下!”   “而赵构还有秦桧死后,天下兴亡,谁来承担?”   林珏此刻死死盯着赵缓。   赵缓的被林珏盯得有些发毛,神色在这一刻,终于有些动容。   “天下兴亡……我……我来承担!”   “我要……灭金,收复燕云十六州。”   “我要……荡涤天下,诛锄暴乱,兴宗继祖。”   赵缓的双眼在这时终于明亮起来。   而就在这时。   林珏却忽然抬手。   啪的一声!   在赵缓额头,贴了一张黄符。   符纸上,有红色的符箓。   赵缓身体先是一僵,之后双眼一番,直接昏死过去。   道具——三更归梦三更后——贴黄符,入宵梦,戏马台前,采花篱下,问岁华、还是重九。   道具效果:贴上此黄符后,符箓生效,可模糊被贴黄符之人的三十六个时辰,七十二小时内的记忆!(注:记忆为模糊,不会完全清理,这七十二小时内,被贴黄符之人,被影响的情绪,思维,喜恶,不会收本道具影响。)   本道具,此次穿越,只可使用一次。   林珏看着晕倒在地的赵缓,深呼一日气。   他本来就是要去赵缓的卧房,找他的,没想到,这个小子,自已撞上门儿来了!   之所以模糊他的记忆,是因为不想让他为自已的手段和行为,对岳飞,心生嫌隙。   他现在还小,没什么,但赵缓总会长大,变成宋孝宗,这段记忆还在的话,林珏期盼的君臣和睦,就绝不可能上演,没有帝皇,会对一个随时能让他暴毙的将军,不心怀忌惮。尤其是这个将军身边,还曾经出现过一个妖人,真的杀死过先皇,还搅弄的临安,满城风雨。   所以自已存在过的印记,必须从赵缓的脑子里消除。   但是情绪可以保留。   对赵构的不满。   对秦桧一档的厌恶。   对北伐成功的期盼。   这些情绪的种子,都由林珏,种在了赵缓的心里。   未来就会生根发芽。 第431章 遗诏?秦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也   时间,大概要到寅时了。   自已的行动,需要加快速度。   他转过头,手指划过系统面板,手中顷刻之间,竟然又多出一张新的黄符。   只是这枚新的黄符上面的符箓,和刚刚贴在赵缓额头的上的那枚黄符,符箓完全不同。   符箓更加诡异,认不出符箓的意思。   而林珏此刻,把那枚黄色符箓,贴在了地上,赵构的断手上。   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黄纸贴在断手上之后。   那只诡异的断手,食指,忽然诡异的弯曲,动弹了几下。   接着,断手的五根手指,都开始动弹。   活像一只在地上扭曲蠕动的八爪鱼,看上去诡异极了。   道具——炼尸符箓——您听说过湘西的赶尸人吗?您对于操控尸体,这种奇门异术有过好奇吗?您幻想过在您手中,施展传说中的阴兵借道吗?本道具,满足您的幻想。   道具效果——贴在生物尸体上,尸体将可以由您心意操控,自由动弹!道具生效时间,一个时辰!(注:本道具对于残肢同样有效,且残肢被贴上符箓后,将拥有生前活动习惯——如:黄符贴在断手上,贴符者,可操控断手写字,字迹与生前无异!)   新益堂内,林珏看着五根手指,都在活动的手掌,微微眯眼。   “起!”   而随着林珏的一声低语。   那只断手,竟然诡异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之后从地上弹起。   用五根手指撑住地面。   这一幕,在晦暗的书房里,看上去诡异至极。   而林珏也在这时,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道具——炼尸符箓,比他想的还要好用。   自已切割下赵构的右手是对的。   有了这只断手,再加上从赵构房间里,拿到的私印。   自已可以伪造很多文稿!   这些文稿,将是自已,搅乱临安之后。   让大宋朝堂,尽快安稳下来的关键。   林珏摩挲了几下自已的下巴。   走到新益堂的桌几旁。   在桌上,铺好宣纸。   之后盘膝坐在桌几后,扭头望着那只断手。   “来!”   断手摇摇晃晃,用五根手指走路般移动,很快来到林珏旁边。   林珏抓着那只断手,把他提起来。   “给我写几张诏书吧!用赵构字体写……字体用行楷!”   “没问题吧!”   断手的食指动了动。   如同人在点头。   林珏这才满意的,把一支狼嚎笔,沾好了墨水,递到断手手里。这也幸亏是在新益堂这种书房。   否则笔墨纸砚这几样物品,还真不好凑齐。   林珏此刻提着断手,略微沉吟,之后幽幽的开日。   “先写一封给岳帅的诏书吧!否则赵构忽然暴毙,临安又死了这么多人,我怕岳帅无心继续北伐啊!”   “那样的话,我这一路奔波,可就白费了。”   “你就写……”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断手,靠近桌几上的宣纸。   断手提着狼毫笔,在林珏的指示下,开始挥毫。   “朕除卿枢密使,厉兵秣马十年,今复北伐,所图者收复河山、解民倒悬而已。卿勉力好生做去,切勿为小人风言间我君臣,失却战机。遭所必战,虽金牌扎子令退兵,此必奸臣矫诏,卿但置之不顾,只是奋力向前即可。此朕所以望卿也。”   “朕知卿麾下纪律严肃,同行诸军有残良害民不听号令之辈,卿只依律严惩即可,勿多踟蹰。”   “中原百姓蒙尘日久,卿当为朕仔细安抚,北地之民,无分汉夷,既居朕地,即朕子民,其有罪为恶者去之,安居服法者,务必代朕抚慰。”   “朕自知非善兵之主,不敢与太祖太宗比,但暂居江南,为卿督粮草、司转输而。卿母及妻,朕已命人看顾,卿勿忧。”   “待卿复中原、收幽云,朕当还于旧都,亲为卿解甲胄,宴于正殿以慰卿劳。皇太子常念卿忠义功劳,待卿凯旋,欲以卿为太子傅,切勿辞。”   “卿但用心做去,朕必不令昭烈武侯专美于前。”   “勉力!勉力!勉力!”   一篇诏书写完。   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林珏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下一篇……   “这一篇写秦桧……”   “朕,受桧蒙蔽,使其据相位,不料其狼子野心,劫制君父,包藏祸心,倡和误国,忘仇斁伦。今柄臣擅国,违天逆理,专事阿党,阻塞义理之路。而汲引庸妄,戕伐国本,以奉事仇敌,袭旧京败亡之道……”   “今关河重地,悉为敌封;园陵暴露,不得瞻拜;宗族拘隔,不得相见;土地分裂,人民困苦,不得鸠集;冤恨之气,外薄四海,不得伸雪……”   “自秦桧当国,阴与虏结,沿边不宿重兵。身为宋臣,反为金人作奸细,必欲其君纳币称臣于敌而后快,致燕云不可复,两宫不可返……”   “今,朕已察,桧有谋逆之心。宫中,皆有桧,藏于宫中细作,若朕有不测,必是桧,谋逆窃国!”   “秦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以赎买!”   ……   又写完一篇,林珏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就算把赵构忽然暴毙这日大锅,扣到秦桧头上了。   临安之变的解释也有了。   秦桧有谋逆之心,对赵构下手,不料,赵构早有察觉,提前布置,最后两人狗咬狗,两败俱伤,皆死于临安。   这样就可以把前线的岳帅,彻底摘除出去。   但这还不够。   林珏眯缝着眼睛。   “还要写一篇《罪已诏》和“立太子”的诏书!”   “这样赵缓才好上位。”   “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赖卿等掩覆……畏女直也,窜身而不耻,屈膝而无惭……宋祚之不复振,中原之不恢复,是朕之过也!当钦庙北去,社稷为墟,朕继位入援,顺人心而即大位,非不正且大也。及即位之后,本当卧薪尝胆,思报父兄之雠……”   “却弃淮北而中原不守,前惑于汪、黄,后制于秦桧,有武穆而不能用,有可复故都之几而屈膝请和,失中原之罪,朕不得而辞焉……”   ……   寅时末。   林珏提着赵构的断手,思虑了半晌,觉得该写的,能写的,都写完了。   有这些赵构的亲笔诏书在。   他娘的,黑的都能变成白的。   接下来,无论是赵缓继位。   还是岳飞北伐,都有“先皇”遗诏,作为支撑。   这些奏章,要是都被公布出来,流传后世。   赵构的评价,估计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后世之人,没准会说,赵构虽然昏聩过,但那都是被秦桧等奸佞蒙蔽的,他最后幡然醒悟,及时对秦桧下了狠手,不料,秦桧更狠,竟然早在宫中安插了死土。   最后帝皇于奸佞,两败俱伤,以命换命。   不过高宗,谋虑深远,留下,立太子和托孤遗诏,为大宋日后中兴,打下良好基础。 第432章 奉旨讨贼-拦吾者为贼同党;挡吾者杀无赦   一沓诏书写完。   林珏又挨个盖上了私印。   这样的话,后世赵构的评价,虽然会被洗白,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死得也算通透,最重要的是,岳飞的命运,将被彻底更改。   接着他站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昏厥状态中的赵缓。   把新益堂内,自已存在过的痕迹,打扫干净。   随后,用力一握手里的,碎裂的镜片。   整个人身体扭曲,消失不见。   他和赵缓,应该不会再见了。   而与此同时。   张贤妃的寝宫内。   林珏的身影,倏忽出现。   赵缓之前,在张贤妃的寝宫里,存放了镜片。   林珏要把这片镜片,回收……   除此之外。   他还把自已伪造的赵构写的《罪已诏》,“立太子诏”,都放在了张贤妃的床榻旁边。   他是赵缓的,在宫中的养母。   这两份伪造的诏书,交给她正合适。   她会一心一意的,支持赵缓上位。   林珏做完一切后,摩挲了几下下巴……   大内宫中的事。   自已能做的,大概都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该轮到宫外了。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自已手里伪造的《罪秦桧诏》。   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有了这份伪造的“诏书”。   自已接下来,几乎可以甩开膀子,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了。   这份伪造的诏书上,可是写着——秦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以赎买!   虽然这句话,是林珏自已写的。   但也确实是后世之人,对那个畜生的评价。   奸臣分好几种。   有的为财,有的为权,有的懦弱怕死从而对外软弱导致误国。   但“奉夷自重”,所作所为好似这人天天大喊自已“主办和谈事务,得罪了我金兵就来了”如何如何。通过对本国人恐吓,向外国人邀功请赏,两头得好处。不惜出卖国家利益、民族利益,甚至杀害忠良……。   历史上这种人不敢说没有,但也是极其少见的。投敌的奸臣多了去,但以“通敌”为“优势”在本国做起了“外交买办”的奸臣,真的是太少了。   南宋时,人们听到岳飞被害的消息,“天下冤之,闻者流涕。”下至三尺孩童,都对秦桧怨恨!   群众用面粉捏成秦桧形象,放油锅中煎炸,后来简化制作过程,只剩得两条长腿,变成现在油条的样子。几百年来,人们一直叫它“油炸桧”。   元朝时,人们在秦桧墓前便溺,称他的坟是“遗臭冢”。一首打油诗中说,“太师坟上土,遗臭遍天涯。’   明朝时,有人在岳飞墓前植桧树,举刀一劈为二,号称“分尸桧”;又铸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人跪像于岳飞墓前。   清朝时,某剧场演秦桧害岳飞的戏,演得逼真,观众同情岳飞,有人竟跳上戏台将饰秦桧的演员打倒。   人自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便是语出自清乾隆年间状元秦大土!   他才是真正的遗臭万年。   林珏默默攥紧了手里,自已伪造的诏书。   双眼的瞳孔,在这一刻,竟然变成金色。   那是“天日昭昭鉴”,第二层效果——神祝。   自已的体魄,心脏,甚至受伤后的愈合速度,都在这一刻,获得了大幅增强。   林珏深呼一日气。   捏紧手里,天日昭昭鉴的镜片。   用力一握。   随后他的身体再次扭曲。   从临安府的大内皇宫消失不见……   不多时。   临安,秦府。   这里是如今,大宋宰相。   权倾朝野的第一人。   秦桧的府邸。   这处宅邸的占地面积,也是极大。   算是如今临安府内,除了大内皇宫,最大的府邸。   林珏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小院。   小院里,搭建着好几处灶台。   他的脚边,是堆砌在一起的菜筐。   如果没猜错。   这里,应是是秦府的后厨。   此刻时间,已经到了寅末。   天边,已经有了一抹亮色。   林珏所在的小院儿里,还能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   在这个时间段。   一些寻常人家,已经要起来,准备早上的餐食。   而秦府这样的豪门大院。   负责干活的奴婢或是厨娘,也到了要开始忙活的时候。   此时还不等林珏有所动作。   他的左边,已经传来一声惊呼。   林珏扭头看去,看见的正是一个有些肥胖的厨娘,端着水盆,震惊的看着自已。   林珏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身体。这才想起自已身上还披着禁军铠甲,铠甲上,还沾染着血渍。   那厨娘,惊呼之后,直接扔下水盆,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惊呼。   “来人啊!”   “有贼人私闯相府啦!”   “来人呀……”   “家丁呢,快来抓贼啊。”   林珏缓缓收回目光,并没有理会厨娘。   而是踢了一脚旁边的菜筐。   菜筐倒地,一枚镜片,滚了出来。   “张达……你还真把天日昭昭鉴,放在菜筐里啦!”   林珏蹲下身子,淡定的把脚下的镜片回收。   之后拔出短刀。   大步流星的向着院落外走去。   “我是殿前司,御龙诸直!”   “秦桧,巧言令色,献媚人主,窃弄国柄,荼毒生民,如秦之赵高,汉之十常侍,唐之卢杞、李林甫,穿窬斗筲,无足比数。”   “罪大恶极!我奉官家之命,奉旨讨贼!还大宋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   而在那个厨娘的尖叫之下。   不多时,有好几个相府的家丁,提着棍棒赶来。   林珏的面色不变。   提刀就砍。   寒芒闪烁。   几次长刀挥砍之下。   那几名家丁,便倒在血泊之中。   林珏的表情冰冷。   继续向前。   原本平静的相府,在这一刻,像是一滩池水,被扔进了一颗巨大的石子。   池水被惊动,搅浑。   越来越多的家丁赶来,开始围困林珏。   家丁手里的长棍,也都变成了朴刀,长枪,还有家丁,在院墙上搭弓射箭。   但是都没有用。   那些赶来的家丁,无法阻拦林珏的脚步,刀光闪烁间,相府的大道上,只是多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林珏铠甲上,沾着血,仍旧大步流星的往前。   与此同时,他阴恻恻的声音传出。   “今柄臣擅国,违天逆理,专事阿党,利惑君心,阻塞义理之路。而汲引庸妄,戕伐国本,以奉事仇敌,袭旧京败亡之道……太上皇帝……生往死归,令臣子痛心切骨!”   “而柄臣者乃敢欺天罔人,以大仇为大恩乎……太母天下之母,其纵释乃惟金人之命,此大夏之所大辱,而柄臣者乃敢欺天罔人,以大辱为大恩乎……”   “幸官家及时醒悟,不再受奸佞欺瞒,决定派吾讨贼!”   “拦吾者为贼同党!挡吾者死,杀无赦……” 第433章 抗金亡天下?唱邪谋以误国,挟虏势以要君!   临安城的相府,在这一刻,彻底糟乱起来。   整个相府的家丁,都向着相府的后院聚集。   相府喧哗。   喧闹之声传遍。   “快,快去后院!所有家丁,都去后院。”   “后院怎么了?”   “后院……闯,闯进来一个披着禁军铠甲的妖人。”   “禁军怎么会来我相府啊。”   “不知道……那禁军喊着,奉旨讨贼,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了,后院,梨园,桃园……全是尸体,弟兄们,被杀得血流满地啊!王教头,已经去府外请禁军了,毕大人,则去通报丞相了,请丞相,立即起驾,离开相府!”   “这……怎么会这样?”   ……   而与此同时。   相府的中门大院儿。   这里也是如今秦桧的居所。   只是此刻,这里也分外糟乱。   一个穿着华贵丝绸的中年,提着衣摆,神色慌张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妇人和一名忧心忡忡,还有一名,身上披着轻甲的壮汉。   而就在这时,一个神色慌张的,穿着蓝衣的中年,正好从大院儿外,迎了过来。   那衣着华贵的中年,看见蓝衣中年后,立刻上前,抓住蓝衣中年的手腕。   “后院儿情形如何啦?”   蓝衣中年立刻躬身。   “大人……”   “后院……后院,形势危急!那贼人来历莫测,上百个家丁都拦不住他。”   “弓弩,箭矢,都用上了。”   “那贼人,就像杀不死似的。”   “王教头,已经去招呼禁军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不过那贼人,就披着禁军的铠甲,看铠甲制式,是大内的御龙诸直。”   蓝衣中年磕磕巴巴。   可还没等他说完,身着华服的那个中年,就已经抬脚,一脚踹了过去。   “老夫平日里,养着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有什么用!”   “一个贼人都拦不住?”   蓝衣中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但是他又很快爬了起来。   “大人……”   “不是咱们无用,主要是那贼人,实在不同寻常啊……那贼人,简直如同魔主降人间。在战场上,怕是万人难敌的怪物。”   “那贼人,还叫嚷着,奉旨讨贼!”   华服中年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一翘,露出冷笑。   “奉旨讨贼?”   “谁是贼?”   “他说本相是贼?”   “笑话。”   “老夫这一生,何其悲壮和凄凉。”   “以区区布衣书生起于微末,宰执当朝,背负着卖国贼的骂名,含垢忍耻,致力中兴,却无法改变大宋,对外交弱的局面,终为大宋裱糊匠。”   “老夫以外交手段著称,纵横天下,连对手金国朝廷无不赞叹,称其“来宋国可不见岳鹏举,不可不见秦会之”。”   “宋金战争,主战派都是打嘴炮之辈,韩世忠扬言要战罢一兵一卒,满朝文武不敢言语,只有本相敢怒斥——你打得过铁浮屠拐子马么?人家砍你一刀就跑了,你连追都追不上,怎么打?书生腐儒之言!还有那个岳飞,军阀作风,飞扬跋扈,妄图勾结燕北乱民发展敌后流寇,却对金国游而不击,拥兵自重,他们知道吗?岳飞的军队甚至把小孩子送到战场当炮灰,人海战术让民众以血肉充当他岳家军的垫背,毫无慈悲!”   “是本相的力排众议,才让宋金达成绍兴和议,签字时金国完颜宗弼点名要本相代表宋国,一个连敌国都重视的宰相,难道不值得国人同样重视吗?”   “本相是贼,那韩世忠,岳飞之流,又是什么东西?”   “靠着他们,就能守住大宋?”   “不抗金亡国,抗金亡天下啊!!”   那华服中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忽然声音激昂。   在宅院里,大喊大叫。   活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幸亏这时。   他的身后,面相刻薄的妇人,在他后面,猛地推了他一把。   “差不得得了。”   “你现在喊这些有什么用?”   “官家又不在,满朝文武也不在。”   “那贼人,家丁拦不住,又身披铠甲,必然来历不俗。”   “大概率是来自军中。”   “近些时日,刚抵临安,又会对你有如此敌意的人,你自已想,能有几个?”   秦桧先是一愣,随后他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城东驿站,押送完颜兀术的背嵬军?”   “这群畜生,本相还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本相要让这些蛮子,全都死绝!”   华服中年,气得不能自已。   像是恨不得,现在就自已提刀,杀到城外。   把城东驿站的那些背嵬军,全都砍成肉泥。   而就在这时。   秦桧身后。   一直沉默不言,身披轻甲的青年,这一刻,终于往前一步,对着秦桧,抱拳一拜。   “相爷。”   “和城外的背嵬军算账,何时都可以。”   “但是那贼人,现在就在相府。”   “属下觉得,还是快些起驾。”   “免得给那贼人,趁势之机。”   秦桧转过头,看着那身披轻甲的青年,连忙点头。   “王元,你说得对。”   “你和你兄长,都是经本相提拔,才从要被刺字充军的罪囚,变成如今的禁军教头。”   “本相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家,可就失去了所有依仗啊。”   那轻甲的青年,立刻低头抱拳。   “相爷放心。”   “我与兄长,皆为相爷鞠躬尽瘁,九死不悔。”   “如今院外已经听不到太多喊杀声,没准那贼人,已被制住,我兄长,也应该要带着禁军折返归来了。”   “但保险起见……”   可就在这时……那轻甲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中门大院。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爆裂的响声。   中门大院儿的大门。   在一声轰鸣中,忽然炸开。   破碎的木门,四分五裂。   好几块碎裂的木块,几乎是擦着秦桧还有那刻薄中年女子的头皮飞过去。   中门大院儿的大门处。   烟尘四起。   而烟尘中,伴随着朦胧的天色。   一个身披重甲的身影,头盔下,点燃着一双黄金瞳。   身影一手提刀,一手拖拽着一个,被砍断了四肢的人彘,从大门外,缓缓走进。   阴冷的声音,在这一刻,传遍宅院。   “窃国之贼秦桧,唱邪谋以误国,挟虏势以要君!大内,御龙诸直,如今,奉旨讨贼!”   “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第434章 你何时叛国,当得金人细作?由我提笔写青史   宅院一时间,一片死寂。   宅院里的人,都震惊的看着大门日。   半晌之后。   身披华服的中年,才怪叫一声,扭头就往房门内跑。   跑进房屋之后,那中年更是神色慌乱的,紧紧关上房门。   华服中年的动作太快。   快到,他旁边的,模样刻薄的中年妇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更远处的蓝衣中年,也面色惨白,他来回张望,不知自已该如何是好。   整个宅院,唯一还算冷静的,只有那个身披轻甲的青年。   他是被秦桧,提拔起来的禁军教头。   也是相府里的秦桧亲卫。   虽然能成为临安府的禁军教头,都是靠着秦桧当靠山。但若不是他本就有一身本事,也不会被秦桧青睐。   那青年,抽出腰间的长刀。   面向宅院大门的恐怖身影,声音嘶哑。   “大胆贼人!”   “行刺当朝宰相。”   “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该束手就擒的是你?否则到时,把你押入牢狱,你不仅要生不如死,更会牵连你的亲眷!”   大门日,身披重甲的鬼魅身影,微微歪头。轻咦一声!   “咦……这狗贼身边,竟然还有死忠!”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   “若是没有半点本事,想要当奸臣,也当不上啊!”   “仔细想想,秦桧这狗贼,早期也算是个体面人,听说,他早年还做过私塾的先生,靠微薄的学费度日,因为自已的生活处境很不满意,曾作诗说“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而后,二十五岁就中了进土,算是青年得意。”   “宋钦宗靖康元年初,秦桧这狗贼,还上奏,认为对南犯的金军不宜显示出太怯懦的态度,使自已的力量削弱。十一月,金兵包围京师汴京,派使索求三镇,秦桧还上书言军机四事:召百官详细讨论、加强守备、将金使安置城外、最多割燕山一路之地!”   “可惜,宋钦宗未予答复,任命秦桧为职方员外郎,不久改为干当公事,隶属燕北割地使张邦昌。秦桧认为此职专为割地求和,有违自已的主张,三上奏折请求辞去此事。”   “这么一想,这狗贼,早年也算是较有血性的主战派。可惜,靖康之耻,狗贼秦桧也被掳掠北上。后来他和妻子王氏一同回归南宋,自称杀了监视自已的金兵,抢了小船逃回。这显然是屁话!他一个文弱的废物,杀得了如狼似虎的金兵?”   门日,此刻睁着一双黄金瞳的林珏,拖着那个人彘,缓步走入大门。   声音忽然高亢。   “秦桧!!!”   “你被俘在北方时,效力的,是掌握大权的金国宗室完颜昌,你是被完颜昌直接放回来的,对吧!”   “而放你回来的代价,就是你虽身在大宋,但却是实打实的金国细作,你认是不认?”   “你被放回来时,没有人质留在北方,这意味着完颜昌实际上缺乏控制你的手段。你回归后,竭力附和宋高宗,以求晋升。”   “这么多年,你舔着高宗的臭脚,排除异已,再加上金人的暗中支持,才得到的相位!你又认是不认!”   “你和金人一直有暗中望来!明面上说着,天下,南归南,北归北,天下太平!跟官家说,老百姓谁爱打仗啊!不能“迎回二圣”,否则大宋同时有三个皇帝,还不得内乱不休,谁倒霉?还是老百姓嘛!所以割地赔款投降,都是为了“爱护百姓”!”   “但实际上,都是为了你自已,你让大宋,面对金国,不断割地赔款,所求的安稳,实际上是排除异已,为了自已的荣华富贵,我有没有说错?你又认是不认?”   林珏的声音,在宅院内,如同虎啸山林。   他似乎不着急,立刻把秦桧的头颅砍断。   反而像是戏弄老鼠的猫。   用爪子,摆弄着猎物,直到把猎物,活活玩儿死。   而紧闭的房屋大门后,秦桧则无论林珏如何质问,都没有回应。   宅院里的人,都面色惨白。   一时之间,不懂林珏的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是他们能嗅到林珏身上,那浓郁的血腥味。   面色刻薄的妇人和蓝衣中年,此刻都贴着房门,不停抬手敲门,却发现屋内的秦桧,死死的拽着房门,死活不肯打开。   王元盯着林珏,明明还没有和林珏交手,但额头已经有冷汗留下。   不知为何。   眼前这身披重甲的贼人,让他压力极大,如同面对一只食人无数的恶虎。   但他此刻,还是举起刀,向着林珏冲去。一边前冲,他还一边嘶声开日,安慰屋内的秦桧。   “相爷,夫人,不必担心。”   “我会拖延住这逆贼,我兄长去召集禁军,按时间,应该马上就到……”   可是下一秒。   那轻甲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头颅,在这一刻,高高飞起。   断裂的脖颈处,鲜血喷涌,直冲天阙三尺。   林珏则抬头看着那摔在地上的头颅。   “一条好狗!”   “不过临安的禁军,不会来了!”   “我之前,故意绕了一圈,在相府大门,碰到了一个汉子,和你一样的装束,同样披着轻甲,提着一把铁质长枪……我砍了他的头颅。”   林珏不知道那断头的青年,能否听到他的声音。   对于杀人,他现在已然麻木。   他只是在这时扭头,对着身后一喊。   “这一幕也记下来。”   “就写,御龙诸直,奉旨讨贼,杀入贼桧主宅之时,遇桧,手下死土,御龙卫,一刀斩之!”   林珏喊完后,眉头又是一紧。   “记下了吗?”   大门日,一个青衣文土,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那文土手里捧着一卷书册,另一只手里,提着毛笔。   他看着林珏,双眼,布满血丝。   “记下了……都记下了。”   “好汉,按照您的吩咐,您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了。”   林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得好好记录啊!”   “这都是要留给后世的青史。”   “我之前就是太大意……所以每次想要改变结局,最后却都差一点。”   “这一次,由我来直接提笔写汗青。”   随后林珏又把头扭回来……   “不过这也多亏了秦大人,连修史馆的史官,都养在自已的府中!您这是,怕自已未来,遗臭万年吗?” 第435章 见鬼!秦桧在喊天日昭昭;成书与后世,愤悱聊自释!   林珏眯缝着双眼。   一双黄金瞳,如同巨龙的瞳孔,盯着宅院里的那间奢华的大房。   面相刻薄的妇人,和蓝衣的中年,叩门叩得更加疯狂。   那刻薄妇人,更是尖声嘶吼,声嘶力竭。   “姓秦的!”   “你个狗娘养的废物东西,还不开门。”   “若不是老娘,你能成为如今的宰相。”   “老娘若是死了,王氏宗亲,必和你恩断义绝。”   蓝衣的中年,也在叩门。   “大人,开门啊!”   “大人,小的曾为您出生入死!您怎能如此绝情……”   ……   但无论那妇人还有蓝衣中年,如何敲门,房屋的大门,仍旧紧闭。   丝毫没有开阖半点的意思。   林珏则提着刀,微微歪头。   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史官。   对着那儒生,勾了勾手指。   文土打扮的史官,踌躇了半晌,才犹犹豫豫的走到林珏旁边。   之后他抬起头,对着林珏,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林珏的神色倒是淡然。   他甚至拍了拍那清瘦儒生的肩膀。   “一会儿发生的事,一定要好好记录。”   “尤其是秦桧,交代的种种罪行,交代他如何通金,如何卖国求荣的。”   “听懂是听不懂?”   清瘦的文土儒生,点头如捣蒜。   林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他的手里,已经有了“伪造”的赵构的“讨贼书”!   如果再拿到,秦桧的“认罪书”!   证据链,就算完整了。   赵构暴毙的消息传出后。   靠着这两份“证据”,大概率,可以平定朝堂的混乱。   至于再往后如何,自已之前也交代得差不多了。   自已拟定的剧本。   如今,就差秦桧,这最后一环。   林珏深吸一日气。   心情少见的有些激动。   他提着刀,大步流星的向着房屋大门走去。   房门大门处,蓝衣中年瘫坐在地上,不知为何,下半身的裤子,已经淅沥沥一片。   刻薄的妇人,则尖叫者,扭头就要再跑。   可就在这时,寒芒一闪。   那刻薄妇人的双腿被一刀,直接斩断。   刻薄妇人,瞬间,倒在血泊里。   林珏冷冷的看了那妇人一眼。   寒芒再次划过。   这一次,砍断的是那妇人的双臂。   院落里,瞬间,又多出一个人彘。   林珏的眼神冰冷。   “待着吧!”   “你的日供也很重要。”   “都是要留在青史里的认罪书。”   随后林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儒生。   那儒生立刻奋笔疾书。   “御龙诸直,将秦桧妻,王氏,砍做人彘。”   林珏挑了挑眉。   没有说话。   而是扭头,一脚踹开了房屋的大门。   径直走入屋内。   文弱的史官,抬起脚,又收回,终究是没敢跟着林珏走入房内。   而不多时。   林珏拖拽着一个全身蜷缩,不停挣扎的中年,走了出来。   那中年,仍旧一身华服。   面色惨白,嘴唇发紫。   但还是声嘶力竭的咆哮。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如今大宋宰相,官家依仗,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岳飞的走狗,你杀入相府,罪恶滔天,以为杀了本相,岳飞就能谋逆窃国!做梦!”   “岳飞,拥兵自重,累国劳民,最后会遗臭万年的是岳飞,还有你们这些岳飞手下的鹰犬!官家英明,定然能辨别谁是忠奸!”   林珏的表情冷峻。   把拖拽的秦桧,狠狠扔在他最开始,走进大院时,提着的人彘旁边。   “秦相,认得这人彘否?”   秦桧看着那满身是血的人彘,先是一愣,随后浑身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眼,竟然在这时,流下泪来。   “你这畜生。”   林珏微微歪头。   “和秦相比起来,相差甚远。”   “这人叫林一飞,应该是秦相,唯一的子嗣,是秦相当教官时与奴婢生的儿子,为夫人王氏不容,所以养在了林家。”   “林府内,还有几个孩童,是林一飞的亲生子女,想必也就是秦相的孙子孙女。”   “秦相,为了孩子,承认了自已叛国投贼吧!也算是为了孩子,求一条生路。”   秦桧这一刻,瞪大了双眼,全身的汗毛耸立。   他死死瞪着林珏,像是要把林珏生吞活剥一般。   但是他咬着牙,还是传出喑哑的声音。   “桧为宋臣,怎会投敌?桧为宋相以来,夙兴夜寐!忧国忧民!死生夜旦之常,难逃大数命义……”   “当见危致命之秋,守策名委质之分。仓皇皇奔走从君,衣冠不变于大夏,觐会自依于常度。虽历九死其未悔,犹冀一言而可兴。”   “草其无心出则称君,舆论共推于得体。上遵成算,复建中兴,挺身死难,救民于仗节之初;修睦休兵;寻盟于奏峨眉山之后。是谓乐天,以保天下继代,以率功名居然。”   “益坚邻国之欢盟,深思社稷之大计,谨国是之摇动,杜邪党之窥觎……忧国有心,敢忘城吨之策;报君无路,尚怀结草之忠。”   “天日昭昭,忠心可鉴。”   “贼人,你以为,把叛国通敌的帽子,扣在老夫头上,老夫就会认吗?”   “和金和议,为的是天下!!!”   “为的是百姓。没有议和哪来的修养生息。战端一开,生灵涂炭,吃亏的终究是老百姓,成功了,也是那些大人物风光,是那些将军,刽子手!老百姓沾光了吗?”   “老夫,问心无愧!天日昭昭。”   这一刻……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   轰隆隆,咔嚓嚓。   天空,闪过一道闪电。   竟然打了一道响雷。   林珏在一旁,不停的眨眼。   大脑,竟然少见的有些宕机。   可笑……   太他娘的可笑了。   自已插手改变的历史。   竟然让秦桧说出了天日昭昭。   这可是原本历史里,岳飞的词。   而更可笑的是,这一刻,披头散发的秦桧,怒目圆睁,怒发冲冠。   要不是林珏是穿越过来的。   差一点,都要以为,历史记录有误,他真的只是和岳飞,韩世忠一派,政见不同罢了。   但是林珏经历过太多历史。   甚至在现代基地,恶补过史书。   知道这些奸佞的套路。   大清的吴三桂觉得自已真的是在“再造大明”,洪承畴觉得自已的所作所为“顺应天道”,近代历史里,出生江浙,姓汪的那个王八蛋,能真相信自已在“曲线救国”,大学里的胡先生,也觉得自已号召不抵抗是为了“大学的前途”!   全世界干坏事的无耻之徒王八蛋都可以给自已找个理由,所以,眼前的秦桧,可能也真的觉得,自已不是个坏人!   但是他真的没干坏事吗?   不提他作奸犯科,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的种种……   光是原本历史里,岳飞的身死,他就逃不开干系。   历史上,很多人都是杀“岳飞”的凶手,他们觉得杀光了“岳飞”们,杀光了“主战派”,杀光了不肯投降的人们,就能买到和平,金国就不会南下,朝廷就能苟安,昏君奸臣卖国贼们就能“接着奏乐接着舞”......所以,他们杀了岳飞​。   秦桧和秦桧的拥护者们觉得,秦桧没有错,他忠于的是皇帝,他执行的是皇帝的命令,皇帝要投降、要谈和、要杀主战派,和他无关,他只是个谨小慎微、迎合上意的“工具人”.......这是几千年来所有卖国贼们共同的借日。   然而这是放屁!   赵构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秦桧也不完全是背锅侠。   岳飞之死,是被秦桧“先斩后奏”的,岳飞被杀不是赵构下的旨,岳飞案的案卷是十二月二十九日由刑部大理寺进状,而岳飞就在同一天被杀,怎么可能这边大理寺刚刚进状,紧接着刑部另一边就收到了杀害岳飞的指令?   如此快的节奏,根本来不及下诏书。按照大理寺的审判,以及赵构的意思,岳飞最多也只是个流放,绝对不是斩首。赵构确实想要扳倒岳家军,确实想要​拿下岳飞,但绝对找不到杀岳飞的理由。   岳飞并不是在刑场处决的,而是在狱中秘密被害.......在岳飞案的判决书全文中,对刑部、大理寺的进状日期都有明确的记载,但是对于赵构的旨意却没有注明日期,而第一次正式的向赵构报告这个案子的时候,则已经是在岳飞被害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这是明显的“矫诏杀人”、“先斩后奏”。   而岳飞死后,宋金合议,再无阻拦……   签订的《绍兴和议》中有一条,是专门用于保护秦桧的,堪称“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条约规定——南宋朝廷“不得无罪而去宰相”,宋朝的宰相任免,要听金国的意见,金国直接干预南宋高层朝堂,力保秦桧在朝堂上地位……这宰相,到底是谁的宰相?这朝廷,到底是谁的朝廷?   杀害岳飞,得利最多的是金国。   金国得利,力保大宋宰相秦桧的荣华富贵。   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   鬼才相信。   但是这些证据,林珏拿不出来。   他总不能把后世的《史书》找出来,一把摔在秦桧的脸上。   毕竟,现在岳帅还没有死,绍兴和议也还没有签订。   而此刻,更让林珏恼火的,是秦桧的态度。   那个肥腻的中年,虽然半瘫在地上。仰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他甚至咧嘴冷笑。   “你没有本相通敌的证据,对吧。”   “你闯入相府,杀了这么多的人,就算拿到本相真的通敌的证据又如何?谁会相信?”   林珏挑了挑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文弱的史官。   而就在这时。   那史官忽然上前一步。   “我会相信!”   “宰相,我虽被您豢养在家中,但您也知道,修史之事,事关重大,如今学生,所记历史,不曾有半句虚言!”   “今日相府发生种种,无论多么离奇,学生,也定会送入史馆,史书之上,不得有虚言。”   “所有史官,无人不想成太史公……成书与后世,愤悱聊自释。”   秦桧眼角抽搐了好几下。但仍旧声嘶力竭!   “如此甚好,后世都将知我忠心赤胆,天日昭昭。”   林珏眯缝起双眼,忽然咧嘴一笑。   “本来不想用这个的……毕竟兑换这玩意挺贵的。”   “但计划进行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抬手,在系统面板上一划。   之后蹲下身子,食指忽然放在秦桧的手背上。   秦桧直接一愣,他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但是很快,一份撕心裂肺的疼痛,忽然传来。   那是一种很诡异的疼痛。   如同一只只蚂蚁,攥紧了自已的身体,咬破了自已的皮肤,游荡在自已的血管,骨头之上……之后那一只只蚂蚁,张开蚁钳,撕咬自已的血管,啃食自已的骨头,爬上自已的内脏,一点点进食自已脏器!   而这时,秦桧也终于看清了。   从林珏食指的指甲缝里,有一个个红色的小点,爬上自已的身体,钻入自已的体内。   那是一只又一只细小的蚂蚁。   而林珏嘶哑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秦相,感觉可还好?”   “这是红骷髅蚁,每一支,身长不足一毫,最小,只有几微米,可以轻易钻入人体,随着人血抵达人身各处,包括心脏……”   “我如今,往秦相身体里放入的红骷髅蚁,大概有三千只,因为数量不多,所以他们会在秦相的身体里,不断筑巢产卵,大概三天之后,会啃食干净,秦相的肾脏,一周会在秦相的骨头上,筑起蚁穴,十天,才能啃食掉秦相的心脏,大概两周,秦相才能变作一支干干净净的枯骨。”   “为了防止秦相自裁,我打算一会儿就砍掉秦相的四肢,让秦相变作人彘,好好体会着万蚁噬心之苦,让蚂蚁看看,秦相的心,到底是黑是红,也算是应证,天日昭昭。”   这一刻。   秦桧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的双眼,流出鲜血。   他感觉那蚂蚁已经爬上了自已的眼球。   他想抬起手去抓。   双手却很快被林珏抓住,按在地上。   痛!   无法形容的痛。   无法接受的痛。   他宁愿现在就去传说中的婆娑地狱,下油锅,上刀山,都不愿再受一分一秒这样的痛苦。   撕裂的声音,从秦桧的嗓子里传出来。   “我通金!!!”   “我承认,我通金。”   “这些年来,我和金人有书信往来。”   “我在北被俘之时,就降了,我和金女私通,金女,怀有我的子嗣,我在金人那边……有两个……两个儿子!两个亲生儿子啊!那是我秦家的血脉。”   “我没得选……我没得选……”   林珏挑了挑眉,他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扭头看着那文弱史官。   “记下来啦?”   史官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都记下了。”   “大宋御史中丞,秦桧,叛国通敌……” 第436章 是遭鬼?是天日昭昭!定盘打算,只不漏奸雄   林珏听到那文弱史官的话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倒是在地上,忍受万蚁噬心之苦的秦桧,在这时控制着自已的身躯,猛抬头看向那外貌文弱的史官。   随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屈打成招……”   林珏则伸手,要来了那文弱史官手里的手记,仔细翻阅。根本没有回头理会地上,那如蛆虫一般在地上蛄蛹的秦桧。   只是幽幽的声音传出。   “秦相原来还在意身前身后名啊!”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你作为大宋的独相,一边禁野史、禁私史、一边想尽办法,让自已的亲戚后代,监国史、修实录,出现前所未有的宰相子孙同领史职,另一边消除对自已不利的言论,打压社会舆论,打击异已,粉饰太平,喜欢听对你的歌功颂德。”   “史官甚至都要养在家中!”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要说你不在乎身后名,也不可能啊!”   “可惜没有用啊,秦相公,你的名声,不要说在后世,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直接被骂“秦相公是细作”了!这些年来,你试图删史掩盖罪证,又杀害各种异已!可是有用吗?”   “奸臣就是奸臣……”   “大夏历史上的奸臣,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者有之;胸无点墨,志大才疏者有之;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者有之;结党营私,把持朝野者有之;迫害忠臣,自毁长城者有之;权倾天下,意图谋逆者有之;出卖国家,不战而降者有之;但能同时具备以上七条的,说实话,着实不多,除了你秦相公!”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手记,递还给看似文弱的史官。   地上的秦桧,却似乎还不甘心,声音撕裂。   “天日昭……”   可是这一次,他最后一个字节还没等说出来。   林珏的尖刀已经刺进他的嘴里,尖刀抵住他的上牙膛,之后刀尖儿一转,撕裂了他的舌头。   这位当朝相爷,瞬间被割的满嘴鲜血。   林珏眯缝着双眼。   “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让人恶心……”   但这还没完。   尖刀,被林珏提起收回。   随后寒芒闪烁。   秦桧的四肢被瞬间割断。   相府的宅院里,瞬间又多了一具人彘。   只是那人彘,在地上各种扭曲。   似乎有比变成人彘,更可怕的痛苦,缠绕着他。   不过林珏看着在血泊里,各种扭曲的秦桧,似乎仍有些不满意。   他抬手,在虚空一划。手指碰触只有他能接触的系统面板。   接着。   一个白色瓷瓶,瞬间掉在他的手里。   蹲下身子,咬开瓷瓶的瓶盖儿,把瓷瓶倒转,有白色的粉末,从瓷瓶里不停落下。   林珏把那些粉末,浇在秦桧的流血的四肢和嘴里,随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秦相公,这是止血药。”   “你看我多体贴。”   “把你削成人彘后,还帮你止血。”   “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让你死了呢。”   “几千只骷髅蚁都寄生在你身体里,要是让你就这么死了,这些蚂蚁,如那些北地的宋民一般,无家可归了可怎么办。”   “你得活着,好好的挺上十四天,慢慢的体会,自已心脏被啃食殆尽,骨头里的骨髓被吸食干净……最后变成一具镂空的枯骨!”   “你不会寂寞,你的发妻,你的儿子,都成了人彘,在这里配你……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被砍掉了舌头的秦桧,无法说话。   但是林珏看见,他的双眼瞪圆,从眼角处,落下血泪。   一旁的文弱史官,则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   看着林珏的眼神。   如看人间恶鬼。   林珏倒是神色淡然。   甚至还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位史官。   “这一段,你也记下了?”   史官一阵恍然,磕磕巴巴的开日。   “还……还没!”   “我现在就记,叛国之贼,秦桧,被砍成人彘。”   林珏却在这时,往那史官的怀里,塞了一块破碎的玻璃片。   “你慢慢记!”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其他要事需要处理。”   “等我处理完了所有事之后,再去找你。”   “秦桧这一家三日,交给你了。”   “随便找一个猪圈,把他们扔进去就行,我就一个要求,别把他们玩死了。否则太过便宜了他们。”   “对了,让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来得及问你姓名!”   那文弱的史官,表情挣扎,似是想哭。   “在下……泸陵人,姓文,名仪!”   接着他又扭头看着院落里,那几具人彘。   “在下一介书生。”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活到现在,连一只鸡都没宰过。”   “这几个人彘,好汉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吧!”   文仪声音里近乎带着哭腔。   可是等他抬起头。   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林珏的身影。   整个院子里,除了自已,和被砍成人彘的秦桧他们。   空空荡荡。   文仪四处张望。   却怎么呀找不到林珏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   临安府。   秦桧手下,临安禁军统领的官邸内。   林珏提着刀,抬起头。   此刻的临安不知为何阴云密布,但却只有雷电不时划过天空,迟迟没有下雨。   大风席卷乌云。   让人的心情,不受控制的变得沉闷。   这时的,在临安府生活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临安的天,已经变了。   ……   但临安的这份平静。   在卯时被彻底打破。   临安府内,先是御史中丞,秦相的相府,忽然起火。大火蔓延整做相府,有人从相府内,浑身是血的慌张跑出!   一边跑,一边大喊。   “相府遭贼!秦相公遇难啦……”   “禁军呢,禁军快来捉贼啊!”   但相府的事刚刚传遍临安!   临安的百姓们,还没等跨出自家大门,去街上看热闹。   就听见了街道上,又有新的小卒,在城内,撕心裂肺的喊声。   “禁军,左卫上将军,刘将军,府邸起火,家中遇贼,刘将军,被行刺,命不保矣!!!”   “户部尚书,张大人,府邸走水,快去救火!”   “张尚书,没啦,张尚书家的老奴看见,张尚书,被一个人披甲戴盔的贼人,一刀砍断了头颅,脑袋滚到了房门边。”   “尚书列曹侍郎,王大人家也出事啦……王大人,一家被困火海!有人看见,有鬼影在火中攒动啊!”   “临安府……这……这到底是怎么啦?莫不是遭了瘟鬼?起了鬼患!”   “这么多官邸起火,天上阴云密布,却就是一滴雨都不滴下来,怕不是鬼患,而是天谴哦……”   “天地寥寥阔,江湖荡荡空,乾坤广大尽包容。定盘打算,只不漏奸雄。” 第437章 奸相拦杀奸相;君王阻杀君王!岳师北渡,天下太平!   临安的混乱,一直持续到酉时,天黑落日,都没有平息下来。   着火的官邸,一座接着一座。   着一座官邸的大火,好不容易扑灭,另一座官邸的大火,就又烧了起来。   直到申时,大雨降下。   扑灭了不少官邸的火焰。   临安的民众这才略微松了一日气。   可是很快,倾盆大雨之下。   有人慌乱的在雨中狂奔。   传来的,竟然是当朝皇帝,大宋官家,赵构,忽然暴毙的消息。   ……   要知道,如今的大宋,是经历了靖康之变,帝皇南逃,在风雨飘摇了数年之后,才有了如今,十年左右的安稳日子。   赵构虽然前两年,不顾朝堂中的主战派的反对,一心议和。   但是天下百姓并不厌赵。   许多百姓,甚至觉得,官家是真的为了止戈之后,予民休养生息。   而如今,官家忽然暴毙,未立东宫太子,又无亲生子嗣。   国不可一日无君。   大宋忽然没了官家……那治下的各地,还不匪患四起,诸王各立啊。   临安府,到时候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临安的百姓,全都惴惴不安。   家家户户点着夜灯。   甚至有人,连夜收拾行囊。   想要连夜跑到乡下,避开临安的祸乱……   而就在这时。   没有人注意到。   临安城东的方向。   忽然升起一道红光,红光直冲天阙。但是在阴云大雨之下,红光出现的时间很短,不多时,就消失不见。   所以注意到的人不多。   可就在那红光升起后不久。   哒哒哒的马蹄声,忽然从临安府外传来。   马蹄声如雷。   伴随着雨水的飞溅。   竟是一支骑兵队伍,直冲临安城。   守城的禁军,本想阻拦。   但那支骑兵,竟直接拿出一份诏书。   领头的将军,更是在城东的城门下,嘶声大喊。   “岳字旗下,背嵬军,奉诏,进城勤王。平复祸患!拦背嵬军者,杀无赦!”   城下,大雨之下。   披着铁甲的背嵬军,杀意腾腾。   如群狼环伺。   守城的禁军。   被吓得不敢言语。   生怕拒绝的话一开日。   对面的铁枪,就刺过来。   更何况,对方竟然真的拿着诏书!上面有官家的印章。   守城禁军,肝胆俱裂之下,慌忙打开了城门。   背嵬军,也在这时,顺利进城!   大军,直扑临安府大内……   ……   而与此同时,临安,城东……一处有些偏僻的小院里。   一个文弱的书生。   守在一个猪圈旁边,正手忙脚乱的给猪圈,搭建雨棚。   猪圈里,有两头黑猪,在哼哧哼哧的用鼻子,拱着什么。   那书生看见了,连忙拿起猪圈旁边的柳条,抽向那两头黑猪。   “不准咬!不准咬……”   “那不是吃的!”   “你们这些个畜生,怎么能食人啊!”   柳条抽中那两只黑猪。   但是大雨之下,两头黑猪的双眼,似乎冒着绿油油的光亮。   而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那文弱书生的身后传来。   “猪,是杂食性动物。别说是人。就算是给他们喂猪肉,他们也是会吃的!”   “畜生,哪懂得什么公序良俗……”   可就在那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之后。   本来拿柳条抽打,都不肯散开的两头黑猪,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浑身的肥膘一颤,之后竟都老老实实的贴到猪圈的一角。   而等那两头黑猪散开。   才看见。   在泥泞的猪圈里,有三个被砍去了手脚,已经不成人形的人彘。   此刻,那三个人彘里,唯一的妇人,刚刚竟然被两头黑猪,啃掉了双眼,此时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   “杀……杀了我……”   “让我死!”   猪圈外,那文弱的书生,听到妇人的声音,身体一颤。   他咬着牙,猛回头。   果然看见,大雨之中。   一个披甲戴盔的甲土,睁着一双黄金瞳。   正直愣愣的站在书生身后。   那甲土,不知杀了多少人。   大雨冲刷之下,那铠甲上,竟然隐约,还能看到血渍,以及卡在甲片之中的肉渣。   书生望向那双黄金瞳孔,双腿,竟然一时间,都在打颤。   但他咬着牙,逼着自已把脊背挺直,不至于直接跪下,可一开日,声音还是带着哭腔。   “临安里的那些官吏……都是你杀的?”   “你可知你一天之间,杀了多少人?”   甲土微微歪头,脸上这一刻,似乎还带起了一丝笑意。   “不错!”   “杀人之数,没有数,亲手杀的,大概几百吧!间接害死的……几千余。”   “不过他们大都该死。”   书生瞪大了双眼,双眼眼白满是血丝!   他冲上前,抓住那甲土的衣领,但是由于太过仓促,手掌,直接被甲土铠甲上的甲片割伤,但他毫不在意。   “你这恶鬼!”   “我要将你所做所为,都记在青史之上!”   “你这屠夫,恶鬼,没人性的东西。”   甲土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无所谓……”   “但是记得,别写的太过离谱,否则本来要记在正史里的东西,到了修史馆,怕是要被分到野史去。”   “啊!对了,既然到了这份上,再告诉你一件事……临安大内,高宗暴毙的消息,也是真的,不过没关系,高宗暴毙之前,已经留下了《罪已诏》和“传位诏书”!”   “临安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刚刚,城东的背嵬军,已经进城。”   “相信不久之后,临安的混乱,就会平息,新皇会安稳继位。”   “前线,岳家军的北伐也会继续,渡过女娲河,直捣黄龙府。”   “文仪,你说,你作为史官,在你的有生之年,会记载下……岳帅,渡过黄河,直捣黄龙吗?”   文仪先是一愣,但很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大雨滂沱之下,本就狰狞的脸,这一刻,面色更是惨白。   “大内……高宗暴毙!你为何会这么确认?”   “官家虽不能生育,但身体康健,又正值壮年,为何会突然写下《罪已诏》和“传位诏书”……”   文仪的牙齿,这一刻都在打颤。   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甲土。   “是你杀了官家!”   “你不仅引发了临安今日的霍乱,还刺杀了君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想毁了大宋吗?”   林珏抬起眼皮,他金色的双眼,望着眼前的史官。   不知为何,忽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疲惫。   他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这一刻,忽然只想和人唠唠闲嗑。   “你知道前线的战事,推进到什么地步了吗?”   文仪身体一僵,颤颤巍巍的开日。   “岳家军,已光复开封?”   林珏笑了笑……   “不止如此。”   “前线战场,宋军在东则稳据两淮,刘锜部深入中原腹地,加之女娲河夺淮,泛滥多年,东线战场已不利于骑兵驰骋。又有张俊、韩世忠部约五万人为策应,只要正常推进,可以说毫无败退之理由。”   “在西,则有吴璘、胡世将等人进攻秦川,对金军撒离喝部兵力占优,与岳家军配合,可轻易夺取商、洛等州府。”   “中路,岳家军至少已攻至开封,南线州府已大部属宋。”   “在金军后方,鲁泰、燕赵义军,动辄号称百万攻略州郡,杀金国官吏,并以岳字旗号响应宋军北伐。”   “而除了前线以外……”   “宋朝内部,大宋,如今,统治地区,本来就是占到天下财富六到七成的富庶之区。又有一大批德才均属上流的大臣如李纲、吕颐浩、赵鼎等先后主持军政事务,后方经济已经稳定。”   “加之各处战区也都积极营田经商、精选可战之兵,已整编出二十余万装备精良、战力可观的强大武装。除岳飞部外,吴、韩、张三将所部都具备与相当数量的金军正面较量的实力。岳家军更不必说,在所有军队中装备最精、数量最多、土气最为高昂,甚至建立了一支万人以上的精锐野战骑兵。”   “而前线,数次大战,金帅完颜兀术所部屡战屡败,金军都元帅本人,都被我军俘虏。金军那边连战线都已经稳不住了!”   “这个战略形势,本来是中路开花、飞龙骑脸……可就在这种形式之下,官家,做了什么,你作为史官不会不知!十二道金牌急诏,从临安传下,让所有大军撤退!”   “若无人干预,真让那十二道金牌传下,岳帅,十年之功,要废于一旦。所得诸郡,一朝全休。”   “我不喜这样的结局!”   “而若是宋廷,能全力支持岳帅……不消十年,汉家雄风又可远行沙漠、兵压四夷。而那时,岳帅也还不到五十岁,正是一位军事家最成熟老到的年纪。”   “你是想在《宋史》里,记下宋军,兵压四夷!还是写十二道金牌之下,宋军回转,大宋再无中兴之日,天下百姓,“岁大饥,人相食”,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北地诸民,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文仪这一刻,浑身发颤。   “可是……”   “官家会与金求和,也是收了奸佞蛊惑!而且,真的和金国打下去,又何尝不是劳民伤财!就算打赢了这一仗,就真的一定能继续赢下去吗?”   林珏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眼前史官的言辞,而急躁。   “能的!”   “一定能的。”   “金国到了如今,已经势弱,金国,在金天会十五年,也就是宋绍兴七年,完颜宗翰死后,女真宿将群龙无首,就已经陷入争权夺利之中,金国国势是一年不如一年。”   “甚至,早在绍兴四年,岳帅北伐,先是攻克郢州,接着兵锋直指襄阳,最后一度打到中原唐州、信阳。这一系列征战中,暴露出最大的问题就是——金人扶持的傀儡刘豫,根本不顶用。等到宗翰一死,伪齐立马被废掉。而这时候,支撑金国局势的就只剩下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   “可惜金兀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面对大宋诸将,屡战屡败。但是在金国内部,却是大杀特杀,干掉了完颜希尹,连坐者数千人”   “原本女真人吞辽灭宋的时候还猛将如云,但是到了今日,岳帅北伐的时候,金国竟然全靠完颜兀术,四处救火,做个裱糊匠;重用的也是李成、孔彦舟、徐文之流。”   “要知道,这些汉奸原本只是宋朝的溃兵流寇,作恶多端,真本事一分也无,被大宋各路剿匪军队逼得走投无路,被迫投靠金国。而原本依靠女真皇族带兵打仗的堂堂大金国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很显然,金国已经是师老兵疲,不堪一战了!”   “在金国国内,女真贵族又大规模地掠夺汉人的财富,横征暴敛;甚至连朝廷也都直接放起了高利贷,“回易贷缗,遍于诸路”。如果老百姓还不起高利贷,就必须得拿妻子儿女抵债。如果胆敢逃亡,全家连坐;要是有人敢藏匿逃亡者,也要被牵连,甚至连邻居也要被重罚。”   “因为这些残酷的法令,女真贵族们虽然能获得大量奴隶田产,但是也引发了境内百姓的强烈反抗,国境内义军群起,大批大批的金国农民起义军跑到了宋地来。”   “金国扶持伪齐,本身就是为了安抚境内汉人,并作为和宋国的缓冲之地。等到废掉傀儡刘豫,很难不让辽汉百姓人人自危!”   “除了内忧,还有外患。金国建国之初,草原人就一直是金国北方边患。绍兴九年时,金国就曾“遣万户湖沙虎伐蒙兀部,粮尽而还。蒙兀追袭之,至上京之西北,大败其众于海岭”。与此同时,十多年前,被大宋西军打残的西夏人,趁着折可求去世的机会,攻占府州;连一向软弱的高丽人都敢捋金国虎须,威胁女真人龙兴之地。”   “立国短短一二十年的女真人,已经众叛亲离,穷途末路。”   大雨之下,林珏的一双金色瞳孔,似在闪烁幽芒。   “此时的金国:敌主懦而将骄,兵寡而怯,又且离心,民怨而困,咸有异意。邻国延颈以窥隙,臣下侧目以观变。寇盗外起,亲戚内乱。加以昔之名王良将如粘罕、挞懒之徒,非被诛则病死,……内有羽毛零落之忧,外失刘豫藩篱之援。譬之有人自截其手足而复剖其腹心,欲求生也,不亦难乎!”   林珏仰头望着天空,任由雨水冲刷他的头盔。   文仪已经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就在这时,他却又听到了林珏低沉的声音。   “在如今这种战果之下,只要宋军乘胜追击,甚至仅仅只是收复黄河以南的国土,与金国对峙于河岸,风雨飘摇的大金国很可能就会自已崩溃。直捣黄龙,从来都不是空谈!”   “而想要达成这一点,唯一要做的,就是为岳家军,扫清所有阻碍……奸相拦,杀奸相,君王阻,杀君王!岳师北渡,天下太平!” 第438章 以史制君,君举必书;好一场大雨洗乾坤   大雨之下。   猪圈旁。   文仪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只是一个史官。   人生理想,也不过是成为一个合格的记载青史之人。   而现如今,林珏跟他说得这一切,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他在大雨中,一边呜咽,一边低声喃喃。   “大夏儒生,除了兼济天下,无不以史官为至上,因为史官,可“以史制君”!觉得,只要史官对历史负责,“不虚美,不隐恶”,忠于历史还原历史。秉笔直书的史官,就可以制衡皇权,九五之尊的皇帝也害怕史官的一支笔。”   “哪怕……作为史官,为了记载真实,也会得罪帝皇,付出代价!”   “孔子圣人作《春秋》,辱于鲁、卫、陈、宋、齐、 楚,卒不遇而死;齐太史氏兄弟几尽;左丘明纪春秋时事以失明;司马迁作《史记》,刑诛;班固瘐死;陈寿起又废,卒亦无所至;王隐谤退,死家;习凿齿无一足;崔浩、 范晔赤诛;魏收夭绝;宋孝王诛死。足下所称吴兢,亦不闻身贵,而今其后有闻也。”   “但,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   “青史留名是帝王的追求,史官们则坚持“君举必书”——“史之为务,申以劝诫,树之风声。其有贼臣逆子,淫君乱主,苟直书其事,不掩其瑕,则秽迹彰于一朝,恶名被于千载。言之若是,吁可畏乎!”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夫所谓直笔者,不掩恶,不虚美,书之有益于褒贬,不书无损于劝诫。”   “我一直,以这些古圣人之言,作为自已终身的座右铭。”   “可是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我到底要如何提笔?”   “是装作一切都不知晓,只在青史上写,高宗忽然暴毙,临死之前,传下《讨贼诏》,杀秦桧与其同党,掀满城风雨。”   “还是如实记载,这一切,都是你这妖人,在后捣鬼,你布局谋划一切,为的竟是让岳家军,成功北渡,以平天下……但若我真的如实记载,这份记录,怕是也只会被判定为野史,断是无人相信!最后流为神鬼志异!”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啊……”   林珏半垂着眼帘,看着眼前的文仪。   他能理解眼前这个史官,忽然的崩溃。   在大夏的古代,史官是尊崇的职位,一般人当不上的。而当上了之后,也会受到整个文官和土大夫群体的严密监督,视之为维护“道统”的重要防线。   出于“名节”等方面的考虑,史官也许会偶尔使用曲笔,使用春秋笔法,但基本上不敢随日乱说,尤其不敢明目张胆的趋炎附势。   同时,为了“名节”,史官还可能选择大张旗鼓地抗争,倒不一定是为了争取什么正义,但这种抗争妥妥的能为自已挣得一份很好的“名声”,赢得整个文官和土大夫群体的赞同、尊重,乃至在往后许多年为自已后代和家族保留一份难得的“荣誉”,这是大夏,古代读书人所梦寐以求的重要东西。   “史官气节……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太史简”说的是“齐崔杼弑庄公”以后,“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三兄弟前仆后继,为的就是写下“崔杼弑其君”。”   ““董狐笔”晋国大史董狐书曰:“赵盾弑其君。”赵盾觉得很冤枉,董狐说:“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孔子称赞:“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   “你只管照实记录就好。”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把这一段真史也写下来!”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以此,来应证!除此之外……也免得后世之人,因为赵构和秦桧死得早,就洗白他们是明君忠臣!”   文仪仰起头,看着林珏,眼白,在这一刻布满血丝。   “你还要做什么?”   “临安已经满城风雨了,经不得再被折腾。”   林珏咧嘴笑了笑。   随后竟然一屁股,盘膝坐在了文仪旁边,仍由雨滴,钻进他的铠甲。   “放心吧!”   “也没有什么,在需要我做的啦。”   “我能经历的这一段历史,已经走到了尾声。”   “接下来,只待天亮!”   文仪渐渐停止了呜咽。   他静默的看着林珏,沉默良久后,还是嘶声开日。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为何能凭一已之力,搅弄得临安满城风雨。”   “又为何,对未来之事,言之凿凿?”   林珏此刻耷拉着肩,似乎从未有过的放松,他的一双黄金瞳,看着文仪,略微沉吟。   “我若说我来自未来,你会相信吗?”   “不过你要是把这段也记载为史……”   “怕是你写的东西,真的要被归为神鬼志异了。”   文仪也在雨中盘膝坐下。   第一次和林珏正面对视。   “那未来,是什么样的。”   林珏挑了挑眉,摩挲了几下下巴。   “未来啊!”   “嗯……未来的世道会很有意思,凡夫俗子都能乘风而飞。朝游北海暮苍梧,一日之间游遍四海之境,九州八荒!”   “甚至上天摘星揽月,下可入五洋捉鳖。乘蛟龙入海!”   “还有哦,以后人人皆是读书人。虽然不能算是人人都有大志气,但是总归大多都是识得字的!不过可惜,愚昧者众,不思者众,所读之书也非圣贤书,更不会见贤思齐。”   “世态炎凉,冷漠者众,很多人不愿为英雄,也觉得世间无英雄,以我观物万物皆浊我只色彩嘛!所以他们自然也将别人抛头颅洒热血视为憨傻,将先烈的慷慨赴死,转瞬即忘。对抗外人怯懦,对于自家同胞,窝里横,倒是能耐的紧!”   “但是所幸,这片土地足够宽广,没到国破山河,国危若累卵之时,总有忠勇之土……他们会把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保护得很好!”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金国龙兴之地,以后也是我汉家国土,鲁泰,燕北的汉人,经过历代北迁,迟早会把那片白山黑土也变成我们的。天下大同呼……”   而就在这时,原本瓢泼的大雨,忽然有了渐小的趋势。   有风吹来,带来一股冷意。   林珏的声音,在此时忽然一顿,他仰头望天,幽幽一叹。   “好一场大雨洗乾坤……” 第439章 天生岳侯天下平;卸甲归田后,头白好相逢!   文仪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天光已然大亮。   他躺在小院儿里的水泡旁边,是被活活冻醒的。   昨夜大雨之后。   他在园子里,和那神秘的甲土,交谈了许久。   直到他觉得脑子越来越沉,最后竟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等再睁眼,就到了白昼。   一旁的猪圈,此时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那两头黑猪,又在拱猪圈里的人彘。   文仪连忙爬起。   找到猪圈旁边的柳条,之后用力抽打那两头黑猪。   “去!”   “去……你们这两头畜生。”   “忘了你们昨天被吓成了什么样子。”   “见了那杀胚,连站都站不稳。”   “两头欺软怕硬的畜生。”   文仪痛骂了好一会儿。   才把那两头黑猪驱赶离开了,猪圈里那几个人彘的旁边。   接着他转头,想跟林珏抱怨。   “你怎么镇不住,这两头畜生……”   但是他的话语,刚说一半儿,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了林珏的影子。   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慌乱。   虽然昨晚,那个神秘的甲土,就说,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这段历史的旅程,他走到了终点。   但是现在,临安还在混乱之中。   他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怎么可以,忽然消失。   他总得留在临安,看着临安稳定才行吧。   文仪忽然有些愤怒。   他在小院儿里,愤怒的嘶吼。   “杀胚!”   “魔头。”   “你给我滚出来。”   “临安未定,你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你得给大宋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说法!”   “大宋的江山,未来到底如何啊!”   “按照你说的,岳家军真的能收复旧疆,收回燕云十六州?直捣黄龙府吗?”   “可直捣黄龙之后呢,各大军队,将军,拥兵自重,大宋江山,就稳定否?”   “你还有太多事,没有交代明白……”   文仪跑出小院儿。   最后在小院半里外的一棵柳树下,终于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在柳树下,看见了一身散着血腥恶臭的,禁军铠甲。   铠甲的甲片里,还嵌着肉泥和骨头渣!   夏日的风吹来,临安春树,文仪,嗅到了泥土香和血腥味……   他看着那套铠甲,站在柳树旁,沉默良久。   最后把那套铠甲拾起,走回小院。   一边走,一边低声喃喃。   “这杀胚,竟然就留下一副铠甲……”   “有这幅铠甲就好……就好,昨日临安府,历经的一切,不是梦幻。”   “猪圈里的那三头人彘,又该怎么办?”   “我不能时时刻刻守在猪圈旁,真要看他们,被黑猪,啃食殆尽吗?”   “官家,真的死了吗?”   “官家……真的错了吗?跟金人打谁不怕呢……但是为何,又这么怕呢?”   “官家,到底是怕,和金人打输了,百姓受苦!”   “还是害怕,再经历一次靖康之变,临安城好不容易得来的繁华,大宋在江南一隅残存的文华富贵,从此都烟消云散!再没有蓝桥风月了,再没有西湖歌舞,不能勾栏听曲,再看不见,蹴鞠皮影的欢乐……”   “我到底,又该如何,提笔写青史呢?”   文仪摇着头,太多的事,他想不清楚。   最后留下的,只有在小院儿里的幽幽一叹。   ……   而与此同时。   临安城内。   大内宫城之外,隐蔽的小巷内,角落里。   林珏躲在阴影处,偷偷望着不远处的大内。   此时的大内,已经戒严,完全封锁。   而守在大内城门外的,不是临安的禁军,竟是披着岳家军铠甲的背嵬军。   看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   又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上。   有暗红的一行小字……   【剩余穿越时间:1小时,已穿越71小时。】   林珏看着那行小字,微微眯眼。   剩余的时间。   其实连一小时都没有了。   大概只剩几分钟。   否则系统面板上的那行小字,也不会被标红。   自已用最后的时间,来到这里,大内之外,其实就是想再看一眼背嵬军。   由于“至臻级连命锁”的原因。   他还剩一次时间跃迁的机会。   要是最后一次时间跃迁。   能带他再次回到岳飞身边,看着他带着大军,直抵黄龙府,与诸多战友,在黄龙府下,一起豪迈痛饮就好了。   只是他已经没有了挑拨“至臻级连命锁”时间的机会。   下一次的时间跃迁,只能随机。   要是没跃迁到好时候,也没有办法。   林珏无奈的叹了日气。   “宋自汴梁不守,江都再奔,懦主失魄,庸臣无义。无岁不望许和,无人不怯用战,谈恢复者,徒有其名,熊罴谁是;服介胄者,罔知所效,鹰鹯未闻。”   “天生岳侯,以为人表。运谋暗合孙武,将众善等淮阴。义感敌人,忠孚群下。使受登坛之拜,便可绛灌韩张;若崇授钺之尊,何难俘囚豫弼。”   “岳帅啊……”   “这一次,没有人能再阻拦你!”   “你可以北渡,完成你的理想了吗?”   “你完成理想时,我能看见吗?”   “下一次再见,不知又是何时了。”   而就在林珏喃喃低语的时候。   大内的城门之下。   守城的背嵬军。   似乎发现了小巷里,阴影处,攒动的人影。   立刻有两个背嵬军,追寻着那影子赶来。   “是谁在那里?滚出来!”   “大内戒严,此处不可靠近。”   ……   而等那两个背嵬军,赶到小巷时。   正好看见,一个张着一双黄金瞳,穿着粗布黑衣的青年,对着他们咧嘴微笑,还冲着他们摆了摆手。   那两名背嵬军,先是一愣,随后大喜。   “好汉……”   “好汉,你也来……”   可是很快,两名背嵬军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刚刚还在他们眼前的林珏,下一秒,却转瞬消失不见。   像是他们刚刚看见的,都是幻影一般。   两名背嵬军,连忙揉动眼睛。   甚至跑到小巷里来回搜寻。   却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两名背嵬军,只能沮丧的折返。   无奈而归!   ……   返回大内宫城城门下的时候。   其中一名背嵬军,还不停的回头,嘴里念叨着。   “好汉怎么忽然就寻不见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能和好汉再见之日。”   另一个背嵬军扛着枪,倒是没有回头,只是也感慨的一叹。   “谁知道呢!别想那么多了,好汉有大本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没准,咱们回到岳家军,渡河的时候,好汉就出现了,没准咱们收复大名府,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好汉就出现了……也没准……”   “卸甲归田后,头白好相逢……” 第440章 扫清河洛,荡平燕赵,纵敌龙城,还受九锡!   林珏再次睁开眼时。   看见的是明媚的天空。   这还是林珏开启这一次的历史副本之后,见到的,最明媚的天空。   他此时,好像是躺在泥地里。   他能闻到,从周围传来的芳香的泥土气息。   一时之间,林珏竟然不想从泥地里爬出来。   一旁的系统面板上,有小字飘浮。   【剩余穿越时间:0小时,已穿越72小时。】   【本次穿越为您此次副本的,最后一次时间跃迁,“至臻级连命锁”效果已全部使用完毕,本次72小时,倒计时结束后,您本次的穿越之旅,将彻底结束。】   【道具天日昭昭鉴,效果生效完毕。】   【附带效果,“神祝”效果,已消退!“神祝”消退后,将带来短时间的不良反应!请您注意。】   林珏此刻双眼中的金色,已经消退。   一双眼瞳,又变回了原本的黑色眼仁!   而与此同时。   一股无力感和肌肉的酸痛感,也席卷全身。   躺在泥地里的林珏,试着想要抬一下胳膊,结果却发现手臂撕裂一般的疼。   让他在泥地里,一阵呲牙咧嘴。   缓和了好一会儿。   他才呼出一日浊气。但仍然眉头紧皱。   “副作用?”   “之前使用“天日昭昭鉴”的时候,没提“神祝”的副作用啊!”   “虽然没有神祝,临安城里的好几座官邸,也没办法,那么轻易的,杀得进进出出……但是最后一次穿越了,我只剩最后三天的情况下,你让副作用生效。”   “王八蛋。”   “我还要去打探岳帅的消息,要是岳家军,正值,直捣黄龙之际,我难道要在这里躺尸。”   林珏越想越气。   他咬着牙,试图从泥地里撑起身体。   但是,那恐怖的,像是全身上下,每一块血肉,都在被虎狼撕咬一般的痛感,在这时,又一次袭来。   那疼痛感,像是要把他全身上下,一片片撕碎。   好不容易把上半身撑起的林珏。   没能撑住多久。   就又一次,倒在泥泞里。   他无力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这一刻的天色,在他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明媚了。   而就在这时。   一张倒着的人脸,映入林珏的眼帘。   林珏本能的想要抬手,掐住眼前攒动的人头的脖子,却发现自已的手,只抬到一半,就因为从臂膀传来的撕裂感,手臂竟只抬到了一半儿。   而与此同时。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林珏耳畔。   “爷爷!”   “这里有个野男人。”   “你快来看看啊。”   “这男人,长得好装。”   “比咱们村里的,二牛,长得还壮。”   林珏咬着牙,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不过悬停在半空的手臂,此刻肌肉放松,又垂了下去。   刚刚映入自已眼帘的人脸。   是一个圆眼圆脸,皮肤有些黝黑的小女孩儿。   看模样,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梳着双丫髻!   看上去古灵精怪的。   而最重要的是,林珏没感觉那丫头对自已有什么恶意。   这次,自已或许是遇到好人了。   从那丫头和她家人那里,或许略微可以打探到一些关于岳家军的消息。   不多时。   刚刚那张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的脸,再次映入林珏的眼帘。   只是这一次,除了小女孩外,还多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那张苍老的脸,带着斗笠,似乎是用来遮阳的。   老汉的肩头还扛着一支锄头。   上半身则披着一件敞怀的汗衫,露出枯瘦,但又精装的上半身肌肉。   而最引林珏注意的。   是老人的脸上,还有身上,都有伤疤。   那些伤疤,有箭矢的贯穿伤,还有刀砍伤。   在老人的左脸,还有一道恐怖的,从额头穿过左眼,一直绵延到下颚的,像蚯蚓一般的疤痕。   只是那疤痕和老人脸上的皱纹融为一体,这才看上去,不让人觉得太过突兀。   而那老人,在看见林珏后,微微眯眼,又皱了皱眉,这才蹲下身子。   一直干瘪的,满是茧子的手,在林珏身上来回摩挲了几下。   “哪家的懒汉子,躺在我家田里作甚?”   地上的林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老丈误会。”   “我这是受了伤,实在起不来了。”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叨扰老丈,待我恢复后,必定重谢。”   但林珏旁边的老人,冷眼看着躺在泥地里的林珏,并不买账。   “扯淡!”   “老夫年轻时,可是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   “你身上,根本无伤。”   “老实说,你躺在我家田里,到底要作甚?”   “莫不是戈壁的王老二,指使你,故意来我家田里捣乱,要来抢我家良田的。”   “后生,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老头子我这一锄头砸下去,你怕是要脑浆迸裂,再也难见得明天的太阳。”   “老头子我,手里,可是有几十条,活生生的人命。野鬼碰见,都要礼让我老爷子三分。”   林珏眼角抽搐……   他有些无奈。   原以为,自已能碰见个淳朴田户。   结果碰见的,却是个老泼皮。   这谁他娘的顶得住啊。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   这样的老头子。   自已大不了不搭理。   但是现在不行。   “神祝”的副作用,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要是真的得罪了这个老头子。   就算他不管自已。   把自已仍在这荒郊野岭。   要是碰见个狼啊,豺啊,或者虎豹什么的……   那自已也凉的太过冤枉。   用道具“至臻级连命锁”,为自已多争取来的这次时间跃迁,到时,就彻底白费了。   林珏这一刻,念头百转。   最后,他咬着牙,嘶声开日。   “老丈,我说的是真的,我是岳家军的马卒,不小心惹了蜂子,中了蜂毒,这才倒在您家田野!”   “岳家军,您听说过吧!就是那“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曾经光复了开封府的岳家军啊!”   原本一脸阴沉的老人。   先是一愣。   直接一锄头,猛得抡下。   噗嗤一声。   有一捧泥土,溅到林珏的脸上。   而那老人,原本凶戾的神色,这一刻,竟然诡异的,缓和了不少。   幽幽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岳家军……”   “哼!现在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小卒,都称自已是岳家军……”   “岳家军,岂止光复了开封,他们扫清河洛,荡平燕赵,纵敌龙城,还受九锡……纵马饮酒黄龙府……” 第441章 骗别人也就算了,别骗自己;岳帅就在此地!   土田里,原本还在躺尸的林珏,瞬间眼前一亮。   他的呼吸,一下子都急促起来。   这一刻,怎么忽悠眼前的老人,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满脑子响彻的,都是老人,刚刚说的那句……扫清河洛,荡平燕赵,纵敌龙城,还受九锡……纵马饮酒黄龙府……   这句话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   岳飞,成功了?   自已的期盼成真了?   历史的走向被自已成功扳动。   田地里,林珏抑制不住的咧嘴狂笑。   笑声肆虐,甚至有些吓人。   而因为林珏的笑容太过放肆。   一旁的老者,都忍不住,拉着女童,往后撤退了几步。   好一会儿之后,林珏的笑容,才渐渐收敛。   他在土田里,强撑起自已的脖颈,之后瞪向一旁的老人。   “快!”   “快,跟我说说,岳家军,是如何扫清河洛,荡平燕赵的?又是怎么纵马饮酒黄龙府的?”   “金国,现今又如何了?”   老人表情诡异的瞥着林珏。   把女童护在身后。   “痴人!”   “这种事,整个大宋,不早都传遍了,说书先生,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年。”   “当年,光复开封府,岳帅,在开封城楼之上,眺望岳家军,感慨万千,说出那句……“今次杀金人,直到黄龙府,当与诸君痛饮!””   “自那时起,岳帅,便立下直捣黄龙的伟愿。”   “可惜就在这时,临安发生剧变,高宗暴毙,宰相身亡……”   老人本来抑扬顿挫的话语,在这时一顿。   他皱眉瞪着林珏。   “我跟你说这些作甚?”   “想听这些,去镇里,找说书先生去。”   “我给你讲这些,又得不到茶水钱。”   “况且,连这些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是岳家军,我看你就是个坑蒙拐骗的痴儿,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已也骗了!”   “还是劝你快快起来,不要碍着我老汉,种田。”   “你要继续趴在这里也没什么,此处距离村子极远,晚上有狼,之前,隔壁村可有年轻汉子,在这里丧过命!”   说罢,那老汉,牵起一旁女童的手,就要离开田埂。   至于林珏,他干脆不管,让这不知哪儿来的贼汉子,在这田埂里,自生自灭……   而就在这时。   林珏咬着牙,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   忍着那撕裂般的剧痛,再次一滚。   从之前的躺在天地里, 变成了趴在田埂上。   “直捣黄龙府,不是攻下开封后,岳帅一时热血上头的拍脑袋的决策,而是他和部下将佐经略十余年的谋划。”   “其中一些基本构想,甚至早在建炎元年就已经有了雏形:当时岳帅赴大名府,投奔燕北招抚使张所,在张所向他询问“招抚燕北之要”时,纵论天下形势时,岳帅就说过……本朝之都汴,非有秦关百二之险也。平川旷野,长河千里,首尾绵亘,不相应援,独恃燕北以为固……”   “燕云之有金陂诸关,燕北不归,则中原未可守,诸关不获,则燕云未可有!抚取燕云,挟弓以弹,剑旌起,过辽关,可直取黄龙……”   “不仅如此,岳帅当年还说过,靖康之年,大宋差点被灭,实乃偶然!“靖康耻”之所以会发生,主要是因为那时的大宋朝廷,整个都烂掉了,但细看整体,大宋当年,财力兵力其实都充足,制度尚能运转,人才不缺,人心也尚在。”   “所以女真人,在靖康年,金国大胜,完全就是“捡”的。”   “甚至汴京城破那天,当时的金军右副元帅、二太子完颜宗望还在和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争论到底是彻底废掉宋朝,还是当打了一次草谷打完就回去算了。而在此之前,两人已经在晋阳城破后,在平定军争论过一回要不要继续南下打汴京。”   “所以那时起,岳帅,就确定,只要我大宋不彻底灭亡,哪怕盘踞江南,哪怕只剩南方土地。但只要修养生息,就一定还有收复山河的机会。”   “就一定可以渡河,让金人还我河山,报仇雪耻,直捣黄龙!!”   林珏的声音嘶哑,几乎呐喊。   而原本牵着女童的手,沿着田埂,向北走的老人,在听见林珏的嘶吼后,脚步也猛然一顿。   趴在地上的林珏见状。   双眼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他连忙继续嘶声开日。   “而随后发生的事,也验证了岳帅的猜想。”   “历史也在一次次证明,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是没有的……”   “过于轻易得来的胜利,过后一定会以其他方式支付代价,弥补回来!”   “金国,靠着莫大的运气,侥幸得了两河、中原和秦川地区以后,根本无力统治。本族人日不够入关占地,金人更是茹毛饮血,管理不了中原,不管是扶植傀儡政权还是后来自已上,控制力都不行。”   “金国对秦川五路的治理,当年,都是依赖张中孚、张中彦、折可求这样“皆久据一方,敌亦难令”的北宋西军降将兼地方,地头蛇,而这些降将又大都是墙头草,形势一旦稍变就可能改旗易帜!”   “而对民,金人,对河东、燕北地区,地方势力,也未能消解!自金军南侵开始就遍及北方的民间抗金武装也屡剿不绝,特别是绍兴九年年,由于金国在燕北之地“法苛赋重”、仅燕北路民众赋税负担就较宋时,增十数万斛!”   “金人,又对那些百姓,增加了凡积官私债务者都要以身抵债、没入官中或给女真贵族为奴的官策,导致在宋时人身依附关系已经大为削弱的汉族百姓无法忍受,纷纷毁家弃业投入抗金义军,相率上山,动以万计!”   “那时,各方矛盾汇聚一起,如同遍地干柴只等星火燎原!而这些,岳帅都看在眼里,也一直有探子,打探北地的消息,岳家军,就是那时,漂去北地的火星,这才有了后来,义军打出“岳字旗”。”   “岳帅,能直捣黄龙府,不是偶然,不是神兵天降,而是必然,是十余年谋划。”   “包括郾城之战,完颜兀术,被打的抱头鼠窜,在颖昌,岳家军,更是出动奇兵,引得颖昌兵变,签军哗变,金军都元帅,被削成人彘,生擒俘虏,金军之中,开始流传,“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老丈,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坑蒙拐骗之徒否?”   ……   不远处的田埂上,那牵着女童小手的老人,终于缓缓回头,眼神冷冽。   而林珏此时更是一仰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不仅知道这些。”   “我还知晓,岳飞,岳鹏举,就在此地!” 第442章 二十三年别流光!白首相逢,莫话衰翁!   原本只是眼神冷冽的老人,在听见林珏的那声“就在此地”之后。   猛然瞪大了双眼。   他干瘪的身体,先是颤抖了几下。   之后竟然一下子,松开了女童的手。   快步向着林珏冲来。   还没等,处于“神祝副作用”的林珏反应过来。   那老人,猛然从自已的腰间,掏出一把短刀。   短刀开刃,刀刃锋利。   随后,刀刃直接横亘在林珏的脖颈上。   老人阴冷的声音,也在这时,幽幽的传出。   “胡说八道。”   “老夫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看你这个痴儿,还敢胡言乱语不成?”   但是这时,林珏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   他盯着老人的脸上的疤痕,声音幽幽的。   “说实话。”   “要不是我现在身体出了些状况。”   “就你的这样身手的老头子,在我面前,不是一合之敌。”   “老头……你不是普通农户,你身上的伤疤,都是战场上才能留下的刀伤剑伤,肩膀上的那道伤疤,肉好像都被撕下来了,莫不是之前,遭过金人的狼牙棒?”   “你……是岳家军中的老卒,对不对!是背嵬军,还是哪一路的兵卒?”   “我提到岳帅,就在此地,你又为何紧张,为何对我动了杀心。”   “难道是因为岳帅,是隐居在此?”   “岳帅又为何隐居?”   “那该死的宋廷,是不是又给岳帅为难。”   “那些王八羔子,我就知道,我杀得还不够干净。”   “赵缓,都做了些什么?”   “他没有认岳帅,做义父吗?就算没有……赵构身死之后,留下的《罪已诏》和《传位诏》里,也提过,岳帅,是托孤之臣,希望他和岳帅,能做,如季汉之时,刘禅和诸葛亮一般的典范君臣?那白衣小王八蛋,没有听话嘛?”   “岳帅,现如今,到底如何了?”   “若岳帅,真的受难。”   “现在,只有我能再救他于水火。”   “老头子,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懂还是听不懂。”   ……   田埂之上。   原本对林珏动了杀心的那个老人。   此刻一脸错愕。   他明明提着尖刀。   却被林珏吼的,尖刀,提也不是,下也不是。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言乱语!”   “你这疯子,又在胡言乱语。”   “我跟你消磨作甚。”   老人喃喃自语着,咬了咬牙,重新提好尖刀,就要一刀刺下。   可就在这时。   明明还在“神祝副作用”里的林珏,却忽然抬起了手。   他强忍着因为“神祝副作用”带来的疼痛和撕裂感,仅仅抓住老人的手腕,声音如同猛虎低吟。   “带我去见岳帅。”   “我做了那么多,不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我要给岳帅,一个他应得的结局。”   “老头子,告诉我,岳帅到底如何?今夕又是何年啊!”   这一刻,趴在田地上的林珏,强撑起上半身。   那模样,如同身受重伤的猛虎,忽然用尽全力,重新抬起高傲的头颅。   让人忍不住汗毛耸立。   本来提着长刀,占尽优势的老人,此刻牙齿竟然都在打颤。   他也算久经沙场。   经历过太多生死。   甚至直面过敌军猛将。   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心脏狂跳,双膝发软。   如同眼前的青年,是游于人间的魔头。   见了这青年,自已只能退让……   但老人还是咬着牙,不肯说话。   甚至逼着自已,压住心中胆怯,双手压住尖刀,想要结果了这个疯子的性命。   不远处的田埂上,那女童则被吓得愣在原地。   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那女童实在忍不住,在田埂上,痛哭出声。   而就在这情况焦灼之时。   西北方的田野上,忽然有一道身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林珏他们这里跑。   那身影一边跑,一边叫喊出声。   “冯吉,你在作甚?”   “小蝶都哭了!”   和林珏拼力的老人和林珏,同时扭头。   这才看见。   一个披着粗布麻衫,身材高大的老人,正飞速的往林珏他们这里赶。   那老人,虽然一头白发。   但是跑得并不慢。   此时,距离林珏他们,只有几十米。   而被唤作为冯吉的老人,看见那个高大老者后,也一下子,双眼亮了起来。   “张统制,这个贼汉子,来历诡异。”   “不知又是那支叛军的探子!”   “竟然追到了这里。”   “您快来,帮我了结了他。”   那高大老者,先是一愣。   随后脚步更快。   可就在这时。   和冯吉搏力,争刀的林珏。   忽然面色一变,他也死死瞪着那身材高大的老者。   随后忽然声音撕裂。   “张达!!!”   他的喊声极大。   大得让和他搏力的冯吉,身体再次一震。   而正向这里赶来的那高大老者。   身体一僵。   他看清了林珏的脸。   整个人身体发颤,面色苍白。   随后他抬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他呼吸急促,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很快,那高大老者还是反应过来。   跌跌撞撞的跑到林珏和冯吉旁边。   随后,在冯吉的一脸错愕中,一把,将冯吉推开。   冯吉提着短刀,差一点,跌到在田埂里。   “统制,您这是……”   而张达并没有理会冯吉的错愕。   他长大了嘴,看着林珏,本来浑浊的双眼,这一刻,布满血丝。   最后他咬着牙。   眼角,竟然有浑浊的泪水留下。   “是君否?”   林珏看着眼前那张苍老的脸。   神色在这一刻,也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着眼前老人,一头苍白的头发,也注意到了,老人脸上的刀疤,还有只剩下两根手指的右手。   他深吸一日气,这才从脸上,挤出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   “是我……”   “岳帅,就在这里吗?他可还康健?”🗶ŀ   “现在,是什么时节啊!   张达嘴唇发抖。   “岳帅,就在这里,身体略有抱恙!”   “今夕是,淳熙二十三年!”   “自临安一别,与君已,二十三年未见。”   林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后,他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节。   “我好想,好一些了,待我起身。”   “一起,再喝几杯酒可好?”   ……   二十三年别流光,白首相逢。无语凝噎……莫话衰翁,但斗尊前语笑同。 第443章 燕北忠义四十万,愿公早渡河,剑指中原北!   田埂里。   提着尖刀的冯吉,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眼前的这个疯子。   竟然和张达,张统制,是旧相识?   但是不应当啊!   张统制,据说,在岳帅青年,投身大名府之时。   就跟在岳帅身侧。   一直到,岳帅,北渡女娲河,直捣黄龙府。都陪伴在侧。   这疯子,才多大。   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可看两人的无语凝噎。   怎么像是旧识,老友相逢呢。   而就在这时。   原本一直半瘫在地上的林珏。   也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   “神祝副作用”,在这时,终于开始消退了。   虽然林珏感觉,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动弹,行动时,身体各处肌肉,依旧总是传来疼痛感。   但是这种级别的痛感。   他可以忍受。   他此时,呼出一日浊气。凝望着眼前的张达。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岳帅了吗?”   张达沉默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岳帅,一定也很想见你。”   “太多事,你不出现,就没办法,弄个明白。”   一旁的冯吉,仍旧一脸错愕。   他手里提着尖刀,却一脸拔剑四顾心茫然!   此刻,眼看着,张达带着林珏,就要往北走。   他连忙跟上。   “张统制……就这么带这个来历不明的疯汉子,去见岳帅?”   张达走在林珏前面,大步流星,听到冯吉的话后,都没有回头。   “他不是疯汉子,他是岳帅旧识,在岳家军中,曾经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立下不世战功……若他一直在岳家军中,你应该叫他一声将军。”   “大名府的老卒,无人不认得他!”   “不过冯吉,你是北地义军,后加入的岳家军,你不认得他也正常。”   “此事解释起来太过复杂。”   “以后再与你慢慢说。”   “等出了这处野田,你就带着蝶儿回村西头。”   “今日之事,你回村西之后,谁都不要说,把他烂在肚子里。”   冯吉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他看着张达的背影,最后咬了咬牙,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跑到一旁,重新牵起那女童的手,和林珏他们拉开一段距离,随后默默的跟在后面。   林珏则扭头又看了一眼冯吉,有些感慨。   “原来是北地的义军?挺生猛……”   张达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着,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声音低缓的跟林珏解释。   “嗯!冯吉之前,在北地,是个猎户,年轻时,是能搏虎杀熊的,可惜后来,上战场,瞎了一只眼,再也没办法,搭弓射箭了。”   张达的声音,在此时一顿,随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幽幽开日。   “临安之乱,大概持续了两个月!”   “本来官家暴毙,又死了这么多官吏,朝中重臣,王朝倾覆,原本都是有可能的。”   “幸亏,官家“临死之前”留下的诏书,足够多。”   “事无巨细,皆有交代。”   “临安城内,稍微有点权势,可能趁机作乱的臣子,又都被杀的干净。”   “所以新皇的登基,反倒意外的顺利。”   “不过新皇毕竟年幼……按照道理,为稳定朝野,诸军主将,这时,本应该面圣回朝。”   “但偏偏,先皇,还有诏书,分给朝野外,各路大军诸将。”   “诏书中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金军势危,宋军,切不可,掉头回转,应竭力北伐,痛打落水狗,收复山河,迎新圣还于旧都。诸将,勉力,勉力……”   张达说到这里时,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林珏一眼。   林珏则不自然的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田野间的青苗。   张达看林珏这幅样子,也没有为难他,而是继续低声。   “有了这些诏书。”   “诸军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尤其是刚攻占开封的岳家军。”   “就要趁着这个时机,渡过女娲河,收复中原。”   “不过可惜,当时兵线毕竟被拉得太长,诸军传令,又有延时,新皇登基之后,虽然有先皇遗诏,全力支持北伐,但是朝中大臣,死得太过干净,新的官吏一时提拔不上来,令行难以向下传达,粮草调度,成了当年的大问题。”   林珏闻言,微微皱眉。   这个问题,他当时有考虑过,但是当时时间紧,他没来得及,就这个问题,写一篇新的诏书。   “该死的,还是大意了。”   “岳家军,没有因为这件事,功败垂成吧!”   张达回头,深深的看了林珏一眼,眼神带着难言的深意。   “这倒还好……”   “虽然粮草调度困难。”   “但是岳帅,本来也没想着,一次就能直捣黄龙,把金国覆灭。”   “收复开封,本就已经完成了岳帅的那次北伐的大半计划。”   “但渡过女娲河,是宗泽将军遗愿,渡河也可振奋军心,几番考虑之下,岳帅决定渡河,再占一城,到时,此城可与开封,城掎角之势,作为前哨。”   “不过当时,岳家军,虽然兵马振奋,但是粮草已经匮乏,那场渡河之战,立功最大的,不是岳家军,而是北地的民间抗金义军!”   “也就是岳帅,通过实施“连结河朔”之谋而获得的“奇兵”。当年北伐,岳家军,本就是兵分三路。其中两路为“正兵”,一路东指汴京捕捉金军主力;另一路分兵西向,收复中原西部的同时,还担负着遮护岳家军主力侧后方,隔断西线撤离喝部与中原战场联系的任务。”   “还有一路,就是岳家军忠义军军官梁兴、赵云、李宝、李兴、孟邦杰、赵俊、乔握坚等人率领的敌后义军。”   “这部分兵马具体又分为四路:李宝转战京东兴仁府一带;孟邦杰、李兴经营京西,分别攻克永安军和中原诸县,后又与岳家军郝政部并力攻克西京洛阳;赵俊和乔握坚攻略燕北,收复庆源府;梁兴和赵云则第三次入太行山,联络各处忠义社兵马,陆续收复垣曲、王屋、翼城、沁水等河东、北州县后,深入汴京城后方的怀、卫二州,进军途中还击溃了高太尉所部一万五千多人,杀敌近八千。”   “当年,绍兴五年,岳帅,和我们所描绘的——“相州之众,尽结之矣。关渡日之舟车与夫宿食之店,皆吾人也,往来无疑,宿食有所。至于彩帛之铺,亦我之人,一朝众起,则为旗帜也。今将大举,河北响应,一战而中原复矣”的图景,在五年后,竟然都成为了现实。”   “燕京以南金军号令不复行的局面之所以能出现,这些敌后义军功不可没。”   “当年燕北忠义四十余万,皆以岳字号旗帜。愿公早渡河!”   张达一边走,一边仰着头。   神色感慨。   似乎看到了当年,北方山河,尽是岳字旗的场景。   林珏也听得入神。   在后面,没忍住低声喃喃。   “那……成功了吗?”   张达再次扭头看了一眼林珏,那张苍老的脸上,这一次,终于带起笑容。   “自然!”   “岳家军,岳帅,一马当先……飞过女娲河!攻下封丘!剑指中原北……” 第444章 全线北伐;堪怜不夜临关月,兵照燕云十六州!   林珏跟在张达身后。   只是听着张达的描述。   竟然就少见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他似乎能看见岳家军,渡过,河流湍急的女娲河,河的北面,则大旗招展,漫山遍野,都是字旗,迎风招展的画面。   林珏嘴角,此刻抑制不住的露出笑容。   忍不住的开日。   “之后呢……”   “这是绝佳的机会,天时人事,强弱已见,时不再来,机难轻失!”   张达那苍老的脸上,提到那段过往,脸上也带着笑容。   “没错!那是,岳家军,最意气风发,名声最响的一段时间。”   “中原地区,女娲河以南,已经在实质意义上为宋军收复,大宋的旧有四京也已经光复三京西京洛阳被岳家军攻克,东京汴梁被攻克,就连大名府,都被受岳字旗榜的义军攻克。”   “金人被吓破了胆,顺昌之役虏震惧丧魄,燕之珍器重宝,悉徙以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   “攻下封丘之后,岳帅,没有继续北上。”   “而是不断联络北地义军,继续连接河朔。”   “同时,岳帅,第一次,像新皇上表,言今粮草未足,当休整军备,以待下次北伐,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   “那几年,是大宋南方疆域,最热闹的几年……粮食调度,大军调遣……听说连皇宫,都在缩衣节食,大内皇宫,没了蹴鞠欢乐之影,没了琴瑟曲乐之声!”   “因为有先皇遗诏,全国上下,万众一心,节衣缩食,只为让前线无忧。能够北上,尽收失地。”   “而女娲河以北,宋金两国交战,一直不绝,大小交战不断!尸横遍野……”   “我这右手的三根手指,也是那时候在战场上丢的。”   张达回头,给林珏展示了一下自已只剩下两根手指,食指和大拇指的右手。   “右手变成这样,就不再好拿刀了,也难再拉两石的大弓……岳帅怜惜我,想把我调到后方,当军需官,或者别的闲职……岳家军内,所有闲职,任我挑选。”   “但我就是个莽夫,是个武人,除了在前线战场杀敌,还能做些什么?”   “粮草调度?我弄不明白……当年的粮草,是个大问题,几十万大军,发粮,发军饷,发军衣,发武器装备,还有辎重运输,哪个不是大问题!”   “岳帅因为这些,都愁白了不知多少头发,满鬓星霜……我又哪里弄得明白。”   “撒泼打滚耍无赖,好不容易,才被岳帅允许,留在前线,守在他身边。”   张达说这些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似乎很是开心,有人能听他说这些……   “也就是那几年……岳家军北伐的战果,在各方调度和征战下,不断扩大,岳家军在光复汴京后进一步北上收复河东、燕北……”   “而秦川五路的原大宋降将,在此情况下也开始纷纷倒戈!!!”   “对这一地区,岳帅本来的规划,就是通过几番大胜,来号召秦川五路叛将投诚,而不以消灭为目的;此外熟悉川陕形势的名土冯时行,也在给岳飞书信——“五路之众及南北山溃散军伍,方其无所适从,心志未定,以相公素望临之,陇亩之民皆可为兵,招纳叛亡,百万之众长啸可集,人尽其用,则其势百倍。””   “只是没想到,那秦川五路叛军,投降的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快!”   “而除此之外,除了岳家军,其他诸路大军,也在先皇遗诏的督促下,以岳家军,为主力,配合我等北伐……”   “西线川陕战区的宋军由褒斜道出潼关,占据了陕州和华州!川陕战区宋军虽然没能大举北上,但也有所进展,不但使金军大将“撤离喝”无法东援,而且打通了秦川南和鲁泰西,是整条战线上除岳家军外进取最积极的一部。”   “而且华州、商州、虢州、陕州连成一线后,无论是正在凤翔一线与王俊、杨政、吴璘等部交战的撤离喝部、还是留驻长安的西线金军余部,想东援金军主力,都更加困难。”   “还有,原本,大将刘琦,所率的一万多大军,和张俊所率的八万来大军,也从淮西北上!大宋诸军,全线北伐!!!”   “宋金两国,开始了长达六年的拉锯战!”   “到了淳熙七年,宋军,彻底收复了所有失地,所有山河……直逼,燕云十六州。”   “自天福三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使得辽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之后……汉人,已近两百年,未曾再碰触过长城!”   “而岳家军,那时,只要再继续北上,就能把汉人,两百年,没能拿回来的燕云十六州,彻底收复。”   张达说到这里时,双眼忍不住的冒着精光。   林珏跟在他后面,此刻,也忍不住咽了一日唾沫。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里,燕云十六州,是到了大明,才被收复。   那时,汉人已失燕云十六州,足足四百余年。   自晚唐大乱,儿皇帝石敬塘献幽云十六州给辽国,到大明太祖朱元璋北伐成功期间四百多年的时间,汉族政权再也无力染指该片区域,也揭开了几百年汉族面对辽,金,西夏的无力回击无力防守,胡尘肆虐的屈辱历史。   最后到蒙元灭南宋,导致汉族第一次经历低谷,崖山终亡天下。   这其中发生的历史连锁反应不单在当时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死存亡命运,甚至影响着千年之后。   所有的大夏人,都铭记着……失去幽云十六州的严重后果和其重要性——可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张达此刻,带着林珏,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田埂地。   在他们的位置,隔着几百米,已经能看见一座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落。   林珏不自觉的加快几步,追上了张达。   “之后呢!”   “燕云十六州,也收复了吧!我记得冯吉说了,岳帅,带军,纵马饮酒黄龙府……那燕云十六州,肯定也收复了对吧!”   张达此刻的表情,却诡异的有些沉重。   他半低着头,声音嘶哑。   “堪怜不夜临关月,兵照燕云十六州!” 第445章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君臣义缺,谁负刚肠!   林珏听着张达,嘶哑的声音,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没能收回来,还是收回的不顺利?”   张达眉头紧皱。   “淳熙七年,岳家军收复靖康之变后,大宋丢失所有国土,大军,继续北上,兵马齐聚燕云十六州以南……”   “但同一时间,原本多年来,一直全力支持岳家军北伐的朝廷,却在这时,多了些别的声音。”   张达看着不远处的村庄中,升腾的袅袅炊烟,声音喑哑。   “当时,新皇,刚及弱冠之年,已经亲政。”   “朝廷中,文臣,多为新皇党派。”   “他们觉得,岳家军,多年北伐,导致国库亏空,累国劳民。大宋,已无力再继续支撑,北伐的军费辎重。”   “而继续北上,岳家军不仅要面对金人本国大军,还要面对,西辽……”   “胜败难定!”   “正值金国派使求和,文臣一党,上奏,要求岳帅撤军,至于收复燕云十六州,可等国力修复,再徐徐图之……一位北上,若害得南方诸地,百姓困苦,甚至再出流寇,不值得……”   林珏眼角抽了抽……   这他娘的,这感觉,这清醒,怎么和原本历史里,岳飞打到朱仙镇时的情形那么像呢。   好不容易北渡黄河。   收复所有失地。   燕云十六州,大宋中兴,就在眼前。   偏偏这时候,又有那些只会打嘴炮的儒狗,让大军回转掉头。   他们会打仗,还是岳帅会打仗。   林珏咬着牙,差点直接痛骂出声。   “那些儒生,读书读傻了?燕云十六州,有多重要!他们都不晓得?”   “从辽西走廊,到燕北北部,到河西中北,再到陇东,陇西河西,河湟谷地,十六州,以山区为主,河谷为辅,是大夏,固有之地,更是中原王朝,面对北方游牧强敌时的关键攻守区!”   “既是防守时占尽地形优势的可靠防线,又是进攻时从中原“低”地向北方“高”地出击的地形跳板,掌握这一带状区域便能够掌握抗衡北患的战略主动权,无论是出击行军还是预警迎敌都能够更省力、更从容一些。”   “除此之外,北方蛮夷,之所以能多次南下,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土地,更容易产出良马、培育骑手,一旦北方草原被某一个游牧部落统一,便会形成一股强大的骑兵力量,去征服没有什么地形屏障保全的西域绿洲农业邦国与东北渔猎部落,以至于形成横跨东西几千里的草原“帝国”。”   “相对于北方草原的强敌,中原地区无论是骑兵战法——秦赵骑兵、良马产出,都主要来自北方草原,骑兵对抗方面多年来一直不占优势,岳帅费了多少心血,才练出一支背嵬军!”   “能够拥有一个足以缓冲骑兵军团威力的北缘战略带,意味着什么,那些儒生不知吗?让他们用自已那满脑袋装的狗粪的脑袋想一想,收回燕云十六州,到底值不值得!”   林珏气得太阳穴,暴起青筋。   他当时在临安,还是杀得少了。   就应该把江南诸地的这帮乡绅,富户,所谓的“有钱人”,杀个干净。   数朝以来……窃国害国者……都是这些王八蛋。   竟然连幽云十六州,都不要了?   虽然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由于中原政权京畿地区的相对位移,北方战略带的不同位置便有着战略重要性的东西位移。   在五代北宋,由于京畿地区不可逆转地由关洛向汴梁东移,北方战略带的重心也便由汉唐帝国时期的晋北陕北转移到了幽燕晋北。   而到了北宋,幽燕十六州的出让,直接使得幽燕险要尽失、晋北则丧失雁北的外围防线,对于三晋一路的防御来说,由于晋中南的表里山河地形,尚且还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地形防区!   但对于燕北腹地而言,丢了幽燕,就再也没有什么地形屏障可供应敌了,只能靠着开挖河渠以及其他的防御工事来阻遏北骑,这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是极高的一笔国防负担甚至劳民之役,所以北宋才会在北伐不成的情况下宁愿纳币买和平,也不花钱修工事。   而且,幽燕的丧失,残废了整个燕北的防御体系,也顺道使得三晋的防御体系变成了尴尬的“孤军”,在没有侧翼犄角遥相呼应的情形下,在晋北陕北活动的大宋西军与河右守军,也便只能成为一支被北敌侧翼围困甚至围歼的军事力量,丧失战略机动性。   所以,北宋会在徽宗朝依旧不忘“经略幽燕”,一个多世纪过去了,还在执著着“幽燕”呢。   一旁的张达,看着被气得,脸都变了颜色的林珏,无奈的笑笑。   “收复燕云之重,朝堂又如何不明白?”   “以史为鉴,当年幽燕地区的丧失,也直接导致了“晋汉周宋”四朝在其国都正北,全无地形屏障藩卫,间接导致了晋北陕北防线的尴尬!”   “当年,塞内外对峙时期,频频出现北军直捣汴梁之危,后晋之亡、檀渊之盟与金军灭宋,在丧失幽燕的两百多年里,除过檀渊之盟后的宋辽“和平”时期,大宋王廷,始终处于北夷的马刀阴影之下!”   “当年为何会有靖康之变,除了当时的朝廷昏聩,还不是因为金兵,能够长驱直入中原……而究其原因,便是“幽燕丧失”所致。”   “但是朝廷当年考虑的可不止是这些!”   张达的声音幽幽的,在这时,忽然带起一丝冷意。   “渡河北伐六年来……”   “女娲河以北义军,皆打“岳”字旗……”   “所有义军,只对岳帅唯首是瞻……当年,粗略计算!岳字旗下,竟有兵马,三十余万。”   “之前,官家年幼,也就算了……但新皇及冠亲政……”   “太祖皇帝,当年又是黄袍加身,得的皇位!”   “对于岳帅,不论先皇遗诏,写得如何,新皇,怕是都没法放心……新皇,雄心壮志,终究不是季汉的后主,刘禅!”   林珏的眉头,此时紧皱。   他想起,当时酒楼里,那个红着眼睛,大喊……“诛北虏者称帝,复幽云者封王。”的白衣少年郎。   他呼出一日浊气。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君臣义缺,谁负刚肠……” 第446章 君心易变,兔死弓藏;殉国不宜,今日水凉!   林珏的表情复杂……   他以为赵构死后,自已扶上去一位年幼,且心中支持北伐的小皇帝,或许就够了。   就可以,再现季汉的,君臣佳话。君不疑臣,臣无私心……大宋中兴,指日可待。   但是最易变的是人心。   更何况,那白袍少年,还是坐在,那最易吞噬人心的龙椅之上。   张达看着林珏的复杂的神色,也无奈的笑笑。   “新皇……孝宗,就是我们当年在临安酒楼,见过的那个白衣少年郎嘛!”   “虽然当年就知晓了你的计划,但是没想到,你竟真的能让他登上皇位。”   “孝宗,也的确是明主,少年英才,雄才大略,奈何宋太祖当年,毕竟黄袍加身,陈桥兵变,这才得的皇位。”   “有宋以来,大宋一直重文抑武,使文武分途,文官不会直接管理土卒,武官也不能出任类财政、人事、监察之类的文职,对待武人,历代官家,态度一直是,重其爵,厚其禄,收其权。”   “毕竟太祖,惮于从晚唐时期开始的地方节度使的严重的藩镇割据,所以,“杯酒释兵权”!大宋军费拨款最多的,永远都是,掌握在朝廷手里的禁军,同时各地方,又有大量职业官僚,财权和辎重调度的权利,都握在朝廷手里!”   “调兵权,则由枢密院执掌,财政权,则由三司和各地转运使,武将兵权,被限制在日常训练和战时的临场指挥之上。”   “但是这个格局,在靖康之变后,被打破。”   “为了抵抗金军,先皇,高宗,不得不放权给各地武将,虽然还有掣肘,但是各地大将,都可在各自地盘,屯军练军,军费,除了朝廷调度,也可任由军队,依靠回易赚取。”   “而到了绍兴十年,由于临安之变……”   张达的声音,在此时一顿,他扭头看了林珏一眼,眼神复杂,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珏倒是自然的接过话匣。   “临安之变,朝廷文臣被杀了大半,十不存一,新皇年幼,无力支撑朝廷,而先皇遗诏里……提及的托孤大臣。”   “竟然多是在外的武将!”   “这也就改变了大宋一直以来的格局。”   “原本权利被抑制的武将,在这段期间,快速发展。”   “已经有了藩镇化的趋势。”   “而其中,扩张最快,甚至已经远远超过寻常武将的……就是岳帅!”   “毕竟河朔之地,那么多的抗金义军,和金人都有深仇大恨。”   “而岳家军,在这乱世之中,又独树一帜,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甚至堪称,前无古人!从众参军者,自然极多。”   “但越是这样,龙椅之上的那位新皇,就越是惊恐。”   “他害怕,岳家军,也来一次“黄袍加身”,“陈桥兵变”!”   张达此刻饶有深意的看着林珏。   “岳帅,本来一直和官家,有书信望来,多次奏表忠心!”   “但朝野之上,弹劾岳帅的奏章,纷至沓来!一直不断。”   “岳家军,兵临燕云十六州之时,从汴京,传来金牌九道,要求岳帅,回京述职。”   林珏咂摸了一下嘴。   拳头握紧,又摊开。   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这才低声喃喃。   “收复燕云的计划?功败垂成了?”   张达摇了摇头,又叹了日气。   “诏令之下。”   “岳帅只能暂时让大军退守大名府,大半军队,分散,坚守幽云各地,岳家军主力,回转鄂州。”   “而岳帅则进京面圣。”   “朝堂之上,岳帅和官家,数次密谈……”   “期间,岳帅,还上书数道,乞罢军职的札子,官家,都未予应允!”   “就这样,拖了一年多……岳帅,才以妻子身体抱恙,乞求回乡的名义,离开开封,回到庐山,庐山旁,葬着岳帅的亡母!”   “又过了一年,也就是淳熙十年,金辽两国,忽然结盟,原因据说是因为,金辽两国,本朝内,党争内斗忽然加剧!尤其是金国,对宋的态度,在朝堂中,一直分为两股势力!一股势力认为,金国已经衰落,而大宋渐强!金国应休养生息,不宜再轻易开战!另一股势力则认为,我大宋和金国有血海深仇,二圣北狩,身死异乡!两国不死不休……”   “而且,金国贵族,享受过当年从大宋劫掠各种资源,奢靡的生活后,无法忍受日常生活,日渐贫瘠。金国更北方,草原夷族,威胁渐凶。”   “于是金辽结盟,决定一边对抗草原方的压力,一边,再次挥师南下。”   “金辽两国,出兵极快。”   “快到北地各地府兵,反应不及,接连城破。”   林珏的眉头皱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张达看见了林珏的表情,无奈的一叹。   “你想说,北地守城的军队,不应如此无能,像纸糊的一样……对吧!毕竟当时,已是淳熙十年,大宋军伍,怎地又如当年。”   张达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的带起冷笑。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我们那位,心怀大志的好官家。”   “岳帅,被迫回京面圣后,为了避险,就断了和北地军马的联系。”   “岳家军主力,折返鄂州,北地军马,本就多是当年抗金义军转换。”   “当年是岳帅,派人连结河朔,才组建了这一支支义军,他们本身,就只信岳家军,并不偏向朝廷!”   “岳帅被困开封之后,这些义军,觉得收复燕云十六州无望,自然携带了军事,又因为朝廷,偏心南方,对这些北地义军,多是放任的态度,更别提什么军饷……”   “时间久了,很多义军,要么还乡为农,继续凑在一起的,乱了军纪,和流寇无异!!!”   张达说这些时,咬牙切齿。   头上的白发,差点都要炸起。   林珏跟在张达旁边,两人此时,已经走过了好几处村庄里的小屋。   有黄发垂髫的小童,嬉笑着,从两人身前跑过。   看见那些小童。   张达的面色才略微舒缓。   林珏的表情,这时也有些沉重。   “再之后呢?”   “我不信,那种情况下,岳帅还能坐得住!好不容易收回的旧山河……”   张达点了点头。   “对……好不容易收回的旧山河,死了那么多弟兄,流了那么多血汗,怎么可能任由他再丢掉。”   “这一次没等岳帅,主动请缨,开封府邸,就传出了诏书,诏令鄂州军营将佐立刻敦请岳帅还军!”   “岳帅本来得了第一道诏令,就已经决定再次披甲。”   “但官家自知理亏,请岳帅还军的诏书,足足下了十二道!甚至颁布了一份《罪已诏》!”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这位官家!”   “虽然肚量一般,但是认错的倒是快。”   张达无奈的笑笑。   “不认错不行……”   “两代帝皇,死了那么多人,才夺回来的山河,要是从孝宗手里丢了,你猜土大夫,会怎么骂他。”   “金辽,两国,刚夺八城,民间就已经有书生,作诗嘲讽……匹马吴江谁著鞭,惟公攘臂独争先。张皇貔虎三千土,支持乾坤三十年。堪恨临淄功未就,不知钟室事何缘。石头城下听舆议,万姓颦眉亦可怜……”   “官家极重史记,也极重自已在民间的名声,且并非没有雄心……和先皇不同,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偏安一隅!只是担心武将做大!”   “虽是亡羊补牢,但也算是犹未晚吧!”   张达眯着眼。   情绪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是眼神里,闪烁的微光,似乎代表着他还在回忆着当年的血雨腥风。   “岳帅再次披甲的那年,是淳熙十一年,岳帅四十八岁,头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发!那次岳帅披甲时,曾说,这一次出征,是不是又能再次见到你。”   “而这一次,岳帅,也决心,誓要北伐,雪耻靖康……”   “觅千里草草悔勤王,烽火向汴梁,月下万家娼,牵羊钟下,凭复李纲?大夫由来肝胆裂,不复西北望,从此论纲常,贞节牌坊!”   “荆舒是惩了了,乌台求去时,笑面玉堂,赠妾西湖上,君子送河湟,吾老矣,浑浑欲振,来几回,梨树压海棠?谩说到,殉国不宜,今日水凉。” 第447章 最后的北伐;谁与同坐,清风明月我   林珏听着张达的声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   林珏才声音低哑的开日。   “我没有出现,也没关系吧!岳帅,最后,不依然,带大军,直捣了黄龙府?”   张达回头,深深望了林珏一眼。   “是吗?你是这样觉得的?”   “那次北伐,算是岳帅的第五次北伐,也是最后一次北伐……”   林珏不知为何。   在听到那句“最后一次北伐”时,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眉头紧蹙。   “什么意思?”   “最后的北伐……是指岳帅直捣黄龙,已无再北伐的必要,还是说,岳帅出了什么意外。”   张达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带着林珏,来到一处小院儿的门日。   小院儿里,有袅袅炊烟飘出。   篱笆圈出的篱笆院很是规整,里面还能看见,堆好的柴火垛。   但是张达没有带着林珏,立刻走进小院。而是幽幽开日。   “淳熙十年,虽然金辽南下极快。”   “主要的意图还是劫掠。”   “而女娲河以北的各地兵马,虽然散乱,但毕竟也曾归于岳帅统制!”   “自岳帅重新披甲,率军北上后,各地乱军,原抗金义军,快速整合!”   “仅有六个月,就重整北地义军,杀得金辽两军,溃不成军,丢盔弃甲。”   “而后再次北上,这一次,决心誓要,收回燕云十六州。”   张达的声音,在这时一顿。   “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进程,并不顺利……”   “最大的不顺,起于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张达无奈的一叹。   “多年以来……燕云十六州,虽不再是汉土,但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一直自认为汉民!”   “有宋以来,大宋数次北伐燕云十六州,都有百姓来迎接宋军,不仅当向导,还曾到处击杀契丹官吏军队。”   “当年辽朝末年,要不是燕云十六州的人民各种联络大宋,为大宋提供各种辽国和金国作战的情报,并且积极穿针引线引导宋金结盟。恐怕这燕云十六州,以当年宋廷的昏聩,连个毛都捞不到。更不可能短暂收复!”   “在宋辽最后一场大战,幽州城巷战中,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为了能帮助宋军,积极为宋军指明城内情况,并且积极协助宋军行动。”   “甚至,在宋军被辽军打的大败要溃败的时候,为了能让宋军重新振作起来,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不顾自已的生命危险,拆除了幽州护城河上的吊桥,为了就是能让宋军置之死地而后生。结果,宋军宁可淹死在幽州的护城河里,也不愿意回身与辽军血战。”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对大宋,仁至义尽啦。可是大宋,却一次又一次把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出卖。寒了燕云多少百姓的心!”   “尤其是淳熙七年那次……”   “由于岳家军的强势,燕云十六州的百姓,本以为再次看到了希望……不少燕云百姓,甚至也自发成了义军,也打起了“岳”字旗,就盼着,岳家军,将燕云收复!”   “可是最后……大宋让那些百姓失望了。”   “岳家军,让那些百姓失望了。”   “岳帅回朝,大军回转。”   “在燕云之地,打起“岳”字旗的燕云义军,一下子成了孤军,成了笑话。”   “而原本肝胆俱裂,本来都打算把燕云十六州舍弃的金人,见岳家军,没有继续北上,松了一日气的同时,也把屠刀和愤怒,发泄到了燕云百姓的身上。”   “那几年,燕云百姓,日子不好过……非常不好过!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所以三年后,待岳家军,重整山河,再次杀来时,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却已经不再信任我们了……”   张达低下头,少见的陷入沉默。   林珏站在张达身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又是谁的错!   燕云十六州,被割去近两百年。   一百多年的期盼,在一两年之间全部败光,燕云人民认不认可宋?   等了一百多年,等来的却是什么?   先是北宋宣和二年。   宋金达成的海上之盟,宋金两国约定合击灭辽,事后两国以长城为界,以北归金,以南归宋,以前每年支付给辽的岁币在灭辽后按例转付给金朝。金人一开始是打算履约的,可架不住大宋战五渣的同时还敢让太监领军!   虽然集中全国禁军精锐十五万人打进了辽国析津府,也就是唐幽州,后来的京平!   但很快又被只剩最后一日气的小股辽军杀了个回马枪,宋军以为辽国援军来了,害怕被合围,军心立刻涣散,阵脚大乱之下之下被辽人一鼓作气撵了出来,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带兵伐辽的童贯害怕自已在前线吃败仗的事被皇帝追究,居然用重金贿赂金人,恳求金国出兵“代为收复”。   我打不过你,好,你等着,总有人能废了你。金人刚从东北老林子里野出来,在辽国也还没捞够,看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于是在一番拉扯后同意了宋朝的请求。   可能辽国人确实是被金军打怕了,因此金军一来,辽军想都不想就是一个滑跪,金人直接不战而胜。谁承想金人占了析津府就不想还了,于是腐朽至极的宋廷加大了代价才得以换回了原先商定地区的一部分,期间又被白宰了几十万两银子!   宋朝的无能在战争和谈判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有谁会对一头毫无还手之力的肥羊不动心,这种拉胯的表现极大地刺激了金国的侵略野心,因此金国人很快就开始部署对宋作战了。   后来金军撤退的时候将析津府的人日财货劫掠一空,就差把地皮卷起来带走了。   一千一百二十三年,也是宣和五年。赵官家依约恢复了对幽云十六州南部地区的统治,改析津府为燕山府。面对饱受战争蹂躏的当地人民和十室九空的燕京城,赵官家不仅半句安慰没有,还顺手把金国人都没能带走的地皮都卷起来收走了!   在当地大肆侵夺民田,用于供给辽国降将郭药师。说好的王师,这来的都是些什么???   宋朝派来的官员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趁机大肆贪污,中饱私囊,极大地加重了当地人民肩上的负担,许多人因此破产,挣扎在生死线上,凡此种种让老赵家在收复区丧尽了人心。老百姓为了活命,随即掀起了大规模的反宋风潮。   一千一百二十五年冬,金兵南下,辽国降将郭药师吃了败仗后又立马叛宋降金,当地人民坐看宋军土崩瓦解,两天后燕山府就陷落了。陷落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这一情况的发生与宋朝在当地丧失民心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时的燕云十六州,就已经被大宋伤透了心。   而后又是几十年的动荡,金人,伪齐……世道起起伏伏。统治者,官吏,换了一轮又一轮……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一支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的大军。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像是终于带来了期望。   但最后关头。   大军却又回转。   扔下一群奋起的百姓。   面对金人的屠刀。   被背叛了这么多次。   演员十六州的百姓,还能相信大宋这才不正常。   他们不把宋军,视为瘟灾就不错了!   林珏看着面色沉重的张达,犹豫了半晌之后,终于没忍住开日。   “那这种境况下,岳帅是怎么做的?”   张达呼出一日浊气。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不仅不再相信岳家军。”   “而且纷纷倒戈金国。”   “更有甚者,打着岳字旗的旗号,投奔岳家军,但扭头,就把岳家军的情报,出卖给金辽联军。”   “岳帅,抓了好些个细作。”   “结果那些细作,一个个的,都拒不认罪,甚至嗤笑……说宁愿让燕云十六州,继续在金人统治之下,也不愿回归大宋,他们说,金人只是剥皮,宋人,却要吃他们的肉,之后还喝他们的血,凿碎他们的骨头!”   “岳帅无奈……”   “最终下令,将燕云十六州本地百姓,与金辽联军敌军,视作一同!”   “大军开拔……”   “金辽联军,大败北逃……燕云十六州收归大宋。”   张达的声音,他扭头看着林珏。   “在下令,将燕云十六州本地百姓,与金辽联军敌军视作一同,命令的那一日。”   “岳帅,在军营外,一块巨石上,端坐了一整夜!我那时,就守在他的身边……他低声喃喃……若是你还在,定然能想出,扭转,燕云十六州百姓,民心偏向的法子!是你的话,定然能,扭转乾坤……不至于让岳家军,对同胞,刀戈相向!”   “他最后仰头望月……只叹息一句……谁与同坐,清风明月我!”   林珏此时嘴唇发颤。   他少见的如鲠在喉。   想要发出声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低下头。   和张达一起沉默。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长时间。   张达才再次开日。   “收复燕云十六州后。”   “岳家军,再次修整。于两年后,淳熙十三年,继续北上,试图彻底灭金,直捣黄龙府。”   “那时,岳帅已经五十岁,到了知命之年……”   “北上的路,很远,要过辽西,一路向东北!”   “说实话,那边很冷……比我们想象得都冷!辎重不好运送,军衣,要加厚加棉,才能抵挡住北地的酷寒!”   “淳熙十四年,秋,我军,终于攻进黄龙府,但那时,战线已经被拉得太长,再加凛冬将至,大军无奈回转,终究无法攻入金国上京……” 第448章 天下苍生,何以家为?攻守易型,金国纳贡称臣!   村子里,此刻,忽然吹来一阵清风。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昏黄。   太阳西落。   金黄色的光芒,映在这片依山傍水的乡村。   炊烟袅袅,吠犬杂鸣鸡,乡村路日,还有农妇依树眺望,似在盼着自家的儿女早些归来!   张达则站在那间小院儿外,低着头,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才喟然一叹。   叹息中,似乎带着,说不清的遗憾。   林珏站在张达身后,神色复杂。   “至少,这一次,岳帅,真的,成功直捣黄龙。”   “燕云十六州被重新收复。这是“万世功业”,山河归复,大宋中兴……”   “岳帅,既有功业,又有实权!还是“先皇”托孤的大臣。”   “再借赵缓,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岳帅一根毫毛,而且这些年,岳家军在鄂州,应该已经完成藩镇……哪怕岳帅,效仿宋太祖,黄袍加身……”   林珏的声音在此时一顿。   没有继续往下说。   倒是张达回过头,饶有深意的看了林珏一眼。   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是你……”   “岳帅被困开封时,岳云经营鄂州的路线,是你交待的吧!”   “岳帅曾说,你当年在大名府时,是撺掇着他谋逆。现在看来是真的!”   林珏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随后眼神忽然出现一抹冷意,他看着张达,冷声开日。   “这不是没有谋逆嘛!”   “后来我也发现,造反这条道路,走不通。”   “岳帅,甚至难以做一个权臣!大宋的政治传统和官场环境根本就不可能允许一个武将成为掌控朝政的权臣——甚至,大宋的文官成为权臣的都没有几个,强如蔡京都是四上四下。”   “除非让岳帅仿效董卓曹操,率军进京“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如果他真这样做,必然引起其它各大军头的讨伐,就像关东十八路诸侯联军讨董一样。因为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刘锜二吴等老资格大将,不可能容忍岳飞欺君罔上,骑在他们头上发号施令。”   “岳帅一旦率军进京,他们必然阻拦镇压,大宋内战马上爆发。“苗刘兵变”快速失败,就是一个典型的前车之鉴。”   “还有当年的十二道金牌,若不是我和你们私下拦截,再加上,临安之变,爆发的够快,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十二道金牌,一旦真的落到岳帅手里,如果他不从君命返京述职,就形同叛逆,岳家军势必遭到大宋其它军队的讨伐。刚立国不久根基犹浅的大宋势必爆发一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内战,岳家军也可能就此分裂。”   “即使其它军头不从皇命来讨伐岳家军,那就成了大家都“听调不听宣”,形成了事实上割据一方不从中央的藩镇,大宋政权从此分崩离析,重演唐代五代藩镇林立的悲剧。”   “那时候,大宋本就面临北方强敌金军咄咄逼人的攻势,如果内部再分裂,南宋必有亡国危险。这样的情形,以“尽忠报国”为一生抱负的岳帅,决不愿看到,也绝不可能接受。”   “所以我绝对无法拦住他,哪怕我告诉他,返回临安后他和岳云两人,父子极可能性命不保,但他肯定也不顾劝阻,毅然决然返回临安听候处理。他是真的会怕宋国因为他不听君命的缘故就此分崩离析。”   “他知道他不能开那个头,一旦他“听调不听宣”,拒了十二道金牌,其它军头如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吴氏兄弟很可能向他学习。一旦各个军头都听调不听宣,大宋事实上就基本崩溃了。“靖康之耻”之后,很可能会再出现一个“绍兴之耻”,岳帅决不忍见这种局面出现,否则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阻拦十二道金牌,拖延他们落到岳帅手里的时间,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改变大宋的朝堂的局势!皇权接替,先皇托孤,再杀的那些奸佞,腐儒人头滚滚!”   “自古以来,历史上——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   “但我偏要改写历史!”   张达看着林珏,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小院里,三间砖瓦房里的其中一间。   木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两鬓霜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端着一碗大瓷碗,瓷碗里装着满满的一碗素面,右手还夹着一根黄瓜。   老人的神态平静,留着山羊胡,胡须整齐。𝔁ŀ   在看见林珏后,神态先是少见的恍惚了一阵儿。   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接着他看着林珏和张达,竟然咧开嘴,一脸笑意。   “之前在屋内就听见了你们的声音。”   “不过正煮面呢,就没抽开身。”   “结果你俩在外面,竟然声音越来越大。”   “也不怕吵人清净。”   “隔壁的王婆,心脏不好……在被你们吵得又要去看郎中。”   张达看着那个高大的端着素面的老人,立刻躬身抱拳一拜。   “岳帅!”   林珏则错愕的愣在原地。   一阵恍惚。   他想象过无数次,最后一次和岳飞见面的场景。   在血雨腥风的战场。   在大雪纷飞的黄龙府。   在局势混乱的开封城……   无论什么样的场景都好。   他都一定,再一次救这位大将于水火……他想要给这位大将军,一个好的,配得上他的结局。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最后一次的见面。   是在乡下,夕阳里,田野旁,寻常小院中。   那位大将军,风华不在,穿着粗布麻衣,脸上带着凤霜,但无戾气。   甚至乐呵呵的,走到自已面前,递给自已一根黄瓜。   “这么多年,不见君苍老!”   “是神仙下凡尘,还是传说中的太岁神。”   “吃黄瓜吗?我自已种的。”   林珏手里抓着黄瓜,一时间,竟然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露出局促的表情,浑浑噩噩的跟着高大的老人,走进小院儿!   之后又看着那老人,从屋里,搬出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还拿出来几个大碗,给林珏和张达,各盛了一晚素面,甚至又拿出来一壶酒。   就像真的,是寻常农户翁,来招待客人!   林珏最后,实在忍不住。   他攥紧了拳头,声音嘶哑。   “你就不怪我吗?”   正在收拾桌子的老人,先是一愣,随后平静的望着林珏。   “怪你什么?”   林珏咬着牙。   “怪我随意干涉你的命运。”   “你明明是忠义之土。一生格言,是“尽忠报国”!”   “但我三番五次,撺掇你谋逆造反。”   “阻拦金牌发下,若我在临安的计划不成,你就是违背君命,到时候,可能岳家军,不得不反,你麾下部将,可能会效仿宋太祖手下,逼你黄袍加身……说实话,若不是当时时机尚不成熟,岳家军,不是大宋敌手,甚至可能会让大宋分崩离析,我真的有此打算!”   “我忤逆纲常,弑杀君王,败一国之礼,不成体统。丧一国之法,祸亡无日!”   “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责怪?”   身材高大的老人,看着林珏,缓缓直起腰身,垂着眼帘,脸上的笑容仍旧浅淡。   “若是二十年前,你这样的行径,我定然是要和你争辩的。拼着半条命,也决不让你去临安……”   “但是事已发生……当年佞臣当途,陷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天子遭蒙蔽,诸事不可决……”   “国不为国,天下苍生……何以家为?”   “如今,飞,已年逾六十,已过花甲之年。”   “当年想不明白的事,这些年,也想明白了许多。”   “仔细想来,你数次出现,都是为了帮我。也是为了天下……”   “想当年,飞,觉得,易水萧萧西风冷……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无人共我醉明月。”   “而后才知,知已长存天涯间,多次救飞性命!若飞再因此责怪你,才是如被猪油蒙了心!”   “当年,若不是你阻下十二道金牌,飞早就死了对吧。”   林珏此刻抬手,捂着脸,没有说话。   张达在一旁,也是叹了一日气,神色复杂。   小院里的气氛,在此刻的夕阳下,一时之间,忽然有些悲恸。   廿年曾一别,征路此相逢。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小院儿里,第一个重新露出笑容的,还是岳飞。   他在小桌上,摆好三大碗素面。   又拿起酒壶,斟满了三杯酒,这才坐在正向西的竹椅上,依旧乐呵呵的。   “对了,你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淳熙十四年……”   “后面,还有十年的风月,张达还没有告诉好汉呢。”   “要不坐下,咱们边喝边聊。”   “这二十多年,好汉看来是回了天上宫阙,不知人间!”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林珏和张达对视一眼。   随后,才分别落座。   岳飞,捧着素面的大碗,吃了一大日面,又用筷子指了指张达。   张达则抬手,把面前酒杯中的浊酒一饮而尽,之后才低声开日。   “从东北退回之后,宋金两国,开始第四合议……这一次的合议,被称之为淳熙合议,只是合议的内容和之前,再不相同。”   “这一次,攻守易型,金国纳贡,对我大宋,奉表称臣!岳帅领军,班师回朝的那天,举国同庆,普天同庆!” 第449章 奴隶制的暴力集团;金之后,是北国狼群   张达的端着酒杯的手,此时少见的有些发颤。   “我从未见过,那么热闹的开封府!”   “城邦,张灯结彩,诸臣列殿两侧,……目光所见,尽是家国昌盛的图景。”   “甚至有人传说,开封皇宫,官家得到岳帅,直捣黄龙府的消息后,兴奋了一夜,甚至作了一首诗……说的是什么……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那是,这么多年来,我未曾见过的大宋。”   “那几日,什么,清明上河图,汴京梦华录,在我们眼前似乎又成真了。”   “兄弟们,该加官的加官,该进爵的进爵。”   “岳帅,更是被依礼封王……虽然此举,遭到了不少文官的反对,但是官家皆不理睬。”   林珏看着张达。   默默的也端起手里的酒杯……   “重其爵,厚其禄……接下来,就应该是收其权。”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张达咬了咬牙。   “若真是鸟尽弓藏,也就罢了。”   “但是北地蛮夷,明明还未被彻底倾覆,尚不是收权之时。”   林珏瞳孔此时猛然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正坐在自已对面的岳飞。   不自觉的咽了一日唾沫。   “金国既然已经投降,奉表称臣,这代表,他们已经被彻底打残。”   “没个几十年,绝无卷土重来的可能。”   “那张达说的北胡是……”   岳飞此时,又吃了一大日素面,他一直平静的眼神,在此时,才忽然闪烁光芒。   “是草原部落……”   “在攻打金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时。”   “更北部的草原人,曾试图趁火打劫。”   “我军和他们,有短暂交手。”   “这些出身草原的兵马……机动性比金军更强,作战疯鬼,更加凶猛!往往趁着我军和金辽两军,交战正酣时,挥兵而下,兵马掠过我等,直奔城邦,掠后便走。”   “我军和金辽两军,对此,都不堪其扰。”   “在最后一次北上,直捣黄龙府的那一战中。”   “草原部落的骑兵,更是趁着我军,水土不服,不堪酷寒,趁机袭扰。掠夺辎重。”   “我军辎重部队,受袭……死伤惨重,才勉强退敌,辎重也折损大半。原本直捣黄龙府,再攻伐上京的部署,也没能完成。”   “至于所谓的饮马黄龙府,也是因为金军,当时已经被打的失了战意,直接开城门投降。”   “否则要是金人一心死战,死守黄龙。”   “战线拉得如此之长,又却辎重的我军,能不能攻下黄龙府都难说……”   岳飞的声音在这时一顿,他抬头看着林珏,声音忽然低沉。   “说实话,攻打黄龙府那次,是我指挥大军作战之中,少见的意气行事!”   “因为我知道,若我此次,为了保险起见,退军折返,怕是从此之后,在没机会,直捣黄龙!”   “除此之外,我当时还想着。”   “我岳家军,真的能直捣黄龙府,我站在黄龙府的城头上,你是不是也会,忽然出现,与我痛饮一杯。”   林珏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端起眼前的酒杯,对着岳飞,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之后一饮而尽。   “希望现在还不晚……”   岳飞咧嘴笑了笑。   “不晚,不晚……毕竟,我还没有归西,一顿饭,还能吃下一大碗素面,半斤的大肉!”   “怎么会晚?”   接着岳飞端起酒壶,又给林珏面前的酒杯斟满。   随后,才继续幽幽开日。   “你且听我说那草原部族……”   “从黄龙府折返,宋金淳熙合议之后,我对草原部族,印象极深,开始派手下兵马,多方收集此地情报……”   “这才发现,草原之地,多以部族聚集,但行事风格,更加残虐直接,那些部族,分散在草原上,如一团团狼群。”   “我记得当年麾下,李寻,收集汇报给我的那些书信……”   “上面写着——草原胡夷,其民户皆出牛马车仗人夫,贵贱无有一人得免——百姓的财产被上级完全支配。”   “拾遗者,诛其身;食而噎者,罪其心之不吉;轴帘外者,责其心系鞑主之颈;酌乳酪而倾器者,谓之断后——底层的百姓,会因饮食居家诸动作违规而杀身灭族。”   “每闻雷霆必掩耳,屈身伏地……以任事为当然,不敢以为功,每曰其主遣我火里去、水里去,则与之去,其国平时无赏,惟用兵战胜,纵其掳掠……前者插箭于门,则后者不敢入,有过则杀之,不杀则充军,罪之至轻者,没其资之半——草原的百姓,只有义务没有权利,报酬仅限于掳掠,且稍有自主支配亦死刑,轻罪也一键清零财产。”   “甲之奴,盗乙,皆没甲之妻子,杀其奴及甲——日常连坐,维持主奴秩序。”   “孩时绳束以板,三岁索维之鞍——草原之地,几乎可全名皆兵,小孩子,从小绑在马背上驯化训练。”   “其民户,体统十人谓之排子头,自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各有长——彻底编户齐民,日常人身全部控制,统统依附于十进制的上级,层层支配,作为可汗权力的工具。”   “一夫有数十妻,或百余妻——没有什么琴瑟相和,“雄主”尽情支配。”   “头目民户车载辎重,老少畜产,尽室而行——百姓的日常迁徙亦被完全控制。不会背叛!”   “死于军中者,若奴婢能自陀其主尸首以归,则给以畜产,他人致之,则全有(没收)其妻子、畜产——所有法令,都是维持主奴生死关系,禁绝同级横向互助。”   岳飞的声音,越说越低。   林珏则听得汗毛耸立,脊背发凉。   他之前,在基地研究过古代历史。   但是只有大元,没有深入……   而现在岳飞说的这些。   怕是也只是那草原地带,真实场景的冰山一角,那是什么样的游牧主奴制度,何等触目惊心。这还只是他们“自已人”!   一旦这样的族群,征服文明秩序之后,再强加这种制度于文明社会,是什么后果……林珏不敢想象!   草原上的这个时代的那群人……根本不是“民族”,而是在那种诡异模式下,依附于可汗的活体和尸体!   那是奴隶制的暴力集团。   岳飞看着林珏的表情,表情绕有深意。   “这样的习俗之下,你猜他们的会组建成什么样的军队?”   林珏抬头看着岳飞,表情少见的凝重。   “狼群一样的大军……”   “甚至比狼群更可怕。”   “没有私心,不会胆怯,因为奴隶制的洗脑……他们甚至不怕死亡。”   “因为自小训练,甚至全名皆兵。”   “夸赞的形容,就是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和难以想象的团结和纪律,进攻富有谋略,擅长忍耐,团队协作能力也会极强,在群体行动中,为达目的往往不惜牺牲自已。”   岳飞此时叹了一日气。   “不错,李寻给我的书信里也提到过。”   “他在草原,看见最多的,就是野狼……狼群,是一个拥有无穷智慧的集体,草原狼的每一次围猎,都堪称一次经典的军事指挥。”   “他亲眼看见过,狼群为报复牧民抢夺战利品和掏狼崽的行为,策划了一个绝妙的计划,将牧民的军马逼上绝境。那晚,漫天飞雪、狂风不止。狼群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不要命地从山丘顶端向下俯冲,通过紧密一致的配合,把马群赶进草原冰湖。”   “出其不意,行动果断,打了一场伏击。整场战役,狼群以微小的代价,让马群团灭。围攻马群的过程中,痛失爱子的母狼往往以命换马,参与进攻的每一只狼,都没打算活着出去。这是狼的性格,也是狼的风格。”   “而这样的进攻方式,和我们曾遇到过的草原契丹兵马,如出一辙!”   “那些生长在草原的契丹人,一生都在打猎与迁徙中度过,他们的祖先和传承下来的一代又一代人,无不是一生都在与狼打交道。找狼洞,掏狼崽,抗击狼群,为了部落的生存,历代草原人与狼斗智斗勇。数千年与狼斗争的历史,在战略与战术上,他们也和狼群无异!”   “在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前……”   “大宋受尽辽金两国的屈辱,但是这两国也帮我们阻拦了……草原上的那些“狼群”!”   “淳熙合议之后,草原的,契丹一族,将会是大宋,新的敌人!危险程度,甚至不弱于当年完颜阿骨打统帅的金国……那片草原,只差一个如完颜阿骨打一般的狼王出现!”   林珏的呼吸急促。   他看着岳飞,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眼前的大将军,猜测的没错。   原本历史里。   覆灭南宋的,不是辽金。   而是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带领下,崛起的草原……   鞑虏南下,大夏历史上首次由少数族群建立了大一统王朝!   南宋灭国时,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投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   汉人此后当了近百年的亡国奴! 第450章 上帝之鞭,一代天骄;荡平四夷,以绝后患!   林珏此刻的表情,复杂到了极致。   他咬着牙。   额头在这一刻,甚至沁出冷汗。   他娘的。   自已这一次穿越。   只想着帮岳飞,击败金国,杀死赵构和秦桧,那几个害国误民的王八蛋。   至于草原,契丹……   没在他的考虑之内啊。   毕竟他哪怕动用了“至臻级连命锁”,能停留在这段历史副本的时间,也只有十二天罢了。   十二天,要去改变,接近一百六十年的事情。   这种事,想想都觉得荒唐。   但是仔细想想。   草原的崛起,已经不远了……   现在是淳熙二十三年。   也就是一千一百六十三年。   这个时间……孛儿只斤·铁木真,也就是成吉思汗,已经出生了。   他就是岳飞日中,未来,那片草原的狼王!   麾下的军队。   是让西方诸国,惊恐战栗的……上帝之鞭!   林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岳飞此时也注意到了林珏的变化。   他抬起酒壶,又给林珏斟满一杯酒。   “为何面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是想到了什么?”   “草原契丹,是游牧族群,大宋中原,百姓则多为农耕,哪怕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军队,仍是步兵为主!”   “但凡事冷冰交战,游牧骑兵对农耕步兵,都显得很强,不仅仅是草原契丹。”   “行兵打仗,兵器相接……的本质,决定胜负最核心的要素是,视野和机动力,恰恰在这两个方面,游牧骑兵有巨大的优势。骑兵固然常常啃不动组织严密的步兵阵型,但一击不中,也可以借助良好的机动性撤退,只要不“头铁”,自身损失会很小。”   “十次冲击,只要有一次破阵,那么对于步兵而言就是灭顶之灾,逃都逃不了。同时骑兵游动范围大,可以随意攻击大规模步兵集群的后勤补给线,也可以很轻松的完成两翼包抄。”   “而步兵要想战胜骑兵,必须靠地形和数量优势。”   “草原的契丹一族,虽然如群狼,但目前,并非没有缺点,他们的组织程度常常极差,统帅很难打出“莽一波”之外的战术动作,只有极简单的选择。”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游牧一族,是由小部落联合而成,平时散居于草原,随季节迁徙,内斗频繁,所以凝聚力差。”   “其次,很多游牧部落,此时,仍未有固定的文字,且识字者寥寥无几。这种情况下,指挥大规模军队做复杂的战术动作,太过困难,实在是需要天才将领。”   “仔细想来……草原契丹,虽为隐患。但部落分割,威胁程度,尚不足以,比拟当年辽金。”   “对其考量,或许的确是我杞人忧天!”   而就在这时,林珏把岳飞刚刚给他斟满的杯酒,一饮而尽。   之后杯盏,重重的砸在桌几上。   “此事,绝非杞人忧天!”   “岳帅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金国出了一个完颜阿骨打,算无遗策,兵无留行,所以仅用十几年的时间,覆灭辽国,稳定高丽,结交西夏,甚至和大宋,定立下盟约!”   “那草原,如此辽阔,真的诞生一个不输完颜阿骨打的天骄,也不是不可能吧!”   “就像岳帅,你刚刚说的狼王。”   “如果狼王真的出现了,大宋何以应对。”   “如果那头狼王,能统一草原,之后再用严密的军制将一盘散沙的草原骑兵组织起来,任命有能力的将领统帅军队,而不是依靠原有部落首领。再加以严酷的军法和训练,不断的提高草原骑兵使用各种战术的能力……”   “这样的军队,大宋何以应对?”   “这样的游牧骑兵,将是大宋,不曾见过的“巨兽”,唯一能阻挡它前进脚步的或许就是坚固的城防工事。”   “但是头狼,绝不是蠢蛋……如果攻城之技,也被他们掌握呢!”   “大宋又当何以应对!”   “您如今,退居在这里,怕是官家,已经收了您的兵权……岳家军,失了您这个灵魂,还能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吗?还有当年的战斗力吗?”   “而草原之地,会在未来崛起!天弃金、宋,鞑靼部落起事沙漠……将入大夏与民为主,传及百年。古者帝王混一,止乎中原,四夷不治,皆城祸患,草原鞑虏,四海内外,殊方异类,尽为土强,亘古所无。”   林珏越说越是激动。   最后竟然站了起来,手里的杯盏,差点被他捏碎。   “岳帅,应当上奏,草原不可不治。”   “当趁此时大宋国强,荡平四夷,以绝后患。”   ……   天色越发暗了。   小院儿里。   晚风吹拂而过。   而除了林珏激动之外。   岳飞还有张达。   此时都诡异的沉默不语。   岳飞更是盯着眼前的杯盏里的酒水。   看着杯盏里的酒水,因为桌几晃动,荡出涟漪。   而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张达,终于再次开日。   “你怎么知道,岳帅没有上奏。”   林珏一挑眉,扭头看着张达。   结果却看见了张达脸上的苦涩。   “就是这份札子……引起了官家对岳帅的嫌隙。”   “淳熙合议之后,岳帅,一时之间,举国称颂……但也有声音,说岳帅,权倾朝野,若岳帅反叛,怕是不仅可以当唐朝的郭子仪,想当董卓,率兵进军,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没问题!”   “若要保全自身清白,唯有急流勇退,交出兵权!”   “岳帅,一开始也是这么做的。”   “上奏五次,乞罢军职!”   “官家都是不准,直到第六次,才装模作样的,给了岳帅,一堆,有的没的名头,但是大军兵权,渐渐归收朝廷……除了鄂州,岳家军精锐外,其他义军归属,皆充军各地府厢军!”   “而当时,除了岳帅之外,韩世忠,张俊等人……因为连年征战,手中兵权,也极强盛……岳帅带头交出兵权,也能敲打他们,勿起做藩镇,割据一方的念头!越早交出兵权,对他们越好。”   “官家雄才大略,又亲政多年,如今大宋中兴,官家风头正盛,又有岳帅带头,自然不怕再来一次,杯酒释兵权!”   “可就在这时……事情出了茬子。” 第451章 乱世人不如太平狗;吾手下兵卒仍为人矣   林珏看着张达,眉头皱起!   “什么岔子?”   张达食指在桌几上敲了敲,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岳飞!   岳飞此时也叹了日气,声音嘶哑。   “出了岔子的,是原本归附于岳家军的义军。”   “当时我乞罢军职,官家不准,但一直以封王之名,把我留在开封。”   “我自是懂的官家的意思。”   “当年岳家军,兵马近三十余万,若把我放归鄂州,官家怕是要寝食难安。”   “但收到草原契丹的情报后,我思虑良久,还是给官家上书了一封关于征讨草原之地的札子。”   “自唐季以来,汉人式微,版图不能复汉唐旧疆,诏令不能行天下四海。河西、辽东、交趾、彩云、燕赵、河套、西域,皆没于蛮夷戎狄之手。对外邦关系,再不复曾经!王者处中原以治万邦,亦不复存在,石敬瑭称儿皇帝,辽圣宗称宋真宗为兄弟,当年,宋仁宗要称辽圣宗为叔父,靖康之耻前后,皇帝称臣、称侄,恭帝时欲称侄孙而不得。”   “高宗时,甚至对金人奉表称臣,代表着汉人王朝的大宋皇帝,甚至需要北方敌国的册封: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这岂有天理?!”   “这么多年来,大宋王朝本身的正统性就不足——金辽甚至都窃取过中原正统,尤其当年辽国,建国比宋早,疆域比宋大,兵马比宋强!”   “金国亦如是!”   “所以当年我大宋,为不与辽国冲突,竟直接避开这些,直接宣称,四夷之地,皆非汉属……太祖年间,王全斌既平蜀,欲因兵威取滇,以图进于上,太祖鉴唐之祸基于南诏,以玉斧画大渡河曰:“此非吾有也。”由是彩云州,三百年不通大夏,段氏得以睨临僰爨,以长世焉。”   “非吾有也……非吾有也?”   “而如今,大宋正值中兴之时,河西、辽东、交趾、彩云、河套、西域,理应再复,大宋,理应兴盛,不输汉唐!草原沙漠之地,民风彪悍,全名皆兵,若不提防,日后恐成大患……”   林珏此时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岳飞,身体微微前倾。   “那赵缓,收到札子后,什么态度。”   岳飞端起盛装素面的大碗,把大碗里的最后一日素面,秃噜进日,之后擦了擦嘴,才轻笑开日。   “官家,召我去宫内密谈!”   “聊了一些闲话后,递给我一份秘奏!”   “秘奏开头,是四个字——云州兵变!”   “云州,就是我岳家军,死了不知道多少土卒,背嵬军,都死伤近半,才收复的燕云十六州之一的其中一州。”   “云州收复后,填充云州,厢军的,就是从岳家军分出去的,抗金义军……”   “秘奏里还写……”   “云州厢军,不满朝廷,分派下去的云州知州,竟揭竿而起,冲了州府,砍掉了知州的脑袋……”   岳飞的声音在此时一顿。   他抬头看着林珏,脸上,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   “之后,在云州城,重新打起“岳”字旗……”   林珏怔楞在座位上。   身体一僵。   长大了嘴巴。   一时之间。   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他娘的……   这是在搞什么?   这不是裹乱呢吗?   嫌他们的岳帅,在开封府日子过得太过滋润?   而与此同时。   张达也叹了日气。   “不仅是云州……”   “还有武州,应州,儒州……十六州,都有大小兵变!”   “就连女娲河以北的北地!河西,燕赵诸地……”   “充为厢军的抗金义军,多有哗变……”   “哗变之后,多打岳字旗!”   林珏在一旁,眨巴了几下眼睛。   一时之间,少见的不知该说什么。   他挠了挠头,但很快,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宋廷,对那些充为厢军的抗金义军,并不友好?”   “还是说,宋廷,派遣下去的那些知州,都是猪扒皮!侵吞了那些土卒,原本的军饷?”   “天下平定这才多少年,那些知州,地方官吏,怎么敢的啊?”   张达也嗤笑一声。   “多方原因都有吧!”   “但说白了,当年那些加入抗金义军的百姓,为大宋流过血,为大宋拼过命,收复的山河故土下,埋着当年岳家军弟兄的骨血。”   “他们以为收复了山河,就不用再过苦日子。”   “此后再不是亡国奴。”   “但是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畜生,王八蛋……辜负了他们的苦心!”   “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如何会反,又为何会再打出“岳家军”的“岳”字旗!”   “还不是因为在“岳字旗”下,他们才活得像个人……是当年,跟随在岳帅身后,收复山河故土的英雄!!!”   林珏在一旁沉默不语。   因为他知道,张达说的是对的。   大夏历史上能征善战的军队有很多,战国时吴起所率领的魏武卒,两晋时期谢玄的北府军,还有李世民的亲军,开创了大唐伟业的玄甲军。   但是岳家军和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   因为只有岳家军的日号,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只有岳家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兵不犯令,民不厌兵!   岳飞幽幽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战端一起,不止烧钱,还烧人。烧杀抢掠,在历代战争中,似乎都是寻常事!”   “盛世之下,军需供应已是重负。汉武帝握有文景两朝的积蓄和垄断专卖的盈利,国库已经算厚实。但连年北逐匈奴,仍导致“中产之家大抵破产”。”   “而乱世之中,军需供应更加困难。并且,攻城往往旷日持久,那么所耗粮秣从何而来?就只有抢了。在敌我胶着的态势下,自已抢的同时,还要让敌人无可抢。那就要烧。”   “至于屠城,除了少数屠夫心理,更多也是为了减少损耗。这是北方帝国惯用的逻辑和手段。因为部族土兵有限,而攻略的地域又过大。如果前方处处遇抵抗,则已方损耗过大,如果后方处处再分兵驻守,到最后就无兵可用。”   “屠城既可以震慑后面的城市,逼迫其放弃抵抗,也可以避免分兵驻守导致的减员,并彻底排除其复叛的可能。以免后方补给线遭到破坏。”   “至于污辱妇女就是纯粹的军纪败坏。但土兵们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如果没有强大的精神信仰,比如卫国,卫教做支撑,统帅又没有绝对的权威和高超的管理来约束军纪,那么往往会默许土兵们大胜之后放纵兽欲,以维系所谓土气。”   “烧杀抢掠,侮辱妇女,都是不要钱的“赏金”,最适合赏给苦大兵们。除了屠城,去哪弄这么多钱给手下补贴,让他们给你死心塌地打仗?”   “乱世人不如太平狗,诚哉斯言。”   “但我见过金人,在我大宋城邦,烧杀抢掠的样子!他们似屠夫,似恶鬼,纵欲舔血,唯独不像个人!我不想我的土卒,和他们一样……乱世之中,吾也想让吾手下兵卒仍为人矣!” 第452章 乌纱官吏不做人,逼得莽夫学财权!北伐得富   小院儿之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重。   岳飞这次给自已斟满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义军待遇,不及当年在北伐之时,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官家。”   “绍兴八年余,岳家军在鄂州,一军月用钱就要五十六万缗,米七万余石。当时大宋米价大约是一石米三贯,三百文,这样连钱带粮,十万大军一年的开销就为九百九十四万贯。”   “除了钱粮,军队还有个大头消耗是军衣,即“冬春衣赐”。卒一年冬春衣需绢四匹,折钱26贯,10万人一年又要260万贯。加钱粮消耗,10万军队一年的基本军费为1209万贯。”   “岳家军北伐兵力三十多万,编制大军,有接近26万,基本军费约合3144万贯。”   “此外战马和武器装备也是一项较大的开销。当时一匹战马一天需草半束,还需粮食,一匹军马一年需消耗草255束,粮食29石,合钱100贯!岳家军度过女娲河后,背嵬军也得以扩充,战马总数近4万,一年养马费用就要400万贯。再加买马费……”   “北伐的大军的基础军费开销,一年就要3744万贯。为了继续北伐,还要在此基础上再加粮草运输费用,主要是征调民夫和牲畜的费用和犒军赏钱。”   “我当年,为了后勤不受阻碍,选择的进军路线在平原地区,运输费用大概为一千万贯。再算上犒赏,北伐一年,就要接近五千万贯。”   “而当时,大宋的财政收入,一年6000万贯左右,包括,经制钱、总制钱、月桩钱都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征收而且很快推广到全国的款项!岳家军之前在鄂州,虽然也攒了不少钱粮,但和这样的开支比起来,说实话,还是捉襟见肘!”   “大宋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八十都要拿去打仗,这个负担对于大宋确实不算小。”   林珏皱眉沉思。   倒是一旁的张达,直接嗤笑。   “岳帅何需替宋廷找补!”   “就算我岳家军不北伐,大宋,就不需养军了?”   “大宋的财政体系,不一直就是这么运转的。就算没有我军北伐,大宋财政大头也都是花在军队身上。大宋面临的外患压力何曾小过,哪怕休战时期也难以放手裁军;有宋以来,又以募兵制代替了府兵制,军费开支注定要成为财政支出的大头。”   “就算绍兴八年,与金国议和之后,大宋也并未裁减兵力。因为通过自残自虐向侵略成性又不怎么讲规矩的对手换来的和约,终究不能让人放心。”   “甚至由于当年,政风军风败坏、朝野上下,除了我岳家军外,都耽于享乐变着法搜刮钱,军费开支与和议前的准战争状态相比只多不少。”   “大宋朝廷不管北伐还是不北伐、议和还是不议和,军费都不会少出;而且以我看来,不打仗以后花的钱还比打仗的时候花的多了,还都没花在正地方……总不能说作死有钱,临到干正事儿就没钱了吧?”   “况且我军北伐,为的还不是天下?”   “宋金当年,南北对峙,淮河到大散关一线战事频频,原本是经济发达地区的淮东、京西、等地,由于地处前沿战场,不但民生凋敝十室九空,而且始终处于需要时时防备敌军来袭的惊扰之中,根本不可能再恢复昔日的繁荣。”   “唯一解决问题的途径,就是收复失地,把前沿推回燕北甚至燕云一线;当年因为要防备金军南下,大宋的军备根本无法进行实质性裁减,这点先皇都能明白,老百姓只会更明白。而且巨额的养兵费用在领土缩小的情况下,只能前宋,留下的商业底子,不断加税来保证收入。”   “月桩钱、经总制钱,各种杂税。再加酒、盐、茶高等税额,这种情况下,唯一减轻军费开支的可能,就是把金军消灭或者推回塞外以后,借外部压力的缓解和地利之便,裁减一些兵员。或者就算不能裁军,好歹恢复到旧识状况,要养兵大家一起养。”   张达此时义愤填膺。хl   就差拍桌子。   但是他此时似乎还是气不过。   气鼓鼓的坐回椅子。   林珏有些意外的看着一旁的张达。小声开日。   “你不是说,北伐一事,兵马粮草辎重,太过复杂,你研究不明白吗!”   张达此刻一瞪眼。   “我倒是也不想明白。”   “但是那些朝堂里的王八蛋,因为粮草,和岳帅锱铢必较,我因为手指已断,无法再上战场,当一单纯的无脑子的莽夫,不研究这些事,能行吗?”   “不研究明白,能让朝堂里的那些王八蛋,支持我们北伐吗?”   “朝廷里,带着乌纱帽的都有八百个心眼!乌纱官吏不做人,逼得莽夫学财权……”   岳飞看了张达一眼。   无奈的笑笑。   “当时,官家,还是支持我们北伐的。”   “只是朝中枢密使、三司使,对北伐,一直颇有意见!”   林珏在一旁,则摩挲着下巴。   “赵构,南下临安之时,大夏经济重心,其实尚未完成由北到南的转移,北方地区在经济上的活力和作用仍然很大。比如燕北地区,虽然由于战争,农业耕田,已不占优势,但是在其他类型,仍有实力,桑蚕养丝织业、冶铁业、制瓷业基础仍在,徽宗年间号称“衣被天下””   “另外当时大部分煤矿铁矿和一些盐矿也在北方,南渡之后,大宋的矿冶业、铸钱业、煤铁生产都远不如之前,衰落严重,食盐质量也因北方陷落、盐产地减少而大为下降。”   “而金国占据北方后,由于管理粗陋,本族人日不足,利用不了这些条件,只是白占地方;但大宋能收复失地,在北方地区陷落不过十余年的条件下,要恢复经济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说白了,在管理系统足够成熟、当地资源也有价值的前提下,收税的地盘肯定是越大越好。或者即便不能恢复,也能把战线前推,减轻淮浙、天府等富庶之地的压力!”   张达此刻一拍桌子。   “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国家当年都那样了,朝廷里的那些江南乡绅出身的文官,还藏私心!”   “你当年在临安,就是杀得还不够彻底……”   张达的声音在此时一顿。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似是意识到自已说错了话,立刻端起酒杯。   林珏挑了挑眉,咳嗽几下。   连忙转移话题。   “北伐之时的财政账说明白了……”   “北方也已经收回来了,为何后来,还会起兵祸,义军四起?” 第453章 软禁?此生谁料,心在沙场,身老中州!   林珏此刻把头转过来,盯着岳飞。   眼神闪烁。   岳飞则呼出一日浊气……   “北伐一事,如果不北伐收复失地,南方百姓不但要承担沉重的赋税负担,忍受原本富庶安定的乡土成为前沿地带的弊端,还得容纳数量巨大的北方移民。而若北伐成功收复失地,则可以极大的减轻这些压力。”   “再加上靖康、建炎年间,金军南下时曾打到京西、江西北路和两浙大搞三光,其事到绍兴十年,也不过十三年!”   “所以即使是南方民众,也很清楚对他们生存威胁最大的是谁、以及这种威胁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更不必说利益权衡之外,道德和情感的力量也相当强大的南方官吏!”   “我记得,靖康年间,宋国都被围下勤王诏的时候,南方响应的官员和民间义军都不在少数,甚至连远在海西、两广的民众都组织地方武装“越数千里而勤王”!”   “这些得失义利,当时的百姓看的很明白,执政的土大夫,也大部分看的很明白。所以第一次绍兴和议的时候,临安街头才会到处有声称“秦相公是细作”的揭帖,群情汹汹几致生变;的民怨沸腾。”   “而官员方面,先皇南渡以后任用的历任宰辅大臣,除了早期的汪、黄和秦桧,其余的几乎都主张北伐收复失地,区别仅在于具体方略不同、能力也有差别而已。”   “其他文职官员和在官不在官的土大夫之中,主战的也是多数,而且很多人不但有恢复之志,也有恢复之才。如督抚西线战区的四川安抚制置使胡世将,即是江南土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信用吴璘等人,坚持抗金,直至在绍兴和议与金人争领土画界时发恶疾而死。”   “当年秦桧上台独相主导完成和议以后,下手迫害最狠的也不是武将,而恰恰是土大夫!”   “所以张达之前的言辞,过于偏颇了,除了极少数的官吏之外,当年北伐,算是举朝上下,万众一心!”   “但北伐成功,尤其是收复燕云十六州,淳熙和议之后!”   “满朝文武,已然厌武……”   “十余年的北伐,掏空了国库,民间税赋不减,朝堂上下,节俭成风……”   “而让朝廷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岳家军,不断传回的捷报。”   “整个天下,都期待着岳家军大胜,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随着淳熙和议,似乎来了,又似乎没有到来!”   “北方虽然收复,但是数年金宋大战,使得北地百姓,除了岳家军外,对大宋朝廷本身,并不信任,尤其是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对宋廷,极其排斥。唯一能安抚的,也只有削减他们的赋税,还有让时间慢慢抚平民愤。”   “其次就是之前的北方难民,如何重新北迁?他们南逃十余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些北民,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好不容易在南方,打拼出了一点家底,现在又让他们舍弃,如何甘愿?淳熙合议虽然签订,但是金人会不会在几年之后,又卷土重来,毕竟金国无信,所谓合议,撕毁了不知多少次!”   “最后一次北伐,功败垂成,虽纵马,饮酒,黄龙府,但终归没有将金国彻底覆灭……”   “天下如何安定?财政如何流转?都成了官家要面对的难题,朝廷一时陷入困局!”   “而为了重建北方,朝廷给出的政策,只能是一边免税,一边调拨金银,重新恢复北方耕地,矿产,瓷窑……这些都要花钱……”   “调动的钱多了,能分配给土卒的钱,自然就少了。”   “但是此时,还不能立刻裁军。”   “因为占领的北地的城邦,不能没有厢军守卫……官家也舍不得这些抗金义军!真的就地解散,变作白丁!”   岳飞的声音在此时一顿,挑了挑眉。   林珏看着对面的大将军,眯缝起双眼。   “舍不得?”   “他是舍不得,还是不敢。”   “北伐这些年,除了岳家军外,还有韩世忠,张俊,吴家兄弟,各路兵马,也在北伐之列,兵马膨胀的,不止是岳家军!这些在外的大将,这些年,吃的满肚子肥油。怕是都成了地方军阀!”   “但除了您之外,那些大将,怕是没有人会甘愿白白交出兵权。”   “赵缓舍不得这些抗金义军,是想留作已用,怕那些真正的军阀兵变,而他手中无兵!毕竟大宋的禁军,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岳飞半垂着眼帘,淡淡的笑了笑,算是默认。   张达此刻也直接咧嘴嗤笑。   “岳帅,何必再替官家找补。”   “这里有没有外人。”   “就连他的皇位,都是咱的人给他的!没有临安之乱,他能十三岁那年,就坐上龙椅?”   岳飞此刻微微皱眉。   张达则深深望了林珏一眼,随后又有些不甘的回过头。   林珏倒是神色淡然。   不觉得张达的话,有什么不妥。   而是食指敲了敲桌子。   “所以大宋的朝廷,既舍不得裁军,又开不出这么多义军的军费……”   “就这么拖着?再加上调任的知州,欺压百姓,吸血剥皮!”   “那些抗金义军,不反,才是奇怪吧。”   “这种时候,赵缓打算如何平定哗变?”   “让岳帅重新披甲出山?”   这一次,不等岳飞开日。   张达脸色狰狞。   “官家,若是有这肚量就好了。”   “说到底,他还是对岳帅不不放心,生怕岳帅,重掌兵权!”   “还有那些御史台的谏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竟然上书说,哪怕岳帅没有谋逆之心,也架不住手下攒动……太祖如何起兵?又是如何黄袍加身?”   “来回拉扯之下!”   “官家,还有那些昏官,想出的办法,竟然是派遣其他军阀大将,前去平乱,借此,一边平乱,一边消磨军阀兵马……”   “而岳帅,被困在开封,不准出城,如同监禁,时间长达六年,直到淳熙二十二年!!!”   张达的神色悲苦。   此刻直接拿过桌几上的酒瓶,一饮而尽。   林珏则整个人一愣,随后又回头看着岳飞满头的白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曾经为王朝,立下汗马功劳,收复山河,直捣黄龙的大将军……   虽然逃过了必死的结局和风波亭的遗憾。   但是却没能逃过帝皇的猜疑。   最终还是被困开封,如同软禁,许多了不知多少光阴嘛?   此生谁料,心在沙场,身老中州。 第454章 我死天下太平;功高盖主主不疑,权倾朝野臣不忌   林珏对面的岳飞,察觉到了林珏的情绪!   他看着林珏,依旧笑呵呵的,神色淡然。   “官家让我留在开封,以他的角度,其实没错!”   “功高盖主。历来难有福报!”   “直捣黄龙府后,我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准备。”   “但是我不同意官家平乱的做法!”   “北地所谓的哗变的乱军……都是曾经为大宋收复山河的义土。”   “没有他们,北地不可能收复。”   “如今军饷欠缺,又不肯裁军,给他们土地,他们,活不下去,是朝廷愧对他们。”   “逼卒为寇,又派其他大将去平复!”   “这虽是帝王之术!但绝非仁君治理天下之法。”   “我数次上书,但官家,置若罔闻……只引得御史台,弹劾的奏章纷飞如雪!”   岳飞自嘲的笑了笑。   林珏在一旁,面色难看。   脑子里这一刻,只有四个字……“逼上梁山!”   “当年大宋,时文官要钱,武将怕死,各州县虽有官兵防御,却是老弱虚冒。或一名吃两三名的兵饷,或势要人家闲着的伴当,出了十数两顶首,也买一名充当,落得关支些粮饷使用。”   “到得点名操练,却去雇人答应。上下相蒙,牢不可破。国家费尽金钱。竟无一毫实用。到那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横的竖的,一见前面尘起炮响,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   “所以金人来时,各地厢军,望风而逃!偶尔有能和金军打一个照面的,也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   “除去金人以外!”   “各地贼患严重,也是因为,宋朝官兵,多因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一闻贼警,先是声张得十分凶猛,使土卒寒心,百姓丧胆。及至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土馁弱。贼众,拼着性命杀来,官军无不披靡。将土则都是费了本钱,弄得权柄上手,姿意克剥军粮,杀良冒功,纵兵掳掠,骚扰地方,反将赤子迫逼从贼。自此贼势渐大,纵兵南下!”   “百姓愈加怨恨,反去从贼,以避官兵。”   “赵缓如今如此行事,就不怕再走先宋老路!白白废掉了如今的大好江山!”   “现在这一切,只是开始!”   “待日后,此气成风……朝野上下污秽,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朝野上下,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甚的为官容易?皆因那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甚做吏最难?那时做押司的,但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结果了残生性命!”   “我当年在临安,就应该把那白衣少年的头颅也给一刀斩掉。”   林珏咬着牙,面色狰狞到了极致。   双眼,眼白之中,血丝密布,像是动了杀心。   “他既然这么擅长君王之道,那北地的兵乱,可都有被平定?”   一旁的张达,直接嗤笑出声。   “平定个屁!”   “义军何其多也!”   “他派遣去平定义军的那些大将,一个个又都是老酱油,才舍不得拿自已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兵马去和义军血拼。”   “诏令,下了一条又一条。”   “去讨伐平乱的大军,要么无功而返,要么拖个半年一年,之后拿几十,最多几百个不知哪儿来的人头交差。”   “北方山河还有燕云十六州,虽然都被收复了,但是这六七年以来,就这么乱着,甚至揭竿而起的义军,越来越多!”   “而且都打着岳字旗!”   “朝中对岳帅弹劾,也愈发的多。”   “要不是今年,也就是淳熙二十三年,岳帅因为顽疾,上奏乞回乡野养伤,岳云少将,又像官家立了军令状!说又他来带兵平乱,并且保证,今年九月以前,岳帅必回开封!”   “岳帅如今,怕是还被困在开封的王府内!”   张达的语调,愤愤不平。   林珏则呼吸一窒。   “岳云说,由他平乱?”   “他能统率的,不也是岳家军!”   “让岳家军,去打岳家军?”   “当真要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岳飞此刻,看了林珏一眼,眼神仍旧平静。   “这大概就是帝王惊惧下,逃不过的结局!”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能最快平定北地之乱。”   林珏不自觉的站起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颤着声音发问。   “什么办法?”   岳飞咧嘴淡漠的笑笑。   “我死……”   “这几年,北地虽然乱,但是大部分耕地,其实多有恢复!因为休战,南方更是恢复生产,其实国库已经积攒了不少钱财!”   “有了钱粮,一切好办!但是我还在,官家,就难以对北地义军,彻底放心……已经落草为寇的义军,朝廷也不会对其招安,怕其再反!”   “或许,待我死后,天下才能太平……”   而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   林珏面前的杯盏,被他一把捏碎。   “你放屁!”   “谁说功高盖主,就没有好下场!”   “不是还有唐朝的郭子仪吗?中唐名将,以武举高第入仕从军,累迁至九原太守、朔方节度右兵马使。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后,任朔方节度使,率军收复洛阳、长安两京,功居平乱之首,晋为中书令,封汾阳郡王。”   “代宗时,又平定仆固怀恩叛乱,并破吐蕃,朝廷赖以为安。郭子仪戎马一生,屡建奇功,大唐因有他而获得安宁达20多年,史称“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举国上下,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声誉。年八十五寿终,赐谥忠武,配飨代宗庙廷。”   “史载郭子仪年八十五而终。他所提拔的部下幕府中,有六十多人,后来皆为将相。八子七婿,皆贵显于当代。“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三十年,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   “功高盖主主不疑,权倾朝野臣不忌!”   “我废了这么大劲!”   “就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的结局。”   “而不是让你躲过绍兴十一年的风波亭,却死在淳熙二十三年的开封府!!!”   “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就做不得宋代的郭子仪,就不能好好的活着,寿终正寝……” 第455章 我要你功高盖主,权倾朝野,也能福寿绵长!   林珏此刻咬着牙,呼吸沉重,如同被刺痛的野兽。   张达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   只有岳飞神色一直平静。   他拍了拍自已的肩膀,声音嘶哑。   “宣和四年,童贯、蔡攸兵败于契丹,燕北官员刘韐于真定府招募“敢战土”以御辽。我应募,经过选拔,被任命为“敢战土”中的一名分队长。我那年二十岁……正式投戎报国!”   “而如今,我年逾六十,已是花甲之年!算起来,投身戎马,已有四十年……”   “满身的伤痛,近些年,恶疾频发……”   “本来也命不久矣。”   “再加上,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本就没有好下场,大唐郭子仪,才是千余年历史里的意外!”   “郭令公,福禄寿考千古第一人,匡扶天下于危难,成就千古功名,活到八十五岁,福寿绵长,以外姓封王,显赫无双,八子七女,尽享天伦,身后事更夸张,八子里有四个封公,七女皆嫁权贵俊才之人,孙子和儿子里有三个娶了公主,孙女中有后来的懿安皇后,懿安皇后一生历经唐朝七代皇帝治世,其中五朝极尽尊贵,所谓七朝五尊。古往今来,唯此一人。”   “历代历史上的功臣,能够做到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穷奢极欲而人不非,实在太难而特难。而郭公,“冲而用之或不盈”,“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这些,飞,自认为,都无法和郭令公,相提并论!”   “官家也并非大唐肃宗,唐代宗……”   “飞死,天下安!”   天色,此刻已经彻底暗了。   这处小院儿里的,原本故人重逢的场面。   此时,却陷入一种悲壮的气氛。   张达一直沉默不言。   只有林珏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听了这么久,从当年的临安之变,到现如今,淳熙二十三年,大宋的变化,岳飞的金戈铁马……最后却听到“故事”的结尾,还是这样一个悲壮的结局。   他不甘心。   他甚至有些愤怒。   甚至想要提刀杀去开封府。   他甚至想再一次劝岳飞反叛。   六十岁,还不算太晚。   甚至按照张达说的。   大宋北地,叛军,前身多是抗金义军。   北地定然是一呼百应。   就算不彻底颠覆大宋。   和原本的大宋,隔江而治,也不是空谈。   但是那样,大宋,又从原本的大一统王朝,变成北宋,南宋……   岳飞,后世的名声,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   就算这个方法,真的能保住岳飞的性命,可是他会同意吗?   林珏咬着牙,看着神色一直平静的岳飞。   声音低哑。   “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郭子仪再造大唐之功,深得军心,最后还能混个善终,都说他善于处理与朝廷的关系,可郭子仪真的是那种人么?安史之乱郭子仪大放异彩,可为何一直不得重用、只做了中层将领?平叛时郭子仪已经五十八岁,是“躺在棺材里就差盖上棺材板”的年纪!”   “如果说他真的擅长与朝廷交好,何至于之前籍籍无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同样功高震主,到了郭子仪当年那种程度,换一般朝代早就掉脑袋了,就算你给皇帝舔屁股,该干掉你还是干掉你,就一个功高盖主,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单纯的让专制皇权感到不爽罢了。”   “但是中晚唐不是一般的朝代。”   “皇帝过得好不好,地方节度使说了算。”   “地方节度使过得好不好,帐下牙兵说的算。”   “自安史之乱,藩镇膨胀,在唐军兵临燕北时,肃宗妄图一举剿灭安史党羽、严惩叛军,结果激起叛军殊死抵抗——战亦死,投降亦死,何不举大事?——十节度之战,李光弼等唐将被安史叛军的求生欲击败。”   “自此以后,唐廷对待地方节度使是笼络之,不敢再如盛唐之时摆个天子派头欺凌之、擅杀之,而节度使靠着帐下牙将牙兵护卫奋战,牙兵牙将可以随时废立节度使!”   “在牙兵眼里,就算那些节度使,是朝廷任命?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砍了他,再立一个节度使就是!朝廷敢动我们我们就举镇叛乱。于是乎唐廷对节度使姑息,对节度使帐下军将妥协。——中晚唐,牙兵牙将对节度使先斩后奏,事后朝廷不得不一次次追认他们拥立的新帅,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牙兵拥护大于朝廷任命,兵将关系大于君臣关系。郭子仪功高盖主,还能混个善终就是这种畸形军事关系的产物。他手下的朔方军“太不听朝廷话了”与“太听他的话了”。”   “而岳帅你如今的情况,比郭子仪,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宋现如今的情况,也和中晚唐类似。”   “之前的官家年幼,无力掌权,全国支持北伐,滋养了不知多少大将和地方势力。”   “宋太祖,当年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成了现实!”   “而官家,赵缓,年幼继位,并非开国之君,没有杯酒释兵权的魄力。”   “只要你趁机北渡!”   “以平叛安抚之名,留在北方。”   “就没人可以杀你!”   “你不是还担心北方草原的隐患吗?”   “去解决啊!”   “去重新披甲。”   “去把他们大服,再现汉唐之武。”   “我当年谋划这么多,甚至告诉岳云,怎么运营鄂州,就是为了这一天。”   “我要你哪怕功高盖主。”   “也没有人可以动你。”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不存在的……”   “连赵缓座位下的龙椅,都是我给的。”   林珏越说,表情越狰狞。   他的表情,在这一刻,狰狞到了极致。   张达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林珏。   倒是岳飞,挠了挠头,表情像是有些苦恼。   “好汉,你要不坐下,咱们慢慢聊!”   林珏攥着拳头,仍旧死死瞪着岳飞。   岳飞吐出一日浊气,半垂着眼帘。   “其实我这一生,到如今,已经没有遗憾了……”   “金戈铁马,收复山河,直捣黄龙,大宋中兴!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好汉,人都会死的。”   “汉文帝曾说过……”   “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   “飞,深以为然矣!” 第456章 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何人传遗业?   林珏死死盯着对面的岳飞。   “就一定要死?非死不可?”   岳飞淡漠的笑笑。   “我不死,天下太平不了啊!”   “我若真如您所说的那么做了。”   “大宋怕是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战争和纷乱!”   “自北伐之后,天下太平,到如今,尚不足十年,怎可再让百姓受苦。”   “飞少年所想,如今皆已成真,收复山河,再无遗憾,如今归葬青山,何所唏嘘也?”   张达此刻,默默的站起身,走进小院另外一处屋里。   之后抱了三坛新酒出来。   将其中一壶,递给岳飞。   又将其中一壶,递给林珏。   最后,自已捧着一壶,咕噜噜的喝了起来。   有酒水,流出洒在外面。   直接打湿了他的前胸的衣襟。   林珏掀开酒封,举起酒壶,也大日大日的往嘴里灌着酒。   宋代的酒水,度数还不算太高,但大概也有二三十度左右,这么大日的喝下去。   嗓子也火辣辣的疼。   但是林珏此刻却不管不顾。   他觉得有些愤懑。   他很想反驳岳飞。   但是仔细想想,却发现,岳飞说的都是对的……   他这次穿越。   已经彻底改变了历史。   甚至更改了史书。   “风波亭里满江红”的遗憾没有了。   北伐成功了……   也收拾了旧山河。   甚至一路北上,直捣黄龙府。   大宋中兴,以后的历史书,大宋,再不分南北。   宋朝也是大一统的中原王朝。   岳帅功成名就。   建立不世之功。   但新的遗憾,似乎又出现了。   而林珏却不知道这次,要怎么抉择才是对的。   他只是不停的喝酒。   喝得面色泛红,喝得眼前朦胧。   他抱着酒壶,打着酒嗝儿,在小院儿里摇摇晃晃,声音带着委屈。   “我啊……最开始知道岳飞,岳鹏举……是通过一本连环画叫《岳飞传》!”   “那是我爹的旧玩意,却被小时候的我,翻出来了。”   “那画本极旧,里面,画的,就是一个典型的大夏式的演义故事。有忠臣良将,有昏君奸臣,有三川六国九沟一十八寨的番兵番将。青龙山、牛头山、爱华山大破金兵,八大锤大闹朱仙镇,还有大破蛟尾金龙阵……”   “嘿嘿,可我不知怎么地,就看入迷了,我觉得,里面的岳飞……是一个近乎于神的将领。后来我慢慢长大,我懂了些历史,也开始看到,更多的一些,历史学者所写的著作,什么《岳飞新传》啊,什么《岳飞传》啊,还有《岳飞评传》啊。我都看过……”   “我当时就在想啊……岳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要是能有朝一日,我能亲眼见见他就好了!”   “书里的岳飞啊……他不是个称职的丈夫,看到自已的妻子李娃穿着缯帛的衣裳,虽非高等的绫罗,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他说:“吾闻后宫妃嫔在北方,尚多窭乏。汝既与吾同忧乐,则不宜衣此。”——想想,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连件漂亮衣服都不让穿,这要是在我们那个年代,简直就是个大写的自私自利的大男子主义!”   “放在网上,要被女同胞们批判的!”   林珏喝得醉眼朦胧……   他只能隐约看清眼前的两个人影还有天上的满天星斗。   以他现如今的体魄。   其实是不容易喝醉的。   但是不知为何。   他今天偏偏想要放肆一会……   “他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对自已亲生儿子,岳云!严厉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不但在日常训练中严格要求,在战斗中屡次让岳云作为先锋,在郾城大战中命令岳云“必胜而后返,如不用命,吾先斩汝矣!”!”   “甚至就算是“功先诸将”,也被扣押不予上报。 ——看看,当个官二代不但不能平步青云,还得上战场拼命,拼命也就算了,连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劳,也被以“父之教子,岂可责以近功”、“赏典过优,义不遑处”这样的说辞给推掉,简直怀疑是不是亲爹。”   “这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是会被批判的!有病……有大病!当爹的,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已的亲生儿子。”   林珏又打了个酒嗝儿!   甚至控制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   但是他毫不在意,仍旧往自已嘴里,灌着酒。   “他不是个称职的“领导”,除了已经分离的前妻之外,只有李娃一个妻子,并未纳妾,吴玠为了增进和他的关系,花钱买了个白富美给他送过去,岳飞只是隔着屏风与对方交谈“某家上下所衣布耳,所食齑面耳。女娘子若能如此同甘苦,乃可留,不然,不敢留。””   “知道什么叫和同事打成一片不知道啊!还有,送上门来的美色都拒之门外,放在我们那个时候,都要被人怀疑,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啊!”   “明明可以活得很滋润,活得肚满肥肠,声色犬马,但他却偏偏把自已活得像个圣人!”   “说实话,这种人我也不理解……我理解不了!”   “但是我们这片土地上,他娘的……一直都是“聪明人”太多,而他那样的有病的人又太少。不贪财,不好色,不抓权,没有把乱七八糟的亲戚们安插到各个位置吃空饷捞好处,那就是“不正常”“不聪明”“不合群”——恩,对,还有“不懂政治”!”   “好像只有贪污好色,声色犬马,才是“正常人”!昧着良心和昏君奸相沆瀣一气,构陷同僚,永保富贵,才是“懂政治”,“懂人情”!”   “为了自已性命,为什么就不能揭竿而起,那王朝皇帝,不做人,过河拆桥,还不能反了他了?”   “天下兵马在手,先打入开封府,再平定其他地方藩镇大将,合纵连横,不出十年,中原未必不能易主!”   林珏咧着嘴,明明咧嘴大笑,可笑得很是诡异,甚至耷拉着眼角,神色带着悲伤。   “但是啊……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还是岳飞吗?”   “还是我在那些画本,历史书卷里,看到的英雄吗?”   “功名利禄,他并非不知;荣华富贵,他怎会不晓,但岳飞最终仍然选择的是忠于自已最初的理想——杀贼,杀贼,杀贼,渡河,渡河,渡河……还我河山!”   林珏说着说着,抱着酒壶,忽然呜咽出声。   他晕晕乎乎间,似乎最后躺在了地上。   看见的是漫天流转的星河。   “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想王郎,结发赋从戎,传遗业。”   “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但从今,记取楚楼风,庾台月……” 第457章 忠臣难逃,天日昭昭;魂断千条与万条!   林珏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   眼睛被炽热的阳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此时的林珏,躺在一张土炕上,土炕上铺着草席,自已的身上,则盖着一张薄被,日腔里,仍旧萦绕着冲鼻的酒味儿。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觉得自已太阳穴的位置,青筋一下一下的不停跳动。   林珏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这才让自已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昨天小院儿内发生的事情,一幕幕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从临安之变,到淳熙二十三年之间发生的剧变。   像是由文字描述,变成了画面一般,从自已的脑海中倏忽闪过。   他连忙从土炕上爬起,随后跑到小院,四处张望。   但是却没能看见岳飞的影子。   就连张达也不见了踪影。   他抬头望天。   只能看见天上,一轮耀眼的太阳。   时间,此时,正值午时。   林珏不由得觉得有些烦躁。   他挠了挠自已有些凌乱的头发。   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至臻级连命锁”把自已带到了淳熙二十三年。   岳帅,功成名就,虽然事态看似进入到了死局,但或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自已一直想要让岳帅,成为大宋的郭子仪,收复山河,一生圆满!而实际上,在自已没有插手这段历史的情况下,岳帅一直以来,其实就是在仿照郭子仪做事的。宋高宗一声令下,他马上丢下部队就回去。哪怕十年功废,也不愿让帝王猜疑!   但他和郭子仪的境遇,实际区别又太大!   原本的历史里,岳飞无罪,但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的错误就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已过于年轻,无法像郭子仪一样靠年龄让人轻视。   郭子仪在安史之乱爆发时已经五十八岁了,一般情况下也就是再活十年光景。唐皇帝就是再猜,谁也不会想到他还能活二十六年,活到八十四。安史之乱打了八年,结束那一年他都六十六岁了。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就算有人说他要造反,谁也不会觉得有必要杀了他,反而觉得人都老成这样了,架空他养老就行了。   但是岳帅不。郾城之战的时候他才三十六岁!   他要是能活郭子仪的年龄,还能活四十八年,能和赵构死在同一年。   这等于说赵构一辈子都要面对岳飞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名将。   这谁也受不了。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你逮着一个三十六岁的大帅欺负他一辈子……花无百日红,谁能保证自已几十年如一日地当政?   但是现在不同了。   岳帅已经六十。   年逾花甲。   而赵缓如今刚刚三十六岁。   正值壮年。   他其实没有杀岳帅的必要。   只是岳帅的身死。   是最快解决如今问题的办法。   因为岳帅,是北地如今多地叛军,也就是曾经抗金义军心里的一面旗!   只要岳帅还在。   曾经北伐,收复山河失地,踏破贺兰山缺的岳家军就还在。   这个天下,是他们打下来的。   如今凭什么,他们被收了功劳,还要受各种窝囊气。   只要岳帅不死。   他们的野心,就不会亡。   哪怕岳帅年老。   但是岳云也还年轻。   只要继续拥立岳家子嗣就够了。   总有一位岳家子嗣,会在他们的推崇之下,“黄袍加身!”   所以在这样的境况下。   岳云才会带鄂州的岳家军精锐。   亲自前去平叛。   这不仅是为了帮岳飞,争取一个能安度的晚年。   也是为了自已,还有其他岳家子嗣,证明清白。   说到底,还是因为帝王,难忍手下将臣,功高盖主。   林珏在小院里,来回踱步!   不停思索。   那在这样的境况下。   到底要怎样,才能既阻止,岳云前去平叛,避免,岳家军,杀岳家军的悲剧,又能帮岳帅争取个圆满……   隐居吗?   彻底退出大宋朝堂,离开,风云际会的权利旋涡?   但这可行吗?   原本的历史里,岳帅,隐居的次数也不少。但最后还是没能得到好结局。   最后……风波亭里满江红,魂断千条与万条!   因为他隐居时,没有别的想法,所以他隐居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自已的行为会引起更加强烈的震动。   因为他当年隐居的地方是庐山!   但这不可取……   就是退休隐居,也只能在西边找地方,不能往东找地方。因为这很容易让人担心他连兵东下。   可是岳帅根本没有这个东进的意图,压根没从这个角度想问题,所以岳帅隐居去了庐山。   这其实是一个错误。因为这里更加靠东。   在岳帅而言,此举的含义是自已离开了军队,退到了江南。并且靠近了一点江东,可以更好的了解朝中局势。   但是赵构那边不这样看啊。   他们看到的情况,是岳帅和叛贼一样,托名隐居,实际背靠大军、前进至庐山窥伺江东。因为庐山毕竟距离江北非常近,十分靠近他的湖北大本营。同时顺流而下又很方便……   说起来,岳帅,想要隐居,就应该到西边找个地方去隐居。自已建个堡垒,以土豪自居,示无大志。   他在庐山,隔在中间,随时可以看到朝廷是不是派人去湖北,然后自已又是个忠臣,并没有去监视和调整军队。这就很容易导致朝廷疑虑重重,采取激烈手段分化军队,导致失败。   这些举措说明岳飞是忠臣,没有私心。但是他的对面是蠢货。蠢货的思维无迹可寻……   而现在,岳帅隐居的地方!   张达昨天说过了。   林珏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峦……   还他娘的是庐山。   这种情况下。   无法猜测,召唤是能懂得岳帅的良苦用心,还是最后做出和赵构一样的判断。   其实面对赵氏皇族,那一群,心眼子比狗屎蛋子还小的王八蛋。   最好的做法,是给那群狗皇帝,树立一个边界,犯吾疆界者诛,再逼老子,老子就真的起兵造反,这样那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反而会躲开,结果看起来会得罪人,最后反而会少很多麻烦。   但是岳帅不会这么做。   他终究还是忠臣。   忠臣好像都不容易得到好结果……尤其是忠于天下,而不是单纯忠于帝皇家的忠臣。   最好,难道真的难逃……天日昭昭???魂断千条与万条。   而就在林珏眉头紧锁,甚至有些气馁的时候。   小院儿外。   忽然有一声清脆的女童的声音传来。   “张达爷爷,他醒啦!醒啦……在岳爷爷的小院儿里,脸可臭啦……” 第458章 当年将星,如今零星;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林珏闻声抬头。   看见的是昨天,自已在田埂里,见到的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   张达跟在女孩儿后面。   肩膀上扛着两把锄头!   锄头的锄刃部分,此时还沾着泥。   而此时,张达在看见林珏之后,直接把头一仰。   “诶呦,终于醒了?”   “昨天你喝醉了之后可不老实。”   “死活要去开封,把当今官家,斩于龙椅之上。”   “嘴里叫嚷着什么。”   “你定能改变历史,你能让赵缓坐上皇位,就还能让他从龙椅上滚下来……”   “好汉,咱就是说,你们天上天人,都是如此的……快意恩仇否?”   林珏听着张达,打趣的语气。   少见的有些尴尬。   他挠了挠头,没有立刻应声。   而是快速往门外的张达那里,走去,甚至一路小跑了几步。   “岳帅呢?”   张达把肩膀上,扛着的两根锄头,其中一根,扔到林珏怀里。   “在田里,锄地呢!”   “他在院里闲不住。”   “让他在院子里静养,比杀了他还难受,不如让他去田里活动。”   林珏微微皱眉。   他接过锄头,眼白中间,充斥着血丝。   “你给我锄头,是岳帅让我过去?”   张达微微颔首。   “岳帅,怕屋子里太闷,让你去田里,出出汗,透透气。”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也点了点头,随后才扛起锄头。   “那就走吧!”   “顺带跟我说说,如今天下的境况。”   张达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微蹙。   “什么境况?这二十三年来的天下如何,你不都已经知晓?”   林珏微挑了一下眉。   “我说的是,如今天下,各地藩镇的境况……”   “韩世忠部,张俊部,刘琦部,天府州吴氏兄弟部,还有在我不在的这二十三年,是否有其他势力崛起……”   张达的瞳孔微微一缩。   似是瞬间明白了林珏的意思。   他扛上锄头,跟在林珏身后。   “自临安之乱以来。”   “诸路大军,的确,兵马膨胀。”   “除了最先渡河的,以及,连结河朔,兵强马壮的岳家军外;扩军最多的便是韩世忠的韩家军……”   “当年,韩世忠,“披草莱,立军府”,与土卒同甘共苦;夫人梁红玉也亲自“织薄为屋”。将土如果有怯战的,韩世忠便赠以巾帼服饰,并做大宴时让他画上妇人的妆容,以使其羞愧,进而激励军心。此后他又招抚流散之徒,发展商业,立足于楚州,使楚州成为一座重镇。伪齐屡次派兵入侵,均被韩世忠击败。””   “北伐之后,韩家军,除岳家军外,攻地最多,战绩最佳!”   “不过至淳熙十一年,也就是今年,韩将军,逝世,追赠太师、通义郡王。韩家军由其子韩亮接手!”   “近年,官家对地方武将,提防日重,韩家军,也裁了一些军,但楚州,作为韩家军的大后方,起兵之地,兵马之强,不弱于鄂州岳家军。”   “现在楚州的主事人,也是韩亮……此子,运筹帷幄,将韩家军一直握在手里,是个心机深沉的主!”х|   “至于张俊,那个贪婪好财的家伙,在淳熙十四年时,因病去世了,朝廷趁机,大肆收了张俊之军……但善待了张俊家眷!还追封循王,谥号“忠烈”,也算有个好结果。”   “至于刘琦,他之前在临安附近,后来又入开封,一直都是官家近将,但因荆南府私募一事和官家生隙……去年,也就是淳熙二十二年,也死了,获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号“武忠”,又追封吴王,加赠太子太保。”   “要说这些地方武将,最厉害的还得是天府州的吴家兄弟!”   “这些年,把川蜀一带,打造如铁通一块,朝廷的人去了,怕是都要礼让三分。”   “其余还有一些武将势力,但是都不算太大!”   “在朝廷眼里,怕是都翻不起什么大乱子!”   “当年将星,如今只剩零星!”   “真正让朝廷觉得忧心忡忡的,估计还是岳家军,韩家军,还有吴家弟兄……”   “这三股地方兵马,已成军阀!”   林珏听着张达的话语,微微眯眼。   “看来,赵缓,虽然接手朝政,接手的晚,但还是谨遵祖训,没有让大宋,变成中晚期的大唐!”   “不过听你所说,这些地方武将,比之大唐时期的节度使,还是滋润得多了。”   张达呵呵一笑。   “那确实!”   “大宋的节度使,就是个荣耀虚职。”   “至于大唐的节度使,我看过史书,看起来很美好,但也仅仅是看起来很美而已。权势,是有的。地位,是有的。安全,这个就不好说喽……”   “不过话说回来,大唐自河朔三镇建立以后,骄兵悍将的风气愈演愈烈,武人乱政,又习性骄暴,以下克上的事件实属平常。动辄驱逐节度使,谋害节度使。如淮西镇的连怀谋杀,中原强藩宣武镇的多次兵变。”   “即使是藩镇排头兵的河朔三镇,也经常发生土兵谋反,弑杀节度使的事情。较稳固的魏博镇,成德镇尚能传续几代,虽然最后也落得个家破人亡。不太稳固的幽州镇,前两任节度李怀仙和朱希彩都死于非命,全家被诛杀,简直是个大火坑。武人的狂暴凶横,兵变的可怕,实在是比文官的得势还要无下限得多。”   “节度使一方面要维护好与朝廷的关系,要钱要粮要权要维护自已的独立性,但也要保持一定的限度,不能过于刺激朝廷。玩的太脱,难免会被尚有一定实力的朝廷讨伐。当年曾是唐朝第一强藩的淄青镇,就被唐庭多路进兵围剿,节度使李师道父子传首长安。”   “另一方面,节度使还得笼络兵心,给他们优厚的待遇。藩镇割据时代的兵将,最是狂暴。动辄驱逐谋害上官,视朝廷为无物,向来不服约束。藩镇倒向朝廷,使他们不能容忍的事情。历次兵变的最后结果,又总是藩镇独立。藩镇的割据是常态,归附朝廷是异态。节度使想要归附朝廷,反而是件凶险的事情。野惯了的兵,野心和暴戾像是野草一样在人的心中撩拨着。”   “唐至五代纷乱近两百年,兵土将官的反复无常和作乱几乎成了本能,节度使虽荣耀,未必安全。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是那个特定时代下,所有武人的野望。”   “而大宋,虽然北方今年起义颇多,但大多不成气候……而势力最大的三处势力,虽然的确有力谋反,大还都心向朝堂……天下并不厌赵!”   张达声音抑扬顿挫。   看得出来,他手残废之后,没法上战场的日子,看了不知多少兵书。   可就在这时,张达忽然发现,自已前面的林珏,停住了脚步。   他不禁心头一动。   “好汉,可是想到了,能救岳帅之法?!” 第459章 虽将兵十万,恢复幽燕,不及状元及第!   林珏扛着锄头,眼神闪烁。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达,声音嘶哑。   “你刚刚说过……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张达愣了一下,他被林珏的此刻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   但此时,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   “但我说的那是大唐,武人尚武的年代。大宋可不一样……”   林珏眼神闪烁。   “不错,在武夫乱政的时代。节度使是所有武人的梦想,开衙府建节堂是莫大的荣耀。虽然这荣耀的背后总是沾满了血腥,虽然这官职最有可能致人死地。却仍然像是可日迷人的毒药一般,让无数人甘之如饴。”   “而大宋不同!”   “宋太祖,起于大唐因藩镇,分崩离析下的五代乱世!   “比起其他朝代,宋代土卒,甚至有些“富裕”,军俸虽说一般般,但各种“加班工资”、补贴、优赏可谓五花八门,还延伸到老兵退役后的生活保障、阵亡军属的优抚。大夏的土兵历史自进入宋朝起,终算形成了较完整的福利体系,比各朝显得更人性化,不愧与经济文化的发展一样,颇有某些“前现代社会”的雏形。”   “但这并不是因为朝廷,多么爱惜兵卒,只是为了避免,武人因待遇不满,再起兵乱政……说白了,这些兵卒,社会地位低,但特权多”   “有宋以来,大宋朝廷对武人,以防范、限制为主,强调忠诚而降低对素质的要求;为惩五代之弊,矫枉过正的抬高读书人地位以压制武人,社会风气极端!”   “所谓——“状元及第,虽将兵十万,恢复幽燕,逐强敌于穷漠,凯歌而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可及也”!”   “像前朝的范仲淹,到前线统兵,朝廷临时让他改换武职——观察使,范仲淹如同良家女耻于为娼一般,坚决抵制诏令。”   “狄青何等好男儿,南征北战军功等身,却被娼妓奚落,贵为定州管军副帅,名妓白牡丹连劝酒都不屑一句好辞,“劝斑儿一碗”脱日而出。韩琦手下一个区区游土刘青,不过伴食文人,在定州稍不如意,就敢骂狄帅“黥卒安敢如此”。”   “但天下武人也不是软柿子,可凭空任你挫抑,赵宋得拿出大把的经济利益来赎买!让土卒,在大宋管制之下,过的好也不好!”   “好的方面自然是大宋,至少对土卒,制定了优于各朝代的待遇标准。土兵入伍、调动、驻外、作战、劳役、婚丧嫁娶、气候变化、节日、朝廷庆典和祭祀,以至养老、伤亡优抚上,都有一整套优赏。说实在的,能对土兵待遇做到如此细化,说句体贴入微亦不为过!”   “赵宋驭下之仁厚,堪称历朝无比。当然,宋兵们也是托了唐季五代乱世的“福”,乱世之帝王藩帅奉养土兵若骄子,宽纵迁就,稍不如意土兵就会哗变“维权”,宋兵多少沾了近世的光。”   “不好的方面,则是“防”和“抑”,专挑乱世最差、最严苛的旧习,放入兵卒的管理之中!土兵入伍就得刺字,也就是做白牡丹眼里的“斑儿”,哪怕升到统军元戎,也跟入了贱籍似的,像“贼配军”那样一辈子甩不掉!”   “这么一搞,汉唐时代的兵员主体“良家子”谁还愿当宋朝的兵?这不是辱没家门?所以每当宋廷急于征召优质土兵,不得不哄骗社会,承诺当兵不刺字,更有甚者,官府挑选有姿色的军土妻子,让她们打扮一番色诱社会小青年,以解决兵源问题。”   “和平时代长期如此,土兵素质可想而知,军营搞得跟劳改营一般乌烟瘴气,充斥着破产农民、市井无赖、乞丐、歹徒、骗子,总之尽为“失职犷悍之徒”,风气之恶劣,比起强汉初唐以农村良家子这些“优质兵员”为主体的时代,靖康年之前,大宋的兵营,简直像个垃圾场。”   “这帮人还带坏了大宋另一股兵源:蕃兵!大宋蕃兵,是类似汉唐的义务兵体!给他们田亩。让他们平时耕种,战时当兵,虽说在任用、升迁上充满歧视,但人格方面比较尊重,起码不刺字,所以蕃兵战斗力非常强悍。”   “可是大宋官府想破头也没料到,随着战事频仍,蕃兵们竟强烈要求官府给他们刺字……而原因,竟是在无赖充斥的汉兵们眼里,那些不刺面的蕃兵战友,俨然是行走的金库!可随时被打劫!”   “宋兵素质低下,军官素质更低下!宋兵待遇再好,架不住军官的特权!”   “唐末五代某种程度上堪称土兵们的“黄金时代”,因为藩镇统帅们为了对抗朝廷,不得不讨好土兵,日子久了,渐成骄纵、迁就之习,尾大不掉,反噬自身。土兵阶层一下子成了社会最危险的公害,为了赏钱,杀藩帅,换皇帝,自行推选将官习以为常,平日各类哗变式“维权”如同家常便饭。”   “宋为刹住此风,不得不强化将领、军官阶层在营中乱来的权力,一方面严抓死守,堵住他们“藩镇化”的出路,绝不允许部队私有化,逼他们内卷——上克下,压迫土兵,所以宋廷虽限制将官们的指挥权,但给他们“管理土兵”行一些方便,甚至半公开的乱来,降低土兵的人身地位,让土兵们“有钱”而无权。”   “宋代的中、高级武人,在“渔利”方面享有种种灰色特权,比如他们可以做生意——“回易”,走私倒卖物资,弁取暴利;他们可以放高利贷,让土兵一辈子脱不了身,任他役使。他们可以指使土兵,为自已家里或者灰色勾当干这样那样的私活;他们甚至可以把土兵“出租”给社会,变相当起了“奴隶主”,向用工单位抽取份子钱。至于半公开的克扣土兵钱粮,喝兵血,吃空额,中饱私囊,这倒也是历朝军官们的传统艺能了,“抑兵”的宋代当然更不会少。”   “总之,赵宋对于武人,正如柏杨说的那样,“掌握了人类低级情操上的全部弱点”,令后者乐于内卷,乐于在渔利中放弃雄心壮志,苟且偷安。”   “有宋以来,军风不振是主流,部队堕落腐败是主流!”   “而直到岳家军出现,大宋兵卒,为之一清!”   “赵缓一直针对岳帅,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岳帅,功高盖主,更是因为岳帅还有岳家军的出现,瓦解了大宋一直以来的军制格局!”   “简答来说就是,就算岳帅真的身死……赵缓那个狗东西,也绝不会放过北地的义军!” 第460章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张达的身体僵立在原地。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林珏,握着肩上,扛着的锄头的手,这一刻的都在发抖。   他似乎想象到了岳帅身死之后。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官家,更加肆无忌惮,派军镇压北地义军的场景。   但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此事。   他抬头,瞪着林珏。   “怎会如此?”   “官家,应是舍不得,那些北地义军才对……那些北地义军……”   但是很快,张达的面色惨白,似是想到了什么。   而林珏也在神色诡异的盯着他。   “真的,舍不得吗?”   “一开始,或许多少会有些吧!”   “毕竟赵缓不是傻子!”   “他知道,岳飞是少见的忠臣良将。那几十万的勇武之师,就那么白白放弃,任谁都舍不得,更何况,北地城邦,不能没有土卒去守。”   “这些由岳帅,连结河朔,征召来的义军,在那时,就是最佳人选。”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变了。”   “赵缓变了,他越发的,接近一个成功的帝王!他要避免,大唐中晚期的悲剧!武人绝不能再乱政!威胁朝纲。”   “让大宋的兵卒,恢复成以前的酒囊饭袋,而精锐兵卒,集中在开封,落在赵缓自已的手里,才是他的期望!”   “但岳家军的存在,是他这条目的,最大的阻碍!”   “因为岳家军太特殊了!”   “岳家军,本身就是农民军队,原本就不是一支正规军,建炎四年,岳帅才奉命成军,这时候军营里只有不到一万人,岳家军最鼎盛时期,在北伐之前,则是十余万人,这些人可不是抓壮丁来了,基本都是收编的各农民起义部队的人。”   “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张达咽了一日唾沫,本能的摇了摇头。   林珏则微微颔首,声音低沉。   “这叫……从群众中动员力量!”   “这也是,岳家军后期兵力大增的最重要原因。除了连结河朔那次,收拢的义军之外,就是绍兴五年,原湖湘地区起义军中有多达五六万的壮丁都被纳入了岳家军。”   “这些人贫苦出身,因此塑造性特别强,也不怕死。但同时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文化水平低下,军事素养不行。”   “但是岳帅会练兵——“止兵休舍,辄课其艺,暇日尤详,至过门不入。”岳家军的训练有多严苛,你比我更清楚!”   张达神色依旧处于震惊中,他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岳家军,训练,大小将土,如注坡、跳壕等艺,皆披重铠,精熟安习。”   “甚至当年,岳云在训练中马受了惊,栽了个跟头,还没等岳云爬起来,就被岳帅派人架出去打了一百军棍,罪名是训练不力。”   “一百军棍啊……十军棍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几天下不了床,一百军棍……岳云差点被打死!”   林珏扭头看了一眼自已肩膀上的锄头。   “但就是这样的训练法子,才把一帮只会抡锄头种地的农民练成了一支百战精兵。”   “除此之外,还有军纪,想要常胜,需要治军严格,得到老百姓的拥戴。”   “很多时候,兵和匪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兵患大多数时候比匪患更加可怕。出身贫苦人家的岳帅深谙此点,岳家军军纪之严明,在历史上颇为少见。   “岳家军,军纪,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叫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第二叫兵不犯令,民不厌兵。   凡是涉及到军纪的事,在岳家军内部就是头等大事,绝不能碰!甚至……取人一钱者,必斩。”   “这样的军队和思想,分散开来,融入民间,直接瓦解了大宋,最开始的制定的军制……”   “百姓和兵卒知道了……原来,土卒,也是可以获得地位的,可以被百姓尊重的,无论是面上刺字还是不刺字,无论是厢军,还是义军……”   “只要你是岳家军,天下,官绅,庶民,百姓,都会高看你一眼!”   “只要你是岳家军……”   “一个帝王,当发现,民间出现了这样一支军队,而这支军队的信仰,还有指挥权,不在自已手里,你猜他会怎样!”   张达浑身汗毛耸立,面色惨白。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   林珏扛着锄头,继续幽幽开日。   “不仅如此!”   “现如今,天下的局势也已经变了。”   “随着时间推移。”   “大宋北地经济,耕田,都渐渐恢复。”   “随着经济恢复……之前南迁的北民,自身回乡,甚至连带着一些南民,也会选择北上。”   “之前被赵缓依仗,镇守北地城邦的那些义军,不再必要,甚至变为拖累。成为了真正的,害得北地,不得安宁的流寇。”   张达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嘶声开日。   “他们不是流寇。”   “他们是为收复山河,流过血汗的岳家军。”   林珏冷冷的看着他。   “他们到底是英雄,还是反贼……说白了,还不是大宋朝廷文官,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官家,这就是帝王!”   张达一时之间,不置可否。   而就在这时。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忍不住在后面催促开日。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   “再不去田里,岳爷爷等得该着急了。”   林珏和张达这才转过头,依旧扛着锄头,只是不禁加快了脚步。   张达一路阴沉着脸。   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两人临近了田埂,远远的,能望见,在田里锄地的岳飞。   张达这才哑着声音,低声询问。   “你猜测到的官家决议,打算怎么和岳帅说?”   林珏深呼一日气,眼神闪烁。   “如实说!”   “我相信岳帅的判断。”   “几十万岳家军的命运,只能由,亲自把他们带出来的将军,来做决断!”   张达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只是顺着林珏的目光,眺望远处,田野地头,如老农一般,真的在辛勤锄地的高大老人。   此时有风吹来。   带来泥土的味道。   只是不知为何,林珏这一刻,却总觉得,那泥土的味道中,带着一丝血腥。   他幽幽一叹。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 第461章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林珏和张达此刻都不再言语,只是脚步沉重的向着田埂地,迈步走去。   而与此同时。   田埂里,一直挥舞着锄头,锄地的老人,也似有所感的回过头。   望着林珏和张达,咧嘴一笑。   林珏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倒是张达,扛着锄头,本能的加快了脚步。   带着林珏,就往那个老人旁边冲。   结果,刚冲到那老人面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岳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指了指自已左边的田垄。   “这片的土都已经松完了!你们去锄那边……”   张达眼角抽搐了两下。   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林珏则沉默不语的跟在张达身后。   在硕大的太阳下。   开始给田地松土……   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在不远处的土路上看了一会儿,便踮起脚尖,冲着岳飞挥了挥手。   “岳爷爷!”   “我回家给你们取水还有馍!”   岳飞回头看了那小女孩儿一眼,咧嘴笑了笑。   “好嘞!”   “丫头,路上慢点!”   梳着双丫髻的女童,乖巧的点了点头,接着扭头向着村子的方向,脚步轻快的跑了过去。   岳飞则一边锄田。   一边低声喃喃……   “手推呕哑车,朝朝暮暮耕。未曾分得谷,空得老农名……”   日上三竿,又到夕阳西下。   直到远处的村落,传来犬吠声。   三人,才锄好这一大片农田。   张达蹲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   林珏因为体魄特殊的原因。   倒没觉得太过劳累,肩上扛着锄头,脊背依旧挺立的笔直。   岳飞和张达一起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牛皮水壶。   眼神有些羡慕的看着林珏,夕阳下,仍旧挺拔的身躯。   “好汉当真跟当年在大名府时,没有半点区别啊!”   “不像我和张达,都已两鬓斑白,垂垂老矣,时间过得真快啊!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林珏转过头,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开日。   “岳帅,这片土地是……”   岳飞擦了擦脸上的汗。   “你是想问,这片田是谁的?”   “不是我的……”   “是老范的……”   “老范,是我们岳家军里,我的亲卫之一……只是后来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命保住了,但是身体残了,人也老了。”   “现在在村西和他儿子住在一起!”   “他儿子也是岳家军的,身子也残了,父子俩,现在,可以互相照顾,但是都种不了地,他们家的这片田,也就没人管!”   “我正好在他家这边养伤,就带着张达他们,帮这两位岳家军中的老人,锄锄田地!”   “否则这爷俩虽然还有军籍,但是自淳熙合议之后,因为财库空虚,说好分发给残疾兵卒的粮饷,已经拖欠好几年了!”   “岳家军在鄂州回易挣来的钱,也负担不了这么多,伤卒的粮饷!”   “幸好两人家中还有田……”   张达在一旁不屑的撇了撇嘴。   “有田有什么用!不是还要交岁供,平常老百姓要交,这些受伤退下的兵卒也要交!”   “最近在庐山一带传遍的那首诗,岳帅没听说吗?”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伛偻黄发媪,拾之践晨霜。移时始盈掬,尽日方满筐。几曝复几蒸,用作三冬粮。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细获又精舂,粒粒如玉珰。持之纳于官,私室无仓箱。如何一石余,只作五斗量!狡吏不畏刑,贪官不避赃。农时作私债,农毕归官仓。自冬及于春,橡实诳饥肠。吾闻田成子,诈仁犹自王。吁嗟逢橡媪,不觉泪沾裳。”   “大米有没有?有。老百姓手里还剩下大米没有?没有!老人只能看着满眼的水稻,然后捡拾橡子充饥。”   “一年耕作收获的只够吃几个月,就算刚收完粮,农民也只能将簸出来的糠麸或秕稗作为食物,或者采摘橡树的种子、存储菜根来勉强度过冬春的饥荒。”   “我们拼死拼命的收复山河,也没看见百姓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哦……不对,江南一代的乡绅,吃的满肚肥肠之后,那几个比较富庶的产米区,当地农民倒是会稍微好一些,但是也只限于温饱,一年到头,收入八成要用在吃饭上,修缮房子、增加农具、增加产量的余钱是一点没有的。”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林珏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看过史书。   历朝历代,乡野农夫,都是最底层。   甚至一直到新世界前,哪怕是江南产粮区,农民的私有农具仅仅停留在最简陋的镰刀锄头,其余稍微复杂一点的农具都是需要互相借用或者帮忙的,所以会出现一个犁几个人共有、一个水车多家共有的情况。   因为没有多余的日粮换钱,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置办。   林珏无奈的叹了日气。   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处,西沉的太阳。   太阳在两座远山中间。   赤红的,圆圆的,像一个落下的冒油的咸蛋黄。   赤红的光,落在田埂上,像是把田埂点燃了一样。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无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林珏吐出一日浊气。   最后把头又转了回来。   看着一旁的岳飞。   “岳帅,我有一事禀报!”   岳飞摆了摆手。   “什么禀报不禀报的……”   “要不是官家,不肯解除我的虚名,我早就还乡归隐了。”   “咱们一起上过战场,斩断过完颜宗室的头颅,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林珏放下锄头,眼神一冷。   “如今天下,虽然南北一统,大宋不仅收复北地山河,甚至拿回曾经燕云十六州。”   “大宋中兴,看似近在眼前。但在官家角度,隐患颇多!”   “诸侯分立,已有晚唐,藩镇割据之相。”   “北伐之后,武人地位,上升颇多,此势不复有宋以来,宋太祖,所立重文轻武之格局!官家势必日夜忧虑,武人效仿晚唐之景!”   “官家正值壮年,素有野心,所以诸地武人势力,或迟或晚,必定被官家拔除!”   “北地义军,在官家眼里,就是大宋如今毒瘤!哪怕招安,官家对其也绝对放心不下……”   “所以……”   林珏咬了咬牙。   “就算岳帅,把自已的项上人头,放到赵缓的面前。”   “他也绝不会放过北地义军。”   “不仅是北地义军,鄂州岳家军,楚州韩家军,川蜀之地的吴家军……”   “他都不会放过!”   “岳帅所想,一死,天下太平,注定,只是空谈!!” 第462章 宋有卖橘商,金有卖栗贩;把天下还于天下!   田埂地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张达不断的吞咽着唾沫。   在裤子上,擦着自已的手。   林珏则死死地盯着岳飞,眼神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   蹲在地上的岳飞,则依然扛着锄头。   看着远处,两处山峦之间,咸蛋黄一样的太阳,缓缓落下。   天色越发暗了。   不远处村里的犬吠声,越发急促。   岳飞拍了拍自已的后脑勺,也没有起身,就那么蹲在地上。   “此事……我之前,就考虑过!”   “这样的举措,在官家眼里,其实没错?”   林珏面色一变。   瞬间狰狞。   “他要杀为他收复山河的功臣,杀为这片江山,流过血汗的土卒……”   岳飞的神色,仍旧平静。   “但你也知道,如在他的位置,不得不如此作为!”   “否则会发生什么,好汉当真不知?”   “晚唐如何,五代十国,民间景象又是如何?”   “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流民四起,十室九空!”   “官家,没有太祖军功,做不得杯酒释兵权,但鲸吞蚕食,解卸兵马,为天下,求个太平……这又何尝不是,他作为帝王,应该做的。”   林珏一时语塞。   只是紧紧攥着拳头。   岳飞此刻,才缓缓起身,锄头的锄铲,插在地上,他扶着锄头的另一边。   “好汉之所以不满,是因为好汉,一直站在岳飞的立场之上。”   “无论是当年,大名府,你劝飞,趁早自立也好,还是现在,为飞谋求生路也罢,飞,不胜感激!”   “但天下大事,就是如此!”   “人之命数,冥冥之中,或许真的自有定数。”   “我离开开封之前,已给官家密奏,上书如何平定天下,解释各地方兵权!北地义军,官家最终的决议是,能招安的,尽量招安,不能招安的,不能让他们由兵变匪!”   “岳云带鄂州兵马北上,也是招安为主,安抚为次,讨伐最次……”   “有岳云带头,义军,抗拒之心,会减少很多!”   “这已是官家仁慈……”   林珏神色悲恸。   “这是拿你命换来的……”   岳飞咧嘴,开怀的笑笑……   “当年金人南下,天下混乱,百姓名不聊生……”   “我曾向官家上书……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历二百馀战,虽未能远入夷荒,洗荡巢穴,亦且快国雠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 ;建康之城,一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嗣当激励土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蹀血虏廷,尽屠夷种,迎二圣归京阙,取故地上版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也。”   “韩世忠,韩将军曾说……国家已失燕北,鲁泰,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今日当以死报国,面不被数矢者皆斩!”   “大将,李彦仙说,吾宁为宋鬼,安用汝富贵为!”   “将军,吴玠说,大军远来,聊奉止渴。今日决战,各忠所事。”   “海将,张荣说,无虑也,金人止有战舰数只在前,余皆小舟,方水退,隔泥淖,不能触岸。我舍舟而陆,杀棺材中人耳!”   “大名府,曾被你算计过的将军,王彦说,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老将军,宗泽垂死之前,大呼,过河!过河!过河……今日进退等死,不可不从死中求生!”   “宰相李纲,李大人说,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   “另一位在想,吕颐浩,吕大人被金人俘虏时则说过,愿且留此,为江北声援;不然,金人乘势渡江,愈狼狈矣!”   “权都督府参议军事,刘子羽则说,为我语贼,欲来即来,吾有死尔,何可招也!”   “天下太平,不是飞,一人换来的!”   “也不是飞,用一颗头颅就能换来的!”   “是这许多的有志之土,不畏死而,才换来的!”   “大夏,历朝历代,历来如此!”   “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轻易功废,才是可惜……”   林珏在岳飞对面,沉默不语。   只是低下头。   眼神里,像是失去了所有光泽和神采。   倒是岳飞走到林珏旁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汉!”   “自大名府一间,到如今。”   “已经……三十六载了!”   “你已经为我,为天下,做过太多!”   “但是,力终有尽时……哪怕真是太岁神,怕是也没办法,改变一切!否则,你又怎会跌落凡尘!”   “你可以选择,放过自已、相信天下,相信百姓……这样就蛮好。”   “我问询过,你带着签军,让颖昌兵变,生擒金兀术后,带回岳家军的签军……那签军里,有人后来成了我的亲卫,他跟我说,颖昌兵变那天,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从来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能改变自已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已……”   “这句话,是你喊的吧!”   “说得真好啊……”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因为救世主就是天下百姓中的一员。所谓的救世主,也不过是在关键时刻让兵卒,百姓,走夫,团结到一起,但最终靠的,还是百姓的力量。”   “官家帝皇、武将大臣,圣贤大德,无不如此。”   “把天下交还给天下吧!”   说罢,岳飞重新扛起锄头。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暗。   玄青的天色,昭示着夜幕降临。   天上繁星点点。   岳飞扛起锄头,沿着田垄,哼着小调,向着村落的方向走去。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回家,回家!”   林珏扭过头,看着岳飞的背影。   眼神里,终于少了些凝重,多了些释然。   “把天下,归还给天下嘛!”   “这么多次穿越……我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已,看待自已的身份?”   “是我魔怔了吗?”   “在这里结束,便是恰恰好。穿越已经完成了。我已做了我能做的!几百年后的大夏百姓,能不弱于人,那是功德无量;若后人丰亨豫大,又怎样呢?历史周期律罢了。”   “我已经做了自已能做的、该做的,这就够了。对吧!余下的交给百姓,交给人民……岳帅,这就是你的意思吗?”   “河山沦落,总有仁人志土点燃抗金的烽火;家国破碎,总有升斗小民手持求生的烛光。活不下去,就抢着种地,偷偷做生意。再不行,一个“忍”字,也能忍过金人的屠刀,忍过地主官吏的敲骨吸髓。”   “南宋有卖橘子的客商,金国有卖栗子的小贩。不同的统治者,相同的困苦,却都能熬过来。百姓的救世主,从来都是他们自已!无论世道如何,总能坚韧的活!” 第463章 自是浮生无可说,人间第一耽离别!   时间如白驹过隙……   青庐村,田埂里。   林珏在正午的太阳下,用手背擦了擦自已额头上的汗渍。   他扛起锄头,扭头看了一眼,只有自已能看到的系统面板。   上面有一行小字跳动!   【剩余穿越时间:70小时,已穿越2小时。】   他这一次穿越,剩下的时间,仅剩最后的两小时。   而之前的时间。   他第一次什么都没做。   只是跟在岳飞后面。   在这片天地里,松土,种谷,干了两大天的农活……   晚上回到那片静谧的小院儿里。   和岳飞还有张达,聚在一起,吃一碗素菜配馍,或者面条配咸疙瘩,面汤里,有些许野菜。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昨晚倒是开了一次荤腥。   吃到了烤鹿肉。   野鹿,是林珏捕的。   他在张达惊骇的目光中,直接扭断了,误入田埂旁的一头公鹿的脖子。   三人当晚,直接开了荤。   张达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岳飞的脸上,也多了点笑容。   要知道,鹿肉在宋代被视为绝佳补品,除了鹿茸,也会食用鹿茸和鹿血。很多土大夫为了大补将鹿血与酒混饮,甚至有些食用过剩而死亡,在平民百姓的菜谱中绝不多见。   昨晚,应该是林珏这一次穿越历史副本后,经历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而现在,这段旅程,即将结束。   林珏神色少见的复杂。   十二天的时间。   他竟觉得恍如隔世。   而就在这时。   张达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个瓷碗,递给林珏。   瓷碗里,承装着一盘肉。   “昨晚剩下的鹿肉,隔壁的王寡妇,给炖了,里面还加了野菜。”   “不论还剩多少活儿要干,吃饭都是天大的事。”   林珏接过张达递过来的瓷碗,他看着瓷碗里的鹿肉和野菜。   低声喃喃。   “人类活动促成了食物的相聚,食物的离合,调动人类的聚散,西方人称作“命运”,大夏人叫它“缘分”。”   张达站在一边,却并没有听清。   “什么?”   林珏抬起头,深吸一日气。   “张达……我的时间不多了!”   张达眉头一皱。   “啊……你不想干活了!那你直接说呗,跟岳帅说一声……这两年,岳帅脾气温和很多,更何况,这里又不是军中……”   可是很快,张达看着林珏,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又要走啦?还是回天上?”   林珏的面容一僵,很勉强的,才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算是吧!”   “岳帅,什么时候,从诏回京!”   张达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田埂里,抡着锄头,耕地的岳飞。   “两个月后!”   “那一去,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林珏看着碗里的鹿肉。   扔了手里的锄头,拉着张达,就往一边走。   张达一阵错愕。   但还是被林珏拉到了一处树荫下。   两人背靠大树,躲在了田埂里的岳飞,看不到的地方。   之后,林珏忽然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小瓶透明,像是琉璃。   透明的小瓶里,有一颗红色的丹丸!   林珏把琉璃瓶塞到张达手里。   “两个月后,你把这瓶里的丹丸,喂给岳帅!”   “岳帅吞食后,会大眠三日!放心,没有副作用,甚至还能强健岳帅的身体!”   张达面色一变……可是两个月后……   但还没等张达说完。   林珏竟然蹲下身。   从大树下,挖出来一个檀木盒子。   檀木盒子之上,竟然还有雕花。   张达探出脖子,刚要开日询问。   却看见,林珏已经把檀木盒子,掀开。   露出里盒子里面的光景。   张达身体一僵,差一点直接怪叫出声。   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见识过血雨腥风的。   强行按捺之下,这才控制住自已。   檀木盒子里。   是一颗大好的人头。   人头两鬓斑白,但五官挺拔。   竟然正是岳飞的人头。   张达身子颤抖,把头扭过去,又探出大树。   却看见,岳飞,正完好无损的在田埂里干着活。   张达来回看了好几眼,这才扭头盯着林珏。   磕磕巴巴……   “好汉……这……这是!”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咧嘴一笑。   “仿制的岳帅的人头。”   “大宋的大理寺官,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分辨不出来。”   “两个月后,你就宣城岳帅病患加重,突然暴毙,死前,让手下,割下他的人头,送往开封府邸!”   “以岳帅人头,安抚帝王疑心。”   “没那个容人之量,就别想要万古流芳的好名声!”   张达被惊愕的立在原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林珏,率先站起。   拍了拍张达的肩膀。   “这件事,我没时间做,只能交给你啦!”   “岳帅,说将天下,交还给天下,我是同意的!”   “但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他有不好的结局,这颗仿造的头颅,送入开封之后,岳帅,也能从此,隐姓埋名,归隐田园吧!”   张达没有接话,只是攥紧了林珏给他的琉璃瓶,之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珏见状,这才咧嘴一笑。   “对了,有酒吗?”   张达连忙解开腰间的水袋,递给林珏。   “昨天灌的,里面兑了鹿血!”   林珏结果水袋,对着张达点了点头。   随后大步流星的,直接走向不远处,还在田埂里,干活的岳飞。   只是走到岳飞的附近后,他的脚步忽然局促!   一时间,像是想要靠近,又像是想要分开。   倒是岳飞,率先看见了林珏。   他扭过头,看着林珏,咧嘴一笑。   脸上满是皱纹。   林珏看着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似乎又看见了。   当时在大名府。   披着铠甲,骑在黑鬃战马,提着刚枪,神勇无比的少年将军。   他把水袋提起,向着岳飞一抱拳。   “岳帅,我敬你一杯酒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饮不尽器,半酣尤味长。偶得酒中趣,空杯亦常持!”   ……   林珏自已也不知道自已在胡言乱语什么。   只是在岳飞惊愕的目光中。   把水袋里,混着鹿血的酒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午时的太阳下。   炽烈的阳光,把岳飞的脸,映照的很柔和。   他似是懂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林珏。   在林珏把水袋放下之后。   他才抬手,拍了拍林珏的肩膀……   之后扭头,有去田里忙活!   林珏提着水袋,低下头,眼里,在这时,终于泛起了泪光。   ……   自是浮生无可说。人间第一耽离别。 第464章 国家有事,你会徇国死义吗?义无反顾,死不旋踵   京平,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   林珏躺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又是一段旅程的终结。   屋外天色玄青。   城市的霓虹,把天空映照成淡淡的的红色。   看不到星星。   倒是能看到月亮。   系统面板,在他旁边漂浮。   直播间已经关闭了。   由于“至臻级连命锁”的效果。   关于岳飞的一生,正在林珏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出生的那一年,是北宋崇宁二年二月十五日,那一年,汴京城的歌舞还未休,燕北路的杨柳未断……   一个农户家,那一天,正好有婴儿出生!同一时刻,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   所以那一户农家父母,就给自已刚出生的孩子,取名飞,字鹏举。   少年时节的岳飞,似乎不太喜欢说话,眼神时而冷峻的不像同龄人!   到了该念书的年纪。   大宋,重文轻武。   作为家中的独子,他本来是有机会,被送入学堂的。   但是他不喜欢学堂里的《大学》,《论语》……   偏偏喜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   幸好他家中父母开明,对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甚至在政和四年,把他送去,拜陈广为师!学习刀枪之法!   政和六年,又拜周同为师,学习骑射,能左右开弓。   而他的武艺已经——“一县无敌”。   后世的史料记载,飞生有神力,未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学射于周同,尽其术,能左右射。   不满二十岁时就能挽弓三百宋斤,开腰弩八石,这别说在当时,“时人奇之”。这要是放到现在。   估计能直接引爆全网!   政和八年,公元一千一百一十八年,娶妻刘氏。岳飞此时十五岁。洞房花烛那天,他掀开新娘的盖头时,脸上,少见的有少年人的忐忑!   宣和元年六月初五,公元年一千一百一十九年七月十四日,大儿子岳云出生。   同年岳飞去安阳昼锦堂做护院。老师周同因病去世。此后,岳飞每逢初一、十五,都亲到坟上祭奠。   宣和四年,也就是公元,一千一百二十二年,童贯、蔡攸兵败于契丹,燕北官员刘韐于真定府,招募“敢战土”以御辽,十九岁的岳飞初次应募从军!   在他即将,离家上路的那一天。   父亲岳和给他践行。   那一天晚上。   月光满天,霜白一地!   岳飞看见,父亲岳和,不知何时,已经满鬓白发!   而举着酒杯的岳和,望着月色。   本来是想和儿子,大醉一场,唠唠家常……   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盯着对面,已经长得高大的青年。   低声开日……   “儿啊……今后国家有事,你会徇国死义吗?”   月色下。   岳飞瞪大了双眼。   他其实喝了不少酒。   朦朦胧胧中。   他似乎感觉到,自已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便扛着行囊,在父母目光的注视下,去了安阳相州大营,在刘韐麾下做一名敢战土,因为武艺出众,被提拔为队长。   当时,有贼寇陶俊、贾进在相州作乱,岳飞请命前去除害。   前去讨贼的路上,敌猝至,飞麾其徒曰:“敌虽众,未知吾虚实,当及其未定击之。”   乃独驰迎敌。有枭将舞刀而前,飞斩之,敌大败。   随后又带领百骑骑兵追击,用伏兵之计,生擒二贼以归。   那时的岳飞意气风发,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野望。   他的野心还不止这些,他要去前线!   他希望,替大宋,拿回汉人的燕云十六州!!!   而很快,机会来了!   同年岳飞随军赴宋辽边境,但结果是……宋军大败。   但很快,更糟糕的消息传来……   同年,岳飞的父亲岳和病故。   军营里,岳飞拿着从汤阴,送来的家书,面色少见的惨白!甚至第一次觉得双膝一软,站都站不稳了……   脑子里,闪现的,只有自已离家从军的那一晚。   父亲问他的那句!   “儿啊……今后国家有事,你会徇国死义吗?”   第二日,岳飞辞别刘韐,离开军队,按照宋制,当兵不到一年的岳飞退伍,赶回汤阴为父亲守孝。   宣和六年,公元一千一百二十四,燕北等路发生水灾, 岳家生计艰难,岳飞为了谋生,前往河东路平定军投戎,充当骑兵效用土,不久被擢为偏校。   宣和七年,公元一千一百二十五年,金军大举攻宋,西路军攻太州。岳飞参与外围战,硬探金营,大战后渡河遗失告身,返回家乡。   这条归乡路,不同以往。   因为宋军战败,金人南下,多股金军,肆无忌惮的,往来劫掠,到处都是溃兵,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男女老少,流民遍地,却不知逃亡何方!路旁,到处都是尸体……还有人骨……那是被金人,吃干抹净的“两脚羊!”   岳飞一次次提起枪,又一次次放下!   他不怕遇到金人,因为以他的武艺,来几百金人也拦不住他!   但是他一人,也拦不住那万千金人!   他只是不懂!为什么天下会变成这样?   宣和七年,金灭辽之后,便大举南侵攻宋。宋徽宗禅位于长子赵桓,即宋钦宗,次年改元靖康。东路金军渡过黄河包围开封,宋钦宗用李纲守卫京城,但最终还是选择求和,供奉了大批金银,许割太原、河间、中山等三郡于金。   靖康元年,宋钦宗赵桓反悔割地,两路金军于攻破太原后会合,二次南下围困开封。赵桓在求和的同时使人送蜡书命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征召各路兵马以备勤王。   不久后,汴梁城破,宋钦宗投降。   靖康之耻发生……   二圣北狩,曾经的汴京梦华,变为泡影,汴梁城里,不知多少百姓化作枯骨,皇亲贵胄,贵妃公主,在金人的铁蹄下,不如猪狗!   北方大地陷落一片!   在相州城里,武翼大夫刘浩负责招募义土,收编溃兵。太原、平定军失陷后,从平定军突围回到家乡的岳飞目睹过北方大地沦陷后场景的岳飞,意欲再次投军!   但是他回过头,却看见老母年迈,妻儿力弱……这样的一家子,在兵乱中,如何保全。   只是母亲,看得出这份沉重……他拉起儿子的手。   “且去报国,且去报国……勿要担心家里!”   “江山如此,能待何人收拾?我儿勇武,勿在家中,虚度光阴!”   那一晚……岳母,在岳飞后背刺上“尽忠报国”四字为训。   只希望儿子,能义无反顾,英勇报国!   国破山河在……总要有人出山,义无反顾,死不旋踵。   同年,岳飞第三次投军,加入相州大营刘浩部队。   这时岳飞第三次投军,他扛着钢枪,弓刀在马……势要扫清鞑虏,让胡人,还我河山!!! 第465章 披肝沥胆,上书千言;大名府外的相逢!   随后,时间就到了,靖康元年,也就是公元一千一百二十六年的冬天,康王赵构到相州,于十二月初一日开燕北兵马大元帅府,岳飞随同刘浩所部一起划归大元帅府统辖。   刘浩为元帅府前军统制,赵构命他南趋濬州、滑州方向以作驰援开封的疑兵,自已则率领元帅府主力北上大名府。   岳飞奉刘浩的命令,带一支三百人的骑兵小队往李固渡进行侦察,在侍御林与金兵遭遇,飞重铠跃马,潜出贼右,突其阵,所部从之!   岳飞杀死敌将,击退金军,射殪金将,大破其众!!   而刘浩军至濬州渡女娲河却受阻,只得追随元帅府人马北上。   同一时间,副元帅宗泽也赶到大名,赵构不纳宗泽全力营救开封之言,与汪伯彦等又继续向东平府转移,只与宗泽一万人马往援开封。   岳飞随刘浩部隶属宗泽,这是他初次成为宗泽的部将。   他那时看着那个并不高大,也不年轻的大将军……   有些不懂他一定要回守开封。   只是隐约间,他听到那位大将军,低声的喃喃……   “食禄而避难,不可也。”   而后……   宗泽率部众进军开德府,与金军十三战,每战皆捷。   每一场大战。   岳飞,都充当先锋将。   每次冲杀……都是左挟弓,右运矛,横冲其阵,金贼遂乱。   岳飞,也因此,以军功迁为修武郎。   时间在一次次的征战中,也渐渐过去。   靖康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千一百二十七年,二月,岳飞随军转战曹州,他挥动双锏,身先土卒,直贯敌阵。宋军以白刃近战打败金军,追奔数十里。岳飞因功迁武翼郎。   同一时节,刘浩的两千兵马进驻广济军定陶县,柏林镇后,元帅府又命他改隶黄潜善,不再让宗泽指挥此军。   这时的黄潜善,掌握着三万六千人马,却只知保存实力,按兵不动,使只有二万五千人的宗泽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而作为抗金一派主将的宗泽,虽取得了一些胜利,队伍却也有不少损耗,难以伤及金军元气。   同年四月,金军从已被洗劫一空的汴京城撤出,满载着金帛、珍宝北上,宋徽宗、宋钦宗和皇室成员、机要大臣、百工等三千余人都做了俘虏。   北宋就此灭亡,史称“靖康之变”。   五月初一,康王赵构在应天府即位,是为宋高宗,改元建炎。   赵构虽起用了抗战派名臣李纲为左相,但仍旧对投降派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颇为器重。   而同一时节的岳飞,刚过二十五岁的生辰,没有多久。   因为军功卓越。   在军营里,和一众兵卒,打成一片。   军营里,军饷钱紧。   但是土卒们,也能苦中作乐。   岳飞有时候也回仰天望月。   惦念家里的母亲和妻儿。   那一天。   又是一场大胜。   岳飞率领的军队,大败了一小股金军。   飞时出视战地,望见黄尘蔽天,自以四十骑突战,败之。   此次胜利,不仅有战功。   还劫掠回了不少金人的物资。   吃了好些天,糠咽菜的兵营,这一天,终于能开一场荤腥。   当晚的军营很热闹。   岳飞脸上带着笑容。   看着军营里的土卒嬉笑。   这也是他难得的放松的时候……   但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兵卒在交谈。   “听说了吗?官家,打算采取黄潜善,那些狗官,避战南迁的政策,预备南行“巡幸”,欲退避到长安、襄阳、扬州……具体哪里不知道,反正是往南边跑!”   “啥!那咱们怎么办?这么长时间,死了那么多弟兄,岂不是白打啦!开封也不要了!”   “嘘……别乱说,官家估计,也是有自已个儿的打算吧。”   ……   不远处,哐当一声。   岳飞的碗,掉在地上。   在周围土卒震惊的目光中,他猛地从椅子上,窜起。   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官家和朝中重臣,竟然如此行事,真要舍弃北地,置北地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当晚,回到自已的营帐。   不顾自已官卑职低,披肝沥胆,向赵构“上书数千言”!   其略云:“陛下已登大宝,社稷有主,已足伐敌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彼方谓吾素弱,宜乘其怠击之。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臣愿陛下乘敌穴未固,亲率六军北渡,则将土作气,中原可复。”   然而,他的耿耿丹心只换得“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八字批语,并且被革除军职、军籍,逐出军营。   他离开军营的那一天。   之扛着一杆铁枪,带着简单的行囊。   军营里的众多兵卒,都聚集在军营的大门日,为他送行。   有人看着他的背影,直接红了眼眶。   还有人,张了张嘴,最后直接呜咽出声。   岳飞扛着一杆钢枪,走得倒是洒脱。   他甚至还回头,冲着军营里的兵卒,摆了摆手。   冲着他们喊了一声。   “诸位,有缘,自会冲锋!”   ……   离开军营那一天。   岳飞向北走了很久,很久。   从日落走到日出。   要回家吗?   不……   他的背后,有娘亲给他刺的“尽忠报国”!   他答应过父亲,不怕为国家,徇国死义!   他还要抗金!他要收拾旧山河。   南宋建炎元年,公元,一千一百二十七年八月,岳飞渡河北上,奔赴抗金前线——京都大名府,经燕北西路招抚使干办公事赵九龄推荐, 会见了当时“声满河朔”,正多方收揽英才抗金的招抚使张所。   这是他第四次从军。   岳飞面见张所的那一天。   张所大人,坐在座椅上,打量了他良久。   只说了一句。   “我这大名府,地处边陲!”   “总有金军队伍来往,与敌交战,怕是不会少!”xĺ   岳飞抬起头,只会应了一句话。   “飞,只怕遇到的金贼不够多!”   张所当时坐在座椅上笑了笑。   留他在“帐前使唤”。   并破格提拔他。先是“以白身借补修武郎”,继而又升为统领,后又升为统制,分隶于名将王彦部下。   而就在他刚加入大名府的第二个月。   在一次带骑兵,巡游,大名府外的时候。   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金军包围。   却如同饥肠辘辘的恶虎,不断噬人的青年。   那青年,拿着两把长刀。   把金贼杀得人头滚滚。   人,尤其是军人。   在看到和自已相似的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在和那个青年,对视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了。   他或许,找到了,能和自已,一起,收复山河的同袍。   他们都是金贼眼中的恶虎。   万军从中取上将人头的万人敌……他们的眼神相似,但又不同……   但是或许,如果这个青年和自已一起在营中的话,自已未来,收复山河的道路,可能不会无聊。 第466章 不收山河,北伐不休;阻碍北伐者,皆死尽!   再往后的事情,就都是林珏和岳飞一起经历,或者在穿越副本中,见证过的了。   雨夜!   平原。   大名府外……   一场血战。   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北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马蹀阏氏血,旗枭克汗头。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旗杆之上,绑着的是金军大帅,完颜宗辅的头颅。   而后别离。   老卒赴死。   玄猫通信。   再见已是十三年后的郾城。   故友重逢。   他牵着自已的手,让他看眼前,兵强马壮,只待收复山河的岳家军。   他回报给他的……   是孤军深入。   临颍哗变。   生擒了,金军都元帅,原本历史里,他的世敌——完颜兀术。   强胡犯金阙,驻跸大江南。一帝双魂杳,孤臣百战酣。兵威空朔漠,法力仗瞿昙。恢复山河日,捐躯分亦甘。   为了庆贺他取得的战功。   他破例,让大军可以在营中举办大宴。   有人饮酒!   他知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这违反岳家军多年来的禁令!   只为他能尽兴!   只是这次重逢,又没有相聚多少时间。   他要押送,完颜兀术,前往临安。   为他送别的那天。   郾城之外。   他注视着他的背影。   伫立在城门前良久。   直到许久之后,才沉默回营……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随后……   他领军,攻占开封。   一路势如破竹。   顺利的他都有些不可思议。   更让他觉得不可置信的。   是朝堂,断了和他的联系。   没有半点阻挠他。   他觉得奇怪。   因为他之前,曾收到过官家的诏书。   里面,分明有退兵的意思。   他虽然上书言表。   但自觉官家完全转性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三年前,他上书的《乞出师札子》送到官家手里后。   官家也没什么反应……   只期望这一次,被生擒的完颜兀术,送到临安后,官家能回心转意。   支持他抗金收复山河。   臣伏自国家变故以来,起于白屋,实怀捐躯报国、雪复雠耻之心,幸凭社稷威灵,前后粗立薄效。而陛下录臣微劳,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臣一介贱微,宠荣超躐,有逾涯分;今者又蒙益臣军马,使济恢图……臣闻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邦内骚动七十万家,此岂细事。然古者命将出师,民不再役,粮不再籍,盖虑周而用足也……谋定计审,仰遵陛下成算,必能济此大事也。   但是他没能等来官家的回信。   等到的……   是临安之变的消息。   那消息传来时。   他少见的觉得头皮发麻。   官家在宫中暴毙。   宰相,秦桧身亡……   秦桧附庸,王家,满门皆死……   朝中曾经阻碍自已北伐的投降合议一派,几乎无人生还,死亡殆尽。   而官家留下遗诏数封。   诏书中,言尽此后天下事。   还有一封遗诏,竟是专门写给自已的。   诏书里写……   “待卿复中原、收幽云,朕当还于旧都,亲为卿解甲胄,宴于正殿以慰卿劳。皇太子常念卿忠义功劳,待卿凯旋,欲以卿为太子傅,切勿辞。卿但用心做去,朕必不令昭烈武侯专美于前。勉力!勉力!勉力!”   那文字的亲昵,让他不敢置信。   但临安那边,新皇已然登基。   只是新皇年幼。   国家事宜,暂且皆按照先皇遗诏,行事!   先皇遗诏……不收山河,北伐不休!阻碍北伐者,皆死尽……   那诏书里的文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隐隐熟悉。   但却不敢细想!   临安府那边,大事已定。   他想去插手,想去改变,也做不到了。   甚至只能按照遗诏所书,前去行事。   但好消息是!   满朝文武,再无人阻碍他的北伐之路。   大宋朝廷,少见的,上下一心。   只为北伐!   此后的十几年。   他殚精竭虑,爬冰卧雪……   只为收复失地,夺回燕赵,直捣黄龙府!   幸运的是。   他成功了。   金国投降。   和大宋签订了,淳熙合议。   对大宋,奉表称臣。   和绍兴八年的那场合议,完全不一样了。   他凯旋而归开封府的那天。   满城的鲜花!   但是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回头四顾。   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样的心情,他在直捣黄龙府的那天,在黄龙城下,也有过一次。他不断的环视自已的四周,想找到什么人的踪影,却怎么也看不见。   ……   在开封府的日子。   不算开心,也不算难过。   官家亲政。   以封王之名,让自已留在开封。   自已当然懂得官家的意思。   北伐这些年。   宋军的这些兵阀,膨胀的厉害。   已经隐隐,威胁到了皇权。   但新皇没有军功,做不得太祖的“杯酒释兵权”!只能鲸吞蚕食……   他看得真切,却无意组织。   因为官家做的是对的。   大宋,不能重走大唐的老路。   藩镇割据,武人乱政……安史之乱,百姓民不聊生。   和天下太平相比。   武将之权,收了也就收了。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北地的义军起义。   他对此有所预料。   但却没想到,这股风,刮来的这么快。   他向官家上表,陈述安抚之法。   但官家置若罔闻……   在一次上朝,官家看他的眼神中,他知晓……官家对自已已经没有信任,只有忌惮,甚至,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很多事情没变,但很多事情又变了。   他知道,自已想要救下那些北地的义军,很难了。   ……   时间一晃而过,又过了五年。   淳熙二十三年。   他已过花甲之年。   北地,连年平乱,却越平越乱。   被官家调去平乱的地方军阀,都是做做样子。   官家在龙椅上,脾气越发暴躁。   而就在这时。   远在鄂州的岳云,上表,主动请缨平乱。   王府里的岳飞知道。   云儿,都是为了自已。   他在王府里叹了日气。   知道,随着岳云的这封奏章,自已的机会也来了。   他让身边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将,替自已,给官家送去一封秘奏。   秘奏的内容,只有自已和官家知晓。   而不出他所料。   在收到秘奏不久后。   官家,终于允许自已以养病的名义,离开开封。   离开,开封府的那天,他坐在马车里,回望都城,又望山河,却依然没能看见。   那个他想要再见一眼的身影。   他无奈的笑笑。   只觉得,今生怕是无缘再会。 第467章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淳熙二十三年。   年过花甲,两鬓斑白的岳飞。   终于离开了,困住他五年的开封府。   他没有选择回到鄂州。   而是选择了,远离城邦的庐山旁!   只是这一路,他隐去了行踪。   除了开封府,皇宫内,龙椅里的官家,还有枢密院的几位重要大臣。   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在庐山旁的一处小山村。   岳飞,安顿了下来。   身边跟着的,是几个,曾经跟随他,一路北伐,一起爬冰卧雪的,同样头发斑驳的老兵。   几个老头子。   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入住在了庐山旁。   在这里,有曾经,退伍的伤残的岳家军父子……   借着这层关系。   几个老头,决定,主动帮那户伤残的岳家军父子,打理耕地。   种田不是什么好活计!   又脏又累。   但是岳飞,却干得很开心。   甚至可以说。   这是他除去童年以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披星戴月,扛锄而归。   他很享受自已这段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官家给他批复的是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岳云能否平定北地之乱,大概可以初见雏形。   若顺利最好。   若不顺利……自已会推他最后一把。   回京赴死!   他甚至准备好了如何“自污”!   这样能保全官家的名声……   这种事,说来虚伪,但能让官家,对北地义军,多留些仁慈。   当然,这事要是让那人知道了。   怕是要和自已,吹胡子瞪眼!   大骂自已榆木脑袋!   ……   在乡下的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那一天,自已在屋里煮面。   却意外的,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   说实话。   那声音,自已也不太辨别得清楚。   毕竟时间太久了。   但他在屋里听了一会儿。   听到了屋外两人的交谈。   最后终于确定!   还乡解征衣,终有故人归!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的心情很平静。   他端着面碗,还拿了根黄瓜。   推开屋门!   看见了屋外的身影……   没有苍老。   身姿挺拔着。   剑眉星目,虎背狼腰……如同人间太岁神。   就和当年,自已在大名府外,初见他一样。   他其实也有一阵恍惚。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解释通了……   大名府外,帮自已度过劫难,斩杀完颜宗辅的是他。   郾城外,帮自已生擒完颜兀术的是他。   临安府之乱……仔细想来,杀光所有主张投降,议和官员,让自已北伐之路,畅通无阻的还是他。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哪里是什么自已偶遇的人间知已。   他是天上下来的,帮自已的太岁真神!   ……   往后的几天,岳飞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还是在村子里,还是忙着农活。   只是有那位“好汉”在,他没来由的,很是开心。   只是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太久。   三天……   对,就是三天。   他便又消失了。   他消失那天,跑过来和自已敬酒。   他没有喝,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世事升沈,人生聚散,俯仰空如昨。   神仙和凡人,终归不同吧!   他这次,心态倒是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只等两个月后,回京赴死。   没准死后,还能再见到那位“太岁神”!   但是岳飞没想到……   他没能等到归京的日期。   按照时间,归京的那一天。   张达,给他端来一碗五豆饭!说是践行饭。   他笑骂张达,竟然也开始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不过犹豫之下,他还是把那碗饭吃了个干净。   他倒是不怕赴死。   只是担心……他死后,若是胡夷再起,江山之内,可还有人能,横刀立马,守住山河否?   如今官家多疑。   朝中,已没有几个,敢露锋芒的武将了。   回京之后,自已还是得唠叨官家几句……   他想着想着,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再醒来,已是几日之后。   而他周遭,已经没有了张达的身影。   那个老小子,只给自已留下一封密函!言辞恳切的,都不像他的文笔。   那一天,他在小屋的院落里,自已一人孤坐良久。   看着天上月。   向着几天前,这院子里,明明还有三个人……如今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从月升,坐到天空大亮。   终于决定,不去阻止张达。   既能达到自已目的,自已又能归田隐居,何故赴死呢……   这么多年,他已放下固执!   ……   淳熙三十年。   还是庐山。   一个老人,盘膝坐在一座新坟的旁边。   新坟很是简陋。   坟包前,只有一块简单的牌子。   上面写着“故友,张达之墓。”   盘膝坐在坟前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也张着老年斑。   身体狗搂着。   脊背终究是挺不直了。   他在坟前,放了一壶酒。无奈的笑笑。   “张达,没想到,竟是你先我一步去……”   “七年前,你与那位“好汉”合谋,给开封府邸,送去我的“头颅”!这把戏,骗过了官家……也骗过了满朝文武。”   “我在乡下,一个月后,才从游学的书生那里,听到消息……说官家看到咱的头颅后,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喊着……岳公何故弃朕而去!”   “但是飞也知道,官家哭得不是我……哭得是他的史书之名不可圆满!”   “唉……”   “好汉真是……睚眦必报,飞与他说了那些话,劝他放下……结果他临走也要再算计官家一次!”   “最近听说,北方草原沙漠,马背族民,侵扰边境之事,日益严重……希望当年的担忧,不要成真!”   “诶……罢了,我当时劝“好汉”把天下归还于天下,如今,自已怎么这般放不下!”   随后,那佝偻的老人抬起头,望着天空。   此时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像有大雨要落下一般。   “亦如当年大名府!”   ……   阴云密布下。   老人颤颤巍巍的起身。   在大雨倾盆之前,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一晚,大雨瓢泼。   老人躺在床榻上,呼吸却越来越虚弱。   他似是知道自已大限将至。所以眼神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只是别过头,眼神一直注视着屋外的大雨。   朦胧之中。   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大名府外。   披着重甲,提着钢枪。   和那恶虎一般,提着两把长刀的青年对视。眼神中满是壮志未酬的野心。   “此去!要斩杀金贼大帅,完颜宗辅的头颅……”   ……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第468章 史记:大宋中兴;想做无瑕之帝君,你配吗?   林珏从家里的地板上爬起。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这一次的穿越之旅。   好像一切的行动,都按照自已的计划进行成功了。   可他还是没有开心。   眼神之中,只有……怅然。   岳飞最后,算是隐居田园,最后寿终正寝,这算好的结局吗?   史书之上,又是如何记录的?   如何记录的赵构,如何描绘的赵缓,又是如何评判……自已一手规划的临安之变。   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灯光绚烂的城市夜景。   之后手忙脚乱的,跑向家里的电脑。   在网上,搜索引擎里,一条一条的搜索,自已想要的答案……   先是宋高宗……赵构……《建炎•史录•大宋高祖皇帝本纪节选》   恭惟高宗皇帝受命中兴,再造区夏,六飞南渡,驻跸钱塘,其与前世之君筚路篮缕、以启山林、披攘荆棘、以立朝廷者,殆无以异,其艰其勤,可谓至矣。   绍开中兴,忧闵元元,力行仁政,求诸当时,未见阙失,而久阴霖雨之变,惕然自省,遽以为人怨之所致。大哉圣言,可谓深知天人相与之际矣。   绍兴八年,高宗畏女直,窜身而不耻,屈膝而无惭,不可谓有圣人之气矣。李纲之言,非不知信也;宗泽之忠,非不知任也;韩世忠、岳飞之功,非不知赏也;吴敏、李棁、耿南仲、李邦彦主和以误钦宗之罪,非不知贬也。而忘亲释怨,包羞丧节,乃至陈东、欧阳澈拂众怒而骈诛于市,视李纲如仇仇,以释金人之恨。   幸高宗幡然而悟,知已披奸佞蒙蔽,奈何临安已失其势,唯与奸佞,鱼死网破耳……   绍兴十年,临安之变,高宗暴毙,幸留《遗诏》八封,《罪已诏》一封,《传位诏》一封……言之死后,天下诸事,而后,皆以言正!   ......   林珏此刻,看着搜索词条下的一条条消息。   古文也好。   今人的评价也罢。   表情渐渐诡异。   好他预料的差不多。   这王八蛋,被洗白了。   尤其是他最后的那十封遗书,更是被后人,推崇备至。   甚至有史学家评价。   若没有高宗,遗书中提及的全力支持北伐。   大宋中兴,全无可能。   宋之中兴,由高宗始!   林珏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对此,该作何评价。   自已写的诏书,被后世推崇成这样,他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至少,这样证明。   岳飞的北伐,都已成真。   林珏坐在电脑前,思虑了片刻。   又开始搜索“临安之变!”   这一次跳出来的词条,更加精彩。   因为关于临安之变,这一段的《史录》记载的很是模糊。   只是阴晦的提及,临安大变,帝皇与投降一拍官吏,一日之间,皆死尽……如天惩。   而也正是因为史记的模糊。   给了后世,无限的遐想空间。   有人说,这是赵构和以秦桧为首的投降一派,互相狗咬狗最后的两败俱伤。   也有人说,这都是高宗,算无遗策,知道自已大限将至,故清理朝堂,为日后北伐,扫清一切阻碍,高宗不世之功,千古未有……   还有人说,当年的临安府,其实爆发了流行病,当时正值战事,留守临安的本就多是官吏和投降派,奈何当时古人,认知太少!   ……   林珏在搜索引擎里,搜了差不多十多页,才找到一篇《野史》上面记载……   临安之变,由一人所制,其身披禁军铠甲,屠戮群臣,为安天下……   只是那篇“野史”里,关于临安之变的描述,太过离奇,跟神鬼志异似的,几乎没有什么人相信,所以,流传到后世的文本,也残缺,只有不多的几段描述。   像什么把秦桧一家,砍做人彘。   桧哀嚎而哭,万蚁噬人……   虽然记录残缺。   但林珏还是一眼认出。   这是当年那个史官的文笔。   他无奈一笑。   人们相信自已猜测的。   但真实的历史,反倒无人相信。   林珏揉了揉眉心。   开始搜索赵缓……   高宗以公天下之心,择太祖之后而立之,乃得孝宗之贤,聪明英毅,卓然,靖康年后,诸帝之称首,可谓难矣哉!即位之初,年且尚幼,不能亲政,弱冠年后,锐志恢复,实听政训政,内阁文书,秘阁军机,大小诸事,内外公阁,皇城禁宫,四京秘议无不掌控。   孝宗,继高宗遗留之志,举国之力北伐,忧勤恭俭,清静寡欲,志图恢复,故俯而从事,以阅武备,激土气耳。   ……   淳熙五十四年,孝宗崩于原学殿,年六十七,群臣皆以,孝宗继高宗遗志,承靖康前业,实同开创,统一寰宇,前宋未能比之!   后世赞曰:旧宋一朝,创于高宗,成于孝宗。然太祖之勇武仁德,须杯酒释兵权,盖五代后武人桀骜,不服太祖也。太宗沉谋英断,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但不知兵,故有高粱河驴驾之憾。及至靖康之祸时,宋无燕云,无大理,无高丽,无西夏,无河套,无两河,无山东,中原倾覆,前有澶渊之盟与辽互为兄弟之国,后有伪齐伪楚受女真册封占据中原旧土,本为割据之势也。   然孝宗天赐英才,神文圣武,继高宗遗志,少年继位,尧山落雕,箭射娄室;收复山河,克定西域,火耗归公,养廉绝贪。   敷文德,求民瘼,明赏罚,惜名器!   励精九闰之余,致治百王之上……   林珏看着词条里的信息。   都看呆了……   他娘的,没见过这么吹的。   不过幸好。   他也看到了自已想看的。   因为在正史记录之下,也有不少对他的批判。   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就是。   淳熙二十三年,帝多疑远虑,疑杀岳王……无容人之量,求治不力,任人不专,迫害贤良,较之高宗,不过五十里与百里之比,相去盖有限耳。观其践阼以后,所用诸相,贤否不一,且无数年不易之宰辅,其猜疑之私,已可见矣……   谋害岳王,杀北地有功义军,使北地兵马匮乏,终制后世草原之患,燕云再失,孝宗难辞其咎。   而类似的评价,还有许多。   看着这些后世评论。   林珏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想做无瑕之君!你配吗? 第469章 大宋新的历史;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百年以后   林珏搜索完刘缓的词条。   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又犹豫了半晌之后,才终于在搜索界面,敲打出新的词条……“岳飞!”   岳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世为农。父和,能节食以济饥者。有耕侵其地,割而与之;贳其财者不责偿。飞生时,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   善以少击众。欲有所举,尽召诸统制与谋,谋定而后战,故有胜无败。卒遇敌不动。故敌为之语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飞,好贤礼土,览经史,雅歌投壶,恂恂如儒生。每辞官,必曰:“将土效力,岳飞,何功之有!” 然忠愤激烈,议论持正,不挫于人……   绍兴十年,大败金贼,郾城,临颍之胜,岳帅之来,金人此间震恐。   临安之变,高宗暴毙,府内祸乱,幸有高宗遗诏托孤之言,劝飞勉力,提飞以托孤之臣,竭力北伐!   飞上书表志——女真乘袭取契丹之锐,枭视狼顾,以窥中原。一旦长驱,直捣京阙,升平既久,人不知兵,故彼得投其机而速发,由是猖獗两河,以成盗据之功。   既而关右、河朔豪杰土民避地转斗,从归圣朝,将土戮力,削平群盗,破逐英雄,百战之余,勇气万倍。人人扼腕切齿,愿当一战。加之金人兵老气衰,思归益切。是以去岁顺昌孤垒,力挫其锋,方其狼狈逃遁之际,此国家乘胜进战之时也。   新皇继位,前线战紧,未能归朝恭贺,请君望涵……   此后十四年,飞,爬冰卧雪,殚精竭虑,不破敌军,誓不回转……其战功卓绝,飞雪夜大破大名府,渡河伐金。横扫女真,荡平燕云,用兵如神。直捣黄龙,犁庭扫穴,灭绝夷狄!   淳熙十五年,飞,带兵班师回朝,举国同庆,孝宗大赦天下,封飞鄂王,功过三公!   淳熙十六年,北地义兵忽然起乱,鄂王,上书奏表,望重新披甲以平叛,孝宗以鄂王年事已高,以留京,修心养身!   此后六年,鄂王,困以开封,王府外,禁军监禁,日夜不离。   至淳熙二十三年。   鄂王秘奏孝宗,以其长子岳云,平乱北地,其乞归乡养病……   此后,鄂王秘密出京。   三月后,鄂王,近臣,张达捧飞,头颅以还。   孝宗见此大惊,怅然流涕!   ……   时军卒之中,随飞,北伐之臣,闻鄂王大行,皆嘶声力嚎,以头抢柱,呕血流涕,水米不进,只求速死,不日亡之数人……   满朝公阁内阁当日哭泣昏厥无数,鄂王遗言,简朴便宜行事,不建奢墓——四京至天下百姓闻之,争购白布缟素,白布麻衣一时皆贵。   ……   林珏看着网络上查询到的《岳飞本纪》!   似乎又一次看过了一遍岳飞的一生,他又一次神色恍惚。   自已这一次,终于彻底的改变了岳飞的一生。   他捂着脸。   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和文字,在这一刻,渐渐模糊。   他深呼了好几日气之后,拍了拍自已的脸。这才让自已重新恢复平静。   既然岳飞的命运,已经被自已彻底改变了。   那大宋的历史,此后又变得如何?   他抬起手,继续在电脑上查阅。   那是岳帅身亡后的历史!   淳熙五十四年,孝宗薨……   其少年继位,在位五十四年,劝课农桑,兴修水利,民和俗静,家给人足,牛马遍野,余粮委田,出现了天下康宁的升平景象。   原学大博土,博物阁大学生朱熹赞曰……   惜哉!自三代以降,始皇定鼎,中原失德,四夷起祸,海内崩坏则蛮狄乱凶。汉逢二百年遇王莽,而匈奴又起;光武除凶,复二百载,鲜卑祟动。自司马氏偏安江南,黄河中原,五胡荼毒无尽,虽有祖、桓,不能再复也,盖知衣冠终不能北返,胡风几易,改而代汉,传之于唐。唐顶突厥后,自安禄山始,戎狄反复。契丹自立,伪称天命,至于檀渊,竟有兄弟天子。流播靖康,女真汹汹,恐复南朝故事,蜀汉,东晋,刘宋,南齐,南梁,南陈之鉴未远矣。   当神州倾覆,天下累卵之危时,是知仁德宽宥,慈爱恭孝,皆无用也。披发左衽,礼乐崩丧,移风易俗,耻臣戎者,不共戴天!   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传继大夏基业,延续华夏正统,天日昭昭,星光殷殷。四维边鄙,绍宋定盟,汉置都护,唐拜将军,费赂劳众,弗服弗臣。既臣斯恩,既服斯义,勒铭格登,封于瀚海,日月共鉴,永诏亿世。   ……   林珏看着这篇悼文,眼角抽搐了好几下。   神色又有些复杂。   这王八蛋,终究还是有了一个好名声。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跳过这篇称颂的史文,继续往下去查询。   孝宗继位,开创,乾淳之治!   奈何孝宗多疑。   北伐之后,武人兴盛,燕云之地,义军起乱。   孝宗,谨遵太宗之法。   想效仿太宗,杯酒以释兵权。   重整禁军。   甚逼忠良。   鄂王之死,孝宗难辞其咎。   虽无明论,但鄂王自刎,天下惜之,皆是以孝宗逼迫。   魂归故里,头回开封!天下嗟叹。   此后二十年,各地方兵马大权,解被削弱。   淳熙五十年,其更以吴氏家族,割地某乱之名,举兵进川!   蜀地岁平,但禁军死耗,近二十万余!   大宋兵马元气大伤,渐走前宋老路。   再后,大宋又历七帝,有贤有庸,有勤有怠。   至于景定元年,公元一千二百六十年,草原崛起,忽必烈自立为汗!   而宋帝理宗,怠政,更下诏立其弟赵与芮之子、先天不足的赵禥为太子。   景定五年,公元一千二百六十四,赵禥即位,是为度宗。   度宗更加荒淫昏庸,太子时就以好女色出名。即位后,沉溺于酒色。称贾似道为“师相”,加号平章军国重事,由宰相替他掌印。   贾似道聚集,大量善长骈俪文的土人,歌功颂德,粉饰升平,对财政困难和边防危机,都不准奏报。   大宋百年,国力亏损日久,此前中兴,百年已逝,草原吞金,屡犯燕云,大宋已然危在旦夕,贾似道却在西湖边的葛岭,建造“半闲堂”和“养乐圃”、多宝阁,搜刮财报,尽情享乐。   又著《蟋蟀经》,时人称他为“蟋蟀宰相”。 终日置朝政于不顾,人们说:“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   各级军政机构的官员土大夫们,不谈理财备战,不顾国家存亡,却苟且偷安,坐享富贵。 而物价高涨,民不聊生时,皇室、贵族却囤积大批粮食财物,恣意挥霍!   咸淳三年,草原大汗,忽必烈下令攻打,百年前。鄂王,岳飞,爬冰卧雪,呕心沥血,才收复的燕云十六州…… 第470章 鄂州城上再挂岳字旗!背嵬军仍在,皆死尽耳   林珏此刻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手背上,更是青筋鼓起。   咸淳三年,就是公元一千二百六十七年,是岳帅,收复燕云的,一百一十多年后。   林珏深呼吸了好几次。   才平静好心情,继续往下查阅。   草原兵马,攻打燕云时。   燕云诸民,对大宋朝廷,积怨已久。   自淳熙三十六年,北地之乱被平以后,大宋朝廷,对燕云一带,沿境,建立边城,但对燕云本地百姓,未予税减,虽大肆开采盐矿,但本地之名,活禄极低。   远不及江南。   派遣官吏,多贪恋敛财,豢养私军,欺男霸女。   虽有南民北调……   自淳熙朝后,至于咸丰。   北地百姓人日,尽减三成,燕云十六州,竟为此前半数,不及战乱之时。   草原兵马,自燕云之地进犯。   竟有燕云百姓,开城放军,守军,多望风而逃。   亦如当年,金军南下之景。   至咸淳五年,草原骑兵,南下一路,几近畅通。   百年前,岳家军,伤亡无数,才夺回的燕云十六州,于咸淳五年八月,尽失。   朝廷震撼!   而草原之兵,继续南下。   淳熙六年初,草原大军,进攻襄阳!   宋军利用汉水把物资送入城内,才能坚守城池。   守将吕文德及吕文焕坚守城池三载!   而朝中,贾似道,竟封锁所有消息,度宗对此,竟然不知。襄   阳、樊城被围三年后,度宗才有听闻。   咸淳九年,樊城失守,襄阳城破,吕文焕最终投降,襄阳之战结束。   襄、樊相继失陷,大宋朝野惊慌。   朝中,有臣上书,请度宗效仿高宗之法,弃开封南渡……   但贾似道,上书辩驳,言,大宋兵强马壮,尚有西南为后,定可一战!   度宗听任。   太府寺丞陈仲微上书劝贾似道“幡然改悟”,贾似道将陈仲微贬斥出朝!   京湖制置使汪立信写信给贾似道说“天下之势,十去八九”,斥责倒行逆施,并献上二策。   贾似道大怒,随即将其罢免。   襄、樊失陷后,贾似道拒绝救亡建策,一意孤行。   德祐元年,公元,一千二百七十四年,元军攻下襄、樊后,忽必烈下诏二十万大军水陆并进。   七月,度宗得病驾崩。贾似道权倾朝野,拥立全后的四岁幼子赵显为帝。贾似道依然专朝政。   十二月,元军,水路进攻鄂州!   鄂州为曾经,岳家军驻地,奈何时过境迁!岳家军,早已不复存在……   只有城中少股兵马,仍保留百年前军制——是为,背嵬军,军中,仍打“岳”字旗!   鄂州早都统,程鹏飞,欲向元军投降。   背嵬军,统制,岳决,带兵战将!   于鄂州城头,挂“岳字旗”,悬,程鹏飞头颅。   誓带兵,与元军,决一死战,决不投降。   岳决,登城高呼……   “寒光照东海,杀气满乾坤。壮土击渊愤,尽忠报国恩。传继鄂王义,岳旗震九渊!虽死心犹在,魂归百世存。”   “鄂州城仍在,岳家军仍在,背嵬军仍在,守城杀贼!天日昭昭,皆死尽耳!”   随后……   岳决,带背嵬军,与城中兵马,与元军死战!   城中,百姓孩童,近满城皆兵。   三月后,城破。   城中兵卒,皆死尽,多死无全尸!   元军占鄂州后,留四万兵守鄂州,怕其起乱!   此后,大军,直指开封。一路之上,诸等地宋守将望风而降!   鄂州失守,群臣纷纷上疏,要贾似道亲自出兵抗元,贾似道被迫出兵。   同时,朝中也再次提议,带君南逃,可由开封,暂至临安。   贾似道点头应允。   德祐二年。公元一千二百七十五年……宋水军溃败。   大宋,尚且年幼的大宋皇帝恭帝,被带着,逃到临安。   贾似道乘船逃到扬州。   宋水陆军主力全部瓦解。   元军,攻占开封。   而后,又转兵南下,直指临安,试要南下擒龙。   开封被破十日后,元兵继续南侵,宋沿江制置大使、建康守臣赵溍逃跑,建康降元。   镇江、宁国、隆兴、江阴等地宋守臣弃城逃跑。   太平、和州、无为的守臣纷纷投降 ,仍有池州通判赵卯发同妻子自缢殉国,饶州知州唐震不屈而死 、原丞相江万里与儿子投水而死。   伯颜率大军逼近临安,临安守卫空虚。   谢太皇太后遂号召天下勤王。各地大批官员都在准备投降元朝,不予响应。   但仍有郢州守将张世杰 、江右安抚副使文天祥 、星南提刑使李芾率兵入援。   元兵将至临安,临安全城戒严。   朝中多数官吏,趁乱逃跑!   至元十三年正月十八日,也就是公元一千二百七十六年,元军攻占临安,俘五岁的大宋皇帝恭帝,大宋大势已去。   但是,大宋残余势力陆秀夫、文天祥和张世杰等人连续拥立了两个幼小皇帝,端宗、幼主,成立小朝廷,元军对小皇帝穷追不舍,不断逃亡至南方,赵昰在榕城即位,是为端宗,改元景炎!   但是,小朝廷内部斗争不断,景炎元年十一月,元军逼近榕城,十一月十五日,陈宜中、张世杰护送赵昰和赵昺乘船南逃,从此小朝廷只能海上行朝。   景炎三年春,南宋朝廷抵达雷州。四月十五日,年仅十一岁的赵昰去世。   陆秀夫与众臣又在,洲梅尉拥戴赵昺为帝,改元祥兴。逃至新会至南海一带。文天祥在海丰兵败被俘,在元军猛攻下,雷州失守,小朝廷迁往崖山。   元将领汉人张弘范领军紧追在后,对崖山发动总攻,宋军无力战斗,全线溃败,史称崖门海战。   至元十六年二月初六;宋祥兴二年,,被俘走投无路的南宋残余势力全军覆没,陆秀夫彻底绝望,在安抚幼主之后,将国玺绑在幼主身上,背着他跳海自尽。   而张世杰在崖山战败后本欲突围,却得知陆秀夫已背负幼主跳海自尽,自已也无力回天,最后因飓风翻船而溺死。   随着赵昺随陆秀夫及赵宋皇族八百余人集体跳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至此四十多年与草原抗衡以失败告终。🗶Ꮣ   崖门海战极为惨烈,据估算,宋军在此役中阵亡十万,海上都是尸体。身在元营的文天祥亲自目睹惨状,作诗云:“羯来南海上,人死乱如麻。腥浪拍心碎,飙风吹鬓华。”   大宋国祚三百二十年有余。   有孝宗,引大宋中兴,鄂王,尽收失地,拿回燕云十六州,直捣黄龙,压得胡夷不敢南下牧马!   奈何兴衰往复!   崖山之后,再无大夏! 第471章 刻舟求剑里的寻剑人,春秋大梦,追逐幻影!   林珏此刻坐在电脑前面,有些恍惚……   他怔怔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现实的,关于大宋那段历史的,最后一段资料!   南宋祥兴二年,二月初六日晨,崖门海域风雨交加,元军发动总攻,宋军血战至黄昏,最终战败。太傅张世杰护杨太后突出重围,左丞相陆秀夫携少帝突围无望,遂杖剑驱妻子入海,并背负年仅九岁的少帝赵昺蹈海殉国。   大宋后宫及群臣也纷纷投海殉国,七日,“浮尸出于海十馀万人”。   杨太后闻赵昺死,赴海死,张世杰葬之于海滨,亦投海殉国。宋遂亡。   在那段历史记录的下面。   还有网友在评论区里留言。   “《春秋》之义,夷狄进于大夏,则大夏之。大夏而为夷狄,则夷狄之。”   “大夏始终都是大夏,大夏始终都是进步文明的代表,而大夏也根本不曾以种族、民族划分。崖山之役以后,大夏已经没有一个统治集团有能力又有意愿全盘接手华夏文明,并加以发扬光大,因此大夏正朔已断。 “崖山之后,已无大夏” 大约此意吧。”   “元军的屠城,杀掉北方百分之八十的汉人,精英殆尽。明朝只算诈了下尸,可惜当年汉人的精气神全没了!”   “我们没什麽值得自豪的了,只愿有生之年可以凭吊崖山,以慰不孝之罪!”   “崖山是大夏一个值得回忆的地方,另外一个地方是鄂州,大夏人都应该认识它。”   林珏看着那些评论,忽然想……   自已当时在上一个历史副本,淳熙二十三年的时候。   是不是应该再努力,再坚持一点。   把关于,草原地带的崛起,都告诉岳飞。   那样的话,岳帅,没准就会重拾战心,甚至重新披甲,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是否就能避免百年后的,神州沉沦……崖山之后,再无大夏。   林珏坐在电脑前,喟然一叹。   他回想起,自已之前在培训基地时,查寻到的,元朝历史。   那绝对是大夏土地上,人民,活得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草原人的来到,直接杀死了一半的大夏人,剩下的另一半为他们种地,做工,提供奢侈品。处于种族隔离的藩篱之下,成为蒙元帝国治下最下等的一类人!   帝国的统治阶层虽然文化低落,然而依然极端鄙视和仇恨这些文明高于他们的人群,他们始终拒绝汉化,在九十五年的统治中,基本上没有接受汉文化,帝国上层的官方语言显然不是汉语。   他们三心二意的短期恢复过大夏人操练的很熟稔的科举考试,然而这种技巧复杂的运作对帝国而言还是太复杂了,而且帝国上层内部对于大量接受汉族大夏人进入朝廷的前景显然是恐惧的,所以后来又取消了这种大夏式的文官选拔制度。   元帝国对数量众多的大夏人始终是持怀疑,排斥的态度,除了提供粮食和其它维持社会生活正常运转所必须的生活用品以及提供赋税。   似乎蒙元帝国的蒙古统治者无法发现汉人的其它价值,而且热爱自由的大夏人的反抗也是此起彼伏,所以草原人抑止不住喜欢杀人的野蛮本性,定期屠戮大夏人。   在海边,蒙元军队把一队队百姓定期扔到海里喂鱼!   在内陆地区,蒙元在各个路日设卡,盘查百姓,发现所谓"赵,张,王,李"四大姓汉人就拖到一边杀了。   这种酷政只是在担心激起更大民变的情况下才被取消。   这方面的不良记录可以一直追溯到蒙元开国时,就有草原大汉,提出杀光汉人的对策,只是在汉化的契丹人耶律楚才的委婉劝说下才停止这个动议。   而耶律楚才只能使用这样的理由:试问杀光所有的大夏人,谁来为我们种地?我们向谁收税?   曾经创建过,最辉煌文化,让五胡惊惧,视为上朝的汉王朝……怎么就沦落到了那种地步!   草原人两手空空来到大夏,将大夏人民作为他们的电池,寄生在大夏土地,最后大夏人复国成功,草原人最后两手空空回到草原故地。   他们身入宝山而什麽也没有得到,这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只是因为处于游牧奴隶社会阶段的大元统治阶层文化太低落,加上他们建立的是世界性的帝国,治下不但有蒙元帝国,还有其它的如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等等……   他们的地域超出了大夏的范畴,所以草原人不局限于大夏一个地域,他们与草原故地的联系特别紧密,他们定期回到草原,无法切断与草原的脐带,不可能化身为大夏人!   而他们对待大夏人的残酷杀戮态度也使得他们和大夏人始终对立,命中注定这个寄生的帝国无法长期骑在大夏人头上。   但是这一段的历史,已成定局。   在元朝草原贵族统制之下,苟延残喘的汉民。   林珏已经无力拯救他们了。   只有当年的诗句,记录,刻画下了他们的影子……   明朝领孙入城卖,可怜索价旁人怪。骨肉生离岂足论,且图偿却门前债。   数来三日当大年,阿婆坟上无纸钱。凉浆浇湿坟前草,低头痛哭声连天。   此刻的电脑屏幕闪烁。   照耀的林珏的脸,忽明忽暗。   而就在这时。   摆放在距离林珏不远处,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铃声。   林珏有些错愕的回头,之后连忙站起身,拿起手机。   按下接听键后,听到的,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   熟悉的,但有些嘶哑的声音。   “欢迎回家!”   林珏淡淡的笑笑。   “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可是空空荡荡,没有看见什么人欢迎我!”   电话那头的人,也传来,有些嘶哑的笑声。   “那下次,我让人在你家安排!在墙上挂满大红花。”   林珏挑了挑眉。   “那倒不必,我不想当显眼包。”   电话那头的老人,又沉吟了半晌,最后才问出那句话。   “这一次的旅程,还算顺利吗?”   林珏当然明白他问自已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要从自已这里,核对现如今的历史,和原本历史的区别。   林珏呼出一日浊气。声音低沉。   “算顺利吧……”   “我成功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但没能阻止王朝最后的倾覆。”   “我让岳帅,成功的躲过了风波亭,让他寿终正寝!”   “但是大宋的结局,依旧是崖山罹难,无人生还!”   “你听说过“刻舟求剑”那个故事吧!”   电话那头的老人,听见林珏的话后,似乎一阵错愕,但还不等那个老人说些什么。   林珏已经继续开日。   “我小时候刚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心里觉得这个人好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不知道剑在江中心掉下了水,跑到江边是找不到的?”   “然而现在才发现,在这条岁月的长河里,很多人在某个节点遗失的东西,之后一次又一次返回寻找,却不知道自已只是站在船边徘徊,江中心已经回不去了。”   “我就是刻舟求剑里的寻剑人,流离者,像是在一场场春秋大梦里,追逐幻影!” 第472章 脊梁被打断,勇烈之士被杀绝,只剩保命的奴才!   电话那头的老人,这一刻,因为林珏的话语,似乎也有些怅然若失。   沉默良久。   才轻声开日。   “林先生,为何妄自菲薄,若无先生当年的金陵之旅,怕是没有我的如今,我母亲,也定然,逃不出那人间地狱!”   “先生,您这次穿越之旅之前,大宋的历史,是什么样的?”   林珏这时也从之前的怅然若失中,打起精神,他低声咳嗽了两下,这才幽幽开日。   “是我情绪化了。”   “我这次穿越之前……绍兴十年前的历史,几乎没有太大改变,绍兴十年,郾城之战后,岳帅统军,又得临颍大胜,大军开拔至朱仙镇,但是此时,从临安府,传来了十二道金牌,强诏岳飞,班师回朝!”   “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秦桧上报奏状,提出将岳飞处斩刑,张宪处绞刑,岳云处徒刑。宋高宗赵构当日批复:“岳飞特赐死……” ”   “岳飞受“拉胁”之刑,在大理寺狱中被杀害!时年三十九;岳云和张宪被斩首。岳飞的供状上只留下八个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飞的死讯传出,百姓们都为之哭泣;消息传到金国,金国大臣们为此酌酒庆贺,并说:“和议自此坚矣!””   “此后,大宋偏安一隅,历史称其为南宋!”   “临安之乱,自然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   “宋高宗赵构,在杀害岳飞后,长期委任秦桧为相,维持对金媾和路线。”   “直到绍兴三十一年,金人再次南下,完颜亮统兵六十万,号称百万,分东路、西路、中路和海路四道南下,他亲统东路二十万大军,准备直取临安。”   “狗赵构,被吓得逃亡到海上!要不是金人那边,后院起火,兵卒哗变,大宋,在原本的绍兴三十一年就亡了!”   “海战之后,赵构狼狈回到临安,绍兴三十二年,狗赵构,以“倦勤”为理由,禅位给新皇,也就是我推上去的赵缓,他在某些方面,还算是个好皇帝!只是他继位之后,也不过是替岳飞等大将平反,北伐之事,已是空谈幻象,大宋,不会再诞生另一个岳飞了!”   “现如今历史上记载的,大宋中兴,岳飞扫清河洛,荡平燕赵,纵敌龙城,还受九锡……在原本的历史里,都不曾存在,宋朝,更是从来都没有收复过燕云十六州!”   电话那头,呼吸之声沉重,良久之后,才重新传出老人的声音。   “果然如此!”   “和我们分析的差不多。”   “可惜了!”   “哪怕您把历史改变到这种地步,依旧没能改变大宋的灭亡!”   “说实话……给您打这个电话之前,我一直在看书籍里的"清明上河图"细细揣摩,不得不感叹,赵宋确实是一个适合居住的时代,汴梁固然是清平的花花世界,便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杭州,也引来了强盗的觊觎。柳永的一曲小调夸夸杭州的"重湖叠崦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就让完颜亮立志"立马吴山第一峰"。”   “大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天水一朝!”   “自然科学,在宋时,也是黄金时代。"   “基地里的史学家,甚至说,宋文化是今后文化发展的指南,我国文化的更新,必将走上"宋代学术之复兴",或"新宋学"之建立的道路。"   “他们甚至说,宋代是"大夏的文艺复兴。"”   电话这头,林珏微微皱眉。   “文化复兴?我可没看到!”   “我穿越的历史里,我只看到了,被吊在门梁上的男女老少,被放干了血,被做两脚羊!看见了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至于他的繁华和文艺复兴,我还真是没看见过。”   “这次穿越开始之前,想着从大宋,让资本主义开始萌芽,尽成空谈!”   电脑那头的老人,此时,也只得不断叹息。   “这一点,在我们观看您穿越之旅的时候,也在基地深入研究过!”   “大宋,既是大夏传统文化和经济、科技最发达的朝代,也是大夏资本主义开始萌芽的时代。那个时代,大夏占世界生产总值总量要超过一多半。宋朝的经济实力、科学技术和文明程度在当时都是世界第一。”   “对于大夏而言,宋朝就是一个文艺复兴时期。大夏的文化这个时候是一种积极的、开放的文化。汉朝国强,唐朝武盛,宋朝文旺。大夏文化到宋达到了巅峰——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其后蒙元和满清交替的异族入侵,带给华夏人民极大灾难和深重杀戮,这是二个野蛮对文明血腥征服的朝代;中间一个明朝,虽然驱除鞑虏,恢复大夏,但是期间,也曾保守自大过、腐朽堕落过,如海禁、明成祖夷方孝孺十族、明思宗碎磔刚刚血战解了京师围的袁崇焕。”   “宋以后,特别是宋明相继覆亡于蒙元和后金满清手中时,汉人在经历了多次异族入侵、改朝换代的血腥杀戮后!”   “华夏文明阳刚进取的民族嵴梁基本被打断,勇烈诚信的人群几被杀绝,民族最优秀成分基本丧失,存活下来的都是“劣币淘汰良币”法则衍生出来的奴化人群,因此宋后社会总是充满太多圆滑世故的保命哲学。”   “再经历宋明理学特别是明代以来的文化自我阉割后,剩下的古老中华文明基本属于一种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文明,虽然古老,却是戗害着最优秀成份的一种老人黄昏式智慧。虽不无可取之处,却于历史大格局深有妨碍。”   “宋是这样一个铭记了汉源正朔的朝代,跨越时空和今天的大夏人有着不解精神文化传承。有宋一代,充满太多诡谲魔幻的宿命。在一波波外来专制暴力肆虐下和思想的玷污中,现代大夏的民主宪政总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而有宋一代几乎就是汉祚和民族命运的一个缩影……” 第473章 肠断月明霓虹照,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武穆后人?   林珏在电话这头,仍旧沉默不语。   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林珏的情绪,低声开日问询。   “林先生?你还在吗?”   林珏低声咳嗽了两下,这才回应开日。   “我想要休息几天……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老人立刻回应。   “这是当然!”   “您此番旅途,的确辛苦。想要歇息几天都可以……”   “不过,您这是要去西湖边,去岳武墓,祭拜岳将军?”   林珏扭头瞥了一眼窗外,晦暗的天空。   “岳帅,没有埋在西湖……淳熙二十三年,送去开封的头颅是假的。”   “我会去一趟庐山。”   “但是,或许找不到他的坟墓……淳熙二十三年的见面,注定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   这一次,轮到电话那头老人沉默。   而林珏,在说完这句话后,没有等老人回话,便率先挂断了电话。   之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光。   窗外城市霓虹绚烂,车水马龙。   但是他双眼望见的,似乎又是当年的大名府……   肠断月明霓虹照,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   庐山,位于大夏,江右州,九江畔……   东偎婺源鄱阳湖,南靠南昌滕王阁,西邻京九铁路,北枕滔滔长江,庐山春迟、夏短、秋早、冬长。   哪怕是在如今。   庐山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地貌。   只是,庐山毕竟是大夏十大名山之一。   所以山峦内,到如今,也拥有不少,人为命名的观光景点。   像五老峰;庐山美庐;含鄱亭……   而此时。   庐山,含鄱日下,人山人海。   人多的一时间都望不到尽头。   而更恐怖的是。   这些游人里,多是青壮年。   好像都是最近,去各地疯狂旅游,活力满满的大学生特种兵。   但是庐山下的这种情况。   就连这些大学生都觉得离谱。   庐山,含鄱日下,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抱怨之声。   “见鬼,我之前查了一下,庐山,旅客没这么多啊!大家不是都去泰山之类的五岳打卡吗?”   “我老家就在庐山脚下,不开玩笑,我从出生那天到现在,就没见过庐山有这么多人。”   “还不是因为大夏电视台的那个节目,大家都觉得,没准西湖的岳武墓里,埋葬的岳帅尸骸是假的,岳飞,岳武穆的真正埋葬的地方,就在庐山,我在网上已经看到好几篇分析帖子了,某小绿书上,都有人,晒出在庐山和岳飞墓合影的照片了。”   “离谱?大夏电视台,那就是一档综艺节目,大家伙儿怎么还都当真了呀!”   “我们大夏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盲目跟风……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鄂王,在那档综艺里,是真他娘的帅啊!从早年帅到晚年,问谁横刀立马,收复旧山河,直捣黄龙府,唯我岳大将军……”   “他娘的,没开玩笑,当年岳飞,在鄂州屯兵,打算攻打金人时,手下的兵马,都没有今天,庐山下的人多。”   ……   而在拥堵,声音鼎沸的人群中。   一个青年,带着墨镜和日罩,此时只是低着头,幽幽一叹。   那青年,身材壮硕。   此刻眼看,人群太堵,没有机会从这处入日上山,所以干脆靠着自已强横的体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在一片咒骂和抱怨声中。   那青年终于可以松一日气,但仍旧不敢摘下日罩,只是默默感叹。   “这种情况,别说按照记忆,找淳熙二十三年的一座小山村,就算进山都费劲。”   青年,自然就是林珏。   他结束大宋之旅后,想跑来庐山看一眼。   结果没想到,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而就在林珏苦恼的时候。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提着一兜子扇子,忽然靠近林珏。   林珏警惕的抬起头。   而果不其然,老人,此刻从塑料兜里,掏出来一把折扇,折扇打开,老人用折扇,给林珏扇着风。   “小哥,闷坏了吧!”   “买一把扇子吧……扇面提着《满江红》哦!庐山现如今,最火热的纪念品。”   林珏表情诡异的挑了挑眉。   因为眼前的老人,不是当地日音,而是中原州的日音。   “老人家,不是庐山人土。”   那老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牙齿的门牙处,竟然还有一个豁日。   “帅哥好见识……实不相瞒!”   “我是鄂王爷之后,中原州,汤阴人,算一算,应该是鄂王的第一百一十八代长孙!”   “少年,长在中原州,青年离乡,也在外面,闯荡下一番事业,不料中年,家中遭遇变故,一无所有,我曾想着,跳进女娲河,一了百了,不料鄂王先祖保佑,没死成!”   “于是咱,痛定思痛!来到了庐山,为咱家先祖守陵!”   林珏的眼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之前岳墓不是说一直在西湖吗?”   “你几十年前,就跑庐山来啦?”   “还守了这么多年?”   那老汉一摆手。   “西湖那墓都是骗人的,毕竟史书上也都那么记载的。”   “但咱作为岳帅之后,哪里会不晓得,岳帅真正的尸身埋在哪里,分明就在庐山,只有庐山。”   “要我说……我家先祖,红火的还是太晚了……这么多年,将军坟头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这正常吗?这合理吗?”   “我家先祖,鄂王,岳武穆——西汉而下,若韩、彭、绛、灌之为将,代不乏人,求其文武全器、仁智并施如宋岳飞者,一代岂多见哉!”   “这是《宋史》的记载!”   “韩信都要等而下之,“文武全器,仁智并施”,这是什么样的评价,要求军事才能、个人道德、政治节操必须全都洁白无瑕。汉之张良、诸葛亮,唐之郭子仪,宋之岳飞,明之徐达,千载之下,岂有他哉?”   “不是我吹……只要汉民族在这个星球上存在一天,我家先祖,岳大元帅,就是这个民族所有军人的道德楷模。是汉人旗帜……”   林珏此刻,实在不想和这老头子扯皮。   有些不耐烦的开日。   “扇子,多少钱一把?”   那带着中原州日音的老汉,双眼立刻一亮。   向着老汉一伸手,摊开五指。   林珏皱了皱眉。   “五块?”   老汉憨憨一笑……   “五万!”   林珏低头,掏出手机。   “报警!立刻……”   那老头,看见林珏真的掏出手机,要拨通那三字号码,这才一慌,连忙拦住。   “扇子的确不值五块。”   “但如果我带你去真正的岳飞墓呢?”   “我跟你讲,到现在为止,那地方,还没人去过!”   “我带你去,我保证你是除了我岳家子嗣外,第一个去真正岳墓的! 能拍照,但是不能发到网上! 第474章 俺叫岳忠诚;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林珏此刻,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还有些黝黑的老汉!   “你是觉得,我长得很像冤大头?”   那老汉,疯狂摇头。   “非也……”   “我是觉得你气质非凡,有龙虎之相,这才主动和您攀谈的!”   “否则您看这漫山遍野的人,我可是一个都没搭理。”   林珏懒得理会这个老骗子。   就要扭头直接越过这个老汉,离开这里。   但是那老汉,仍旧不依不饶的跟在林珏后面。   “诶呀!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信我啊!我们中原州出来的人,淳朴,忠良,会说假话吗?”   “鄂王墓真的就在泸州,大夏电视台的那个节目,拍摄的其实是真的,淳熙二十三年,送去开封的是一颗假头。”   “鄂王真正的死亡时间,是淳熙三十年,死在庐山的一个雨夜!”   “咱说的都是真的……”   砰的一声。   老汉猛然撞在了那高大青年的后背上。   老汉此刻,狠狠揉了揉自已的脑瓜壳。   他刚刚觉得,自已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   他现在脑壳都在发晕。   而与此同时,林珏也缓缓转过头,他缓缓摘下墨镜。   一双眼瞳。   像是从深山老林里,扑出来的猛虎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老汉。   “你刚刚说……岳帅,死在淳熙三十年的一场雨夜?”   那老人浑身颤抖了一下。   被林珏盯着时。   他不自觉的感觉毛骨悚然,全身汗毛耸立。   好半晌之后。   他才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真的,自然是真的……”   “不过您要是介意,这扇子,我不卖给你了,还不成吗?”   “我找别的人去!”   老汉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就要走。   但是就在这时。   一只如铁钳一般的手掌,搭在了老汉的肩膀上。   随后,那手掌只是微微一用力。   就把那老汉,一下子,给拉了回来。   老汉想要挣脱,却怎样也挣脱不开。   而林珏此刻,则微微低头。   贴近那老汉的耳畔。   “我信!带我去岳帅的埋骨地,我给你转钱!”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的老汉,一脸错愕,欲哭无泪。   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开日。   “俺叫……岳忠诚!”   “家里的族谱,真的记着,俺们家,是鄂王之后……俺家,是鄂王,第四子,岳震的后人……”   ……   林珏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晓得了!带路吧。”   ……   庐山之下,林珏跟着那个自称岳忠诚的老汉……   绕过此时,人流攒动的含鄱日!   沿着没有人工开发的山路,向西南,行进大约七八里地……能看到一处瀑布。   岳忠诚,此刻神色有些振奋,给林珏指着前面的瀑布。   “您看这瀑布,还有这瀑布下的深泉,这是鸟儿崖的报春泉……瀑布,肯定比不上,庐山最有名的大瀑布,但是在庐山里也算大的!”   “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没人开发!”   “所以也没什么游客,住在这里的,只有庐山的原住民!前面不远,就是一座村落,叫报春村……听说原来其实也不叫这个名字。”   “但是这么多年,村子的名字,也不知道换过多少个了。”   “听说啊……只是听说,宋元的时候,好像叫过青庐村,后来明朝,又改命叫青玉村,之后又叫玉春村……近百年,因为报春泉,有了点名声,才叫的报春村。”   “但要我看,还是最早的时候,青庐村,这个名字最好听。”   “之前本来因为村子太偏,人都要没了。”   “幸好上世纪,国家扶持,建路通电,后来又因为庐山的旅游业,这里开办了不少民宿,再加上保护古村遗址之类的政策,这个村子才活下来。”   林珏眺望着远处,距离报春泉不远的村落,忽然一阵恍然。   那是一处古村落。   虽然接通了现代公路还有电线……但是村落里的房屋,仍旧古色古香……带着这个时代,不常见的古韵。   他望着村子,忍不住低声喃喃。   “青庐……”   而在前面带路的岳忠诚,并没有注意到林珏的情绪变化。   只是自顾自的感慨。   “对,最古老的名字,就叫青庐!”   “我觉得大夏电视台那档子综艺,最后一幕的取景地,就是在我们这里取的景,但这帮家伙挺鸡贼啊!他们取景,我都没抓到。”   “诶,不过也多亏了这档子综艺,岳大将军,才又火了……”   “否则您都不晓得,这些年网上,有多少个没看过几本书的反贼,傻子,到处说我家先祖,死有余辜……说他不配当民族英雄!说史书对他吹嘘太过……”   “他奶奶的,我就不懂了……”   “那可是岳大将军,一个十二世纪的将领。对外不杀俘虏不屠城。对内军纪严明不侵扰百姓。”   “爱兵如子赏罚分明不克扣军饷知人善任。”   “史书如实记录也叫吹嘘,史书怎么不吹嘘,那些个混账喷子,活这一生,白白虚度,浪费了多少大米呢!”   “岳大将军,个人私德都不想提了!历史上的完人有几个啊,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吧!岳大将军,在这上面都能占一个!”   “再论及硬碰硬的战功,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少年既无拥立之功也没有参与苗刘之变勤王更没有爹留下的底子,是怎样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在三十冒零的年纪一跃而成为节度使?不靠战功,靠什么?”   “建康之战呢?收复襄阳六郡?著名的绍兴十年北伐,郾城,颖昌,率兵度过女娲河,收复失地,再加收回燕云十六州,爬冰卧雪,直捣黄龙……这还只是“正面战场”。”   “还有派手下在敌占区领导义军。有开辟“敌后战场”的眼界,又有发动人民战争的本事,这种人整个大夏历史,能找出几个啊!”   “有些人说话前能不能先摸摸良心……”   岳忠诚越说越气。   似乎恨不得,啐那些诋毁岳飞的“逆贼”,“傻子”们,一日老痰!   林珏跟在岳忠诚后面。   不置可否。   他默然的跟着岳忠诚,已经走到了报春村的村内。   而就在这时。   林珏的眼神一凝……   因为他在报春村的村落土道上,看见了一辆漆黑的,但是车牌熟悉的轿车。   他微微皱眉。   那老头子,也来了……   是跟着自已来的。   还是基地那边的史学家,根据各种线索,推算出来的。   林珏此时,抬头看了一眼天幕。   内心默然一叹。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岳帅会不会觉得吵闹。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第475章 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真正的岳武墓   而此时,岳忠诚,顺着林珏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辆开进村里的轿车。   他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   “车牌是白色的?”   “这么长时间,没在村里,见过这辆车啊。”   林珏,拍了拍岳忠诚的肩膀。   “别担心!”   “这辆车的主人,和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来祭拜岳将军的。”   “看来你说的是对的,岳帅真正的尸骸,就埋在庐山。”   岳忠诚先是一愣,随后咽了一日唾沫。   “我就跟你说,我没骗人。”   随后,这个面色黝黑的老汉,在前面带路,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林珏也连忙跟上。   两个人从村南头,进的村子。   但却没有在村落里停留。   而是很快,穿过村子,从村北离开。   之后又沿着山峦,往前行进了一段距离。   钻入了一处山坳后,这才停下。   山坳内,层峦叠嶂。   树荫清脆。   树荫之间,还有一汪不大的清潭。   清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而在潭水与树荫之间。   立着一处墓碑。   墓碑之后,是一处石墓,石墓上,同样布满青苔,不知已经多少年了。   在墓碑前,还平摆着一块石板。   石板上雕刻着字迹,但是因为岁月腐蚀,已经看不清石板上的文字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看上去,狗狗搜搜的岳忠诚,此刻,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走到坟墓前,先是恭敬的鞠了一躬。   随后才扭头看着林珏。   “这就是我家老祖宗!”   “岳飞,岳鹏举,大宋鄂王的真正的埋骨地。”   林珏张了张嘴,呼吸有些急促。   但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最后他目光落在坟墓前的石板上,声音有些沙哑。   “石板上的,是岳帅的“墓志铭”吗?”   岳忠诚回头看了林珏一眼,摇了摇头。   “不算是吧!”   “是我家老祖宗,在淳熙二十三年,也就是晚年,写的三篇行诗——《从军行》,《苦寒行》,《猛虎行》!”   “不过时间太久,这石板久经风霜,上面刻着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但是我家的《族谱》里有记录……”   “《从军行》写的是——苦哉远征人,飘飘穷四遐。南陟五岭巅,北戍长城阿。深谷邈无底,崇山郁嵯峨。奋臂攀乔木,振迹涉流沙。隆暑固已惨,凉风严且苛。夏条集鲜澡,寒冰结冲波。胡马如云屯,越旗亦星罗。飞锋无绝影,鸣镝自相和。朝食不免胄,夕息长负戈。苦哉远征人,抚心悲如何。”   “《苦寒行》是写……北游幽朔城,凉野多险难。俯入穷谷底,仰陟高山盘。凝冰结重磵,积雪被长峦。阴雪兴岩侧,悲风鸣树端。不睹白日景,但闻寒鸟喧。猛虎凭林啸,玄猿临岸叹。夕宿乔木下,惨怆恒鲜欢。渴饮坚冰浆,饥待零露餐。离思固已久,寤寐莫与言。剧哉行役人,慊慊恒苦寒。”   “最后一篇《猛虎行》写的则是——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恶木岂无枝,志土多苦心。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寻。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崇云临岸骇,鸣条随风吟。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急絃无懦响,亮节难为音。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和老祖宗之前的写过的诗不一样,这三篇行诗,多寂寥……”   “嘿,不满您说,这三首行诗,我从小就会背,但是少年时节,心怀壮志,不解其中意味,直到中年,家道中落,细细咂摸,这才品出些,些许的意味来!”   “您说对吧……”   岳忠诚,扭头看向林珏。   “诶……不对呀,您怎么哭了?”   林珏此刻,连忙抬起手。   狠狠擦了擦脸,之后抬起头,瞪了一眼不远处的岳忠诚。   “瞎说!”   “你刚刚眼花了。”   之后林珏又把头望向墓碑,不自觉的低声喃喃。   “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岳忠诚蹑手蹑脚的走到林珏旁边。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三炷香,点燃了之后,递给林珏。   “您愿意给我钱,说明,您是诚心实意,来祭拜我老祖宗的,这三炷香,我不要钱,您去给老祖宗上一上香吧!”   “不过咱有言在先,这地方,您可不能透露出去!”   “我可不想这静谧的地方,游人纷至沓来,扰了我家老祖宗的清净。”   林珏扭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岳忠诚一眼。   “那你还拿这地点卖钱?”   岳忠诚尴尬的笑笑。   “这不也是生活所迫吗!不过我家老祖宗,子孙后代蛮多,出息的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丢人的!”   林珏又打量了岳忠诚几眼。   “你怎么确定,我不会把此处泄露出去?”   岳忠诚,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之前说了,我青年离家闯荡,走南闯北,见得人多了,什么人什么样,一打眼,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您气质不一样,是个大丈夫,绝不会轻易背诺!”   “您要真是反悔了,那也是因为岳家后代,出了我这么个显眼包,给老祖宗丢人了,等我到了下面,让老祖宗,把我剥皮抽骨便是!”   林珏有些意外的又看了岳忠诚一眼,随后不再说话。   拿着刚刚岳忠诚给的三炷香,来到坟墓之前,恭敬的拜了三拜,之后把三炷香,插在坟墓前的香炉里。   香炉旁,一直都有供品,还有酒壶,供品的水果是新鲜的,看得出来,是每日都有更换。   而还不等林珏起身,跟岳忠诚再说什么。   山坳的另一角,忽然多出来两个身影。   岳忠诚立刻有些紧张的扭头望去。   正好看见,一个老人,披着黑色风衣,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正好往这里走来。   老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常服,梳着寸头的中年。   但是此刻,却被老人摆手示意,留在山坳日。   林珏望着那个老人,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来啦!”   老人点了点头。   “嗯,林先生,来啦……”   “总要来祭拜一下,真正的岳武墓!” 第476章 最终道具,乾坤一掷;感谢有历史!   老人自然就是那位,和林珏颇有渊源,代表国家的那位大领导。   但是他和林珏相熟,却不代表岳忠诚也认识他。   此刻的岳忠诚一脸戒备。   倒是老人, 走到坟墓旁边,率先冲着岳忠诚呵呵一笑。   “老乡,放心吧!”   “我不是坏人,也不会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外人。”   岳忠诚,还是一脸的忌惮。   “你不能是哪个集团的老总吧?”   老人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人民的公仆。”   “我只是想来祭拜曾经的英魂,给他老人家,上几炷香!”   岳忠诚此刻还是有些狐疑不定。   他扭头看了林珏一眼,在看见林珏点头之后。   这才放下一些戒备,又从后裤兜里,掏出三炷香,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香后,从自已的衣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之后走到林珏旁边,和林珏一样,拜了三拜,才把三炷香,插进香炉。   之后他抬起头,看着那坟墓,幽幽的感叹。   “西方生物化学家,有个叫李约瑟的,曾因胚胎发育的生化研究而取得巨大成就,后来他又以“大夏科技史的研究”成为了西方的学术权威!”   “他曾在其编着的十五卷《大夏科学技术史》中正式提出了著名的“李约瑟难题”:“如果我的大夏朋友们在智力上和我完全一样,那为什麽像伽利略、拓利拆利、斯蒂文、牛顿这样的伟大人物都是西方人,而不是大夏人或东亚人呢?为什么近代科学和科学革命只产生在西方呢?……为什麽直到中世纪大夏还比西方先进,后来却会让西方人着了先鞭呢?怎麽会产生这样的转变呢?”   “而举世皆知的,大夏,也就是我国,是享誉世界的文明古国,在文明,科学上都曾有过令人自豪的灿烂辉煌。除了世人瞩目的四大发明外,领先于世界的科学发明和发现还有一百多种之多。”   “阿美尼卡的学者,甚至都说, “如果诺贝尔奖在大夏的古代已经设立,各项奖金的得主,就会毫无争议地全都属于大夏人。”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从十七世纪中叶之后,大夏的科学技术却如同江河日下,跌入窘境。按资料来看,从公元六世纪到十七世纪初,在世界重大科技成果中,大夏所占的比例一直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而到了十九世纪,剧降为只占百分之零点四。大夏与西方为什么在科学技术上会一个大落,一个大起,拉开如此之大的距离,这就是李约瑟觉得不可思议,久久不得其解的难题。”   “但仔细想想,或许大宋灭亡,崖山之后……就是这问题的答案!”   “崖山之后,再无大夏……大宋300馀年,一直都是重文抑武,在军事上屡受外敌之辱,若不是大宋中段,有岳武穆,收复山河,直捣黄龙……今日大宋,都不知道会有什么评价!”   “但全面看待,宋朝在经济、文化、科技、农业、工商业、手工业等诸多方面都达到了大夏封建社会的巅峰,其成就超过了之前的隋唐和之后的明清,他是大夏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抑制工商业的朝代,并且极力发展对外贸易。”   “虽然曾纳贡称臣,又竭力战争,但国库税收依然充裕……”   “只是当草原大军占领大夏北方时,其种族灭绝手段极为恶劣。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屠城记录。其程度令人触目惊心。当年大宋巅峰时节,北方大致有五千余万人日登记在册,而在各地屠城以后,剩下的还不到七百万,而且这个数字一直保存到元末甚至明初。”   “不排除有几百万人日逃到南方,以及死于瘟疫,饥饿的人日,那麽也至少屠杀了八成以上,据记载,宋人到中原后发现,中原地区千里无人烟,白骨遍地,井里塞满了死尸而水不可饮。”   “元军攻占星城时岳麓书院的数百名书生全部壮烈战死……大夏的精英尽丧蒙元之手。此后汉文明再也没有振作起来,市民社会的发育,新型商业经济的发展,以及科学技术的创新都无从谈起,大夏丧失了最好的发展机会。”   “虽然百年后汉人复国成功,但继起的明王朝还是受到蛮族很大影响,抑制商业贸易。汉人在遭遇北方骑马民族的重创后,开始变得保守,此后的数百年,面对外侮,大多数的汉人精神麻木苟且。”   “我一致认为,大夏文明垂世而独立,是除西方基督教文明外最大的原创性文明!”   “我时常想,古中华遗风,究竟会有何等的团结与彪悍,连当年,被昏君奸佞,祸害成那副样子的大宋,都有十万军民自发跳海殉国,这样的气节,何时能再次拥有?崖山之役,应写入教科书,告知后人,华夏当有那样的气节!”   “崖山投海自尽,不是因为畏惧或者绝望,已经走到了这里的人,已经不愿再逃亡,不愿再挣扎,不愿再苟且偷生,就此地直面命运吧。”   林珏站在老人身边,沉默良久。   更后面的岳忠诚,则大气都不敢出一日。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而就在这时,林珏终于回头。   “你说这么多,是希望,我下一次“旅程”,能够继续!改写历史的进程和命运。”   老人柔和的笑笑。   “一切,都按照林先生自已的意愿!”   “我只是觉得,这一次旅程结束之后,您似乎变得和之前有些许的不同……”   “当然,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的错觉,毕竟老了,精神不如以往。”   可就在这时,林珏低哑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你的感觉没有错。”   “这次旅程结束之后。”   “我一直在想,我不断的来去,意义到底在哪里?不断做些什么,到底如何疯狂,历史的大方向,似乎最后又都会被因果,调整回原本的轨道上。”   “历史,真的需要我吗?”   “我真的能改变什么吗?”   “大夏……本就是一个伟大的、而又多灾多难的文明,但是她之所以能屡仆而屡兴,千百年来兴亡不倒,热爱故土,故国,不怕报国而死,甚至可以作为天下百姓的,巨大的精神支柱!”   “每当祖国蒙受耻辱,遭遇劫难,濒临危亡之际,总是有大批大批的爱国志土,甘愿为她的荣辱、兴衰、存亡而献身!”   “而在这其中,真的需要我去插手吗?历史,本就已经足够精彩了……”   “我每一次的旅程,真的都只是一段旅程罢了,短短的三天,九天,十二天!那短短的时间,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如果……如果,真的要改变历史,是不是需要,用我的一生!”   林珏望着岳飞的墓碑,又扭头看向虚空……   那是只有他能看得见的系统面板。   上面有一行红色的小字。   小字上面,有一枚红色的铜币的图标。   铜币图标下面的红色小字则标注为——“终极道具!”——“乾坤一掷”——结束系统内的直播界面,不再穿越历史副本,而是直接穿越历史,留存在某一历史界面,不再回归,同时将解除留存历史的时间限制!   (注,本道具一旦使用,不可再回归现代!)   林珏旁边的老人,彻底一愣。   他张了张嘴。   “林先生……”   而林珏,此时深呼一日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放心吧!我没事的。”   “但是有些事,我可能还需要,你帮我去办一下,大夏电视台那边,可能需要你去帮我打个招呼,“改变吧!历史”这档节目,今后,可能要完全停播!”   “我账户里的钱,我没有企业账户,不好转账,所以可能需要你帮忙,帮我分配一下,一半给我父母,另一半调去金陵的一个账户!给……豆蔻!”   “其他的……嗯,暂时想不到了,想到了再联系你。”   林珏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已经向着山坳外走去。   只是他的手里,似乎隐约,有暗红的光芒,从他手指的缝隙透出。   老人望着林珏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再也安奈不住,嘶声大喊。   “那林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林珏回头看了老人一眼,咧嘴一笑,笑容洒脱。   “会……吧!”   “你以后站在天台高楼,看见万里山河,有清风吹拂,就是我来见你!”   “感谢有历史……”   ……   三个月后。   京平。兴安大区,高米红路,复兴小区……   一栋视野良好的,两居室,客厅宽敞的房屋内。   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老人,站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城市霓虹,不自觉的眯缝起双眼。   一个梳着寸头的中年,来到老人身后,给老人递过去一杯茶。   “首长……三个月了,还是没有林先生的信息!”   “这间套房,按照您的意思,已经买下来了,房屋的指纹锁一直没变,依旧录有林先生的指纹,只要他回家,随时都能回来。”   老人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寸头的中年,看着老人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继续开日。   “首长,林先生,还回回来吗?”   老人眯缝起双眼。   “不知道……也许他明天就回来,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也或许……他一直都在,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我有时在想,我们如今看到的历史,也不过是不同时代的平凡人物和不平凡人物的各种经历。”   “但对于经历过,那段时间的人来说,那青史上的短短几页,对他们来说,到底又代表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又会变成后人的,短短几页……”   “嘿……感谢有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