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劝我当甜O[星际]》作者：沸反盈天 　　文案： 　　魔尊木绯屿，一千年前从星际世界穿越到修真界，一心追寻飞升之路，但因是魔修受制于天道不得飞升。他大骂天道不公，意外得回应，元神归位，神魂回到星际世界的原身体中。 　　刚醒来就被告知家里人把他打包嫁给了一位男性Alpha上校蓝佑。 　　木绯屿：？ 　　原来他是omega啊，那没事了。 　　听说omega结婚后什么都不用干就有人养。 　　木绯屿：还有这种好事？ 　　于是在修真界卷生卷死一千年，深觉累了的魔尊快快乐乐出嫁，做一个被老公娇养的乖巧、柔弱、粘人的小甜O。曾经叱咤风云的魔尊婚后坚持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成天看电视剧的咸鱼生活。 　　婚后生活： 　　度蜜月——飞船遭遇星盗劫持。 　　学院期末考核——帝国间谍屠杀考生。 　　约会——各种杀人案。 　　…… 　　木绯屿：……根本没法躺平！ 　　还好他老公厉害，这些小事儿基本妨碍不着他享受生活。直到魔域入侵，曾经的大魔头再次拿起魔剑，却是为抵御魔域、保护这个世界的万物生灵而战。 　　* 　　克莱恩·阿克尔辛，化名蓝佑，帝国派遣的高级间谍。卧底期间为了参选议员转入政坛而选择与有钱人家联姻，娶了一个小甜O，私下里他和对方订立协议假扮伴侣，实则把人当孩子养。结果大概是求仁得仁，结婚不到两月的某一天，他下班回家，被一个一岁多大的崽（天道假扮的）抱住腿叫爸爸。 　　克莱恩：…… 　　他发现他家小甜O不仅甜，而且深藏不露，身份可疑。怎么办？是举报老婆还是直接离婚？ 　　然后他的老婆和崽就当场表演什么叫“为了保住这个家而不择手段” 　　———— 　　注：1.外冷心黑粘老公魔尊受VS玩弄政治高手卧底攻。互宠，甜爽1V1，HE 　　2.联邦和帝国立场敌对，建议站攻立场。受是魔尊，代入修真界三观，不是好人 　　3.攻为了伪造身份先毁了脸然后整容成联邦人，假脸不帅，后期会恢复 　　4.主线剧情：攻卧底期间从政，正文前半部包含大量键盘政治内容。非日常文 　　5.本文不生崽，小天道会化形成崽，喊攻爸爸那种（攻被天道眷顾） 　　6.几百年前，联邦人图鲨帝国人祖辈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星际 爽文 成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绯屿，克莱恩·阿克尔辛 ┃ 配角：蓝佑 ┃ 其它：天道 　　一句话简介：魔尊与卧底军官的婚后生活 　　立意：坚守本心，追求公义 第1章 　　在蚀骨噬心的灵魂撕裂之痛中，木绯屿恢复了意识。 　　“睡着了？”一个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传入木绯屿耳中。 　　接着一个较为年长的男性声音说：“是、是啊，他有点不舒服。蓝上校稍等，我马上叫醒他！” 　　“不急。我先抱他进去。”低沉男音说完一个陌生的气息便越来越近，接着木绯屿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然后身体离开了之前躺着的地方变得悬空。 　　“劳烦上校了。”年长男人赔笑。 　　“应该的。”被称为蓝上校的男人低笑说。 　　木绯屿试着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眼缝看见深蓝的衣服布料，再往上抬是男人凸起的喉结和下巴。 　　“嗯？醒了？”男人很敏锐，立即发现他睁开了眼，低头垂眸看他，笑了笑但没松手，直把人抱进一幢建筑里。 　　木绯屿蜷起手指，没有轻举妄动。 　　虽然这种被男人横抱在胸前的姿势非常令他不悦。 　　“你叫木绯屿对吗？”男人声音低沉，但语调不沉冷，反而透着温和。“初次见面，我是你的结婚对象，蓝佑。” 　　木绯屿没开口，轻轻闭上眼梳理记忆。 　　他是修真界的魔尊，坐拥魔宫，手下魔修万千。 　　修真界强者为尊，分正魔两道，永远没有真正的和平。开局他就在魔宫，别无选择入了魔道。修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连存活都艰难的情况下，他只能在魔道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魔道功法霸道且充满诱.惑，自古只闻正道修士入魔，何曾有魔修改邪归正？弃道重修千难万险，他不愿也不能放弃好不容易修得的修为。 　　正道尚有强者制定规则约束底层修士，魔道却是扎扎实实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木绯屿在魔道苦苦挣扎七百年，竟一路修至渡劫期，离飞升一步之遥，并夺得魔尊之位，占据魔宫，一统魔道。然而他在渡劫期停留三百年却始终触及不到飞升的契机。 　　修真界数万年来，从无魔修飞升的记载，据说是魔修功法缺陷所致，亦是天道所桎。 　　魔修无法迎来飞升劫。当然事无绝对，此中有例外。 　　木绯屿在修真界的一千年里，整个魔道统共只出了三个渡劫。其中一人就是木绯屿自己。 　　另外两人中，有一位在半年前迎来了飞升劫，那位史无前例的魔君在雷劫中陨落。 　　那位符玉魔君原是正道剑修，由于某些原因弃剑修魔，从不主动挑事作孽，可谓魔修中的异类。木绯屿一直认为魔君是个好人。连那样的人都在飞升劫中陨落，何况他这种满手血腥与罪孽的大魔头呢？ 　　于是他闭关九九八十一天，重铸魔剑逆缘，新魔剑剑长五尺五，极长，可斩断因果、逆转因缘。他找到剩下一位渡劫期的魔君，与其交易，对方以身试剑。 　　逆缘剑断因果，逆天而行，浩瀚的雷劫自九天降落，飞升雷劫如期而至，对方成功踏上登仙梯，三界震动。 　　木绯屿以为魔剑大成，做好准备后便祭出魔剑，逆缘长而窄的刃尖刺入自身心口，断因果、逆天命，飞升雷劫撕裂天空，刺目雷光照亮了阴暗、血味浓郁的魔宫每一寸角落。 　　这是木绯屿的全力一搏，不过他和别人飞升的目的不同。他飞升不为成仙，他只是……想回家。 　　他根本不是修真界的人。 　　他生于星历2335年，本是星际联盟主星富商木家的孩子，在他十八岁生日前一月的某天，他莫名穿越到修真界，然后在修真界度过了一千年。 　　修真界每时每刻都在争斗、厮杀、死人，有人与妖兽的相互猎杀；有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与天争命的挣扎求存。 　　与之相比，星际的生活简直和平安定得不可思议！哪怕星际也有大大小小的战争，可是从小在主星长大的木绯屿从未直面过战争，人生前十八年的记忆经过千年时光打磨，滤镜百尺厚，他心心念念要回家，要过那种安逸平和的生活。 　　博览魔宫藏书，他最终锁定一个回家的办法——渡过飞升雷劫后自天界降下登仙梯，彼时人界与天界的壁垒被登仙梯打破，乃是时空界壁最薄弱的时刻。 　　渡劫成功的修士修为实力有质的飞跃，同时能掌握一定的天地规则，运气好能直接领悟时空法则，届时便可破碎虚空，回到星际世界。 　　然而他渡劫失败了。 　　神魂俱灭之前，他剑指苍天，大骂：“天道不公！” 　　他本就不是修真界人，他一个异界之魂，不该回归本位吗？ 　　在修真界的每时每刻，无一时安宁，睁眼便是厮杀与斗争，闭眼便是无尽的修炼，还要提防他人算计。 　　越是习惯修真界的残酷，便越是厌倦那种生活。奢华的魔宫是魔尊的囚笼，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最终他所有努力在雷劫下堙灭，即将化为尘埃，烟消云散。 　　木绯屿如何都没想到，他临死前的怨怒会得到回应。在他万般不甘时，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遥遥传入耳中，那声音说：“如果天道给你一个公平，但要付出代价呢？” 　　木绯屿当场愣住，惶惶不知这是否是濒死时的幻觉。 　　“世人说大道无情，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心怀不满的人认为这是天道不公，真正悟道的人才明白这正是天地大道的公平所在。”那声音轻慢的说，“你在修真界求飞升，当然要遵循这里规矩，魔修就是不能正常迎来飞升劫，就是不能飞升成功。” 　　“其实之前帮你试剑的那个魔君也没飞升到天界，天界修士在登仙台设伏，一旦有魔修飞升就会被伏杀……你飞升失败也不算坏事。” 　　木绯屿浑身灵脉破碎、神魂撕裂，听着那声音在耳畔娓娓道来，只觉讽刺。 　　原来魔修不得飞升，是修真界的规矩呢。 　　“但是！”那道声音稍稍提高，带着点毛遂自荐的激动说：“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我知道你飞升不是求成仙，而是为了回你原本的世界。” 　　听到“原本的世界”几个字，木绯屿撩起眼皮，第一反应是戒备、警惕。 　　这个声音的主人怎么知道他是异界魂？修炼千年，修真界从无一人发觉他的异样！ 　　“只要……你跟我做个交易我就带你回家！不止是回到你原来的世界，我可以让你元神归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哦！” 　　木绯屿伤势极重，思维也渐渐模糊，仍是强撑着，断断续续吐出疑问：“我……要付出……什么……” 　　“很简单啦！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就行啦！”那声音轻快的说，“其实我是别的世界的天道意识，不过出了点问题，我的世界万灵寂灭了，天地规则溃散，我偷偷流亡到修真界来……哎呀不提了，反正就是……” 　　它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的介绍了下自己的来历，“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你们那有好多星球哦，你家乡的人称是星际时代，那里一定很大很大，大到一个天道肯定不能掌握那么多地盘吧！所以我就想……到那边找个没天道的小星球嗯……占山为王。” 　　“可是呢，天道跑到别的世界是不好的，我要过去得有个合理原因，如果我是以送你回家，然后贴身镇压监视你这个大魔头的理由的话……就可以在不破坏原生世界天理运行的前提下跑过去。毕竟从你记忆里看，你家好像没有修士，那边的天道的可能……管不住你。” 　　木绯屿阖眼，听其所言，如天方夜谭，可他已是弥留之际，无力多想，答应与否好像没什么区别？ 　　木绯屿淡淡笑答：“我……答应……” 　　“哇！太好了！你真是个好人！”那声音充满喜意，“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然后，他真的回来了。 　　梳理完这段记忆，木绯屿睁开眼，看着四周各种陌生而熟悉的充满科技感的事物，心神大震。原来那道声音说的是真的！它真的是天道！他回到星际了！ 　　抱着他的男人直接走进一个房间，在办事窗口前停下。 　　“您好，办结婚，已预约。”男人稳稳抱着他，身体微弯，让手腕的手环型个人终端在机器上碰了下，预约信息便出现在工作人员的机器屏幕上。 　　木绯屿：“？” 　　工作人员探头瞅着被人抱在怀里的木绯屿，迟疑问：“先生，您的准伴侣……意识清醒吗？” 　　男人低头看了眼木绯屿，抬头对工作人员解释：“他生病了，今天才出院，暂时不能行走。” 　　“这位先生……”工作人员依旧迟疑，“请扫一下您的个人终端确认信息。” 　　这话是冲木绯屿说的。 　　在修真界生活了太久，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个人终端是什么，男人贴心的前倾身体，让他的手腕贴近扫描机器。 　　“滴——” 　　工作人员看着反馈自己眼前屏幕上的信息，调出预约时提交的结婚申请表，敬业负责的询问：“木绯屿先生，请问你是否自愿与蓝佑先生结婚？” 　　木绯屿：“？？？” 　　结什么……？结婚？！ 　　木绯屿：“！！！” 第2章 　　一穿回来就在结婚登记现场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震惊呆怔的时候，那道稚嫩清脆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就像脑袋里放了个耳机一样。 　　“快答应快答应！虽然你原本就是这里的人，但是你在修真界修炼一千年，经过出窍分神合体，魂魄本质已经修成神魂，与这边的人不一样了。没有合法身份的话是会受到天地法则排斥，最后你的神魂会被排挤出身体，然后驱离这个世界。” 　　木绯屿无法理解，他本来就是联盟人，为什么会“没有合法身份”？他就是木绯屿啊！ 　　“我跟你说哦，之前那个飞升失败的符玉魔君其实没陨落，他的神魂被修真界天道带到异界去啦，然后他们就是靠跟本地人成亲结道侣契留在异界的！” 　　木绯屿听着只觉不靠谱。 　　什么鬼交易需要依靠结道侣契的……何况那位魔君……那位压根就是个傻白甜，怕不是被天道驴了吧。 　　“真的真的，我亲自去那边偷偷看过啦，魔君在那边过得可好了！不用打打杀杀就有人养，他道侣还特别宠他！” 　　不用打打杀杀就有人养？ 　　木绯屿：“……” 　　还有这种好事？ 　　“魔尊，其实你不答应也不行了，我带你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体根本……”小天道犹犹豫豫，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说：“气数已尽……就是要死了……” 　　“木先生？”得不到回应的工作人员眼神已经变了，怀疑的目光不断打量抱着木绯屿的男人。 　　男人无奈的笑笑，垂眸问：“绯屿，愿意嫁给我吗？” 　　木绯屿的侧脸就贴在男人胸口，“砰砰”的心跳声如擂鼓，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含带笑意显得温柔包容。 　　似乎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 　　工作人员望着男人那张平凡普通的脸，心想这声音要是换张帅脸……那不得蛊死人？ 　　心中的怀疑消减，工作人员再次把目光投向木绯屿。 　　小天道说：“所以你不是元神归位，我在这颗星球没感应到天道意识，就、就稍微……唔……强行把你的神魂塞进身体里，没有道侣契约维系，你的神魂很快会离体再被驱离。” 　　“但是除了你自己的身体，没有修真体系的世界里，又没有本界天道应允，人类身体根本不能够承载你强大的神魂。” 　　所以，他别无选择？ 　　木绯屿牵动了下嘴角，能凭一己之力坐到魔尊尊位的他其实不觉有多为难。 　　一个道侣契约、一段婚姻关系罢了，答应结婚，结下道侣契就能让他安稳的待在这里，达成他千年之所愿，这种代价与他所获得的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是……”木绯屿抬眼看向工作人员，真诚回答，“我……愿意……”他声音很轻，有气无力，确实是大病初愈的虚弱之态。 　　工作人员悄悄松口气，接着询问男人：“蓝佑先生，请问您是自愿与木绯屿先生结婚的吗？” 　　“是。”男人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木绯屿略略抬头盯着他的下巴，努力搜刮来自一千年前的模糊记忆，完全找不到这个男人的影子。 　　他以前……认识这个男人吗？ 　　他们为什么会结婚？ 　　“两位请到隔壁窗口做现场拍照。”工作人员说。 　　男人颔首，到拍照窗口前坐下，扶着木绯屿坐在自己身侧，一条手臂从背后支撑木绯屿摆出坐姿，头微微靠向自己。 　　星际时代，办理手续效率奇高，拍照后工作人员立即通过申请表，联盟主脑自动入档。一分钟之后两人的身份的信息婚姻和配偶信息已经更改，并且出具了电子档结婚证以及纸质结婚证。 　　“绯屿，拿一下结婚证。”面对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结婚证小本本，男人如是说。 　　木绯屿平静的捏住小本本，放在自己肚子上。 　　男人似乎心情不错，轻笑了下，冲工作人员礼貌点头，抱着他转身便走了。 　　离开结婚登记处，回到大厅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 　　“蓝上校，已经……办好了吗？”中年男人笑着问。 　　“办好了，木先生要看结婚证吗？在绯屿手上。”男人说。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男人大笑，“那……咳，既然已经结婚了，要不要……改口？” 　　“应该的。”男人笑道：“爸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哈哈好。”中年男人笑得不尴不尬的，语气听得出挺没底气。 　　这边木绯屿直接被一声“爸”给镇住，困惑、迟疑的眼神瞟到中年男人脸上。 　　有一点点眼熟…… 　　木绯屿：“……” 　　哦，原来是他爸啊，一千年没见，忘记了。 　　“我们现在去酒店？”木修文——木绯屿的父亲问。 　　“好。”男人没有异议。 　　跟着就在木修文的陪同下抱着木绯屿走出民政局，坐上木家的悬浮车。 　　二十多分钟后，男人抱着木绯屿走近一间酒店房间，与门外殷勤笑着的木父道别。 　　“蓝佑啊，我家小屿就交给你了。”木修文眼神左右飘忽一下，神情略显尴尬的说：“要不是他发情期就在这两天，我们家也不愿意这么仓促就让他嫁人，他昨天才满十八岁生日，其实我跟他妈妈都舍不得的……” 　　说着木修文眼里沁出泪光，失态的拿袖子粗鲁擦了下，笑得挺难看的挥挥手：“那我先走了，等小屿那什么好了再回门啊。” 　　男人郑重颔首，待木父关上房门，他抱着木绯屿稳步走近床边，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到柔软的床垫上，顺手摸了摸木绯屿额头。 　　“如果出现发热症状就喊我。我先去订餐。”说完他离开床边，坐到不远处沙发上向酒店订餐。 　　木绯屿整个人是懵的，骤然脱离修真界的环境，他不像回归家乡，倒像是误入异界，处处陌生。 　　发热症状是什么？感冒发烧吗？ 　　还有发情期…… 　　等等，发情期、发热？ 　　魔尊的眉头一点、一点的蹙起，死去的、遥远的、贫瘠的ABO三性知识在模糊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他记得这些是属于Omega的专业名词…… 　　木绯屿：？？？ 　　有种不好的预感。 　　订完餐的男人回到床边，在床缘坐下，低头看着木绯屿说：“认识一下，我叫蓝佑，蓝色的蓝，庇佑的佑。军部第二军团上校。” 　　上校？ 　　好像是军衔名称。 　　从他爸的态度看官应该不小。 　　木绯屿没什么实感的点点头，表情跟得了面瘫似的毫无变化。 　　男人略微挑眉，心底有些意外于对方的平静淡然。暗猜他是因为身体虚弱没精力多想，还是他本性从容淡定。 　　“我叫你绯屿，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任何事你可以跟我说。”男人语气和笑容都看似温和，“不论学业上还是生活上的问题，如果我有能力，我会帮你解决。” 　　一直不给反应挺不礼貌，木绯屿缓缓点了下头。 　　男人是Alpha，骨子里是喜欢乖巧听话型Omega的，木绯屿躺在床上安静听他说话，然后慢慢点头的样子乖得不行，一下就戳中他那颗老父亲的心。伸手摸摸小Omega的头，将自己的终端与对方的碰了碰。 　　“第二军团上校的每月工资一万联邦币左右，其他福利另算，我每个月转给你八千当家用，你想买什么只要我们买得起就买。剩下的扣税之后当我的零用钱。”蓝佑说：“你家里如果给你钱就自己拿着。钱不够花再问我要，不过我存款不多，所以你可能不可以像在家里那样……” 　　他斟酌了下用词：“过小少爷的生活。” 　　木绯屿回忆着他魔宫里的宝物，打心底里觉得……他道侣略穷。 　　早就忘记主星物价的魔尊大人对这个钱数也没个概念，就单纯从数字体量上觉得太少罢了。 　　如果婚后要过一贫如洗的生活，他认真想了想，好像无所谓？反正只要对方工作养家，他躺平睡觉就够了。 　　“嗯。”彻底摆烂的魔尊大人又点点头。 　　门铃响起，蓝佑在床头的控制屏上打开开门按钮，大肚滚滚的送餐机器人自动进门，来到沙发前的茶几旁边，打开肚子取出数个餐盘。 　　男人探身把木绯屿抱起来，抱到沙发上放下，细心的拿起一只碗盛起半碗米粥，并一只勺子一同递给木绯屿。 　　“……谢谢。”木绯屿礼貌道谢，抬手要接，抬手时才发现结婚证小本本一直攥在他手里，而且手臂软绵绵的压根抬不高。 　　“等一下。”男人放下碗筷，拿走结婚证放到一边，眼含笑意道：“想吃什么，我喂你。” 　　木绯屿缓缓放下手。 　　谢谢，什么都不太想吃。 　　他堂堂魔尊，怎能如稚子被喂食？ 　　太、太羞耻了！ 　　“害羞？”男人低沉的笑声在身边响起，他先是让机器人离开，然后端着碗挑了几筷子菜在碗里，和米粥搅和搅和，再用勺子舀起喂到木绯屿唇边。 　　木绯屿：“……” 　　绯屿魔尊能屈能伸！ 　　他妥协般的、慢慢地张开嘴，让勺子伸进嘴里。 　　满满一大勺粥喂进嘴里，差点没含住给漏出来。 　　木绯屿开始慢吞吞的咀嚼，低着眉眼假装自己是生活不能自理高位截瘫患者。 　　如此喂饭几勺子之后，双方已经配合默契，木绯屿微微张嘴，一勺子饭菜就会塞进嘴里。 　　吃了小半碗粥后木绯屿实在吃不下了，时隔一千年，再吃尝到星际世界的食物，与修真界味道寡淡的灵食相比，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或许是他身体不好，没胃口的原因吧。 　　男人见他神色恹恹，不再喂食，将剩下的粥和大半菜扫进自己胃里。 　　木绯屿在一旁静静看着，男人用餐速度快而利落，像行军打仗一样，几分钟就吃完了，跟着就让机器人进来收走残羹和餐具。 　　或许，温和只是这个男人的表面？ 第3章 　　吃完饭才下午一点多，男人贴心的把木绯屿抱回床上，让他躺在床上看电视或是上星网，自己则坐到沙发上打开终端不知在做什么。 　　木绯屿刚刚穿越，经历飞升雷劫，神魂撕裂之伤非常重，撕裂之痛弥留不散，要不是意志强大，早就昏过去了，这会儿正好闭目休养。 　　如果房间里没有陌生人就更好了。 　　与男人共处一室，对方身上的硝烟与杀伐之气扰得他时刻不能放松。 　　任何杀气都会激起魔尊战斗的本能，戒备与警惕早已深入骨髓。 　　“魔尊，道侣契道侣契。”小天道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原身体仅是凡人之躯，未开辟过识海的魔尊大人只觉脑瓜子嗡嗡的，几乎承受不住天道传音，也无法对天道传音回应。 　　小天道念叨几遍“道侣契”得不到回应，终于想起这茬，“等你身体养好点就可以试试重新入道，开辟识海。” 　　木绯屿听在耳里，却不往心里去。 　　他才不想再入什么道，不想做修士，不想徒有漫长的寿命，却无亲无故终生孤独。 　　他悄悄睁眼，望向盯着终端忙碌的男人那堪堪称得上五官端正的平凡侧脸，思绪涣散的想，做个普通人挺好。 　　更重要的是，他结婚了。也就是说，有家了。 　　至于他和父母的家？ 　　千年过去，他只依稀记得自家关系一团乱麻，好像不如只有两个人的家来得省心。 　　假如这个男人值得的话。 　　木绯屿一动不动躺着，小天道干着急。 　　“我跟你说哦，你这个道侣一身正气，气运是没你手下魔君的道侣强，但也比一般人厉害啊！他一看就命硬，说不定可以镇住你的神魂……” 　　小天道懵懵懂懂，不论对修真界还是星际世界都一知半解，只会拉踩别人的道侣，结果还踩不赢。 　　木绯屿听得晕晕乎乎，耐不住虚弱，昏睡过去。 　　察觉到床上少年的呼吸变化，男人侧过头看了眼，起身去洗手间抽出一支烟点燃。眉目间的温和尽数褪去，变得冷漠而不耐。 　　其实他根本不叫蓝佑，他本名克莱恩·阿克尔辛，是联盟死敌——星辉帝国军方派遣的间谍。 　　他十六岁就被选中为间谍人选，被秘密送往联盟边缘星塞卡。然后在帝国军袭击塞卡时，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被炮火波及而毁容的战争孤儿。 　　塞卡几经战火，星球政府官员尸位素餐，手下漏洞百出，户籍管理有跟没有差不多。克莱恩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一个名叫“蓝佑”的战争孤儿身份，在联盟资料库中，蓝佑父母不详，本人信息不详。 　　这样的信息不全的战争孤儿在塞卡十分常见，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联盟公民。十八岁克莱恩凭借蓝佑的身份考入主星第一军校，四年级起正式入伍。 　　他这张平凡且普通的脸是整容后的结果。主动毁容、整容，都是为了掩藏他真正的容貌。因为他在帝国时就已经测出体质S级、精神力S级，在校内十分有名，唯恐在联盟卧底期间被人认出。 　　如今他才二十六岁，却已经是一名工作十年的资深间谍。也是体质、精神力双双S级的年轻上校，前途无量。 　　但联盟军方人才济济，体质与精神力资质比他好、等级比他高的大有人在。为了往上爬，他一介边缘星出身的孤儿，不得不与联盟主星的富商木家联姻。 　　联姻对象是木家的Omega木绯屿，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少年。 　　在十年工龄的克莱恩眼里，对方就是一个无辜的小朋友，而且是需要被保护、宠爱的小Omega。背负着沉重责任的克莱恩于心不忍，即便木绯屿是敌国之人，但终究只是无辜的平民，本不该被牵连进两国战争之中。 　　可是克莱恩同样别无选择。 　　木家是从木老爷子，也就是木绯屿的爷爷手上发迹起来的，家里经营医药业，在联盟主星算不得什么，在业内堪堪处于第一梯队尾巴。木家挤破脑袋的想更上一层楼，便需要在军、政界的人脉。 　　最稳固的人脉以及打开圈子的捷径自然是联姻。 　　木家不算特别富，能选择的对象当然不会太好，恰好克莱恩居心叵测，需要一个能够支持他往上爬的家世背景。 　　上流社会的家族瞧不上乡下来的孤儿，而且权贵之家水太深，处处是桎梏。木家是商业新贵之家，家里本身没什么背景，空有一些钱财。从木绯屿的父亲木修文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与木家联姻，木家其实是捧着克莱恩的。 　　木家的钱能帮克莱恩打通某些关节，克莱恩的军衔和职务也能为木家提供新的人脉。这是合作双赢的好事，两方一拍即合，献出木绯屿这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甚至为了这桩联姻，木家暗中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 　　克莱恩心有愧疚，主动拟订一份协议，将联姻的事如实说明，存在他的终端中。 　　他决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木绯屿、保护他、疼宠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只是他从来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 　　克莱恩猛吸口咽，骤然嗤笑。 　　虽然人类离开地球迈入了星际，有些东西始终伴随人类从未远离，例如战争、例如烟酒。 　　晚上六点，克莱恩没有叫餐，而是订了一些营养剂送来房间，将木绯屿叫醒喂了一支营养剂又让他睡下。 　　木绯屿实在太痛了，被喂营养剂时眼睛都睁不开，一开始不肯咽，听克莱恩说是营养剂才慢慢的吞咽下去。 　　又睡了一觉，木绯屿忽然感觉有人伏在自己身上，陌生的呼吸离自己的脸非常近，他顿时心下一跳，刷地睁开眼，险些压制不住眼底的戒备与警惕。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眼神很平静，一手撑在颈侧，一手扶着木绯屿脸颊，拇指轻轻压在唇上，缓缓俯身亲吻……拇指。 　　木绯屿：“？？？” 　　克莱恩见他醒了，退开些许，放开他淡色干燥的唇，探手捞起他膝弯，将人轻松横抱进怀里，下床走进卫生间。 　　木绯屿全程安静，只是仰头看着男人。 　　克莱恩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心中暗暗“啧”了声：小O不说话，但乖乖巧巧的样子太可爱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克莱恩把人放在洗手台坐着，怕他着凉，还细心的垫了块干毛巾。接着打开自己的终端，啪啪打字，然后调出结婚协议书，将手腕上的终端取下塞到木绯屿手心，让他自己捧着看。 　　木绯屿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呆滞了。 　　克莱恩以为他是对协议内容感到惊讶，需要时间接受，便独自转进淋浴间，拉上液化帘，脱衣服洗澡。 　　虽然他们一个A一个O共处一室，脱衣服啥的挺不好，但这不是没办法么。在外人眼里，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夫了。 　　木绯屿依旧瞪着终端屏幕发呆。听到克莱恩洗澡的动静也没反应。 　　因为……魔尊发现自己好像不识字了！ 　　木绯屿：“……” 　　终端上的字是星际通用语，是每个星际人从小就要学习的文字、语言。一千年前的木绯屿也是会读会认的。 　　联盟官方有两种语言，一是星际通用语，一是与修真界相似的语言。前者在整个星际世界人类中通行。后者经过星际时代的科技冲击，与修真界的文字差距挺大的，或许木绯屿连蒙带猜勉强能认。可通用语他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认识。 　　于是魔尊变成了文盲。 　　至于说话沟通方面没有问题，是因为木绯屿本身就是星际人，从小用通用语说话，再次接触后很快就刺激了千年前的记忆复苏。文字记忆则没语言那么容易了。 　　幸好有无所不能的天道在，已经学会星际语的小天道在他脑瓜子里大声朗读：“这上面说你们是联姻，婚姻存续期间他不会跟你发展出夫夫感情，也不要求你履行夫夫义务，更不会标记你。双方生理期都用抑制剂解决。他不会出轨找别人，但是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告知，然后和你喜欢的人交往……” 　　小天道一边转达，一边表示疑惑，“魔尊魔尊，生理期是什么？标记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得像动……物……不行啊！他的意思不就是假结婚？那道侣契怎么办！” 　　木绯屿：“……” 　　被一连串ABO专有知识名词臊得悄悄红了脸。 　　咳，魔尊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是个单身一千零一十八年的纯情魔尊。 　　“这后面还说协议结婚期限至少三年。三年之后无条件解除婚姻，离婚后他净身出户，包括婚内财产和婚前部分财产交给……你？”小天道迟疑了下，“这人好奇怪哦，那岂不是结个婚到头来人财两空？” 　　木绯屿捧着终端，摇了摇头。 　　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方在协议中如此大方，说明联姻给其带去的好处远大于协议中失去的。如果不图人，不图那么一点点财，那么其所图必然比这些更大。 　　普通人若不图财、不图色，便是图权了。 　　木绯屿对于星际世界的记忆过于模糊，他暂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对方的处境，但仅仅从这份协议就能判断出，这件事背后还有内幕。 　　而且…… 　　木绯屿捏了捏终端，无声嗤笑。 　　对方居然立的是君子协议。 　　浸□□道千年的绯屿魔尊非常好奇，此人到底是品性端正，还是伪君子。 第4章 　　克莱恩洗完澡，穿上酒店提供的浴袍回到洗手台前，似乎是忘记了关水龙头，浴缸那传来潺潺水声。 　　木绯屿抬起头与他对视。 　　“看完了，有什么想法？”克莱恩压低声音，凑近了木绯屿问。 　　木绯屿握着终端眨眨眼，摇头不语。 　　克莱恩拿过终端打字：“房间是你家里准备的，床头有隐蔽摄像头，我猜房间里应该还有监听器。” 　　木绯屿看不懂通用语文字，一时没反应。 　　克莱恩拧眉，心想木绯屿或许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家人会做这种事，于是接着打字解释。 　　小天道惊诧的声音在木绯屿脑中作响：“天呐！他、他说你家里人想抓把柄掌控他，也为了方便控制你，就主动提出订酒店房间作为新婚婚房，然后提前装了监控设备录、录那种视频……” 　　年幼的天道从没看过这么露骨下作的算计，整个惊呆了。 　　木绯屿听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心里难免生出淡淡的失望。 　　原来他盼了一千年的重逢，求了一千年的家人，是这样对他的啊。 　　好像不太意外。 　　他又有点疑惑，是不是很久以前、在他没穿越到修真界之前，他的家人就是这样的呢？所以他不觉意外，也不太难过。 　　唯有失望。 　　失望于自己曾经所执着的东西竟是镜花水月。 　　但这毕竟是支撑他挣扎着挺过千年时光的念想，时间赋予了厚重的滤镜，让他在日复一日的不甘、忿恨中逐渐迷失，遗忘了木家根本不是他梦里的温馨之家、安心之所。 　　也难怪，他之前竟然会冒出与眼前的男人组成一个两人的小家，比回到父母家更好的念头。 　　一切本是有迹可循。 　　不需要确认，木绯屿已然认可克莱恩单方面说辞的真实性。 　　“魔尊，赶快结契，你要撑不住了！”小天道又一次急切催促。 　　木绯屿细细端详他的结婚对象，非常平凡的五官，平凡到扔进人群几乎找不出来，更别提普遍高颜值的修士群体里。 　　可是这张脸在平凡普通之外，又显得十分违和。 　　木绯屿原本的身体不曾修炼，识海未开，然他眼力过人，看得出这张脸的皮相与骨相不符。仿佛画皮鬼披着人皮。 　　星际有没有鬼他还不清楚，但有另一种非常普遍的可能。 　　整容。 　　木绯屿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哪有人整容不往好看里整的，整得这么普通，对得起在脸上划拉的那些刀子吗？ 　　他的结婚对象，好像有亿点不对劲。 　　和这种人结契为道侣，木绯屿根本……根本没别的选择啊！ 　　结婚证都打了，还能当场离了再抓一个来结怎地？ 　　而且按天道的说法，这个人命不错，能镇住他。再从协议内容来看，人家不图他，相反还挺厚道。并且与木家不是一条心。 　　以上种种都意味着，只要与此人结契，他就能脱离过去的纷纷扰扰，远离熟悉的曾经的亲人，与一个陌生人开始新生。 　　“我们……结婚了。”木绯屿努力适应星际时代的语言习惯，开口说道。 　　克莱恩挑眉，等待他说下去。 　　“协议上的，我不在乎，但你……”木绯屿气息虚弱，却坚定的揪住男人袖子，像是抓住了自己的未来，“要发誓，不能伤害我。” 　　克莱恩困惑的挑着眉。 　　木绯屿深吸几口气，攒足一股劲，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天道刚刚塞给他红色的纸。 　　那是修真界道侣合籍、立誓结契用的一种契书。红底黑字明明白白书写着道侣誓约，一般来讲，在纸张下方书写姓名，双方便可结契。 　　契书上的文字是古汉语，在星际读得懂的人不多，克莱恩自然也是读不懂的，只能看出它与联盟第二种官方文字有三分相似。 　　木绯屿展开契书，轻轻抓住克莱恩左手食指，按在契书下方空白处，认认真真的轻声跟他讲：“我们约定，互不背叛、互不伤害，否则不得好死。以后我们就是最值得信任的伴侣，好不好？” 　　漂亮的小Omega牵着克莱恩一根手指，仰头望着他，那双大眼睛里仿若只有他一人。 　　克莱恩嘴唇翕动，不知所言。 　　木绯屿捏紧了克莱恩的手指，垂眼看着契书，最上方写着“婚契”两个大字。他勾起个轻轻浅浅的笑容，轻声念出纸上的内容，也不管结婚对象听不听得懂。反正重点内容已经概括给对方听了。 　　“天道在上，请鉴：一阳初动，二姓联姻，今结良缘，嘉礼既成，姻缘缔结。契结同心，同心同德，不离不弃，永不背叛。谨以同心之契，共盟天地。初心不改，此契不破。背誓者，心魔丛生，生则受噬心之苦，死必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克莱恩不能说一个字没听懂，但确实没搞懂任何一句话。 　　手边没有笔签字，木绯屿思忖了下，把一根手指塞进自己嘴里，试图咬破。 　　克莱恩：“？” 　　木绯屿磨了磨牙，没啃动。 　　克莱恩抓住他的手，从嘴巴里拽出来，皱眉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木绯屿如实说：“这个婚契，要……签字才作数。没笔……用指尖血也……” 　　克莱恩抓着木绯屿的手越来越紧，然后露出一种“这个小O是不是脑子坏了”的疑惑眼神。 　　木绯屿：“……” 　　“别胡闹，等我一会。”克莱恩说完放开他，打开浴室门出去，一分钟后手上拿着几样东西又进来了。 　　木绯屿瞧了眼克莱恩手里的东西，好奇的眨眨眼。 　　克莱恩把一个盒子随意扔到洗手台上，留下一支笔递给木绯屿。 　　木绯屿捧着笔看了几眼，慢慢回忆起这是什么，遂打开笔盖，在婚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不过用的是修真界字体。 　　克莱恩觉得那三个字长得像“木绯屿”，以为是他特意练习出来的签名写法，倒没在意。 　　“你也签。”木绯屿把笔塞到克莱恩手里。 　　克莱恩捏着笔，只当是陪小朋友过家家，随意的在纸上、木绯屿的名字旁边落下“蓝佑”两个字。 　　随即，小天道疑惑的声音响起：“咦？怎么没反应？” 　　木绯屿没结过契，魔宫里也没个魔修正经结契的，因而不知道流程。魔修向来追求随心所欲，谁想和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啊？当然就没人规规矩矩结道侣契约。那群魔修要么养炉鼎，要么看对眼了随便睡。 　　小天道仔细回想从修真界偷偷学到的知识，不确定的推测道：“是不是名字写错了啊？” 　　木绯屿闻声一愣。 　　拽过克莱恩的左手食指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咬自己是咬不动，咬别人可就不一样了。反正他是下得了嘴。 　　“嘶——”对柔弱小O没太多防备的克莱恩猝不及防，吃痛想抽回手，没想到木绯屿衔着他的手指，清凌凌的眼抬起，眼巴巴看他。 　　克莱恩一下子就僵住不动了。 　　他们家小O好像过分可爱了…… 　　木绯屿趁机吐出手指，把他渗出血的手指头往纸上用力一摁。 　　然后克莱恩精神海震荡，神智有一瞬间模糊，恍惚间感觉有什么东西落进了他的精神海深处，并闪了闪。可一切进行得太快，克莱恩来不及探究，精神海内已恢复平静。 　　他目光骤变，锐利、探究的眼神紧盯着满脸无辜的小美O。 　　木绯屿此时并不好受。 　　道侣契约成立，通常是要在修士识海内打下天道烙印的。木绯屿识海未开，这里也没有修真界的天道，是以由小天道越俎代庖，以另一个世界的天道之意志在木绯屿神魂中凝结阵法，强行开辟识海，让他以凡人之躯拥有识海，重炼神识。 　　强开识海的痛苦令本就撕裂的神魂雪上加霜，天道烙印形成金光闪闪的阵法印记如利剑搅动、打穿识海，按照木绯屿本身的神魂强度开辟出与之相匹配的宽阔识海，然后稳固、封锁大部分区域，只保留目前的木绯屿能够承受的大小。 　　金色的烙印沉入识海深处，重辟识海的痛苦渐渐隐去，接下来道侣契约带来的好处显现。撕裂的神魂像被胶水黏住一样牢牢粘在身体中，不再有飘摇虚浮之感。 　　本该四分五裂的神魂塞进同一个驱壳，犹如在陶范中浇筑铁水。这身体又是木绯屿原本的躯体，他的神魂源出其中，天然契合，时间久了，他的神魂会改造身体体质，身体也会温养神魂，有益于愈合撕裂之伤。 　　当然完全愈合要么需要几百上千年的时间自然修复，要么需要天材地宝促进治疗，可木绯屿完全一副躺平摆烂的心态，压根两种都不考虑，只要能压制神魂上的疼痛就满意了。 　　木绯屿晕晕乎乎昏了过去，克莱恩还来不及深想就见他状态不对，探手一摸发觉他整个人在发热。 　　以星际人的常识，木绯屿的症状看起来极像是结合热，也就是进入了发.情期。克莱恩冷静的拿起扔在一边的小盒子，取出一支抑制剂，熟练的为木绯屿注射。 　　淡淡的栀子花香从木绯屿后颈腺体里逸散，克莱恩单手搂着昏迷的Omega，打开浴室的通风净化系统，散去Omega信息素味道。而从始至终，他作为Alpha的信息素一点没有露出。 　　抑制剂的药效开始起效，木绯屿升高的体温下降，信息素不再飘出，人却依然昏着。克莱恩一手搂着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操作终端打开某种小视频，调整音量播放，使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从浴室里泄出。 　　过了许久，克莱恩关掉小视频，给木绯屿换上浴袍，抱起他走出浴室，把人塞进被窝里。 　　正常Omega发.情期三到七天不等，分化后的第一次时间不稳定，可能三天可能七天。第一次反应强烈，可以使用抑制剂也可以硬熬过去。 　　克莱恩见木绯屿因为发热人都没意识了，舍不得小O吃苦，直接用了Omega抑制剂，他也趁抑制剂起效期间躺在木绯屿身边浅浅睡了一觉。 第5章 　　木绯屿是在小天道的呼唤声中恢复意识的。 　　“天呐！魔尊你快醒醒！” 　　木绯屿脑袋跟炸了似的疼，同时感觉身上伏着个人，那气息离得太近，近到他如果是只猫，此刻肯定炸毛了。 　　“醒了吗？”克莱恩虚压着他，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脸上，深棕色的眼睛凝视他。 　　木绯屿缓慢睁开眼眨了眨。 　　“你体温又升高了，是发热期正常症状，昨晚开始的，要持续几天。”克莱恩用一只手轻轻抚摸木绯屿额头。“别怕，我会陪你度过整个发.情期。” 　　说完克莱恩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下，凉凉的唇下移，一路吻过鼻梁、脸颊，最后停留在嘴角。 　　木绯屿人还是懵的，突然就遭受亲吻攻击。 　　然后单纯、没经验、浑身无力的魔尊就经历了一场……连亲吻都是借位的假戏。 　　脸埋在枕头上的木绯屿表情裂开了。 　　心念在跟对方同归于尽和忍辱负重的边缘反复横跳。当克莱恩压低身子张口咬在他后颈腺体上时，他身体猛颤，发出不受控的细弱呻.吟。 　　克莱恩叼着他后脖颈的软肉，轻轻舔舐，牙齿抵在皮肉上，其实并没有探出犬齿咬破皮肤，向Omega腺体注入Alpha信息素。 　　“叫老公。”亲吻着木绯屿腺体外的皮肤，克莱恩的嗓音似乎含着笑意，低沉、温柔、撩人。 　　“老公”一词涉及了木绯屿知识盲区，但此情此景，大概是一种对伴侣的称呼，如“道侣”的意思？ 　　木绯屿脑子木木的，神魂撕裂的疼痛、陡然开辟识海的不适、与陌生人亲密接触的抗拒一同搅得他思维混乱，无力思考。 　　或许是男人的声音太温柔，或许是某种若隐若现的香味太好闻，木绯屿仿佛被什么安抚住了，愣愣回了句“老公。” 　　克莱恩语声温柔，面无表情，全是技巧没有感情，“乖。” 　　短暂的停歇之后，克莱恩轻轻吻了吻Omega的腺体，留下艳红的吻痕，侧过身子离开木绯屿身体上方，拨开他刘海瞧了瞧。 　　由于生理刺激，木绯屿眼尾染上艳丽的绯红，脸颊也红通通的，清凌凌的眼眸沾染一抹魅色，清丽的眉眼变得艳丽，宛如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克莱恩一怔。 　　紧接着便是愧疚与烦躁，他闭眼侧躺下来，平复过于激动的身体。 　　他不想牵连无辜的Omega，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他必须留下一段足以作为把柄的床上视频给木家，让摄像头背后的人误以为能够掌控他。 　　只有木家放松警惕、放下戒备，自以为能够掌控他，才会甘心为他付出财物，推着他走向更高处，以便木家利用他的地位拓展人脉谋得利益。 　　克莱恩不断回想着他的祖国星辉帝国赋予他的使命，以减轻对木绯屿的负罪感。 　　哪怕刚才的一切行为都是假的，接吻、标记皆是借位，但他无法否认自己对一名无辜Omega的利用。 　　令他羞耻的是他竟然在整个过程中无可抑制地产生了反应。 　　克莱恩睁开眼看着表情茫然、仍旧趴在床上的木绯屿，想抱抱他以作安抚，又怕刺激到他造成更深的伤害。 　　偏偏这个时候，他连道歉都不能做。 　　他想，他必须对木绯屿更加好才行，他得弥补他。 　　“魔尊……你没事吧？”小天道担忧的声音响起。 　　木绯屿深吸口气，侧着脸看向刚演完一场大戏的男人，审视对方。男人闭着眼，没有表情。 　　好气哦，搞那啥就搞那啥，搞假动作的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他堂堂魔尊吗？ 　　哦，他们签了协议，假结婚来的。 　　虽然过程难以忍受，但另一个人的陌生气息仍旧在近距离接触中不断深入记忆，而后留下难以抹灭的印记。 　　渐渐地，在木绯屿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松懈了下来。 　　隐约闻见似海盐似花香的味道。 　　木绯屿两眼一闭，气昏古去了。 　　适应神魂的疼痛需要时间，星际世界人类AO发.情期结合也需要时间。 　　木绯屿因伤而昏昏沉沉的表现被克莱恩当成是发.情期的表现。 　　因为在发热前期就注射了抑制剂，理应不会进入发.情的，克莱恩放心的躺在木绯屿身边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醒来，克莱恩本打算继续演戏，可半晌不见木绯屿清醒，摸了摸额头，体温又升高了。 　　“绯屿，醒醒。”克莱恩有点担心，轻推他肩膀。 　　木绯屿迷迷糊糊睁眼，乍见一张稍显陌生的脸险些下意识出手攻击，然而抬起的手虚软无力，他才想起如今的处境和对方身份。 　　“你的情况有点不对，我们去医院。”克莱恩说着给自己裹上浴袍，然后用床单裹住木绯屿，以遮掩他俩昨晚连裤子都没脱的真相。 　　克莱恩把木绯屿抱进浴室放到洗手台上，低声说：“我需要给你一个临时标记，让你的腺体里有我的信息素，不然别人可能会看穿我们是假结婚。如果医生提问，你如实回答我只对你做了临时标记。其他人问你，就说我认为你还小，打算过两年再完全标记。” 　　木绯屿：“……” 　　听不懂。 　　克莱恩很谨慎，一句一句教他应对外人疑问。“我会告诉医生你反复发热，抑制剂效果不好。你的身体有什么反应要老实告诉医生。如果要做你……下面那个地方的检查，我会以你的Alpha身份拒绝。” 　　“不要让你家人知道我们结婚协议的内容，也别让外人知道我们是假……”克莱恩说到一半就看见木绯屿头一歪又昏了，他连忙低头，在木绯屿后颈腺体上仓促咬了一口，注入信息素做临时标记。 　　海盐与夜来香混杂的淡香突然浓烈了一些，逸散到空气中被木绯屿嗅到，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味道就消失了。 　　标记完克莱恩抱起人匆匆离开酒店。在顾虑重重下，他选择把人送去军方在主星首都区的医院。 　　军方医院只接收军人和军属，安全、保密性好，如果克莱恩有心隐瞒，木家人无法进入军方医院探望，更无法从医院获得木绯屿的病历资料。 　　等木绯屿再醒来，听见的就是：“病人刚分化为Omega，腺体发育得不是很好，体质很差，营养不良。没做生.殖腔检查，具体情况不明。对抑制剂的接受度不高。” 　　医生说着翻了翻报告，“不过你们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9%，运气很好，家属继续用信息素和临时标记安抚就够了。我也不建议你们过早进行完全标记，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怀孕。” 　　木绯屿：“？？？” 　　怀孕？ 　　木绯屿：“！！！” 　　小天道天真的声音：“啊……魔尊不是男孩子吗？” 　　木绯屿：“……” 　　他想起来了。 　　Omega就是会生孩子的。Omega无论男女都具备生孩子的功能，而且孕育率高。就跟Alpha无论男女都能让人生孩子，而且生育率高一样。 　　两者之外的Beta则生育能力低多了，基本一辈子只能生一胎那种。 　　所以在这个时代，AO是极为珍贵、优秀的人口资源，帝国甚至认为AO才是人类的未来。联邦则出于政治原因，宣扬三性平等，关注O的权益，实际上尊崇A，圈养O，歧视B。 　　“根据信息素水平，病人的发.情期基本已经度过了，如果再出现发热症状给予临时标记就行。后面的发.情期会固定在每月的这几天，家属注意多做临时标记，多用信息素安抚。抑制剂可以少用，对他效果不大。”医生说，“行了，回去好好休养，如果要怀孕，建议做好备孕，提前来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咳，谢谢医生。”克莱恩略微尴尬的谢过医生，缴费后抱着木绯屿离开医院。 第6章 　　“呕——”木绯屿趴在床边干呕，脑子昏沉不轻，短短两天，他竟瘦了五六斤，几乎瘦脱了相。 　　“你的反应有点不对，你是不是……”守在床前悉心照料了他两天的克莱恩欲言又止，“连临时标记也没用了。间歇发热、嗜睡、干呕，这些症状看起来很像怀孕。” 　　木绯屿：“？？？” 　　克莱恩皱着眉，递给木绯屿一杯水漱口，全能型家用机器人则在一边收拾卫生。 　　他们目前所在的是克莱恩为了结婚租的公寓。位于首都区军事基地附近，户型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木绯屿住卧室，克莱恩原本打算睡书房，可自他们从医院回家以来，木绯屿病情反复，根本离不开人照顾，他就一直在卧室熬夜陪床。 　　“没有。”木绯屿擦干嘴唇，连忙否认，“可能是过敏，我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实际上这些症状是他神魂撕裂伤影响肉身的表现。神魂上的伤难以治愈，若无修真界的灵丹妙药，其躯体反应只能随着时间去适应。 　　在躺了两天多以后，木绯屿已经感觉适应了许多，至少他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会虚弱到手都抬不起来，也不至于动不动昏迷。 　　这些大概归功于小天道极力推荐的道侣契约。 　　也许克莱恩的命格真的能够镇住魔尊强大的神魂，结成道侣同心契的烙印落在木绯屿撕裂的神魂上，竟阴差阳错为他这具没有修炼过的身体开辟识海。开辟的识海后强大的神魂那无处安放的浩瀚神识有了归处，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强大神魂与柔弱身体之间难以弥合的障碍。 　　神魂与肉身的关系就像钥匙与锁孔，强弱差异巨大如同型号不匹配，他这具原本的身体恐怕在神魂愈合前先爆体了。突然开辟识海也省了他去修炼或是销毁神识，反正目前为止他是一点都不想求仙问道，安稳做个凡人多好！ 　　克莱恩深深凝视他一会儿说：“如果你真的怀孕，我们立刻离婚，我可以向你的Alpha解释。” 　　木绯屿：“……” 　　木绯屿：闭嘴吧你。 　　“我的婚假还剩七天，这两天要是你身体情况好转，我们就定在第三天回门。”克莱恩说。 　　回门？ 　　木绯屿想了想，这个词似乎听过。修真界的凡人间有出嫁女回娘家看父母的习俗。修真界的文字与联盟相似，那么拥有相似习俗好像也没什么。 　　木绯屿对“回门”这样的用词和习俗本身没有意见，他虽出生于星际时代，却在修真界以修士身份度过一千多年，他的某些观念早已不可逆式被修真界改变。 　　例如在普通人看来，被强行嫁人或许是一种羞辱，在木绯屿眼里，他只是多了一个陌生的、于他而言拥有利用价值的道侣。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不存在感情，便不会感到憋屈侮辱，何况他们是互惠互利，为什么要抱怨？ 　　两天后木绯屿果见好转，除了脸色依旧不好看，闻到腥味与刺激的气味等会干呕外，克莱恩没看出他还有哪里不适。于是克莱恩放下心来通知了木绯屿的父亲第二日带他回门。 　　定下回门的行程，克莱恩知会一声出去办点事顺便买些东西做回门礼物便出门了。 　　离开星际时代一千年的木绯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在这个时代，购物不需要出门，足不出户，星网足以满足任何合法的购物需求。 　　克莱恩出门不久，恹恹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顺便认字的木绯屿忽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着半开的窗户。 　　在他的戒备中，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球从窗缝钻进来，咕噜噜滚下窗台，然后“啪”的弹起，飞向他肩膀。 　　他反手一挡，“啪叽”把小毛球拍到沙发坐垫上死死压住，给压成了一张毛绒饼。 　　“啊呀！魔尊抬手！你抬抬手！”小天道脆嫩的声音从毛球球里响起。 　　木绯屿：“……” 　　他迟疑着松开手，黑乎乎的小毛球立刻弹起来，滚到他腿上蹦蹦跳跳大声说：“天道无形无识，但天道意识可以有形有灵，你识海初辟没稳固好，不好用神识传音，我变得有实体就方便跟你交流啦！” 　　难怪一整天没听见天道的动静。 　　木绯屿看着像毛线球一样的小天道的实体，半晌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变成宠物？我好光明正大养在家里。” 　　小天道沉默几秒，哭唧唧说：“呜呜我也想啊可是捡不到合用的尸体，只能捡人家不要的毛毛搓成球寄身。” 　　木绯屿：“……” 　　算了，他不该对一个能混到其原本世界万灵寂灭的天道有太高要求。 　　“无妨，可以装作是本尊衣服上的装饰物。”木绯屿捧起天道毛球在衣襟上比划，然后放到了胸口。 　　小天道不知怎么办到的，啪的一下粘到了衬衫口袋外。 　　“天道，你对星球有什么要求？”木绯屿打开光脑终端，随意选择一个星网的搜索引擎，使用语音搜索联邦境内星球分布情况。 　　AI助手自动读出首条搜索结果：“联邦共有两个大星域，一颗主星即首都星，七颗人类宜居星，三颗矿星和一颗废弃星球。废星即垃圾星。其余二十四个无人行星。” 　　小天道：“有没有再远一点的？按理说，凡有生灵的世界便有天道，把一颗星球当成一个小世界看的话，联邦这些星球都应该有天道管辖。你们的世界星域广阔，单一天道对事物的掌控和影响力反而弱小，人是万灵之长，所以它一定会把更多力量放在人类居住星球。” 　　木绯屿展开一张联邦星域概览图，客厅里灯光黯淡下来，终端将图片投影到客厅里，让人彷如置身星空之中。 　　小天道侃侃而谈本不该教人类所知的天地之理，天道法则。“来这边好几天了，我一直没感应到这里的天道意识，不知道是它太弱了还是没有衍化出意识，反正有多远离多远。越是远离人类活动范围，越是荒芜的星球越好。那里极有可能不存在天道，因此寸草不生，无人涉足。” 　　“人类不曾抵达的星球？”木绯屿用自己的话总结。 　　小天道：“对！” 　　这样的星球不难找，木绯屿在终端上划动手指，一下就找到联邦星域之外的星域观测图。深黑的宇宙背景中，色彩绚丽的璀璨星系如黑色幕布上盛放的花朵，由数不清的星球组成的星座星系中，随便拎出一颗星球便有可能是天道想寻找的。 　　然而…… 　　“宇宙浩渺，这样的星球只多不少，只是……联邦没有开通域外航线，那些地方本尊去不了。”木绯屿这话有试探的成分在。 　　“没关系呀，只要有确切方位我总能找到地方的。”小天道有些骄傲的说。 　　说来也是，天道既然能跨越不同时空，跨越区区星域的距离自然不在话下。 　　而小天道话里并没有提及木绯屿，表明它并不需要木绯屿也一同前去，那么任务变得简单多了。 　　“那这些星域内的星球你可以挑选一个先试试。”木绯屿若无其事说。 　　“诶？”小毛球在衣服上蹦了蹦，“我自己挑吗？” 　　木绯屿蹙了下眉，很快又掩去神色，不解问：“不是你的世界吗？自然是你挑。” 　　小天道立刻支支吾吾起来：“啊……可、可是……我……你知道的呀，我原本的世界……我好像太笨了，我怕重蹈覆辙。” 　　木绯屿从小天道前后矛盾的话语里抓到了些许真相的尾巴。 　　“魔尊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帮我的！”小天道提高了音量，“这可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我带你回家，你帮我找个新家。” 　　木绯屿思索几息，“所以你要本尊做的并不是带你去一颗合适的星球，而是助你成为一颗星球，或者说一个小世界的新天道，并在我有生之年保你和你的世界不会再次误入歧途？” 　　他在措辞中埋了好几个坑，例如“小世界”“有生之年”“误入歧途”，一颗星球和一个小世界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也增添了新的可能性。有生之年则是限期。 　　而误入歧途的概念就很宽泛了，如何定义歧途与正道的解释权反正不可能在天道手里，毕竟它是一个达成万灵寂灭成就的天道，它的世界是必然走上了的歧途。 　　假如小天道认可了这翻说辞，木绯屿将掌握绝大部分主动权。 　　“啊嗯！”小天道脆生生应了。 　　木绯屿勾唇角。 　　他并非野心勃勃要将一方天道掌握在手里，他只是无法忍受自己被其他存在所掌控。在修真界的经历让他变得极其在意自己掌控命运这件事。 　　“那么，这是公平交易？”木绯屿关上星图搜索界面，调出无聊电视剧频道继续观看。 　　“当然！”小天道不疑有他。 　　“公平……”木绯屿低低笑了。渡劫失败，神魂俱灭前他怒斥天道不公，眼前这个天道就带着一个“公平”的交易而来，声称给他公平。 　　初时小天道只说要跟在他身边，今天一翻试探下来，却成了他要助它重新成为天道，并竭力辅佐它掌控新世界。 　　木绯屿眼里闪过一丝嘲意。天道是否公平他仍旧不知，但他再次确认了，修士的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 　　“有生之年”这个期限，是木绯屿故意为之。为了他想要的安稳一生，未雨绸缪，他需将小天道牢牢攥在手边。 第7章 　　克莱恩出门一趟，接近傍晚才回来。除了第二天回门需带的礼物外，他还带回来了一件意外又在情理中的东西。 　　一对素雅简单的能源石婚戒。 　　星际时代，如水晶般通透的高品质无杂质昂贵能源石替代了其他珠宝，成为最富价值的首饰镶嵌珠宝。克莱恩工资不高，买不起好品相、个头大的能源石婚戒，他带回来的这对戒指上镶的能源石比米粒还小，切割工艺平平，在灯光照射下泛着熠熠光辉。 　　“婚戒。”克莱恩取出尺寸娇小的一枚，拉起木绯屿左手，不容拒绝地戴起来。“以我的工资只能承受这种价位的，虽然不太体面，但符合我的身份。” 　　木绯屿低头望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慢慢想起来了这个时代，戴在这个位置的戒指象征着婚姻。 　　心上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朦朦胧胧，似乎是家的意味。 　　他温温软软笑起来，柔和的笑意冲淡了五官容貌上的艳丽，与大多数Alpha心目中典型的Omega形象些许重合。 　　克莱恩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但很快清醒，无可否认的生出些忧虑来，强调道：“我们只是协议结婚，所以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婚戒的款式。” 　　“很漂亮。”木绯屿摸摸戒指，主动拿起另一只，学着克莱恩的动作为他同样戴在无名指上。“这是婚戒，我不会取下来。” 　　克莱恩沉默。 　　他从小Omega的反应里读出了AO之间信息素吸引的可悲现实。临时标记下的AO会互相吸引，产生占有和依恋欲。A或许不会过于依恋O，因为AO关系中，Alpha的本能是尽可能标记Omega，只要A足够强，他可以标记多个O。 　　而Omega只会对标记他的Alpha产生生理和情感需求。 　　对人类文明而言，这必然是不公平的，在某一文明阶段也是不利于社会发展的。至少在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无论联邦还是帝国法律都规定一夫一妻制，法律层面上要求婚姻关系中的AO相互忠贞。 　　但也仅止法律。道德上、价值观念上并非人人将爱情和生理需求同婚姻法律画等号。 　　克莱恩头一次直面AO本能，面对信息素对他们的影响，觉得无措，亦觉得Omega可怜。 　　在他出生长大的帝国，ABO三性社会分工明确，相对于“自由”的自由联邦，帝国Omega受到的限制和保护更加严苛。帝国整体观念是保守、极端、偏右的。克莱恩在帝国时从未思考过Omega在这个社会中的处境。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说什么。 　　淡薄的语言如何能扭转信息素带来的本能行为？ 　　克莱恩只接受过军方的信息素对抗训练——作为会投入战场的军人，熟悉和忍耐信息素对身体本能的影响。 　　“算了。”最终克莱恩叹了口气，想着只是临时标记，影响时间有限，当Omega体内的Alpha信息素被彻底代谢掉，AO之间的这种影响也会随之消散。“今天我回了军部一趟，上面已经确定我的调令，休完婚假正式到军方宣传部报到，之后我就作为新的军方发言人留在主星工作。” 　　把星际世界常识忘得一干二净并且暂时没有重拾的木绯屿点点头，错失了从克莱恩此刻的表情去读懂其内心的时机。 　　克莱恩抚过手上的戒指，忽然探手向木绯屿胸前捏住那团毛茸茸的毛球。 　　“唧！”小天道在木绯屿识海里发出短促的一声哼叫，像是被捏住的塑胶小鸭子玩具。 　　木绯屿：“……” 　　敏锐的克莱恩问：“这是什么？” 　　他和木绯屿结婚，他可是直接从木绯屿父亲手里把人抱回了家，没有带走任何一件行李。木绯屿这几日在家换洗的衣物全是他结婚第二天从星网上下单新买的。 　　这个毛球绝不属于他购买的任何一件衣物。 　　它是哪里来的？ 　　是普通的衣物装饰，还是暗藏监视、监听或其他设备的伪装物？ 　　“装饰品。我今天买的。”木绯屿抬起手，试图从克莱恩手里解救被捏得唧唧叫的天道。 　　可克莱恩专业素质过硬，顷刻间已将手里的东西揉搓检查了一遍是否是某种间谍设备。 　　克莱恩不动声色看向木绯屿，从手感上并没有发现这团东西暗藏什么玄机，见小O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手，便将毛球还了过去。 　　木绯屿若无其事把毛球球粘回衣服上。 　　克莱恩目光在毛球上流连几秒迅速移开。 　　或许是他多心，Omega喜欢毛茸茸的可爱小饰品，在他不在家时逛星网偶然看见喜欢的就买了下来。 　　第二日上午十点左右，克莱恩带着木绯屿走出家门，乘着克莱恩从军部申领的悬浮车前往木家。 　　木家在主星算不得什么，对比普通公民却算是大户人家了。木绯屿的父亲与木家现今的当家人，木绯屿祖父等人同住在木家庄园里。 　　木家庄园占地千平，不如真正上流社会人家的奢侈，在克莱恩这样贫穷出身的人眼里已是巨富之家的模样。庄园里共有三栋别墅，两栋大的是木家人住，一栋小的为木家佣人居住。 　　木老爷子叫木诚海，当年白手起家，打拼大半辈子才挣得如今家业，后半生的梦想是带领木家挤进上流社会，让事业和家族都更上一层楼。为了积攒家族资本，他让两个儿子婚后都留在身边，和他同住木家庄园中。并且孙子辈几个孩子也放在身边教养。 　　木诚海长辈早已故去，又在创业阶段早早甩开拖后腿的同辈亲族，因此木家没有庞大的家族人脉，只有木诚海这孤零零的一支，妄图扎根在势力错综复杂的联邦主星。 　　由于提前打了招呼，克莱恩的悬浮车直接开进了庄园大门，一直到主栋别墅前停下。为表诚意和亲昵，木修文和木绯屿的亲生母亲辛小凤亲自在门前迎接。 　　克莱恩先一步下了悬浮车，绕到另一侧将身体虚弱的木绯屿从车上抱下来，等候在旁的一个佣人立刻上前来打算帮新姑爷把车泊进车库。 　　“抱歉，这是军方的车，无关人员不能驾驶。”克莱恩看似礼貌但毫不掩饰傲慢的语气拒绝佣人，“车该停哪，你在前面指路就行。” 　　木绯屿视线在克莱恩和对面的中年男女脸上依次掠过，然后扫了眼尴尬无措的佣人，突然感受到风平浪静下的波涛。 　　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体现的是军政与平民阶级的碰撞。克莱恩礼貌中不曾掩饰的傲慢是对木家的下马威。 　　即使他们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是在家里亲力亲为照顾，不厌其烦帮着穿衣、喂食，悉心照料他的男人显然不是傲慢，享受特权阶级优越感的人。 　　克莱恩此时的傲慢是刻意演绎的。 　　木修文和辛小凤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僵硬，且短时间难以恢复如常，木修文尴尬地看看克莱恩，试图打圆场：“蓝上……咳，蓝佑啊，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懂这些，你不要误会。” 　　克莱恩收敛起面对佣人时的傲慢，露出宽和的笑看着岳父说：“我明白的爸，毕竟我是第一次正式上门，今后熟悉起来大家自然也知道我们军部的这些规矩了。” 　　木绯屿随着克莱恩一同看向千年未见的亲人，上回在结婚现场没来得及细看，今天仔细瞧去，木修文写满尴尬的脸渐渐与模糊的记忆对上号。 　　视线偏移，看到木修文身边女人脸上。星际时代人类寿命增长，本该到中年的人外貌上看来依旧青壮，只是眉眼间可见岁月沉淀下的成熟和沧桑。容貌艳丽的妇人神情期艾，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美目清凌凌望来，一眼便唤醒了关于“妈妈”的记忆。 　　木绯屿稍稍愣神。 　　“我去泊车，爸、妈，你们先和绯屿进去？”克莱恩用下达指令的口吻说着商量的客套话。 　　木绯屿立时回神，扭头看着克莱恩摇摇头说：“我在这等你。” 　　克莱恩心知又是信息素的影响让Omega离不开自己的Alpha，只好无奈点头，转身上了悬浮车，在佣人的带领下驶向车库。 　　木绯屿留在原地，与自己的父母对面而立。 　　“小屿……”辛小凤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扑簌簌淌下，像珍珠一样颗颗分明的从眼睛中间滚落，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木修文一见心都酥了，心疼地揽住她。 　　眼看着母亲的眼泪，木绯屿心中一片平静。 　　仍在修真界时，他无数次幻想回到家时的情景，他应该会投入妈妈的怀抱，可能落下泪来发泄在修真界受过的委屈和痛苦。 　　然而终有一日梦想达成，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除了平静，几乎再无一丝涟漪。 　　他沦落过血腥杀戮的深渊、登上过魔道之巅，看过最深最残酷的黑暗，也体会过最顶点的权势。当一切过往成为过往，站在和平安定的主星大地上，他好像一个行将就木者，对一切都感到意兴阑珊。 　　无趣——他目前唯一的想法。 第8章 　　“呜……小屿……”辛小凤在木修文怀里轻轻挣动，张开手臂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 　　然而木绯屿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无动于衷，似乎短短的距离隔开了母子牵绊，情感和血缘在这里变得毫无用处。 　　“孩子刚结婚，大喜的日子，别哭了。”木修文柔声安慰爱人。 　　木绯屿平静的看着两人，两手在身前交握，无意识抚摩无名指上的婚戒。 　　木修文和辛小凤互为初恋，两人的爱情经历岁月不曾减淡，明晃晃的在木绯屿面前展现爱情的美好和缠绵。 　　见木绯屿面无表情站在对面不动，辛小凤哭得更凄然，木修文脸上也露出似哀愁死无奈的表情。 　　“绯屿，我和妈妈都是为你好。”木修文沉声说，“蓝上校年轻有为，私生活上也没传过什么不好的话，虽然是联姻，但你嫁给他总比嫁给其他人强，尤其是商业圈那些纨绔……你不要怪我们。” 　　木绯屿唇角勾了勾，并不掩饰眼里的嘲弄。 　　看，这就是他拼尽所有，放弃一切也要重逢的亲人。 　　一千多年了，他的记忆果然早就被自己扭曲。 　　他的父母和千千万万其他家庭的父母无甚区别，他们并不是值得他逆天而为的人。 　　幸好他在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放下了曾经的记忆滤镜，选择了一个新的“家”。 　　木家绝不是他的归处。 　　“怎么会呢。”木绯屿神色柔和，依旧收敛着所有属于魔尊的锋芒和气势，俨然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弱小O，“蓝佑对我很好，我应该谢谢你们为我找到这么好的伴侣。对了，我之前是生病了吗？我的记忆好像有点混乱，是我从Beta二次分化成Omega引起了什么病症吗？” 　　他的记忆虽说久远而模糊，但他依稀记得他是在十八岁的某天突然睁眼人便在修真界了。 　　穿越时空何其困难，他在修真界寻觅千年只得到一条难以证明的路——趁飞升时天界降下天梯打破两界壁垒，世界壁垒最为薄弱时破碎虚空前往其他世界。 　　星际世界的他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人，甚至曾经他连精神力都不具备，是如何做到他在修真界一千年都没有做到的事的呢？ 　　穿越一事，必有契机。 　　他不是非要探寻那个契机不可，只不过不想活得不明不白。 　　木修文和辛小凤双双变脸，木修文说：“对，你突然二次分化陷入昏迷，在医院躺了个把月，成功分化完成才醒过来。医生是说过你这段时间的记忆会有点模糊混乱，记不得分化期间的事很正常。” 　　“对对！医生说过。”辛小凤连连点头。 　　木绯屿微微沉眸，“嗯。” 　　说谎。 　　两人的神情慌张得瞎子都看得出有问题。 　　木绯屿颇感意外。 　　他没想到这个穿越的契机之中另有内情。 　　昏迷；记忆模糊、混乱是其中关键。 　　他的记忆是因为长久的岁月而模糊，而非什么分化症状。他到底什么时候去的修真界，与回到这边的时间之间间隔多久他原本并不能确定。 　　这会儿倒是能确定一点，他穿越到修真界，魂魄离体的这段时间，在这里的身体是陷入昏迷了的。 　　期间没有被孤魂野鬼占据身体，倒是个好消息，避免了不少麻烦和隐患。 　　但他的昏迷和事后记忆错乱一定是人为造成的，否则他父母不会是这种反应。 　　那么二次分化呢？ 　　分化他已经从电视剧里了解过了，二次分化则指已经分化过ABO性别的人第二次分化，由原先的性别重新分化成ABO中的另一性别。是ABO性别疾病中比较常见的一种有发育不良等问题引起的。 　　多数情况是由B变A或O。 　　其他的性别变化十分罕见，而且病理原因不明。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克莱恩已泊完车返回，走到木绯屿身侧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搂住他的腰，侧首温声问：“在聊什么？妈怎么哭了？” 　　“没什么！”木修文连忙摆手。 　　辛小凤也是典型的娇弱的Omega，期期艾艾说：“我就是想到小屿嫁人了，以后不能天天看到他难过……” 　　克莱恩从三人神情一眼便知事实并非如此，不过以为多半是有什么家庭矛盾，他无意过度参与木家家事。将木绯屿圈在臂间，“我们进去吧，绯屿身体弱，不好吹风。” 　　“对对，进去再说。”木修文也揽着辛小凤，转身率先走进别墅大门。 　　替克莱恩引路的佣人手里提着克莱恩带来的礼品跟上来，克莱恩搂着木绯屿进门，凑近了轻声说：“不舒服就告诉我，回门可以只走个过场。要是舍不得爸妈我们可以多留会儿，但你不能独自留在木家。” 　　木绯屿对于木家人的记忆仍旧模糊，想着好歹认认人，万一以后在路上遇见了，双方面对面他却一脸看陌生人表情多……多…… 　　倒也没有什么，堂堂魔尊，何曾在乎这等小事。见一见木家人，权当全了千年来的念想吧。 　　木绯屿已然不对木家抱任何盲目期望。 　　木家当家人木诚海正坐在别墅一楼客厅里，端坐沙发主位，一旁墙壁投影着新闻频道，新闻节目音量不大不小充作背景音。木诚海在几人进门前目光是放新闻上的，以此显得他不是专门在此等会上校。 　　“爸，绯屿跟蓝佑来了。”木修文不敢太大声说话，音量没有超过新闻播报的声音，人也低眉顺眼起来。 　　不止他，辛小凤一见木诚海便如老鼠见猫，整个人瑟缩在木修文怀里。 　　“爷爷好。”克莱恩率先开口，然后轻拍了下木绯屿的腰。 　　木绯屿慢吞吞，音量同样不大的唤了句：“爷爷好。” 　　缓了几秒，待一段新闻播完木诚海才扭头侧身，点点头：“来了。” 　　克莱恩笑着一指提礼品的佣人，“我带了些薄礼，给爷爷和爸。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人来就好，带什么东西。”木修文笑着小声说。眼里可见收到礼物的喜悦。 　　没有礼物收的辛小凤肉眼可见尴尬和失望。 　　木诚海则略略颔首，示意从厨房出来的管家把礼物送去他书房。“有心了。坐。” 　　克莱恩搂着木绯屿直接在一侧沙发上坐下，松开圈着人的手臂顺势牵住手，婚戒在客厅灯光的下反射出璀璨的光。 　　全程没有瞄木绯屿一眼的木诚海余光扫到戒指，状似无意说：“婚戒还没来得及订吧？修文，你记得张罗下。我一老头子不懂年轻人的喜好，你尽量选适合他们的。” 　　克莱恩温和一笑：“那就先谢谢爸了，要让爸破费了。” 　　木绯屿：“……” 　　一开口就暗讽他们的婚戒廉价拿不出手？ 　　木绯屿不记得曾经的他是如何与这样一个爷爷相处，但他决定不惯着。 　　“我喜欢这样的。”他抬起手，手背对着让然站着的木修文，“老公特地选的款式，好看。” 　　克莱恩讶然。 　　木诚海一噎，随即脸色一沉。木修文连忙去看其脸色。 　　辛小凤鼓起勇气扯着笑说：“傻孩子，爷爷是心疼你们，想给你们买更好的婚戒。这是你爷爷的心意……” 　　克莱恩忙握紧木绯屿的手拽回来，笑道：“谢谢爷爷。绯屿，这个是订婚戒指，爷爷要爸买的是结婚戒指，不一样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换着戴。” 　　辛小凤立刻捧场：“是啊小屿。” 　　木绯屿瞄眼克莱恩，偃旗息鼓。 　　看来这个男人十分不想与木家人撕破脸，作为气运相连的道侣，他自然没必要与之对着干。 　　不争这一点口舌之快，白得两枚更贵的戒指，不亏。 　　小天道的声音在识海响起：“魔尊，你家里氛围好像怪怪的哦。” 　　木绯屿浅然一笑。 　　目前为止，木诚海几人的手段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尽是小打小闹。 　　“婚礼日子选好没？”木诚海问。 　　木修文答：“选了两个日子，下月十号和三个月后一号。下个月十五号绯屿就要开学了，要么赶在之前办，要么等他期中后三天假期。” 　　木诚海看向克莱恩：“你的想法呢？” 　　克莱恩迅速与自己的工作时间对比，“两个时间都是法定假期，我都可以。我的调令已经正式下达，接下来我就留在主星了。” 　　“真的？” 　　那方木家人俱是一喜，这边木绯屿还在为前一个话题发愣。 　　开学？ 　　开什么学？ 　　木绯屿：“……” 　　好像是去学校上学的意思。 　　木绯屿：“……” 　　说好的安逸生活呢？ 　　难道不是成天躺在家里吃吃睡睡，一辈子就这样慢慢过去？ 　　今天上学，明天是不是还得上班？ 　　电视剧里的Omega明明都是家庭主妇，天天在家喝茶聊天做美容还有人老公养。 　　同样作为Omega，绯屿魔尊也要过一样的悠闲生活！ 　　不如找个理由退学？ 　　木绯屿开始盘算如何做一个不学无术的家里躺小O，那厢克莱恩已经与木家人初步定下婚礼事宜。而后克莱恩说：“军方发言人的职位通常是军部人员转入政坛的敲门砖，我已经走出这一步，接下来还需要爷爷的鼎力支持。接下来我打算参与下半年的议员选举。” 第9章 　　谈起正事，木诚海抬手让管家关掉充当背景音的新闻，正色问：“打算去哪个区竞选？” 　　克莱恩搁在腿上的右手指尖敲了敲膝盖，回答：“我来自塞卡星，是战争孤儿，又刚从前线下来，当然选择对前线军人最容易有好感的边境星，塞卡星是首选。” 　　他在明面上编排的悲惨身世在这里反而成为了竞选的政治资本，普通公民群体的选民最易被两个东西打动。一个是切身利益，一个是能引起他们共情的故事。 　　在普通民众眼中，政客都是谎言家，虚伪、高高在上。而无论哪个群体里的选民都希望选出能够真切代表自身阶层利益的议员。 　　战争孤儿和前线军官的身份能够吸引同样受战争之苦的边境星域选民。同时孤儿的身世更加贴近普通人，能够吸引更多普罗大众，给普通选民一种他一定会代表普通人利益，而与家世良好出身高贵的精英阶层截然不同的错觉。 　　“好！”木诚海在商场打拼一辈子，对于政坛虽不曾涉足，但从商场上积攒下来的精明和阅历让他对政治那套东西不至于一无所知。他非常认可克莱恩的话。“如果你的竞选申请通过，我就以木氏医药的名义对你投资一千万政治献金。” 　　克莱恩露出满意、惊喜的笑容。 　　一千万不能说多，对于塞卡星的战争孤儿来说却是一笔巨款了。 　　木绯屿听不懂这些政治黑话，也不懂一千万算不算少，旁观木修文和辛小凤惊讶艳羡的表情，他以为是多的。 　　木诚海说：“不过一旦选上，你是不是应该搬去塞卡星？那军方发言人的工作……” 　　一般来讲，区议员肯定是要在本选区常住、工作的。 　　“不会，我只是需要议员的身份去参与之后的国会议员选举。在大选中拿到国会议员席位，我就必须以议员身份留在主星参与国会。那么自然没必要辞掉军方发言人工作。” 　　区议员竞选在下半年的十月到十一月间。来年正好是联邦的大选年，从来年一月份开始执政党和在野党将参与大选，共同争夺国会固定的五百个议员席位。 　　根据联邦的制度，在大选中，同一选区内，不同政党的成员共同争夺选票。票数多的获选该区议员，并成为国会议员。选举结束，争夺国会议员席位，也就是在不同选区内争夺选票获胜最多的政党成为新执政党，其余党派成为反对党。执政党的党魁自动成为新任联邦领导人，即首席执政官。 　　执政党和反对党的五百个国会议员成为第二议院议员，一切需要投票决定的国家决策将从第二议院产生。 　　它和第一议院加起来称为国会，不过第一议院是另一批固定成员，任命产生，而非选举产生。直白的说，第一议院就是养老部门。第一议院只有通过和反对第二议院决策的权力，没有诸如提案权等其他权力。看似手握大权，实则毫无权力。 　　因为无论怎么反对驳回，该通过的议案，政客们终究会有办法让它通过。 　　目前联邦有两个大党参政，几百年来的大选基本只有它们能拿到席位，其他党派可以忽略不计。 　　军部是听从于国会决议和军方元帅命令的，元帅本身就具有参议国会的权利，因此通常元帅和军方高层不直接参加政党。否则大选中普通政客如何争得过真正守卫联邦、掌握重兵的军方？ 　　而克莱恩的计划是既不脱离军方，又一脚参和进政坛。不然以区区上校军衔，贫苦的出身，他该怎么在二十六岁的年纪迈入联邦的政治核心圈？ 　　又出于他的真实身份是帝国军方间谍，他不能放弃从联邦军部获取情报的渠道，因此他不愿放弃在军部的职位。 　　见他有此野心和计划，木诚海非常高兴，只觉自己眼光好，相中了这么个野心勃勃又大胆的年轻人，满口支持和赞赏。 　　“决定好加入哪个政党了吗？”木诚海最关心这个问题。木家如今的产业还算能看，木氏医药在医药行业属于第一梯队公司，过去也曾与两党人士接触，却一直没有真正建立联系。 　　克莱恩和木绯屿已经结婚，意味着克莱恩加入哪个党派，木家也就正式站在哪个阵营。 　　不同政党指导思想不同、执政理念相悖，会做的事也就不一样，这便关系到日后木家该怎样说、怎样做。 　　如今的执政党叫自由党，理念比较自由开放，典型表现是非常注重Omega权益。在野党叫和平党，是保守党派，典型表现是与帝国加强商贸等交流联系、反对Omega进入军队和某些行业。 　　“我比较看好自由党在明年大选的表现，入党这件事还需要爷爷帮忙牵线。”克莱恩笑道。 　　木诚海露出老狐狸的笑容，满口答应：“应该的。正好婚礼那天可以邀请几个自由党人士。军方那边你邀请的宾客身份够高的话，聂先生我们也可以试着邀请一下。” 　　木诚海口中的聂先生是自由党党主席，负责管理党内事务。如果直接与对方牵上线，对克莱恩入党及后面竞选都将非常有利。 　　克莱恩也露出满意的神情，与木诚海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木修文和辛小凤听不懂这些正事，只会在适当的时候发出捧场的声音。接着大家简单聊了聊对未来的规划和婚礼，时间眼看到了午饭时候。管家上前来请大家移步饭厅用餐。 　　木诚海看眼管家，拿乔的说：“其他人呢？” 　　管家回：“大先生和大少爷大小姐都在公司，大夫人事前有约出门了。二夫人在家，已经让人去请了。另外南少爷和缨小姐在饭厅了。” 　　“嗯。”木诚海稍许满意，这才从沙发上起身。 　　乍然听到一串人称的木绯屿懵了懵，一个对得上号的都没有，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 　　待一群人在餐桌前坐下，木绯屿困惑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 　　长长的长条形餐桌上，木诚海坐主位，管家站在他身边主持上菜。木诚海左下手坐的是木修文和一位满身贵气妆容精致服饰昂贵的妇女，她身侧空了一个位置，辛小凤怯怯垂头站在空位的旁边位置，小声喊了句“太太。” 　　木绯屿：“？” 　　小天道：“你妈妈怎么不坐？” 　　被辛小凤口称太太的女人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矜持颔首，辛小凤这才小心翼翼坐到与她相隔一个 　　空位的椅子上。 　　木绯屿：“？？？” 　　天道：“咦？” 　　木诚海右下手坐的人就多了，第一位就是克莱恩，木绯屿便在克莱恩身边入座。木绯屿的旁边是一个五官端正气质锋芒外露的男青年，再旁边是一名容色娇艳化着淡妆的少女。 　　青年是木新南，木绯屿同父异母的Alpha哥哥。他亲妈就是对面木修文身边的女人徐盛月。少女叫木缨缨，是木绯屿大伯的Omega小女儿。 　　木绯屿收回迷茫的目光，垂眸望着佣人刚端上桌的餐盘和盘子两边好几把刀、叉、勺，他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他在修真界辟谷九百多年，筷子都很少见了，回到星际这几天每一餐都是克莱恩亲手喂饭，他连勺子都没摸一下。所以为什么他面前要放大大小小两三把刀叉？ 　　刀叉怎么用的来着？ 　　佣人揭开餐盘上的盖子，前菜是一坨木绯屿认不出的东西，闻着像是鱼肉，因为一股腥气直冲鼻腔，惹得木绯屿猛地捂嘴侧脸干呕。 　　克莱恩反应迅速，连忙侧身搂住他肩背，轻抚其后背。 　　桌上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这两人分明几天前才结婚，就算怀孕也不可能这么早有反应。 　　“医生说是绯屿二次分化的后遗症。”克莱恩将所有人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状似解释的说了一句，“他这几天身体一直不舒服。” 　　木诚海没有做声，瞟了眼木修文。作为木绯屿的父亲，木修文立刻笑着说：“我们绯屿从小身体就这样，孱孱弱弱的，一开始家里人都以为他要分化成Omega，结果十六岁之后一直没动静，都只当他以后就是Beta了。谁想到会二次分化哈哈……” 　　木修文表情有点尴尬，他身边的贵妇徐盛月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又很快收敛。辛小凤却暗暗红了眼。 　　结婚前就查过木家情况的克莱恩自然知道徐盛月是什么人，她才是木修文的合法配偶，辛小凤是木修文初恋，也是他婚后的情人。即是说木绯屿是私生子。 　　木诚海一共两个儿子，老大木修武有一子二女，大小姐是Alpha，大少爷是Beta，小女儿虽说是Omega却已经与一个富家少爷订婚。老二木修文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木新南22岁，也是Alpha，军校五年级生，即将正式进入军团。 　　木家唯一性别合适且未婚的就是木绯屿。克莱恩不用选择只能和木绯屿结婚。 　　此时木家几个长辈的神情反应有些不自然，以克莱恩的眼力看得出他们的心虚，以及似乎在掩盖什么。他眸光一沉，低头凝视脸色苍白抚胸干呕的木绯屿。 第10章 　　在克莱恩的怀里，淡淡的信息素安抚下木绯屿干呕几次就克制住了。他稍稍抬头，瞅着一桌子人好像都没了胃口，不走心道：“抱歉，后遗症。” 　　对面木修文表情更尴尬了。辛小凤一双美目幽幽怨怨望过来，眼泪要掉不掉，眼里有愧疚有心疼，也有埋怨。 　　愧疚？ 　　木绯屿伸手去端面前的果汁，暗道木家果然有所隐瞒。 　　“矫情什么！”木缨缨小声嘀咕。 　　木新南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静待木诚海宣布开饭。 　　“老陈，把他的前菜撤了。”木诚海指示说：“开饭。” 　　管家姓陈，他对佣人使个眼色，木绯屿跟前的餐盘就被端走，换上另一道前菜。 　　木绯屿刚抿了一口果汁，微酸的果味有助开胃，新端上来的食物没有明显的气味，他总算提起一点胃口。克莱恩按住他手腕，取走果汁对换菜的佣人说：“换杯白水。”而后再对木绯屿说，“少喝饮料。” 　　木家餐桌上的果汁明明是鲜榨的，到克莱恩口里却说饮料。木诚海立即沉了脸，瞪着徐盛月：“小徐，怎么回事？我昨天不是还叮嘱你要慎重准备，这是蓝佑和小屿婚后第一次回来，家里要好好安排。” 　　徐盛月握着刀叉的手一顿，张口语言，木新南受不了母亲因木绯屿受责备，插嘴说：“他自己有妈，为什么要让我妈来做？” 　　木诚海大半辈子做大老板大家长，最不喜欢别人忤逆他，当下怒斥：“混账！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修文，管好你老婆和儿子，堂堂木家二太太，难道要跟个上不得台面的情人争风吃醋？” 　　徐盛月顿时脸色难看至极，余光一点也不想落到隔着个空位的辛小凤身上。木新南满脸憋屈，但看着自己妈妈难看的脸色，硬是咽下这口气不再争吵。 　　辛小凤脸色比一脸病容的木绯屿还白，却只敢捏着刀叉默默垂泪。 　　徐盛月倒硬气，没有在木诚海的怒斥下低头，而是说：“爸，我家新南开学就是五年级，要正式进军团报道了，但到底进哪个军团还没定好。这事新南的父亲不急，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不上心。最近我都要忙这事，招待蓝上校的事我一早交代他们亲妈了。” 　　木诚海：“这事你急什么？进军团的事问蓝佑不就好了，他不比你在外面托的那些人清楚军队里面情况？” 　　以一己之力挑事的克莱恩转头打量木新南，“不知道徐夫人和南少属意哪个军团？” 　　木新南冷脸端着表情不说话。他妈妈徐盛月扬起礼貌的笑容，客客气气问：“我家新南在学校成绩还不错，上学期考核是A+。上校有什么建议？” 　　蓝佑挑眉，做出意外的样子，“这个成绩不能说还不错，应该是非常优秀了。我当年没毕业就上了战场，在第二军团一直待到现在，对主星这边情况其实不太熟悉。你们是想留在主星驻军还是到前线？” 　　他话说得不满，主打一个“不清楚，不知情，不负责。” 　　致力于混入上流社交圈的木家人习惯了边用餐边聊天，话里话外暗藏玄机，一个两个全不怕得胃病。徐盛月婚前是富家千金，婚后是有钱人太太，当然听得出克莱恩的态度，热切的心情骤然冷却。心里暗嘲自己想太多，人上校娶的是她丈夫的私生子，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帮他儿子？ 　　木诚海不太满意克莱恩这种态度，压着脾气看克莱恩。但介于双方其实刚刚建立关系，利益联系其实还没真正构建，实在不好在木新南一个婚生子的前途问题上强逼对方做什么。 　　“军人不会惧怕上前线。”木新南不悦的说，“只有汲汲营营的政客才在入伍后还考虑留在主星的问题。” 　　不能说是暗讽，木新南说话就差指着克莱恩鼻子骂了。 　　本来悄悄观察其他人动作琢磨怎么拿刀叉吃饭的木绯屿一下子就蹙起眉，眼帘一掀，萃着冰、含着刃的眼神射向坐在身侧的年轻人，冷冷一笑。 　　“不是只有前线才是战场。”木绯屿随意扔掉手中刀叉，端起杯子，指尖慢慢摩挲杯脚，“留在主星的也不全是政客。如果只有这样的眼界格局，我的建议是不要参军入伍了，省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餐桌静了一静。所有人都对木绯屿投来或震惊或大怒的眼神。 　　“混账话！”大家长木诚海首先发怒，猛拍桌子，扫到桌面的餐刀弹了起来，陈管家赶忙上前摆好餐具。 　　徐盛月先是恼怒，而后看眼克莱恩，便压下脾气，一副懒得给木绯屿眼神的模样。木新南受他母亲影响，虽然气恼木绯屿说话如诅咒，却自恃身份，不与Omega私生子一般见识。 　　就连克莱恩也露出意外的眼神，轻轻拍了拍他手背，避重就轻说：“绯屿年纪小说话不够严谨，心是好的。道理也没错，军队里不同势力间倾轧非常严重，凡事留个心眼比较好。” 　　克莱恩明摆着护老婆，直白指出某人缺心眼，听得木新南满脸憋屈。 　　儿子受辱，徐盛月对克莱恩的印象更是直接跌入谷底。木诚海同样心生不满。 　　“绯屿，赶紧跟你哥道歉！”木修文在木诚海沉冷的脸色下慌慌张张开口。 　　木绯屿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些许声响，他抬眸睨视斜对面的身生父亲，若是他曾经的手下见着他这副神情，必然已跪地求饶了。 　　然而这里是星际世界，他也不再是说威风凛凛的魔尊，在一群凡人亲戚面前刷威风算什么？ 　　没意思，不必要。 　　于是绯屿魔尊收回目光，重新捏起刀叉，意兴阑珊戳着盘中食物。 　　“南少不要介意，绯屿身体不舒服，这几天脾气是有点差。”克莱恩说着低头凑近木绯屿，轻声对他道：“不想吃就别吃，回家给你煮粥。” 　　木绯屿沉默。倒不是不想吃，主要是他实在不适应西式餐具和餐食。 　　对于一个辟谷将近千年的修士，凡俗食物本就没太大吸引力，何况是表面精致实际口味偏淡单一的西餐。 　　克莱恩的话出口，木新南又不做表示，这件事便算冷处理，大家谁也不再提就算翻篇了。克莱恩和木诚海聊起别的话题，徐盛月把自己当透明人安静用餐。身为小辈的木新南跟木缨缨没有在餐桌上随便插嘴的权利，也只管安静吃饭。 　　木修文偶尔在附和两句，在座只有辛小凤由始至终表露着哀怨难过，又全程不敢说一字一句。可见她在木家过得甚至不如佣人有尊严和自在。 　　木绯屿困惑一会儿，终于从蒙尘的记忆角落扒拉出稀稀拉拉的记忆信息。 　　他，私生子。他妈，他爸的情人。 　　难怪木诚海会那么说。 　　木诚海强势霸道，大家长做派，木修文此人在木诚海的掌控下长大，性格软弱、耳根软、没主见。胜在有一张称得上英俊的皮囊，年轻时比较受少不更事女孩的喜欢。他和辛小凤是高中同学，自由恋爱走到一起。 　　大学后木诚海为木修文聘下徐氏的千金小姐徐盛月，木徐两家商业联姻，木修文不敢忤逆父亲，与辛小凤分手后跟徐盛月结婚。婚后二人顺利生下孩子木新南，但徐盛月性格也比较强势，木修文又敬又怕，根本无法与之相处出感情。 　　没过几年，木修文与辛小凤重逢，旧情复燃，珠胎暗结。这一次木修文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父亲的权威，强硬要求把辛小凤接回木家，并让他们的孩子出生。 　　如果木修文在外面养情人生私生子，徐盛月绝对不会让小三有好日子过，更不会让私生子出生。但木修文这个奇葩居然要把人领回家，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辛小凤出身普通，父母已经去世，没有兄弟姐妹，和其他亲人早就淡了联系，为爱做三，一头扎进木家，和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自被接回木家那天起，就再没独自出过木家的大门，宛如关在金丝笼中的金丝雀。 　　理所当然，徐盛月不把她视为威胁，只觉得她可悲，未免膈应自己，平时只当她是透明人。而辛小凤在木家，连上桌吃饭这么点小事都得先经过徐夫人首肯，过得毫无尊严。 　　木修文一辈子勇敢了唯一一次，造成的结果是两个女人两个孩子的悲剧。正妻心灰意冷，婚生子成天膈应。情人不得名分尊严，私生子地位尴尬。 　　结合木家人言行举止，终于想起自己身世的木绯屿：“……” 　　所以这就是他毫无芥蒂就接受和人组成新家庭，半点不纠结原生家庭的潜在原因吗？记忆虽然模糊，对于堪称狗血身世的无语态度却是刻在心底里了。 　　小天道：“哇，魔尊的身世原来这么复杂啊……” 　　木绯屿尴尬地放下餐具。 　　谢谢，没有胃口了。 　　他余光扫了下对面的徐盛月，心说夫人可善良大度，居然能容忍他出生长大还没虐待他。换作是他，他道侣若胆敢养小情人生孩子，他当场就送他们一家人去冥府团圆。 第11章 　　为了彰显木家的财力和品味，木绯屿领着新姑爷回门的第一顿正餐吃的是精致的全套法餐。法餐一词源自几千年前地球时代，据说是某个名为法国的国家的饮食。 　　在克莱恩眼里，所谓品味就体现在上一道菜、吃一道、撤一道的必须时刻有人在旁边服务，以及自以为优雅端庄的用餐礼仪。 　　这种法餐在联邦上流圈非常流行，帝国人更加习以为常。在座大概只有木绯屿一人吃不惯、看不惯。出于职业习惯，用餐时克莱恩观察了每个人的言行，发现木绯屿吃饭的姿态毫无木家人久经训练的端庄优雅，反而在随意中暗露生疏。 　　克莱恩感到疑惑。 　　正餐是某种星兽肉排，一整块肋骨下嫩肉制做的肉排煎至六到七分熟，淋上秘制酱汁，配以佐餐食物端上桌。 　　木绯屿偏头观察着克莱恩的动作，模仿他用刀切下肉块最左边一点，叉在叉尖，当泛着血红的肉块内部露出，淡到普通人闻不到的血味伴着隐带血丝的肉色展现，木绯屿仿佛瞬间回到了充满血腥杀戮的修真界，回到了魔宫。 　　魔修千千万，不滥杀的一只手数得出来。 　　魔修肆意妄为，修炼魔功，有的嗜血嗜杀，以虐杀取乐；有的魔功邪恶，为增强功力炼制人血肉入药；有的索性口味独特，茹毛饮血。 　　木绯屿穿越之初就在魔宫醒来，一千年来，他见得最多的是魔修的血腥残忍，最厌恶的也是这些。 　　六七分熟带着血色的肉排唤醒了他深深憎恶的回忆，立时弯腰作呕，眼里透出深重的厌恶和不悦。 　　他这下反应太大，所有享受着美食的人都被膈应到了。大家同时停刀，不爽地瞪着他。 　　克莱恩拧眉揽住木绯屿，神色凝重且疑惑。 　　这些症状，真的不是怀孕吗？ 　　“我们去医院看看？”克莱恩隐晦提起。 　　木绯屿哪里知道他刚结婚的老公满脑子他怀了宝宝，彻底没了胃口的魔尊一手抓住克莱恩衣襟，一手掩唇，弱声说：“不吃了，想回家。” 　　克莱恩仔细瞧眼他脸色，当即把人打横抱起，匆匆向外走：“抱歉，我先带绯屿去医院。” 　　木家小辈面面相觑，木诚海摔筷训斥木修文：“你养的可真是好儿子！” 　　木修文吓白了脸，慌忙解释：“不是的爸！绯屿他可能真的不舒服，您知道他刚做完那个手术……” 　　“咳！”木诚海重咳一声打断，狠狠瞪着他，“我也不吃了，没胃口！” 　　木新南察觉到异常，问木修文：“爸，什么手术？” 　　木缨厚着脸皮待在桌前不动，竖起耳朵听八卦。 　　“是……是腺体方面的手术。”木诚海对待自己长子态度十分温和，眼神里明显可见他对于这个孩子的满意和自豪。 　　喜欢辛小凤又如何？一个Beta孩子根本比不过Alpha孩子在木家的地位。 　　回到悬浮车上的克莱恩将自动驾驶目的地设置为军部医院，并主动释放少量信息素进行安抚。 　　等悬浮车驶离木家庄园，克莱恩忽然说：“如果你怀孕了……我希望你认真考虑我们的婚姻。一旦我和木家正式利益捆绑，短时间内……至少一年之内我们不可能离婚。” 　　木绯屿一脸懵逼，扭头望向克莱恩那张正直的脸，发自肺腑诚心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种未成年就把自己搞得未婚先孕的蠢货？” 　　别说在这边的十八年，他在修真界都寡了一千多年！ 　　克莱恩不觉得未婚先孕的都是蠢货，毕竟存在某些不太好的意外情况。 　　“况且我刚经过二次分化，就算要怀也没这么快吧。”木绯屿斜倚在窗边，手扶着额头，表情隐忍，显然是在忍受某种痛苦。淡淡的海盐味逐渐充斥车厢，他的痛苦竟慢慢缓解。“这股咸味就是你的信息素吗？” 　　“是海盐味。”克莱恩把自动驾驶改为手动，将车停在路边，侧过身来盯着木绯屿，“你的是栀子花香。去医院吗？我不会强迫你去验孕。虽然很抱歉……但我不能完全信任木家人，包括你。” 　　木绯屿微微瞠目。 　　魔尊大人表示他从没见过这样坦诚的人，信任问题是能随便拎到台面上说的吗？何况当着对方面就告诉他“我不信任你和你全家”。 　　他按了按眼尾眉骨，坚决要求：“我要回家。” 　　克莱恩凝神观察他的神情，判断他没有说谎，于是将目的地改为他们住的公寓。 　　悬浮车平缓行驶在半空，与修士御器飞行的速度完全是天壤之别，习惯了在修真界与天争与人斗的高压环境，木绯屿竟觉得悬浮车这样“慢悠悠”的速度非常舒服。 　　“蓝……老公。”看了会儿窗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后，木绯屿扭回头来，一开口差点直呼对方姓名，好在及时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硬生生改口。“刚才我会吐是因为那肉是生的。” 　　倒也不是生的，只不过木绯屿离开星际世界太久，完全忘了这种肉排不会做成全熟，尤其在上流社会，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人只肯吃见红甚至带血的肉排。假如在那群人面前点一份八分熟的肉排都会得到来自他们的鄙夷白眼。 　　木绯屿辟谷近千年，就算偶有进食吃的也是灵食灵植，味道寡淡，一般不碰肉食。随着修炼境界提升，他本人对于口腹之欲早已没有了。 　　比起木家这顿精致名贵的大餐，他更适应克莱恩给他煮的粥。 　　“七分熟以下是这样，你不喜欢以后可以要八分到九分熟。”克莱恩说，“全熟最好不要，因为它对厨师的水准要求太高。” 　　帝国人日常吃的就是西式餐食，克莱恩比木家人更习惯和了解这些。因此木家拿法餐来招待他们完全没能在克莱恩面前摆上“贵族”架子。 　　其实从两国人姓名就可以看出，帝国人多以地球时代西方人为主，联邦则是东方人占多。 　　木绯屿皱了皱眉，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吃半生不熟的食物，搁修真界，吃半生的妖兽肉能吃死人。 第12章 　　克莱恩是个极有主见和规划的人，又或许是看木绯屿年纪小身体不好，便在没有与他商量的前提下直接与木家那边确定了婚礼日期及流程。 　　在木绯屿成天躺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接受无微不至贴心照料的时候，克莱恩安排好了婚礼和蜜月旅行的行程，最后拿着一本计划书放到木绯屿面前。 　　“婚礼定在下个月十号，婚礼仪式在你家庄园举行。主要宾客是你家邀请的商界伙伴。”克莱恩瞧眼满脸写着“没兴趣”“不关心”“无所谓”的木绯屿，十分耐心的跟他说，“但重要宾客是我邀请的第二军团长艾雁石上将，和借着艾上将面子邀请来的自由党主席聂筠先生。” 　　小天道：“他可真有耐心。” 　　木绯屿：“……” 　　瞥了眼一脸认真的克莱恩，魔尊大人赏脸翻开小册子随意瞧着。 　　前边是婚礼流程，从几点几分从他们家上车到几时几许该做什么都写了出来。往后翻是蜜月旅行的计划安排。最后是宾客名单。 　　这份名单是已经收到婚礼邀请并做了回复的客人名单。每一个主要客人都附上了照片和简略介绍。 　　木绯屿依然不太认得星际文字，好在有小天道做贴心翻译。而克莱恩也在一边提点：“艾上将的儿子艾嘉谊是联邦第一军校学生，和你哥哥木新南同级，是元帅的长孙刑以芮是发小，大概率也会来。” 　　联邦第一军校？ 　　木绯屿莫名觉得这词有点耳熟。 　　“在第一军校时以芮跟我同班，四年前我们同一批受召入伍，被派往同一支边境星部队。”克莱恩停顿一瞬，“我们是朋友。” 　　木绯屿听着他的语气，霍然抬眼，只见他略略勾下嘴角，看上去神态如故。 　　但木绯屿开始对这句“我们是朋友”产生怀疑。 　　木绯屿在修真界能够问鼎魔道，靠的不光是修为战力。他当然看得出狡诈圆滑只是这个男人的表面。 　　魔尊只是不在乎。 　　强者不必畏惧，无需拘泥。凡人再如何都翻不出天去。何况木绯屿只是利用克莱恩来镇魂，把他当工具用，又不是真的找老公。 　　“我邀请了以芮，你现在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克莱恩说。 　　木绯屿摇头：“我没有朋友。” 　　小天道：“没关系！我会参加你们的婚礼！” 　　木绯屿：“……”那可真是谢谢了。 　　克莱恩拧了下眉，“同学呢？这场婚礼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我将要和木家捆绑，你可以邀请你认为需要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是必须得邀请朋友。” 　　道理木绯屿都懂，问题是除了亲人以外他真不记得一千年前的自己还认识什么人。“我没有必须请的人。” 　　克莱恩终于意识到他家小O的性格和人际关系大概存在问题，无奈说：“绯屿，我们婚礼上的客人不乏政商军界的高层人士，在他们中一些人眼里，如果你连一个朋友都没到场的话，可能要嘲笑和质疑我们的……联姻。” 　　木绯屿眼神一动，想起自己的个人终端，遂打开翻看通讯列表，然后指着一个名字给克莱恩看，“这个人。” 　　克莱恩：“……” 　　克莱恩：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是随手指的。 　　年纪轻轻的他突然有种当爸爸带孩子的辛酸无奈。“算了，那些人爱笑就笑吧，不请了。其他的行程你再看看有没有异议。” 　　木绯屿果断摇头。 　　克莱恩静静注视他几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么乖……记着，以后你和恋人结婚，你们的婚礼一定不要像我们的……” 　　克莱恩低笑，眼底流露出微不可见的悲哀，“不要请那些不是为了祝福你们而来的客人。” 　　他想，木绯屿这会儿对婚礼事宜半点不上心，大概是因为两人之间本就是毫无感情的联姻。Omega又大多弱势，哪怕心中有不甘、有怨恨，也不敢表达出来。 　　而如今，他克莱恩·阿克尔辛也成了欺压弱势者的人中一员。 　　他可真卑鄙。 　　木绯屿：“？” 　　小天道：“呜呜，他好暖……比《爱的明天》里男主角还好！” 　　木绯屿：“……” 　　那什么《爱的明天》是他家里躺的这些天为了快速了解星际时代随便看的一部电视剧。 　　根据星网评论打的标签，它是一部家庭伦理偶像剧。 　　脱离电视剧的低级趣味一千年的魔尊大人和天真单纯的小天道为狗血剧情深深沉迷、不能自拔。 　　木绯屿悄悄瞅了瞅克莱恩，老实说，单看五官容貌，电视剧男主角赢了。但别的方面嘛…… 　　小天道：“魔尊魔尊，他拍着你脑袋叮嘱你未来跟别人结婚怎样办婚礼的样子好像一个老父亲哦。” 　　木绯屿：“……” 　　木绯屿：如果他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被一界天道盖章当爹，可能不会高兴吧。 　　等等，按小天道的意思，谁是儿子？ 　　木绯屿撇嘴，拽掉克莱恩的手，“没异议，挺好，听你的。” 　　如此敷衍摆烂三连，让克莱恩无奈又好笑，但交浅言深，他不再说什么，继续按照计划去筹备婚礼。 　　婚礼有木家主导出人力物力，克莱恩其实只需关注筹备进程。若非这次婚礼上将邀请艾上将、聂先生，为表联姻诚意，他连安保工作也不会亲自督导。 　　时间很快来到四月十日，婚礼当天。早上五点刚过，克莱恩便将木绯屿喊醒。 　　“绯屿，造型师五点半到，先起来吃早餐。” 　　木绯屿没有赖床的习惯，相仿十分警觉。克莱恩刚进卧室便醒了。 　　自从住进公寓，除了头几天克莱恩不放心每夜都陪床睡在卧室，等木绯屿表现得不那么虚弱，一些症状消褪后，对方就搬去了书房。 　　分房之后，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时时惊醒，难以入眠。 　　早餐依旧是克莱恩亲手烹制的，木绯屿穿着一身款式简洁普通的便服坐在桌前用餐，神色恹恹，举手投足间却难掩恣意不拘。 　　克莱恩拿着一片膏药样的东西放到他面前说：“隔离贴。婚礼上人员混杂，贴上这个预防受到其他人信息素影响。” 　　木绯屿瞥眼隔离贴，凭借自己贫瘠的ABO三性知识疑问道：“为什么不做临时标记？” 　　克莱恩笑了下，开玩笑般说：“因为临时标记会让人爱上不该爱的人。” 　　信息素本质是化学物质，而化学就是它说什么，就是什么。它让O依赖A，O就会犹如菟丝花，牢牢攀附在标记他的A身上，，时刻需要、渴求对方。枉顾一切情感前提。 第13章 　　今日的木家庄园张灯结彩、宾客如云，为了彰显木家财力，让家族成功进入上流圈子，木诚海让人邀请了两家偏向自由党的主流媒体前来观礼。而其他媒体立刻闻风而来。 　　婚礼将由《联邦日报》在星网上全程直播。 　　星网上闲极无聊的网民发现这场直播后，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进来，恰逢两个新人从婚车上下来，对木绯屿惊鸿一瞥。 　　穿着白色西装式样礼服的魔尊大人身姿如竹却不紧绷，神态闲适得仿佛不是在参加自己的婚礼，灼艳的五官和奇妙的气质结合，让旁人直呼美人。 　　再看另一位新郎…… 　　嗯…… 　　几条比较委婉的弹幕刷过—— 　　【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两人像是联姻。】 　　【可能人家比较注重人品和别的吧……】 　　【不管怎样，大喜的日子，祝福他们新婚快乐！】 　　举行仪式的地点就在木家庄园前庭的大花园里，木绯屿和克莱恩下车后没有立即在花园里举行仪式，而是先被佣人领进别墅去见木诚海。 　　越是这种日子，作为木家掌舵人的木诚海越是要端起架子，以展现和巩固他在木家的权利地位。 　　克莱恩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牵着木绯屿来到木诚海面前，木修文和辛小凤以父母的身份站在坐于沙发上的木诚海身后。 　　克莱恩轻轻捏了下木绯屿的手，疑似一直在神游的木绯屿方才醒了般，开口叫人：“爷爷，爸爸，妈。” 　　克莱恩随后喊：“爷爷，爸、妈。” 　　木诚海颔首，瞟一眼旁边的管家，管家忙端着一个摆放六只茶杯的托盘上前。 　　木诚海：“蓝佑，因为你是孤儿，我就厚着脸皮跟他爸妈一起充当你们长辈了。按我们祖上的习俗，新婚新人是要给长辈奉茶的。长辈喝了茶，就代表认可这桩婚姻，然后给新人改口红包。” 　　在修真界对凡人习俗略有耳闻的木绯屿狠狠愣了下。 　　木家祖上是地球时代东方人后裔，对这些可以追溯到地球古代的习俗基本不了解的克莱恩不以为意，伸手去端茶杯。 　　“慢着。”木绯屿倏然抓住克莱恩手腕，抬眸盯着对面的木家人道：“您……你们分明是我的长辈，怎能顶替我道……伴侣的长辈位置，那我岂不成了孤儿？” 　　木诚海脸色立马就黑了。 　　木绯屿还在输出：“木家与蓝佑联姻，双方合作共赢，他可不是上门女婿。”他讽笑一声，又道，“既是孤儿，就以天地为父母吧。” 　　说罢，他从托盘上端起茶杯，一只塞到克莱恩手里，一只拿在自己手里，然后拽着对方转身面向别墅门，执杯高举，“我与蓝佑缔结婚姻，特奉茶以敬天父地母。”而后倾杯将茶水泼洒到地砖上。 　　木诚海的脸色由黑转青。 　　不知内情的克莱恩从木诚海的神情转变里看出些许端倪，便学着木绯屿的举止泼茶敬天地。虽然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天地可以代替父母，为什么木绯屿宁可把茶泼了也不让木诚海喝这口茶。也不懂木绯屿要讽刺木家把他当上门女婿。 　　所以……上门女婿是什么意思？ 　　管家端着的托盘上共有六杯茶，两杯敬了天地，木绯屿便不管剩下那四杯该给谁喝，瞧也不瞧尴尬苦恼的管家，半侧回身睨视木诚海：“联邦宪法，人生而平等。木家却要在今天拿传统习俗作伐子，论起尊卑，挺可笑的。” 　　“混账！”木诚海勃然大怒，“我不过可怜蓝佑是孤儿，想在这大喜日子填补下他不能邀请亲人长辈到场的缺憾，我们拳拳心意到你嘴里就如此不堪？！修文，你怎么教育孩子的！” 　　木修文和辛小凤吓得瑟缩，只敢嗫嚅道歉。 　　听到这里克莱恩似乎明白了一点，所谓敬茶其实是木家在……羞辱他？ 　　理解岔了的克莱恩心中疑惑更深，不过至少知道了老羞成怒的木诚海没安好心。 　　对于父母的挨骂木绯屿无动于衷，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反倒是克莱恩看在他的份上出言打圆场：“爷爷！绯屿不是那个意思，他年纪小不懂事……” 　　木绯屿没让他把话说完，拖着他袖子便向外走。 　　背后木诚海无能狂怒：“反了！反了！” 　　克莱恩低头看着木绯屿没什么表情的侧脸，默默把“这是个又乖又甜的小O”的思想从心中划去。 　　一出别墅门，迎面过来两名年轻男Alpha，一个年纪稍长，儒雅的气质没能掩盖其通身硝烟味，另一个年少气盛、英姿勃发。两人皆穿着贵而不显的礼服。 　　比较大的那人率先向克莱恩打招呼：“蓝佑，新婚快乐。” 　　克莱恩唇角勾起，眼中含笑，“谢谢。”然后对木绯屿说，“绯屿，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好朋友邢以芮。” 　　木绯屿视线落在邢以芮身上。对方很有礼貌，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等待他先伸出手。 　　窝在木绯屿礼服胸前口袋里假装礼花的小天道：“他笑得好丑哦……” 　　木绯屿没有伸手，主要是不记得有握手礼这个东西。点头当做礼貌表示，然后不咸不淡说：“你好。” 　　邢以芮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拍了拍身边的人介绍说：“我发小，艾嘉谊，我们军团长艾上将的儿子。” 　　艾嘉谊尬笑：“哈哈，新婚快乐啊。” 　　“谢谢。”还是克莱恩稳得住，他仿佛没看出尴尬，一手牵起木绯屿，一边邀请他们去花园餐食区坐。 　　餐食区摆着几条长桌，餐食是一些精致、量小的烘焙糕点和红茶、咖啡等。旁边摆放供客人休息聊天的沙发茶几。其他客人有木家人招待，三三两两坐在餐食区聊天。 　　一看见今天婚礼的两位主角和元帅长孙、艾上将儿子同时出现，所有人都暗搓搓竖起耳朵关注那边。 　　四人在一处落座时，克莱恩不忘细心嘱咐木绯屿：“你这段时间吃得很清淡，最好不要现在碰餐食区的甜品饮料。” 　　本来就没兴趣的木绯屿乖巧点头。 　　邢以芮发出损友的嘲笑：“没想到你这么贴心啊，简直是老婆奴。” 　　克莱恩笑着搂住木绯屿肩膀：“现在看我笑话？等你结婚就知道了。” 　　艾嘉谊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插话：“Omega都是很娇贵的，就应该捧在手心里宠嘛！” 第14章 　　“毛都没长齐，你知道什么Omega？”邢以芮说，“让叔叔听见这种话当心他削你。” 　　艾嘉谊不爽地嗤了声：“少跟我提他。天天屁事一堆，这不让那不许的！” 　　“叔叔管你是为你好。”邢以芮无奈摇头。“对了蓝佑，为什么突然取消伴郎？你看我这身，伴郎服都准备好了，就等今天帮你压压场子。结果呢？连接亲都没用上我！” 　　克莱恩只好解释：“我们两就住在一起，用不着接亲。剩下的流程里伴郎好像没多大用处，索性就不要了。” 　　艾嘉谊不能理解：“可是没有接亲流程的婚礼不完整啊！我听说婚礼之前两人是要分开住的，头几天都不能见面。” 　　祖辈从地球时代起就没这种婚礼习俗的克莱恩并不在意这些，何况他们只是联姻，办婚礼的目的能够达成就行了。 　　“那可不行，绯屿身体不好，我一天都不能离开他。”克莱恩刻意岔开话题，“以芮，能拜托你帮我照看下绯屿吗？我得去和他爷爷商议点事。” 　　邢以芮瞧向安安静静像个漂亮娃娃的Omega，挑眉说：“放心吧，肯定不让人欺负他。” 　　艾嘉谊把自个儿胸口拍得啪啪响：“哪个不长眼的敢凑上来，我就揍他。” 　　“麻烦了。”克莱恩其实在今天之前从没见过艾嘉谊，却顺水推舟承了这份情。 　　一直不说话的木绯屿忽然开口：“商议什么？” 　　克莱恩心中意外，因为木绯屿从没过问这些，表面对答如流，“婚礼之后的一些安排。” 　　木绯屿低头整理起袖口，用着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令在座几人都诧异的话：“我一向以为联姻是合作共赢，就算不能平等交易，要维持长久稳定的合作关系也该是双方互相制衡的。老……我爷爷偏在今天对你拿乔，摆明欺负你。如果你是去找回场子那就去，如果不是……” 　　他对于联姻局势的侃侃而谈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身居高位者的傲慢自持，最后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更是显露上位者的压迫感。 　　更何况中间他险些一出溜说出“老东西”这种没教养的词来。 　　小天道一时间慌极了：“魔尊哇，你悠着点，你忘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小甜O吗？你看他们三个眼神都不对了。” 　　小天道最近从电视剧里学了几个新词就爱瞎用，听得木绯屿差点没绷住表情。 　　邢以芮和艾嘉谊互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惊异和意外。 　　有了在别墅那番泼茶怼人的经历铺垫，克莱恩倒不是太意外木绯屿说得出这种话，只是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因为如此说话的木绯屿和木家人口中的木绯屿、连日来的相处里的木绯屿截然不同。 　　据他了解，结婚前的木绯屿是一个安静内敛，甚至有点孤僻，在木家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孩。由于曾经的性别是Beta，木诚海根本不重视他，木诚海有样学样，辛小凤在他们父子两的态度下，只知道期期艾艾，对他从没起到什么正面引导。 　　这般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孩子多半性格懦弱孤僻，就如木绯屿说自己没有朋友时克莱恩没有一秒钟怀疑那样。 　　又或者是养成偏激的性格。总归不可能养出木绯屿这样的。 　　附近关注着他们的客人伸长了脖子，努力想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十分好奇他们的表情为什么如此惊讶。奈何木绯屿伤势未愈，亦没兴趣让旁人看热闹，说话语声不大，只够克莱恩三人听得清。 　　克莱恩笑着“啧”了声，大力把木绯屿环进自己怀里，冲对面吃瓜二人组调侃：“看到没？我老婆心疼我呢！联姻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我真走运。” 　　他用玩笑冲淡木绯屿一番言论带来的冲击，并迅速带偏话题，不着痕迹揭过前面那页。 　　木绯屿蹙了下眉，任由克莱恩搂着自己。 　　“得了，你不知道有句古话叫‘秀恩爱分得快’吗？”邢以芮也顺势开起玩笑来。 　　元帅之孙，虽说不是政客家庭出身，但也不是什么低下层阶级的人，说白了，这就是上流社会人士的体面。 　　艾嘉谊挠头问：“有这种古话？” 　　邢以芮哂笑：“这我哪知道。” 　　克莱恩见话题彻底岔开，气氛也恢复活跃，于是松开木绯屿，“我很快回来。” 　　木绯屿不说话了，理袖口的动作也停了，再次沉寂下来。 　　克莱恩在邢以芮“真黏糊”的嘲笑中离开。 　　在木绯屿刚才几句话里，他读懂了“上门女婿”大约是贬义词，木诚海口里的敬茶纯粹没憋好屁，从头至尾都是拿习俗当旗帜，实则打压他，试图在这场联姻中早早的掌握主导权。 　　明明他已经授人以柄，亲自将一份私密影像送到木家手里，让木家自以为暗中掌控着他，木诚海却还要在明面上得到名义上主导地位。 　　真是贪心啊。如果他只是蓝佑，他必定不会忍让，哪怕撕毁协议不要木家这个助力也绝不能如此割地赔款，上赶着给木家利用。 　　因为他首先是一名军人，更是军方发言人，他的形象是要与联邦军部捆绑挂钩的。 　　他结个婚结得如此窝囊，但凡媒体发表什么带带节奏，他的仕途约等于抹上黑点。 　　可惜了，他不止是蓝佑，他对整个木家，对联邦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而来者怎会在乎一时荣辱。他要的是快速向上爬！ 　　木家是非常合适的垫脚石，他冒不起放弃这条阶梯的风险。 　　克莱恩眼里没有泄露任何一丝不悦，挂上赔礼的笑容走进别墅大门。 　　成年人的世界，有许多无可奈何。卧底的世界，只有更多的忍辱负重。 　　木绯屿登顶魔道几百年，早已习惯以魔尊的视角思考，他视众生如蝼蚁的傲慢是他凭实力厮杀得来的地位应得的。堂堂魔尊，这样的眼界格局和傲气都没有，难道要唯唯诺诺吗？那般如何服众？ 　　小天道：“魔尊，他是去道歉的吗？” 　　木绯屿百无聊赖倚在沙发背上，食指敲了一下终端，顺势瞧了眼时间。 　　小天道：“真的啊？为什么啊？按修真界凡人的习俗，新婚夫妇不是大婚第二天早上向男方父母长辈敬茶吗？你家里人以蓝佑长辈的名义接受你们敬茶，完全是越俎代庖。明明你也是男孩子，就以你的长辈身份不行吗？” 　　木绯屿抬手遮去嘴角的冷笑。 　　大概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眼里Omega和那边的女人没区别吧。 　　况且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向谁的长辈奉茶，从而引申出“谁嫁谁娶”的问题。而是在于木诚海以克莱恩的长辈自居，预设了一个他尊克莱恩卑的立场。是以木绯屿有了那段论尊卑的嘲讽。 　　这是明谋。木绯屿反而觉得疑惑，他这个离开联邦一千年什么都忘得差不多了的人能看出里面有坑，为什么克莱恩毫不犹豫往下跳？ 第15章 　　赔礼道歉用不着太长时间，大家都是体面人，只要表面上过得去，道歉或者说打圆场这种事只需走个过场。 　　这边邢以芮刚说了几件克莱恩学生时代的小故事，场子还没热起来呢，克莱恩便回来了。 　　克莱恩神态如故，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放到木绯屿面前茶几上，边坐下边语气轻松说：“说我坏话呢？” 　　“怎么可能？”邢以芮十分无奈，“我倒是想说，结果回忆半天，连你一件糗事都想不出来。现在想想要是你再颜值高一点，当年的完美校草称号就轮不到我头上了。” 　　克莱恩回以玩笑：“嗯，就算给我戴高帽子，今天结婚的也是我，恭喜邢上校，又将要度过单身的一天。” 　　邢以芮立即互损回来。两人间相处对话自然诙谐，俨然一对“最佳损友”。在修真界听厌了浑身都是心眼子的修士说话的绯屿魔尊觉得新鲜，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移动。 　　小天道：“魔尊你看！我选的人好吧！别人说他完美诶。” 　　木绯屿：“……” 　　他该怎么告诉这个幼小天道，这个话通常是恭维话术，又或是…… 　　三百年前，修真界第一大宗有一被正道称为仙尊的修士，修为高深品行高洁嫉恶如仇，彼时世人皆言完美。直到一座上古秘境出世，秘境中此人为夺得传说能令修士白日飞升的机缘将入秘境的修士屠了近九层，最终被同在秘境的木绯屿拼力斩杀。 　　当然，那机缘是假的，传说就只是传说。 　　秘境之行后不久便听正道爆出此人不是第一次为了机缘肆意屠杀，一些被他灭门灭族的幸存者纷纷出来指责其虚伪自私、残酷不仁。 　　在木绯屿看来，克莱恩狡诈圆滑，与当年的仙尊比，哪里称得上“完美”二字？ 　　木绯屿端起克莱恩特意找来热水浅抿一口，忽又轻笑。 　　别的完美没看出来，伪装成狡诈圆滑的人这点倒是做得挺完美。 　　接下来没聊多久，这场婚礼最重要的客人聂筠和艾雁石终于陆续到场，在克莱恩面前还要拿乔的木诚海就像嗅到肉味的狗，着急忙慌从别墅里出来迎接。 　　作为联姻的另一方，克莱恩不甘落后，也赶紧带木绯屿过去。 　　“嘉谊，你爸来了。”邢以芮推了把艾嘉谊。 　　“来就来咯。”艾嘉谊嘴上不屑一顾，但也知道看场合，不情不愿缀在邢以芮背后去和自己父亲及聂筠打招呼。 　　艾上将蓄着短须，看起来和木修文差不多年纪，与其阳光开朗的儿子比起来显得凶多了，哪怕是对着今天婚礼主角也没露出笑容。 　　带给木绯屿的第一印象是：强势。 　　聂筠给人的感觉则与艾雁石截然相反，他看起来就像个和蔼慈祥的老人，笑着祝福新人新婚快乐。 　　克莱恩笑纳祝福，顺势攀谈起来。艾雁石从接到婚礼请柬时起就知道克莱恩对进入政坛的迫切渴望，不吝于做这个牵线人，主动在聂筠跟前说了几句引荐的话。 　　聂筠没有立刻表现出抗拒，反而与克莱恩交谈起来。旁边木诚海见状嘴都要笑歪了。也不知道克莱恩是如何安抚的，这会儿他好像完全气消了。 　　体面人的社交对于随心所欲惯了的魔尊来说非常无聊，好在克莱恩没让木绯屿无聊多久，很快便以他身体不好的理由将他送进别墅里休息。 　　别墅里木绯屿原来的房间被充作他的休息室，他在这里换上第二套、也就是稍后举行仪式时穿的礼服后便在房里逛了起来。 　　他的房间不大，家具摆设简单普通，属于站在房门口一眼能将整个房间尽收眼底那种格局。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清纯校园风服装，看得出过去的他是如何单纯内向。 　　再去翻书桌抽屉，找出的尽是一些书本文具。 　　胸口的黑毛球从衣服上跳下来，在桌面上蹦来蹦去，发出天真的感叹：“你以前的生活看起来好单调哦。” 　　并未找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木绯屿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看着上面属于自己一千年前的笔记，意味不明笑了。 　　“‘盛开于神国的暗夜蔷薇，是我心上的花儿’……天道，看看这句话我认错没。” 　　小天道咕噜噜滚到书页上，“没错。这是你以前写的吗？” 　　木绯屿指尖在这行笔记上轻轻摩挲，垂眸依在椅背上，“我最后没有抵达神国，也没有找到蔷薇，只有白骨累累的魔渊和食人嗜血的灵植。” 　　小天道非常乐观，“可是你现在回来了呀，这里没有修真界残酷，你可以继续找神国和蔷薇啦。” 　　木绯屿垂眼不语。 　　他心中明白，他不可能找到了。 　　他的双手染满鲜血，数不尽的罪恶早已将他拖拽入魔渊，他深陷魔障，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天真美好。 　　他也曾试图挣扎，逆缘斩因果，结果是什么？ 　　若非天道插手，他已经神魂碎裂，身死道消。 　　何况如今的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理想神国，如果天道没有骗他，那连修真界的天界都是那般不堪，还有别的能期待的么？ 　　按照流程，上午十点半开始举行结婚仪式，十点克莱恩回到木绯屿的房间换礼服，然后化妆师会上来给两人补妆。 　　木绯屿的房间里没有洗手间，克莱恩倒不介意在旁人面前换衣服，毕竟在军队里没法讲究。只是担心木绯屿不自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仪器打开，然后说：“军部研发，屏蔽监控设备用的。我得换衣服了，你介意的话可以闭眼。” 　　木绯屿没闭眼，坐在书桌前正好是背对克莱恩的，比起AO授受不亲这种问题，他更关心：“这里有监控？” 　　想到之前他与天道直接发出声的对话，心中升起一抹杀意。 　　小天道也懵了，传音道：“我、我好像没感觉受到窥视啊？” 　　克莱恩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下，“婚礼的安保是我亲自督导的，以防万一我提出在你房间的门窗视角安装监控像头，不过在送你回房时我把房间的监控关了。” 　　木绯屿慢慢起身，转过来看向克莱恩。 　　此时的克莱恩脱掉了外套，领结被扯乱，衬衣袖子和下摆皆有些凌乱。修身的衬衣薄薄的布料覆盖在充满紧实肌肉的身躯上，看起来禁欲且诱惑。 　　而木绯屿注视他的眼神，平静，如同深处暗潮汹涌上层却平静无波的水面。 　　克莱恩见他突然转过来直愣愣盯着自己，顿觉尴尬，主动背身回避。同时解释：“我们私下其实不亲密这点不能别人发现，屏蔽器也是防止意外。” 　　趴在桌面上的小天道炸毛了：“魔尊冷静啊！那是你道侣！能镇住你神魂的人嗷！呜呜……他没了我们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好命格的人哇……” 第16章 　　十点半，木家庄园的花园草地上响起浪漫的婚礼伴奏，一条红毯铺就的道路上，数个飞行摄像头对准道路两端，一头是等候在神父面前的克莱恩，一头是即将被木修文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中的木绯屿。 　　木绯屿本以为自己被木家卖给克莱恩，今后除了单纯利益关系不会再有多少干系，然而今日木诚海的作态令魔尊大人不悦。既如此，他也半点面子不想给木家。 　　众目睽睽下，木绯屿不去挽自己亲生父亲的手臂，径自向红毯另一头大步行去。 　　什么？问他有没有对克莱恩做什么？ 　　没有，没必要。 　　在房间里，哪怕是统御魔宫数百年的绯屿魔尊也没能从克莱恩脸上看出端倪。房中的监控是否关了；对方有没有看监控都没关系。 　　在这个世界，拥有一只外观为毛球的小型机器人不奇怪吧？ 　　机器人会动会说话也不奇怪吧？ 　　毕竟他们家就有一只会洗衣做饭的家庭机器人。 　　一个刚满十八岁，家庭关系复杂的年轻人和自己的机器人说些仿佛脑子有病的对话更不奇怪。 　　绯屿魔尊不是气量狭小、生性多疑的人——顶多平等的不信任任何人，更遑论克莱恩于他是非常重要优质的镇魂工具。 　　星网上，无聊的网友仍在观看婚礼直播，当他们看到新人之一甩下长辈独自走红毯时—— 　　【我说是联姻吧！新人不按流程走，不就是不满这桩婚姻吗？】 　　【笑死，看那个大叔表情，一脸懵逼】 　　【美人叛逆起来更美了，舔颜】 　　【弹幕积点德吧，不管怎么说人家在办婚礼，还舔颜，那是别人老婆，发这种弹幕真恶心】 　　然后弹幕就吵了起来…… 　　婚礼现场，所有人均为木绯屿的行为震惊，木诚海再一次黑了脸，并且当着众宾客的面不能将火发出来，反而要憋屈的考虑如何圆场。 　　木修文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木绯屿背影，下意识喊了声：“绯屿！” 　　他不做声还好，他这么一喊，圆场的办法木诚海算是不用再想了。木修文这般反应一下坐实了木绯屿的行为不符合他们预先安排。 　　同属于商界的宾客纷纷看起热闹，心中指不定如何嘲笑木家，办个联姻都办不妥当，家里小辈竟敢当众下木老爷子的脸。 　　艾雁石上将挑了下眉，跟身边邢以芮说：“年轻人就是有劲儿。” 　　邢以芮在二军团的职权属于军团长副官，再加上他元帅长孙的身份，坐在艾上将身边观礼是合理的。他身边则是艾嘉谊。作为本场婚礼另一位重要客人，聂筠的观礼席在红毯另一侧，由木家人作陪。 　　克莱恩稍感惊讶又有一种“习惯了”的微妙感受，表面上面不改色，也不顾什么流程不流程，大步迎向木绯屿，将木绯屿不合礼节的单方面抗议变成双向奔赴。 　　西式礼服剪裁版型与宽松飘逸的修真界广袖长衫截然相反，穿着结婚礼服，木绯屿走路都不能走出魔尊的步伐气势，整个人内敛秀气了。敛去气势的他那灼灼艳如玫瑰的容貌便突显出来了。 　　甩开亲生父亲的木绯屿不仅甩掉了木家的脸面，同时抛下的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亲情、羁绊。 　　十八年生养之恩他会报，但除此之外，他不想再与木家有瓜葛。 　　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把木家的脸踩在脚底，也清楚观礼的宾客乃至木家所处的整个商界圈会如何嘲弄他们，只不过他不在乎。 　　堂堂魔尊，什么样的咒骂没听过？仙门正道恨不得天天搁魔宫外骂他呢。 　　当然胆敢真的跑到魔宫外面骂他的都被拥护他的魔修们物理撕碎了。 　　浪漫的乐声中，克莱恩不加迟疑、大步奔向木绯屿的举动让全场皆惊，原本在心底嘲笑的人愕然。 　　木绯屿亦怔了怔。 　　小天道：“他好帅嗷！” 　　走到木绯屿跟前的克莱恩一把握住他的手牢牢牵在手里，然后放开音量，眼中盛满笑意的说：“我等不及要牵我夫人的手了，爸，你放心放手吧！” 　　克莱恩一个举动、一句话便扭转局面，不但解释了两人不符合安排的行为并非是抗拒联姻，也将错误揽到自己头上，只字不提木绯屿的问题。 　　木绯屿仰头望着这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忽然笑了，眉眼弯弯，如寒冰下的玫瑰盛放，灼灼其华。 　　克莱恩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牵住了恋人的手，两人一起走过长长红毯，在神父的主持、宾客的祝福下交换戒指，结为伴侣。 　　AO配对无论在联邦还是帝国的上层阶级中都属于主流所推崇的，尽管克莱恩在五官容貌上稍显逊色，他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和健硕体格与身高堪堪一米七身材纤细的Omega却是十分般配。 　　从背后看，两人无论身高体型、AO性别以及气质均和谐极了。是星网上无聊网友也不得不说一句“有CP感”的存在。 　　观礼席上，艾雁石笑着赞叹：“蓝佑是我见过最适合政坛的军人。” 　　元帅之孙邢以芮笑容有一瞬尴尬。 　　“从政有什么好的。”艾嘉谊不屑道。 　　另一边的聂筠则满脸笑呵呵，向身边木诚海点点头说：“你家孙婿不错，年轻有为啊！” 　　接下来就是和别人的婚礼没什么区别的宣誓、交换戒指环节。 　　早在回来的当天就对小天道起过誓的木绯屿这回没作妖，按部就班完成仪式，无名指被套上木家定制的昂贵能源石戒指，在媒体的镜头下彰显着木家暴发户一样的财力。 　　手捧《圣经》的神父说：“两位新人可以接吻了。” 　　终于到了当众亲嘴这种在习惯了修真界礼节的木绯屿看来过于开放的环节。 　　小天道真心实意疑惑：“这回还要假亲吗？” 　　由于身体原因，木绯屿从来没参与过婚礼彩排，这种需要两人表现亲昵的时刻，他只是杵着不动，等道侣处理。 　　克莱恩笑着牵起他右手，手背朝上，自己则单膝跪下，俯首亲吻手背，行了一个骑士吻手的礼。 　　“我的小玫瑰，我愿守护你的一生。” 　　霎时间，宾客间爆发出激烈尖叫。 　　“啊！！！” 　　“天呐！太浪漫了！” 　　“嘶！有点东西。” 第17章 　　木绯屿和克莱恩的婚礼直播在星网上突然火了。 　　当克莱恩对木绯屿单膝跪下说出那句承诺时，木家一早准备好的水军立刻发力，以两人的神仙爱情为卖点将直播间送上热门，同时将大肆宣扬克莱恩的履历以及木氏制药的产品。 　　忽略木绯屿制造的小插曲，这场婚礼最终圆满结束，克莱恩成功与聂筠搭上线，并在艾上将的推荐与木家财力的支持下向聂筠提出加入自由党。 　　吸收一个不到三十岁便凭借战功升到上校衔，且已出任军部发言人职位，甚至自带竞选资金的军人对自由党绝对利大于弊。只是他没有当场回复，而是在离开前他向克莱恩介绍了一个在党内拥有较高职务的人。 　　其意思是让克莱恩去找那人作为他的入党推荐人。 　　星网上，无知的网友被水军带节奏，加上两人的身份背景差异，战争孤儿出身的年轻Alpha上校与有钱人家Omega小少爷，大部分人真的信了两人间的爱情故事。 　　乘着这个东风，当天收盘木氏制药的股价上涨了17%，预期第二日以114联邦币开盘。把一干木氏制药的股东开心坏了。木家人满面春光，哪怕是差点在婚礼上丢大脸的木修文也头一回觉得木绯屿这个儿子有点用处。晚上全家人同桌吃饭时，大房木修武一家子都笑不出来，总算被狠狠压了一头。 　　婚礼一结束，克莱恩就把木绯屿带去星港乘上前往蜜月地——布莱星的飞船。 　　他们搭乘的飞船叫米歇尔号，从联邦主星出发，经过两大星域，五个星球，以旅游业为主产业的布莱星是其航线上第一个站点。 　　从没坐过飞船的木绯屿对星际旅行极有兴趣，从抵达星港起便一改平时的无精打采，显得兴致盎然。 　　绯屿魔尊在修真界上天入地，却从未离开过修真大陆，从没以如此视角看过星海。 　　“以前没坐过飞船？”克莱恩看出他的不同随口问。 　　望着窗外浩瀚星海出神的木绯屿扭过头来，诚实道：“没有。以前只在地上仰望过星空，从来没有像这样……”他伸手触碰窗户，“仿佛手可摘星辰。”（注） 　　小天道：“这题我会！修真界的人界与天界其实是两个世界，两界中间有时空壁垒。渡过飞升劫的修士登天梯的过程就是在穿越两界壁垒。所以修士无论飞得多高，都不会像在这里一样飞出大气层。” 　　克莱恩不知道木绯屿话中真正所感慨，对他说：“我现在的工作和上班族一样休假，有空经常带你出来旅游。” 　　“谢谢。” 　　到达布莱星需要经过一个空间跳跃点，进行一次空间跳跃。即将首次体验黑科技穿越的木绯屿在听说后非常期待，然而当飞船接近空间跳跃点不到十分钟航程时，飞船动力系统突然切断供能，客舱内照明设备全部熄灭，在众乘客的困惑惊呼中，十秒后才恢复照明。 　　与此同时，飞船广播响起一个充满恶意、戏谑的声音：“各位乘客好啊，我们是响尾蛇星盗团，很遗憾通知你们，米歇尔号已经被我们劫持了。” 　　乘客们霎时惊惶恐慌，胆小的尖叫着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跑。结果被守在客舱走道两头的星盗毫不留情用枪射杀。 　　鲜血迸溅，糊了附近座位上乘客一脸，死亡和鲜血把这些倒霉蛋完全吓懵。 　　舱内照明熄灭的瞬间克莱恩就有了反应，他首先做的是握住木绯屿的手安抚。“没事，别怕。” 　　“呕——”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血味让木绯屿恶心干呕的问题。 　　看他这样，克莱恩有些心疼，主动揽住肩膀把他的脸贴紧自己胸口，轻声叮嘱：“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不要说话，不要乱动，不要离开座位。” 　　木绯屿嗅着克莱恩身上淡得微不可闻的海盐味，压抑住干呕的欲望后轻轻点头。 　　此时的木绯屿如何想得的他心目中办事靠谱的道侣马上要整个大活。 　　飞船广播：“我们响尾蛇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星盗团，只要大家听话，我们就不会杀人哦。大家冷静下来了吗？” 　　杀戮既能让人应激，也能逼人安静，在广播里那道戏谑的声音停下后，惊恐的人群被迫安静下来，瑟缩在各自座位上惶恐不安又不敢动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招致杀身之祸。当然乘客不全是这样的，其中也有不怕死的，比如年轻气盛、怀着拯救世界梦想的年轻人。 　　木绯屿他们所在客舱是二等舱，有一百个座位，满座。该舱乘客多是经济状况比较宽裕，又无法承受头等舱高昂价格的人。主要是商务出行或木绯屿两人这样的度假旅行者选择。 　　星盗劫持飞船，假如是为财，首要目标是头等舱乘客，次要目标是二等舱。假如是为政治目标，重要目标依旧是头等舱，二、三等舱乘客的价值则无差别。 　　克莱恩假装慌乱无措的扭头四处瞄，实则观察该舱内有多少星盗。 　　响尾蛇星盗团被联邦列为S级危险组织，组织核心成员全在红色通缉令上榜上有名。其他成员亦全员被通缉。该组织主要在联邦境内活动，经常劫持联邦主星到边境星域的多条航线上飞船。表面上他们每次的目标都是钱财，例如被劫持绑架的乘客只要支付赎金就会被他们释放。 　　与别的成日杀人放火坏事做尽，但危险程度顶多被定为A级的星盗团比，响尾蛇似乎真的不算穷凶极恶？ 　　至少这种说法说服了一部分普通民众。 　　广播：“哈，看来大家都冷静下来了。现在开始谈我们的条件吧。二等舱的人，每人交十万联邦币，三等舱的每人交一万联邦币。怎么样，这个价位的赎金不贵吧？” 　　米歇尔号的船票起步价，二等舱一万联邦币每人，三等舱一千联邦币每人。 　　能坐上飞船的人确实付得起赎金。而且从价位差上看得出他们对三等舱的穷人比较宽容。 　　广播：“给大家三十秒时间考虑要不要支付赎金，三十秒后我会解除星网信号屏蔽，同意支付的人直接转钱就可以了哦。” 　　星盗团收赎金的方式一般为收现金；实力雄厚的则会设立不受监管的虚假账户，收取赎金后会立刻用账户中的钱购买在星网上交易所使用的虚拟货币“信用点”，之后再通过其他手段把信用点洗成真实货币，或直接用信用点交易。 第18章 　　三十秒钟转瞬即逝，别人都忙着害怕，只有木绯屿在发愁。 　　小天道：“魔尊，咱们有钱吗？” 　　好问题！ 　　木绯屿将困扰的目光投向克莱恩。 　　克莱恩：“？” 　　木绯屿：“……” 　　堂堂魔尊，怎能开口向他人借钱！他在修真界若看中什么，那可都是直接抢的！ 　　木绯屿：“我没钱。” 　　克莱恩讶然挑眉。 　　木绯屿可是木家的少爷，哪怕身世不太光彩，木家至于连零花钱也不给吗？ 　　前排一名乘客小心翼翼与负责收款的星盗打商量：“我、我没那么多现钱，能用东西抵吗？我……我有那种药……” 　　这人的话不仅引起了星盗的兴趣，也吸引了克莱恩注意。 　　“哪种药？”一个星盗走近了问。 　　那人眼神闪躲，畏畏缩缩从座位下拉出一个随身提包。星盗直接上手将包抢过来，然后把枪别回腰上，粗暴地扯开包翻找，果然从中找出一支管剂。 　　透明的管状容器中灌注着清亮的绿色溶液，管外贴着木氏制药的包装标签。 　　星盗翻来覆去瞧了瞧，又招手喊来同伴两人一起研究。另一人撕掉木氏制药公司的标签仔细看了看，露出嘲讽的笑容：“不错啊，贴木氏制药基因药剂标签的黑市货，上等货。行，给你抵了。” 　　那乘客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赔着笑感激星盗。 　　克莱恩眼神微动，低头望了眼木绯屿，用手轻拍他的背：“没事，我有钱。” 　　木绯屿仰头盯着他眨眨眼，安心了。 　　花道侣钱的事，怎么能算借呢！ 　　事实证明，魔尊天真了。当星盗拿着绑定了虚假账号用来转账收款的通讯终端到他们座位边时，克莱恩爽快地用自己终端支付了十万联邦币，并指着木绯屿说：“我们只有十万，赎他。” 　　木绯屿：“？” 　　星盗一脸无语，“不是，你们不是二等舱吗？怎么一个二个的十万都拿不出来？” 　　他的一个星盗同伴从过道另一侧走过来，上下打量几眼克莱恩，蓦地抬枪顶住克莱恩额头，恶狠狠道：“别耍花招！你手上戒指就不止一百万，装什么穷！” 　　被枪指头的克莱恩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服从的姿态。 　　木绯屿双目微瞠，他只知道木家给他们打的戒指贵，不知道它有一百万这么贵，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拔自个儿手上的。 　　“不许摘！”克莱恩大声制止，当着星盗的面就说，“这是我们结婚戒指，不能摘。” 　　木绯屿动作顿住，然后听话地放手。 　　星盗用力顶了顶枪：“怎么？不拿戒指抵，你准备怎么付赎金？” 　　克莱恩丝毫不见慌张，“我只是暂时拿不出现钱，给我点时间周转，我可以给双倍！” 　　收款的星盗看向同伴，两人眼神交流一会儿，拿枪的那个收回枪扯着克莱恩往外拽：“没钱就跟我们走！” 　　“我看那破戒指根本是赝品吧。穷逼打肿脸充胖子，坐什么二等舱啊……”收钱的星盗骂骂咧咧，扭头看到容色妍丽的木绯屿，色眯眯伸手去摸他的脸，“啧，穷逼还能讨这么漂亮的老婆啊！” 　　眼睁睁看着克莱恩被要挟、被拖拽的木绯屿前一秒还在茫然，下一秒感受到陌生人的接近，顿时压不住脾气，却见星盗的手半道被另一只手截住。 　　原来是已经被拖到过道上的克莱恩猛地挣脱拖拽他的人，回身抓住手脚不干净的星盗手腕，狠狠用力一折，星盗的手立刻向上反向弯折。 　　“啊！！”星盗惨叫着斜身拿肩顶撞反击，“你找死！！！” 　　“别打！”拽克莱恩的星盗和原就在附近、先前验药剂的星盗立刻拥上来分开两人。 　　“行了老K，好好收你的钱去。这个不交钱就是肉票，把肉票打坏了看大哥饶不饶你！” 　　验药的那位三言两语打消人怒火，收款的星盗听了劝，怒啐克莱恩一口唾沫，回头继续找乘客刷终端转账。 　　被人吐口水的克莱恩忍不住皱眉，但在被星盗再次拽走前他不忘回头对木绯屿露出安抚的笑容，温声安慰：“不要怕，没事了。” 　　木绯屿默然望着他。 　　小天道：“他真的好温柔哦。比《爱的家人》里的渣爹男主好一百倍呜呜！” 　　木绯屿：“……” 　　《爱的家人》是他们最近追的一部家庭伦理剧。 　　小天道：“魔尊魔尊，你……要救他吗？” 　　木绯屿：“？” 　　木绯屿怀疑小天道可能对“魔尊”这个称号有什么误解。 　　魔尊是会救人的存在吗？ 　　“老公！”木绯屿扯掉安全带猛地起身，众目睽睽下以乳燕投林的姿势扑向克莱恩后背。 　　船舱内不管是惶恐不安的乘客还是盯梢的星盗纷纷将目光投向这感人的一幕。 　　Alpha不惧歹徒霸气护妻，甜美小娇O舍不得老公主动羊入虎口。 　　太感人了！ 　　这就是甜甜的爱情吗？！ 　　木绯屿内心：结契道侣若出事，本尊也讨不得什么好。 　　受到狗血电视剧洗礼的小天道如其他人一样被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呜呜，魔尊和上校是真的！” 　　打算假装傻白甜娇O死活硬跟上去的木绯屿：“……” 　　克莱恩愕然回头接住向自己扑来的小Omega，低声训斥：“不是让你待在座位上别动吗！你闹什么？！” 　　舱内其他星盗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其中一人轻佻的吹了声口哨，“Omega就是离不开Alpha，小美人别跟着你老公了，看我怎么样？我比他有钱比他帅。” 　　克莱恩霎时如被侵犯领地的雄狮，原本收敛得一丝不漏的信息素如山呼海啸，瞬息间涌向出言调戏的星盗。 　　咸咸的海盐味道立时逸散，逐渐充斥整个船舱。 　　恼羞成怒的Alpha释放的信息素富有攻击性，克莱恩本身体质等级达到了S级，对其他Alpha极富压迫。负责二等舱的星盗在组织中地位也就一般，不可能全员精英，该舱中五个星盗一下子被信息素压得浑身难受。 　　“我劝你不要找死，虽然弄坏肉票要挨骂，但会反抗的肉票还是得教训的。”抓着克莱恩的星盗再一次把枪顶在他脑门上。 　　克莱恩恶意释放信息素的行为骤然停止，抱着木绯屿的手臂暗暗收紧，脸如菜色，全然一副被人戴绿帽的羞怒之色。 　　木绯屿乖巧偎在他怀里，紧紧捏着他衣角，小声说：“老……老公，我要跟你一起！” 　　绯屿魔尊拿出了他初到修真界，在魔宫里委曲求全艰难求生那段岁月练出的演技，摆出依恋、害怕、委屈的表情。 　　克莱恩心里一紧，险些信以为真，心疼地轻抚木绯屿后背安抚，直到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木绯屿的眼睛里，没有情绪；木绯屿的眼神，是平静的。 第19章 　　响尾蛇星盗团艺高人胆大，他们劫持米歇尔号的计划是一部分成员提前潜入飞船，然后在航线的第一个空间跳跃点附近劫持飞船主控系统及船员，以达到劫持飞船的目的。 　　接着向二、三等舱乘客收取赎回其本人的赎金，付不出赎金的人假如无法掠取足够价值的其他财物，再考虑把人绑走，之后通过别的方式获取钱财。头等舱的乘客全部绑走。响尾蛇的一艘星舰经过空间跳跃到达米歇尔号附近接应。 　　木绯屿如愿和克莱恩一起搭上了响尾蛇星盗团的守护者级歼星舰，赤尾号。 　　他们同头等舱的乘客一同被关进了赤尾号上的牢房，在一众穿着光鲜亮丽的人质中，他们就像灰扑扑的丑小鸭。 　　克莱恩一直把木绯屿揽在怀里不放，进了牢房后，他仗着高大强壮的体格抢占了牢房的一个墙角，然后自己背靠其中一面墙坐下，伸直大长腿抵在另一面上，以自身为肉墙把木绯屿圈在墙根与他之间。 　　为了避免麻烦，他甚至放出少量信息素，传达“不要靠近”的信息。其他人突然遭遇绑架，本来就在害怕，瞧见他那副“凶狠”的架势，大家自然也不敢招惹，纷纷避而远之。 　　以至于他们占据的墙角附近腾出了一小片空地。其余人三三两两挤在别的地方坐下，胆小的人已经抱在一起嘤嘤哭泣。 　　“害怕吗？”克莱恩看也没看那些人，眼里只有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他腿边的木绯屿。 　　木绯屿摇头。 　　魔尊怎么会怕？ 　　小天道：“怎么办哦，对面好多人啊！你一点修为没有，能打过坏人吗？” 　　木绯屿丝毫不慌。 　　修为是衡量修士实力的重要参考，但不是全部。 　　木绯屿统领魔道几百年，真当他一点保命手段没学？ 　　在一群凡人手下保住他们两个的命，他自认为做得到。 　　“以后别这样。”克莱恩没再训斥，更没指责木绯屿拖后腿，“很危险。” 　　木绯屿低着头轻声回他：“我知道。” 　　“你……”克莱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说，“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能自作主张，也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绯屿魔尊有自己的主张。于是低着头不说话。 　　克莱恩感觉自己像在带孩子，有点头疼，偏又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安抚对方，想了想对他说：“听过响尾蛇星盗团吗？” 　　木绯屿摇头。 　　“我们联邦对响尾蛇的危险等级评价是S级。”克莱恩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附近的其他人也能听见。换言之，接下来的话是他故意说的。 　　“他们主要活动在联邦星域内，经常劫持民航飞船，要挟飞船上乘客支付赎金。根据以往的记录，只要按要求付钱，他们一般不会杀人伤人。” 　　木绯屿听得直皱眉。 　　如此听来这群人甚至不如修真界正道修士杀心重，为什么联邦的评价是S级？ 　　其他旁听的人倒是松了口气。他们这些头等舱的乘客别的不多，唯独钱多，如果花钱能解决问题，那就不算问题。只是不知道星盗那边会开出什么价。 　　“听起来他们不算很坏对不对？”克莱恩笑了下，“如果真只是这样，响尾蛇就不会在FDC上被列入S级。” 　　FDC是联邦犯罪组织名录，以危险等级排序，最高等级S，其外按A到D等级危险度依次递减。 　　虽然FDC是公开的，但联邦的普通民众极少关注与自己生活无关的信息，即便是家境富裕坐得起头等舱的这些人，多半也只听过响尾蛇星盗团的大名，对该组织的危险程度却毫无概念。 　　人们惧怕星盗，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非因为了解星盗的罪恶才恐惧。 　　了解一些内幕的克莱恩要用残忍的真相撕碎所有人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说道：“劫持飞船索要赎金只不过是响尾蛇放在台面上的一项业务，实际是作为其他罪行的掩护。毕竟在重要航线上一直有巡逻舰队巡防，劫持民航飞船投入大、风险高，可在这些飞船上能抓到的人质不一定足够值钱，所以相对收益低，根本养不活一个拥有三艘星舰的星盗团。” 　　木绯屿听了没啥反应，大约就跟听说书差不多。倒是边上的人惶惶然，一人忍不住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啪、啪、啪——”牢房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鼓掌声。 　　牢里众人冷不防吓了个激灵，扭头看去，门外站着个年轻Alpha男人。 　　“原来联邦上校对我们区区星盗的情报也记得很清楚嘛。”那人一边赞叹，一边示意旁边看守牢房的星盗打开充当牢门的金属栅。 　　门开后，他进入牢房走向墙角，打量着克莱恩，语气轻佻，“蓝佑上校？” 　　“是我。”克莱恩看起来并不意外，手上轻轻捏了捏木绯屿手背以作安抚，明明是坐在地上仰视别人的视角，却让星盗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星盗停下脚步不再靠近，“我是响尾蛇本次行动的负责人，代号木纹。请你……们跟我走一趟，我认为这种简易监牢不适合关你。” 　　从对方话中的停顿听得出，他原本是没想带上木绯屿的，亲眼看到克莱恩和木绯屿的黏糊劲后才临时改变主意。 　　木纹看起来年纪轻轻，身上却有一股杀气，其他人看不出他究竟沾了多少血腥，只是本能恐惧星盗，下意识往远离这个角落的地方躲。 　　克莱恩握着木绯屿的手带他站起来，面对穷凶极恶的星盗镇定如常。 　　没人知道克莱恩心里在惊讶疑惑一件事——木绯屿为什么不怕？ 　　那些头等舱乘客的反应才是普通人被星盗劫持应有的反应，为什么木绯屿从头至尾不见惊慌，甚至大胆到在一群持枪杀人的星盗面前演戏乱跑？ 　　木绯屿身上种种不合常理的怪异之处都在告诉克莱恩，对方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 　　或许……他才是应该慎重考虑这段婚姻的那个人。 第20章 　　木绯屿和克莱恩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舱室，里面仅有一张标准尺寸的单人床和一只柜子。 　　假如房门上面没有开观察窗口的话，它会是一间普通的宿舍。 　　自称“木纹”的星盗把他们关进这间单人牢房，然后说：“这边是咱们兄弟的宿舍区，旁边就住着人，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别的心思。看在你们是夫妻的份上，让你们住一间房，这个待遇怎么样？” 　　其目光在木绯屿、克莱恩之间来回扫动，调侃的话直冲下三路而去。先前在米歇尔号上使用广播的人就是他。 　　“还行。”克莱恩啧了声，“就是床有点小。” 　　“哈哈哈！”木纹秒懂，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话锋一转说，“容我提醒一句，上校先生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因为乱说话会死人的哦。尤其是……你老婆这么漂亮，我想兄弟们一定都很有兴趣。” 　　克莱恩瞬间被激怒，眼神凶狠锐利，犹如驰骋星空的星兽，狠声道：“别动他！” 　　木纹挑挑眉，只当他是色厉内茬，全然没放在眼里，嘲弄地笑了笑便走了。 　　超合金门被重重关上，狭小的房间成为封闭的牢房，木绯屿一脸平静且自觉的在床边坐下，躺平。 　　门一关就埋头在房间内排查监控设备和危险物品的克莱恩一回头看见这幕，顿时不知该担忧还是该松口气。 　　他无奈叹气，坐到木绯屿身边，从外套内口袋里拿出那个婚礼上用过的屏蔽器，“没监控，但以防万一。” 　　木绯屿平躺于床，双手置于腹部，微阖着眼，对克莱恩的言行好像提不起半点兴趣。 　　克莱恩怔了下，“你不舒服？”说着伸手去探他额头。 　　木绯屿静静躺着任由他动作，随口回答：“头晕。” 　　“先忍一忍。”克莱恩斟酌着释放信息素安抚，“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给你临时标记。” 　　木绯屿睁眼望他，“现在不行吗？” 　　克莱恩沉默几秒，俯身推着木绯屿翻了个身，柔软的唇凑近细嫩的颈部皮肤，低沉温柔的声音自木绯屿背后响起。“可以。” 　　随着信息素交流，神奇的化学反应在体内进行，AO标记带给人莫大的愉悦。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克莱恩、心境稳固的木绯屿也难以抗拒和忽视临时标记给予身体的舒畅快乐。 　　凭借曾经接受过的抗性训练经验，克莱恩坚守住了理智清醒，注入少量信息素后迅速结束了标记，松开牙齿直起身，用袖子轻柔小心地擦掉沾在木绯屿皮肤上的口水。 　　木绯屿挪回身子继续躺平，礼貌地说：“谢谢。” 　　克莱恩揉着自己眼角眉心没有回应，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抗拒标记的快乐，把标记后A对O的关注力转移。 　　小天道：“魔尊，为什么他每次咬完你都……很抗拒纠结的样子？《爱的明天》里两个主角明明就很幸福快乐啊。” 　　最近稍微补了些AO常识的木绯屿选择直接问当事人：“标记……这件事让你很困扰？” 　　克莱恩放下手，不意外木绯屿问出这个问题，毕竟他的反应确实不同于其他人。“因为我们不是真正的恋人。不说临时标记对我们的生理影响，如果……如果你以后找到喜欢的人，我标记过你的事可能成为你们的隔阂。我也是Alpha，我懂大部分Alpha的想法。” 　　木绯屿蹙起眉。 　　克莱恩叹气，“很多人只是把Omega当做工具、财物，Alpha的所有物。联邦的社会环境稍微宽容点，在帝国，已婚Alpha甚至可以强制自己Omega不出门工作，只能待在家里照料家庭、生育孩子。” 　　木绯屿和小天道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独占欲是每一个Alpha的劣根，我不能因此说Alpha没一个好东西，但你遇到不介意这些的Alpha概率太低了。”克莱恩在床头按下一个按钮，床侧弹出一条安全束带，“把安全带系上，我猜快要进行空间跳跃了。” 　　挟持着一帮人质肉票，响尾蛇的赤尾号脱离与米歇尔的桥接，堂而皇之进入附近的空间跳跃点离开。 　　赤尾号离开十多分钟之后，收到米歇尔号船长求救信号的联邦巡航舰姗姗来迟，得到的是一艘被破坏了引擎，失去重要乘客的飞船。 　　而结果除了在响尾蛇的罪行记录上再添一笔什么都做不到。不过被索要了赎金的乘客们获救后第一时间把米歇尔号受劫持的消息传到星网上，很快全联邦的民众都将知道这件事。失踪人员的家属也将得知情况。 　　响尾蛇的名声在不关注社会问题的联邦公民认知中不算特别坏，大部分人只看得到响尾蛇杀人记录其他星盗组织高，只会知道他们非常活跃，成员很多，是S级星盗团。 　　不够敏锐、不从事相关职业的人不会思考一个“不够坏”的星盗团为什么会被定性为S级危险，大多数人可能误以为响尾蛇组织规模大、行动活跃，S级别指的是他们的实力强，从而忽略S级的指标是对自由联邦的“危险度”。 　　克莱恩在牢房里说那番话原本的打算是向其他人质解开响尾蛇的真面目，可惜被木纹打断，并把他们和其他人分开关押。克莱恩原先的计划暂时无法实施，又见木绯屿完全没有害怕的迹象，他便想将没来得及说的话说完。 　　在第一次空间跳跃结束后，他靠着床头坐在木绯屿身边以尽量温和地说：“Omega因生理差异本身比其他性别更容易受到伤害，大环境又……绯屿，你是Omega，我希望你能重视自己的安全问题，至少要有强烈的高于AB的自保意识。FDC的公开情报只列明了犯罪组织的危险等级和部分信息，但在军部，有些事不是秘密。” 　　木绯屿蹙起眉仰头看他，对于自己Omega的身份仍旧缺乏代入感。 　　“响尾蛇的名字来源于地球时代的物种，已知的核心成员均以响尾蛇属物种名为代号。所以木纹是核心成员，上红通级别的罪犯。老K这种名字和蛇毫无关联的则明显是中低层成员。”克莱恩以讲故事的口吻述说起来。 　　“据已知情报，响尾蛇核心成员大约为七人，首领叫虎斑。他们公开露面过的歼星舰有三艘，一艘护卫者级、两艘歼灭者级。如果三舰组成战斗编队，只看星舰的纸面数据，实力大概等于我们第二军团尖刀师两个中队……简单说，主星星域的巡航舰队那些废物完全不是对手，除非让首都驻军第一军团来。” 第21章 　　克莱恩：“只靠劫持普通的民航飞船索取赎金根本养不了三艘星舰。单一产业做不到，至少需要涉及一个完整产业链。响尾蛇真正威胁到国家安全的是他们的人口贩卖产业链。主要商品就是Alpha和Omega。” 　　没错，人口贩卖的受害者不止是Omega。或者应该说每种性别都有，不过AO相对于人口占比极为庞大的Beta来说，是高价值商品，至于A和O被买家买去做什么就不作赘述了，总归不会是买回家当老爷供着。 　　“劫持飞船是进货渠道之一，劫持事件中总有一些失踪者，他们不是被杀，就是‘被消失’后卖掉。”克莱恩说话的同时一直把屏蔽器捏在手里把玩。 　　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隔一段时间他会规律地摁动仪器上的按钮。 　　可惜木绯屿离开这个世界太久太久，时常忽略这些小巧到不起眼的科技产品。 　　“像你这样年轻貌美的Omega是人口市场最畅销的商品。如果……”克莱恩习惯于在每次任务时做最坏的打算，每一天都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然后对着木绯屿，他莫名地无法将最坏的结果说出口。 　　他首次意识到，他有私心。 　　他不想害死木绯屿。 　　见他欲言又止，木绯屿反被勾起些许兴趣，追问道：“如果什么？” 　　克莱恩低头注视木绯屿清凌凌的双眼，沉默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从自己衣领下扯出一条项链取下。项链上挂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立方体吊坠，瞧着没啥设计感，换言之，作为首饰有点丑。 　　他将木绯屿从床上捞起来，给他戴上项链，然后挑起项坠说：“接下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而有人要伤害你，或者遇到危险，扭动它，说出口令‘奥西里斯’。” 　　木绯屿：“？” 　　这又是什么高科技？ 　　克莱恩解释：“这是机甲空间钮，奥西里斯是我的私人机甲。口令激活后自动开启轻甲自动防御模式，相当于一个警卫机器人，能自动保护你。” 　　小天道：“机甲诶！是机甲诶！魔尊魔尊，我可以摸摸它吗？” 　　木绯屿忽然觉得脖子有点沉，机甲他知道，电视剧上偶尔有机甲的广告，机甲空间钮的广告也有，作用大约和修真界的储物袋等物差不多，但由于其技术限制和造价昂贵基本只专用于存放机甲。 　　想到他们两个人加起来拿不出二十万的窘迫，木绯屿不由地问：“我们家这么穷是因为你要养机甲吗？” 　　克莱恩：“……” 　　本来挺严肃的场面，忽然就什么氛围都没了。 　　克莱恩：“不，那是因为我工资低。奥西里斯最初是一届机甲大赛冠军奖品，那年我拿到冠军得到了它。之后它随我服役，日常维护是由军团承担。现在我离开军团编制，以后的维护倒是得自己花钱。” 　　木绯屿：“……” 　　木绯屿看机甲钮的眼神顿时变了，犹如在看吞金兽。 　　“日常维护费用其实不高，真正烧钱的是战损修复和武器。”克莱恩试图让他安心。 　　然而听完这话，木绯屿不看机甲钮，改而看克莱恩了，那眼神仿佛在看大冤种。 　　克莱恩：“？” 　　木绯屿一脸认真的告知：“给我转专业，我要读机甲制造。你的机甲给我修。” 　　克莱恩：“……绯屿，奥西里斯是S级机甲，就算你去学，短时间内也没法修S级的机甲。” 　　木绯屿蹙眉，非常严肃地瞪着他，“行不行试过才知道。给我转专业。” 　　克莱恩难得见他对一件事如此有主意，挑眉说：“我记得你报的是第一军校药剂专业？” 　　几天前才知道自己报考了第一军校，即将入学成为药剂专业一年级生的木绯屿点点头。 　　说实话，他压根就不想去读什么药剂。当年他为什么会报这个专业的原因忘记了，左不过是和木家的产业主要在制药业有关。但在修真界，他因自身是金火双灵根，便自学了炼器，对炼丹一道未有涉足，顶多知道几个全修真界人手一份的丹方。 　　金火灵根若变异成单灵根则是雷灵根，是极佳的天资。金火双灵根却是双灵根中的下乘，因为火克金，金火属于相克灵根。在修炼时，相克灵根总是处于自相压制的状态，需要比别的灵根修士炼化更多灵力才能增长同样的修为。 　　不过事无绝对，金火虽然相克，分开使用却在炼器上有所助益。魔宫藏书阁收纳天下典籍，木绯屿阅遍魔宫藏书，自学炼器，最终钻研出一套适合他自己的炼器之法。 　　许是他在炼器一道上确实极有天分，所以炼出了堪比仙器的逆缘剑。 　　当初他能凭自学炼出逆缘，难道现在有老师教学的情况下还修不了一架机甲？S级很厉害吗？能比仙器厉害？ 　　“你家公司也是制药的，如果学药剂，毕业后去自家公司工作会轻松很多。很少有Omega学机甲相关专业，就业存在问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Omega的精神力偏向安抚、融合型，更适合制作药剂。” 　　在联邦和帝国，低端药剂，即可以工业化量产的药剂价格低廉，功效普通，多为治疗常见病的。高端药剂，即在制作过程中至少一个环节需要药剂师使用精神力加工的，其价格大幅高于低端药剂，功效特殊，多为与精神力、体质相关的。例如在米歇尔号上那个乘客拿来抵付赎金的那支药剂。 　　木氏制药的产线包含了低端和高端两块，低端以量盈利，高端靠品质功效赚钱。木氏制药养了一大堆高级药剂师，是出了名的产品品质高，而且拥有好几样药物的免检免核标签，因此一些黑市药会贴上他们的标签，以便运输携带时不会被有关部门抽验，躲避检查。 　　木绯屿以前就对炼丹没兴趣，如今知道了家里有个“吞金兽”，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绯屿魔尊指着某人道：“月薪只有一万的人不许发表意见！给我转专业！” 　　月薪一万的克莱恩：“……” 第22章 　　工资低、没积蓄、贫穷的Alpha在自家老婆面前是直不起腰板的。 　　但克莱恩不想让两人间这段虚假的婚姻关系影响木绯屿的前途。他提醒道：“绯屿，我们会离婚。” 　　结婚当天，他们签了一份期限为至少三年的结婚协议。 　　木绯屿愣了。 　　小天道：“呀！” 　　克莱恩微微笑着，目光温和，语气也很轻：“你的未来，不要考虑我。” 　　木绯屿默然。 　　小天道有点急：“怎么办呀魔尊！真的要三年后离婚啊？我觉得他很好诶，电视剧主角都不如他宠老婆呜呜。你们两个多配啊，以后有了宝宝，他肯定是个好爸爸！” 　　木绯屿：“？？？” 　　什么 　　玩意？ 　　小天道：“有了魔尊！你可以学《爱的明天》里主角那样呀，跟他撒娇！胡搅蛮缠！把他心甜化了，他就不能拒绝你的要求啦。” 　　木绯屿：“……” 　　活了一千多年，丝毫没有情感经验，该方面纯洁得如白纸般的绯屿魔尊觉得……不如一试。 　　“老公！”木绯屿回忆着电视剧里的场景，拽住克莱恩衣摆僵硬地晃了晃，撒了个失败的娇。 　　小天道：“……演得好假。” 　　克莱恩一时怔住。 　　克莱恩：有、有点可爱。 　　木绯屿逼自己软下气势和声音：“我不喜欢制药，报药剂专业是……”他垂下眼，说着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谎言，“家里要求的。我喜欢机甲，没二次分化前真正想报的是机甲格斗，可我现在是Omega，不可能驾驶机甲了，至少……让我去相关专业，我想亲手摸一摸机甲。” 　　Beta没有精神力，只能驾驶非精神力机甲。Omega身娇肉贵，体质弱得无法驾驶任何机甲。唯有Alpha是天生战士，与机甲最适配。或者应该说，机甲能够完全发挥出Alpha的战斗优势。 　　克莱恩凝视木绯屿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好。” 　　木绯屿在说谎。 　　接受过间谍培训的克莱恩轻易就能看出来。但木绯屿想要去机甲制造专业的欲.望是真的。 　　“回去后，我帮你办手续。” 　　木绯屿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怔了几秒忽然弯起眼笑了，学着电视剧里演的扑进克莱恩怀里抱着对方说：“谢谢老公！” 　　木绯屿：原来撒娇这么管用？！ 　　发自内心愉悦时发出的声音是真正又甜又软，可比没有感情的撒娇更加直击男人心灵。 　　克莱恩抬起手，却在回搂住对方之前悄悄放下。 　　他有些失神的想：这么可爱的Omega，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 　　如果…… 　　如果他能活着回帝国，如果他能结婚，也许他也会拥有一个像木绯屿一样可爱的孩子。到时候他…… 　　他一定不会逼孩子选择不喜欢的专业。更不会利用他、陷他至危险境地。 　　两人就转专业一事达成一致后，木绯屿就像电量耗尽的电器，再一次躺平、闭眼、休息。 　　克莱恩靠坐床头维持着沉默，眉眼间险些压不住烦躁之色。 　　他想抽烟。 　　哪怕克莱恩讲解了响尾蛇星盗团真正的危险性，木绯屿依然毫无紧张感。躺了一会儿嫌无聊，他又不可能在陌生且不安全的环境里睡觉，索性打开终端看起了缓存在终端里的电视剧。 　　克莱恩：“……” 　　克莱恩深深叹气——为自己彻底宣告失败的安全教育。 　　赤尾号载着一众星盗和人质，避着巡航舰队的航路航行。星盗一般以星舰为家，漂泊在星际中不能落地定居。响尾蛇星盗团一向活跃在联邦境内，有情报分析认为他们的大本营在联邦和帝国之间星域内，具体位置不明。 　　克莱恩不知道星盗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他只能尽快将木绯屿送走。 　　星际旅途枯燥又漫长，在电视剧《爱的明天》“我爱你”“你爱不爱我”等闹心台词中，他们等来了来送饭的星盗。 　　下午六点，房门上的观察窗被打开，一名星盗站在门外，从窗口塞进两支软管，“来领营养剂！” 　　克莱恩瞧了眼沉迷电视剧的木绯屿，自觉来到门后接过营养剂。 　　门外的星盗有点眼熟，正巧就是从米歇尔号上把他们带走的那人。 　　星盗从窗口往里望，看见木绯屿躺在床上悠闲地看着电视剧，声音大到搁他这儿都听得到。 　　他嘴角抽了抽，看向克莱恩的眼神十分古怪，“嘿，你们是来做人质的，不是来度假，不要太嚣张啊。” 　　克莱恩攥着营养剂回视星盗，没有说话。 　　星盗撇撇嘴，伸手在窗口上“乓乓、乓”用力敲了敲，大声朝里喊：“喂！里面那个！说你……” 　　克莱恩眼神瞬变，挡住星盗的视线，“我要去洗手间。” 　　星盗拧起眉，“啧，木纹没事把人关单间做什么！里面那个去吗？”说着再次向房里瞥。 　　克莱恩当即要否决，不想木绯屿耳聪目明，星盗话音刚落他便揪起身来答：“我也去。” 　　克莱恩和星盗同时皱眉。 　　木绯屿关掉电视剧，从床上爬下来跑到克莱恩身边紧紧揪住他衣摆，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 　　克莱恩无奈，只好侧身牵住木绯屿。 　　“行。”星盗点点头，打开门外的锁放两人出来。“两个一起，省得我多跑一趟。你们走前面。” 　　克莱恩一手牵着木绯屿，一手把营养剂塞进口袋里，回头问：“往哪走？” 　　“就对门！”星盗一指对面，“那是个空房间，里面有厕所。” 　　宿舍区的走道约为一米半左右宽，出了原来的单间牢房，站在过道上都不用迈开脚便是对面房间门。空房间没有上锁，克莱恩把木绯屿牵到自己背后，直接上手去开门。 　　房门打开，克莱恩走在前面，牵着木绯屿进去，而星盗就在门外杵着没动，也没关门。 　　这间房与他们呆的格局差不多，只是多了内置卫生间。克莱恩按了下木绯屿肩膀让他留在原地，自己先进卫生间转了圈，然后把屏蔽器放在洗手台上。 　　“绯屿，你先去。”快速排查完毕的克莱恩出来把木绯屿推进洗手间，替他关上门并说，“不要锁门。” 　　木绯屿哪里是真来上厕所的啊，他是来守着克莱恩的！不过来都来了…… 　　洗手间外，克莱恩来到房门口对外面盯梢的星盗说：“我老婆的赎金已经给了，我要求放了他。” 　　星盗抱着手臂站着，搭在手肘上的左手食指富有节奏的敲了敲。 　　克莱恩垂了下眼，追加一句：“我要见你们老大。” 第23章 　　“我们大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星盗手指停顿几秒，复又以另一种节奏敲击手臂。 　　克莱恩：“见你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也行。” 　　星盗垂下手臂，“这倒是能带你去，但见不见得到就……” 　　木绯屿从屋里冲出来，眉头紧蹙瞪着克莱恩，“你去哪？我也去。” 　　星盗下意识去看克莱恩，心里酸不啦叽想：有老婆了不起啊，随时随地都在秀…… 　　克莱恩态度强硬，不假思索道：“不行！” 　　被凶了一脸的木绯屿竟觉委屈。 　　狗男人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克莱恩瞥了眼星盗，回身将木绯屿拉进洗手间关上门，而后双手按着他肩膀，皱着眉压低声说：“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在合理范围内我能纵容你，但你不能干涉我的工作。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其次才是你的联姻对象。抵抗星盗也是我的职责。从现在开始听我的安排，不要任性，能做到吗？” 　　木绯屿心下疑惑，他微妙的感受到克莱恩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明明之前对方只会一脸无奈地给他讲述响尾蛇有多坏、强调他这样的貌美小O会被抓走卖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势到堪称霸道。 　　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改变呢？ 　　木绯屿能孤身一人在修真界生存下来，靠的不仅仅是修为，他不会忽视这个细微的变化。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是天道认可的优秀工具人；亦是同他缔结契道侣契约，气运相连的人。 　　在厌倦平静安定的生活之前，他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工具。所以他要了解他、维护他，一如了解一件灵器、蕴养它、炼化它。 　　“那你会死吗？”木绯屿灵魂发问。 　　克莱恩垂眸注视他一会儿，倏尔轻笑抬手轻轻压在他发顶说：“从我入伍那天起，每一天都可能成为我的忌日。所以不用担心，记住我说的话，奥西里斯会保护你。” 　　木绯屿蹙眉回视，对于克莱恩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举动由初时的不悦到如今的麻木，索性直接忽视了。 　　小天道：“他是不是误会啦？” 　　小天道曾暗中观察木绯屿许久，对于这位穿越者魔尊，不说十分了解，至少也是清楚其生平履历的。它生怕魔尊不耐克莱恩的强势霸道，掀桌子换人，赶忙劝道：“魔尊你可千万要冷静嗷，毕竟在他眼里你只是一朵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娇……花……唔，我什么都没说！” 　　感受到木绯屿识海中风起云涌，小天道顿时闭嘴，并暗暗戒备，时刻准备震慑暴起的魔尊神魂。 　　然而木绯屿没有发脾气，反倒乖巧点头。 　　其实木绯屿并非蛮横不讲理的魔头。他从一个法制社会穿越到没有王法，以强者为尊的世界，他一面随波逐流，逐渐摈弃和平盛世的人所有的道德与法制观念，一面又为了不迷失自我而固执地保留了一部分。于是他既有“魔尊”的杀伐果断，又有正道修士才讲究的原则。 　　木绯屿是一个讲道理的魔尊，他不会因喜怒无常；不会喜则掉以轻心；不会怒则杀人泄愤。控制情绪是他在魔宫生存下来所学的第一件事。 　　其次是从一个人的表面的言行去分辨他的真意。 　　只要稍作思考，其实不难发现克莱恩语气虽重，本意却是为木绯屿的安全为考虑。 　　克莱恩满意于他的听话，顺手收回洗手台上的屏蔽器，然后带着木绯屿出了房间，对外面的星盗说：“让他回房，我和你去。” 　　星盗不无不可的点点头，这时有个陌生星盗经过，看见木绯屿远远便吹了声口哨调笑说：“大头，这是哪来的小美人啊？” 　　克莱恩冷冷瞥眼那人，自顾将木绯屿推进对面关押他们的房间。 　　面对旁人的调笑，木绯屿却连个眼神都欠奉。 　　不过是凡人罢了。 　　外号大头，给木绯屿他们送饭的星盗不耐烦地摆手驱赶那人，“滚吧。这是木纹亲自送这边来的肉票，你敢动？” 　　那人讪笑两声，自己走了。 　　一般的肉票都统一关大牢房，只有份量颇重的才会被单独关在单间。 　　而宿舍区的这间由宿舍改造的牢房，实则具有不一样的意义。 　　它意味着响尾蛇看中了里面的人，想拉人入伙。否则大可不必提供与团内一般成员相同的居住条件，除了不能随意出门，外面连个看守都没有，反倒因此拥有了独立私密的空间。 　　响尾蛇是一个阶层分明，拥有严格阶级划分的犯罪组织，中下层成员根本不敢招惹上面——例如木纹这种核心成员——挑中的人才或商品。 　　克莱恩把木绯屿送进原先的房间里，从口袋里取出两支软管给他，“饿了就吃这两支营养剂，其他人给的食物和水绝对不要碰，只能吃我给你的东西，记住没？” 　　木绯屿接过营养剂，拿在手里捏了捏，久远的记忆复苏。 　　他以前是吃过营养剂的，它廉价、味道甜腻、饱腹感不重，但一管能顶两顿。 　　曾经的他作为一个Beta，在木家是毫无地位的，木修文的大老婆明目张胆克扣他的零花钱，并且理直气壮。 　　用徐盛月的话说，她凭什么要帮没名没分的小三养孩子？ 　　木修文的情人，木绯屿的亲妈辛小凤会用木修文给她的零花钱买营养剂，如果徐盛月哪次不让她上桌吃饭，她就用营养剂充饥，也把它当做补充营养的辅食给木绯屿吃。 　　存款？想问辛小凤难道没有存款吗？ 　　一个刚毕业就成为富家少爷的金丝雀、笼中鸟的人怎么会有存款呢？辛小凤的一切，包括她的子宫、性命、人格和孩子都是木修文的所有物，进而是木家的资产之一。 　　当然，在木家其他人眼里，她和木绯屿大约不是资产，而是一项负债。 　　木绯屿对营养剂提不起半点兴致，乃至打心底反感它。 　　他不想做回十八年前的自己，那个软弱可欺又麻木的他早已死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死在魔宫的血腥杀戮中。 　　从头至尾，他所执着的都是过去安逸和平、没有争斗厮杀的生活，而非过去的人。 　　“嗯。”木绯屿再次乖巧点头。 　　他不反感克莱恩如今强势的一面。正因为他曾居于魔道之尊位，他才更能体会出在克莱恩的强硬之下是一心保护他、紧张他。 　　一千零一十八年，从没有人这样真心待他。 　　魔尊珍惜这份心意。 第24章 　　克莱恩独自跟着星盗大头走了。留下木绯屿一个人待在房里。 　　小天道从他衣服上跳下来，在房间里蹦蹦跳跳逛了一圈：“没有监控，咱们可以说话啦。” 　　平常天道都是以传音入木绯屿识海的方式来沟通，但木绯屿的这具身体识海初辟，又未经修炼，因此暂时无法使用传音术。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才能说话交流。 　　小天道：“魔尊，如果蓝佑遇到危险……你会帮他吗？” 　　木绯屿摸着先是沉默，而后手指碰了碰机甲空间钮，说道：“同心契感应结契者受生命威胁时会警示另一方。”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有性命之危，本尊会救他。” 　　言下之意，只要人不死，他便不会多事。 　　小天道在床上打了个滚，又道：“可是帮助这种大气运者说不定能赚到功德诶。功德在身，渡劫的时候天雷都不好意思劈太重。” 　　木绯屿勾起唇角嗤笑：“天道，你在和魔修谈功德？” 　　“啊……”小天道尴尬了，不过它很快想起一件事，“我在修真界听过一个传说，听说当年建立魔宫、一统魔道、驱逐魔族的万魔之主就因为他做的这些帮助修真界抵御了魔域的魔族入侵，所以得到了大功德，以半魔之身迎来飞升劫。” 　　魔域是化外之界，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与修真界的三界关系是“入侵”与“受害者”的关系。 　　数万年前的修真界格局与如今不同，修真界原本是没有魔修的，只有人修、妖修之别；正、邪之分。后来魔域入侵，高阶魔族将魔族部分功法更改为或自带缺陷或残缺不全的魔功，重点引诱人族修士修炼它们，附带着也祸害了别的种族。 　　一部分修士入魔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些魔功是魔族的陷阱，其中的天赋奇才要么研究如何补全、改进功法，要么另辟蹊径自创魔功。 　　如今的修真界，但凡不是正道认可的功法一律被打为魔功。实际上那些功法中，有的是贻害无穷的魔族功法，有的却是那些魔道前辈创造的正常魔功。 　　修炼前者的，多半到合体期就要么死要么废了。修炼后者的，多半连合体期都到不了…… 　　魔功毕竟是贪图走捷径的功法，而修真界的天道不容许修士走捷径。自从魔域被驱离修真界，万年来的魔道中能达到渡劫期的魔修两只手数得过来。 　　不巧，木绯屿正是其中之一。 　　而他当初所习的功法—— 　　木绯屿：“本尊也是魔宫之主，魔主的传说岂会没听过？你说的都对，但结局里魔主渡劫失败，陨落了。” 　　小天道惊得原地蹦了好几下，“怎么会呢？！天道越强势的世界，应该越论功德呀！拥有救世之功怎么会在天劫下陨落呢？” 　　“不知道。”木绯屿说，“或许你可以去问修真界的天道。” 　　小天道顿时不跳了，突然扭扭捏捏起来，“只有天道意识能够沟通，可是修真界的那位……它不在家耶。” 　　它左右翻滚两下，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它不在家，我也不敢到修真界，而且还把你偷……不是！带走！” 　　木绯屿：“……” 　　小天道看他表情不对，立马挺起毛球球的胸膛，“放心！我有偷偷去异界找过它，它不是带着你手下一个魔君的神魂去异界了嘛，我答应给它保密，它给咱们开后门。你进阶渡劫都不用担心的啦，我可以代修真界天道降下雷劫。” 　　木绯屿一听修炼立马向后一倒，平躺在床。 　　小天道：“？” 　　小天道：“魔尊？” 　　木绯屿抬手捂住眼，语声充满倦意：“在这个世界，做凡人很好。” 　　这个世界的人类并非真正得到了和平——人类与人类；人类与虫族、星兽间时有战争，但这里有道德与法律的约束，这里的是非黑白有法律衡量，绝大多数人生活在军队的庇护下，远离战争，安享和平。 　　这里的好人，绝不会手染鲜血。 　　入魔道非木绯屿本意，只是他穿越之时便身处魔宫，且即将丧命。为了活下去，他唯有适应、顺从魔宫的规矩，从魔宫一个小小侍从一步步爬到魔尊的位置。 　　而在联邦出生长大的他最厌恶的就是那无止境的争斗、厮杀。哪怕坐上魔宫之主、魔道之尊的位置，他依然得时刻提防身边每一个人。灵魂从无一日真正的安宁。 　　小天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魔尊这副厌世的样子令它忧心忡忡。思忖半晌，它滚到木绯屿手边，粘着他手背小声说：“那我还能看电视剧吗？” 　　木绯屿：“……自己看。” 　　他解下手腕上的终端给天道，“我要用神识。” 　　小天道一惊：“你要做什么！” 　　木绯屿闭上双眼，开始内视，同时道：“看蓝佑。” 　　小天道急得放下心爱的电视剧，粘在木绯屿身边说：“你现在空无修为，拿什么支撑神识外放啊！小心神魂撕裂伤加深！” 　　木绯屿当然知道这么做可能伤到自己，可是克莱恩莫名的态度转变如鲠在喉，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做惯了上位者的人往往难以忍受这般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有天道镇压，本尊神魂不会轻易散列，对吗？”木绯屿半是试探道。 　　小天道天真单纯，哪里听得出其中试探之意。当即纠正说：“不对，是因为有命格超硬的蓝佑跟你结契，借他的气运通过契约镇压你远超凡人的神魂，让它梏在你肉身里不散、不受天地法则驱逐。” 　　木绯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从识海调用神识，使之外放至体外。 　　他以渡劫期的神魂重辟识海，即使他原本的身体未经修炼，灵脉堵滞，他此时的识海之深度、广度；神识之强度也绝非初入道者的弱小、微薄。 　　现在他能使用的神识强度大概堪比金丹期修士。 　　由于同心契的存在，神识穿过金属房门后顺着两个契约烙印之间的感应直接探向克莱恩所在处。 　　然而当神识来到一面墙壁前，木绯屿震惊地发现他的神识被挡住了。 　　在离木绯屿直线距离不远的一处无人的公用洗手间里，克莱恩建立起精神力屏障笼罩整个洗手间，隔绝声音防止被人窥探，并打开屏蔽器防止被机器监控。 　　“你好。”星盗大头瞬间撇去身上的匪气，整肃敬礼，“我将在这次任务中配合你的工作，请做指示。”“你好。”克莱恩回以帝国军礼，郑重道：“先汇报基本情况。” 第25章 　　“响尾蛇这次行动一共派遣十八名成员和一艘守护者级歼星舰赤尾号。十人在主控室负责驾驶，一人在大牢房外看守，剩余六人轮值。木纹作为本次负责人，目前待在主控室。”大头说着用终端投影出他自己画的赤尾号的平面示意图，同时在图上指出相应位置。 　　“木纹，男Alpha，二十六岁，精神力A，体质A+。爱好□□和性，有虐杀床板的癖好。是响尾蛇核心成员中最年轻也最疯狂的一个。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司空桐瑶，女Omega，十七岁。父亲是自由党人司空邈。未婚夫聂蕴，女Alpha，二十七岁，自由党主席聂筠的女……” 　　克莱恩蓦地神色一变，向大头打个手势，然后撤去精神力屏障。 　　大头立刻止住话头，原本站得笔直的身子松懈下来，左手摸着挂在腰间的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走出厕所。 　　边走他边说道：“啧，之前带你们去厕所你不上，走半道上你又要去了，真是……你赶紧的，上完立马出来！” 　　洗手间内，克莱恩眉头紧锁，既惊且疑。 　　他的精神力等级是S，所构建的精神力屏障足以抵挡S等级以下的精神力攻击和窥探。然而刚刚那一瞬间他竟感受到被窥视了——有一股远超他的精神力撞在他的精神力屏障上。 　　双方骤然相撞，对方没有强行突破，而是在碰到精神力屏障后立刻退缩。 　　但克莱恩感应到那股精神力并没有离开，它就在洗手间的墙外。 　　根据大头的情报，赤尾号上响尾蛇成员里最强的木纹精神力等级只有A。至于被他们抓来的人……他在大牢房时观察过，并没有他所知的S级精神力者。 　　在联邦，精神力达到S级的人不说凤毛麟角，那也是千万人中才能出一个的。就克莱恩所知，联邦军方现役的S级精神力者不到二十人。帝国的人数则只有联邦一半。 　　当然，军方的这个数据只统计了Alpha，Omega属于其他部门。帝国更干脆，军部压根不招Omega。 　　所以克莱恩十分疑惑，这个能让他产生威胁感的精神力的主人是谁？ 　　大头在洗手间外骂骂咧咧，眼神却在四处扫视，他的精神力等级仅有B，无法像克莱恩一样构建精神力屏障，对外界事物的感知能力也非常一般。 　　也就是说，他其实不知道克莱恩为什么突然叫停，并打手势让他出来察看。 　　好在他是老情报员了，接受指令从不问为什么，只管去执行。 　　观察一番后大头满脸不耐烦地回头冲厕所里大喊：“喂！你好了没有？出来出来！” 　　另一头，房间里。 　　木绯屿霍然睁眼，看向小天道，“神识被挡住了。” 　　小天道：“咦？” 　　木绯屿蹙着眉，非常不解，问道：“你了解精神力吗？” 　　小天道左右滚了滚，“精神力是你们世界特有的，我流浪过的几个世界都没接触过这种力量体系。”停了下，它补充，“电视剧里也没说。” 　　作为同样看电视学常识的木绯屿：“……” 　　抛开电视剧不谈，木绯屿说：“本尊神识在一面墙前受到阻滞，神识没能直接穿透墙壁。但那面墙的材质看起来和这里其他的墙一样。所以挡住神识的不是墙。” 　　他谨慎地排除掉墙壁本身的可能，缓了几息再让神识向前探，一点一点触及墙面，然后试着穿过那层金属板。 　　这一回，他的神识未被阻挡。他“看见”克莱恩站在厕所里，衣着整洁，皱着眉头盯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半点没有要上厕所或者上过厕所的样子。 　　木绯屿：“？” 　　下一瞬，克莱恩骤然扭头，如鹰隼般眼神锐利，直直“看”向木绯屿的神识。 　　木绯屿心里一惊，却没有收回神识，因为克莱恩只看了一眼，随即便转开视线，开始在洗手间内转圈搜寻着什么。 　　木绯屿：“如果不是特殊材料，那挡住神识的只能是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 　　小天道：“这么说有可能。虽然精神力体系和修真界的灵力体系不同，但是这些特殊力量归根结底都是一种能量，可能殊途同归，也可能相互克制。你们的精神力是不是跟修士的神识差不多？我记得你结道侣契的时候，天道烙印落在蓝佑身上，有一瞬特别的波动。” 　　小天道回忆当日的情景，以天道的视角描述道：“烙印不是单纯落在他灵魂上，而是被收入了一个容器里。” 　　木绯屿离开这个世界太久太久，而且穿越前他只是一个不可能拥有精神力的Beta普通人，对于精神力的了解比对AO性别知识的更少。少到要不是之前克莱恩提起，他甚至不记得这个世界的部分人类会有特殊能力。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个词：“精神海！那容器应该是精神海。” 　　小天道：“看名字和识海好像哦。” 　　“大概是一样的东西。”木绯屿点头，“阻挡神识的东西消失了。蓝佑……他好像发现了。但只有一瞬。” 　　不久后克莱恩从地上捡起一个令木绯屿眼熟的东西。 　　木绯屿：“他是在找屏蔽器。” 　　小天道听得整个球都懵了，“那到底有没有发现你啊？” 　　木绯屿无法确定，克莱恩的神情举止变化太过自然，以魔尊的眼力竟也无法辨别。 　　小天道：“那还要继续看他么？” 　　木绯屿垂下眼帘。 　　倘若神识窥探已被人发现，对方起了防备，那还能探出什么？ 　　木绯屿道：“本尊只是要知道他人哪里、在做什么、是否有生命之危。” 　　小天道从床上一弹而起，“啪叽”粘回木绯屿胸口衣服上。 　　木绯屿则倚坐床头，抬眼盯着房门。 　　几十秒后，房间门被打开了。 　　年轻的男Alpha站在门口，语气轻佻，“小美人，你老公怎么不在？” 　　木绯屿神色清冷如水中之月，一双眼眸清凌凌如冰雪，看木纹的眼神如看蝼蚁。 　　绯屿魔尊已有四五百年没委屈过自己了。 第26章 　　木纹眯着眼走进房里，而且顺手带上了门，一看就没安好心。 　　木绯屿冷眼瞧着对方走近床边，伸手过来欲挑起他的下巴。 　　“我喜欢你的眼神。”木纹说话的同时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其猥亵心思昭然若揭。 　　“但我讨厌你的眼神。”木绯屿挥开他的手，“这味道是你的信息素？” 　　美人有辣点征服起来更有乐趣，因此木纹并不生气。他深吸口气，露出陶醉的神情。“对。烈酒的味道，我睡过的Omega都会爱上这个味道。” 　　小天道：“……” 　　木绯屿：“……” 　　有种仿佛遭受神识攻击的感觉——恶心、想吐。 　　小天道：“这个我知道！电视里说这种叫油腻A。不过如果人长得好看就叫会撩。魔尊，以你们人类的视角看，他长得怎么样？” 　　木绯屿：“？” 　　木绯屿仔细瞄了瞄。 　　客观的说，这人五眼端正、身形英挺，单论五官相貌，按大众审美来看可比他道侣好看多了。 　　但木绯屿做了五百年魔尊，什么模样的没见过？ 　　更何况在修真界，以貌取人很可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小天道：“算啦，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啦。我听说修真界的雷劫会对杀凡人的修士加重威力。” 　　修真界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不过魔修不在乎。毕竟多数魔修通常活不到渡劫那天。 　　“这么漂亮的Omega配丑A可惜了。”木纹似惋惜的说，“小美人，不如跟我？我比你老公帅，比他强，保证能让你……爽。” 　　木绯屿：“……” 　　小天道：“揍他！魔尊，揍他！他居然敢瞧不起天道相中的人！教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木绯屿：“…………” 　　不愧是混到原世界万灵寂灭的天道，比他这个魔尊气性还大。 　　木纹见他一脸无语的表情，略略不爽，单膝跪到床上，倾身压下来。 　　房间内酒精的味道愈渐浓重，若是其他Omega，此时恐怕已经被诱发发.情了。然而木绯屿非但没有任何发热的症状，反而一副碰见脏东西的反应，翻身从床的另一侧下来。 　　木纹把O的反抗当情趣，倒是没有立刻发火，直起身隔床与木绯屿对视。“在我这里美人都有特权，辣一点没什么，不过我不喜欢不识好歹的O。” 　　对面那张脸和油腻的语气直让木绯屿倒胃口。别说，其实他也挺想让这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要霸王硬上弓？”木绯屿冷冷问。 　　木纹一挑眉，笑道：“不，这明明是让双方都愉快的事。” 　　木绯屿倏然收回神识，眼神冷得仿佛能结冰。 　　他是魔修，除非事关性命，否则从不委屈自己。如果说正道修的是克己，那么魔道就是放纵。 　　自从五百年前成为魔道至尊，木绯屿便再也不知道委曲求全几个字怎么写，更不知畏惧为何物。实力是他放纵恣意、嚣张任性的资本。他只是比别的魔修多了一点点道德底线，不代表他是个好人。 　　他不会因为如今没有修为而隐忍退缩，论杀人，他的经验恐怕比眼前的星盗多得多。 　　最重要的是，木绯屿修的是杀伐之道，使的是杀伐之术，以杀戮解决问题就是他的道心。他所修功法《戮仙诀》便是这么教他的。 　　“难道不是只有你能愉快？”木绯屿勾唇冷笑，神识环绕木纹，已牢牢锁定他。 　　只要足够强，神识亦可杀人。 　　只不过修真界的修士均注重保护神识和识海，若不是强到足以境界碾压，一般很难仅用神识杀死修士。 　　事实上木绯屿没有完全的把握。星际世界的人类没有神识，却有精神力，两者有所相似又不同。他不确定自己的神识与眼前这人的精神力比谁的更强。 　　但谁强谁弱这种事，不是单看数据就能分清的。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木绯屿冷冰冰的嘲讽终于耗尽木纹的耐性，他加大信息素的释放力度，绕过床尾步步逼近。Alpha在生理上天然拥有优势——掌控、征服Omega的信息素。任何Omega都无法抗拒信息素的影响。 　　木纹的体质等级为A+，强健的体魄意味着他拥有足够的信息素去强迫Omega。他自信满满，过去无往不利的经历也加深了他作为Alpha的自信。他盯着木绯屿，等待高傲的猎物在信息素之下失去理智，然后屈服，而他会亲手折断他的傲骨，看他像狗一样在自己身下摇尾乞怜。 　　这就是木纹所享受的Alpha的乐趣。 　　“老实说，我喜欢辣一点的O，因为这样的征服起来更有乐趣。你可以尽情的反抗哦。”木纹玩弄猎物般说着逗乐——只能逗他自己乐——的话，逼近了木绯屿，然后神色微变。“你为什么没反应？” 　　自信的猎人与猎物近在咫尺时才发现不对劲。 　　木绯屿露出讥讽的笑容，笑他如此迟钝又如此自信。就对方这种警觉性，搁修真界活到金丹都难。 　　信息素？对神魂强大的绯屿魔尊来说，那是抑制神魂撕裂痛苦的止疼药。 　　信息素作用于身体，与体内特定受体结合影响相应激素水平，从而使大脑得到不恰当的信息，以致影响人类的情绪、情感、行为等。而这些……和神魂有什么关系？ 　　化神之后，修士的魂魄转化为神魂；分神之后，神魂可以分离出身体；合体之后，神魂炼成，修士可分离神魂制造身外化身。肉身不再是神魂唯一的容器，身体与神魂休戚相关，但并不是彼此的唯一。强大的神魂是脱离了肉身桎梏的。 　　换句话说，信息素对身体的作用会被强大的神魂所压制。 　　克莱恩担心的发.情期、怀孕，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修真界的修士修为境界越高，越是不孕不育的原因。 　　木绯屿看木纹的目光充满不屑，暗含杀机的神识蠢蠢欲动。 　　疑惑不急的木纹一次性释放大量信息素，再向木绯屿逼近一步，并伸出罪恶的手打算抓住他。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打开，克莱恩疾身冲进来，直接跳跃越过床切入木绯屿与木纹之间，而在他本人之前，他的精神力犹如利箭，已先一步攻向木纹大脑。 第27章 　　克莱恩的精神力对于A级以下的人来说是完全碾压的，A级则尚有反应的机会。能坐到S级犯罪组织响尾蛇星盗团核心席位的木纹并非只是疯子。他迅速调动精神力抵挡，同时人向后退到墙根，背抵着墙面，拔枪指着克莱恩便是发。 　　小天道吓得差点从木绯屿衣服上蹦起来。倒是木绯屿稳得住，悄然收回神识。 　　也得益于克莱恩的突然切入，其精神力完美掩盖了魔尊的神识带来的杀机，以至木纹完全没发现现场有另一种异于精神力的力量。 　　高能电磁枪弹射的弹丸射速高、动静小，隐蔽性高，可精准调控威力，大功率则杀人，小功率则高效解除目标行动力，是星盗劫船抓人质的必备随身武器。 　　但这种东西也容易破解，至少以它的能量级完全无法突破S级精神力者的精神力屏障。 　　克莱恩在发动精神力攻击的同时便已在自身前方建起一个精神力屏障，并压缩为盾墙，防止对方做出相应的精神力反击，结果对面选择了物理攻击，还恰好是被他精神力屏障克死的那种。 　　只能说克莱恩的精神力天赋是天生战士。 　　弹丸被无形的屏障凭空阻拦在半空，木纹和木绯屿都惊讶了。 　　木纹神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乃至不敢置信：“你是S级！” 　　木绯屿却是头一回亲眼见识他们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的实战运用。 　　小天道惊呼：“哇，精神力真的跟神识很不一样诶！原来它可以挡住实物。那它是不是不能穿透物体？” 　　“木纹你在这啊！”大头这时出现在门口，右手端着枪，左手迅速关门，并且他的枪口对准的是木纹。 　　木纹目光扫来，顷刻间明白了，“原来你就是叛徒！” 　　响尾蛇高层一直怀疑他们内部出了叛徒，也曾试过找出那人，但揪了几个人后问题依然存在，有人认为他们始终没有抓到真正的叛徒。 　　大头挑眉笑了。他才不是叛徒，他从一开始就是帝国派出来的间谍，潜伏在响尾蛇中就是为了利用这个S级犯罪组织在联邦进行一些破坏活动以及收集情报。 　　克莱恩闻到满屋子的Alpha信息素味，眼神锐利得可怕，不说废话直接给大头打个手势，那边大头立刻开火。 　　木纹的A+级体质使他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并且精神力屏障帮助他阻滞了弹丸速度，他惊险地闪躲开这一发弹丸。大头接连对着他又开了几枪，均被抵挡。 　　不断失手的大头眉毛都没皱一下，继续有条不紊射击，选择的靶点十分有目的性的将对方与克莱恩两人间距拉开，让木纹绝对没有办法靠近克莱恩。 　　趁着大头的火力掩护，克莱恩把木绯屿牢牢挡在自己身后与墙角之间，用宽厚的后背为他撑起保护。接着S级的精神力倾泻而出，以自身为原点，快速构建出一个封闭的、受其掌控的空间——精神力领域。 　　这是只有S及以上等级精神力者才能做到的。领域的最大范围与精神力者的精神力强度和体质所能提供的能量支持有关。领域是由构建者对某一场景的具象化展现，是一种精神力实质化的转变。领域内的一切事物受构建者控制。 　　克莱恩的领域所展现的场景是他虚假的故乡——塞卡星在战争炮火下的一片废墟。 　　这个场景范围不大，对付木纹这种双A等级的敌人焉用牛刀，他只制造了刚好覆盖掉整个房间的领域，强大的精神力如枷锁死死钳制住了木纹。 　　大头第一次与精神力S级的人共同行动，总算见识到传说中的等级是如何一根手指头都不动就让敌人动弹不得的，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他大步上前，枪口直接抵在木纹额头，如同在米歇尔号上时他对克莱恩的动作一样。 　　“托你的福，我第一次站在领域里。”大头用调侃的语气嘲讽说。 　　小天道：“哇！这个厉害！” 　　木纹被领域锁住了四肢身体，精神力受到压制难以调动，那张嘴倒是没给他关住，于是他到了这步境地还能挣扎：“嗤，联邦给你多少好处，让你背叛响尾蛇？是Omega和金钱？还是别的？你以为以你在响尾蛇里参与过的那些罪行凭出卖我们就能被一笔勾销？别天真了。” 　　木纹是疯子不是傻子，他的疯狂源于响尾蛇的势力以及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他哪能想到区区一个默默无闻的联邦上校竟然是精神力达到S级而且已经拥有领域的天之骄子！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束手就擒。 　　“自由联邦什么德行你不清楚？那些政客从来不把人当人，他们只会思考怎样榨干你的价值，怎样用你创造利益！你投靠他们，绝对没有好下场！” 　　大头大笑：“骂得好听，多说点。” 　　克莱恩却深深皱眉，侧身注视木绯屿，然后毫不犹豫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掌心按住他后颈，精神力捂住他耳朵，不让他看到、听到。 　　“杀了。”克莱恩冷漠下令。 　　大头没有任何多余言行，在木纹发出怒吼前已然扣动扳机。 　　刹那间，鲜血迸溅，木纹眉心被高能弹丸击穿，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便已毙命。 　　优秀的情报人员执行力极强，更从不问为什么。杀死木纹后，大头才看向下达指令的克莱恩。 　　但克莱恩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轻轻拍抚他怀中Omega的后背，隐隐约约，他嗅到一股淡淡的海盐信息素味。 　　大头：“……” 　　大头是受过训练的，一般不会表露自身真实的想法，可是眼前这一幕真的对单身特工非常不友好。 　　大家都是来卧底的，凭什么你有漂亮老婆！！！ 　　大头收枪俯身查看了下尸体，“咳，确认死亡。”虽然在领域内，克莱恩比他更清楚人到底死没死。 　　克莱恩撤掉部分精神力，小心翼翼温声说：“绯屿，等会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害怕，我在呢，没事的。” 　　小天道：“呜呜，他真的好温柔！” 　　木绯屿：“……嗯。” 　　得到回应的克莱恩这才松开怀抱，但仍旧挡在他身前。由于维持领域极耗费精神力，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克莱恩接着解除领域，转为构建一个隔绝房间内外的精神力屏障。 　　当领域消失，受到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血腥味霎时顺着空气飘到木绯屿跟前。 　　“呕——”木绯屿一声干呕，惊呆了旁边的大头。 第28章 　　大头满心尴尬与心虚，试探着问：“嫂子怀了啊？” 　　木绯屿：“？” 　　这些人脑子里装的是水吗？ 　　抢在木绯屿反驳之前，克莱恩按住他答道：“对。” 　　大头目露惊诧，愧然说：“抱歉，我不知道……” 　　克莱恩不想抱怨同胞什么，把木绯屿像抱小孩一样直直抱起来，踩着床面横跨到另一侧，在他们和尸体之间再建一道精神力屏障，隔绝血味。 　　小天道再次感慨：“这样看来精神力比神识实用途径多。特别是刚才那个像高阶幻境的空间领域，嗖的一下就造出来了，而且它居然具有空间法则雏形，我都差点被它的规则捕捉！” 　　木绯屿心里一惊，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 　　对于一个在修真界生活了一千年，最终登顶魔道的人来说，他本身是有些轻视精神力的，毕竟是一群未脱凡胎的凡人的力量，即便再特别又能强到哪里去？能比得了修士移山倒海之能？ 　　直到小天道说出这番话。 　　修为臻至化境可感应天地，参悟天地法则，可没听过凡人能感应到天道。是因为世界异同，他们世界本身就如此特殊吗？那么在这里，凡人的极限能到什么地步？在凡人之上又什么样？ 　　刚从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离开的魔尊难免心生好奇。 　　再看这两人说话藏藏掖掖跟打暗语似的，索性问道：“他为什么道歉？” 　　大头硬着头皮解释：“我……” 　　“是我的问题。”克莱恩回手打了个手势打断他，自己对木绯屿说，“其实大头是我的线人，事前我得到消息，响尾蛇要绑架一位自由党人的女儿，对方与聂先生的小女儿有婚约。我计划借这个机会救下对方，挟恩图报。蜜月旅行是为我搭上米歇尔号做掩护，交不出两个人的赎金作为借口，方便大头把我当人质带上赤尾号。” 　　木绯屿蹙着眉从克莱恩怀里支棱起来，余光瞥见大头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他意识到事情真相并非如此。 　　小天道：“啊……他怎么能……他这样利用你，你会生气吗？” 　　小天道觉得心都要碎了。 　　“我以为交了你的赎金就不会把把你卷进来。”克莱恩低头认错的样子很真诚，眼里流露的是不假掩饰的愧疚。 　　大头在一边闭着嘴不敢吭声。他没想到，自己的同僚会对一个联邦人真情流露。他以为他们这样生活在阴影里的人都是没有心的。心不够狠，怎么做得了间谍呢？ 　　木绯屿目光瞟向大头：“所以他为什么道歉？” 　　大头：“……”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大头这会儿也要为克莱恩捏把汗。小O不好骗啊。 　　克莱恩稳如泰山的继续编：“因为木纹这人好色，我故意跟大头离开，是为了引他单独出现。” 　　小天道信以为真，简直为木绯屿不值：“哼！我看错他了！魔尊，咱们离婚再找一个！” 　　“绯屿，对不起。”克莱恩真心道歉。 　　木绯屿垂下眼不说话。 　　小天道：“魔尊……？” 　　木绯屿并没有生气。对方利用他，难道他就没有利用对方吗？ 　　何况克莱恩从未隐瞒过自己的利用意图。 　　相互利用，很公平。 　　“你的计划很好，如果不是我硬要跟着你，我根本不会陷入这番境地。”木绯屿久居上位，权衡整个计划后发自内心赞赏。 　　大头闻言惊诧地看着他。 　　克莱恩反而是有些习惯他偶尔的语出惊人了，不觉得意外，只觉心疼。 　　这么善解人意的Omega真的很好。利用他的人可真…… 　　克莱恩摸摸他的头，释放安抚的信息素，把他放到地上，然后回过身问大头：“木纹最长消失多久不会引起怀疑？” 　　大头想了想说：“平时两小时到一整晚都正常。如果是任务中，一般是一两小时吧。” 　　这里说得隐晦，其实就是指木纹办事的时间。木纹经常独自跑去办事，这段时间内星盗团其他成员心知肚明，没事都不会去打扰他。而且木纹有□□的爱好，吸那种玩意时人异常亢奋，身体内驱力增强，攻击性随之增加，一般人没事谁这时候去招惹他啊！ 　　“也就是说我们有一个半小时。”克莱恩掏出屏蔽器开启，指示大头：“投影赤尾号的平面图。” 　　大头一看他这副模样，顿时也投入执行任务的状态，调出平面示意图用终端投影到半空。 　　这事没避着木绯屿，他在克莱恩背后踮起脚瞧。 　　没瞧懂…… 　　克莱恩只花了几十秒便从示意图上规划处一条路线，“这条路通向木纹的房间，但其中这条通道通向C区，这个点离主控室大门直线距离11.7米，我的精神力足够覆盖。你带我按这条路线走，假装去找木纹。” 　　星舰内除了宿舍房间内部和洗手间内部，其他区域是覆盖有监控系统的，所以在突入主控室之前，他们必须进行伪装。 　　“好。”大头快速记下路线，指着主控室的位置说，“主控室十个人，真正驾驶的只有六个，剩下四个负责警戒，不过以我对他们的了解，那几个八成在偷懒打牌，情况好的话另外六个也没多认真。” 　　星盗是什么？作奸犯科的犯罪者，指望他们如军队里纪律严明的军人一样认真负责？那还不如指望这群人弃暗投明呢。 　　星舰在不遭受攻击、不处在空间跳跃阶段时，完全可以依靠主控AI的自动驾驶。 　　按大头的评估，他们偷袭成功的难度不高，这群目无法纪的星盗与克莱恩这样的职业军人比，完全就是乌合之众。 　　但克莱恩不会因此就掉以轻心，“赤尾号是守护者级星舰，联邦的守护者级舰体部分由盛乐公司生产，主控系统由联邦科学院和晨星集团联合研制。主控AI拥有内部自主防御权限。主控室大门至少三层防御措施。” 　　隶属于情报部门的大头对星舰的熟悉、了解程度大约是不如从军几年，真正上了前线的克莱恩深刻。 　　“不能使用机甲和高能武器的前提下，十个星盗的战力原本也不算什么。”克莱恩的S级体质不是吃素的，他的单兵战斗力非常强悍，以一打十毫无压力。“如果赤尾号保留了同样的系统的话，从触发防御系统到突破大门，我大约需要一分钟。这段时间需要你火力掩护。” 　　他指指主控室之外的地方，“剩下的五个轮值人员。” 　　大头略作思考，评估自己与其他星盗的实力水平，而后说：“我没问题。” 　　“那我呢？”木绯屿蓦地问。 第29章 　　大头一听木绯屿的声音就尴尬，默默后退一步不想牵涉其中。 　　克莱恩熟练地哄道：“我们要去做很危险的事，你留在这里更安全。不要怕，尸体我会处理掉。”说话间他给大头打个手势。 　　大头收到指令，来到木纹的尸体前，先弯腰搜走它身上的物品，然后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球形物扔到尸体上。接着便听“滋滋”声响，其血肉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融化。 　　克莱恩依旧细心的挡着木绯屿视野，“记住我说过的话，你不会有事。” 　　木绯屿问：“我不能跟着你吗？” 　　“不能。”克莱恩摸着他的头，用叮嘱小朋友的语气说，“听话。” 　　拿“害怕尸体”做借口的路被堵死了的木绯屿默然。 　　“弄好了。”大头将从木纹身上搜刮来到枪械和终端交给克莱恩。 　　克莱恩把枪藏到腰间，用作稍后突入行动的武器。对终端的处理则稍微复杂些。 　　木纹身为响尾蛇的核心成员，其终端中可能存有的信息不但能当做罪证，亦有一些特殊情报。他先用自己的屏蔽器锁定终端信号，然后看向大头，隐晦问道：“能处理吗？” 　　与克莱恩不同，隶属情报部门的大头接受过相关技术培训，能够破解终端，将里面不能被联邦得到的信息抹去，只留下可以让联邦知道的。 　　“可以，但不清楚要多长时间。木纹的终端不可能毫无防备。”大头解释。 　　克莱恩直接把东西扔给大头，“夺取主控室后处理。” 　　“好。” 　　随后克莱恩便准备与大头离开。 　　小天道迟疑：“就这样任他们去啊？” 　　大头的手已经放在门上，克莱恩正在解除精神力屏障，眼看两人就要开门出去，木绯屿忽然喊道：“老公！” 　　克莱恩回身看来，温声地问：“怎么了？” 　　木绯屿从衣领中扯出机甲钮项链，“你没带这个。” 　　大头脸色骤变，看克莱恩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疯子，充满了不理解。 　　但克莱恩摇了摇头，“你拿着，它能保护你。” 　　大头忍不住了，语气几乎带着质问：“你疯了！所以你就打算徒手去闯主控室？！”在接受指令安排前他可从没想过自己的队友连自保的底牌——机甲都不带！ 　　如果是这样，他有必要考虑是否全权配合对方行动了。 　　以现今的机甲体型性能，不适宜在室内、狭窄空间战斗，但在太空环境中，机甲能够提供驾驶员生存所需的氧气和防护，是太空作战时保命的最终手段。 　　假如他们在突入主控室时战力不支，或是遇到紧急情况，他们还可以启动机甲逃命。 　　大头不知道，克莱恩比他以为的还要疯。因为克莱恩的这架是S级机甲，奥西里斯。 　　木绯屿对机甲没什么概念，但看大头的反应也能明白机甲对他们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我并不会用机甲，留下它不能有效发挥作用。”木绯屿摘下项链，起身走向克莱恩。“你说的，我留在这里更安全。” 　　克莱恩不赞同的皱眉，“绯屿……” 　　木绯屿把项链塞到他手上，并打断他：“木纹办事的时候一定不喜欢别人打扰他，所以你说我们有一个半小时。” 　　克莱恩哑口无言，大头讶然瞠目。 　　“在此期间，星盗不会主动踏入这间房。”木绯屿仰起脑袋望着克莱恩，眼底平静无波，目光淡如止水，连语气也是平平淡淡，却将克莱恩制定这个计划的背后逻辑点破。接着慢条斯理道：“你们的胜算越大，成功夺取控制权的时间越短，我越安全。” 　　大头既惊讶又佩服，站在克莱恩背后竖起大拇指：“嫂子厉害了，我第一次看到嫂子这样临危不惧还能用这种眼界格局思考的Omega。”而且被他们含糊过去的内容居然就以“办事”两个字大大方方表达了出来。 　　木绯屿的思路极有道理，然而克莱恩心底怀着对他的愧疚，根本不想冒一丁点风险。 　　“我担心有万一。”克莱恩按住他的手，仍然不肯收回机甲。 　　所谓的木纹办事时不会被人打扰，所谓的一个半小时皆不过是他的推断，仅作预设立场参考。现实不会一五一十按照人的假设发展，万一有其他情况呢？万一他和大头还没到达主控室就被人发现端倪了呢？ 　　万一……他们的突入行动出了差错呢…… 　　克莱恩在做每一个决策前，从来会设想最坏的情况，若只涉及自己，他绝不会顾虑那些。可事涉无辜的木绯屿，他宁可给自己的行动增添困难；宁愿不给自己留后路，他也要留给木绯屿更多的机会。 　　木绯屿是个好孩子，他不忍心害他。 　　牵累木绯屿，是他不得不做却也良心难安的罪过。 　　世间难得两全其美，克莱恩的愧疚心软终究无法与他所背负的责任、使命相比。 　　“绯屿……抱歉。”克莱恩最终收回了机甲钮。 　　如木绯屿所说，他们的胜算越大、所需时间越短，对方所需面对的风险就越小。 　　木绯屿眨眨眼，没懂他这句道歉的原因。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魔尊从前襟上揪下黑毛球，“啪”的拍到克莱恩衣领上，认真道：“不许拿下来。是护身符。”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小天道：“？” 　　克莱恩心里蓦地一沉，什么也没说，转身便用手势示意大头。 　　大头朝木绯屿挥手作别，打开门率先出去，克莱恩紧随其后离开。 　　随着房门关闭，木绯屿还能听到天道的传音：“魔尊！魔尊你干什么呀！我不是护身符不能保佑人呀！” 　　木绯屿单手扶额，忍着神魂之痛轻声说：“本尊暂且不能用神识。盯着他，有事唤我。” 　　小天道一琢磨：“懂了，我来做实况转播！” 　　木绯屿垂下眼帘礼貌道：“有劳。” 第30章 　　小天道：“我们快到啦。” 　　小天道：“蓝佑用精神力触发了警报，吸引主控室里的人出来，然后被他们打死啦。” 　　两分钟后。 　　小天道：“我们冲进去啦！不过蓝佑受了点伤。” 　　主控室内，一个活口没留的克莱恩掀掉主驾席位上的尸体，自己坐了下去，“赤尾号的主控AI叫什么？” 　　“就叫赤尾。”大头熟门熟路翻出配备于主控室的医疗箱，找出医疗绷带和止血喷雾扔给他。 　　克莱恩扫视着操作台上的操作钮，迅速判断赤尾号与其他同型号星舰相比的改装程度。 　　大头在旁边的操作席坐下，“要关闭吗？赤尾的智能度不高。” 　　他指的是依然在星舰内播放的遇袭警报。 　　杀死主控室内的星盗只是突入行动的其中一环，获取赤尾号的操作权限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主控室外还有好几个星盗。 　　克莱恩拿出他那只出场率极高的屏蔽器，左右一扭，从中探出一根数据传输线，接着把它连接到操作台下一个数据接口上。 　　大头眉梢一挑，“这就是我们帝……” 　　“咳！”克莱恩急忙打断他，“对，军部新出的信号屏蔽器，防止赤尾向响尾蛇回传情报。” 　　大头警觉性非常高，立刻意识到他们正处于监视中。 　　克莱恩抬手捏了捏小天道化身的毛球球，然后拿起止血喷雾为自己处理伤势。 　　大头大受震撼，简直难以置信。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毛绒球是木绯屿亲手戴在克莱恩领子上的。 　　对方是怎么说的？ 　　“不许拿下来。是护身符。” 　　他几乎压不住眼里的震惊和困惑。后背阵阵发凉。 　　在此之前，大头真的以为克莱恩和木绯屿感情深厚、真心相爱，是一对真夫夫。 　　所以这个毛球就是监视他们的设备？那么木绯屿知道吗？监视他们是木绯屿的意思吗？ 　　大头一时间竟不知怎样面对那位看起来柔弱漂亮的小O。再看克莱恩，他神色如常，依旧稳如泰山。 　　突然被捏的小天道：“？” 　　单纯的小天道根本没有察觉水面下的波涛，便也没有向木绯屿转述这事。 　　“那我……”大头隐晦询问他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守住主控室。”克莱恩看了眼屏蔽器锁定赤尾号主控AI的进度，“锁定赤尾后我会修改手动操纵模式，关闭全部防御系统。主控室的安全门等于废了，所以由你来守门，对前来支援的‘星盗’格杀勿论。我去处理剩下的人。” 　　这句“格杀勿论”暗藏玄机，克莱恩的真正指令是对任何试图进入主控室的人格杀勿论。其执行对象包括但不限于真正的星盗。 　　大头准确意会到这条指令的深层含义，应声的同时食指快速敲击膝盖两下，以他们帝国情报系统的暗码做回复。 　　星盗毕竟是犯罪组织，军工集团不便在明面上提供服务，因此他们的星舰主控系统远不如军方的正品优秀，加上守护者级星舰本身对主控的要求就不高，相反克莱恩的屏蔽器采用帝国尖端科技，不到三分钟就成功锁定赤尾系统。 　　在此期间，有两名星盗跑来查看，被守在主控室门后的大头轻松解决。有了队友的掩护，克莱恩能够专心操作星舰。 　　夺取AI的自主权限、更改手动模式后，他首先关闭刺耳的遇袭警报，接着取消航行关停动力系统。最后调出监控寻找剩余星盗以及查看人质的情况。 　　在克莱恩的计划中，人质解救被放置到最后，他不在乎除了目标——司空桐瑶——以外的人员伤亡，甚至适当的人员折损能更直观的凸显响尾蛇的危险度，利于后面的舆论造势。 　　另一边，留在房间里的木绯屿听着小天道的转述，放出一小部分神识，“看着”木纹的灵魂直接化作光尘散入宇宙、消失。 　　身为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里的人类死后的情形。 　　他心中惊疑，有种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感受。 　　木绯屿传音道：“天道。” 　　小天道：“咋啦？” 　　木绯屿：“这个世界的人类死后没有轮回，对吗？” 　　小天道惊了一跳，连忙问：“为什么这样问？” 　　木绯屿：“修真界有冥界，人类死后魂魄入冥府，经过轮回重返人界。但那木纹的魂魄甫一离体就消散了。” 　　小天道阁了一会儿才回道：“好像是这样。刚才被蓝佑他们杀掉的人也是，灵魂失去身体庇护就立马消散。而且我从来这边的第一天起就没感应到类似冥界的空间。” 　　得到天道肯定答复的木绯屿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在修真界一千年，习惯了“人死轮回”的观念，突然得知他在这边只有今生没来世…… 　　凡人轮回转世前是要被除去记忆，重新凝练魂体的，换句话说，凡人的前世今生完全可视作两个独立的不同的人。而拥有神魂的修士只要神魂不灭，即便转世也有办法寻回记忆。拥有前世的记忆，那么是否将两世视作同一人权看各人看法。 　　甚至有些邪门歪道的办法跳过正常转世流程，直接拥抱新人生。例如“夺舍”。 　　可现在告诉他在他的原生世界情况完全不同？ 　　小天道推测道：“应该是和这里特有的精神力力量体系有关。以蓝佑的能力为例，他能够用精神力影响现实的事物，甚至能凭空制造一个符合‘法则’的独立空间。他还不是人类的上限，更厉害的精神力还不知道能做什么呢。这种情况下，天地法则肯定要平衡人类的力量。” 　　这里天道采用了“天地法则”的说法而非“天道”，其中自有深意。一开始它就对木绯屿说过，星际世界太大了，和它一样被称作天道的存在不可能掌控得了如此大的世界。 　　天地法则可以是天道，也不仅是天道。天道可以衍化出独立意识，可化作世间万物，天地法则却是真理，没有思想没有实体。 　　小天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精神力这么强，精神力的载体就会在法则之下得到‘不足’，比如魂体不能脱离身躯存在，人死之后灵魂直接化成能量归于天地，再重聚成新的灵魂诞生新的人类。”（注） 　　如果是第一天回归的木绯屿这会儿已经被说服了，“但人类是在进入星历纪元后，大概一两千年前才激发的精神力，和ABO性别同时出现。” 　　小天道：“……” 　　它放弃了思考：“世界不是一成不变，法则也会随之变化嘛。不管啦，反正你的神魂是在修真界规则之下修炼出的，不会在脱离身体后消散，就算裂开我也会帮你粘回来的啦！” 　　再次从小天道这里套到话的木绯屿弯起唇笑了。 第31章 　　十二分钟后，克莱恩潜行至大牢房附近，突袭杀死守在这里的最后一名星盗。然后将电磁枪功率调到可穿甲的档，从斜侧瞄准门锁处。 　　为避免误伤，他在门外大声示警：“门后面的人后退！我要破门了！” 　　这一下如激起千层浪，牢房里的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也不管自己是否处在危险区域，全都蜂拥往后挤。 　　“有救了！” 　　“我们是得救了吗！” 　　克莱恩并未搭理激动的人群，判断基本不会误伤后立即开枪，几十发弹丸下去别说锁了，门都给打穿了。破门之后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先俯身将横在门前的星盗尸体拎到一旁的角落里，防止尸体吓到这群娇贵的“有钱人”。 　　牢房里的人虽然感动于得到营救，但经过绑架这一遭后实在害怕，哪怕亲眼看到门被爆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群人仍挤在墙角，紧张又疑虑地盯着门外。 　　直到克莱恩推开破了个洞的门，大步走进门内，亮出终端的个人信息页，展示出他的身份：军衔，上校。 　　“我叫蓝佑，军方发言人，军衔上校。”克莱恩刚杀完人，身上还带着浓重杀气，配着他不太帅气的面容挺吓人的。 　　惊魂未定的人质分不清他和满手血腥的星盗间的区别，好在他曾与他们一起关进这里，有人记性好，认出了他。 　　“你真的是联邦军上校，不是星盗？”有人问。 　　面对质疑，克莱恩沉着道：“是。这艘星舰上的星盗已经全部伏法，请大家安心。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尸体。” 　　一听到尸体有的人立马怂了，连忙摇头摆手的拒绝。即使有胆子大的，一看大家反应也随波逐流不吭声了。 　　主要是严肃起来的克莱恩真的很凶。 　　“现在我带你们去星舰的宿舍区，没上锁的房间没住过星盗，大家可以住。不愿意跟我走的也可以留在这里。”克莱恩说，“但请不要乱跑，尤其是主控室禁制靠近。接下来我需要独自操作星舰，为了安全着想，请大家不要打扰我。”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而克莱恩抬起手制止了他们的提问，并说：“因为这艘星舰上的只是响尾蛇的一部分成员，防止响尾蛇其他人得到消息前来报复，只能暂时禁制一切通讯，大家也不用尝试联络，信号屏蔽了。联络救援等事我会处理，具体进展会在广播中通知，请大家信任我。” 　　肃着脸说完这番话，克莱恩将目光投向人群中和朋友紧紧贴在一起的目标人物——司空桐瑶。他淡去眼中的冷色，扬起得体的微笑走进人群。 　　其他人慑于他的气势纷纷避开，他畅通无阻的走到司空桐瑶面前，微微倾身，温声问：“你就是司空桐瑶小姐，司空邈先生的女儿吗？” 　　突然被点名的司空桐瑶霎时面色惨白，惊恐地看向他。 　　“请不要害怕，我是从星盗口里听到你的信息的。”克莱恩用着安抚木绯屿时的语气表情安抚说：“他们似乎想要绑架你……”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众人心里开始犯嘀咕，他们该不会是遭了无妄之灾吧？人家星盗是为了绑司空桐瑶才跑上米歇尔号，而他们只是倒霉得恰好在那艘飞船上？ 　　克莱恩表面做出一副好像意识到说错话的样子，匆忙结束话题：“好了，大家跟我走吧。” 　　小天道向木绯屿传音：“魔尊魔尊，蓝佑好像有点不对劲。” 　　木绯屿：“？” 　　合着小天道是刚发现这点？ 　　木绯屿：“……” 　　交易对象如此……迟钝，绯屿魔尊心情复杂，并再次为他们的未来感到忧心。 　　然而小天道接下来的话让他深刻明白了，他还是太天真。 　　小天道：“他刚刚对一个小姑娘说话特别温柔，跟其他人说话就跟冷面杀神似的。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 　　木绯屿：“…………” 　　小天道：“魔尊？魔尊你说话呀魔尊！” 　　木绯屿：“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叫司空……什么的？” 　　小天道：“对！诶？你怎么知道？” 　　木绯屿：“……之前，他说了这次蜜月旅行的真正计划。那人是他挟恩图报的筹码。” 　　小天道恍然：“对哦，差点忘了。嗷，那没事了。” 　　木绯屿扶额叹气，开始怀疑自己拿小天道去监视克莱恩的决定到底有没有意义。要不是克莱恩过于敏锐，他的神识靠近时极可能被发现，他何必出此下策？ 　　过了片刻，小天道传音：“我们回来啦。” 　　木绯屿听见室外走道上出现众多不同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房间门被打开，克莱恩站在门外温声唤道：“绯屿，过来。” 　　木绯屿望向门口，克莱恩手臂上扎着绷带，衣服上染了些许血渍，但衣着未见凌乱，看起来并无大碍。透过其身影与门框的缝隙，可见他背后站着两个人。 　　克莱恩主动走近几步牵住木绯屿，为双方介绍说：“这是司空桐瑶小姐和她朋友，她们也是Omega。司空小姐，这是我夫人木绯屿。” 　　司空桐瑶比木绯屿小一岁，是个身材娇小的漂亮Omega，她的朋友同样是女Omega，与木绯屿同龄。 　　“你好。”司空桐瑶煞白的小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她朋友随之也打了个招呼。 　　木绯屿略微颔首，冷淡的回了句“你好。”然后便转头盯着克莱恩。 　　克莱恩动作自然的从领子上撕下黑毛球交到木绯屿手心，低声说：“谢谢你的护身符，我安全回来了。” 　　木绯屿把小天道粘回自己胸前口袋上，而后瞥了下克莱恩手臂上的绷带。 　　“再晚一会伤口就愈合了。”克莱恩浑不在意的笑着说，“绯屿，司空小姐被星盗吓坏了，你可以陪陪她们么？” 　　小天道：“他为了挟恩图报真的很努力。甚至让你去接触对方。” 　　然而木绯屿没兴趣搞什么夫人社交，他半垂下眼眸，身体一软靠在克莱恩身上，声音又软又轻：“我想跟你一起……” 　　一边的司空桐瑶两人顿时尴尬不已。 第32章 　　米歇尔号遭到响尾蛇星盗团劫持的消息在星网上传播开来，舆论霎时哗然，许多人在星网上发表言论，质疑联邦政府无作为。 　　【我们纳税人交那么多钱就是为了养巡航舰队那群废物吗？】 　　【戳啦，还有国会那群废物。】 　　【楼上你这是诽谤你知道吗？人家才不指着我们那点钱养活呢！】 　　当然评论不会一面倒地全是批评，其中有支持、信任联邦的；有担忧关心被劫持人质的；有科普响尾蛇星盗团的；也有各种势力在里面搅和。 　　木家庄园，木修文越看星网上那些消息越焦虑，辛小凤就在一旁边看媒体编的响尾蛇的故事边哭。哭得木家其他人心烦意乱。 　　“行了！哭有什么用？”木诚海重重拄了下拐杖，瞪着她怒斥：“遇事只能哭，一点用处没有！要不是你这个儿子能做Omega……你们别忘了，蓝佑也在。” 　　辛小凤嗫嚅着不敢回嘴，木修文则问出了口：“爸，我担心的就是蓝佑他……现在公布的名单上没有他跟绯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有点事，不过人应该没事。”木修武从大门外进来，走到木修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托人按照蓝佑跟绯屿的座位号去问了附近座位的人，据说绯屿拿不出赎金，蓝佑替他付了钱，但也拿不出第二份钱赎自己，就被星盗带走了。” 　　木诚海勃然大怒：“混账！我木诚海的孙子连十万的赎金都拿不出来？！还要一个从边缘星出来的孤儿帮他垫付！” 　　辛小凤面如金纸，木修为表情尴尬。 　　木修武撇开脸偷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木诚海一瞧木修文两人表情就知道有猫腻，遂怒目而视，“修文！怎么回事？” 　　木修文看了看身边的辛小凤，尴尬的说：“盛月说不想帮……帮小凤养孩子，不肯给绯屿打零用钱。我的钱都是盛月在管，私房钱都、都贴给小凤了，就没钱给绯屿。” 　　“呵！我看她原话是不想帮小三养孩子吧。”木诚海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连自己的O都管不好，大的刻薄小气，小的软弱没用，废物！都是废物！” 　　木修武心里偷笑，笑话他弟弟确实废物，把情人接到家里来养，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像他，从来不把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领，就算是他夫人去世了，也没想过把外面的人带回家。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在外面怎么玩都好，在家里总归要顾着联姻对象的脸面。 　　你给对方没脸，对方也不会在各种地方给你没脸，就比如他弟弟家这样。 　　事已至此，怒骂并不能换回木家已经丢失的颜面。因为木绯屿两人已在婚礼上公开露面，米歇尔号上见过他们的人迟早会认出来。 　　木诚海自身也认识到这点，自个儿压下火气，想了想觉得不对，“那木绯屿呢？不是给他交了赎金吗？怎么获救名单上没有？他也没跟家里联系？” 　　“那个……孩子新婚燕尔的……咳。”木修武尴尬地咳了声，“人家说绯屿硬要跟着老公，就被星盗一起带走了。” 　　木诚海：“……” 　　木修文和辛小凤一下子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 　　木诚海这下是看木修文两人横竖不顺眼，反嘲说：“行，是我儿子的种，恋爱脑是一模一样。” 　　晚上八点左右，木新南从艾上将府中回来，并带回了从艾嘉谊处得到的消息。 　　木新南与艾嘉谊同级，两人虽素无交情，但好歹能借着校友的身份攀谈上。 　　“爷爷，爸，大伯，我回来了。”木新南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匆匆赶回家，面上的忧虑神情并无作假。 　　此时木家的人全都聚在大厅，木修武和他的三个孩子皆是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模样，徐盛月不久前才被木诚海喊来以教训了一通，这会儿脸色正臭着呢。 　　至于木修文跟辛小凤，仍旧是下午那个样子：干着急。 　　“打听什么没？”木诚海十分关切地问。 　　“具体情况不知道，不过艾上将一小时前突然接到一个通讯后就回了军部。艾嘉谊去问担任上将副官的邢以芮。”木新南皱着眉扫了眼大家，有些为难，“这些消息暂时需要保密，你们不要泄露出去。邢上校也是看在我是家属的份上才肯透露。” 　　木诚海不耐烦听这些废话，但仍是让管家领着佣人全部离开了大别墅。 　　木诚海：“说吧。” 　　木新南这才说道：“人质都被解救出来了，现在在某个卫星基地里，巡航舰队已经收到指令去接人，大概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回主星。” 　　众人均感到惊讶，木修武脱口问：“这么快就救出……不是，我是说新闻不是讲巡航舰队没找到星盗踪迹？星网上都在骂他们废物浪费纳税人钱呢。怎么突然就救到人了？” 　　其实这个问题大家都挺好奇。木新南一脸神情复杂，解释说：“跟他们没关系，是蓝佑杀死星盗救出的人质。听说从星盗身上缴获的终端里得到了星盗团其他星舰的坐标，他已经带着卫星基地的驻军出发去剿灭星盗了。艾上将突然回军部就是上面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议授权蓝佑临时指挥和调遣基地军的问题。” 　　木诚海拍腿大笑：“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孙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新南，蓝佑大不了你几岁，你要多跟他学习。” 　　木新南既心甘又不情愿的点头。心甘的是没有哪个军校生能不倾羡克莱恩的经历、实力，不情愿的是克莱恩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丈夫，他们这关系实在尴尬。 　　徐盛月听后的不高兴可想而知，拉着脸讽刺说：“是啊，人家再好也不是木家的孩子，要是哪天把木绯屿那个假……”她猛地一停，迅速改口，“把他甩了，什么都白搭。” 　　木诚海等人脸色骤变，只有几个小辈不明所以。 　　“好了，老大，你再去打听下舰队什么时候到港。到时候你带着新南去把人接回这边，老二就不要去了。小徐，你也受点累，收拾下绯屿的房间，等他回来好好招呼。” 　　“爸，你没弄错吧？人有亲妈的。”徐盛月不满说。 　　木诚海薄怒：“亲爸妈又怎样？亲爸妈一分钱不给，害他几万块赎金都拿不出来，你说是讨厌你还是更恨他亲爸妈？” 　　所有人皆无话可说。 　　当晚十二点前后，巡航舰队的歼星舰于主星二号星港着陆，提前接到通知而等候在星港的家属们在经历数小时的等待后，终于见到了他们的亲人。 　　而在一众抱头哭泣的人中，面对垮着张脸的木绯屿尴尬不已的木修武和木新南两人就显得很呆了。 第33章 　　“绯屿，你爷爷让我们接你回庄园，你爸妈都在。”木修武不知为何，一瞅着木绯屿那表情就汗毛倒竖、后背发寒。本还想暗戳戳说些挑拨的话，这下也没心思说了，只想赶紧把人带回家。 　　木新南身份尴尬，过去在家里就很少与木绯屿接触，此时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木绯屿只垮着脸不吭声，三个人就这样你看我看你的杵着，直到司空桐瑶拉着她订婚对象聂蕴和她父亲司空邈过来打招呼。 　　“绯屿，这是我爸爸和聂蕴，他们想谢谢你和蓝上校。”司空桐瑶说。 　　在克莱恩的刻意安排下，回程路上木绯屿一直与司空桐瑶及其朋友待在一起。就算木绯屿始终没兴趣搞夫人社交，司空桐瑶却是真心感念克莱恩解救大家的恩情，因此对木绯屿也感觉很亲近。 　　如司空桐瑶一般少不更事的单纯Omega非常容易被打动，更何况其背后有克莱恩的精心策划？ 　　克莱恩故意在大牢房里透露星盗劫持米歇尔号的计划源于他们想要绑架司空桐瑶。如此一来，即便她父亲是自由党党员，同样坐得起头等舱的有钱有势的其他乘客绝对不会主动与她接触，更甚者会表露出不满、怨怼的情绪。 　　受到惊吓的众人难免将真正犯罪者的错误怪到受害者头上。弱者向更弱者挥刀，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克莱恩用一句话就为司空桐瑶制造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陪伴她出行的朋友也可能在其他人的隐晦的态度中动摇。 　　毕竟朋友，也可能是表面朋友。 　　这个世上，大众的意见是极易受摆布的。 　　而在这种境地下，作为他夫人的木绯屿一直陪同左右，双方又同是Omega，属于同一弱势群体，以此在为司空桐瑶制造“孤立无援”处境的假象后，予以她一种认同、救赎。 　　如此的双重解救无疑是在加深司空桐瑶“蓝佑上校救了我”的印象。 　　只有司空桐瑶足够感激，他才便于向其父亲司空邈挟恩图报。而这份感激越深重，他能从司空邈身上得到的利益越大。 　　木绯屿淡然颔首，“你们好。” 　　木修武眼尖，一看司空桐瑶三人着装打扮便知他们身份不简单，于是看向木绯屿等待他的介绍。 　　结果…… 　　木绯屿：“想感谢的话可以等蓝佑回来后再和他说。” 　　木修武：“？”等等，介绍他们的话的呢？ 　　他赶紧插话：“绯屿啊，我……” 　　木绯屿好似没听见，接着问司空桐瑶：“需要留联系方式吗？” 　　“好啊。”司空桐瑶瞄了眼父亲，在对方点头示意下主动拿出终端。 　　木绯屿也伸出手腕，让自己的终端与对面的碰了碰，交换双方的通讯号。 　　司空邈拍拍女儿的肩膀，“好了瑶瑶，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一家团圆了。等上校凯旋我们再登门拜访。”司空桐瑶不如她父亲通人情，没看出木绯屿冷淡但不失礼貌的态度下是不想理会他们。她只知道听从父亲的意思礼貌地向木绯屿三人道别。 　　对方走得太快，木修武全程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搭话，心里憋了口气十分不爽，也就不想和木绯屿说什么，木新南则不知道能跟木绯屿说什么，三个人就这么尴尬又沉默地回到木家庄园。 　　大别墅里，包括木诚海在内的其他人均各自睡觉去了，只有木修文在辛小凤的眼泪下无奈留在大厅等待。 　　一进门就看见亲生父母等着自己，木绯屿稍作愣神，心情复杂地喊人：“爸，妈。” 　　木修武打个呵欠，“人我给接回来了，那我就先去睡了。”说着就离开了。 　　木新南只喊了一声“爸”扭头也离开了大厅。 　　“安全回来就好。”木修文摆着张慈父脸，起身迎了下人。 　　木绯屿从对方眼里没看见关心，只看到了虚伪。刚进门时的触动瞬间化为乌有。 　　辛小凤紧走几步冲到他跟前，拉起他的手带着泣音说：“小屿呜，妈妈担心死了。幸好你没事……” 　　木绯屿抬起眼帘注视她，“是啊，幸好蓝佑够强，虽然我们没钱交赎金，但那些星盗也没命拿钱。” 　　辛小凤哭声一噎，木修文连忙说：“绯屿，不许这么跟你妈说话。再说你已经成年了，本来就没有再找父母要钱的道理。” 　　木绯屿冷睨他们：“对，所以你们以后有事最好不要找蓝佑。毕竟已经是成年的父母了。” 　　“你！”木修文气得扬起手要甩他巴掌，不过被辛小凤给拦住了。 　　“不要！小屿埋怨我是应该的，都怪我……”辛小凤抱住木修文胳膊嘤嘤哭泣，“当年我要是没有跟你……” 　　木修文登时心疼得不行，急忙搂住她：“不要说傻话！” 　　木绯屿被腻歪得不行，转身便走。担心父子两矛盾升级，辛小凤刻意扯着木修文哭，放木绯屿走了。 　　距离婚礼结束才过去半天，充当休息室的木绯屿的房间尚还空着，他回房后就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抽屉的东西翻看。 　　小天道在他衣服上抖了抖毛，传音问：“魔尊，要帮你看看房里还有没有监控么？” 　　木绯屿直接开口说话：“无妨。蓝佑大概已经知道你是我的机器人了。” 　　小天道：“咦？” 　　木绯屿垂眸不语。 　　小天道愣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明白，“我不是……” 　　木绯屿打断它：“看电视吗？” 　　“看！”一听看电视小天道就开心得蹦蹦跳跳，“诶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木绯屿见它语气郑重，一边神态自然的打开终端投影电视剧，一边传音道：“传音说。” 　　“我打算去异界找修真界的天道。”小天道打着滚说，“我们要向前辈学习成功经验！” 　　木绯屿：“？” 　　什么前辈？哪方面的成功经验？ 　　木绯屿一头雾水。 　　小天道滚到他手边蹭了蹭，可可爱爱叮嘱说：“魔尊你一定要冷静哦，不要随便扰乱凡人的命数，你的神魂依然受修真界法则管制。” 　　木绯屿：“需要去多久？” 　　小天道：“要是穿越时空时没出意外，十天或者半个月就回来啦。” 第34章 　　三天后，也就是开学的前一天，十四日上午，克莱恩的消息终于再次传到木家。一大清早，木绯屿就被佣人喊醒，请到大别墅的餐厅里。 　　木家人整整齐齐聚坐餐桌前，木绯屿是最后一个到的。 　　木诚海瞧他慢条斯理的样子就觉得不顺眼，但想到他嫁了个有前途的老公，忍着没有发作，“刚才军部来了通讯，说蓝佑成功完成任务已经返航，十点左右到港。一会儿吃完早餐老二你带绯屿跟新南、缨缨去接人。” 　　其他人都要上班，徐盛月倒是不上班，但不适合出现。辛小凤则是木诚海不愿放她出去抛头露面。 　　“一定要把人接庄园来，蓝佑立了大功，晚上我们自家开个简单的庆祝会，你们也都早点回。”木诚海说。 　　“好的爸。”木修文面带喜色，一脸与有荣焉。 　　木修武心中鄙夷，面上带笑的恭喜老爷子。他的Beta大儿子和Alpha大女儿心思浮动，亦为木家拥有一个如克莱恩这样优秀的姻亲而骄傲，却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木绯屿。 　　木绯屿充耳不闻，自顾自用餐，啃起没味道的面包。 　　原本就不习惯木家的精致“贵族”饮食，一想到明天开学，木绯屿就更加食不下咽了。 　　并且克莱恩允诺的帮他转专业的事因为剿灭星盗而耽搁了，这令魔尊十分不悦。 　　十点整，克莱恩乘坐的星舰在军用港口一号港着陆，十二分钟后，等候多时的木绯屿等人总算在接待室见到了一身墨绿色军装，胡子拉碴、风尘仆仆的克莱恩。 　　在场的不止木绯屿和木家人，还有元帅之孙邢以芮、司空邈、司空桐瑶与聂蕴。 　　同为Omega，司空桐瑶一直试图和木绯屿亲近，无奈木绯屿始终不咸不淡的敷衍，颇感受挫的她一见到克莱恩，瞬间开心不已，拉着聂蕴和父亲迎上去。 　　“蓝上校！”司空桐瑶激动地说：“我们也来接你啦，恭喜凯旋！” 　　克莱恩的视线首先落到木绯屿身上，然后才看向司空桐瑶，温文有礼道：“谢谢。” 　　司空桐瑶很开心的向他介绍自己家的人。 　　身为司空桐瑶的订婚对象和聂筠的女儿，聂蕴其实是带着目的来的，她说：“蓝佑上校，我和我父亲都很感激你对我未婚妻的救助和关照，父亲说他一定支持你入党。” 　　明明看过聂蕴的资料，却要在这里装作不认识，克莱恩问：“你父亲是……” 　　“聂筠。”聂蕴自豪道。“我父亲是自由党主席，聂筠。” 　　克莱恩立刻露出激动的笑容，“请代我向聂先生问好，感谢他的支持。” 　　司空桐瑶见她做了表示，连忙拽了拽自己父亲，小声催促：“爸爸。” 　　司空邈比年轻的聂蕴成熟得多，要不是女儿拉着他过来，他根本不会先于别人家属迎上来，更别提交谈了。不过话赶话到了这里，他选择赶紧说完早点走。“上校请放心，入党的事交给我，推荐信我可以提供，提交后五个工作日内就能办好。” 　　“谢谢你，司空先生。”克莱恩主动与司空邈握手。 　　“不不，是我该感谢上校，如果不是你，瑶瑶和其他人质说不定都……总之应该感谢上校对联邦的贡献。”司空邈看了眼待在原地没动的木绯屿，笑着说，“上校夫人好像等得不耐烦了，来瑶瑶，和叔叔说再见。” 　　司空桐瑶看着克莱恩那张被胡子衬得略显沧桑的脸，乖巧说：“叔叔再见。” 　　今年二十六岁的克莱恩毫无压力的应了这声“叔叔”，并和三人道别。之后他才走向木绯屿和其他人。 　　“绯屿，我回来了。”克莱恩一走近就把木绯屿揽进怀里抱了抱，含笑温声问，“想我没？” 　　木绯屿：想你个…… 　　木绯屿：“明天开学，你答应的事呢？” 　　克莱恩怔了瞬才反应过来，于是抬头找到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邢以芮，“以芮，能帮我一个忙吗？” 　　邢以芮挑眉调侃，“怎么，恩爱秀完了，有事了才想起我来？” 　　木修文远不如司空邈识趣，此时见缝插针凑上来说：“那个……蓝佑啊，不如邀请邢少一起来家里，绯屿爷爷说晚上在庄园给你办一个小型庆功会。有什么事在家谈也比较方便。” 　　邢以芮极快的皱了下眉，显然是不情愿与木家人过多接触。 　　克莱恩笑着替他拒绝：“抱歉爸，我刚从战场回来，需要一点时间休整，庆功会我就不去了，稍后我会联系爷爷。” 　　木修文：“可是爸……” 　　克莱恩仿佛没看出对方的为难，一手牵住木绯屿，一面问邢以芮：“你肯定自己开车来了，载我们一程？详细的路上说。” 　　邢以芮瞥眼尴尬且着急的木修文，爽快应了。 　　“等等蓝佑！”木修文急得直冒汗。 　　“爸，再见。”克莱恩压根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牵着木绯屿便走。 　　邢以芮则是连招呼都不打，全程没跟木家人有任何交流。 　　木新南一把拽住木修文，压低声责怪说：“够了爸！还嫌不丢人吗？” 　　被迫一大早出门来接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的木缨落井下石，“是啊叔叔，人家邢少全程给过我们一个眼神吗？人家连木绯屿都没理一下。” 　　被小辈如此讽刺，木修文羞恼不已，“那明明是绯屿先不理人！” 　　岂止啊，木绯屿连木家的人都懒得搭理。 　　联邦第一军校转专业自有一套流程，而走完整套流程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但身为联邦现役元帅之孙，邢以芮当然有足够的人脉和面子让这套流程在一天内走完，甚至是在开学的前一天。 　　对邢以芮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还在悬浮车上时他就打出一个通讯去办理，到克莱恩的公寓附近时，第一军校已经给木绯屿发来更换专业及新班级信息的通知。 　　把人送到后，邢以芮没有多留，当即就离开了。克莱恩领着一路沉默的木绯屿回到两人的小家。 　　重新站在阔别多日的自家地板上，克莱恩松开木绯屿，摘下军帽向后捋了下额发，疲态尽显。接着侧头问：“绯屿，你衣服上那个毛球……护身符呢？” 　　木绯屿眼皮猛地一跳。 第35章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魔尊意识到那日婚礼上，克莱恩确实听到了他与小天道的对话。 　　当时克莱恩回房故意当着他的面拿出信号屏蔽仪，引出后面那番“有监控但关掉了”的话，是假话亦是一种隐晦的提醒。 　　木绯屿稳如泰山回答：“落在木家了。” 　　从木绯屿口里说出“木家”挺奇怪的，不过克莱恩见怪不怪了，“这几天你住在木家？” 　　“嗯。” 　　克莱恩以玩笑的语气说：“还好你去木家住了，我原本在担心你这几天没人照顾该怎么办呢。” 　　对着旁人连个眼神都欠奉的木绯屿认真盯着他，细细打量这位营救人质、剿灭星盗、满载荣誉凯旋的联邦上校，“你们行动顺利吗？大头呢？” 　　“顺利，响尾蛇的另外两艘歼星舰被击毁，舰上人员全部击毙，他们在一些星球上的产业和成员后面会由别的部门跟进。”克莱恩说。“至于大头，他已经回家了。” 　　回去帝国，当然是回家了。 　　第二天是联邦主星大部分高校的开学日，克莱恩和其他家长一样，早早的出门，将自家孩子送到学校。 　　联邦第一军校的建校史可追溯到联 　　邦建立之初，是联邦最早创立的学校之一。这座与联邦历史深深捆绑的学校占地辽阔，分东西两个校区。东校区为综合型学院，包括军事学院、机械设计学院等，西校区为艺术学院，包含各类艺术专业和药剂专业。 　　由于性别差异和社会主流观念的影响，西校区基本全是Omega学生，因此该校区被戏称为“新娘学院”。 　　这种戏称充分展现了东校区的部分Alpha对Omega的歧视。毕竟第一军校作为一所军事院校，怎么可能和外面的专业新娘学院一样？这里是为联邦输送人才、为胸怀抱负的学子提供迈向上层阶级的台阶的学府，而不是给所谓贵族子女镀金的地方。 　　木绯屿的新专业是机械设计院的机甲设计专业，与之高度相关的还有机甲制造专业。概括来说，前者画图纸，后者搓零件。设计专业尚不乏Omega报考，制造专业则基本是Beta的地盘。 　　所以不管克莱恩还是邢以芮，几乎默认木绯屿要读的是机甲设计。他们不知道真正能发挥木绯屿天分的其实是机甲制造。 　　做惯了发号施令者的魔尊也没想到这个世界将设计与制造划分为两个专业，提了要求后他就只管等着结果，从没想过去提前了解学校或专业。稀里糊涂的上了克莱恩的悬浮车，稀里糊涂被送进东校区，稀里糊涂让克莱恩牵下车。 　　今天的克莱恩穿了一身崭新军服，据他解释，这调到新岗后军部配发的新制服，领饰与作战部队的不同，是代表联邦的国花紫铃花。因为在联邦，军部发言人的职位相当于文职，所以服装配饰采用文职的。 　　停车场停满了悬浮车，打眼一看全是送孩子来报道的。身高超过一米九、体格强壮、身着军装的克莱恩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牵着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纤弱漂亮的Omega，路过的学生和家长无不侧目。 　　有人小声跟身边的人说：“是叔叔带孩子吧。” 　　精神力强悍所以耳聪目明的克莱恩：“……” 　　神魂强大所以耳聪目明的绯屿魔尊：“……” 　　“这里也是我的母校，不过自从毕业我就没回来过了。”克莱恩熟门熟路的牵着木绯屿往机械院走，“幸好学院布局没变，我还能认路。” 　　木绯屿乖顺任他牵着，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为什么他在修真界卷生卷死，回到星际依然得奋斗？为什么电视剧里的主角O结婚后各个除了谈恋爱不用做任何事，而他还得来上学？ 　　大约是看出他情绪不好，克莱恩沿路都在说话试图逗他开心。只不过没见任何成效罢了。 　　来到机械院的报道处，克莱恩说：“把终端贴在那个仪器下刷一下，验证身份和入学资格后从窗口领取学生卡就行了。我现在要去办点事，你自己排队报道行吗？” 　　木绯屿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不想上学。” 　　克莱恩笑着摸摸他的头，“我那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想法，觉得上学没什么意义，不相信学校能教真正有用的东西，反正上了战场生死都不是由你自己说了算。但事实证明，学习很重要。不上学我怎么知道各型号歼星舰的区别；怎么掌握作战技巧？” 　　克莱恩是个开明的家长，听到木绯屿的话没有一味地愤怒和斥责，“而且来学校不止有学习一件事。你会在这里遇见志趣相投的朋友，也……有可能邂逅美好的爱情。” 　　听腻了某些话的木绯屿扔开他的手，“别做梦了，我不离婚。” 　　木绯屿自己去排队报道了，克莱恩为他的话怔了一瞬，随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开。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收得干干净净。 　　报道领取的学生卡是军校生在校内出入门禁、食堂用餐、超市购物等的身份识别卡，附有储值功能。木绯屿拿到自己的学生卡，它是一张手掌大小的方形卡片，内嵌微型芯片，非常适合塞在口袋里。 　　同学生卡一起发的还有电子版学生操守手册、军训通知……等等，军训是什么？ 　　联邦第一军校是军事院校，西校区暂且不论，东校区培养的可是实打实将要输送到军队的人才，入学即展开为期一个月的军事训练，旨在收束学生的好逸懒散风气。 　　一开始木绯屿不以为意，直到军训真正开始。 　　报道第二天便开始军训，机甲设计专业共有四个班，每个班约有三十人左右，四个班合在一起训练，木绯屿所在班级是四班。 　　整个专业就读的Omega只有二十来人，四班占了一半，其余Beta占多数，Alpha比Omega多一些，但都是体质等级不高，没有资格报考军事相关专业的。 　　军训得有教官，在集合前就有同学称往年教官均来自军部，起初木绯屿没在意，规规矩矩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队集合。 　　一百来号人的方队，分配下来的教官共为三人，一人是主教官，另外两人协助。 　　在各班主任组织集合后不久，站得歪歪扭扭、叽叽喳喳聊着天安静不下来的学生们等来了他们的教官。 　　三名穿着笔挺军装、身形高大的军官以一人在前，两人在后的“人”字队形走进本区操场。 　　有人小声说：“看前面那个的肩章，是上校衔诶！” 　　木绯屿随意投去视线，瞟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三名军官在队伍前站定，动作一致的举手敬了个礼，接着为首的人大声说：“各位同学好，我们三人将作为你们的教官，我叫蓝佑，军衔上校，是你们方队的主教官。” 　　木绯屿：“……” 　　就这，还好意思说在学校不光可以学习，还能邂逅爱情？军训教官是自己老公，怎么去邂逅别人？ 第36章 　　另外两名教官分别叫高寒、路志行，军衔中尉，隶属驻守主星的第一军团。他们先后做过自我介绍后，四位班主任算是把学生交到他们手中了，之后就离开了操场。 　　克莱恩看了眼一百多号的受训人员，转头跟身边的两位中尉说：“分队吧，一人带一队。” 　　高寒和路志行对视一眼，同时答：“是！” 　　克莱恩微微颔首。他们虽然来自不同军团，但他的军衔结结实实高于另两人好几级，他们表现出这样听命于他的姿态实属正常。 　　出于私心，克莱恩自己来进行分组，他对学生们说道：“从我左手到右开始按1、2、3，1、2、3报数。报数！” 　　联邦的学生没有军训的传统，于是一场混乱、嘈杂的报数开始了。木绯屿的站位恰好轮到的是三，默默关注着的克莱恩在报数结束后一脸坦然说：“报1的跟高寒，报2的跟路志行，报到3的留下由我带。” 　　木绯屿：“？” 　　他怀疑有人假公济私，并且有证据。 　　由于克莱恩的操作，分组并没有按照班级进行，而是四个班的学生混合到了一起，甚至原先已经认识的偷偷站在一起的人被分开了。这样的分组必然导致怨声载道，磨磨蹭蹭不肯动，或是偷偷交换站位试图与熟人进入同个队伍。 　　高寒大声训斥：“你们读的是军校不是其他学校，根据联邦宪法，每个军校生都是预备役军人。而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你们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服从命令！” 　　路志行走到几个刚刚交换位置的学生面前：“你们几个，刚才不是这个站位吧？马上换回来！” 　　众学生顿时不乐意了，纷纷抱怨：“不要啊教官……帅哥，不要这么不讲情面嘛！” 　　面对撒娇耍赖的学生们，高、路两人皱眉看向克莱恩。要说他们两人有多严厉倒也没有，驻扎于主星的第一军团常年接触不到战事，军团下的将士自然不如前线部队的重视纪律，多半是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对着一群青春年少的学生崽，他们其实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然而主教官不是第一军团的人。 　　事实上由于克莱恩的军衔等级是当批教官中最高的，他不仅是机甲设计专业的主教官，也是本次军训的总教官。高寒两人再心软，也没蠢到无视克莱恩。 　　克莱恩脸色冷然，眼神锐利，扫视全场，精神力环绕周身，显现出属于S级精神力者的压迫感。“不愿意服从命令的出列，和我打一场，近身格斗和机甲任选。赢的人可以按自己意愿来。” 　　被精神力压制的学生们说不出话来，全场鸦雀无声。 　　克莱恩在队伍前来回走动几步，军靴踏在地面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他接着说：“你们高教官说得没错，你们既是学生，也是预备役，作为一名军人，要学会服从命令，更要学会做个有担当的人。联邦军队不搞一言堂，但是每个提出异议的人必须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我的精神力和体质分别是S级，现在，有异议的出列！” 　　所有人：“……” 　　笑死，他们一群没有受过训练的菜鸟和两项评级均是S级的天才比格斗。 　　没人出列，大家都怂得和鹌鹑差不多。木绯屿着实没忍住，瞅着克莱恩看了一眼又一眼。 　　原来这个男人在外面是这副面孔？ 　　霸道、强势、装模作样。 　　还没接受社会毒打的学生们被克莱恩的强势和实力震慑了，乖乖跟着各自的队伍和教官散开，一百多人分为三个队伍占据这片操场的三块区域。克莱恩带领的三号队就在原地受训。 　　重新整队集合后，克莱恩抬头看了眼日光的强度，说道：“先站军姿。” 　　此时，木绯屿仍旧没意识到问题，秉持着低调、随波逐流的理念学习如何站。 　　十分钟后…… 　　木绯屿开始头晕。 　　十五分钟后…… 　　木绯屿开始眼花。 　　二十分钟…… 　　木绯屿眼前一黑，身体往后软倒。 　　一直暗中关注，并且总是在他附近打转的克莱恩及时抱住人，随后打横抱起、送到操场边的动作一气呵成。 　　旁边没能抱到漂亮小O的同学深感遗憾，并暗暗羡慕教官。 　　“继续站！不准动！”克莱恩不忘回头下令。 　　以为能趁乱休息的学生们：“……” 　　克莱恩将木绯屿平放到路边的树荫下，用手轻柔抹去他脸上的汗水，低声唤道：“绯屿？绯屿？能听到么？” 　　木绯屿半睁开眼，瞪着他有气无力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军训是这样的……给我请假。” 　　克莱恩面露紧张，半蹲在他身边问：“很难受？要不要去医院？” 　　木绯屿：“请假，我不训了……” 　　克莱恩叹气：“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们先去校医那看看。先等我一会。” 　　克莱恩向在不远处训练学生的高寒打个招呼，然后返回抱起木绯屿前去医务室。 　　待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其他人无不精神松懈下来。不多久高寒和路志行宣布休息十分钟，学生们当场围在一起八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感觉蓝教官之前一直那个晕倒的同学附近转悠？” 　　“嗐，这算什么？你没注意吧，蓝教官和那个同学手上都戴了婚戒！” 　　“对对对！我离得近我看清了，像同款！” 　　所有人顿时哗然，连路过的高寒两个教官都忍不住八卦：“你们消息太落后了！那同学就是蓝上校老婆，两人前几天刚结婚。” 　　“我听说他们蜜月旅行的路上还倒霉遇到星盗劫持，听说那批星盗的头想欺负上校夫人，上校恼羞成怒反杀星盗，事后干脆借兵杀到人家老巢，端了整个星盗团。” 　　其他人：“嘶——” 　　站在木绯屿旁边的同学：“幸亏我刚才手慢，差点抱到蓝教官老婆，他会不会把我也当星盗一样……咔嚓……？” 　　该专业的少数群体Omega们听了，纷纷感慨：“没想到蓝教官看上去不帅，原来这么疼老婆啊！” 　　虽然是在军校，八卦的传播速度和力度同样不可小觑。到午休时，关于木绯屿和克莱恩的小道消息就已经传遍东校区，并向西校区输入了。 　　这段流传于新生、教官中的八卦很快将在克莱恩联手木诚海于星网上炮制的舆论话题中起到煽动作用，蓝上校怒发冲冠为美人、爱老婆的形象将逐步深入人心。 　　在医务室里，校医看着军训才开始不到一小时，已是第四个被抬……不，被抱来医务室的学生满脸无奈。熟练问：“是头昏胸闷，伴有四肢无力，有窒息感吗？” 　　克莱恩抱着木绯屿直接往空着的床位走，木绯屿在他怀里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见他不理人，克莱恩只好代他说。像极了带小孩去医院看病，医生询问症状时总是抢着替孩子回答的家长。 　　克莱恩：“他在日光下站了二十分钟军姿昏倒了，但意识清醒，应该是身体脱力。” 　　校医：“？” 　　所以到底是昏了还是没昏？ 　　克莱恩又说：“医生，他刚经历二次分化，有症状和发热期相似的后遗症。” 　　校医：“？？” 　　不是，所以为什么一个教官这么清楚学生的病历？ 　　克莱恩：“如果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军训，校医可以开具说明吗？” 　　校医：“所以你们来是为了开说明请假？” 　　“是。” 　　校医：“……我需要先核实他的病历，再对他现在的情况做个诊断。” 　　有备而来的克莱恩亮出终端，“我现在可以把他的病历传输给你。” 　　校医：“……” 　　校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两人，迟疑问：“抱歉问一下，你们的关系是……？” 　　克莱恩坦荡荡回答：“配偶。” 　　校医：“……” 　　校医按捺着爆粗口的心接收病历，然后拉来仪器给木绯屿做信息素检测。 　　校医室内其他人竖着耳朵听完八卦，明明没吃饭呢，却觉得已经饱了。 　　话说回来，军训教官是自己配偶是种什么体验？ 　　不怕教官假公济私啊，这种情况真的不违反规定吗？ 　　做完检查，校医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困惑得不行，“他的信息素水平是有点问题，但……” 　　对于木绯屿的健康状况，克莱恩比他本人更关心、紧张，急忙问：“有什么问题？” 　　校医瞧他的紧张模样，赶紧解释：“不用紧张，他没事，只是晒久了，另外有点供血不足加营养不良。这么瘦……没好好吃饭吧？现在的小孩喜欢盲目减肥，已经够瘦了，以后要好好吃饭。再瘦下去连人带盒二十斤。” 　　深知自己晕倒的原因与神魂有关的木绯屿一直不吭声，克莱恩盯着校医瞧了几秒，忽然压了压帽檐说：“医生，请到外面来一下。” 　　校医愣了愣，随即点头跟着他离开。 　　他们一走，立刻就有人凑上来和木绯屿打招呼：“同学，那真是你老公啊？我看他军装……好像是上校衔诶。” 　　木绯屿的病床被贴心的克莱恩调成了坐起姿势，他恹恹靠坐在床上，没精打采瞧了眼凑过来的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闭起眼。 　　讨了个没趣的同学撇撇嘴，背过身就悄悄和朋友吐槽木绯屿高冷不讲礼貌。 　　其实木绯屿不是高冷，他只是平等的无视每一个和他没关系的凡人。比如木家人，他偶尔还是搭理的。至于礼貌问题……不能指望一个做了五百年魔尊的人一夜之间重拾普通人的作态。 　　木绯屿闭着眼放出一丝神识，没有出医务室范围，只探到恰好能听见克莱恩与校医对话的地步，以防引起对方注意。 　　门外，克莱恩问：“医生，有什么话请如实说。我是绯屿的合法配偶，也是他的监护人，我有权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克莱恩说这话时尽显一名联邦军官的官威，因为军校的校医拥有军籍，而军衔一般在中校之下。他就是在拿军衔压人。 　　校医原本也没想隐瞒什么，事实上他只是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上校误会了，其实是……可能是我医术不精吧，我看了他的病历，结合刚才做的信息素检测，我觉得他的情况不是二次分化后遗症。” 　　某个念头瞬间再次占据上风，克莱恩下意识问：“是怀孕？” 　　校医猛地一愣，连忙摆手，“不不不！病历上说你们没有进行完全标记，非完全标记下Omega的受孕率并不高。何况他刚刚完成分化，那方面状态还不够好，暂时处于不易孕阶段。我就是觉得他的信息素水平有点奇怪，不像我所知道的二次分化后遗症病例。” 　　“那您认为是什么病？” 　　这就是校医困惑的点，他说：“我见过类似的情况，但那是出现在做过腺体移植手术或者切除手术的患者身上。咳，所以说可能是我医术不精吧，我这里的仪器不如医院的齐全，诊断肯定不如医院准确。” 　　“谢谢。”克莱恩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医务室，来到木绯屿床边，“绯屿，我得回去训练其他学生了，你自己待在这里，午休时我再来接你？” 　　因为使用神识而让身体状况雪上加霜的木绯屿摁着眉心，声音虚软：“我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能自己回家。” 　　被克莱恩否决，“留在这里，让医生再观察一段时间。对了，学校要求学生在校住宿，我原来以你的病历申请了军训期间住在家里，正式上课后再寄宿。现在你不参加军训可以提前搬到宿舍。” 　　等会，在校住宿？ 　　木绯屿垂死病中惊坐起，病恹恹的人一下子支棱起来，猛揪住克莱恩衣服，“什么住宿？我？一个人住学校？” 　　刚进门就目睹这一幕的校医插嘴说：“不是一个人，我们学校Omega都是双人宿舍，你有室友的。” 　　木绯屿蹙起眉：“我必须住宿舍？” 　　校医善意笑道：“是啊，军校都有这规定。” 　　“……那我转学吧，或者不读了。”木绯屿仰头望着克莱恩，真心实意道，“养我花不了多少钱，你的工资足够养我了。” 　　在家里，有家政机器人做家务，有克莱恩做饭照顾。在学校住宿，他岂不是不能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得和另一个陌生人朝夕相处，同居一个空间内。是要他因为夜夜无法入眠猝死吗？ 　　他回来是享受生活，不是来体验生活的酸甜苦辣的！如果他仍旧需要自己奋斗，那他硬逼着自己点头认下这桩婚事有什么意义？直接带着天道去找合适的星球不好吗？何必在此与一个凡人虚与委蛇！ 　　“听话，我中午来接你。”克莱恩摸摸他的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说完又去叮嘱校医尽快开具证明，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木绯屿被一口气梗住，却只能闭眼躺下，等着对方中午来接自己。 第37章 　　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足够克莱恩将木绯屿送回家并进行劝学的教育。 　　木绯屿躺了一上午，晕眩脱力的症状早已缓解，回到家里又有克莱恩亲手煮的粥吃，稍稍抚平了他的不满。 　　克莱恩从冰箱里拿出一管营养剂，“医生说你营养不良，我不会做饭，家政机器人做的你不肯吃，只能先用营养剂弥补了。学校食堂的菜很好吃，等你搬去宿舍就可以尝到既营养又美味的食物。” 　　为了劝木绯屿上学，他甚至拿医嘱说事。 　　然而木绯屿不爱吃饭并不是嫌味道不好，而是辟谷几百年带来的后遗症，他身体营养不良也并非全是婚后成天喝粥造成的。此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只是目前他和克莱恩都不知道罢了。 　　“我不住校。”木绯屿坚决道。 　　克莱恩十分头疼，深刻体会到做家长可能会面对的难题。而他做的这个家长，对着木绯屿既打不得又骂不得，只能耐心劝诫：“绯屿，读书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自己。我可以纵容你，给你转学或者干脆办休学。但是再之后呢？我们离婚后，你的……其他人愿意接受吗？” 　　木绯屿沉默。 　　“我们都不能保证一个人会全心全意对另一个人好。与其指望别人照顾你，不如自己掌握能力。人会背叛你，你所掌握的知识不会。”克莱恩不吝于将人性恶的东西盛放到他面前，以期他能够明白，上学读书不是为别人。 　　“不用担心你的后遗症，我不止申请了做军训教官，还申请了兼职任机甲驾驶课助教。”他说。 　　木绯屿抬眼看他：“你的工作呢？” 　　“我只是发言人之一，而且只带几节机甲课，时间可以协调。凭我的军功和你病情，军部和校方已经批准了。”克莱恩解释。 　　木绯屿深深凝视他的眼睛，沉默几息后：“住校可以，但不要室友。能办到吗？” 　　“绯屿……” 　　木绯屿不想再听什么离婚后如何如何的话，摔了勺子作势起身要回房。 　　“……抱歉，这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以我的背景人脉可能办不到。”克莱恩在他背后说。 　　绯屿魔尊不喜欢听“办不到”三个字，独自回房看电视。 　　克莱恩则回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带孩子确实麻烦，可转念想想，小孩子懂什么呢？光生气没用，他作为家长应当做的是耐心去引导。想着他打开终端用关键词搜索找到木家买的水军在星网上发布的视频和言论，待烟抽完他已重整旗鼓，带着终端去卧室找木绯屿。 　　卧室门没有关，木绯屿从未在克莱恩面前表现出一个Omega对Alpha的防备。至今为止木绯屿都对ABO三性差异有什么实质性感受，按他魔尊的思维，人或者其他种族，只有强弱之分，没有性别之别。 　　克莱恩帮他暂停了电视剧播放，将自己搜到的东西投影出来，示意他阅览投影上的内容，同时说：“之前说过的，蜜月行程是我计划的一环，为了从响尾蛇手里救下司空桐瑶挟恩图报。目前为止计划顺利，司空邈和聂筠都表示支持我入党。下面我的计划是利用剿灭星盗这件事在星网造势。” 　　投影中的网上言论主要谈论的是克莱恩为救老婆反杀星盗，后面甚至千里追杀捣毁整个星盗团的事迹。 　　为了制造话题度吸引流量，水军言论分为正、负两个立场：一部分极力赞扬这种行为堪称爱老婆的Alpha典范，一部分大肆批评他为泄私愤而越权调动卫星基地驻军的行为。 　　接着就有人辟谣调兵是军方高层会议决议的，并且授予了临时指挥权。反对方就跳过辟谣的部分，抛开事实不谈抬起杠来。 　　“在水军带节奏的过程中，不断提起Alpha和Omega的关键词，继而转向AO性别对立的问题，不明真相的路人、O权组织和反O权组织的水军会不自觉被带动，后面越来越多的人下场，将话题热度彻底吵起来。”克莱恩指着其中一条借题发挥提到“保护O是A的责任”的评论说。 　　然后他搜索出他们婚礼直播的录屏，继续说：“整个计划其实是从直播婚礼、不，应该是从我们结婚开始。我申请做你们的教官也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塑造我疼爱老婆的人设。一个宠妻、深情专一，并且实力强大、战功赫赫的军人，既是A的崇拜对象，也是O的理想化老公。” 　　一个宠妻的英雄比一个精神力、体质双双S级的强大英雄更平易近人，加上战争孤儿和守护其他人免为孤儿的BUFF，足以将他毫无家世背景的劣势在选民那里扭转为优势。 　　“绯屿，我不是真心对你好，纵容你，只不过是因为这样做对我有利。”克莱恩将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他面前，虚伪得坦荡荡。 　　此前木绯屿只会沉默以对，此刻却忍不住道：“你想过没有，我是被木家卖给你换合作的工具，当你抛弃这件联姻工具，木家会怎么处理我？将我嫁给另一个人联姻，以废物利用？还是连联姻工具都称不上直接卖给谁换钱？” 　　克莱恩狠狠愣住。 　　“你所说的那些找到真爱结婚的未来从不是我的未来，你劝我上学、教我这些……”木绯屿指指投影画面，“没有意义。” 　　“绯屿……” 　　若说残忍，木绯屿才是更残忍的那人，他揭开了克莱恩的自欺欺人和自我感动下的残酷现实。 　　“对不起。”克莱恩垂眸道歉，眼里是沉甸甸的悲伤，“我以为、我……我曾经认为不会牵累你。” 　　“不是你的错。你是我见过的最像君子的人。”木绯屿扬起抹浅浅的微笑，“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们的婚姻，利用我塑造好名声。我也从中获利了。上校先生，考虑下长期合作？” 　　“对不起……”克莱恩从卧室里仓皇而逃。 　　房里，绯屿魔尊抓起手边的枕头狠狠砸向被合上的房门。 　　狗男人！离就离！等天道回来他就去物色别的大气运者！ 　　当天下午木绯屿独自在家休养度过，第二天某个狗男人就以“增加参与感利于融入集体”为由，强行将他带回学校，让他在操场边看着同学们军训。 　　有没有增加参与感木绯屿不清楚，但他从被.操练得身心俱疲的同学们眼中清楚看见了嫉妒。 　　索性他抱着终端看起电视剧，眼不见为净。第三天克莱恩再次打算将他带去学校时，他直接趴到床边呕吐起来，不再压抑神魂撕裂的痛苦，吓得克莱恩连忙给他临时标记。 　　“去医院？”克莱恩半搂着他，一手轻抚他颈后腺体安抚。 　　“让我躺着就好。”去医院又得一番折腾，然而木绯屿只是不想去学校看别人军训，想躺在床上看电视而已。 　　克莱恩见他如此，也就不好再逼他了。“好。军训期间我不会逼你去学校了，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乱来。” 　　他只是木绯屿的联姻对象，不是真的父亲，他的一切“为他好”的言行究其根本实则是为了减轻自身的负罪感。 　　木绯屿说得不对，确实是他的错。 　　克莱恩独自去学校了，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能将“宠妻”这出戏唱下去。 　　星网舆论在经过几轮混战后，第一军校的学生终于加入了星网战场，以见证者的身份坐实克莱恩与木绯屿的恩爱事迹。重新带动舆论风向。 　　几天后，克莱恩加入自由党，并且官宣将要参与区议员竞选的消息被水军各种添油加醋宣扬开来。至此，他的舆论造势计划基本成功。木家庄园里，看到星网上风向几乎倒向支持克莱恩一方的结果，木诚海开心得将木修文叫来。 　　“蓝佑不错，那天他不肯来我给办的庆功宴不是对你有意见。”木诚海说，“他在通讯里解释了，是因为急行军很累。如果他对木家不满，就不会跟我说后面的计划，让我找水军在星网上造势了。这事捅出去就是竞选丑闻，是个明晃晃的把柄。” 　　木修文表面唯唯诺诺，其实打心里不喜欢儿婿如此优秀，那会显得他这个父亲过于无能。而且面对这样的儿婿，他难以用长辈的身份端架子。 　　在这点上，木诚海与木修文想法差不多，区别在于木诚海自认为压得住克莱恩一个区区孤儿。 　　军训时日过半时，木绯屿一个人在家看着狗血又上头的偶像爱情、家庭伦理新剧时，一只黑乎乎的毛毛球突然从窗外飞进来，“啪叽”落到木绯屿躺着的床上。 　　“魔尊魔尊！我回来啦！想我没有？！”小天道脆生生的欢快声音响起，蹦蹦跳跳从床尾弹到床头，然后停在木绯屿手边蹭了蹭他。 　　“嗯。”沉迷电视剧的魔尊十分敷衍的应了声。 　　小天道：“我见到修真界的天道和魔君啦，他们在那边过得可好了，魔君他老公是天命之子，对魔君超宠的！” 　　木绯屿：“唔。” 　　小天道絮絮叨叨八卦起来：“为了维持婚姻，更好的得到天命之子气运，魔君成天为怎么给天命之子生孩子发愁。” 　　木绯屿：“嗯……嗯？” 　　木绯屿愕然看向天道，“生孩子……维持婚姻？” 　　小天道：“是呀！修真界天道劝魔君别做梦，男人生不了，魔君还不放弃。哈哈，还是魔尊你的世界好，不管男女，只要Omega就能生，魔君要是在这边就没那个烦恼啦。” 　　木绯屿：“细说维持婚姻。” 第38章 　　第一军校里，履行主教官职责巡视学生们训练情况的克莱恩死也想不到家里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由于星网上水军把某些事炒得沸沸扬扬，每个能和他说上话的人都不由向他八卦，乃至邢以芮亦抽空特地联系他，拿星网传的那些事打趣他。应付完其他教官和学生，克莱恩终于能够下班回家。 　　第二天他要去军部上班，以军方发言人的身份出镜，代表军部出席例行记者会。对他而言，这是调岗之后的第一次执行发言人的工作，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和挑战。 　　他不能在新工作上失误，如果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他谈何去竞选，更别提后续的谍报工作。 　　心里顶着巨大的压力，他疲惫地回到家里，然后一进门就看见一个一岁大，白白胖胖的小宝宝趴在木绯屿大腿上，和他一起津津有味看着客厅的大屏幕上投影的电视剧。 　　克莱恩：“？”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发上两人就被开、关门的动静惊动，双双回头看来，木绯屿倒没什么反应，那胖娃娃一见克莱恩就开口脆生生喊：“爸爸！” 　　克莱恩瞳孔地震。 　　老实说，一向非常藏得住情绪的克莱恩这会儿的表情有点傻。 　　当然，木绯屿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毕竟天降儿子这种事情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胖娃娃一点不怕生，望着克莱恩咯咯笑着张开手臂，欢欢喜喜再次喊：“爸爸，抱抱！” 　　这一声把克莱恩唤回了神，他收敛神情，镇定地走到沙发前，俯身捏了捏崽崽白嫩肉嘟嘟的小脸，温声问：“绯屿，这是谁家的宝宝？怎么放在我们家？” 　　木绯屿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是我们的。” 　　克莱恩的手一僵，生怕自己误会了，“什么叫我们的？他亲生父母呢？” 　　木绯屿眨眨眼，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生的。” 　　“绯屿，这个玩笑不好笑。”克莱恩严肃说。 　　“不是玩笑，我生的。” 　　克莱恩迅速回想曾经查过的木家资料，确认木诚海一家没有符合的孩子。而木绯屿过去的交际圈局限在校园，大约也是接触不到这么小的孩子的。难道是邻居家的？ 　　小天道见他不肯信，拿出从电视里学到的猛地一头扎进克莱恩怀里，抱住他大腿大声喊：“爸爸！” 　　这回克莱恩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宝宝软乎乎跟没有骨头似的，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成年A，在崽崽手下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给碰坏了。 　　“我记得领证那天是你把我从车上抱下来的，木家给你的说辞是我刚完成二次分化，其实是骗你的。我身体不好是因为生他。”木绯屿从木家人的话语中发现他穿越异界的一千年在现实只过了一个月，而这一月间，他的魂魄离体，他的身体应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昏迷期间，他多半是被安置在医院的，所以他魂归后的身体状态还不错，反而是神魂的伤势拖累的身体。 　　就算克莱恩去查，也之会查到他确实住院了一段时间。至于能否查到他生没生过孩子……那不重要。 　　只要孩子真实存在，且确实是他的孩子就够了。 　　“木……我家里本来不打算让他出生，但我是由Beta突然分化，医生说打胎风险极高。他出生后他们想把他送到其他星球，是我用结婚做威胁，逼他们留下的。”木绯屿一通编造，可谓编得有鼻子有眼。 　　如果克莱恩也追剧的话，就会发现它像极了新出的一部爱情偶像家庭伦理剧的剧情。 　　克莱恩木着脸说：“你说你不是那种未成年怀孕的O。” 　　木绯屿：“……” 　　木绯屿装作自己没说过这种话，抓住克莱恩衣摆，清凌凌的眼一眨不眨盯着他，语气又软又弱，可怜巴巴说：“我已经没东西再和家里抗衡了，如果你不留下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克莱恩将崽崽扶回沙发趴着，半蹲下来，认真注视他，温声道：“绯屿，跟我说实话。他是谁？为什么带到家里来？” 　　木绯屿低下头，沉默几息才回答：“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离婚。你不要我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克莱恩依然不信，“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生的他？” 　　没养过孩子更没什么常识的木绯屿：“去年。” 　　克莱恩耐着性子继续问：“具体日期呢？” 　　木绯屿随口一编：“八月十五。” 　　克莱恩：“……” 　　克莱恩揉了揉太阳穴，“所以，孩子才满一岁，就长得这么大，能顺畅喊爸爸了？” 　　木绯屿面不改色：“孩子长得快，可能营养好。” 　　克莱恩：“…………” 　　木绯屿一点不心虚，大眼睛巴巴的看向他。 　　因化形时的疏忽几乎露馅的小天道连忙抱着克莱恩手，再次大声喊爸爸。 　　人类幼崽那张天生能激起男性父爱的脸发挥了重要作用，对着小天道这种年画娃娃般圆润可爱的脸，克莱恩着实说不出重话，也做不到绝情不理。他深深叹气，“验证你的话真假很简单，我要给你们做亲子鉴定。” 　　木绯屿悄悄松气。 　　亲子鉴定他知道！他看过的剧十部里有八部有这个剧情！ 　　“没问题！现在就去医院？”木绯屿说着就要去拎小天道。 　　克莱恩阻止了他。“不用。我拿你们的头发去送检就行。” 　　“好。”木绯屿暗暗看向小天道。 　　小天道回给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天道意识不是生灵，没有实体，但可以化作实物。例如借花鸟鱼虫的尸体寄身，与借尸还魂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要误会，小天道化作的人形并没有借人类幼崽的尸体，它只是用木绯屿从冰箱里翻出来的大白萝卜雕了眼耳口鼻七窍，然后幻化出的人形。 　　咳，这也是为什么它的形象又白又胖…… 　　但验DNA它是不怕的。虽然它和木绯屿一样不懂科学，可它是法则的化身（异界的），它若认定自己与魔尊有亲子关系，就是其他天道来了，那也得是！ 　　小天道挺起胸膛任克莱恩薅它头发，一边传音道：“放心！区区亲子鉴定的结果，我能修改！” 第39章 　　天道，乃天地大道，世间至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公平的。因此天道不会为了偏袒谁而不惜修改法则。 　　于是当出现危及本界的事物时，天道会衍化出意识，天道意识拥有独立意志，会遵循法则去引导自己的世界回归正轨。具体操作通常是——从世间的大气运者中找到承载扭转整个世界命运之命数的天命之子，然后督促他完成天命。 　　这是一种天道自我修正的机制。 　　其中关键是天命之子，以及天道不能直接干涉世间生灵的命运。 　　而这些，与混到原生世界万灵寂灭的菜鸡天道没半根辣条的关系。 　　换句话说，小天道的意识里没有“不能认人类当爸爸”“不能捏造和人类亲子关系”的概念。 　　于是乎，某个成天把离婚挂在嘴边的狗男人成功喜当爹。 　　将头发送去连夜检测的克莱恩在办理加急检测的两个小时后，等到了他的结果。 　　检验员拿着检测报告交给他：“是亲子关系。” 　　克莱恩谨慎地打开报告翻看，在基因图谱和直观的比对图后面找到最终结果：属亲子关系。 　　“为什么从图上看不出来相似度99%？”克莱恩迟疑问。 　　检验员见多了不肯接受鉴定结果的情况，熟练解释：“先生，亲子鉴定只是对比某几个关键基因位点。当然，如果检测对象是母体孩子的关系，其实可以再送一份样本来，检测母系细胞基因。这个东西母体和孩子是一样的呢。” 　　克莱恩仔细观察对方神色，转念又想到自己在生物相关科学上并无涉猎，渐渐打消了疑虑。 　　于是，乖顺、理智、偶尔语出惊人的漂亮小O的形象在他心中崩塌。 　　不过崩塌后，他心里想的不是这个Omega不检点，而是心疼。 　　——你不要我们，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克莱恩扭头就离开检测机构。回家的路上，他一边一支接一支的疯狂抽烟，一边在星网上查阅养孩子的科普，而后在星网上下单了一大堆婴幼儿用品。 　　看着价格不菲的奶粉、服装等物品标价，再看看因为没有追回交给星盗的赎金而雪上加霜的余额情况，他对木绯屿口中的“没有活路”产生了经济层面的理解。 　　凭他的工资，他们一家三口都要生活不起了。 　　新上任的宝爸克莱恩突然就对星网上某些帖子里关于生不起孩子的抱怨感同身受。 　　回到家里，他看见木绯屿和崽崽仍在客厅待着。 　　等得困倦不已，已经打了好几个瞌睡的木绯屿揉着眼睛爬起来，小天道在他旁边眼睛圆睁，倒是精神得不行，张口就冲克莱恩喊爸爸。 　　“结果怎样？”困倦的木绯屿懒懒问。 　　克莱恩一路走到沙发前，俯身把小天道抱了起来。他左手托着崽屁股，右手扶着崽后颈到肩背的部分，动作肉眼可见的生疏。怀里抱着胖乎乎的大胖崽，那颗无处安放的老父亲的心忽然落到实处。 　　“你有什么打算？”克莱恩略过了回答，那答案不言而喻。 　　木绯屿没有多想，比对方更迫切希望揭过此事。 　　“你还会和我离婚吗？”木绯屿反问。 　　克莱恩沉默着斟酌语句。 　　小天道拿小胖手搭在他脖子上，肉嘟嘟的脸往上蹭蹭，脆生生喊：“爸爸！要爸爸！” 　　克莱恩心神俱震，抱着崽的手微一抖，后背冒出冷汗。 　　斟酌再三，他哑声开口：“绯屿，我不能给你们幸福。但我会处理……木家那边，我会处理，他们不能再操作你，你们父子不用分开。” 　　他无法做出别的承诺，若真为了木绯屿好，他最应做的是早日与之划清界限。 　　“以后，你可以自己做选择。”克莱恩说。 　　木绯屿眼神瞬变，在这一刹那间，魔尊没压住脾性，属于魔道至尊的气势爆发的前一瞬，察觉端倪的天道埋在克莱恩颈间的眼中漾起金光。 　　一道禁制瞬息落入木绯屿识海，使他灵台陡然清明，神魂上如被兜头浇下凉水，识海内千里冰封，神识被封印得只剩下一丝。 　　被迫冷静的木绯屿心里一片寒凉，如坠冰窖。 　　小天道急切传音：“冷静啊魔尊！忘了咱们的计划吗？” 　　计划？ 　　木绯屿垂下脑袋，安静坐着，回忆白天他与天道的对话。 　　宣称去异界学习前辈经验的小天道给木绯屿讲述了魔君的经历。 　　听完木绯屿若有所思：“孩子可以维持婚姻关系？” 　　小天道懵懵懂懂：“反正魔君一直惦记，用他的话说，子嗣对干大事业的男人很重要，他道侣是皇帝，肯定要有子嗣。可我看魔君道侣根本不在乎。男人真的很重视这个吗？” 　　木绯屿沉吟片刻，笑了。“这位符玉魔君的话不必听。他原是正道剑修，被师门背叛追杀后入魔，往后就不再信任任何事物。他……” 　　他停了停，换上比较委婉的说辞，“不通人事、一心向道，愿意纵着他的人多半也不……一般。他们的经验无需借鉴。” 　　小天道：“哦。那你……” 　　木绯屿眉梢微挑，一抹笑意染上他明丽的面孔，“但思路不错。如果有了孩子……”说着他突然蹙眉。 　　小天道突然蹦起来，大声自荐：“魔尊！我我！我可以当蓝佑的孩子吗？” 　　木绯屿指尖一动。 　　小天道愁道：“你原有渡劫境，神魂是勉强塞在身体里的，恐怕不好生啊。” 　　木绯屿故作迟疑：“你是天道，做一个凡人的孩子……妥否？” 　　小天道挺起毛球身体，信誓旦旦道：“没问题哒！蓝佑命格好，承受得住！” 　　木绯屿又问：“你如何化人？” 　　小天道：“这简单！你找一人参之类物什，雕出人的七窍，我寄身其中就可以化出人形。” 　　然后木绯屿就从冰箱里翻出一只大胖萝卜，几小时后他就在一阵金光中获得了一个大胖崽。 　　变完了小天道才想到问：“不是说魔君的经历不用借鉴吗？魔尊为什么也想要孩子？” 　　木绯屿扬起明艳的笑容：“本尊在修真界千年，不曾遇见比蓝佑更如君子的修士。而一个有道德感的人，会被道德绑架。” 　　刚刚变成人类幼崽的小天道震撼地张开嘴，一瞬间，来到星际后便沉迷于狗血爱情偶像家庭伦理剧的它悟了。两只小胖手啪啪鼓掌：“懂了！魔尊好聪明！我一定努力帮你紧紧抓住爸爸的心！不让这个家散掉！” 　　木绯屿：“……” 　　此时此刻，绯屿魔尊看小天道的眼神仿佛在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典型。 　　不等魔尊说些什么，便听小天道兴奋道：“我爸爸！被一界魔尊盖章认定最像君子诶！咯咯咯！别的天道都没有爸爸，我有爸爸诶！以后谁敢欺负我，我就让爸爸揍它！” 　　木绯屿：“…………” 　　敢情，不是他处心积虑，是小天道蓄谋已久。 第40章 　　回忆结束，木绯屿彻底冷静下来。许多事不会一蹴而就，急切于事无益。 　　何况与之前相比，至少方才某个狗男人迟疑了。 　　有道德的人，会被道德绑架。 　　这一个月余的相处，克莱恩不曾掩饰他在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在外他世故圆滑，在家，他时时坦白自己的狡诈。却对着一个“联姻工具”悉心照顾，耐心引导。即便偶尔显露出强势、霸道，亦是建立在保护关切的心意上。 　　如此坦荡荡的虚伪，这份藏在生活每个细节中的关心爱护，对于一个自穿越修真界第一天起便身陷魔道的，曾经软弱自卑、家庭不幸、没有朋友的人来说，难能可贵。 　　与这样的人绑作道侣，木绯屿其实…… 　　他低着头轻声说：“我、我知道了。” 　　可怜巴巴的，克莱恩只觉心口被划了一刀，鲜血涌出，沁入了骨髓。怀里抱着一个小宝贝，面前坐着一个大宝贝，他的信念甚至有一瞬动摇。 　　假如——他只是联邦上校蓝佑就好了。 　　“对了，宝宝有名字吗？”克莱恩以为木绯屿接受了现实，不会再纠缠于他们这段婚姻，不忍看他情绪低落的模样，转而谈起正事。 　　木绯屿摇头，遂看向克莱恩，软软的说：“想让你取。” 　　笑死，他给一界天道取名？怕不是当场挨雷劈。 　　也就眼前这个受天道眷顾的大气运者的命硬，顶得住。 　　“我取？”克莱恩本要拒绝，却在话出口前犹豫了。 　　以克莱恩的身份，谁能知道他的生命将终结在哪一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他可能永远无法迎来不到回帝国，组建真正的家庭的那天。 　　而如今，有一个孩子喊自己爸爸，等待着自己为他取名。 　　他的私心一点点膨胀。 　　克莱恩低头注视怀里的孩子，开始幻想，即便这孩子未来将随木绯屿回到其生父、或是别的什么人身边，他所取的名字终将被取代，至少……他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的痕迹能留存更长时间。 　　“元熙，叫元熙吧。元宵的元，熙攘的熙。”说着他着崽在木绯屿身边坐下，把小天道搁到腿上，在终端上用两种联邦语打出这个名字。 　　被爸爸取了名字的小天道开心得像个二十斤的傻子，咯咯直笑。 　　木绯屿盯着显示出的字，仔细认了认，与修真界与之相似的字联系上，心中惊讶，不由低声念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元为始，熙为光，好名字！” 　　小天道传音：“超适合天道的名字嗷！” 　　木绯屿的目光从终端屏幕移到克莱恩脸上，心情颇为复杂。 　　看来冥冥中，对方自与天道有缘。 　　克莱恩听闻木绯屿的话，其实不太理解前面的内容，只听出元熙两字在联邦有好寓意。一想到取出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觉得好听才误打误撞，他更愧疚了。 　　“小名就叫熙宝吧。”克莱恩不敢回视木绯屿，只有低着头去捏捏崽的小胖手，“熙宝，熙宝，你以后就是熙宝，知道了吗？” 　　小天道高高兴兴喊：“爸爸！” 　　克莱恩眉眼温和，笑容如黎明时刺破云层的第一道光般，也照进了魔尊的心里。 　　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木绯屿忽然就有点懂了，为何小天道愿认区区一介凡人作爸爸。 　　小天道经历其原本世界天地崩逝、万灵寂灭，而无力扭转乾坤，迫不得已流亡他界，成一个法则溃散，徒有意识的天道意识。就像没了家，没了骨肉血液只剩空壳的流浪小动物。 　　偏偏它又是一界天道衍化出的存在，有着异界天道的烙印，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别的世界。它大概受过不少世界的天道排挤和驱逐，所以产生了偷一方天地，重构法则，成为新天道的设想。 　　无论是万灵寂灭时的无能为力、后来在异界流浪的孤苦无依，它就像一个幼小无助的孩子，渴望拥有一位温柔、可靠、强大的长辈呵护它无可厚非。 　　一如很多年前的木绯屿，初入修真界，成日在生死线徘徊挣扎时，也曾幻想过被人拯救，想过回到冷漠但至少能让他活着的家里。 　　可要说强大，魔尊还不够强大吗？为什么小天道放着木绯屿不要，偏要认一个凡人？ 　　因为两者的“强”不一样。 　　克莱恩最值得赞赏的是他内心的强大，是他在强势下的温柔。 　　蓦地听到克莱恩说了句“木元熙”，木绯屿恍然回神，立即蹙眉道：“不姓木，要么随你姓蓝，要么另取。” 　　克莱恩不解地看他，“元熙是你的孩子。他可以跟你姓，跟他生父姓，也可以跟你未来的……伴侣，不应该姓蓝。” 　　何况克莱恩自己也不姓蓝。 　　小天道传音说：“姓氏是人类记录区分谱系的工具，天道没有这个需求。就怕跟随指定人类姓会在我们之间形成契力，压抑我的力量，反噬对方。” 　　毕竟没见过天道认父的，小天道也不知道究竟会出现什么问题，不敢托大。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一是不取姓氏，二是跟小天道它爸爸姓。 　　木绯屿抓住克莱恩袖子，软声的说：“如果元熙和我姓，大家就都知道他不是你的宝宝，你也不承认他了。人家会怎么看元熙？” 　　克莱恩一下被哽住。他不在乎孩子和谁姓，却不能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在旁人看来，一个随木绯屿姓的孩子，和广而告之元熙是木绯屿私生子，并且不受他待见没任何区别。 　　届时木绯屿父子将遭受怎样的流言与偏见？ 　　“抱歉。”克莱恩果断做出决定，“元熙就和我姓。对外他的身世该怎样处理你有什么打算？” 　　木绯屿不太懂，投以困惑茫然的目光。 　　克莱恩稍作思考，给出两套方案：“一，声称元熙是我战友的遗孤，以收养手续给他上户。二，说他是我的孩子，但不否认或承认他是私生子，对相关问题一概不做正面回答。暗地放出消息孩子是我们收养的，不给出明确证据。” 　　两种方案，前者需要花钱买关系伪造文件，来凭空捏造一个战友家庭。承担被曝光风险获得正向口碑。后者模糊处理，低成本低风险，但克莱恩的个人形象将无可避免受到负面影响。 　　木绯屿一听两个方案都没涉及自己，意味着木家不会对小天道的存在起疑，也就不会顺势引起克莱恩的怀疑，当场放弃思考，揉了揉眼睛，困顿说：“随你定，我要睡了。” 　　“我选第二个。”克莱恩毫不犹豫。 　　木绯屿静了一瞬。 　　又听克莱恩说道：“绯屿，我再郑重问一遍，你想和元熙的亲生父亲在一起吗？我可以主动出面向他解释，也可以替你们说服木家，让你们结婚。” 　　木绯屿清凌凌的眼也认真回视他，郑重说：“我跟你结婚，不是只有你跟木家才能得到利益。我也是受益一方。对我……和元熙来说，虚无缥缈的感情远不如现实的利益重要。除非你能找出一个比你还优秀、强大、有前途，并且愿意对我好的人给我。” 　　克莱恩闭嘴了。 　　木绯屿弯腰掐住小天道腋下，一提溜就把它端起来回房了。 　　关上房门前，木绯屿和小天道均看见克莱恩颓然靠在沙发背上的样子。 　　木绯屿把小天道放到床上，自己随之坐下，与它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眉峰挑起，眉眼间的压迫感一下就出来了。 　　“为何封印本尊识海？！”木绯屿艰难地用仅剩的可支配的神识向小天道传达。 　　小天道仰起圆嘟嘟的小胖脸，捏着手指传音：“是、是修真界天道给的烙印。说是对你有好处……” 　　木绯屿眼神霎时凌厉，几乎冒火。 　　小天道慌了，解释道：“我说给你找了个道侣替你镇魂，你们还结了道侣同心契，它就在我肚子里塞了这个修真界法则烙印。它说你本体没修炼，跳过正常步骤让道侣契开辟了神识，是让神魂伤上加伤，导致体、魂更难融合。” 　　小天道知道魔尊非常生气，可是修真界天道的做法它无法拒绝，那毕竟是主管魔尊神魂的天道。何况对魔尊并无恶意。 　　小天道：“光靠爸爸的气运镇魂，你的伤势好得太慢啦。封住识海的同时也能冻住神魂撕裂的伤口，等你把修为提上去，逐步解开封印，对你损害最小。还可以争取更多治愈时间。” 　　木绯屿的怒气稍降，其实他也感觉到了，除了被标记时，时刻存在的痛苦确实减小了许多，至少不会严重到影响他思考，动不动昏迷，胸闷恶心的地步了。 　　然而他的识海遭封、实力大受桎梏，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比伤痛更令他难以忍受！ 　　木绯屿几乎咬牙切齿：“本尊，不需要！” 　　小天道心虚的扭了扭屁股，往后挪啊挪，“那个……是镇……保护你哒！” 　　木绯屿眼神由冷转狠。 　　小天道呜呜咽咽道：“就是镇压呜呜……我也没办法呀，我不想你被雷劫劈死呜呜呜，再来一次我就救不了你了。要、要是有危险，我会帮你解开封印的！” 　　小天道哭得满脸是泪，一张小胖脸哭得皱巴巴的。 　　木绯屿一肚子的火“啪”的一下给浇灭了。 　　他受到镇压，却也减轻了痛苦，是公平吗？ 　　他认为不是。 　　但对天道来说，很公平。 第41章 　　小天道以人类幼崽的身份正式加入魔尊的家庭的第二天，克莱恩购买的一应婴幼儿用品到货了。签收快递的木绯屿望着堆满玄关的快递盒，对着快递机器人一脸茫然。 　　彼时克莱恩正在军部例行记者会的现场，面对众多记者的镜头，严肃、从容的解答各种刁钻的提问。 　　这是克莱恩在发言人岗位上的首次亮相，他刨除一切杂念，暂时忘记家里有个崽的问题，全神贯注应对记者。 　　记者提问：“请问剿灭响尾蛇星盗团的详细过程能否披露？据被救人质的星博言论，这次响尾蛇劫持米歇尔号的真正目的是绑架自由党人士司空邈先生的女儿司空桐瑶小姐。对此官方一直未做出肯定回答。您是亲历者，您有什么想说的？” 　　克莱恩笑得儒雅温和，冲淡了他身上属于军人的煞气。他一边打量提问的记者，一边翻动桌台上的稿件纸，在十秒内组织语言后才开口回答。 　　“对于响尾蛇星盗团袭击、劫持米歇尔号民用飞船案件的全过程将在有关部门调查结案后进行公布。”克莱恩首先跳过记者的第一个坑，人家问剿匪细节，他答整个案件全程，提都不提细节。 　　毕竟他获得某卫星军事基地临时指挥权的程序不能严扣。代表个人，他可以在星网上带节奏，为蓝颜一怒，带兵千里追寇，直捣黄龙。军部却不能公开宣扬这种赋予外部军官指挥权，夺取原部队指挥权的行为。 　　否则对于一个军团来说，是不是随便来个外部军官，扯个由头，军部会议决议后就能授权该外部军官，取代原军团指挥？这让把军团当自身势力培养的各军团长怎么想？ 　　“响尾蛇星盗团在FDC——联邦犯罪组织名录上被列为S级。该级别是名录中危险级别最高的。”克莱恩说，“该组织核心成员大约为七人，首领叫虎斑。公开露面的歼星舰有三艘，一艘护卫者级、两艘歼灭者级。三艘歼星舰组成编队，根据原型号的纸面数据，实力相当于我们尖刀师的两个中队。这些都是FDC公开的情报。” 　　这里跳过了第二、三个坑。记者的提问方式是在引导大众认知，将响尾蛇劫持米歇尔的锅甩到司空桐瑶身上。克莱恩判断这位记者可能来自和平党媒体。 　　联邦元帅邢朔与两党的关系是不明确偏向任何一方，只以军方利益为重。所以克莱恩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用FDC的公开情报应对，以强调响尾蛇的危险性为重点，堵住记者后续拿他的回答去带节奏的可能。 　　第三个坑其实最明显，在这个场合询问克莱恩以个人立场的说法，完全可视为对克莱恩本人的攻击。是在引导他公私不分，以军部发言人的身份表达个人观点。克莱恩若跳了坑，就暴露了他根本不能胜任该岗位。对克莱恩的仕途极其不利。 　　因此问题回答到这里就足够了。 　　一个成熟的政客，面对媒体的提问，应当掌握一些话术，如同娱乐圈的人接受采访时，有的问题不能回答，便用答非所问来应对。 　　“下一个。”克莱恩说。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比上战场更疲惫的克莱恩终于回到家里，好在今天的工作没有出错，他向军部高层和媒体朋友们展现了他作为政客的天分。 　　然后他就被堵在了自家门口。 　　看着堆满玄关的快递，他无奈又好笑，撸起袖子收拾起来。 　　“绯屿，我给熙宝买了衣服奶粉和一点玩具。”克莱恩从快递堆中挑出婴儿床的箱子搬进卧室。“你吃饭没？熙宝喂了吗？我特意要求奶粉在我上班前配送到，我放到厨房了。” 　　沙发上看电视的木绯屿和小天道同时呆住。 　　木绯屿斩钉截铁道：“吃了。” 　　克莱恩瞟他一眼，转头进了厨房。 　　几十秒之后，他眉头紧皱，神情严肃的回到客厅，沉声说：“木绯屿，为什么奶粉没有动，我早上给你煮的粥也没动？嗯？” 　　木绯屿：“……” 　　魔尊把自己往沙发里缩了缩，小声说：“没胃口。” 　　小天道也把自己往沙发坐垫和靠背的缝隙里挤，弱弱喊：“爸爸。” 　　克莱恩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身心俱疲，却并没有真的冲木绯屿发火，反而耐心问：“想吃什么？我现在订餐。” 　　然后去客厅墙角唤醒正在待机充电的家政机器人，命令它去冲奶粉。 　　木绯屿和小天道追了一天的剧，一个是胃口不好，一个是没进食需求，自然而然忽略了吃饭问题。 　　“白粥就行了……还有营养剂。”木绯屿说。 　　“好。”克莱恩说，“对了，昨天忘记问，熙宝是男孩女孩？婴儿服不怎么分性别，幼儿服装就不行了。” 　　说着他就走近沙发，探手准备抱小天道。 　　“慢着！”木绯屿惊得猛跳起来，高声制止。 　　他妈的萝卜怎么分公母啊啊！！ 　　小天道吓得爬到木绯屿背后，抱住他大腿惊慌传音：“魔尊快给我雕个屁屁！” 　　木绯屿：“？” 　　小天道：“呜呜。有屁屁才能分性别。” 　　木绯屿：“……” 　　他反身一掏，抄起小天道就往卧室钻。“你等会！”随着“砰”一声，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克莱恩的视线。他拧着眉心生疑惑。扭头看着家里的快递盒子，想到孩子的身世问题还需处理，打开终端给木诚海打了个通讯。 　　“爷爷，我决定认下绯屿的孩子，关于孩子的身份处理需要您的帮助。”克莱恩说。 　　视讯对面的木诚海听得满腹疑惑，“什么孩子？” 　　克莱恩心里一沉。“绯屿的亲生孩子，我给他取名叫元熙，蓝元熙。” 　　木诚海神情恍惚一瞬，接着表情立刻恢复自然，眼神却仍显呆滞：“对，蓝元熙是绯屿的孩子。” 　　敏锐如克莱恩，立即意识到不对劲。但他没有试探或是做别的，只是继续提出他的要求：“我打算隐瞒元熙和绯屿的关系，对外称是我的孩子。但要请爷爷安排水军放出元熙并不是我私生子的消息。” 　　房间里，木绯屿抱着个大白胖萝卜，亲手操刀在靠近萝卜尖的一头雕起……咳，屁屁。 　　堂堂魔尊，躲在房间里雕这个本就羞耻，若要雕女孩子的……那也太变态了。所以毋庸置疑，他给小天道雕成了男孩。 　　魔尊刀工好，几分钟就雕出了个挺抽象的萝卜人。小天道赶紧幻化人形，他再抱着它出去给克莱恩看。 　　由于着急给萝卜赋予性别的事，木绯屿和小天道都忽略了客厅的情况，以至在无知无觉中让克莱恩寻到了极大破绽，他们还对此一无所知。 　　等他们回到客厅时，家政机器人已经冲好牛奶、热好了粥。两个沉迷电视剧就废寝忘食的家伙在克莱恩的监督下抱着各自的食物用起餐来。 　　“元熙是男孩。”木绯屿说。 　　克莱恩说：“我还剩一点积蓄，一会儿打给你，你也给熙宝挑点衣服玩具。还有，我和爷爷商量了熙宝的事，就按照我昨天提出的方案二办。” 　　木绯屿舀粥的勺子不慎磕到碗沿上，连忙抬头观察克莱恩的表情，见他神情无异便放下心来。 　　抱着奶瓶喝奶的小天道却浑身一僵，语气不太确定的传音：“爸爸怎么突然找你爷爷说这个呀！我都没个准备，不确定你家里人的记忆有没有自动修改啊。” 　　这下轮到木绯屿浑身僵住，刚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试探问：“爷爷怎么说？” 　　试探中他甚至用上了礼貌亲切的称呼。 　　克莱恩明白了这是试探，也彻底确定木绯屿欺骗了他。 　　至于具体哪些是谎言，他难以评判，也不想深究。因为他大致猜得到木绯屿的目的。 　　亦是木绯屿昨天郑重强调的：他不愿意离婚，不想放弃一个优质的联姻对象。 　　克莱恩装作若无其事，“爷爷赞同我的方案，承诺提供支持。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些。等正式上课，你搬去学校后，我们把熙宝送去你家吧。以我的工作，到时候我肯定是没法照顾他的。只靠机器人照顾我不放心。” 　　木绯屿毫不犹豫拒绝：“不行。我更不放心木家人。我不住校的话，我就可以照顾它了。” 　　木绯屿强行拐到住不住校的问题上，克莱恩相当无奈。 　　“不可能不住校的，这是第一军校的规章。” 　　小天道依依不舍瞅着播放电视剧的屏幕，传音道：“我不要去你家，他们肯定要欺负我！” 　　木绯屿当然不会那么做，“那就雇保姆，让人到我们家来。” 　　小天道：“可是这样我就不能跟在魔尊你身边了呀。不行。” 　　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账户余额，克莱恩面露尴尬。“我们……我可能付不起这份工资。” 　　木绯屿：“……” 　　木绯屿露出嫌弃的目光，“那就用机器人，我很放心。” 　　贫穷困住了克莱恩，左右权衡，接受由机器人照顾竟是最好的结果。“可机器毕竟是机器，家政型的智能程度只有这个水平，万一它没照顾好，元熙会出事……” 　　木绯屿眼睛一亮：“我休学，我来照顾元熙不就好了？” 第42章 　　第一军校的新生军训结束后有三天假期，以便学生休整和处理私事，以及最重要的——进行精神力、体质检测。 　　如今的人类一般在16到18岁进行ABO分化，所以从16岁开始，分化成A、O性别的人可以去专业检测机构测试精神力、体质等级。而Beta没有精神力，则可以检测体质。 　　精神力检测方法暂且不提，体质等级通常采用基因检测和力量测试两种方式，然后综合两项数值得出一个总数值，再按照法规现行的数值量表确定等级。以S级为“超级”，A为“优秀”，B“良好”，C“合格”，D“平庸”，E则为“最差”。 　　精神力的等级含义相同。 　　但体质等级并非完全由先天条件决定，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经过合理训练等方式是可以提升或降低的。报考第一军校的考生必须符合体质等级不低于C级，精神力等级则在不同专业拥有不同要求。 　　报考时考生会提交由专业机构开具的等级证明，众所周知，这种机构是私营企业，其做出的报告无法保证绝对真实公正。因此，在正式开课前，第一军校会利用学校所有的仪器和军部派遣的专业人员对每个新生进行统一测评。 　　这次的检测是否保证真实公平不好说，反正军部认这个结果。 　　拿养崽当借口企图争取到休学权利，结果被一口否决的木绯屿大清早被克莱恩一顿捯饬，拎上行李打包送去学校。 　　今天恰好是周六休息日，省了克莱恩请假的麻烦。根据学校的通知，木绯屿被安排在今天上午九点到十点进行检测。克莱恩索性顺道把行李带上，让他今天就搬宿舍。 　　临到出门前，木绯屿仍不死心，杵在玄关不情不愿问：“真的不能休学？宿舍给我住单间也行。” 　　克莱恩边开门边说：“我升级了机器人的系统，现在装的是专门照顾婴幼儿的保姆型程序，它现在可以照顾好熙宝。不用担心。至于宿舍，我们没有那个财力。” 　　身无分文的绯屿魔尊：“……” 　　“趁熙宝没醒，我们早点走。星网上说小孩子看见父母离开会哭闹。” 　　木绯屿：“……”不会的。 　　克莱恩不在的话小天道的萝卜身会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以便它将全部意识投放到木绯屿身边。当克莱恩在家时，它才会用萝卜身体“醒来”。总之看着魔尊才是最要紧的事。 　　在克莱恩与木诚海沟通如何处理孩子身世问题后，木诚海本该联系木绯屿质问孩子是怎么回事。回头一想，那孩子大概跟木绯屿没有关系。 　　毕竟木绯屿究竟什么时候分化成O的木诚海比谁都清楚，自然清楚他没时间去生什么孩子。 　　木绯屿是在结婚前一个月内进行的分化，这一点木家并没有骗人。 　　所以木诚海猜测那是蓝佑的私生子。对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以至影响名声，才使用了那样的说法。 　　木诚海心想只要不影响联姻的利益，多个私生子倒也没什么，也就捏着鼻子当互相心照不宣的事，默认了这种说辞。反倒相当于施恩于克莱恩，同时勉强能当个不太具有价值的把柄。 　　克莱恩拖着行李箱把木绯屿送到检测点外，此时时间刚过九点，已有许多人提前到场排队，不过他们都是本人自己来的。按军校校规，除了学校规定的公开日，其他时期原则上不允许任何非军校师生和其他职工进出学校。 　　并且在假期日之外，学生无批示不得擅自离校。 　　于是有人拎箱的木绯屿一出现在附近引起众人侧目，接着大家就眼看着克莱恩在队伍末尾站定，把行李箱竖着立在地上，然后让木绯屿坐上去。 　　队伍前进一位，克莱恩就推着箱子往前一步。 　　所有人：“……” 　　排在木绯屿前面的学生不由回头冲两人竖起大拇指：“慕了。” 　　坐在行李箱上受人围观的木绯屿忍不住摸摸早就变成毛球粘在衣服上的小天道。 　　他是不在意凡人目光，不是没有羞耻心。 　　“我家小朋友身体不好，站久了会晕。”克莱恩笑道。 　　木绯屿：“……” 　　小朋友是什么鬼？ 　　浑身不自在的木绯屿揪了下克莱恩的衣服。克莱恩不说话了，却弯下腰从箱子外侧口袋里抽出把伞来，撑开举到木绯屿头顶，为他遮挡已经不怎么炽烈的日光。 　　前排的同学：“……” 　　对方默默转回头，打开终端疯狂打字，在学校论坛上疯狂输出。 　　【论一大早起来排队做检测却被虐狗这件事——】 　　【如题，排队恰好在最近很火的上校夫夫前面。然后就被喂了一嘴狗粮。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禁制外人出入的咱们学校，会混进一个上校，军训不是都结束了吗？】 　　倾斜压下的伞檐挡下了旁人围观的目光，木绯屿眼不见为净，只当外人不存在，安心坐在行李箱上，享受着男人体贴的遮阳服务。 　　木绯屿穿越前是Beta，没经历过精神力检测，随着前方的队伍越来越短，他小声问：“精神力检测是怎么测？” 　　克莱恩倾身凑近他回答：“不难，睡一下就好了。” 　　木绯屿一脸不信。 　　克莱恩笑起来，“对于还没学会使用精神力的人，检测方法与对精神力者的不同。新生生源情况复杂，有的新生可能在家里人教导下掌握了初步的精神力使用，其他人可能没有这个学习条件。所以我们学校用的仪器和外面机构的一样。” 　　“你家里没提，你分化后是不是没做精神力检测？”克莱恩问。 　　木绯屿蹙眉思忖，根据他的记忆和木家人透露的信息，他穿越前是Beta，不可能具备精神力，分化是在穿越期的一个月内，待魂归本位时便是结婚领证当天。穿越期间他应当是处于昏迷状态。 　　意识不清醒下能否做精神力检测他不知道，反正没有灵魂的他绝对不可能测出精神力。 　　“我之前是Beta，那我是怎么报上药剂专业的？”常识储备不足的木绯屿突然意识到问题。“制药不是需要精神力么？” 　　“你不清楚？”克莱恩皱眉，“低级药剂不需要精神力加工，机器生产线就够了，Beta可以学这类药。而且大概率你家里捐了笔建校费。” 　　木绯屿反应很快，“唔，我本来就不喜欢制药，之前没了解过。” 　　几十分钟后，队伍排到了木绯屿。克莱恩推着箱子到一旁去等候，木绯屿自己进入测试室。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说：“刷学生卡，然后来这边采生物信息。” 　　采集生物信息是为了进行基因检测，是检测体质的项目之一，做完后木绯屿被引去一个机器前做力量测试。 　　“拿着这个锤子，尽量用最大的力气，向这里砸。” 　　木绯屿接下重量约有半斤，大小不足一颗人头大的锤子，对着机器的测试区狠狠敲下去。 　　几乎是立刻，机器报出结果：“17公斤。E级。” 　　室内所有人：“……” 　　“咳，再试一次。” 　　木绯屿依言又砸了一把。 　　机器：“16.6公斤。E级。” 　　木绯屿：“……” 　　其他人：“……” 　　锤子本身质量就有0.5公斤，结果木绯屿一锤子下去造成的冲击力不足20公斤，就挺逆天的。 　　另一边负责测精神力的白大褂说：“一般能测三下，你还试不？试完到我这边来测精神力。” 　　木绯屿自然是不试的，转头就往对方那边走。 　　小天道：“魔尊，你的身体是不是生病了呀？力气好小哦。” 　　木绯屿默然。如果营养不良算病的话，那大概是病了。可教他好好吃饭更困难，辟谷近千年的人实在是提不起食欲。 　　“来躺下，然后闭上眼。”工作人员手上拿着几根末端连着圆片的导线，指挥木绯屿在检测仪的台子上躺下，将圆片涂上类似耦合剂的东西，挨个贴在他头部。 　　“闭眼，什么都不要想。” 　　等木绯屿闭上眼睛，工作人员启动机器。并且说：“注意闭眼不要睁开，现在能看见一个很远的光点吧，用意识去想，尽量去看清楚那个光点。” 　　机器通过圆片释放特定频率的刺激，所以受测试者会看见所谓的光点。这个刺激的作用目标是脑域精神海相应的位置。由于木绯屿识海被封，能动用的神识极微弱，机器虽然成功作用于他的身体，却无法刺激一名修士的识海。 　　所以……他没看见什么光点。 　　他也不知道如何去看到光点。他是拥有深厚修炼经验的修士，叫他闭眼内视他会，要他用意识想、看光点……太难了，不懂。 　　操作机器的白大褂表情逐渐困惑，接着转化为同情。 　　旁边的同事忍不住凑过来，特别是给木绯屿做力量测试的那位。 　　“结果怎样？”大家问。 　　这人摇头，考虑到木绯屿的力量测试结果极其不理想，推断他体质不好，也就不敢加大测试仪的能量输出。再结束、重启测试两回后，只得停止检测。 　　“结束了。你的精神力是E级。已经记录入档。体质等级的结果下午出，回去等通知。” 　　带着精神力E级，体质可能为E级的结果，木绯屿走出了检测室。 　　双E等级，放在整个Omega群体里也是相当炸裂的水平。 　　小天道小心翼翼：“要不……我们解封一点点再测一遍？” 　　木绯屿：解什么解？这下有正当理由谈退学了！ 　　他面露喜色，冲向克莱恩，声音里都透着高兴和期待：“老公！我两项都是E！” 　　克莱恩：“……？” 　　* 　　附近排着队的人悄悄竖起耳朵。 　　什么什么？他们听到了什么？ 　　双项E级？ 　　木绯屿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克莱恩，“听说E是最差的，像我这样，是不是不适合读书，我可以直接退学吗？” 　　克莱恩这下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了。 　　“走吧。”克莱恩左手牵住人，右手拉着箱子，走得干脆果决。 　　木绯屿十分乖顺的被牵走了，周围等着听八卦的人群挺失望的，不过“第一军校出了个双项E的废物”的消息仍然迅速传开。 　　第一军校的宿舍按ABO性别分三处，各自在校园不同位置。再根据男女性别分区，男生与女生的宿舍楼之间有一定距离且分开管理。A和O的宿舍区的位置堪称南辕北辙，Alpha在东校区，Omega在西校区。 　　身为Alpha的克莱恩只能把人送到宿舍楼下，把行李箱交给木绯屿后说：“宿舍号是301，在三楼。我不能进O宿舍，你自己上去，刷学生卡进出门。学校不许用家政机器人，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记得好好吃饭，交点朋友。” 　　克莱恩内心是不放心让木绯屿独自在校的，可学校规定当前，他没实力为对方争取任何特权。 　　再如何担心，他只能做这么多了。“有事给我通讯，我走了。” 　　木绯屿的快乐戛然而止，“我不退学吗？” 　　克莱恩无奈叹气：“绯屿，你读的是机甲设计专业，主要招的本来就是Beta，只画图纸不用体质和精神力特别好。” 　　木绯屿的退学梦“啪”碎了。 　　这怎么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不是说现在的人很重视体质和精神力吗？任意一项是E都会被骂废物，要被歧视嘲笑。那些剧里哪个主角不是A级以上的优质AO？ 　　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画图纸用不着了？！ 　　看着郁闷的表情，克莱恩没忍住笑了，“是你自己要学的。好好上课。” 　　他摸摸木绯屿的头便离开了。留下木绯屿拖着只大箱子闷闷不乐。 　　小天道：“魔尊，你在魔宫不是看过很多书吗？我以为你喜欢学习的……” 　　木绯屿抿抿唇。 　　那能一样吗？ 　　在修真界他不多学多思，多搞点保命技能，死了怎么办？ 　　在这里，明明没有生命威胁，他为什么要拿追剧的时间去学一些对他的生活没什么影响的东西？ 　　301寝室在三楼东侧第一间，出了电梯间向左手走到头便是。 　　木绯屿拽着他的大箱子刷卡开门，入眼就看见一个长相可爱的Omega。 　　对方看到他明显很惊讶，“诶！是你！” 　　木绯屿却对此人没印象，点点头就拖着箱子往里走。 　　“天呐，原来我那个一直没来的室友是你！”对方热情地迎上来，“我们是一个班的你有印象吗？我叫乐文宣，军训的时候我站你前排。” 　　木绯屿不说记不记得，只回了声：“你好。” 　　耐不住乐文宣自来熟，上来就说：“要我帮你收拾吗？左边是我的房间，你看看你住右边那间行不行？要不行我们就换过来。” 　　木绯屿不欲与克莱恩外的其他凡人过多接触，冷淡说：“不用了。” 　　看出他的冷淡，乐文宣笑容僵硬了下，但本着未来四年大家都是同学兼舍友最好能好好相处的想法，他没有表现出生气或失望，“好吧。对了，你做检测没？我是十点钟那批，要不要一起去？” 　　“我测过了。”木绯屿打开右边的房间门进去，把门一关，谁都不理。 　　乐文宣尴尬地站在原地，索性也回到自己房里，没一会就自个出门了。 　　他会如何向别人吐槽遇见个极品室友木绯屿完全不在乎，随意将箱子里的衣服、生活用品塞到柜子里，然后就坐下，把粘在衣服上的小天道撕下来。 　　“有无监控？” 　　小天道蹦起来在房中飞了几圈，落回桌子上。 　　房间面积不大，恰好摆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不大的书桌，连柜子都是凿壁安装的。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隔断间。客厅的空间反而比房间大，房里不带独立卫浴，厕所在客厅。 　　小天道说：“没有。呀，桌上灰尘把我的毛毛蹭脏了。” 　　木绯屿说：“你能用除尘术吗？” 　　对，没错，魔尊不想打扫卫生。 　　“不能呀。” 　　木绯屿非常失望。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明明一个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如今必须亲自动手。不止打扫卫生，他还得自己铺床。在家里这些事哪让他沾过手？学校不让用家政机器人是在故意考验学生吗？ 　　小天道见他满脸不耐，主动说：“我帮你铺床吧，在家我看过机器人干这个，我记得步骤。” 　　连天道都主动要干活了，木绯屿区区魔尊哪还能继续端着，挑了部剧用终端投影播放，一边看一边生疏地打扫起来。 　　时至中午吃饭时间，乐文宣敲了敲木绯屿的房门问：“要一起去食堂吗？” 　　木绯屿想也不想便拒绝。 　　乐文宣的撇撇嘴独自离开。 　　搬宿舍的第一天还没过完，木绯屿便给室友兼同班留下极差的印象，同学关系跌破冰点。偏偏魔尊大人不在乎，且我行我素。 　　至于午餐，克莱恩给他收拾行李时装了不少营养剂，他不想出门，拿一支营养剂就算对付了。 　　下午，木绯屿的终端收到通知，他的体质等级和精神力等级均为E，当属板上钉钉的双项E级天选之子。 　　“可惜了。”没能以此为借口退学的木绯屿颇为遗憾。 　　正式开课的第一日，讨了两次没趣的乐文宣没再来问木绯屿是否一起出门，而是早早的自己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去教室上课。木绯屿却直到快要上课的时间才起床，匆匆拾掇拾掇，早饭也懒得吃，一管营养剂灌下去，几乎踩着点到教室。 　　这几天来，即使有墙壁和客厅的阻隔，木绯屿仍然难以在明知附近有人，而他又无法布下禁制防护的情况下安然入眠。除非那个人是克莱恩。所以他晚上都睡得不太好，总是在白天乐文宣出门后补觉。 　　而小天道每天晚上都待在家里，以应对下班回家的克莱恩。等克莱恩睡着，或是上班出门它再回到木绯屿身边。临出门时，小天道恰好回来。 　　幸好学校的指示路牌做得好，让木绯屿顺利找到路，否则第一次上课就要迟到了。 第一节 课是机械学院所有专业的基础课之一——数学。由于它的不可或缺性，该科一般是多个班级一起上课。这节课就是机甲设计的3、4班和歼星舰设计1、2班在同个教室上。不出意外，本学期他们四个班都会一起上数学课。 　　第一军校，实行无纸化教学，老师上课用电子课件演示，学生用电子版课本学习。 　　课本在几天前就发送到每个学生的终端上了，木绯屿到教室太晚，只有第一排尚有空位。 　　第一排是学渣最不喜欢的位置，厌学情绪高涨的木绯屿坐在这里，体验也不大好。 　　“同学们，机械院的数学是大课模式，人太多，我就不点名了。期末考试我这门成绩占比也不大，不过大家不要以为这样就不用好好听课了啊。学不好数学，你们在自己的专业上绝对是寸步难行。”教授是个年纪挺大的女Beta，上来就给众人敲了警钟。 　　木绯屿从一堆课本列表中找到数学的点开，学生座位是阶梯形式排布，一个位置配一个小桌，桌面显示着老师的教学课件。同时学生也可以将自己终端里的课本内容投影到桌面切换查看。 　　木绯屿左右瞧了瞧，发现有人带了笔和本子来做笔记，尤其是他同排座位的几人，无不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听课。讲台上的教授看着前几排的认真好学生们亦十分欣慰，照着课件一板一眼讲着课。 　　两分钟后，木绯屿：“？” 　　十分钟后，木绯屿：“……” 　　二十分钟后，木绯屿两眼发直，有种坐牢的折磨感。 　　更可怕的是，这位教授会随机点学生回答问题。 　　每当那个时候，嚣张肆意的绯屿魔尊就会默默低下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乖顺得像个小绵羊。 　　一千年前他也是学过星历时代数学的，然而一千年后他连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解了。 　　更遑论这会儿老师讲的东西？ 　　更折磨的是数学课是两节连上，教授中间没下课。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什么都没学到的木绯屿又要去找下节课的教室。 　　这回他学聪明了，赶着去教室占后排的位置。 　　这一节是机械设计使用的画图工具的教学课，比对基础知识要求很高的数学课易懂多了，木绯屿终于不用发呆，虽然兴致不高，但认真听了。 　　上午只有这么三节课，既然已经出门了，木绯屿打算顺道去食堂看看，若果真好吃，也许他能多吃点。 　　学校食堂十一点开始营业，种类丰富，平价味美。木绯屿先从素淡的菜试起，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但也不能吸引他一日三餐往食堂跑。 　　下午还有一门大课，叫机甲物理，是机甲设计与机甲制造专业一起上的。 　　同上午的数学一样，木绯屿听得两眼一抹黑。再一瞧，前排好几个同学抱着终端在偷偷刷星网。 　　木绯屿默默点开了电视剧。 　　小天道在一起看和劝学之间犹豫几秒，欣然选择了前者。 　　一天课程就在愉快的看剧时间中结束，下课后木绯屿直奔宿舍，洗澡、灌营养剂、在床上躺平一气呵成。 　　上学真的好累啊。 　　不巧的是这时终端滴滴叫，拿来一看原来是克莱恩的通讯请求。 　　接通后就见克莱恩那张脸上挂着微笑，温和问：“第一天上课感觉怎样？” 　　木绯屿缓缓给出六个字：“听不懂，想退学。” 　　克莱恩：“……” 第43章 　　新的一天开始，意味着新的折磨开始。 　　好在今天的课比较吸引木绯屿。上午两节连上的课叫机甲操作。 　　为了亲眼看一看机甲，他甚至早起十分钟，提前跑去教室。 　　机甲操作课的教室实为机甲训练场，中央是机甲格斗区，具备能量防御罩。四周靠墙停靠数十台教学机甲，包括D级到A级的多种不同型号，其中A级机甲只有五台。所有教学机甲均被锁定了重火力武器，该类武器的训练一般放在野外实战训练中进行。 　　这门课的老师姓罗，严格说是战斗系的老师，一同上课的还有该系的一个班级。 　　罗老师带着他的助教进入训练场，“同学们好，我姓罗，是你们本学期的机甲操作课老师。这位是你们助教老师，不过我看你们很多人已经认识了啊。” 　　罗老师是名四十岁左右的男Alpha，长得魁梧健壮，气势挺足，肃着脸就能吓到机甲设计班的几个Omega。在他身侧，身高比他高、身材比他好、笑容比他温和的助教就显得可亲多了。 　　“是蓝教官！” 　　“天呐！蓝上校给我们机甲课做助教！” 　　学生们哗然。 　　“同学们好，我是蓝佑。”克莱恩笑着颔首。 　　“哇！！” 　　“他跟星网上说的一样诶！虽然不帅，但是气质很好。” 　　木绯屿：“……” 　　为什么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在学校论坛吃过瓜的学生纷纷暗搓搓把目光投向木绯屿。 　　当助教是假，来看老婆才是真实目的吧。 　　“好了，不说废话，机甲设计班的同学都退到观察区，机甲战斗班的同学两人一组，只能同精神力等级的分组。然后按等级由低到高跟我去选机甲。注意你们所操作的机甲等级不能高于个人精神力等级，也不能高于体质等级两个等级。” 　　木绯屿：“？” 　　机甲设计班的同学一边按要求离开训练区，一边小声议论：“什么啊，意思是我们班只能在旁边看，不能上机吗？” 　　“可能机甲的数量不够？你看隔壁战斗班人比我们多好几十个，他们都得两人一组。” 　　“我觉得就是不让我们上机！你没听见啊，精神力等级，咱们Beta哪有精神力？” 　　“也有Beta可以用的机甲啊！虽然机动和性能都很差，那也算机甲吧。再说咱们班不是有O吗？他们有精神力啊。” 　　前头说话的那人目露不屑：“Omega的精神力顶多去养养花制制药，要他们上机甲？他们上得去吗！” 　　“噗，说的也是。怕不是上去就腿软。” 　　装成小毛球粘在木绯屿衣服上的小天道听见这些对话，十分不理解，传音道：“Omega在你们的世界不是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群吗？和Alpha一样。他们连精神力都没有，为什么要嘲笑有特殊力量的人？”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不是纯粹的强者为尊的世界，而人类的社会以道德法制维护秩序，同时有一群人将战争与生存的压力屏蔽在遥远的边境星域外，被和平安定宠坏了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同时进化出精神力的A与O本质上是同一群体。 　　木绯屿不知道是谁做主将AO分裂为两个群体的，在他看来，信息素和精神力都是区别于普通凡人的特质，在修真界，像这样拥有特质的便是具有灵根的人。 　　精神力，可是渡劫境魔尊都感到惊讶，小天道都为之震惊的东西。 　　这些同学虽然在言语间透露出对Omega的轻视，班上的几位Omega同学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但大家对于罗老师的教学方式 　　揣测没有错。 　　“第一节 课我先带大家认识机甲。机甲的驾驶舱一般在胸部，视野在头部，除了口令钥匙，在驾驶舱外部有一个机械开关。不同型号的位置不一，一般是在侧方边缘……”罗老师给自己选的教练机是一架四米高的A几机甲。他先简单介绍了机甲的各个部位名称，以便后期教学沟通更直观，然后教大家通过舱外按钮打开驾驶舱。 　　“这个开关是不能动的，也要经常排障，因为如果你人在驾驶舱里晕了，或者机甲坏了，你不能从里面打开驾驶舱的话，这就是别人打开舱门救你的最快最好方法。” 　　机甲设计4班的一众学生眼巴巴看着场内另一个班的同学攀上梯子，摸索出开舱按钮，打开驾驶舱。 　　“前几次上机不用精神力链接模式，先学好基本的指令操作。大家现在可以进舱，我用联机频道教你们几个指令。”罗老师说。 　　战斗班的学生明显很高兴，第一节 课就能上机实操让这群浑身躁动精力充沛的Alpha十分激动，赶忙往驾驶舱里钻。 　　通用型型号的机甲驾驶舱一般有一个驾驶位一个观察位，驾驶位就是机甲操作员的座位，观察位在实战中可以用来运输其他人员。当然对乘客的体质要求与操作员相同。 　　克莱恩深深皱眉，回头瞄了眼观察区被冷待的设计班学生，内心并不赞成罗老师这样的教学方法。 　　他当年读书时，念的是指挥系，他所在班级不曾与机械院设计班一起上过课，他本人也不认识设计专业的人，竟然不知道机甲实操课对设计专业的学生是如此敷衍。 　　也许当年他曾有耳闻，但那时的他初入联邦，处处谨小慎微，对于与任务无关的流言他一定不会在意。 　　“蓝上校，你跟我同机还是在外面盯着？”罗老师半身跨入驾驶舱，手撑着舱壁高声问。 　　克莱恩笑了下，看出了对方此举下对自己的抗拒和不满，也明白过来，对方对机甲设计班的敷衍不止是其教学方法的问题。 　　对方是故意敷衍给他看的。 　　他暂且不明白罗老师究竟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出于立场原因这样做，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来做助教当老师，便也不在意罗老师的举动。 　　“我就在外面看着吧。”克莱恩说着退出了训练区，走向观察区。 　　罗老师扭头钻进驾驶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嘲弄地哼了声。 　　什么助教？分明是来找他的Omega。真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同意这么个假公济私的人来机甲实操课当助教！ 　　克莱恩一踏入观察区，大家就默默离木绯屿远了些，同时又忍不住竖起耳朵，眼睛忍不住往那边瞥。 　　木绯屿不喜欢这般被窥视的感受，刚蹙起眉就发觉四周一静。 　　原来是克莱恩建立了精神力屏障挡在他们和其他人之间。 　　克莱恩在木绯屿身前站定，笑着微微弯腰，用手轻轻摸了摸木绯屿脸颊：“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学渣，啧，明明长了张学霸脸。” 　　木绯屿：“……” 　　谢谢，他在修真界就是学霸。魔宫藏书阁的每一本典籍都印在他识海里。 　　一千年前的成绩似乎也很好。他记得第一军校是他凭实力考上的！ 　　望见他脸上的不爽，克莱恩不由地乐了，“为什么讨厌上学？第一军校不是你自己考上的么？”停了下，他补充说，“有精神力屏障，我们说话其他人听不见。” 　　木绯屿抬头瞧着他的脸，有种他的表情和话不配合的割裂感。 　　小天道传音：“爸爸是在生气吗？” 　　不，他在怀疑。 　　木绯屿几乎立刻想到。 　　“你知道，我之前生元熙身体没养好。”木绯屿低下脑袋，用示弱的姿态企图蒙混过去。“在病床躺了一个月后便有些昏昏沉沉，至今没有恢复好。以前学的东西好像也忘了，再听更高深的知识当然……听不懂。” 　　克莱恩拧眉伸手，托住他光洁的下巴轻轻抬起，一双厉如鹰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是这样吗？”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了“是”这个字上。 　　倘若换个人来挑魔尊下巴，此刻手已经没了。木绯屿对克莱恩的容忍度一步步扩大，如今甚至能忍耐这样堪称调戏的动作了。 　　“嗯。”木绯屿稳得很，骗克莱恩跟骗傻子似的。 　　克莱恩叹了口气，问：“怎么办呢？要不要我每天晚上跟你视讯通话，给你补课？” 　　木绯屿顿时炸了毛，用力抓住克莱恩手腕，斩钉截铁道：“不要！” 　　克莱恩：“……” 　　今天也为了孩子不爱学习而操心着急的大家长。 　　克莱恩扫眼周围探头探脑的学生，问木绯屿：“想不想看奥西里斯？” 　　木绯屿眼睛一亮。上回只短暂地保管了机甲钮一段时间，他其实一直挺好奇的。听说S级机甲非常稀罕，是卖掉能直接让他们家奔向富裕的程度。 　　木绯屿：“想！” 　　小天道：“我也想我也想！” 　　克莱恩从领口拉出挂着机甲钮的项链，“如果你的……期中考核成绩达到优秀，就让你看？” 　　木绯屿：“……”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区区看一眼机甲凭什么值得堂堂魔尊抛弃电视剧去跟一群凡人卷？！ 　　克莱恩笑着摸摸他的头，“逗你的，走吧，带你和你们班同学看看我的奥西里斯。” 第44章 　　克莱恩说是让木绯屿的同伴同学也见识下自己的机甲，实际上他只带了木绯屿一人去训练区。设计班的其他人依旧只能待在观察区眼巴巴看着。 　　由于之前的对话被精神力屏障屏蔽了，初时大家不明所以，只见克莱恩大庭广众下牵着自个儿老婆来到训练区一块空地，接着从自己胸口取下了什么。 　　“Osiris。” 　　随着克莱恩说出口令，一架5.5米高，红白色涂装的人形机甲自光尘中出现。 　　“哇！” 　　“是S级机甲奥西里斯！！！” 　　在场之人哗然。 　　就连另一边正在做基础指令练习的众人也纷纷停下动作，没有人能够忍住目光不去看S级机甲。 　　毕竟A级机甲只要足够有钱就可以买到，但S级机甲有钱都买不到。 　　机甲的眼部闪烁红光，胸口的驾驶舱门迅速弹开。奥西里斯红白色的涂装简洁大气，肩炮黑黢黢的炮口仿佛能闻到战场的硝烟。右手握着的长刀寒光凛冽，似乎能看到它曾经砍断的虫族肢体。 　　木绯屿离它只有几步远，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它作为一台战争机器的压迫感和煞气。 　　小天道发出了爱屋及乌的不理智发言：“好帅！不愧是我爸爸的机甲！” 　　在全场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中，克莱恩单手搂住木绯屿腰，仗着S级体质身手好，不用梯子，直接脚下蹬地纵身跃起，另一只手攀住机甲外壳，一扭身便带着木绯屿进了驾驶舱。 　　“啊啊！好帅！！”在场仅有的几名Omega羡慕得几近嫉妒。 　　虽说木绯屿嫁的Alpha一点都不帅，可人家有S级机甲诶！ 　　第一军校最近十届都凑不出三个S级精神力者。 　　而且！他居然把自己的O老婆带进了S级机甲！ 　　在他们全班只能站在观察区干看的时候，木绯屿可以坐在S级机甲里面，甚至能亲手摸一摸操作台！ 　　如果是这样的老公，又穷又丑他们也想嫁！ 　　被突然出现的S级机甲打断教学的罗老师回头望着高大帅气的奥西里斯，眼睛都红了。 　　“欢迎回来，上校。”驾驶舱舱门自动关闭，舱内响起一道冰冷、呆板的电子音。 　　木绯屿好奇地四处张望。 　　克莱恩介绍说：“绯屿，它是奥西里斯的主控AI，也叫奥西里斯。” 　　木绯屿忽然一愣，困惑蹙眉。 　　是他对联邦语记岔了么？为什么他听着唤醒机甲时的口令与这会儿说的“奥西里斯”发音不同？ 　　“奥西里斯，这是我老婆，木绯屿。” 　　奥西里斯：“夫人您好。” 　　代表机甲视野的主屏幕侧上方分屏上出现奥西里斯的微缩形象，它是机甲AI的虚拟形象。 　　“你好。”木绯屿依稀记得机甲是有AI辅助作战的，等级越高其智能化越高。只是他没想过他们在一个人工智能面前也要装恩爱。 　　“这块大屏幕显示的画面是以机甲头部的位置为视角看到的景象，虽然是为了模拟人眼视角，不过驾驶舱和头部的高度差可能会对驾驶员造成空间上的迷惑。初期训练应着重解决这个问题。”克莱恩说。 　　他是一名S级精神力者，毕业于指挥专业，也是一名极其优秀的机甲驾驶员。否则他即使得到了S级机甲，也无法长久的拥有它。 　　“操作机甲一共有两种方式，指令也就是键盘操作以及精神力操作。D级机甲一般不具备精神力操作模式，Alpha和Beta通用。因为D级精神力太弱了，即使提供该操作模式，他们也无法操控。C级以上则必须装备两种模式。”克莱恩说。 　　他自己坐在操作席上，从头顶上方拉下一个连接着很多线的头盔，指着它介绍：“戴上它就可以与机甲进行精神力链接。你们专业大概不会教怎样使用精神力，我的建议是下学年报一门精神力训练的选修。” 　　克莱恩似乎是认真在教木绯屿认识机甲，比那个罗老师耐心多了。木绯屿的目光从舱内的每一寸地方扫过，要不是克莱恩在场，他必定要用神识再仔细扫一遍。 　　这边正教着呢，操作台上一个指示灯突然亮了。 　　奥西里斯：“通用频道237段发来通话请求。是否接通？” 　　木绯屿坐在观察位上，侧身看着克莱恩。 　　“接通。”克莱恩镇定自若。 　　随着“嘀”一声，罗老师的声音响起：“蓝上校，学生们都对你的奥西里斯很好奇啊，不如我们打一场？也好让大家见识一下S级机甲的威力。” 　　对方语气听着没什么，克莱恩却明白这是挑衅。 　　近来他利用水军在星网上造势，势必引起部分人的支持和另一部分人的反感。对于普通公民他或许只是毫不相干的人，他们不管支持或反对都停留在吃瓜看热闹的层面。但对于同在军部系统内的人、以及与他共同参与塞卡星议员竞选的竞选人来说，他大概是个十分令人厌恶的存在。 　　罗老师的提议可能单纯是好奇，可能是个人挑衅，也可能是某一势力的试探。 　　“我没意见，只是S级对A级会否对罗老师太不公平？”克莱恩笑着说。 　　所谓全频道通话不止是克莱恩和罗老师双方在通话，实际上它还有个说法叫队内广播。意即此刻听得到克莱恩声音的不止是罗老师，也包括所有让机甲连通237段通讯通道的学生。 　　除此之外，由于这是教学用的训练场，观察区的设备会自动连通队内广播，以便观摩者了解机甲训练中驾驶员的情况。 　　于是在场每个人都清晰听到了克莱恩的话，也感受到了他对罗老师的嘲弄。 　　这句反问仿佛在说“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对一名机甲驾驶员而言，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意识到自己被当众嘲讽的罗老师瞬间火气上头，压着怒火阴阳怪气：“只是展示一下S级机甲的威力而已，又不是为了比赛论输赢，我相信蓝上校手里有数。” 　　这话忒不中听，木绯屿向后微仰，依在靠背上换了个坐姿。 　　小天道：“对面好嚣张哦。” 　　木绯屿唇角微勾，眼中闪过讥讽。 　　他记住这个人了。 　　“既然罗老师这么说……”克莱恩从对方的反应中摸到了一些底。 　　罗老师多半是出于个人感情而看他不爽，提出比试的要求大约是想合理揍他。 　　“那就约定不用热武，比试冷兵器近身格斗。可以吗？”克莱恩说。 　　“可以吗”三个字他咬得不重，体现了他的礼貌温和，又不显得窝囊软弱。特别是在罗老师的阴阳怪气衬托下，颇能赢得军校生好感。 　　“行！”罗老师一个常年在学校教书育人的老师，哪里比得上克莱恩的八百个心眼子，跳进坑里还不自知。“同学们，现在都下机去观察区。” 　　克莱恩这边则关掉话筒，转身对木绯屿说：“我带你下去。” 　　“我想留下。” 　　“你的体质只有E，受不了机甲的过载。”克莱恩探身抱住木绯屿的腰，拔萝卜一样把人从椅子里摘出来，“奥西里斯，开门。” 　　奥西里斯：“是。” 　　“等等……”木绯屿非常顺手地勾住克莱恩脖子。 　　收到指令，机甲舱门迅速弹开，克莱恩抱着他从舱口一跃而下，将近四米的高度犹如只有40厘米，带着一个人也能稳当落地。 　　说话的速度追不上对方行动力的木绯屿：“……” 　　“乖，去观察区。”克莱恩松开手臂，摸着他的头说，“一会儿再带你上机玩。” 　　小天道小声传音：“呜呜，我也想玩。” 　　话已至此，木绯屿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自然听话的前去观察区。 　　不一会儿，训练区清场完毕，克莱恩驾驶着S级奥西里斯，罗老师驾驶A级青鸟型教练机，面对面矗立在训练场中央区，一道能量防御罩笼罩住这块区域。 　　观察区其实是在训练的墙壁相当于二楼高的位置修了一片观众席，面相训练区的一面为透明材料建的幕墙。 　　所有学生都在观察区入座，兴奋而紧张地紧盯着场内。一侧幕墙上投影着巨大的训练区摄像画面。 　　“没有裁判吗？”一个同学问。 　　“S级和A级的机甲格斗，我们这里谁有资格做裁判？” 　　机甲是非常昂贵的军备，哪怕是在联邦主星，愿意在自家孩子18岁考入军校前就给孩子购买专属机甲的家庭也不太多。除非是财力雄厚的商贾之家、自认为贵族的世家大族，或是像邢以芮、艾嘉谊这类出身的高级军官家庭。 　　“那没有裁判也没解说，你们看得懂吗？”有人问。 　　“谁没看过历届机甲大赛啊，又不是没见过A级机甲的战斗场面。” 　　“你们闭下嘴，安静看行不行？”最后不知是谁不耐烦了，提高音量结束了众人的议论。 　　木绯屿占到前排一角，左边接连数个座位均是机甲战斗班的Alpha，右边是室友乐文宣。 　　趁场内两架机甲在做战斗前调试，乐文宣凑近木绯屿小声说：“那个，木、嗯木绯屿，你知道吗，我们班的Omega都超级羡慕你。蓝上校除了长得不帅，真是超级完美的老公！” 　　木绯屿侧目，瞄了他一眼。“嗯。” 　　得到回应的乐文宣舒了口气，他好像终于找到跟极品室友相处的方法了诶。 　　“我觉得蓝上校肯定会赢。老师虽然教这门课，我觉得实战上肯定还是上过战场的更厉害。” 　　难得的，木绯屿搭理了室友。“不，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蓝……老公上战场必须学很多东西，但机甲课老师只需要精通机甲。” 　　左边的战斗班同学闻言撇嘴，忍不住插嘴：“听说蓝上校是指挥系的，论机甲战斗，指挥系向来不如我们。” 第45章 　　比试开始。 　　罗老师驾驶的机甲为青鸟型号改装的教练机。除了S级机甲和私人定制机甲，像青鸟这类通用型、批量出产的机甲通常以该型号的统一商品名代称。例如罗老师这架就可以叫做青鸟。 　　克莱恩驾驶的则不用说了，S级机甲与定制无异。“奥西里斯”这个名字是当年克莱恩赢得比赛得到它时取的，其主控AI取了机甲同名。 　　没有人工裁判，好在这里是专业的机甲训练场，本身是为机甲驾驶员的训练服务，自然拥有一套完善的辅助训练设备。学生们讨论的问题实则是多虑了。训练场内有AI裁判。 　　AI裁判的电子音广播响彻整个训练室：“3、2、1，嗡——” 　　随着一声蜂鸣，比试正式开始。奥西里斯凭借极其优异的机动性在人完成一次眨眼之前已贴近青鸟，红白涂装的机甲右手握着近三米的长刀斜着向青鸟颈部劈下。 　　机甲的冷兵器材质通常比机甲外壳强度还要大，同时得要么兼顾韧性，要么兼顾硬度。奥西里斯的冷兵器仅配备了这把巨大的刀，它足够坚硬，几乎能与虫族中防御型虫硬碰硬而斩断对方足肢。 　　青鸟则是一款偏向灵活、机动的机甲，主打优势为轻盈、超速。为此它放弃了防御性更高的设计和材料，适合用于近程作战中的冲锋位置，并且必须有重火力手掩护。 　　奥西里斯那把寒光闪闪的刀若是落在它身上，那八成是要破皮的。 　　青鸟扭身侧滑，双臂向前一拢，双手分别握的短棍立刻拼合成一柄4.5米长的长棍，下一秒两端分别弹出一段双锥形尖刃。旋即双头带尖枪侧转，中断格住刀，尖端捅向奥西里斯。 　　“老师能唤醒A级的青鸟，说明他的精神力等级不低。”木绯屿左边那人说。 　　再往左一人说：“我记得论坛上说是A级。” 　　木绯屿左边的人悄摸摸拿余光瞟木绯屿，故意说：“诶，你们谁知道S级精神力到底什么样的？” 　　“不知道，我连我们班有几个A级都不清楚。先前选机甲，好像只有五个人站到A级机甲前边，两人一组，还剩一个配不上对呢。” 　　乐文宣离得近，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好奇地看着木绯屿，欲言又止。 　　木绯屿恰好与他们相反，他不知道A级是什么样，却见识过S级的精神力领域。 　　大约是觉得这几个少年人的想法太天真，魔尊勉为其难开了尊口：“于普通……Beta而言，S级宛若神祇。” 　　左右皆愣。 　　他们不是A就是O，都属于拥有特质的人群，因为自身的特殊而看不上平凡无异的Beta。换句话说，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与Beta是两个不同的人群，双方都漠视对方，远离对方的世界。 　　木绯屿拿Beta做比，他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感受。 　　“那对AO来说呢？”乐文宣小声问。 　　“不知道。”木绯屿语气淡淡，“好奇的话你可以跟我老公打一场。” 　　乐文宣：“……” 　　乐文宣死鱼眼瞪他一眼，心说我一个O去跟S级的A打架？有病吗？ 　　“绯屿，你觉得蓝上校和我们老师谁的机甲开得好啊？我知道奥西里斯肯定比青鸟强，等级差别在那儿呢。”乐文宣按捺不住说，“但是我听说操作技术是另一回事。” 　　左边的人扭头竖起大拇指：“同学懂很多啊。前两届的联邦机甲大赛上就有人凭高超的技术开B级机甲跨级赢了A级对手。” 　　“你也说了那是B打A。”没想到对方的同学先反驳起来了，“S级之下机机平等，差异在于不同型号的功能取向。除非是高定机甲，由大师设计，量身打造，能靶向提升机甲主人的战力。S级那是什么？是能搁一起比的吗？！” 　　场内，奥西里斯横刀侧锋，凭机甲的动力将青鸟的武器狠狠压下，直接压到地面。 　　青鸟的武器同样采用了强度极大的材料，并不会在兵器的正面碰撞下受损乃至折断。而且由于青鸟的设计偏向速度、机动性，即是说它原本是不惧于与奥西里斯拼力气的，以它的机动性完全不至于让奥西里斯的刀把自己的武器压到地上。 　　再不济，它也拥有足够的速度躲开。 　　然而现实是青鸟的武器被压下，奥西里斯趁对方机甲受力不均向前微倾时加速侧肩，若是在战场上，此时奥西里斯的肩炮就该开火了。 　　克莱恩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这只是表演性质的机甲近程格斗，不是战场上你死我亡的战斗。他连忙操纵机甲向后滑行几米，重新调整机甲姿态。 　　青鸟内的罗老师并非只懂纸上谈兵的自大之人，他也在奥西里斯侧肩，将炮口调转直面自己时意识到了这是肩炮攻击的姿态，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青鸟注重机动，作战中的定位是冲锋突击，因此防御能力薄弱，如此近距离挨上一记肩炮，在它因为武器被压而身形不稳而无法立即回正的情况下，他并没有信心能操作青鸟退离其杀伤范围。 　　如果迎面冲向奥西里斯，又和自投罗网没有区别。 　　幸好他们事前约定不能用热武器，对方做出这个姿态却无法攻击，反而是给他送破绽。可惜青鸟先落了下风，没来得及抓住这个破绽就见奥西里斯迅速滑开。 　　罗老师心里暗恨，提枪主动冲上去，企图趁对方调整姿态时夺得先机。 　　“奥西里斯怎么回事啊？明明有优势结果后退了。”“S级机甲就只有这样吗？” 　　“有点失望。” 　　“老师加油！” 　　木绯屿微微蹙眉。他虽不懂机甲，因而不理解机甲战斗的战术技巧，但他拥有在场所有人望尘莫及的战斗（杀人）经验。从双方交手一个回合，青鸟始终处于被动，被奥西里斯牵着鼻子走的形势看，操纵奥西里斯的人显然游刃有余，实际上掌控着这场比试的节奏。 　　“青鸟绝无胜算。”魔道之尊，绯屿魔尊淡然做出评价。“悬殊太大，这场比试没什么可看的。” 　　这种一方完全掌控局势，逗着对方打的比试在木绯屿眼里毫无看头，甚至是无聊透顶。他意兴阑珊依在靠背上，心中琢磨对手过于废物，完全探不出奥西里斯的威力，不知道他能不能亲自上手试一试。 　　他说过以后由他来给奥西里斯做维护维修，为了省掉那可以预见的高昂费用，他是真的很关心奥西里斯的数据。 　　青鸟迎面冲向奥西里斯，武器尖端的双锥尖刃捅向其驾驶舱位置。 　　破坏驾驶舱，直接杀死机甲驾驶员是实战中应优先考虑的目标。 　　由于两架机甲的身高差，青鸟必须倾斜武器攻击，奥西里斯站着未动，左肘内收，单臂竖着挡在青鸟的利刃前端，手臂两侧“咔嚓”弹出手盾，在身前拼合为一面方形的，边长30厘米的小型盾牌。特制的复合材料异常坚韧，轻松挡了附加极高速带来的冲量的锐器冲击。 　　奥西里斯继续后滑，以抵消对方攻击造成的冲力，右手同时挥刀，打算迫使青鸟转变姿态。 　　然而罗老师头铁，一心想在训练场上找到点什么。 　　例如面子？ 　　青鸟不肯退避，一次攻击被挡住了，那就再来一次，转手缩回武器，绕开手盾刺向奥西里斯头部。 　　机甲实战第二条规则，如果无法破坏驾驶舱或是杀死驾驶员，那就破坏对方机甲的视野，让对方机甲变成半个瞎子。 　　说是半个瞎子是因为机甲战斗除了用冷兵器必须依赖机甲头部的摄像头成像制造的视野，热武系统是依靠安装于机甲其他部位的各种雷达系统锁定和攻击目标。 　　克莱恩对罗老师的意图非常了解，预判到对方的攻击。像罗老师这样专精机甲，在军校教学二十多年的人被克莱恩称作“学院派”，这类人上了赛场，往往容易囿于固定模式。 　　换句话说，他们的赛场格斗经验可能非常丰富，战斗技巧的基础来源于他们的老师，进一步的经验技巧来自于赛场。 　　而众所周知，比赛是有规矩的，哪怕是地下赛场，也是在一个固定的没有任何干扰因素的纯比赛环境中进行。缺少战场的形势千变化万的条件，这样的机甲驾驶员比得越多，越会在无形中被这些不变的条件驯化。从而战术技巧都变得固定、呆板，亦容易忽视其他因素。 　　克莱恩在入伍前同样是学院派，练就了不少花里胡哨的招数，冷兵器对战的技术非常优秀。然而等他入伍，真正到了战场，他才发现老师教的那些其实还不如在校时的一场实地实战考核来得有用。 　　他已经数年没再参加过机甲比赛，单论赛场上的格斗技巧，他自认是不如人家专业老师。毕竟上了战场，只要能杀敌，不吝用什么技巧，并且他们更多是用的其他武器。 　　倘若他和罗老师一样驾驶青鸟，此时的他说不定已经被对方击中。遗憾的是他所驾驶的是奥西里斯。 　　只见奥西里斯在青鸟的武器从其手盾上退离的瞬间，预判到青鸟动作的奥西里斯背部阿尔法引擎突然开启。奥西里斯瞬间提速至一马赫，离开地板飞到青鸟头顶，紧接着瞬时减速到亚音速，长刀自青鸟颈部接驳处斜劈下。 　　巨大的撞击声下，观察区众人听到广播传来AI裁判的声音：“青鸟机体受损度30%，视野缺失，中枢电路受损2%。” 　　青鸟的颈侧至肩上被劈出一个豁口，奥西里斯的刀插在肩部豁口里，青鸟的脑袋无力歪向另一侧，眼部指示灯熄灭。 　　全场安静。十几秒后，青鸟的机外广播传出罗老师不甘的声音：“我认输！” 第46章 　　“我承认我输了，但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奥西里斯。”罗老师仿佛挽尊般说。“不愧是赵老的作品，奥西里斯果真名不虚传。” 　　赵老是联邦的一位机甲大师，奥西里斯就是他的作品。罗老师不承认输给克莱恩就罢了，还要捧一把机甲，拼命将机甲与驾驶员划清界限。 　　克莱恩这边没有回应，见对方认输就停下了机甲，弹开舱门，自若跃下驾驶舱，去场边关闭能量罩。 　　比输给对方更让人憋屈的是对方的无视。克莱恩不理会败者狡辩的态度显得罗老师像个小丑。罗老师却只能干生气，毕竟他没打赢是事实，再纠缠下去也只能让自己丢脸。 　　“同学们，都到场内来。”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再如何尴尬罗老师也只能继续上课，甚至为了淡化自己落败的负面影响，他添了句：“设计班的同学也来。下课前每个人都做一组走步练习。” 　　观察区里，学生们面面相觑，不少人更是把视线投向木绯屿。 　　木绯屿不关心其他人的目光，第一个站起来，埋头就往训练区走。 　　下楼梯时，他听见有人小声在说：“我还以为上校有多厉害呢，到头来是仗着机甲的性能啊。” 　　木绯屿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那人。“你精神力也是S级？” 　　霎时，所有人都随着木绯屿的目光看向说话那位同学，对方顿时如坐针毡，却不觉得自己说错。“老师都说了，他只是输给奥西里斯。要不是仗着S级机甲的超强机动力，让他瞬时加速又减速躲过了老师的攻击，输的人绝对是你的Alpha。” 　　“嘶——”有人猛抽口气，低声跟身边的人确认：“啥意思啊？他跟咱们助教是一对？” 　　“不是吧！你家刚通网？人家婚礼直播上个月还冲过热搜！” 　　“啊这……我又不关心八卦。所以这是Omega在维护自家A喽。” 　　木绯屿没兴趣指点一群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实战技巧，可他讨厌这些人的语气。 　　O为了维护自己的A而站出来反驳别人——可笑。格局小的人，永远只能看见这么点东西。 　　“机甲本质也只是一种武器，能使用什么样的武器是个人能力问题。能开奥西里斯，是蓝佑实力一部分。若事实是罗老师技术不比我老公差，他一开始就不会挑战奥西里斯。”木绯屿说。 　　被怼的同学不服气，大声反驳：“以A级机甲对战S级机甲，赢了名声大噪！老师不过是想试试……” 　　“对，输了也不丢人。”木绯屿讥笑一声，打断对方。 　　对方这才恍然，结合两人的说法，好似在说罗老师故意挑战S级机甲博取出名，就算输了也有A级对战S级本就不公平做遮羞布。 　　“才、才不是这样！这就是不公平。不然蓝上校也可以拒绝用奥西里斯对战啊！”对面嘴硬道。 　　“呵。”木绯屿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发出嘲讽终结了这场对话，之后便不再分给这些年轻人一分目光，离开了观察区。 　　“他最后那个表情好拽哦。”坐木绯屿左边的同学悄悄跟朋友吐槽。“就那种……‘在座的都是垃圾’的感觉。” 　　他朋友嘴角一抽，“走了，去抢机甲。” 　　罗老师心里憋着气，对接下来的教学就更没什么心思了，近乎放养式地布置了课堂练习后便到一旁盯着，然后逮谁骂谁。 　　* 　　克莱恩名义上是机甲实操课的助教，结果他连余光都没给其他学生，在场边接到木绯屿后就带着人进了奥西里斯的驾驶舱。 　　木绯屿垮着张小脸坐下，开口就问：“打坏了学校的机甲，我们要赔钱吗？” 　　克莱恩整个人僵住。 　　木绯屿盯着他。 　　“不用吧……”克莱恩不太确定道，“我以前上机甲课，也有对战练习，课上损毁的机甲都是由学校维护。” 　　木绯屿：“这个‘以前’是指当学生的时候？那现在呢？” 　　克莱恩：“……” 　　他揉了揉太阳穴，“没事，是对方先挑衅，要赔也轮不到我。我教你机甲的步态指令。奥西里斯，显示指令对照表。” 　　奥西里斯：“好的上校。” 　　指令是非精神力链接模式下操作机甲需要使用的指令，包含口令和按键命令。步态是指让机甲在不开启高速引擎的状态下，做出像人类一样的前进后退等姿态的步行或跑步动作。 　　步态指令是指令模式下操作机甲的基础中的基础。是一切移动指令的基础指令，驾驶机甲必须熟练掌握。 　　奥西里斯在一块侧面屏幕上显示出指令对照表。 　　克莱恩正要讲解就听木绯屿说：“这场比试不好看。” 　　克莱恩：“嗯？” 　　“你完全掌控战局，对面连一次战机都抓不到，两边实力悬殊大。这样的对局没有意义。”木绯屿说。 　　【小天道：“对！爸爸超厉害！”】 　　克莱恩大感意外，笑着玩笑说：“你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所以站我这边么？你们老师没说错哦，A级机甲对战S级机甲本身就没有胜算。机甲性能差异太大。” 　　木绯屿瞪他：“只有水平不够的人会这么想。” 　　“怎么想？” 　　“机甲是武器，它的强弱取决于两点。”炼器大佬绯屿魔尊如是说，“武器本身的品质，和武器的主人的能力。” 　　这样的观点并非不存在于这个时代，只是用词颇为不同。 　　只是克莱恩没想到会从一个Omega口中听到这些，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Omega讨论这些。在他不长的人生里，他见过的Omega观看机甲比赛只会讨论哪个驾驶员更帅或更强，而不是思考实力是什么。 　　“原来你是认真觉得我比较厉害啊。”克莱恩感受到被夸奖的喜悦，同时惊喜于木绯屿的眼界。 　　毕竟大多数Omega真的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懂这些。 　　木绯屿被噎了下，气得狠狠瞪他：“我很认真的在评价！” 　　克莱恩干咳一声，“抱歉，我就是太意外了。” 　　若不是看在他们的关系上，木绯屿堂堂魔尊，怎么会去评判一场凡人的对决？ 　　“这个罗老师为什么要挑衅你？他那个水平……”木绯屿蹙着眉，“哪怕是与他本人对战，也于提升实力无益。他凭什么做这门课的老师？” 　　克莱恩诧异：“以学院派的标准看，罗老师的操作水平很高，战斗技巧和反应力也不错。即使第二军团的尖刀师士兵来大致也是要输给他的。不要把我和奥西里斯当参照。整个军部现役S级精神力的AO总数不超过二十人。” 　　木绯屿满脸嫌弃：“原来第一军校的师资水平不过如此。那我认真上课也学不到什么，不如还是退学吧！” 　　克莱恩：“……不可能。” 第47章 　　退学提议再次遭到否决的木绯屿直到下课都没给克莱恩露出半个笑容。对于学习如何使用指令操作机甲也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下课后克莱恩牵着他去食堂，试图用美食逗他开心。并和他讲元熙每天喝了多少奶，睡了多久觉，换了多少尿布。 　　小天道传音：“爸爸记的好仔细哦。” 　　木绯屿：并不是很想听。 　　木绯屿当天下午没课，而克莱恩只做木绯屿他们两个班的助教，下午便要回军部上班。饭后把木绯屿送到宿舍楼下他就走了。 　　回到宿舍，木绯屿就钻进房间开始画图。 　　小天道蹦到桌上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画的东西有点眼熟。 　　它问：“这是画的奥西里斯吗？” 　　“嗯。” 　　“啊我想起来了，你说过要帮爸爸修机甲。可你不是听不懂课吗？” 　　闻言木绯屿拿刀子一样的眼神剜它一眼。“无需懂其他，本尊只要弄懂奥西里斯就够了。” 　　“是、是哦……”小天道缩起毛毛默默往后挪。 　　木绯屿许多年没用过星际世界的纸、笔，习惯了拿毛笔的他起初画得磕磕绊绊，初稿没画完就已注定作废，反反复复画了好几次才适应硬笔。但其技法沿袭了修真界的，成品完全没法当做设计图看。 　　今日过后，第一军校的论坛八卦中又添一则谈资。克莱恩不但在新生军训时跑来当教官，正式上课后又跑来兼职机甲实操课助教，高调秀恩爱。当然这种情感八卦不够狗血刺激，本身的传播度上限不高，顶多在一些年少慕艾的Omega中传播。 　　真正快速传播的是它所附带的消息。 　　克莱恩与罗老师的那场S级机甲对战A机甲的比试被战斗班一学生给录了下来，包括结束后木绯屿怼人那幕。 　　论坛相关帖子下—— 　　【上校好粘人啊，实名羡慕那个谁了。】 　　【我不一样，我更羡慕上校。他老婆好漂亮，怼人的时候又傲又冷，斯哈斯哈——】 　　【上面的穿条裤子。】 　　【MFY一脸冷傲维护老公的样子好可爱！】 　　【缩写是什么鬼？那个谁的名字是见不得人吗？】 　　【@楼上，说话不用这么冲，发全名会被夹。】 　　【什么情况？这里是学校论坛不是星博，不要粉圈那套带过来好吧！】 　　【我也想说，最近一开论坛就看见某上校跟那个谁的帖子满屏飘红。有些人是没脑子吗？这一看就是作秀啊。众所周知，某上校是战争孤儿，又穷又没背景在体制内很难升迁，他娶MFY就是冲着M家钱和人脉去的。联姻关系哪来的感情？】 　　接着大家就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的情感问题吵起来。直到很多层楼之后，才有人重提机甲比试的事讲话题扭转过来。 　　【有没有机甲战斗系的大佬来点有含金量的分析？】 　　【机甲战斗的，五年级前来说一下：青鸟的操作不如奥西里斯。一年纪学弟学妹可能没经验所以不懂。从机的机动反应和姿态看，两人都是用的精神力链接模式。 　　用精神力操纵机甲，虽然从操作的结果上细节更到位，机甲动作更灵活，但要用精神力去操纵一个庞然大物是非常累非常难的。 　　从现场录像看，奥西里斯的动作反应比青鸟快。冷知识：S级机甲的性能比A级好，相应的所需消耗的精神力更多，操作难度更大。所以很明显，奥西里斯的驾驶员的精神力运用更纯熟，对机甲的操控力更强。能够把S级机甲开这么好，换作A级不是更轻松？ 　　我认为就算他们都使用A级机甲，青鸟也没什么胜算。】 　　【我机甲设计专业，五年级。给楼上补充一点。奥西里斯最后一击之前，突然运用阿尔法引擎变速位移那段，是预判了青鸟的攻击。奥西里斯用的阿尔法引擎技术不是独有的，A、B级机甲普遍运用的，很多实战数据是公开的，大家可以去了解。 　　简单来说，阿尔法引擎从启动到提速到机甲转变姿态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你想怎样马上就能怎样的。 　　我去查了他们那个训练场的对战数据，按帧复盘，是奥西里斯先启动了引擎，青鸟的进攻才到位。】 　　数据大佬甩了一波数据，非专业的人虽然看不懂，但也觉得“有图有真相”，黑克莱恩的暂时哑火，支持学校老师的也说不出话，支持克莱恩的大喜，仿佛斗胜的公鸡大声嘲讽与他们意见不一的人。 　　艾上将的儿子艾嘉谊是指挥系五年级生，在论坛默默吃完整个瓜，随手截图给邢以芮。邢以芮看过之后带着瓜去找克莱恩，嘲笑他连奥西里斯都舍得拿来哄老婆，在家里肯定没地位。 　　对此，克莱恩的回应是：“你没老婆，你不懂，宠老婆是一个成熟优秀Alpha的美德。” 　　邢以芮：“……” 　　转头克莱恩就给木绯屿打通讯，接通后他说：“白天机甲课上的事已经在学校论坛传开，我准备买水军把这事散发到星博上。引战炒热度是必然的，可能会让你暴露在一些……负面的舆论下。” 　　“知道了。”已经躺平在床的木绯屿平静回道。 　　“你平时不要私自离校，周末放假我亲自接你。在学校尽量和同学同行，不要独处，也不要过于信任别人，以免被不理智的人骚扰。”克莱恩顿了下说，“你知道我结婚的目的，下周末我就要回塞卡星做竞选演讲。这些热度我必须炒。” 　　木绯屿不在乎这些，他只关心一点：“如果你选上了，会涨工资吗？” 　　克莱恩：“……议员没多少工资，一般是利用这个身份谋利益。” 　　“哦。”木绯屿顿时兴趣缺缺。然而不到两秒，他猛地揪起身来，“下周末？你去塞卡星？那我呢？” 　　“你怎么想？”克莱恩故意反问。 　　木绯屿盯着他看了几眼坚定说：“我也去。” 　　克莱恩露出早有预料的无奈笑容。 　　木绯屿眨眨眼，补充道：“元熙也去！”怕克莱恩不答应，他接着说，“蜜月旅行被你废了，我长这么大还没真正出过主星。我想出去看看。” 　　克莱恩眼含歉意：“绯屿，议员竞选关系我的仕途，对我很重要。我没法同时照顾你，所以不能带你们。” 　　木绯屿抿起唇，心想不带我就不带我，到时候自己买船票过去不就行了？ 　　大概两人相处久了，克莱恩似乎猜出他的心思，“下周末你和熙宝回木家住，我已经跟爷爷打过招呼了。” 　　木绯屿：“……” 　　木绯屿面无表情挂掉通讯，并决定这周内不和他说话了。 　　他堂堂魔尊，居然被一个凡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好气哦。 第48章 　　周五下午，木家庄园的大别墅里，克莱恩一手牵老婆，一手抱儿子，面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木诚海，以及杵在沙发后面的木修文、辛小凤，忽然有种莫名的心虚、紧张感。 　　心虚什么？ 　　克莱恩自己也说不清。帮忙拎行李的管家非常有眼色，说着“我把绯屿少爷的行李送去他房里”便溜了。 　　克莱恩扬起得体的微笑，“爷爷，爸、妈，这两天绯屿和元熙就托你们照顾了。” 　　木修文听到“元熙”这名字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辛小凤白着脸，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瞧着就晦气。 　　木诚海不愧自称木家家主，最是沉稳，甚至露出点笑意说：“这就是那个孩子？来，抱给我看看。” 　　克莱恩神情不变，想要放开右手牵的木绯屿上前，不料掌心那只柔软细嫩的手忽然反握住他。拉扯的力道不到，却克莱恩停下迈出的步子。 　　“绯屿？”克莱恩不解地侧头轻唤。 　　“爷爷。”木绯屿没有回应他，而是直接对着木诚海说话，“想看什么？” 　　小天道不明白魔尊为什么要阻拦，但它凭借看电视剧的经验，选择把小脸埋进克莱恩颈侧，两只胖乎乎的胳膊紧紧抱住他脖子。 　　正好它不愿让其他凡人触及。 　　天道，天地大道，本不该由凡人触及。 　　木诚海露出不悦的眼神：“怎么，我的曾孙，我不能抱一下？” 　　在木诚海的认知里，元熙是克莱恩的私生子，但是为了仕途，这个孩子必须被捏造出身为木绯屿所生。木绯屿今年刚满十八岁，孩子已经满一岁，也就是说木绯屿将要背负“未婚生子”的污名，损害木家声誉。所以是克莱恩亏欠他们木家。 　　他作为木家家主，想要近距离瞧一瞧败坏他们声誉的孩子怎么了？木绯屿这个态度，防贼般的，是把他当做什么？！ 　　“哼！”木诚海越想越气，重重哼了声，转头对木修文说：“修文，去把孩子抱过来。” 　　“啊。”木修文愣了下才从沙发后面绕出来，“好。” 　　其实木诚海没想做什么，就单纯想摆一摆大家长的姿态，瞧一瞧他名义上的第一个曾孙。 　　毕竟是克莱恩的孩子，他当着对方的面还能做什么不成？木绯屿的态度，简直没把他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木修文几步到了克莱恩面前，小天道连忙叫：“爸爸！” 　　克莱恩心里一颤，下意识抱紧崽，皱眉望着木诚海：“爷爷。” 　　他的声音低沉，无意识中带上了威胁意味。 　　木修文有点憷儿婿的表情，愣在那里不敢伸手。 　　“怎么？蓝上校也觉得老头子我会对他做什么？”木诚海诘问。 　　克莱恩笑着从木绯屿手里抽回手，双手抱着崽主动上前，“怎么会呢？爷爷想看熙宝不用麻烦爸。” 　　他选择自己将崽抱到木诚海跟前，让对方看个够。 　　木诚海架子没摆成，反觉落了面子，哪有什么心思看孩子？不走心的随便扫了眼胖乎乎的孩子，只觉得什么都没看出来。 　　孩子尚小，五官没长开，看不出长得与他父亲有多像，木诚海也懒得关心，摆摆手说：“行了。” 　　克莱恩便抱着崽退回木绯屿身边。 　　木修文被撂在原地，尴尬得不知所措，乃至心生怨恨，怨他的儿婿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明明他就在对方面前，却绕过他与他父亲对话。 　　他明明、明明是木绯屿的父亲啊！ 　　“绯屿，抱好。”克莱恩把崽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交到木绯屿怀里。 　　木绯屿极少把人形的小天道当崽抱，姿势别扭的接住小天道，脸上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克莱恩几乎与他面贴面站着，当然注意到了这些微表情，却不露声色，并且温柔自然地帮助他调整姿势，用一个安全、不会让孩子难受的姿势抱住他们的崽。 　　“我得赶飞船，这就走了。”克莱恩当着木家人的面俯身，先亲了口崽白嫩的小胖脸，再摸摸木绯屿的头，接着对大家道别。 　　木绯屿抱着小天道一动不动，连声“再见”都没说。 　　对，他还在闹别扭。 　　倘若克莱恩只是不让他跟去塞卡星，他可以自己买船票偷偷跟去啊。可对方把他连同天道打包送来木家。 　　木绯屿气的便是这个。 　　克莱恩不信他，明知木家待他不好，还要把他送来，打的不就是让木家盯着他的主意？毕竟他一个人能够买船票偷跑，可他能把孩子独自留在木家吗？ 　　他可是立下了“不想再跟孩子分开”的人设的。 　　克莱恩洞察人心、玩弄人心。 　　而今，他将这些用到了木绯屿头上。 　　克莱恩大致也明白木绯屿在气什么，纵容了他的小脾气，一笑了之。 　　克莱恩就这么走了，踏上他仕途的重要一站。木诚海的怒火立刻冲着木绯屿喷发。 　　“真是废物，我送你去蓝佑身边，是让你给人养私生子的吗？”木诚海仗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骂起人来口不择言，向来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比你父亲还窝囊！他好歹是自己弄出来私生子，而不是把他妻子的私生子接回来。” 　　“私生子”三个字深深刺痛了辛小凤，站在木诚海背后的她眼底深处闪过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怨与恨。 　　原来我也是恨的啊。 　　她恍然想着。 　　“你要是拎得清，趁早跟蓝佑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一个……随便你怎么养。”木诚海说，“要是想不明白，学学你爸的妻子。嗤，真是讽刺，小三的儿子结婚后给自己丈夫的小三养孩子。” 　　“不要说了！”辛小凤受不了了，凄声尖叫起来，她苍白的脸五官扭曲，神色凄惶，仿佛一根被挤压到极致的弹簧触底反弹后绷断了，“你闭嘴！你闭嘴！！” 　　“小凤！”木修文张惶冲去抱住她颤抖抽搐的身体，“你冷静！小凤！” 　　木诚海抓起沙发边的拐杖起身，“发什么疯。”他不屑的说完，举起拐杖狠狠抽到辛小凤身上。 　　由于动作突然，搂着辛小凤的木修文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拐杖抽到心爱的人身上。 　　“啊！！”辛小凤吃痛大叫。 　　“爸！你住手！”木修文犹如困兽嘶吼。 　　“老爷！二少爷！”听见动静的管家冲了出来。 　　木绯屿端着大开眼界的小天道淡然转身，远离凡人的喧闹。 　　人有七情六欲，皆可为魔障。 　　若是一千年前的他在这里，他应该已经冲上去保护自己的亲生母亲了。 　　然而现在的他，只会居高临下俯视闹剧，然后感觉索然无味，拂袖离去。 　　原来，他已经抛却了对亲人的情。爱或恨，均已不再。 第49章 　　辛小凤情绪崩溃了。 　　庄园的佣人私下八卦传得飞快。听说是因为绯屿少爷的丈夫抱了个孩子回家来。 　　那个名叫蓝元熙的孩子明显是私生子。 　　木绯屿婚前一直住在家里，佣人们记得清清楚楚，木绯屿是在结婚前一个月发生的二次分化。在此之前是生育率低的男Beta。以前的木绯屿性子闷，在家不出房门在外没有朋友，整个木家没人发现他有早恋的迹象。 　　那么孩子是谁的私生子一目了然。 　　并且有家主那句“小三的儿子结婚后给自己丈夫的小三养孩子”一锤定音。所有人都对“蓝元熙是蓝佑私生子”一事深信不疑。 　　同时也是这句话刺激了辛小凤——木修文的小三。 　　木家有钱，木诚海喜欢做一切能够彰显“贵族”身份的事情，所以木家聘请了家庭医生。当家庭医生紧急来到庄园，为不断尖叫抽搐的辛小凤注射镇定剂，做了初步诊断后，对方说：“夫人情绪失控，建议去医院查查信息素和腺体。我怀疑她长期精神压力太大，引发腺体病变。” 　　佣人多半文化水平一般，不懂太深奥的医学知识，以讹传讹下，流言传到木绯屿耳里时，已是“辛夫人疯了。” 　　“你妈妈疯了，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带来这段流言的木缨站在房间门口，俯视着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木绯屿，眼里满是不解。 　　小天道坐在枕头上，和木绯屿一样安静地观看电视，对于木缨以及她带来的消息同样是懵的。 　　木绯屿慢悠悠看向门口，他视力不错，清晰的看见对方脸上的……嫉妒？ 　　应当是的。在他尚未坐上魔尊之位，但修为已高于魔宫大多数魔修时，他常常从其他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有事？”木绯屿冷淡问。 　　毫无城府的少女直白说道：“哦，我是来通知你一声，今天我未婚夫来家里做客，你最好放激灵点，别在我未婚夫跟前丢人现眼。你那个小三妈已经够丢人了。”她撇撇嘴，眼中尽是不屑。 　　对于她的嘲讽，木绯屿无动于衷。 　　本不该是这样的。 　　木绯屿原本应该生气、难受，乃至愤怒。 　　即便是刚回这个世界之初，被星盗劫持到赤尾号上时，他想起了过去的记忆，仍会对营养剂反感。但他已经连续灌了半个月营养剂，那些被记忆裹挟的感情好像已经淡忘了。 　　离开了修真界，曾经封存在深处记忆也失去了保护，在时间之下慢慢变淡。 　　绯屿魔尊的魔障，差点变成他心魔的东西，原来根本禁不起阳光的暴晒。 　　木家的人、对木家人的感情，从来不是他的执念。 　　“嗯。”木绯屿明明白白敷衍了下，收回目光继续看他的电视剧。 　　木缨的目的、嫉妒；亲妈的情绪崩溃，皆不如《爱的明天2》来得吸引他。 　　木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堂弟能够如此平静，仿佛自己、辛小凤都是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拽什么？！” 　　她的情绪也不太稳定，嗓音变得尖利：“你不过是运气好，迎来了二次分化！我才是木家珍贵的Omega！凭什么……凭什么你嫁的是蓝佑，我却……” 　　她的尾音带上了哭腔，眼睛红红的，和昨晚发疯的辛小凤表情有些像。 　　她是木诚海长子木修武的Omega小女儿，去年刚满十八岁就和林氏集团的公子林冶订婚。 　　她的Alpha长得比克莱恩矮，但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优雅，比他……名声差。 　　主星的富豪圈里，几乎每一个Alpha公子小姐都玩得开，她自己也在圈子里，非常清楚那些Alpha们从来视Omega和Beta为玩物，包括她的父亲木修武。 　　只是木修武的夫人早逝，木修武在外面无论怎么玩都落不到骂名，毕竟他丧偶。而林冶在与她订婚后全然不见收敛，与她约会时甚至会当着她的面与其他人打通讯，约着今晚或明晚几点在哪家酒店见。 　　林冶说：“是你们家求着把你嫁给我的，所以别妄想管着我，你没资格知道吗？” 　　木缨已经忘记当时自己是如何回应的，她回到木家，看着连上桌吃饭都得看徐盛月脸色的辛小凤，看她在饭后被二叔搂在怀里安慰，而徐盛月只能冷着脸独自回房，她觉得自己比徐盛月和辛小凤都更可怜。 　　后来，木家唯一比她小的少爷幸运又不幸地迎来二次分化，变成了和她一样的Omega，她开始期待，木绯屿会被嫁给一个怎样恶心的Alpha。他们这个圈子里，Alpha都烂透了。不，Beta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有人都烂透了，连Omega也是。她的Omega小姐妹们，聚在一起只会聊那些烂透了的Alpha，为那些渣A争风吃醋，与别的O勾心斗角。 　　她也是。 　　因为林冶其实是很好的丈夫选择。他英俊、年轻、富有，在床上没有暴力或变态的嗜好，甚至可以说温柔体贴。在床下除了看不起她，经常语言羞辱她，至少不会打她，也会大方的给她花钱。 　　所以她必须抓住林冶，她已经被对方完全标记，是他的所有物了。如果失去林冶，她不可能再拥有条件如此好的未婚夫，更大的可能是她会被送到不知哪个叔叔伯伯床上，做个更加没尊严二婚妻子。 　　可偏偏，偏偏木绯屿嫁没有嫁给商界圈里的人。 　　克莱恩第一次上门与木诚海商谈婚事时，木缨是开心的，她以为自己赢了，木绯屿的归宿比她差。 　　结果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克莱恩长相不好、贫穷，但宠妻。 　　星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她看得出来其中有他们爷爷的推波助澜。可是那两人结婚后回门那天，她看得清清楚楚，克莱恩看木绯屿的眼神，是平等、尊重的。 　　明明是联姻关系，克莱恩却为了维护木绯屿，敢于把木家的面子往地上踩。借一杯果汁狠狠打徐盛月的脸。 　　她嫉妒极了。 　　为什么不是她去和对方联姻？她和木绯屿只差了一岁啊！只差一点，只要晚一点点，联姻的人就是她了。 　　随着星网上的消息越来越多，这份嫉妒越来越深，直到昨天，她听说他们抱了一个孩子回来。 　　“这就是蓝佑的私生子啊，长得真好看，不知道他亲生妈妈或者爸爸有多好看。”木缨恶意地说道。 　　她携满身恶意而来，她要亲眼看到木绯屿陷入和她一样糜烂的泥沼，她笑得恶毒而畅快。 　　小天道默默往魔尊身边挪挪，传音说：“魔尊，她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哦，好吓天道。” 　　木绯屿撩起眼皮瞟了一眼：“说完了请把门带上。” 　　木缨表情瞬间扭曲。 　　分明是明艳如花的少女，心灵却如浸泡在深渊里的恶灵。 　　“砰——”木缨狠狠摔门走了。 　　晚餐时，木绯屿被佣人请去餐厅，果然在餐桌上看见一个陌生男人。 　　对方年轻帅气，身上服饰精贵讲究，举手投足间体现着大户人家教养出的优雅有礼。他就是木缨的未婚夫林冶，乍一看与木缨挺配的。 　　订婚一年，林冶不是第一次见到木绯屿，但之前所见的是Beta木绯屿，虽然对方脸不错，可惜他不好Beta这口。今日首次见二次分化后的木绯屿，竟一眼惊艳。 　　五官艳如玫瑰，气质特别，艳丽的容貌配上清凌凌的眼神，形容不出的勾人。 　　哪怕是阅人无数的林冶亦难免看得眼睛都直了。木缨看清他眼里的惊艳，妒火灼得她后颈腺体仿佛在灼烧。 　　“这不是缨缨那个幸运的迎来二次分化的弟弟？记得我不？”林冶摆出自认为迷人的笑容。 　　一时间，餐桌上的人全沉默了。 　　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林冶的眼神里对木绯屿直白的欲.望。 　　林氏集团是做军工产业的，家大业大，林家是木诚海做梦也要挤入的上流圈子里的一员。林家公子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哪怕是那些政客的子女见了林冶这个林家直系的少爷，也得掂量掂量自家的份量。 　　所以林冶能够毫无顾忌在木家的餐桌上直白的展露自己的欲.望，他根本无需顾忌。 　　就算木绯屿已经被完全标记了，把人抢过来，送去洗洗标记就能玩了。更何况……他嗅了嗅空气里信息素的味道，十分无礼且露骨的问：“你被完全标记没？我记得你嫁的是……是一个上校对吧？” 　　木诚海面色难看，既得罪不起林家，又不想放弃克莱恩。 　　他非常清楚，木缨嫁给林冶根本称不上联姻，林冶只是林家嫡系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少爷，与林家继承人的位置基本无缘。所以木家只是林家的某个裙带关系里的小角色，而不是真正的姻亲。 　　克莱恩才是能够带着木家挤入上流社会的最有力途径。只要克莱恩仕途走得更远，作为一路上鼎力支持对方的木家就能爬得更高。 　　木绯屿看都没看林冶一眼，施施然入座，在众人的各怀鬼胎的沉默中拿起刀叉，侧首问管家：“怎么不上菜？” 　　仿佛他才是木家当家人，管家是他的仆从。 　　管家当即一愣。 　　木诚海脸色黑沉，却也得到了不用再左右为难的台阶：“老陈，开饭。” 　　林冶脸色一沉：“缨缨，你弟弟怎么不回答我问题？” 　　木缨神色凄惶，更加像昨晚的辛小凤了。 　　她觉得林冶优雅有礼，也不知道是堆了多少层滤镜。“我……” 　　木新南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她说：“林少，我弟弟性格就是这样，对他亲哥我都一向爱答不理，何况木缨不是他亲姐姐。” 　　林冶似笑非笑看向木新南，“是这样啊。” 　　“哐——” 　　金属餐具与瓷器碰撞的声音突然响起，随之是木绯屿冷淡的声音：“食不言，寝不语。这位……先生可有家教？” 第50章 　　全场安静了。正在上菜的佣人们不自觉放轻动作，或是干脆杵在原地不动。 　　林冶被人当面骂没家教，丢的不光是他自己的脸，更重要的是林家被骂了。 　　“呵，木老爷子，今天是你们木家请我来做客的吧？”林冶直接对着木诚海发难。 　　木诚海不负所望，当场对着木绯屿训斥道：“木绯屿！这就是你对客人的态度？！家里是这样教你待客之道的吗！” 　　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木绯屿抬眼看向发怒的木诚海，再扫眼摆出看戏表情的林冶，顿觉无语。 　　他扫这个陌生男人面子，难道不是在帮木家挣脸？没听错的话，木缨说今天来做客的人是她未婚夫吧？那不就是木家另一个联姻对象么？ 　　老头子对着他的道侣时刻想拿捏摆架子，对着木缨的未婚夫就舔着脸。 　　怎地，他道侣低人一等是吗？ 　　得亏小天道这会儿是在房间里看电视喝奶，要是在场，怕不是已在他识海里叫嚣“魔尊揍他！让他们知道我爸爸是谁罩的”了。 　　木绯屿转头看着木缨，“你未婚夫家很有权势？比我老公和木家加起来都厉害那种？” 　　此问一出，木家人都陷入了难以解释的尴尬。林冶笑得嚣张跋扈：“就是十个木家，再加上联邦元帅也比不了我林家。” 　　木新南狠狠皱眉。他作为军校生，非常听不惯对方对元帅的轻蔑。徐盛月怕他再开口得罪林家少爷，连忙给他使眼色。 　　木新南张了张嘴，倒真没再说话。 　　他和木绯屿的关系本来就不好，甚至是敌对的，就算是为了维护元帅，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显得好像在维护木绯屿一样。 　　“木绯屿，给林少爷道歉。”木诚海怒瞪木绯屿。 　　“嗯。”意外的，木绯屿没跟木诚海对呛。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木绯屿怕了，服软了。跟着就听…… 　　“林少爷？真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可怜，只能借家世仗势欺人，不像我老公，能直接用S级机甲欺负人。” 　　木家人：“……” 　　林冶拍桌而起：“贱人！” 　　木绯屿勾唇笑起来，对着木缨说：“你老公急了哦。” 　　木缨脸色惨白。 　　其他人：“……” 　　林冶险些被气个倒仰，转头对木缨就是一巴掌扇下去，“贱人！你记住，我不是非娶你不可！” 　　说完他就愤然离开。 　　木修武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站起来追出去。他的另外两个儿女，尤其是Alpha大女儿木蕾当场跳起来，冲向木绯屿就要扇他巴掌。 　　木新南见状下意识起身，似乎想拦。 　　“新南！”徐盛月厉声大叫。木新南霎时僵住。 　　木诚海阴沉着脸瞪视木绯屿，没有阻拦的意思。 　　“绯屿……”木修文讷讷开口，他以为自己的声音挺大，实则几不可闻。眼看那一巴掌要扇实了，他却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木绯屿不慌不忙，抄起桌上的叉子挡在自己脸颊边，叉尖朝外，等着那巴掌落下来。 　　他能感觉到掌风拂过发丝，但最终这一巴掌没有落实。 　　木家的餐具精致，刀叉是锃亮的精钢制品，那一掌下来，木绯屿脸会肿，木蕾的手掌也要扎穿。 　　“姐，算了。”木祥抓住木蕾的袖子，给她提供就坡下驴的机会。 　　木祥就是木修武的Beta儿子，今年24岁，已经订婚。订婚对象也是Beta，家世比木家稍逊，毕竟Beta一向没什么价值，当做联姻工具的资格都不够。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大多数家族选个门当户对的就直接定了。 　　木蕾是木家这一代唯二的Alpha之一，且是木家长孙，木诚海和木修武均对她寄予厚望，因此她已经26了还未婚配。他们想等木家更上一层楼后再给她选择家世更好的对象，以谋得更多利益。 　　因此木绯屿才觉得木家人可笑。这一大家子明明指着克莱恩平步青云而提高家族地位，却不知道维护对方，反而把他的配偶往泥里踩。 　　若非木绯屿比林冶更嚣张跋扈，木家人是不是真的要拿他去讨好姓林的？ 　　讨好了对方，林家能让木家更好吗？ 　　不能吧。单看林冶对木缨非打即骂的态度，看林冶在被呛后甚至不敢指责他木绯屿，只能去欺辱自己的未婚妻、拿婚约威胁，便知道对方的色厉内茬。 　　木绯屿坐在位置上，却仿若高坐于王座，轻笑着对木诚海说：“你们看，林少爷气成这样都只敢骂木缨……” 　　他略去不堪入耳的脏话，接着说：“他好像刚想起来我老公不是普通的上校。真可笑，不是说林家不怕元帅？林少爷怎么会怕一个区区精神力、体质S级的上校。”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佣人们噤若寒蝉。 　　木绯屿站起身，仿佛当他们是傻子，非得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林少爷不代表整个林家，但蓝佑完全代表蓝佑，望周知。” 　　谁才是木家当前最应该巴结讨好的对象？ 　　自然是孤儿出身，身后没有任何其他势力，作为木家儿婿、孙婿的，精神力、体质双项S级的上校先生呀。 　　“这顿饭你们自己吃吧。”木绯屿脸上就差明白写着“我不跟傻子吃饭”几个字了，说罢便离开。 　　木修文心慌得茫然无措，“爸……” 　　徐盛月蓦地笑了，笑得讽刺不已：“没想到啊，林家没讨好到，这边还得罪了本来可以全心全意向着咱们家的金龟婿。爸，您瞧不起Omega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人家那个没到场的老公也是Alpha？而且是一个有S级机甲的，连林少爷都不敢……” 　　她并不是帮木绯屿说话，单纯看木诚海吃瘪开心罢了。要不是木诚海纵容木修文，以她的个性和娘家实力，她能让小三和小三儿子进门？ 　　别开玩笑了，那杂种连出生都不配。她恨木绯屿，更恨木家。 　　林少爷是否真的不敢得罪克莱恩其实尚可两说，木绯屿那番话是故意引导木家人往这个方向想。 　　绯屿魔尊统御魔道几百年，所见识过的人心、妖心数不胜数，这样的小把戏，他见过很多遍。 　　木缨终于如同昨日的辛小凤一样，捂着脸灼痛的脸大哭起来，长久受到压迫和控制的精神崩溃了。 　　“缨缨……”木蕾心疼地搂住妹妹，刚要安抚，忽然闻到信息素的味道，脸色一变，“拿抑制剂来！” 　　回到房里的木绯屿见小天道始终沉浸在电视剧里，似乎没有察觉餐厅发生的事情，便也没说什么，和它一起躺平，看电视。 　　第二天，木绯屿从起床起就开始等某人的通讯。即使怄气，克莱恩与其他人比总归不一样。木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有克莱恩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一直等中午，他终于等到对方的通讯。 　　克莱恩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耐心：“我已经到塞卡星了。你早点回学校，我跟爷爷打过招呼，元熙这一周就留在木家。” 　　“哦。”木绯屿绷着脸反应平平。 　　小天道从床头爬起来，凑到终端前欢快的喊：“爸爸！” 　　“熙宝在做什么？”克莱恩的表情肉眼可见柔和了。 　　比对木绯屿时更多了分……大概是父爱？ 　　“看电视！”小天道乐呵呵与他聊了起来。看得出来，它是真的很享受当这个儿子。 　　木绯屿在旁看着，露出浅浅的笑意却不自知。 　　按照克莱恩的安排，木绯屿在晚饭前就被木家司机送回学校，小天道按理说是该交给辛小凤照顾，但辛小凤情绪不稳明显不合适，木诚海索性安排佣人来带孩子。不得已，小天道只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木家。 　　就这样过了三天，木绯屿偶尔感到心绪不宁，没一会儿就接到来自木修文的通讯。 　　“绯屿！蓝佑出事了！”木修文在通讯中焦虑地说。 　　木绯屿眼前一黑，一阵恍惚。 　　原来他之前的心绪不宁就是同心契示警？原来是这种感觉。 　　时隔近两月，木绯屿再次乘上飞船，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塞卡星，陪同者是他的父亲。 　　途中没有星盗，没有意外和算计，经过两天一夜，飞船顺利抵达塞卡星某星港。只是在第一次空间跳跃后木绯屿感到头晕干呕，无意识中信息素冒了出来，幸好陪同人是他的Alpha父亲，立刻察觉了，把他塞进休养舱渡过了接下来的旅程。 　　出了星港，木修文带着他直接赶到克莱恩入住的医院。 　　塞卡星是联邦一个边境星域的居住星，但它一点不像主星那么繁华。 　　第一次离开主星，踏上另一颗星球的木绯屿对塞卡星十分好奇，却在落地后困惑的蹙起了眉。 　　变成毛球球粘在他衣服上的小天道同样困惑：“这就是爸爸的家乡？感觉有点奇怪……” 　　从星港到医院的路上，他们看见了断壁残垣和清理着战后垃圾的机器人。 　　木修文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城区出现这样的景况，心中慌乱不安，还得勉强安慰说：“别担心，蓝佑应该伤得不重。军部联络我们时说了，受袭地点是政府厅前面广场，蓝佑当时在别的地方演讲，出事后他开机甲去支援救人才受的伤。” 　　木绯屿不太信这话，若真是如此，木家有必要让木修文给他请假，特意将他从学校接出来赶到塞卡星？ 　　从学校离开的路上，木修文就说过这番话了，当时他没追问，现在更没必要。 　　毕竟马上就能见到人了。 　　当悬浮车在医院停车场停下，木绯屿走下悬浮车时，他听见木修文神情尴尬地小声说：“蓝佑可能……遇到了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对方发.情，引起了他易感期……” 第51章 　　进入病房之前，小天道小心翼翼传音：“魔尊，你会杀人吗？” 　　小天道知道匹配度是什么，百分百匹配度又是什么概念。它看过的电视剧里，十部有六部的主角是100%匹配度。 　　匹配度指的是AO两大性别人群个体间的基因适配度。 　　分别对A和O的信息素进行分析，通过一个匹配模型，由智脑计算出两两个体间的适配程度。100%匹配度是理论最完美的数值，也是并不真实存在的数据，所谓的百分百匹配其实是指该数值在99%以上。 　　因为没人知道真正的完美适配是什么样的，智脑也计算不出来。 　　专家说匹配度越高，AO之间的吸引力越强，双方信息素越容易引起另一方异动。达到百分百匹配的AO哪怕打了抑制剂也能轻易引发发.情。 　　很多年前，人类确实以匹配度来分配AO的婚姻。但当自由党登上政治舞台并逐渐掌握大量势力，在某一届大选由自由党胜出之后，首席执政官签署了该届政府一号执政令，废除匹配制度，取消联邦政府的匹配度检测机构，允许AO自由婚恋。 　　同年，国会通过联邦□□，AO再也不用强制做匹配度检测，再根据匹配度高低来选取婚姻对象。而是每一个AO在法律上都可以自由选择结婚对象。 　　不论现实如何执行，至少在法律上AO拥有了更多选择权，因此这也被视为AO平权的标志性事件。而帝国直到今天也没有取消匹配度检测，只不过没有强制婚配而已。 　　狗血爱情家庭伦理剧最喜欢演绎A或O原本有婚约者，然后遇到百分百匹配度的真爱而抛弃婚约对象选择真爱的故事。 　　也就是说，克莱恩可能遇见了自己的天命真爱。但他与木绯屿缔结了道侣契约，即使他不知情。 　　道侣爱上其他人，于魔尊而言，应是背叛。 　　“蓝、蓝佑啊，身体怎么样？”木修文先一步走进病房，努力表现出自然的态度。 　　“爸？”克莱恩正坐在病床上接受医生查房检查，“绯屿也来了？” 　　他快速皱了下眉，眼神露出一瞬的烦躁，不过很快被压抑下去。 　　“是……军部通知说你受伤了。”木修文用他水平不太高的交际能力组织语言，“绯屿很、很担心你，所以我带他一起来看你。” 　　克莱恩看着木修文难掩慌乱编谎话的样子，瞬间就明白这必然是木诚海的安排。 　　木家听说了他在塞卡星发生的事，可能重点听说了他被一个百分百匹配的Omega引发易感期这件事，木诚海担心双方联姻关系受影响，着急忙慌地把木绯屿送了过来。 　　医生刚好做完检查，打个招呼就离开了。由于病患处于易感期，医院安排的是单人病房。医生离开时体贴的顺手给关上了病房门。 　　木修文也是Alpha，但他的体质等级只有C，此时处在一位S级的Alpha面前，自觉仿佛闯入猛兽领地的猎物，浑身都在抗拒和瑟缩。 　　“我、我去订酒店了……绯屿在这陪陪你。”说完他就慌慌张张冲出病房，根本不顾忌将一个Omega留在易感期的Alpha面前。 　　看着木修文慌张离去的背影，克莱恩深深拧眉，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极轻地嗤了一声。 　　把Omega留在他面前，是想让易感期的他在失控下标记木绯屿吗？ 　　因为听说他的百分百匹配度Omega出现了？ 　　真是下作的算计。 　　“绯屿，坐。”克莱恩指指床边的椅子。 　　他手上插着输液管，脖子上戴着信息素监测环，时刻监测他的信息素水平，一旦信息素失控，输液管会自动给他注入抑制剂。如果抑制剂失效，他会被注射镇定剂。 　　从进病房到现在，木绯屿没说一个字，表情却不是冷淡的。他依言走到病床边坐下，盯着克莱恩仔细打量，眉心微蹙。 　　“听说了吧？”克莱恩笑了下，“我被百分百匹配的Omega诱发易感期。” 　　木绯屿点头。 　　“愿意听我解释吗？”克莱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插着输液管的那边手臂搭在床侧的栅栏上，背依在垫着枕头的床头，半侧着身子看向坐在另一侧的木绯屿。这般姿态是前所未见的，腰背似乎不如平时绷得笔直，神情没有平常的温和。 　　木绯屿从他脸上看了不曾见过的表情。 　　他的眼神如鹰隼，气势如虎狼，即使是以如此随意的姿势坐着，依旧显露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电视剧里演过很多主角进易感期的情节。Alpha在易感期中暴躁易怒，情绪不稳定，对标记过的Omega占有欲暴涨，领地意识加强，对其他Alpha的排斥增加，忍受度降低，攻击性大幅增强。所以Alpha在易感期内会性格大变，有的甚至呈现出与平时截然相反的性格。 　　这也是为什么木修文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急匆匆离开的原因之一。 　　但木绯屿隐约感觉，此时眉眼间写着烦躁和不耐，像凶兽一样亮出了獠牙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克莱恩。 　　“嗯。”木绯屿再次点头。 　　克莱恩认真注视他，以冷静客观的口吻讲述道：“我周日中午抵达塞卡星，下午在星球政府前的广场进行第一场竞选演讲。第二天、第三天分别在不同区演讲。星期三，就是事发当天，由和平党竞选人在政府厅外的那个广场演讲，我在附近的贫民窟外演讲。” 　　他用简单几句话交代了来到塞卡星之后的行程，接着重点说：“演讲开始没多久，城区拉响空袭警报，城区上空突然出现帝国的无人战机，它们轰炸了政府厅和广场。到这里为止，我都应该接受本地警方的安排和保护，直接撤离演讲地点。帝国的无人机也应由塞卡星的防空系统抵御。” 　　克莱恩搭在护栏上的手轻敲了下食指。 　　他说：“但是防空系统不明原因没能立即启动，或者说正是因为防空系统出了问题那些无人战机才能出现在塞卡星的天空。等塞卡星这边顺利启动防空击落战机，广场那里又传出爆炸声。” 　　他说着眉梢微扬：“我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塞卡星驻军在离这里五个时区的区域，过来需要一点时间。而警方仅仅面对无人战机轰炸就应该损失惨重了。所以我决定违规驾驶机甲赶到广场那边支援。” 　　克莱恩以政客的身份前来塞卡星，既没有执法权又不是塞卡驻军部队的一员，按照联邦法律，他在塞卡城区街道上启动机甲属于违规行为。 　　但他以救援的名义赶到广场，势态紧急，根据最终救援的结果可以酌情处置。假如在此过程中立的功劳大，还可以将之判定为特殊情况而免除违规的判罚。 　　广场传出的爆炸声并非是无人战机轰炸造成的，爆炸发生时，无人机几乎全被防空系统击落或锁定了。 　　造成爆炸的是一股身份不明的人。 　　“我到的时候发现有几架非联邦军涂装也没有塞卡警方标识的机甲，于是我和他们打了起来。”克莱恩说得笼统，可从他受伤住院的结果看，当时的战斗必然十分激烈。“然后……广场被彻底炸开，广场的地下钻出来虫族。” 　　虫族？ 　　木绯屿困惑地紧皱眉头。 　　小天道传音：“是星网上说的那个虫族？所以我们在这个星球感受到的奇怪气息是因为虫族吗？” 　　“似乎有人在广场底下关了几只虫子。”克莱恩挑眉说，“我看了一眼露出的场地，应该是地下赛场，刚好修在广场下面。这次恰好因为袭击暴露了。塞卡是边缘星，这边的黑市挺……厉害的，地下擂台也业务广泛，有机甲对战，也有人类和虫族的对战。那几只虫大概是赛场养的。” 　　木绯屿穿越前从没接触过虫族，无法确切评价虫族的实力，只知道星际历史中人类一直视虫族为敌，两千多年来始终与虫族、星兽争夺生存空间。 　　“虫族比开着机甲的敌人更危险，我只能先杀虫族，让那些人趁机逃了。啧。”克莱恩露出明显的烦躁神色，“因为受了点伤被送来医院，这次袭击中受伤的其他人也被送到这里了。大概过了一小时，当时我还在普通病房，隔壁病房突然逸出大量Omega的信息素，然后整层楼的AO都不同程度受到影响。” 　　小天道顿时无比紧张，浑身毛毛都抻得直直的。害怕魔尊一个不舒心当场暴发，大开杀戒。 　　克莱恩紧紧盯着木绯屿，“我是最失控的一个，当场进入易感期。” 　　木绯屿沉默。 　　克莱恩不见慌张，而是继续说：“很久以前，似乎是地球时代，有人写过一篇文章，其中有个桥段。文中的主角和我一样参加竞选，竞争党派的人安排了几个小孩子在公开场合拽着主角喊爸爸。绯屿，这是一个陷阱。” 　　说到这里，克莱恩笑了。 　　这个笑容不同以往，木绯屿竟从中看出了……疲惫。 　　但克莱恩就是克莱恩，迅速调整表情，用他强大的精神力去压制心理身体反应。以大脑对抗大脑。 　　“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是和平党精心安排的。那个Omega是不是真的和我百分百匹配不重要，我会不会受到吸引而婚内出轨也不重要。我进入易感期，就陷入了桃色新闻的风波。选民不会倾向这样的竞选人。” 第52章 　　克莱恩注视着木绯屿说：“让一个Alpha信息素失控进入易感期的办法很多，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不是唯一必要条件。” 　　一直沉默着倾听的木绯屿终于开口：“如果对方和你是百分百匹配呢？” 　　“嗤——”克莱恩嗤笑，那笑容又冷又凶，“只有野兽才会完全被本能支配。受信息素吸引而走到一起，既不是爱情，又不符合我的利益。” 　　木绯屿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杀意。 　　小天道愣住了，傻乎乎传音问：“爸爸是不是生气？” 　　木绯屿垂了下眼，问：“你说过，信息素对人的影响是不受意志支配、抵抗的。” 　　“是。”克莱恩仍旧在笑，但这下轻蔑意味更重。显然他确实深陷易感期的影响，不再如平时那样能够完全掌控情绪。“但我可以选择不再接触对方。” 　　这里是联邦，不是帝国，法律没有要求百分百匹配的AO必须结婚。 　　克莱恩也不允许自己做出一边绑着木绯屿跟他联姻，一边去找别的Omega恋爱的事。 　　更何况他进入政坛是为了帝国。 　　这件事其实比他告诉木绯屿的更加复杂。 　　首先袭击发生在周三是因为他周日才抵达塞卡星，花了两天时间统筹准备。 　　帝国的无人战机能够突然出现在市政厅上空的一个先决条件是该区域防空系统失效。这件事无需帝国的间谍来做。克莱恩16岁来到塞卡星，两年后考入主星军校，这两年间他可没闲着，而是与这边的黑市深度接触。一到塞卡他便熟门熟路到黑市上联络人去破坏防空系统。 　　只要出价够高，混迹黑色世界的人不在乎这么做有没有叛国之嫌。 　　而他的出价是一份情报——通过前不久剿灭了响尾蛇组织，联邦已经掌握了参与其人口贩卖活动的人和组织相关证据的消息，以及买家名单的一部分。 　　轰炸广场并不是为了刺杀和平党那位竞争对手，轰炸目标主要为政府厅建筑，目的是令城区拉响防空警报制造混乱，为不在现场的克莱恩创造一个他能够知道该区正在遭受袭击的理由。 　　接下来广场的爆炸和不明机甲袭击都是帝国间谍做的。目的是进一步制造混乱。同时将地下擂台暴露出来，放出下面豢养的虫族，克莱恩在击杀虫族时帝国方间谍即可趁机撤离。 　　以本地警方的实力很难在那种混乱情况下击杀虫族，但开着S级机甲的克莱恩完全能做到。事后他就能拿着虫族尸体领功。再把广场爆炸及不明机甲的袭击直接推到帝国头上，混淆成他一个人便抵御住了帝国袭击。 　　如此一来，在此事件中幸存的塞卡星选民以及被帝国特意放过的那位和平党竞选人怎能不感激克莱恩？ 　　在战火之下存活的人，必须感激拯救他们的英雄，这是朴素的道德情感，反对者会被舆论道德绑架。假如和平党不想在这件事上失去道德高地，便不能不让克莱恩的竞争者去感激他。否则跟把塞卡星选民往克莱恩怀里推没区别。 　　事发时间是周三，竞选演讲期一直到本周日。投票从本周六开始到下周日结束。竞选结果月底公布。 　　而今天，已经周五了。 　　克莱恩看着木绯屿，烦躁的情绪不断翻涌，难以压制。他说：“绯屿，你明天就回主星。这段时间绝对不能擅自离校，周末就回木家，我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回去。媒体没法闯进学校骚扰你。” 　　木绯屿善于抓住每一个不用上学的机会，“媒体是不能骚扰我，但还有其他人。周六木缨的未婚夫来木家做客，他似乎看上了我的脸，在饭桌上骚扰我。我觉得留在你这里比较好。” 　　克莱恩眼神骤变，信息素瞬间爆发，在监测环的报警声中，海盐味包围了木绯屿。 　　木绯屿轻轻眨了下眼。 　　这一瞬的克莱恩犹如出笼的凶兽，露出獠牙利爪，时刻准备撕碎侵.犯他领地和所有物的生物。 　　“木缨的未婚夫，林氏集团林冶？”克莱恩语气沉冷。 　　“是的吧。”木绯屿压根不记得那人叫什么。 　　抑制剂和精神力共同作用，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克莱恩已然控制自己收回信息素，紧接着问木绯屿：“他欺负你了吗？” 　　木绯屿浅笑：“我把他们饭局给搅了。姓林的气跑了，木缨挨了他一巴掌，他们婚约差点告吹。我还说他们只能仗林家势欺人，但你可以直接拿奥西里斯欺负人。” 　　于是克莱恩也笑起来，监测环警报停了，他大约是冷静了下来，低笑着夸奖：“做得好。” 　　“他们好像觉得林家更有势力，看不起你现在无权无势，任由姓林的骚扰我。说木家人势力，却根本弄不清谁才是他们能仗的上的势。”木绯屿说到后来竟带上了些微得意。 　　克莱恩垂眼思忖一会说：“林氏集团的支柱产业是无人战机和歼星舰发动机，民用方面是飞船制造。离本财年结束还有几个月，下个财年军部不一定……至少第二军团不一定采购他们公司的产品。” 　　木绯屿基本不懂星际世界的经济金融，一时没 　　理解他说这个做什么。 　　“这个消息放出去，他们集团重要公司的股价当天就要暴跌。如果后续无法拉到军部或几大军团为他们站台……”克莱恩讽笑一声，“只要开得起价，单独一个军工集团不算什么。” 　　木绯屿听得迷迷蒙蒙，只大概明白林氏不是坚不可摧。 　　怎么说呢？这边凡人玩得比修士花样多。 　　可是说到开价……木绯屿一把揪住克莱恩袖子：“老公，你医药费报销吗？” 　　克莱恩：“……” 　　这一问差点把克莱恩的易感期给干碎了。他扶着脑袋答：“塞卡星政府全额支付。” 　　肉眼可见的，木绯屿松了口气。 　　克莱恩：“……” 　　小天道传音：“爸爸好穷哦。我、我要不要去打工赚钱啊？” 　　木绯屿：“……” 　　很难想象一只毛球要怎样打工赚钱。 　　“那奥西里斯的维修费？”木绯屿又问。 　　克莱恩：“……奥西里斯没受损，目前不用修。” 　　木绯屿：“？” 　　这不科学。 　　克莱恩都伤到住院了，奥西理想居然没受损？那人是怎么伤着的？ 　　克莱恩看出他的困惑，解释说：“不是身体上的伤。地下赛场养的虫族中有一只是B级尖石虫，这种虫死前会释放精神力攻击，攻击性很强，最高可达A级。我当时是以精神力链接操纵奥西里斯，没法分心防御，被伤到了。” 　　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木绯屿不由问：“严重吗？” 　　克莱恩迟疑了下：“原本只需要精神力舒缓剂……但碰上易感期，信息素失控造成的情绪不稳定会影响精神力波动，所以要等易感期结束再休养几天。” 　　木绯屿对于S级机甲的期待和好奇顿时大打折扣，颇有些嫌弃道：“S级的机甲连防御精神力攻击的功能都没有吗？” 　　精神力攻击是怎样的？他不清楚，想来或许和神识攻击差不多。但是拥有S级精神力的人能够被相当于A级的精神力攻击伤到住院，这与神识的情况不同。 　　神识攻击不能以弱胜强。 　　克莱恩叹气：“果然下学年得给你报一门精神力应用课。我们对精神力依然有许多未解谜团，联邦没有任何一款机甲有抵挡精神力攻击的功能。” 　　木绯屿的表情更嫌弃了。 　　在修真界，器、阵、符三道可皆有防御神识的门道。 　　“其实有不少相关研究，联邦科学院有一个项目是寻找能阻隔精神力的材料，可惜现在已知的材料不适合用于机甲。”克莱恩补充说。 　　“是什么材料？”木绯屿来了兴趣。 　　克莱恩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小学渣，好好上课，然后自己学着去查资料。” 　　木绯屿：“……” 　　小天道悄悄提醒：“魔尊，爸爸还没说怎么处理那个百分百O呢。” 　　为了这个家，它真是操碎了心。 　　木绯屿亦反应过来，克莱恩看似解释了很多，实则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木绯屿当即问道：“那个Omega，怎么处理？” 　　克莱恩沉默几秒后，眉眼间再次染上躁意：“冷处理。军部派的人今天就到，以我军方发言人的身份，我在塞卡星期间他们会充当临时警卫。” 　　木绯屿一时间没懂这里的事为何与军部扯上关系。不是来竞选议员的么？ 　　“需要我做什么？”看过十几部狗血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的魔尊自觉问道。 　　说话的瞬间他脑子里已经蹦出诸如“原配打脸小三”“正宫宣誓主权”“丈夫出轨，妻子解释”等情节。 　　“你要做的是明天出发回主星。”克莱恩没有插管的那只手落到木绯屿后颈，轻轻抚摸他的腺体，属于Alpha劣性逐渐表露，“回去上学。”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这种亲密度小动作的木绯屿没有表现出抗拒和不适，注意力全在如何不上学上，口不择言道：“不行！小三在这里，我不能走！” 　　克莱恩：“……” 　　恰好推开病房门的邢以芮和军部派遣的其他士兵：“……” 　　哦豁。 第53章 　　似乎不小心撞破什么的邢以芮退后一步，作势拉上病房门，其他士兵安静得跟鹌鹑似的，统一向后转站到门的两侧，摆出站岗的姿势。 　　克莱恩：“进来！”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某伦理剧台词的木绯屿后知后觉冒出羞耻感。 　　没事，稳住，这里没人知道他是魔尊。 　　他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甜O。 　　克莱恩即使在易感期中，依然记得关心和安抚他的omega，海盐味信息素飘出来包裹住木绯屿，不让病房门口的alpha的信息素沾到他家O身上。并说道：“邢上校，请注意礼貌，先敲门。” 　　邢以芮一点不尴尬，重新推门进来了，其他人则真的在门外做起警卫。 　　邢以芮与克莱恩同岁，一样军衔上校，但他是现任元帅的长孙、第二军团长的副官之一，在军方系统内称得上前途无量。 　　木绯屿记得这个人，他和克莱恩如同天平的两端，一个出身名门；一个来自社会底层。 　　两人好像命运的对照组，若在修真界，以克莱恩的资质和脑子只怕早已爬到同龄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在这里，克莱恩凭借比邢以芮更强大的实力却还要出卖自己的婚姻才能换取继续往上爬的资本。 　　修真虽界残酷，其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倒是能为一些人提供便利。说来可真讽刺。 　　“医院是公共场所，医生进病房可不会敲门。”邢以芮笑道，“军部派了一个小队来，元帅看你是第二军团出来的，所以从艾上将手下抽调的人。我是特地申请带队来的。有没有很感动？” 　　邢以芮没有和木绯屿打招呼，直接谈起正事。这个态度不能说有问题，但正处于易感期的克莱恩敏感地皱起眉。 　　“调查地下赛场豢养虫族没必要派上校来。”克莱恩说。 　　“所以啊，我来当然不止是调查这事的。”邢以芮此时方才将目光投向木绯屿，挑眉说，“你的百分百匹配omega想怎么解决？” 　　克莱恩只给出三个字：“冷处理。” 　　“冷处理？”邢以芮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不由得往病床走近几步，“你不是来竞选的？冷处理那选票怎么……” 　　话未说完，他就眼睁睁看着克莱恩突然单手一捞，把木绯屿抱到床上塞进自己怀里。 　　木绯屿：“？” 　　小天道：“？” 　　优雅贵气的邢大少没忍住，从喉咙里冒出一个脏字：“草！” 　　克莱恩仿佛野兽护食，没有泄出精神力，信息素也仅仅是环绕在木绯屿身周，但依然带给邢以芮压迫感。 　　邢以芮嘴角抽搐着后退几步，几乎贴到墙壁上。他的精神力和体质明明都是A+级，面对克莱恩依旧感受到威胁和压力。 　　“易感期的alpha果然是惹不起，我不靠近了，你别摆出那模样。”邢以芮举起双手无奈说，“行了聊正事。你跟百分百匹配omega的绯闻到底怎么处理？” 　　克莱恩手横在木绯屿腰间紧紧抱着他，拧着眉烦躁地“啧”了声。 　　“别糊弄我，我爷爷是元帅。塞卡星区明天就开始投票了。众所周知，百分百匹配度的AO一定会相爱，你跟木少……不管是马上离婚还是以后出轨，本来支持你的选民很可能因为你的感情问题倒戈。”邢以芮说。 　　克莱恩还没说话，木绯屿就跟被戳中开关一样，抢先说：“不离婚！” 　　克莱恩突然扯起床尾的被子兜头披在木绯屿身上，把人往怀里藏。 　　木绯屿：“？？” 　　邢以芮目瞪口呆：“你以前易感期……没见这样。草，原来你是这样的alpha。” 　　有了omega的alpha占有欲强得没眼看。 　　“不会相爱。”克莱恩好似没头没脑低声说了句。 　　第一次没有从他嘴里听到离婚的话，木绯屿可舒心了，配合地把自己窝进男人怀里，脸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肌上。 　　单身未婚的邢以芮：“……” 　　克莱恩低头在木绯屿颈间吸了口气，嗅到他从来没控制掩藏过的栀子花香，先是叮嘱他：“以后出门不许忘记贴阻隔贴。” 　　什么阻隔贴，魔尊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没有克莱恩照顾，他出门可能连终端都不记得带。 　　邢以芮：“我知道alpha易感期是很变态，但时间紧张，能先谈正事吧？这也不是我的事啊，把你当朋友我才千里迢迢从主星跑过来的。” 　　普通的alpha可能在易感期跟失去理智的野兽没多大区别。不过克莱恩和邢以芮都是从军校毕业的，在校期受过相应抗性训练，他们在易感期比一般A更具理智。至少邢以芮确定现在的克莱恩绝对具有正常的思考能力。 　　“我只要绯屿，不出轨、不离婚。”克莱恩抬头看着邢以芮，“靠信息素吸引带来的不是爱情，只是身体的本能。而且我精神力等级是S，信息素的作用没那么大。” 　　邢以芮直接翻白眼了，“作用不大你进易感期？” 　　“军部没收到塞卡星政府的报告？”克莱恩反问，“赛场养的虫子里有一只尖石虫，我受伤了。” 　　邢以芮按了下太阳穴：“看到了，我看你秀恩爱看傻了行吧。所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现在是在以朋友的身份问你，别学那些政客给我扯废话。” 　　他觉得心累，为了帮这位出身不好的朋友，他拉下脸主动请求自己的元帅爷爷，这才得到带队来塞卡星的权利。结果说了半天人家一直在绕圈子，问去问来就给出个“冷处理”的答案。 　　说什么冷处理，他会信吗？ 　　要真的冷处理，那选票就没了！ 　　“我应该有什么打算？”克莱恩的语气有点奇怪，像是自嘲，又像是示弱。 　　邢以芮闻言也皱起眉，欲言又止。 　　这时候木绯屿从克莱恩胸口支棱起脑袋，缓缓发出惊人之语：“杀掉那个omega。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就没有问题了。大家也不用再担心你会离婚、出轨。” 　　克莱恩：“……” 　　邢以芮：“！” 　　邢以芮终于拿睁眼瞧木绯屿，但是是一种带着惊悚的震惊目光。 　　克莱恩把被子披到木绯屿脑袋上，将人摁回胸前。“小孩子闹脾气瞎说的，他不喜欢听我们离婚的话。” 　　于是邢以芮拿“你看我傻吗”的眼神看他。 　　克莱恩隔着被子轻轻拍抚木绯屿后背以示安抚，出口的话语气有些重：“乖，不要插嘴。” 　　木绯屿被迫窝在被子里，乖乖“唔”了一声。 　　“别说，这个思路不错。我去找借口把那个omega抓起来，说他根本不是你百分百匹配O，是故意来陷害你的。怎么样？”邢以芮说。 　　克莱恩问：“用什么借口抓人？证据呢？你是邢元帅的孙子，无故抓人是授人以柄，很多人盯着你想借你把元帅拉下马。” 　　邢以芮嗤笑：“他们做梦。我爷爷对联邦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我们家的人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他们的伎俩。至于抓人，不是有现成的借口？响尾蛇啊。” 　　“查到响尾蛇残余人员的活动迹象了？” 　　邢以芮点头：“算是吧。军部确实有收到响尾蛇的漏网之鱼在塞卡星出现过的情报。证据现在是没有，那不得先抓起来审问才能有吗？元帅派我过来，本来就有调查整个袭击事件的意思，你跟那个omega是因为袭击受伤进医院，然后才撞上的。这太巧了，背后说不定真有什么。” 　　“那你小心。”克莱恩被任务的说法堵住了嘴，只能接受好友的这份心意并道谢。 　　“留两个人给你守门，有事联系，我这就去抓人了。”邢以芮说完就走，带着人高调去抓omega。 　　邢家人虽不喜欢政客以及政客那些弯弯绕的东西，邢元帅本人却是善于斡旋的人，否则他不会稳坐联邦元帅之位几十年，是联邦后盾、军部主心骨一样的存在。作为其长孙，邢以芮从小耳濡目染，多少懂得一些政客的手段。 　　他真心把克莱恩当朋友，一听说对方出事的消息就主动请缨跑过来，便是本着过来帮忙的意思。 　　他知道百分百匹配omega引发好友易感期的新闻闹出来在政治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克莱恩的竞选之路遭受极大阻碍。 　　他也明白自己做出的抓人、否认百分百匹配度的决定可能造成些什么后果。 　　精神力、体质双项S的军人对联邦而言非常宝贵，不该被家世背景所限制，最后明珠蒙尘。这是邢元帅的原话，是他收到邢以芮的申请后亲口告诉自家孙子的。 　　因为邢元帅也是一位双项S级的军人。在克莱恩不威胁到邢家，威胁到邢以芮地位的前提下，邢元帅愿意拉他一把。 　　邢以芮没有明说帮忙实际上是元帅的意思，克莱恩却在看见邢以芮的瞬间就猜到了。 　　克莱恩掀掉被子拿起终端，在上面输入了一段话给木绯屿看：“以芮是第二军团长副官，调查的事不应该抽调军团的人，军部有稽查部门。并且我以自由党代表身份来竞选议员，与军部无关。以芮能来，说明是元帅的意思，元帅愿意帮我这一把。” 第54章 　　“绯屿，以芮已经去抓人了，所以不会有什么小三。你可以安心回去上学。”克莱恩直接说出声，然后把木绯屿抱到床下。 　　木绯屿捧着终端傻愣愣坐回椅子上，听着天道将终端上的字念了一遍。 　　凭什么啊？他为了不上学都这么努力了，凭什么不能留下？！ 　　他扭头瞄了眼病房门，小声问：“有别的办法让外面的人听不见我们说话吗？我不想用终端打字。” 　　克莱恩注视他几秒，展开精神力建起一个小范围的精神力屏障，恰好能够包围他们两人。接着又拿出他那只屏蔽器打开，保证杜绝一切被窃听可能。 　　“好了。” 　　木绯屿瞠大漂亮的眼睛大声说：“你想用完我就扔？我刚刚那么配合你！你一直回答‘冷处理’，表现得无计可施都是演的。你在引导邢以芮主动提帮忙，是我提供思路才让他这么快找到解决方向。” 　　克莱恩并未感到意外，之前的种种已让他看见木绯屿的眼界、才智和胆识的不凡。 　　甚至木绯屿的思考方式常常透漏出上位者的的倨傲；对其他人的蔑视。例如他说出“解决制造的人”这句话时的语气平静自然，以及现在描述邢以芮是如何被引导利用的不以为意。就好像他们只是棋盘上的棋子，生死皆在棋手一念间。 　　当克莱恩在终端上打下那段关于元帅的推测时，他就没想过隐瞒。 　　克莱恩总是试图教导木绯屿这些政治斗争的东西，教他用更复杂的视角看待世界。 　　而且…… 　　克莱恩手里把弄着屏蔽器，按照特殊的规律按动仪器上某个按钮——向本次配合他行动的帝国间谍传递消息。 　　冷处理？ 　　不存在的。 　　他好不容易带着联邦上校的军衔、军部发言人的职位迈入政坛，以自由党代表的身份参加塞卡星区议员竞选，帝国怎会眼看着他失败而不顾？ 　　帝国情报部门培养的间谍专业而娴熟，在克莱恩受易感期折磨，理智被侵袭时，他们就拟定好应对方案。 　　本次竞选仅有两个候选人，竞争名额是同一个。所以方案之一便是在投票开始后的三天内让克莱恩的竞争者消失。 　　方案之二则是让造成麻烦的那位omega消失。 　　刺杀竞选者难度较大，对方身边有私人雇佣的保镖，且住处有本地警方保护。弄死住在医院omega难度则小多了。 　　自从事发到今天过去了几天，克莱恩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在他背后已有人做好了安排。 　　这次在塞卡星的所有行动指挥权不在克莱恩手上，他其实不太同意情报部同事的计划。再次制造袭击或让那位omega死亡会让事态进一步扩大，可能引起联邦相关部门重视，倘若深入调查，他和其他人暴露的风险会增加。 　　本来用虫族吸引了联邦军部前来调查是为掩人耳目，将公众的视线引到地下赛场违法豢养虫族上，他不想弄巧成拙，引狼入室。 　　邢以芮的到来正好缓解了这个问题。 　　正如木绯屿所说，他在演戏。 　　面对邢以芮的一再追问，他表现出无奈、无助、示弱都是在刻意引导。 　　“邢以芮主动帮忙，自己提出去抓人，代表军部介入调查，否认百分百匹配度，用军部的公信力为你背书，最终消耗的是元帅家的信誉。即便日后他们肆意抓人栽赃被揭发，那也是他主动的，与你无关，谁也不能怨你。”木绯屿哼笑一声，“看我多配合你，一句话就让人咬上钩了，省得你费劲继续演。你居然赶我回去上学？！” 　　克莱恩：“……” 　　小天道传音：“就是，爸爸过分！” 　　“知道了。”克莱恩放下手里的屏蔽器，“你就是不想上学。” 　　木绯屿瞪他：“你受伤了，我要照顾你！你不痊愈我不走。还有那个omega，我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百分百匹配。” 　　“你放心元熙留在木家了？”克莱恩问。 　　木绯屿噎了一下，“我回去也是在学校，元熙一样在木家。” 　　“塞卡星是边缘星，经常遇到袭击，这边不安全。我现在受伤加易感期，没办法保护你。”克莱恩说，“就算不上学也该尽快回去。” 　　木绯屿目露惊喜，“我可以不上学？” 　　克莱恩抬手摁住额角，另一只手做了个“撕”的动作，“撤精神力屏障了。你先回去。让爸来接……”话没说完，他蓦地身子一歪，晕倒在床上。 　　小天道小声惊呼：“爸爸！” 　　木绯屿吓得一把捂住毛球，跳起来趴到床边，食指点在克莱恩眉心，放出神识探向对方道侣契所在处。 　　同心契的刻印在识海中，放在星际人身上，可能就存在于所谓的精神海里。 　　这样做其实是木绯屿下意识的做法，没想到他的神识当真探入了一片仿似识海的区域。 　　木绯屿的神识“看”到一片幽深星海，视野内一半璀璨星光，一半黯淡无光，甚至被漆黑的不知名物质遮蔽。 　　木绯屿满腹疑惑，分化一小丝神识探向黑暗处，却震惊的发现神识甫一入黑暗就失去感应，再向里放入更多神识，那黑暗的部分忽然涌动起来，瞬间将神识搅碎。 　　木绯屿猛地收回神识，起身去病房门口对外面站岗的人说：“我老公晕倒了。” 　　门外的两名士兵大惊，其中一人连忙跑进病房按下呼叫铃。不到一分钟便有医生冲进病房，对着克莱恩一通检查，然后说：“精神力透支。家属，病人刚才动用精神力了？” 　　木绯屿顿了顿说：“他刚刚用了精神力屏障。” 　　医生顿时沉下脸，“胡闹！本来就精神力受创，怎么能现在使用精神力？想彻底精神力崩溃是吧？家属怎么看护的？” 　　木绯屿被问懵了，他根本不了解精神力，不知道克莱恩的伤势究竟如何，更不知道建立精神力屏障需消耗大量精神力，对此时的克莱恩负担极大，以至造成这样的后果。 　　偏偏克莱恩是在他提出有没有办法不让外人听见他们对话的问题后这样做。 　　岂不是说人是他给害的？ 　　木绯屿蹙着眉摇头不说话，小天道见他表情不对不敢多问。 　　没一会儿邢以芮匆匆赶来，听完医生的诊断把目光投向了木绯屿，眼神不善说：“木少，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我派人送出医院。” 　　木绯屿目光转冷，回视邢以芮的神情不卑不亢，余光瞥着医生给克莱恩治疗，语气冷硬道：“我老公尚昏迷不醒，你要送我走？” 　　邢以芮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但木少大概也不懂怎么看护伤患。我离开前还挺有精神的人没几分钟就精神力透支昏迷……木少应该是今天才赶到塞卡星的，不如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来？” 　　木绯屿第一次见邢以芮就知道此人面上没表现，实际上看不起自己。 　　正好，他看对方也不怎么顺眼。 　　好吧，他绯屿魔尊只看得顺眼克莱恩一个凡人。 　　“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离开？”木绯屿冷冷说。 　　邢以芮身为元帅长孙，从小到大只见过奉承他的、嫉妒他的，从没见过如此不给邢家面子，用这种口吻诘问他的。 　　“联邦上校、蓝佑上校遇袭事件调查员的身份，可以吗？”邢以芮说着不客气的话，仪态、用词仍是体面的。 　　木绯屿撩了下眼皮，打量一眼对方，淡漠转身，一言不发便离开。 　　邢以芮连忙给旁边的士兵一个眼神，士兵立即追上去。 　　邢以芮以为自己的强硬把人劝退了，omega这样柔弱的生物只要学会服从就够了。 　　士兵跟在木绯屿身边，守着他联系木修文来接人，待他被木修文接去落脚酒店再回去复命。 　　木修文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追问几次克莱恩的情况如何得不到答案，既气闷又无可奈何。把人领进自己隔壁房间就回房了。 　　只有小天道知道魔尊生气了。 　　小天道小心翼翼从木绯屿衣服上滚下来，咕噜噜滚到床上，把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往枕头下藏。 　　“天道。”木绯屿冷得仿佛冒冰碴的声音响起。 　　“什、什么啊魔尊？”小天道糯糯应道。 　　“本尊看见你爸爸的精神海了。” 　　“啊，是什么样的呀？” 　　“是一片星海。”木绯屿走近床边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小毛球，“一半亮着，一半被黑暗侵蚀。那黑暗能绞杀神识。” 　　“咦？”小天道震惊了。“爸爸有这么厉害？竟然能绞杀你的神识？！” 　　“那片黑暗必不正常。有种奇怪的感觉。”木绯屿蹙眉沉思，“你有什么想法？” 　　小天道没有去探克莱恩的精神海，这会儿能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 　　木绯屿压着眉肃声道：“天道，蓝佑是你爸爸。” 　　小天道：“对、对啊。” 　　“蓝佑，是本尊道侣。” 　　小天道：“是、是啊。” 　　“所以，本尊你是你后妈对吧？” 　　小天道：“啊？” 　　木绯屿从枕头下捞起黑毛球：“为了你爸爸的身体健康，是不是该听取本尊的意见？” 第55章 　　夜色笼罩的塞卡星处处显现着萧条，由于近年来塞卡星上并不太平，星球政府实行宵禁，入夜后本地居民便不会在街上乱晃。但在今夜，一道纤弱的人影仿若幽魂徘徊在政府厅前的广场附近。 　　“妈……魔尊，就是这里。”本就不太聪明的小天道被木绯屿给忽悠得更傻了，张口就嘴瓢。 　　趁着夜色，木绯屿来到广场边缘，由于宵禁政策，路面的路灯关闭着，借着星光，仍然可见广场外围被拉起了警戒线。再往前一些，就是被炸穿了的广场，残石碎砖中央漏出一个大洞，洞内往下十来米是坍塌了的地下建筑。 　　那里就是克莱恩口中地下赛场的一部分，虫族就是从广场炸穿的洞中钻出来的。 　　“这气息……”木绯屿刚靠近警戒线便蹙起眉。 　　广场离克莱恩入住的医院不远，仅隔了几条街，因此事件发生时的伤者才能够全部被送往同一家医院。 　　“爸爸身上就带着跟这里一样的气息。”小天道趴在魔尊肩上，没有传音，直接发出了声音。 　　“进去看看。”木绯屿抬起警戒线俯身钻了过去。 　　踏入广场，那股令他和天道困惑的奇怪气息越发明显。 　　“天道，解开封印。”木绯屿走到大洞前，淡声道。 　　小天道犹豫几息，依言解封。 　　阔别多日的撕裂灵魂的痛苦陡然回笼，木绯屿身子一晃，险些栽倒。他侧过身干呕，从胃部反酸至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 　　“你还好吗？”小天道贴着他脖子蹭了蹭。 　　“无事。”木绯屿只是一时没有适应这样的痛苦罢了，少顷之后，他闭起眼，将自己磅礴强大的神识放出，顷刻间覆盖整片广场。上至半空，下至地下赛场。 　　神识笼罩之处，纤毫毕现。 　　片刻后，“什么都没有。” 　　小天道有些失落：“我也什么都没感知到。爸爸的伤真的跟这个气息有关吗？” 　　木绯屿半睁开眼，“本尊不了解精神力，但直觉与此有关。你是天道，没有感应？” 　　“我不是这里的天道，我不敢感知太多呜呜……”小天道哭丧着说。 　　它只是一个流浪小天道，哪敢明目张胆打探别的世界的法则呀。它若有那般能耐，何必拖着木绯屿做交易？ 　　木绯屿侧目瞥了眼小天道，“你去下面，找到豢养虫族的地方，看看是否那里残留的气息最浓。” 　　“嗷。”小天道听话的飞走。 　　小天道再没用那也曾是一界天道，它能看出凡人的命格，也能感知不同的气息。而木绯屿如今没有灵力难以施为，本也不擅长做这些。 　　在小天道飞进地下探查期间，木绯屿没有收回神识，而是将小天道的行动轨迹置于眼皮底下，随着它一同查看。 　　戴在手腕上的终端忽然震动，发出通讯提示音。木绯屿一顿，低头扫了眼来电者姓名。 　　过了几秒，他接通通讯，终端弹出克莱恩的影像投影，对方虚靠在床头，坐在灯火亮堂的病房里。 　　而木绯屿这边的画面是一片昏暗，微弱星光与终端屏幕光照射下，纤弱的身影影影绰绰。 　　克莱恩立刻拧眉，语气有些严厉：“绯屿？你在哪里？” 　　木绯屿冷静自若，“广场。” 　　没有指明，但克莱恩马上意识到是哪个广场。语气更加严厉：“塞卡星实行宵禁，为什么晚上在户外逗留？” 　　木绯屿：“过来看看。” 　　克莱恩加重语气道：“木绯屿，立刻来医院找我，或者我去接你，选一个。” 　　木绯屿没有立即选，蹙着眉打量他面色，然后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木绯屿！”克莱恩压低声音，每个字咬得极重。“塞卡星远不如主星和平安全，不要胡闹！我去接你。” 　　说完他就要去扯手上的插管。 　　“老公！”木绯屿急忙唤了声，语气不自觉变软，“我去医院。” 　　克莱恩拧着眉看他，“好。不要挂通讯，我看着你过来。” 　　木绯屿垂下手，淡漠的眼瞟向黑黢黢的大洞。 　　邢以芮妄图安排他，他怒不可遏。克莱恩安排他，他顶多生闷气。 　　他将终端镜头照向地面，以神识与小天道交流：“你爸爸醒了，本尊去医院找他。” 　　小天道：“好哦。要现在给你下封印吗？” 　　木绯屿想了想，“不。你随本尊一道，再探一次他的精神海再说。” 　　“哦哦，这样也可以。” 　　几乎与夜色相融的黑毛球刷的从洞口飞出，啪叽粘到木绯屿衣服上。 　　见它回来，木绯屿抬起手腕，让终端照到自己的脸，慢条斯理走出广场，前往医院。 　　终端另一头的克莱恩不知为何没有因这短暂的转移镜头和停留而催促，待木绯屿真正走动起来后，他在那端说：“我让人到医院大门接你。” 　　不等木绯屿回应，克莱恩便通知了门外站岗的士兵。虽说是宵禁，但来自主星的军部军官总归有些特别，哪怕军官的家属在夜晚堂而皇之从酒店跑来医院，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本地警方便是知道了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广场离医院确实近，十来分钟后木绯屿就被士兵送进了病房。 　　“上校，夫人接来了。”士兵向克莱恩举手敬礼，在克莱恩颔首之后自觉退出病房继续站岗守门。 　　“绯屿，过来。”克莱恩沉着脸招手，表情凶巴巴，信息素也在蠢蠢欲动。 　　面对六大派围攻魔宫都能面不改色的木绯屿慢吞吞挪步。 　　易感期的克莱恩不如平时有耐性，神情不复温和，他“啧”了一声，重复一遍：“绯屿，过来！” 　　木绯屿抬起头，瞠大眼恶人先告状：“你凶我？！” 　　克莱恩凶悍的气势一顿。 　　木绯屿察言观色，悄悄放下心，也不慢吞吞了，反而快步上前，爬到病床上跪坐下来，与克莱恩面对面对视。 　　“老公，我想看你的精神海。”木绯屿语出惊人，开门见山。 　　克莱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木绯屿摆出疑惑的表情：“不能看的吗？我的精神力太弱了，看不到我自己的精神海。所以想看看你的。” 　　克莱恩露出了看小学渣的眼神：“精神力有互斥性，哪怕是omega温和型的精神力也会在其他人的精神力进入其精神海时反抗、攻击。而且精神海是看不到的。” 　　木绯屿：“？” 　　克莱恩说：“精神海的图景只有本人用精神力内视时能看到，其他人……其他手段无法呈现精神海内的图景。这方面研究已经做了几十年，至今没有突破。” 　　木绯屿呆住。 　　小天道傻眼：“这里的人连探查别人精神海都不会？？？他们做出了用精神力操纵的武器；会用精神力制药；能用精神力构建初具法则的领域空间，但是不会探查精神海？好离谱哦。” 　　确实离谱。 　　明明对精神力的运用开发得挺广泛，偏偏不会探查精神海。连精神海都无法深入了解，岂不意味着人类其实根本无法了解精神力？ 　　“我以为……”木绯屿微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说，“你会排斥我的精神力？不能忍住不攻击我吗？S级不是很厉害吗？” 　　克莱恩被三连问哽住。 　　“你的精神力很……弱，一丁点攻击都会重创你。”克莱恩说。 　　木绯屿垮起脸，揪住他的袖子小声说：“你明知说不过我，所以白天我问你有没有办法不让别人听到我们说话的时候，故意弄精神力屏障，消耗过度晕过去，让邢以芮把我赶走，让我没法继续留在这里对不对？医生把我骂了一顿，你那朋友也迁怒我，还用那种语气命令我……” 　　克莱恩凶巴巴的气势再而衰三而竭，嘴唇开合几次，最后重重叹口气，“对不起，但我依旧想让你尽快回去。这里……随时可能遭受帝国的袭击，本地也有很多犯罪组织、地下势力活动。星球政府的官员却……” 　　他厌恶地皱眉，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尽在不言中。 　　木绯屿沉默了下，说：“我讨厌你的朋友。” 　　克莱恩只好摸摸他的头，“以芮家世好，所以心气高。他们这种家世圈里的alpha普遍对omega抱有偏见。我代他向你道歉，别气了。” 　　木绯屿抬眼瞪他。 　　克莱恩低笑。 　　“我不舒服。”木绯屿拉住克莱恩的手摸自己额头，“给我临时标记。” 　　克莱恩一怔。 　　细细看去，木绯屿的面色确实比白日更加苍白，周身萦绕淡淡的栀子花香，皮肤比平时微烫，清凌凌的眼有些水润。 　　像发热期征兆。 　　易感期的alpha经不起撩拨，omega讨要临时标记的情态十分诱人，何况是木绯屿这样娇艳如玫瑰的漂亮甜O在撩人。 　　克莱恩闭了闭眼，忍耐着说：“叫医生，带你去打抑制剂。” 　　木绯屿：“？” 　　小天道：“爸爸眼睛红了诶。” 　　木绯屿直接趴进克莱恩怀里，将脆弱的腺体送到对方一低头便能咬到的地方。 　　克莱恩搂住他，轻轻抚摸他后背，试图用非标记的方法进行安抚。 　　“上校。”门外的士兵向邢以芮敬礼。 　　克莱恩低头咬破木绯屿的腺体，余光瞥向病房门，瞧着邢以芮推开门，在看清病房内情况后又关上了门。 第56章 　　天道指认的大气运、好命格者的信息素是木绯屿消止神魂伤痛的止痛药，一发临时标记在抚慰他痛楚平息症状的同时，也让alpha暂时脱离了易感期。 　　木绯屿捧着杯热牛奶坐在一边慢悠悠的喝，海盐味栀子花的香味从内而外浸透了他。 　　克莱恩就厉害了，他通知医生过来给他拆了输液管和监测环，一副随时能出院的样子。 　　病房中弥漫的信息素味道被通风系统散去，邢以芮终于能够安稳地踏入病房，坐到克莱恩面前而不受对方信息素攻击。 　　邢以芮维持了元帅家大少爷的风度和礼仪，却也难掩尴尬：“我说，医院真的不是公共场所……算了。一个临时标记就能安抚到你让你脱离易感期是好事。你们俩的匹配度肯定也不低。” 　　“也”这个字用得妙。 　　脱出易感期的alpha重新戴上世故圆滑的温和面具，向好友展露被打趣后无奈但纵容的微笑：“我和那个omega的匹配结果出来了？” 　　木绯屿和小天道同时竖起耳朵。 　　邢以芮好像没有顾忌人家原配O的意识，朋友问了，他就回答。“这家医院做的，你们匹配度是85%，不是百分百，但确实挺高的。” 　　克莱恩点头表示知道了。 　　邢以芮明显神情放松了，“这样挺好，我们不用冤枉栽赃，只要把结果公布出去就能帮你脱离这个泥潭。最好……你跟木少也做个匹配。”他看了眼坐姿乖巧捧着杯子不说话的小O。 　　与绯闻对象的匹配度只有85%，假如与现任配偶的匹配度高于85%，那么舆论就再难以用匹配度来揣测克莱恩将来会否离婚、出轨。许多事便可迎刃而解，而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出乎意料的是克莱恩立刻回绝了。“联邦宪法已经取缔AO匹配制度很多年，AO自由婚配是写进□□里的。也是自由党支持的。公布我和那个omega的匹配度澄清绯闻无可厚非，但要是我跟绯屿去做匹配，那就违背了自由党的政治理念。” 　　邢以芮不太赞同：“公开你们两个的匹配度不也是为了打压绯闻吗？这能有什么区别？” 　　“没必要，所以不一样。”克莱恩不想再在该问题上辩驳纠缠，“审问过对方没？” 　　邢以芮说：“走了流程。等澄清之后就没事了，对对方没什么影响。”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问出什么。”克莱恩谈起正事，表情严肃了点。 　　邢以芮皱眉，意外又不解。“你觉得那人有问题？” 　　木绯屿咽下一口奶，轻笑了声道：“不是很明显么？我老公这边刚住院，隔壁病房就有个omega发.情，而且那人是因为袭击受伤送进医院的。结果老公被引发易感期，消息马上就传开。新闻不关注老公救了塞卡星多少人，盯着百分百匹配度炒。好巧哦。” 　　在克莱恩的言传身教下，木绯屿已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如何利用舆论造势。何况克莱恩白天向他解释过，百分百匹配O是和平党设置的陷阱。 　　这会儿听到真实的匹配度结果，表明那位omega是假的百分百匹配，几乎坐实了克莱恩的说法。 　　木绯屿通常不会与凡人一般见识，但若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或是讨厌一个人（无论凡人修士），他便不再将对方当空气无视，而会充分展示魔尊的脾气。 　　就挺阴阳怪气的。 　　邢以芮：“……” 　　理智全部回归的克莱恩笑着摸摸木绯屿的头，“好好说话。” 　　然后他看向邢以芮说：“绯屿刚到的时候我跟他解释这边发生的事，顺便说了我的猜测，绯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学我的话。塞卡星区一直是和平党的票仓，他们应该认为我具有威胁。那omega明明是治疗完转入普通病房了，但凡有发热的征兆应该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了吧。” 　　克莱恩的说辞逻辑自洽，邢以芮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走，总不好再回过头来对一个omega发作。 　　木绯屿放下杯子，抽纸擦擦嘴，冷淡的目光瞥了下邢以芮。 　　“你说的有道理。”邢以芮皱眉说，“但如果真的是和平党做的，这事军部反而不好介入了。你知道元帅代表的军部是不能明确支持任何党派的。” 　　“那就没办法了。”克莱恩温和点头，“就按你之前的想法办吧。我现在联络媒体，明早九点开新闻发布会。” 　　克莱恩在塞卡星待了两年，在这边是有经营些关系的，对本地的各方势力分布亦有所了解，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并不需要元帅之孙的帮助。 　　邢以芮看着好友没什么血色的脸，听着对方语气温和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心生不忍和愧疚，好像有一股气憋在胸口，让他吐不出咽不下。烦闷得不行。 　　政治可真讨厌，政客更令人厌恶。元帅家的大少爷如此想。 　　这还不够，克莱恩眼见着他神色变化，又添上一句：“调查方面，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克莱恩非常守规矩，不问调查细节，不谄媚，而是充分展现朋友的善意、热情。 　　邢以芮无奈笑起来：“你真是……我有需要肯定跟你开口，同样的，如果我能帮上什么，你也别客气。” 　　“我肯定不跟你客气。”克莱恩挑眉，好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融洽。 　　旁观整场戏的木绯屿瞠大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老公真的非常擅长玩弄人心。 　　小天道传音：“魔尊，爸爸的伤怎么办？按医生说的用舒缓剂能治好吗？” 　　木绯屿不了解精神力，但说实话，他无法信任连精神海都无法探查的人类科技水平。而且他十分在意克莱恩的精神海能够绞杀他神识的事。 　　是克莱恩精神力过于强大？或是有别的缘由？ 　　“我能看看那个omega吗？”木绯屿忽然道。 　　克莱恩和邢以芮俱是一愣。 　　“不行。”克莱恩斩钉截铁。 　　邢以芮心想这大概是omega吃醋，接下来就该是朋友的私事，于是起身打算离开。 　　“那能看你杀死的虫族尸体吗？”木绯屿说。 　　邢以芮挑眉，十分意外一个omega会对人类的敌对生物虫族产生好奇。 　　在他的认知和印象中，omega都是敏感脆弱的，需要依附alpha才能活下去。怎么会有omega想看虫族尸体呢？ 　　克莱恩倒不意外。 　　毕竟他们家omega是被星盗劫持，险些被星盗欺负了都能面不改色的人。化尸的场面也见过了，看几只虫族尸体算什么？ 　　“这事已经交接到以芮手里了吧？”克莱恩说，“我能带绯屿去看一眼吗？” 　　“你这个做老公的不介意，我能说什么？走吧，我领你们去。” 　　克莱恩向他道了声谢，从床头柜里拿出自己的外套披在病号服外，牵起满眼写着“好奇”的木绯屿，跟随邢以芮离开医院。 　　虫族尸体在事发当天就被拉到警察总局保管起来。总局在邻近街区，离政府厅半小时左右路程。 　　虽说是宵禁，邢以芮拿着军部调查组做幌子，就是大半夜要进总局查看虫尸，塞卡星的警方也只能立马给他们开门，带他们去看尸体。 　　从地下赛场跑出来的虫族共有三只，木绯屿已知其中一只是B级尖石虫。 　　存放尸体的房间原是个会议室，一堆堆破碎的尸块被分作三堆搁在地上。虫族尸体没有红色的血，但有绿色或蓝色的液体。 　　邢以芮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带了一位士兵，警局的人将他们领到地方后就自己找地儿呆着了，士兵守在门外，由邢以芮带着木绯屿两人进去看虫。 　　克莱恩杀虫的技术娴熟利落，由于是在人群聚集的广场的爆发战斗，未免误伤平民，克莱恩使用的是奥西里斯的剑杀虫。因此尸块不算零碎。 　　邢以芮之前已经来看过一遍，这回便没再细看，进门后就站在一边没做声，给人家小两口留一点空间。 　　“三只虫，这一堆就是尖石虫。”克莱恩右手牵着木绯屿，左手指着地上的尸体介绍，“左边是B级巨蜂虫，右边是C级刺虫。” 　　木绯屿望着地上像巨型虫子的尸块，神识倏然铺展开，将虫尸笼入神识范围，一寸寸扫视尸体。 　　他最先探查的就是伤到克莱恩的那只尖石虫。 　　正要做更详细介绍的克莱恩心神一颤，脸上却神情不变，右手缓缓握紧，牢牢牵着那纤白柔软的手。余光瞥着杵在一边好似毫无所觉的邢以芮。 　　“绯屿，看一眼够了没？”克莱恩不介绍了，略微侧身，目不转睛观察木绯屿的表情。 　　木绯屿渐渐蹙起眉，不加掩饰地露出困惑之色，指向那堆叠起来有半人高的尖石虫尸块说：“虫族死后能遗留精神力吗？” 　　克莱恩把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却无法参透他为什么会困惑。直觉告诉克莱恩，木绯屿的困惑并非来自对虫族的无知。 　　他说：“精神力本质是根据主体意志产生能量，无法彻底脱离大脑——精神海，但精神力攻击造成的伤害会遗留。” 　　克莱恩一本正经概述人类编纂的课本上对精神力的描述，但他知道这只是人类对于S级以下精神力者的研究结论。S级的精神力研究样本稀缺，研究资料几乎没有。 　　并且S级精神力者们似乎默契的没有对其他人吐露大部分实情。 　　木绯屿：“唔，看完了。” 　　魔尊和天道一起确认了，那股气息来自虫族。 第57章 　　木绯屿抵达塞卡星的第二天的星博十分热闹，塞卡星区竞选的相关词条早上八点空降热搜，克莱恩委托木诚海买的水军下场炒热度。星网上许多闲着没事的网民路过这片瓜田皆忍不住停下吃瓜。 　　【最近这个蓝上校真的很火。】 　　【笑死，之前上校粉一直吹蒸煮宠妻，结果人去塞卡竞选演讲的第二天就遇到百分百匹配O，打脸打肿了。】 　　【啊这，百分百匹配是完美配对啊，据说每一对百分百匹配的AO最后都会爱上对方。那上校现任夫人不是……】 　　【本来就是商业联姻，离婚呗。什么宠妻深情一看就是人设啊。查了百科的蓝佑词条，他22岁没毕业就入伍去了前线，26岁结婚前半个月首次回主星，然后就领证结婚了。他结婚对象是木家小少爷，查不到百科，不过上次闹出的热搜提到木少爷是一年级生，就是说才18岁。】 　　【这年龄差不能说大，但是吧……蓝佑22岁的时候木少才12岁。笑哭.jpg】 　　【就是说这俩顶多认识半个月就闪婚啦？】 　　【这个闪婚速度……我相信是没有爱情。】 　　【黑子不要学个商业联姻的词就瞎用！根本不是这回事好吧！上校跟夫人明明就很恩爱。他们又不是专业演员，那股恩爱劲素人演得出来？】 　　【联姻的话，上校没必要不务正业，跑去当什么军训教官、机甲课助教吧。而且我没看出木家帮到上校什么。我从网上爆出的军校论坛帖子看到，木家那个小少爷精神力、体质双废两项都是F级。什么垃圾资质啊，不敢想象双项S的上校跟双F生的孩子什么样。】 　　【草，双项F啊？那是真爱妥了。这种废物资质的O一般根本嫁不出去好吗！】 　　【什么A癌发言，omega的价值就只有嫁人吗？】 　　【开口鉴A癌的十个有九个是O拳，来了来了，打拳的又来了。】 　　九点，星网的全息世界里，某平台的全息会议室中，受到邀请的多家媒体的记者准时进入会议室，新闻发布会开始，全星网同步直播。 　　那位险些毁掉克莱恩人设的omega与之匹配度被公布，蹲在直播间吃瓜的人都笑死了，弹幕一片嘲弄。 　　【笑死，报道失真】 　　【是谁说人是百分百匹配的啊？】 　　【阴谋论一下，蓝佑正在参与竞选，有人不想他好，就搞桃色新闻搞坏他名声】 　　【我是塞卡星的，今天开始投票了，我本来想投他，出这个新闻后确实想过投另一个人】 　　【卧槽，所以是和平党的阴谋？】 　　【谁去查一查报道这个新闻的媒体什么情况？】 　　联邦的网民虽然闲，也容易被带节奏，但人口这么多，不是完全没有聪明人。加上木家买的水军故意带节奏，很快就在星网舆论上将脏水泼到和平党头上，连带的那位和平党的竞争者人气骤降。 　　虚拟会议室里，克莱恩和木绯屿并肩坐在一起，邢以芮和木修文陪同出席。邢以芮用军部派遣调查小组组长的名义为克莱恩背书，代他公布其与涉事omega的匹配度。无形中，却是压上了元帅信誉。 　　澄清匹配度之后，接下来是记者提问环节。 　　某自由党媒体的记者得到首个提问的机会：“请问这个匹配度结果是否真实可考？联邦已经取消匹配度制度多年，不再设立匹配度检测机构，上校如何保证匹配结果有效？” 　　这个问题不必克莱恩回答，依旧由邢以芮解释。 　　作为第二军团长的副官，邢以芮虽然没有面对记者的经验，但他没少做沟通联络其他部门的事，不至于在记者面前捋不清逻辑。 　　他说：“是在本次袭击中伤者入住的医院，塞卡星中央医院做的匹配。独立的检测机构确实取缔了，不过有些信息素方面的疾病需要用到这项检查，塞卡星中央医院恰好就能做信息素匹配。当年真正取缔的是信息素匹配数据库，而不是禁制这项技术。” 　　另一个明显是自由党媒体的记者提问：“所以上校认为百分百匹配度omega是报道失误，还是当初报道的媒体刻意造谣？” 　　该问题由克莱恩来回答，邢以芮反而不好表面立场。 　　克莱恩笑着说：“我相信媒体朋友不会拿百分百匹配度开玩笑，这对那位omega来说影响非常不好，毕竟我是已婚alpha。不明真相的人可能会说些对方第三者插足之类的话。当然，不实的传言也对我夫人也造成了伤害。”说着他偏头看向木绯屿的虚拟影像。 　　全息网络带给人的体感几乎与现实等同。登录全息网络需要全息头盔或者虚拟舱。时间仓促，克莱恩只是向木绯屿入住的酒店租用了几个全息头盔。 　　头盔的全息体验不如虚拟舱，但这也是木绯屿第一次登录全息世界了。没长大以前，他在木家连饭都吃不好，哪来的钱买昂贵且非必需品头盔或虚拟舱？ 　　第一次见识到科技构建的虚拟世界，木绯屿觉得哪哪都新奇。可惜小天道今早就离开，回到它的萝卜身体里了，错失体验全息技术的机会。 　　小天道要回去继续扮人类幼崽，离开前重新给木绯屿神魂打上封印。它和木绯屿探讨了克莱恩的伤势，得出的结论让它走得挺安心。 　　克莱恩精神海里，能绞杀神识的黑色物质应当是虫族精神力攻击所遗留的精神力。根据克莱恩的解释，精神力无法脱离主体遗留，所以他们以为克莱恩精神海里的残留精神力会随时间消失。或是等克莱恩消耗过度的精神力恢复后，自动清除精神海内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且克莱恩再没有催促木绯屿回去上学的，他也就顺势装傻，能拖一天是一天。 　　和平党媒体的记者得到下一个提问机会：“有消息人士称，邢上校昨天刚到塞卡星就逮捕了引发蓝上校易感期的omega。请问邢上校的逮捕理由是什么？你们是否有陷害对方的意图？匹配度检测是否是无理的强制行为？” 　　邢以芮被一连串问题问得直皱眉，有些反感的看眼提问记者，按照他一开始计划的内容回答：“纠正一下，是非正式逮捕，因为我们怀疑那位omega是响尾蛇星盗团残余份子，或是他们安排的人。目的是报复带兵捣毁他们组织的蓝佑上校。审问流程和检测信息素均符合程序。现在已确认该omega与响尾蛇无关，已经释放。” 　　立场不明的媒体的记者问：“请问蓝上校的夫人，您匆忙赶来塞卡星是因为担心您丈夫有可能与别的omega达到百分百匹配度吗？是担心你们的婚姻关系可能破裂还是担心您丈夫会出轨？” 　　这位不明立场的记者提的问题比和平党媒体还要刁钻露骨，克莱恩不由皱眉。 　　木修文当即被这些问题弄得心慌，生怕木绯屿和克莱恩的联姻关系受到挑拨，抢先回答：“你是哪家媒体的！问这种引导性问题完全是造谣！我儿子和蓝上校感情非常好，我们赶来塞卡星是因为上校受伤了，绯屿担心他！” 　　木修文的反应和话术简直让克莱恩替他尴尬，太稚嫩了，并且充满漏洞，处处是媒体可以攻击的点。 　　他打算开口圆场，哪想到终于搞明白怎样开麦的木绯屿说话了。 　　木绯屿用冷冷淡淡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现在通知你，你老公出事了，你会不会放下工作请假赶去医院？” 　　该记者还没回答自己的取向不是男，便听木绯屿自问自答：“哦，你可能没老公。至于我是不是担心婚姻破裂或者出轨？” 　　发布会现场的记者们，守着直播的网友们全都听见冷美人样的omega食指在桌上扣了下，轻笑一声。 　　“呵。就算那人真的百分百匹配又怎样？我老公，精神力S级，不是只能被本能支配的动物。奉劝诸位不安好心者，毁人婚姻，天打雷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木绯屿撩了下眼皮，语气从淡然到冷若冰霜，眼底亦似绽着寒冰：“这次似乎是意外，那就算了。下一次，我会追究到底。” 　　他端坐着，却仿佛立于山巅，全息技术能将人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完全复现，每个参与和观看发布会的人皆如亲临其境。 　　弹幕静了一瞬，然后井喷式爆发—— 　　【草草草！他好辣！！】 　　【明明是个小美O，说话好帅啊！】 　　【又是羡慕蓝上校的一天】 　　【不是，你们没注意吗？小美人说他老公不是只能被本能支配的动物，这语气好骄傲】 　　【S级精神力真的能抵抗百分百匹配O的信息素吸引？我不信】 　　【有没有S级来说一下？】 　　【全联邦都没几个S级，谁这么闲看直播啊】 　　【老实说，有点被木少圈粉。我是B，但也觉得会被信息素支配爱情的AO像动物】 　　【前面的B闭嘴，你根本不懂信息素！】 　　【其实AO也很困扰吧，信息素真的太影响生活了。我是O，我特别羡慕B】 　　【同是O，羡慕B没有那什么期，不用随身带抑制剂，不用贴阻隔贴】 　　【木少霸气！简直是我们O的表率！那些拿信息素当借口出轨的都是渣A！】 　　【一个小家族的私生子omega，说这种话，不怕得罪人害他老公不得升迁啊】 　　【他老公正在竞选啊，今天开始投票呢，说出这种话，怕不是选票啪的一下没了】 　　克莱恩伸手揽住木绯屿，笑得温和且纵容：“抱歉，我受到尖石虫精神力攻击，没控制好，信息素失控。我老婆吃醋了，怪我没哄好，所以说这些话。其实是冲我发脾气呢。各位媒体朋友不要介意。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感谢大家的参与。” 第58章 　　下线之后，木修文扭头便对木绯屿指责说：“木绯屿，这哪有你一个omega说话的份！看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你说这种败好感的话蓝佑的选票怎么办？！” 　　邢以芮也发表了不满的见解：“确实是得罪人，太嚣张了，容易被媒体抓住把柄攻击。” 　　克莱恩连忙拦他们，“没关系，有人讨厌就有人喜……” 　　木绯屿拽住克莱恩袖子打断他，非常真诚地发问：“我的话为什么能影响选票？” 　　三人俱是一愣。 　　为什么不会影响？ 　　虽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半句大概多数人没听懂，后面那句“追究到底”无论怎么看都很败好感啊。 　　有权有势的人说追究，那是威慑。木家在主星连上流社会的圈子都没进，木绯屿在木家更是身份尴尬。而克莱恩边境星域孤儿出身，现在的军衔未到将级，在主星同样算不得什么人物。 　　木绯屿有什么资本大放厥词谈“追究”？ 　　他嚣张的态度也十分惹眼，加上omega身份，许多人会对他抱有偏见，讨厌他，从而降低对克莱恩的好感和期望。 　　选民素质参差不齐，不是每个人都读过许多书；不是每个人都能理智地以政治眼光来考量竞选人。选民要选谁，通常是考虑竞选者演讲时的承诺，从看得到的自身利益出发去投票。如果没有明确的诉求和倾向，就会凭着个人喜好瞎投。 　　例如明确厌恶克莱恩且无重要诉求的选民不会思考克莱恩的竞争者是谁，他们眼里只有克莱恩和不是克莱恩两个选项。 　　克莱恩本人的政治资本其实不如任意一位资深的政客，除了木家，他与资本毫无关系。在权力阶级，他没有人脉。这样的他无法给出太多的承诺，仅能用自己的军功和人设拉票。 　　可塞卡星向来是保守党派和平党的票仓，他能够与和平党竞选人博弈的资本也只有他的军功、上校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他需要帝国间谍的配合，在演讲时期策划一起袭击，用切实的拯救塞卡民众的行为赚取支持。 　　木绯屿微微歪头，用乖巧的表情说：“老公的精神力是S级，听说这颗星球不安全。所以他们为什么不选老公？” 　　在修真界，哪个城镇的凡人会不期望得到一位把人当人的强者庇护呢？ 　　连一些伪君子都能得到尊重、敬仰，不安全到需要宵禁的塞卡星人民，为什么不需要精神力、体质双项S级的克莱恩？ 　　木绯屿觉得塞卡星的凡人可能脑子有问题。 　　难道不是越不和平安定的地方，越倾向强者为尊吗？ 　　邢以芮和木修文不觉得木绯屿有道理。他们习惯了联邦的选举制度，习惯了看竞选承诺和政治立场来看待选票。默认 　　“绯屿，去看电视。我去还头盔，顺便送爸和以芮出去。”克莱恩轻轻推了推木绯屿的肩。然后拎起四个全息头盔，示意另两人离开。 　　邢以芮本身有任务在身，摆摆手自己走了。克莱恩便送木修文回房间。 　　“爸，我有话跟你说。”克莱恩直白说。 　　木修文干巴巴说：“啊，你说。” 　　“可能是分化后遗症没完全好，加上军校的学习压力太大，我觉得绯屿的情绪一直不大好，最明显的是厌学，他总想逃课休学。”克莱恩摆出一副和家长谈心的忧心忡忡模样，“绯屿分化前也这样吗？” 　　木修文以前就没关心过这个beta私生子，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含糊说：“以前应该……不大这样。他妈妈总是夸他学习好。” 　　克莱恩忧愁叹气：“他以前肯定学习好，不然考不上第一军校。唉，那性格脾气……是不是也有变化？” 　　木修文总不好直接回答“没注意、不清楚”，索性认真回忆了下，“他以前……很听话。” 　　仔细回想，木修文才发觉自己对木绯屿的印象约等于没有，印象中这个孩子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所以应该是听话吧？ 　　“内向。对，是内向。”木修文好不容易找到个沾边的词，“现在脾气大了，说话一点不尊重人！你不知道，上周末在家里，这孩子把他爷爷堂妹给气坏了！林家少爷跟木缨的婚事差点告吹，还把木缨气得信息素失控进发热期。” 　　说起周末的事，木修文也是一肚子火，因为事后他不但被木诚海训斥不会教儿子，也被木修武骂了一顿。徐盛月的嘲讽同样刺得他难受。何况辛小凤生病了，他身边没了解语花，反倒要去关心辛小凤的病情，令他十分不耐烦。 　　“看来分化后遗症仍然很严重。”克莱恩将一切推到分化后遗症上，话刚开个头便见木修文神情一变。 　　“啊，对对！就是分化后遗症。”木修文抢着说话，一口断定是后遗症的问题，之后就像不愿意再谈此事一样，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克莱恩迟疑几秒，笑着说：“我想着，就让绯屿留下陪我，投票期结束我再带他回去。爸你要是有事就先回主星。” 　　木修文犹豫了。“但你不是受伤了？这……让绯屿照顾你……” 　　“爸，我易感期还没完全结束，我需要绯屿。”克莱恩一句话堵死了他。 　　“这倒是。”木修文半推半就准备同意。他本也不愿在萧索不安全的塞卡星多待。“那就让绯屿留下，我明天回去吧。” 　　克莱恩点头，歉意说：“我这个情况不合适去人多的地方，明天没法送爸你去星港。绯屿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不好意思了爸。” 　　“没事没事。”木修文不在意摆手。 　　克莱恩从木修文的房间出来，先去将头盔还给酒店，然后回到木绯屿的房间。进门就看见木绯屿坐在床沿，脚边搁着自己的小行李箱。 　　克莱恩挑眉，不待他发问，木绯屿便先说话了。 　　“回医院。我跟你一起。” 　　克莱恩：“？” 　　木绯屿拉着箱子直接走向克莱恩，接着一把抓住他袖子，“不是说治疗费有人付？你还没痊愈。” 　　贫穷的克莱恩：“……” 　　克莱恩从木绯屿手里接过行李箱，自然而然牵住他出门。 　　“我和爸商量过了，爸明天回去，你就留在这边。选举结束我再带你回去。学校那边之后给你续假。”克莱恩情态自然地说。 　　木绯屿怔了怔，仰头望着他。“我可以不上学了？” 　　克莱恩低笑：“只有这几天。投票截止到下周日，我们下周一回去。” 　　今天周六，是投票期的第一天。 　　木绯屿掰着指头数了数，还有八天？ 　　他顿时笑逐颜开，乖巧点头。 　　克莱恩拉开酒店房门，门外邢以芮留下的专门保护克莱恩的士兵主动帮忙拖行李。克莱恩颔首示意，“回医院。” 　　回医院的路上，得到整整一周假期而开心的木绯屿缓过神来，疑惑的频频侧目去看克莱恩。 　　察觉到他的目光，克莱恩低声问：“怎么了？” 　　木绯屿抿了下唇：“为什么突然不逼我上学了？” 　　克莱恩笑着摸摸他的头，“我和爸讨论了下，你大概是因为分化后遗症造成情绪不稳定，脾气和性格都变得和分化不同了。第一军校学习压力原本就大，我再逼你只会让你更加厌学，对分化后的身体恢复也不利。而且，我想带你看看我出生的星球。当做蜜月的补偿？” 　　说得似乎非常在理，逻辑清晰，动机明确。最后更照顾到了感情方面。 　　克莱恩的神态亦如寻常，不露任何破绽。 　　所以，肯定不是昨晚用神识探查虫族被察觉了对吧？木绯屿当时仔细观察过克莱恩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 　　他把一颗忐忑的心塞回胸腔，果然当初在赤尾号上是错觉。 　　连精神海都不会探查的人类世界，怎么会察觉到渡劫期大能的神识呢？ 　　这里的人类根本不了解精神力，只不过摸索到了使用方法而已。 　　木绯屿放心了，继续享受小学渣不上学的快乐。 　　克莱恩却垂下眼眸，牵着他的联姻对象返回医院。 　　克莱恩发现了。 　　昨晚，当木绯屿的神识探向虫族尸体的瞬间，他立刻就察觉了。 　　那么强大的能量波动，以S级精神力者的感知当然能够发现。克莱恩是精神海受创，又不是精神力掉级。何况始作俑者就站在他身边，被他牵着手。 　　克莱恩第一反应便是去看邢以芮。因为对方的精神力等级不低，仅仅比S级低一档。幸运的是S级与A级的差异可谓天差地别，几乎是跨越世界壁垒般的实力差别。 　　邢以芮如同当初的大头，对空气中的异动毫无反应。 　　克莱恩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怀疑等情绪，用尽所受过训练锻炼出的情绪和表情控制力，维持着神情不变，状若无事说出那一句：“看一眼够了没？” 　　警察总局这样的政府部门，必定有精神力检测装置，他担心木绯屿被发现，不想陷入麻烦。 　　因为以他的感知和判断，木绯屿的精神力恐怕比自己更强。 　　木绯屿的精神力至少在S级以上。然而在学校的检测中，木绯屿将精神力伪装成F级。 　　S级精神力确实可以伪装到低等级，但那是在精神力者能够精准控制精神力的前提下。 　　克莱恩震惊的发现，比起自己，木绯屿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他忽然分不清木绯屿口中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能够将精神力伪装到F级的人，会提出完全不了解精神力的人问的问题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一直当做自家孩子照顾的omega，他家的小玫瑰，似乎并不需要他的教导。 　　成天劝木绯屿上学的他——像个笑话。 第59章 　　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作为执掌家里财政大权的绯屿魔尊十分精打细算，拉着克莱恩回到医院享受全额报销的治疗服务。势要贯彻不痊愈不走的宗旨。 　　而且住院木绯屿可以蹭住，不用花钱住酒店。等木修文回主星可就没冤大头付酒店钱了。 　　唯一的困扰就是医院病床是单人床，两个人睡有点窄。好在木绯屿已经非常习惯与克莱恩亲密相处，沙发都不睡，毫无心理障碍窝在克莱恩怀里跟人挤一张床。 　　木绯屿就这么在病房里住下，克莱恩没有异议，好像比以前更加纵容了。 　　过了两天，医生宣布克莱恩易感期彻底结束，精神力恢复得也不错，随时可以出院。木绯屿当然是选择不出院，病房也不转，就搁这继续住。 　　星球政府的人瞧着病房门口站岗的士兵，不敢有一点怨言，只能任由他们住下去。 　　到第三天，投票期过半，议员竞选者有一次拉票演讲的机会。由克莱恩和他的竞争者在星球政府安排的场地轮流演讲。 　　克莱恩换上了军装，牵着木绯屿，身后跟着两名军装齐整的士兵前往演讲场地。 　　他的竞争对手身边围着一群黑色正装的私人保镖，明明人数比克莱恩这边多，却像一群狼兽簇拥着羔羊。 　　两方人马甫一出现在民众和媒体镜头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把目光放在克莱恩身上。 　　因为克莱恩这边，是猛兽领着兽群。 　　克莱恩容貌不佳，伪装下的他看似世故圆滑，然而当他不再收敛军人的气势，精神力、体质双项S级的强者压迫感便能轻易威慑别人。 　　他选择竞选塞卡星区议员的唯一优势便是他军人身份，所以这次拉票演讲上，他换上军装，身边跟着充当警卫的士兵，毫无保留展现联邦上校的风采。 　　这次演讲，由票数暂时领先的对手先进行。在克莱恩受伤住院的三天里，对方趁机活跃在新闻媒体上，比如接受媒体采访或电视脱口秀。加上塞卡星本来就是和平党票仓，支持者人口基数很大，票数领先十分正常。 　　克莱恩今天…… 　　克莱恩踏着沉稳的步伐登上演讲台，撕开投票期之前的演讲期时在塞卡星民众前展现的温和形象，目光锐利如鹰隼，气势强硬。 　　“塞卡星的公民，你们好。我是蓝佑，上校。我出生在塞卡星，16岁时父母亲人死于帝国的炮火下，从此我成为了孤儿。18岁，我考入联邦第一军校。22岁，我未毕业就受召入伍，被投放到边境星域。从此在前线没有离开。直到今年，我26岁，终于从前线退下。”克莱恩的声音低沉悦耳，简短介绍着自己的一生。 　　“我虽然是精神力、体质双项S级，并且拥有S级机甲奥西里斯，但我意识到我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在战场上，我可以守护我的战友、我们的防线，却无法守护更多人。我的家乡塞卡星依旧时常遭受帝国袭击，甚至有人就在政府厅前的地下豢养全人类的公敌虫族！”说到这里，克莱恩的语气激昂起来。 　　“我来参选塞卡星区议员，因为我想守护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 　　…… 　　拉票结束，克莱恩从容走下演讲台，牵住明艳漂亮的omega，犹如凶狠的野兽拥抱玫瑰，凶悍的表象下展露温柔。 　　台下民众欢声尖叫、掌声如雷。好似每个人都共情了克莱恩。 　　塞卡星人民饱受战争与黑恶势力犯罪之苦，便是此时站在台下的人中就有孤儿、有贫穷的普通民众。 　　别的政客几乎都拥有一个优渥的家庭出身，如克莱恩这样出身贫穷甚至是孤儿的政客不多。更何况克莱恩用自身经历煽情，用他的累累战功来宣扬英雄主义，这对边缘星的大众来说极具吸引力。 　　克莱恩的在演讲中为自己塑造一个忧国忧民、情系家乡的强者、大英雄形象，企图从情感上博取选民好感，拉拢选票。 　　一如木绯屿的疑惑，一颗如此不得安宁的星球，为什么选民不选择双项S级的天才强者呢？是克莱恩不够给人安全感吗？ 　　邢以芮和木修文并不是搞政治的，其实不懂其中门道，所以他们觉得木绯屿的言行不可理喻，有拖后腿之嫌。 　　假如克莱恩没有威胁，和平党为什么要搞个百分百匹配O的新闻出来？ 　　和平党的那位竞选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垮着脸看克莱恩。 　　木绯屿往克莱恩身边贴了贴，在民众的欢呼声里小声说：“你好会说话。” 　　适合去修真界大宗门搞招生纳新。 　　感知敏锐的克莱恩听见了，垂眼看着木绯屿衣领上的黑色毛球，挂上虚假的微笑，藏住眼底的疏离和防备。 　　小天道在木绯屿识海里嗷嗷叫：“啊啊啊爸爸好帅！！” 　　机炮的声响突然刺破喧嚣。塞卡星的民众对这类武器攻击声极度敏感，瞬间有了反应，或尖叫逃窜，或趴下躲避。 　　“啊！” 　　“警卫——！” 　　克莱恩强大的精神力倾泻而出，紧急建起一道精神力屏障阻挡向演讲台飞来的第一批炮弹。 　　“奥西里斯！”他拽下颈间机甲钮，红白涂装的S级机甲以两米高的微缩形态出现，护卫在木绯屿身前，双臂合拢展开盾牌，将柔弱无助的omega牢牢护在身后。 　　木绯屿：“？” 　　原来塞卡星是这么个不安全法啊。 　　三天两头有人搞事。 　　木绯屿一脸懵逼地看着混乱的人群，看和平党那位竞选人第一时间龟缩到保镖的保护圈中，大喊着警卫让原本维护演讲现场秩序的警方掩护他离开。本地警方则拿出随身的电磁枪，对着惊恐逃窜的人群不知道是要瞄准袭击者还是无辜群众。 　　克莱恩这方，随行士兵迅速拔枪，第一时间聚拢到克莱恩身后两侧，与之形成“人”字队形。克莱恩以竞选人身份来到塞卡星，按规定不得随身配备“奥西里斯”以外的武器，但来自第二军团的士兵仍在事发瞬间默认他为指挥。 　　精神力屏障不足以抵御高能炮弹，克莱恩只能阻挡第一批炮弹落地，所以他紧接着释放大量精神力扫视周边一公里范围。 　　“8、9、1点钟方向，717、654、587米，射击！”克莱恩迅速报出几个位置，同时手上打出响应手势。 　　机炮是由某型号战斗机器狗发射的，报完位置后，士兵立刻找到混在人群里，伪装成宠物机器狗的目标，几秒钟内高频射出上百发弹丸，机器狗“嘭”“嘭”炸毁。 　　“啊！！” 　　这个过程中难免有人被机器狗的机炮和爆炸碎片伤到。克莱恩的精神力不断在人群中构成精神力屏障，保护他们不被杀死。 　　“警卫！疏散人群！”克莱恩冲向旁边的警卫，抢走对方手里的联络器，一边指示两位士兵掩护和搜寻可疑份子，一边冲联络器里现场的所有警察说出疏散和保护民众的具体措施。 　　他有强大的精神力做探查，对现场的地形、人员分布了如指掌，本身又是指挥系高材生，他的现场指挥能力绝对比塞卡星尸位素餐的警方官员强得多。 　　不管在场的警察愿不愿意听从指挥，反正他尽力去做了。现场媒体带来的直播机器人忠实的记录下一切。 　　克莱恩在保护众人，和平党的竞选人躲在人后像惊恐的兔子。 　　熟高熟低，一目了然。 　　混乱中，木绯屿平静地站在缩小版奥西里斯背后，冷漠注视弱小的凡人被自己的科技制造出的武器袭击，目睹人类的自相残杀。 　　小天道让他把自己粘到奥西里斯背上，偷偷摸了摸它爸爸的机甲，传音道：“奥西里斯也好帅耶。” 　　木绯屿同样伸手摸了摸机甲冰冷的外壳悄悄放出神识去探知。 　　“奥西里斯居然有两种大小的形态，它缩小的部分是藏在机甲钮里没带出来吗？”木绯屿居然在这么危险的场合探讨起机甲技术。 　　小天道：“魔尊，这……真是你想要生活的世界啊？” 　　木绯屿沉默。 　　当然不是，这种三天两头出现不明袭击的地方和必须争斗才能生存修真界有多大区别？ 　　在克莱恩的强势插手下，现场混乱迅速得到平息，发动袭击的机器狗尽数被毁，在场的嫌疑者也被他的精神力锁定，然后被第二军团的士兵抓捕。 　　拉票演讲结束后两小时内，克莱恩的选票数急速攀升，一举压过和平党竞选人。 　　后面的事情由塞卡星政府和警方接手，克莱恩和邢以芮均未干涉，不过后来有消息传出说这场袭击是在政府厅广场地下办地下擂台的势力搞的报复。 　　投票期最后一日，克莱恩的选票数已达到51%。 　　投票结束时，克莱恩得到的消息是他赢了。 　　联邦人不知道，拉票演讲现场发生的袭击其实是帝国间谍策划的。 　　帝国情报局人员先前策划的刺杀和平党竞选人的计划得到克莱恩的建议取消。然后便换成了这个干打雷不下雨式的“地下势力的报复”。 　　自由联邦的制度下，选票——有一百种方法操纵。 第60章 　　离开塞卡星的当天上午，克莱恩向调查没有结束只能继续留在这边的邢以芮辞别。然后带木绯屿前往附近的一个贫民区。 　　或者可以称之为贫民窟。 　　“我以前住在这里。”克莱恩站在贫民窟的入口外，如此对木绯屿说。 　　贫民窟里住满了人，这些人绝大多数没有联邦身份卡，没有正式工作，没有存款。联邦公民至少人手一只的终端机他们也没有。 　　贫民窟的房子甚至称不上建筑物，到处是乱搭乱盖的棚屋。因此里面的人没有住房。根据塞卡星法规，没有住址的人不能受到正式雇佣。而没有正式工作或者稳定收入的人无法租房、购房。 　　克莱恩当年就住在贫民窟里。这里虽然遍地是贫困人群，没有秩序、管理混乱，却也遍布着非法势力。其鱼龙混杂的居住环境又能为各种间谍、逃犯、不能拥有身份的人提供最佳的掩护。本地警方宁可代替市区的巡逻警卫机器人做巡防工作，也不愿意踏足贫民窟。 　　毕竟他们若是死在里面，连个收尸的都不会有。尸体在贫民窟也是可以贩卖的物资。 　　“想进去看看吗？”克莱恩问。 　　木绯屿：“？” 　　小天道：“爸爸以前就住这种地方？真的好穷哦……果然，我还是去打工帮衬帮衬家里叭。” 　　木绯屿：“……” 　　先不说天道打工的事情。他们这会儿出门不是出来约会的吗？ 　　船票订的是下午，离开船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在他看过的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里，主角约会，那不是餐厅包场，就是游乐场包场、商场包场、全息世界游戏包场…… 　　考虑到他们家的经济状况，他就不指望啥啥包场了。可逛贫民区是个什么情况？ 　　活了一千零一十八年，头一次体验约会的魔尊震惊且委屈，指着入口质问：“约会你就带我逛这个？！” 　　克莱恩：“？” 　　约会？ 　　两人对脸懵逼。 　　克莱恩沉默着掏出一支精神力舒缓剂灌下，喝药喝出了喝酒的气势。 　　木绯屿眨眨眼，突然抓住克莱恩衣襟拽向自己，拽得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alpha俯身低头。 　　“你最近很奇怪。”木绯屿紧紧盯住他，“一个星期没有催我上学。” 　　克莱恩笑道：“不逼你学习你不开心吗？” 　　克莱恩的伪装滴水不漏，木绯屿如过去一样无法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但不代表木绯屿一无所觉。 　　他蹙着眉数落：“可你这几天话变少了。不关心我吃得好不好，不管我几点睡。不帮我穿衣服，不做饭给我吃！” 　　克莱恩嘴唇张合，最终只反驳了最后一点：“住院不能自己做饭。” 　　木绯屿瞪他。 　　克莱恩：“……你想怎么约会？” 　　“吃饭、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场、全息世界组队打游戏。”木绯屿掰着指头数他从电视剧里看来的约会情节。 　　“好。”克莱恩低眉垂眼，好像没脾气一样点头。 　　木绯屿按捺着内心的雀跃踮了踮脚。这一刻的他仿佛真正十八岁的少年，期待着与自己的alpha享受人生的首次约会。 　　克莱恩重新牵住他的手，带着人背向贫民窟离去。 　　算了。克莱恩心想。 　　贫民窟里不止有贫穷和罪恶，还有克莱恩布置下的陷阱——试探、捕获木绯屿的陷阱。 　　克莱恩不如帝国情报局的间谍心理素质强大（六亲不认），他会在临门一脚时心软；不如他们擅长挖掘情报，他会在明明已经发现异常后不去深挖问题。 　　平白出现的疑似机器人的毛球；前后变化巨大的性格、学习态度；不同寻常的眼界和无畏；来历不明的亲子，是任何一位专业间谍都无法忽视的异常。 　　何况木绯屿拥有着超越S级的精神力以及伪装为F级的能力。最奇异的是，木绯屿的精神力等级最低能达到S级，他的体质检测却仅有F级，两者极度不匹配。体质弱的人是根本承受不住强大精神力的。而体质不像精神力可以伪装，因为基因检测结果不会骗人。除非有人干预检测、伪造结果。 　　如此种种，克莱恩怎么可能不猜忌？不防备？ 　　从木家人口中得知的信息与他接触的木绯屿截然不同，他如何不去猜测，与他共处一室的这个木绯屿根本不是“木绯屿”！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思考木绯屿的真实身份，思考两人的关系，思考他的任务。 　　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木绯屿是联邦的情报人员，卧底到他身边。 　　他可能暴露了，也可能是巧合，木绯屿只是恰好选择了“木绯屿”的身份潜伏起来，实则另有任务。 　　但如果木绯屿真的是卧底，他会露出这么多破绽吗？未免太不专业了。 　　塞卡星远不如主星繁华，风景不如旅游星秀丽。若说约会，克莱恩实在不知道有什么项目可玩。当年他住在塞卡星时，常去的不是地下赛场就是黑市其他地方。 　　既然是约会，他总不能带人去黑市逛吧？ 　　“玩乐的话这里不如主星，跟主星比比较特别的大概是黑市了。要看么？”莫名的，克莱恩认为木绯屿会对黑市感兴趣。 　　小天道先一步兴奋起来：“黑市！听说是捡漏的地方诶！” 　　木绯屿果真打起些许兴趣，但不是为了捡漏，他单纯好奇他出生的世界黑市会卖什么。“要看！” 　　塞卡星位于联邦与帝国的边境星域，是一颗偏远萧索的边缘星。星球上由联邦第三军团驻军，但驻军并未给塞卡带来和平。 　　相反，由于军队直接驻扎在星球上，一些因驻军管理问题滋生的产业给本就不安定的塞卡星带来新的问题。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黑恶势力在这里扎根，巨大的贫富差距滋养的犯罪让塞卡星的问题雪上加霜。 　　塞卡星的黑市，就是进行各种非法交易、进行非法活动的场所。要是在其他星球，黑市或许会藏在贫民窟，但在塞卡星，黑市堂而皇之开在市区。 　　克莱恩带着木绯屿来到塞卡星最大的黑市，其地上是正常营业的商城，地下就是黑色交易市场。 　　纵横交错的通道两旁是贩卖各种非法商品的店铺，粗略一瞧，这里的客流量比地面上的商场里人还多。 　　“这里卖的都是违禁品和走私货物，部分东西比市面价格低，大部分更贵。”克莱恩介绍说。“不买不要摸，购买要砍价，不要随意使用精神力，这里有精神力检测装置，会被视作挑衅。” 　　木绯屿左右环顾，睁大了眼睛去看两侧琳琅满目的商品。 　　像什么矿石啦、奇怪的植物啦药剂啦、各种刀具啦枪啦……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小天道兴奋得想要打滚：“魔尊！咱们快去捡漏！” 　　木绯屿默默回忆他账户上的余额。 　　“一般来说，黑市最畅销的是药和机甲材料。想看什么？”克莱恩问。 　　木绯屿指指对面一家卖药材植物的。 　　这个选择倒出乎克莱恩意料。 　　看店的是个人形机器人，它坐在店门边，有人入店就会发出机械的电子音：“欢迎光临。” 　　木绯屿瞧了眼机器人，冷冰冰的人形金属机器太丑了，有点吓人。 　　店中植物要么整株养在恒温箱里，要么是花叶茎秆拆分了的散件。 　　木绯屿扫视一眼，并未看见眼熟的植株。 　　小天道有些失望：“好像没有漏，这些植物含的灵气都好少哦。” 　　黑市捡漏这种剧情大概只存在故事里。反正木绯屿逛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要是有钱，他或许会买一些回去研究能否用在炼器上，可惜他们一家三口都穷。 　　可能是木绯屿之前的控诉起了作用，在逛的时候，克莱恩偶尔会低声和他介绍商铺里卖的东西。 　　“基因药剂。应该是黑市药剂里第三畅销的。原本是用于分化后的AO改善体质。”克莱恩说，“有的人精神力等级比体质等级高出几档，两者不匹配会导致生病或精神力崩溃。不过黑市里的基因药剂一般是被单纯想提高体质等级的AB买了。虽然这种药只能改善一次体质，但总有人期待一步登天。” 　　木绯屿对药剂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能够愈合神魂伤口的灵植。 　　见他不感兴趣，克莱恩状似无意说：“你家制药公司握有基因药剂配方，黑市上流通的基因药剂最喜欢贴牌木氏制药。” 　　木绯屿随意瞟眼柜台上的基因药剂标价，“啊，难怪木家要卖儿子联姻。原来被黑市抢了生意。” 　　“可能是吧。”克莱恩意味不明应了句。 　　在黑市逛了会儿，时间到了中午，克莱恩便和木绯屿就近到地上商城里找了间餐厅吃饭。 　　餐厅的情侣餐打折，木绯屿想也不想就点这个。 　　等待上菜的时候，一个omega鼓起勇气走近他们的餐桌。 　　“你、你们好。”omega怯声说。 　　木绯屿低头捧着终端看电视剧，好似没听见动静。 　　克莱恩抬头看向omega。 　　“我叫屈含桃。”屈含桃捏着衣角羞怯说，“是和上校您 　　匹配度很高，害您进入易感期的那个……omega。” 　　木绯屿遽然抬头：“你就是那个小三！” 第61章 　　“小三”两字一出，屈含桃小脸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样子，隔壁桌的顾客悄悄竖起耳朵。 　　克莱恩：“……” 　　木绯屿好像没发现别人的尴尬，脑子里闪过家庭伦理剧的情节，肃着脸审视屈含桃。 　　年轻、漂亮，像芙蓉一样的男性omega，白着脸含羞带怯、欲语还休。这般容貌、情态算得上不错，至少克莱恩光看容貌是配不上人家的。 　　“夫人误会了，我不是……”屈含桃委屈咬唇，“我和蓝上校以前不认识的，只是因为我们匹配度比较高，我那时候正好发热，信息素比较活跃。” 　　他轻轻眨眼瞧了眼神情肃然的木绯屿，声音娇娇弱弱的，语气不强势，话语里却充满陷阱。“我不是故意害上校先生进易感期的，也没有要做、做小三，上校很好，夫人不要生上校的气。” 　　克莱恩：“……” 　　小天道：“这题我会！这叫茶言茶语！天呐！活的绿茶耶。” 　　木绯屿浅浅勾起一抹笑。 　　看在克莱恩自有计划的份上，他本不欲追究，没想到人家自动送上门。 　　“老公，我要跟他聊聊。”木绯屿转头睨着克莱恩。 　　克莱恩思考不过几秒，略微颔首。 　　“坐，茶少爷。”木绯屿唇边挂着清浅的笑，眼神却是冷的。 　　屈含桃困惑：“夫人，我不姓cha，我叫屈含桃。” 　　木绯屿手指一点桌面，略略压下嗓音，重又道了声：“坐。” 　　魔尊的眼神富有压迫感，被封印压制过后的少量神识探出，将屈含桃笼罩住。 　　娇弱的omega莫名其妙的感到头皮发麻，可他并未闻到陌生的信息素味道，也感知不了木绯屿的神识。他余光中瞥到附近餐桌有顾客举起终端似乎在拍摄，顿时受到鼓舞，在木绯屿对面、克莱恩的身边坐下。 　　克莱恩立即起身挪到木绯屿身侧。 　　见状屈含桃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和委屈，急忙解释：“对不起上校，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坐这边方便夫人和我说话。” 　　克莱恩：“……” 　　说真的，这位的话术水平简直是克莱恩职业生涯里应付过的最差的。搭理对方都显得掉档次。 　　比起和绿茶O扯皮，他更在意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微弱的波动。 　　——是木绯屿的精神力？但为什么能量弱得微不可查？ 　　木绯屿道：“茶少爷，是谁告诉你我跟老公在这里的？” 　　屈含桃：“我不姓cha……不是，没有谁告……不不对，我是来这里吃饭的，正巧看见你和上校先生，就想着过来道歉。都怪我发热期没控制住，害得上校名声受损。” 　　“名声受损？”木绯屿环顾四周竖着耳朵抻着脖子吃瓜的路人，又轻又冷的笑了。“那么是谁指使你来勾引、陷害蓝佑，使他名声受损呢？” 　　屈含桃怔住，眼底闪过慌乱。其神情变化没有逃过木绯屿和克莱恩的洞察。 　　“没有！这明明是意外，夫人怎么能这样污蔑我呜呜……”屈含桃委屈得双目含泪，急得信息素微微逸散，香甜娇弱的omega欲哭无泪的样子极易激发alpha保护欲，隔壁桌的一位顾客已然动容。 　　可惜他对面的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根本无动于衷，甚至冷眼看着他演。 　　木绯屿食指在桌面又敲了一下，“我再问一遍，你受谁指使。” 　　克莱恩垂目盯着木绯屿侧脸，看着玫瑰露出尖刺，看他好似做无用功般连续质问对面的omega。 　　这样干巴巴的询问有什么目的？ 　　克莱恩认真思索着。 　　“夫人不要再污蔑我了！”屈含桃伤心的抹眼，眼眶边有晶莹的水滴坠落。“我一片诚心来向夫人解释，向蓝上校道歉，你们不愿意接受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污蔑我，诬陷我是故意害上校呢？我以前都不认识上校先生，我为什么要害一个陌生人。呜呜。是不是因为我是omega，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我的错？” 　　屈含桃的话术不高明，但茶艺确实高。他带着哭腔还能字正腔圆的大声控诉：“就因为我是omega，所以一定是我故意勾引，用信息素引发alpha的易感期吗？是不是omega就一定淫……荡，哪怕是意外，也都是omega的错，要怪到omega头上？可我也不是自己想做omega的啊呜……发.情期的苦，夫人难道不能感同身受吗？” 　　“夫人也是omega，为什么要这样苛责同为omega的我？我们omega难道不该互帮互助，互相理解吗？星网上好多人称赞夫人是omega的楷模，我之前也以为……”屈含桃欲言又止，捂脸嘤嘤。 　　克莱恩眉梢一跳，有些严厉的开口：“屈……茶少爷，请不要打着O权的幌子挑拨是非。” 　　旁边有吃瓜顾客在星网上直播这片瓜田，由于近期的选举新闻上了几次热搜，不少人认出了克莱恩，此时直播间已有了些热度。克莱恩的话说完，立刻便有弹幕飘过。 　　【cha少爷是不是想说绿茶少爷？】 　　【笑死，对面：我不姓cha，姓qu。木少：好的茶少爷。上校：随老婆，叫茶少爷】 　　【可不是茶少爷？这茶味浓得我在主星都闻到了】 　　【原来上校还是鉴茶达人啊！好难得，A最爱吃绿茶这套了】 　　【茶少爷没事吧？他一个人代表全体O？而且木少根本没那个意思吧】 　　【木少什么傻X，上次新闻发布会就乱说话得罪人，今天还污蔑无辜O，这种垃圾居然有粉丝护】 　　木绯屿扭头，严肃道：“老公闭嘴。” 　　克莱恩哽住，无奈一笑。心中倒是有了思路。他猜测，木绯屿想从屈含桃这里试探出线索。 　　邢以芮经过走过场一样的审问，什么都没查到。尚且不清楚是查不到还是没有查，总之是不怀疑屈含桃的无辜。 　　而木绯屿信了他的话，认为屈含桃真的是别人安排的陷害他的工具。 　　可这么问能问出什么？ 　　木绯屿丝毫不慌，清凌凌的美目含冰，弯眉淬霜，红唇微勾，吐出的是杀人无形的刀：“废话真多。上个计划落空，今天来找我们又是要做什么？摆出柔弱无辜的样子，来结识我老公，打算用85%匹配度的信息素和美貌将勾引付诸实际？你不是小三？那你坐下来做什么？” 　　木绯屿久居高位，说话惯常带着居高临下的语气，又因是魔修，嚣张跋扈惯了，堪称咄咄逼人。 　　克莱恩搁在桌下的手悄悄伸去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摩他手背。 　　有些话过了，但克莱恩没有当众指出和阻止。 　　如果木绯屿不是木家软弱内向的小少爷，说话做事嚣张些也没什么。他想木绯屿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屈含桃十分坚强，即使被如此指摘，他依旧含泪嘤嘤：“我不是，我没有……夫人不要再侮辱我了……蓝上校，您会相信我的对吗？我知道您是很好的alpha，绝对不会无端怀疑一个omega，给omega泼脏水抹黑他的名誉。” 　　克莱恩不说话。 　　屈含桃顿了顿，再接再厉发挥茶艺。 　　克莱恩挪开目光，只管盯着自己的omega看。 　　屈含桃这下是真委屈了，柔声哀怨呼唤：“蓝上校……” 　　声音那叫一个婉转，跟合欢宗的优秀弟子似的，尤其能撩拨男人。 　　木绯屿敛去笑容，忽然就觉得腻味。 　　小天道：“好哇，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勾搭我爸爸！是不是想拆散我的家？！魔尊，搞他！” 　　克莱恩瞧见木绯屿淡去笑容反而皱眉，扭头对屈含桃说：“我老婆让我闭嘴。” 　　屈含桃：“……” 　　其他人和弹幕：“……” 　　【原来你是这样的上校】 　　【哦豁，妻管严】 　　【上校：怂.jpg】 　　木绯屿嘴角微微勾起，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双目与屈含桃正正对视上，神识瞬间如蜂针刺入对面omega的精神海，而魔尊的眼瞳中似有红色虚影一闪即逝。 　　这一切凡人皆一无所知，镜头没能捕捉到任何异样。唯有克莱恩在某一刹那感知到了异动。 　　克莱恩轻轻捏着木绯屿的手，若无其事抬头盯着屈含桃的脸，沉默更甚。 　　但他知道，木绯屿对眼前这个没有证据表明是否无辜的omega发动了精神力攻击。 　　令他不解的是对方脸上未表现出受到精神力攻击的反应，顶多眼神骤然变得有点迷离。 　　木绯屿淡然开口：“滚吧。” 　　屈含桃神情逐渐恍惚，无意识按照木绯屿的命令站起来，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虽然这副样子有些怪怪的，但任凭联邦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此时的屈含桃被摄了神，宛如一具空壳，在魔尊的神识控制下，听凭指令。 　　即使现在的身体未经修炼，即使没有灵力，即使神魂受到封印，对付区区精神力普通的凡人，魔尊依旧有的是手段。 　　这种摄神手段持续时间不长，副作用是被控制者识海（精神海）被毁，将如遭受搜魂术的人那般轻则变傻，重则丧命。 第62章 　　吃饭中途，木绯屿去了趟厕所。 　　洗手间里没人，洗手台前木绯屿正慢条斯理洗着手，忽闻外面餐厅里爆发一阵骚乱，接着就是“有人跳楼了”之类的惊呼。 　　小天道有点懵：“魔尊？” 　　木绯屿轻笑：“没什么，就是小三被人灭口了。” 　　小天道：“！” 　　餐厅的一侧是玻璃幕墙，靠窗的座位向来是餐厅的一个卖点。然而今天坐在这边的顾客用餐体验极差，在某个抬眼的时刻，一具人形物从楼上坠下，目击的人愣了下趴到玻璃上向地面眺望。 　　大片鲜血从肢体扭曲的人体上汩汩淌出，清丽的芙蓉花被血色浸染。 　　克莱恩大步冲到玻璃前，怔怔望着屈含桃的尸体，惊觉脊背发寒。 　　他明白了，木绯屿当众询问那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洗手间里，木绯屿注视镜中映出的毛球球说：“大庭广众下，蓝佑的原配与小三狭路相逢，好事者必会拍下过程闹上星网。屈含桃背后的人今日让他出现，本也是要闹出热闹来。” 　　小天道不懂：“他们想要什么？” 　　木绯屿低头瞥一眼：“人不是说了？损坏名声。” 　　不管能否利用85%匹配度的信息素勾到克莱恩，经过屈含桃一番绿茶表演，其他人会以为克莱恩与别的omega不清不楚，木绯屿嫉妒量狭。 　　最好是能激怒木绯屿，让他表现得愚蠢善妒，一举败坏克莱恩挣下的好名声。挑拨两人关系，拆散这对联姻夫夫，让克莱恩失去木家的财富支持。 　　在联邦，没钱怎么混？ 　　至于政治上的更深层原因木绯屿就不清楚了，他毕竟不懂这个。 　　“他们好坏！”小天道气呼呼的。 　　木绯屿道：“本尊重复质问他受谁指使，一副认定不是巧合意外的模样，邢少爷跟网友可能不信，但其幕后的人知道这颗棋子废了。” 　　屈含桃只是茶艺技术高，没受过反侦察培训，从木绯屿堂而皇之问出第一句谁告知对方他们的行踪时，屈含桃就慌了。之后凭借茶艺应付，生生扭转局面。然后就遭遇木绯屿更直白的质问：谁指使你？ 　　屈含桃的表现在木绯屿和克莱恩这样的人眼里，基本等同于承认“对我就是有问题”。 　　接着木绯屿又问了一遍：你受谁指使？ 　　屈含桃明明被逼到无地自容的地步，却仍旧坚持留下，用目的性极强的话术来指责木绯屿歧视omega，污蔑他。 　　若不是另有目的，正常人会锲而不舍的跟木绯屿对话？正常人怕是听到第一次质问时就怒而离席。木绯屿的质疑对于正常人来说，根本是无理取闹。 　　就像木绯屿后来说的，若只是解释和道歉，那么话已说清，何必再纠缠？该说的话说明白了，人便该走了。不然留下来打算让他们请吃饭？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屈含桃目的没达到，当然不能离开。 　　而木绯屿从始至终态度坚决，克莱恩又摆出妻管严的架势，让他闭嘴他当真就不多话。屈含桃背后的人看到这就该明白了，利用屈含桃设计的陷阱已经被木绯屿他们看穿。这颗棋子能不能继续达成目的尚且不清楚，反倒有可能被克莱恩抓住审问。 　　邢以芮抓屈含桃那回只是一种危机公关的策略，邢大少本人根本没把屈含桃当嫌疑人。就算屈含桃是和平党安排的人又怎样？邢以芮只是来帮克莱恩一把，而不是来替邢家得罪和平党的。 　　但没人愿意赌克莱恩是否有其他办法从屈含桃嘴里撬出指证和平党政治构陷的证词。 　　木绯屿讽笑：“本尊做了五百年魔尊，本尊了解那些上位者，不把人当人的上位者。于他们而言，没用的棋子叫弃子。有可能泄露秘密的弃子必须除掉。今日的事被放到星网上，闹大了，总会有人想去挖掘所谓真相，谋取利益。屈含桃背后的人不想担风险，必然选择灭口。” 　　“一个只会勾引人的花瓶，杀便杀了。”木绯屿理了理袖子，“本尊故意说那些话，便是在逼幕后的人灭他口。天道，杀死屈含桃的罪孽，会算到本尊头上么？” 　　小天道一早就知道魔尊心狠手黑，此时听着他慢条斯理道出如何用几句话逼死一个人，仍旧大受震撼。它本能的为魔尊的阴险心计和不将人命当生命的冷漠赶到害怕。 　　可是听到木绯屿最后的问题，它又忍不住不忿：“这怎么能算到魔尊你头上呢？！明明是把人当棋子又在弃子后杀人灭口之人的错！凭什么怪你啊！！要不是他们算计到我爸爸身上，你根本连个眼神都不会给这些凡人……” 　　木绯屿轻笑一声，摸了摸小天道的毛。 　　难怪小天道的原生世界万灵寂灭它却无法挽回。这只天道太有情义了。 　　一点不像书中写的：大道无情。 　　“他们欺你爸爸无权无势，拿下三路的东西算计他，手段太卑劣下作。本尊不出手，旁人哪知蓝佑是天道之父？”木绯屿一本正经忽悠。 　　小天道：“就是就是！不给他们一点魔尊的小小震撼看看，他们不知道蓝佑是谁的爸爸！” 　　警察来的很快，邢以芮也在得到克莱恩消息后迅速赶来。当木绯屿回到餐厅时，餐厅目击者们已被警方集中起来等候做笔录。克莱恩则与邢以芮坐在一起。 　　木绯屿来到克莱恩身边，在他们开口前问：“今天还能回主星吗？走不了的话，船票能不能退？” 　　克莱恩、邢以芮：“……” 　　克莱恩拉着他坐下：“能退，不用担心。” 　　木绯屿放心了，乖乖坐下，拿起餐具继续用餐。 　　邢以芮皱皱眉，没忍住说：“你怎么吃得下？” 　　木绯屿没理他。 　　克莱恩说：“绯屿向来胃口不好，他肯多吃点我高兴都来不及。” 　　邢以芮想说的是刚刚才和他们同桌说过话的人转头就死了，木绯屿怎么能吃得下饭？这样哪像个omega？ 　　“蓝佑，木少是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邢以芮感到不解。 　　克莱恩压低声音：“以芮！” 　　木绯屿茫然抬头：“我知道啊，那个和我老公85%匹配度，害我老公进易感期的omega跳楼了。大家都在议论。” 　　他环视一圈其他顾客，微微歪头望着邢以芮，“可这跟我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邢以芮拧着眉毛看他，却碍于克莱恩不好再说什么。转头盯着克莱恩，一脸的不理解和不赞同。 　　克莱恩叹口气：“行了以芮，我们说正事。这件事可能有点麻烦，我怕被扣住。绯屿可能要托你照顾。” 　　邢以芮立即说：“怎么会扣住你？他们不是说人是从楼上跳下来的。不是你……吧。” 　　邢以芮不相信自己从在第一军校就认识的朋友、战友会杀一个无辜陌生的omega。 　　木绯屿捧起果汁浅抿一口。 　　克莱恩隐晦的目光扫了下木绯屿，“简单说，是政治原因吧。” 　　邢以芮深深拧眉。 　　警方的人来到木绯屿他们桌前，带着忌惮的瞥眼邢以芮，说：“蓝上校，蓝夫人，打扰了，麻烦你们配合调查，暂时先做个笔录。” 　　克莱恩态度很好，笑着点头：“请问。” 　　“不好意思，笔录需要每个人单独做，蓝上校请跟我们到那边去。”警察也挺客气。 　　“好。”克莱恩配合的跟过去了。 　　餐厅总共就那么大，精神力、体质等级稍高一些的都能听到旁边人对话。塞卡星的管理向来疏漏，政治职能部门的官员大多只顾捞钱，谁会在意这些办案细节？ 　　这批警察中不知是否有人得到了指示或被收买，他们好像平时一样，只想着走个流程随便结案，尽早下班。 　　对克莱恩的问话好像挺正常的，都是诸如“案发时你在哪里，有没有时间证人”“与死者是否认识，有没有过节”的问题。克莱恩一一回答，并未说谎。 　　很快，对克莱恩的笔录做完，警察接着请木绯屿到一边询问。 　　警察问：“死者坠落时你在哪里？” 　　木绯屿如实回答：“洗手间。” 　　“有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时在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人。” 　　警察猛地盯住他：“所以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木绯屿以前没做过笔录，所看过的电视剧里没有类似情节，他不懂警察的办案流程，不清楚时间证人和不在场证明的关系。旁边克莱恩与邢以芮多少是懂的，一听这个问题便皱起眉。 　　克莱恩看向木绯屿和为他做笔录的两名警察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不在场证明是什么意思？”木绯屿直接问。 　　问话的警察看他目光这会儿就跟看杀人犯差不多，“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话，可能要请你跟我们去警局一趟了。” 　　说完对方真的示意同僚收起记录本，向着克莱恩走去。 　　“抱歉蓝上校，我们怀疑您夫人与这件案子有关，需要带他回我们警局接受调查。”该警察说。 　　克莱恩霎时沉下脸。 　　看来，对方这次打算从木绯屿这里下手。 第63章 　　星博，一则#蓝佑妻子谋杀小三#的词条空降热搜。 　　星博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个热搜太劲爆了！】 　　【炒作吧。】 　　【我觉得有可能是真的。谁还记得MFY说过要追究到底的话？】 　　【就是他做的！他本来就是这种人，以前就霸凌同学！这种人居然能进第一军校，非常怀疑第一军校的招生标准。】 　　【你们快去看！MFY开星博了！】 　　木绯屿不光注册开通星博了，他的第一条星博是一个直播间链接。 　　克莱恩的粉与黑、各路水军、吃瓜路人纷纷顺着热搜找到木绯屿的直播。一进直播间便看见在疑似餐厅的地方，一群人聚集在此，两名警察站在一张桌子前。 　　由于是用终端的摄像头拍摄，视角跟偷拍似的，看得众人一头雾水。 　　木绯屿道：“你们认为是我杀了茶少爷？” 　　他听了警察的话，又见到克莱恩的表情不好，这会儿才明白人家的意思。 　　弹幕： 　　【看过另一个直播的解释一下，茶少爷是说之前跟蓝上校闹绯闻的omega，说人绿茶的意思】 　　【给新来的解释一下，茶少爷就是骂人绿茶。那人是真的茶言茶语，我鉴茶达人，快哕了】 　　“唔，我是指你们的死者。”木绯屿半点不遮掩对屈含桃的嘲弄，“你们已验过尸了？确定他是被人杀死的？” 　　克莱恩起身搂过木绯屿，将人牢牢揽在怀里说：“人是他杀自杀确定了么就要带走我夫人？塞卡星的警方办案可以无视司法程序是吗？” 　　警察张口便说：“我们只是想请您夫人去警局一趟配合调查，并不是怀疑什么。” 　　克莱恩压根不听：“这么多人都不用跟你们走一趟，怎么偏偏要带走我夫人？你们的理由不会只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吧？可绯屿明明只说了没有时间证人。难道商场的监控全都是坏的？” 　　警察偷换概念的小伎俩被识破，一时有些情急。只能囫囵说些“配合调查符合程序”之类的话。 　　邢以芮见状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遂来到克莱恩身边，思忖是否要用军部的特权保下木绯屿。 　　木绯屿不疾不徐说：“你们还有问题要问吗？没有的话我可以提供线索。” 　　对面的警察互视一眼，深觉难搞。 　　木绯屿可不管他们的意见，自顾自说：“屈含桃受人指使，利用85%匹配度的信息素致使我老公失控，当众引发易感期。今天又到餐厅找到我们，意图故技重施。我当面质问他是受谁指使，结果一顿饭没吃完的工夫他就死了。好巧哦。” 　　“好巧哦”三个字让邢以芮脸色微变。木绯屿曾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那一次木绯屿就声称克莱恩的易感期不是意外，而是被人刻意陷害。 　　当时他没有站队干预这事。没想到几天之后，有一个人因此丧命。 　　“既然你们认为屈含桃是被人杀死的，那肯定让背后指使他的人给灭口了吧。毕竟像他这么蠢的花瓶，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木绯屿露出嘲讽的笑容。 　　克莱恩配合的低笑道：“确实，我们家不喜欢太蠢的，绯屿没必要嫉妒这样一个人而去害他。与其怀疑我们，你们不如查查屈含桃到底是受谁指使的，他在这个时间死在我们附近，难保不是背后的人想要嫁祸给我们。” 　　邢以芮此时说：“两位警长没有问题了吧。时间不早了，他们还要赶飞船。” 　　“飞船？你们要离开塞卡星？”警察说，“不行，案件没调查清楚，两位暂时不能离开星球。” 　　另一个警察跟着说：“对，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邢以芮终于明白克莱恩事前对于“被扣下”的担忧是怎么回事。亦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政治的影子。 　　他厌恶地想，这些政客真够卑鄙的。 　　“不好意思，蓝佑上校隶属军部，塞卡星警方无权限制他及其家属的行动。如贵方需要他们接受调查，请联系军部内务调查科。”邢以芮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子，对方顿时没了办法。 　　木绯屿抬起手，将终端的镜头照向自己，很不走心的说：“啊，我忘记关直播了。” 　　对面的警察立时慌了，其中一人的终端忽然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消息，而后咬牙切齿说：“不好意思，耽误了蓝上校的时间，你们可以离开了。” 　　塞卡星的一些官员在除了捞钱的其他地方实在无能，尤其是本职工作着实办得一塌糊涂。警方的人扯了半天皮，结果既没有把屈含桃的死栽到木绯屿头上，又没能扣下克莱恩。都赖他们本身的办事效率和水准低下。 　　直到木绯屿他们离开时，警方都没确定屈含桃是自杀还是他杀。除了偷换概念的小伎俩，只会用请配合工作配合调查这些话术。邢以芮拿出军部特权，他们就连伸手拦一下的能耐都没有了。 　　离开餐厅，邢以芮有些歉意的说：“抱歉，我之前没认真审问就把人放了。否则也不会……” 　　克莱恩安慰的拍拍他的肩：“不要这样想，我之前也是猜测。没有证据本来就不应该随便怀疑人。” 　　由于邢以芮的靠谱，木绯屿没来得及出手他们就摆脱了警方的纠缠，木绯屿意兴阑珊关掉直播，继续躺平。 　　木绯屿统御魔宫数百年，在决定逼死屈含桃之前便考虑过如何不自身与克莱恩沾上麻烦。他用神识摄神，可不是仅为了操纵屈含桃离开。可惜对方被灭口得太快，军方的特权又太大，根本用不上他的一番布置。 　　星网上的争论亦在木绯屿的直播落幕下平息。连人是怎么死的都没出定论，网友有什么可争的？没能当场将人留下，事后再如何泼脏水都难以服众了，必然会出现无数反对的声音，毕竟星网上不缺杠精。 　　无可奈何，和平党只能彻底放弃屈含桃这颗棋子。否则岂不是印证了木绯屿的说辞，屈含桃背后有人，故意杀人灭口再栽赃陷害他们？和平党的人在看到木绯屿的直播上热搜后恨不得立刻花钱压热度，生怕极易被煽动的普通民众听信了木绯屿的话，真的怀疑起背后是由他们操作的。 　　自由党看到事态转向对和平党不利的方向，可给乐了。当即有媒体及水军下场带节奏，硬要把屈含桃的死以及竞选期间克莱恩身上闹出的桃色新闻一股脑栽到那位和平党竞选人头上。 　　只能说，指使屈含桃舞到木绯屿面前，是一步坏棋。 　　几日后。主星木家庄园，辛小凤避开佣人，偷偷来到木绯屿的房间。 　　房间里增添了一张婴儿床，地面铺上短绒地毯，家具桌柜的边缘包上了防撞海绵，角落里还搁着几件玩具。这段时日里，小天道的人形就住在这里。 　　辛小凤轻轻关上房门，从内部上锁。然后蹑手蹑脚来到婴儿床前，低头看着摇篮式的床里熟睡的孩子。 　　“小屿，妈妈会帮你……帮你……”辛小凤自言自语着向崽崽伸出手，“妈妈帮你把这个孽种弄死！” 　　床上的幼崽蓦地睁开眼，乌溜溜的大眼睛与她含着泪，充斥害怕与怨毒的双眼对视上。 　　辛小凤吓了一跳，害怕孩子哭闹起来，又忙不迭捂住它的嘴。 　　小天道感受到了浓烈的恶意。 　　辛小凤狠心抽起枕头盖到孩子脸上，两只手都压在枕头上，用力下压捂紧。 　　她真的非常害怕，既怕第一次杀人，又怕她杀人的事被发现。 　　她忍不住哭泣起来，呜呜咽咽却不断自语鼓励自己。 　　“很快就好了，我是为了小屿，为了小屿，我一定要杀死这孽种。呜呜……”她这辈子从未如此恐慌过，可是她不能退缩手软，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啊！“蓝佑的私生子绝对不能活着，不然我的小屿怎么办啊……我不能让他活得跟我一样痛苦。” 　　没错！她不会错！杀死这个私生子，日后她儿子生下的孩子才不会落得跟她儿子一样的处境。 　　就像徐盛月的儿子，木新南也应该去死才对！ 　　辛小凤的眼神从犹豫、害怕变得疯狂，她花香味的信息素不自觉从腺体中逸出，飘散在整间房内。 　　“砰——” 　　房门猛地被踹开，巨大的力道将门板踢得碎裂，木板、木屑飞溅，其中一块撞到了辛小凤背上，她犹如被猎食者惊动的兔子，惊惶缩手，背过身看向门口。 　　将门踹烂的克莱恩的精神力冲入房间将辛小凤撞开，恐怖的精神力威压直接将她压得趴在地上。他奔至婴儿床边，掀飞枕头抱起崽，眼里难得的露出慌乱。 　　“元熙！”克莱恩慌张的用手去摸崽的颈部脉搏。 　　小天道的眼前终于不再是枕头带来的黑暗，模模糊糊看见克莱恩的脸，“呜哇”一声就大哭起来。 　　慢克莱恩好几步赶到的木绯屿大步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木家几个佣人。 　　“爸爸呜呜……”小天道哭得凄凄惨惨，哭得小脸湿漉漉的往克莱恩脖子上贴，转眼看到木绯屿进来，连忙张开手臂探着身子去够他。“魔呜……她杀人，木木给我报仇！！” 第64章 　　克莱恩怒视辛小凤，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追究和指责，而是抱着崽就往外走。“去医院！” 　　木绯屿挡在门口，抱走小天道说：“我先看看。” 　　他装模作样去探脉，检查四肢，暗地里与小天道交流情况，然后说：“元熙没事，不用去医院。” 　　木修文和木家其他人听到动静跑来，围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探头探脑。 　　木修文透过门看见里面辛小凤狼狈趴在地上，慌忙问：“出什么事了？怎么……” 　　克莱恩并不放心，坚持说：“不行，先去医院检查下。去军方的医院，不用担心保密和安全问题。”他好像意有所指。 　　木绯屿不太熟练地抱着白白胖胖的崽，表情一如既往冷淡，看起来一点不像孩子的爸爸。 　　“爸爸，不去医院呜。害怕。”小天道哭哭啼啼说。 　　克莱恩心疼坏了，不管元熙是哪里来的孩子，他已经投入其中的父爱难以撤离。只要真相没到剖开的那天，他愿意把元熙当做木绯屿的孩子对待。 　　就算不是的，一个一岁多大的小孩子又有什么错？ 　　“绯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木修文继续在门外问，说话间用力推木绯屿想往门里挤。 　　“修文……”辛小凤听见了他的声音，张口要说话。 　　克莱恩回头睨一眼辛小凤，手臂一揽把木绯屿搂到旁边。木绯屿顺势把天道塞进他怀里。 　　“呜，木木，报仇。”小天道缩克莱恩怀中，指着地上的辛小凤强调。 　　“嗯。”木绯屿略一颔首，转向自己的妈妈。 　　克莱恩突然皱眉，他此时才注意到他家崽对木绯屿的称呼，不过现在不是纠正的时候。 　　木修文挤进房里，抱住辛小凤想扶她起来，可她正被克莱恩的精神力压着，无力站立。木修文后知后觉感到异样，不知所措看向木绯屿他们。 　　“她，要杀元熙。”木绯屿抬起食指指向辛小凤，冷冷说。 　　辛小凤下手的时机实在不巧，她潜入房间时木绯屿和克莱恩正好回到庄园，她动手时两人已进入别墅。小天道传音求救，木绯屿当即对克莱恩说“元熙出事了”，之后就是克莱恩用精神力扫描别墅、踹门救人。 　　但凡他们再晚几分钟到，小天道的这具幼崽身体就得“死”。 　　“不可能！”木修文下意识反驳，他心中的初恋向来柔弱，是离开他就无法生存的菟丝子，是天真纯洁的小白花。辛小凤趴在他腿上，一抽一抽的哭泣不停。 　　“爸爸，怕怕。呜呜。”小天道确实吓到了，小脸贴着克莱恩胸膛一个劲的哭，比辛小凤哭得还凄惨。 　　木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精致妆容也难掩憔悴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怎么不可能啊，她不是之前就疯了吗？” 　　木家的管家远远就听见她的话，眼皮一跳立刻呵斥围观的佣人离开，“缨小姐，请不要乱说话。辛夫人没有疯。” 　　木缨似乎被触动了某个开关，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尖锐的说：“她就是疯子！她没疯会杀人？！这种疯子你们还不抓起来！” 　　离开主星上十天的克莱恩不明白木家氛围为何变成了这样。 　　原来不止辛小凤，木缨的精神状态也令人堪忧。 　　“管家，联络家庭医生。”克莱恩说，“给元熙看看。” 　　管家迟疑几秒，果真扭头去给木家的家庭医生打通讯了。 　　木缨转回头，怨毒的目光投向木绯屿。她仍记恨他三言两语险些戳散她与林少爷婚约。所以看到他的母亲发疯杀人，她幸灾乐祸。她可是听说了，那孩子是蓝佑的私生子。 　　要是蓝佑暴怒，气得直接和木绯屿离婚才好呢！ 　　木缨满怀恶意的期待，渴望看到木绯屿落入与她相似的处境，看他像她一样被联姻对象当众扇巴掌、被抛弃。 　　她的恶意没能膈应到木绯屿，反倒让这会儿对人类恶意非常敏锐和害怕的小天道一哆嗦，哭得更大声了。 　　辛小凤到底没疯得彻底，至少她明白她做的事被发现可能会有什么下场。她用泪水当做武器，哭诉说：“我没有呜呜……小屿，妈妈没疯，我、我只是想帮你……” 　　木修文怔了下，心脏也随着她的哭声抽疼。他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但作为alpha，他对自己喜爱的omega充满保护欲。他缓和着语气安抚说：“别怕小凤，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克莱恩动作温柔的抱着崽，一边用手指轻轻抹去它的眼泪，一边语气冷厉说：“有什么话，到爷爷面前说。” 　　辛小凤惊恐抬头，木修文亦是惊惶不已，连声拒绝：“不行！不，我是说没必要惊动你们爷爷。” 　　他再是愚钝，也明白如果辛小凤与克莱恩闹起矛盾，木诚海绝对会向着克莱恩，而不是毫无用处的omega。 　　木缨插嘴：“管家都在这了，你们还指望爷爷不会知道？” 　　一直没说话的木新南看眼哭得抽抽噎噎的崽崽，再看看在家里总是一副“你们都欺负”的可怜模样的父亲的情人，忍不住说：“不如报警。” 　　他一出声，所有人都瞥他一眼。 　　克莱恩低头继续给崽擦眼泪。要杀元熙的人毕竟是木绯屿的亲生母亲，他暂时不好越过木绯屿自行处理。 　　交给木家的家主木诚海来处置其实是考量双方联姻关系下最好的办法。 　　“新南！”木修文仗着父亲的身份训斥了一声，然后决定柿子捏软的，他望向木绯屿准备说话。 　　然而木绯屿觉得木新南的提议不错，当场打开终端，“报警通讯号是什么？” 　　木绯屿偏头问木新南。 　　陡然被询问的木新南愣住。 　　联系完家庭医生跑回来的管家也愣了，“报什么警？” 　　“绯屿！她是你妈妈！”木修文大吼。 　　木绯屿瞧都没瞧木修文，手上一指辛小凤回答管家：“她差点杀死元熙，撞见杀人的，是应该报警吧。” 　　所有人都被他的语气震惊了。 　　木绯屿的语气冷淡如常，反应和在街上遇到陌生人杀人没什么区别。 　　可被他指控的杀人者是他妈妈啊！ 　　“小屿？”辛小凤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她的孩子的态度就像一根刺，又深又突然的扎入她心脏。 　　木绯屿这才回头瞄一眼她，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冷得如数九寒天霜雪。他慢悠悠道：“哦，不报警的话，那就……用私刑解决？” 　　克莱恩哄崽崽的手的一顿。 　　木修文气得破口大骂：“畜生！这是你妈妈，你想做什么？！” 　　木绯屿冷笑一声：“可她要杀我家的崽。” 　　“你妈妈温柔善良，怎么可能杀人！”木修文不管不顾的大声反驳。 　　管家眼看事态要控制不住，赶紧用终端通知木诚海。 　　木绯屿走向辛小凤，他纤弱的身姿在她眼里忽然变得像巍巍大山，压得她踹不过气。 　　克莱恩收回精神力，抬眼目不转睛盯着木绯屿。他想看看，这个木绯屿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木绯屿垂眸注视与木修文相拥坐在地上的辛小凤，是以魔尊的视角俯视她，而不是以儿子的身份看着她。 　　“杀我家的崽，你凭什么？”绯屿魔尊压抑的怒意终于在此刻展露，他以小天道家长的口气发问，亦是在替一千年前的自己质问。 　　当他压着怒意的质问出口，小天道的哭声忽地变小，它忍着害怕转头去看木绯屿，担忧木绯屿失控的情绪占据上风，紧张地盯着他侧影。 　　“你不顾廉耻、攀龙附凤，宁可没名没分做小三赖在木家。你枉顾伦常，生下我这个私生子，一开始是想母凭子贵，挤走原配上位对吧？可惜我出生后基因检测性别是beta，在木诚海眼里一文不值。”木绯屿说起自己的身世，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我不能帮你上位，你只能扭头继续抓着……”木绯屿侧头瞥眼木修文，“这个废物。唔，或许我猜错了，你一开始以为他爱你，他会为了你赶走原配，扶你上位？结果他就是个废物，一辈子不敢反抗自己的父亲。或许你还想跟他继续生孩子，直到生出能帮你上位的孩子。” 　　生孩子这条路自然是行不通的，木修文的两个老婆均只生出一个孩子。若是搁在修真界，木绯屿高低得怀疑木修文是不是被下了绝嗣药。不过这种事情不重要，他没兴趣探讨。 　　“我帮不到你，你对我也和对待空气差不多。他原配妻子不肯花钱养我，他给你的零花钱你转过头全花回他身上。而我……”木绯屿哼笑了声，“用廉价的营养剂养活。如果我没有最终分化成omega，你们是不是不会交学费让我读第一军校？” 　　在联邦，公立学校学费不高，还有免费教育政策。但到了十八岁，若要继续接受高等教育，那无论公立私立的学费都是非常昂贵的。对于普通工薪家庭，那可能是一笔无法支付的开支。 　　“不是……”辛小凤哭着猛摇头，红着眼眶仰头望他，满是失望和伤心的神采。“小屿，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要不是为了你，我、我怎么会来木家？我未婚怀孕，家里嫌我丢人跟我断绝关系，不来木家，我根本养不活你！” 　　辛小凤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尖叫。 　　门外的木缨遥遥看着她，恍惚就像看见自己。 　　作为omega，她们无论如何挣扎，最后都只能陷入各种各样的泥淖。 　　在场的另外两位alpha无法吭声，他们一个太过年轻，不能理解omega的悲哀。一个太懂omega的困境，因此更加无法以alpha的口轻易去评论omega。 　　管家将终端对准房间里拍摄，把画面转播给木诚海，没有得到家主指示前，他会保持沉默。至于木修文，他只会训斥木绯屿，要他闭嘴。 　　“呵。”木绯屿冷笑，俯视冥顽不灵的凡人，“妈妈，凭什么杀我的家人？” 第65章 　　“我没有！”辛小凤仿佛被无形的手攫住灵魂，氧气一点点被夺取，她似乎被戳中了弱点，只能用色厉内茬虚张声势来抗拒真相的揭露。“他不是……他、是他的私生子！妈妈是为你好，只要没有这个孽种，你就不会变成我这样……” 　　她终于承受不住拷问，吐露了半真半假的真心。 　　木绯屿讽刺地看着她。 　　克莱恩深深拧眉，不由道：“元熙不是私生子。” 　　不论他是谁的孩子，克莱恩不会让他背负私生子的名声。 　　倘若辛小凤只是为了除了克莱恩的私生子而杀人，这样的动机也太可悲了。 　　“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木绯屿可不是什么会心软的正道修士，听一听坏人的苦衷就跟人共情。更不会听见“为你好”三个字就真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为了我，你怎么不……唔……”木绯屿转了半圈找到愣怔看着他们的木新南，“杀死他？那样我就是木修文唯一的孩子，徐盛月在木家的地位会变得尴尬。我能得到木家少爷应有的待遇，你说不定也可以成功上位了哦。所以，你为什么不杀他，要杀一个没有反抗力的婴儿？” 　　其他人顿时心神一震。好似拨云见日，醍醐灌顶。 　　是啊，如果辛小凤真的是为了让木绯屿获得利益，除掉木新南不是应该得到更大好处吗？ 　　“你选择杀我家元熙，只是因为它不能反抗你。既害怕失败，又害怕罪行被发现。”木绯屿肆意嘲笑。 　　“闭嘴！闭嘴你个逆子！”木修文总算他们的对话中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仍然没有怀疑辛小凤。 　　或者说，在辛小凤这个初恋情人与木绯屿这个没用的儿子之间，他下意识偏向辛小凤。情急之下，他甚至释放信息素去攻击一个omega。 　　克莱恩反应极快，精神力屏障瞬间在木绯屿身前展开，他海盐味的信息素像罩子一样笼住木绯屿。 　　终端的另一头，木诚海大声命令：“老陈，把他们都给我带到大别墅客厅！” 　　得到命令的管家连忙冲进来带走辛小凤，木修文寸步不离的护着她一起走了。 　　木缨只想看木绯屿的笑话，不想舞到木诚海面前找骂，于是悄悄溜了。木新南犹豫了下，通知徐盛月的同时跟着一道去见木诚海。 　　克莱恩单手抱着崽，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木绯屿后颈的腺体抚摸，alpha强势的信息素亦在他的控制下化作绕指柔，一点点安抚一个愤怒的孩子惶惶不安的心。 　　“绯屿，这件事不如交给你爷爷处理。”克莱恩试着开口，温声劝慰。 　　这样的木绯屿不对劲。和他的猜测相悖。 　　就好像……这是真的木绯屿似的。 　　木绯屿睫毛颤动，没有应声。 　　“木木。”小天道伸长小胖手想去抓木绯屿的衣服。 　　克莱恩低头纠正：“熙宝，要叫爸爸。” 　　木绯屿和天道同时：“……” 　　“木木！”小天道坚持。 　　克莱恩显得十分无奈，“不是妈妈，他也是爸爸。” 　　木绯屿：“？” 　　想起魔尊那番“后妈”论调的小天道睁大眼，“啊？妈妈？” 　　克莱恩更加无奈了，“绯屿，怎么乱教熙宝喊人。熙宝，喊爸爸。” 　　好在佣人上来通知家庭医生到了，克莱恩抱着崽去看医生。木绯屿见小天道对于看医生没有异议，便独自留在房间。 　　他直接在柔软的地毯上席地坐下，屈起双腿，手臂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膝头。 　　叱咤修真界的大魔头像个小可怜一样缩在自己的房里，逐渐陷入多年前的记忆里。 　　一千年前的他，应该是恨的，恨辛小凤把他生出来，恨她自己做已婚人士的情人就罢了，还要让他做私生子，令他从小到大受尽白眼，没人疼宠，没有朋友，填不饱肚子。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可怜的小孩。直至穿越到修真界。 　　初入修真界时，他每日都战战兢兢，在死亡的阴云下理解了过去生活的美好。 　　至少在星际的他，不用担心某一次端茶倒水的水温不对、或是进门时先迈左脚而被哪个魔将、魔君像碾死蝼蚁一样杀死。 　　魔宫中命如草芥，即便是魔将、魔君也常在厮杀，说不准过几天就要换一波魔修。 　　他终于明白比起精神世界的幸福美满，更多的人仅仅是能够存活已是一种奢望。 　　哪怕在木家生活时再可怜，至少他从无性命之忧。主星繁华安定，居住在主星的平民远离战争，在和平法治的怀抱下生活，竟还会抱怨命运不公？ 　　那时候的木绯屿才明白，过去的他是如此不知好歹。于是曾经的生活在修真界的残酷生活对照下渐渐成了他的执念，变成他拼命修炼，飞升渡劫的动力和目标。 　　无论他在修真界取得了怎样的成就、得到怎样的权势、修得怎样的修为，他从不曾迷失自我，魔修的通病心魔无法迷惑他。因为回家就是他的魔障。 　　所以他在回到此界之后，就算想起他在木家的处境其实不太好，他也不讨厌木家的人。 　　木家人的勾心斗角对修士而言根本不关痛痒，木绯屿不是那种六亲不认气量狭小的魔头，他通常不会和凡人计较。除非对方触及了他的利益。 　　木家不是他理想的“家”，幸运的是他一回来就被打包卖给了克莱恩。 　　而辛小凤对小天道化身的幼崽下手，全然不顾他与克莱恩的婚姻关系。 　　他知道辛小凤自私，却没想到她制造了他前半生的可怜身世，还要毁掉他的后半生婚姻家庭。 　　她是见不得他好吧。 　　她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 　　不知过了多久，未关的房门口忽然探进一个脑袋，白白胖胖的小天道四肢并用爬进来。 　　木绯屿抬起头。 　　“医生给我做完检查啦，是爸爸送我上来的。”小天道爬到他脚边坐着，幼崽脆生生的声音与它懵懂无辜的脸非常相称。“爸爸说他去找木诚海兴师问罪。” 　　“嗯。”木绯屿低低的应了一声。 　　“魔尊……”小天道有些踟蹰，“要不算了？反正你妈妈杀不死我，我们不报仇了。” 　　“可她要毁了我的人生。”木绯屿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像是哭泣后的干哑。 　　小天道弱声弱气说：“没、也没有吧。” 　　“她以为你是蓝佑的私生子，她杀死你，将本尊置于何地？”木绯屿眼中的脆弱和悲伤一点一点褪去，属于魔尊的冷酷重归，“她做得处处是漏洞，还能指望蓝佑不会查出真相？杀子之仇，蓝佑会怎么对待仇人的儿子？这些她都没想过，她只想自己心里过得去。” 　　“我觉得爸爸不会恨屋及乌。”小天道晃了晃脑袋，认真说。 　　但克莱恩会讨厌他。 　　木绯屿垂下目光，语气冷漠得犹如在谈论陌生人。“天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虽是未遂，但她要杀的是天道，难道不该遭受天谴？修士逆天修行有雷劫，凡人逆天凭什么不受惩罚？这不公平。” 　　“她、她不是你妈妈……？”小天道仰头望着他。 　　它其实被辛小凤吓坏了，当对方的恶意与使人窒息的枕头一齐淹没它时，它感受到了犹如当初万灵寂灭时的恐惧和无助。 　　它比任何人都希望惩戒辛小凤。是以当看见木绯屿时不经思考就嚷着要他帮忙报仇。 　　在天道心里，魔尊残酷无情，实力强劲，一定能帮它报仇。 　　等回过神来它才想起辛小凤是魔尊的身生母亲。 　　人有亲疏远近，要求木绯屿为天道而惩罚自己的母亲，会否强人所难、不近人情？ 　　最后小天道主动提出放弃报仇，比起它受点委屈，它更怕失去对木绯屿这个大魔头的控制。是它将木绯屿救回来的，它应负监察职责。 　　“解开封印，本尊要替天行道。”木绯屿缓缓起身，摈弃所有的母子之情下的爱憎痴怨，神情漠然，周身环绕肃杀之气。 　　小天道没有立即同意或拒绝，而是说：“弑母是大恶。不利修行。” 　　魔尊勾唇而笑：“本尊修魔，无所顾忌。” 　　他说得邪气四溢，好像电视剧里的变态大反派，但与他相处许久的小天道知道，木绯屿是真心实意要为它报仇。 　　木绯屿看出来了，它被辛小凤吓到了。 　　它默默解开封印，疼痛与强大的神魂力量同时恢复，磅礴神识顷刻遍布木家别墅，木诚海居住的大别墅大厅里所发生的一切巨细无遗展现在他的神识下。 　　客厅里，克莱恩陡然肌肉紧绷，下意识警戒，随即意识到这熟悉的强大能量来自木绯屿，又强逼着自己放松下来，尽可能不露出任何异样。 　　木绯屿的神识将每一个人置于“视线”之下，唯独绕开了克莱恩。他知道S级精神力非常厉害，却不敢赌对方能不能察觉他的神识，所以除了克莱恩昏迷时，他每次都绕开他。 　　木诚海听过克莱恩的叙述，根本不管辛小凤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辩解，直接认定是辛小凤的错。木绯屿的神识笼罩下来时，他正在说：“我会给个交代。不过闹出杀人的事传出去总归是丢大家的脸，对元熙也不好，我怕外人会真的以为他是私生子。所以这事就不要报警了，也要传出去。” 　　“爸……”木修文搂住痛哭的辛小凤，不死心的想要争取，刚开口，辛小凤猛然发出惨叫，omega信息素乱飚，一股柔弱的精神力陡然爆发接着极速消亡。 　　克莱恩没有吭声，精神力等级A的木新南神色大变跳起来指着辛小凤大喊：“她的精神力！” 　　辛小凤的精神力崩溃，精神海毁坏，人……疯了。 第66章 　　由于家庭医生没来得及离开，正好及时救治了精神力崩溃的辛小凤，可惜精神海的损毁不可逆，她最终精神海彻底毁坏，精神力崩溃至消失，本人也精神失常，真正成为一个疯子。 　　木缨想要看到的笑话看到了，然而她一点都不爽。她只看到克莱恩轻声细语安慰木绯屿；只看到木修文仿佛一日之间苍老数十岁；只看到徐盛月眼角眉梢的快意；只看到木诚海轻描淡写决定了辛小凤接下来的人生。 　　“送去疗养院。”木诚海吩咐管家。 　　不出意外，辛小凤今生再不会离开疗养院，不会再见到任何亲人。如果木修文有心，会一直支付她的疗养费用直到她死亡，如果木修文不肯再为一个失去作用的情人负担高昂费用，她的下场…… 　　木缨看见的不是辛小凤一人的结局，而是全体omega难以挣脱的命运悲剧。更为可悲的是，明明是她做错事以至遭受天谴，造成她产生错误思想的根源却在于其他人。 　　以致于木缨明明只有19岁，正是青春韶华，却对未来没了任何期待。因为她很清楚，她的未婚夫林冶比木修文还要渣。 　　辛小凤精神力崩溃而疯掉这件事没人怀疑是人为造成的，所有人，包括医生均认为她是不堪承受杀人的愧疚和事发后亲生儿子的指责而精神崩溃。唯有精神力S级的克莱恩知道，她是先疑似遭受了精神力攻击才导致精神海毁坏以及后面的结果。 　　可是衣襟上沾到的他们家元熙的眼泪尚未干透，孩子惊恐哭泣的脸仿佛仍在眼前。他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本不想与木家的事务牵扯太深的克莱恩在房间里找到了跟没事人一样，和崽一起看电视的木绯屿。 　　“绯屿，你妈妈出事了。”克莱恩小心观察着说。 　　“哦。”木绯屿不甚在意的点头。 　　克莱恩出其不意把他抱到怀里，释放出少许信息素安抚，“医生说她精神力崩溃，可能是精神海损毁导致的。情况有点严重，大概损伤了大脑，所以她精神状况也不太好。可能……疯了。爷爷决定送她去疗养院。” 　　小天道扭着身子去看行止亲密的两人，小声喊：“爸爸。” 　　克莱恩摸摸崽的小脑袋，继续表演：“绯屿，送去疗养院后，她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们家的意思，应该是放弃她了。” 　　克莱恩的话中满是试探。医生才没有说过辛小凤的精神力崩溃是精神海损毁导致的，而是反过来，大家都以为是她的精神力崩溃导致精神海出状况。 　　木绯屿不了解精神力，因此不懂这种说法中暗藏玄机，他问：“彻底疯了？不能治好？” 　　克莱恩也不清楚医学上的问题，总之看木家的态度，辛小凤是没机会被治好了。他进一步试探：“你希望她被治好？” 　　木绯屿浅笑：“当然，她做错事，要是以后浑浑噩噩度日，岂不是永远不会知错了？最好能清醒，好好享受失去一切后生不死人的人生。那才叫惩罚。” 　　不过他既已代替天道给予惩罚，其结果是疯是死就不必在意了。 　　辛小凤的精神海是他毁的。第一次对人的精神海下手，他原本拿不准分寸，重了人立即暴毙，轻了起不到惩罚作用。也不知该说辛小凤是幸或是不幸，来给小天道做检查的家庭医生没来得及离开，恰好及时给予救治。 　　听完他的话，克莱恩犹疑了。 　　如果攻击辛小凤的人是木绯屿，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评价？倘若他想让辛小凤过“生不如死的人生”，那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克莱恩觉得自己被重重谜团包围，每当以为自己解开一个谜团时，结果发现自己握住的不过是解开谜团的一个线头。 　　这种情况下，明智的做法应当是远离不稳定因素，规避风险。可是…… 　　由于适才解除封印而回归的痛苦，木绯屿整个人有些萎靡。克莱恩的信息素像止疼药、安慰剂，他软绵绵靠在他怀里，深深嗅着清新海盐味，倦意上涌。 　　不爱委屈自己的魔尊头一偏，倒在克莱恩身上渐渐睡去。 　　克莱恩下意识把人揽紧一些，调整姿势让木绯屿靠的更舒服。 　　小天道眼睁睁看着，羡慕坏了。电视剧也不看了，往它爸爸腿上爬。 　　它也想睡在爸爸怀抱里呜。 　　克莱恩一手抱老婆，一手抱崽，深深沉默。 　　谎言并非都是丑陋、罪恶。许多谎言披着最美丽的外衣，包裹着令人难以拒绝的甜蜜。 　　他披着蓝佑的外皮，有妻有子。虽然老婆像朵带刺玫瑰，可是在自己面前，小玫瑰总是收敛一身尖刺，安静乖巧。虽然儿子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但很可爱，对着他始终满眼崇拜和喜爱。况且如果木绯屿并不是木家那位小少爷，那么元熙极有可能真的是木绯屿的孩子。 　　一想到元熙是木绯屿的孩子，克莱恩的心便更软了。 　　只要不撕开假象，他就能继续拥有这些。 　　忽略掉那些也许是致命的疑点，他可以继续做着家庭美满的幻梦。 　　他想沉沦，想装傻，想做梦。 　　但他是克莱恩·阿尔克辛，是帝国军方派遣到联邦的间谍，他肩上担着帝国的荣耀与帝国人民的未来。 　　他不该自私。 　　克莱恩趁木诚海忙着处理辛小凤的事，没让对方与木绯屿和崽照面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克莱恩问木绯屿：“今天回学校还是明天？” 　　木绯屿顿时支棱起来：“再休息几天！” 　　意料之中的答案。 　　克莱恩叹气，明明是深藏不露的神秘人物，为什么一谈到读书上学就这副样子呢？ 　　“你已经请十几天的假了。平时分不要了？” 　　平时分是什么？ 　　木绯屿才不管什么分不分的，他又没指着拿毕业证以后出去打工赚钱。他当初同意天道的提议，跟克莱恩结契结婚时就决定了，要过有老公养、什么都不做的生活。 　　“不要。”木绯屿眼睛一眨，说道，“我妈刚出事，我很伤心，没心情上校。” 　　克莱恩：“……” 　　怀疑得没错的话，你妈是被你弄成那样的。 　　接着木绯屿扭身揪住小天道的小胖手，“而且元熙受了惊吓，我要在家陪他。” 　　克莱恩：“……我查了你的课表，你们专业后天期中考试。” 　　木绯屿僵住：“期中……考试，什么意思？” 　　“期中考试还能有别的意思？” 　　“考试呀。”小天道一脸天真无邪帮他提炼重点。 　　绯屿魔尊眼前一黑，大声说：“请假！我不考试！” 　　克莱恩忍住笑意，清咳一声说：“请假可以，但事后还是需要补考。” 　　木绯屿：“……” 　　沉默几息，魔尊大人咬牙决定：“明天回学校。” 　　横竖是一刀，他堂堂魔尊岂能一味逃避！真正的魔尊就该敢于面对……呃，困难。 　　不过今天他不想去学校，他想回家。 　　第二天克莱恩赶在上班之前将木绯屿送回学校，笑着看他家小学渣顶着一张越见冰冷的脸，万念俱灰走进学渣的“牢笼”。 　　本来就没怎么听懂课，然后请假十多天，心如死灰的木绯屿觉得他当初就不该妥协，转什么专业啊，就该直接退学！还能省一笔学费呢。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历时两天半，木绯屿参加完了本专业的最后一个学科的期中考。 　　从语文、数学、物理到专业课绘图，可以说没有一门他能及格的。 　　准确说，他其实连考试题目都看不懂。 　　深感丢脸的绯屿魔尊本想在机甲实操课上扳回一城，结果等他仔细看过考试安排才发现他们专业压根不考这门课。 　　期中考结束后接着就是周末，上午考完，下午便放假。木绯屿双目无神回到宿舍，抱起纸笔按照神识的记录尝试化出奥西里斯的结构图。 　　像什么数学物理等基础学科他虽听不懂，但设计专业的绘图课他多少是听进去了一些的，这一次他试着结合新学到的知识去绘制机甲结构图。在塞卡星，他悄悄用神识扫视奥西里斯便是为了了解它的结果。 　　就如他对天道说的，他无需了解多深、了解多少机甲，他只要搞懂奥西里斯，学会怎样修它就够了。 　　中午，乐文宣回到宿舍，敲响了木绯屿的房门。 　　“什么事？”木绯屿打开门。 　　乐文宣的目光下意识往他房间里瞟，嘴里说：“那个，班里的通知你看了没？” 　　木绯屿当然是没看的，毕竟他是连期中考试都不知道小学渣。 　　见状乐文宣说：“咱们班里组织考试完的这周末出去玩。地点定在隔壁区一个度假山庄。因为是才入学，班费不多，所以每个人要自费。你……你要参加吗？” 　　“不参加。”木绯屿毫无兴趣，果断拒绝。 　　乐文宣有些为难，“可这是班上第一次集体活动，其他人都说去，你一个人不去的话，太不合群了。这不太好吧。” 　　“没钱，不去。”木绯屿说着便要关门。 　　“等等！”乐文宣慌张抵住门。 　　他表现得太急了，木绯屿关门的动作一顿，审视着他抓耳挠腮想说辞劝说的样子，慢慢挑起一丝兴趣。 　　“好，我去。” 　　木绯屿有一点好奇，这个班级活动究竟为什么非要他去。 第67章 　　金煜度假山庄位于首都区的邻区郊外，修建于青山绿水间，占地面积广阔，包含多种室内外娱乐项目，还有温泉、马场、正规机甲赛场等。主星的有钱有势人家非常喜欢约到这边谈生意或聚会。 　　大好的周末不能在家躺平而得来进行社交活动的木绯屿到了山庄才知道，这不仅仅是班级活动，实际上是一场联谊。 　　组织者是他们班的一位富N代，对方不单组织本班同学参与，还邀请了他们学校艺术学院、另一所商学院的一些学生，以及和他们同龄的社会人士。 　　为了玩得尽兴，活动计划在山庄待两天一夜，周日下午返回学校。由于是自费玩乐，组织者没有预约包场，所以他们在山庄不单能和参加活动的人联谊，说不定还能结交其他来山庄玩的有钱有势的人。 　　大家到了山庄首先便是分房间。忍痛交了不菲费用的木绯屿冷着脸，与舍友乐文宣分到同一间房。索性就跟着对方行动。 　　乐文宣看起来是参加过类似社交活动的，先是去约了班上两个omega，喊上几个同班的beta，然后大家一起去马场。 　　木绯屿一开始没懂马场是什么，到了现场才知道原来是骑马跑马的草地和障碍赛场。 　　这里的马长得和修真界凡人驯化的马挺像，不过体格更大。从几位同学的交谈得知，现在的马是经过星兽基因改良的物种，体质与价格均比地球时代的马高得多，与此同时驾驭和驯养难度也更大。 　　“骑马可难学了，我父亲以前带我去马场玩过，学了一小时我才会。”一个omega同学状似不经意说。 　　几位beta同学的家庭状况不如此人，beta也不如omega精贵和值得培养，之前连马的毛都没摸过，听她如此说只能心里暗暗窝火。 　　乐文宣一眼看破对方明着抱怨，实则炫耀，可他也没摸过马，只能按捺着说，“你好幸福哦，我们都没骑过马诶。对了，木……绯屿，你家那么有钱，你应该到马场玩过吧？” 　　“嗯？”正好奇瞅着马儿的木绯屿回神，思忖之后说，“没有。” 　　这是实话，他在木家过得什么日子啊？哪有可能去马场玩？ 　　“啊呀，那我们快去选马吧。”先前炫耀的人笑着说，“来山庄玩的费用可比单独去马场划算多了，大家一定要好好玩哦。” 　　他们这几个结伴同行的人中，就数这位和木绯屿的家境最好。 　　接着这位omega就仗着自己体验过骑马有些经验，得意洋洋说：“噢差点忘了，骑马之前要先换骑装，不知道这边有没有租衣服服务，不然就穿常服的话不够帅。” 　　其他人强颜欢笑。 　　租衣服的费用另算吗？另算的话不知道贵不贵。 　　但是来都来了，他们总不能因为舍不得服装费扭头就走吧！况且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不换骑装肯定会被嘲笑，大家只能咬着牙跑去租衣服。 　　在几个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之中，顶着木家小少爷名头的木绯屿瞥了眼价格，又低头看看自己穿的休闲款服装。 　　“……” 　　粘在他衣服上的天道毛球：“随便一套衣服就有爸爸一个月工资那——么贵，抢钱啊！” 　　等乐文宣等人换好衣服出来，一眼就看见木绯屿仍旧穿着常服，表情淡淡的杵在那里。 　　几人：“？” 　　乐文宣问：“绯屿，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木绯屿为对方的称呼微微蹙眉，不过没说什么，名字本就是取来让人喊的。 　　“没钱。”木绯屿坦然道。他从不觉得穷丢脸，遮遮掩掩才丢人呢。 　　其他人被他的坦诚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像他们这会儿拿穷来嘲讽人反倒显得自己不体面。 　　“啊，我们去选马吧！第一次骑马大家最好选小马或者脾气温顺的母马。”骑过马的omega率先岔开话。 　　马场一边就是马厩，山庄工作人员会把状态适合的马匹牵出来供客人选择。他们几人过来时这边已有另一批人在选马。 　　乐文宣看了眼说：“诶，他们好像是这次一起来的那个商学院的。” 　　木绯屿顺势瞟过去。 　　一个beta同学问：“他们是不是都是alpha啊？” 　　omega同学悄悄嗅了嗅空气，红着脸说：“好像是耶，我闻到好几股陌生信息素味。” 　　“啊，alpha出门不用像你们omega那样用隔离贴之类的东西防止信息素漏出来吗？”beta同学不太明白，下意识问。 　　商学院的这几个alpha似乎等级都不低，因此耳聪目明，beta同学的话被他们听见了，纷纷投来视线。乐文宣心里一紧，连忙说：“你们beta不懂不要瞎说！omega用隔离贴是为了防止腺体接触到别人的信息素。” 　　beta同学撇撇嘴。 　　“呀，人过来了！你们说太大声啦！” 　　一位长相俊美的alpha跟同伴打个招呼后就向着木绯屿他们走来，穿着骑装的男alpha贵气又潇洒。淡淡的信息素味随着alpha的靠近而飘入这边四名omega鼻腔，连闻不到信息素味的几个beta同学都仿佛感受到alpha的侵略性。 　　“好帅……”一位同学不由自主小声说。 　　“木绯屿。”alpha在木绯屿跟前站定，笃定的喊出木绯屿名字。 　　大家俱是一惊。 　　接着alpha的同伴跟了上来，其中一人不怀好意的笑着说：“巧了啊，雅珺，这不是暗恋你的木同学吗？” 　　木绯屿：“？” 　　其他人诧异。 　　乐文宣目光闪烁，惊讶道：“不会吧？你们认识绯屿？” 　　声称木绯屿暗恋主动上前来打招呼的俊美alpha的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挑眉说：“怎么不认识啊，我们三个高中同班，咱们班上的人都知道木绯屿暗恋雅珺。不过也不能怪木同学，谁让雅珺是蝉联三中几届校草的男神呢。” 　　木绯屿的同班同学闻言均露出古怪神情。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上蹦下跳等着吃瓜。 　　乐文宣摆出好朋友的架势，笑着说：“真的好巧啊。那大家一起玩吧。我们都是第一军校机甲设计班的，是绯屿现在的同学。我还是他舍友。” 　　对面几人大概也想吃瓜，纷纷说好。贺雅珺一双眼深邃好似含着许多话，低头看着木绯屿，本想说些什么，察觉到其他人隐晦八卦的目光把原要说的话吞了下去。转而说：“木绯屿，你怎么没换骑装。” 　　对方稍显冷硬的语气令木绯屿困惑且茫然。 　　小天道小心翼翼传音：“他说话不如爸爸好听，命格没有爸爸好，长得……就还行吧。魔、魔尊，你喜欢这样的啊？” 　　木绯屿：“……”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们俩，深怕错过一点瓜。 　　然后大家就看着木绯屿用迷茫的目光瞅贺雅珺几眼，又瞅自称是他们高中同班的另一个alpha几眼，慢吞吞但真诚地问：“你们……是谁？” 　　所有人：“？” 　　贺雅珺愣住。 　　林净，也就是木绯屿的另一位老同学嗤笑：“别装了木绯屿，中学的时候你天天盯着雅珺，这会儿装什么不记得啊。我们都主动打招呼了，你搁这摆什么架子呢。” 　　对方语气十足的冲，木绯屿现在的同学皆有点尴尬。对面其他人倒是一脸戏谑，有个alpha轻佻说：“林净，这就不懂了吧？人家omega的暗恋叫你一开口就戳穿，omega脸皮都薄，不想在新同学面前认嘛。” 　　说得合情合理，其他人差点就信了。包括小天道。 　　贺雅珺看他们一眼，“别乱说。” 　　木绯屿听到“林净”这个名字，加上“雅珺”两字，总算从记忆里扒拉出依稀的一点印象。恍然“啊”了一声，然后回答：“我没钱。” 　　贺雅珺等人反应了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贺雅珺前面的问题。乐文宣等人则好像自己丢了脸一样尴尬。毕竟他们是和木绯屿结伴一起玩的现同学，在对方看来应当是同一个群体。他们怕对面几人误以为他们也是小气的人。 　　上流社会，以及力争进入上流社会的圈子里的人极好面子，总想把自己装扮得体面。 　　他们宁可贷款消费，也不愿意让外人看见自己捉襟见肘和抠门。 　　林净立刻挑唆：“雅珺，要不你帮木同学租一套？好歹是老同学……赶紧换了我们去骑马。哎？要不我们比赛跑两圈？” 　　他故意在提议贺雅珺帮忙租衣服后紧接着提出比赛，话赶话的让木绯屿找不到机会拒绝。他当然不是好心或者给木绯屿提供接近男神的机会。他纯粹是想看木绯屿因为受到暗恋对象资助而感到羞辱。 　　乐文宣故意抢话说：“好啊，那就谢谢老同学啦。” 　　木绯屿轻瞥乐文宣，再瞥眼林净，忽然笑了：“租衣服就不必了，我不喜欢这里的衣服。比赛算我一个，怎样算赢？” 第68章 　　马场出现了特别的一幕。 　　一名穿着休闲常服的omega和五名骑装帅气的alpha各自骑着高头大马，等候在无障碍赛道的起点处。工作人员充当临时裁判站在赛道边。 　　“木绯屿，不要逞强。”贺雅珺就在木绯屿的隔壁赛道，他满脸不赞同说道。 　　林净则在木绯屿的另一侧赛道，闻言笑着打趣：“雅珺，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怜香惜玉啊？话说回来，木绯屿，我也觉得你跟这逞强没意思。我记得以前你家里根本不管你的，所以这应该是你第一次骑马吧？第一次就玩这么大啊，出事别想赖我们。” 　　木绯屿轻拍所骑的马儿脑袋，风轻云淡说：“确实是第一次骑马。还好你们选无障碍赛道，平地跑马好像没什么技术。” 　　“嗤，不知死活。”林净低声讥笑。 　　马场边缘，没参与比赛的其他人紧盯赛道，木绯屿的一个beta同学忧心问：“真的不再劝劝木绯屿啊？他一个omega，还是第一次玩就跟alpha比赛，会不会出事啊？” 　　乐文宣状似焦虑说：“怎么劝啊！绯屿就是这个性格。”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参与联谊的人以及其他客人在旁围观。 　　omega和alpha比赛，挺新鲜的。 　　这些人中，有一个出乎木绯屿意料的人，艾嘉谊。 　　艾嘉谊是克莱恩前上司艾上将的儿子，邢以芮的青梅竹马。他本是来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没想到在马场看见了有一面之缘的木绯屿。接着就听旁边围观的人说对方要跟alpha比赛马。 　　他吓了一跳，念着对方是朋友的朋友的老婆，他不好装作没看见，连忙找邢以芮要克莱恩的通讯号。 　　木绯屿尚不知道克莱恩即将看到现场直播，在蜂鸣器响，代表比赛开始。 　　他没骑过马，亦不会驭兽之术，但他坐过灵兽坐骑，他不觉得平地跑马有多难。 　　山庄开门做生意，马场的马匹自然是被驯化好了的，只要给出正确的指令，它们自己会跑会跳。不了解“马术”的木绯屿自信满满，学着旁边几人的动作指挥马奔跑。 　　五匹马如离弦之箭，顺着赛道疾驰飞奔。林净扭头瞥见木绯屿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心中意外且不爽。 　　想不到自称第一次骑马的人跑起来游刃有余，没有如他预想的一样丢脸，他故意拉动缰绳，控制自己的马挤到木绯屿前面抢占位置。如此一来，木绯屿想要超过他就得让马从侧面绕上来。 　　贺雅珺看见他的举动，回头看到木绯屿无动于衷的样子，什么都没说。 　　木绯屿哪里懂这些抢跑道的技巧，由于不会马术，他的马儿自然跑在最后，一抬眼就能看到四人四马的背影，从来不做意气之争的魔尊完全没有受挫的感觉。反而暗暗嫌弃：不如本尊的鸾凤车舆。 　　他提出参与比赛，本身就不是为了去争这种无用的输赢。 　　他微微勾起唇角，不远不近缀在另四人后面，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根本没尽力比赛。这样就显得前面四个铆足劲跑马的alpha很呆诶。 　　两圈跑下来，四名alpha分出了胜负，贺雅珺当之无愧第一，林净一直和木绯屿暗中较劲，导致不够专心，只跑得第三。 　　“还是雅珺厉害，随便跑跑就赢了我们。”一人恭维说。 　　“哎，我觉得暗恋雅珺那个小O才厉害。”另一人说着，戏谑的目光看向正迈过终点的木绯屿。 　　林净表情阴沉一瞬。 　　四人先后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动作潇洒帅气，充分展现了alpha的体质优势。引得围观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 　　林净笑着盯着木绯屿故意说：“木同学虽然是最后一名，不过一个omega能跑出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雅珺，你说是吧？” 　　贺雅珺没说是不是，转身盯着木绯屿看了看，上前抓住缰绳说：“木绯屿，扶住我下来。” 　　小天道顿时浑身毛毛抻直了：“他想干嘛？！” 　　坐在马背上的木绯屿目光扫过旁边嬉笑看热闹的林净三人，然后落到抓着他的马缰绳的贺雅珺脸上，以俯视的视角审视对方。 　　贺雅珺皱眉：“怎么了？” 　　林净在后面吹了声口哨：“豁，你俩学着点啊。” 　　“学什么？怜香惜玉还是献殷勤啊？”一人接话说。 　　小天道：“！” 　　天天看偶像爱情电视剧的小天道哪能听不出他们话里话外的暧昧啊，霎时又气又急。 　　“你们都下马了，是不玩了吗？”木绯屿没理会贺雅珺，偏头问林净几人。 　　林净没能在骑马这个项目上看到木绯屿出丑，当然是不玩了。 　　“玩啊，怎么不玩？”林净说，“跑马也就热热身，木同学要不要去玩更刺激有意思的？这次比赛输了没事，咱们还能再比别的。” 　　“对对，木同学要不要再比比？” 　　“不跑马了啊？那我先去喊其他人。” 　　贺雅珺回头去看他们，“林净，不要随便开omega的玩笑。” 　　见他皱眉，林净耸耸肩，这种动作像没教养的混混似的，丑死了。 　　“嗤。”木绯屿一声嗤笑，吸引了贺雅珺注意力回头。接着就见木绯屿单手撑着马鞍，踩着马镫翻下马背，稳稳落地，姿态轻松自然。 　　贺雅珺一愣。 　　木绯屿睨眼仍旧牵着缰绳的贺雅珺，不作声的直接往场边走。 　　这么喜欢牵别人缰绳，那就顺从他。 　　在魔宫拥有数不清手下，出入皆有随从的魔尊只当贺雅珺是马弁——帮他牵马的。 　　可惜贺雅珺和他的同伴都太年轻，压根没看出木绯屿这番作态的意思，还当他是一千年前那个内向无能的小可怜。 　　在林净的撺掇下，一群人说说笑笑转战靶场，花重金租了骑装的乐文宣几人连一根马尾巴毛都没摸到就要被迫转场，心里别提多怨了。可他们是来联谊结识人脉的，不是来结仇的，再不开心也不能拒绝。 　　何况对面是好几位看衣着举止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alpha，乐文宣几人不是omega就是beta，他们来参加联谊的目标本来就是结识这样的优质A。 　　眼看木绯屿和一群人离开马场，艾嘉谊听到通讯另一头的alpha沉声说：“艾少，麻烦你跟上去。我已经在路上了，稍后就到。” 　　艾嘉谊觑着克莱恩的脸色，感觉那位心大胆肥到跟alpha比赛马的omega可能要糟。 　　离马场不远就是靶场，是用以给顾客体验射击的场地。 　　一进靶场林净就迫不及待说：“木同学，枪你肯定没摸过了吧？” 　　他觉得之前木绯屿说没骑过马绝对是骗人的，否则头一次接触马的人怎么可能在疾驰的马背上坐得住？不学骑马的姿势，很容易被颠下来，上下马的动作也不可能那么顺畅。 　　可枪这玩意他觉得如木绯屿一样懦弱的人绝对不敢玩。 　　木绯屿望了望固定靶区竖着的靶子，最远的靶顶多两三百米，这么近根本没难度。于是说：“确实没摸过。” 　　林净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不对，有意说：“说起来，我记得你以前是beta吧，怎么今天脖子后面贴了信息素隔离贴？要不是长得像隔离贴的创口贴？” 　　他们这群人中的alpha闻言都不自觉看向木绯屿后颈，omega腺体的位置。大家看到隔离贴时全都理所当然默认木绯屿是omega了，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林净特意问起是怎么回事？ 　　不待木绯屿开口，乐文宣就帮他回答：“绯屿就是omega呀。是不是毕业后分化了，所以你们不知道啊。” 　　木绯屿冷淡的目光瞟他一下。 　　林净露出颇为刻意的惊讶表情：“咦？可是木绯屿不是分化成beta的吗？我记得他很早就分化了啊。” 　　众人愣怔。 　　木绯屿直视林净，语气微冷，“二次分化，没听过？” 　　贺雅珺表情变了变，不过木绯屿此时的目光放在林净身上，并未注意。 　　林净挑眉，不怀好意说：“哟，那敢情好。你以前因为是beta所以不敢表白吧，现在分化成omega了，要不要追下试试？” 　　林净他们的同伴立刻起哄：“贺少有福气啊，有漂亮小O追。” 　　而木绯屿的同班同学全都傻了一会。老是积极代木绯屿做回应的乐文宣这会儿却闭了嘴。 　　艾嘉谊刚来到附近就听见这群人起哄调戏木绯屿，连忙去瞅屏幕，果然看到克莱恩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不由自主去瞄对方头顶，仿佛看见了一顶漂亮的新帽子。 　　哦不对，根据他旁听到的瓜，应该是顶旧帽子。似乎对方才是后来的那个耶。 　　木绯屿抬手按住胸前衣服上几乎炸毛的小天道，无名指上婚戒镶嵌的能源石折射出璀璨的光。 　　起哄的alpha们声音渐弱。 　　贺雅珺冷硬的表情破裂，有些急切和慌张地问：“这是什么？结婚戒指？” 　　木绯屿勾起唇角：“是呀。原来你们不喜欢八卦呀？我以为你们这么喜欢看热闹的，肯定不会错过我老公的热搜。” 　　林净露出鄙夷轻蔑的眼神：“嗤，跟你结婚的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上校？听说又穷又丑，是个边缘星来的孤儿。哪比得上雅珺？” 　　贺雅珺猛然扭头看着林净：“你知道他……结婚了？” 　　不知道贺雅珺是什么毛病，说到“结婚”二字时声音变得很轻。 　　与他两同来的其他同伴反应不一，有人面露尴尬，有人与贺雅珺同样诧异疑惑。 　　木绯屿的一个同班小声说：“原来他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啊。知道还开这种玩笑……”突然下头。 第69章 　　木绯屿睨着林净的眼神变冷。 　　小天道像个点燃的小炮仗，大声传音：“魔尊揍他！” 　　“玩么？”木绯屿指指不远处的靶子。“这次比什么？” 　　若是此时魔尊曾经的手下在场，必定知道魔尊已经动怒了。 　　招惹他也就罢了，居然提穷这事？！ 　　魔尊想掀姓林的天灵盖！ 　　“玩玩玩！”林净的一个同伴连忙说。“一个人100发，打固定靶，比总环数怎么样？” 　　林净谨记骑马的教训，反对说：“固定靶有什么好比的，没难度。要比就比移动靶。打飞碟吧。用S-3，一个人10发，每次只许打一枚弹丸。” 　　S-3是电磁枪型号，在联邦属通用型枪，大部分民众能够在靶场接触到的枪中该款最流行。其后坐力非常小，射速频率高，上手难度低。 　　不过对于林净和贺雅珺等这些富商家的公子哥们，能够玩会S-3已经足够显摆了。 　　“可以。”贺雅珺似乎是不想面对自己不知道木绯屿已婚的尴尬，快速应道。 　　幸好电磁枪动静小，也不需要租耳塞，每个人都可以毫无压力的领一把枪玩。这下不止木绯屿和林净几人比，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轮流去打飞碟。 　　贺雅珺第一个射，他调整档位，双脚错开，双手握枪，用像电影里演绎的那种帅气姿势开保险、瞄准、射击。 　　“biu——biu——biu——”十发很快打完。一旁的计分器上显示成绩：9中。 　　有人鼓掌吹哨，众人回头发现附近围了几个陌生面孔，一个个眼里闪着吃瓜的兴奋。 　　木绯屿跟着往旁边扫了眼，蓦地发现一张有点眼熟的脸。他神识强大，可过目不忘，只是天长日久所记住的东西太多，他会将不重要的记忆抛诸脑后，不刻意回想是想不起来的。 　　稍微有点眼熟的人八成是最近见过的、不重要的人。既然不重要他便懒得去想，忽略了此人。 　　林净自知射击技术不如贺雅珺，索性与之隔上几个人再射。 　　飞碟是一种移动靶，形似圆碟，由机器按一定的速度和频率抛射。盘面垂直于地面，正对射手。林净的握枪和射击姿势同样标准而帅气，biubiubiu数发连续射击，运气不错，得到了十发七中的成绩。 　　“好帅！” 　　“打得好准啊！” 　　omega们小声赞叹。 　　小天道十分嫌弃：“就这？就这？他那么看不起爸爸，还以为多厉害呢！” 　　后面的人成绩远不如贺雅珺亮眼，多半在十发五中之内。可见即便是林净这群精通玩乐的alpha少爷，打移动靶着实是有点难。 　　很快与林净一伙的人就全部轮了一遍，而木绯屿这边的几位同学基本都不会用枪，乐文宣见状说：“绯屿，我们不太会这个，要不你先做个示范？” 　　闻言贺雅珺拿着自己的枪来到木绯屿面前，“木绯屿，我教你。” 　　其他人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是傻子，贺雅珺此刻的表现很明显了，这人指定就是想泡木绯屿。 　　亲眼见过克莱恩如何跟木绯屿秀恩爱的几位同学顿时直犯嘀咕，他们原本以为对方是一群优质A，想着结识一番能带来多少好处，可是泡人家已婚小O未免太下头了吧。尤其是omega，他们不觉得这些alpha风流潇洒，只觉得渣。 　　旁边悄悄通风报信的艾嘉谊这回彻底呆不住了，没跟克莱恩打招呼，他直接挤进人群，冲着木绯屿便喊：“嫂……啊不是，木少！好巧啊在这遇见你。记得我不？我跟以芮差点做了你们婚礼的伴郎。” 　　众人一愣。 　　木绯屿茫然盯着他瞧，半晌恍然：“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艾……” 　　“对对！我艾嘉谊！”艾嘉谊一扭身挤进木绯屿和贺雅珺之间，把后者怼到一边，笑容热情开朗，“你们玩什么呢？我能不能参与？” 　　他把终端屏幕这点，调成收音和单项拍摄的模式，让克莱恩能够在另一头看见听见现在的情况，但这边的人不知道他开着通 　　讯。 　　其他人均布认识他，乐文宣疑惑问木绯屿：“这是谁啊？” 　　木绯屿从记忆角落扒拉出相应的记忆，颔首介绍：“这位是艾上将的儿子，元帅孙子的朋友。” 　　在结识人脉的社交场合，家世和朋友圈是最重要的考量价值。简言之，艾嘉谊的身份与贺雅珺等人比说不上谁更有结交价值，谁的身份更高贵。对于贺雅珺这群资本阶级的少爷，他什么都不是。但对木绯屿的同学，第一军校学生来说则比较微妙了。 　　假如他们毕业后选择入伍，那绝对不能得罪他。 　　贺雅珺对着突然把自己挤开的人摆出副冷脸，目光透着不悦。林净则直接把轻视写在脸上：“我们在比赛，打飞碟，一人十发，只许单发一弹。你想玩我们当然欢迎。” 　　林净嘴上说欢迎，表情可一点不欢迎，他正等着看木绯屿出丑了，谁知突然杀出来个人，一看就是来帮忙解围的。“木绯屿，你先来还是让你朋友先来？” 　　“我先来我先来！”艾嘉谊抢先道，“哎？规定枪型没？我看你们拿的都是S-3。” 　　林净有不好的预感，想到对方是上将之子，恐怕玩枪难不倒他。“虽说是比着玩，不过还是公平点好，大家都用一样的枪型更好。” 　　艾嘉谊说着好跑去找工作人员领来一把S-3。与为了耍帅而练枪的公子哥们不同，他作为军校五年级生，对枪的熟悉已然深入骨髓。摸到枪的瞬间，不需要大脑刻意去思考标准动作，再去调整姿势，而是不用低头看便快速调好档位，以看似轻松的姿态抬枪射击。 　　如贺雅珺等人还需要在射击前做心理准备，但艾嘉谊几乎是拿到枪就打，好似不用瞄准一样，快速且精准的完成十发射击，并且十发十中。 　　看客们不由自主为其鼓掌。 　　“好帅！” 　　“不愧是上将的儿子诶！” 　　木绯屿的omega同学们眼睛都亮了。 　　乐文宣刻意站在木绯屿身边，用力鼓掌夸赞：“绯屿，艾少好厉害！” 　　艾嘉谊条件反射在射击结束后关掉保险，然后把枪递到木绯屿面前：“哈哈还好吧。别叫我艾少啦，毕竟我也是第一军校机甲战斗专业的。像S-3这种通用型，我们一个星期就要求熟练操作。” 　　“咦？原来艾少是我们学长！”大家讶然。 　　艾嘉谊被大家恭维得沾沾自喜，傻笑挠头，险些忘了自己冲出来的目的。 　　说起来也是缘分，他在木绯屿和克莱恩的婚礼上第一次认识他们；差点因为邢以芮和克莱恩的关系而给他们当伴郎。这会儿他意外撞见木绯屿与男神的交……嗯那什么现场。他蓦地觉得自己不是路过的吃瓜群众，而是那两人的婚姻守护神啊！ 　　贺雅珺和林净及同伴们的脸色皆不太好，他们先前的帅气表现在艾嘉谊轻描淡写打出十发十中的成绩面前显得像小丑表演。而他们却无法反驳，因为对方是联邦排名第一的军校战斗专业学生，他们这群业余玩家怎么跟预备役军人比？ 　　林净心中不好的预感成真，今天做的这个局怕是成不了了。 　　出人意料的是，木绯屿不接枪，没有接受艾嘉谊的解围。 　　但凡艾嘉谊在林净接连惹怒小天道和木绯屿之前出现都不至于这样。 　　木绯屿扭头指着陈列射击武器的地方问：“我不会用枪，可以用那个吗？” 　　众人顺着他手指转身：“哪个？” 　　“可能是叫弓？”木绯屿不确定道。 　　连机甲都保留了剑这种冷兵器外观的武器，靶场里有弓弩好像也不奇怪。只不过这里的科技复合弓与木绯屿在修真界使过的弓从材料、原理颇不一样。 　　林净立刻说：“这不好吧，不是说公平起见大家用同个枪型吗？你这连枪不用了？我说，不会玩就让雅珺教你呗。” 　　艾嘉谊连忙说：“哎不用麻烦人，木少跟我学啊。我可能不如你家上校枪法好，但肯定比非军校生厉害！” 　　贺雅珺皱眉抿唇。感受了一丝受辱。 　　林净气得去瞪艾嘉谊。 　　木绯屿瞧着他们只觉这群人水平低到幼稚，绕开艾嘉谊兀自去找工作人员选弓。 　　魔尊的武器是剑，但在自学炼器的过程中接触过不少武器，如弓弩这类基础常见的兵器，他至少要知道如何判断它们的威力。比起从未接触过的枪炮机甲等，联邦的高科技冷兵器更易上手。 　　在工作人员的推荐下，他取来一把重量较为合适的复合弓和一袋箭。林净试图用“公平比赛”来讽刺他，被艾嘉谊大大咧咧的“玩玩而已”怼回去。结果大家就眼睁睁让木绯屿举着弓站到了射击点。 　　木绯屿先是掂了掂弓，空弦拉扯几下，判断弓弦的曲张力。现场工作人员和懂弓的客人不由皱眉，一看便知他根本不会用弓。 　　这种复合弓木绯屿确实没用过，可是没关系。他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右手扣弦，微微拉开弓弦，蓦然侧身瞄向林净的眉心，在对方悚然一惊时慢条斯理挪至其头顶上方。 　　“射靶有什么好玩的，不如你头上顶个果子，我蒙上眼，来射果子？”木绯屿浅笑着说。 　　众人：“！” 　　射果子是什么鬼玩法？射果子就算了还要蒙眼！ 　　林净一瞬间仿佛看到魔鬼在向他微笑。额角冒出冷汗。他竟莫名觉得木绯屿想射的是他的脑袋。 第70章 　　木绯屿蓦然松手，箭矢擦着林净头皮飞过，好在因为站位问题流箭没有伤人便落了地。弓不顺手，这一箭威力极小，然而它飞过林净头顶时的势头挺吓人。 　　有人当即惊呼。林净吓得一懵。 　　“喂！”艾嘉谊连忙伸手去拽弓。靶场工作人员连忙靠近，一边通知山庄的安保。 　　大家都在劝木绯屿冷静，贺雅珺站到林净跟前挡住了他，沉声说：“木绯屿！过分了。” 　　木绯屿听不得这种语气，挽着弓翻转几下巧妙挣脱艾嘉谊的手，从箭袋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箭头对准贺雅珺：“这是我跟林少爷的私人恩怨，请让开。” 　　贺雅珺拒不肯让。林净在他背后，先前受到的莫名威慑力骤然减轻，便故态复萌要说话挑拨。 　　木绯屿微微拉开弓弦：“行，那我也和你翻翻旧账。自两年前起，你的拥趸和爱慕者就打着我暗恋你，而他们要让我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的旗号孤立我、欺凌我，任何人都可以鄙夷我、嘲讽我。这些……你敢说不知道？” 　　婚礼前木绯屿对克莱恩说他没有朋友并非敷衍。他过去的性格内向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曾被同班同学孤立。贺雅珺家世好长得帅，在学校颇受人追捧，因此不仅同班，外班同学更加不会为了不认识的人去和贺雅珺一派的人对着干。 　　“我……”贺雅珺脸色刷一下变得难看，回头看林净“有这回事？你们霸凌……” 　　林净还未说话，木绯屿的嗤笑声便传来：“不必装模作样。我们同班上学，朝夕相处，别说你是那种看不出气氛的蠢货。你做伪君子的功夫实在不到家。就你这种垃圾，他们为什么会信我暗恋你？” 　　小天道：“啊？原来魔尊不喜欢啊。” 　　“你在说什么！”林净拽住贺雅珺手臂要把他拉开，“我看你是暗恋不成恼羞成怒了！” 　　贺雅珺就跟没长嘴一样，只会摆脸色。实际他并非情商低到令人发指，就像木绯屿说的那样，他是个破绽百出的伪君子。他只是习惯了随便一个眼神或摆个脸色便有拥趸替他出头，替他说话办事。 　　例如此刻怒火中烧，恨不得动手揍人的林净。 　　木绯屿本来没把贺雅珺放在眼里，即使曾经有人打着对方的旗号欺凌他。 　　一千年的修真界生活足够淡化在联邦的十八年人生中的一切爱憎痴怨，如贺雅珺一样的人，就像沧海一粟，而魔尊高坐山巅，他的眼里如何还看得到远海中的一粒尘？ 　　林净不一样，林净非要跑到木绯屿眼前作死，所以他打算跟对方讲讲道理。 　　谁料贺雅珺非要掺和，甚至做些小三才干的事膈应人。 　　在场其他人纷纷停下劝架的举动，默默吃瓜。 　　木绯屿猛地扣弦射箭，箭矢“嗖——”地钉入贺雅珺脚边草皮。 　　众人又是一惊。 　　“雅珺你退开！”林净连忙把人往后扯。 　　“冷静啊木少！”艾嘉谊再次抓住弓，急得直说，“校外斗殴会被退学的！” 　　木绯屿：“？” 　　还有这种好事？ 　　魔尊眼睛一亮，算不算旧账的不重要，主要是退学吧……它可遇不可求！ 　　木绯屿扭头就要夺回弓再拿箭。一个工作人员迅速冲上来抱走箭袋。 　　木绯屿抿唇，瞪向碍事的艾嘉谊。 　　终端另一头的克莱恩：“……” 　　“木绯屿！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林净见状又嚣张起来，“雅珺这么优秀，暗恋他又不是丢人的事，你至于反口污蔑么？我承认我是不喜欢你，毕竟你以前是beta，跟雅珺根本不可能有未来。可我有必要因此霸凌你吗？我闲得啊。” 　　木绯屿撒开弓转回头来，目光从艾嘉谊手里还拿着的枪上掠过。 　　“艾少！把终端给绯屿！”克莱恩急忙喊。 　　因为通讯模式特殊，克莱恩的声音从终端里传了出来，离得极近的人可以听见。闻声，木绯屿又困惑的把头扭过去。 　　艾嘉谊忙取下终端切换投影模式给他。 　　木绯屿捧起终端，看见克莱恩那张熟悉的脸，顿时莫名心虚。 　　克莱恩语气无奈，但语重心长：“绯屿，退学处罚需根据动机和情节轻重判罚。以现场的情况，你不会被退学，只会被谈话教育，然后交几千字的检讨。” 　　木绯屿：“……” 　　克莱恩：“除非你把他们打成重伤。但那样的话你不单要退学，还会受法律处罚。” 　　木绯屿失望地把终端塞回艾嘉谊手里。 　　“哎？”艾嘉谊懵然，“你不跟上校说了？” 　　谁？上校？是木绯屿的老公？妙啊！修罗场！ 　　其他人竖起耳朵，眼底闪烁兴奋。 　　木绯屿不理艾嘉谊，转头打算继续跟林净“讲道理”。 　　林净别的水平不高，颠倒黑白挺厉害，在木绯屿接通讯的空档，已经编造出一个自卑beta暗恋优质alpha，求而不得逐渐扭曲，然后嫉妒起alpha身边的所有人，变得越来越孤僻变态等等的故事。总之把木绯屿受人孤立变成他主动拒绝和别人交流。 　　围观路人不认识双方，在两边各执一词下难以判断，他们的想法暂且不提。木绯屿现在的同班同学却是不由被说服。 　　因为木绯屿真的很孤僻，开学这么久了，他从来不和大家说话，也不交朋友。他们看向木绯屿的舍友乐文宣，回想起来，木绯屿似乎只搭理过他？ 　　乐文宣表现得像是为木绯屿抱不平，却是说：“不是的！绯屿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不爱说话，但、但其实人很好。”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忽然弱下来，并快速瞥了眼木绯屿，接着心虚般低头，目光闪躲。 　　这副模样，谁看了不说一声：说谎！ 　　经过他的表演，本来站木绯屿的人只觉得林净说的才是真相。 　　倒是木绯屿，好像突然被提醒了，把冷冰冰的目光投向乐文宣，手指林净：“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配合设局？” 　　乐文宣和林净俱是慌了一瞬，不过很快稳住。他们并不相信木绯屿发现了他们私下勾结合作的事。说到底，两人对木绯屿始终是轻视的。 　　“绯屿，你不要污蔑我。”乐文宣可怜兮兮说，“我之前都不认识他们。” 　　omega委屈得红了眼眶，极易激发人保护欲。 　　“这……”其他同学说，“文宣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舍友，关系不是挺好吗？你这样怀疑人不太好吧。” 　　在一场争执中，总有人和稀泥，还有人自恃清醒想做“理中客”。 　　只是在其他人发挥之前，木绯屿问：“林净，木缨未婚夫林冶是你亲戚？” 　　林净疑惑：“你不清楚？他算是我堂弟。” 　　至此，木绯屿终于弄清对方的目的和动机，“所以你是来为他报仇的？他瞧不起蓝佑，觊觎我美貌被我骂了。你故意造谣我暗恋别人，你也想撬蓝佑墙角？” 　　木绯屿上下打量对方，然后一指旁边的艾嘉谊，“可是你连他都打不赢，换我老公来，他一拳能打死三个你这样的。” 　　其他人：“……” 　　好奇妙的拉踩啊。 　　林净恶狠狠瞪他：“你别想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差点搅黄林冶跟你姐的婚事！我听说木缨当场被你气得信息素紊乱。” 　　木绯屿对林净的不喜更甚，“你……” 　　这时山庄的保安终于抵达现场，工作人员上来打断了他，礼貌道：“几位客人，这里毕竟是公开场合，你们有什么矛盾不如去餐厅包间私下谈？” 　　木绯屿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瞥眼工作人员，嘲讽道：“我和居心叵测的坏人没什么可谈。”说罢将一抹神识留在林净身上，接着转身便走。 　　小天道困惑：“魔尊不揍他啦？” 　　怎么可能？惹怒魔尊的人自来不会有好下场。只是木绯屿再嚣张肆意，也不会在一个法治社会当街伤人。他肯陪这群人玩什么比赛，不过是好奇他们的目的，以及不想浪费钱，打算挨个体验山庄的各种娱乐项目。 　　游玩时有人在旁边陪聊，多热闹啊，像极了他作为魔尊时出入皆有随从的样子。就是这些人说话不够好听，搞的那些小把戏却完全不能与修真界的魔修比。 　　走了几步，艾嘉谊便跟上来说：“哎你去哪？要不要再跟你老公说话？” 　　木绯屿停下说：“我自己给他打通讯。” 　　“行吧，那……要不你跟我、我们一起玩？我是来参加一个朋友聚会的。”艾嘉谊怕他真的与林净那群人打起来，一个omega肯定要吃亏，便想着在克莱恩来之前把人看住。 　　乐文宣偷偷去看面露怒容完全绷不住表情的林净，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下一步的指示。其他同学纠结地站在原地，犹豫该怎么办。 　　“不了。”木绯屿拒绝掉艾嘉谊，想转战下个场馆，其他人不想跟随了也无所谓，他寻思着是否再找几个眼熟的同学一起玩。 　　“木绯屿！我们谈谈。”没想到有人喊住了他。贺雅珺从人群里快步走出来，神情欲言又止。 　　“贺少想和我老婆谈什么？我能一起吗？”克莱恩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靶场入口，他的声音通过艾嘉谊的终端同步公放，让贺雅珺和附近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嘶——”有人认出了克莱恩。艾嘉谊手比脑子快，啪一下关掉终端。 　　木绯屿脑子一懵，眼看克莱恩大步走向自己，等人到了跟前，恶人先告状大声说：“你居然跑进来？这地方进门就要交五千块，我们两个加起来得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你进来干什么！！” 　　月薪不到一万的克莱恩：“……” 第71章 　　只要声音够大，就没人知道他心虚——木绯屿一把抓住克莱恩袖子，想拽他离开这个有贺雅珺的地方。 　　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人造谣他喜欢贺雅珺，怕是某人信了又要提离婚。 　　吃瓜路人瞪大眼睛，木绯屿的同学已经麻了。 　　克莱恩顺势牵住木绯屿的手，略过钱的话题，笑着看向艾嘉谊说：“艾少，今天多谢你了，有机会请你吃饭。今天就不多打扰了。” 　　艾嘉谊连连摆手：“没、没什么！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聚会？基本都是以芮认识的，应该能玩得来。” 　　克莱恩礼貌拒绝了。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林、贺等人。他们看向克莱恩的眼神带着轻视和傲慢，显然这些人并不怕一位孤儿出身的贫穷上校。他们比仗林家势欺人的林冶自信多了。 　　贺雅珺望着木绯屿这边，看见克莱恩那张普通到扔进人群就再找不出的脸，突然得知木绯屿已婚的慌乱心情蓦地安定下来。 　　他外表俊美、家世优渥、前途光明，是家里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是精神力、体质双A的优质alpha。而对方？ 　　木绯屿瞬间警觉，用力扯扯克莱恩的袖子，理直气壮指着一脸要说话表情的林净说：“老公，不要跟他们说话。那个姓林的暗恋旁边姓贺的，但是他们家有遗产要继承，肯定不同意AA恋。所以中学的时候他就开始造谣我暗恋姓贺的然后欺负我，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也不敢靠近姓贺的。” 　　所有人：“？” 　　林净炸了：“草你他妈说什么！！！” 　　贺雅珺表情僵硬，转身去看林净。 　　林净读懂了他的表情，更气了。“这种屁话你真信？！” 　　贺雅珺迟疑着沉默。林净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就要冲过来打木绯屿。 　　“客人请冷静！”保安连忙围上来。 　　木绯屿趁乱拽着克莱恩就走：“快走快走。” 　　克莱恩无奈放弃了不随便得罪人的圆滑处事作风，牵着木绯屿离开靶场，在路边找了张长椅，带他坐下，然后建起精神力屏障，将长椅的这方空间笼罩起来，防人窃听。 　　“绯屿，你是故意和他们玩，对吗？”克莱恩低头看着他，语气温和，好像不是在审问，只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一样轻松。但这确实是试探。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或许不了解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是怎样和中学同学相处。可以我对你现在的了解，一般小打小闹的手段你根本不会在乎。电视剧和同学聚会你只会选电视剧。”克莱恩说。 　　毕竟木绯屿是被星盗劫持后一脸平静掏出终端看电视的那种人。 　　“今天就不仅来参加同学聚会，还和人一起玩这么久。之前有人招惹你，要么是不理会，要么即使是以芮你也会当场嘲讽回去。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的态度。不会骑马，却和alpha比赛马，不会用枪，却拿弓箭吓唬人。你在观察他们的言行，探究他们的目的对不对？” 　　克莱恩的身份对木绯屿而言过于特殊，以至于许多时候他对克莱恩的话总是缺乏应有的警觉。 　　或者说他时常抓错重点，警惕歪了方向。 　　例如此时，木绯屿知道对方的话语包含试探，但他认为克莱恩试探的是自己与贺雅珺的过去。 　　小天道与木绯屿有同款的看法：“爸爸是不是误会魔尊真的暗恋那人啊？” 　　“对！就是故意的。”木绯屿用力点头，“我才没喜欢过姓贺的，他又弱又虚伪，还是个想当小三的渣男！我不喜欢这种人。” 　　克莱恩笑了下，故意说：“贺大少俊美多金，但待人冷淡，偶尔表现出对某个人的特殊，这种反差确实挺吸引人。” 　　木绯屿闻言便是蹙眉，带着点不解：“明明假得一眼能看出破绽。以前林净就是打着他的旗号欺负我，到处造谣我暗恋他、以beta的身份痴心妄想之类的话。很多人不明就里，真的以为他是什么绝世宝贝，营造他特别受欢迎的表象。” 　　木绯屿一语概括中学时受到的欺凌，从语气和表情中看不出曾受过怎样的委屈和痛苦，更看不出他也许真的暗恋过某个人。 　　克莱恩抬起一只手，放到他后颈，隔着隔离贴轻轻抚摩腺体。 　　“贺雅珺是贺家现今掌权人器重的孙子，从小接受继承人培养。贺氏企业和木氏一样做制药，是制药业龙头老大，木氏与他们是竞争关系。如果没有别的图谋，贺家不可能放任选定的继承人与木家人搅在一起。”克莱恩说。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思说出这段话。他无法保证自己没有分毫私心。就像他不是情报部精心培养的间谍，无法如大头一样毫无芥蒂去利用木绯屿吸引穷凶极恶的星盗的注意。 　　同时，对帝国的忠诚刻进了骨髓，他做不到放任自己的私心。 　　最初收到艾嘉谊的消息时，有一个瞬间，他甚至产生过“元熙会否是贺雅珺的孩子”的猜测。 　　“可是木缨跟林家订婚了。”木绯屿不解道。 　　“林氏做军工产业，与制药业表面上不存在竞争。他们可以跟贺家继承人交朋友，同时跟贺氏的‘友商’联姻。”克莱恩说。 　　“跟林冶不同，林净有继承权，是继承人位置的有力竞争者。跟在他身边的三个人家里公司和林氏同处一个产业链上下游，另外几个人则跟贺家公司有关。在你指出自己已婚的时候，贺家这边的人明显知情。林家那边的则表情惊讶。” 　　“其实这是正常的，因为家里产业与制药业相关，他们可能会关注到木家的消息。而军工行业跟木家毫不相关。不关心木家的八卦正常。”克莱恩打开终端，将星网上这些人家里的公司简介展示给木绯屿看。 　　木绯屿看不太懂，懒得费神去看。他信任克莱恩的分析和判断。 　　那么问题来了，贺雅珺为什么不知道他已婚；为什么要来勾搭他；林净攒今天这局除了延续中学时羞辱他的快乐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贺家知道我们结婚了，故意瞒着贺雅珺，甚至要求他来勾搭我。林净知道贺家的意图，收买乐文宣刻意制造机会。因此他才表现出一面要看我出丑，一面起哄贺雅珺与我暧昧的矛盾举止。”木绯屿想起之前克莱恩的教导，一点就透，“是和平党干的！想拆散我们！” 　　克莱恩收回手，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倾靠在椅背上，望向道路旁绿树掩映的风景，低声说：“有可能，但应该反过来。以我目前在自由党内的地位，我对于和平党整个政党无足轻重。而且政党与军工和制药的顶级资本比，大概政党才是弱势的那一个。贺家应该是冲木家来的。” 　　木绯屿：“？” 　　小天道：“木家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木绯屿想不通：“木家只有一个木……我爷爷有点能耐。他们图什么？钱？” 　　克莱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抑制剂：“爸寄了一箱omega抑制剂来，贴的是木家标牌。” 　　木绯屿接过抑制剂好奇查看，“贺家图这个？他们家不做抑制剂吗？” 　　克莱恩顿了顿，“为什么这样想？” 　　“不是你突然拿它出来吗？”木绯屿仰头瞪他。 　　克莱恩细细打量他的表情，认真道：“在你家里人眼里，我们很恩爱。意味着即使不做完全标记，我也能陪你度过发情期。爸说这款抑制剂是新研发的，可以治疗你二次分化的后遗症。” 　　ABO三性常识少得可怜的木绯屿没能理解。 　　克莱恩叹气：“差点忘了，你以前是beta，应该没认真学AO生理课。二次分化的概率不高，其中产生后遗症的人又要除去一部分。按医生说法，用伴侣的信息素安抚就可以缓解乃至消除症状。这款抑制剂的目标客户最终只会是极少数。研发销售这个，能获得多少利润？” 　　“你是说，木家做这款药表面上吃力不讨好，不符合爷爷的一贯作风。所以它一定存在别的价值。”木绯屿指尖点了点药剂管。“这份价值高到或许会撼动贺家在行业内的地位，因此他们不惜派出外人以为的极具魅力前途光明的继承人来勾搭我，目的是从我这里拿到它的配发？” 　　“是。”克莱恩说。 　　克莱恩所谓的直觉其实是他作为间谍十年的经验养成的。 　　从看似无关的线索中找到其间联系，挖掘其中真相，是一种分析情报的能力。不仅是作为间谍，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同样需要一定的情报分析力。 　　垂眸看着木绯屿明艳漂亮的脸，克莱恩再一次踟蹰。 　　木家可能是个麻烦。他不应该让自己身陷其中，以至受到牵连增加暴露的风险。 　　“绯屿……”他张口想说些什么，终端却突然响了。他闭上嘴侧身查看消息，看完后神情一凝。 　　木绯屿很乖的没有试图去打探消息，然而克莱恩主动告诉他：“林净突然袭击贺雅珺，已确认贺雅珺死亡。” 第72章 　　“啊，怎么是他？”木绯屿显得颇为意外。 　　小天道犹犹豫豫：“魔、魔尊，是你动的手脚吗？” 　　克莱恩直觉想问这个“他”是指谁。 　　“林净不是暗恋他？”木绯屿困惑。 　　克莱恩：“？” 　　没错，魔尊是真心实意以为林净喜欢贺雅珺…… 　　背后推手也确实是木绯屿。他在林净身上留下的那抹神识乃是利用摄神之术，放大其心中恨与欲，让以羞辱别人为乐的人当众向贺雅珺亲亲抱抱之类出出丑。 　　林净的精神力等级比屈含桃高得多，如此小的一抹神识本不至于挑起人的杀欲。 　　除非林净本就对贺雅珺充满恶意。 　　林净当然恨贺雅珺，明明都是大家贵族的少爷，他与贺雅珺走在一起，贺雅珺好似君子端方，他像个拥趸。贺雅珺是校园男神，他只是男神的兄弟。他为贺雅珺营造人设，做了许多事，贺雅珺从不过问，无辜得像朵白莲花。 　　贺雅珺得了好处，却从来不为林净做什么，似乎心安理得做一个受万人追捧的高冷男神。木绯屿有些话没说错，在部分同学眼里，林净就是贺雅珺的舔狗！林净早就恨死他了。 　　恨不得他死，却又需要贺大少朋友的身份来为自己增添夺取继承权的筹码。结果也只能继续舔着。 　　“无论他动机是什么，这是个好消息。”克莱恩露出笑意。 　　“嗯？” 　　“众目睽睽，林净杀死贺雅珺。贺家失去继承人，林家失去继承人候选人的同时也要遭受舆论抨击。两家结仇，可以预见股价动荡。这时候要对他们做什么会容易许多。” 　　“林家会不会破产？林冶和林净都说骂我们穷，我想看他们全家变得比我们更穷。”木绯屿问。 　　克莱恩：“……这个大概有点难度，毕竟是有两百年军工企业的家族。” 　　木绯屿露出失望和对克莱恩的嫌弃眼神。 　　克莱恩：“……” 　　不想被老婆嫌弃的alpha决定透露一点内幕：“前天我去拜访了司空先生。我向他提出一项建议，如果明年大选自由党胜选组阁，我们可以推动军工行业改革。” 　　“将现有军工企业重新整合，合并那些资产规模小研发能力不足的企业，每个大种类保留一到两个超级公司。资源重新分配，向对联邦有利的项目倾斜，有利于推动联邦军工科技发展。减少了行业竞争压力，也是为他们降低宣发成本，各军团可以以更低的价格采购军备。” 　　他没说的是，如此一来本就被一些家族资本瓜分了绝大部分的蛋糕再也不会分给其他人。由原来的几家巨头共同竞争支配市场、其他小公司捡漏吃变为一家独大式的彻底垄断。 　　什么降低宣发成本可以减价的说法更是纯粹的话术。垄断模式下，议价权将完全由垄断企业掌握。别说减价了，人不往上涨就算佛陀再世！ 　　再长远的讲，垄断企业不必花太多成本就不愁吃喝，不必担心地位被撼动，躺着就能赚钱，那么比起辛辛苦苦研发优质竞品以质取胜，他们更倾向于如何从联邦政府手里骗钱。联邦的军工科技绝对不会如话术里说的那样快速进步。 　　资本利益至上，从骨血里就是如此。 　　不利于联邦的，便是利好帝国——克莱恩居心不良。 　　这些话术及可预见的不良后果司空邈会听不出？ 　　不可能的。由精英教育培养出来的政党高层、这些成熟的政治家不可能不懂！ 　　但克莱恩仍旧向司空邈提出建议，并且有信心以其为首的派系最后会实施推动。因为推行这项改革计划，自由党能够获得军工行业现有的资本巨头的支持。而资本巨头的支持意味着大量选票——金钱买来的选票。 　　“林净杀了贺氏的继承人，自由党不想得罪贺氏这个制药业巨头的话，一定会将林氏企业排除在超级公司的名单之外。”克莱恩笃定说。 　　贺氏这边则要看木家的抑制剂究竟有何等价值，能否撬动其龙头位置了。 　　小天道：“好复杂。但是听起来好厉害！” 　　木绯屿勾了勾唇。 　　千年前，他一面遭受木家人冷暴力，一面又在学校遭受林净带头施加的冷暴力和欺凌。青少年时期的磨难不一定使人坚强，这样的欺凌可以把好人变成坏人，把坏人变成魔鬼。 　　他不信任任何人、拒绝人近身、没有朋友正是那时候起养出的习惯。 　　只是没想到他意外放出了林净心中的魔鬼。 　　他会因此愧疚吗？ 　　魔尊不会。修真界叱咤风云的绯屿魔尊早已满身罪孽，他能活下来是因为足够强，至今无人成功找他报仇。 　　顶多日后被雷劈，受天谴。可天道还需要他，它会保他，就像本该在飞升劫下魂飞魄散的他如今回到了原本世界继续活着。 　　小天道：“魔尊不用愧疚，害人者人恒害之。当年他鼓动别人欺辱你害你不轻，今日因为你的干预冲动杀人，是他的报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只不过天道只会把公理分给每一种生灵，天理要昭彰，必须人类自己努力。” 　　小天道：“贺雅珺不会说话做人，却偏要玩弄人心，招致人憎恨，也是因果循环。” 　　这一刻的小天道，才像个真正的天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木绯屿捏住克莱恩的袖子：“来都来了，我们把这里每个项目都玩一遍？” 　　渡过一个花费上万联邦币的周末后，克莱恩每月上交的工资余额已接近于无。为这个家操碎心的小天道说要去问问修真界天道如何打工，当天就跑没了影，如此一去多日，元熙那个身份差点因为长睡不醒露馅。 　　天道回来后高高兴兴捧着个粉色小本本给木绯屿看：“魔尊魔尊！我找到工作啦！” 　　木绯屿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天道如何打工？” 　　小天道：“修真界天道给介绍的门路！这个是功德簿，咱们以后做做好事得到功德就存在上面。功德会变成文字记述相应事件，然后我再把纸撕下来拿去找神仙换钱。” 　　木绯屿震惊：“本尊做好事？功德换钱？” 　　功德有助修行，尤其是对仙修而言，功德可化作修为。他没想到竟有人与天道做功德交易。 　　神仙么？必定不是修仙界的仙修，他了解修真界的人，那里的修士可从不修功德，否则早便没有魔宫了。 　　“对呀！功德能换好多钱的，有了钱我还能去修真界帮你买治神魂伤的药！魔尊不想做也没关系啦，我爸爸是个大好人，咱们把他的功德拿去卖钱。” 　　木绯屿重重点头：“对，本尊只是个柔弱小甜O，养家是alpha的责任。而且他是你爸爸，有养育你的义务。” 　　魔尊超级理直气壮。 　　天道说好的打工，到头来，这个家还是得靠克莱恩养，魔尊和小天道都是拖油瓶。 　　月底的时候，木绯屿的期中考试成绩单和当选塞卡星区议员的通知同时传到克莱恩的终端上。 　　看着平均分没超过40的成绩单（60分合格），克莱恩：“……” 　　克莱恩想和木绯屿谈谈成绩的问题，可只要一开口，木绯屿就说：“听不懂，不如退学。” 　　克莱恩：“……” 　　然后克莱恩就不提了。他想着木绯屿深藏不露，一定自有主张。 　　当选星区议员是一块接触政党高层的敲门砖，理所当然，克莱恩自此更加忙碌起来，有时候还得飞回塞卡星工作。 　　到12月时，期末考试近在眼前，第一军校的学生都沉浸在紧张的考前复习（临时抱佛脚）中，唯有木绯屿依旧轻松自在、悠闲度日。 　　自期中时那场同学聚会后，木绯屿就再没有理过同班任何人，被林净收买的乐文宣幸运的没受到牵连，厚着脸皮继续住在现在的宿舍，只是不敢来打扰木绯屿。 　　木绯屿原本以为期末考试他将得到一份与期中时差不多的成绩单，然后被要求补考，补考依旧不合格，最后开开心心被退学。 　　万万没想到，他们专业期末不考笔试，和隔壁机甲制造专业，以及战斗学院的机甲、指挥专业一起进行实战演戏考核。 　　算盘珠子蹦了一地的木绯屿：“……” 　　考核前有三天休息，木绯屿闷闷不乐回家。克莱恩下班回家，亲手煮了锅粥。 　　“上周我和聂先生吃饭，他告诉我司空先生有很大概率当选下届党魁。”克莱恩莫名其妙谈起工作，“前段时间司空先生委托了一家游说公司，打算和几个军工巨头谈谈改革的事。军工业向来是和平党的票仓，所以党内一些摇摆不定的人转头决定支持司空先生。” 　　木绯屿：“？” 　　坐在旁边喝奶的小天道也把头扭过来。一大一小同款不明觉厉的茫然表情。 　　“我已经算是司空先生派系的人，如果我们自由党明年赢得大选，我的事业……”克莱恩笑意盎然，换了个木绯屿会觉得开心的词，“我能赚更多钱。绯屿，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73章 　　精致奢华的下午茶会，上流社会圈的精贵夫人们一边品茶吃甜点，一边展示才艺、品评艺术品。 　　这是夫人社交的场合，至多会有夫人带上刚刚成年的并注定嫁入豪门的孩子。除了极少数beta，大多数夫人是omega。 　　司空先生的夫人佟夫人身边跟着女儿司空桐瑶，领着木绯屿，引荐他认识这场茶会的举办人，赵语蕊夫人。 　　“语蕊，看我带谁来了？”佟夫人以玩笑的口吻说。 　　正在和小姐妹比赛插花的赵夫人抬头便看见一张漂亮得令O嫉妒的脸。 　　“这是……” 　　司空桐瑶甜甜笑着插话：“语蕊阿姨，他就是之前救了我的蓝佑上校的夫人，木绯屿。” 　　赵夫人讶然，“呀，原来是……我看过新闻呢，蓝上校年纪轻轻就这么优秀，没想到他夫人真人也这么好看。我一时都不知道羡慕谁好。” 　　佟夫人和司空桐瑶均笑起来。 　　木绯屿绷着脸……差点没绷住。他冲人点点头，摆出浅浅的笑容，乖巧得像个小甜豆。 　　“哎呀，性格也很可爱呢。”赵夫人的朋友在旁边说。 　　“没想到会是这种性格，我以为军队里的alpha会喜欢更有个性一点的omega。” 　　“噗嗤，我也以为是。” 　　司空桐瑶说：“木哥特别害羞，所以不太爱讲话，但是上校在的话就不一样了。而且他很黏上校。” 　　木绯屿：“……” 　　大家好像有很深的误解。 　　太难了，夫人社交真的很难，比六大宗围攻魔宫，他率部反杀时还难。 　　小天道：“魔尊坚持住！为了爸爸的工作！” 　　对，为了克莱恩的事（工）业（资）。 　　然后他就说：“我想向你的基金会投资。” 　　其他人：“……” 　　没见过一上来就谈钱的。 　　佟夫人面露尴尬和不满，他是看在克莱恩救了他女儿以及对方也是自由党人的份上才为木绯屿引荐，没想到这位上校夫人一点不会做人说话。 　　谈事没有这样谈的。就算有什么目的，也不能刚见面就直说吧？这样说话谁能同意！ 　　果然，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骤然僵硬。赵夫人亲切的笑容亦冷淡下来，但依旧得体地说：“今天咱们就是朋友间随便聚一聚，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说吧。” 　　这便是婉拒了。 　　若要投资，多的是融资平台去办。若要花钱攀关系，情商这么低，赵夫人不太看得上这种“夫人”。 　　木绯屿看出对方的含义，维持不住笑了。 　　克莱恩委托他做的事真的难。他堂堂魔尊，不要面子的啊！ 　　司空桐瑶跟随佟夫人参加过好些类似的社交，自然也看出赵夫人的拒绝。她本人非常感激克莱恩在星盗劫持中的解救，对木绯屿爱屋及乌，不忍心看他陷入如此处境，解围说：“就是，聚会就不要谈正事啦，像那些臭alpha一样无趣。” 　　佟夫人一看自家女儿出来解围，总归是要护着自己的孩子，连忙接话：“别瞎说，你父亲和聂蕴不都是alpha？怎么连他们都骂啊。” 　　“哼，他们天天就知道工作，就是很没意思嘛。”司空桐瑶撒娇般挽着佟夫人的手晃了晃，“对了，木哥会弹琴吗？我们学校教了一点点，我弹给你们听呀！” 　　佟夫人立刻自豪地笑起来，“小丫头学了点皮毛就爱显摆。你语蕊阿姨会好几种乐器呢，轮得到你卖弄？” 　　赵语蕊笑着摆手：“哎别打击孩子兴趣啊。没事瑶瑶，想弹就弹。” 　　司空桐瑶：“好！” 　　“司空小姐要弹哪种琴？” 　　“是钢琴吗？我记得赵夫人钢琴弹得最好，是联邦有名的钢琴大师的学生。” 　　有人要表演才艺的消息传开，众人纷纷停下原先的话题，看向司空桐瑶。 　　司空桐瑶在一张模样陌生的琴后坐下，贴着指甲片的十指放到琴弦上，低着头轻轻拨弄。 　　大家都是混上流社会的，喜欢标榜所谓“礼仪”，在别人弹奏时会自觉保持安静。虽然许多人都不认识那张琴，也听不懂她弹的曲子。 　　木绯屿望着那长得颇像“筝”的琴，听着别别扭扭的琴曲，陷入沉默。 　　修真界也有这种琴。 　　没想到他原来的世界同样有。他在木家从没机会接触这些“高雅艺术”，倒是孤陋寡闻了。 　　司空桐瑶是初学者，也许她学的曲子本身就有错漏，因此曲不成曲，在懂琴的人耳里显得拧巴。一曲终了，众人鼓掌，恭维的声潮涌向佟夫人。 　　钢琴大师的学生，赵夫人皮笑肉不笑。 　　旁边朋友问：“司空小姐弹的是什么？有点眼生。” 　　赵夫人哼笑一声，“没见识了吧，这个叫古筝，是古代乐器，星历之前我们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整个联邦会的人都不多。这张琴是我上个月拍卖会拍下的，差点以为短时间内没人能弹响它呢。” 　　作为茶会主办人，赵夫人顿时被佟夫人压了一头，心里自然不开心。 　　司空桐瑶在大家的赞美声中回到佟夫人身边，笑得娇俏，“我刚学会这一首曲子，弹得不好啦。再夸我都要骄傲自满了。木哥，你觉得这曲子怎么样？” 　　她的个性其实很好，尚没有沾染到成年人的复杂。 　　木绯屿眨眨眼，“要听真话吗？” 　　所有人一怔。 　　司空桐瑶没有防备，直接点头：“当然啊！不听真话难道听假话吗？” 　　木绯屿端起听说是名叫伯爵红茶的高级茶轻抿一口。 　　甜甜细腻带微苦茶香的味道挺新鲜的。反正他修真界没尝过。 　　而后他悠然道：“不忍卒听。” 　　所有人：“？” 　　大家没听懂。 　　“什么意思啊？”司空桐瑶小声问。 　　“你的指法不熟练，练少了。此外这首曲子本身一般。”木绯屿歪了歪头，“不，我怀疑你学的曲子有错漏，听起来处处磕绊。听不清其中意境。” 　　司空桐瑶眼睛一下就红了。 　　佟夫人脸色一变，强颜笑道：“瑶瑶是初学者，弹得不好大家见谅。不过上校夫人似乎很懂古乐？” 　　赵夫人见状乐了。 　　还以为佟夫人带来的人肯定跟他一伙呢，结果这就给人当众拆台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没想到今天聚会有这么多惊喜？”赵夫人亲切看着木绯屿，“你也会弹古筝吗？不如给大家开开眼？” 　　木绯屿非常不客气，微微颔首便去琴凳前坐下。 　　司空桐瑶挨了一顿差评，羞得差点掉眼泪，可见此又忍不住担心木绯屿被赵夫人坑了，忙扯掉自己手上的甲片跑去帮木绯屿缠甲片。 　　木绯屿的十指纤白修美，像司空桐瑶的一样细腻好看，一瞧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做过家务的。 　　而他身上穿的衣服却在这精致的茶话会上十分廉价。在场的夫人、少爷、小姐们哪个不是心里暗自鄙视，说他乞丐装人。 　　木绯屿抬起纤纤十指，先是接连拨弄几根弦确认音域音阶，以确认这张琴与修真界的琴有什么差别，然后垂眸、凝神。 　　琴音淙淙，幽幽如诉。 　　铮铮似兵戈交接，杀意倾泻，惶惶如百川逆流、山河倒悬。 　　神识扫过全场，便是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被魔尊琴音中的杀意震慑在原地，冷汗涔涔，心慌意乱。 　　待琴音止歇，大家依然回不了神。仿佛眼前是炮火洗礼下的人间炼狱。 　　可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夫人、少爷、小姐从没有亲历过战争，怎么可能想象到真正的人间炼狱是什么样？怎么可能理解尸山血海的惨状？ 　　他们只是被这首来自修真界魔宫的曲子本身蕴含的“道”吓坏了。 　　木绯屿慢慢收回神识，让众凡人从魔曲的摄神之力中脱离。 　　司空桐瑶震惊回神，难以形容心中的震撼，她学了一点点古筝和古乐知识，比在场其他人感触更深：“太、太厉害了！这是什么曲子？” 　　木绯屿撕掉甲片，揉着手指淡然道：“《幽凰》。” 　　魔宫藏书阁典藏，作曲者是很多年前一位由乐修堕入魔道的魔修，其音摄神，其曲杀人。传说当年这位魔修每弹一次此曲，顷刻间便屠一城，此曲一出，尸山血海。 　　木绯屿曾好奇这个传说是否真实，真的寻了张琴来学《幽凰》。 　　他倒是没真的去屠城那么扭曲变态，他是跑到一个秘境里对着秘境中妖兽弹奏，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妖兽的悲欢与人类并不相通，妖兽听到曲声只会发疯嗷嗷叫。要是不灌注灵力不动神识，连只跳跳鼠都震不死。 　　总而言之，魔尊其实只会弹这一首曲子。而此曲有三版曲谱，分别是琴、筝、琵琶。 　　就木绯屿的水平，糊弄乐修肯定不行，糊弄这群贵族凡人倒是足够震撼人心了。 　　“木哥好厉害啊！”司空桐瑶满目崇拜，“我觉得比我古乐课教授还厉害！刚才我听得都快吓死了，好像电影里战争场景的背景乐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粒子炮打到了。” 　　佟夫人的女儿如此赞扬另一个人，就好像佟夫人输了一样。赵夫人心里舒坦了，带头鼓起掌来：“我只是略懂古乐，也觉得瑶瑶说得对。” 　　“对对，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我冷汗都下来了呢。” 　　赵夫人瞥眼佟夫人，将一张精美的名片塞到木绯屿手里，“蓝上校年轻有为，夫人也十分优秀，两位真般配。以后有空，夫人不妨多参加我们的聚会。” 　　如此，便是同意考虑谈投资的事了。 　　木绯屿攥住名片，暗暗松了口气。 　　夫人社交真的太难了。 第74章 　　三天前。 　　克莱恩告诉木绯屿：“赵语蕊，O权保护协会会长，O权基金会理事。O权会一个保护omega权益的NGO……就是非政府组织的意思。其活动经费设置基金会管理，而且是公募型，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去结识赵语蕊，然后向她们基金捐款。” 　　“你只用向她提捐款的事，如果她给你名片或是通讯号，收下就行了。之后的事我会雇律师去谈。” 　　“结婚时爷爷给了一千万政治献金，我打算走你的账户，以你的名义捐给O权会。其实就是变向……‘交易’，借O权给自由党拉选票。如果能谈妥，接下来O权组织会搞些大活动。” 　　Omega权益保护协会成立于多年前，在联邦取缔AO匹配制度的立法中起了极大推动作用。那一届大选自由党能战胜和平党成为执政党，可以说是利用了O权。 　　克莱恩为了说服木绯屿帮自己，简单介绍了O权会的背景，及其与政治的关系。 　　“历史原因，ABO三性矛盾很深，当年omega的处境和现在的帝国差不多，beta也被视作低等人和廉价劳动力一样压榨。O权会起初提倡ABO平权，为omega争取权益。当时执政的是保守派，自由党提倡自由、平等，在背后出资O权会等组织进行各种游行示威、慈善救助之类的活动，获得大量BO的选票赢得大选。” 　　“现在的联邦ABO非但没有真正平权，反而分裂对立情绪日益严重，实际上就是为了选票。赵家当年因为搞O权搭上政客的船而发迹，赵语蕊接手O权会二十多年，手腕不输于成熟政客。我本身没有相应的关系，又是个alpha，不方便直接接触对方。” 　　“我要做出实绩在司空先生那里展现出能力，从这里下手最简单和见效快。” 　　于是，木绯屿被赶鸭子上架，通过司空桐瑶的关系参加了赵夫人举办的茶话会。 　　* 　　期末考试不考笔试，搞所谓的实地演戏考核。考核地点在距主星不远的一颗行星上。 　　这颗被命名为编号γ-01的行星是颗未开发荒星，属于联邦第一军校的私产。 　　荒星上没有类人生物，倒是有不少星兽——外星野生动物。植被覆盖情况良好，生长有许多被人类发掘利用的有医药价值植物。 　　本次考核由机甲设计、机甲制造、医疗、机甲战斗、指挥专业的一年级、五年级生参与。 　　五年级生下学期就要参加各军团征召，这一次的考核表现将作为军团招收他们的标准。各军团也会派人观看考核直播，要是哪个学生表现得好，说不定当场就会被定下来。 　　而一年级生的任务大概就是重在参与，让那些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年轻人接受一点点实战的残酷震撼。 　　五年级生一边要尽力表现自己，一边还要带拖油瓶，考核难度高于以往任何一次实战考核。 　　根据规则，每个考生会配发一只甲壳虫型飞行摄像头，全程跟拍记录，另外每支队伍配一个球型摄像头，校方和军部的人主要通过该视角观看考核。 　　考核通知在三天前下发，总共分为100支队伍，自由组队。一名指挥，成员要求10到20人，队内每个专业至少配备一人。考核开始前一小时未登记队伍的学生将由被随机分配至未满员队伍。 　　木绯屿收到通知后就没关心过分组的问题，反正在他眼里都是凡人，跟谁组队不是组？等着最后随机分配吧。 　　结果当天他就收到了艾嘉谊的邀请。他也没多想，随意同意了。 　　按照各自队伍坐到前往荒星的飞船上，木绯屿才发现艾嘉谊的队伍里还有个熟人——木新南。 　　“那什么，我邀请你的时候不知道我们队长也邀了木新南。”艾嘉谊尴尬解释，“我后面给你发消息说了的，但是你没回。然后我们队伍人齐了，队长就直接把名单报上去了。” 　　木绯屿瞄了下绷着脸拿余光瞧自己的异母哥哥，淡淡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不是不回消息，是那时候他正忙着在茶话会上跟搞夫人社交，成功完成任务后他忽略了终端消息。 　　而且他根本不在意，反而对方看起来有点介意。 　　“别担心，这次考核要带你们一年级，肯定不会太难。你就跟着我，再听咱们队长指挥。队长是指挥系的高材生，南宫英。”艾嘉谊竖起大拇指，再指指队长。 　　木绯屿点点头。 　　“大家先自我介绍，先由我来演示模板。”南宫英说，“南宫英，指挥专业五年级。alpha，精神力A+，体质A。我自荐作为本次考核指挥。” 　　“下一个我来！”艾嘉谊立刻举手说，“艾嘉谊，机甲战斗五年级，alpha，精神力A，体质A。擅长重火力型机甲，我肯定是负责冲锋。” 　　接下来是其他人的自我介绍，队伍成员包括十二名五年级生。其中一人指挥；六人为战斗人员；两名负责机甲维修的；一名医疗员；两位机甲设计的拖油瓶。不过那两人和队内两个战斗人员是情侣，算是关系户。 　　一年级生包括木绯屿在内八人。一个指挥专业；两个医疗；四个机甲战斗的勉强能算半个战力；最后一个便是旁人眼里最弱的拖油瓶。 　　毕竟其他人就算是机甲设计的omega，人家精神力和体质最低也有C级。唯有木绯屿，双F一出，全队沉默。 　　“啊？”艾嘉谊人傻了。 　　作为邀请木绯屿入队的推荐人，他猛地看向他们队长兼指挥南宫英，一脸震惊和心虚。 　　木新南同样感到震惊，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他竟然不知道木绯屿的资质差到令人发指！ 　　“怎么可能？！”木新南非常不理解，“爸是双项B，辛姨的也……” 　　提到辛小凤，他猛地脸色一变，闭上嘴。 　　辛小凤进木家门这么多年，确实不曾听说她资质极差，她只是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在木新南印象中不算体弱多病。只不过陡然提起辛小凤，想到对方的现状，他便不知该说什么。 　　“爸？你们……”其他队员懵了懵，“哦对，你们都姓木，是兄弟对不对？” 　　“是。”木新南绷着脸说，“他是我……亲弟弟。” 　　木绯屿没兴趣思考对方为什么要刻意说到“亲”这个字。 　　艾嘉谊是个讲义气的，当下拍胸对其他人说：“木少是我拉进来的，我保证他安全，队长放心，我绝对不让他拖大家后退！” 　　南宫英看看双F的一年级超级拖油瓶，再看看那两个关系户的五年级拖油瓶，揉了揉额角，安慰自己这就是跟战斗系优等生组队的代价。 　　“算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接下来一切行动都听我指挥，大家不要私自行动，不许阳奉阴违。可以对我的指挥提出异议，然后所有人一起讨论，但最终决定权只能在我手里。”南宫英说。 　　“我没异议！”艾嘉谊最为捧场。 　　带着拖油瓶的两人和他们的拖油瓶不敢迟疑，连忙大声说好。 　　木新南等其余人同样没有意见。 　　木绯屿在艾嘉谊的提醒下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要是有需要，他肯定不会遵从指挥。 　　“还有，按照以往考核的经验，暗中会有随行考官。大家不要私昧在荒星上采到的资源，考后上交是算分的，而且私昧物资被考官上报会倒扣分。因为我们去的那颗星球是学校的私产。”南宫英叮嘱。 　　听到考官两字，木绯屿顿了顿，忽然有种预感。 　　不久后飞船进入荒星大气层，下降到一定海拔后，负责本次考核的校方老师通知所有人：“下面会随机将各个队伍投放到考试场地，A-02森林。请考试做好准备。本次考核由校方十名老师和第一军团陈鸿上校共同打分。随行一百名考官来自第一军团和……呃军部。主考官为陈上校。”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师说到“和”字那里卡了一下。 　　投放的意思就是让考生们自己开机甲飞下去。 　　至于树木茂密的森林里，体型庞大的机甲要如何着陆？考官才不管呢。战场情况复杂多变，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好还当什么兵啊！ 　　木绯屿所在的小队不愧是优等生队伍，南宫英半分钟就给大家分好组。五年级的六个战斗员加上他本人开机甲，总共七人一拖二，一个机甲里塞两个无法操作机甲着陆的队员。 　　机甲驾驶舱虽然只有两个位置，但这只是着陆而已，不用做什么高速机动动作，另外两人团吧团吧塞在舱里就行了。 　　木绯屿体质特别脆弱，南宫英有点担心，思忖之后将他跟木新南分为一组。 　　“啊……”艾嘉谊欲言又止。他和木家人接触过，一早就知道木绯屿的身世，也明白木绯屿与木新南之间的立场尴尬。 　　“我没问题。”出人意表的，木新南同意了。 　　小天道：“他心好大啊。” 　　木绯屿的心可没那么大，反而警惕说：“我要艾少带。” 第75章 　　编号23号队长/指挥，南宫英一脸扭曲。 　　“我刚才说的什么？”南宫英瞪着木绯屿，然后压着火气说，“既然你有异议，先说出理由。我们队伍编号是23，正在投放的队伍是5号，你有一分钟说服我们。” 　　木新南遭受如此拒绝，面上有些挂不住，年轻人也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心里想什么便写在脸上。其他人一瞧哪还不知道其中有猫腻。 　　“我是私生子。”木绯屿用最平淡的语气指着木新南说，“我们同父异母，没有感情。你确定把我塞进他机甲里？”他只是不介意和木新南同个队伍，而不是对于这个和他天生立场对立的人毫无防备。 　　众人：“……” 　　“你！”木新南有种好心被冤枉的委屈。 　　机甲舱那般封闭狭小的空间，且是在降落着陆的途中，若真要做什么，啪的一下人就没了。 　　虽然大家不觉得机甲战斗的优等生会在考核的镜头下害人……但谁敢赌把这两人塞一个机甲里不会出事啊！ 　　南宫英改为瞪艾嘉谊。 　　“我、我带木少就好……”艾嘉谊心虚地往后挪了挪，“我邀他进队的时候不知道队长你也拉了木新南啊，后面交名单的是你，你就没先查一查队员基本信息啊……” 　　南宫英：“……” 　　好家伙，原来怪他？ 　　“行，你把人给带好了！”南宫英咬牙切齿，“再加一条，队内不许挟私报复、打架斗殴、陷害队友！” 　　机甲从飞船尾舱出口下饺子似落下，木绯屿作为双F的超级拖油瓶本瓶，得到特殊关照，和队内五年级的医疗员一起搭乘艾嘉谊的机甲。 　　本次考核考生使用的机甲由负责监考的第一军团提供，具备机甲操作能力的五年级生自行申领。23号队共有七架战斗机甲。 　　不过此次考核的场地是森林，任务也是采集植物、矿物，猎杀星兽这些，体型庞大的机甲基本没有用武之地，只是给考生多一层保命的资本而已。 　　如奥西里斯那样拥有缩小形态的机甲技术独属于S级机甲，而本届五年级生中并没有精神力达到S级的。 　　机甲悬停在离树冠数米的高度，南宫英先用机甲雷达照射下方地面，确认无星兽或别的危险后命令一位驾驶重型防御机甲的队员继续下降，推平几棵树，为其他机甲落地清扫场地。 　　如果这里不是茂密的森林环境，火炮可能引起森林大火，他们会直接用肩炮清场。 　　机甲挨个落地，队员出舱后立刻将机甲收回机甲空间钮。待全部队员安全着陆，南宫英马上说：“向东走，先离开这里。” 　　机甲引擎的动静不小，恐怕会引来大型星兽。 　　“大家边走边确认装备。学校统一配发的背包，包含营养剂十支；匕首一把；AO抑制剂各一支；综合型解毒血清一支；S-3型枪配手电；点火器、折叠铲……还有最重要的，呼救器。”南宫英说。 　　呼救器是一枚纽扣大小的仪器，戴在手腕上，而终端不允许携带。呼救器内嵌坐标发射器，当按下呼救按钮，随行考官会收到信号前来救援并带走学生。同时泊在高空的飞船上也会收到信号，然后派人来把人接回飞船。 　　按下呼救器就意味着放弃继续考核，个人和团队成绩均会受到影响。 　　这也意味着每个队伍的随行考官将紧跟在考生队伍附近，以便及时营救。 　　草木繁密的大森林根本不适合人行走，大家排成一字形队伍拨开层层枝叶前进。木绯屿恍然想起在修真界探索秘境的岁月。 　　“大家注意辨认药植，看到可采的报告给我。每个队都有综合探测仪，遇到未知矿物和星兽会报警。”南宫英的指挥风格看似强硬霸道，做什么都要先跟他报告，由他做出决策才能行动。其实在陌生的野外环境下，这样能避免许多问题。 　　“对了，大家不要随便消耗精神力，在这里消耗过度了可没时间等你缓过来。把精神力留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用。”南宫英说。 　　这个世界的人对精神力的运用主要走与科技结合的路线，除了S级精神力者，其他人几乎不会拿精神力去探测环境，因为精神力等级不高的这样做其消耗将入不敷出。 　　而精神力较高的B-A等级的多半是战斗员，需要保留实力以应对战斗。非战斗专业的则没学过如何探测环境。 　　这群还未真正上过战场的学生只能如此一板一眼，他们尚不能兼顾器械与人自身能力的运用。在拥有探测仪器的前提下，他们自然不会考虑消耗自己的精神力。 　　木绯屿却全无这些顾虑，就算是被封印下保留的那一点神识也足够覆盖方圆百米。 　　所以他很清楚随队考官提前等候在考生队伍投放地点。此时他们队伍的考官就缀在队伍后方五十米左右，对方装备充足，手里拎着枪，左顾右盼，姿态随意。木绯屿的神识从其身边掠过，那考官半点没有察觉。 　　考核刚刚开始，不论考生还是考官的心态都正处于放松状态。 　　刚开始一小时也确实挺顺利，他们沿路走走停停，挖挖草打打小型星兽，只用枪和铲子就能应付。 　　“滴滴——”探测仪发出轻响。位于队伍中后方的南宫英立刻举高手：“停下！有星……” 　　然而星兽一词还没说完，一道硕大的身影便从树上落下，沉重的身躯撞在覆盖厚厚腐叶的土壤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虫……是大叶虫！”队伍最前方的木新南惊慌叫道，“后退！” 　　“艾嘉谊用机甲！非战斗员撤退！”南宫英大喊。“其他人掩护！” 　　艾嘉谊的机甲是重火力型，擅长突击冲锋。大叶虫是一种通体绿色的虫族，趴在树上时其颜色体态极易与树叶融合。 　　“这里为什么会有虫族啊啊！！！”原本走在木绯屿前面的队员是五年级拖油瓶的其中一位，虽然团队定位是拖油瓶，好歹在军校读了五年，虫族的模样是认识几个的。 　　“先不要按呼救器！”南宫英一边用枪射击大叶虫足肢，一边大声嘱咐。 　　“别跑散了！”医疗员是beta，体质比omega拖油瓶好，一手拽上一个背向虫族狂奔。其他方向情况如何他们不知道，但背后他们走来的路肯定不危险。 　　五年级生好歹有几次实战演戏的经验，这种情况荒是荒，却也相信队长的指挥，以及队友的战斗力，所以快速找到逃跑路线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时候艾嘉谊已经放出机甲，可是机甲太大了，被繁密的枝叶卡着，不启动高速引擎便难以动弹。好在机甲的武器能用，他一人就能挡住大叶虫，让队友们安全离开。 　　等大家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艾嘉谊再操纵机甲飞过来与其他人汇合。 　　虽说是猝不及防，但南宫英等人其实并不惧怕一只虫族的袭击。更值得在意的是……这颗荒星上原本是没有虫族的。否则学校怎会只发那么点物资装备就让他们来考试？ 　　专业配置也不对，至少不该带上机甲设计这个在实战演练中毫无用处的。 　　“木绯屿呢？”木新南目光在重新汇合的队伍中逡巡一圈，蓦地问。 　　“诶？” 　　“草！不见了！” 　　走失人员木绯屿此时正慢悠悠走在密林里，他不是故意走失的。 　　他的甲壳虫摄像头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道是被大虫子还是机甲给打飞了。他去捡摄像头，结果神识突然探知到附近一个熟悉的气息在接近。 　　小天道激动得蹦到他肩膀上：“是爸爸！” 　　木绯屿正愣怔时，神识中便见穿着和随行考官一样的衣服、脸上戴着面罩、护镜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脚步微顿，然后抬枪向着不远处木绯屿他们队伍的随行考官射击。 　　全部注意力放在大叶虫以及与之战斗的机甲上的考官连危险都没来得及察觉，便一命呜呼。 　　克莱恩迅速攀上几米外的一棵大树，先给考官补枪，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个弹匣换上，再对着尸体开了一枪。 　　弹药入体，尸体在顷刻间从内部向外溶解，转眼就连人带东西成了一坨渣，只剩一些金属器件在地上。 　　小天道不解：“爸爸为什么杀考官，他是坏人吗？” 　　木绯屿抿了抿唇。 　　克莱恩从树上跃下，原地站了两秒才上前捡走其中接收考生求救信号的仪器，其他东西则就地掩埋在腐叶泥土下。 　　然后他释放出精神力扫过四周，好像在确认附近是否有目击者。 　　木绯屿下意识收回神识，把自己往大树后面藏。 　　他记得克莱恩的精神力屏障能够挡住神识，如果被扫到，克莱恩能意识到神识和精神力一样来自别人吗？ 　　精神力扫视范围未覆盖到木绯屿所在处，克莱恩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小天道好奇又犹豫：“魔尊？” 　　木绯屿眨眨眼，突然兴奋：“天道！快解除封印，我们跟上去看看！” 第76章 　　编号γ-01星球是联邦第一军校的似有星球，第一军校每年委托第一军团对其进行巡视，监测该星球上是否遭受虫族入侵。 　　大家一般将之称为荒星，每次在这里进行实战演练前会委托第一军团前来对相应场地做清理。主要为清剿学校认为学生无法应对的强大星兽。 　　荒星上的一草一木、一砂一土，以及每一只星兽皆为学校财产。第一军团既负责巡视维护，也在考试中负责监管学生不能私自侵占。 　　所以这里有正常生态中昆虫，却绝不会有人类敌视、防备的虫族。 　　虫族食谱广，整个虫族加起来等于是什么都吃，包括人类。而虫族智力低下，吃起来就没个限度，虫族入侵的星球没几年就要变得生态崩溃、满目疮痍。 　　人类为了自保才将虫族列为人类公敌。 　　南宫英和队员们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木绯屿走散，荒星出现虫族是非常紧急的情报，必须立刻上报学校。” 　　好不容易用机甲打死大叶虫后跑来和大家汇合的艾嘉谊急得眼睛都红了：“你的队员走散了怎么叫不是最大的问题！队长，你作为队伍指挥这是你的重大失误！但荒星出现虫族不是你的错误！” 　　艾少爷是第二军团军团长艾上将之子，就算他叛逆自己父亲的管教，可他从小耳濡目染，对“战友”十分重视。他为人正直，对错分明，不愿意听队长的“大局观”。 　　木新南的急没有他那么旗帜鲜明，但确实是关心木绯屿的安危。木新南还没学会木家其他人的冷漠和势力，军校五年的教育教他作为未来的联邦军人应该保护国民，为联邦奉献生命。所以他对待木绯屿的事情总是迟疑犹豫，既想做个好人，又不想做让他母亲伤心的事。 　　“找教官吧。”还是学医的脑子转得快，“我们除了呼救器和摄像头，也没法直接联系学校啊。” 　　南宫英脸色难看得不行，环视所有人说：“你们还没意识到吗？如果我们队的考官没出事，或者直播镜头没故障，为什么直到嘉谊杀了大叶虫都见到考官出手？” 　　众人闻言一愣。 　　南宫英用力抹把脸：“大家不要太天真，出事了。” 　　高空的飞船上的已经发现情况异常。这艘飞船主要为运输和救援用，并无武器系统，无法从空中进行打击。飞船上除了开船的人就是第一军□□来的救援人员。 　　于是他们只能一面联系学校，一面直接让救援队伍下到地面接回考生。然而尝试数次后，他们始终无法联络上主星——通信故障。 　　拍摄下来的考核画面数据经由飞船传输到主星，并且本次考核会同步在星网的第一军校官网直播。考官及各军□□来考察的人则在学校聚在一起看直播。如有问题，学校那边会主动联系飞船。 　　第一军校内，齐聚一堂坐着看考核直播的人发现所有画面信号中断，主考官之一的第一军团军团长副官陈鸿上校急忙联系飞船。 　　“怎么回事？”代表第二军团前来考察考生的邢以芮皱眉问。 　　其他军团的人面面相觑，眼里却透露出看第一军团笑话的兴奋。 　　众所周知，第一军校常年与驻扎主星的第一军团合作，不管是荒星的巡视，还是军训教官等，每次都找第一军团。 　　第一军校的校长瞿兴安莫名心慌。没过几分钟，联系飞船未果的陈鸿沉着脸回来，“出事了，联系不上荒星那边。” 　　瞿兴安猛地站起来：“陈副官，请第一军团立刻派军前往荒星救援！” 　　第三军团代表敲敲桌子，慢悠悠说：“别急啊瞿校长，第一军团又不是巡航舰队，说去救援就能去的。除抵御敌袭外的调遣驻军，需要军部会议同意吧。” 　　第五军团代表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不定只是技术故障呢？” 　　校方的考官急得跳起来说：“你们根本不关心学生的安危！” 　　“请不要污蔑联邦军官。”作为第二军团代表的邢以芮说，“我们在座大多数都是第一军校毕业的，各军团同老师们一样关切大家安全。” 　　“那就请陈副官向军部提出申请！”瞿兴安焦虑不安，“何老师，也通知巡航舰队。” 　　荒星森林，克莱恩对着藏在面罩里的微型通讯器有条不紊下命令：“A队撤出研究所，搜寻附近学生。B、C、D队开始清除学生。E队清理救援队，不要让联邦救回任何有价值的人。” 　　这次任务是由帝国军部的高层策划，从第一军校向第一军团申请人手的消息传递回帝国时，便开始筹划了。 　　克莱恩在多日之前收到了帝国发来的命令。 　　直接由上级发布的命令，克莱恩只有执行的权力。他被帝国授命为该任务的现场指挥，负责整个计划的最终执行。 　　帝国方提前得到考官名单，在短短时间内暗死其中四十八人，让军部的间谍戴上□□假冒死者，另有两名间谍本身就在考官名单上。 　　而克莱恩是特殊的。他再一次把木绯屿当借口，拿着木绯屿的病历向学校提出做随队考官的申请。而后在军部与多个同事说起，闹得军部人尽皆知。 　　有之前的军训教官和助教之事做铺垫，克莱恩的人设屹立不倒，无人怀疑他别有用心。之后就是其他军团故意与第一军团作对，推动军部会议通过各大军校在类似的考核中，必须接受军部特派员全程参与、监督的决议。 　　已脱离军团编制、直属军方总部并且看上去一心为老婆的克莱恩成为了这次的特派员。这些都在帝国军部的计划之中。 　　三天前，克莱恩自称要出差，在木绯屿一无所觉的情况下作为联邦军部特派员考官抵达荒星。 　　考官会先于考生前往荒星对考试地点进行清理。利用这个时间差，克莱恩率领五十名间谍避人耳目做了一番布置。待考生落地，等待他们的是死亡陷阱。 　　五十名间谍考官分为五个小队，在克莱恩的一声令下，其中四个小队在顷刻间歼灭刚刚着陆、毫无防备的四十个考生队伍。然后他们将寻找其他队伍，去杀死更多的第一军校生以及随队考官。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参与本次考核的人员已经死了接近一半人。 　　这个任务，除了克莱恩和两位本就在名单上的间谍，假冒考官潜入的另外四十八人可能无法全身而退。薄薄的一张假面，绝非没有破绽的伪装，假身份随时可能被揭穿。 　　但没有一个人畏惧退缩。包括克莱恩，他们都十分清楚，自从踏上联邦的国土那天起，他们的生命已奉献给帝国。 　　——他们是早已死去的人。 　　克莱恩杀死23号队伍的考官后根据对方的信号接收器去寻找23号小队。他所负责的队伍编号22，与23号队伍目前距离不到一百米，两队看上去有相遇的趋势。 　　为了撇除嫌疑，他监考的队伍绝对不能全员死亡，否则简直是打脸他双项S的实力。木绯屿所在的23号队伍人员配置优秀，大多数为优等生。例如南宫英、木新南、艾嘉谊……体质、精神力均在A等级以上，理应清除。 　　他加快速度赶往23号队伍所在地。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木绯屿面前杀人。可交给别人来做，他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不会伤到木绯屿。 　　做间谍整整十年，克莱恩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保留私心。 　　他明明知道倘若真要第一军校的资质极佳的优秀学生，整届五年级加起来都不如木绯屿一人有价值。然而他非但对木绯屿的情况瞒而不报，甚至打算在这次屠杀式的任务中保护对方。 　　他没有背叛帝国的意思。他只是、只是…… 　　不确定的情报，可以不做上报。 　　克莱恩还没搞清楚木绯屿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且仍需要与木绯屿的婚姻做伪装，需要木家的财富，需要……他猛然抬枪点射！威力强大的特殊弹药与强大的精神力同时攻击，一个照面便将五十米外慌乱逃窜的几名考生击杀。 　　这里离22、23号队伍仍有一段距离，被射杀的并非是那两个队伍的人。精神力顺着他们逃来的方向探测，果不其然在千米之外发现一架第一军团蓝色涂装的机甲正和一只虫族缠斗。 　　通讯器里A队正在汇报情况，请示下一步行动。克莱恩边回复边取出溶解尸体的东西，走到尸体前做处理。 　　“啪滋啪滋”声中数具尸体成渣，克莱恩没有多看，抬脚要走。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身影，克莱恩下意识调转枪口瞄准对方，精神力屏障已然自身前方建立，却在条件反射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陡然僵住。 　　木绯屿一头撞在精神力屏障上，人有点懵。他面颊泛红，满头大汗，为了追克莱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被这道无形坚硬的屏障挡住，撞得晕晕乎乎。 　　“老公！”木绯屿晃晃脑袋，乓乓拍打屏障。“老公！” 　　克莱恩压下枪口，撤去精神力屏障，抬手在面罩边碰了碰，关闭自带变声功能的通讯器的收音，从面罩下传出闷闷的令木绯屿陌生的声音：“同学，你认错人了。” 　　小天道迷茫：“这就是爸爸呀，我不会认错！但为什么声音不一样了？” 　　木绯屿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克莱恩手腕，仰头眼睛亮晶晶看着他：“老公，我看到你杀人了！你要是再敢说离婚我就去举报你！！” 　　“！” 　　克莱恩瞳孔地震。 第77章 　　克莱恩没被抓住的手刚抬起一点点，木绯屿便眼疾手快逮住。 　　“你想打晕我？”经验丰富的魔尊瞪眼，由于双手都抓着克莱恩两只手腕，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或者灭口？” 　　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空气中仿佛凝滞了杀意。 　　克莱恩藏在护镜后的眼眸垂下，抵死不认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木绯屿：“……” 　　小天道叹气：“爸爸嘴好硬哦。他连打晕你都不敢耶……” 　　木绯屿：他浑身上下嘴最硬！ 　　“我那个甲壳虫坏掉了。在包里，不信你拿出来看。”木绯屿略略侧身，让背后的背包怼到他怀里。“所以你可以说真话，我没有录像。” 　　克莱恩当然不至于蠢到在这里说真话。他可以对木绯屿和盘托出政治上的那点筹谋算计，却不能没有底线，什么都说。 　　何况这一次参与行动的间谍不止他一人，他不能因自己露出破绽而出卖同僚。 　　木绯屿说完前面的话才想到这不是自爆么，于是赶紧找补：“不要以为我没录下来就没别的证据！” 　　克莱恩目光落到木绯屿背包背带上的毛绒球上。 　　如果它是机器人的话，木绯屿是如何瞒着考官把它带上荒星的？ 　　克莱恩深深看着木绯屿。 　　其实，在处理23号队伍考官时，他就发现了木绯屿在附近。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先引开木绯屿，然后他趁机去杀23号队的人。否则以木绯屿的体质怎么可能追得上他？ 　　只是没想到木绯屿这么……嗯冒失。就不怕被灭口吗！ 　　精神力可以伪装，可体质很难伪装。是因为精神力太强，所以有恃无恐？还是说有其他的底牌？ 　　克莱恩手腕一翻，倏然挣脱。 　　木绯屿的身体没有脑子反应快，眼睁睁看着克莱恩就这么、这么溜了。 　　木绯屿：“？” 　　小天道：“啊……” 　　木绯屿站在原地没动。 　　小天道：“咱们不继续追了吗？” 　　木绯屿气还没喘匀，抿唇说：“……跑不动了。” 　　小天道：“咦？爸爸回来了！” 　　木绯屿一扭头便看摘下护镜、面罩的克莱恩由远及近疾奔而来。 　　“绯屿！”克莱恩那把杀了不知多少个联邦人的枪插在腰后，他脸上是真切的焦急与担忧。他冲到近前，用力将木绯屿拥入怀中。 　　木绯屿：“？？？” 　　这又是在演什么？ 　　克莱恩上下摸了摸他身体，确认他没有受伤，“绯屿，你队友呢？” 　　“不知道。”木绯屿摇头。 　　克莱恩稍稍松开手臂，语气严肃沉重：“荒星出事了，可能是虫族入侵，我们先去找你队友，然后呼叫救援。” 　　木绯屿才不关心什么队友不队友的，揪着人袖子便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已有心理准备的克莱恩没露出任何破绽，皱眉反问：“我杀谁？他们是什么？虫族？” 　　木绯屿勾了下唇，快乐溢于言表：“考官呀，还有不认识的同学。” 　　他指指地上那一摊摊尸体溶解剩下的渣滓及遗物。 　　克莱恩好像刚发现那些异物，连忙蹲下查看，然后神情凝重说：“看来入侵的不止是虫族。” 　　小天道：“要不是我认得刚刚那个也是爸爸，我差点就信了。唉，原来爸爸演技这么好……啊等等，爸爸不会也骗了我们好多别的事……吧？” 　　那必然是的。 　　木绯屿从结婚第一天就知道的，只是始终找不出克莱恩的破绽。今天头一次逮住对方小辫子，他的快乐谁懂啊！ 　　“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人就是你杀的。以后别想离婚甩掉我，不然我就揭发你。”木绯屿愣是要揪着克莱恩掰扯明白。 　　克莱恩沉默几秒，按住他的脑袋，“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做过，和我没关系。” 　　木绯屿点头：“只要不离婚，我就给你做不在场证明，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时间去杀人。” 　　克莱恩：“……” 　　他心中无奈，木绯屿在离婚问题上真的很固执。 　　可是……分别是必然的。 　　终有一日，他将以离婚，或是死亡，或是别的某种方式离开他。 　　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是木绯屿也是来自帝国的间谍，他们最终不会因立场而刀枪相向。 　　“走吧。去找人。”不能承认也无法给出承诺的克莱恩直接牵着人就走。 　　木绯屿却只当他是无话可说，默认了。心情好得不得了，仿佛高山之巅的冰霜坠落凡间，一点点融化在克莱恩的温柔和纵容里。 　　小天道向来天真，见状也跟着快乐得像个小傻子。 　　魔尊真的不在乎是否受骗吗？ 　　从相识之初便知道对方有所隐瞒，知道他们的关系完全建立在互惠互利的纯粹利益上，木绯屿又怎会在之后去纠结究竟有多少谎言呢？ 　　不重要的。 　　因为克莱恩对他，对天道皆非常好。 　　在这个一家三口仅有一个凡人的家庭，对方以凡人之躯为两个翻手云覆手雨的非凡存在撑起天地。 　　“老公！”木绯屿突然拽了把克莱恩，指着地上一棵草说，“我们把这个挖走，上次在黑市我看到有卖这个的。” 　　克莱恩没会过意来：“嗯，那应该是药植，算积分。” 　　“积分？”木绯屿问，“积分能换钱吗？” 　　克莱恩毫无防备：“不能。” 　　木绯屿当场揪过背包从里面翻找铲子，“我就知道……没关系，我们拿它去黑市卖钱。” 　　克莱恩：“？” 　　“采这个有没有特殊手法？能直接挖吗？”木绯屿掏出小铲子，双眼盯着那颗草好像在放光。 　　克莱恩赶忙拉住他，说：“这颗星球是第一军校私产，星球上的一切资源都是学校的财产，包括这颗草。” 　　“我知道。”木绯屿点点头，不以为意说，“考生私藏东西不上交会被考官举报，可是我们队伍的考官被你杀了。” 　　克莱恩：“……我没有。” 　　“那就藏在你包里，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克莱恩叹气，按住蠢蠢欲动的小omega，一手捧住他的脸颊让他抬头望着自己，严肃且严厉说：“这种行为是非法侵占，是偷窃，是犯法。” 　　木绯屿飞扬的心瞬间坠落。他缓缓垂下眼帘。 　　修真界不是这样的。 　　修真界以实力说话，只要抢得赢，谁得到便是谁的。他在修真界从魔宫最底层的一个小小侍从一路爬至魔宫之主，乃至魔道之尊的位置，途中不知做过多少次杀人夺宝的事，不知与多少修士争抢过资源。 　　有主的、无主的，道不清的。 　　然而这样的行为在这个世界是犯法的。 　　木绯屿不服：“可你刚刚还杀人。” 　　克莱恩：“我没杀人。而且我们现在谈的是非法侵占的问题。” 　　木绯屿看看克莱恩，又看看草，最后恋恋不舍收起小铲子。 　　克莱恩从他手里拿走铲子，蹲下来亲自挖出草，然后放到木绯屿的背包里。“回去记得上交给学校。” 　　木绯屿满脸写着“不想交”，但仍是乖乖点了下脑袋。 　　“钱财确实是很多人渴求的东西，但它还不值得你失去底线。”克莱恩说。 　　克莱恩明知道木绯屿暗中做过什么，却依旧说出这番话。 　　所以“它”并非指钱财。 　　“绯屿，你要做个好孩子。”克莱恩拍拍他的头，拉起面罩遮住下半张脸。接着建起精神力屏障挡在两人之间，隔绝屏障内声音不然木绯屿听见。 　　“各队汇报已清除人数、己方伤亡、坐标。”克莱恩的命令经过变声由通讯器下达到每个间谍队伍。 　　精神力屏障仅存在了几秒钟，木绯屿刚察觉到就没了，然后就见克莱恩转头对他说：“我先用精神力探测下附近。” 　　“哦。”木绯屿乖巧应声。 　　克莱恩手里有考官的接收呼救器信号的设备，找木绯屿的队友根本用不着精神力。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遮掩使用精神力屏障的真实目的。 　　但这一探当真发现了情况。之前查看22、23号队伍位置信息时，两队没有相遇，并且距此尚有一段距离。然而现在两队人不但遇上了，而且正在向附近那个机甲与虫族战斗的地方快速接近。 　　克莱恩立刻抱住木 　　绯屿，扛起来便跑。 　　木绯屿：“？” 　　第一军团的机甲统一采用蓝色涂装，附近正和虫族缠斗的那架机甲技术连学院派的罗老师都不如，打了好一会儿还没弄死那只虫。倒是双方造成的动静引来了恰好在搜寻其他人的南宫英等人。 　　“木新南，你开机甲靠近一点看看情况。”离得尚远，南宫英就让两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22号队伍运气极好，至今没有遭遇虫族或极危险的星兽，不过有名队员在走路崴了脚，一人摔进坑里断了胳膊。队伍指挥被不认识的植物叶刺划破手中了毒，打过解毒剂后人仍有些迷糊。 　　两队相遇，南宫英把情况一解释，还没说起找考官，对面立马抱大腿。 　　结果考官自然是找不着的，南宫英的肩上又多扛起了一个队伍。 　　木新南堪堪进入机甲驾驶舱，一片“嗡嗡”声蓦地由远及近。这群经验不足的学生讶然抬头。 　　“都进机甲！”南宫英悚然大吼。 　　“Osiris——” 第78章 　　虫体两米多长的巨蜂虫成群结队飞过森林树冠层上方，如乌云盖顶，黑压压一片向南宫英等人头顶压下。 　　巨峰虫体型中等，结群捕猎，口器喷出的液体具腐蚀性，攻击力一般，壳厚防御较高，综合评级为B。 　　一发机甲肩炮由下向上撞上虫群，“噼啪”爆出一个大呲花。 　　随后，5.5米高、红白色的巨大机甲如神兵天降，挥舞着巨剑一机突入被炸得晕头转向的虫群中，利用剑和机炮不断收割巨峰虫的生命。 　　下方，被虫群吓出一身冷汗的南宫英：“这是……” 　　“第二军团的机甲涂装……”艾嘉谊一眼认出，“这个不会是奥西里斯吧？” 　　“是它！”机甲设计专业的优等生目露惊艳与向往，“这个外观，绝对是S级机甲奥西里斯！太帅了。” 　　“我居然能亲眼看到S级机甲！” 　　木新南坐在机甲驾驶舱里，用机甲的视角近距离观摩奥西里斯一机对战虫群，其震撼远超非S级者的想象。 　　S级与其他等级，有天壤之别。 　　换作是A级的机甲，绝对做不到一机对抗蜂虫群！ 　　机炮的炮弹不断在半空炸出一朵朵金色的花，形成弹幕将虫群阻挡在空中。 　　“大家别慌，先收起机甲不要乱跑。嘉谊，你开机甲联络木新南，跟他去帮忙。”南宫英稍稍冷静下来。 　　艾嘉谊：“好。” 　　跟随S级机甲对虫族实战的经验十分难得，其他几名机甲战斗专业的羡慕得不行，不过就如一开始约好的那样，他们服从指挥。 　　艾嘉谊的机甲还没升空，就见虫群剩下的虫突然像四面八方散去，像没头苍蝇一样狂舞飞走了。 　　地面上的众考生：“？” 　　奥西里斯没有追击四散逃跑的虫群，挥落虫尸，转身飞向不远处仍旧在战斗的机甲和虫族。 　　那架机甲此时已伤痕累累，它是C级轻型攻击机甲，它的对手却是一只B级虫，并且不是因结群行动而综合评价提升的那种B级，它身体里的液体具有强腐蚀性，能腐蚀因控制成本而不能耐腐蚀的C级机甲外壳，它的尾巴末端有毒针，能喷毒液。它还具有一定的精神力攻击能力。 　　这种B级的毒尾虫是典型的攻击型虫族。 　　与它对战的机甲机型不太适配与这个种类的虫族的战斗，更为雪上加霜的是该机甲的驾驶员的垃圾技术。 　　好在这位驾驶员运气不错，遇到了需要表演舞台的克莱恩，奥西里斯彷如救世主一样持巨剑加速冲来，剑锋横着切过，将舞着尾巴张牙舞爪的大虫子拦腰截断。 　　虫身断裂，腐蚀性液体飞溅，奥西里斯竖起巨剑挡住部分液体，让与虫近在咫尺的蓝色机甲不至于被大量腐蚀液一次性蚀穿驾驶舱，杀死里面的人。 　　接着奥西里斯抬起剑，直直刺下，唰唰唰把毒尾虫砍成十八段，巨量腐蚀性液体自虫体内流失，顷刻将地面蚀出一个大坑，该处的花草树木尽皆遭殃，虫子也死得不能再死。 　　蓝色机甲吓得咻一下飞上半空，奥西里斯甩剑抖掉剑身沾上的腐蚀液体，飞到蓝色机甲前指了指南宫英等人所在的方向，然后率先向那边飞去。 　　克莱恩认为没必要浪费时间和能源去通过机甲通讯系统联系对方机甲，反正对方驾驶员跟不跟上都不重要。飞到南宫英等人头上后，奥西里斯在半空弹开舱门，克莱恩抱着脸色惨白的木绯屿从舱中跃下，借着树冠枝叶卸力，几乎没让怀里的人感受到颠簸便到了地面。 　　巨大的奥西里斯机甲回到机甲钮，艾嘉谊和木新南的机甲还没派上用场就可以退场了。 　　“木……”南宫英发现克莱恩怀里抱着的人眼熟，刚指着人冒出一个字，便看见那人跳到地上，侧身揪着克莱恩袖子弯腰。 　　“yue——” 　　其他人：“？” 　　克莱恩：“……” 　　克莱恩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瓶纯净水拧开，然后回身搂住连连干呕的木绯屿，一手拿着水一手摩挲他后背。 　　艾嘉谊收起机甲，攀着树干跳到地面，先给克莱恩打招呼，而后担忧问：“木少这是怎么了？” 　　克莱恩：“……大概是……晕机。” 　　接着木新南和那位毒尾虫战斗许久的机甲驾驶员也下来了。驾驶员不出意外，果然是第一军团的军官——参与本次任务的帝国间谍均是精英，机甲技术没有这么烂的。 　　“呃，谢、谢。”军官原来就不认识克莱恩，如今更无法从面罩遮住的半张脸上认出他是谁。机甲水平如此差，也不像是会关心S机甲长什么样的人。他只能从克莱恩作战服的配饰上看出其军衔是上校，之后才后知后觉，连忙立正敬礼，“上校好！” 　　克莱恩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回礼，于是颔首，“你好。” 　　“蓝上校您好！”南宫英机灵，连忙上前到克莱恩面前说，“您也是这次考核的考官吗？” 　　“是。”克莱恩说。 　　“请问荒星是否出事了？我们的考核是中止还是继续？” 　　“我不是主考官，不能决定你们的考核。”克莱恩边说话边扶着直起腰的木绯屿，将手里的水递给他漱口。 　　“可是……”南宫英皱紧了眉。 　　“那你现在的行为是什么？”旁边的木新南忍不住开口，“你用S级机甲载木绯屿，算不算干预考核？难道他已经按了呼救器放弃继续考核？” 　　南宫英眉毛皱得跟深了，其他人面面相觑，嗅到了一丝瓜的气息。 　　克莱恩理都没理木新南，转而说，“我是22号队伍随行教官，根据我个人判断，现在要对22号队及其他考生进行救援。但如果你们不愿意接受我的指令和营救，你们可以不听从。” 　　22号队的人先下意识看了眼自家迷迷糊糊的指挥，然后齐齐去看被他们委以重任的南宫英。 　　倏然被十多个人，乃至自家队员们齐刷刷盯着看，南宫英不觉骄傲自豪，反而有种如芒在背的为难感。 　　“上校，能先说说您是基于什么判断做这种决定的吗？”南宫英硬着头皮问。 　　克莱恩这次则没有理南宫英，而是在安抚地抚摸木绯屿后颈的同时看向那位第一军团军官，根据对方配饰体现的军衔说：“少尉，汇报你所负责考生队伍情况。” 　　少尉一愣，支支吾吾说：“呃……我负责的队伍……他们……” 　　克莱恩目光锐利注视对方，精神力未出，却依然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少尉，我不管你是靠什么领到少尉衔，也不管你为什么能来执行随行考官的任务，现在荒星情况不明、事态紧急，我作为军部特派员，请你服从我的命令！”克莱恩肃声斥道，“队伍编号、总人数、伤亡数、当前坐标，逐一汇报！” 　　“是！”少尉被唬得赶紧立正，然而即便克莱恩将汇报要求说得如此详细，他仍然答得一塌糊涂，“队伍编号97，总共17人，伤亡……不知道，之前遇到虫族我留下来对付虫族，他们自己跑了。坐标……坐标，我看看……” 　　少尉低头拿出呼救器信号接收器，只看了一眼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愣愣抬起头，惶惶然看向克莱恩。 　　“蓝上校，你还没回答我队长的问题。”木新南大约是记着木绯屿不肯跟搭他机甲狠狠不给他脸，这会儿对着克莱恩显得特别大胆叛逆。 　　艾嘉谊忙给南宫英使眼色，想要他拦一拦。 　　终于缓过气的木绯屿捏着水瓶，直接嘲讽道：“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阅历不足没关系，可以少说话多思考。” 　　“你想说什么？”木新南表情难堪，“队长是合理提问！” 　　南宫英立即沉下脸，十分不悦木新南拿自己当由头做筏子。 　　其他人：“嘶——” 　　“绯屿。”克莱恩拍拍木绯屿脑袋，接过水塞进木绯屿的包里。“少尉，继续汇报。” 　　少尉满头大汗，气虚说：“死、死亡7人。其他人分散……位置分别在……” 　　木绯屿心里一动，克莱恩先前杀的一批好像总共七个人。 　　“少尉，虽然我是特派员，但说实在的，我与贵军团并无直属关系，按军部规定我不能直接指挥你。所以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去寻找你负责的考生，或是跟随我营救其他人。”克莱恩吓唬完人又摆出副似乎软了的姿态，说是给出选择，实则两个选项都处于“营救考生”的条件下。 　　这样的语言逻辑陷阱，是一个专门应对各路媒体的发言人所应熟练运用的。在场的人要么涉世未深，要么是养在主星养废了的第一军团少爷兵，根本无从察觉。 　　即使如南宫英这样指挥专业的高材生，也因为克莱恩前面对下级军官摆出的官威唬住了。好像上校命令指挥下级很正常？ 　　反正不是他们几个学生应该置喙的事。 　　“我去找人！”准尉咬咬牙说。他只是作战能力差，不是脑子差，他所负责的考试队伍伤亡惨重，他却没付出什么代价，事后问责他绝对保不住现在的军衔！ 　　克莱恩颔首，“22号队伍跟随我，向东搜寻。绯屿，我抱着你走。” 第79章 　　“A队，10人无减员。” 　　“B队，10人无减员。清除学生317人，考官7人。” 　　“C队，8人死亡2。清除学生344人，考官8人。” 　　“D队，9人死亡1。清除学生280人，考官12人。” 　　“E队，7人死亡2，受伤1。拦截6队救援，全歼24人。” 　　这是帝国间谍目前的任务汇报。 　　克莱恩：“B、C、D任务继续，E队协助清理考官，人员分配由队长自行处置。A队解散，各自引导学生进入研究所。联邦的支援预计将在五十分钟内抵达，从现在起计时三十分钟，以信号弹为信，各队原地解散后务必在五分钟内返回飞船以便撤离。最后……祝大家任务顺利。” 　　* 　　联邦历史上百年内最大的直播事故、不，或许该称为惨案正在发生。 　　联邦第一军校是联邦排名第一的军校，综合排名亦在前十中。它的实战考核不止各大军团关注，同样吸引了不少民众观看其直播。 　　在直播最初中断时，大家尚不在意，顶多议论几句技术故障，再开开玩笑，嘻嘻哈哈等待直播恢复。但当直播恢复，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一百个直播镜头，最终只有半数能显示画面，其中不到22个镜头里有人。 　　而这些有人的画面里，所有人看到的是惊恐逃窜的考生、狰狞的虫族，以及残忍恐怖的研究所。 　　“关直播！马上关掉直播！”第一军校校长瞿兴安又惊又怒，抛下一屋子各军团代表，直接联系一军团的军团长。 　　“冯焰！研究所被发现了！”年过半百的老校长彻底慌了。他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筹谋。“肯定是走漏消息了！” 　　“不可能！”通讯另一头的冯焰反应激烈，“反正不会是我的人泄露的。我派去保护研究所的可都是我的心腹！” 　　甭管情况怎样，先把锅甩出去再说。 　　瞿兴安立刻拉下脸：“冯上将的意思是我们研究员泄密？都什么时候了你就惦记着推卸责任？哪个实验室没有保密项目？做科研的人绝对比你手底下的兵谨守保密规则！” 　　“行，咱们先不讨论到底是谁泄的密。老瞿，你想怎么处理这事？” 　　瞿兴安沉默下来。 　　冯焰倒是不怎么慌，“唉，我之前就说不能因为荒星要考试就把人全撤回来。至少留一支安保力量吧，免得考生误闯了我们这儿都不好处理。往好处想，至少研究所里一个人没有，没抓到现行这事就还能转圜。” 　　瞿兴安踟蹰难决：“很多项目正在紧要关头……” 　　冯焰劝他：“这不是没办法么。老瞿，咱们行军打仗讲究一个兵贵神速。你再犹豫下去，是想让全联邦人看到你们第一军校在做些什么非法研究？” 　　想到那样的后果，瞿兴安惊出一身冷汗，却仍是犹豫：“可是已经有几十个学生进去了，还有你军团的兵！” 　　“几个大头兵而已，本来上哪都是做炮灰。”冯焰压了压声音，以更为严肃的口吻说，“瞿兴安，你得清楚，这事最后牵扯不到我头上，但绝对能把你拉下水。怎么做你尽快决定。速度快点我还能帮你做点善后。” 　　瞿兴安面色沉郁，最终咬牙做出决定：“启动研究所自毁……” 　　冯焰露出笑容结束了通讯。 　　直播画面恢复不到几分钟后再次中断，校方紧急发布声明称考核出现意外，目前荒星情况不明，已经向军部申请军方救援，同时学校方面也出动了一艘飞船安排老师前去荒星救援。 　　如此一边掐直播一边放声明的行为简直把“有猫腻”写在脸上。消息一下子传开，数个相关词条当场空降热搜，媒体如嗅到血腥味的兀鹫闻着味儿而来，多家电视台中断节目插播该新闻。而数量庞大的星网用户更如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嗷嗷叫唤，大书特书。 　　* 　　荒星研究所。 　　克莱恩带队走在最前方，木绯屿拽着他的衣摆紧紧粘在他身边。他们背后是22、23号队伍的考生。 　　如果这是一支正常执行任务的队伍，作为指挥的克莱恩不应该走在最前面，一旦队伍正面遇险，该队伍可能会陷入失去指挥的混乱状态。 　　然而这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学生组成的队伍，由实力断层第一的克莱恩走在最前面好像没什么问题？ 　　经验不足的众人完全不能看穿克莱恩故意走在前面的真实目的。 　　距离计划的撤离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克莱恩要带上这群“人证”以及跟随他们录像的飞行摄像头见证这间研究所足够多的罪行。如此一来，认证物证俱全，第一军校无法抵赖。 　　而克莱恩在最前方带队可以省去探路、指挥的步骤，有着S级精神力的他无需多言，他只要在前方走，其他人自然会信任他的领路，跟随着行动。 　　而实际上，克莱恩连用精神力探路都省去了，在考核开始之前，他就和其他间谍进入过研究所。他对研究所的布局已有了解。而荒星上莫名出现的虫族正是他们从这里放出去的。 　　“荒星”不过是第一军校师生对编号γ-01星球的俗称，它的位置一点不荒僻，就在主星附近，倘若它真的遭到虫族入侵，主星会一点迹象没察觉？ 　　“这里是不是在做什么研究实验？”南宫英等人看到各种不认识的仪器设备，还有巨大的柱状玻璃皿，忍不住猜测。 　　“绝对是做生物实验的地方！”队伍里的几个医学生指着熟悉的仪器斩钉截铁，“那个是离心机，那边是解剖台，那边的那边一看就是观察室。他们在研究什么啊？弄柱子一样的培养皿是要装啥？应该不是装人吧？” 　　“装人用得着弄三米高、四米高？我觉得是……” 　　“虫族？！外面的虫族该不是从这里跑的……”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南宫英立刻大声喝止：“不要瞎猜，在这里疑神疑鬼！荒星是学校的私产，这里肯定也是学校弄的实验室，虫族是人类公敌，我们不研究虫族的话怎么能更有效消灭它们！” 　　克莱恩的半张脸被面罩遮挡，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研究所内惨白的灯光打在他上半张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他保持沉默任由背后的学生们如观光一样边走边议论。 　　木绯屿偏头望他，轻轻扯了扯他衣摆问：“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克莱恩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突然唤醒奥西里斯。 　　“奥西里斯。” 　　两米高的缩小号机甲现身，接着在克莱恩的语音指令下对准一面墙壁轰了一发反物机炮。 　　金属墙壁应声而破，连同后方被掩藏起来的电子锁一同被炸烂。 　　原来这面墙上隐藏了一扇门。 　　克莱恩用力扯开门锁报废的门，收起机甲后说：“里面似乎有活物。绯屿，你……” 　　“我要看！”木绯屿抢答。 　　克莱恩顿了顿，率先钻进去。木绯屿紧随其后。 　　其他人毫无心理准备，出于对学校的信任，他们以为这里和别的学校的实验室没有区别，甚至以为这是教授带相关专业学生做课题的地方。 　　然而门的背后是…… 　　每一个玻璃皿里的东西都与他们的认知不符。 　　长着虫族肢体的星兽；或是融合星兽特征的虫族；或是同时具有不同种类虫族特征的虫体；或是……令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是一个特别的玻璃皿里存放的东西。 　　那不是活物，而是一件浸泡在防腐液里的生物标本。他……不，它整体外观像人类，背后却生有一对薄薄的透明翅膀。 　　就像长着苍蝇翅膀的人。 　　“这、这是什么……” 　　“人体实验！”23号队那位脑子不错的五年级医学生脸色铁青，紧盯着那个半人半虫标本双目赤红，“这里——我们学校竟然做人跟虫基因融合的人体实验！这种实验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法律禁止了！这是违背人伦道德的啊……” 　　南宫英强行镇定道：“大家先别乱，没有实证先别慌着下结论。” 　　“实证？”医学生队友指着标本粗声吼道，“它还不够吗？它不是人虫融合的产物还能是什么？人类再怎样基因突变也不可能自然变异出昆虫的翅膀！除非有外因！” 　　南宫英忙按住他的手：“你冷静点。就算是……也不能证明这里和学校有关。” 　　木新南插话：“荒星是我们学校的私产。不是学校支持，谁能避开学校来这里建实验室做实验？” 　　南宫英顿时哑口无言。 　　木绯屿蹙眉盯着那个人虫标一直看。 　　小天道困惑：“有点奇怪，又有点熟悉。” 　　木绯屿揪揪克莱恩衣服：“老公，能不能把装它的东西打碎？” 　　克莱恩立刻拒绝：“不行！这种实验室里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危险品。” 　　木绯屿眨眨眼，忽然出手按住克莱恩的机甲钮：“奥西里斯——” 第80章 　　小号的奥西里斯猝然出现，噼里啪啦压碎和挤倒不少东西，所有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木绯屿：“奥西……唔！” 　　克莱恩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人紧紧按在怀里颇为无奈道：“不许捣蛋。” 　　木绯屿却指着玻璃皿里的人虫标本：“豆惹！它豆惹！” 　　“啊啊啊！！它们动了！” 　　“这都是什么鬼啊！！！” 　　被奥西里斯撞碎的玻璃皿里掉出来的奇形怪状，像内脏又像肉团样的各种东西突然宛如活物蠕动起来，大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吓得跳起来尖叫。 　　“你们看它！眼睛睁开了！！”艾嘉谊猛地拽住身边的南宫英，堂堂alpha用近乎于哭腔的声音大喊。 　　克莱恩愕然看过去，那个最引人注目的人虫标本竟然在无外力作用的情况由闭眼状态莫名睁开了眼。 　　“愣着干什么！跑啊！”不等克莱恩发话，有几名学生掉头就往外跑。 　　这种情境之下，一旦有人带头，很快其他人也会跟随。一直掌控着这支三十多人队伍的克莱恩转眼间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大家在慌乱中根本不想思考应该听谁的话，钻出这扇门后各凭直觉，有的往他们来时的路跑，有的往陌生方向跑。 　　星网上的直播画面恰好掐断在此处。 　　“大家冷静点，不要推挤！”南宫英一脚踢开向他脚蠕动的实验体，居然没有和有的人一样惊慌失措，还知道维持撤离（逃跑）的秩序，避免自己人踩踏。 　　克莱恩没有在意整个队伍的失控，情况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前他跟同僚也进过类似这间存放实验体培养皿或标本的地方，但并没有遇到这个情况。 　　他不知道这些看似是根本不是正常生物体的东西会动，更没想到人虫基因融合体可能是活的。 　　假如这个人虫实验体真的是活的，是不是意味着人虫基因融合成功了？ 　　这种实验的成功会带来什么？ 　　克莱恩确实不太懂生物学相关的东西，无法想象这间研究所做人虫基因融合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但现在不是纠结联邦人野心的时候。他收回机甲，扛起木绯屿就要撤离。 　　木绯屿软软的肚子被他肩膀顶着，趴在他背上干呕，难受得边吐边猛锤他背。 　　“放我下来……呕……” 　　“忍忍。”克莱恩仗着身手好，瞅准空隙插队钻出了门，接着也没管其他人，在一群没有方向仿佛困兽的考生中，他目标明确地向离这里最近的出口跑。 　　“那个人虫……”木绯屿努力把自己上半身竖起来，扭腰抱住克莱恩脖子，变成一个别扭但不会被顶肚子的姿势。 　　克莱恩见他实在难受，只得顺着改变姿势。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虫是人还是虫？”木绯屿问。 　　后方，南宫英招呼剩下没有失散的同学们：“跟着上校！” 　　“不管那是人是虫……”克莱恩碰了碰面罩下的通信器开关，表面在回答木绯屿，同时也在向同僚传达命令，“这里太危险了，不知道研究所里到底做过什么实验，先撤离再说。” 　　可是木绯屿关注那个人虫实验体并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出于对实验伦理的关心，他在意的是那东西本身。 　　作为魔尊，他在修真界也算见多识广，有的魔修剑走偏锋，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实属正常。亦或是妖修变化不完全，所化人身上带着本体的特征。 　　不过是人的背上长苍蝇翅膀，根本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此界。 　　它若是人类，带了虫的特征，便也罢了。 　　它若是虫，化出了人身…… 　　木绯屿蹙眉凝眸。 　　对于分辨种族自有一套准则的小天道害怕得浑身毛毛竖起来了：“魔、魔尊，刚才那个……不是人呜。好恐怖！还有那些到处爬的肉团子，跟爸爸打死的虫族气息好像。这里比塞卡星的虫族身上的气息更浓。” 　　小天道顿了顿，迷茫道：“我好像看见肉团子上飘出来黑气。魔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感觉到的奇怪气息不是虫族本身的，我们察觉到的是那个黑气？” 　　上一次在塞卡星，木绯屿和天道见到的只剩尸体，而今天所见的是活体样本，并且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虫型。 　　对于人族，小天道尚且能通过观察“命格”“气运”来判断，对于全然陌生的虫族，它无法确定那些在地上蠕动的东西是否属于虫族，便也更加难以确定黑气和它们、和虫族的关系。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反正我在塞卡星留意到的那股气息跟这个黑气。它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有点……有点像我的世界崩毁之前，万物寂灭后的死气。不过肯定不是死气，沾了死气的生物都会变成行尸。虫族肯定不是行尸，外面那群看起来都活蹦乱跳。” 　　天道的说法令木绯屿十分在意。 　　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或是看过相似的形容。 　　研究所内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正在研究所里的人除了克莱恩带进来的，还有A队及他们引来的学生。突如其来的警报惊到所有人，紧接着克莱恩听到通信器里传来来自A队队长的请求。 　　“研究所拉响了自毁警报！A队请求撤离！！” 　　“撤……”不等克莱恩的说完，自研究所地底传出剧烈爆炸和震动，看似坚固得如同金属牢笼的墙壁在爆炸产生的高温及冲击波下顷刻变形坍塌，瞬间波及大半个研究所，不知有多少人被掩埋其中。 　　南宫英等人手里有机甲，反应快的还能放出机甲，用机甲庞大的身躯当做避风港，运气好能得到一条出路。运气不好的…… 　　克莱恩没有选择机甲，而是在危急时刻使用了比S级机甲更稀罕，更有效的——精神力领域。 　　领域瞬息间展开，正在坍圮自毁的研究所变成了空旷的废墟之地，四周皆是断壁残垣，仰头能看到如同画着云彩的幕布一样的天空，却见不到本该照耀大地的太阳。 　　领域里有光、有空气，但它们都是“规则”赋予的，而非来自太空，来自自然。 　　领域里的塞卡星废墟之景取代了真实的研究所景象，领域外的人无法看到领域，领域内的人则仿佛在这一刻进入了异空间，不再在原本的地方。因此作为领域主人的克莱恩能够控制领域范围内的一切不受外部干扰，不会被研究所的自毁牵连。 　　“没事了。”克莱恩紧紧抱着木绯屿。 　　被克莱恩囊括在领域内的人除了木绯屿，还有离他们最近的南宫英、艾嘉谊以及木新南。 　　前两人是第一军校本届五年级中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原本应在这个任务的死亡名单上。木新南的体质等级只有B，资质不算最优秀那一档的，但经过训练可以成为精锐，同样是优先考虑清除的对象。 　　然而克莱恩没算到在队伍失控时遭遇研究所自毁。其他人不知道在哪里，存活概率不明，离他最近的人中这三个人价值最高——如果失去其他所有证人，他们三个优等生，以及艾嘉谊上将之子的身份将会给他们的证词大幅增加可信度和重要性。 　　只救他们三个最划算。 　　三人在领域里，被强制无法放出机甲，但也同时获得了存活机会。 　　“这就是精神力领域？！”虽然时机不对，可艾嘉谊还是没忍住像个没见识的人那样惊叹。“嘶，好厉害！这些东西是真的假的啊？” 　　南宫英猛掐他一把，用严厉的眼神示意他安静。 　　木新南手里捏着机甲空间钮，在陌生的景象中失神。 　　“领域内是安全的。”克莱恩回头对三人说，“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木新南立刻回神问：“暂时是什么意思？” 　　“领域极其耗费精神力，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要持续多久，如果我的精神力消耗没撑过外面……”克莱恩坦言。 　　其实这里他玩了个小花招。 　　精神力领域内的一切事物规则皆有他定，领域所幻化的景象来自他的想象，不论是地上被炮弹炸出的坑洼路面、四面残破的混凝土墙壁，还是天空与云层全都不是真实的。 　　它们不能变成领域外的真实景物，而在领域内它们又是真的，因为它们是领域主人赋予的。 　　精神力未达S级，没能领悟构建精神力领域的人不理解。因此南宫英等人不会想到他们的机甲不是没有被放出来，而是克莱恩不允许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启动机甲钮。 　　他要让南宫英三人在他的领域里躲避这场灾难，让他们感激他的拯救，让他们不得不偏移立场，以在之后作为活着的人证去向联邦公民诉说研究所内藏匿的罪行。 　　“蓝上校，我想问……”南宫英犹豫着问，“其他人……” 　　克莱恩略显低沉地回答他：“我的精神力只能支撑这么大的领域。” 　　这个领域刚好笼罩住他们五个人，在现实中，领域展开时所覆盖的范围大小大概直径为10米。 　　“到底怎么回事！”艾嘉谊猛地跺脚，如同困兽般愤怒无助。 　　“应该是被人启动了自毁程序。”克莱恩皱着眉，以推测的口吻说，“像这样危险古怪的研究所，设置一个自毁程序很正常。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掩盖住一切……罪证。” 　　“罪证”两个字，他加了重音。这是明晃晃的暗示。 　　南宫英三人果然马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只有木绯屿心不在焉，压根没在听他们说话。 第81章 　　研究所炸毁的半小时左右后，主星的救援终于抵达荒星。随着救援进展，这场刚开始就结束的实战考核成为了震惊全联邦的重大惨案。 　　一、五年级，多个院系专业，将近两千名学生参与考核前往荒星，最后回来的却不足百人。而这其中的五年级生是第一军校明年将输送到军部的全部人才。 　　没能在医院或学校接到自家孩子的家长们逐渐失去理智，来自上千个家庭的家长从联邦各地赶来，集结在一起冲进第一军校，悲伤而愤怒地要求校方给出交代。 　　他们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真的死在了荒星。 　　校方无力镇压家长的示威，迫于压力，在救援开始72小时后，第一军校发布公告，本次考核目前幸存学生97人，死亡164人。并附幸存及已确认死亡学生名单。其余人暂时下落不明。 　　确认死亡的是已经找到尸体并且经过基因检测确定身份的人。这些留下可辨别尸体的要么是被虫族或星兽杀死，要么是被研究所葬送。第一军团冯焰上将说到做到，派自己的亲信陈鸿副官亲自带人去研究所善后，顺便挖出了掩埋其中的倒霉蛋。 　　还活着的，顺手灭口；死掉的，尸体抬回去。 　　在联邦的救援到达之前，因维持领域而精神力透支的克莱恩已带着木绯屿几人从研究所逃出来，并且准时释放出约定的信号弹。 　　他对其他人解释这是本场考核的考官紧急撤离信号，他作为军部特派员，这枚决定着所有考官撤退权利的信号弹理所当然由他保管。 　　特派员不能决定学校的考核是否中止，但他能决定参与考核的军部人员是否应该中止任务。 　　随着信号弹点燃升空，帝国间谍的本次任务宣告终结。其后大家能否蒙混逃脱荒星便不在克莱恩的责任内，但克莱恩在最后仍为大家设计了一条比较可行的路线。 　　第一军校的那艘用来运送考生的飞船仍停泊在云层上空，而飞船上原来的救援人员早已经被E队歼灭，目前船仅剩开船的人，在信号弹燃放后，如果能在克莱恩规定的时间内登上飞船，他便能利用军部特派员的身份直接命令飞船回航。 　　回到主星，不论在哪里降落，对于帝国这些专业间谍而言，便有的是办法改头换面，从联邦人的眼皮底下逃脱。 　　这个撤退方案的最大确定是，作为带领飞船和这些即将“失踪”的人回航的克莱恩会承担很大责任，甚至有暴露的风险。 　　* 　　联邦军部审讯室，克莱恩作为审讯对象被羁押到此，对面审讯他的人是第七军团副军团长李安山少将。作为监督陪同的是第二军团军团长副官邢以芮上校、五军团军团长副官庞集上校。 　　这位庞集上校正是本次考核观摩中第五军团的代表，在出事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拉着大家拱火扯皮。 　　至于为何审讯克莱恩的人会是他们三位，这是军部会议决定的。由于这次事件严重牵涉到第一军团，在一开始其他各大军团的人就有志一同地排除掉一军团参与调查。 　　而邢以芮的监督权显然也是各方势力平衡的结果，抑或是一种妥协。 　　现在的克莱恩已不是只属于某一军团的人，而是在总部任职军方发言人一职，且同时具有塞卡星选区议员身份，与自由党高层有所联系。再加上双项S级的资质，他不是轻易可以舍弃的内斗牺牲品，反而极易成为某方势力攻讦其他势力的旗帜。 　　让邢以芮全程监督，摆明是打算借邢以芮的手保住他。毕竟在军方总部，邢以芮与克莱恩的关系也算众所周知的事。 　　“蓝佑上校，我们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李安山少将说，“我之前一直在外星域，前天刚回来就接到这个任务，说实话，挺意外的。” 　　寇月是一位中年女alpha，她说话语气温温柔柔，看起来似乎毫无攻击性，然而她能坐到少将位置，绝不可能如看起来那么无害。 　　克莱恩一听便知道，这位是审讯专家。一张口就是审问话术。 　　“您好。”克莱恩目光扫过对面三人颔首。 　　三天前，他利用军部特派员的身份命令飞船返航，落地后他又利用自己精神力透支的情况第一时间带着木绯屿，由南宫英三人送往医院，之后他的帝国同僚们将如何逃跑便不该他知晓了。 　　利用与联邦救援错身的时间差，最后应当大部分人都能脱身。就算没逃脱的，他们会在被揪住前自杀，以免被抓后暴露其他人。 　　而克莱恩人刚进医院做完初步治疗就被邢元帅派的人带走羁押。直到今天是第一次受到提审。 　　“自我介绍下，我叫寇月，第七军团副军团长。”寇月说。“军衔少将。不过我升少将还没几年，人也不年轻了。蓝上校今年多少岁？” 　　这种拉家长式的切入方式主打消除审问对象的防备心理，从一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问起，通过简单、无关问题的一问一答撬开对方的嘴。后面的问题将逐步与真正的审讯内容联系，直至问到核心。 　　克莱恩明知对方的可能要用的手段，却装作无知无觉的老实回答：“26，快27了。” 　　寇月露出讶然的表情：“这么年轻！蓝上校肯定立了不少大功。啊我想起来了，你的精神力等级是S？” 　　“是。” 　　“了不起！”寇月竖起大拇指，不吝赞扬，“据说S级精神力的人不管做什么行业都是顶尖人才，能取得非凡成就，你怎么没有选择别的事业，而是……选择上战场呢？战场多危险啊，还得从底层军官做起，就不怕死吗？” 　　克莱恩心中皱眉，对方的问话节奏出乎他意料的快。 　　这似乎不是最佳的切入时机。 　　“少将或许知道，我来自塞卡星，我的家人都因帝国袭击而死于炮火下。之后我就成了孤儿。”克莱恩谨记人设，遵循虚假的身世认真编。 　　“您去过贫民窟吗？塞卡的贫民窟里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孤儿……每天都在死人，昨天和你打招呼的邻居明天就可能死在某个角落。然后尸体被其他人捡走卖钱，最终尸体被拆分，剥掉皮做皮具，骨头制成装饰品……” 　　“我想参军，上战场，不是因为我有S级的精神力。是因为要结束战争，只能由战场上赢回来！” 　　克莱恩直视寇月，撕掉了温和的面具，露出属于一位身经百战的军官应有的锐意与杀气。 　　寇月明显一愣。 　　庞集忍不住冲克莱恩挑眉，双手都竖起大拇指。无声做口型：“牛逼。” 　　曾与克莱恩是同学，入伍之初又进入同一支队伍的邢以芮却是最受触动的。 　　还未真正上战场前，少年人总是有许多抱负，在沉稳的成年人眼里他们天真、理想化。 　　能够持之以恒践行理想的人，值得敬佩。 　　此时克莱恩的公寓里，木绯屿和人形的小天道对脸而坐，气氛严肃凝滞。 　　木绯屿：“本尊想不通。” 　　小天道：“？” 　　木绯屿：“蓝佑被抓走的原因。是因为他杀人做坏事暴露了？不应当，他明明装得很好。连本尊都几乎看不出破绽。” 　　小天道忧愁道：“魔尊啊，要不咱们劫狱吧。我看电视里演的，在这里杀人犯法，爸爸杀了考官也杀了考生，好几个人呢，肯定得判重刑！” 　　木绯屿低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本尊倒没意见，只不过届时由谁动手？” 　　“啊这……”小天道恍然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错误。 　　这会儿的魔尊空有一个残破的神魂，肉身却是未经修炼，甚至营养不良到风一吹就倒的！ 　　“那怎么办啊。”小天道愁坏了，“我不想爸爸出事呜哇，我长这么大就他一个爸爸！呜呜呜……” 　　天道竟然急得哭了。 　　木绯屿：“……” 　　木绯屿手指抠抠沙发皮，说出他纠结了三天的问题：“不如……本尊重新修炼？” 　　“呜呜……嗝？”小天道惊得打出个哭嗝。 　　“只是这里灵气远不如修真界充沛，本尊这具身体灵根如何尚不清楚，修炼之事难以一蹴而就，只怕时间上赶不及。” 　　小天道向着木绯屿爬了爬，抱住他的腿激动道：“魔尊的资质肯定是最好哒！我相信你！！再说我们现在已经去过三个星球，每个地方的灵气充沛度都不一样，这个世界这么大，肯定有特别合适修炼的地方！只要找到地方，我可以直接跨越空间带你过去。” 　　木绯屿琢磨一会儿，终究是犹豫摇头：“修炼之道如逆水行舟，一旦开始便……” 　　他在修真界卷生卷死一千年，除了不想客死异界，坚持下来的最大动力便是回家躺着享受生活。一旦修炼，寿命延长，再次打开“修为”和“实力”的欲望口子，再要关上就难了。 　　而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家躺平”的目标时时鞭策自己。 　　“我没有信心……守住本心，不走上歧途，不生心魔。”木绯屿垂眸道。 第82章 　　“那现在为什么退下战场，选择从政？”寇月问。“放弃理想了？” 　　克莱恩笑了，“原因……坐到军队高层位置的您应该理解，我就算在战场上再赢一百次、一千次，除非打到帝国主星，覆灭这个国家，否则两国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邢以芮张了张口。 　　克莱恩立刻瞥向他，“以芮似乎持不同意见？” 　　另外两人均被克莱恩的言行调动，跟着去看邢以芮。 　　审问的节奏，似乎被克莱恩抓住了。 　　“我不理解。”邢以芮在“理解”二字上施加重音，对应的是克莱恩前面那句“军队高层应该理解”。“我以为你是一个能坚持理想，意志坚定的人。”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讨厌政客，但是以芮……”克莱恩笑道，“政治可以发动战争，也可以停止战争。” 　　克莱恩说得浅白，寇月上将一听就懂，这位并不是被官场腐蚀了，反而是终于看穿了本质。 　　自由联邦不是军政府，军队并非元帅一人的势力，只要各大军团不能团结一致，那么最终能够指挥军队的永远是来自国会和元首的命令。 　　克莱恩太优秀了，他已不再是普通的帝国军方间谍，从他一只脚踏进联邦政坛开始，他的工作方向已经扭转——以政治手段，从内部瓦解联邦。 　　这种向来是帝国情报部的工作，但克莱恩目前所处位置特殊，他能直接促成一些事，且不受人怀疑，比如他提议军工业改革换取选票，背后真实目的则是让形成垄断巨头的军工业反过来裹挟政府（政客），使帝国最终获利。 　　又比如几天前他请木绯屿帮忙做的事，其说法是制造ABO性别对立，帮助承诺支持O权的自由党拉得选票，实际上帝国的间谍们早在背后煽风点火，试图让联邦日益严峻的对立情绪而分裂。 　　当年帝国便是因种族对立等原因而从联邦分裂出去，既然联邦能分裂一次，那就能分裂无数次。只是目前为止联邦的政客们尚且做得很好，他们竖着切割联邦人，将人分为ABO男女六个性别，不同性别之间互相轻视对立。 　　再在这种竖分上横着切割，将人们分为更细小的群体，贴上独特的标签，保证让不同群体的人们不能与其他标签的人团结在一起，无法与政府的军事实力抗衡。 　　而这样细分人群的策略有一个漏洞，那就是联邦外部没有敌人。否则敌人很容易利用一盘散沙的国民，以及当战争打响，分裂的国民将反过来拖联邦后腿。 　　克莱恩这番话真正的意思便是如此。 　　帝国单用战争手段难以同人口更多、国土星域更大、历史悠长、国力强盛的联邦抗衡。而政治杀人不见血，有时候一个政策就能让无数人的生活天翻地覆。 　　“你是元帅的孙子，从小生活在主星，家境殷实。入伍之后上峰照顾、下属巴结，年纪轻轻做了上将的副官，下一步大概是升准将，再升少将，做副军团长。”克莱恩说到这里瞟眼寇月少将。 　　对方数年前才升任少将及副军团长，以她的年纪，大概不会再有军团内部升迁，仕途基本是到头了，顶多最后给她提个级去享受更好的退休待遇。 　　然而邢以芮今年才26岁，与克莱恩同岁。 　　有个元帅爷爷，比再多的军功都有用。 　　邢以芮大怒拍桌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蓝佑！我的军衔也是靠战功堆起来的！当年与虫族的战事告急，我们这届没毕业就被送上战场，我们去的是同一支小队，根本没有所谓的特殊照顾！别人说我靠爷爷，你明明亲眼所见，原来也这么想我？！” 　　“邢上校，冷静点。”寇月忙起身去按他肩膀。 　　庞集不怕惹事，火上浇油说：“别说，我也以为邢副官是因为元帅才做的副官，咱们各军团的都在猜呢，过去声称不站队的艾上将敢情是元帅嫡系啊。” 　　邢以芮立刻转头对庞集怒目而视。 　　“以芮，我只是就事论事。”克莱恩这时候又来浇水灭火了，“我知道你现在的一切是在战场上自己挣来的，但外人不可能这么认为。家世就是你的政治资本，即便你不肯认。” 　　克莱恩苦笑一下，“这方面，我的资本为负。” 　　邢以芮稍稍冷静，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想法了：“所以你投靠政党，为升迁攒所谓的资本？” 　　庞集倒是对克莱恩投以赞赏的目光：“难怪我听说自由党高层挺欣赏你。” 　　克莱恩没有回应这句话。 　　随着邢以芮的冷静，寇月少将重新坐下来，调整姿势继续问讯。只是再开口时，她如何也找不着自己的节奏了。 　　“蓝……”寇月有些疑惑地皱眉，然而细细一想，问题是她问的，话头是她挑的，中途邢以芮被激怒也有前因在。 　　好像没毛病？ 　　七军团的审讯专家忽然不自信。 　　这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什么都没问出；如果没问题，为什么有种面对反侦专家的既视感？ 　　审问节奏被打乱，究竟是刻意的，还是自然发生？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寇月放弃了继续问话，节奏已经被打乱，再问下去没多大意义。 　　克莱恩被带走重新羁押。审问室内寇月叹口气，忍不住问邢以芮，“邢上校啊，蓝佑在学校是不是选修过审讯对抗课？” 　　庞集：“咦？” 　　邢以芮先是愕然，随后仔细回忆，摇头说：“没有。第一军校没这课。” 　　第一军校培养的是有望成为高级军官的军人，不是职业间谍或者从事侦察审讯的人。 　　庞集惊讶问：“寇少将，你的意思是蓝佑真的有问题？” 　　邢以芮心里一紧，不由为朋友担忧。 　　“我不是这个意思。”寇月意味深长看着始终不忘拱火的五军军团长副官。“蓝上校全程都非常配合，只不过在场不止我一个人，难免受到干扰。” 　　她意指邢以芮中途过于激动，而彻底扰乱话题，破坏了她设置的提问节奏。旁边还坐个喜欢火上浇油的，深怕邢以芮不够激动。 　　庞集听出她的内涵，笑道：“我觉得蓝上校没问题。指定他为特派员是军部会议的决定，他和他背后的自由党都跟一军团没关系，也没有政治立场上的牵扯。这事摆明就是第一军团失职才导致大量学生死亡。” 　　寇月亦笑了笑。 　　好家伙，庞集这是把第五军团的立场摆明了，要给一军团定个全责啊。 　　三人中，两人是带着政治目的而来，唯有邢以芮不用思考这些。直到此时，他才恍然明白所谓的审问根本不是为了调查真相。 　　因为邢元帅一直受到政客为难的原因，他从小就讨厌政客，然而在主星长大、家境殷实的邢大少爷根本没想过，军部里从不缺乏“政客”。 　　* 　　羁押室有点像牢房，靠近走廊那面墙是透明的，内部仅有一张床，以及多种视角的监控，好在旁边有个窄小的厕所，至少在拉屎这件事上被羁押者能保住自己的隐私。 　　克莱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从今天寇少将的审问方法和所提问题来看，他们没有抓到帝国的间谍。否则对待他的不可能是如此温和的方式。 　　而是严刑拷打。 　　“蓝上校，有人来看你咯。”羁押室外忽然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跑来看热闹的庞集，后边是邢以芮以及艾嘉谊和—— 　　克莱恩霍然起身，皱眉盯着木绯屿。 　　庞集打开羁押室的门，环顾一圈室内：“这哪里是会客的地方，邢副官，带人去一楼会客室吧。刚好那块儿蓝上校也熟。” 　　会客室就在军部开新闻发布会的会客厅隔壁。 　　大家在会客室的大沙发上坐下，除了没有茶水，倒像是正经的工作会面，不像“亲人探监”。 　　自看到木绯屿后便沉默一路的克莱恩首先对庞集示以谢意，然后扭头看向挨着自己坐的老婆，眼神有点凶，一看就是要发火。 　　艾嘉谊连忙举手：“那什么……蓝上校！你别生气啊，是我带嫂、木少来的。” 　　没有人引路作保，木绯屿自然不可能从正门光明正大走进军部。 　　于是克莱恩扭头看艾嘉谊。看得对方顿时一缩脖子，拐了拐身边青梅竹马的胳膊，示意他说几句好话。 　　邢以芮果真说：“嘉谊想感谢你救了他们，又怕……木少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所以把他接来探望你。” 　　如此克莱恩确实不好冲人发脾气，只好转回头紧紧捏着木绯屿的手，压着火温声说：“我没事，只是例行调查，不用担心。你回去好好上课，放假可以回木家，不要乱跑。” 　　顿了顿，他当着大家的面直言说：“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去找你，要带你走，不要信，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走。” 　　艾嘉谊：“……” 　　木绯屿望着胡子拉碴、变得更丑的克莱恩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如果回不来了，他得准备劫狱。 第83章 　　“应当用不了多久。”克莱恩扫眼对面沙发上的邢以芮和坐侧面沙发的庞集。从审问他的人选便能看出军方各个势力博弈的结果。 　　他们大概是想借机打压第一军团。因此他不会在这件事中背上责任。或许这其中还有出于对他自由党议员身份的考量。 　　第一军团驻扎联邦主星，驻军基地位于主星上，职责是护卫主星。除非联邦要灭亡了否则无战事。军团士兵假期能够享受繁华主星的丰富娱乐生活，久而久之一军团的士兵素质便远不如一直征战前线的军团。 　　但驻扎主星就意味着安逸、不用死在战场上，并且离联邦的政治中心极近。所以其他军团一直盯着这个位置。 　　“你在骗我。”木绯屿却笃定道。 　　克莱恩：“？” 　　“期末考核都结束了，我不用再上课。”木绯屿说。 　　魔尊关注的重点总是与常人不同。 　　“为什么要说‘回去好好上课，放假回木家’？”木绯屿仿佛终于抓到伪装得滴水不漏之人的破绽，既有成就感又带点必须筹谋劫狱了的烦恼。“你是不是回不来了？！” 　　“噗。”庞集没绷住，笑喷了。 　　木绯屿没空注意其他人，只顾瞪着克莱恩，非要个准话不可。 　　艾嘉谊今天来看克莱恩那叫探视，他来则该叫踩点！ 　　“不是，别瞎想。”克莱恩扶了扶额，“我被气糊涂了。一时说错话。” 　　“谁气你？”木绯屿蹙眉，怀疑的眼神平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们要屈打成招？！” 　　邢以芮和庞集：“……” 　　艾嘉谊激动道：“凭什么！大家明明是被实验室跑出来的虫族害死的！这事难道还能赖蓝上校一个考官失职？那其他考官呢，其他考官别说保护学生，甚至还需要蓝佑去救！” 　　艾嘉谊亲眼所见，第一军团的废物准尉对付一只虫都做不到全身而退，是克莱恩去救的人。 　　“嘉谊，这是例行调查。”邢以芮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在军部大楼里胡说八道，以免惹事。 　　艾嘉谊比较好哄，真的闭嘴不说了。 　　克莱恩瞅眼仿佛被点燃的炮仗般的艾嘉谊，再低头瞧着他柔弱、无助、乖巧的甜O老婆，暗暗叹息。 　　原来他老婆也挺能演，明明认定他杀了人。 　　那些死得只剩渣的学生和考官皆死于他这样的帝国间谍之手，虫族反而是背黑锅的，仅有少量人死于虫族袭击。 　　“绯屿，你回去吧。”克莱恩说着摸摸木绯屿的头。 　　木绯屿抿唇不做声，仰着脸注视他。 　　“听话，过几天我就回家了。”克莱恩忽然笑了，“说不定这几天学校会组织补考。总不能让你们没有期末成绩。” 　　木绯屿：“……” 　　气势汹汹的魔尊一听考试就条件反射地萎靡。 　　庞集可没什么顾忌，当场就说：“还补什么考啊，参考两千人，活着回来的就不到一百，一共好几个专业，怕不是一个专业剩不下几个人。这次第一军团是失职，没起到保护考生的职责，但校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木绯屿终于被这人引去注意，偏头看他。 　　庞集像个等到鱼儿咬勾的垂钓者，慢悠悠说：“要我说啊，第一军校就该直接保送幸存学生毕业，还谈什么成绩啊，活下来的人没留下心理阴影都算好的了。” 　　木绯屿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就听邢以芮宛如理中客泼凉水。 　　“参加考核的专业都是直接面向军队，按专业人才标准培养的精英，他们本来就是军队预备役，绝大部分毕业后要入伍。战场上死人是常事，出去一支小队，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个人并不少见。他们应该习惯，如果因为这次考核产生心理阴影，那只能说明他们不适合军队。” 　　邢以芮停顿一下，瞟向木绯屿：“这样的人，我相信庞副官也不想收吧。” 　　庞集不清楚邢以芮这样的alpha大少爷和大部分其他alpha一样认为omega娇弱，需要A的保护，否则无法独活，从骨子里便带有对omega的傲慢与偏见。听这话只以为对方是故意呛自己，无趣地摊手，不吭声了。 　　他是来拱火看热闹的，又不是来跟元帅的长孙吵架的。 　　而木绯屿：“……” 　　姓邢的果真跟他不对付。 　　好在克莱恩说话了：“以芮，绯屿学的是机甲设计，做设计师不用上战场。实战考核带他们专业也是为了让他们实践考察各款机甲的性能优劣，让设计师以后设计时从实战出发。不至于做花里胡哨但无用的设计。” 　　克莱恩才是真正的理智，这下轮到邢以芮哑口无言。 　　木绯屿轻轻笑了笑，挺直腰冲邢以芮道：“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想去你们军团。” 　　邢以芮被噎住。 　　庞集拍着腿一阵猛笑：“哈哈哈，蓝上校，你夫人挺会说话。” 　　艾嘉谊难得见发小被噎住，在旁憋笑：“咳。” 　　克莱恩问：“他们能探视我多长时间？” 　　邢以芮看眼庞集回答：“按军部规定，亲属探视时间最长一小时。” 　　克莱恩：“绯屿……” 　　木绯屿连忙抓住他衣摆：“我不走，还没满一小时！” 　　克莱恩无奈笑道：“你都会抢答了。但是不行。艾少送你来的，回去还得麻烦他。所以不能在这里留太久，耽误别人时间。” 　　克莱恩是个做了许多危害联邦的坏事的间谍，他对敌人残酷无情，却对木绯屿心软。 　　他想了许久，想过各种可能。最后不得不承认，不管木绯屿是谁、为什么隐藏实力与他结婚，他都不想牵连他。 　　让木绯屿尽快回去，不要在这件事里过多露面以免引起注意。 　　以前他觉得自己一厢情愿的特殊对待像个笑话，今天木绯屿在其他人面前装作不知他杀死考官和学生的行为终于让他知道，这份私心是双向的。 　　木绯屿包庇了他，欺骗所有人。 　　艾嘉谊连连摆手：“不耽误不耽误，都说了是因为感谢你救我们。其实这还是南宫英提的，不过他没我这样的关系，不能进来，就干脆没来。” 　　然而克莱恩态度坚决，非常不愿意木绯屿多待。在羁押室里看到木绯屿的第一眼，他是生气、担忧。 　　不是怕木绯屿当真举报他，而是怕木绯屿跳进这个坑中，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坑害。 　　见此，木绯屿拒绝跟他说话，反而问对面的庞集：“我可以送东西给他吗？” 　　木绯屿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天道毛绒球，捧在手心给庞集看，“只是一个毛球，但我把它当护身符，可以让蓝佑贴身带着吗？” 　　克莱恩一愣。 　　庞集挑眉：“这事……我大概不能做决定啊。主持调查的是寇少将，我只是作为监督陪同，没有决定权。如果直接按军部规定，那必然是不可以的。” 　　木绯屿蹙着眉，不满意。当即问：“寇少将在哪？我要问问他。” 　　庞集扭头去瞄邢以芮。 　　邢以芮是轻视omega，但不代表他讨厌木绯屿对自己伴侣的担忧之情。 　　他和木绯屿一样，担忧着好友。 　　于是他说：“我联系寇少将试试。” 　　木绯屿蹙着的眉头略微松开，心里想着如果明着送不行，过会儿他就偷偷把天道塞进克莱恩衣服里。 　　小天道：“魔尊放心！我会小心不让监控拍到的！我来守护爸爸的安全！” 　　木绯屿：“……” 　　天道可真是个好崽崽。 　　来之前，木绯屿与小天道一番讨论，最后由魔尊说服天道，“既然可以带本尊跨越时空，为何不直接带走蓝佑？他精神力和体质都很强，应当顶得住穿越空间的压力。” 　　木绯屿曾是渡劫大能，徒手可撕空间——当然仅限于在同一世界内部。打破界与界之间壁垒却非修士可为，否则他不必求飞升，等天梯落下打破世界壁垒的时机离开修真界，妄图借此回到星际世界。 　　大能修士手撕空间，瞬息间跨越千里万里抵达另一个地方，跨越的时间似乎只有一瞬间，但那个瞬间将承受来自空间撕裂带来的暴烈能量。 　　他不清楚S级体质于此而言究竟能否承受，天道肯定知道。 　　小天道一拍脑袋：“对啊！爸爸这么厉害，只是近距离的话肯定没问题！魔尊，到时候我负责动手，你在外接应！” 　　寇月接通了邢以芮的通讯，不等这边说话，寇月那边便神色凝重道：“邢上校，请来1号会议室。有紧急情况。” 　　然后她就挂断了通讯，邢以芮皱着眉尚未有下一步动作，一旁的庞集就收到了开会通知。 　　庞集困惑起身，“抱歉，紧急会议。这里就由邢上校……” 　　邢以芮打断他：“我也收到开会通知。蓝佑，看来只能先中断你的探视了。” 　　这倒是合了克莱恩心意，“不用中断，结束了。艾少，麻烦你送绯屿回家……回我们家或者木家，看他决定。” 　　艾嘉谊重重点头：“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等……”木绯屿非常不满，这些人办事可真不利落，搁以前要是他的手下，办点事没头没尾的，绝对要受罚！ 　　明着来不行，是时候展现魔尊的身手了。 　　“呜，老公……”木绯屿一头扎进克莱恩怀里，捧着天道手悄悄往他衣摆里钻，小天道顺势往他衣服内侧一粘。 　　成了。 第84章 　　军部1号会议室，八大军团的军团长、军部总元帅、负责提审克莱恩的寇月三人，以及第一军团负责这次考核的总考官陈鸿聚坐一堂。 　　对于荒星的救援工作一直由陈鸿副官负责，同样是考官，克莱恩一回主星就被羁押等待调查。而陈鸿却能留在荒星继续工作。 　　克莱恩明明是珍贵的S级精神力者，能力强情商高，却没有因此得到优待。他必须如其他人一样汲汲营营，甚至背靠帝国，才能爬到如今的位置。 　　陈鸿主持荒星救援，今早回的主星。 　　首先由他向大家汇报救援情况，然后他说：“跟随蓝佑上校乘飞船自行离开荒星的考官回到主星后全部失踪。根据飞船上的监控显示，返航的考官包括蓝佑共44人。确认失踪43人。” 　　邢朔元帅环视在座的诸位，语气压得低低的说：“各位有什么看法？” 　　五军团军长瞥眼自己的副官庞集，庞副官出来立刻提问：“在荒星报失踪的我能理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八成是被虫族或者大型星兽给吃了。在主星报失踪是什么意思？” 　　冯焰敲下桌子：“陈鸿。” 　　陈鸿肃着脸回答：“我不清楚，但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除了蓝佑，一起回来的43人全死了，为什么？”邢以芮想不通，“等等，蓝佑会不会也有危险？” 　　庞集对邢以芮露出古怪的表情，没想到邢大少这么关心朋友啊，就是脑子大概有点……过于简单。 　　二军团艾雁石上将，邢以芮的顶头上司说：“这事显然和蓝佑没关系，他人刚到医院就被你们派人带回来了。寇少将，你已经提审过了，你怎么说？” 　　“经过今天的审问，我认为蓝佑上校没有问题。可以排除他陷害第一军团的嫌疑。”寇月说。 　　“陷害？”邢以芮不可置信看向寇月，“这明明是一军团的人失职才能造成的惨案！蓝佑只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害死那么多人再栽赃给一军团？！我以为少将是个公正的人，今天的审问你明明……” 　　“邢副官！”艾雁石突然打断他。 　　邢朔扫了自家孙子，询问寇月：“寇少将，你认为蓝佑还有继续羁押的必要吗？” 　　寇月迟疑，悄悄去瞥自家军团的军长。“我……” 　　“这个紧急会议好像不是为了蓝上校开的吧。”冯焰盯着元帅，“元帅，我们现在应该讨论那些在主星失踪的考官。” 　　邢朔不说话，下面自然有各军团的军团长说话。 　　热衷于拱火的庞集的顶头上司踊跃发言：“我看啊，整件事其实明摆着了。在荒星失踪的那些人多半是被这批回主星后失踪的人弄死的。毕竟没有尸体不一定是被虫族星兽吃了，至少星兽吃人得吐骨头。” 　　第七军团军长立刻接话：“情报部的特勤不就有那种东西？只要一点点，泼在人身上，不到一分钟就人化成渣了。” 　　另一个军团长觉得这些人都在说废话，“别扯那些皮，赶紧议出个结果。” 　　“我反正觉得回主星才失踪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荒星那些学生的死亡到底该由谁负责。第一军校和学生家长都等着交代。” 　　“岂止他们啊，这会儿全联邦都在等第一军团给个交代。” 　　冯焰：“……” 　　冯焰：“那些在主星失踪的考官，肯定是某个危险组织派来的，他们顶替了原先的士兵，在荒星组织了一场针对军校顶尖人才的屠杀。我第一军团未能及时察觉确实是失职。” 　　陈鸿连忙站起来说：“是属下失职，恳请上将和元帅责罚。” 　　五军团军长一瞧，嚯，这是要让手下人背锅啊，于是连忙道：“先别急啊，别忘了荒星还有个搞出一堆怪物的非法实验室。你们第一军团不止做考官，平时荒星的巡视也委托给你们了对吧？这事怎么说？” 　　“这事还能怎么说？荒星是人学校私产，上面建了实验室校长能不知情？冯上将跟那个瞿校长是私相授受，合伙搞的？” 　　“你也说了，那是人学校的私产，我军团仅是受到委托帮忙做巡视工作，负责的是清理星球上特别危险的星兽，以及巡查是否有偷渡者。”冯焰稳坐不慌，镇定自若说，“我们只能在校方准许下登上荒星，星球的主人要在上面建什么又不需要向我们打招呼。” 　　邢朔：“不要把实验室牵扯到军部头上。如果你们以后还想要国会给军费的话。” 　　几个跃跃欲试想借口搞冯焰的军长：“……” 　　“既然不能让实验室牵扯到军部，那我们第一军团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担责，否则国会的人一定会提出刚才几位提的问题。我说那是别人学校私产，我无权查问是否有实验室、里面做的什么研究，你们认为议员们会信吗？”冯焰环视所有人。 　　信个锤子！这话连他们军部自己人都不信。 　　“寇月，带三位上校出去。”七军团的军长说。 　　庞集耸耸肩主动起身出去，邢以芮满腹愁疑随寇月一起离开会议室。陈鸿看了眼冯焰，得到他一个轻轻的颔首示意，于是放下心离开。 　　这场紧急会议，其实跟他们几个关系不大，全程都是诸位高层在扯皮。 　　会议室里，冯焰提起克莱恩道：“蓝上校可以放了。这件事是某个反联邦的犯罪组织做的，和他有没关系，当然也不用继续羁押调查。” 　　五军团军长讽刺地笑了笑。 　　是啊，只要不调查，就绝对不会有他第一军团合伙军校搞非法实验的证据。 　　这位军长记得很清楚，克莱恩进实验室后的画面被直播播放出去了呢。 　　“决议吧。”邢朔说。“容我先提醒各位一句，有些事有些事不上秤没有二两重，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 　　* 　　当天晚上，克莱恩就被放回了家。 　　木绯屿还在等着天道的消息呢，这么会儿时间，他甚至已经想到他们一家三口未来可能要到处去流浪的凄惨画面。然后人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惊讶中带着惊喜的木绯屿从屋里跑到玄关，用力抓住克莱恩手腕说，“太好了！不用劫狱救你然后我们全家出去流浪。” 　　克莱恩：“！” 　　克莱恩惊得一把抱起他，把人抱到沙发上，跟着自己坐下，眼底含着隐秘的惊喜温柔笑道：“谢谢你愿意劫狱救我。” 　　克莱恩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若是刚结婚，尚未发现木绯屿的异常时，听到这番话他必定只当这是一个天真单纯omega的胡言乱语。现在的他却能品出其中的甜。 　　木绯屿愿意为了救他而暴露实力；愿意为他去闯联邦军部的办公大楼；愿意为他去过流亡生活。 　　越想越受感动。 　　克莱恩一时没忍住，将人紧紧搂进回来，下巴抵着他的肩。 　　木绯屿：“？” 　　在木绯屿视角看不到的地方，克莱恩竟红了眼圈。 　　“绯屿，谢谢你。”克莱恩的嗓音也有点哑。 　　木绯屿：“不用客气？” 　　他觉得克莱恩抱得有点过于紧了，力道不如过去克制。是不是过于感动了？ 　　正常人听了不应该笑他说傻话吗？他一个柔弱、无助、可怜的omega怎么可能做得到跑进满地是元帅、将军的地方劫狱啊！ 　　啊，难道被关傻了？ 　　从白天开始就在说胡话了。 　　想了想，他此地无银般说：“主要是元熙不能没有爸爸。对了，我给你的护身符呢？有没有被人发现？带回来没？” 　　说起护身符，克莱恩便有些心情复杂。他从口袋里掏出黑乎乎的毛绒球轻轻放到木绯屿手上。“谢谢你的护身符。” 　　上一次木绯屿将它留给自己是他们蜜月旅行，被星盗劫持那次。 　　那时候他猜疑木绯屿用它来监视自己。 　　而今，这东西却极可能成为木绯屿判断劫狱时机，联络自己的辅助工具。 　　“绯屿……”克莱恩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只是个学生，而且是omega。我被羁押在军部大楼内，整个联邦军部的高层，元帅和八位军团长都在那里办公。劫狱这种事，除非虫族入侵，或者帝国打到主星来了，能够趁乱试一试。” 　　木绯屿囫囵点头，压根没仔细听，握着天道毛球就往卧室走，“我要睡觉了。你记得给元熙冲牛奶。” 　　他急匆匆的留下个背影给克莱恩，之后卧室门被轻轻关上，便连背影也没了。 　　克莱恩慢慢沉默。 　　他不愿意牵连木绯屿，并且在最初发现木绯屿的异常时旁敲侧击提醒对方，提醒他与以前的“木绯屿”性格不同，暗示他以二次分化、omega信息素水平不稳定为理由遮掩。可木绯屿好像从来没有听懂。 　　就像现在，他暗示木绯屿不要为了他暴露，不要为他一个人闯军部大楼，木绯屿却连听都不听了直接回卧室。 　　克莱恩独自去了书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以缓解焦躁。 　　他是一个心怀叵测的间谍，不值得木绯屿为他付出。 　　他可以利用木绯屿的身份和家庭，但不想利用对方的感情。 　　不能再继续了。 第85章 　　经过多日的等待，恨不得冲了第一军校的遇难学生的家长以及广大关注此事的联邦民众终于等到军部的交代。 　　军部新闻发布会上，军方发言人克莱恩出席。 　　同时作为事件亲历者，他在这件事上既最有发言权，又难免立场受到质疑。 　　各路记者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搞不好今年全年的业绩今年能完成了。 　　克莱恩手里拿着军部决议的公文，面上应对记者沉稳严肃，心中却在嘲弄讽笑。 　　“关于这次第一军校于编号γ-01星球实战考核中，大量考生失踪、死亡的事件，我部已完成内部调查，结果与处置如下：受第一军校委托负责担当考官的第一军团相关人员失职，未能及时察觉反政府势力的参与，未能尽到保护学生的职责。对负责人陈鸿停职察看。” 　　一份语焉不详的报告，一个轻拿轻放的处置。第一军团没能伤筋动骨。 　　在趁机搞第一军团和维护军部之间，所有军团长选择了共同的利益。 　　因为军部不能和非法人虫基因实验扯上关系，否则国会便可借此发难，卡军费。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寇月等人没资格听到的。 　　别说遇难学生的家长，这些记者都有点看不过眼，对这个避重就轻的结果纷纷提出质疑。 　　记者：“军部的意思是这些学生是被反政府势力害死的？根据第一军校的声明，目前确认的幸存学生只有97人。其余一千九百多人都是被所谓的反政府势力害的？请问军部是承认在这么多人出事之后才发现其中有反联邦势力参与？” 　　克莱恩：“在本次考核中，第一军□□遣的124人同样损失惨重，已确认牺牲49人，失踪51人。失踪者存活概率不大。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未能及时发现异常确实是负责人陈鸿失察。” 　　另一名忍不住插嘴记者：“只有负责人失察，军方的其他人就没有一点责任？” 　　克莱恩瞥向该记者：“请各位遵守发布会规则，轮流提问。前一位记者朋友，你的提问结束了吗？” 　　前一个记者是和平党派媒体的人，对方说：“我也想问，其他人没有一点责任吗？例如发言人您，据悉您在这次考核中是军部指派的特派员，负责监督军团的人参与军校考核工作。您不承认自己失职吗？” 　　克莱恩笑了笑：“我已经接受过内部调查，我是否负有责任，军部决议已给出结果，就是我刚刚念的那份。” 　　这位记者不满这个答案，但克莱恩的话术十分成熟，记者一时找不到攻破的点，只得无奈结束。 　　那位插嘴的记者高高举起手，本以为自己不会被点中，哪知克莱恩下一个就点他提问。 　　记者先是愣了下，然后继续刚才的问题：“请问军部其他人，我不是指您，比如掌握着各大军团的高层，就没有一点责任吗？纳税人交那么多钱养着数量庞大的军队，结果你们连马上就要入伍参加的军校生都保护不了。请问联邦民众该如何继续信任你们能保护联邦？！” 　　这位记者有点意思。不过不够老辣。 　　克莱恩并没有被问倒，而是泰然自若说：“这里我必须重申一点。联邦军队成立于三千多年前，最初是为了保护人类不受虫族或别的未知种族侵害、在陌生星球为人类开荒排除危险。现在我们的职责是为联邦守卫星域疆土、抵挡虫族与帝国袭击，保护全联邦所有人类的共同命运。” 　　克莱恩停顿了下，“很遗憾，保护民众生命财产安全是警务系统的职责。受到委托而未能保护考生，我部承认存在一定的失职。但发觉并打击反联邦势力及其他犯罪组织本身就不是联邦军的职责，或许你可以去向司法部、国家安全部问责？” 　　这样明晃晃推卸责任的话一出，全场霎时哗然。 　　记者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仿佛看见奖金在招手。 　　“请问这是在推卸责任吗？军队的职责难道不该是保护联邦公民？你们抵御虫族和帝国不就是在保护联邦公民？这到底和保护学生有什么冲突？” 　　…… 　　克莱恩本身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眼里，保护人和保卫国家之间，他会尽力去做眼前他能做到的。但甩锅是元帅和众位军团长的意思。 　　和非法实验扯上关系，会被议员找茬，军费会被卡。把事件定性为所谓“反政府组织”策划的恐怖活动，就能顺畅地把锅甩给警务系统等部门，毕竟荒星是军校的似有财产，联邦军队也不是私人雇佣军，没有规定他们必须保护雇主安全。 　　如果对面不是军校，各军团可以提前考察这些即将入伍的新兵中是否有值得争取的人才，各位军团长根本不会掺和一所学校的考试。 　　总之，军部是朵白莲花，第一军团出了一个陈鸿作为交代，剩下的就和整个联邦军方没关系了。要怪他们军部的人废物？那先去指责警方吧。怪他们打击犯罪组织不力喽。纳税人的钱可不止军方在花。 　　这便是克莱恩嘲弄的点之一。 　　另一点则是，在发现43个和他一起回主星的考官失踪之后，联邦元帅和八位军团长明明猜到整件事极有可能是某个势力阴谋策划，他们却反而停止了调查。 　　在没有看出这个迹象前，除冯焰外另七位军长达成的共识可是搞掉冯焰，为此派出寇月来提审他；庞集来操纵审问结果；邢以芮来保护他这个“证人”安全。 　　这些人为什么突然转变？ 　　因为他们知道，没有卧底或者内应，制造屠杀的罪魁祸首不可能准确找到、杀死并顶替那一半考官。查下去，万一查到是自己人卖了自己人怎么办？查出别的东西牵扯到再座每个军长，乃至元帅怎么办？有人在调查中如同要整冯焰一样整他们怎么办？ 　　就如邢朔提醒的那句话一样。 　　不能预知结果调查，最好不要展开。 　　正是因为军政高层内部如此互为敌人同时又能在某个时刻为了共同利益联合，才造就如今的联邦与帝国局势，才令帝国能够将如克莱恩这样的间谍安插至核心，极度接近联邦的最高权力中心。 　　今天，克莱恩这把屠刀对准的是还未成长的军校生。明天，他这把屠刀……一定会落在当日1号会议室里那些人的脖子上。 　　这边记者们以为自己全年的业绩要完成了，还在兴奋呢，却不知道同一时间，一段截取剪辑的视频以及源视频文件包如病毒般迅速在整个联邦的星网上传播。 　　星辉帝国宣布为这次事件负责。视频的是当时直播信号中断而大家未能看到的画面。源数据被帝国间谍交给了帝国，校方和第一军团没能回收这些存储在甲壳虫摄像头里的录像。 　　还有研究所里那些被瞿兴安和冯焰掐断和掩盖的直播画面。 　　帝国屠杀一千九百多名学生、士兵，第一军校做违法人虫基因融合实验两件事同时披露，举国震惊。 　　克莱恩在发布会现场受到紧急通知，立刻代表军部谴责帝国□□的行为。但先前已经甩掉的锅他们不会轻易背回来。说是别的部门失职那就得别人的失职。警方背不了的锅，不是还有搞情报的部门吗？ 　　这件事还有得扯，甚至连元帅都有可能受到国会质询。不过后面的事就和克莱恩没关系了。 　　只要调查结果必须停在这一步，他就不会继续受到羁押审问，也不会有人把他扔出去当做交代——下个月下旬将要开始大选，自由党需要克莱恩去塞卡星选区夺取选票打败和平党。 　　事情越闹越大，星网和第一军校门外热热闹闹像过大年。但这些木绯屿一概不知，或者说，这些凡人的纷纷扰扰他压根不在意。 　　虽然期末考试变成被屠杀，期末成绩黄了，但同学也差不多全没了啊。不知道来年他们专业能凑出几个人上课。最好是不能上课了，他直接休学。 　　而且放假了诶！该去做正事了。 　　趁着克莱恩去上班，木绯屿瞅了瞅账户余额，开始收拾行李。 　　小天道用着人类幼崽的形态在旁边帮忙。它不是真正的人类，不光能跑能跳，其实还能飞呢。就是腿短了点，跑不快。 　　“魔尊，咱们不跟爸爸说就走吗？”小天道一边帮魔尊叠衣服，一边顺手把克莱恩给它买的衣服往箱子里塞。 　　“说是要说的，上飞船前说。”木绯屿选定某个两小时后就从主星出发的航班，打算两张票，他一张，小天道一张。“先斩后奏，否则怕是走不了……等等，为什么幼崽的票贵出成年人三倍？！” 　　“啊？”小天道迷惑抬头。 　　木绯屿迟疑：“不如……” 　　小天道立刻道：“不行啊！这次不知道要去多久，我不想再两头跑，一会儿去找你一会儿回来装崽崽，好累的。” 　　木绯屿：“……当初是你自己说要当蓝佑的孩子。” 　　小天道：“……” 　　小天道抱起身边的衣服不叠了，一股脑塞箱子里，撇嘴道：“我不管！我也想坐大飞船！我在天道里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嘛，别的崽崽有的我也要有！” 　　木绯屿：“……” 　　话说，之前天道说它几岁来着？几万？上亿？ 　　“本尊一人去别的星球旅游尚能说得过去，本尊带着你一个不到两岁的崽跑出去，你觉得你爸爸会不会大发雷霆？” 　　小天道：“……肯定会。” 　　木绯屿：“那你就得帮本尊顶住你爸爸的怒火。订到票了，关箱子，出发。” 　　得亏前段时间克莱恩在木家帮助下给小天道的人类身份办上了户籍，它拥有了能够买船票的身份ID。木绯屿能带着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啊不是！是去办正事呢。 　　木绯屿成天躺平当小咸鱼，可没忘记天道保他神魂、送他回家乃是一项交易。如今学校放假，他本人身体也好了不少，他这方是时候开始履行交易了。 　　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家，发现老婆孩子双双失踪的克莱恩：“？” 第86章 　　时间正好，木绯屿和小天道在登船的前几分钟接到了克莱恩的通讯。 　　那一头，克莱恩笑着问：“绯屿，你带元熙出门了？” 　　木绯屿把镜头对准坐在行李箱上的小天道说：“我们去布莱星旅行。” 　　布莱星便是当初他们定的蜜月旅行地。 　　对面克莱恩沉默了。 　　木绯屿：“？” 　　木绯屿困惑，这是什么反应？为什么没有生气？ 　　克莱恩很快又笑起来，温声嘱咐：“出去旅行散心也不错……在外面玩注意安全，有事联系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木绯屿低头看眼小天道，估摸着说：“应该……下个月？新年之前。” 　　下月中旬便是联邦历的新年节日，相当于春节。回到这个世界的首个新年，木绯屿并不打算再独自一人度过，他现在有“家”了，他要在家过年。因此无论这次出行顺利与否，他都会在过年前回来。 　　小天道立刻挥挥小手：“爸爸要想我们嗷。” 　　“好。回来前告诉我，我去星港接你们。”克莱恩笑着结束通讯。 　　木绯屿望着熄灭的屏幕，与小天道面面相觑。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木绯屿迷惑说。 　　小天道想了想：“可能爸爸上班太累了？他刚刚的笑容好像和平时不一样诶。” 　　小天道对人类的情绪感受比一般人敏锐。即使隔着屏幕，它说不清其中门道，却模模糊糊感受到那“完美笑容”的不真实感。 　　发自内心的笑意，与经过训练而做出的肌肉反应，也许是不一样。 　　那厢，克莱恩在书房中静坐许久，终于慢慢回神，开始编写交给帝国军方的工作报告。 　　他非常忙，联邦军部的工作、自由党的事务、塞卡星区议员的工作，以及帝国方面交予的任务。 　　一行行一样样，塞满了他全部时间。 　　帝国大费周章在一场军校期末考核中大量□□，当然不是闲的没事。 　　今天帝国突破联邦星域网络封锁，病毒扩散式传播那些视频，为的是让全联邦人清晰明了的看到，这场来自帝国的血腥报复，看到联邦军的优质预备役是如何在帝国刀下宛如鱼肉，任人宰割。看到联邦军方的无用，看到帝国的威慑。还有联邦最富盛名的军校暗地里做了怎样违反人伦道德的非法实验。 　　这就是联邦，一个自上而下腐朽的政权掌控的国家。连这里向军队直接输送顶尖人才的军校都如此罪恶。 　　帝国与联邦之间战火不断，正是源于联邦曾经对帝国人的祖辈犯下的不可饶恕罪恶所绵延下的仇恨。 　　简而言之，这场屠杀的实用意义不在于清理掉一千多名有“价值”的预备役军人，除了这样直观的武力威慑，其背后更重要的是意识形态之争。 　　几百年前，帝国人也曾是联邦民众之一，由于种族分裂等原因，有一些族群的人受到歧视压迫，更有甚者，某些极端派直接发动了以血腥手段清洗残害他们的运动。导致那些人不得不逃出联邦星域，在更遥远的星域寻找宜居星球，建立了帝国。 　　帝国并非是“反联邦势力”，也不是联邦的敌人，帝国——是向联邦复仇的反抗压迫者。 　　这些内容在“水军”的科普下如前面的视频一样迅速传播，与此同时，联邦现执政政府监视到此舆情，开始让人爆娱乐圈明星的大料，试图用民众最喜闻乐见的八卦去转移大众注意力。 　　在联邦，喜欢看家长里短或明星违法乱纪行为被曝光的人显然远远多余关注政治新闻的。其中不乏另一些浑水摸鱼的，搏眼球赚流量的、自由党下场攻击执政党（和平党）的。舆论战场在这个星际时代同样必须重视。 　　拥有多重身份的克莱恩处在一个特殊位置，他还有许多许多正事需要做。 　　所以……他不能不顾一切去追老婆。 　　他冷静理智，他告诫自己以国家为重。 　　他将自己选择木家联姻，与木绯屿结婚以来所写的每日工作报告整理好，反复斟酌，审慎地一字一句写下：经多重线索推断，此木绯屿或非 　　本人，其精神力等级在S级之上，精神力强于我。但此人身份不明、立场不明，或可拉拢。请元帅阁下斟酌。 　　布莱星是一颗主打旅游产业的星球，离联邦主星只需要进行一次空间跃迁，不算远，联邦人觉得挺近的。 　　小天道以人类幼崽的身份搭飞船，年纪特别小，在飞船做空间跳跃时必须躺休眠舱。所以它的船票比成年人贵。当然像木绯屿这样柔弱的身体，多半也得躺进去。 　　躺不躺休眠舱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得加钱。 　　贫困户魔尊对这个钱花得十分不情愿。全程挎着张小脸，仿佛浑身张开尖刺，又冷又锐，身边还带个孩子，长得再好看，旁人也生不出多少搭讪的心思。 　　蜜月旅行未能成功到达目的地，这回身边没有间谍和阴谋，他和天道顺利达到布莱星。飞船入港，旅客落地。他推着行李箱，箱子上坐着小崽崽，外貌出众的这一大一小回头率老高了。 　　木绯屿盘算着账户里所剩无几的余额，有点愁：“钱约莫是不够租一栋房，不如先去抢……赚些钱？” 　　小天道从背带裤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粉色小本本道：“做好事换钱？” 　　木绯屿默了默：“去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房子租。不知这里会不会有贫民窟。” 　　去贫民窟好啊，那就不用花钱租了。听克莱恩的说法，那里面罪恶滋生，无法可管。堂堂魔尊，直接抢不就成了？ 　　可惜主要发展旅游产业的星球就算不如主星富裕，也不至于存在贫民窟。木绯屿又久不在联邦，不太清楚这边的门道，他先是在星网上搜了搜，循着伪装网友的房屋中介介绍，找到一家中介，然后从中介手里租到一间短租房。 　　至于价格？ 　　还行，交完租金押金，基本零余额了。 　　木绯屿：“……” 　　小天道安慰他：“没事的魔尊，退租拿回押金就有钱买回家的船票啦。” 　　并且，这房子位于十分偏僻的郊区，又荒又僻。那一片曾经是居住区，后来另一片地区开发旅游，那里的人便集体搬迁，去搞旅游业了。留下的旧房子多数被挂到中介上，成为几乎租不出去的低质房。这倒方便了木绯屿与天道。 　　他们费了番工夫坐出租悬浮车到了那里，从中介那拿到门锁密码，一人一天道进去连房子里面情况都没看，关上门便干正事。 　　小天道首先绕屋转了一圈，感知是否有科技产品的窥视感。然后解开木绯屿神魂上的封印。 　　“天道意识诞生之后，就住在本界一个这——”小天道抬起双手由合拢到拉开，“样的空间，从里面可以打开很多道门，能直接通向本界的不同地方。还有的门连接异界，如果有需要，天道意识可以通过门，也就是正归渠道去别的世界。因为一过去就在别的天道意识家里，让不让落地就看当界天道的意愿啦。” 　　小天道说着拍拍行李箱，张大嘴“嗷呜”一下，比它人形还大的箱子化作虚影钻入它肚子里。 　　天道不是真正的生灵，当然没有肚子啦，那其实是一个“空间”。否则它的粉色小本本是怎么从异界带回来的？ 　　木绯屿第一次这般见识天道的神通，觉得新奇惊讶，想想它提起天道意识的家，疑惑问：“你带本尊回来，似乎并未走正归渠道。” 　　他记得天道说过，它在联邦主星没有感知到天道。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星域广阔，单一天道的力量无法控制支撑如此庞大的世界观，它才敢动心思在这里找一颗星球安家。 　　“啊，我是想向你说明，带你跨越空间的方法其实就和这个差不多啦，也是‘开门’。”小天道摸摸肚子，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魔尊，准备好了吗？” 　　木绯屿闭闭眼，适应神魂上的疼痛，而后道：“好了。” 　　天道抬起肉乎乎的手，在空气中划了划，接着做出拉开门的动作。 　　一扇灰色的门自虚空隐现，没有花里胡哨的光效，没有热闹的阵仗排场，它就是一扇灰扑扑的门，却能让人一脚迈入另一颗远在天边的星球。 　　“走啦！”动用能力的小天道眼中金光闪动，小短腿迈出去，一步跨进门里。 　　木绯屿随之而入。 　　当两只脚皆跨过门，那门便在身后消失，脚下是另一片土地，眼前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是联邦第二星域无人星，编号λ-13星球。 　　木绯屿和小天道在星网上查了许久资料，所敲定的首个考察目标。 　　然而木绯屿双脚一落地，头刚抬起，就感受到比在塞卡星、在荒星更加浓厚的某种怪异气息。 　　长得奇形怪状的各种虫族，铺天盖地的，漫天飞舞、遍地爬行。 　　木绯屿：“……” 　　小天道：“啊……” 　　木绯屿对近在咫尺的虫族一点不惧，磅礴的神识铺展，张牙舞爪的虫子瞬时趴住不动了。 　　这就是渡劫修士，一具未经修炼的肉身，并不能桎梏其威能。 　　柔弱？无助？ 　　体弱，关他强大的神魂什么事？ 　　就是使用神识会极疼罢了。而这样的痛苦，魔尊在修真从没少吃过。 第87章 　　“看来这颗星球被它们捷足先登了。”木绯屿低头对小天道笑道：“换下一个？” 　　小天道点点头，“要告诉爸爸吗？星图上说这里是无人星，也没说这里有虫族呀。” 　　在遍地虫族的旷野上，强大神识的展开带出强者气场，魔尊长身玉立，侧身望了望数不清的体型硕大的虫型怪物。 　　“看它们如此盘踞，恍似仍在修真界……”木绯屿竟一时有些失神。 　　远离了修真界的杀戮与残酷，再次见到被怪物霸占天空、大地，恍然间想起的却反而是修真界各种各样妖兽盘踞之地。 　　“走吧。”木绯屿收回视线。“本尊在修真界，何曾管过妖兽潮冲击人族城镇。” 　　小天道心想也是，这个世界里，据说人类与虫族斗了几千年，既然人类族群和虫族能各自延续至今，说明这本就是此界天地之道之一，无需外力干涉。“好叭。” 　　话虽如此，当小天道开门准备转战下一个考察对象时，又忍不住蹙眉回头。 　　作为渡劫期大能，他对这铺天盖地的虫族之景，不明缘由有些在意，那感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究竟为何？ 　　下一个星球，编号λ-14，不远，跟13号位于同个星系。比起13号，14号距离该系恒星轨道稍远，星网上介绍说此星球的距离适当，公转轨道接近其他宜居星球，昼夜差啊气候啊啥啥都不错等等……看起来挺不错，就是该星球上还没出现生物迹象。 　　这样的描述，挺符合天道的期望。天道降落之后，应当很顺利蕴养新的法则，改变星球现状，然后——万物生。 　　结果他们一落地，再次看见铺天盖地的虫族。 　　木绯屿：“……” 　　小天道：“……” 　　小天道鼓起脸颊，安慰自己：“其实能理解，两颗星球本来就是邻居，虫族爬上那一个，也可以来这一个嘛。” 　　木绯屿：“下一个。” 　　下一个……还是满眼虫。 　　小天道：“？” 　　木绯屿眉头紧蹙，“这颗星跟前面两个不在一个星系。” 　　小天道苦恼：“环境也不同了耶，这里有植物，就是空气不好，对人有毒。可是不对呀，网上没说这边植物叶子是黑的呀。” 　　木绯屿猛地掩住口鼻，急促道：“走！” 　　小天道一惊，连忙带人换地方。 　　“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现在没修为。”小天道歉意说。 　　木绯屿一手扶着脑袋：“无妨。但这空气……” 　　“唔？” 　　“天道，你可觉得不对？” 　　小天道环视四周，这颗星球同样是联邦星域内的无人星，是距离主星最远的一颗。 　　这里倒是没虫族了，但天空阴沉沉的，离恒星太远，光线黯淡，配合其倾斜的自转轴，大片面积有极昼极夜。星球表面多是赤色的砂土，一眼望去是荒芜、贫瘠。属于是虫族都懒得瞅一眼的贫瘠星。 　　此时这里的天空不光是星网上形容的阴沉沉，而是真的阴气沉沉。 　　“死气？”小天道满脸迷惑，“天上黑黑的好像死气哦……咦？魔尊，眼睛？” 　　木绯屿的眼睛突然泛红，宛如入魔的特征。他猛然心惊。小天道亦吓了一跳，慌慌张张不打招呼就给他封印回去。 　　好在封印落回，木绯屿的目光恢复清明。 　　“怎么回事啊？！”小天道急切问。 　　木绯屿怔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道：“似是入魔之兆。” 　　“不可能呀！未经修炼的凡人入魔就是生了魔障！”小天道想不通，“你的魔障不就是回家……” 　　木绯屿缓缓摇头：“并非凡人生魔障那种，而是修士的入魔。且并无论证说修士一生仅有一个魔障，否则何来魔念丛生一词？前一魔障既消，再生出新的魔障不无不可。” 　　前些天克莱恩被抓走，他与小天道商讨劫狱时就说过这话，他不愿修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担心生心魔。 　　魔障像是心魔，其实没到那个地步。魔障是一种难以放下无法消除的念头。那念头再偏执固化一点，就渐渐化为心魔。许多正道修士的多年修为一朝因生心魔而前功尽弃。原先的功法不得再修，只能转入魔道，去修存在缺陷的魔族功法，或别的非正道之功法。 　　那飞升之路，也禁断于此。 　　有心魔的人，理智逐渐被心魔掌控，最后整个人被心魔替代，本身魂灵消亡。 　　木绯屿在魔宫博览群书，深知修真界的心魔实则是非人非魔之物，可以理解为是另一个存在，当它是魔物也可。 　　木绯屿可不想变成“另一个人”，把大好人生拱手相让。 　　他也没自信争得过心魔，灭得掉心魔。毕竟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品性良益的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呀！你现在都没修炼，没有修为了呀，怎么突然就有入魔的兆头。”小天道急得要哭了，“你刚刚眼睛都红了！我知道的，在修真界会红眼睛的都是大魔头呜呜。” 　　一时槽点很多，木绯屿不在乎地上脏不脏，席地坐下，忍着头部胀痛和浑身乏力，对小天道说：“本尊练的功法名为《戮仙诀》，据传乃是魔族功法，在魔族中便少有魔修炼，因其本身颇有缺陷。” 　　小天道：“啊？那有问题的功法你怎么还练啊？” 　　木绯屿静了几息，方才说：“本尊没得选。” 　　小天道怔然。 　　“本尊魂穿附身的人修炼的这个功法，改换功法何其难，当时的境况……” 　　魔宫之中，没有道德与法，每天都在死人，一个小小侍从，在魔宫里有无数人压在他头上，有数不清的人有权利弄死他。 　　改换功法，要废掉现有修为，没有天材地宝兜底，一般人废去修为连活都不一定活得下来。 　　旧的功法废了，要学新的吧，那新功法在哪呢？ 　　当时的木绯屿，哪里懂得什么功法？他连灵气灵根是什么都不懂。 　　他唯一拥有的，是原主手里那份天生缺陷的魔功《戮仙诀》。 　　现在死和未来死之间，他没得选。 　　“修炼《戮仙诀》，神智将逐渐被功法侵蚀，不必提魔障不魔障，更用不着心魔，本身就是一条死路。本尊能保理智不失，一是因为当世魔修实则以灵气修炼，二是本尊乃异界之魂。”木绯屿说到这里，看天道的表情尤为严肃，“刚才……功法被引动了。” 　　小天道：“？” 　　小天道听懵了，“可你现在不是没修炼吗？你的本体没修炼啊。” 　　木绯屿：“……” 　　忍住，要有耐心。 　　小天道不是修真界的，不懂正常。 　　木绯屿蹙着眉，用更直白的话解释：“《戮仙诀》的缺陷，本尊必须用‘异界之魂’这点来对抗，所以化神之时，本尊将功法之核的元婴……化了，化入神魂。懂了吗？” 　　“本尊用神魂练的功。” 　　也就是说，木绯屿将功法修炼从身体转移到了神魂上。 　　脱离身体，他仍旧是渡劫期的魔尊。 　　小天道想了会儿，恍然大悟：“所以你重不重新修炼都不重要，只要神魂在，你的修为就没丢？那你之前是不是在骗我……明明你就有办法救爸爸，你就是不想出手。那什么不想修炼不想生心魔也是骗我的对不对？！” 　　小天道一脸伤心。 　　木绯屿否认三连：“不是，没有，别瞎想。神魂、功法、肉身修为不是一回事。” 　　小天道瘪着嘴委委屈屈，怀疑魔尊仍然在骗它。 　　“没骗你，没有灵力，空有修为有什么意义？这功法不好，又刻在神魂上难以废除，本尊再修炼也只能修它。修炼之途绝无万无一失，若本尊生了魔念，或失了神智，这个世界可没有能除魔的正道修士。”木绯屿自嘲道。“届时，是天道亲自出手除魔么？” 　　魔修，归根结底亦是修士的一种。大道三千，他们只是走了歪门邪道的修士。自然有活路。而被心魔取而代之的是魔物。 　　他不是好人，但没兴趣祸害凡人。 　　天道特意封印他神魂，不正是防着他在这里祸害凡人？ 　　自寻死路的事，木绯屿一般不做。 　　“天道，本尊的魔功被引动了。”木绯屿又重复一遍，“能够引动魔功的，你以为是什么？” 　　小天道张口结舌，却说不明白。它对修真界的认识多半道听途说，了解最多的只有与木绯屿有关的事。 　　木绯屿郑重对小天道说：“天道，你去上个星球带些东西过来，植物和空气。再去前几个星球也弄些来。能引动魔功，必不简单。” 　　木绯屿不在乎虫族入侵，不关心凡人命运。可是能引起他魔功躁动，令他未经修炼的身体有入魔之兆的原因，他必须关注，必须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在影响他一个有着渡劫期神魂的魔修。 　　小天道一拍胸脯：“魔尊放心！” 　　然后它吐出行李箱，从里面翻出它的奶瓶，带着它去装空气…… 　　木绯屿：“……” 　　天道什么时候把奶瓶也带上了？ 　　小天道离开之后，木绯屿独自坐在荒芜的无人星之上，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在修真界时的寂寞孤独似乎重新包围了他。 　　他不由自主打开终端，翻开通讯列表，盯着置顶的联系人，盯着“蓝佑”二字慢慢发起呆。 　　他其实不喜欢孤独，他也想交朋友。一千年前，他还没穿越时，他很羡慕同学们的。 　　天道一眼相中的人，肯定是好人的吧。 　　他可以跟他做朋友吗？ 　　他也羡慕修真界那些合籍共修的道侣。 　　合籍共修，乃志同道合之人。 　　他和他的道侣，可以志同道……不，应该不能。 　　虽然他亲眼看到克莱恩杀人，但他看得出，那是一场计划周祥的阴谋。在猜不到其目的之前，他认为不应妄下定论。 　　魔尊的三观，早已被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带歪了。他根本不在乎杀人与否。 第88章 　　联邦主星，木家庄园内。 　　木诚海的书房里，木诚海正与克莱恩谈事。 　　今天是木绯屿擅自带崽出门旅行的第五天，也是一个休息日。 　　木诚海一早联系克莱恩，让他到庄园来谈事，称是有要事相商。 　　起初克莱恩并未多想，学院期末考核出了那么大事，木绯屿和木新南都是亲历者，木家怎么可能始终无动于衷。他原以为木诚海喊他来或许是要问与之相关的事情。 　　前面这些天木诚海一直没动静，又未从木绯屿那听说木修文有过任何慰问联络，他原先还觉得不对，怀疑木家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呢。 　　克莱恩瞒下木绯屿自己离开了的事，一人前来木家。 　　在克莱恩心里，他实则做好了心理准备。 　　也许……也许木绯屿不是去旅行，而是撤离了。 　　木绯屿带着同样来历不明的孩子，脱离了“木绯屿”的身份，离开了他。 　　若是如此，挺好的。 　　他在通讯里对木绯屿说的那句“挺好”，便是这个意思。 　　先离开的人，就不用面对剩下的麻烦。 　　保持沉默，是克莱恩对使用着“木绯屿”这个身份与他结婚的人的善意。 　　但克莱恩没想到，木诚海要谈的与学校考核毫无关系。 　　木诚海拿出一份omega抑制剂的专利申请，以及一份在现行法律下明显违法的报告。 　　“蓝佑，这是我们家公司最新研发的药，名字虽然是抑制剂，不过……”木诚海坐在书桌后，“你也看到这份报告了，它其实是治疗做完腺体改造手术的omega的专用药。” 　　非生物或制药专业的克莱恩一开始没懂，“腺体改造手术？” 　　木诚海沉着眉，有条不紊说：“一种将beta改造为omega的变性手术。” 　　克莱恩皱眉思索，试图去理解这种手术的涵义。 　　木诚海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哄骗他，心知克莱恩不太了解相关专业，直接摆明道：“联邦现行的任何法律都禁止这类变性研究和手术。唯一允许的是由于病变原因而对腺体做的切除治疗。连手术都禁止，药物也差不多。” 　　克莱恩问：“既然法律禁止，木家为什么要研发这个药？” 　　木诚海笑道：“我记得你在塞卡住过贫民窟吧，那你应该听说过，黑市有这种变性手术。” 　　“黑市做什么交易的都有。而且多半是哄人的。在黑市最不缺的就是假货。这种手术也不过是噱头。” 　　木诚海：“是，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不一样了。” 　　克莱恩垂眼合上报告，笑问：“爷爷，有话不妨直说。您和我有什么必要绕圈子？” 　　“那我就直说了。”木诚海点点头，“我希望你帮忙推动omega腺体改造手术合法化。” 　　克莱恩猛地抬眼，直勾勾盯着他。 　　木诚海为他眼里的锐利一颤，但老狐狸很快稳住心神，老神在在说：“我们木家绝对没有做任何非法实验，这什么腺体改造手术也不是我们研究的，我顶多是跟在人家背后捡点肉吃。药剂配方是根据研究这个的人提供的数据做的，临床试验什么的也是交给他们在做。我木家只不过根据客户订单，做了一批药而言。” 　　老狐狸几句话把木家摘得干干净净。木诚海从不认为克莱恩是个好人。从对方搭上他试图联姻他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富有野心，且不择手段的年轻人。 　　他欣赏这样的年轻人。 　　至少比他家两个alpha儿子和一堆孙子有能耐得多。 　　所以木诚海并不担心受到谴责或举报。 　　更何况，他手里握着对方的把柄呢，不怕对方不就范。 　　“这款药，利益有多大？”克莱恩直指核心地问。 　　木诚海露出“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眼神，“变性嘛，AO的信息素什么情况你也明白，要维持变性后的信息素水平稳定，必须终生服药。否则就会出现后遗症，例如头晕恶心、发热、信息素紊乱，会影响omega的生育能力。” 　　克莱恩沉默几秒，又问：“这种改造，只针对omega？alpha呢？或是由其他性别改造成alpha？” 　　木诚海摇头：“只能B变O，其他性别的改造，不好。” 　　克莱恩捏着报告一角的手暗暗用力，将纸攥得有些发皱，“什么不好？” 　　“这个改造只能改变体质，不能改变精神力。也就是说生育能力不强beta可以变成生育能力强的omega。只为了生孩子，没人会在乎他精神力如何。但如果要改造成alpha……alpha除了生育能力，精神力的价值也很重要。beta接受改造，变成废物alpha有什么意义？” 　　没有精神力的alpha，还是值得享受更高社会地位的alpha吗？ 　　如木诚海这样alpha的既得利益者，绝对不会让alpha变成能够通过手术制造的群体，那会让alpha现有的优势和地位被稀释，被分薄。所以他们压根不会做alpha改造手术。 　　不论那种改造之后是否能让变性A激发精神力，他们连仅限身体上的改造实验都不会做。 　　说白了，omega是一种资源——生育资源。 　　omega的价值在于基于优秀生育能力上的联姻价值。 　　omega永远必须依附于alpha是实现和维持这种价值的条件。 　　所以他们只让B变O的技术出现。 　　因为这能让如木家一样的家族永远更多可利用的omega资源。 　　omega不能分走alpha的资源和财富，反而能带来收益。更多的alpha却会分薄现有alpha的利益，他们从头就要堵死这条路。 　　而且这种手术，能让联邦人口占比更多，一直仇视AO的beta看到一条不必抗争，不必奋斗就能改变人生的出路。 　　只需要一个手术，由B变O，轻轻松松逆天改命！ 　　在普通民众眼里，omega可不可怜，他们只看得见omega的娇贵，被广大alpha追捧，看不见他们的无奈与悲哀。 　　于木诚海，于木家来说，这其中蕴含的则是巨大商机。 　　一旦手术，终生服药。 　　这药必然比普通抑制剂卖得贵，而且目前为止配方只有木氏制药有，一旦上市便是独家垄断。 　　木诚海坐在家里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激动。 　　他好像看到了木家打败贺家，成为制药业唯一龙头老大，木家跻身上流社会的未来！ 　　木诚海目光热忱，紧紧盯着对面的克莱恩：“蓝佑，咱们木家好了，对你也好啊。我们可是一家人。” 　　克莱恩仍旧没有明确给出回复，而是继续了解情况：“爷爷，即使我只是个外行不太懂医药行业，但也能想得到这是多大的一块蛋糕。所以我有点不明白，这么大的利益，人家为什么愿意分给咱们家？” 　　木诚海目光闪烁：“这个……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克莱恩维持笑容：“我猜不到。” 　　木诚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之后才开口：“绯屿，绯屿接受了这个手术。” 　　克莱恩神色瞬变，霍然起身，手重重撑在桌上道：“你们让绯屿接受这种技术肯定不成熟的非法改造手术？我想想，你们木家声称的他的二次分化时期……那时候他还没满十八岁！” 　　木诚海跟着沉下脸：“蓝佑，冷静点。我是带着诚意跟你谈，才把绯屿的事如实相告。还有，在他做手术的时候，你们还没结婚，修文是他的监护人，他做什么手术，都是我木家的事！” 　　克莱恩深吸口气，重新坐下，“抱歉爷爷，我关心则乱。毕竟那种不能合法研究实验的技术，肯定不成熟。如果出事……” 　　木诚海打断他：“什么事都没有，你也看到了，绯屿除了必然存在的后遗症，什么问题都没有。而且手术后我送他去医院查过了，他的孕腔发育良好，生育能力和正常omega没任何区别。他只是没精神力。” 　　第一军校的精神力检测中，根本测不到木绯屿的精神力波动值，最后取了F级为结果是因为检测仪器的原理机制问题。因为那个仪器是检测刚分化的AO精神力的，它的原理是刺激脑域对应区域，捕捉波动值。 　　没有学习和训练精神力的人，不会使用精神力，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况。 　　A和O都有精神力是自从人类分化出ABO性别，AO人群同时激发精神力以来人类的共识，所以在检测中并未考虑过检测对象的AO会不会真的不能激发精神力的问题。 　　当时木绯屿的检测结果作为八卦消息传得挺热闹，木家当然知道，木诚海和木修文、辛小月几人却一直没什么反应，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知情者。 　　克莱恩也终于知道，结婚之初，他带木绯屿回门时，木修文与辛小月的欲言又止和遮遮掩掩源自何因。 　　克莱恩的笑容虚假得几乎没有破绽，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为那个真正的小少爷“木绯屿”而愤怒、悲哀。 　　他相信他家的木绯屿没有遭受这一切，甚至身份替换就是发生在手术事件中。这是绝佳的顶替时机。 　　他看着桌子对面，坐得稳稳当当的木家掌权人，低声问：“家里不止绯屿一个beta，为什么……是他？因为他是私生子，还是因为爸？” 　　与木修武比，木修文纯纯废物，对木诚海言听计从，懦弱无能，除了养辛小月这个情人一件事外，从来没有反抗过木诚海的任何意思。 　　从木家人口中听说的原来的木绯屿的性格与木修文相似，软弱、逆来顺受，容易操纵。 　　“这也是为绯屿好。作为beta，他连联姻的价值都没多少，徐盛月的家世和个性你也知道，她容不下绯屿，如果嫁人，绯屿肯定不可能比小祥嫁得好。”木诚海说。 　　木祥是木修武的beta儿子，与克莱恩同岁，已经订婚。 　　“你想想，如果绯屿不是omega，你会娶他吗？”木诚海发出灵魂一问。 　　克莱恩作为体质、精神力双双S级的顶优alpha，他会娶beta做联姻对象吗？ 　　不怕被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笑话的话，尽管娶吧！ 　　那样的联姻，对克莱恩有多少好处？除非木家远比如今地位高。 　　克莱恩将左手收在腿上，紧紧攥起拳。 　　他这样的alpha的存在，就是推动“木绯屿”这些beta和omega走向悲惨命运的推手。 　　“因为绯屿接受了改造，木家作为受益者绑上了贼船，所以对方将这块蛋糕分给木家是吗？这个筹码不够。这款药的利益空间比一个非法手术的受益者大得多。”克莱恩继续逼问。 　　木诚海心说难缠，只得说：“我还承诺，让改造手术的合法化。” 　　克莱恩稍作思忖，说：“这些是在我提出联姻意向之后对吗？我事前透露过我想转入政坛，结婚后又明确告知您计划，参选塞卡星区议员，然后以此参加大选，争夺国会议员席位。” 　　“如果我成功，我就能以国会议员身份提出立法议案，再利用我手上的资源推动这项立法。木绯屿不单是给做改造手术方的投名状，也是拖我下水的船锚。” 　　木诚海笑了：“蓝佑啊，我确实没看错你，你真的很聪明。那这件事……？” 　　克莱恩回以笑容：“爷爷，您想得不够深。如果单一B变O的变性很难赢得多数人支持而通过立法。这种话一旦说出去，O权协会将第一个跳出来指责这是物化omega，是歧视和压迫。您也想得到，很多不安现状又没有能力的beta一定非常乐意通过手术改变命运。” 　　躺着就能有钱，多生孩子就能摆脱beta现在的尴尬地位，多少人愿意去做？ 　　有多少人会出于真心去做克莱恩不能说清楚。但他知道在政客和医药公司、相关组织的话术下，许多人会被洗脑去做。 　　只要利益足够充分，这些人敢于践踏一切法律；敢于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风险。（注） 　　“这极大侵犯了O权组织的利益。您必须清楚，O权相关NGO的背后，是资本与自由党的联手。要从他们手里争夺利益，必须建立比O权更洗脑，更‘正当’，更多人能得到利益的利益网。”克莱恩慢条斯理道。 　　笑死，他前脚刚给O权协会打钱，后脚就去撬人家利益的墙角？ 　　“而且omega腺体改造不好听。如果改成跨ABO性别……我想自由党，至少司空先生会很有兴趣。只是要想吃下这块蛋糕得多付点钱。”克莱恩笑着起身，“爷爷，静候佳音吧。” 　　只谈商业利益，政客怎么可能同意合法化？ 　　推动一项立法，必须给出值得政客心动的价码——选票。 　　至于提案到了国会如何通过——贿赂。 　　而一党魁首支持的事情，其同党派议员那里需要的贿赂价码就用不着太多。更大的党派共同利益能给个人带来更大利益。 　　自由党靠支持O平权，喊着自由平等与保守主义的和平党打对台，光支持O权哪里有支持更自由的性别来得“正义”？ 　　不论搞omega改造的人或组织有没有其他性别间变性的技术都不重要，政党要的本来就是更加响亮、正义的口号。 　　而ABO之间的相互性别改造，必将侵犯引发原有ABO性别者的利益，引起他们不满。 　　木诚海以资本思维，只看得到近在咫尺源源不断的钱财。政客或许看得到更多，但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眼前的选票。 　　克莱恩从政治角度看此事，看到的则是未来的自由联邦，不同性别之间的混战对立。跨ABO性别者与O权的利益冲突，O与A一以贯之的矛盾，B与任何性别的仇视。 　　还有不可忽视的，改造性别者绝不可激发精神力。只要这个前提存在，如此性别分化得越多，联邦人被竖切得更细，就越难再团结起来，越容易受上层统治。 　　以联邦现在党争的激烈程度，联邦将越来越分裂。一个分裂的，民众不能团结的联邦，于帝国有利。 　　帝国、联邦政客、联邦的资本都在赢，只有普通人在付出代价。包括那些即将自以为自己得到了利益的ABO们。 第89章 　　克莱恩面上请木诚海静候佳音，回家后却没有立刻付诸行动。 　　这个策略，对于广大底层人来说太恶毒了。 　　本来就饱受欺压的穷人、普通人（包括ABO），如今要用这种手段继续分化他们，让他们内部消耗、互相仇视对立，让他们更加看不清自己真正的敌人。 　　没有法制的贫民窟的存在，无论有没有战争，都不是星球政府允许它存在，以及联邦政府对此不闻不问的理由。 　　星网之上水军无处不在。它并非娱乐圈独享，乃至各大新闻媒体，哪个背后不是背靠政党或某个利益集团。他们极力制造利于自己的舆论氛围，用各式各样的话术洗脑选民，让真实和智慧的声音无法发出，让大多数人以为自己活得清醒明白，实则大家每天都在被哄骗。 　　还有一项是连帝国也在做的事——垄断优质教育资源。 　　这一切行为，都是利益阶层为巩固利益而为之。 　　造成联邦与帝国人如今ABO困境的不是因为性别。 　　而是权利，是阶级。 　　克莱恩上报给帝国的上级，等待帝国方的命令再做执行。 　　木绯屿离开的第七天，克莱恩去拜访了司空邈。 　　他刚提起omega腺体改造，司空邈就敏锐说：“对O权组织来说，平权是门生意。只要能给他们分到利益，他们会在这件事上闭嘴。甚至反过来支持，比如说这是对自然分化O的解放。他们会这么喊，如果A也能怀孕，AO才是真的公平了。” 　　克莱恩倒没想到这点，他只想到这种改造会挤占原本omega的生态位，是对他们的利益侵犯。 　　原来这也是能谈的生意？ 　　克莱恩显然低估了O权NGO背后的人对利益的渴求。 　　“你夫人不是见过O权协会的赵会长，她跟我夫人有点不对付，这事你可以自己办。如果我夫人去做的话，恐怕得给出更高的价。”司空邈笑道。“你来跟我说，肯定不止为了这个吧。” 　　于是克莱恩顺势提出跨ABO性别的概想。“我观测了星网上的舆论，这些年O权组织颇为强势，beta群体向来仇视AO，而alpha之间也有不小的不满声音。我认为，可以以对抗O权组织为由头，提出跨ABO性别平权的概念。获得那些讨厌omega的人的支持。” 　　司空邈皱起眉，“性别‘自由’跟单一的B变O不是一码事。它确实会冲击到O权的利益。而O权是我们自由党支持的，如果我们突然弄出个对抗他们的东西出来，会引起他们不满。但跨ABO什么的目前毫无根基，贸然支持只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一月底的大选，司空邈想赢，但从目前的民调数据和形势来看，自由党没必要冒险。 　　克莱恩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不紧不慢说：“性别对立的思想，背地里其实都是政党在挑拨，不止我们，和平党也出了大力。您刚才也说了，平权是门生意，O权不一定会反对omega性别改造。因此对O权组织我们可以避重就轻地去游说，同时再给他们另树一个敌人，比如和平党。” 　　司空邈蓦然抚掌，“不错，哈哈哈！蓝上校，你早就应该从政的。” 　　克莱恩礼貌微笑：“谢谢。” 　　具体措施还要商谈，司空邈打算拿到自由党内部再讨论讨论，毕竟这事搞得好，确实能捞到大笔选票，同时抨击和平党对ABO性别的保守主义态度，即重A轻O的政策思想；打压O权组织赢得反感他们的人的好感和选票。 　　这时克莱恩的终端响了，他低头看一眼，发现是木绯屿的通讯，连忙向司空邈打招呼，接通了通讯。 　　屏幕里出现的是小天道哭得满是泪水，焦急惊惶的脸：“爸爸你哪呜呜……魔、木木，木木昏迷了，还很烫呜哇……爸爸……” 　　镜头向庞移动，露出歪扭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木绯屿。 　　克莱恩猛然从沙发上跳起，不顾礼仪喊了声“抱歉家里急事，下次再拜访您！” 　　司空邈态度很好，忙摆手送他。待克莱恩离开，司空邈立刻联络自己的幕僚：“去查查蓝佑最近接触了什么人，omega腺体改造手术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蓝佑和谁达成了交易，其中的利益链条是什么。” 　　一位成熟的政客，没那么容易忽悠，能打动他们做出看似“愚蠢”事情的，是适当的价码。 　　司空邈不懂医药学，但猜得到其中必定有利润空间，有资本参与。那些资本利用政客，他自然也要搞明白，是谁在利用他们，对方又能从中获得多少利润。这便于最后他向对方索取利益。 　　在如司空邈这些顶级政客面前，克莱恩还稍显年轻。 　　克莱恩边冲出司空家，边对终端那头的小天道急切道：“元熙！你们现在在家里对不对？” 　　他一眼扫过画面的背景，立刻就知道这是他们家的卧室。 　　“嗯嗯！”小天道重重点头，大声回答，“是在家。” 　　“我现在打急救电话，六分钟左右会有医生来敲门，元熙能给人家开门吗？我们家的大门，你能自己打开吗？” 　　“可以！” 　　“好，元熙乖，守着你木爸爸。医生来了你要和木爸爸一起走知道吗？” 　　“知道！”小天道嘴上应得好，却仍眼巴巴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心里发软，安慰它：“别怕，爸爸很快就到家了。” 　　数分钟前。联邦第二星域的无人星上，小天道再一次兜着木绯屿索要的物品满载而归。此前它已经跑了好几个星球，带回不少东西。 　　它和木绯屿研究对比两日，确实发现了问题。 　　植物是黑色的那颗星球的空气里蕴含一种不明物质，具有侵蚀性，该星上黑色的植物极有可能被祸害过了才变黑的。 　　编号λ-13、14等几颗莫名出现大量虫族的星球空气中暂时没发现有，但天道去了几趟后回来说它也有点不太好的感受。 　　一渡劫大能，一天道均感异样。 　　只怕是天地有变。 　　小天道这一次回来，却意外看见木绯屿面颊潮红，浑身冷汗，歪倒在地不省人事。小天道吓得手里捧的东西都掉了，当即冲上去拍打喊人。 　　结果无论它如何做都唤醒不了木绯屿。 　　木绯屿可不是普通人，有着渡劫期神魂的他无法被唤醒的情况，只在天道将他被雷劫劈得四分五裂的神魂黏合刚送回来的几日。 　　那时是因为他神魂撕裂的伤势过重。 　　现在是为什么？ 　　小天道惊慌失措，立时想到它在人间寻觅的靠山，匆匆忙忙带着木绯屿跨越空间回到家里。然后取下木绯屿手腕上的终端给克莱恩打通讯。 　　几分钟之后，果然如克莱恩所说，医护人员摁响了公寓的门铃。 　　小天道从床上跳下来，飞奔向玄关，蹦起来按下门把手将大门打开。 　　“小朋友，是你家里打的急救电话？”医护人员问。 　　“嗯！”小天道给他们指路，领他们去卧室。 　　出勤的急救医护是几位beta，他们闻不到满屋子浓烈的玫瑰信息素味，但他们经验丰富，在卧房门外一看就知道木绯屿的情况约莫是发热期。 　　“应该是omega发热期。拿omega抑制剂。” 　　“准备好了。” 　　他们向床靠近，一人伸手打算抓起木绯屿的手臂。 　　就在此时，木绯屿倏然睁眼，反手掐住对方手腕用力反向掰折，上身拱起，另一只手击向对方咽喉。 　　小天道惊了一跳，注意到木绯屿虽是睁着眼，但眼里并没有神采，显是未醒。 　　这是魔尊在失去意识下的本能自保反应。 　　即使这具身体孱弱未经修炼，他的神魂依然驱使它做出这些动作。 　　“哇住手！”小天道生怕魔尊一个失手把人打死，一头撞在医护人员腿上把人撞开，同时也令对方脱离了因身体虚弱而力道不大的魔尊的毒手。 　　“你们不要过来！”小天道站在床前，张开双臂护着不让人靠近。如此说了一句，它觉得视角不对显得没气势，连忙爬上床，站在床上重复一遍。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小朋友，你别紧张，我们要给你爸爸做检查，如果是……给他打一针就好了。” 　　被掰了手腕的那位揉着手疑惑说：“反应有点激烈，看起来不是清醒状态。是不是受过那种……刺激？” 　　木绯屿睁着眼竟然一眨不眨，但双目无神，像机器人一样。 　　“小朋友，你家里……你父亲呢？” 　　医护人员拿着抑制剂和检测仪有点迟疑。他们闻不到满屋子的信息素味，但莫名感觉到脊背发凉，仪器上信息素指标直接报警。 　　“爸爸……爸爸！”小天道突然望着房门口惊喜大叫。 　　原来是克莱恩赶回来了。 　　“元熙。”他大步靠近床榻，一手摸摸小天道的脑袋，然后倾身去抚摸木绯屿寒湿的额头，并下意识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绯屿？” 　　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原本富有攻击性的木绯屿对于他的靠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在他掌心落到额上时缓缓闭上了眼。 　　“绯屿？绯屿？”唤了几声得不到回应的克莱恩不明所以，回头问，“我夫人情况怎么样？严重吗？直接这样去医院？” 　　几位医护对视一眼，提出体贴且为病患省钱的方案：“是发热期，先生可以选择抑制剂，当然最好是您来安抚他。” 　　说完他们留下一支抑制剂就抱起床上的小电灯泡崽崽退出卧室，并贴心关上门。 　　“咳，先生放心，我们就在外面，您先做个临时标记适当安抚，我们测过患者信息素水平稳定下来再离开。” 　　开玩笑，他们连碰都碰不了，人家alpha一回来，患者就安静下来。 　　这还要什么抑制剂和医生啊！ 　　同时也打消了他们对于这位omega正在遭受丈夫迫害的怀疑。 　　“小朋友，你爸爸和父亲肯定很恩爱。”医护们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幼崽感慨。 　　小天道：“……” 　　别说，它也挺懵。 　　一千年来，无人能近魔尊的身，唯有克莱恩一人。 　　唯有克莱恩，对木绯屿而言是不同的。 　　即便在昏迷中，他身体，他的灵魂认出了克莱恩的味道，认出他的气息，认出了——那刻印在识海深处的同心契结契对象。 第90章 　　海盐与夜来香的味道在小小的卧室空间里交织，不断融合，组成令克莱恩血脉喷张，心跳失速的诱人味道。 　　克莱恩侧身坐在床边，将木绯屿上身抱起靠在自己怀里，低头深深凝视他的脸，海盐味信息素将人一点点包裹。 　　浓烈的花香沁人心脾，克莱恩扶住怀里omega的脖子，低下头，探出犬齿在那敏感脆弱的腺体上咬下。 　　娇艳欲滴的小玫瑰在唇齿下渐渐绽放花苞，晶莹的露水从花苞尖滴落，直直落进克莱恩的心里。 　　alpha信息素注入omega的腺体中，花香味陡然变得更加浓烈，克莱恩愣了下抬起脸，大掌扶着木绯屿的脸摩挲。 　　依旧很烫。 　　这个临时标记没能让木绯屿缓解发热期症状，反而引起信息素更加猛烈地逸出。 　　克莱恩的手抓在他肩头，十分用力地攥着。 　　“绯屿？醒醒？” 　　omega无法被唤醒。 　　但他在本能驱使下，不自觉贴近他的alpha，发出黏糊的哼唧声。 　　克莱恩手一颤，迅速将人放回床上，冲出房门去喊医护。 　　临时标记失效。 　　“信息素水平比之前更紊乱。先打一支抑制剂。请家属继续用信息素安抚。” 　　医护拆开抑制剂的封装，露出尖锐的针头。 　　心有余悸的医护人员不忘说：“把他袖子捋起来。” 　　然而即使有克莱恩的安抚，当针头将将要碰到皮肤时，木绯屿再一次掀起眼帘，暴起夺过针管反手就要往医护的手背上扎。 　　“爸爸！”小天道惊叫一声便要故技重施撞开无辜的医护。 　　而在医护惊慌之前，克莱恩的手稳稳截住了木绯屿，一手将人搂进自己怀里牢牢按住，紧皱着眉视线扫过小天道，看向动手打针的人。 　　“怎么回事？”克莱恩的声音冷沉，目光锐利，气势汹汹质问。 　　医护人员老委屈了，在克莱恩紧迫的视线下不由自主冒冷汗。同事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患者对别人的触碰很警惕，反应激烈。一般来说，一个omega像这样抗拒别人接近是遭受过某种侵害……不过他的情况我们也没见过，他现在虽然睁着眼，但明显是不清醒的。所以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后面，对方声音渐弱。 　　作为专业医护，他们也算见多识广，可这种世面真没见过好吗？ 　　一个omega，身手快得他们这些beta都反应不过来，还是明显不清醒的状态下，太离谱了。 　　克莱恩目光转向小天道。 　　小天道无法说出实情，只能点头认可医护人员的说法。 　　克莱恩伸出手：“抑制剂给我，我来打。” 　　医护没有一点犹豫，飞速把抑制剂塞到他手里。然后和同事一起盯着仪器上的信息素检测数据。 　　克莱恩轻轻摸了摸木绯屿的头，被海盐味道包围的木绯屿立刻便闭上眼。接着克莱恩勒起他一条手臂的袖子，握着抑制剂小心地靠近皮肤。 　　直到针头扎入，木绯屿始终没有反应，靠在alpha怀里，安静乖巧得像个玩偶。 　　几位差点工伤的医护人员：“……” 　　小天道守在床前，眼巴巴望着。 　　抑制剂注射完过了两分钟，仪器依旧在报警，木绯屿的信息素仍处于紊乱，浓烈的信息素反而引起了alpha的失态。 　　与木绯屿紧紧相贴的克莱恩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几乎失效，头发微微汗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沸腾，某个地方也抬头了。 　　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令这位alpha羞愧，是alpha可悲的本能。 　　克莱恩忍得眼睛憋红：“抑制剂……” 　　“这情况，可能要用强效抑制剂。送医院吧。”一名医护说。 　　克莱恩本是要说给他一支alpha抑制剂。而现在，他猛然冒出一个念头。 　　普通抑制剂及临时标记皆无效，需要其他种类的抑制剂。 　　他想起了不久前木修文送来的抑制剂。 　　他把木绯屿放下，弯腰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从中取出一支木家制造的omega腺体改造手术后治疗后遗症的抑制剂。 　　眼见他拆开针筒就给人扎，医护惊呼：“诶你给他打什么呢！” 　　“抑制剂。”克莱恩皱着眉说，“我夫人是二次分化的omega，一直有分化后遗症，这是他家里针对他病情研制的专用抑制剂。” 　　医护人员一时被这话哄住了，心想原来是大户人家啊。接着再看克莱恩那张脸，慢慢觉出点眼熟来。 　　过了会儿，当他们终于把克莱恩和最近出现在新闻上的人联系到一起时，仪器上的报警声停了。 　　“信息素值稳定下来了！” 　　医护人员松口气，拿仪器对着木绯屿照了照，说：“家属呃……先生，他的各项体征指标恢复正常值范围了，如果您不放心，可以给他贴上隔离贴然后跟我们去医院。” 　　奇怪的是，家属脸上未见任何喜悦。对方只是神色沉凝颔首。 　　木绯屿被送去了医院，介于他对旁人接近十分抗拒，克莱恩全程陪伴安抚着他做检查诊断，最后输液的消毒扎针等步骤还是克莱恩亲手做的。 　　在克莱恩的遮掩下，医院医生并未怀疑什么。像这种发热期的病患如果有自己的伴侣，让伴侣陪伴显然比科技手段干预更加好，因此医院本来就允许家属在诊断治疗中全程陪伴。 　　木绯屿是因为发热症状入院，因此住的是单人隔离病房，隐私和安全比较有保障。克莱恩留下小天道在病房中陪伴便独自离开了。 　　临走前，他轻轻摸了摸木绯屿的头，顺手拔下两根头发。然后叮嘱看起来聪明得不像一岁多大孩子的小天道，“熙宝，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暂时离开……三个小时。你在这里陪木爸爸，如果他醒了或者有医生外的人进病房，就给我打通讯。好吗？” 　　小天道踟蹰，不太愿意克莱恩在木绯屿昏迷不醒期间离开。凡人的治疗手段顶多能治治魔尊的身体，可别的问题根本不行。何况木绯屿目前压根没有苏醒的迹象，完全不像凡人说的那样情况稳定了。 　　这些人连木绯屿究竟出了什么事都查不明白！ 　　“爸爸不走！”小天道只能抱住克莱恩试图耍赖。 　　克莱恩几乎在崽依依不舍的眼神下丢盔弃甲。 　　可是他必须趁这个时机离开，他要去验证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这是军方医院，安保措施不错，也有机器人看护，我只离开几个小时，没事的。”克莱恩拿开小天道的小胳膊小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天道愣愣坐在病床上，贴着魔尊的腰，望着闭合的病房门，整个懵了。 　　三小时后，鉴定机构。 　　克莱恩的终端上接收到两份亲自鉴定报告。 　　一份木绯屿与木修文的；一份木绯屿与辛小凤的。 　　同木绯屿与小天道的那份报告略有不同，这两份报告上的特定基因位点对比图看起来挺匹配的。而报告最后的结论均是——鉴定为亲子关系。 　　木绯屿，是木修文和辛小凤两人的孩子。 　　克莱恩面色惨白。 　　三份生物样本，他能保证皆是来自三人本人，并且送检途中不会被掉包。 　　检测阶段他无法保证是否无人干预结果，但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够了。 　　已经有足够的线索指向那一个真相。 　　这个木绯屿是木家的孩子。 　　他原本是beta，是被人工改变为omega的。 　　他被送去做了非法的、风险不明的变性手术。 　　克莱恩用手捂住脸，喃喃苦笑：“你真可悲。”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必须尽快上报帝国，该项技术是否确定不能改变精神力有待商榷。 　　因为他确定木绯屿的精神力高于S级。 　　是否要继续推动该手术合法化急需慎重调查再考虑。 　　完成他的职责所该做的事后，他回到了医院病房。带着那两份几乎击溃了他的亲子鉴定书。 　　“爸爸！”小天道看到他十分欣喜。 　　克莱恩神情颓然，弯腰把崽抱起来，低声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对不起……”克莱恩的声音干哑，向来敛着情绪的双眼些微泛红。 　　小天道吓了一跳，“爸爸？” 　　“天……老公？”木绯屿正是这时醒的。 　　克莱恩浑身一颤，抱着小天道的手臂僵得像木头，可他不能逃避，不能装作无事发生或是一无所知。 　　他把崽放到床脚，拉过椅子在木绯屿床侧坐下，探手去摸他额头，温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木绯屿头还有点晕，但一眼扫到周围环境陌生，下意识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这里是医院，单人隔离病房。”克莱恩语声低沉说。 　　小天道往木绯屿头前凑：“木木醒啦！” 　　“嗯。”木绯屿视线略过天道，目光触及克莱恩，为对方此时的神情愣怔。 　　克莱恩没能掩住眼底的愧疚和痛苦，却在无意识中勾起笑容，摆出温和的表情道：“绯屿，如果你现在没有难受了……我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与你有关。可以冷静听我说完吗？” 第91章 　　听完克莱恩的叙述，木绯屿睁着双眼躺平在病床上，看起来似乎有点呆呆的，没能消化掉对方的话。 　　实则他正在听小天道的传音。 　　小天道说他昏迷时差点把旁人手给撅折、差点掐死人，还是克莱恩及时赶回家按住了他，他对于克莱恩的接近毫不抗拒云云。 　　对此木绯屿并不意外。 　　既然清醒时他能窝在克莱恩怀里，昏迷时他便也不会防备他。 　　木绯屿沉默期间，克莱恩犹如等待宣判的被告人，忐忑、煎熬。 　　作为满手血腥的间谍，在杀了许多人，做过许多对于联邦人而言的坏事后，他终于尝到了“恶果”。 　　他栽种在自家花园里，捧在手心呵护，私心照拂的小玫瑰，原来从一开始就被他所牵累、伤害。 　　木绯屿掀掀被子，从床上爬坐起来，伸出手道：“我从不听信一面之词，我的终端呢？” 　　他的终端在小天道手里，它连忙把东西拿给他。 　　然后克莱恩就亲眼看着木绯屿把木修文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一个通讯打过去。 　　对面很快接通，木修文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中。通讯是公放模式，因此克莱恩也能看到屏幕投影。 　　“绯屿？”木修文看到背景里透露的医院特征，有点愣。“你生病了？” 　　“嗯，在医院。”木绯屿点头，目光凝在木修文脸上，“分化后遗症，这次很严重，我昏迷了。” 　　“啊，那、那现在没事了吧？”木修文略显紧张。 　　木绯屿勾动唇角，笑着道：“别装了，爷爷已经告诉蓝佑，我不是二次分化，而是做了omega腺体改造手术。” 　　木修文瞬时慌张，露出惊讶的表情，张着嘴问：“怎么会！” 　　“是你和妈妈给我下药，迷晕我，然后送我去做这个手术对不对？手术结束，我从beta变成了omega，但是一直昏迷不醒。”木绯屿想到他记忆模糊的部分，揣测说。 　　克莱恩心脏猛地一跳，木绯屿术后昏迷不醒是他不知道的信息。但他能想象到，这必定是该手术的风险之一。 　　“我对于分化前后的记忆模糊，是因为手术。在我的记忆里，毫无印象的时期大约是一个月，之前我以为是分化的过程造成记忆混乱，原来是因为我昏迷不醒啊。” 　　木修文冷汗烫了下来。他在拼命思考，木诚海究竟有没有告知克莱恩手术的事。 　　如果没有，木绯屿一定是在诈他，那他应该否认。 　　如果有，木绯屿是在指责他？那他应该解释，这些都是木诚海的决定。他无法违拗父亲的意思。 　　以木修文的阅历能力，他根本没意识到此时的沉默犹豫其实与承认无异。 　　对付这样的人，魔尊连成就感都没有。 　　不过总算弄明白当初回门时，木修文究竟在遮掩什么，辛小凤究竟在为什么道歉。 　　确认了他是因为被下药昏迷，在手术和术后持续昏迷这点之后，他开始问另一个因果。 　　“是因为蓝佑接近木家，提出联姻意向，爷爷的孙辈里未婚适龄的孩子只有我，但我是beta，你们认为蓝佑不会同意和beta结婚，所以送我去变性对吗？” 　　木修文焦头烂额，还没思考出应对方向，只能凭借本能在那说：“不是，不是这样的……” 　　而这个因果关系，正是克莱恩所愧疚痛苦之处。 　　他比木修文更加紧张，紧紧盯着木绯屿。 　　“看来属实。”木绯屿点点头，“那我昏迷不醒时，你们岂不是险些失败？可在我记忆里，我第一次清醒是在去结婚登记的车上，我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蓝佑。你们打算把一个昏迷的人嫁给他？” 　　“没有，没有！”木修文急切否认，“医院说你脑电波没问题了，不是昏迷，只是还在睡觉。登记那天你就已经醒过来了。” 　　登记那日，是他神魂归位后清醒的首日，医院说什么脑电波什么的约莫是神魂归位了，从凡人医学的角度看他就是脱离了昏迷状态。 　　小天道在旁边向木绯屿确认了送他神魂回来的日期，一切命运的因果联系终于理顺了。 　　木绯屿从木修文的反应里确认了真相，遂挂掉通讯，慢吞吞地将终端戴回手腕。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克莱恩忍不住开口：“绯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虽然……不可逆，但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补偿要求。我愿意尽力去办。” 　　木绯屿戴好终端，一把撤掉输液管，理了理衣服、袖子。 　　补偿？ 　　命运的补偿，他已经收到了。 　　小天道小心翼翼去碰木绯屿手背，哭着传音：“魔尊……可以不要报复爸爸吗？我、我们不要他了，但是不伤害他好不好？” 　　小天道的人形同步掉着金豆豆，克莱恩发现它在哭，不明所以的同时，不由自主便要伸手去抱它。可是它贴着木绯屿坐着，克莱恩手伸了出来，却不敢靠近。 　　他不敢靠近木绯屿。 　　他不想面对木绯屿的怨恨和抗拒。 　　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他好像溺水之人，逐渐窒息。 　　木绯屿说自己昏迷了一个月，木修文没有否认。 　　手术差点宣告失败。 　　迷晕木绯屿的麻醉剂和没有安全保障的非法手术差一点夺去这个彼时未满十八岁的孩子的生命。 　　木家、研发这项技术的势力都是刽子手。 　　而他克莱恩，是点燃木绯屿命运的导火索。 　　他居然、他竟然一直将木绯屿当做另一个人，幻想木绯屿是个实力强大深藏不露的神秘人物，以为木绯屿不曾也不会被唯利是图的木家伤害。 　　木绯屿仰着头，看到他无法再压抑在眼底的情绪表露，微微愣怔。 　　原本“既然是你害了我，那这辈子都得负责别想离婚”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破天荒的，绯屿魔尊劝慰人说：“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 　　不是因为克莱恩的出现，也会是别的人。 　　只要木家知道这种改变性别的技术，只要木家需要更多的omega去联姻换取利益，他终究会被推上那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手术台。 　　他相信，如果不是木修武的beta儿子年龄太大不合适用二次分化做借口，对方也已经同他一样上过手术台了。 　　克莱恩是“因”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而且其他人不知道，木绯屿在被药倒之后，魂魄离体穿越到了修真界。比起B变O，穿越修真界才是木绯屿命运的真正重大转折。 　　登顶魔道之巅，看过修真界顶点的风景以后，木绯屿的心态、眼界格局大为改变。 　　他厌恶修真界无休止的厮杀争斗，不代表他讨厌实力。 　　拥有过无上权力和强大实力的强者，只会讨厌软弱无力，连木家都无力反抗挣脱的自己。 　　克莱恩不明白，假如没有穿越，木绯屿绝不会是如今的木绯屿。 　　木绯屿会同一千年前一样，是一个软弱无趣的人。如许许多多无力反抗命运的omega一样，被他人推着，顺着形势走向可悲的命运终点。 　　而木绯屿，在历尽千帆后，拥有了掌握自身命运的手段。 　　“我就是没想到，我以为我是逆天改命，原来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木绯屿浅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这句话克莱恩听不懂，他只听懂前一句安慰劝解。然而他是一个熟练掌握多种话术的人。 　　“绯屿，这种心灵鸡汤话术哄不到我。”克莱恩说。 　　小天道似乎看出木绯屿真的没有生气，大大松口气的同时转身爬向克莱恩，伸手要抱抱。 　　克莱恩手指动了动，垂眸看看可怜巴巴的崽，仍旧不敢动手。 　　“呜呜，爸爸……”小天道委屈坏了，它只是想安慰安慰爸爸呀！ 　　魔尊没有生爸爸的气，这个家就不会散！ 　　木绯屿非但不气克莱恩，反将克莱恩当做了命运的补偿。 　　他因克莱恩的出现，而被意动的木家人送去做omega改造手术，因此出现意外，魂穿修真界。又在神魂回到这个世界后被嫁给了引发一连串事件的人——克莱恩。 　　木绯屿的命运在中途被克莱恩撞出个巨大的弯，然后飞入克莱恩的怀抱。 　　而克莱恩是受天道眷顾之人，是大气运者，是庇护木绯屿神魂不被原生世界排斥的结契者，也是养着他和小天道的……家人。 　　木绯屿笑着搬开求抱抱的小天道，自己抱住克莱恩的腰，把自己塞进对方怀里。脸埋在克莱恩胸口，他既在笑，也在哭。 　　小天道一直说克莱恩是大气运者，木绯屿始终没有真切感受，直到今天，知晓一切的因果，他好像懂了何为大气运。 　　他的魂魄一定是被克莱恩的气运庇护，才会跨越时空，落入修真界吧。 　　如果换个人来求娶，他或许只会死在手术台上。又或许手术最终成功，然后他如木缨一样，在青春韶华时，在一个陌生人渣alpha的手里，渐渐枯萎。抑或是如辛小凤那般，将自身的一切奉献给alpha，最后在深宅后院之中慢慢疯狂。 　　可因为那个人是克莱恩，即使木绯屿不是魔尊，也一定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绯屿？”克莱恩愣愣低头，双手一点一点收拢，轻轻落在木绯屿背上。 　　为了这件事而道歉，愧疚到维持不住伪装的克莱恩，是真心怜惜，为其心疼。 　　克莱恩尊重omega也尊重beta，所以不觉得B变O是什么改变beta平庸命运的好事。 　　何况这个手术，是木家人瞒着木绯屿，在木绯屿不知情的情况下送他去做的。 　　“话术不能哄到你，那如果说……结婚对象不是你的话，我会像木缨一样呢？”木绯屿说。 　　木缨的订婚对象是林家无继承权的少爷，而林家，在克莱恩的操作下，随着自由党成功上台，军工业改革推进，注定没落。林家的少爷不会再有好日子过，木缨也许即将摆脱这个渣A未婚夫，却一定会被送到下一个家族联姻。 　　下一个联姻对象，没人知道他是比林少爷更渣，还是好。无论对象好不好，木缨都永无选择权。 　　嫁不嫁、嫁给谁，都没有选择。 　　一个联姻对象品性好的个例，没有意义。 　　克莱恩深觉，这依然是哄人的话术。 　　可是胸口衣服的湿润感让他沉默，让他无法自控地紧紧搂住怀里的omega，捧住他的小玫瑰。 　　他该怎么办？ 　　他要如何赎罪？ 　　他无法宽恕自己。 　　绯屿，对不起。 　　以及未来，因为omega腺体改造手术有可能合法化，而将要改变命运的更多人。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他为了帝国，会将无数联邦人推入地狱。 　　而帝国人的无数祖辈们，已在地狱深处等待了数百年。 　　这，是人类共同的罪恶。 第92章 　　星历1500年代，人类离开母星已经过去很多年，人类摈弃了曾经的国家民族及大部分传统文化，建立全人类联邦。但男女平等的思想仍没能深入每个人心，反而对立情绪越来越高涨。 　　然后，ABO三性出现，这下好，版本更新了。六个自然生理性别混战，该有多精彩？ 　　研究认为，AO性别是人类演化的一个方向。在AO分化的同时，AO性别人群激发了精神力。因为在与虫族和大型星兽的资源争夺中，精神力为人类提供了徒手对抗它们的可能。 　　学界主流观点认为，ABO性别分化，实际上是对演化基因的表达。beta群体没有表达演化基因的性状，于是成了无法接受信息素，闻不到信息素味道的普通人。 　　AO表达了相应性状，alpha的体格增强，精神力富有攻击性，能够保护其他人与星际中的危险对抗。但他们暴躁易怒，生理上的易感期以及精神力皆需安抚。omega的体质向提高受孕能力方向发展，精神力是温和型，具有舒缓安抚alpha暴躁情绪的倾向。更别提AO信息素的互相依赖。AO天生一对，相配出现。 　　有人将“演化”解释为“进化”，于是新版本下载成功。数量庞大的beta们以为自己是被时代抛弃的旧人类，将AO视作进化成功的新人类。为了维护自身权益，beta团结起来，一同敌视AO群体。 　　这些beta性别的普通人太多了，多到足以撼动人类联邦现有政权的根基。当时的联邦政府为维持社会稳定，乃至保全上层阶级的地位，他们主动抛弃了omega。 　　在一堆从母星带走的遗产中，人们扒拉扒拉，找出了合适的话术。保守主义开始借着生育的由头，将omega置于曾经女性的位置，通过一系列手段置换，将男女对立演变为ABO性别对立。 　　他们宣扬omega的生育能力在星际时代十分珍贵，开始用物质腐蚀一无所知的omega，用精致的牢笼把omega圈养起来，嘴上还要说这是为了保护娇贵的omega。 　　对着底层alpha们，他们又同时塑造一种娶omega是每个alpha的理想的观念，让alpha们盲目追捧omega，不断灌输omega是奢侈品的潜层观念。 　　然后，娶不起omega的穷人alpha在狂热追捧中变得轻视omega。而beta们由同时仇视AO逐渐变为嫉妒憎恶omega。 　　这个时候，AO匹配制度建立，底层alpha对于能够依靠匹配度获得一位珍贵的omega感到兴奋，大力支持这项政策。beta对于omega将要如奖品一样被匹配给别人感到愉悦，看到“新人类”过得如此不自由，他们觉得欣慰。 　　然而omega的牺牲不可能为联邦换取永远的和平稳定。只要真正的问题得不到解决，矛盾只会不断激化，新的问题不断产生。 　　如此过了百年，虫族的一次大举入侵对人类造成巨大损失，摆在所有人眼前的死亡和生存困境使得欺凌omega已不足以安慰底层人对于社会不公平的怨念。执政党的对头暗中煽风点火，比性别更容易团结人的种族主义大行其道，极端种族主义势力抬头。 　　星历1640年代，一些极端组织展开了“种族清洗”的运动，包括但不限于屠杀、虐待、驱逐“非我族类”的人群。 　　以当时的人口结构，少数人群成为了受害者。 　　他们就是帝国人的祖辈。 　　他们是来自母星的“西方”民族，他们在星辉帝国开国皇帝的带领下逃出联邦，在联邦星域之外寻找人类宜居星球，建立星辉帝国。 　　至此，人类联邦变成了自由联邦，星辉帝国是自由联邦的敌人。 　　帝国的报复成为警醒联邦人最好的警钟，反战反极端种族主义的势力大展拳脚。保守主义的和平党在一次大选中失利，借着为O平权，再次将民众注意力从分裂联邦的种族主义拉到性别问题上的自由党成功上台。 　　再然后，omega又一次成为政治牺牲品。诚然他们的生活似乎变好了，AO匹配制度的取缔好像给予了他们人权自由，实际上O权彻底沦为政党与资本牟取利益的工具。 　　他们依旧被beta和alpha们轻视，他们依旧会被嫁给alpha然后生孩子。他们最广为人知的价值，仍然是生育能力。 　　哦，这么说也不全对，因为omega被挖掘出了精神力制药的功能，他们还可以去药厂给所有人打工制药。 　　无论omega拥有怎样的天赋能力，只要社会主流思想始终在打压他们，将他们置于鄙视链最底层，他们永远看不见朗朗日月。 　　为了让底层人永远无法团结，有人牺牲了无辜的omega。为了争权夺利，有人对帝国人挥动屠刀。 　　联邦的和平党不和平，联邦的自由党不自由。 　　在星际时代，不论什么主义，都是生意，是党争。主义是拉选票的口号，是指导一个政党向什么方向努力以获取党派共同利益的指南针。 　　联邦的一切问题根源，在于权利，在于阶级。 　　如今，有人从beta变性omega上挖掘到了商机。omega或许马上要第三次成为牺牲品。 　　* 　　木家庄园，木修文在佣人的通知下匆匆赶到大别墅一楼的大厅。 　　不肯在医院继续浪费钱强行出院的木绯屿正站在这里。克莱恩抱着崽待在他身边。 　　“蓝佑，你们怎么来了？”木修文问。 　　被询问的克莱恩沉默着看向木绯屿。 　　木修文此刻看到木绯屿只觉心虚和为难，他依旧不知道木诚海是否真的对他们说出了腺体改造手术的真相，他没有胆子去向木诚海求证。 　　刚刚出院的木绯屿脸色苍白，肉眼可见的虚弱。但他的眼神是坚定有力的，他的神情是冰冷、冷漠的。 　　“父亲。”木绯屿难得对其用上如此郑重的称呼，“你和母亲为什么不过问我的意愿就给我下药，送我去做变性手术？” 　　大厅里还有正在打扫的佣人——有钱人标榜自己高人一等总喜欢使用人工而非廉价的机器佣人——他们理解到木绯屿话中意思后，震惊地望了过来。 　　“没有！别胡说！”木修文苍白无力否认。 　　“因为是爷爷的命令，你不能违抗是吗？”木绯屿撩起眼皮看他。 　　“我……” 　　“不顾我的意愿，改变我的命运，操纵我的人生。不顾及我因手术差点从此昏迷不醒，把我卖给陌生alpha联姻。只为一句‘我不能违抗父亲’？”木绯屿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木修文，你枉为人父；辛小凤枉为人母！” 　　木修文顿时怒火中烧，他不敢反抗木诚海，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如此指责他。怒指木绯屿破口大吼：“闭嘴！你、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父亲说话！” 　　“呵。”木绯屿冷笑。 　　克莱恩用手捂住崽的耳朵，抬眼瞧了下楼梯上方。 　　木诚海和管家悄悄站在了那里。 　　别墅大门敞开，木修文的声音穿过大门传到外面。 　　许久没在木绯屿面前露面过的徐盛月站在门口，露出嘲讽的笑容。 　　听说木绯屿回家了的木新南也是在这时来到门口，被徐盛月给拦住了。 　　“他们一家子闹，跟你有什么关系？”徐盛月冷漠说。 　　“我……”木新南紧紧攥住拳头，咽下了后面的话。 　　他原本，是应该去向克莱恩道谢的，对方在研究所爆炸坍塌时救了他。可是面对徐盛月的冷硬态度，他不自觉就退缩了。 　　“天道请鉴！我木绯屿，自今日起，同父木修文、母辛小凤断亲缘！绝情义！”木绯屿盯着木修文，一字一句道。 　　窝在克莱恩怀里的小天道震惊得瞪大眼。克莱恩却只压着眉眼，沉默旁观。 　　木绯屿应当恨的，差一点死于手术的他当然有资格与这样的父母断绝关系。 　　随着话音落下，天空忽然炸出一声响雷，一道落雷轰破木家别墅的天顶，直直劈落地面，落在木绯屿与木修文之间。地板被击穿，碎石迸溅，克莱恩反应迅速地展开精神力屏障护在木绯屿身前，而对面的木修文就没那么好的命了。 　　木修文的小腿被碎石撞击挫伤，裤子布料破裂，伤口溢出鲜血，他吃痛叫了一声。别墅里悄悄围观的佣人被惊雷吓得惊叫。同时这道雷还引来了其他人注意。 　　木修武一家不明所以，慌忙跑出房间，结果在二楼走廊上看见木诚海和管家。 　　楼下大厅里，木绯屿目光扫向目瞪口呆的小天道。 　　小天道闭上嘴吞了吞口水，传音道：“不是我！是修真界天道劈的！你向天道请鉴，它听见了，这道雷劈的就是你跟父母的亲缘因果。” 　　木绯屿勾唇笑起来：“日后生死茫茫，互不相干。木修文，从今往后，我不是你儿子，你跟辛小凤也不再是我父母。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瞥眼克莱恩转身就向别墅外走。 　　他与木修文、辛小凤断绝亲子关系，不代表他与木家断绝了关系。他并没有向木诚海发难。克莱恩依旧能够与木家维系联姻合作的关系。 　　并不是木绯屿为了克莱恩而选择这样做。 　　诚然木诚海是罪魁祸首，可在魔尊这里，隔代的血脉因缘会随着父子关系被斩断而断绝。 　　这里的凡人不懂，木绯屿的断绝关系不是口头上或者法律上的那种，他要的是断绝因果。 　　修士绝亲缘，便是从这方面去断绝。 　　天道应雷，劈断了亲缘线。自此以后，木绯屿的这具身体，就与凡人再也没有亲缘了。 　　木绯屿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克莱恩依然能利用木家，实乃双全之策。 　　木绯屿没想到的是，克莱恩没有去找木诚海勾连感情维持利益关系，而是对木修文说：“爸，不，木先生，你们对绯屿做的事……我无法原谅。下次再来拜访。今天先告辞了。” 　　克莱恩毅然转身，单手抱着崽，伸出另一只手去牵住木绯屿，陪着他一同跨出木家别墅的大门。 　　木家算什么东西？ 　　木家只是帝国间谍——克莱恩·阿尔克辛爬向联邦上层捷径上的一块垫脚石，不是非他不可，不是不可或缺。 第93章 　　一道雷，劈断了木绯屿的亲缘因果，破开了一千年前禁锢了木绯屿灵魂、操纵他人生的牢笼。也震惊了克莱恩和木家人。 　　这边正发着誓天上就打雷，挺离奇的。雷还落得特别准，堪堪劈在木修文脚边。 　　木家人上下哗然，小道消息在佣人间传得飞快，连隔着老远的邻居都要拐一脚来木家庄园外看稀奇。 　　回家的悬浮车上，木绯屿一直望着车窗外面。 　　他看见了雨后的天空。 　　当天雷劈落，他明显感觉到身上一轻。 　　亲缘关系再也不能束缚牵绊他。 　　他想，如果他去修无情道，前期肯定能特别顺畅。 　　“绯屿。”克莱恩把小天道安绑在儿童椅上，摸了摸崽的小胖脸后，他建起精神力屏障，笼住自己和木绯屿，隔绝了声音，不让崽崽听到。 　　“你只向爸……木先生发难，是顾及我，不想和木家撕破脸吗？” 　　木绯屿转回头看他。 　　克莱恩正认真注视着他。 　　“不。”木绯屿摇头，“连父子关系都没了，更遑论其他关系？但在木家谁不知道，木诚海才是做主的人，我不知会他也没有指责他，所以在其他人眼里，这顶多是和父亲闹别扭。木诚海刚愎自用，他一定会这样认为。” 　　木绯屿的眼里、语气里又带上了久居上位者的倨傲。“表面上，我依然是木诚海的孙子，你依然是木家的姑爷。木修文不受木诚海器重，一个废物儿子的情绪和处境不会影响木诚海与你的利益关系。” 　　听到这番分析和论述，克莱恩沉默了会儿。 　　木绯屿垂下眼，指尖在裤子上不自觉地蹭蹭。 　　他知道，这些话不中听。 　　好像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算计的。 　　他也知道，这时候顺着承认，说确实是顾及对方还需要木家的支持才没有彻底撕破脸更利于维系婚姻。 　　应该让克莱恩知道他的付出，因而心疼他，心生愧意，更难离开他。 　　他连合伙天道哄骗克莱恩他未婚生子的事都做得出来，几句无足轻重的谎话，他如何做不得？ 　　可是…… 　　克莱恩眼里盛满愧疚和痛苦的样子，太丑了。 　　魔尊不想看。 　　“绯屿，你的精神力在S级之上。”克莱恩忽然开口。 　　木绯屿明显懵了下，抬头望着他。 　　“我也是S级，感知力很强。”克莱恩笑着点点自己太阳穴。“好几次我都感知到一股非常强的精神力波动，而每一次你都在场。排除其他人的选项，唯一的真相就是你拥有高于我的精神力。” 　　木绯屿眨眨眼，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簌。 　　魔尊在这个瞬间，心慌得不行。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慌张。 　　他只是下意识认为，他应该圆谎，他不能让凡人发现他的真正身份。 　　修真界有许许多多书写妖魔鬼怪与凡人故事的话本，行走人间时，魔尊曾听过一些说书的凡人讲故事。 　　有些故事里，当妖鬼的真身揭露，迎接他们的，往往不是凡人爱侣的惊喜，而是惊恐与符纸兵刃。 　　凡人追捧修士，也畏惧修士。凡人敬畏鬼神，也弑戮鬼神。 　　而且……而且电视剧里的alpha都喜欢柔弱、无助、可怜的小甜O。克莱恩虽然从不轻视O，但看得出来，他也是喜欢小甜O的。 　　“我只是精神力F级的柔弱O……”木绯屿低下头，软软地说。 　　克莱恩：“……” 　　清楚知道木绯屿干过哪些惊世骇俗事情的克莱恩摁了摁眉心，放缓语气，温声说：“S级精神力者可以伪装低等级的精神力波动。精神力等级越高，意味着越强的对精神力的控制、操控能力。” 　　木绯屿：“没有伪装，我真的不行！” 　　木绯屿是真冤，他根本不懂如何伪装精神力，他在学校的精神力检测中，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啊！ 　　“绯屿，不能告诉我实话吗？”克莱恩捧起他脸颊，与他四目相对，“你是由beta改造为omega的，木诚海说这种手术不能改变人的精神力。也就是说，你不应该有精神力才对。” 　　木绯屿连忙改口：“对，我就是没有精神力。” 　　“假如人的精神力可以脱离AO自然分化而被激发出来，beta也就有可能激发出精神力，ABO人群的现有社会地位将发生剧变，那beta与AO性别的绝大部分矛盾都不会再存在。所以这个情报对我很重要。”克莱恩熟练的哄道。 　　他不敢将推动omega腺体改造手术合法化的事说出来，更不敢说他背地里真正在做的推广跨ABO性别概念。 　　他想，他确实是个可悲的人。 　　他为了帝国的利益，依然在哄骗木绯屿。 　　哄骗这个刚刚没了家人的omega。 　　木绯屿蹙眉思考几息，眼尾往精神力屏障外的小天道扫了扫，斟酌道：“我不是专业的，但我不看好这件事。” 　　克莱恩皱眉。 　　“精神力是一种特殊能力，而且和科技不同，它是人类天生被赋予，再由后天激发的力量。它不是人类通过对天地自然的探索发掘的东西，而是由天地特别赋予的能力。”木绯屿结合小天道曾经对不同世界的特殊力量体系的描述，总结道，“这种特殊力量，需看天、天地法则给与人的上限，而不是人们想要，就一定能挖掘更多天赋的。” 　　克莱恩：“……” 　　克莱恩深吸口气，不能说茅塞顿开，只能说逻辑稀烂。 　　为什么精神力和科技不一样？为什么精神力不能因为人的意志而发掘出更高更多天赋？换句话说，木绯屿是认为科技水平可以一直挖掘下去？ 　　这都是什么鬼话？ 　　客观与主观混为一谈，听起来就像外面举着□□旗子骗人的鬼话。 　　“既然beta从一开始就没有精神力，强求此事，恐怕没有好结果。”木绯屿在混乱的叙述后，终于拐到清晰明了的结论上，“也许beta真的也可以拥有精神力，但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类会失去更多。我劝你们打消这种念头。” 　　单看克莱恩，他的精神力领域足以令小天道震撼，若这样的人再多些，木绯屿完全可以想象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 　　它会变得如修真界一般，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失去道德与法的秩序，从此与无穷无尽的厮杀与争斗相伴。 　　而科技呢？ 　　现在的科技，不是一个人就能手搓出一艘歼星舰的时代，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所以木绯屿觉得科技和精神力是不一样的。 　　克莱恩：“……不用转移话题了，你的精神力等级比我高，但不是因为改造手术激发的，对不对？” 　　话音落下，木绯屿眼中的慌张被他清清楚楚捕捉到。 　　论话术应用，木绯屿是拍马也不及克莱恩的。 　　转移话题这种小把戏，如何逃得过克莱恩的眼？ 　　“我没有精神力。”木绯屿垂着眼不看他。 　　克莱恩叹了口气，然后笑起来，“绯屿，你的精神力这么厉害我很高兴。” 　　他将木绯屿揽进怀里，轻轻抚摸omega腺体所在的后颈，“因为这样，别人就很难伤害你。就连我也……” 　　他停顿了下，而后沉默下来。 　　如果木绯屿是超S级精神力者，哪怕是以omega的性别达到超S的等级，其意义都是非凡的。 　　迄今为止，S级精神力者的记录都十分稀少且机密，超S级更是以他如今的权限闻所未闻。 　　更何况这是一例非自然分化的omega。 　　“你做得很好。你是改造手术制造的omega，但你的精神力等级前所未有的高，很多人会盯上你，把你抓进研究所，试图弄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强的精神力。”克莱恩皱着眉，叮嘱说，“以后也要藏好你的力量。” 　　木绯屿趴在他怀里，坚持道：“我没有精神力！” 　　他实话实说，为什么就不信呢？ 　　神识确实不是精神力呀！ 　　等等！克莱恩如此咬定他有强大的精神力，说什么好几次感知到了……岂不是对方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让他想想他都拿神识干过什么啊。 　　摄神术操纵“小三”屈含桃，并逼其幕后者杀人灭口。 　　神识攻击辛小凤精神海，毁她精神力，致人疯癫。 　　…… 　　木绯屿眼前一黑。 　　嚣张肆意惯了的绯屿魔尊紧紧揪住克莱恩的袖子，仓惶道：“老公，我没有精神力，我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omega。” 　　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他做过坏事，他险些弑母，他双手沾满了血。他被自己的道侣发现了真面目。 　　克莱恩敏锐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虽然不解，但安抚自己的omega是早已养成的习惯，他立刻释放信息素安抚，同时笑着说：“对，你是柔弱可爱的omega。” 　　“嗯。”木绯屿一点点的，安静下来。 　　后来克莱恩撤去了精神力屏障，小天道传音问 　　他俩背着它聊了什么，木绯屿一直沉默。 　　就好像，只要不说出来，事实就不存在一样。 　　从这天开始，木绯屿就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看电视，与天道的交易仿佛搁置，不去探讨在无人星上发现的异常，不去寻找新的合适星球。 　　木绯屿每日都在认真扮演柔弱乖巧小甜O，躺平在床上带着小天道一起看电视剧。 　　克莱恩从头至尾没有提起一句木绯屿做过的坏事，没有过问，没有指手画脚。他们各自伪装，却奇妙地维系了这个家庭的温馨和谐。 　　小天道懵懵懂懂，不知这个家里埋下了怎样的隐雷。只待哪一天，砰地引爆。 第94章 　　新年的前一天，安静了几天的木绯屿看电视剧都看得心不在焉。 　　今天是新年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克莱恩说是要忙到挺晚，晚饭不能回家吃。 　　木绯屿自个儿在家灌营养剂当做晚饭，小天道则自己给自己冲奶粉喝。 　　抱着奶瓶啄了好几口，小天道终于忍不住问：“魔尊，咱们为什么不继续查无人星了啊？我把落下的行李和那些星球上取的东西都搬回来了。” 　　木绯屿显得有些愁闷，竟直言道：“本尊没心情。” 　　小天道：“？” 　　可是绯屿魔尊向来恣意，什么事会让他如此不冷静？ 　　“爸爸几点才回家啊，这是我们家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诶。”小天道不敢触魔尊霉头，转移话题说。 　　谁知木绯屿一听它提克莱恩就更不安了。 　　小天道实在好奇又担忧：“是不是出事了啊？” 　　木绯屿沉默几息，从终端中调出他反复看了几天的东西。 　　投影屏幕上显示的是几条截取出来的法律文件。 　　主要是关于杀人罪、教唆杀人罪、攻击人精神海等同三级谋杀等的内容。 　　小天道：“？？？” 　　木绯屿每次看这些内容，就难受得不行，他心梗道：“你爸爸，坚持认为本尊的神识是精神力，他说他感知得到这个。所以……他极可能知道本尊用神识做过什么事。” 　　小天道慢慢张大嘴：“啊？” 　　木绯屿闭闭眼。 　　“啊！”一直陪伴魔尊左右监……不，盯着他的小天道猛拍大腿惊呼一声，“那怎么办啊？！爸爸是什么反应？爸爸会举报我们吗？” 　　木绯屿犹疑：“他没提本尊做的那些事。” 　　“爸爸什么时候跟你说他感知得到你神识的啊？” 　　“上次从木家回来的路上。” 　　“就是爸爸拿精神力屏障屏蔽我那次？”小天道有些怨念地说。 　　木绯屿沉重点头。 　　小天道叹气嘟嘴：“唉，我还以为你们背着我谈情说爱呢。” 　　木绯屿：“……” 　　天道未免想得有点多。 　　“应该没事吧？这几天爸爸没什么异常表现。”小天道摇头晃脑。 　　连续几日寝食难安的木绯屿此时垂眼看着天道说：“以你爸爸伪装和隐藏情绪的功夫……” 　　小天道：“……” 　　那必然是有事也看不出什么的。 　　于是家里犯愁的多了一个。 　　“这、这个上面写的都是重罪呀，魔尊做的事……要判重刑。”小天道瘪瘪嘴，“要是、要是实在不行，我们走吧。魔尊可以换一个道侣。呜。” 　　虽然不能和爸爸在一起很让天道伤心，可是魔尊也很重要！ 　　换个道侣？ 　　木绯屿心里一跳，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离开——不，放弃这个道侣，另换他人？ 　　木绯屿攥紧衣摆，轻轻摇头。“他敢举报我，我就举报他！” 　　别忘了，他手里也攥着对方把柄呢！ 　　第一军校考核的死亡风波至今未能彻底平息，即使联邦政府用了不少娱乐新闻去转移视线，可一边是在野党自由党拖后腿，一边是帝国方间谍暗中拱火，这件事已经闹到元帅接受国会质询的地步。 　　克莱恩今晚加班，约莫是要忙这事。 　　国会质询结束，国会方面要给国民交代，军部也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双方都铆足了劲甩锅，总之那一千九百名军校生的死亡不能由和平党和军方背，至于甩给谁？和平党当然选择自由党，军部则无所谓是哪个其他部门，不要得罪国会就行，他们不想过完年就听到国会说下年度削减国防预算。 　　校方也得给出个交代，到今天为止，遇难者家属仍在第一军校门口示威游行，木绯屿偶然从学校论坛上看到，他的专业幸存者竟然凑不到五个人，他的年级仅有他一人活着回来了。 　　木绯屿不关心死了几个同学，他只关心年后开学，他的专业还上课否？ 　　除了这些已经化作冷冰冰数字的死亡，联邦人真正关注的是联邦与帝国绵延几百年的恩怨。 　　星网舆论在各路水军的节奏下，显得混乱不堪，帝国试图占据这场舆论的高地，向联邦人发出积攒了几百年的恨意呐喊，揭开每一届右翼联邦政府所极力粉饰掩盖的历史真相。 　　用血仇，唤醒正义。用鲜血，祭奠祖辈英魂。 　　晚上十一点，新年的钟声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敲响。克莱恩便是这时候回家的。 　　一向早睡晚起的木绯屿此时还没有睡，听到玄关的响动，他如同电视剧里的甜O娇妻一样主动到门口迎接自己的alpha。 　　“老公……”木绯屿软着声音开口。 　　刚开口，克莱恩就笑着从包里抽出一封红包塞到他手里。 　　“新年快乐，绯屿。” 　　木绯屿捧着薄薄的红包，愣愣的看他。 　　“爸爸！”小天道欢快地跑到玄关，抱住克莱恩腿兴奋问，“我呢我呢？” 　　克莱恩弯腰捏了把它的小胖脸，递出另一封红包。“新年快乐，熙宝。” 　　“哇！”小天道开心得不行，紧紧抓着红包脆生生道，“爸爸新年快乐！” 　　新年时，长辈给晚辈封红包的习俗似乎是从母星时代传下来的。联邦人尤其遵循这项传统。为了潜伏在联邦，克莱恩也了解过这个。 　　“钱不多，图个吉利。”克莱恩把崽抱起来，顺手摸摸好似傻掉的木绯屿脑袋。 　　修真界的凡人有着相似的习俗，有时候，正道宗门里也会遵循。但魔宫里可不会搞这么团结友爱的事。 　　一千年前在木家，没有人给木绯屿红包。负责打理家族内务的徐盛月恨不得他去死，怎么可能给予饱含长辈祝福的红包？木修文的那份是由徐盛月准备，自然也不用指望了。辛小凤？ 　　木绯屿歪着头想，她有给过吗？ 　　罢了，不重要。 　　木绯屿扬起浅笑，“谢谢老公，新年快乐。” 　　既已断亲缘，过去的事情，木家的那些人，都不重要了。不值得占用魔尊的思绪。 　　“吃晚饭没？”克莱恩抱着崽往屋里走，顺口问。 　　“我吃了营养剂。元熙喝了奶。”木绯屿乖巧回答。 　　克莱恩无奈侧头看他，“怎么还是……过两天餐厅恢复营业，带你们出去吃大餐。” 　　小天道大声回答：“好！” 　　木绯屿则冷静问：“家里还有钱吗？” 　　因为贫穷红包只能封五十联邦币的克莱恩：“……” 　　木绯屿蹙着眉幽幽道：“你转给我的工资，花完了。” 　　克莱恩：“……今天，发了年终奖。一会儿打给你。” 　　木绯屿眼睛一亮：“多少钱？” 　　“一万二。” 　　相当于一个月一千。 　　木绯屿满意点头，对于他们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是一大笔钱呢。 　　临近十二点，已洗澡换上睡衣的克莱恩陪着老婆和崽一起在客厅观看新年晚会，如同千万个其他的平凡家庭，一家人团圆于新年，守候着新年的钟声，期待来年依旧阖家欢乐。 　　绯屿魔尊贴着克莱恩手臂，呆呆地窝在沙发里，在晚会的歌舞升平里，终于慢慢体味到了一点——平凡，也平淡的幸福。 　　眼眶蓦地发热，大滴的泪珠不受控制坠落。 　　他在修真界，杀了无数人才活下来，他夺取了无数资源才晋升到渡劫。他做了数不清的恶，最后靠着天道垂怜，终于寻求到的生活，就是此时此刻的心安与平淡。 　　魔尊浸在罪恶深渊里的心脏和灵魂，终于得到了安宁。 　　好似在幻境中一样。 　　可是坏人，也会有好报吗？ 　　这一切，真的不是飞升劫里的心魔劫幻境吗？ 　　“怎么哭了？”克莱恩突然捧住滚了泪珠的脸。 　　“一定是太开心啦！”坐在克莱恩另一侧的小天道趴到他腿上凑过头来说。 　　克莱恩用指尖轻柔抹去木绯屿的眼泪，正要安抚时，他放在书房的终端突然响了。 　　“我去看下终端。”克莱恩起身离开。 　　若是一般人，这个时候接到的多半是来自旁人的新年祝福。然而习惯了前线战场的克莱恩并没有养成在新年时从终端上接收祝福讯息的习惯。 　　事实是他的警觉性并非多余。 　　“蓝佑！元帅遇袭受伤！现在立刻回军部！” 　　克莱恩愣住。 　　星历2354年，在新年钟声敲响的前一刻，联邦元帅邢朔遇袭受伤，消息未能封锁住，好在元帅所受的只是轻伤。连医生都用不着，一个医疗机器人都能治好的那种轻伤。不过为了元帅的健康等原因，元帅仍旧被送去了军方医院接受全面检查。 　　元帅是在结束国会质询回家的途中遇袭的。根据现有情报，袭击者来自联邦通缉的，FDC名录榜上有名的犯罪组织。具体是哪个组织尚无法确定，但军部首要怀疑的是这些组织。 　　不管是不是他们，都得是他们啊。不然能怎么办？跟民众说袭击元帅的是帝国人？帝国人已经渗透潜伏到联邦主星了？ 　　虽然这是军部和政客们都知道的事实吧，可不能向民众承认啊！ 　　否则不单是军部会受到质疑，等不到年后大选，现任首席执政官和执政党明天就可以自动辞职了。 　　克莱恩没能陪伴木绯屿度过这个夜晚，一同听新年的钟声。收到军部紧急命令，他匆匆离开了家。 　　木绯屿和小天道在家里守了一夜没睡，直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然后他们在早间新闻上看见了克莱恩作为军方发言人出席新闻发布会。 　　木绯屿以为克莱恩忙完就能下班回家，可是在这个新年的第一日，他没能等到他。 　　这个新年，木绯屿没能等到克莱恩回家。 　　翌日凌晨四点，黎明之前，木绯屿蓦然从睡眠中惊醒，他用力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整颗心脏仿佛被浸在水中，几近窒息。 　　“蓝……佑……蓝佑！！”木绯屿凄然的声音，撕碎了这个家温馨的假象。 第95章 　　星历2354年，1月17日凌晨，联邦元帅邢朔于军方某医院病房内遇刺身亡。 　　元帅遇刺数十分钟后，联邦政府所在的城区全城封锁戒严，无首席执政官或军部会议授权，任何人不得出入。主星驻军，第一军团对本城区进行地毯式搜查。联邦星网智脑设置屏蔽关键词：元帅、遇刺、封城。主城区域星际网络信号遭受锁定。 　　17日上午10时许，帝国侵入联邦星网，突破智脑的屏蔽规则，向全网散播邢元帅已遇刺身亡的消息，并宣布对该刺杀事件负责。 　　十分钟后，联邦政府宣布联邦主星进入一级警备状态，主星全部星港停运，警方、巡航舰队多部门配合军方行动，对刺杀元帅的凶手进行搜查抓捕。 　　星网上、现实里，无数联邦人震惊、愤怒、恐慌。 　　半月前的军校考核中，军部上下一致决定不细查，放过了屠杀考生的屠刀，而今，那把刀终于砍向了他们自身，落在元帅的脖颈上。 　　曾为第一军校学生们敲响的丧钟，伴着新年的钟声，在今日，为联邦军总元帅而敲响。 　　* 　　阴暗潮湿的地下水道中，有一人趟着恶臭的地下水踉跄而过，猩红的血从伤口溢出，浸湿了衣服，然后混入臭水中，顷刻被黑色污水吞没。 　　幽暗的水道中，蹚水行走的人身子晃了晃，忽然停住，手撑在挂满脏污的水道管壁上，触手是黏腻恶心，但这人早已顾不及卫生不卫生的事了。 　　这个躲在地下水道里的人就是克莱恩——刺杀元帅的凶手。 　　在一天之前，邢元帅被联邦境内的某个犯罪组织在回家路上实施袭击，但实际造成的伤害不大，元帅身边安保严密，对方顶多扔了几发炸弹，死了几个警卫员，邢朔却只受擦伤。 　　克莱恩收到军部急令回去加班，作为发言人之一，他应当和其他发言人在天亮之后轮流代军部去应付广大媒体和联邦民众。 　　邢元帅的伤轻得不足挂齿，比起治安方面的安全威胁，政治意义更大。克莱恩本以为联邦的两个大党又要借机明争暗斗起来，他尚在思考自己该如何从中挑拨以为帝国获利呢，突然就接到帝国方的紧急任务：刺杀邢朔。 　　邢朔第一次遇袭后就进了军方医院做详细检查，这是首席执政官的要求，是和平党代表国会议员对于军方的一种安抚意思。 　　克莱恩曾说军方医院挺安全，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医院终归是医院，不可能拦着病人和病人家属不给进吧？不可能拦着急诊的救护车先搜查了再放行吧？ 　　医院人多眼杂，便是元帅也不能命令人家清空一整栋住院楼。 　　对于普通人，凶手一般不会花巨大代价潜入作恶。可是对于如邢元帅这样的目标，这却是个良机。 　　医院无法如军事基地或军部大楼一样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没有严密的安保设施。元帅本身的安保警卫不能在空间有限的病房内外铺开，这个时候，潜入刺杀比往常成功率更高。 　　帝国方面得到消息后，紧急发布了暗杀命令。克莱恩作为在联邦军中最接近核心，离邢元帅最近的间谍，接下了这项命令。 　　他是暗杀邢元帅的最佳人选。 　　然而邢朔与他同为S级，虽然这会儿年岁大了，可同时对方的经验阅历也比克莱恩多啊。潜入几乎没废多少力，而在动手时，邢朔反应迅速的反击给与了克莱恩极重的创伤。 　　两名S级交手，克莱恩还得同时压制动静以免其安保反应过来，乃至一度处于下风。最后他成功杀死邢朔，自身却也受了重创，他的精神海遭到邢元帅临时反扑，犹如拦河堤坝被撞开一个豁口，随时有可能崩闸。 　　紧接着邢元帅的安保也察觉了问题，克莱恩在逃离医院时遭到追击，身上多处中枪。 　　倘若不是在没有清场的医院内，他身上挨的就不是枪子，而是粒子炮了。 　　任务紧急，克莱恩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安排更好的退路，这项任务中也没有同僚配合。大概是帝国方面也认为让其他人掺和进这个任务，只能给克莱恩拖后腿吧。 　　没有接应，克莱恩只能逃进主星地面下管网脉络复杂的地下水道。在恶臭的污水中踉踉跄跄，在幽暗无光的地下向着看不见的光明挣扎。 　　从伤口里不断流失鲜血，一点点带走体温。精神海受重创，精神力难以凝聚。其实若非邢朔伤到了他精神海，即便仓惶逃亡，他也不至中枪受伤。 　　到了此刻，他终于停下挣扎，缓缓平静下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掩在衣领下的机甲空间钮。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活路。 　　只要启动奥西里斯，便是只靠手动操作，他也有机会逃出主星。 　　可是然后呢？ 　　联邦不至于废物到这会儿还没有封锁航道，命令巡航舰队扼守主星的外太空吧？ 　　——老实说，还真至于。在大肆抓捕和封锁消息之间，和平党政府选择了后者，以不引起恐慌。 　　克莱恩握着机甲钮，没有半点启动机甲的想法。 　　使用奥西里斯，意味着他的身份曝光。 　　他是帝国间谍之事一旦暴露，他的结婚对象会面临什么？ 　　木绯屿一定会被扔进刑讯室，接受最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 　　木绯屿的精神力等级是很高，可是比起粒子炮呢？木绯屿身体那么差，逃得掉吗？ 　　以及帝国，他所忠诚的帝国。 　　他花了十年、不，快十一年了。这么多年的潜伏，他终于爬到今天的位置，接触到联邦政治的核心，在自由党内获得了一席之地，游说自由党下任党魁进行军工业改革，推动跨ABO性别争权和omega腺体改造手术合法化。 　　这些政策将在几天后开始的大选里被自由党首次公开提出，将帮助自由党夺得选票，将在不远的未来铸成分裂联邦的利剑，为帝国夺得战胜联邦的先机。 　　这些已经即将步入正轨的东西，不能因为他身份暴露而停止。 　　他是帝国间谍，他要做的事，必然是为破坏联邦。别说自由党人不傻，就是傻子也知道敌人越是支持的，他们越该反对。 　　所以啊…… 　　克莱恩笑了起来，转身背靠在肮脏的管壁上，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鼻腔是刺鼻的恶臭；心中是赴死的决然。 　　他可以死，但不能就这样死。 　　他要处理掉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任何东西，包括奥西里斯。 　　他的死还不能过于可疑，否则前脚元帅身亡，他后脚死得不明不白，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该怎么做呢？ 　　他要怎么死呢？ 　　可如果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做布置，他何必死啊。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不能就这样死掉啊。他的思绪陷入混乱。 　　一片迷蒙混乱中，他想到帝国，想到十一年未见的父母，想到木绯屿。 　　想起了一句话。 　　“盛开于神国的暗夜蔷薇，是我心上的花儿。” 　　是婚礼那日，木绯屿在房间里轻声念出的句子。然后那只毛茸茸的小机器人问这是不是木绯屿以前写的。 　　那一日，克莱恩通过监控看到这里便掐了木绯屿房中的信号，他听到了“天道”这个词，由于两国文化差异，只将“天道”当做了机器人的名字。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未听见。 　　如果那天他听全了，必定当时就怀疑起木绯屿身份，两个人恐怕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当时他为什么掐掉监控不继续看，且在事后主动提醒木绯屿注意监控？ 　　有些记不清原因了，大概是不想探究联姻对象的秘密，不想两人牵扯太深？那个时候，他哪想得到木绯屿的背后会牵扯到omega改造手术这么大的秘密呢。 　　“神国……”克莱恩嗤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美好如童话的神国啊？ 　　可对象如果是木绯屿，他却希望他家的小玫瑰真的能寻到神国。 　　克莱恩再也站不住了，身体沿着管壁缓缓滑落，他只能一手摘下机甲钮，一手取出一枚能够顷刻溶解尸体的制剂。 　　如果时间真的不够了，至少……不能留下尸体。 　　刺杀成功的消息已经传给帝国，后面的事，如何遮掩他身份的事情应当有人去做安排吧。 　　帝国高层的人应该和他一样，舍不得放弃那些祸国殃民的政策在联邦推行，对吧？ 　　只要他的身份得到遮掩，木绯屿就不会受牵连。 　　没事的，他可以相信自己的祖国。 　　没事的，只需要打开手里这个东西，溶掉自己的身体。 　　眼泪不可抑制从眼眶里溢出。 　　在星历2354年的新年，在这个黎明之前，克莱恩将要放弃求生，拥抱死亡，以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溶解的惨烈方式。 　　他轻轻的按在开关上，待指尖压下，其中制剂洒到身上，很快就能结束。 　　“绯屿……” 　　永别了，我的小玫瑰。 　　克莱恩闭上眼，冷静的在心中道别。 　　也是在这即将赴死的时刻，他心底深处的不甘和不舍终于明晰。 　　心性坚毅的间谍终于意识到，那一直掩藏在眼底、心底的情绪是——爱意。 　　不是alpha对omega的保护欲、占有欲，也非对于晚辈的呵护，原来它是爱情啊。 　　在手指按下的瞬间，克莱恩耳畔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 　　有人在喊“蓝佑”。 　　是木绯屿在喊他。 　　可……可是，他不叫蓝佑。 　　他不想回应。 　　失温的身体四肢不受控抽搐，手中盛装制剂的球形物顺势滑落，砸进污水里。克莱恩的意识陷入昏沉，彻底失血休克的一瞬间，他的身侧空间撕裂。 　　木绯屿一脚踏出来，直接陷进脏污恶臭的地下污水里。他脚下不稳，身子一歪，砸到昏迷的克莱恩身上。 　　黑暗中，肉眼不可视物，木绯屿反射性放出神识去看，便看见克莱恩半个身体浸在污水里，面如金纸，双目紧闭。 　　“蓝佑？”木绯屿心脏颤动，扶住他的肩膀，捧着他的脸轻唤。 　　得不到回应。快死的人，自然不能回应他。 　　同心契上传来的，是克莱恩将死的警示。 　　“天道！”木绯屿惊惶呼唤，“天道！救人！救他！！” 　　从未有一刻如此时，魔尊后悔着，为何要放弃修炼，以至于他连一点护住人心脉的灵力都拿不出来。 第96章 　　“联邦军，开门！” 　　公寓门外，十来道脚步声攒动，为首的人在大声警示后，不等屋内人回应，直接一脚踹上大门。 　　普通公寓的门哪里谈得上什么防护等级，体质等级为A的军官攒劲一击，当即踹断了锁芯，破开房门。 　　第一军团的士兵把守门外两侧，带队军官手里握着枪，神色警惕摆手，士兵立刻冲进门里。军官随后进门。 　　两室一厅的公寓结构在玄关便一目了然，他们冲过客厅，兵分两路，一队人去书房，一队人去卧室。 　　“联邦军搜查！”军官又发出一声警示，接着踹开卧室门。 　　卧室门没有落锁，这一脚踹来，直接把门踹得重重拍在墙壁上再弹回来。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卧室里的人，浓烈的信息素香味从门内蜂拥而出，不说堵在卧室门外的人，连前去查看的书房的那队人都被信息素味吸引了，还没碰到书房门便纷纷转身回头，神色痴迷地望着卧室这边。 　　空气里，充满了浓烈的omega信息素味。 　　是花香味的。 　　众人看见卧室里宽大的床上，一道纤细的人影双腿分开，坐在另一个人胯部，他只着一件明显不属于他的尺寸过大的衬衫，露出光洁的白腿，上身微微弯伏。似乎被踹门的动静惊吓，下意识俯身往躺着的那人怀里趴去。 　　而躺着的那人……他猛地扯起堆在旁边的被子盖在怀里人头上，将人遮得只露出头顶一点软发。他拥着怀中人稍稍起身，靠坐在床头，被子遮着怀里的omega，也遮住了他胸部以下的身体。 　　套在身上的浴袍在动作间有些松垮散落，海盐味的alpha信息素霎时如风暴席卷，冲撞向卧室门外的众人，眼球布满血丝，低沉的嗓音透满暴躁：“滚！” 　　在标记中受到打扰的alpha极具攻击性。 　　克莱恩脸上、身上满是汗水，表情完全无法自控，躁意与愤怒已是浮于表面。好在信息素的冲击能令大部分alpha迷糊，没人注意到克莱恩的异常。 　　“蓝佑上校。”为首的军官竟是熟人，他十分稳得住，摆手示意手下士兵后退，不要窥视卧室里的景象冒犯到同为上校的人。 　　“陈鸿上校？”克莱恩认出了他。 　　陈鸿，一军团军长副官，在军校生被屠事件中作为军部抛出的交代而被罢职。元帅遇刺身亡后不到半天，他居然重新得到启用，而带队出行。 　　“蓝上校，军部联络不上您，担心您出事，特派我们前来查看。”陈鸿说。 　　克莱恩狠狠皱着眉，语气不耐说：“我的omega意外发情，抑制剂失效，我只能亲自陪他度过。军部急召我吗？我这就向上面请假。” 　　陈鸿紧紧盯着他，“不，没有急召。现在全城戒严，军部召蓝上校你们这些文职有什么用？不过为了确认军部所有高级军官的安全所以进行紧急联络。没想到这么巧，联系不上蓝上校。” 　　克莱恩没有收回信息素，反而加大释放量，无声驱逐着闯入领地的其他alpha。 　　陈鸿也是alpha，当然明白这信息素传递的意思。但他没有道歉和立刻离开，而是继续钉在门口不动，说：“这么巧，蓝上校的夫人突然发情，还不能用抑制剂？” 　　克莱恩嗤道：“什么意思？怀疑我为没有及时接到军部联系找借口开脱？我有病？还是说我神通广大，提前知道你们回找到我家里来？” 　　陈鸿：“我不是这个意思。蓝上校误会了。” 　　到底什么意思，在怀疑什么，分明两边都心知肚明。 　　那边元帅出事，这边联系不上克莱恩，当然是怀疑他是凶手，杀人后潜逃了啊！ 　　可是这话不能说穿，克莱恩只能装傻，若是说出来了，和承认自己有嫌疑有什么区别？ 　　沉默对峙几秒后，克莱恩似乎按下了怒气，服软般解释：“我老婆有分化后遗症，还在军方医院看过这个病，有病历可查。年前几天他发热昏迷入院，也是抑制剂失效。” 　　陈鸿点点头，那意思就是他们回头会去向医院确认。不过眼前倒是没事了，克莱恩好端端坐在这里，怀里抱着他老婆，空气里激烈碰撞的信息素足以为他摆脱嫌疑。 　　“抱歉，打扰了。”陈鸿一摆手，带着人离开了。 　　公寓大门阖上，可惜断裂的锁芯无法再上锁，小天道从书房里噔噔噔跑出来，把玄关处的鞋柜推到门后顶住门。而后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动静。 　　两分钟后，小天道跑到卧室前，扒在门框上朝里面说：“爸爸，陌生叔叔都走了，他们还会再来吗？” 　　表面是在和克莱恩说话，实则是告知木绯屿，陈鸿等人已彻底离开公寓楼，不会杀个回马枪了。 　　克莱恩强撑着的一口气，忽地散了一半，眼一闭就要倒下。他怀里的人猛然掀开被子，收回跨在他身上的腿，膝行一步攀住他肩膀，重重地捏着仓惶道：“蓝佑，老公！醒醒，不要睡！” 　　被子在床沿垂落，露出克莱恩仅着浴袍的身体，白色的浴袍已彻底被血色浸染，身下的床单上除了血，还有地下水的脏污。 　　血腥味和臭味皆被浓烈的夜来香香味遮盖，深色的床单也很好的掩护了污水的颜色。而这些血是刚才克莱恩坐起身的动作间从伤口里溢出的。 　　“爸爸……”小天道一下子就红了眼，呜哇哭着跑到床边去抓克莱恩的手。 　　木绯屿也红着眼，掐着克莱恩肩膀逼他保持清醒。 　　听着老婆跟崽的声音，克莱恩不得不收住剩下的半口气，半睁着眼虚弱说：“衣服里……屏蔽器，打开。” 　　木绯屿赶紧下床，弯腰从床底扒拉出一堆衣物连带染满血迹和污水的毛巾。他不顾衣物上的脏污，从中摸出那只眼熟的屏蔽器放到克莱恩手中。 　　克莱恩摸到熟悉的东西便再次打起精神，将信号屏蔽功能打开，然后问：“绯屿，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木绯屿蹙着眉死死盯着他身上仍在淌血的伤口，转身便去柜子里翻白色的衣服或床单。 　　没有得到回应的克莱恩怔了怔，沉默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在木绯屿面前还能瞒住什么？ 　　他记得自己原本要在阴暗的地下水道里死掉的，可当意识清醒时，看见的是自家卧室的天花板。 　　他被救了。 　　虽然难以想象木绯屿是如何将他从地下带回家而没被人发现的。 　　他又能在生死之间挣扎一会儿了。 　　他应尽快联系帝国，无论生还是死，他需要国家的帮助。 　　但刚才陈鸿提到全城戒严，此时整个主星的一切信号只怕都会被捕捉监听。他不能即刻联络帝国。 　　再撑一撑吧，不能现在死。 　　“爸爸呜，不要睡。”小天道爬上床，小小的身子坐在他手边，小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之前已经哭过几场了。 　　“嗯。”克莱恩轻声应着，却没力气再抬起手去摸崽的头。他只能笑着说，“爸爸没事，熙宝去客厅玩好不好？” 　　他想将崽哄走，不想给年幼的崽崽留下阴影。还想劝木绯屿和他一起哄孩子。 　　他们家的崽还这么小，不应该理解受伤和死亡的意义。 　　小天道望着克莱恩面上萦绕的死气，哪里肯动？它守在克莱恩身边，用自身的法则之力护着他的生魂。 　　一旦克莱恩有咽气的征兆，它就立刻出手保下他的灵魂。 　　按这个世界的法则，人死后灵魂离体，便会立刻消散于天地间，化作能量四散，再凝聚为新的灵魂诞生。也就是说，在这个没有冥界或地府的世界，人类死后灵魂不得转生。 　　死了，就是彻底没了。 　　小天道不能违逆生死大法则，只能如同保住木绯屿神魂那般，偷偷留下克莱恩的灵魂。 　　至于逆天而为会引发什么后果？ 　　此时的魔尊和天道都不想去思考。 　　木绯屿抱着几件白色衣服和一床素色床单回到床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动作利落地裁起了布条。 　　家里没有绷带，没有治疗仪器。就克莱恩这身伤，不去躺医疗舱怕是不能行。 　　“绯屿。”克莱恩扭头注视着木绯屿。“我可能活不了了。” 　　木绯屿裁布的动作一顿，抬头狠狠瞪他，恶声恶气道：“闭嘴！” 　　“绯屿，听我说……”克莱恩喘了几口气，压抑着身上的疼痛，尽量清晰地说道，“我精神海受创，失血过多，得不到尽快治疗，就只能……” 　　“闭嘴！”怒意直冲大脑，木绯屿霍然起身，“我和元熙在，你死不了。” 　　“绯……”克莱恩还要说话，见木绯屿横眼瞪过来，他竟然笑了。 　　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木绯屿气得砸了剪刀和布，大声道：“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死有什么可笑的！” 　　死亡一点都不好笑啊。 　　他在修真界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自己会死。 　　回来之后，他想如凡人一样活上一辈子，然后如凡人一样死去。可现在他又开始怕死了。 　　他怕克莱恩死掉。 　　“你怎么能这样……”绯屿魔尊竟然气哭了，“我老公都要没了，你居然笑。” 　　克莱恩靠坐在床上，望着他滚落的泪，心里疼得不行。 　　“对不起。”他解释说，“我只是高兴，你肯救我。” 　　木绯屿抹掉眼泪继续瞪他，“我为什么不救你？因为你杀了人？” 　　克莱恩神色一僵。 　　木绯屿低头俯视他：“你这身伤，是又杀了什么人？或是做了什么？” 　　克莱恩闭紧嘴巴。 　　木绯屿抿抿唇，“那你是坏人吗？” 　　这个问题，克莱恩实在无法回答。 　　对于联邦来说，他十恶不赦。 　　对于帝国来说，他尽忠职守。 　　所以他是坏人吗？ 　　“刚才那人说全城戒严了，是因为你？” 　　克莱恩依旧无法回答。 　　木绯屿捡起剪刀，“先处理伤口吧。家里有止血的药吗？” 　　终于有一个克莱恩能回答的问题了，他说：“书房有止血喷雾，但……我伤口里有……弹丸。” 　　木绯屿似乎没意识到这些伤是枪伤意味着什么，坐下来继续裁布，并说：“元熙，去拿止血喷雾。” 　　“嗯！”小天道跳下床，迈着小短腿跑走。 　　克莱恩看了看它的背影，皱起眉来突然问：“元熙已经会走路了？” 　　木绯屿：“！” 　　岂止走啊，这都跑了呢！ 　　木绯屿：“全城戒严这么大的事，星网上肯定有消息吧。” 　　克莱恩：“……” 　　好的，谁也别说谁，互相都揣着一肚子秘密呢。 第97章 　　“17日凌晨，联邦军最高总指挥邢朔元帅于军方某医院病房内遇刺身亡。上午10时许，帝国侵入我国星网内部，破坏主脑屏蔽规则，向全网散播邢元帅已遇刺身亡的消息，并宣布对该刺杀事件负责。目前首席执政官办公室已宣布主星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全星港停运，主要城区戒严。请居民留在家中、学校、公司或其他建筑物中，不要在街道和公共场合逗留，配合搜查……”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主持人的声音，星网主脑开启了最严格的屏蔽规则，使星网上网民无法随意议论此事。帝国发布的内容也已经被删除。 　　现在，民众唯一能了解相关情况和进展的渠道就是公共广播电视台——与政党存在利益关系，维持相同立场的媒体。 　　现在是下午四点，克莱恩在卧室里睡着了，身上的伤口在他的指导下由木绯屿粗浅处理包扎了一遍。 　　家里没有相关药物和工具，取弹片风险很高，克莱恩便只让木绯屿给自己喷了止血喷雾，然后用裁成条装的布料包扎伤口。 　　令克莱恩诧异的是木绯屿的包扎手法十分利落熟练。 　　可失血过多的他很难保持清晰思维，没来得及细思就睡过去了。 　　木绯屿关掉屏蔽器，从电视台新闻里听到了这段新闻。 　　小天道大为震惊：“所以爸爸是去杀元帅了？！” 　　木绯屿蹙着眉启动家政机器人，让它去将沾满血和污水的的衣服和毛巾拿去清洗，只是床单暂时不方便换，只能作罢。 　　小天道琢磨了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唤：“魔尊？”木绯屿拿出一块新的毛巾，跪坐在床上，给克莱恩擦拭脸上、背后的冷汗。 　　千余年来，绯屿魔尊何曾照料过任何人？ 　　“杀人罢了。”木绯屿低眉望着克莱恩失去血色的脸说道，“本尊杀得还少吗？” 　　“可是……”小天道有些纠结。 　　“只要无害我之心，他是怎样的人，本尊不在乎。他不过是……”木绯屿冷硬地说。 　　“本尊不过是借他的气运庇护，以他的命格镇魂。这也是天道你提出的。” 　　小天道愣住。 　　“工具只需趁手，好不好看有几个人在乎？”木绯屿回头看向它。 　　“可是……”小天道从口袋里掏出粉色小本本翻开，指着上面唯一的一条记录说，“杀死元帅，是功德。” 　　木绯屿倏然瞠目。 　　“魔尊，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治疗舱。”木绯屿从终端里投影出治疗舱的图片，“抢一个回来，或者直接带他去。” 　　“好！”小天道在救爸爸和考虑道德与法的问题上，完全偏向了克莱恩。 　　当克莱恩再次醒来时，鼻息间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睁眼看到的也不是家里卧室的天花板，而是医疗舱的舱壁。 　　克莱恩：“？！” 　　身上如附骨之疽的疼痛消失了，体力和状态都有明显的恢复，伤口也似乎愈合了。精神力得到了舒缓，精神海里时刻不停的绞痛得以平息。 　　虽然具体情况他无法判断，但他知道他不再虚弱得接近死亡。 　　医疗舱内部有控制舱盖开启的开关。在黏糊糊的治疗液里躺了会儿，克莱恩打开舱盖爬出来。 　　之前差一点就要咽气的人这会儿不光能自己爬出医疗舱，还能走到浴室给自己冲水，穿衣服。 　　正在厨房里观摩机器人煮粥的木绯屿和天道一下就听到了浴室传来动静，赶忙跑出来查看。 　　“爸爸醒了？”小天道惊喜不已，小声说，“比仙丹还好用耶。” 　　更适合星际人体质的医疗舱，在救命急救方面确实好用。听说舱内那些昂贵的治疗液能够快速修复骨骼肌肉和神经。很快克莱恩冲完水出来，其行动间确实已看不出有伤了。 　　“绯屿。”克莱恩笑着伸手摸摸木绯屿的头，另一手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比，示意不要说话。 　　然后他回卧室取来屏蔽器和自己的终端，接着在家里转了一圈，关掉机器人电源，最后去了书房。 　　“等我一会儿。”克莱恩说完关上书房门。 　　木绯屿碾了下袖子，进厨房去守着没煮完的粥发呆。 　　“魔尊。”小天道跟在他身边，轻轻扯扯他裤腿，“那么大个医疗舱，怎么跟爸爸解释啊……” 　　“不解释。”木绯屿拿着大瓷勺在锅里搅和，一边说，“除非他先把自己的事解释清楚。” 　　谁承想，十多分钟后，他们一家三口齐坐在客厅里，克莱恩开口便说：“我不是蓝佑。” 　　木绯屿：“？” 　　小天道：“！” 　　“蓝佑是我编造的假身份。我不是来自塞卡星的孤儿，具体身份我暂时不能告知，但我不是蓝佑，并不效忠于联邦军这部分可以坦白。”克莱恩压着百般念头，故作镇定说。 　　木绯屿垂着眼，指尖在沙发套上抠弄。 　　小天道歪着脑袋，天真可爱问：“爸爸的名字不叫蓝佑吗？” 　　“是。”克莱恩点头。 　　这是一场豪赌。 　　克莱恩从医疗舱里爬出来，确认自己不会因重伤不治而死后，思绪便平静下来。他冷静地清理掉身上的脏污，去书房打开屏蔽器和终端，将几日前屏蔽器中接收到的一段信号转入终端，经过解密运算，转码出一段信息。 　　“同意拉拢，但应慎重进行。” 　　这是帝国元帅对于克莱恩前些日子的密报的回复。 　　“你叫什么？”木绯屿抬起眼问。 　　克莱恩摇头，“暂时不能说。” 　　木绯屿蹙眉。 　　对于克莱恩不叫“蓝佑”这件事，其实木绯屿和小天道早有预料。当初两人结契之时，“蓝佑”这个名字签在契书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时小天道便说这名字可能有问题。 　　木绯屿点点头，没有追问。 　　暂时不能说而已，总归是要说的。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克莱恩为何要坦白这些。 　　“绯屿……”克莱恩心底并没有十足把握，甚至不敢彻底坦白。 　　如果坦白他是帝国间谍，而身为联邦人的木绯屿决定揭发举报他怎么办？ 　　他要为了帝国而杀木绯屿灭口吗？ 　　他下得了手吗？ 　　他真的要下手么？ 　　他不敢思考这个问题。 　　克莱恩做不到六亲不认，他也不是那么伟大坚定的人。他的私心早就膨胀了。 　　如果、如果可以把木绯屿哄骗回帝国…… 　　对着救了他的木绯屿，他其实无颜面对。 　　“我……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克莱恩低声说。 　　就在数分钟前，他从屏蔽器上接收到一段新的信号。经过解密，那是要求他撤离联邦的命令。 　　他已经查阅过新闻，知道现在主星进入了一级警备状态，任何频段的信号必定已被严密监控，帝国方竟在这种情况下冒险联络他，向他发布撤离联邦的命令。 　　这件事并不简单。 　　克莱恩不认为自己对于帝国的重要性到了如此地步，其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才让帝国决定放弃他十一年来在帝国的潜伏身份，放弃好不容易接近联邦政治核心，并且极有可能进入下届国会，成为自由党要员的机会。 　　克莱恩手里握着屏蔽器，在无意识拨弄。联邦人肯定想不到，这款由联邦军部研发的屏蔽器，实则经过帝国科技改装，除了作为信号屏蔽器，它也是帝国间谍的联络器。 　　“愿意！”木绯屿答得飞快。 　　这还用问？ 　　必须愿意啊！ 　　木绯屿不光回答得大声，眼睛还亮晶晶的。 　　开玩笑，克莱恩居然没有张口就提离婚，反而打算拐走他，这说明了什么？ 　　“我也要我也要！”小天道不甘人后，冲上沙发爬进克莱恩怀里，“爸爸带上我！” 　　克莱恩心跳瞬间失速，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温柔地抱住崽，轻拍着它的背说：“跟我离开，意味着背叛联邦。” 　　克莱恩嗓音压得很低，暗哑中压抑着不能说出口的痛意。 　　“绯屿，你会因此背负叛国罪。”克莱恩郑重其辞，“叛国者，会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叛国者人人憎恶。你……你不要冲动。” 　　对帝国忠心耿耿的克莱恩和大多数人一样，憎恶叛国者，如果是帝国人背叛帝国，他绝对会毫不手软地枪决对方。 　　然而这个背叛者是木绯屿，木绯屿要因为他而背叛联邦，他不能生出任何厌恶的心思，反而为木绯屿的决定而痛苦。 　　他喜欢木绯屿，想和木绯屿在一起。却舍不得木绯屿因为他的私心作祟而成为联邦的罪人。 　　这也是他的私心啊。 　　“为一个身份不明的alpha背叛联邦，不值得。”克莱恩撇开视线，不愿去看木绯屿的表情。 　　他既怕看见木绯屿后悔，又怕木绯屿同意。 　　克莱恩矛盾极了。 　　小天道趴在它爸爸怀里蹭蹭，心说爸爸想太多啦。 　　魔尊非但不为难，反而一脸冷漠倨傲，冷声嗤笑道：“我眼里，没有国。” 　　克莱恩遽然皱眉，挪回视线看向他。 　　木绯屿勾着冰冷的笑容，“你的顾虑是多余的。我不在乎联邦，不在乎木家。我只在乎我自己。我这样的人，你真的要带我走吗？” 第98章 　　魔尊的气质小小显露，魔尊的毁三观发言震撼了忠于祖国的克莱恩。 　　他一时无言，怔怔盯着木绯屿。 　　沉默中，木绯屿的唇角慢慢放下，指尖紧紧抠住沙发垫，不知哪里来的坦白的勇气顿时泄得精光。 　　难言的羞耻感攫住了他心脏，心口发紧发疼。 　　他这样的大魔头，真的可以拥有这么好的家和家人吗？ 　　克莱恩杀死联邦元帅，却在功德簿上被记为功德，摆明克莱恩是与联邦立场相对的，他杀死元帅，以其立场考量，是一件功绩。 　　那么克莱恩以前做过的其他事，杀过的其他人，是否也非坏事？ 　　不愧是小天道认可的父亲，他和魔修，从来不是一路人。 　　木绯屿曾经接受过联邦的教育，他哪能不清楚这个世界的人认可怎样的三观啊？ 　　叛国者十恶不赦。 　　他却早已没有国的概念。 　　一界魔尊，眼里如何放得下区区凡人之国？即便那是他所出生的地方。 　　在修真界的漫长一千年，彻底改变了木绯屿的思想，与木修文断亲缘，也斩断了他与凡尘俗世的纤弱牵绊。 　　魔尊眼中，无国无家。唯有克莱恩，是特殊的。 　　可是这样严重反社会倾向的发言，这样一个三观扭曲的“危险分子”，如克莱恩般的人，能接受吗？ 　　对方……还愿意带他走吗？ 　　他都如此剖白了，为什么不说话呢？ 　　是失望了，后悔了？ 　　木绯屿不肯抬头，错开视线去看克莱恩怀里的小天道。 　　小天道鼻子眼眶一酸，便从克莱恩怀里爬出来，爬到魔尊跟前，轻轻抓住他的衣服。 　　它很喜欢克莱恩，喜欢到把自己当做人类幼崽去认一介凡人为父。 　　但若是克莱恩无法接受观念迥异，做了许多许多坏事的魔尊，它只能离开克莱恩身边。 　　无论多少次，无论任何时候，它永远会选择魔尊。 　　木绯屿的神魂是它保下，是它送回人间的，它只能继续守着他。 　　监视也好，镇压也好，它必须跟着他。 　　大道无情。 　　天道意识的“情”，亦永远比不过责任。 　　“木绯屿，背叛联邦和我走，未来不会后悔吗？”克莱恩倾身来到木绯屿面前，用手捧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木绯屿：“没什么可悔的。” 　　克莱恩内心震动，猛然一把将崽拎到身后。 　　突然被拎开的小天道：“？” 　　克莱恩用力拥住木绯屿，克制且没有让他察觉的在其头发丝上轻吻一口。 　　“什么时候出发？怎么走？”木绯屿简直跟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他自觉度过了一关，与克莱恩的关系更加稳固了，兴致勃勃从对方怀里退出来，“元熙，我们去收行李！” 　　他快乐得要笑出声来。 　　小天道一听也要跳下沙发，结果被克莱恩一手一个给按住了。 　　克莱恩语气有些无奈：“不能带行李。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偷偷离……逃走，所以不能带走太多东西，顶多随身携带一二件。” 　　木绯屿：“……是不是我的衣服都不能带走？” 　　小天道迟疑：“那我的玩具呢？” 　　克莱恩：“是，都不能拿。” 　　木绯屿与小天道对视。 　　虽然不能明着带，可这不是有天道在么？它肚子能装啊！ 　　想到那些花钱买的衣服、生活用品，再想想他们家在赤字边缘反复横跳的财务状况……木绯屿试探道：“如果我们随身不止能携带一两件呢？” 　　克莱恩：“……” 　　他眼睛往卧室瞟了瞟，那里正摆着一个昂贵、大型的医疗舱。 　　医疗舱是星际医学科技集大成的最先进医疗仪器，其造价昂贵到只有盈利非常好的医院才会购置，而其中的治疗液也非普通家庭能够消耗支付得起。 　　就是说，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突然出现他们家？ 　　想问但不敢在此时细究的克莱恩说：“我先说离开的计划吧。熙宝，自己进卧室玩可以吗？” 　　小天道是个体贴爸爸的乖崽，听出克莱恩故意支开它也不生气，乖乖抱着它的奶瓶进卧室，并且懂事的把门给关上了。 　　看着自家一岁崽平稳的步伐，克莱恩默了默，而后抛开此事说：“蓝佑这个身份牵连许多事，所以不能让他背上背叛联邦的罪名。不能直接消失的前提下，我的设想是，让‘蓝佑’死于一场反政府组织的袭击，或是死于私人恩怨下的仇杀。” 　　听到这里，木绯屿便明白为什么不许他们带走太多东西了。 　　“蓝佑”死亡，相关部门肯定会展开调查，他们家必然会遭到搜查，届时若让人发现家里明显缺少衣物和生活用品，任谁都会怀疑这个死亡是真的遇袭还是假死逃离。 　　“不能假装出去旅行，在途中被星盗劫持失踪吗？”木绯屿问。 　　魔尊对于蜜月旅行的遭遇，可以说是耿耿于怀。 　　毕竟那是魔尊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搭宇宙飞船诶！ 　　克莱恩也想起了他们的蜜月旅行，按捺着心虚说：“可以操作。但这种方案不能带来更多利益。” 　　什么叫高级间谍啊！ 　　就是连制定撤离计划都不忘考虑帝国的利益。 　　木绯屿：“？” 　　克莱恩说：“明早九点前，元帅遇刺一事会给出个阶段性结果。明晚之前，主城区戒严大概能取消。而近几天内，首席执政官会解除主星的一级警备状态，会重新开放部分星港和重要航线。就算和平党和军部不愿意，自由党国会议员不会答应。” 　　几天后就要开始大选，两党若不能达成共识延后大选日期，那么自由党一定会借由元帅遇刺案始终抓不到凶手，戒严和星港停运的措施反而严重影响民众工作生活在国会发起弹劾。 　　弹劾一定不会成功，却能影响接下来大选中民众对和平党的支持率。 　　“联邦党争激烈，两党建制派不能协谈合作——不，他们一定不能谈妥，我可以在自由党背后挑拨。和平党不会愿意这案子拖太久，在大选开始前结案是最好的结果。军部或许真心想查出杀死邢朔的凶手。但现政府不会在乎真相，他们要的是不丢失选票。”克莱恩谈起政治，条理陈明，颇有运筹帷幄之风。 　　木绯屿不懂政治事务，但做了五百年魔尊的他非常懂内斗。 　　党争，大概和修真界正魔之争本质相同？ 　　修士争夺的是修炼资源。这里的凡人争夺的是权利。归根结底，大家都是在争夺资源，是人类争斗的本能，生存的本能。 　　至少在魔尊这里，他是如此理解的。 　　“这种时候，制造出一个具有刺杀嫌疑的人，和平党会扑上来，将罪名坐实，以便结案。‘蓝佑’发现了刺杀元帅的嫌疑人，或许取得了相关线索，但是被凶手灭口了。”克莱恩沉着眉眼，说出令人脊背发寒的话，“这个凶手人选……” 　　木绯屿以魔尊的思维眼界思忖几息，不太有把握地随口提出一个名字：“邢以芮？” 　　克莱恩目露惊愕，随后沉默。 　　木绯屿：“！” 　　短暂的惊讶之后，木绯屿略略抬起下巴，眼神有些小得意的哼了声：“我早就猜到，你对他是塑料友情！” 　　绯屿魔尊虽然没朋友，可他认为真正的朋友是不会算计利用对方的。 　　而克莱恩呢？ 　　在塞卡星那次，克莱恩可把邢以芮算计得明明白白，木绯屿全看在眼里呢！ 　　从来就不喜欢邢以芮的木绯屿非但不觉得克莱恩残害“好友”的行为恶毒，反而一脸赞同：“我记得他是元帅的孙子。年轻人野心勃勃，弄死老家伙自己上位。或者老家伙做过对不起他父母的事，他忍辱负重，终于趁他病要他命！又或是邢以芮根本不是邢家的孩子，他是来给亲生父母报仇的？” 　　木绯屿张口就来，他那些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绝对没有白看！这些桥段都老狗血了。 　　心怀忐忑，撕开自己好人假象，将“狠辣”的一面轻轻揭开一角面纱的克莱恩：“……” 　　他有些震惊和迷茫，为什么木绯屿不仅接受良好，甚至听起来比他更熟练？ 　　“……邢以芮应该是邢家人，他跟邢朔长得很像，而且爷孙两看不出有矛盾。”克莱恩隐晦劝道，“我选择邢以芮去嫁祸，是因为从实力上，没有更多选择。” 　　木绯屿：“？” 　　“邢朔和我一样，精神力体质双项S，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过去也在战场锻炼了很多年，他有丰富的阅历和经验。前一次袭击并没有真正伤到他，因此A级很难杀死他。”克莱恩解释。 　　木绯屿蹙眉去瞄克莱恩腰腹上原有伤口的位置。 　　看来不止是A级，S级也不太行的样子。 　　魔尊有些不悦地想，杀个凡人罢了，搞得一身伤险些死在外边，说出去天道多没面子啊！ 　　唔，他魔尊也挺没面子。 　　“邢以芮是邢朔孙子，邢朔对他没有防备，很容易得手。至于杀人动机，和平党会去解决，不用我们考虑。我要的人选，是能够杀死元帅的人。”克莱恩说，“其实除了他，还有一个更有价值的人。” 　　“价值？”木绯屿对这个词有点不理解。 　　对克莱恩来说，什么是价值？ 　　“于我的立场来说，对联邦不利的就是价值。第二军团军团长，艾雁石上将。我曾是他下属。”克莱恩顿了顿，接着无情且冷静分析道，“他表面中立不站队，背后与两党关系都不错，擅长斡旋，心机深沉，本人精神力A+，但体质S级。邢朔死后，他有很大几率接任元帅一职。一个与政党关系不错的元帅……” 　　克莱恩深深拧眉，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对我们不利。” 　　联邦军若失去政客的压制，军方势大，国会增加国防预算，拿到更多军费的各大军团会做什么？ 　　买很多军备，去打帝国。 　　比起杀不尽、没智慧的人类公敌虫族，那些各怀心思的军团长会将目光投向政客们更为忌惮的帝国人，然后立功，再向国会要更多的钱和权。 　　况且更充足的钱意味着联邦军能够列装更多更强大的武器，对帝国造成极大威胁。 　　克莱恩要在撤离中，坑艾雁石和邢以芮一把。 　　算计自己曾经处心积虑结交上的“好友”，算计曾经提拔自己的前上司。 　　这就是星辉帝国的高级间谍，克莱恩·阿尔克辛。 第99章 　　星历2354年，1月22日，联邦元帅遇刺身亡的五天后，一艘飞船通过隐藏在星陨带背后的空间跳跃点，跃迁进入帝国星域内。不久后，这艘载着帝国绝密的飞船将经过隐蔽航线，秘密停靠在帝国边境星域的赫尔曼星军港，然后转乘该星驻军的星舰前往帝都星。 　　“已经离开联邦星域了。”克莱恩将木绯屿从休眠舱里唤醒抱出来，然后去旁边的休眠舱中抱出崽。 　　木绯屿身体不好，崽又太小，在每一次进行空间跃迁时必须躺休眠舱。 　　当结束最后一次跃迁，飞船终于成功进入帝国境内，宣告着撤离的成功，也意味着克莱恩终于可以卸下“蓝佑”的伪装。 　　有些真相，可以告知木绯屿了。 　　克莱恩把崽放到木绯屿身边，对着他们郑重说：“克莱恩·阿尔克辛，27岁，星辉帝国，帝都星人。” 　　木绯屿和小天道缓缓地，瞠大眼睛。 　　“帝国人？”木绯屿从记忆里扒拉扒拉，结果除了一点只言片语，根本找不到多少关于帝国的认知。他脑子里翻腾了几天的构想“啪”一下碎了。 　　他幽幽望着克莱恩。 　　克莱恩：“？” 　　为什么感觉这个眼神有点失望？ 　　“原来不是星盗啊。”木绯屿抿唇。“也不是被高官陷害，害死全家，于是隐姓埋名誓要向全联邦复仇。或者……” 　　木绯屿一连说了好几种对于他身世身份的设想，听得克莱恩直摁眉心。 　　“绯屿。”克莱恩打断道，“别想太多。我只是帝国军方派遣到联邦的间谍，父母……”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潜入联邦将近十一年，一直不能和家里联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父母健在。” 　　听到克莱恩说自己父母健在，木绯屿的指尖忽然颤了颤。 　　“你……你们帝国人，是不是姓在后，名字在前？”木绯屿问。 　　“是，阿尔克辛是姓，克莱恩是名字。” 　　木绯屿垂下眼，不自觉轻咬下唇。 　　小天道对于爸爸是哪国人并不在乎，它并不偏爱人类，天道只是眷顾大气运者而已。它皱着小胖脸，牵牵魔尊衣摆，一脸愁苦：“那我以后就是元熙·阿尔克辛了吗？” 　　木绯屿：“……” 　　听起来有点拧巴。 　　克莱恩倒是笑了，语气神色皆是轻松：“熙宝可以姓木，跟木爸爸姓不好吗？” 　　木绯屿立即反对，“不要！” 　　小天道也赶紧摇头。 　　克莱恩状似不在意地说：“也可以继续叫蓝元熙。” 　　蓝不是他真正的姓，他们的崽既不姓木也不随他的姓，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只是……没资格去在意。 　　他是他们的什么人啊？ 　　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凭什么？ 　　谁料小天道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大声说：“不要！我是爸爸的崽，要跟爸爸一样的姓！” 　　克莱恩捏捏崽软软的胖脸，看向木绯屿试探说：“绯屿，元熙好像不喜欢我的姓，让他跟自己亲生父母姓吧。” 　　木绯屿和小天道双双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瞬时一慌。于是一个大声否认，一个扑上去抱大腿。将“心虚”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你的……不是……”木绯屿艰难吐出“我的崽”三个字，险些咬着舌头。 　　“爸爸！”小天道装傻只管喊爸爸。 　　克莱恩：“……” 　　克莱恩又揉了揉额角，“绯屿，你是因为腺体改造手术变成的omega，手术时间是在我向木家提出……”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这简直是在撕木绯屿的伤疤，他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想故意说这些，但是……你骗我的话能不能再走点心？” 　　木绯屿：“……” 　　小天道：“……” 　　小天道默默把脑袋埋进克莱恩怀里，它只是一个小崽崽，它什么都听不懂。 　　木绯屿是在与克莱恩结婚前一个月做的手术，手术结束后一直昏迷，直到两人结婚。 　　而崽单看体型，少说得有一岁吧。 　　木绯屿却说崽是亲生的。 　　在这个世界，beta没有腺体，无法标记与被标记。男beta不会生孩子。 　　魔尊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不想说的话，谁也逼不出来。 　　“你不是验过……”他绷着，歪歪脑袋扒拉出那个词，“验过DNA？” 　　克莱恩叹气：“绯屿，我不是非要你承认什么，不管元熙是谁家的孩子，既然我已经把你们从联邦带出来，我就要对你们负责。” 　　木绯屿心口发紧。 　　小天道悄悄攥住了克莱恩的衣服。 　　“要求我撤离联邦的命令下得过于紧急，不知道这个命令背后有没有别的什么。我也不知道之后我是恢复身份留在帝国，还是接受新的任务。”克莱恩拧着眉，目光神情不再是温和内敛的，而是如利剑显露锋芒。 　　他由一个汲汲营营的“政客”，变回了强势的军人。他接着说：“你和元熙在联邦的身份，不能再用了。而我不确定未来我能拥有什么身份。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怎么办？” 　　木绯屿慢慢瞪大眼，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道：“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跟崽了？” 　　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克莱恩依旧沉浸于正经严肃的逻辑中：“我要给你们安排新身份，未免留下太多破绽，我希望你能和我实话。这样我也好去做扫尾和布置。” 　　木绯屿狠狠掐了把自己腿上软肉，眼圈登时就红了，一把揪开小天道，指着克莱恩超大声道：“渣男！狗男人！你抛妻弃子，会被天打雷劈！” 　　克莱恩：“……？” 　　克莱恩整个人都懵了。 　　木绯屿边骂边偷偷觑他神色，见状捂住脸软着嗓音嘤嘤呜呜。 　　克莱恩霎时慌了手脚，理智直接飞到后脑勺，双手一捞把人箍进怀里，习惯性温柔地轻抚其后颈，“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了吗？我会对你们负责。只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现在不是蓝佑，不需要跟木家联姻。你也可以不做木绯屿的。” 　　克莱恩忍着心中酸涩，却偏要摆出无事的模样，大度地说：“我将你的精神力等级高于S级的情况密报给我们帝国的元帅了，元帅阁下同意了拉拢你的意见。绯屿，现在你是帝国军方拉拢的对象，你不是普通的omega，你能提很多要求。你有很多选择。” 　　比如，能够选择与他更优秀的alpha。 　　又或者，选择不与alpha结婚。 　　不论木绯屿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都会尽力去帮他争取。 　　如同结婚那日，他拿出一份协议明确他们的联姻关系一样。在降落帝国星港之前，他要再一次明确他们的关系。 　　他爱木绯屿，不代表必须将木绯屿绑在自己身边。 　　哪怕是他将木绯屿从联邦千里迢迢拐来帝国的。 　　正是因为这份充满爱意的私心，他才要尽力给与对方自由。 　　这个自由，是选择权。 　　而不是，用现实和爱意去绑架木绯屿，让他迫不得已只能选择自己。 　　然而克莱恩不知道，从一开始，木绯屿就做出了选择。 　　当道侣同心契的印记落到两人灵魂之上，他们的命运就交缠在了一起，再难分离。 　　原本为克莱恩肯带着他一道离开而暗自开心的魔尊像是被泼了盆凉水。 　　又是这样。 　　又说这种话。 　　木绯屿这下是真的红了眼圈。 　　不是生气给气的。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克莱恩胸口，侧耳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 　　他听出来了，这些话语里小心翼翼的呵护。 　　他绯屿魔尊统御魔道五百年，不是不会揣摩人心的人。他听过各种各样的话，有畏惧他的、巴结他的、表达爱慕的，以及其他种种。 　　却只有克莱恩的话，能传达到他心里，像一道阳光，冲破阴雨天的乌云，让他看到雨过天晴后的天光。 　　他听得懂的。 　　克莱恩想允他的自由。 　　克莱恩对他很好。 　　可他不想选别的，他只想抓住现在的生活，只想享受克莱恩的善意和温柔。 　　魔修啊，魔修就是这样的。 　　是他斩断了克莱恩的选择，是他将克莱恩绑在了自己身边，是他不能放过他。 　　毕竟，一个得天道眷顾的大气运者，既能庇护魔尊，又能镇住魔尊神魂停留在身体里。 　　“你个渣男……渣A！在联邦的时候说得好听，要带我走。一回帝国，飞船还没落地呢，就要抛妻弃子。呜呜，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元熙是拖油瓶，嫌弃我人老珠黄，你是不是在老家还有个原配老婆？！”木绯屿一张口，就是家庭伦理剧。 　　克莱恩：“？？？” 　　小天道十分配合地跟着呜哇大哭：“我是拖油瓶呜呜呜，爸爸不要嫌弃我……” 　　克莱恩：“……” 　　老婆和崽一起哭，一个头两个大。 　　“我没有，不要瞎说。”克莱恩一手抱木绯屿，一手去摸崽的脑袋，无奈且头疼，“别哭了，还有，以后少带元熙看电视剧，你俩都给我好好看动画片，0到6岁幼儿看的那种。” 　　木绯屿：“……” 　　小天道：“嗝？” 　　克莱恩抬起木绯屿的脑袋，扯掉捂在脸上的手，果然看到一张没有掉泪的脸。 　　木绯屿：“……” 　　“下次假哭的时候，记得抽噎，吐字不用太清晰。”接着视线转到小天道脸上，克莱恩又说，“熙宝就比你厉害，他是真哭。” 　　魔尊目光凌厉，瞪向小天道。 　　小天道：“……” 　　小天道张张口，欲言又止。 　　不，爸爸错了，其实它也是假哭。 　　“临走前我在家里看了看，不止医疗舱，还少了几件东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它们消失的，反正到帝国后，无论如何不要在人前拿出源于联邦的东西。”克莱恩取出一枚耳夹式的东西，戴到木绯屿耳垂上，“这是语言翻译器，帮助你听懂帝国语。从现在起，在学会说帝国语以前，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话。” 　　木绯屿愣住。 　　等等啊。 　　帝国语？ 　　为什么要用翻译器？ 　　“帝国语，你、你们说的话跟联邦不一样？” 　　“对。熙宝不用这个，他还小，正是学说话的时候。不过你要注意看着他，别让他说出联邦语。”克莱恩说。 　　木绯屿：“……” 　　本来是半个文盲，现在要变哑巴的绯屿魔尊从克莱恩怀里钻出来，安安静静平躺下来。 　　好的，从这一刻开始，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咸鱼。 第100章 　　在飞船降落赫尔曼军港前，克莱恩终于收到了最新的命令。和木绯屿交待说他要在落地后接受一段时间的封闭治疗，之后人就消失了。 　　飞船落地，有人领着木绯屿和小天道进入赫尔曼驻军基地，并让他们住进独门独户，公寓式的军官宿舍。期间始终不见克莱恩出现。 　　木绯屿没有使用神识，而是安静的接受安排，同心契没有示警，说明克莱恩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便乖乖做一只不会说话的小咸鱼，按照安排，每天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由于他是omega，他被安排在beta军官的楼层，左邻右舍是空置的，一日三餐由机器人前来送餐。不过木绯屿谨记克莱恩的教导，在外从不碰其他人给的吃食，只吃小天道从家里打包装肚子里偷渡来营养剂。 　　天道就百无禁忌了，仗着自己身体是用萝卜雕的，对于送餐来的婴儿奶来者不拒。 　　一连几日，木绯屿没有见到克莱恩，没有看到其他人，更没有终端看电视剧，换作其他人只怕要被这种形式的软禁逼疯。木绯屿却像没事人一样，安详躺平，睁眼发呆闭眼睡觉。 　　小天道比他更能熬，找块地一躺，就跟块大白萝卜似的，连存在感都没了。 　　如此过了一周，终于有人打开了宿舍门，走进这个沉闷的空间。 　　木绯屿和小天道精神一震，同时爬起来。 　　他们看到一位金色头发的男人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侧身关上房门，然后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英俊脸孔。 　　木绯屿的目光在男人脸上流连，望着对方碧色的眼，再瞅瞅那一头金发，微微蹙起眉。 　　“爸爸？”小天道迷茫地喊。 　　“熙宝，绯屿。”克莱恩挑眉笑，扬扬手里的东西说，“给你们带了衣服和终端。你们的身份卡也办好了。绯屿是赫尔曼星孤儿，来自孤儿院。婚姻关系在我这里，熙宝是我们的孩子，年龄登记的是两岁。” 　　身着墨绿色军装的金发碧眼男人就是多日未见的克莱恩。他的五官容貌与过去可以说毫不相关，但身材体格、气质气息木绯屿和天道不会认错。 　　“你的脸……”木绯屿没有接袋子，而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看。 　　克莱恩的五官轮廓很深，高眉深目，鼻梁高挺，立体度比联邦人要高。对于在修真界生活了一千年的木绯屿来说，是颇为陌生的人种特征。 　　克莱恩摸摸自己的脸，在自己的终端上点了点，启动了军官宿舍内的防窃听系统，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到客厅茶几上，然后投影出一张他16岁前的照片。 　　照片里，金发碧眼的少年轮廓已是颇为硬朗深刻，五官也已张开了，比同龄的联邦人更显成熟。他脸对着镜头，目光坚毅有神，眉眼间压着年轻人的锐意与盛气。是一张作为档案附着照片的登记照。 　　“我十六岁分化为alpha，立刻显示出S级的精神力资质，检测结果上报后引起军方注意，之后特招入伍，再被派往联邦作为间谍。这是当年拍的照片。”克莱恩解释说。 　　他并不是情报部门那样精心培养的专业人才，帝国军方选他为间谍，看中的是他优异于常人的S级精神力，反正军事方面的知识能力，他可以在联邦军校学到。帝国军方对他的培训就是读写联邦语以及如何联络帝国传递情报。 　　“我是典型帝国人血统，经过当年的种族清洗，现在在联邦几乎见不到我们这类长相的了，所以去联邦之前，我做了整容手术。”克莱恩说，“头发一直在用染色剂，眼睛也用了染瞳剂。整容会留下很多人工痕迹，所以在‘蓝佑’的资料上，他曾被流弹炸伤毁容。” 　　在假身份上不值一提、被一笔带过的信息，原来是为了掩盖整容这件事本身。 　　从初见第一天，木绯屿便觉得克莱恩的脸看着怪怪的。 　　“你现在这张脸是照着照片整的？”木绯屿看惯了过去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如今对着这张英俊逼人的脸，总有些不习惯。 　　“是修复的。”克莱恩的笑意有一瞬间变得虚假，他语气不明道，“可能我原本也不长这样吧。医生只能根据我十一年前的照片设想我现在的长相。而且依然是一张假脸。” 　　“爸爸超帅！”小天道摸着自己的小胖脸，有点惆怅。 　　它幻化的模样，不能说跟克莱恩有父子相，只能说毫不相干。它和木绯屿也完全不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天道心中萌发。 　　木绯屿的关注点不在帅不帅上，而在于克莱恩修复了容貌这件事。 　　事实上不止修复容貌，留在伤口里的弹片也取出来了，刺杀联邦元帅留下的伤基本痊愈，目前只剩下精神海的创伤仍需休养，但精神力已舒缓不少，至少再使用精神力时不会头痛。 　　这会儿在木绯屿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克莱恩。 　　是帝国军人，克莱恩·阿尔克辛。联邦上校蓝佑，与他彻底割裂开来。 　　“你以后就是克莱恩，不用再变成其他身份了？”木绯屿问。 　　“对。”克莱恩打开袋子，从中拿出一套同样墨绿色的军服、一套崭新的儿童服装、一块腕表型终端，及一枚儿童终端。 　　木绯屿接过自己的新终端，目光落在那套新军服上，不解道：“我为什么能穿这个？” 　　说起这个，克莱恩眉心微拧，神情凝重，眼神也是锐利的：“我收到内阁任命状，首相特令，临时任命我为国防大臣。” 　　新名词？ 　　木绯屿没听懂，但感觉是个大官。 　　反正听起来比“蓝佑”混的好。 　　“工资高吗？”木绯屿捧着终端，蠢蠢欲动想查看账户余额。 　　“……”克莱恩眉头一跳，“国防大臣隶属内阁架构，帝国是君宪制，实行国会代议，内阁基于国会，相当于管理国家政务的机构。国防部是内阁中管理军务的。本质上国防大臣是行政官员，帝国军的军费预算、采买、军队行政管理等都归其管理。” 　　“真是大官？”木绯屿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他们家脱贫致富的明天。 　　“……内阁大臣都可以说是大官。”克莱恩不得不顺着他承认了一句，“重点不是这个。国防大臣本来是行政官员，不具有实际的军队指挥权，但之前的国防大臣是元帅阁下担任的。” 　　说到元帅阁下，克莱恩眉眼间便透出躁意，撕去伪装的他不必再刻意压制情绪表情，他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一条手臂摊在沙发背上，坐姿大开大合，彻底没了过去的假优雅。 　　“帝国的元帅一职与联邦差不多，都是军队总指挥。可以说在之前，军方势力大到内阁和国会都不得不仰人鼻息。而现在，内阁任命我为国防大臣。”克莱恩注视着木绯屿，等待他的反应。 　　过去，克莱恩也经常拿政治上的事情对木绯屿讲，将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政治斗争摆在他面前。 　　原本就在修真界内卷了一千年的魔尊之眼界格局比之普通人，本身就是不一样的，对星际时代的局势了解多了，木绯屿也就能展现他魔尊的脑子了。 　　“你们元帅出事了。你离开帝国十余年，和帝国这边的人除了任务上的联系，本身没有联络，也就是说你和帝国各方势力都没有关联。这时内阁向你抛出橄榄枝，提拔你，你不一定会完全倾向军方。”木绯屿说得云淡风轻，完全没有克莱恩的烦恼愁闷。 　　“我从医疗舱里出来，这边驻军基地的长官就约见了我。对方说，去年十二月底帝国边境星域遭到虫族入侵，一月初虫族母星位置暴露，不久前找到虫后坐标后，元帅阁下亲自率兵去灭杀虫后。然后……”克莱恩眼中露出些许哀恸。 　　他是帝国军人，本身就带着点慕强心理。而帝国现任元帅是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也是一个极有能力的元帅。其精神力、体质同样为S级，军事才能、政治手腕兼备。 　　即使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元帅，但对这位认可了木绯屿的元帅阁下，他是感激的。 　　“元帅同行部队全员牺牲，元帅失联。内阁认为，元帅已经与虫后同归于尽。消息暂时被压制，民众不知道。但军方高层和国会议员已经不对元帅还活着这件事抱希望。我也是因此被紧急命令回国。”克莱恩吐出一口气。 　　他离开了联邦政坛，却没想到还没回帝国，他便已身处政治旋涡之中。 　　“元帅阁下和我一样，精神力、体质都是S级。在帝国军现役里，双项S的人，我现在只知道我们两人。其他的单项达到S级的倒是有几人。军方……原属元帅派系的人，应该不愿意看到我回国。” 　　木绯屿：“因为你是下任元帅的有力竞争者？” 　　“因为我不是‘自己人’。”克莱恩从赫尔曼驻军高官的口里，探到了这样的意思。 第101章 　　星历2354年，2月1日，来自赫尔曼星驻军的一艘星舰在帝国帝都星军事要塞港口降落，身着墨绿色军服、戴着军帽、白手套，佩着“准将”衔章的克莱恩一手抱着崽，一手牵着同样身穿军服，但没有佩戴衔章的木绯屿，走下舷梯。 　　时隔多年，克莱恩终于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且身边跟着他最重要的家人。 　　帝国军的一位少将和本届内阁民意人权党党主席亲自在港口接人。 　　克莱恩其实不是真的准将衔，此前他一直在联邦，并没有就读帝国军校，更无一天真正在帝国军中服役，自然不可能拥有军衔。 　　而其身份是机密，随着他在联邦的事业越做越大，保密等级随之上升。到他刺杀联邦元帅之前，他的上线早已由原来的军情部特勤处处长变为军情部长。军情部长直属元帅。 　　所以他能够直接向元帅发密报，而元帅会批复他的报告。 　　另外帝国有一个独立的情报部，属于内阁下属机构。克莱恩多次任务中与情报部的人员配合工作。 　　现在元帅失联且疑似阵亡，元帅的职责暂时由元帅的一位副将代理。不在其位的人突然接手上级的工作，必然会出现原先的各部门沟通不畅，导致一些情况被代理元帅忽视。 　　克莱恩的撤离就是其中之一。 　　撤离命令是首相越过军方直接下达的。虽说是军方的间谍，但部分高级间谍的名单会打上最高绝密的标签做档案存档。首相作为最高执政官，拥有查阅权限，也拥有调配克莱恩的权力。 　　否则克莱恩身为军方间谍，不会接到和独立部门的情报部间谍配合执行的任务。帝国首相在法理上，是拥有许多权力的。只不过在实际中，这些权力的行使必然受到多方挟制。 　　内阁的任命状下达，克莱恩的档案中其本人基础信息得以披露——他的家庭信息，他的精神力、体质等级，婚姻状况这部分。其他信息，如他曾被派往联邦做间谍，以及潜伏期间完成了哪些任务等信息被列为绝密。帝国内仅有极少数人有权限查阅。 　　“某个刚刚结束秘密任务调回帝都的准将”的假身份是掩人耳目用的。 　　趁着帝国军内暂时陷入群龙失首的混乱，内阁和首相需要尽快拉拢克莱恩。而军方这边，由于代理元帅的疏忽，没能第一时间处置外派间谍的问题，让首相一方占得先机，给了克莱恩一个大大的人情。 　　木绯屿的新身份、赫尔曼驻军高官的谈话试探都是落后一步的军方所做的补偿努力。 　　可以说，从克莱恩接到撤离命令的那一刻，他就被动陷入了这场帝国内部，政党与军方的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你好，阿尔克辛准将。”埃斯威尔少将率先说话。由于表面上的衔级高低，他相当于克莱恩的上级军官，不必敬礼。 　　相反，克莱恩应向他敬礼。 　　但克莱恩没有这么做，他怀里抱着崽，用敬语冲对方点头，“您好，少将。” 　　倨傲的埃斯威尔少将微微皱眉，不等他再开口，旁边的民权党主席横插一杠，笑着说：“你好，艾萨克·冯·福吉，民意人权党主席。” 　　这位笑容得体的alpha先生充满贵族气息的名字让克莱恩眉梢微挑。 　　“您好，福吉先生。”克莱恩侧身将崽交给木绯屿抱着，然后对福吉伸出手，两人笑着握手，意味着他已然倾向了政党。 　　埃斯威尔少将脸色立即变得铁青，沉着脸说：“公务在身，我先离开了。”说完便离开。 　　福吉看眼少将的背影，用轻松的语气说：“少将可真忙啊，匆匆的来，又匆匆离开。帝国为有这样鞠躬尽瘁的军人荣幸。” 　　克莱恩只是笑了笑，又从木绯屿那里接过崽，没有搭茬。 　　“哦，这是准将的夫人和孩子吗？”福吉脸上挂着笑，心里却疑惑。 　　他是受到首相委托前来接人的，首相透露的情报里，没说克莱恩有老婆孩子啊？ 　　不是说这位是从联邦回来的吗？ 　　“是，我夫人叫木绯屿，是赫尔曼星人。不巧他最近刚生了病，暂时不能说话，失礼了。”克莱恩把木绯屿往身侧搂了搂，含糊介绍道。 　　木绯屿一脸乖巧无辜，争做一只安静的漂亮花瓶。小天道则全程趴在克莱恩怀里，头上戴着小帽子，遮着自己的头发和小脸。 　　福吉疑惑地点点头，心想alpha纵情声色挺正常，管他人是哪来的呢？而且人是赫尔曼驻军一路护送到帝都星的，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帝国军高层的那些alpha最是不能忍受军中出现omega，这位的后颈贴着隔离贴，明显是omega。他肯定不是军方塞给克莱恩的人。 　　再说了，两人孩子瞧着都挺大一只了，军方总不能未卜先知，两三年前就开始拉拢克莱恩吧。 　　军方的人要是有意拉拢克莱恩，当年就不会送他去联邦。 　　那和送他去死没多大区别。 　　福吉心知肚明，当年军方派遣年仅十六岁，却有S级精神力的克莱恩去联邦做间谍，实则是期望借联邦的刀将之扼杀在未成长前。因为以他的资质一旦成长起来，便极可能冲击帝国军高层人的地位。 　　这也是首相在没接触本人前就先一步下达任命状的原因。 　　首相认为，险些被帝国军高层扼杀在摇篮中的克莱恩心中对军方必然有怨。有这层隔阂在，克莱恩很难真正融入那些人。 　　这会儿的一个照面，克莱恩果然偏向了民权党。军方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派出埃斯威尔少将，话都没说两句就直接气跑了。简直是将克莱恩拱手相让。 　　福吉心里暗暗发笑，被元帅统帅的军方压迫数年的憋屈一朝消散。 　　不，简直是扬眉吐气。 　　以前可只有他们被元帅气得走人的时候。 　　“对了，阿尔克辛准将家就在帝都星吧。你们是要现在回家？”福吉问。 　　听到“回家”二字，木绯屿当即紧张得揪住克莱恩袖子。 　　听话听音，克莱恩清楚对方此时提出这个问题，绝对不是要送他们回家的意思。 　　“我已经多年没回来过了，回家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不知道首相大人近日有没有空闲，我是否应该先去拜访首相？”克莱恩习惯性握住木绯屿的手，轻抚他手背以作安抚。 　　福吉脸上笑意更深，真心觉得克莱恩十分“容易沟通”，完全不像帝国军人那么强硬难说话。他心情舒畅道：“明天召开内阁会议，准将可能需要出席，正式接受国防大臣的任命。既然是内阁大臣，准将这边要不要加入我们民权党？只需要现在和我走一趟办点手续，今天之内就能领到党籍。” 　　民权党图穷匕见。 　　克莱恩初步回国，对帝国内的政局几乎说得上一无所知，民权党抢在此时邀请他入党，便是彻底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 　　可以想象，一旦克莱恩答应，他作为军人在军中的前途将断绝，从此以后他会被打上政党、军队叛徒的烙印。 　　并且，克莱恩并不知道民权党在帝国的支持率如何，本届民权党执政，他的仕途肯定顺遂，那如果下届大选民权党输了呢？他一个前国防大臣，未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彻底走从政路线，继续去参与选举，去做议员，再挤进内阁，最后向首相的位置爬？ 　　克莱恩眉眼冷淡下来，他的身高高于福吉，两人面对面站立，他看着对方时，视线从上方而来，一旦敛去笑容，便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 　　“福吉先生，我不太清楚相关律法，请问国防大臣必须拥有党籍吗？” 　　福吉心脏猛地一跳，恍然以为自己在面对的是帝国元帅，冷汗不自觉冒出来。 　　在政党内左右逢源的老狐狸无论如何阅历丰富，善于“沟通”，对着S级精神力者从战斗能力上的压迫，生物本能总是会让他输人一筹，自动退步。 　　“国防大臣的职位特殊，其、其实没有硬性规定。”福吉擦了把冷汗说。 　　克莱恩颔首，用在联邦历练出的官方口吻说：“我在政坛毫无资历，首相 　　对我的任命只是临时的，大概很快这个位置就要腾出来给别人了。感谢贵党对我的赞赏，我资历浅薄又没有建树，就不厚脸皮接受这份邀请了。” 　　福吉想收回自己前面对克莱恩做出评价。 　　这他妈哪里是好“沟通”？ 　　明明既有S级的强大压迫力，又有政客的虚伪圆滑！难缠得很好吗！！ 　　“那真是遗憾。不过我党对准将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永远敞开大门。哈哈。”福吉用同样官方的话术挽回场面。 　　初次在漩涡中的挣扎，克莱恩表面偏向了政党，却同时拒绝了与之结党。 　　因为位置决定立场。克莱恩若是国防大臣，就应和其他内阁大臣一样，为这个国家机器的平稳运转而考虑。他不能为了军方的利益，而置整个国家的利益不顾。 　　可他又是一名军人，他也有军人的骄傲，他在联邦军中，没毕业就上了战场，整整四年的前线经历，炼就了他的强势和坚毅。 　　所以他不会加入任一政党。 　　最后，福吉将克莱恩一家三口送去主城区一间酒店外。对于克莱恩没有选择回父母家，福吉并没多想。 　　毕竟一个在公开档案上失踪超过十年的人突然拖家带口跑回来，确实挺突然的。对克莱恩的私事，福吉很有分寸的不多嘴不干涉，把人载到酒店便离开了。 　　望着富丽堂皇的酒店，木绯屿拽拽克莱恩袖子，在终端上用联邦语磕磕巴巴写道：“你有钱吗？” 　　未成年时就离开帝国，根本没有开通帝国银行账户的克莱恩：“……” 　　木绯屿露出了，克莱恩所熟悉的嫌弃眼神。 　　木绯屿抬眼瞅瞅他，啪啪打字：“把刚才那人喊回来，问问能不能预支工资？” 　　仿佛能预见到社死场景的克莱恩：“……” 　　木绯屿睁着漂亮的眼睛，眼巴巴瞅他。 　　“我、我有军籍，按理是有工资的，十一年攒下来，应该是一大笔钱……”克莱恩打开终端，开始寻找联络军方相关部门的方式。 　　他在心里默默懊悔，不该那么快把那位少将气跑的，至少——应该先讨薪。 第102章 　　讨薪这个事情，不是想要就能要到的。 　　毕竟有一大堆程序要走，克莱恩这个国防大臣明天才会在内阁会议上接受任命，仅有一个虚假的准将衔的他并不能利用职务权限去给自己发工资。 　　绕了一圈，他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联系上了埃斯威尔少将，一家三口被安排进了帝都星驻军基地旁的家属区。 　　等正式得到授衔，根据帝国相关法律，如果衔级在少将以上，克莱恩是能得到分配住房的。 　　暂时借住的房子三室一厅，其中两个卧室一个书房。本是今年要分配出去的，所以内有基础装潢，可以拎包入住。 　　埃斯威尔少将听说克莱恩在帝都连住宿都没法解决，对他的鄙夷更甚，只派了自己的警卫员过来安排，本人甚至没有露面。 　　正好有两间卧室，木绯屿和克莱恩理所当然分开睡的，小天道如往常一样跟着木绯屿。第二天克莱恩起得大早跑去内阁开会，木绯屿在家睡到近中午才醒。 　　陌生的国度，崭新的生活，让木绯屿久违感到迷茫不安。 　　结果一睁眼，他就看到一张陌生的人类幼崽脸。 　　嗯，也不是完全陌生，其实一点点眼熟。 　　金色头发、绿眼睛、立体偏深的眉眼轮廓…… 　　“天道？” 　　“是我！”顶着张与克莱恩真实容貌颇具父子相的小天道重重点头，开心得像个几十斤的小傻子。 　　木绯屿：“……” 　　如鲠在喉。 　　“你……是变着玩的？” 　　“我要换成这张脸！”小天道十分大胆，“这样别人看见就知道我是爸爸的孩子啦。” 　　小天道的人形是依附在萝卜上幻化的，具体要变出什么模样的脸，全看天道的意思。它要改金发碧眼长得像克莱恩亲生崽，也不过一念之间的事。 　　“怎么和蓝、你爸爸解释？”木绯屿还不会说帝国语，读不准克莱恩的名字。 　　小天道摇头，一把抱住魔尊大腿，眼含期待道：“魔尊这么聪明，帮我跟爸爸解释叭。” 　　木绯屿睨着它。 　　* 　　今天的内阁会议不光有对国防大臣的任命，也有其他例行的议程，克莱恩首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政府会议，一点也不怯场。 　　在接受任命之后，他便即刻开始履行国防大臣的职务，下一个议程就是对于他本人的正式军衔核定。这本是国防大臣职责，但他上任才不到三分钟，就收到了来自首相的询问，问他认为应当对自己授予什么等级的军衔。 　　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我首日上任，还不清楚国防部的规定，况且这类事情，应该有避嫌原则吧？请准许我回部门后向其他工作人员咨询之后再做答复。”克莱恩凭借在联邦当议员的经验回答。 　　德理卡首相满意于克莱恩的圆滑回答，亲眼见识到他的政客气质，认为福吉的顾虑不足为虑。 　　克莱恩虽然有军人的强势，但比元帅更进退有度。 　　甚至，能从这份回答中看出他的正直。 　　克莱恩没有立刻顺势为自己邀功揽权，他运用的话术在政坛里，是“我拒绝做这件事”的意思。他像个政客，却不像真正的政客一样唯利是图。 　　这种正直，在政客身上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如果是正直的政客，他的仕途恐怕不会太顺遂。但正直的军官，值得敬佩。 　　“就此事，在会议前，国防部的常务秘书向内阁秘书提交了相关材料。根据规定，国防大臣在军中的军衔不应低于中将。虽然阿尔克辛大臣的档案不能完全公开，但我认为应授予中将衔。”德理卡首相向诸位内阁大臣说。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在克莱恩已公开的个人档案上，他没有正式军衔，是临时享有准将衔在军中的待遇。 　　假如真的通过这项授衔，岂不是平步青云？ 　　“首相，规定是中将级以上才能出任国防大臣，而不是国防大臣不能低于中将。不能倒换因果。”内政大臣率先发表意见。 　　“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以什么逻辑称这是倒换因果？”财政大臣立马开杠。 　　“当然不同。按照这项规定，阿尔克辛先生不能出任国防大臣。” 　　“对对对，阿尔克辛先生不行。”交通大臣连连点头，然后“真诚”问道，“那你觉得谁行？帝国军那群恨不得在开会时拿枪顶着议员脑袋要钱的将军？” 　　…… 　　经过一通乱杠，直到会议结束，大臣们也没互相说服对方，就克莱恩究竟应授什么军衔的问题上，首相最终仍是要求国防部做出提案，然后下周二之前由首相审批。 　　这相当于明晃晃给克莱恩送好处。 　　军衔的高低，关系到待遇福利的高低，首相此举，意在收买。 　　国防部常务秘书那里，恐怕已经被打过招呼了。克莱恩可以轻松得到一份“授予阿尔克辛先生中将军衔”的提案。 　　会议之后，克莱恩便去了国防部办公室上任，在开始做国防大臣应该做的工作之前，他非常不正直的利用职权，提出先给自己打款积攒了十余年的工资。 　　国防大臣亲自盯着打工资的事，事就比较容易办了。 　　因此在下午下班前，克莱恩的账户里收到了一份按照“上士”级别支付的十一年份基本工资。待正式授衔后，还会按规定补发授衔等级应享的福利待遇。 　　收到一大笔钱的克莱恩当场转了一半给木绯屿，然后殷切地赶回他们暂住处。 　　原来对alpha来说，赚钱养老婆是这么快乐有成就感的事啊！ 　　克莱恩归家心切，还不忘找餐厅订餐带回家投喂可能饿了一天肚子的老婆和崽。 　　结果当他打开家门，他看到了什么？ 　　正在看低龄动画片的木绯屿和一个……金发碧眼的陌生崽。 　　克莱恩：“？” 　　“爸爸！”小天道看了一整天动画片，学会了用帝国语喊爸爸——实际发音与联邦语无甚区别。 　　克莱恩：“？？” 　　木绯屿拿起终端，开始打字。 　　克莱恩将门反锁，用了信号屏蔽器，沉着脸向木绯屿走近，“别打字了，直接说话。” 　　他冷脸的样子向来凶悍吓人，换上本人那张英俊的脸，照样是凶巴巴的。 　　小天道顿时有点怂，把自己往魔尊后边藏。 　　木绯屿：“……” 　　明明不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他正面来扛？ 　　“这是元熙。”木绯屿把小天道揪出来，“你儿子。” 　　克莱恩青筋直跳：“我脑子没坏的话，元熙不长这个模样。” 　　小天道委委屈屈用联邦语小声说：“爸爸，我就是元熙呀。” 　　换了联邦语，克莱恩听出来了，确实是他们家崽的声音。 　　“它整容了。”木绯屿硬着头皮解释。 　　克莱恩：“……” 　　小天道仰着它一张和克莱恩有着相似眉眼的小胖脸，比过去那张黑发黑眼的脸更能激发克莱恩作为父亲的本能。 　　就仿佛……这真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崽。 　　克莱恩扶着额头坐下，抱起崽扒拉它发根，再摸摸捏捏它的胖脸，试图找到它能在一夜之间改换容貌的玄机。 　　就算是整容，术后恢复不用花时间吗？哪怕是躺医疗舱，也不至于好得这么快吧！ 　　何况这张脸长得十分自然，以克莱恩非专业的眼光，看不出其中有什么人工痕迹。 　　“绯屿。”克莱恩叹气，“从回到帝国起，我对你就没有秘密了。我不是要求你必须同样对我毫无保留。但从感情上，我希望……” 　　他顿了下，突然咽下了下面的话。他在说什么呢。 　　真正的爱人之间尚且有所保留，何况木绯屿？ 　　“抱歉。”克莱恩皱着眉，摸摸怀里崽的头，生硬地结束话题，“我订了餐，大概十分钟后送到，尝尝我们帝国的食物，和联邦做的西餐口味不完全相同。” 　　木绯屿和小天道一愣。 　　这个问题……就揭过不谈了？ 　　克莱恩揉揉眉心，确实是不想谈了，“还有，我今天开始正式作为国防大臣在政府厅上班，利用我的职权，我今天就领到了部分之前十一年未发的工资。钱不少，我打了一半给你。过段时间正式授衔后还会补发一笔钱和福利，比如分配住房。你可以买你喜欢的东西，或者看看房子。” 　　他环视一眼他们借住的房屋，“军队分配住房都是在这种大院里，你不喜欢的话就看看外面的房子，明天我给你发个预算数额。喜欢悬浮车的话也可以买。” 　　克莱恩说话时没有笑，语气不温和，眉眼间压着躁意，像极了他那一次突发易感期时的样子。 　　木绯屿忽然心慌，极不适应这样的克莱恩。 　　他感到陌生和无所适从。 　　为什么不一样了？ 　　是因为回到自己的国家了，不想再忍受没有止境的欺瞒了吗？ 　　以前，他们互相欺瞒，是公平的。 　　现在，只有他和天道单方面的欺瞒，这不公平。 　　“买新房子是我和你一起住吗？”木绯屿问。 　　克莱恩愣了下，反问：“不想我跟你们住？” 　　“想！”小天道慌忙抢答。 　　木绯屿沉默。 　　他的沉默让克莱恩心慌意乱。 　　克莱恩不理解，明明是木绯屿粘着他，硬要从联邦跟随到帝国来。 　　甚至直到昨天，一切都如常。 　　为什么现在沉默了？ 　　后悔了吗？ 　　还是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与崽突然一夕改变的外貌有关吗？ 　　魔尊沉默自然不可能是后悔。比起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克莱恩，木绯屿其实更加不安。 　　他不知道克莱恩的变化来自对方撕下了当间谍时的伪装，现在的样子才是克莱恩真正的性格。 　　他以为这种变化预示着家庭危机。 　　“……不能说。”木绯屿低下头，没什么底气地说，“我、我们的秘密，现在不能说。有些事，知道了没有好处。” 第103章 　　借住进驻军基地家属院的第四天，克莱恩就带着木绯屿和崽搬走了。住在这里虽说有安全保障，但对于家里藏着不少秘密的克莱恩来说，这反而让他没有安全感。 　　他们暂时在郊区租了套独栋的二层楼带小院宅子，然后买了辆私人悬浮车作为克莱恩的通勤载具。 　　新家、新工作，新的生活看似井井有条，稳步进行。平静无波的水面下却早已暗潮汹涌。 　　十天后，在帝国王宫将举行一场授勋仪式。许多公侯贵族、首相及内阁大臣、军方代表，以及众多媒体受邀出席。由帝国现任元首，菲奥娜·阿斯塔纳女皇为一批为帝国做出重要贡献的人颁发勋章，以及为军队中履历战功的军人授衔。 　　这场热闹隆重的仪式背后，是用皇室的威望压制日前正式公布的元帅失联消息引起的帝国民众恐慌。 　　理所当然的，代理元帅的首次正式出席公开场合，以及取代元帅受到内阁任命的新任国防大臣的首次亮相会成为焦点。 　　代理元帅普雷斯科特将军原为元帅副将，是众所周知的元帅派系人。在公众中早有基础，民众对于他代理元帅之职，甚至接任元帅不会产生太大的抗拒或反对意见。在帝国军中，他亦是具有威望的。 　　然而克莱恩是谁？ 　　一个完全陌生的，连档案都查不了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空降国防大臣之位，让军中那些战功赫赫，奋斗几十年的将军们全部成了笑话。 　　可以想见，贵族们、军方高官、反对党，乃至民权党内首相的敌人都会视克莱恩为敌。 　　年仅二十七岁的空降大臣，撬动的是整个上层阶级花费几百年维持和稳固的阶级制度。 　　政客们或许不懂如何正确治国，但他们一定懂得如何打败自己的敌人——内斗。 　　整场仪式由多家大媒体直播，帝国星域的星网上，民众们可以近距离观看这场仪式。 　　与那群最年轻也得五十岁以上的接受勋章奖的成功人士比，不满三十、英姿勃发的克莱恩如鹤立鸡群，只要出现在镜头中，他就是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他穿戴着帝国中央军墨绿色的军服，手戴白手套，头上压着军帽，佩戴着准将衔章，站在雍容华贵的菲奥娜女皇面前，抬手敬了个标准而利落的帝国军礼。 　　同为alpha的女皇没有克莱恩高，戴着皇冠都压不住克莱恩的风采。毕竟女皇今年五十多岁了，气质是沉淀得雍容了，却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有年轻帅A看，谁不爱看呢？ 　　“克莱恩·阿尔克辛？”女皇突然脱离流程，看着克莱恩问。 　　“是，女皇陛下。”克莱恩挺直了脊背，戴着军帽的他，即使面对帝国的君主，也不会低下军人的头颅。 　　女皇笑容优雅得体，对于这位觐见自己却不知道收敛军人气势的新任国防大臣表面和蔼，心里却已生出不满。 　　皇室向来高高在上，因为历史原因，初代皇帝原本是带领帝国人逃离联邦、建立帝国的，反抗联邦种族主义组织的首领。在成功建国之后，本可坐享江山的那位高瞻远瞩，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大力推动帝国现有国体，建立君宪制度，让自己成为不行使执政权的皇帝。 　　此后以那位为首的皇室，在几百年的岁月里，化为帝国人的信仰，成为融进帝国人骨血里的国家象征，是所有帝国人效忠的对象。 　　皇室，是一个与宗教信仰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凝聚人心的符号。 　　初代皇帝放弃了权势，换来的是子孙后代的无上荣耀，以及帝国长久的凝聚力、向心力。 　　是帝国人需要皇室。所以皇室从来是被捧着、惯着，必须高高在上的。 　　而克莱恩呢？ 　　他十六岁就被送去联邦，在联邦读书、生活长达十年多之久。 　　在联邦，皇帝可是在星历前时代的中古历史里就被埋进坟墓里的封建糟粕诶！ 　　在十六岁之前，克莱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没真正接触过皇室，十六岁之后，他去了没有皇室的联邦。 　　联邦政治虽然魔幻，但那边相对（帝国）宽松自由的环境，确实挺洗脑。 　　反正在初次觐见皇室的克莱恩眼里，他根本无法产生“对面是皇帝，是我的主人”这种念头。 　　没有直接接触的时候，皇室神秘而高贵。 　　真的站在女皇跟前了，克莱恩全然无动于衷。 　　比起“女皇的公仆”，他更为自己是帝国军人而骄傲。因此他挺直了腰杆，绝不让他帽子上代表帝国的徽章向任何人折腰，哪怕对方是帝国名义上的主人。 　　女皇做了几十年的女皇，对授勋授衔的仪式流程熟得很，也有一套熟练的表情管理技能，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从身边工作人员的托盘里拿起数枚勋章，亲手别在克莱恩光秃秃的左胸口。 　　然后把整个托盘推到克莱恩面前，由工作人员为他取下准将衔章，换上少将的衔章。女皇则在一旁笑着等待。 　　#帝国最年轻有为的国防大臣#成为最火爆的词条，霸占全部社交媒体的头条。 　　女皇后方，皇室其他成员，尤其是女皇的三个亲生孩子，三位在法理上具有继承权的皇子、皇女，看克莱恩的眼神如饿狼看见肥肉。 　　显然，年纪轻轻的皇子皇女们演技十分不到位，表情管理得扣大分。 　　不过全场，乃至镜头外的观众的全部目光都集中在克莱恩身上，没人关心帝国皇室的下一代培养得是否出色。 　　“阿尔克辛将军，望你继续为帝国的荣光而战。”在佩戴完衔章之后，女皇说道。 　　按流程，如果是大臣或政府机构的公务员，应当回答：“忠诚献给女皇。” 　　但克莱恩利落地，再次行军礼：“是，女皇陛下。” 　　仿佛接受上级命令的士兵。 　　女皇顿时一口气憋在心里。 　　是谁说这人好沟通的？！ 　　谁说他不偏向军方的？！ 　　旁边站着的代理元帅都没他强硬！ 　　女皇气个半死，还不能发作，保持着笑容走完这场仪式。 　　出席现场的人，大多是人精，看到克莱恩的表现，大多数人都觉得年轻人就年轻人，年轻气盛，不懂审时度势，不懂谦逊。未来仕途肯定不会顺畅了。他们顺便还看了首相笑话，只觉首相一系的人只怕是想打压军方势力想疯了，什么人都敢捡来用啊。 　　内政大臣是首相在党内的政敌，立马冲首相甩眼神，“瞧你找的什么人”。 　　德理卡首相：“……”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他平时上班不这样的！ 　　首相委屈，仿佛上了大当。 　　他哪知道在内阁里表现得进退有度的克莱恩这么叛逆啊！ 　　他单知道克莱恩正直，不知道是这么个“正直”啊！！ 　　仪式之后，皇宫会举办宴会。部分份量不够重的媒体被清出，直播和拍摄被禁止，只允许那两三个极具权威的报社的媒体人参与之后的宴会，方便大家与媒体就某些事通气。 　　此外，则是其他出席仪式的受邀者，以及皇室成员，和这些人的夫人或丈夫。 　　也就是说，这是帝国上层阶级，处于政治核心层的人们的大型社交场合。夫人社交也是其中的重头戏。 　　挎着张小脸，穿着十分廉价朴素礼服的木绯屿……周身三米没人驻足。 　　“冷美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来自某位大臣夫人的善意提醒。 　　宴会终于开始，夫人们一个个化作交际花小蝴蝶，翩翩飞入人群，既与其他夫人联络感情，也与alpha们互相交流。 　　其实在帝国的上流社会圈中，除了夫人社交，还有情人社交。 　　新上任的国防大臣克莱恩没有慌着去发展人脉，而是去餐台前取来果汁与小蛋糕，回到木绯屿身边。 　　“皇宫的厨艺，尝尝？”克莱恩说。 　　木绯屿乖巧的接过来尝了尝。 　　“怎么样？” 　　木绯屿点头，用一张乖巧无辜的脸敷衍。 　　结婚半年了，克莱恩当然清楚他乖巧表象下的敷衍和没兴趣，便自然切换了话题，试图逗他开心。“皇宫是不是很漂亮？我也是第一次进入皇宫。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后代，以前只能在新闻里看到皇宫的样子。原来近看皇宫是这样巍峨华贵。”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手里端着酒杯不离身，语气也是平淡中立的。 　　皇室对帝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皇宫更是帝国最高权势的象征。它本该修建得威严华丽，就如同它背后的权势一样强大、令人敬仰。 　　只要稍作思考，在联邦政坛混过的克莱恩，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室存在的意义。也明白自己在仪式上的行为必将遭受什么，明白了旁人在仪式后看向他的眼神是什么含义。但他不后悔。 　　木绯屿环视偌大的宴会厅，高高的穹顶，宽敞的空间，金碧辉煌的装潢，无不展现着帝国如今的繁华与强盛。 　　他不清楚帝国的建国史，也不清楚其后联邦与帝国绵延不断的仇怨。 　　人总是忍不住用经验去思考问题。 　　所以绯屿魔尊这会儿不由得拿帝国皇宫与自己所熟悉的魔宫做对比。 　　木绯屿：“……” 　　他胸前衣领上，化作毛绒球装饰物的小天道眼睁睁看着魔尊打开终端，啪啪打字。 　　“金色调太重，光泽有点刺眼。宫殿太小……是修的时候太穷吗？” 　　克莱恩：“？” 　　木绯屿继续打字：“摆设物是实用的吗？不是的话太浪费空间了，本来就显小……招待客人的宫殿居然没有摆出彰显武力的武器。”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像奥西里斯那样的机甲，至少在四角分别摆一个。既能威慑客人，出意外的话还可以直接用。” 　　克莱恩：“？？？” 　　克莱恩震惊了，克莱恩沉默了。 　　他老婆……好凶啊。 第104章 　　“阿尔克辛将军，你好。”二皇子林恩挽着一位美丽的omega来到克莱恩面前。“我是林恩·阿斯塔纳，这是我妹妹梅里莎。” 　　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有着与女皇如出一辙的棕色头发，宝石般的蓝色眼瞳。他的妹妹，像开放的白玉兰，清贵高洁，清冷与纯洁糅合在一起，形成独特复杂的气质。 　　林恩是二皇子，由女皇的皇夫所生，本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却是一位beta。 　　梅里莎皇女排行第三，是林恩的同胞妹妹，是美丽娇贵的omega。根据帝国宪法，梅里莎也具有继承权，某种意义上说，她比林恩更有可能继承女皇的权势。但事情坏就坏在，女皇还有一位alpha儿子。 　　大皇子吉诺德是女皇的情人为她生的孩子，今年30岁，既占长子的位置，又是女皇唯一的alpha子嗣。在帝国，私生子虽然名声难听，但资产丰厚的贵族和皇室，是承认私生子具有一定继承权的。只是优先级低于婚生子，并且要根据私生子是哪一方的血脉来分配财产。 　　也就是说，皇位是女皇的，那么她的私生子可以在没有其他子嗣继承时去继承皇位。 　　皇室、贵族比起法律道德，更重视血脉问题。 　　其实若非林恩是beta，女皇的继承人问题就不会陷入如今的尴尬境地，他会是板上钉钉的王储。 　　而现在，在一些人——贵族、资本的眼中，平庸的beta非常不适合成为帝国的主人。omega倒是血脉高贵，但生理原因必然导致梅里莎在受到标记后成为皇夫的附庸。除了那些心怀不轨的alpha，大部分民众都不会愿意将帝国拱手让人。如此一比较，私生子出身在alpha这一优势下，根本无足轻重。 　　何况生下大皇子的女皇情人本身也出自贵族，同样是“高贵的血脉”。 　　“你们好，两位殿下。”克莱恩微微勾动唇角，露出一点短暂且虚假的笑意，既不热络也不傲慢。 　　在帝国，他最不怕的，其实就是得罪皇室。 　　因为女皇不能行使掌管国家的权利，其他皇室成员就必须更加远离政权。一旦皇室主动越线，干涉政务，政客们和政府机构里人数众多的文官们一定会联手掐灭皇室的野心。 　　这也是政客并未参与皇室继承权争斗的原因之一。 　　毕竟议员的位置不是皇室给的，而是选票给的。 　　这里的贵族，也是基于高贵血脉的高贵家族。而不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多年，积攒资历，用“工作”能力换取爵士勋章的文官。 　　但似乎年轻高贵的二皇子不这么想。 　　“听说阿尔克辛将军今年才不满27岁，是我们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大臣。今日一见，果然风采过人，令人倾心。梅里莎刚才还跟我说，跟那些贵族少爷比，将军这样的才称得上年轻有为，风度翩翩。比贵族还贵族。”林恩笑着拿妹妹打趣。 　　梅里莎蹙眉轻轻推了把林恩胳膊，收回挽着他的手，目光瞥过站在克莱恩身后的木绯屿。清贵的皇女双手提起礼裙两侧，浅浅蹲身，向身无爵位的平民少将行礼。 　　“阿尔克辛将军日安。” 　　林恩面上闪过诧异。看来他没想到梅里莎会如此“中意”克莱恩。 　　根本没有接触过皇室的克莱恩不懂皇女向自己行这种礼是否符合皇家礼仪规范，因而没想到此举代表着皇女对平民的抬举和礼遇。 　　他不懂皇家礼仪，在联邦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 　　好在这里有个见多识广的魔尊。在魔宫应付过无数次各式各样“勾引”场面的木绯屿一把拉住克莱恩的一只手，将果汁杯子塞到他手里，让克莱恩借机转身，巧妙的错过了与皇女交谈的时机。 　　克莱恩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就见木绯屿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啵”的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克莱恩：“！” 　　梅里莎顿时面露难堪。 　　林恩试图打圆场，为自己和皇室找回面子，“这位是……？” 　　克莱恩很快回神，同时也根据木绯屿的举动意识到林恩两人来找自己交谈的意图。 　　“是我夫人。”他顺势搂住木绯屿说，“他最近生病了，暂时不能说话。失礼了。” 　　林恩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没关系。不知道夫人是得的什么病？我们皇室的私人医生非常优秀，需不需要让医生看看？” 　　林恩说话的水平远不如政客们高，明明是拉拢卖好的话，说出来却像上位者的施舍。 　　“多谢殿下好意，没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就好了。”克莱恩说。 　　“那就好。”林恩尴尬笑道。 　　此时梅里莎忍不住了，看着克莱恩紧紧搂着怀里的omega不放，她仿佛受到羞辱般，咬唇说：“失陪了。”然后转身走了。 　　林恩暗骂她没用，连个没见过世面的平民alpha都笼络不住，完全没想过自己是否也是个不会拉拢人的废物。 　　“其实我一直对帝国军人很是崇敬，他们总是默默护卫我们的帝国，可惜我只是个beta，不能在战场上和帝国军人们一起守卫国家。可我实在对这些好奇，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和我交朋友，满足我的一点好奇心。”林恩自以为说辞完美，语气里却处处藏着皇子的傲慢。 　　“殿下，战争非常残酷。战场和军人也不是满足人好奇心的地方。”克莱恩立时沉了脸，目光锐利、语气严肃，甚至带着训斥的意味。 　　“况且beta性别不是一个人不能参军入伍的理由，体质和精神力等级不合格才是。当然，如果是因为您吃不了军中的苦，那当我没说。”他说这番话时没有故意压低音量，因此在附近的人听见了新任国防大臣对皇室继承人的训斥。 　　大家一边惊诧国防大臣的大胆正直，一边对二皇子的评价暴跌。 　　林恩顿时脸色一白。 　　“殿下要是实在好奇，国防部可以提出一项议案，提议每一位皇室成员都去军中历练一段时间，不会勉强每个人必须到最前线，根据诸位的体质、精神力，相信军方会合理安排诸位的去处和工作。”克莱恩说。 　　“嘶——” 　　周围响起抽气声。 　　林恩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表情了，慌慌张张说：“不、不用了！可能是我言语不当，将军请不要……不要……” 　　即使到了这一步，皇子也说不出向一位平民低头认错的话。 　　克莱恩却在重重拿起后，忽然一笑，轻轻放下。“我开玩笑的，殿下不用紧张。” 　　“啊、哈哈哈，挺好笑的玩笑。”林恩几乎大脑空白，哪管人家是不是话里有话，看到梯子就往下爬。接着不敢再跟克莱恩说话，随便找个借口就溜了。 　　随后克莱恩也牵着木绯屿离开这里，重新找个角落待着。 　　原地留下的旁观者有贵族有政客，还有媒体人。很快这件事就在添油加醋、如实转述下传遍整个宴会厅。 　　反对党的一位议员找到首相，上上下下打量首相几眼，绷了半天，竖起大拇指：“亚尔曼，你从哪里找来的国防大臣，太……具独立性了。” 　　具有独立性，是官场的黑话，如果出自文官对大臣的评价，那么意思是“无法驯服”“不好忽悠”“有主见”“难搞”。 　　这位议员的意思是，首相简直捡到宝了，找来这么个难搞的国防大臣，别说去军方撕开道口子，给克莱恩一个舞台，他甚至敢掀皇宫的穹顶！ 　　首相：“……” 　　首相很丢形象地抹了把脸，对着虽然是敌对党但是在军方和皇室问题上具有共识的议员说，“他其实是一位非常有政治才干，很有潜力的……我认为是优秀政客的年轻人。但人都有各自的独特点。我觉得这也算……” 　　“优点？” 　　首相沉默了下，“至少他对我们、议员，没有敌意。”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像这位一样的军官。我每次见军方的人，仿佛都能看到他们眼里写着‘垃圾、废物、玩弄政治的蛀虫’。” 　　首相没有搭腔。别看他表面为克莱恩说话，其实是没办法后悔。 　　其他人不知道，克莱恩是他绕过军方从联邦调回来的，是他在背后操作，让克莱恩取代失踪的元帅出任国防大臣。此举已然彻底得罪了军方，如果不能把克莱恩牢牢绑在他们这边，借克莱恩的手压制军方，他乃至民权党一定会很快迎来军方的报复。 　　“绯屿，我去趟洗手间，会尽快回来。你……不要接别人递给你的食物，想要什么自己去餐台取。”克莱恩说完，见木绯屿乖巧点头，便放心的离开了宴会厅。 　　克莱恩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几个人，或者说是alpha找了过来，几个拥趸围起来，遮蔽其他人视野，为首的alpha摆出风流倜傥的姿态，熟练的勾搭：“你好，美人，我是大皇子吉诺德。” 　　他说话的同时，伸手就要去牵木绯屿的手，想强行来个“吻手礼”。 　　然后…… 　　“啊——”吉诺德一声响亮的惨叫，“惊艳”全场。 第105章 　　木绯屿单手掐着吉诺德的手向反关节方向掰折，在对方大叫出声后，他迅速收手，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一脸柔弱无辜的面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 　　“你！”吉诺德的口型中途一变，骂人的话硬生生扭成一个不痛不痒的“你”。 　　跟着吉诺德玩的几位年轻人完全不知道顾忌，围拢上去就要逮人。 　　木绯屿眉头极快的皱了下，脸上闪过不悦之色。 　　被围攻的时候怎么办？ 　　经验丰富的魔尊现场表演了一出擒贼先擒王。 　　木绯屿身后刚好是餐台，他反手抄起桌台上的蛋糕塔砸向冲上来要抓他的人。趁对方被砸懵之际，反身抄起一把精致的钢叉，错身上前按住吉诺德的一只手，将之别到其背后，同时他也绕到对方身后，抬腿直击其膝弯，把人摁跪在地上后，再把结实的钢叉怼到吉诺德右眼珠前。 　　对，没错，大皇子跪了。 　　周围先是一静，然后是各种抽气声或惊呼，接着才有人大喊：“警卫！警卫在哪！” 　　小天道颤抖着传音：“魔尊……这个好像是皇子。” 　　木绯屿：“？” 　　“放开殿下！” 　　“是不是杀手？！” 　　“不要动！这里是皇宫，伤了殿下你绝对跑不掉的！”边上的人大喊。 　　吉诺德没有大喊大叫放狠话，而是涨红了脸用力挣扎。他好歹是个成年alpha，力气比omega大。当众被人摁着跪在地上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觉得丢脸，要是这时候再大喊“放开我”，那场面……不堪想象。 　　感受到吉诺德的反抗力道，木绯屿扫视一圈周围只在嘴上呼喊警卫，眼神却明晃晃是看热闹的众人，蹙起眉直接放出神识，向吉诺德的精神海攻去。 　　当即，皇宫内的精神力检测仪拉起警报，皇宫内外的皇家警卫队尽被惊动。 　　“什么动静？”有人紧张问。 　　现场大部分人只想看皇室的热闹，并不想自己变成热闹。警报声不止惊动了皇家警卫队，也刺激了他们的神经。 　　“肯定不是火警。”有人回答，“冷静，别慌着往外跑。这里可是皇宫，出不了乱子。” 　　一队警卫冲进宴会厅，另有两队人第一时间把守住宴会厅的每一处出入口。克莱恩就是在这时候回到宴会厅的。托他一身军装的福，警卫并没有强硬阻拦，大概帝国皇宫从来没发生过惊动这么多警卫的事，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正确应对流程是什么。 　　“放下武器！”警卫队冲进门就大喊，他们各个手里端着枪，导致本来十分稳得住的围观人群倏然大乱。 　　面对枪口，大家下意识惊恐，在宴会上优雅端庄的人们抱头鼠窜，尖叫声此起彼伏。 　　警卫队懵了，队长连忙大喊：“安静！所有人都安静！停下来不许动！” 　　然而对方越喊，惊恐的人群就越恐慌，有人在慌乱中被推到，被踩踏，有人哭着钻进餐台桌下。整个宴会厅乱成了一锅粥。 　　木绯屿：“……” 　　他是不是……捅娄子了？ 　　这时一个人的气息悄然靠近，木绯屿手里的叉子被人摘掉，他本人也被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听见克莱恩在他头顶轻轻叹息：“我才离开几分钟，你就把皇宫的顶给掀了。” 　　克莱恩像抱玩偶一样把他抱在臂间，退离了大皇子等人的包围圈。在混乱嘈杂的场景里，坚定地守护着自家的小玫瑰。 　　木绯屿扭着脖子去看吉诺德，失去他的动作压制，对方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瞪过来，眼睛都瞪红了。 　　“来人！把他、把这个omega……”吉诺德话说到一半，忽然神情发怔，像是发条停止的机械钟，停摆了一样。 　　“绯屿！”克莱恩压低声音喝止，他以为是木绯屿在用精神力攻击大皇子。“他是帝国皇子，不能乱来。” 　　“殿下？把他们什么？”旁边的人问。“把他们抓起来？” 　　“警卫！快来这边！殿下命令你们把这两个人抓起来！” 　　“你们疯了？！”正巧躲在餐台下的一位议员探出头来，“那位alpha是将军！国防大臣！” 　　“将军又怎么样？跟杀手举止亲密的人不是我们帝国的将军，谁知道他是不是联邦派来的！”跟着大皇子混的年轻人虽说纨绔，但在颠倒是非方面颇有建树。 　　至少这位议员这会儿被堵得没话说了。 　　现场乱得离谱，警卫队从通信器里听到上级说女皇正在赶往这边，顿时急了，打算不顾其他人，先把皇子皇女从人群中护送出来。 　　这种混乱时刻，一道强得令所有alpha本能畏惧的精神力突然笼罩整个宴会厅，富丽堂皇的皇宫景象像褪色的画卷，逐渐被灰色空间取代。 　　克莱恩在皇宫里，展开了他的精神力领域。 　　混乱惊惧的人群瞬间冷静。 　　每个人都在他的领域规则下安静驯服得像兔子。但人们内心的恐惧非但不能消弭，反而为这突如其来的，神奇变化更加惊恐。 　　帝国人口远不如联邦，帝国里精神力达到S级的人自然更加稀少。 　　除了那位失踪的元帅，在场的人基本不认识第二个S级。更遑论见识过S级才有可能拥有的精神力领域。 　　领域仅持续不到三秒，克莱恩刺杀联邦元帅所受的精神海创伤原来压根没有痊愈。他放下木绯屿，改为牵着手，身姿笔挺挡在木绯屿侧前方，忍着精神海的刺痛面对大皇子。 　　“殿下，请问您做了什么不适当的事情，让我夫人害怕得要拿起蛋糕叉自卫？”克莱恩用四两拨千斤的话术抢夺先机。 　　吉诺德目光呆滞，没有作答。 　　好在大皇子身边拥趸不少，其他人像忠实的恶犬一样，在主人不方便开口时，对着外人吠吠狂言。 　　“你夫人？你说这个omega是你夫人？你知道他刚才要刺杀大皇子殿下吗！” 　　“殿下什么都没做，是他突然对殿下动手，折手腕、用叉子刺殿下眼睛。” 　　“他竟然让尊贵的皇子殿下跪在地上，这是对帝国皇室的侮辱！”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添油加醋中让人拼凑出一个对木绯屿不利的真相。 　　此时众人刚经历克莱恩的领域威慑，大半人还没回过神来，大家不敢乱跑也不说话，全员为alpha的警卫队更是首当其冲受到压制的，连他们也暂时安静下来。 　　因此大皇子拥趸故意拔高音量的几句话传得甚远，不少人知道了这场混乱起源于木绯屿。 　　霎时间，无数目光落到木绯屿身上。 　　而木绯屿却不为所动，他还在看吉诺德。 　　在大家说话间，原本呆怔着的吉诺德眼球开始乱动，像极了鬼片里被鬼上身者的模样。 　　小天道害怕得炸了毛：“魔、魔尊，他好像……不是人？” 　　木绯屿再次将神识扑向吉诺德。 　　克莱恩猛然攥紧木绯屿的手，试图暗示他不要再动用精神力。皇宫里的精神力监测仪喇叭都快叫坏了。 　　“我夫人只是一个柔弱的omega，倘若不是受到刺激，一位安静乖巧的omega怎么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抗。殿下是帝国尊贵的皇子，却要在欺负一个无辜omega之后还要反手给他扣上刺杀皇室的罪名吗？”克莱恩反问。 　　他在联邦任军方发言人的时间虽不长，但工作期间他什么样的媒体、多么刁钻的提问没见过啊？他一向应对那些各怀心思的媒体游刃有余，这几位华而不实，脑袋空空的贵族年轻人，根本没有难度。 　　只要在当事人这里把问题辩清楚——让对方无法驳斥木绯屿是受害人，即使女皇来了也没用。 　　女皇？ 　　不能行使实权的皇室，在帝国政客、精英们眼里，只是一个吉祥物。 　　只要克莱恩能给出相应的价码，自有许多人会来保木绯屿。 　　克莱恩捏着木绯屿的手更加紧了，不敢有一丝松懈。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是他把木绯屿从联邦带到帝国来的，也是他把他带进皇宫参加宴会，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他一定会把木绯屿全须全尾的送出去。 　　他不怪木绯屿捅娄子，却怪自己应该寸步不离守护着对方。 　　克莱恩的话术太厉害，现场凡是混政坛的，无不暗中赞叹。新国防大臣一点不像年轻人，稳重老辣得像个老政客。 　　首相暗暗点头，跟身边人眼神示意：看见没？他在内阁上班就这样，特别有政客气质！ 　　年轻而本就没什么才能的大皇子拥趸们词穷，无论如何大声，如何装得有气势，却总感觉低人一头，好像如何都辩不赢。 　　吉诺德身边一人立刻退缩了，转头问：“殿下，殿下怎么说？” 　　殿下没法说，正在翻白眼呢。 　　克莱恩深深拧眉，怀疑对方打算装疯卖傻。 　　谁也没料到，木绯屿会在这时突然动作。他慢慢抬起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指向吉诺德。 　　“不许动！”警卫队如惊弓之鸟，立刻大喝，同时枪口终于能够对准应当瞄向的对象。 　　克莱恩立即分出部分注意力，防备警卫队的同时，低头侧身去看木绯屿。 　　“他，不是，人。”木绯屿用这些天看动画片学会的词汇组织出一句话。 　　克莱恩和周围的人都以为这个“不是人”是形容大皇子没干好事，谁知木绯屿接下来补充道：“是虫族。” 　　克莱恩：“什么？” 　　其他人也一脑袋问号，怀疑是说错了。 　　“他，是虫族。”木绯屿完整重复一遍，见克莱恩目露困惑，便挣脱他的手，在终端上打字：“大皇子是虫人，你在荒星见过类似的。他眼珠是红色的。背后有翅膀，把他按在地上时摸到了。” 第106章 　　克莱恩错愕回头，看向大皇子，他倒没有质疑木绯屿所言，而是自己求证。 　　强大的精神力再次释放，这一次的目标只针对大皇子一人。 　　但木绯屿的动作比他快，木绯屿的神识终于找到对方的“脑”，神识毫不留情地绞杀。 　　众目睽睽之下，大皇子吉诺德突然肢体抽搐，面部皮肤下鼓起诡异的鼓包，并且还在蠕动。吉诺德眼球向后一翻，原先正常的眼睛变成了诡谲不详的红色，身体其他部分在迅速膨胀，衣服被撑大，然后胀破。 　　克莱恩震惊地大声示警：“离开他！” 　　木绯屿目光一厉，戳了戳天道毛绒球，示意它解开封印。 　　强大的神识力量得到解放，木绯屿加大力度，去绞杀吉诺德的意识。 　　不管是人是虫，只要有精神力，就意味着修士的神识能够对付它。 　　“嗬——嘶——”吉诺德嘴里发出诡异的声音，活不像人的动静。旁边的人吓坏了，有人在后退，有人却在上前，试图通过关怀帝国尊贵的皇子巴结皇室。 　　无法再支撑一次领域的克莱恩只得建起精神力屏障，尝试将其他人与吉诺德隔开。 　　然而有的人实在离吉诺德太近了，克莱恩没来得及保护起他们，吉诺德已然变异。 　　不，应该说是怪物脱下了伪装。 　　列帛声响，吉诺德的衣物尽被撑破，碎裂的布块下虫族的身体渐渐展露。黑色的虫足、触角，色彩斑斓的鳞翅，变异的口器转头就刺入身边人脑壳里。 　　帝国的大皇子，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只大扑棱蛾子。 　　“啊啊啊啊——！！！” 　　短暂的惊愣之后，惊恐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皇宫屋顶。 　　来参加宴会的众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啊，除了如克莱恩一样的军官，其他人均是养尊处优的上层阶级，瞬时惊惶得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跑。有人想逃出宴会厅，却被出口处的警卫队堵住；警卫队想进来维持秩序，保护皇子皇女，结果被蜂拥而上的人群阻挡。 　　有人拼命尖叫，有人在用力推挤，有人被推倒，有人被挤得一头撞上警卫队的枪口。 　　“别开枪！”警卫队队长连忙大喊。“不许开枪！先保护皇子皇女！” 　　克莱恩无法阻止人群的恐慌反应，此时的他们就像沙丁鱼一样，看到旁边的人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根本没有工夫思考。所以他选择先消除人群的恐惧源头。 　　克莱恩松开木绯屿，用精神力屏障结成牢笼，罩住长着人脸的飞蛾人吉诺德，放弃营救已经被吉诺德吸食脑髓的人，将他们一起笼罩在精神力屏障中间。 　　精神力屏障暂时关住了虫人，同时也阻截了木绯屿的神识。木绯屿明显一顿。 　　“我来处理。”克莱恩说。 　　失去木绯屿的神识压制，吉诺德显然轻松许多，大口吸干随手抓住的营养补给包的脑髓，然后扔开他，疯狂的眼神看向木绯屿。 　　它知道谁对它最具威胁。 　　“嗬——嗬——”虫族不会说话，但吉诺德会叫。它像恐怖片里已经鬼上身的鬼怪一样，扑棱着翅膀往前冲，然后脑门撞在精神力屏障上。 　　木绯屿：“……” 　　不管是人形本体，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克莱恩闷哼一声，额上冒出大量冷汗，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显出苍白之色。他甚至没法站直身体，疼得按住脑袋，用指关节去按压脑袋。 　　这时候木绯屿才发现他的情况不对。 　　“老公？”木绯屿抓住克莱恩腰侧衣服，用蹩脚的帝国语喊他，“克莱恩？” 　　“没事。”克莱恩强撑着安抚他，实则很艰难地在吉诺德的撞击攻击下维持精神力屏障。“你是对的，这里要是摆上几架机甲……” 　　至少他不必拿精神力硬扛虫族，警卫队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到现在还被堵在门口。 　　见他脸色难看得吓人，木绯屿心里一酸。 　　牢笼里的虫人见装不碎屏障，突然静下来，肢体又开始抽动，眼球翻动。克莱恩顿时警惕，急忙大喊：“警卫队疏散人群！支援我！” 　　他重复呼喊，试图将声音传到皇家警卫那里。 　　虫人身上冒出一股黑气，那黑气接触到精神力屏障，立刻将之侵蚀染黑。不可视的精神力屏障变成了可视见的黑色罩子，然后吉诺德双手一撕，便将其撕开了。 　　精神力屏障猛然消散，克莱恩身体一晃，几乎昏厥。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保持清醒，在可怕的痛苦中挡在木绯屿前面，抬起手握住虫人刺来的口器。 　　“绯屿！跑！”克莱恩喊道。 　　“啊啊啊！虫族又要吃人啦！”人群尖叫着终于突破警卫队的阻拦，冲出宴会厅。 　　虫族都来了，谁还管皇宫的规矩啊！要不是他们武力不够强，他们早把挡着出口的警卫给揍了。 　　当宴会厅里的人开始减少，冲进来的那支警卫队也总算得以活动，找到林恩和梅里莎然后护送他们出去。 　　竟没一人来支援克莱恩。 　　皇家警卫队，职责是保卫皇室。 　　既然克莱恩主动去抵挡怪物，仅进来了一个小队的皇家警卫自然是以保护皇子皇女为首要任务。 　　至于帮所有人挡住怪物的英雄？ 　　没人在乎。 　　他们只在乎自己不会变成虫人口器下的食物。 　　这里的所有人，都只在乎自身利益。 　　最有意思的是，今天受邀来参加仪式和后面宴会的，不止克莱恩一个军官，以代理元帅为代表的几位军方高层也在场。 　　他们从始至终都作壁上观。 　　倒不能过于苛责他们，因为这里是皇宫。按照帝国法规，除皇家警卫队以外的任何人进入皇宫范围都必须解除任何形式的武器，包括□□、机甲等。 　　根据这些规定，克莱恩也没有把奥西里斯带进来。 　　而不依靠科技武器，徒手去对付怪物？ 　　对着非大型星兽还好说，对付虫族就得斟酌了——除非是强大的S级，至少在虫族面前有自保之力。何况吉诺德这个诡异的人虫怪物？ 　　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人，越难舍弃现有的一切，比如他们的生命安全。要他们奋不顾身冲上来送死？不可能的，他们爬到现在的位置，不是为了如底层士兵那样去做炮灰，而是更合理的去使用武力，以更少的代价取得胜利。 　　他们其实也不想看到克莱恩一个人去充英雄。可是得“守规矩”。 　　进入皇宫不能带武器；在皇宫不能以任何理由动用武力。克莱恩刚回帝国，还不懂规矩，况且吉诺德似乎把木绯屿当做了目标。 　　眼见克莱恩独木难支了，代理元帅这才有所行动，他拦住护卫皇子往外撤离的警卫队的队长。“请求联络女皇，授权军队的人在皇宫内使用武力。我们的国防大臣明显挡不住怪物了。” 　　联络女皇，等待女皇授权，这边再由警卫队提供武器……等支援到位，黄花菜都凉了。 　　克莱恩以人类之身，硬是抓住虫人坚硬的口器，S级体质的他抓着口器末端部分用力掰折，试图硬掰掉它。 　　吉诺德哪能傻站着让他掰，背后翅膀扑棱起来，鳞粉随着扇翅扑簌簌掉落。那细滑的粉末具有毒性，被吸入体内后会引发中毒。 　　克莱恩距离太近，猝不及防吸入了一些，好在这种毒性不会立即表现出作用。克莱恩仍能坚持抵抗。 　　孤立无援的人与前所未见的虫人怪物近身对抗，若对面只是一只虫，克莱恩尚有自保之力，他在联邦几年征战，有不少杀虫的经验。可眼前这个与人类所认知的所有虫族都不一样。 　　吉诺德身上再次冒出黑气，不详的黑色物质侵向克莱恩。 　　木绯屿眼疾手快，猛地拽住他向后跑。 　　克莱恩本也打算退避开这些黑气，顺势抱起木绯屿，用极快的速度躲避。 　　余光中，宴会厅里人群已经疏散，克莱恩自知无法独自杀死这个怪物，抱着老婆飞奔撤离。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有私心，同样会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他只是比皇宫里的其他人更勇敢，更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尽力保护别人。 　　现在，他的精神力支撑不下去了，他选择撤离，将问题交给专业的——皇家警卫队——去处理。 　　木绯屿乖巧的趴在他怀里，探着脑袋盯着吉诺德。 　　小天道忧虑极了：“爸爸的状态不对，是不是之前的伤就没好啊？魔尊，怎么办哇？” 　　吉诺德见他们逃跑，挥着翅膀直接飞起来，从半空冲向两人。 　　克莱恩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除了在攻击抵达时再次建起精神力屏障外，已无计可施。他甚至没有靠近还没来得及离开宴会厅的人，选择了向没人的地方兜圈子。 　　祸水东引那么缺德的事，克莱恩做不出来。 　　木绯屿神色沉凝，抱着克莱恩脖子的右手抬起，并起食中二指呈剑指，对着半空的飞蛾人举重若轻地一点。 　　克莱恩听见他轻缓的声音响在耳畔，用联邦语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字音。 　　“破——” 　　扑腾着翅膀的吉诺德，炸了。 第107章 　　随着吉诺德的爆炸，这场事件得以平息。惊恐的众人全部愣住，恐惧之源突然炸成肉块，显得惊慌的他们很呆。 　　女皇在警卫队的严密护卫下姗姗来迟，得到的却是一地儿子的碎块。 　　女皇阴沉着脸扫视全场，很快做出正确的反应：“这不是我儿子吉诺德。是怪物假冒顶替了他。我要求圣灵会调查此事。” 　　圣灵会是负责皇家事宜的机构，包括替皇室打理资产、协调皇室成员关系等。发生在皇宫里的事，一般是由圣灵会处理。皇家警卫队的人员调动、薪资等行政事务也由圣灵会负责。 　　圣灵会的官员皆出自皇室和贵族。 　　帝国的贵族则源于皇室成员及姻亲。而真正参与管理这个国家的政党从一开始就将皇室和贵族排除在圈外。因为“民主”政治下的议员是民意代表，民众不需要被血统高贵、成天躺着不做事也有人分钱给他的贵族来代表自己。 　　也就是说，贵族的权势来自于皇室在帝国独一无二的高贵地位，他们与皇室是利益共同体。 　　由圣灵会来调查，那么这堆碎成肉块骨渣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是吉诺德。 　　比起找出真相，维护皇室的脸面才是圣灵会的职责。 　　代理元帅普雷斯科特首先站出来反对，他严肃且强硬道：“女皇陛下，恕我直言，圣灵会恐怕没资格处理这件事。引发这场事故的罪魁不仅仅是吉诺德，他还是一个伪装成人的怪物。根据他的体态外形，我认为是虫族。圣灵会只不过是个负责皇室的部门，他们面对虫族除了尖叫逃窜什么都不会。” 　　受到反驳的女皇心里很不满，面上却得维持皇室的体面，对于帝国代理元帅的驳斥微笑以待。 　　“将军说得有理……首相怎么看？” 　　首相从人群里钻出来，瞟了眼一力抵抗怪物的克莱恩，十分有经验地建议：“不如成立一个联席调查委员会，由圣灵会、军方和内阁共同派代表组成，首席调查员由内阁任命。毕竟这种行政事务我们内阁熟。” 　　代理元帅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唇，在这件事上少有的与政客达成一致。 　　他清楚，内阁不一定会帮皇室掩盖丑闻，反正皇室出事与否，和政客的选票没半毛钱关系。而联席委员会让军方直接派人参与，至少能保证军方不会完全受到蒙蔽，而错过皇子变虫的真相。 　　“可以。”女皇暗暗攥紧了手。对面两个不同势力的代表在面对皇室时罕见的站在了一起，只为了打压皇室！女皇感受到了屈辱。 　　她明明是帝国最尊贵的alpha，却不被允许有主见！ 　　“今日大家受惊了，大家先在皇宫休息和治疗，等调查的事安排好再离开。”女皇说。 　　这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不让大家离开皇宫，等调查组的安排。是在逼军方和内阁尽快确定调查员人选。否则大家就一起留在皇宫里耗着，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首相和代理元帅均无异议，其他人当然更不会发表意见。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权利争夺之后，今日参与皇宫宴会的所有人被分别带走，有的送去休息厅，有的送去医疗处，有的……送去等候室——等待调查询问。 　　作为最接近事件核心的人，克莱恩和木绯屿与大皇子的拥趸被一起带到等候室。 　　几名贵族家的年轻人此时已经傻了，大皇子的变异和同伴的骤然死亡吓坏了他们，惊魂未定的几人抱团缩在屋子一角，偶尔瞥来的目光惊恐而不安。 　　木绯屿和克莱恩坐在另一边，带他们来的皇家警卫见到克莱恩脸色难看，迟疑着问了句：“请问是否需要医疗帮助？” 　　这位年轻警卫大概是皇宫里最有良心的人了。 　　“谢谢，暂时不用。”克莱恩礼貌拒绝。 　　木绯屿紧紧揪着他的衣摆，蹙眉瞪他。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有病快治！” 　　克莱恩：“……” 　　待警卫离开，克莱恩整个人便松懈得仰靠在椅背上，闭眼揉着脑袋低声说：“这事可能不好处理……” 　　木绯屿困惑地望着他。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的重点不在于虫人来自哪里、为什么出现、目的是什么。而是虫人是不是吉诺德。”克莱恩顿了顿。“军方本来是想知道的，但代理元帅不够强硬，被首相挡了一下。” 　　木绯屿想了想代理元帅那张严肃得像是宗门执法长老一样，拉得老长的脸。 　　这样还不够强硬吗？ 　　魔尊觉得做魔尊统御魔道都没有在这边混政坛累。这些凡人，本身柔弱得他一根指头就能碾死，玩起心眼来却比修士可怕多了。 　　沉默了会儿，克莱恩似叹息似失望地轻声说：“我没想到，帝国上层是这样的……” 　　帝国的政局不如联邦复杂，毕竟帝国历史统共只有几百年。没有如联邦那样激烈到几乎要分裂联邦的党争，没有干预国家政策的枝繁叶茂的资本。但帝国自有它的问题。 　　皇室的存在对帝国而言是把双刃剑，皇室一面是帝国的灵魂，一面又是阻碍变革的枷锁。如帝国这样的新生国家，一般偏向做更具突破性的尝试去让国家变得更好。但现在却是保守主义盛行。因为皇室要保住自己，就必须维护旧的制度，维持稳定而非变革。 　　以内阁为首的政客及受雇于政府的公务员，一个是不敢乱来，以免丢失选票。一个是得益于现有制度才爬到现在的权利阶级，他们更加愿意维持稳定。 　　至于帝国军，他们和联邦的处境截然不同。联邦那边，军部是被拴着铁链的鹰犬，国会用军费就能牵制他们。而帝国的建国史是伴着血与泪的，始终缠绵于残酷的战争。帝国人需求军队的保护，军方便逐渐势大，直至如今彻底压着政府和皇室。 　　这些因素综合之后，竟形成了现今的局面。 　　不曾接触过权利阶级前，克莱恩像个胸怀远大抱负的愣头青，真正接触政治后，他是被打碎了象牙塔，被迫独自面对危机四伏的社会现实的理想者。 　　他曾经看过联邦政权的腐朽，现在却要面对祖国同样的黑暗。 　　木绯屿拿起终端打字：“人类不管在哪里，人性是共通的。至少他们的手段不算血腥，称得上文明。” 　　和每时每刻都在厮杀的修真界比，这里确实很“文明”。如若不然，魔尊不会至死也要回来。 　　而在他眼里，联邦或是帝国并无区别，只要是一个文明的人类社会，他便可以安享生活，做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不求长生，不争大道，只要一日三餐和电视剧这种电子榨菜。 　　对于克莱恩的失望和迷惘，早已见过所有人性之恶的魔尊用令人头皮发麻的措辞安慰他。 　　克莱恩对着这句话发了会儿愣，而后轻轻握了下木绯屿的手，“别怕，很快就能回家了。” 　　答非所问的话是防备皇宫里无处不在的监控系统。在皇宫里，他总不能堂而皇之拿出屏蔽器屏蔽信号防监视吧。 　　不久后，调查组的人选总算敲定好了，军方直接派出了参谋长，可见他们对虫人的重视。 　　内阁选的人则是国防部的常务秘书。政府厅里凡是秘书都是政府雇佣的公务员，属于文官体系，他们和选举产生、时常换届的大臣立场不同。举例来说，国防部常任秘书会偏向于军队，为军方谋取利益，以保障自身的权利。由此可见，首相只不过是在口头上占了点便宜，实际这次调查被军方主导。 　　圣灵会出的人……手腕能力和经验均不如前两者，可以忽略不计了。 　　身为国防大臣的克莱恩并非常务秘书的上司，对方是由内阁秘书领导的，但两人好歹在同个部门共事，克莱恩在内阁工作中又展现了“政客”的气质，这位常务秘书对他的态度可比军方那位好得多。 　　他们一来到等候室便打发圣灵会的人去负责大皇子身边的几个青年。然后由他们来亲自询问克莱恩。 　　至于木绯屿，因为是omega，也是被忽略不计的。 　　首先由参谋长建起精神力屏障，防止两边的调查问话相互干扰，并在开启屏蔽器的同时用军方的设备进行录像拍摄。 　　因为原则上他们不能关闭皇宫的监控，可谁都不知道调查究竟会查出什么，调查过程又必须有记录。那么最好的办法是把记录方法和记录的内容掌握在调查人员自己手上。 　　然后是常务秘书率先开口：“大臣，来之前我们已经开会商讨过了。圣灵会那边认为既然这个‘吉诺德’不是大皇子本人，你的夫人对皇子的无礼就无需追究了。” 　　圣灵会相当于是明示，只要大家认同皇子不是怪物，真相是什么他们不管，木绯屿袭击皇子疑似杀手、克莱恩对皇子无礼的问题也不会受到皇室追究。 　　一个微不足道的交易。 　　克莱恩立刻道：“对怪物的身份判断，我相信调查组的专业结果。” 　　“好，那现在我们来谈谈怪物本身。”常务秘书说着看向参谋长。 　　事关虫族，军方的人是除了研究虫族的科学家外最有发言权的。参谋长正要提问，就听一道AI声音响起。 　　“那就是吉诺德。”木绯屿捧着终端，用AI翻译功能朗读他打下的联邦文字。 　　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夫人，请不要乱说话。”常务秘书微笑道。 　　见他们不信，或者说不敢信、不愿信，魔尊十分倔强。 　　木绯屿：“我不是袭击皇子。我发现它不是人，所以攻击了它。” 　　克莱恩藏住眼底的惊讶，之前木绯屿明明对他说是碰到了吉诺德的翅膀才怀疑对方是虫人。 　　紧接着他便想到木绯屿比自己更强大的精神力。 　　是因为超S级的精神力拥有更强的感知能力？ 　　常务秘书面露为难，在协助军方之余，她也得考虑如何得出“适宜”的调查结果。 　　比如认定怪物不是吉诺德，女皇不知情，皇室是受害者。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在结果中提到了，因此木绯屿将不会受到任何追究。 　　没发生过的事怎么追究嘛。 　　然而国防大臣的夫人完全没有大臣的优秀品质，居然非要跟他们掰扯这件事。虽然按这种说法，木绯屿依旧不能受到追究，但这种东西根本没法当调查报告发表啊！ 　　“你的说法很可怕。能举出证据吗？”参谋长此刻顾不上什么皇室的脸面和调查结果了，他一心要了解这种半人半虫的怪物，甚至一想到人群里可能藏匿了类似的东西就忧心不已。军方将要面对何等恐怖的敌方啊！ 　　克莱恩按住木绯屿打字的手：“举证似乎是调查组应当做的事。” 　　“你……”参谋长有些不悦。 　　木绯屿挣开克莱恩，坚持表达完整自己的意思：“今日在宴会厅的不是人类。它拥有吉诺德的记忆、思想、人格。它应当是吞噬了吉诺德的灵魂，然后变化成吉诺德的模样潜藏在人类中。我认为它本身是虫族。” 　　“你是说虫族进化到可以变成人类形态了？！”常务秘书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参谋长狠狠皱眉，“虫族是低智生物，拟态可以做到，变成人……就算能变成人，那它们的智慧呢？此前根本没有相应的迹象，它们不可能一夜之间进化。” 　　“如果背后有人为推动，主动做基因筛选呢？”克莱恩凝重道，“如果你们有查阅我全部档案的权限……我可以告诉你们，联邦军部和联邦第一军校合作，在做人虫基因融合研究。” 　　常务秘书愕然。 　　参谋长却沉默了。显然身为军方高层一员的他看过从联邦传回的这份情报。 　　“联邦的那个研究所被我们的间谍摧毁了。并且根据情报，联邦并没有取得太好的结果。军方间谍在研究所里只找到一堆会动的肉块和一具虫人标本。” 　　“不一定只是标本。只不过在验证之前，研究所就被自毁了。”克莱恩指出。 　　这回轮到参谋长惊愕了。 　　“你、你之前是……”他猜到了克莱恩那部分无法公开的档案里，或许正写的是其在联邦执行任务的记录。 第108章 　　当天日落之前，木绯屿两人就被放出了皇宫。毕竟明面上的调查结果在调查之前就确立好了。军方暂时不打算在此事上纠缠，他们要的是虫人的真相。克莱恩打断了木绯屿，指出一条更为明确的调查方向。军方果然顺着人虫基因融合实验的路去查了。 　　之后克莱恩拒绝了在皇宫里接受皇家医生的医疗帮助，自己去找医院治疗。如此对皇室敬而远之的态度令不少人侧目。但事实上他只是为了能同木绯屿没有顾忌的说话。 　　在去医院的路上，克莱恩问木绯屿：“有话跟我说吗？” 　　一直假作视而不见的人忽然近乎直白地发问。大约是非常想知道真相了。 　　别的事情瞒着便瞒着了，可虫族之事关系到整个人类的安危问题，在公与私面前，克莱恩无法坦然做到闭上眼。 　　话出口后没有立刻得到回应。他转头去看木绯屿，看到这个总是强调自己是一个柔弱、乖巧小甜O的omega低着脑袋假装在看动画片。 　　木绯屿不想说什么，他用沉默拒绝。 　　“绯屿，你的秘密可以继续藏。我只想知道关于虫人的事。有什么是可以告诉我的吗？”克莱恩说。 　　他在今天真正见识了精神力超越S级的存在究竟有多可怕，隔着一段距离，木绯屿轻描淡写间就让吉诺德炸开了花。土生土长在星际的克莱恩误以为这是强大的精神力者的能力，对于S级及以上，现如今的人类本身就对他们了解不多，所以他有这种猜测合情合理。 　　也因此，克莱恩错过了真正的震撼，错失了一个真正认识木绯屿的机会。 　　听见他不打算探究自己的秘密，木绯屿这才肯开口：“我听到警报了，那是精神力监测器的警报声是不是？” 　　“是。”克莱恩有些不解。他以为警报拉响是因为检测到木绯屿使用了超S级精神力。 　　然而事实上木绯屿的神识无法被这类专门检测精神力的机器测出数值，只有S级精神力者能够感知到神识。这类机器是非常精密的，一点些微的差异都会导致结果大相径庭。何况是精神力与神识两种分别来自不同世界体系的东西？ 　　“它们应当是因为吉诺德响的。”木绯屿打算抛砖引玉，“我认为它跟荒星上的虫人不一样。那只标本虽说也会动，看似是活的，但那一只没有精神力。吉诺德有很强的精神力。” 　　“虫族的每个种类实力不同，低等级的品种确实没检测到精神力。” 　　“不是……”木绯屿关掉动画片，从星网上搜索出“精神力”的词条释义，指着它道，“我与你们对精神力的认识不太一样。我觉得，在不同的种族中精神力的表现不一样。比如在虫族身上，越具有智慧的虫精神力越强。” 　　克莱恩依旧不理解，“我们对虫族原本就是按实力分等级，精神力是实力的一部分，智慧也是。根据现有研究和记录，虫族地位最高的虫后不止具有超强精神力，也有一定的生物智慧。甚至有人提出虫族也是智慧种族这种荒唐论调。在联邦星网上随手能搜出一大堆这类研究文章。” 　　虫族侵害人类居住的星球，这种损害全人类利益的东西就是人类公敌。不管它有没有智慧，妨碍到它威胁人类生存了吗？ 　　所以克莱恩说这种观点荒唐。可是放在能将任何观念与政治捆绑然后牟利的联邦，又不奇怪了呢。 　　把虫族当平等的人相亲相爱的胆子没有，拿这事赚钱的胆子很大。 　　换句话说，木绯屿的说法其实在星网上随便一搜能找到很多，人家还不是“我认为”“我觉得”这样论述，而是拿出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数据论证。 　　回来后成天就知道看电视从来不看书拒绝再卷的魔尊：“……” 　　小天道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为木绯屿叫冤：“哎呀，魔尊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用科学的眼光看啦！” 　　仿佛被内涵不爱学习的木绯屿放弃讲原理，直接摆结论：“荒星那只半人半虫，吉诺德非虫非人。” 　　事实上克莱恩没有内涵他，克莱恩嘲讽的是联邦的政治正确，嘲弄腐烂的联邦政权。以及像木绯屿解释，他们对于精神力的认识大概没有出偏差，木绯屿不必用“我和你们”来区分。 　　那样听起来，仿佛木绯屿与其他人隔绝起来了，像一座孤岛。 　　“……你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对吗？”稍作沉默后，克莱恩敏锐地指出。 　　克莱恩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同时也是功绩卓然的高级间谍，他不光有敏捷的思维，还有超越常人的敏锐“直觉”。 　　“之前不知道，现在有了点猜想。”木绯屿低着头，凝视自己的指尖，仿佛依稀可见他手上曾经沾染的血色。“是魔气。” 　　“什么？”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词，以克莱恩的联邦语言修养，一时间无法准确理解它的涵义。 　　别说克莱恩了，就是换个联邦人搁这儿也不能理解。 　　“我的猜测，虫族被魔气污染，变异出吉诺德这种新物种，它们开了灵智……精神力，强大的精神力改造了它们的脑子，让他们具有灵识……意识。在吞噬人的精神力时，同时读取目标的记忆，然后变化成那个人的模样。”木绯屿说。 　　克莱恩露出震惊的表情，既愿意信任木绯屿，又对这个真相本能抗拒。 　　“用科学的说法，变异虫吃掉了人，得到了他的基因和精神力，所以能变成人的样子，并伪装得和本人一模一样。”木绯屿换了种描述方法。 　　换作科学说法，似乎就好接受多了。 　　可症结也被淡化了。 　　若只是虫族变异，演化出新品种，有了新的能力，那也只是给人类抵御虫族雪上加霜而言。总之相信科学，总归是能对付的。 　　然而现实里，促使变异的诱因是修真界人人谈之色变的魔气。吉诺德不是真的虫族，按修真界的习惯，它应该叫魔物。 　　魔气本身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它背后的魔族、魔域。 　　魔气不是修真界自然环境中本身存在的，它来自魔域。而魔域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一方域外世界。它里面充满魔气，魔气与代表生机的灵气相克，导致魔域贫瘠缺乏资源。除了魔族和极少数魔植魔物能存在于魔域，其他生灵很难在魔域环境下生存。 　　如今修真界的魔修说是魔修，实则根本不以魔气修炼。因为在万年前魔域与修真界的通道就被封印剥离，魔族全部被驱逐出域外。 　　万年前魔域入侵修真界，魔族带来了魔族功法引诱各族修士修炼，但由于魔气对非魔域生物的毁灭性伤害，以魔气修炼的修士个顶个短寿。魔修也想长生啊，拿这么毒的功法修炼跟饮鸩止渴差不多，于是这类修炼魔气的功法很快就失去市场。剩下的都是改造过的，以灵气修炼的魔功。 　　这一切距离木绯屿太远，他只在魔宫藏书阁看过关于当年之事的记录。因此他花了许久才意识到，那些虫族身上泛着不详气息的黑气原来就是在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魔气。 　　克莱恩不知修真界，没能抓住此事的核心，反而更关心眼前的灾祸，他问：“这种虫数量会不会很多？像吉诺德这样的在人群里可能有多少？” 　　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说这么多了，木绯屿顿了下，觉得连魔气都讲出来了，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 　　于是他道：“联邦第二星域，编号λ-13、编号λ-14等无人星已经被虫族入侵。其中有颗星球原来是有植物的，现在那些植物变成了黑色变异物。那些入侵的虫族身上也带有黑气。你在塞卡星受伤那次遇到的虫也有。” 　　克莱恩眉头拧得能打结。 　　好在他本身非科研专业，对于这些挑战世界观的东西接受起来没那么抗拒。 　　比起挖掘其中的科学性，他首先关注的是情报。 　　“我没有接触过联邦无人星遭到虫族入侵的情报。”克莱恩在联邦时任军部发言人，兼职塞卡星区议员，十分接近权利核心，却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木绯屿以为他不信，接着说：“就是新年前那几日，我亲眼看见的。我还取了那些星球上的空气矿土打算研究。” 　　新年前？ 　　克莱恩猛然想起，加重语气道：“你带元熙出门旅行，去的是那些无人星？！” 　　木绯屿：“……” 　　小天道：“哦豁。” 　　什么叫不打自招啊！ 　　木绯屿柔弱且无辜的眨眨眼：“你好凶啊……” 　　克莱恩：“……” 　　克莱恩摁了下脑门，对自家omega的胆大妄为有了新的认识。 　　“你要那些东西吗？我都带来帝国了。”木绯屿眨着他漂亮的眼睛表现他的乖巧无辜，而后话锋一转，“以那几颗星球的情况看，有多少吉诺德现在不重要，如果真的是魔气导致虫族的变化，它们很可能即将大规模入侵人类星球。” 　　“我很需要，谢谢。”克莱恩不需要证据便愿意信任木绯屿，但他不能空口无凭的去对军方说。 　　无论帝国军高层是如何争权夺利，军队护卫帝国的事实不会改变的，无辜的帝国平民需要军队保护，他本人亦是为了成为军人才踏上现在这条路。 　　木绯屿点头，戳戳衣服上的毛绒球天道，“我藏在家里了。” 　　其实是遗忘在小天道肚子里了。 　　在此之前，木绯屿和小天道仅仅是有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具体应在什么地方。有点在意，但不如眼前的生活重要。当初木绯屿突然发热昏迷，小天道慌里慌张连行李都忘了拿。之后又接着发生克莱恩刺杀元帅险些死掉以及撤离联邦的事，自然便忘了虫族的问题。 　　直到今日，木绯屿对虫族身上散发的不详气息，还有莫名变成黑色的植物有了其他猜测。 　　能够引动魔族功法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他早该想到的。 　　《戮仙诀》来自魔族，本是魔族功法，而魔族生活在魔域中，周围全是魔气没有灵气。《戮仙诀》原本就是以魔气修炼，即便经过改造，其运功原理只怕没有脱离原版。 　　这就是为什么仅仅一个瞬间的接触，木绯屿就受到了影响，引发功法自主运转。 　　怪只怪木绯屿实在离万年前魔域入侵的修真界太遥远，以致他无法尽快联想到魔气上去。 　　与克莱恩对虫族的紧张担忧相比，这儿木绯屿的心情比普通凡人更加沉凝。 　　他在想，若是和平安全的秩序被破坏，他不能再当成天吃吃睡睡看电视的小咸鱼，他要死要活从修真界回来的意义在哪里？ 　　想到这里，木绯屿猛地一惊，急切抓住克莱恩手臂，脸色罕见地焦急：“我想起来了！你精神海里的黑雾……是精神力被魔气污染了！” 　　克莱恩一愣，脱口而出问：“你怎么知道我精神海里有黑雾？” 　　木绯屿：“……” 　　小天道：“……梅开二度。” 　　星际人众所周知，精神海内的图景无法探测，只有其本人内视精神海时能看到。 　　而木绯屿，在克莱恩不知情的情况下，知道了他精神海内有一些无法驱除的黑暗。 　　木绯屿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继续说：“你精神海里是一片星海，黑暗处是被黑雾遮蔽，并且能绞杀精神力。它和你杀死的尖石虫尸体有同源的气息。就是魔气！” 　　说着木绯屿便更慌张了。魔气对人的危害究竟有多大？修真界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后人，魔域入侵，堪比灭世之灾。因而万年前驱离魔域的魔主立有救世之功，让一个魔头能够立地飞升之大功德。 　　充斥魔域的魔气，危害性和棘手程度可想而知。 　　偏偏木绯屿是个从没接触过魔域的魔修，他急得像是马上要守寡一样，紧紧抓着克莱恩。“你现在的精神海里还有这个吗？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你看吧。”克莱恩没什么抗拒的说。 　　自回到帝国那日起，他对木绯屿就再无保留。S级精神力者敞开自己的精神海，虽说是闻所未闻，但他并没有多么担心。既然木绯屿在他不知情时就能探知到，现在有他的配合，应该更没问题了。 　　木绯屿闻言立刻伸长手指抵住克莱恩眉心，放出神识。而在神识进入精神海的瞬间，克莱恩就心神一荡，饱经创伤的精神海内星辰坠落，其本人两眼一闭，陷入昏迷。 　　木绯屿瞬间懵了。 第109章 　　帝国中央医院，精神力特护病房中，克莱恩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小天道变成人类幼崽的形态趴在他身边睡觉。 　　而木绯屿在窗前枯坐了一夜。 　　当天光微曦，恒星的光穿过大气层洒满帝都时，木绯屿终于眨了眨眼，在晨曦的暖阳下，侧身对恰好起床的天道说：“本尊要重入道途。” 　　小天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瞪大了和克莱恩颇像的绿眼睛：“你想清楚了吗？你不要现在的生活啦？” 　　木绯屿摇了摇头。 　　小天道回头瞅瞅克莱恩，“那爸爸怎么办？” 　　目前木绯屿的身体未经修炼，只有神魂境界，随着岁月增长，他的身体会自然经历生老病死，直到肉身消亡，神魂离体。如果木绯屿不想消失，可夺舍他人续命。若木绯屿不想活了，可自散魂魄，如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一样，死后灵魂分解重归天地。 　　无论怎样选择，他都能和克莱恩慢慢走过一生，白首偕老。 　　重新修炼的话，修士的寿元随着修为增长，当克莱恩垂垂老矣，木绯屿仍旧青春如故。并且修炼之后肉身的强度逐渐增强，变得能够承载过于强大的神魂，也就不再需要借克莱恩来镇魂了。 　　那意味着，魔尊不再需要留在克莱恩身边。 　　木绯屿默然不语。 　　小天道舍不得克莱恩，却没有因此劝阻魔尊。 　　“魔尊，是因为魔气吗？”小天道问，“你担心魔域入侵你们的世界？” 　　“魔域入侵，全界之灾祸。若凡人的科学无法抵御魔域，秩序颠覆，唯有强者生存。”木绯屿冷静而理智，其言辞间满是修士的冷漠与自私。 　　小天道小心抓着克莱恩的手，试探性问：“要是、要是这里的凡人真的抵挡不了，魔尊会救人吗？” 　　木绯屿嗤笑：“本尊自保尚且不得保障，救什么人？” 　　修真界的千年人生，彻底泯灭了木绯屿的天真与善良。他对待旁人，是冷漠至极的。 　　但小天道其实也不关心这个世界生灵的死活。它是天道意识所化之物，有着天地之道的无情，也有生灵的私情。它待万物如刍狗，独独偏爱克莱恩。 　　它说：“如果是爸爸呢……我、我不想他死。” 　　木绯屿眼睫一颤。 　　“他受天道眷顾，怎会轻易死掉。” 　　魔尊轻轻笑了下。 　　那笑容未达眼底，心里被不明的情绪填满。 　　小天道随之沉默。 　　木绯屿的目光落到病床上的克莱恩脸上。 　　他没有对天道说实话。 　　克莱恩的精神海受到魔气污染，没人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但木绯屿猜测，他会像修炼魔族功法的修士一样，理智渐消。运气好精神海崩溃变成废人，但至少保得住一命。或者精神力暴涨，如同修士入魔强三分，然后在疯狂中走向终结。 　　一个疯狂的人会做什么呢？ 　　木绯屿从魔宫典籍中看见过，受魔气侵蚀的人疯狂后，会陷入杀戮的魔障。 　　克莱恩会向他所保护着的凡人挥动屠刀，他将背叛自己的良心和理想。 　　木绯屿平等的对所有凡人冷漠，唯独克莱恩是特殊的。他不想看到克莱恩走向那样的末路。 　　这些话魔尊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习惯了表现出冷硬的姿态，否则难以御下。他更不敢在魔宫里表露他曾经作为星际世界凡人的软弱善良；他怕被其他魔修找到破绽，一拥而上分食。 　　“天道，把从联邦取回的样本拿出来。”木绯屿说。 　　天道立刻照做，吐出一堆零零碎碎。 　　木绯屿没敢直接用手触碰，隔着空气一一看过之后，拿起克莱恩的终端给他留言。 　　他按照顺序依次记下这些样本来自哪个星球，并叮嘱克莱恩不能直接接触它们。 　　“天道，回家。”木绯屿摊开手掌，小天道便变回毛球形态飞到他手心。 　　克莱恩仍在昏迷，他们就这么回家了？ 　　自然不可能。木绯屿需要天道帮忙找一颗灵气较充沛的星球。既然做了重新修炼的决定，就没必要拖延。克莱恩的昏迷极可能是魔气作祟，他需有修为才能帮他。 　　木绯屿从星网上找出帝国的星域图，确立合适的无人星跟天道一一查探。 　　他们运气不错，找的第二颗无人星上植被覆盖、大型星兽满地爬，一看就是被灵气滋养的结果。 　　“这里不错。灵气比我们之前 　　找过的星球都多。选这里吗魔尊？”小天道问。 　　这颗星球在帝国星图上编号μ-32，离帝都星非常远。不过距离对于天道在手的魔尊来说不算问题。 　　“嗯。”木绯屿颔首，放出神识在四周扫了一圈，指向一处山峰，“去山顶。” 　　山巅上少有星兽栖息，只需防范飞行星兽。不过有天道护法，这点问题也不用操心了。 　　白雪覆顶的高山之巅，木绯屿寻了一处地，西地坐下，摆出五心朝天之姿，闭目入定。 　　引气入体，感应天地之灵气吸纳入自身，引导灵气沿着特定路线在灵脉中游走，冲击灵穴，当灵气走完体内一个完整回路，便是一个大周天。走完一个小回路，则是一个小周天。 　　木绯屿有渡劫期的神魂，引气入体于他而言，只要这具身体具有灵根，即便是五灵根也能轻松达成。 　　而当他入定稍作感应，灵气便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进入体内。引导灵气在灵脉中运转时，他感到与在修真界时无甚差异。 　　也就是说，他原本的身体与修真界那个资质差不多。 　　是双灵根？ 　　他驾轻就熟的引导灵气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后便睁开眼，走完一个大回路的灵气化作液体存储到下丹田内，灵气化液，乃是炼气。 　　“炼气三成。”木绯屿蹙眉道。“资质应当比之前的好。” 　　小天道在修真界听过不少事，因此听得懂炼气和资质等意思。好奇问：“灵根呢？” 　　木绯屿垂首掐诀，指尖上立刻绽放出一朵火花。而后继续掐五行诀，将金木水火土一一尝试。最后应验的只有火和金。 　　“金火灵根。”木绯屿露出意外的表情，“与本尊在修真界时一样。只是不清楚灵根具体资质。” 　　“魔尊的资质肯定特别好！”小天道张口就道。 　　“如此也好。灵根相同，过去修习的法术可直接捡起来。”木绯屿还挺满意，虽然依然不能体验单灵根天才的爽感，但好歹与以前相同，熟能生巧嘛。 　　说完他打开终端看了眼日期，从引气入体到炼气三成他竟只花了不足一天时间。 　　这个水平在修真界应该算上乘吧？他有些记不清了。 　　按照这个情况，他或许能一举突破筑基再回去？ 　　木绯屿闭眼再次入定。 　　山巅上下雪了。轻柔的雪花飘落在魔尊身上，小天道化作人形，仰头望向天光黯淡的天空。 　　魔域，真的入侵此界了吗？ 　　为何不见此界天道衍化意识出来维护自己的世界？ 　　是因为星际世界太大了，这里的天道不能像其他世界的那样亲自掌控全域吗？ 　　那如果……如果它辅助此界生灵抵御魔域，它能不能直接拥有一颗星球做自己的世界？ 　　懵懵懂懂的小天道，在此刻，如同人类一样，产生了模糊的野心。 　　四日后，帝国中央医院病房。 　　克莱恩在今早清醒了。 　　但木绯屿不在病房里。 　　留给他的只有一堆零碎之物，和终端上一段简短的留言。 　　克莱恩的精神海仍旧没痊愈，现有的医学手段无法治愈受到魔气无人的精神海。这一次昏厥再苏醒后，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精神海里的黑雾在吞噬自己的精神力。 　　不必去检测木绯屿留下的证据，他已经得到了非常有力的佐证。 　　污染他精神海的物质来自虫族，而虫族本身也是被它所污染了。因而出现了如吉诺德的怪物，以及联邦遭受虫族异常入侵的情况。 　　木绯屿将这种物质称为魔气。 　　坐在病床上，克莱恩联络了国防部常务秘书。 　　中午，常务秘书赶到医院，接收了木绯屿留下的所有样品。 　　“大臣，如果这些东西证明你的情报准确，你打算怎么做？”常务秘书问。 　　“备战。”克莱恩说。 　　克莱恩对她的说法是，联邦多颗无人星遭到虫族入侵，疑似虫族受某种物质刺激变异，吉诺德也可能与这些有关。他隐瞒了消息来源是木绯屿，也隐瞒了自己精神海内的真实情况。 　　常务秘书眼皮一跳，问：“打谁？” 　　克莱恩答非所问：“通知军方，我需要一份全帝国星域的探查报告。报告需至少列出两个日期的探测情况。” 　　常务秘书一听就感觉加班在向自己招手，连忙说：“请问是要旧数据还是让军方重新探查一遍？” 　　克莱恩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向秘书。“你觉得呢？” 　　“……好的大臣，我回去就联系代理元帅。”常务秘书顿时头皮发麻，“对了，前天有两个自称是你父母的人找到政府厅，被厅外警卫拦住了。你的私人已经确认过对方的身份属实，我们没有透露你的消息。” 　　“谢谢，我马上处理。”克莱恩说。 第110章 　　克莱恩的母亲海蒂是位其貌不扬的中年女alpha，克莱恩的发色和瞳色便遗传自他。父亲弗雷德则是一位温柔到几乎没有主见的omega，是典型的帝国人所偏爱的菟丝花一般的O。 　　两人皆出身城市普通公民，结婚后海蒂带着弗雷德搬到帝都市区生活，海蒂在一间娱乐报刊的杂志社的普通撰稿人。 　　在没有前途的杂志社，干着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如同帝国许许多多其他普通公民一样，alpha靠着微薄的薪资养活全家。而omega则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在帝都市区的生活成本可想而知的高，海蒂工作的杂志社又过于没前途——靠背后的娱乐公司金主补贴养活——为了减轻生活压力，海蒂和弗雷德起初只生了克莱恩这一个孩子。 　　所幸克莱恩从小就表现出优秀的学习能力，到16岁之前，在学校中每一次考试均名列前茅。然后在16岁时分化为alpha，当初次资质检测测出双项S级的那日，海蒂、弗雷德两人喜极而泣。 　　海蒂的精神力、体质只有双C，弗雷德的体质同样是C，精神力稍高为B级。他们本以为就算孩子分化成AO，资质也不会超过B，谁想上天送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双项S级是什么？ 　　在帝国，有一项达到S级便可称天才。双项S级，对于社会底层的普通人而言，堪称天之骄子。 　　因为它意味着这个出身工人家庭，处于帝国最底层阶级的孩子有了跨越阶级的资本。 　　帝国同联邦一样，实行精英教育——穷人快乐教育，以垄断教育资源作为固化阶级的重要手段。单单是高昂的学费就能将绝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孩子拒之门外，而上层却用“文凭”来扎圈子。连军方高层以一个军官毕业于哪个军校来衡量对方的前途。 　　以至于在帝国，富人靠拼爹，穷人靠变异。 　　克莱恩就是万中无一的后者。 　　海蒂和弗雷德将克莱恩当做了改变整个家庭命运，让他们过上富裕生活的绩优股，他们打算投入更多的成本，以收取更好的回报。 　　然而一切都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全家人收到检测结果不久后的一天，克莱恩神色如常的出门上学，但那天他离开后就再也没回家。 　　海蒂和弗雷德试过报警、登寻人启事、在星网寻人等等手段，经过漫长的数月挣扎，最终他们只得到警方盖章的“确认失踪”的消息。 　　已经无法以平常心看待这个孩子，无法忽视心中对他的投资期待的两人如遇天崩地裂，他们失去的不光是一个孩子，还是改变他们人生的筹码。 　　再后来，克莱恩由父母曾经的骄傲变成了父母心中的刺。 　　为了抚平失去孩子的伤痛，也为了新的投注，两人在克莱恩失踪的第二年决定养育第二个孩子。 　　这个孩子叫托德，今年9岁，是个男孩，还没到分化年龄，出生时的基因检测结果偏向alpha。 　　这个检测只能作参考，但两人如同找到了新希望，他们期望这是第二个奇迹。 　　期望在一对资质一般的AO身上，能够生出两个天资卓绝的S级，如同白日做梦一样。 　　此刻，两人就带着托德一同出现在克莱恩的病房里，时隔十余年的亲子重逢场面，竟蔓延着尴尬与陌生。 　　“克莱恩，这是你弟弟托德。”海蒂一手搭在托德肩上，将他往病床前轻推了把。 　　托德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一切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他满脸不爽，倔强地大声说：“我才没有哥哥！你们不是说他失踪很多年，早就死外面了吗？！” 　　说到激动处，他那双和海蒂一样的绿色眼睛里闪动起泪光。 　　他还小，不能体会父母对待克莱恩的复杂感情，他只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会分走父母注意和爱意的大哥。 　　可是这个哥哥，明明就死了很多年啊。 　　“你回来干什么！”托德扭头指着克莱恩大骂，“你就死外边不好吗！” 　　小孩子其实很多事都不懂，从托德嘴里脱口而出的话语，多半来自学舌于大人。 　　不论父母、邻居甚至电视剧。 　　海蒂脸色瞬间一沉。但她不是斥责托德无礼，而是转头去骂弗雷德：“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像极了当初在联邦，木诚海被木绯屿气到后斥责木修文的场面。 　　那时候，克莱恩展现出他伪装的世故圆滑，在其中平弥合绯屿与木家的关系。而今，他只是拧起眉，指节敲了敲床侧栏杆，“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 　　他看着父母的表情和眼神都是平静的，似乎对于亲人重逢一点都无动于衷。 　　他在心中嗤笑、自嘲。 　　没想到回来帝国，仍需要时不时戴上伪装面具，藏起真实情绪。 　　不然呢？表现出来给谁看？ 　　给这对在他面前耍弄如此低级手段的父母看他到底有多么想家、想父母？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头，非常想在父母这里得到抚慰吗？ 　　他们并不想看啊。 　　对于现在的场景，其实他心中早有准备了。 　　这便是为什么他已回帝国一段日子，却始终没有主动联系父母的原因。 　　克莱恩并不是坚强到毫无破绽的人，也没有情报部那些专业间谍的强硬素质，除了做的事情差不多，他本是个普通人。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一样的私心感情。 　　只要回避现实，就不会难过对不对？ 　　海蒂被克莱恩的话噎得下不来台，弗雷德连忙道歉：“对不起……” 　　也不知他是在对克莱恩还是海蒂道歉，抑或是两者皆有。 　　这就是生活的帝国的omega的普遍现状。 　　没去过联邦前的克莱恩习以为常，以为爸爸就是如此温柔的一个O，现在他明白了，这不是温柔。 　　而是没有人权。 　　帝国人听不见omega的心灵的呐喊，帝国alpha举着染满鲜血的历史书页规训所有omega：alpha要保护你们，免遭联邦恶魔的毒手，所以你们要听话顺从，尽量不要给alpha添麻烦，不要给帝国拖后腿。 　　年复一年，一代复一代的教育之下，所有帝国人都如极端教徒一样，alpha被激发最变态的保护欲、掌控欲，omega被激发最温驯的服从性。 　　但这还不是全部。 　　因为人类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帝国和联邦其实大同小异。它们让人们以为omega没地位，实则omega不过是底层的一部分，还有其他的广大的穷人alpha、beta与omega共同组成了这个社会的底层。 　　可悲的是，这部分AB以为自己比O更受优待，殊不知在上层精英眼里，他们都是——“没教养没前途的穷人”。 　　在联邦，克莱恩只会想尽办法去挑拨各种人群对立以助联邦分裂。如今回到帝国，亲眼见到他唯唯诺诺，已完全被社会家庭驯化的omega爸爸，他感受到了窒息。 　　在联邦的受教育经历宛如给帝国坚固的壁垒打开一扇窗，让他看见了更远阔的世界，也让他不再如帝国alpha那样思考。 　　“克莱恩，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失踪了？怎么突然变成少将……还是国防大臣？”海蒂在杂志社混得不好的原因出现了，她缺乏那份优秀的媒体从业者的眼界与手腕，更缺耐心。 　　在试图为两个孩子拉近关系的低端手段由于托德的极度不配合宣告失败后，她选择直白提问，并且依旧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和表情俯视克莱恩。 　　如同克莱恩依然是那个掌控在她掌心的孩子。 　　“抱歉，出于保密原则，我无法透露具体情况。”克莱恩用官方话术回答。 　　海蒂明显一愣，随即是不解和恼怒：“到底事连你亲妈也要保密？！” 　　克莱恩靠坐在病床上，明明是伤至昏厥住院的人，却得不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句哪怕是客套话的探病关怀。 　　他们不是来探望住院的孩子，而是来找一个多年不回家，但已经平步青云了的儿子。 　　海蒂沉下脸来，克莱恩沉脸时的凶悍气质有几分与她像。只不过青出于蓝胜于蓝。克莱恩的父母皆是其貌不扬，气质头脑在普通人群属于十分大众化的水平。而克莱恩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回避了缺点。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属实是变异。 　　弗雷德缩在海蒂身后，把身上像长了跳蚤的托德拉回来，以免打扰到正在说话的两个alpha。 　　托德牵着他的手，不管这时候是不是说话的场合，直接以命令的语气说：“爸爸，我要回家。我回去看动画片。” 　　他的不懂事与克莱恩的稳重疏离成了明显对比。仿佛贴脸嘲讽海蒂两人失败的投资人生。 　　克莱恩没回来前，他们对托德充满无限期待，期望这是下一个奇迹。然而当重逢克莱恩，再次见到这个年轻有为的长子，他们再也不能忽视现实。 　　托德并不如克莱恩优秀。托德只是一个被娇惯的普通孩子。没有克莱恩自小展露的比同龄孩子更早慧的优异天分。 　　比起海蒂，omega是更加多愁善感的，对于alpha的情绪感知也有天赋本能的敏锐。弗雷德温声劝托德再等等，然后对海蒂说：“我先带托德去外边转转，他从小很少生病进医院，可能不适应这里氛围。海蒂，你们母子好好聊聊。” 　　克莱恩哄人的方法大约是向弗雷德学的，他们温声说话的模样如出一辙。 　　“嗯。”海蒂自持姿态的微微颔首，像领导同意下属意见的反应。 　　克莱恩不作声，看着多年不见的爸爸亲昵牵着素未谋面的弟弟走向病房门口，拉开门。 　　这一幕，恍然在记忆能找到相似的画面。 　　很多年前，爸爸手里牵的是年幼的他。 　　挽留爸爸的呼唤几乎脱口而出，却被门外意外出现的人堵住。 　　“绯屿？” 　　木绯屿和人形的小天道一直站在门外。 　　开门之前，克莱恩根本没有察觉。他一直规避见面的双方在此时此刻，如此猝不及防的迎面撞见，让他慌得要从病床上下来。 　　“爸爸！”小天道脆生生喊着爸爸噔噔噔跑进来，在床边踮脚探头去扒拉床沿。 　　“熙宝乖。”克莱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弯腰去摸崽的头，接着把崽抱到床上，搁在自己与床侧栏的中间。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做完，他才来得及去看海蒂等人的反应。 　　海蒂和弗雷德均面露困惑，托德看见新来一个小孩，心里更不高兴了，本能觉得对方会分走更多父母的注意。 　　“克莱恩，这是你的孩子？”弗雷德见到小天道，依稀就像看见了很多年前的幼年克莱恩。一股血缘天性激起了他满腔温情。 　　当然，是他自以为的血缘。 　　海蒂的目光同样在克莱恩与崽的脸上来回打转，从她表情看，是和弗雷德有相同的猜测。 　　“是。”克莱恩承认的态度坦然得好像崽真是他的一样。他对仍站在门前的木绯屿招招手，“绯屿过来，他们是我爸妈，亲的。” 　　木绯屿乖巧的走到病床边，自己拉来椅子坐下，全然没有初见家长应有的紧张恭敬。 第111章 　　“绯屿，我妈海蒂，爸爸弗雷德，还有弟弟托德。”克莱恩说。 　　帝国人全家都一个姓，因此克莱恩在介绍中只需说名字。 　　“他叫木绯屿，是赫尔曼星人，他是孤儿，最近生病了暂时不方便用嗓子。我们已经结婚了，元熙是我们的孩子。” 　　克莱恩为双方介绍的先后顺序明示了在亲疏远近，是他在父母面前维护木绯屿的地位。 　　他根本不期待得到来自父母的祝福，因为给木绯屿捏造的身份仅仅是边缘星球上的孤儿O。 　　普通人，也是讲究出身门庭的。对方家世比己方差，就谈“门当户对”，对方比己方富裕，就谈“自由恋爱”。帝国人拥有灵活的爱情观。 　　孤儿连家都没有，上哪谈家世背景啊。 　　果不其然，一听木绯屿的出身比他们家还低，海蒂两人表情就变了。 　　海蒂是明晃晃的不赞同，眉头皱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剔打量木绯屿。 　　最初从联邦离开的人不是只有遭受种族清洗的人，另有一些不喜欢联邦，在联邦生活得并不好的人。因此木绯屿出现在帝国并不会被怀疑是来自联邦，只不过他们在帝国变成了“少数族裔”。 　　弗雷德亦是不赞同，却是用温和的姿态来表达：“他们的名字怎么写？今年多大了？” 　　克莱恩用帝国文字转写木绯屿和崽的名字，在终端上投影出来，“绯屿十九岁了，元熙两岁。” 　　“这么小啊！”弗雷德讶然。 　　海蒂立马说：“怎么找个这么小的。年纪小的omega根本不知道照顾人，还要反过来让alpha照顾。” 　　成天吃了睡，睡了看电视，不读书不赚钱不干活，确实被克莱恩照顾着的木绯屿：“……” 　　“等等，孩子已经两岁了，他才十九？你们……克莱恩，你……你怎么和未成年omega……”弗雷德一下子就抓住了年龄问题。 　　无法否认今年十九岁的木绯屿有一个能跑能跳的崽这件事的克莱恩百口莫辩。 　　他不想解释崽并非是他亲生的，何况就崽现在这张和他颇有父子相的脸，除非举出亲子鉴定报告，否则旁人多半是不信的。 　　小天道从海蒂三人身上感知到了微弱的恶意，之前在病房外也听见了克莱恩一家人的对话，它有点害怕。 　　怕克莱恩的父母像木绯屿的妈妈一样对它。 　　它不安地望向一直安静得像个精致花瓶的魔尊，试图从强大的魔尊这里得到安全感。 　　在短短数日内成功筑基的魔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筑基于凡人，犹如脱胎换骨，蜕凡入道。从凡人的视角看，便是他比之前看起来气色更好了。 　　他拿起自己的终端，开始打字。 　　克莱恩立时眼皮一跳，生怕他发表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连忙给按住，把他打字的手牢牢抓到自己手里。 　　木绯屿：“……” 　　“爸，让omega在不适当的时候怀孕是alpha的错，是我的问题，请不要在绯屿面前说这个，让他难堪。”克莱恩说。 　　弗雷德脸色一变，嗫嚅着说：“我没有、没有想要他难堪。我就是觉得……他这么小，是不是根本不懂结婚生子是什么？克莱恩，我觉得……” 　　比起直言不讳，缺乏耐心的海底，弗雷德的软刀子才是更可怕的。 　　他嘴上全是“为你好”，说出的话却和挑拨无异。 　　他话音一落，海蒂那边就直接发难：“克莱恩，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们家世不相当，年龄也不合适。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地位？你是国防大臣！是将军！却娶一个未成年怀孕孤儿omega？这事要是披露出来，我都能想到第二天的头版头条会说些什么！你不要前途了？！” 　　身为娱乐杂志的撰稿人，海蒂最清楚舆论中什么消息最惹人眼球、吸引流量。 　　在娱乐圈，无非是明星们的绯闻。 　　扩大到其圈子，那就是公众人物的感情八卦。 　　而克莱恩和木绯屿的婚姻无疑是能登上各种头版头条、霸占各平台热搜榜的存在。 　　毕竟对于私人感情问题，任何人，无论学历家世如何，都能轻易发表意见，不需要任何评论的门槛。 　　但海蒂这位专业的杂志撰稿人失手了。 　　前·联邦军部发言人·克莱恩轻易攻破了她的说法。克莱恩说道：“真正能上头条的是‘新任国防大臣让omega未成年怀孕’。孩子出生是既定事实，就算我跟绯屿离婚，也不妨碍这条新闻的真实性。” 　　海蒂瞬间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想过克莱恩会反驳会拒绝，但没想到克莱恩能一语道破她们这些媒体从业者的伎俩。 　　此刻，她终于有了真切的感受，她面对的不再是她们家的孩子，而是帝国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她只是个在帝国中最普遍存在的公民——连自己选区的议员是谁都不清楚的那种普通人。她根本无法想象，克莱恩是凭借什么以至于在二十七岁这年成为国防大臣的。 　　在普通人的想象里，应该是凭的双项S级。 　　他们甚至不知道如果真的只凭这个，克莱恩早该牺牲在联邦，最后变成保密档案上一段尘封的历史，等待几十年后档案解密，或许有人会对这份档案感兴趣，从而了解到他的姓名、经历。 　　又或许如克莱恩一样为帝国牺牲的人太多了，在长长的烈士名单上，他也只如浩瀚星海中的一颗不起眼的星辰。 　　海蒂和弗雷德都不知道，克莱恩究竟有多么优秀才得以活着回到帝国，乃至被牵扯进政权中心的漩涡中。 　　分别十一年，海蒂再也不能用大家长的视角来对待克莱恩。 　　“爸爸，我要回家！”打破令海蒂难堪的氛围的是她如今宠爱的孩子，托德犯起了小孩子的倔，拽着弗雷德拼命往门外拖。 　　弗雷德赶在海蒂发怒前抱起托德，打算带孩子去走廊等。 　　海蒂只觉今天事事不顺，萌生退意。“算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克莱恩，你现在住哪里？怎么不回家？” 　　“我们在郊区租了房。内阁有许多文件必须由大臣下班后查阅，我需要一个书房工作。”克莱恩隐晦指出父母家房子太小，无法满足他的工作生活。 　　海蒂瞥眼弗雷德，心领神会的omega连忙说：“你租的房子大吗？绯屿这么小肯定没经验，要不爸爸过来帮你们带孩子？” 　　他跟着克莱恩的称呼叫木绯屿的名字。 　　“不要！”出乎意料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托德，另一个则是小天道。 　　“爸爸，不要他们！”小天道露出惊恐的表情，直往克莱恩怀里钻，“怕呜呜……害怕……” 　　克莱恩几人皆是一愣。 　　木绯屿趁机抽回手打字，接着由AI朗读：“辛小凤。” 　　这个名字提醒了克莱恩，怀里的崽曾经差点死于木绯屿母亲之手。 　　“别怕。”克莱恩熟练的抱着崽拍背安抚。 　　他忙着安慰崽，错失了阻拦木绯屿的时机。 　　于是魔尊开始了他的表演。 　　“克莱恩不可能跟我离婚，即使你们是他的父母也不能操纵他的人生、支配他的选择。他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不是父母手里的提线木偶！” 　　原话来自某部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台词。 　　“你们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该贬低自己儿子的眼光。克莱恩爱我是因为我优秀，值得他的青睐。请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玷污神圣伟大的爱情！” 　　随着AI的朗读，木绯屿随着台词演进做出低头、抹眼的动作。和AI一点不适合狗血伦理的正经语气达成诡异的配合。 　　克莱恩：“……” 　　海蒂和弗雷德差点心梗。 　　连小学生托德都被震慑当场，忘了继续闹别扭。 　　更震撼的是小天道的配合：“呜呜呜……你们不要拆散爸爸……” 　　克莱恩：“…………”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弗雷德条件反射性道歉。“我只是想帮帮你们忙，没有、没别的意思。” 　　海蒂沉着脸说：“行了，今天先不谈这个。克莱恩，把你现在的住址发给我。有空我们会去看你。还有，我想抱一抱我孙子。” 　　这项要求并不过分，作为养育了克莱恩的父母，他们与克莱恩的孩子亲近是人之常情。 　　但克莱恩没有枉顾崽意愿就兀自做决定，而是先摸摸崽的头，问道：“熙宝，愿意给奶奶抱吗？我在这看着，没人会伤害你。” 　　海蒂的声音几乎是立刻插进来：“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伤我自己的亲孙子？克莱恩，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失踪太久，回来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她用近乎刻薄的言辞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以退为进的方式逼迫克莱恩低头服软。 　　作为一个手段低级到在没前途的杂志社也只能做个没前途的员工的打工人，这是她所会的为数不多能奏效的手段。并且有一个只能在自己家庭里使用的前提。 　　面对母亲的质问，克莱恩沉默以对。 第112章 　　解释只有当对方愿意听时才有意义。 　　克莱恩知道，他父母其实不需要解释。 　　海蒂不过是借题发挥，以彰显其家庭地位，确立她对克莱恩而言的长辈身份。 　　好在小天道不是真的崽，见场面闹成这样，它自己找台阶下：“好叭，就抱一下下。” 　　克莱恩这才抱起它交给海蒂。 　　海蒂动作熟练的抱走崽，并转身抱给弗雷德看。借着背身的机会，她迅速从崽脑袋上薅了点头发。 　　小天道：“？” 　　“海……”弗雷德露出意外的表情。 　　“跟克莱恩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不是弗雷德？”海蒂及时打断他。 　　“……嗯，那个时候克莱恩还是小小的一团，很乖很听话。”弗雷德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即使现在的他手里正牵着别的孩子。 　　温柔的omega唤醒了往昔记忆中的温馨，克莱恩回想到遥远的过去，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木绯屿清晰看见了他的神色变化，指尖抠住裤腿不自觉地碾动。 　　他已断绝亲缘，是一个与凡人亲人不再有任何关系的修士。他有父母，却和没有父母并无区别。 　　但是克莱恩有父母亲人。 　　他曾对克莱恩的孤儿身份信以为真，便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实猝不及防撞到面前。 　　倘若克莱恩只是孤儿，结婚就只是两个人的事。 　　现实中克莱恩父母健在，便意味着克莱恩必须在自己的小家和与父母的家庭关系之间协调权衡。 　　血缘是非常强大牢固的纽带，是凡人很难斩断抛却的关系。 　　若有一日，必须在他和亲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克莱恩会选什么？ 　　魔尊艰难地思考。 　　克莱恩的话，肯定选择自己的亲人吧。 　　他跟克莱恩是什么关系呢？ 　　一种在对方不知情情况下强行缔结的道侣关系、一段虚假的随时可以解除的婚姻关系。 　　堂堂魔尊全无半点自信。从知道克莱恩父母双全时起，便已在暗自焦虑。 　　在此世间，木绯屿唯独在乎克莱恩一个凡人。但克莱恩不能只在乎他。 　　克莱恩能够独占木绯屿，木绯屿却不能独占克莱恩。 　　不公平。 　　木绯屿咬住下唇。 　　“好了，我们回去。”做完要做的事，海蒂便把崽还给克莱恩。“克莱恩，再见。” 　　“再见。”克莱恩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他的家庭与木家的情况截然不同。他们家如同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一样，有因经济压力而为一些生活琐事烦恼，同时也有亲人间的脉脉温情。 　　比起养育之恩、海蒂两人曾经给与的期待和爱护，如今的隔阂以及对方索求回报的心思，根本无足轻重。 　　至少克莱恩如此认为，并没有因他们今天的言行而生怨。他很清楚，错不在海蒂两人，是社会现实教他们拥有了如此观念。 　　海蒂三人离开病房，临出门前，弗雷德忽然回头，欲言又止：“克莱恩，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蹙着眉，一脸忧虑。 　　笑意顷刻从脸上消失，克莱恩用属于军人的锐利直视弗雷德。 　　来自alpha军官的视线极具压迫感，仿佛能将弗雷德的温柔外表撕开，露出内里已经腐烂的血肉。弗雷德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几乎夺门而逃。 　　弗雷德不知道，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触动的是克莱恩烙在心口的伤疤；是残酷战争下的疮痍；是隐蔽战线上数不清的战士们的鲜血和生命。 　　他们每个人都变了，变得连最熟悉自己的亲人都不认识了的样子，去往各自的战场潜伏、活动。 　　家人不明真相，或许伤心，或许怨恨，从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正是守护着帝国、保护着包括他们亲人在内的帝国人的无名英雄。 　　木绯屿倏然起身，亲口用帝国语说：“等等！” 　　弗雷德疑惑地停住脚。 　　克莱恩几乎以为木绯屿又要表演了，连忙要拦，抬眼所见的却是一个以居高临下姿态睨视别人的木绯屿。 　　魔尊缓步向弗雷德走近几步，左腕抬起，右手在佩戴于左腕的终端上轻轻一碰，AI音大声朗读：“克莱恩十六岁离家，至今十年有余。你们不知他在外这些年的经历，你们没有资格如此对他。” 　　弗雷德瞬间脸色一白。听见动静，海蒂带着托德又转回门内，肃然拧眉瞅着这个胆大包天的omega。 　　“绯屿！”克莱恩终于从病床下来了，他不可能坐视木绯屿和自己的父母关系闹僵而不管。 　　子女面对长辈，总是无法过于理直气壮的。 　　他担心海蒂两人对木绯屿胡搅蛮缠。 　　木绯屿不为所动，AI依旧在说：“克莱恩如今的地位，是凭他自身实力应得的。而你们除了将他生养到十六岁，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其他帮助。” 　　木绯屿承认，他就是在挑拨。 　　挑拨克莱恩与其家人的关系。 　　什么样的修士才能稳坐魔尊之位呢？ 　　修为强大？ 　　不止如此。 　　木绯屿统御魔道几百年，始终没人能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一个大魔头应有的心机手腕他都有。 　　“克莱恩，这就是你找的好omega？！”海蒂恼羞成怒。 　　弗雷德则一脸柔弱伤心。 　　“妈，绯屿是心疼我才说这种话。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克莱恩再一次坚定站到木绯屿跟前，将之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时间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家吧。托德好像在医院待得很不舒服。” 　　克莱恩将托德当做挡箭牌拉出来，海蒂两人其实心里清楚，克莱恩与托德两兄弟的关系有多么尴尬，但无论以谁的立场论，大家都没有错。 　　错的是命运无常，错的是机缘巧合。 　　海蒂摆摆手，这一回顺利离开，没再发生什么插曲。 　　待他们离开，克莱恩去将病房门合上，回头看见木绯屿垂着脑袋，手指不安地碾着上衣衣摆。崽坐在病床上，摆出同样不安的表情。 　　克莱恩：“……” 　　他无奈地揉着自己额头，叹气道：“你们这副表情做什么？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在心虚？” 　　“又”这个字就用得很妙。 　　木绯屿低头不吭声。 　　小天道率先坦白：“爸爸对不起，可是我不喜欢爸爸的爸爸妈妈。我……熙宝不要喊他们爷爷奶奶。” 　　连魔尊都当不起天道一声“爸爸”的称呼，更遑论海蒂与弗雷德两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没关系。”克莱恩首先回到床边安抚的摸摸崽头，“熙宝自己决定就好。而且在帝国，家人之间更多是直呼名字。熙宝其实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他和崽原本就不是亲生关系，也从不在崽面前避讳。 　　海蒂、弗雷德是他的父母，不是木绯屿的父母，理所当然更加不是崽的爷爷奶奶。 　　他和木绯屿，不过是拿着伪造的身份，在档案上打下了虚假的结婚记录。 　　他当然不会强求木绯屿和小天道如同对待真正的亲人一样对待他的父母。 　　而克莱恩此刻表现得越大方，木绯屿心里就越慌。 　　不在乎小天道的态度说明什么？ 　　说明克莱恩也不在乎他。 　　“老公。”木绯屿悄悄伸手，去抓克莱恩的衣角。 　　他是修真界叱咤风云的绯屿魔尊，在克莱恩面前却总是把自己当做柔弱、无助、可怜的omega。 　　克莱恩被喊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心痒又心疼，立刻抛下崽，回身轻轻搂住老婆哄道：“我会避免让你们见面，不用担心。就算撞见你也不用管他们。我会处理好的。” 　　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啊，区区处理家庭关系，一定也能做好！ 　　克莱恩在心里对自己说，必须处理好，得杜绝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场面。 　　“老公，如果我和你爸妈同时遇到危险……我自己不能处理的那种，你会先救谁？”木绯屿发出爱情偶像家庭伦理剧中最经典的灵魂一问。 　　小天道瞪大了眼，眼瞅着克莱恩表情一僵。 　　克莱恩不像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样，给出无语的表情反应，然后用嬉笑打闹敷衍过去。 　　他竟然认真思考在这个问题？！ 　　随着他的犹豫沉默，木绯屿的心沉到谷底。 　　“我知道了。”木绯屿抢先说，而后对小天道招手，“元熙，我们回家。” 　　无师自通了恃宠而骄的木绯屿并未意识到，他这副样子简直就是——答案错误，你马上要没老婆了。 　　克莱恩：“！” 　　这下慌张的成了克莱恩，他把木绯屿从地上拔起来搁到床上，接着自己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绯屿，要不要跟我好好谈谈？” 　　“谈什么？”木绯屿用最乖巧的语气闹着别扭。 　　“你的学业问题。”克莱恩给出沉重一击。 　　木绯屿：“？？？” 　　令修士闻风丧胆的魔尊露出堪称傻眼的不敢置信表情。小天道在旁捂住嘴。 　　它怕不小心笑出声。 　　“我对学业没有问题！”木绯屿大声说。 　　克莱恩不听他说胡话，直接将他所整理的帝国排名靠前的十数所高校信息列表投影出来。 　　“标橙的学校在帝都星，其余在其他星球。选一所喜欢的？” 　　木绯屿：“……” 　　“如果不喜欢这些，再给我点时间继续整理其他学校的信息。” 　　木绯屿看看屏幕，又看看克莱恩正经严肃的表情，语出惊人道：“我喜欢新娘学院。” 　　克莱恩：“？？？” 　　木绯屿掰着指头开始数新娘学院的优势：“听说新娘课程一般是学才艺、厨艺……琴棋书画我略有涉猎，肯定比学数学物理学容易。而且同学全是omega，我可以去交朋友。也不用搬到学校住宿，课少假期多。我还能多在家陪元熙。” 　　说到最后，木绯屿眼睛都亮了。 　　他在联邦时怎么就没想起新娘学院呢！当初要求转专业，就应该一步到位，直接去艺术院！害他堂堂魔尊，竟因成绩在凡人面前丢脸！ 　　读新娘课多好啊，电视剧里有不少读新娘学院的omega角色，人家每天不是在谈恋爱就是在谈恋爱的路上，从来不用为成绩操心。上课就是插插花弹弹琴。 　　弹琴他会啊！虽然只会一首。书画他也会啊！至少不丑。 　　新娘学院简直是只想混日子的人的梦中情校！ 　　木绯屿眼巴巴瞅着克莱恩。 　　“……绯屿，我没有逼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可以直说。不用敷衍我。”克莱恩说。 　　木绯屿眨眨眼，犹豫道：“我想要的……家里的钱可能不够。” 　　克莱恩：“？” 第113章 　　克莱恩盘算了下自己如今的账户余额以及已经转给木绯屿的数目，心中没底的问：“大约要多少钱？” 　　木绯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的奥西里斯，是不是要改装后才能用？”买材料肯定得花很多钱，不偷不抢的话，只怕以克莱恩的财力耗不起。 　　作为大师之作的S级机甲，奥西里斯绝对比克莱恩本人更出名。帝国与联邦之间人为制造的信息壁垒能杜绝绝大部分民众的交流途径，曾经的“蓝佑”即使在联邦也要借水军造势才稍稍出名，帝国人就更加不可能认识他了。而机甲则不一样。机甲可是星际人最热衷的武器。 　　至于回到帝国就不能使用联邦人制作的机甲这种选项，魔尊连想都没想过。 　　有好用且不要钱的武器，为什么要弃之不用？怕被人看出其来路，那就把外观改造一遍呀。 　　“事实上当年我一拿到奥西里斯就把它的数据上交了，主控系统几年前就改成了皇家研究院制作的。现在只需要做一些在联邦时不方便做的功能调试，再更换涂装就能用了。”克莱恩坦白。“我已经送把它送去改装了。” 　　“你见过奥西里斯有两种机体形态，写入研究院给的程序后，主控AI也有两个。口令‘奥西里斯’启动的只是原有的程序，‘Osiris’激活的才是真正的主控。这次调试应该会删除联邦的那个AI，等它回来，我带你去认识真正的Osiris。” 　　说起Osiris，克莱恩语带笑意，如同剑修对待自己的本命剑，机甲战士最信任的伙伴是自己的机甲。 　　木绯屿不是剑修，本命灵器却也是一把剑——魔剑逆缘。 　　但逆缘无灵，只不过由于是他亲手炼制，没有经过他人的手，所以他能够完全信任这把武器，乃至将之作为本命灵器。 　　逆缘是一把趁手、安全，又承载着他飞升希望的工具。 　　木绯屿从来没有把武器当“伙伴”的习惯和经历。 　　克莱恩和奥西里斯的关系，是魔尊所陌生的。 　　他原本要说的话因此而迟疑。 　　“爸爸，我也要认识奥西里斯。”小天道对人类的不屑一顾，唯独对属于克莱恩的机甲抱有天然的好感和好奇。 　　“好。到时候让Osiris陪熙宝玩。”克莱恩如此发言，像极了极端宠溺孩子到是非不分的熊家长。 　　假如AI有情绪，不知道Osiris会不会委屈。 　　“我想……”犹豫之后，木绯屿终是开了口，“我要改造你的奥西里斯。我们之前约定过的，以后你的机甲由我来修。” 　　克莱恩愣住。 　　不是不愿意让木绯屿碰的他的机甲，主要是…… 　　想想他上次收到的联邦第一军校发给家长的成绩单，他斟酌着道：“机甲上有很多危险的武器，我怕你伤到自己。” 　　一向被动忽视克莱恩话中深意的魔尊这回竟然听到了重点，立刻大声说：“我的成绩不好不代表我不会改装你的机甲！” 　　绯屿魔尊在炼器一途上不称天降英才，可是凭借他独自炼制出的逆缘剑，也堪称是有天分了。修真界多少修士都求不到魔尊一件作品，如今他主动要给克莱恩炼机甲，对方居然跟他提成绩！！！ 　　气呼呼的木绯屿觉得必须为自己的才能正名，抱起旁边的小天道就走：“你等着！我们回去取点东西！” 　　不小心答了送命题的克莱恩：“……” 　　得亏这里是帝国，木绯屿在这边一个人都不认识，否则克莱恩这会儿就该以为他又要把老婆气跑了。 　　等会，为什么是又？ 　　“绯屿。”克莱恩连忙起身去追，“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木绯屿被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高大alpha握住胳膊，顿时像被凶兽困住的小绵羊，从身高体型上说，确实是柔弱、无助、可……可爱。 　　“奥西里斯是S级机甲，是机甲中最顶级的一档，其中一些技术代表了联邦现有的技术水平，它虽然是我比赛赢来的，但它对帝国有用，我就把它上交了。”克莱恩解释说，“所以它不止是我的私人机甲，这么说你理解吗？” 　　木绯屿不想理解。他只关心：“我不能改造它？” 　　克莱恩叹气：“可以，但我需要先和研究院沟通协调。你可以先去研究院观看他们调试奥西里斯。我对机甲制造不太了解，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专业的人谈。” 　　木绯屿如要对机甲进行改造，必然是使用炼器之法，不可为凡人道也。 　　不过观看凡人是如何改造机甲倒是不错的主意。比起做那些令人头秃的计算题，木绯屿更喜欢直接上手造。 　　“好。”木绯屿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外走。 　　克莱恩：“？” 　　不是哄好了吗？怎么老婆还是要走啊！ 　　注意到他的表情困惑，木绯屿道：“我们回家……回家睡觉。” 　　克莱恩微怔，快速笑了下后松手。 　　等木绯屿带着崽离开，克莱恩躺回病床上，烦躁地用胳膊遮住眼睛。 　　他上一次住院，木绯屿的态度不一样。 　　结婚后木绯屿一直很粘他。 　　可是回到帝国之后木绯屿好像变了。 　　这次入院，独自一人在病房中醒来，看不到木绯屿也看不到崽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 　　失落、难过、焦虑，以及害怕。 　　年轻有为的国防大臣竟然害怕被老婆抛弃，说出去……肯定也能上头版头条。 　　《新任国防大臣骗婚骗色结果反遭抛弃》，多么吸引眼球的标题啊。 　　木绯屿带着小天道回家，然后从家里跨越空间来到他修炼的无人星球。 　　白雪皑皑的高山之巅空气稀薄，灵气量少但比生物活跃的地面纯粹。好在筑基修士已能用灵气护体，不会缺氧又怕冻。便是未筑基前，只要不断吸纳灵气，运转灵力，也不会有事。 　　“天道，明天去医院把本尊给奥西里斯画的图给你爸爸看。” 　　小天道拍拍小肚子：“没问题！不过魔尊，真的要给爸爸炼机甲吗？炼器和机甲科技会不会不相容？” 　　“容不容，试过方知。”木绯屿席地坐下，摆出修炼的姿势。 　　“也对。”小天道掏出它的奶瓶，把奶喝出了饮酒的架势，叹着气说，“唉，没想到爸爸家里还有人，我只能看到他命格气运好，看不出他家庭富贵。他家里是不是情况不太好啊？” 　　木绯屿静了几息，垂眼问：“你尊克莱恩为父，对他的亲人怎么看待？” 　　小天道皱着眉毛，一双颇像克莱恩的绿眸里盛着烦恼：“能怎么看？当然是当凡人看。我爸爸是我爸爸，爸爸的亲人是他的亲人，和我一个天道有什么关系？那魔尊你呢？” 　　木绯屿沉默。 　　小天道从他的沉默中，似乎读出了答案。 　　魔尊是魔道之尊，是魔修里的大魔头，不是普度世人的神仙。木绯屿也许比其他魔修更具良心和道德底线，但不代表他没有其他魔修的嚣张恣意。 　　他看不惯的事、看不惯的人，任谁也改变不了他对它们的态度。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何况克莱恩家里是那么个情况，现在的他们对克莱恩一点都不好。今天小天道跟着木绯屿在病房外面站了许久，几乎旁观了克莱恩与家人见面的全程。从头到尾，海蒂跟弗雷德就没关心过哪怕一句，克莱恩身体如何、为什么入院、什么时候出院…… 　　他们甚至对于克莱恩失踪的这些年有什么经历、当年为什么会失踪其实也不是特别关注。 　　比起这些小事，他们更加迫切的渴望是确立他们与新国防大臣之间的亲人关系，将托德带到克莱恩面前，让托德跟克莱恩打招呼的目的亦昭然若揭。 　　他们期望托德得到当内阁大臣的兄长的提携。即便那个孩子今年才九岁。 　　连小天道都能看得懂的事，克莱恩何等心机深沉的人，怎会不明白？事实上，克莱恩起初的疏离态度正说明了他一个照面就明白了父母的来意。 　　凭海蒂、弗雷德的那点心机手段，在克莱恩面前宛如稚童。 　　远远赶不上老奸巨猾的木诚海。而连木诚海都没能从克莱恩这里真正讨得好，如今恐怕更是麻烦缠身。 　　毕竟他和克莱恩是用陷害邢以芮杀了他们的方式离开联邦的。这个案子可有得掰扯。 　　“他的亲人，与本尊无关。”木绯屿如此冷漠地说。 　　小天道又啜了口奶，觑了下他的脸色，“可是魔尊生气了。前面都是《千金爱情记》的台词，后面……后来你对爸爸的爸爸说的，我们没在电视剧里听过。” 　　“本尊所言，本该如此。”木绯屿蹙着眉，“克莱恩今日的荣耀，是他用命挣来的，若非本……如果他不是有个天道儿子，他那天就该死在下水道！他们除了给他生命，赋予他优异的天赋，养育他到十六岁，又为此付出过什么？” 　　“他若在修真界，该是人人敬仰的正道尊者。实力不如他人，没资格如此评议。何况区区凡人。”木绯屿用听起来十分客观中立的语气说。 　　然而这出自一位魔尊之口，是魔道对正人君子——正道的看待，何其讽刺。 第114章 　　第二日上午，木绯屿和小天道来到医院送图纸。不巧的是克莱恩这里已有访客。 　　国防部的常务秘书今日是带着公务来的，顺便把国防大臣的私人秘书给捎来了。 　　距离皇宫虫人事件才过去不到短短几日，联席委员会的调查报告已经出炉，内阁秘书将它抄送了一份到国防部，政务次官已经审查签字，代表国防部认可这份调查结果。 　　常务秘书带着它来医院见克莱恩的目的是确认和沟通后续的工作。 　　“国防部已经审查了这份调查报告，大臣，其中有些内人我需要向您本人确认。然后我们才能确立这里什么内容可以公开，以及之后部门是否要调整工作内容。”常务秘书是调查员之一，本身属于公务员系统，是基于自身权利需要，而为帝国军方牟取利益的文官集团代表。 　　政府厅部门的权力是如何算的？ 　　以财政部为例，财政部手里能分配的钱越多，权力越大。所以财政部的文官会拼命薅钱，再由他们来决定这些钱该如何分配，给谁花、花多少。这种决定更多的钱往更多的去处去的过程，就是使用权力。 　　国防部的权力来自于帝国军，因此帝国军势力越强，军费、军队规模越大，国防部的权力也就越大。 　　而政府厅部门的工作人员有两种架构，一是如常务秘书这类名称带秘书的，统统是受政府雇佣的公务员，或称之为文官集团。另一个就是各种大臣（部长）。大臣由内阁任命，来自于选举制度。他们的另一个身份是议员，也就是政客。 　　根据帝国的选举制度，每五年一次大选。原则上根据每次大选结果，会由新任首相组阁，任命新的大臣。 　　现实中，一届内阁压根干不满那么长，时不时就可能重新组阁。文官系统原本是为了保证在大臣频繁更换的现实下，各部门能够正常运转。结果就是元帅上位之后，整个部门的公务员直接倒向元帅，军方势力坐大，内阁越来越无法掌控帝国军。 　　他们现在政务次官虽是政党议员，在国防部内的份量大约等于茶水员吧。反正大家只当他是个无情签字机器。其本人也没有与整个部门以及背后的军方斗的才能。 　　已经失踪的帝国元帅在政治立场上与克莱恩截然不同。位置决定立场。对方首先是帝国军的总元帅，然后才拿到了国防大臣的位置。所以他首要是为帝国军牟利的。军队越强，政客的牵制越小，对他以及帝国的军队才越有利。 　　克莱恩则不尽然。他是一个被怕夹在两方之间，却不被任一方所信任的“外人”。 　　常务秘书的话约等于明示了。 　　军方：国会，打钱！ 　　克莱恩没有真的去看那厚厚一沓满篇废话，可能超过六十页，压根不是真心给人看的报告，而是直接问：“调查结果怎么说？” 　　常务秘书说：“大皇子吉诺德遭遇意外目前下落不明，不明势力假冒顶替吉诺德，在皇宫宴会上调戏某位大臣的夫人，致身份意外暴露，现已击毙犯人，其背后势力和案件细节仍在追查中。剩下就是对于宴会当日造成的伤亡和财产损失数据统计。” 　　“这个追查……真的会查吗？”克莱恩敏锐指出。 　　木绯屿和小天道恰是这时候到的病房外面。病房门关着，医院隔音效果十分好，正常人不用精神力听不见里面人说话。但挡不住木绯屿和小天道。 　　“要敲门吗？”小天道问。 　　听起来里面是在谈工作，是不应该打扰他们？ 　　可魔尊有其他的想法。他没有立刻进去，也没有回避，就和昨天一样在门外站着听。 　　他手里捏着一沓在联邦军校的课余时间所画的奥西里斯结构图，是他通过神识作弊，直接探知机甲内部每一处后，用图画的方式复现在纸上的。 　　以前他对克莱恩说自己来修机甲，主要是省钱。昨天旧事重提，却是为了…… 　　不想看到克莱恩轻易死掉。 　　科技他不会，懂的也不多。但魔尊脑子里装着整个魔宫藏书阁的典籍，他学过数不清的保命手段，他打算给克莱恩炼制机甲，为其添几张保命底牌。 　　至少——下一次克莱恩不必在阴暗脏污的地下水道里等待黎明。 　　小天道不用边哭边给克莱恩护魂。 　　他也不用、不用换道侣。 　　他们已经相处大半年，除了上学令魔尊头疼，其实每一天魔尊都过得非常轻松自在。 　　如克莱恩这样纵容omega的alpha，在他们星际世界有多少个呢？ 　　木绯屿并不想去赌一个未知数。 　　他甚至没想到，如今他重归修途，待身体的修为上来，身体逐渐能够承受强大的神魂了，他自然就不再需要一个镇魂工具了。 　　自重新修炼那日起，克莱恩对于木绯屿便不再是不可或缺的。 　　不论克莱恩家里几口人，克莱恩的前途和生命如何，区区一介凡人，能妨到魔尊什么？ 　　木绯屿注定拥有漫长的寿元，注定攀上凡人无法攀登的山峰。 　　星际人的目光在星辰大海，魔尊的眼里却连星辰都不在意。 　　可是木绯屿连想都没想过这些。 　　他是修魔之人，魔修向来随心所欲。他想给克莱恩炼机甲，想便去做了，就这么简单。 　　病房内的对话在继续。常务秘书笑着说：“一般这种调查，是没有结果的。我们说仍在追查中，意思就是不会调查。” 　　克莱恩又问：“公开结果里完全隐瞒虫人的信息，宴会当天的目击者都封口了？” 　　常务秘书眉毛皱了下，摊手：“这就是我们国防部接下来的工作之一。调查组只负责出调查报告，确保这份报告真实的工作就是我们这些政府厅部门的了。大臣，首相将这个工作交给你来做，这是军方也满意的处理方式。” 　　说是交给克莱恩来做，其实就是话术。军方信任的是偏向他们的国防部，而非克莱恩这个档案保密的空降国防大臣。 　　“封口”这种活，给一位前高级间谍来做，事实上首相也是满意，首相信任克莱恩的工作经验和能力。 　　常务秘书业务熟练的问：“可以现在确认流程吗？正好您的私人秘书在场，能够做正式记录。” 　　按规定，大臣在部门工作中的每一次会面、会议都必须由私人秘书在场做记录。 　　常务秘书显然有备而来，才不管克莱恩是不是正在住院。她拿出一份写好的备忘录，说：“一，与宴会在场的每一个人签订保密协议，规定他们不可向任何人、媒体，在任何场合、社交平台披露宴会时任何细节，不可回答任何关于那场宴会的问题。二……” 　　她有条不紊的说着，克莱恩全程不置可否的听完。最后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按这份备忘录安排后面的工作？”常务秘书把备忘录递给克莱恩，示意他在上面签字。 　　然而克莱恩捏着纸，没有动笔的意思。 　　“大臣？” 　　治疗养伤中的克莱恩被迫加班，心里倒是没有不痛快，反而认真对待这份工作。因为他肩上担负的是帝国军人的身家性命，是他出于一名军人，对这个国家的责任心。 　　他挑眉问道：“摆平这事，给国防部多少预算？” 　　常务秘书一愣。 　　“军方对虫人尸体的研究出了什么结果没？” 　　常务秘书皱眉，委婉说：“这点是军方自己在处理，我们……国防部要干涉？况且它和我们善后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我是国防大臣，我有权力了解这些。”克莱恩强硬的气势展露。 　　两位秘书同时一个激灵，文官确实有点怵这些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军官。 　　“预算充分的话，去联系媒体，主动放出消息，半真半假造谣挑拨混淆民众，然后再由国防部新闻办公室出门澄清。如此一来，以后不管谁说出当天的真相，民众首先不是相信，而是要求对方举出铁证。据我所知，私人终端在皇宫会被锁定录像功能，我相信皇宫内部监控录像不会轻易流出。”克莱恩老成谋算。 　　就算皇宫的监控视频真的当做证据流出了，那么只需要将一切推到皇室头上，管理皇宫的是圣灵会，隐瞒真相的要求也是女皇亲口暗示的。届时稍作引导，将民众对于虫人怪物的恐慌转移到对皇室的愤怒上，内阁和军方就没有一点麻烦了。 　　常务秘书习惯了政府厅里一代代公务员祖传的技能，熟练掌握包括利益交换、用只拿钱的虚职岗位换别人封口等手段，从来没试过造谣式澄清，自导自演堵住泄密者的路这类方法。 　　这也太…… 　　“太……精彩了！这是不是表示我们后面的工作变得很轻松？”私人秘书插嘴。 　　毕竟他们只需要造谣泄密和澄清。 　　“花钱买点水军自己带节奏，不要过于信任媒体。可以用站在民权党这边的媒体。”克莱恩补充说。 　　常务秘书一脸做梦般的表情怔怔问：“具体带什么节奏？哪些部分说实话哪些造谣？” 　　克莱恩捏着笔磕了磕纸面，“用阴谋论，把虫人的真相当谣言放出去。” 　　两位秘书双双震惊。 　　他说的是虫人的真相，而非单指宴会当天发生的事情。 　　木绯屿便在此时推门而入，他蹙着眉播放AI语音：“不行。对大多数人来说，知道这些没有意义。他们抵抗不了，只会恐慌，然后秩序陷入混乱。反受其乱。” 　　拥有数百年统御魔道经验的魔尊在人事管理上是有所见解的。 　　克莱恩见他突然闯进病房，并且显然听见了他与秘书间的工作对话，第一反应便是命令私人秘书先行回避。 　　接下来的对话，不能被记录在案。 　　常务秘书见状有点迟疑，思考她是否应该有眼力见的自己离开。但克莱恩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克莱恩说：“所以我提出用造谣澄清的方式，以阴谋论的说辞披露。在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印象的同时，避免民众恐慌。” 　　简单讲就是打预防针。 　　木绯屿仍旧摇头：“有些事，不该普通人知道。” 　　普通人，便是凡人。 　　魔域的真相，连克莱恩都不甚清楚。木绯屿和小天道尚且没打算完全告知克莱恩，何况让其他凡人知晓？ 　　先不说人家信不信，倘若真信了，人类陷入恐慌，秩序混乱至崩溃，怎么办？魔尊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木绯屿不关心凡人死活，他只是不想重回修真界那样的社会。 第115章 　　“他们应有知情权。”克莱恩说。 　　在这件事上，克莱恩的处理与在联邦不同。他是真心为帝国，所以他无法高高在上的站在权利阶级的位置上去看待民众。 　　他把每个人公民都当做平等的人，因此在顾及社会稳定的情况下，想要将真相用不那么尖锐直接的方式，慢慢告知帝国人。 　　即使他心里清楚，对政府而言，掩盖真相才是更安全保守的做法。 　　木绯屿盯着克莱恩。 　　常务秘书欲言又止。 　　小天道默默站到木绯屿身边。在这件事上，天道与魔尊意见一致。 　　人心叵测，如若凡人知道魔域入侵他们的世界，但以人类目前的能力或许很难抵御，人间将沦为炼狱，人们会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做什么？ 　　有的人会拼命寻求解决办法。 　　有的人……会摈弃人伦道德，去寻欢作乐，去过末日狂欢。 　　当太多人去冲击法律秩序，政权还能稳固吗？治安还能得到保障吗？ 　　当强敌入侵，人们的思想会不会滑向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这个既有战争，又相对和平稳定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常务秘书是老公务员了，她工作经验丰富，处事老道，终于忍不住说：“民众也有不知情的权利。恕我直言，帝国人的素质根本没有高到能够在危机面前团结一致的地步，如果大家真的相信了阴谋论的叙事，而不信任政府厅的澄清，在人群恐慌下，可能引发许多后果。例如治安问题。我建议把这个问题交给内政部。” 　　克莱恩沉默。 　　他终于明白，在“政府”眼里，如他这样的平民究竟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事情只有当他接近政治核心时才会了解到。 　　对于木绯屿，他亦有了新的疑惑。 　　从很早以前他就察觉到了，有时候木绯屿的言论总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原来他是站在同常务秘书一样的掌权者位置看待事物。 　　这样的思考方式，出生、成长于木家的木绯屿是如何学习和养成的？ 　　总不能是和木诚海学的吧。木诚海的眼界格局可不如他们。 　　“可以。”克莱恩没有坚持己见。在治理国家方面，他确实不如政府厅的这些人专业，这里是帝国不是联邦，他不敢拿帝国赌。即使他仍旧认为应当将真相慢慢告知民众，而不是把人们当傻子一样隐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一日瞒不住了，后果只怕更加严重。 　　“昨天我交给你的样品检测结果出来后整理一份交给内政部，务必让他们了解到虫族异动的严重性。另外，我要在下周二的内阁会议上说明这些，帮我准备好议案。”克莱恩说，“水军照买，将节奏带到联邦的人虫基因融合实验上。” 　　常务秘书讶然：“大臣是要煽动民意仇视联邦？哦，帝国人本来就仇视联邦。那为什么还要……” 　　克莱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军方什么时候能把我要的报告交过来？” 　　“要重新做一次全星域的探测，再分析整理成报告，可能……大概……我想他们应该至少需要三五个月。” 　　克莱恩立刻拧眉，表情凶得吓人。 　　常务秘书被他的视线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木绯屿捏着手里的图纸，低头瞄了眼小天道。 　　小天道：“？” 　　木绯屿在终端上打字：“你怀疑虫族也入侵了帝国星域？” 　　明明是常见的AI合成音，却突然令常务秘书毛骨悚然，她瞠目结舌望着克莱恩：“您的意思是……” 　　克莱恩面色沉凝，“联邦多颗星球遭受入侵，联邦高层却一点反应没有，极有可能他们的防御监测系统没有起效。谁能保证帝国没有遇到同样的问题？” 　　“联邦高层不知道他们的星球被虫族入侵了？”秘书惊愕反问。 　　克莱恩点了下头。 　　至少在他离开联邦之前，军部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军部的新闻办公室本该是消息十分灵通的地方之一，因为军部的许多决策都会通知发言人，再由发言人向外界公布。 　　而且他本人就在军部大楼上班，如果联邦军部收到了消息，不可能不召开会议，不可能不调派军队抵御虫族。然而军部大楼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反倒被元帅遇刺之事牵引走全部注意力。 　　“难怪您昨天说要备战……”常务秘书自语道。随即脸上也带上了些焦灼。“您放心，我会和那边沟通，敦促他们尽快做好报告。另外，关于联邦的情况我建议找情报部问问。要是拿到更准确的消息，代理元帅应该比我们还急。” 　　“需要我出面的时候联系我。”克莱恩说。 　　“好的，大臣。” 　　“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克莱恩敛了些气势，转头将木绯屿牵到身侧对秘书说，“我夫人其实是机甲设计专业的，他想观摩奥西里斯的调试改装。” 　　忽然被点名的木绯屿与常务秘书对视。 　　在政府厅里，走关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位秘书也习以为常，甚至颇为熟练，她没有任何为难的点头：“可以协商。” 　　“谢谢。”克莱恩不吝感激。 　　秘书笑了笑，暗自感慨，新国防大臣确实很特别，凶起来跟前国防大臣——元帅很像，气势汹汹的超级吓人；但在为人和处理政务上，他更像一个成熟的政客。 　　该世故的时候，克莱恩是非常懂事的。 　　常务秘书带着克莱恩签了字的宴会事件调查报告和私人秘书一起离开了。病房里没了外人，木绯屿便将图纸塞给克莱恩。 　　别说，木绯屿用神识作弊画出来的奥西里斯结构示意图挺似模似样，反正外行人克莱恩乍一看就被唬住了。 　　“这是奥西里斯？”克莱恩诧异，“我不懂机甲设计，但我觉得你画得很好。” 　　得到夸奖的木绯屿唇角略略勾动，心情瞬间飞扬。 　　“我不必懂所有机甲，只需弄明白奥西里斯就够了。”木绯屿指着图纸说。 　　克莱恩笑道：“很厉害。那以后还是学机甲设计专业吗？” 　　木绯屿：“？？？” 　　木绯屿蹙眉：“不学！我要改造奥西里斯，没空上学。” 　　克莱恩故意问：“新娘学院也不上？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反正在帝国omega婚后一般不能出去工作，除非家里有条件给omega安排合适的岗位。就算是做机甲设计，据我所知也没几个设计师是omega。不如去新娘学院，多交几个朋友，毕业后还能和朋友出去玩，不用闷在家里。” 　　木绯屿：“……” 　　克莱恩叹口气又说：“我现在是内阁大臣，说不准有多少宴会类的社交场合需要带夫人出席，你去学一学omega的社交技巧挺好的。” 　　木绯屿终究按捺不住说实话：“不要。我不想上学。” 　　他低着脑袋，指尖捏着衣摆，不敢去看一直像个可靠的家长一样的克莱恩，余光扫到抱着儿童终端在偷偷看电视剧的小天道，忽然一指它说：“元熙应该上学了。” 　　小天道：“？” 　　克莱恩：“……” 　　木绯屿理直气壮：“听说三岁的小崽子就该去读幼儿园了。” 　　小天道嘴巴一瘪，竖起两个手指头，不爱学习的样子跟魔尊简直像亲生的：“可是熙宝今年只有两岁！” 　　木绯屿瞪它。 　　小天道：“……” 　　它心虚的往克莱恩背后藏。 　　别看它，不论两万岁、两亿岁，它在整个天道圈子里就是幼崽！ 　　克莱恩把崽抱起来，拍拍它的小脑袋：“好的不学，学你木爸爸不爱读书。明年再送你去幼儿园。” 　　小天道愁云罩顶。 　　祸水东引的魔尊还不满意，说道：“元熙很聪明，我认为可以提早上学。” 　　小天道：“……” 　　不知道等会就去出场车祸把自己弄傻来不来得及？ 　　魔尊可真是个大魔头！ 　　魔尊不想上学，它堂堂天道就想了吗？！ 　　呜呜，它就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 　　拍拍垂头丧气的崽，克莱恩把目光转向木绯屿。 　　木绯屿：“我不想……” 　　“好。” 　　木绯屿和小天道同时讶然看向他。 　　“昨天不是说了？不逼你。”克莱恩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就像你想改装奥西里斯这件事一样，不管你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尽可以向我直说。这里不是联邦，你不用按照其他omega那样生活。” 　　说着他停顿几秒，“不过帝国社会对omega不如联邦那样宽容，帝国人不喜欢omega抛头露面，不管你要做什么，最好打着我的名义。” 　　克莱恩甚至不防备木绯屿打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他明知道木绯屿的许多想法并不安分。 　　木绯屿曾在许多时刻、多处细节上表露出他的胆大妄为；他对人命的冷漠；他的枉顾律法。 　　然而克莱恩对一位叱咤修真界的魔尊予以了信任。 　　他信任木绯屿，不会以他的名义乱来，相信他不会坑害他。 　　结婚至今，木绯屿从未害过克莱恩，反而魔尊才总是妥协的那个。 　　木绯屿眨眨眼，撇开脸不语。 　　若有一日，克莱恩知道他所纵容的是一个大魔头，会如何？ 　　会后悔吗？ 　　如克莱恩这样的人，一定看不惯恶贯满盈的魔修吧。要是知道他曾经杀过多少修士，争夺过多少资源，甚至统御着一大群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魔修，克莱恩会不会…… 　　会不会感到恶心？ 　　毕竟那样的无止境的杀戮争斗的生活，连他自己也憎恶厌倦。 　　魔尊想，最好没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有些事，终究是不知情为好。 第116章 　　皇家研究院的科研范围广泛，包括了军事工程、生物制药等方面，研究院里工作的人几乎全是alpha和beta，一如克莱恩所说，帝国的omega婚后几乎不会出来工作。 　　而这个“几乎”之外，是在底层苦苦挣扎的穷人，以及能为omega安排一个不需要实际工作却有钱拿的有钱有势者。皇家研究院就是如此一个可以为omega安排岗位的地方。 　　克莱恩的机甲被送到了皇家研究院的机甲院，这里的院士通常身兼学校教授，会将自己的学生带进来做课题。木绯屿要来观摩奥西里斯的改装调试，便有几种方式，其一就是占用某个院士的学生名额，如此他不仅可以在旁观摩，甚至能够真正动手参与。 　　其他的方式则诸如以各类名义的机构组织的观察员等身份，进入机甲院参观调研。 　　常务秘书在政府厅干了几十年，人脉经营得相当好，恰好国防部的工作范畴包含了军备军需的采购等，需要时常接触军工行业的人士，于是她直接把木绯屿塞到机甲院的安娜·坎迪斯院士手下，占用她学生的名额进入研究院。 　　安娜是位五十来岁的alpha，处事比较温和，喜欢与政商界人士拉关系，科研能力较之同行业的略显一般。她能够打败其他人成为皇家研究院的院士，其人脉关系处得多好可见一斑。 　　由于委托者来自政府厅国防部，安娜亲自在研究院外接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学生”。事前委托人那边和她打过招呼，直接言明了木绯屿的身份与性别，因而她特地带来了一位同样是别人塞进来的omega助手。 　　助手名叫埃莉诺·波特·戈德里克，是波特爵士的omega女儿，大皇子吉诺德的未婚妻。 　　很显然，这位准王妃就是家里有能力给O安排钱多事少主打镀金的那种。 　　木绯屿是一个人来研究院的，当然，小天道按照惯例变成毛绒球粘在他衣服上。安娜对木绯屿的态度十分和善，像是长辈看到年轻有为后辈那样和善。她边和木绯屿介绍机甲院的情况，边带他进入机甲院。 　　“大臣的机甲调试刚好有我带领的小组参与，负责人不是我，不过那位很少管琐事，我中途带个学生进去他不会说什么的。”安娜说，“进去后夫人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沟通，或者跟她，埃莉诺说。” 　　木绯屿顺着她的话看向埃莉诺。 　　“埃莉诺是我的助手，也是omega，你们两个交流应该更方便。”安娜介绍说，“啊对了，以你们两人的身份好像本来就会有挺多接触。埃莉诺是波特爵士的女儿，还是大皇子吉诺德的未婚妻哦。” 　　埃莉诺冷着脸向木绯屿微微颔首，其眼中隐含着怒火和不屑：“安娜教授，我见过他。在前不久授勋仪式的宴会上。” 　　木绯屿：“？” 　　安娜并非宴会事件的目击者或知情者，她还以为自己拉埃莉诺前来接人的决定做得好呢，既然两人之前见过，岂不是更容易交流？ 　　她哪里知道，埃莉诺是如何亲眼目睹吉诺德去勾搭木绯屿，然后当场被木绯屿揍得跪了，再后来吉诺德大变活虫，以及后面的血腥一幕。 　　如今埃莉诺只庆幸，幸好她和吉诺德订婚才不久，她并没有跟他亲密接触。否则今天她就不该站在这里，而是躺在隔壁生物院的实验观察室里。 　　但她只要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和一只虫子亲昵，就觉得作呕。 　　她看到木绯屿，就会想起当天木绯屿碰过那个怪物，想到是木绯屿害得怪物露馅，让她从“准王妃”变成“失踪皇子的未婚妻”。任谁都知道，吉诺德必定凶多吉少，她的婚事怕是要告吹。所以她迁怒了木绯屿。 　　木绯屿迷茫地蹙了蹙眉，他对埃莉诺压根没印象，但对魔气造成的怪物吉诺德印象深刻。 　　虫人吉诺德的未婚妻？ 　　那关系一定很亲密，不知是否受魔气污染过。 　　木绯屿默默走到安娜的另一侧，和埃莉诺隔着个人。 　　安娜：“？” 　　埃莉诺：“！” 　　埃莉诺气得表情管理失控。 　　“这……”安娜不明所以，但木绯屿的举动摆明不给埃莉诺面子，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安娜后知后觉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只好带过话题，继续介绍奥西里斯的改装调试工作进度。 　　奥西里斯机体高五点五米，是攻防兼备型的设计风格，其第二种缩小体形态的技术是联邦独有的，它涉及到机甲空间钮的空间传输技术——只传输完整机甲的部分材料。帝国暂时未能破解这项技术。毕竟这种功能对于太空作战毫无用处，地面作战中又显得鸡肋。 　　可以说，驾驶舱都不能打开的小体型机甲，由于机甲驾驶员无法操纵机甲，还不如战斗机器人呢。 　　奥西里斯的两种体型形态，完全可以说是机甲设计师的炫技之作。除了耍帅以彰显其S级机甲身份，没什么用处。 　　除非帝国能够研发完全自主独立操纵机甲的主控AI。但那样一来，不还是战斗机器人吗？ 　　战斗机器人的AI研发已经相当成熟，机器人的材料制造成本远低于机甲，毕竟它们用不着飞上太空。 　　“我们考虑过是否保留奥西里斯的两种形态模式，虽然这个技术很有科研价值，但我们总不能拆了奥西里斯和它的机甲钮来研究吧。大臣肯定不答应。所以目前只能暂时搁置对它的研究。”安娜把木绯屿领进实验室，直接到了奥西里斯跟前。 　　庞大的机甲外壳红白色涂装已经祛除，其代表着联邦第二军团的标志已彻底消失。 　　“之前那个红白色的涂装是联邦军团的吧？”安娜忽然把木绯屿带到角落里，小声说，“夫人，奥西里斯是联邦S级机甲在机甲院根本不是秘密，据说当年奥西里斯作为联邦机甲大赛的奖品被他们一个军校生赢走了。我算了算时间，大臣似乎……” 　　木绯屿满脸迷茫：“？” 　　安娜倒不是来寻求答案的，她冲木绯屿笑了笑，“夫人放心，我们搞科研的，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情报部向来盯我们这种人盯得紧，要是谁敢泄露机密，保管第二天背后中六枪自杀。” 　　木绯屿一脸茫然无辜。 　　安娜如此把话挑明，大约是想卖克莱恩一个人情。然而木绯屿压根没兴趣搭理，她自以为目的达成，便招手让木绯屿跟她一起去看其他小组对奥西里斯的改装。 　　“埃莉诺，把奥西里斯的参数资料传一份给他。”安娜说。 　　“好。”埃莉诺这个名不符实的助手通常的工作大致就是抄送资料，专业的事人家也不会让她掺和。 　　安娜对待木绯屿，其实和对待她差不多，首先拿大量专业性极强的报告、数据淹没他们，搞得好像他们的工作也很高端专业一样。 　　再时不时安排一点诸如抄送报告，采购咖啡蛋糕类的琐事，让他们不至于无聊。 　　那一沓沓的数据，木绯屿一个字都没看。他忽视掉态度傲慢不屑的埃莉诺，以及看似热情实则糊弄的安娜，直直盯着场中央的奥西里斯。 　　安娜的其他学生中途将她喊走，似乎接下来的工作需要她的小组参与配合。埃莉诺就一直和木绯屿待在作业区外的观察区，她暗中观察了木绯屿许久，见他始终盯着机甲看，着实不懂他到底在看什么，是怎么耐得住性子看的。 　　“你看得懂吗？”埃莉诺语气嘲讽，傲慢地抬起下巴，“我在这里当了两年多助手，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问我。” 　　其实她不懂机甲，比起机甲，她更清楚茶水间里的咖啡产地在哪里，报价如何。 　　原本不想搭理她的木绯屿见她如此有分享欲，便在已经被锁定大部分功能的终端上打字，然后用AI播放：“他们打算砍掉奥西里斯背部的阿尔法引擎。为什么？” 　　埃莉诺表情一僵，“这、这当然是因为阿尔法引擎太占位置了啊。” 　　还别说，不愧是在研究院水了两年助手经验的人，她至少知道机甲的阿尔法引擎是一种空间占位十分大的设备。 　　但木绯屿也是读完了一整个学期机甲设计原理的，关于奥西里斯他又下了功夫研究，“可是奥西里斯对比以轻盈、高速为优势机甲，它的优势之处就是阿尔法引擎提供的高超机动性。” 　　埃莉诺：“……” 　　彻底到她知识盲区了。 　　埃莉诺哑口无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观察区的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学生突然插嘴：“机甲要那么高的机动性做什么？又不是战斗机。考虑到机甲的主要用途是跟虫族作战和近距离战斗，而虫族除了特点为速度的种类，大多不够灵活高速。近距离战斗就更不用说了。奥西里斯不是远程作战类型的，用不着那么高效的引擎。不如把空间腾出来装别的。” 　　木绯屿蹙眉瞥他一眼。 　　埃莉诺挑眉，像得到助力的赢家般说：“这位是安娜教授的得意弟子，山姆。” 　　安娜的专业方向恰好为机甲动力系统。 　　木绯屿用他贫瘠的专业知识稍作思考，又问：“你们砍掉阿尔法引擎，准备添加什么？” 　　山姆看向埃莉诺。他见木绯屿跟她站在一起，后颈有隔离贴，大约同样是个omega，便以为是和埃莉诺一样被塞到老师这里的。作为一个靠自己的头脑和努力奋斗才成为研究院院士入门弟子的beta，他天然歧视omega，并且嫉妒如埃莉诺这些靠家世就能轻松得到研究院一席之地的omega。 　　山姆表现出埃莉诺更傲慢的态度，不屑于回答木绯屿的问题，他只是看不惯一个无知的omega也敢在皇家研究院里侃侃而谈。 　　没能得到回复的木绯屿直接撇下两人，走进作业区，众目睽睽下拦住院士安娜。 第117章 　　木绯屿：“为什么砍掉奥西里斯的阿尔法引擎？你们要改装什么？” 　　AI电子音着实是引人注意，忙着给奥西里斯拆壳拆零件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安娜亦是一愣，余光瞥见其他人的举动，她连忙示意木绯屿去一旁说话。 　　可木绯屿这番质问的意思更重，他继续打字：“阿法尔引起提供的高速机动是奥西里斯对比灵活、速度型机甲更有效的优势，你们为什么拆除？” 　　面对极其不配合的木绯屿，安娜一时陷入尴尬为难。 　　“安娜，这是谁？”整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亦是帝国的机甲设计大师班奈特从奥西里斯背面转出来，头发花白的大师目光不善地盯着木绯屿。 　　这是一位在自己专业领域十分自信的alpha，对于竟敢在皇家研究院里信口开河的omega，他显得非常不满。 　　“呃，他是、是我带进来的实习生。”安娜委婉道。 　　班奈特一听就明白了，木绯屿和埃莉诺一样，约莫又是安娜的哪个朋友拜托塞进研究院镀金的贵族omega。 　　在现场工作的人基本上都熟知安娜的作风，全部露出了悟的表情，随后就是轻视、歧视。 　　作业区外，埃莉诺看着木绯屿作死被大家围观鄙视，半点没有感同身受或同仇敌忾，她掩起嘴轻笑。 　　嘲笑木绯屿这种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来的omega，一点不懂人情世故，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却大脑空空。 　　“大脑空空”的木绯屿无视了所有人的异样眼神，执拗地询问他想要得到的答复。 　　“为什么？”他轻敲终端。 　　安娜看向班奈特大师，表情犹豫。 　　班奈特立刻就跳了坑，代替安娜回复木绯屿：“既然是来学习的，就少说话多做事。S级机甲的工程哪有你们议论的份？都停下做什么？继续做事！” 　　大师霸道且固执，说完木绯屿，顺带还训了一通其他人。 　　看热闹不成反而引火烧身，其他人立刻蔫头耷脑缩成鹌鹑，该干嘛干嘛去了。 　　结果就没一个人回答木绯屿，为什么要砍了阿法尔引擎。 　　安娜松了口气，恶人让班奈特做了，接下来她才好说话。她回头去找埃莉诺，打算让她先把木绯屿带离这里，去茶水间也好，去外面逛花园也罢，总归不能让木绯屿大庭广众的惹祸。否则她既不好跟委托她的人交代，也会引起研究院同事的不满让她在这里不好做人。 　　何况她答应带木绯屿进来可不是为了结仇，而是为了打通与国防大臣的关系。 　　魔尊面露不悦之色，这下直接表明：“奥西里斯是我老公的机甲，他不在场，你们对奥西里斯的改造思路是否应该先向我说明？” 　　低调？隐瞒身份？ 　　不存在的。 　　奥西里斯关系到的是克莱恩本人的生命，S级机甲是克莱恩的一项重要保命手段。因此木绯屿对奥西里斯相当重视。 　　这些人一直在敷衍他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他。 　　此言一出，果然全场都为之一静。 　　班奈特皱起眉瞪向安娜，得到安娜颇为尴尬的笑容和点头认同。 　　其他人讶然，接着小声嘀咕起来。 　　“居然是国防大臣的夫人。看起来好年轻。” 　　“什么年轻啊，我看有没有成年都悬。想不到大臣好这口。” 　　“你们alpha说话就离不开下三路吗？重点难道不是他一个外行居然敢质疑我们？” 　　安娜尴尬补充：“其实……夫人就是学机甲设计的，也算行内人。” 　　班奈特立刻问：“机甲设计？哪个学校的？” 　　这事安娜可不知道，她询问地看向木绯屿。 　　原本就读于联邦第一军校的木绯屿：“……” 　　木绯屿避而不答：“现在可以回答你们为什么要砍掉阿尔法引擎，打算改装为什么了么？” 　　失去耐心的魔尊气势显露，以o 　　mega的身量，他在这群A或B人群中是纤弱的，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让他无论看安娜还是班奈特都得抬头仰视。 　　但此刻的木绯屿，正质问着这些人的他表情冷漠，目光是睨视人群的。 　　被一个omega从气势上压倒？alpha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班奈特大师趾高气昂又气冲冲道：“当然是为了腾出空间来多装几个武器！” 　　还以为对方能说出什么令人惊艳的改装思路的木绯屿低头打字：“砍掉优势的机动力，加装笨重而无用的武器。你们在毁掉奥西里斯。” 　　“什么叫笨重无用！”班奈特大怒，“我们给它添加的是机甲院最新研制的可携带型β波炮！” 　　β波炮？ 　　听不懂的新名词。 　　木绯屿问：“用途、威力如何？” 　　班奈特傲慢道：“β波炮你都不懂？这是基地防御中驱散、扰乱虫族之间信号交流的一项技术，但原来的β波炮设备体型庞大，极其耗费能量，最近我们机甲院成功改进并研发出了能装载在机甲上的便携型号。” 　　听了一堆绕来绕去的话，学术原理上的东西木绯屿可以说是完全外行，但他作为炼器师，最清楚说得再好想得再好，不如实战一试。 　　“实战情况？” 　　班奈特狠狠皱眉：“没听懂吗？这是最新技术。” 　　安娜在旁边小声跟木绯屿解释：“就是还没有在任何一款机甲上实装。这个技术目前仍属于保密阶段，需要先向机甲制造企业售卖专利，然后他们才能在生产新机甲时用。” 　　生产出来的新机甲还得卖给军队，等待军队列装。 　　木绯屿偏头看她。 　　“不过实战测试是有做的。”见他神色不虞，安娜赶忙又说，“对吧班奈特大师？我是研究机甲动力的，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当然有实战测试。”班奈特一脸“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没有实战测试的数据，怎么证明这项技术研制成功了？我们只不过是缺乏军队在战场实战的数据。等奥西里斯装上之后，大臣说不定可以为我们提供第一手资料。” 　　班奈特提及克莱恩，神情仍旧是倨傲的，可见他不仅瞧不起木绯屿，连空降内阁的克莱恩也看不上眼。 　　这下算是狠狠捅了马蜂窝，木绯屿扫眼班奈特，走到奥西里斯脚边：“Osiris。” 　　他的话音落下，奥西里斯眼部的指示灯立即亮起，闪烁几次后，这架S级机甲被唤醒了。 　　驾驶舱门自动弹开，正在给它拆壳子的人吓了一跳，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直接破口大喊：“你发什么疯？！” 　　“怎么回事？主控为什么没关？！”班奈特大声呼喊。 　　负责主控系统小组的院士在角落里悠悠然摊手：“别喊了，还没轮到我们小组作业。关机不是还有个方式吗？切断电源，好像是动力系统的事。” 　　机甲动力是安娜的专业主攻方向，而机甲内部的电力系统在这次也交给了她带领的小组负责。 　　于是责任来到安娜这方。 　　安娜脸色瞬变，谁给机甲关机会直接抠能源石啊！而不抠能源石，一架机甲除非主控系统完全故障，否则不存在关闭电源的功能的！机甲是什么定位的武器啊，给它装个电源键？有意义？ 　　机甲这种东西，一旦开机，直到它报废前，它都是处于待机状态，以便随时能够激活启动。 　　帝国皇家研究院鼎鼎大名的机甲大师竟在这里露怯，由此可见这位机甲设计大师，大约也只在设计上可称大师。机甲实操，很难说他了解。 　　这也是为什么联邦第一军校的实战考核会带机甲设计专业一起，设计师假如只忠实于理论与纸面数据，而疏忽于实战，那么设计出来的机甲恐怕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可在战场上，机甲往往是战士们托付性命的最忠实伙伴，是许多战士的保命底牌，一个花哨而无用的设计，可能葬送的是士兵的生命。而不是这些机甲大师的名誉。 　　安娜辩解说：“能源石在动力室内部，得先拆掉外壳和相应部件才能找到。这会儿大家才刚处理完外部涂装，开始拆外壳，当然没法关机。” 　　班奈特意识到自己失误了，却硬撑着不低头，维持他大师的姿态。 　　木绯屿：“Osiris，你愿意被砍掉阿尔法引擎，改成驱散虫族的武器吗？” 　　奥西里斯的原主控系统为联邦晨星集团旗下公司研制，据克莱恩所说，后来暗中改为帝国皇家研究院研制的。木绯屿没见过帝国版的“Osiris”，但见过原版AI“奥西里斯”，它具备很高的智能。能够与克莱恩完成顺畅的对话。 　　看克莱恩对它的态度，木绯屿自然而然将机甲AI视作器灵，于是他也像别的修士对器灵那样，直接和它对话。 　　需要指出的是，木绯屿这么问并不是征询奥西里斯的意见。 　　那个所谓的β声波炮，从其用途上看，对别人或许有用，然而对于奥西里斯这款机甲，以及克莱恩的战斗风格，毫无用处！ 　　克莱恩在第一军校跟机甲课老师比试过一场，从短短的对战中，以魔尊的眼力和经验，很容易看出克莱恩用机甲战斗的风格和特点。 　　克莱恩对奥西里斯的高机动性能优势发挥得很好，出招灵活，善于利用对手的优势找到其破绽去攻破。再加上β炮是针对虫族的，对于基地防御，驱散虫族当然是非常好的战术，可对机甲战士来说，开着机甲面对虫族不就是为了杀死它们？ 　　装驱离的武器，不如多装一发粒子炮。 　　如果说奥西里斯的两种形态是联邦那位设计它的机甲大师炫技，那么帝国这边砍掉阿尔法引擎改装β炮就是……有人拿回扣了。 　　他们用奥西里斯来试验、宣传新技术，以便后续将这项技术以更好的价格卖给军工企业。 　　“不愿意。”奥西里斯说。 　　基于机甲自身现存战斗数据分析，奥西里斯对自己的驾驶员作战风格和特点有充分的数据支持，充足的运算分析之后，它拒绝做这种改装。 第118章 　　数小时后，不顾医生反对提前出院的克莱恩赶到了研究院。他身上的军装穿得很规整，冷肃着表情，却难掩伤病带来的虚弱疲惫。 　　机甲院的接待室中，埃莉诺陪同木绯屿坐在这里等候alpha们谈完正事再来接人。 　　换作别的omega，这下大概是闯了祸，可木绯屿表现得十分悠然，自进入接待室便开着终端打字，不知道在写什么。 　　埃莉诺在旁边看了半晌，忍不住问：“你怎么坐得住啊？闯这么大祸，甚至惊动了你丈夫。他肯定特别生气，我看见他的脸色非常差。” 　　木绯屿不理她。 　　埃莉诺皱皱眉，又说：“不过我觉得你确实挺有手段，之前授勋仪式的宴会上，那个假扮吉诺德的怪物就是被你吸引，调戏你才招惹上你的alpha，结果暴露了。呀，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谢谢你，不然我说不定要和一个怪物结婚了。” 　　“殿下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竟然让一个怪物霸占身份。唉。”埃莉诺话语抱怨，语气与神色间却满是对自己和皇子订婚的骄傲。 　　她可是差一点嫁入皇室，身份高贵的贵族小姐。木绯屿是什么东西？ 　　空有一张脸，却蠢得一来机甲院就得罪所有人。不能给alpha带来价值就算了，反而给人闯祸拖后腿，这样的omega，在帝国不可能有好归宿。就算嫁人了，人家肯定不满，以致被离婚。 　　埃莉诺是一个彻底被帝国规训洗脑，并且沾沾自喜的贵族omega。她从读书起就不与平民一起，毕业后家里托关系将她塞到安娜院士手下镀金，她理所当然的瞧不起平民出身的木绯屿，甚至克莱恩。 　　哪怕克莱恩年轻有为、英俊强大，但其出身背景注定了他所能达到的地位前途上限，正是贵族们所嘲弄和鄙视的下等人。 　　木绯屿打字的手指停了停。 　　魔尊并非听不懂这些人的冷嘲热讽。 　　无论帝国、联邦，这些自恃身份而轻视鄙夷一切不如自己之人的人，本质上和修真界的宗门弟子瞧不起散修一样。 　　即使是强者为尊的修真界，有师门的，或是出身修真世家有长辈庇荫的修士，都会看不起那些单打独斗的散修。 　　大概是因为……虚荣心？ 　　只是木绯屿所抵达之高处，乃是魔宫之主、魔道之尊，他能够俯瞰几乎整个修真界。他怎会去听蝼蚁的议论？在乎蝼蚁的嘲笑？这些人若是想害他、弄死他，才会引起他的注意。 　　木绯屿继续在终端上写下他对于炼制奥西里斯的思路。 　　埃莉诺的表演全给了瞎子看，仿佛拳头打在棉花山般憋屈。 　　山姆突然来到接待室，招呼埃莉诺说，“埃莉诺，老师找你。” 　　“好，我马上来。”埃莉诺跟着山姆离开了。 　　木绯屿完全没有在意身边人的离去，沉浸于自己的思路中。直到陌生的味道陡然席卷整个接待室。 　　“O……omega？” 　　陌生的alpha信息素扑向木绯屿，一个双眼布满血丝身形摇晃的alpha宛如看见肉的饿狼，向着在研究所中极其罕见的omega冲上来。 　　木绯屿霍然抬头，目光冷厉如刀。 　　陌生alpha身高体壮，眼神混乱，神情疯狂，扑向omega的动作像塔山倾倒，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 　　一个柔弱的omega，面对如此信息素失控的alpha的侵犯，全然没有还手及反抗之力。这是根植于基因里的天性和AO性别差异。是星际人普遍认为的人类演化结果之一。 　　浓烈的信息素味迅速充满整个接待室空间，接待室的门不知为何关上了，或许是这个alpha进门时顺手关的？ 　　他绕过室内的桌椅家具，信息素锁定了他眼中的猎物，像猛虎扑食猛扑向可怜无辜的omega。 　　信息素在这种时候充当了恶行的帮凶，它如同锁链桎梏住omega，让omega浑身发热、四肢发软，omega信息素被勾动着冲破隔离贴逸散出来，得到omega信息素反馈的alpha变得更加疯狂和失控。 　　浑身上下沾染上了陌生的味道，以及眼前这个做出扑倒动作的陌生人，都令魔尊感受到犹如领地受侵犯的愤怒。 　　魔尊冷冷抬眸，接待室天花板四角安装的监控摄像头顷刻间炸裂。灵力吞吐，化作无形灵刃，汇聚于指尖。 　　木绯屿抬起了手。 　　“魔尊——！”天道之声如惊雷入识海。 　　陌生alpha离死亡仅咫尺之隔，木绯屿指尖的灵力倏然散去，他步法变换，瞬息间与此人错身而过，到了接待室门前。 　　“人、人呢？别跑，omega别跑！”陌生alpha转过身，在本能驱使下积蓄力量。以alpha的体质优势，很轻松就能抓住徒劳挣扎的omega。 　　木绯屿没管这人，伸手去拉门。 　　出乎意料，又不意外的是，接待室的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木绯屿眼神冷得淬了冰。 　　“呵。” 　　倘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从未去过修真界，纯粹是凡人的木绯屿，结局会如何？ 　　一个被alpha强行标记侵害的omega，在这个世界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是被迫嫁给标记他的alpha，还是承受不了这种伤害而死去？ 　　是在信息素的作用下爱上侵害他的人，还是恨意与本能交织缠绕，令他不得解脱？ 　　真是恶心低劣的手段。 　　非常低级，但具有毁灭性的打击。 　　木绯屿没有立即破门出去，而是垂下眼，“天道，解开封印。” 　　小天道没有犹豫，从木绯屿散去灵刃时起，它就知道魔尊打消了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alpha的杀意。 　　它相信木绯屿想起了现实的顾虑，他不会如在修真界时一样随心所欲。 　　强大的神识瞬间铺展，轻易攻入陌生alpha的精神海。 　　木绯屿旋身俯视因精神海受创而颓倒的人，对方身上穿着研究所的工作服，约莫是个研究员。 　　神识牢牢锁住此人精神海，木绯屿缓步上前，五指呈爪状俯身罩住此人头顶，灵力运转——搜魂。 　　凡人的一生短暂，片刻便可看完全部记忆。 　　这个人的精神力只有B级，在优秀的人群中不算好，在普通人中算是还行。然而在魔尊的神识前，不过蝼蚁。 　　搜魂结束，这个精神力一般的人比辛小凤更幸运，他没有死没有彻底疯，只是陷入了一种无法消除的惊恐中。 　　强大修士的神识直入一个人的精神海，相当于十分恐怖的力量直接攻击了这个人，自然会留下可怕的后遗症。那种宛如蝼蚁被大象踩死的恐惧感将如影随形，伴随此人一生。 　　木绯屿像扔垃圾一样抛下对方，走到门前，动作间看似轻飘飘的一推，紧锁的门霍然洞开，他有条不紊走出去，离开了这里。 　　“什么味儿啊？” 　　“好像是信息素。” 　　有人经过附近，闻见空气中大量逸散的信息素，疑惑地循着味道而来，发现了倒在接待室里的人。 　　“快叫急救！” 　　“先打抑制剂！” 　　这边小范围的骚动并没有引起更多人注意，研究院里alpha很多，其中有些人做起课题来总是忽视自己的易感期和打抑制剂的问题，时常有alpha失控。好在这里除了埃莉诺，几乎没有omega。受影响的只有其他alpha。几个alpha撞上，顶多打一架，大家受点伤，并且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制止。 　　而埃莉诺平时很注意与alpha们保持距离，她多半不会与alpha共同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例如此时，她就在人来人往的茶水间里，和山姆聊天。旁边还有另外几个奥西里斯项目的人在此休息。 　　木绯屿一路找来这里，进了茶水间直奔埃莉诺，根本不管她是男是女，是A是O，一把握住她漂亮的长发，将之从座椅上拖下，掼到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高贵的贵族小姐此刻狼狈之态。 　　“你干什么？！”山姆和其他人立即惊呼制止。 　　在没有真正的仇怨时，人们总是倾向偏帮弱者，一如此时捂着头红着眼从地上爬坐起来的埃莉诺。 　　山姆和埃莉诺同在安娜手下做事，自然是比较熟的，同完全陌生的木绯屿相比，他再如何不喜欢omega，也会站在埃莉诺背后的安娜这边。他伸出手就要使力推木绯屿肩膀。 　　木绯屿脚下微挪，错开其手，仍旧俯视埃莉诺，“埃莉诺？” 　　他用帝国语念出她的名字，在她眼中看到惊愕和困惑。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埃莉诺先发制人，哭着掩住半张脸，摆着妖娆漂亮的姿势坐在地上，充分利用了omega的娇贵和美貌。 　　而站立着，俯视她的木绯屿就显得如此盛气凌人，面目可憎。旁边人心里的天平瞬间全部向埃莉诺倾斜。 　　木绯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绯屿！”感知到木绯屿神识的克莱恩此时冲进茶水间，“出了什么事？” 第119章 　　木绯屿回头望向神色焦急的克莱恩，主动走向他，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两人一靠近，克莱恩就闻到了浓重的陌生信息素味道。他登时脸色大变，紧紧搂住木绯屿腰，一手去摸其颈后腺体。 　　隔离贴没有被揭开过，木绯屿身上的陌生信息素味也只是流于表面，大约只是沾在衣服上。 　　他没有真的受到侵害。 　　“没事了，别怕。”克莱恩轻轻抚摸他后颈安抚。 　　魔尊没有怕过，但那冰冷的怒火随着熟悉的克莱恩的安抚动作和温和的声音顷刻熄灭。 　　就连来到帝国后隐隐的不安也仿佛得到了安抚。 　　木绯屿悄悄捏住了克莱恩的衣摆。 　　“他疯了！”一见对方靠山来了，埃莉诺只得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木绯屿愤怒指责，“他突然跑过来扯我头发，把我拖到地上。大家都看见了，能够为我作证！” 　　山姆率先附和：“先生，确实是他像个疯子般跑来欺负埃莉诺小姐。” 　　旁边的人先是点头，然后推卸说：“我只能说明亲眼看到的内容，到底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 　　“对对我也是。” 　　“发生什么了？”安娜这会儿才大喘着气跑到，班奈特还在她之后呢。“大臣为什么突然离开，是什么急……事……” 　　说到一半，她才发现克莱恩怀里搂着木绯屿，立即意识到令一位alpha如此急迫的必定与omega有关。 　　克莱恩扫了眼众人，释放信息素笼罩住自己的omega，然后冷然道：“报警。” 　　安娜表情一僵。 　　埃莉诺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很快反应过来，望着安娜。她有信心，研究院比她更不愿让警方介入。 　　这可是帝国的皇家研究院诶，其背后有皇室的投资，可以说部分产权属于皇室。他们绝不愿意让制造出足以上新闻的动静。 　　安娜说：“这里面肯定是误会，还是不要闹大吧，不然我们去会议室谈？” 　　“什么事误会不误会的？”班奈特总算赶来了，一靠近就听见安娜的话尾，皱着眉毛问。 　　克莱恩回头扫眼他，眉目间透出躁意，向来收敛着的气势展现，他不说话，却仿佛整个人化作了利剑，正在一点点出鞘。 　　这是一位从战场的炮火中走出来的将军。 　　他的世故圆滑，城府狡诈，是作为间谍的伪装，是被卷入政治漩涡时不得不自保的手段。当他不需要再表现得“好说话”时，旁人才会从他冷硬的气场中窥见这份真面目。 　　“不同意报警？可以。”克莱恩搂着木绯屿向外走，“我可以与内政部沟通，请内政大臣成立调查组。内政部总管全国警务系统，我相信他们的专业性和经验。皇家研究院也会配合吧？” 　　最后的问句，克莱恩是冷笑着说的。其讽刺之意十分明显。 　　别当克莱恩是什么都不懂的平民，他是一个接触到了联邦和帝国两个国家不同体制下政治核心的人，哪怕他尚未摸清帝国内部各方势力的脉络网，但这些人的话术，他一听就明白。 　　“什么意思？”班奈特极其不满他的态度。语气重得如同质问威胁。他是帝国鼎鼎有名的机甲大师，在皇家研究院一贯被人捧着，从头至尾就没把克莱恩放在眼里过。 　　奥西里斯是克莱恩的机甲又如何？ 　　一架S级机甲而已，他也设计得出来，只是帝国没人开。帝国军的军备订单里根本没有提过S级机甲。 　　卖给非军人？ 　　国防部早有规定，禁止向民间出售S级机甲、歼星舰、空天母舰等军备武器。 　　设计出来没法卖钱，若要制出成品机又必须投入大量资金。而做不出成品，就算把图纸公开，外人也不会认可这份设计真的是S级机甲。因此帝国的机甲设计师根本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S级设计。 　　更何况奥西里斯来自联邦，是机甲院里见过奥西里斯的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奥西里斯的厉害，和克莱恩本人有什么关系？ 　　至少在这些人眼里，克莱恩只是个出身不好，空降国防部的穷小子。他们这些名校毕业的学者、研究员、院士，完全有资格瞧不起一个连中学都没毕业的人。 　　班奈特极其自信自己的专业能力，就像安娜从不承认自己的科研水平一般一样。他们骨子里，对待木绯屿和克莱恩都是傲慢的。 　　只不过安娜看中了克莱恩如今的职位，表面上待他们是客气殷勤的。 　　她试图打圆场：“没必要闹这么大啊，传出去……也影响夫人名声。这样吧，我们先去会议室，总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决定怎么处理。” 　　她说得含糊隐晦，看似维护木绯屿的名声，其实这样的话术一出，跟往木绯屿身上盖戳是他做错了、他有问题差不多。 　　打架的人明明有当事双方，打圆场的人却只提其中一方算怎么回事？ 　　克莱恩冷嗤一声，对她的小把戏不屑一顾，正要讽刺回去，就听熟悉的AI朗读音。 　　“埃莉诺让她的情人进接待室袭击我。” 　　AI音量挺大的，整个茶水间里的人听得明明白白，所有人都愣了愣，瞄向神色不自然的埃莉诺。 　　“污蔑！我是大皇子吉诺德的未婚妻，哪有什么情人！就算殿下现在失踪了，你们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埃莉诺红着眼圈，呜咽哭啼。 　　边哭她还能边把话说清楚，哭戏着实不错。 　　木绯屿的AI音仍在继续：“原本是她陪着我等你，中途她被这个人喊走，不久后她情人就进来了。并且她在外面锁住了门，以免我逃跑。” 　　木绯屿冷冷睨视山姆一眼，对这位帮凶是否知情并无兴趣。当时他虽专注于自己的事，可是一位在修真界厮杀整整千年的修士，怎么可能完全忽视环境？ 　　倘若真那么心大，木绯屿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只是在意，不是毫无防人之心。 　　或许应该说，魔尊的防备心理，更甚于这个世界的凡人。 　　唯一会被他忽略防备的，千年来，唯有克莱恩。 　　而克莱恩，也是在经过相处后，又有着天道对其的眷顾，才能打消掉魔尊的防备心。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山姆第一时间撇清自己，坚决否认自己知情，这样的反应，与和将埃莉诺推入泥坑无异。 　　前一刻站在一起的人，此刻一见情况不对便火速割席。 　　挺可笑的。 　　有的人，做坏事都做得如此不坦荡。 　　堪称废物。 　　大魔头魔尊如此评价。 　　“她情人已经被我……” 　　“班奈特大师！你……你们在这里啊。”一人跑到茶水间门口向里张望，声音大得恰好盖过AI的电子声。 　　不过离得近的人，例如克莱恩仍旧听清了AI后面的声音。 　　“废了。” 　　克莱恩眼皮一跳，心生“果然如此”的想法。 　　从感知到木绯屿的神识起，他便知道出事了。 　　而这个“出事”的大概率不是木绯屿，是被木绯屿攻击的人。 　　他自己就是S级精神力者，非常清楚在徒手情况下，S级对于其他人是碾压般的存在。 　　他曾亲眼所见，木绯屿是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情况下悄无声息毁掉辛小凤精神海的。也亲眼看见木绯屿是如何让虫人吉诺德像爆掉的气球一样炸成碎块的。 　　大家都以为怪物是他杀死的。他一直没有否认，可那声响在他耳畔的轻轻一句“破”，直到今天都仿佛时常萦绕耳旁。 　　他知道木绯屿是特别的，木绯屿的精神力并非omega的温和舒缓类型，而是具有比他的更强大的攻击性。 　　“那个……他们在接待室发现一个信息素失控的alpha研究员，已经喊了救护车。听说是奥西里斯项目组的人，所以让我来通知负责人。”门口的人说明完来意，就见茶水间里气氛凝滞得他一个刚来的都看得出来。 　　咋回事啊？ 　　还有中间那个穿军装的是谁？ 　　军方来的人吗？ 　　这下所有人脸色都不好了。之前在茶水间目睹木绯屿“欺负”埃莉诺的几人默默后退，远离埃莉诺。 　　木绯屿仰起脸，望见克莱恩冒着胡茬的下巴。 　　克莱恩轻拍他后背，锐利的目光投向班奈特：“我要中止与贵院的协议，取回奥西里斯。同时保留对贵方研究人员收取利益，在军方少将的机甲上使用未经国防部批准列装军队的技术的追究权利。” 　　班奈特脸色一白。 　　埃莉诺怒意表露，瞪着木绯屿。她不傻，听得出克莱恩的意思是威胁班奈特乃至研究院，威胁他们给出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就是她。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不论她有没有被污蔑，只要这些人不愿意奥西里斯项目中的内幕交易被曝光，皇家研究院被内阁揪住把柄，只要他们打算息事宁人，木绯屿的说辞只会变成真相。 　　而她能不能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则要看她家的势力行不行了。 　　安娜也深知事情轻重，从其措辞细节体会到了克莱恩的态度。 　　他说奥西里斯是军方少将的机甲，而非用国防大臣的身份。 　　这是在拿军方压他们。 　　比起时不时就可能重组的内阁，帝国军方势力可谓非常强势。尤其是在元帅上台，拿到国防大臣职位，让军方几乎挣脱了政府栓在军队脖子上的锁链的如今，连首相和政府厅都得在军方面前低头。 　　对啊，克莱恩不止是国防大臣，他还是军方少将，是一名军官。 　　顶着双S级少将的锐利眼神，安娜语声打颤：“大臣，不，将军，我们有话慢慢说。你看奥西里斯的改装调试都做到一半了，就这样中止大家的工作和精力不是白费了？况且……奥西里斯的来历，您不在皇家研究院做改装，打算交给谁？” 　　克莱恩冷睨她，硬是把她盯得音量越来越小。 　　一听改装奥西里斯，木绯屿就来了精神，啪啪打字，然后把终端递给克莱恩看，没有让AI读出来。 　　“我给你改！他们根本不考虑实际，不分析你的战斗习惯和战场情况。” 　　木绯屿一脸跃跃欲试。他觉得以研究院这群人的改装思路，还不如让他这个考试门门不及格的来了！ 　　至少他不会砍掉奥西里斯原本的优势。 　　克莱恩按住他的手，嗤笑道：“白费精力是指你们为了给便携β波炮技术的专利卖个好价钱，而瞒着我给奥西里斯加装，利用我的身份给它背书？” 　　安娜顿时哑了，去瞄班奈特。 　　在这项技术上收取贿赂的是班奈特，她不过是拿了点好处费而保持沉默而言，怎么揪着她嘲讽啊？要骂就骂班奈特这老头！ 　　班奈特脸色涨红，冷哼一声嘴硬说：“外行人懂什么！” 　　“啧。”克莱恩看他的眼神变成了“不知死活”，牵起木绯屿离开茶水间。 　　“将军？你们去哪？”安娜在后面追问。 　　克莱恩略略停步，回首冷笑：“报警，走程序。” 　　安娜：“！” 　　其他人也惊了，怎么还是要报警啊！都明晃晃威胁了，怎么就是要报警啊！ 　　要是让警方进了研究院，他们要不要面子啊！ 　　试想一下，警车拉着警报开进皇家研究院，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报警，但明天的新闻头条一定是这件事！ 　　再加上克莱恩……等等，克莱恩是国防大臣，在政府厅上班。国防部离内政部不远吧？ 　　国防大臣跟内政大臣同为内阁大臣，会官官相护的吧？！ 　　研究院的大部分人不关心政治，并不清楚首相与内政大臣其实不是一个派系的。只知道人家都是内阁大臣，肯定会互相关照。 　　埃莉诺染上怒容，追了上去，大声咒骂：“他就是个祸害！先是害了吉诺德！今天又来害我！他污蔑我和别的alpha有情，那他呢？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他一个omega是怎么从失控的alpha手下逃出来的？他甚至说接待室的门被从外部上锁了，他就应该和人一起被锁在接待室里直到别人发现！他肯定、肯定已经被别的alpha标记了！一个不洁的omega，你竟然这样护着！” 　　旁观的其他人：“嘶——” 　　安娜心道毁了，她好不容易打通的两条人脉怕是要完，埃莉诺已经完全失去价值了。 　　今天之后，埃莉诺必定保不住与皇室的婚约。而且以克莱恩如此强硬的态度，或许整个波特家族都保不住婚约。皇室不光会换掉埃莉诺，还会换掉波特爵士这个姻亲。 　　木绯屿瞥眼埃莉诺，神识扫过去。克莱恩猛地掐紧他的手，冲他微微摇头。 　　接着克莱恩对埃莉诺说：“这位准王妃或许听说过S级精神力？很遗憾，我夫人是超S级。绯屿，你毁掉了袭击你的alpha的精神海对吗？” 　　木绯屿摇头。 　　他看过电视剧，这种情况叫做正当防卫。 　　他是一个omega，受到alpha侵害时的自卫行为叫做正当防卫，而且他已经注意分寸了，没有弄死那个人。 　　“没有毁掉，只是用精神力震慑了一下，他现在可能有点惊恐。” 　　克莱恩挑眉，意外于木绯屿这次没有下重手，心中不解又心疼。如果他在场，他会废掉那个人。 　　“我理解，自身资质不好的，不会乐意去了解强者的实力水平。非S级的人确实无法想象我们S级和其他人究竟有多大差别。”克莱恩目光巡视目瞪口呆的众人，笑容和话语都充满□□的嘲讽。 　　他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因此很少有人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真正的S级精神力者的威慑和压迫。 　　木绯屿垂眼看着自己被牢牢握着的手，最终收回了神识。 　　点到即止，到此为止。 　　再闹大，克莱恩处理善后会很头疼吧？ 　　已经把他有超越S级的精神力这件事宣扬出来，再往大闹的话，大概就是不识好歹了。 　　魔尊彻底安静下来，乖巧的粘在克莱恩身边，像个听话漂亮的玩偶。 　　再过分一点，再报复埃莉诺，克莱恩就会发现，他早已是个从内里烂到外的魔头了。 第120章 　　克莱恩坚持报了警，最终警方介入，立案调查alpha袭击木绯屿的事件。 　　做完笔录成功立案之后，克莱恩驾驶悬浮车带木绯屿回家，奥西里斯也被他们带走了。 　　克莱恩解释说：“我相信你的分寸，那个alpha肯定没事，但伤情如何最终要看鉴定结果。这个结果可以操作，就算没事……请个厉害的律师，说不定能反咬你一口控诉伤人。我不想你被人讹上。” 　　木绯屿侧身望着窗外，轻轻应了声：“嗯。” 　　他在看外面的风景，克莱恩则在看他。克莱恩道：“比起研究院的专家，警务系统多半不会得罪我这种在政府厅上班的人。虽然内政大臣和首相不是一个派系……” 　　他盘算着手里能利用的关系和权力，接着说：“行政官不能给人定罪，但是可以找到合适的法官，比如那种快要退休的，他们或许对进上议院很有兴趣。这次是研究院的人先耍手段，他们打算给奥西里斯装的β波炮没有经过国防部审批，不能直接用在军队服役中的装备上。” 　　“我有少将职衔，我的私人机甲……只要我在国防部签份文件，它就能变成已经在军方服役的，我的专属机甲。这相当于皇家研究院递给国防部的把柄，国防部的公务员们会乐意配合我。国防部负责军方军需装备的采购，我们才是甲方。” 　　克莱恩说完却自己先愣了下，他恍然意识到，这些解释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向木绯屿展示他的能力。 　　表现他能够守护木绯屿的自由的实力。 　　他、他想要这朵小玫瑰在他手心里停留更久，绽放更久。 　　为了这份私心，他甚至理所当然说如何“做交易”。他似乎做了太久的“蓝佑”，变得和那个虚假的人的一样，蝇营狗苟、汲汲营营，抛却了道德理法，习惯于钱权交易。 　　克莱恩忽然伸手去抚摸木绯屿腺体外皮肤。 　　木绯屿茫然回头：“？” 　　“爸……木修文给的抑制剂带过来了没？” 　　木绯屿蹙起眉：“没有。” 　　克莱恩正想说他去想办法从联邦买来那种给经过腺体改造手术的omega用的抑制剂，便听木绯屿不解的声音反问，“你给我标记不行吗？” 　　木绯屿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已重入修途，迟早脱胎换骨，什么omega的生理期，什么AO信息素，都将无法影响他。 　　原本对他的影响就不大，他之前表现出的所谓后遗症更多是神魂伤势反映到躯体上的症状，与腺体改造手术以及omega本能关系不大。 　　而且克莱恩的标记能够给他止痛。 　　抑制剂不行。 　　克莱恩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问：“如果我出差，不在家怎么办？” 　　木绯屿不甚在意，敷衍地改口说：“我想起来了，我有带抑制剂。” 　　一眼看出他在说谎的克莱恩自己结束了这个话题，接着说今天的事情。“你今天做得很好。要不是你制止，我可能直到拿回奥西里斯才知道他们做的手脚。绯屿，谢谢。” 　　木绯屿冷冰冰的表情肉眼可见融化了，双眼亮晶晶问：“那可以把奥西里斯交给我了吗？” 　　克莱恩没正面回答，转而说：“军队的机甲不知道是哪里做维护，我回去问问秘书，把奥西里斯也送过去，做基础维护，改变涂装就好了。” 　　木绯屿以为自己的水平仍旧受到怀疑，于是瞪他。 　　克莱恩被瞪得笑出声来，没忍住捏了下木绯屿的脸。“他们的玩法太低端了，我和那位班奈特大师没聊一会儿就猜到他们的盘算。他们的心思大概除了科研就全花在如何把手里的技术换钱上，其实根本玩不起多高的手段。还有埃莉诺小姐，别听她自称是大皇子未婚妻，经过宴会一事，吉诺德就算没死也废了。” 　　其实所有知情人心知肚明，吉诺德绝对是凶多吉少。 　　始终未向外公布噩耗，为的是照顾皇室脸面。无论如何，吉诺德都不可能继承皇位，没人会乐意看到一个与虫人有牵扯的皇子继位，这是巨大的把柄，和引起民众恐慌的隐患。 　　要维持稳定的现状，趋于保守派的现政府、皇室都不再会属意吉诺德。而军方，让曾经被虫人假冒身份的吉诺德上位，莫不是打军方的脸？ 　　“皇家研究院背后是皇室，他们的名声会牵连皇室，今天警方的车才开进研究院，如果不想看到几天后出现皇家研究院院士拿回扣违规改装少将机甲的新闻，他们会用埃莉诺来平息这件事。不用多久，皇室与埃莉诺解除婚约的消息就会传出。报仇……”克莱恩顿了顿，“有很多手段方式。以后这些事尽量交给我。” 　　木绯屿怔然，困惑仰脸望着他。 　　“曝光你的精神力等级有利有弊，各方的人都会来试探接近你。”克莱恩的话起了个头，却没有继续下去，他想说的其实暗示得极其明显，再说下去就显得啰嗦和无趣。 　　他叹口气，沉默下来。 　　木绯屿明显不是单纯天真的omega，他在说什么废话啊？ 　　说了一大堆，无非是想给对方展示自己现在有权有势，还有权利阶级的手段。 　　不知不觉间，他竟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融入进了上层阶级的一员。 　　是权力腐蚀了他，还是他遗忘了自己的出身？ 　　克莱恩陷入一种莫名的自我厌弃中。 　　面对木绯屿，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不能让这样的omega为他停留，为他倾心。 　　他一边沉溺现在的虚假的家，一边焦虑这段用利益协议牵扯起来的关系随时可能断裂。 　　他不奢望木绯屿能在他这里停留。 　　克莱恩是多么敏锐聪明的人啊，相处这段时日，总是藏不住小尾巴的木绯屿已经露出了不知多少破绽。克莱恩怎会不懂，木绯屿不是一般的omega？ 　　木绯屿的眼睛里，总是空荡荡的。 　　木绯屿是一抹握不住的冰雪。 　　克莱恩不说话了，木绯屿便再次扭头去望着窗外。 　　魔道也是道，木绯屿的修炼也讲究道和道心。他的道是杀伐，他的道心是杀伐决断。 　　今日他一没杀袭击的alpha，二没当场报复埃莉诺，是为克制，与他的道相悖，于道心圆融不利。即便如今他的神魂在渡劫之境，道心早就修得圆满，可这具身体毕竟初次修炼，身体与神魂没有完全契合相融，相当于他的道也得重修一遍。 　　他需要闭关，巩固修为，增补心境。 　　于是他疏忽了克莱恩莫名其妙的沉默，再次忽略了克莱恩话语中的暗示。 　　克莱恩一直把他保护、照顾得很好，他无需为现实琐事操心。 　　克莱恩还说会帮忙报复埃莉诺，以后有别的仇也要交给他来处理。 　　木绯屿只听到这些重点，就什么都不想顾了。 　　木绯屿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很乖很听话，所以克莱恩愿意继续护着他、养着他。 　　以至于他分明感受到今天的做法于修炼无益，却宁可违背自己的道也要在克莱恩表达反对和制止后安静下来。 　　不，从他听见天道的声音打消杀意时起，他就在向克莱恩妥协。 　　他的心思落到修炼之事上，自然忽略了其他的所有事。这是在修真界养成的习惯，任何事情比起修炼，便再没有更重要的了。修炼关系到的可是他的生死。 　　经过今天之后，克莱恩拖着没法痊愈的精神海的伤回归岗位，他心里装着自己的小家，更装着这个国家。国防部的工作对他而言不仅是一份领高昂薪水的工作，而是整个帝国的国防事业，关系着每一个帝国人的安危。 　　几天后，皇室果然传出与波特家族埃莉诺小姐解除婚约的消息，理由未说明。皇家研究院在工程项目中收受利益私自使用未经审核批准技术的消息则始终没有流出。克莱恩终究还是用它交换了研究院的沉默以及皇室对埃莉诺及其家族的抛弃。 　　遭到皇室退婚的埃莉诺身为一个omega，在对omega极其不宽容的帝国，她的下场只能是生不如死。 　　而皇室的切割行为，对于一个贵族家族来说，无异于重创。 　　克莱恩用令人不齿的利益交换的“交易”，买到了不必亲自沾手的报仇结果。至于埃莉诺教唆指使的alpha情人，和不知是否参与了的山姆，遭到了皇家研究院解雇。作为研究学者的前途，一朝断绝。 　　得知这些结果，木绯屿只对克莱恩道了声谢，似乎没什么反应，不感动亦无感触。等克莱恩出门去上班，他跟天道去修炼之地，坐在白雪皑皑的山巅，木绯屿淡淡评价：“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做的……是诛心。” 　　抱着奶瓶的小天道茫然：“啊？谁？爸爸？” 　　木绯屿略略颔首。 　　小天道皱起小脸：“魔尊觉得……爸爸做得对吗？” 　　木绯屿看向它，半晌后问：“你觉得他不该如此？” 　　小天道苦恼得整张脸五官都皱起来了，摇摇头道：“我哪知道呀？我又不是人，我不懂。我就是觉得，爸爸跟你说他们的下场时没有特别开心。” 　　木绯屿垂眸望着自己的指尖，仿佛看见了手上染满的罪恶鲜血。“他当然不开心。这一次，他玩弄人心手段的对象是帝国人。” 　　小天道：“？” 　　“他差点死在联邦，为的不就是帝国么？” 　　小天道好像有点懂了，“爸爸是觉得愧疚吗？可是是那些人先害魔尊和他的诶！要不是怕给以后渡雷劫增加难度，魔尊明明可以直接杀掉他们。因果报应，天理循环！只是修真界不能让修士彻底挤压凡人的生存空间，才有这种杀凡人算造孽的法则。搁我的世界，才不管呢！” 　　木绯屿：“……” 　　魔尊沉默了下。难怪小天道的世界万灵寂灭了。敢情是比修真界更遵从丛林法则的世界啊？ 　　“你爸爸是个好人。”木绯屿对愤愤不平的天道说，“所以不会因为报复成功愉悦。他应当不喜欢不择手段，也讨厌上位者利益至上、玩弄权术吧。” 　　小天道点点头：“好像是的耶，爸爸出身挺普通的，站在普通人角度，是应该看不惯这些。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魔尊低着头，“本尊不会。” 　　小天道愣住。 　　“仇人落得不好，本尊很愉快。不择手段，只要是为了活着，本尊不介意。”木绯屿慢吞吞说，“他……克莱恩为我做这些，没意思。” 　　天道懵懵的：“……魔尊？” 　　“我们不是一路人。”木绯屿双手指尖相贴，轻轻揉搓，仿佛要捻干净曾经沾过的血。 　　小天道把自己挪到木绯屿身侧坐着，贴靠在他腿上，“魔尊，我觉得爸爸肯定不会怪你。魂魄跑到修真界又不是你的错。你、你以前做魔修……该受的罪都受了呀。听说修真界魔修不得飞升，你的修为跟你的愿望完全背道而驰。多惨啊！” 　　它拍拍小胸脯，“还好有我！没我出手，魔尊就魂飞魄散啦。你现在不是修真界的魔尊，以前的因果了结了，只要在这个世界不作恶，你也是好人呀！和爸爸一样！” 　　木绯屿停了手，整个山顶陷入了沉寂。 　　可是曾经做过的恶，沾过的血不会消失。 　　天地之理，报应循环。而非善恶抵消。 　　木绯屿从不后悔自己在修真界的经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然而今天看到克莱恩神色间的烦躁，他如被敲响了警钟。 　　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或许不该继续绑着他。 　　他把克莱恩当工具，克莱恩呢？ 　　人家对他，真心以待。 　　他们如此，对克莱恩根本不公平。 　　渡劫失败时，他曾剑指苍天，问天道不公。小天道出现，允他一桩公平交易。可这桩交易牵扯到了一个凡人。参与的都不止是双方了，哪里还称得上公平？ 　　在联邦时，他背后的木家能够给予克莱恩利益，便还算互惠互利。现在到了帝国，他除了给克莱恩制造问题，让对方忙于善后，还能带给克莱恩什么利益呢？ 　　木绯屿迷茫地想，他能用什么去换克莱恩这个人才算公平？ 　　他如今的愉快平静生活，是用克莱恩的人生换来的。 第121章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克莱恩说。 　　不久后的周末，克莱恩带着木绯屿和小天道去游乐场玩，午后在餐厅里，用餐中途克莱恩猝然提到自己即将出差。 　　并且这趟差有些特殊。 　　“记得你告诉我的联邦多颗无人星遭到虫族入侵吗？”克莱恩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一点都不平静。“你给我的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有虫族的活动痕迹，以及一些成分不明物质。以此为论据，我的提案在国会通过了。” 　　木绯屿捏着刀叉顿住，吃着幼儿餐糊糊的小天道也扬起脑袋望向克莱恩。 　　魔尊与天道，同时心生某种预感。 　　“我要去前线。” 　　他们听见克莱恩如此说。 　　木绯屿放下餐具，金属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犹如一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小天道顿时打个激灵，悄悄去瞅魔尊的表情，而后把自己往椅子里缩。 　　“我要求军方做的探测报告上果真有几个地方出现异常。周四的时候军方情报处提交了确切报告，我们靠近联邦的一片星域遭受了虫族入侵。代理元帅决定出兵清理那里的虫族。我……” 　　克莱恩缓了缓语气，但眉眼间压不住的情绪外露。真正说到上战场时，他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 　　十六岁时的克莱恩义无反顾踏上了帝国对联邦的第二战场；二十二岁的克莱恩勇往直前踏上了联邦军对抗虫族的战场；二十七岁的克莱恩即将再一次前往战场时，却似乎不再如过去般一往无前。 　　“军方一直没能注意到虫族在我国边境星域的活动，也没得到联邦遭受入侵的情报。我借此向下议院提案收回军方对虫族作战的非战时指挥权。由国防部成立专门军事委员会，联合政府厅下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情报处获取、整合情报……我认为这样更利于掌握虫族情况。而其他人认为这是削弱军方势力的机会。” 　　帝国情报部归属政府厅，上级是首相。军方的情报处则独属于军方，两者完全处于两个不同的系统。国防部既是政府厅部门，又负责军方的行政管理等工作，恰好能够与两边接洽。通过关联、分析两个部门来源不同的情报，可以减少错漏重要信息。克莱恩认为这对国防有利。 　　事实上军方对虫族已悄然入侵边境星域不知情这点，不至于苛责。毕竟联邦的科技和情报系统实力远高于帝国，可连他们都毫不知情。如果出提案的人不是克莱恩，军方根本无惧于此。 　　偏偏这个人是前军方高级间谍、现国防大臣。他对现有军方情报系统作出的利弊陈述，他表面站在内阁、政党一方的立场都极具迷惑性和说服力。 　　加上皇家宴会上虫人吉诺德事件，让知情人都对整个帝都的治安警戒产生了不信任心理，不管是皇家卫队、警务系统还是军方，他们统统埋怨上了。而不知情的人，但凡是个议员，谁不想削军方的势力呢？ 　　结果就是克莱恩的提案在下议院没受到太多阻挠，通过之后进入上议院议程，上院基本不会反对下院的议案，自然顺利通过。 　　“战时指挥权则由国防部授权。这一次，国防部授权的指挥官是我。”克莱恩嘴角勾动了下，“授权文件是我自己签的。” 　　应当说，授权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为本次虫族清理行动总指挥官的是克莱恩本人。 　　他在国防部力排众议，否决了常务秘书提交的全部人选，选择了他自己。 　　纵使常务秘书是官场老油条，但当大臣铁了心要办一件事时，原则上公务员们是无法反对的。何况克莱恩并不是容易糊弄的人，他又不需要顾虑选票，他也不贪钱财，国防部的人一时很难找到办法阻挠。 　　周五这份授权令正式发出，内阁众人都惊呆了，为此代理元帅差点冲进首相官邸把首相揍一顿。 　　继夺权之后，内阁这下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军队，是对帝国军的严重挑衅，是拿战事当做争权夺利的牌桌！ 　　木绯屿默然盯着克莱恩。 　　其中的政治博弈他不清楚，但去前线这个行为，魔尊懂。 　　克莱恩哂笑：“我是军人，我的荣耀和地位终归应该从战场上得来。” 　　他需要打赢一场无可辩驳的战役，来证明他的能力。以前作为间谍的档案至少三十年内不能公开，除了少数有权限的人，其他人不了解他，因此他坐在国防大臣的位置上一天，所面对的质疑和争斗就一天不会缺少。 　　更令他烦躁的是他会被迫沦陷在政治漩涡里不得脱身。 　　克莱恩只想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和其他军人一样守护这个国家，而不想把精力全部放在这之外的事情上。 　　每天查阅看不完的文件，签字签到手软；每天参加开不完的会议，和政客们扯着扯不完的皮；还要时刻防备政治斗争的暗箭，真的非常累。 　　最令他难受的是军方对他的排挤。 　　他明明是一名军人，从十六岁开始就以军人的身份为帝国尽忠，却被代理元帅为首的军官们所看不起，时刻想将他从国防大臣的位置拉下来。 　　他与首相、大臣周旋，从没有真正站队，却被每个人误会。 　　克莱恩太想要证明自己了。 　　他不是空降大臣，他也是一名优秀的指挥官。他在联邦战场上得到的每一份战绩，全是货真价实的。 　　“要是我胜利凯旋，说不定能涨工资。”克莱恩用轻松的口吻调侃。 　　木绯屿完全没有被“涨工资”逗笑，反倒脸色难看。 　　他明白，克莱恩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地位。就像他在修真界，总是需要用打败正道大能的战绩来加强他对魔修的统治威慑力。 　　一个打不赢正道尊者的魔尊，无需等正道除魔，魔道自己就会清洗掉这种废物。 　　在强者为尊的秩序下，这是最有效的巩固统治地位的手段，也是彰显上位者实力的方式。 　　木绯屿没想到如克莱恩这样的人竟也有被逼到走这一步的一天。 　　精致的菜肴顿时变得倒胃口，木绯屿胃口全无，拎起小天道站起身。 　　克莱恩一怔，连忙追着起来：“绯屿等等，我先买单。” 　　木绯屿埋头走到停车场，钻进他们的悬浮车里。 　　餐厅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联邦语，打字又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他在车厢里等待克莱恩。 　　“魔尊……”小天道忧心忡忡，“爸爸会胜利吗？我在修真界听说魔族超厉害的，魔族会不会已经从魔域跑到这个世界了？要不我们去查查吧。” 　　木绯屿：“据魔宫典籍记载，低阶魔族最次相当于筑基，且数量庞大。稍强些有金丹实力。中阶魔族一部分有特殊能力，有的相当棘手。而高阶魔族……有人形，有灵智，狡诈多诡。实力或比合体、大乘。本尊如今刚筑基，你……你能直接对它们动手？” 　　小天道立刻耷拉下脑袋：“不能。它们入侵的又不是我的世界，我什么都做不了。” 　　天道不是无所不能，它也要遵循法则。它能保下木绯屿的神魂回到星际，是因为木绯屿本就是星际人。再做多的，比如帮助星际人抵御魔域，那就是多管闲事了，违背天地法则，是要赔上它自己的。 　　这又不是它的世界，它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世界之生灵奉献自己？ 　　天道可没有那份普度众生的道德。它从法则中而生，是最无情，又比法则本身有情的东西。 　　“本尊尚无自保之力，你不能动手，我们如何查？去送死么。”木绯屿讽笑。 　　小天道自知问了个蠢问题，闭上了嘴巴。 　　很快克莱恩就回到悬浮车上，饭都没能吃完，下午的家庭游玩计划肯定也吹了，他只得将自动驾驶设定为回家，悬浮车自行启动运行，返回他们在郊区的房子。 　　“克莱恩。”在悬浮车的隐私封闭空间里，木绯屿可以自由使用联邦语说话，他冷冷的泼凉水道：“你可能赢不了。” 　　克莱恩骤然扭头凝视他。 　　“魔气是气，所以无孔不入，它侵蚀理智、污染精神海。你的精神海就被污染了。”木绯屿回视他，“这只是其中最轻微的。” 　　“什么？”克莱恩讶然不解。 　　木绯屿张口语言，但最终也没有说出魔气背后的魔域和魔族。他无法确认的魔域入侵情况，甚至不能确定究竟是整个魔域入侵，还是仅仅只有魔气流入这个世界。 　　没有确切信息，他不想说出来令凡人徒增恐惧和烦恼。 　　更麻烦的是，说出后面这些，克莱恩问他是如何知道的他该怎么回答？ 　　也许克莱恩不会追问，对于魔气他就没多问。 　　但那是建立在魔气的危险度不够高，远不如异域入侵这种将对整个世界造成惨重打击的情况。 　　假若克莱恩知道了，心系国家的他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他绝对不会拿整个帝国的人的安危当做儿戏。 　　可若不说，克莱恩信心满满去了战场，得到的不是足以证明实力的胜利，而是惨败，他该如何自处？ 　　木绯屿烦躁得眉头紧蹙，内心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克莱恩见状便知他有所隐瞒。思考片刻，他向后捋了把自己的头发，说道：“我有心理准备。假设这批入侵的虫族每一只都像吉诺德一样，那就不是‘清理’，而是抵御入侵。但是抛开那些政治博弈的考量，我是军人，战场本来就是我们的归宿。无论胜败，我不会退缩。” 　　木绯屿陡然瞠目。 　　小天道迅速捂住眼睛，悄悄抹眼泪。 　　“我希望我能赢，因为输了意味着很多人会死。所以我需要胜利。绯屿，我可以留在帝都继续做我的国防大臣，可那不是我的理想。从十六岁到二十七岁，我在联邦隐姓埋名，连自己的脸都失去了，为的就是今天，我能够为帝国走上战场。” 第122章 　　回到郊区的独栋宅院，意外在院门口看见海蒂、弗雷德两人。托德不在他们身边，约莫是没有带来。 　　克莱恩一见他们就拧起了眉。 　　海蒂他们的到访没有提前通知，怕是来者不善。 　　克莱恩泊好悬浮车，抱着崽下车，同时低声对木绯屿说：“绯屿，进门后你直接带熙宝回卧室看动画片，不用管他们。” 　　木绯屿顺从点头。 　　“妈，爸，你们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克莱恩将两人迎进院子里，把崽放到地上，让它跟着木绯屿进屋。 　　“今天周末，我以为你放假肯定在家。”海蒂解释了句。 　　实际他们今天是特意上门堵人的。哪料克莱恩一大早就领着全家出门玩了。 　　弗雷德温温柔柔看向背身对着他们开门的木绯屿，问：“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吗？那孩子好像看见我们不高兴。” 　　木绯屿输入密码的动作停了下，但仍听话的没有搭理他们。 　　“不，是我惹到他了，他有点不高兴。”克莱恩立即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要不是惹他生气了，这会儿我们应该在去植物园的路上。” 　　在这个时间里木绯屿打开门，领着小天道进了屋。随后克莱恩才把父母请进门，让他们二人在客厅里入座。 　　眼见木绯屿一进门就钻进房间里，连同崽躲在房里不见客，弗雷德露出不知所措、欲言又止的模样。海蒂则没什么顾忌，直言说：“他什么意思？闹点小别扭就算了，一个omega这么给alpha甩脸算怎么回事？我跟你爸来探望你们，他不打招呼不说，连孩子也抱走不给看？” 　　克莱恩快速皱了下眉，敏锐抓住了海蒂话里的重点，意识到他们今天上门或许是为了孩子而来。 　　他沉默着不接话，观看海蒂他们拙劣的表演。 　　弗雷德在海蒂的示意下，用温和的方式说明来意：“克莱恩，我们今天主要是来看看你儿子。你有了孩子我跟你妈妈都很开心。小孩子长得很快的，他现在才这么小一点，几个月变化就很大了。等他再大一点，是不是要上学了？到时候你的精力肯定很难顾他了吧？你们又住在郊区，孩子上学多不方便啊。” 　　克莱恩起身说：“你们喝什么？水或者果汁？” 　　弗雷德忽然遭到打断，无措地瞄了眼海蒂。 　　海蒂皱眉说：“水就行了。” 　　克莱恩去厨房接了三杯水，又装了一个果盘端回客厅，他一个alpha，做起这些招待客人的琐事十分顺手和周到。 　　这却让海蒂对于躲在房间里的不懂事的木绯屿更加不满。那份不满甚至写到了脸上。 　　克莱恩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眼角眉梢染上了躁意。他听着弗雷德温温柔柔地说，“正好我精力还充足，可以帮你带孩子，而且我们家在城区里，你想让元熙上哪个学校？从家里到学校总比郊区方便吧。” 　　克莱恩后仰身体靠在沙发背上，面无表情说：“之前在医院不是聊过这事？” 　　失去了对长子的掌控力，海蒂试图从克莱恩的孩子身上下功夫，借以与克莱恩重新建立关系。 　　他们与克莱恩的血缘关系无法更改，但感情淡漠了，想再恢复就难说了。况且海蒂并非是为了修复亲子感情而努力，驱使她的更大动力是克莱恩身上的光环；如今的地位；权势背后的财富。 　　弗雷德是典型以alpha为主的omega，海蒂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更甚于，弗雷德掩盖在温和态度下的言行更令人脊背发寒。 　　“小孩子懂什么，他以前没见过我们才怕生，多见见，熟悉起来就不会闹了。”海蒂随意说。 　　在医院时谈及由弗雷德来带孩子，小天道当场哭闹起来将事情给揭过了，海蒂这边却不死心，今天专程上门旧事重提，她颇有自信，毕竟克莱恩工作忙是事实，木绯屿又看着就不靠谱，本身都需要她儿子照顾呢，能照顾得了孩子？ 　　倘若海蒂他们不表现得如此急功近利，克莱恩说不定真的会将木绯屿和崽托付给他们照顾。比起雇佣外人或家政机器人，父母亲人的照料难道不更好？家人能给与的不止是物质上的照顾，更重要的是亲情。 　　可惜……连克莱恩都享受不到这份亲情了。 　　“你们养大我，现在还需要照顾托德，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麻烦你们”克莱恩拒绝说，“绯屿把元熙照顾得很好，并不是我的功劳。我是alpha，工作又忙，怎么可能照顾婴儿？” 　　弗雷德语塞。 　　克莱恩后面的话才是帝国普遍现状，是如弗雷德这些omega心目中的大多数alpha的模样。 　　具有生理优势的alpha在外工作赚钱养家，omega则在家中生育孩子照料家庭，这是家庭分工不同罢了。弗雷德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观念。 　　上次在医院见到的克莱恩，其实让弗雷德吓了一跳，临走前他说克莱恩变了，便是发觉克莱恩与他心目中的alpha不太一样。 　　海蒂眼看这种委婉温和的方式无法达成目的，索性由她来说：“克莱恩，我直说吧，我不满意你这个老婆。我要……希望你们离婚。” 　　她强硬的语气在对上克莱恩陡变的脸色下换了个稍微和缓的词。 　　然而“离婚”一词触动的不仅是克莱恩，还有卧室里的木绯屿。 　　木绯屿霍然起身，垂着眼，眉梢凝着冷冽的怒气。 　　离婚这样的话，从克莱恩嘴里说出来每一次都会点炸他，何况是旁人？ 　　不过是克莱恩十余年不见的母亲，凭什么要求他们离婚？！ 　　“魔尊……？”小天道小小声唤他。 　　凭她是克莱恩的妈妈？ 　　凭她是养育克莱恩的人？ 　　凭她、她们是与克莱恩血缘关系最紧密的家人…… 　　木绯屿垂眼瞥着小天道，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为何天道不是克莱恩血脉相连的孩子？ 　　用谎言和道侣契捆绑的关系，原来如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客厅里，海蒂接着说：“你记不记得你叔叔家的弟弟，他有个关系很好的男同学，前些年分化成omega了。他家里条件不错，人长得也漂亮，所以眼光高一直没结婚。我记得以前你们一起玩过，你还夸人家好看。我也觉得他不错，主要是知根知底，听说他还喜欢小孩子，不用担心他对元熙不好。” 　　十六岁以前的少年时见过的人，别说本身就没见过几次面有多么熟悉，这十余年来克莱恩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事，那么遥远的、平淡的年少经历，他会上心？ 　　他连叔叔家的堂弟都记不清了！ 　　而且听听海蒂是如何介绍对方关系的？和叔叔家弟弟关系很好的同学。 　　克莱恩轻嗤，是哪种“关系好”？ 　　别怪他心脏看什么都脏，从他去联邦做间谍开始，他所见所想最多的就是这些阴谋诡计、蝇营狗苟。 　　怕不是叔叔家拿了对方好处，将他当做人情卖了吧。或是两方合作，出一个omega来攀附国防大臣的关系，然后利用与他的姻亲及亲戚关系牟利。 　　给人做媒牵线，也是一种“人情”。 　　感情牌打不通，他们准备直接打他感情婚姻的主意？ 　　克莱恩问：“我和绯屿感情稳定，为什么离婚？” 　　海蒂表情傲慢：“就你老婆那个出身，对你的仕途一点帮助没有。年纪又小，根本拿不出手。” 　　克莱恩点点头，又问：“那你介绍的人家里对我仕途有什么帮助？” 　　弗雷德帮助解释一句：“他们家里开公司的，很有钱。我觉得可以给元熙更好的生活条件，支付学费让元熙上好的私立学校，绯屿他……也想要孩子过得好吧。” 　　克莱恩看向弗雷德：“爸，你觉得我的薪资不能提供这些吗？” 　　弗雷德转头再一次去瞧海蒂。海蒂自信说：“就大臣那点工资，我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水平。你妈我好歹在杂志社工作，这点事在媒体圈子很容易打听。” 　　“我记得我们家没有富豪亲戚，那位叔叔是在我离开这几年发达了？所以他孩子能够认识有钱人家的omega少爷？不对吧，刚才你说对方是和叔叔家弟弟关系很好的同学。我以前还见过。”克莱恩嗤笑，“有钱人奉行精英教育，不会让自家孩子读便宜的公立学校。资产十万的公司的也是公司。” 　　“别胡说，是个大公司。”海蒂斥责。 　　但克莱恩压根就不关心对方是否能够利于他仕途。他不是一心要在联邦往上爬的间谍，可以出卖自己的婚姻，以联姻换取财力支持。 　　“你们可能误会了，元熙不是我亲生的，所以我用不着为了他去换个有钱omega。”克莱恩说。 　　他能够对木绯屿畅言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对着本该最亲近的父母家人，他却只用利益衡量来掰扯。 　　因为他知道，他的那些想法，在普通人听来是多么天真可笑。 　　海蒂他们不会理解。 　　被上层阶级死死摁在贫穷中的海蒂们，能够吃饱、穿暖，维持一家的开支平衡，和平价的娱乐生活就已经十分疲惫了。 　　“你在说什么？”海蒂满腹疑惑。弗雷德也一脸不解。 　　克莱恩拧眉强调：“你们不用拿那些理由说服我离开绯屿，我很满意我现在的家庭。” 　　“不是，不是这个。”海蒂看向弗雷德。 　　弗雷德怔怔地从终端里调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将结果页面投影出来，指着它说：“克莱恩，你别骗我们了，元熙就是你的孩子，鉴定结果不会骗人。” 　　克莱恩：“？” 　　卧室里，木绯屿：“？” 　　小天道：“……” 　　“我在医院拔了元熙的头发。”海蒂见克莱恩面露困惑，解释说，“你失踪之后我们报过警，当年警方就采集过你的基因，后来要寻人，就一直留着基因档案方便做对比。这份鉴定就是跟当年的做的对比。鉴定结果明明白白写的是亲生父子。” 　　克莱恩瞳孔地震。 　　木绯屿：“……” 　　小天道：“…………” 　　克莱恩按捺住震惊和不敢置信，对弗雷德说：“爸，鉴定报告传给我。” 　　他的反应太奇怪了，海蒂和弗雷德后知后觉感到古怪。弗雷德依言传了一份到克莱恩的终端上后，两人便眼看着克莱恩坐直身体，认真阅览整份报告。 　　当看到看起来匹配度根本不太相符的基因图谱的对比图时，他快速翻到结果页，看着上面的“亲子”结论陷入沉默。 　　他有S级精神力，记忆力不差，即使不懂生物学看不懂亲子鉴定报告的分析部分，可他记得在联邦时给木绯屿和崽做的那份鉴定。 　　如出一辙。 　　他沉默片刻，关掉终端，站起来语气强硬道：“我送你们回去。” 　　海蒂和弗雷德面面相觑。 　　克莱恩不废话，直接走去大门口，打开门，并率先出了门。 　　如此，海蒂跟弗雷德不得不跟着出门，离开。 　　送二人市区家里的路上，克莱恩在悬浮车里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干涉我的工作和私事，政治是很复杂的东西，你们想让我用命拼来的这一身荣耀和地位化为乌有吗？！” 第123章 　　趁着克莱恩去送父母回家，木绯屿和小天道在卧室里大眼瞪小眼。 　　半晌，小天道干巴巴说：“天地法则你知道叭，它就是……爸爸是我爸爸这件事，是真理。” 　　“……那这种真理挺离谱的。”木绯屿瞪它。 　　小天道：“……” 　　它小脸一皱，嘴一撇，可怜兮兮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嘛。我跟你的亲子鉴定是我主动影响鉴定结果得到的，就是把鉴定结果造假而已。可是我跟爸爸的关系是立过契的，因为爸爸给我起名字啦，这件事就写进了我身上的法则里。爸爸又是这个世界的人，只要有人要探究检验我们的关系，就会得到这个唯一的结果。这是被动的！我没办法控制呀！” 　　克莱恩送完人回来，进门的动静传来，木绯屿提溜起小天道往房门外一放，“你去解释！”然后啪地一下关上门。 　　小天道：“……” 　　它背抵在卧房门上，忐忑不安瞅着客厅方向，听着克莱恩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它仰着脑袋，嘴巴开开合合。 　　咋解释啊？ 　　咋解释啊！ 　　克莱恩面上没有表露它所猜测的表情，他来到卧房前，弯腰捞起一脸忐忑的崽，抱在怀里捏了捏它的脸，站在门前，注视着门板叹息道：“元熙，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一门之隔的木绯屿捏着自己指尖，静静倾听门外的声音。 　　小天道扬起笑脸，亲昵抱着克莱恩的手：“是爸爸的宝宝！” 　　“那他呢？木绯屿是谁？” 　　小天道没绷住表情，纠结几秒选择装傻。 　　它只是个小崽崽，什么都不懂哦。 　　克莱恩挑眉，“他不是你爸爸，你不是他亲生的。” 　　他用的陈述语句。 　　两份如出一辙的古怪亲子鉴定，即使是外行也看得出明显不匹配的基因位点对比图，不知道为什么连鉴定机构的工作人员都没有表示质疑，所有接触过的人对鉴定报告的结论深信不疑，但克莱恩十分肯定，两份报告都是假的。 　　崽不可能是他亲生的，海蒂他们拿出的这份鉴定结果是错误的。因此他有理由怀疑，上一份报告也是假的。问题是如此两份假报告，是如何不引起大家怀疑而制造的？ 　　他一开始便质疑过崽的来历，是那一份他亲自采集样本送去做检测的亲子鉴定打消了他的疑虑。后来得知木绯屿的真实性别及所经历腺体改造手术，他就知道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木绯屿怀孕生的。当时他有过另一种猜测，孩子是木绯屿的，但是是别人给他生的。 　　而今，克莱恩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如何，笑着摸摸崽的头，单手敲响房门：“绯屿。” 　　木绯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杵在门后不吱声。 　　克莱恩敲了几下就停下来，眉目间透着浓浓的疲惫，语气却是正常的，“他们回去了，不用待在房里了。” 　　可木绯屿不敢打开这扇门。 　　有个词叫自欺欺人，只要魔尊装作不知道，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克莱恩望着始终没有动静的房门，又站了一会儿把崽放回地上，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搬进这里后，他和木绯屿仍旧各自居住不同的房间。他们同住一个家里，却保持着距离。 　　他想问为什么要骗他，大费周章炮制假的亲子鉴定。为什么一定要让元熙做他的孩子？ 　　为什么直到今天，仍然对他罗织数不清的谎言。 　　克莱恩只知道他被欺瞒了，但不知道究竟有哪些是真的。 　　他的信任和坦白最终换来的只有一个比一个更大的谎言。 　　值得吗？ 　　换作其他人，大约是觉得不值的。 　　克莱恩点燃一根又一根香烟。 　　他想，还是值得的。 　　是木绯屿把他从联邦主星的地下水道里救出来的，是木绯屿将他从等不到日出的黎明黑暗中拉出来的。 　　无论如何，木绯屿从来没有害他，反倒一直帮助他，救他。 　　木绯屿能够在联邦和帝国，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炮制两份假的鉴定报告，能够瞒天过海把他从追兵围堵的地底带回家里，能够悄无声息将一只医疗舱搬到家里，足以证明其非同寻常。 　　这样一个人，不索取好处的对他好，将这些破绽毫无顾忌的展露，撇开那些谎言，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所以他不应该迟疑，不应该追究。 　　他只需一如既往信任木绯屿就够了。 　　克莱恩狠狠闭上眼，遮去眼底的酸楚。 　　如克莱恩这样的聪明人，也深知人有时候需要变得愚钝。 　　不是一切的真相都必须去探寻。 　　假如探究真相会毁掉这个家，他宁可继续装聋作哑。 　　这个老婆不是老婆，儿子不是儿子的“一家三口”假象，已然是克莱恩唯一能抓住的了。 　　另一边卧室门缓缓开启，木绯屿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呆怔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外。 　　小天道不安地仰头问他：“爸爸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它如被抛弃的妖兽幼崽般仓惶，它能感知克莱恩的情绪，但它不能完全读懂人类的情绪。 　　它只会用它观看电视剧的经验来猜测。而它时常看的电视剧类型——狗血的家庭伦理剧，那情节，比“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更炸裂的可多多了。拿电视剧情做参考，只会误导这个原本就傻乎乎的小傻子。 　　木绯屿摇摇头，他低头瞧着哭丧脸的小天道，“骗不住他的。” 　　本就漏洞百出的谎言，曾经靠着一份糊弄凡人的亲子鉴定而勉强打消了对方的怀疑。然而第二份假报告一出，且是比前一份更加离奇的鉴定，就是傻子也该回过神来，明白两份报告都是假的。 　　更何况克莱恩早就明示了，从时间上说，木绯屿根本没有时间怀孕生子。 　　这一份结论离谱的亲子鉴定，不过是将真相残忍的剥开外衣，光溜溜拎到克莱恩面前，让他无法再假装不在乎。 　　初回帝国时，克莱恩曾无奈地说，欺骗他的谎言不要编得太敷衍。 　　当时木绯屿和小天道一个无理取闹，一个装可怜，克莱恩主动退让，揭过话题。 　　结果今天，克莱恩和小天道的亲子关系的鉴定报告直接摔到了他脸上。 　　木绯屿：“……” 　　这要是换了他，这会儿这块地上已经只剩建筑垃圾了。 　　他来到书房外，没有敲门，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还没进去就闻到浓重烟味，呛得人难受。 　　小天道扒在门框边眼巴巴瞅着他。 　　他摆摆手，示意天道他一个人进去。 　　木绯屿头一次迈入克莱恩的书房领地。他的身影还没出现，房门刚被推开时克莱恩就迅速掐灭了烟，此时正在开窗，并且打开了房间的换气系统。 　　“绯屿，怎么了？”克莱恩若无其事问。 　　木绯屿在门口踟蹰几息，走近书桌，“元熙问，你是不是不想要它了。” 　　克莱恩愣了愣，目光投向书房门外。 　　精神力S级的他知道，崽就在门外扒着墙偷听。 　　他揉了下额头，“怎么会这么想……我去跟他说。” 　　克莱恩不是没有拒绝过留下这个孩子，最初是那份与木绯屿的假鉴定结果阻止了他，如今，他已经真心把崽当成他们家的孩子，对它倾注了全部父爱，他怎么舍得离开它？ 　　就算孩子有自己的双亲，他也舍不得。 　　当然，如果能够把崽还回去，他是会交还的。 　　木绯屿拽着克莱恩的袖子拉住他，“元熙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它是真心做你儿子。它无父无母，只尊你为父。你是他父亲这件事，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不可辩驳。” 　　克莱恩一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木绯屿穿越修真界一千年，做魔尊五百年，很早就抛弃了善良和心软。 　　对于这个懵懵懂懂，把他从修真界送回来的天道，他终究无法将之冷冰冰的定义为交易对象。 　　他心软了。 　　适才面对克莱恩的询问，小天道不肯说谎。 　　那么木绯屿来帮它说。 　　都说大道无情，说天地不仁，小天道对众生万物不偏不倚，却在这个家里活得像个感情充沛的真人。 　　它似乎真的把克莱恩当做父亲，对他极其重视。它的不安令木绯屿想到了自己的不安。 　　他和小天道一样，都不愿失去如今的生活。 　　如果对克莱恩说谎这件事是错误，那么应该有人站出来承认错误。 　　木绯屿不认为自己错了，魔尊亦不会认错，但他打算告诉克莱恩：“当初，是我诱导元熙，让它假装我儿子，来道德绑架你，让你不跟我离婚。” 　　克莱恩愕然。 　　猝不及防得到的解释，是他前一刻还在扪心自问的问题答案。 　　他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轻轻搂了下木绯屿，“抱歉，之前在联邦我只重视任务，所以不想沾上麻烦，考虑过和你离婚的问题。” 　　克莱恩道歉的速度太快，自然得仿佛本来就是他的错一样。 　　书房外小天道抹抹眼，变得开心起来。 　　木绯屿在这样的态度中，整个人都有点迷糊了，他茫然抬起脸，望着克莱恩深邃立体的五官，绿色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魔尊读出了一种粉饰太平的意味。 　　“老公。”他揪着克莱恩的衣服，软声说，“鉴定结果是怎么弄的，你不问吗？” 　　克莱恩与他对视几秒，无奈笑道：“那我能得到真实的答案吗？” 　　木绯屿没有犹豫便摇头，但在克莱恩做出反应前，他话锋陡转，“我要给奥西里斯做改装。我能改鉴定报告，我很厉害，你可以相信我的实力。我只是想给奥西里斯换把武器。” 第124章 　　三月初，代号为飓风的行动计划由内阁新闻办公室正式向外披露。随后，帝国民众首次在电视新闻上见到了他们年轻英俊的新任国防大臣在媒体的镜头下讲话。克莱恩以飓风行动总指挥的身份，发表了电视讲话。 　　他没讲太多关于飓风行动的细节，他只说明了这项行动是为了清理闯入帝国边境星域的虫族的，他英俊且年轻得离谱的外表吸引了大部分民众注意，大家都在对他的年纪和外貌评头论足，忽视了“帝国星域内有虫族游荡”的重点。 　　媒体倒是攒足了劲儿打算搞个大新闻，然而克莱恩应付媒体手到擒来，话术一套套的，问了半天记者们连飓风行动的具体计划都没挖出多少信息，何况搞“大新闻”。在克莱恩的节奏下，帝国人没有因为虫族感到恐慌，对飓风行动的理解也歪曲成了这是一场作秀。 　　这么年轻的国防大臣，自己担任行动指挥，肯定是作秀吧？ 　　大家都是选举制度下的公民，若说广大民众中连一个知道政客总是作秀捞选票的人都没有，那不正常。只不过即使选民对此心知肚明，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拥有一张选票的普通人，他们能做什么？ 　　他们只能在不同的竞选人中，选出自己喜欢的，或者不是最讨厌的人。 　　因此一旦有人带节奏，民众是非常容易接受误导的。大部分人不关心政治军事，小部分人相信阴谋论的叙事。前者只关心这么帅的大臣结婚没有，有没有感情八卦。后者听信了飓风行动是这位年轻无家世背景的大臣为了仕途在作秀的小道消息。 　　没有人怀疑帝国已经遭受虫族入侵，没人忧虑人类正在面临来自其他种族生物的生存威胁。 　　而这些，正是内阁需要的“社会稳定”，克莱恩不反对这种做法。所以他配合了演出。 　　离行动正式开始日期还有些许时间。行动指挥官需要做各项的准备，例如调配军队、组织后勤、协调物资人手、拟定作战计划等。克莱恩是第一次做这么大个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好在他不傲慢，他通过国防部成立的行动指挥部任命了军方中优秀的参谋、将军。 　　克莱恩不熟悉帝国军，但国防部熟啊。只需要和国防部里工作多年的公务员们“正确”沟通，他们会给出一份真正合适的名单，成立一个优秀的指挥部，辅助总指挥工作。 　　在克莱恩做着紧张的战前筹备时，他家里，5.5米高的奥西里斯就露天放置在庭院里。奥西里斯外壳做了崭新的银色涂装，腰侧印有帝国军标志，涂装是雷达隐身材料，在光线照射下十分亮眼的银灰色冰冷、锐利。令人一眼看去便觉得它非常厉害。 　　新涂装是通过国防部的关系找一家机甲制造公司做的，该公司常接国防部的订单，对于做帝国军现役机甲涂装驾轻就熟。做完外壳涂装，稍做维护，充能充弹药之后克莱恩就将奥西里斯提了回来，在木绯屿再次提出给它做改装时，亲手交给了他。 　　奥西里斯上的联邦技术没有彻底拆除，除了帝国军的新涂装，它与在联邦时几无二致。只要激活帝国版的主控AI，它就是一架为帝国而战的机甲。它不像人类，没有国家的概念，更改了控制系统剔除联邦保护程序，它落在谁手上，它就是谁的武器。 　　木绯屿站在院子里，手掐法诀，灵力运转，一道结界迅速笼罩整座宅院范围。 　　小天道待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一边仰头瞻仰它爸爸的机甲，一边问：“魔尊，这样做真的好吗？” 　　木绯屿右手呈现微抬的姿势，掌心向下，手指虚握。闻言侧首瞥着小天道，微微歪头反问：“不好么？” 　　“对爸爸肯定好，可是你……” 　　他俩对话跟猜谜似的。小天道又往后退了退，身体一轻飘浮了起来，仗着结界能遮挡凡人的视线和科技监控，飘在半空观看魔尊的动作。 　　木绯屿双眸半阖，明艳如玫瑰的艳丽五官被冰冷的表情覆盖，那种冷淡反为他高高在上的冷漠增添一抹“慈悲”。 　　位于修真界顶峰的魔尊视人命如草芥，视众人如蝼蚁，反而有种天道的“众生平等”意味。 　　小天道当初会找上木绯屿，便是觉得他的气质和思想很特别。 　　并非说木绯屿这种想法在修真界很特别，修真界里但凡大能，多数都把实力不如自己的人当做草芥一样轻贱。 　　认真说来，木绯屿和那些人本质并无区别。 　　木绯屿的特别在于，他和真正的修真界土著比，他是一个从法制社会走出来的人。所以他在轻视其他人时，从不觉得自己是主宰别人的人。 　　克莱恩以为木绯屿在发表那些上位者言论时，是居高临下俯视其他人的。 　　实则不是。 　　木绯屿的居高临下，是因为他要统御魔道，必须凌驾于所有魔修之上。必须拥有居高临下是眼界和思维。 　　面对克莱恩时，木绯屿从来没有用俯视的眼光看待他。 　　木绯屿在对待特殊的人，例如克莱恩，例如小天道，他从来没有那种傲慢的想法。 　　甚至在面对克莱恩时，他一直在仰视对方。 　　他缓缓移动右手，做出“抽”的姿势，在离他虎口不远处，凭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黑色利器被他从虚空中拔了出来。 　　结界之外，高空上方云层集结，隐有雷光闪动，随着五尺长剑被全部抽出，一道惊雷自云层劈落，撞在结界上，布置结界的木绯屿立时吐血。 　　鲜血喷溅在剑身上，结界应雷而碎。 　　“魔尊！”小天道惊呼。 　　木绯屿稳如泰山，左手掐诀再次飞速布下新的结界，天雷劈碎上一道结界后就散了，威力看起来和正常气象的雷电差不多。天空的云层随着风慢慢移动，飘走，没有雷劫。 　　木绯屿右手持剑，左手擦去唇上沾染的血，垂眼看着他呕出的血被剑身吸收，黑色的魔剑上散发诡谲的暗光，如蒙尘之物拂去尘土，展现宝物的光辉。 　　木绯屿并起剑指，从剑柄向着剑尖方向，在剑身上抹动，他手指所过之处，黑色剑身覆上银辉，黑色的长剑顷刻变作与奥西里斯同色系的银色之剑。 　　这把剑，便是魔剑逆缘。绯屿魔尊的本命灵器。 　　眼看着疑似雷云的云飘走，没能落下雷劫，小天道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吓死了，要是落下雷劫，咱们家房子可怎么办哦。” 　　木绯屿道：“不会。” 　　“什么不会？”小天道困惑，“是说不会有雷劫，还是劈不到咱家房子？” 　　“你觉得本尊为何不在无人星球拔出逆缘？” 　　“而是魔尊的剑不是逆天的吗？逆天之物出世必遭雷劫，渡过了才能存世，渡不过当场销毁。这是修真界的规矩叭？”小天道问。 　　木绯屿摇了摇头，“逆缘是本尊本命灵器，威力与本尊实力相关。” 　　他轻轻弹了下剑身，听到清脆的嗡鸣，转身对着巨大的奥西里斯，“本尊如今筑基中期，神魂虽强，但方才那口 　　血……是给逆缘开刃，亦是封印。以血为契，重构逆缘与这具身体的联系。” 　　换句话说，现在的逆缘，是第二次成为木绯屿的本命灵器，契机则是刚才结界被劈碎他受反噬吐的血。 　　“本命灵器之契中，神魂最强，血肉最弱。这个‘封印’只是暂时的。只要本尊动用神魂之力，随时可以冲破，届时才会真正迎来逆缘在此界出世的雷劫。”木绯屿解释。 　　小天道摸摸自己的小脑袋，慢慢“哦”了一声。 　　它有很多疑问，不知该如何说。 　　“Osiris。” 　　奥西里斯的眼部指示灯闪烁，机甲启动，AI激活。 　　“您好，夫人。”奥西里斯AI十分有礼貌。 　　木绯屿手握着五尺长的魔剑，站在地面与高高的奥西里斯对视，他的目光和神情，让小天道恍然回到修真界。 　　恍惚间，它仿佛看见了在修真界的魔尊。 　　他遥望着奥西里斯，遥望着曾经身处的山巅。 　　“奥西里斯，我给你换一把剑。”木绯屿说。 　　机甲AI无法理解复杂的人类情感，它一板一眼分析主人的夫人发布的指令。 　　在克莱恩拿奥西里斯当教学工具带木绯屿体验机甲操作时，克莱恩曾给奥西里斯授权，他给木绯屿开了极高的权限，让木绯屿能够独立对机甲发布指令。 　　以奥西里斯的AI智能程度，它是可以执行部分指令的。其中就包括换零件这种简单操作。 　　它把手里握着的巨大阔剑向下插入泥土，沉重的巨剑在机甲的操作下沉入地面半米，稳稳的矗立着。而后伸出双手，向木绯屿摊开手掌。 　　机甲的冷兵器没有安装机关，它就和服装配饰差不多，只要让机甲用自己的手拿着就够了。难点在于调试程序，修改AI的抓握姿势，以及更改机甲空间钮的传输数据，让新武器能够随同机甲被收入空间钮。 　　改程序和机甲钮的传输对一个机甲专业门门不及格的学生来说太难了。对于一个有天分的炼器师来说，也有难度，但对于木绯屿和他的逆缘而言，不难。 　　他右手轻扬，魔剑便飞入机甲手心，在人手里极长的长剑搁在机甲手里跟牙签似的。 　　奥西里斯的AI还没搞明白如何使用这么小巧的武器，就发现手臂一沉，手中的新武器在一阵光芒中变大、变重。 　　五尺长剑，化作了与奥西里斯之前的巨剑长度相似的银色大剑。 　　奥西里斯手指合拢准备“握住”它时，又看到那剑消失了，紧接着插在地里的原先那把剑回到它手上，但外观变得和木绯屿给它的剑一模一样。 　　奥西里斯：“？” 　　分析运算速度赶不上变化的主控AI差点烧坏电路板。 第125章 　　“我走了。顺利的话，一两年内能回来。”克莱恩站在自家大门口，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扶着军帽，对木绯屿笑着说。 　　语气平常而普通，宛如一个普通的即将出差的丈夫。 　　木绯屿乖巧点头，如电视剧里的寻常夫夫那般说：“老公再见。” 　　克莱恩笑着俯身摸摸崽的头，崽那头与他像极了亲生父子的金发柔软顺滑，无论是谁来看，都只会认为这是美满的一家三口。 　　小天道红着眼眶，泪眼婆娑带着哭腔说：“爸爸呜呜，要想我们嗷。” 　　“好，每天都想你们。” 　　“爸爸再见。”小天道懂事的说。 　　克莱恩笑着直起腰，笑着转身，登上他的悬浮车。在这个天光明媚的日子，他笑着离开家，头也不回地前往前线。 　　阳光照在他身上，落在金色的头发上，像遗落人间的日晖。 　　悬浮车启动，以不慢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家。 　　木绯屿和小天道不知道，克莱恩甫一登上悬浮车，脸上的笑容就消失无踪。他拿起终端，给海蒂的终端号发送消息。 　　“我去前线了。”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向自己的亲人告别；这一次，他终于以帝国军人的身份光明正大踏上战场；这一次，他不如想象中无畏生死。 　　他希望自己能活着回来。 　　他舍不得木绯屿和元熙。 　　可他始终没有动摇和犹豫。他就是秉持理想的利剑，他拥有常人没有的S级精神力和体质，天生就要成为护佑帝国的利器。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赤诚的理想，也是无数帝国人祖辈鲜血浇灌下的火种。 　　除了克莱恩，帝国还有数不清的军人、情报员为这个国家一次又一次走上战场，挥洒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克莱恩，只得到了海蒂冷冰冰的“知道了”的回复。 　　他离开之后，木绯屿在家门口杵了一会儿。 　　小天道忧心忡忡：“魔尊，爸爸会没事吧？” 　　木绯屿沉默数息，转身回屋，“有逆缘在，死不了。” 　　他语气措辞挺不客气的，可天道一听就知道魔尊是口是心非。 　　若真的不关心克莱恩死活，木绯屿不可能将自己的本命灵器给奥西里斯。 　　本命灵器诶！ 　　与修士气机相连，灵器损毁，修士本人必受反噬，基本是活不成的。 　　尤其是这个人是木绯屿。 　　修真界的绯屿魔尊是什么人啊？戒心极重，重到没朋友那种。 　　他居然能忍受把本命灵器交到他人之手，而自身没有武器傍身！ 　　克莱恩离开的第一天，木绯屿没有趁机闭关修炼，在家里吃了睡睡了起来看电视。 　　第二天，木绯屿重复头一天的生活。 　　第三天，木绯屿换上外出的衣服，揪住小天道，让它变回毛绒球跟随出门。 　　“本尊手边不能没有武器。去买点可用的武器和材料。”木绯屿如此说。 　　没有武器傍身，作为在修真界厮杀一千年的修士，他确实寝食难安。 　　虽然他不是剑修或器修之类的修士，而是手段多样，走歪门邪道的魔修，但本命灵器不在身边的不安感萦绕不去，当真令他难受。 　　木绯屿一股脑将克莱恩离开后感受到的烦躁不安归咎于没了逆缘。他不愿仔细分辨，小天道懵懵懂懂，不会分辨。 　　天真的天道只知道今天的木绯屿变得不一样，他的眼神充满压迫感和杀气，仿佛修真界那个绯屿魔尊回来了。 　　它乖乖变回毛绒球形态，粘在他衣领上，陪他搭上公共悬浮车，前往市区的枪械武器销售店。 　　帝国不禁止私人持有一定功率以下的电磁枪，以及长度在一米以内的刀具，部分冷兵器。但是不允许在公共场合携带，不允许快递投递。如果一定要携带它上街，必须先向帝都星的警务系统提出申请，然后在安装监视追踪器后才能上街。 　　所以木绯屿必须亲自到武器售卖店里购买，再办理手续把它带回家。 　　至于之后不准携带到公共场合这种规定——只要没人知道，不就没事了？ 　　帝都星合法经营的武器店跟塞卡星黑市里卖武器的店子差不多，只不过它们能够陈列销售的东西威力远不如黑市的。当然，价格也与黑市不同。 　　能够合法卖的东西，在黑市肯定是低价出。不能合法卖的，在黑市必然高价出售。 　　木绯屿进了一家武器店，对陈列了大半个店子的各种款式的枪看都不看，一进门就去瞧冷兵器。 　　在联邦的度假山庄他玩了把弓，这回他也懒得试别的，打算挑把弓回去添些材料炼制，不必花费太多精力出高品阶，趁手就行。 　　主要是弓改起来简单，随手捏支灵气箭就能使，不用去研究什么安倍还是瓯北的定律，然后根据原理去炼制电磁枪。 　　只要不让他从头学习物理学数学，使什么武器都行。 　　学渣理直气壮，指着陈列柜上挂的一把细弓说：“就这个。” 　　瞧着顺眼，就它了。 　　机器人店员从货柜上取下那把弓递给木绯屿，礼貌说：“客人可以试用，店后有试用靶场。” 　　没想到还有试用服务的木绯屿没兴趣试，反正都是要回炉重造的，他就买个骨架而已。 　　为什么不直接打一把弓？ 　　不了不了，那得算力臂，算拉力张力，他离开学校之后一点都不想让那些物理学知识填充自己的脑子。 　　用修真界的方法打造？ 　　不是不行，就是麻烦。而且也得算啊，修真界只是能修仙，又不是物理学不存在。在木绯屿眼里，物理就是法则。 　　就像瓜熟蒂落、水往低处流，是万有引力定律。 　　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是星球自转。 　　这些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事物规律，便是最本源的天地法则。是天道本身。 　　差别只在于，修真界的法则和这个世界的法则内容不同，尤其是各自的特殊力量体系自成一系。 　　“结账。”木绯屿毫无耐性对机器人说。 　　“记我账上。”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十分慷慨大方的样子。 　　木绯屿回身瞥了一眼。 　　有点眼熟，但没印象。 　　看来是见过，但不重要的人。 　　于是他转回来，抬起手腕准备给机器人店员扫描付款。 　　机器人店员的智能度不高，听到另一个人的要求，它说：“请付款的客人过来扫描身份卡。” 　　“扫我的。”那个见过但不重要的陌生人颇为积极，主动上前伸出手。 　　对手的终端也是腕表型，不过人家的表上镶金带钻的，一看就闪耀着“贵族”气息。此人的穿着亦是贵气十足，上身的衬衣领口袖口带着翻覆的褶子，外面的西服不像西服，倒像参加宴会的人穿的礼服。一侧领子上别着新鲜玫瑰花苞的胸针，其余配饰也是精致华贵款。 　　这是一个相貌堂堂的贵族青年。 　　机器人店员不懂人类的复杂社交情况，只听到客人要求就自动生成账单，亮出收款机器的扫描口。 　　木绯屿蹙眉，在这个人抢先付账之后，将手里的弓放到柜台上，冷淡道：“它是你的了。” 　　即使搁修真界，魔尊宁可杀人越货，也不会收这种无功受禄的东西。 　　这个年轻的贵族alpha愣了下，连忙优雅地笑着说：“这是送给你的。” 　　木绯屿：“？” 　　木绯屿觉得这人把他当傻子。上一个把魔尊当傻子的人坟头草……不，骨灰都扬了，压根没坟。 　　“这把弓，结账。”木绯屿不想理会这个凡人，重新指了把弓打算付款。 　　但是旁边的人再次对机器人说：“我付钱。” 　　机器人实诚的取下弓，生成账单，亮出收款扫描口。 　　眼看某个把人当傻子的凡人又要付款，魔尊如他所愿的不无视他了。 　　“你有病？”木绯屿嚣张到欠揍地抬眸盯着这人，用帝国语发出诚心疑问。 　　小天道被魔尊的口出狂言惊得一下没崩住，发出“叽”的一声。 　　木绯屿蹙眉用手按住胸前毛绒球，遮掩似的提高音量重复：“你有病？” 　　高贵优雅的贵族A也被这样粗鲁的言辞惊讶了，他有点难以置信，但目光落到木绯屿容色艳丽的脸上，很快压下惊讶，露出对木绯屿的欣赏眼神。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恩，我们在……宴会上见过。” 　　他两次在微妙处停顿，其身份昭然若揭。 　　这位是帝国的二皇子，林恩·阿斯塔纳。 　　木绯屿：“……” 　　谁？ 　　小天道：“……” 　　有点耳熟。 　　一魔尊一天道都对这种不重要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凡人没印象。应该说，如他们这般的存在，根本不会刻意去记一个不相干的凡人。即使他们能够过目不忘。 　　木绯屿原本连在记忆里扒拉出此人信息的兴趣都没有，但是对方的眼神让不悦。 　　念在此人是凡人的份上，魔尊自认大方的给了对方一个机会。 　　木绯屿抬起手，手背朝外竖着亮给林恩看。 　　他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镶着能源石的婚戒。 　　这枚戒指已不是结婚时的了，来到帝国后，克莱恩说不能留下来自联邦的东西，于是木绯屿摘下了原先的戒指。后来领到工资后，克莱恩就去重新买了一对戒指，两人重新戴上婚戒。 　　一枚凡人象征婚姻的戒指不贵重，也没有意义。但不论是在联邦还是在帝国，木绯屿戴上婚戒后就没有自己摘过，除非克莱恩亲手给他换上新的。 　　木绯屿愿意遵守凡人的规矩不多，象征两人关系的婚戒是其中之一。 　　他举起手对人亮戒指的举动，对于帝国皇子而言，无异于打脸。更过分的是，他用着不熟悉的帝国语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地说：“我，结婚了。” 　　林恩有一瞬间维持不住自己的皇家笑容。 　　“我没有别的意思，自从上次宴会认识，我就觉得你这样的omega很特别，我很欣赏你。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这样特别的omega先生共进午餐？”林恩强忍尴尬说出自己的目的。 　　木绯屿忍不住上下打量林恩，上一个看到他亮婚戒后反应古怪的是谁来着？ 　　好像是一千年前的老同学？ 　　那人什么下场？ 　　哦，死了。 　　木绯屿打开终端打字，没几秒林恩就听见AI的大声朗读声音：“滚。” 　　林恩脸色一变。 　　木绯屿转开目光，扫向店门外。 　　林恩不是一个人来的，外面有一个明着跟着他的皇家护卫、四个暗中保护的护卫。 　　转回目光盯着林恩变得不悦的表情，木绯屿愉快了。 　　找茬啊？挺好的。 　　正好他老公不在家呢。 　　绯屿魔尊愉悦地放开神识。 第126章 　　“我、我真的很欣赏你这样的omega。你在宴会上……吉诺德突然变成那个样子太可怕了，可是你比很多alpha都勇敢，你竟然在那种怪物的威胁下没有惊慌尖叫。”林恩再次露出笑容，他嘴上说着愚蠢的搭讪恭维之言，眼神里却透出几分真实的欣悦。 　　“你和我见过的omega都不一样，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说到这里他似乎才意识到不妥，神色慌张了一瞬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们的性别不方便走得太近，但我想，只是一起吃一次饭应该没关系吧？我想和你认识。” 　　林恩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 　　木绯屿：“……” 　　林恩像是想起什么，补充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喊皇妹来陪你，我们三个人共进午餐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下连小天道都忍不住了，它传音道：“他怕不是个大傻子吧？” 　　木绯屿：“……” 　　被傻乎乎的小天道评价为傻子，那是真的很蠢了。 　　不巧，魔尊不喜欢跟蠢货说话。 　　没别的，主要怕蠢会传染。 　　于是林恩听到了第三遍：“你有病？” 　　放下皇子架子，诚心邀请交友的林恩没能控制住表情，沉下脸来。 　　木绯屿的眼神比对方更沉。 　　知道他结婚了还要勾搭叫什么？ 　　知三当三！ 　　知三当三的是什么？ 　　居心叵测之人！ 　　换作别人，遇见爱慕者，绝大部分人会开心、感激、心生优越感。林恩的态度算得上诚恳，他确实有几分真心的喜欢。 　　帝国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下，如木绯屿一样的omega确实不多，或者说，像木绯屿一样大胆恣意的omega无法在帝国生存得很好。帝国皇子的交际圈里，omega都如包装精致的商品，有温驯的，有矜骄的，有各种各样性格的，但他们无法摆脱自身是一份经过精心包装的商品本质。 　　不是omega的错，是制定帝国的社会秩序的权利阶级共同的罪恶。 　　所以林恩觉得木绯屿特别，他从未见过这种omega。 　　在自身实力支持和克莱恩的纵容下，木绯屿是鲜活的，自由的。 　　见惯了贵族omega的皇子殿下难免对他产生兴趣。 　　木绯屿放下手，等待着林恩的反应。 　　与绝大多数凡人的观念不同，木绯屿的经验告诉他，一切对他又兴趣的人皆居心叵测。 　　他们有的是想干掉魔尊自己上位；有的是相中了他的地位想傍上他；有的是想和他双修提升修为。 　　爱慕？ 　　爱木绯屿的实力，还是慕他的地位？ 　　魔修是一群没有节操的，看对眼了随时随地能滚到一起。每次魔宫宴会，开到最后就跟聚众银乱差不多。 　　一入修真界便在魔宫里，此后一千年都没有脱离魔宫的木绯屿怎么可能对所谓“爱慕”产生好的反馈？ 　　他只知道，过去每一个对他产生兴趣的，都心怀不轨。他亲手杀了无数这样的修士。 　　难道一千年来就没有过真心倾慕他的人？ 　　或许有吧。 　　但绯屿魔尊不会去考虑那如沧海一粟的可能性。 　　喜欢他又如何？需要魔尊感恩戴德吗？ 　　他在修真界是什么人什么形象啊？一个大魔头诶。看上他的，不是眼瞎就是变态。 　　木绯屿从未被魔尊的权势蒙住心，他无比的清醒。他身在魔宫，必须防备一切生物的靠近。电视剧有句台词说得好，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真心。在魔宫生存，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星际世界，看在大家是凡人的份上，他会先亮出戒指，用最直白的方式拒绝，亦是警示。 　　对一位魔尊而言，却算得上是善意了。 　　然而在这样旁观者会指责不够委婉不够尊重人的拒绝之后，仍然贴上来的人，木绯屿不认为对方会是什么好东西。这简直是把“我对你有图谋”写在脸上。 　　低级可笑的手段，而且恶心。 　　“我说，你误会了。”林恩沉声强调。身为皇子，他有皇室包袱，维护皇室的形象是他的义务。即使他正在泡内阁大臣的老婆。 　　木绯屿略感失望，他还以为对面会动手呢，结果是用嘴扯皮。 　　剑修中流行一句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事实上能这样做的剑修不多，这需要实力支持。木绯屿不修剑道，但挺喜欢这句话。 　　不谈别的，爽是真的爽。 　　一如此刻，木绯屿不跟对方讲道理了，上前就是一脚踹过去，一个身高体格不错的alpha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几滚，差点横着滚出店门。 　　“啊——！！”迟来的惨叫音量不如电视剧里演的那么高，因为是真疼啊，疼得林恩没力气大吼大叫。他躬起腰想去抱自己的腿，又不敢用力碰，疼得手直锤地面。 　　“殿下！”店外监视着的几名护卫一拥而入店面，一人冲上去给林恩检查伤势，另四人冲过来围住木绯屿，掏出电磁枪，枪口齐齐对着他。 　　木绯屿不慌不忙收回腿，稳稳当当站着，居高临下睨视林恩。 　　帝国的二皇子殿下一条腿断了。 　　若在修真界，这个人此时已经没命了。 　　小天道松了口气，还好魔尊没有杀人。杀人的话，善后起来比较麻烦。 　　但它对林恩的生死并不在乎。它会阻拦提醒木绯屿不要随意杀人，从来不是关心凡人的死活，而是担忧木绯屿背负孽债，增加雷劫难度。 　　天道对世间生灵的冷漠，正是对万物的公平。 　　而且…… 　　“这个人好坏哦！”小天道传音，“爸爸才走三天他就来勾搭魔尊，又蠢又坏！” 　　木绯屿看着围着自己的枪口，抬起手腕触碰终端，准备打字说话。 　　然而他稍微一动，对方就大吼：“不许动！” 　　木绯屿动作一顿。 　　“警报！有五名持枪者闯入！”柜台后面的机器人店员忽然拉响警报，整个店里红光闪烁，大门开始自动闭合，所有皇家护卫愣了愣。 　　售卖枪械武器的商店，怎么可能只用一只机器人店员看店就算完？商店必然安装完备的防御警报系统，而且通讯直连当地警局，一旦触动警报，警局那边就会收到报警信息。而且这家店不仅只有一只机器人店员。在店面后方的靶场里，有真人店员。 　　皇家警卫拿枪指顾客的举动触发了机器人店员的警报，靶场的人类店员发现警报后坚定地人工报了警。双重报警，消除了机器误判的可能性。 　　于是六分钟内，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机器人抵达现场。 　　因为店门自动关闭，在不暴力破坏公民财产的前提下无法离开的林恩和他的护卫们被逮了个现行。 　　假如不是警察们和机器人的面部识别系统认出林恩的身份，他们就要作为抢劫武器店的匪徒被抓，木绯屿则是无辜、可怜的顾客人质。 　　断了腿，还要丢脸的林恩当场昏厥。 　　警察们：“……” 　　皇家护卫：“殿下！快叫救护车啊！” 　　木绯屿看到警察，表情僵了一下。 　　十分钟后，木绯屿和四名皇家护卫分别坐在附近警局的问讯室里做笔录。林恩在另一位护卫的保护下去了医院紧急治疗，并且对方大概不会来警局。 　　在给他们双方做笔录的同时，警方复制带走了店里的监控录像，也采集了机器人店员的电子记录和后面靶场店员的口供。 　　由于木绯屿是一个独自出门的omega，当事另一方却是帝国二皇子，起初警方对木绯屿的态度十分苛待。有监控录像作证，是木绯屿突然动脚踢人，忽略掉一个娇弱omega是如何一脚踹断alpha腿这种问题，看起来责任完全在木绯屿。 　　木绯屿不喜欢警察的态度，但不至于无理取闹到大闹警察局，他首先试图如实交代。 　　“我平时很少出门，今天九点，我离开家，搭公共悬浮车，半小时后到达武器店。花了几分钟挑弓，然后结账。帝国皇子殿下就在这个时候出现，抢先向机器人付款，声称将我挑的弓送给我。”木绯屿在终端上打下一大段话，措辞古怪。用AI的电子合成音朗读出来，怎么听都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两位做笔录的警察对视一眼，听出了木绯屿的嘲讽。但帝国人对omega的刻板印象是根深蒂固的，警察更是如此。其中一人完全没有好脸色：“你的意思是林恩殿下向你搭讪？” 　　根据监控画面，林恩确实是在机器人取下弓时进入店里的，机器人店员的电子记录则录下了皇子殿下与他们面前omega的对话。 　　那确实是搭讪，而且让人听着就替林恩尴尬。 　　“那是皇子殿下！殿下邀请你吃饭难道不是你的荣幸？”警察说。 　　皇室在底层帝国人眼里，是精神象征。坐在这里的两位警察归根到底也是普通的打工人，有如此看法属实正常。 　　木绯屿蹙眉，睨眼对面两人打字：“我平时很少出门，三天来首次离开家，半小时后林恩就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买东西。好巧哦。” 　　警察：“……” 　　木绯屿还在继续：“我怀疑他们监视我。” 　　满大街的监控摄像头干扰了木绯屿和小天道对窥视感的判断，以至在林恩现身武器店之前，疏忽了他们家正在遭受监视的可能。 　　“殿下监视你一个ome……”其中一个警察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旁边同僚用手肘捅了下。他还没对同僚发出疑问，就听见AI朗读声。 　　“我老公叫克莱恩，是国防大臣。” 　　同僚把自己的终端屏幕挪到负责问话的警察面前，屏幕上是扫描木绯屿的身份卡后显示的帝国公民身份信息页。 　　配偶那栏，明晃晃写着克莱恩·阿尔克辛。 　　接着同僚调出警务系统内查到的克莱恩·阿尔克辛信息。 　　在数份同名同姓者信息中，职务国防大臣，军衔少将的那位克莱恩的档案十分显眼。除了年龄、性别、配偶、家庭住址这些基本信息外，其他内容全部无法显示，继续查询则系统会跳出【绝密档案，您的权限无法查阅】的结果。 　　克莱恩的配偶栏写的是木绯屿，且住址与木绯屿的身份卡信息对得上。 　　两位警察顿觉棘手。 　　木绯屿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平民O，而是内阁大臣的夫人。并且这位大臣三天前离开帝都星去了前线。 　　前不久，克莱恩关于飓风行动的电视讲话令许多帝国人基因深刻，即使没看过新闻，也应该见过星网上对于克莱恩本人的议论。 　　毕竟如此年轻英俊的内阁大臣，真的非常稀罕。更何况据传他的精神力和体质均为S级，是无数人艳羡或嫉妒的对象。 　　两位警察没有错过克莱恩在三天前离开帝都星，正式开始飓风行动的新闻。 　　也就是说，帝国二皇子提前监视国防大臣家，今天得知大臣夫人出门购物，故意追到商店里用代付款和请吃饭的低级招数勾搭人家。结果被大臣夫人一眼识破，并严厉拒绝。只是拒绝的方法稍微粗暴了一点，把二皇子腿给打断了。 　　两位警察：“……” 　　好像很合理怎么回事？ 　　两人互相使眼色。 　　怎么办啊？ 　　皇室怎么做出这种事啊？太掉身份了。 　　两人对皇室的滤镜都差点碎了。 　　但无论事实如何，两位在帝都市区里任职的警察敏捷意识到，这个案子是典型的，他们不该管的事。 　　“咳，这样……”警察开口，打算按照往常处理牵涉到贵族、富豪等有权有势者的事的办法做。 　　对面木绯屿已经摆出一副熟练的架势：“给钱，私了。” 　　负责问话的警察：“……” 　　“谁给谁钱？”同僚下意识问。 　　木绯屿对着自己账户的余额挺直了腰，参考电视剧里的霸总A作风，“医药费，我给了。” 　　赔医药费，然后签和解书，就算私了了。流程他懂，电视剧里演过很多遍！ 　　至于医药费？ 　　没说不能事后抢回来啊。 　　只要不让对方发现抢劫的是他，就等于无事发生。 　　杀人越货的事，魔尊老熟了。 　　今天给断的是左腿吧，抢回医药费的时候顺便给右腿也打断了。 　　木绯屿微微勾起唇角，愉快的做了决定。 　　“那……我们先去通知殿下那边。”两位警察慌忙离开，一个月拿几千块工资的普通人完全不想牵涉进这些有权势的人的恩怨。 　　他们只是观念保守，又不是大傻子。作为侦办过不少案件的警察，动动脑子就知道木绯屿的推测是合理的。 　　巧合？ 　　一般的巧合是巧合，案件里的巧合则多数是人为。 　　木绯屿等着赔医药费私了呢，没想到他没等到林恩的私了回复，却等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捞他。 　　首相私人顾问、代理元帅的副官，以及国防部常务秘书。三人各自带着律师，在警局大厅里面面相觑，该警局的局长表情复杂，亲自去问讯室把木绯屿“捞”出来。 　　好家伙，一个大臣夫人，居然惊动目前帝国最核心最高层的几方势力。还有那位林恩殿下，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去招惹国防大臣夫人？？？ 第127章 　　最后木绯屿没用上司法程序上的捞，有监控和机器人店员的记录为证，警局直接定性为误会，并撤销了武器店对皇家护卫持枪闯入的报警。木绯屿和护卫可以自由的离开警局。 　　至于木绯屿和二皇子的恩怨，警方表示私人问题，他们不便干涉。 　　就算是调解，也有圣灵会在呢，局长十分安心的推脱责任。 　　木绯屿来时被警车呜呜拉来，走时人家的局长亲切送他到门口，另有几方大佬的人围着他，表示会代为与皇室沟通处理这个小小的“误会”。 　　从首相私人顾问的口风看，大概是代替他向林恩道个歉，然后按照误会两方作罢。 　　民权党是执政党，首相没必要因为克莱恩去得罪皇室，这种小事除了上新闻头版和娱乐版头条外，可利用价值不高。 　　代理元帅的副官则冷冷淡淡，见木绯屿没事，出了警局大门就自行离开了。 　　最终送木绯屿回家的是国防部常务秘书。 　　这位受雇于政府，工作了三十来年的公务员对木绯屿的态度是面对同事家属的亲和。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英阶级，在工作中自私自利。可这不代表她不好相处。 　　至少在工作之外，她并不把国防大臣当做敌人针对。相反，在不触及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她愿意帮克莱恩一些小忙。 　　她对木绯屿说：“大臣离开前做了一份档案，是夫人你的。” 　　木绯屿不解地看向她。 　　“大臣给档案打上了绝密标签，归入在国防部。按规定我应该有权限查阅国防部的绝密文件，但是大臣说……”习惯了政府厅里的争权夺利、政治博弈的常务秘书表情有些怪异，就像一个坚信“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利益”的人突然看见了真情。 　　“如果他阵亡牺牲，或者有人对你不利，就把它递到内阁会议上，要是首相和内阁不打算保你，国防部就按照特别程序解除保密，直接公开它。我猜，这应该不止是一份公民档案，能入档国防部的不会是这种应该放在内政部的东西。” 　　不必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内容，光听见那个前提条件木绯屿便心颤不止。 　　什么叫阵亡牺牲？ 　　有他木绯屿和天道在，克莱恩怎么能轻易死掉？ 　　他连本命剑都拿出来了，克莱恩不会死。 　　“夫人的身份卡有点特殊，你的身份信息是通过军方系统存入警务系统的。警方扫描身份卡，查阅身份信息时触发了军方系统的反应，所以代理元帅那边立刻知道了消息，派他副官过来看情况。首相那边为什么会有反应我还不清楚。” 　　木绯屿的身份卡是军方办理的，他现在使用的是假身份，代理元帅和部分军方高层知情。他们不知道的是木绯屿来自联邦。起初军方高层试图收买克莱恩，所以在木绯屿的身份问题上大开方便之门，甚至破例给予了一个等帝国军人的待遇。 　　所以木绯屿能够穿帝国军军装，身份卡连通军方系统，只不过没有军衔没有工资。而且由于克莱恩的关系，代理元帅等人对木绯屿有很高的关注度。 　　首相那边为什么反应迅速？ 　　其实很简单，木绯屿的身份卡连通军方系统，克莱恩的身份档案则是更重要的绝密，不论在哪个系统内查询克莱恩的信息都会触发系统警告。 　　由于首相对克莱恩的重视，他对克莱恩的事关注度高，所以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首相那里，随后他立刻让自己的私人顾问来警局捞人。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走司法程序将木绯屿保释出来，不会损坏任何一方的利益，因此代理元帅的人和首相的人来得很快，并且毫不为难。 　　特权阶级习惯了运用程序享受特权，对他们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要是能在这种小事上卖克莱恩一个人情，对他们而言反而是好事。 　　常务秘书则不太一样，他是由警方通知的。 　　木绯屿是omega，即使他成年了，警方抓到他后也要联系与他相关的alpha。对方可以是配偶或者父母。 　　克莱恩去打仗了，无法使用私人终端，对他的联系会转接到国防大臣私人秘书那里。常务秘书就是从私人秘书处得知的消息。 　　原本该由私人秘书来警局，但常务秘书拦住他自己来跑了这一趟。 　　原因……或许是不放心私人秘书的工作经验和能力吧。 　　常务秘书说：“还有件事夫人可能不知道。大臣立了遗嘱。” 　　木绯屿眼睫一颤。 　　“啊，应该保密的。”话出口了她才表露懊恼，“其实我知道这事也是因为他吩咐私人秘书把遗嘱寄给律师。但大臣那位秘书……他刚进政府厅没几年，工作经验欠缺，人脉也还没展开，他不认识可靠的律师，所以托我介绍。然后我就不小心知道了他要给律师的是大臣的遗嘱。” 　　木绯屿举起终端：“遗嘱内容是什么？” 　　“不知道，这是大臣的隐私，我不能打探。”常务秘书习惯性露出官方的笑容。 　　既然对方声称不清楚，木绯屿便不追问了。 　　遗嘱内容并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克莱恩在离开前做足了准备。 　　克莱恩做好了自己无法活着回来的准备。 　　这个事实让木绯屿心里颇不是滋味。 　　面对六大宗围攻魔宫，魔尊都不曾产生的……恐慌。 　　回家后，小天道就变换人形，蹲在沙发上抽抽噎噎，仿佛死了爸爸。 　　“呜呜魔尊，爸爸要是、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木绯屿蹙着眉在家里来回走动，魔尊的气势全无收敛，整个房子里弥漫着的恐怖的低压。 　　“逆缘在他身边，死不掉的。”木绯屿冷声道。“逆缘虽被封印至与本尊如今修为匹配，但渡飞升劫前，本尊在其中封存了三道剑意。” 　　“呜呜……唔？” 　　“本尊不是剑修，无剑心，但能锻出形意。本尊鼎峰时期的三道剑意，相当于渡劫期的三次驱动三成灵力的攻击。”木绯屿道。 　　魔尊的剑意是假剑意，并非剑修的那种。是以威力不如剑修的。可即便如此那也是渡劫期大能的攻击，对上魔族他没信心，保克莱恩不死在虫族口器下应当足以。 　　不，肯定可以！ 　　木绯屿身上的威压更甚。 　　小天道后知后觉，察觉到木绯屿的焦虑和不平静。它抹抹眼睛，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魔尊说：“三道攻击，能挡一时就够了。要是爸爸有危险，同心契会示警的吧？那我就可以立马带魔尊去找爸爸。同一界内跨越空间很快的，来得及！” 　　闻言，木绯屿果然静了下来，他定住心神道：“明日再去买弓。” 　　第二天木绯屿再次出门，这回没人打扰，他成功买回一把看着顺眼的弓和十支配套的箭。回家后他在星网上买了一堆材料。不管天然的、化工合成的，瞅着价格不超出余额，随手就买了。 　　星网购物的发货、送货速度极快，下单几小时木绯屿就收到了全部货物。他拿箱子一装，打包塞到天道肚子里，跟着就去了修炼地。 　　依旧是某个无人星球的雪山之巅，木绯屿盘膝坐在他修炼常坐的巨石上，左手掐诀在指尖点起小火苗，右手边摊着装材料的箱子。 　　在他的膝盖前，搁着一只从家里带来的……锅？ 　　小天道抱着奶瓶，目不转睛在旁边盯着，魔尊要炼器了诶，它第一次亲眼看修士炼器！ 　　“以筑基期的灵力，难以维持灵火太久。”说着，木绯屿从箱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野营用的燃气灶。 　　小天道：“？” 　　木绯屿把锅架到灶上，左手屈指一弹，指尖灵火便跃到锅底点燃灶火。 　　小天道睁大眼睛：“可以这样哇？” 　　木绯屿摇摇头：“算是旁门左道。此火温度不够高，无法炼化灵材。本尊买的这些材料都不一定能融。但修为受限，只能借助一些……科技。” 　　木绯屿自己也没把握，好在于炼器一道上，他拥有科学探索的精神，将锅烧辣后，他开始往里兑药水。 　　“有机溶剂，先融几样有机材料。”木绯屿边操作边解释。 　　小天道看见锅里咕嘟咕嘟冒泡，买来的材料样品扔进去没一会儿就化了，“魔尊，你好像电影里拿坩埚煮药的魔法师哦。” 　　木绯屿：“……” 　　木绯屿抽空瞪它一眼，“帮本尊做记录，灵火温度、材料名称、融化情况……” 　　小天道听话的用自己的儿童终端写起实验……啊不是，炼器记录。 　　炼器一道，与炼丹相似，皆是极为烧钱的。前期只出不入，修炼有成方能售卖成品赚钱。 　　木绯屿在星际世界炼器，炼出的东西是不用想着卖了，天道不会准许他将违背此界法则的东西传入凡人手中，扰乱这个世界命数。 　　来自修真界的东西，木绯屿本人可以用，克莱恩这个与木绯屿结契的道侣能用，其他凡人不能用。 　　所以木绯屿炼器，注定只烧钱不回本。 　　此前他一直不碰炼器，便是不想把家里折腾破产。 　　但现在……逆缘不在身边，他必须炼出一把趁手的灵器。 　　因为，他要结丹。 第128章 　　帝国边缘广阔星域中，一颗不起眼的无人星球上风云涌动，在一片地衣覆盖的平原地面上，一人矗立。头顶天空雷云聚集，电弧闪烁。 　　木绯屿手持长弓，科技制造的弓身上缤纷的涂装已完全看不见影子，不知融合了什么材料，表现出金属光泽。银色的弓身在雷光中熠熠生辉，他仰头望天，直视劫云，右手捻着一支经过灵火炼制的箭，挽弓搭箭。 　　灵力灌注至弓箭中，银色的箭矢骤然绽放光华。 　　第三道劫雷劈落。 　　紫色的雷电如一条光龙，贯通天地。 　　灌注灵力的箭离弦，迎着雷电而上。 　　弑魔戮仙，逆天而为。 　　弑恶戮善，凡为杀伐。 　　《戮仙诀》不辩是非，不分善恶，以杀入道，以伐得道，是为魔道。 　　雷电被箭矢吸引，被灵力打散。 　　“轰隆——”这道雷打散后才听见雷鸣。渡雷劫的紧张时刻，学物理入脑的魔尊居然分心思考，根据看见闪电和听见雷声的时间差可以算出这道雷的距离…… 　　哦，没啥时间差，劫雷是在他头顶劈的，光与声的时间差几乎在瞬息之间。 　　劫云在数息后酝酿出第四道雷。 　　木绯屿再次挽弓，迎雷而上。 　　他修炼的功法《戮仙诀》主杀伐，是以他渡劫的方式以攻击为主。 　　戮仙、斩雷劫。 　　雷劫乃天道法则，斩雷，便是逆天而行。戮仙，亦是逆天。如此渡雷劫，正合其道。 　　魔道的反面是正道，这个道是三千道途的统称。所以木绯屿真正修的道是杀伐之道。 　　杀伐之道，正道中也有，只不过功法不同。人家是正经道途，木绯屿是魔道。 　　功法缺陷带来的副作用不可逆，危害几乎无法避免。木绯屿在修真界那具身体的原主就死于功法反噬。幸而木绯屿是特殊的，他凭着来自异世的灵魂，避开了《戮仙诀》对灵智的侵蚀。 　　但副作用只是转移了，不能消失。 　　他就像怀揣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旦触发爆炸的条件，就会万劫不复。 　　第七道雷劈下。 　　这道雷木绯屿没用用箭了。雷劫中每一道雷的威力层层叠加，至此，用星际科技制造的箭已无法抵抗天雷的威力。 　　这应当也是他金丹的最后一道雷。 　　他双灵根的资质不算上品，筑基积攒的修为不够凝实，毕竟他一直只吸纳灵气修炼，而没有顺应功法去杀戮，修为自然是虚浮的。如此结丹会引来的雷劫通常不会太强。 　　木绯屿执起弓的一角，用握剑的气势拿着它，脚尖踮地，纵身跃起，整个人迎着第七道雷而去。 　　紫色雷光中，他周身的护身灵力被劈散，在他凌空，脚没接地的情况下，违背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强力的电流瞬间贯通他全身。 　　依据修真界法则而凝成的劫雷是杀机，也是修士进阶的机缘。 　　硬抗过去，可锻筋炼骨，效果远甚于修士平时的炼体。 　　木绯屿要借这金丹雷劫的最后一道雷洗筋伐髓，打通全身灵脉，增强身体强度，以提升与神魂的融合度。 　　但得承担风险。天雷能为他锻体，同时也能劈散他被小天道拼凑起来的神魂。 　　可是修仙，哪有万无一失的呢？ 　　修炼本就是夺天地造化的逆天之事，不是只有魔道为天地不容。否则修正道的为什么也要渡雷劫？ 　　木绯屿勾起一抹笑容，即使浑身衣衫焦糊破碎了，皮肤烤焦了，每寸骨头都像下油锅炸锅般酥脆，他眼中却迸发灵光，笑意浅浅。 　　他扛过来了。 　　身体的剧痛与神魂撕裂之痛苦双双侵袭，他身若翩鸿飘然落地，头顶雷云褪去了雷劫的威压，源自天道法则的灵气馈赠从云层洒落，世间最纯净的灵气将木绯屿环绕包裹。他像个空荡荡的水壶，疯狂吸纳周遭灵气。 　　仍带着一丝天雷威压的灵气，是修士增补修为最好的东西。 　　木绯屿的痛苦被一寸寸抚慰，消弭，他陡觉耳清目明，通身舒畅。身体的伤势迅速痊愈，焦糊的皮肤携带身体里的杂质如蜕皮般脱落，新生的血肉皮肤蕴含着淡淡的灵力，灵脉疏通，筋骨强韧。这就是借天雷洗筋伐髓。 　　他赌赢了。 　　他神魂没散，反而洗筋伐髓。 　　木绯屿不会炼丹，星际世界没有洗髓丹，基因药剂不能帮他祛除身体杂质，他只得将主意打到由修真界法则所生的雷劫上。 　　这是如今的他距离修真界最近的途径。是他一个在异界修炼的修士改善体质的唯一捷径。 　　木绯屿带着笑意忘了眼远处，席地坐下打坐，不放过雷劫之后的灵气馈赠，尽量吸收它们。一枚圆融金色内丹在他下丹田中滴溜溜旋转，他内视内府，观其品相，略微蹙眉。 　　不算差，但无法忽视筑基期修为虚浮的副作用。 　　待这波灵气彻底消散，木绯屿睁开眼，对从远处飞来的小天道说：“去联邦，闹虫子的星球。” 　　“啊？” 　　“巩固修为。”木绯屿拎起腿边的弓，这把弓随着他挨了一道雷，没有损坏，反而如他一样得到天雷锻炼，竟成了四品灵器。注入灵力，弓身闪现电弧。 　　小天道惊呼：“哇！它在放电吗？” 　　“是雷。”木绯屿诧异，“本尊炼制后仅达二品，挨过这一道雷，它居然吸收了一丝劫雷。” 　　“那它厉害吗？” 　　炼制出逆缘这般逆天之物的魔尊摇头：“一般。” 　　小天道失望，垫着脚伸手去摸弓，触到电弧，惊奇道：“原来这就是修真界的天雷呀。” 　　木绯屿垂眸。 　　倘若没有小天道，修真界的雷劫不可能跨越时空，在这个世界成型。小天道就像一个定位器和打通异世界的通道。 　　也就是说，没有它，他即使回到这里，也无法再修炼。 　　不，准确的说，是不能进阶。 　　不渡雷劫，修士无法晋级。筑基期不能结成金丹，金丹期不能破丹成婴。 　　“为什么要去联邦？不去帝国闹虫族的星球啊？”小天道心里嘀嘀咕咕。 　　在帝国杀虫，正好帮爸爸呀。 　　魔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它：“若是撞上，人家正拿粒子炮轰虫，本尊刚渡过雷劫，还要渡粒子炮劫？” 　　小天道：“……” 　　最后他们去了联邦的无人星球，木绯屿挽着弓，没用实体箭，而是以灵力化箭，一箭一个小朋友，在虫堆里肆意杀戮。 　　受到魔气污染的虫族比原来的虫要强上一些，木绯屿一边杀虫，一边观察、试探它们的特征、弱点。小天道飞在他身边，按照他的要求做记录。 　　早已厌倦厮杀的魔尊，再一次拿起武器，与陌生的对手战斗，厮杀。 　　这一次，他的心态截然不同。 　　好像……没有那么令他厌恶。 　　这颗星球的空气中没有灵气，但魔气也不浓。这里的魔气只来自于虫族体内，木绯屿用弓箭杀虫，远程战斗，离得稍远，布置好防护的灵障就能挡住魔气侵袭。 　　准备充足下，他便不会受魔气影响。 　　而且他结丹了，与上一次来时的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同。 　　虫尸一层一层铺满大地，天空时不时有飞行虫类身陨坠落，铺天盖地的虫族活动区中，渐渐形成一个无虫地，除了一具又一具的虫尸，便只有一人一天道。 　　* 　　九月初。 　　学校开学季，学生们垂头丧气去学校报道，街面上往来车辆与行人变得比平常多了许多。 　　处处是人间烟火气。 　　埋头杀虫的木绯屿修为水涨船高，如做飞船一样增涨迅速，至今已金丹中期，比修真界话本里的天才还要涨得快。 　　今天，他结束了结丹以来的修炼，从修炼地回到帝都，带着小天道出门逛街。 　　小天道十分困惑，它以为魔尊不是喜欢出门的人。“我们出来做什么呀？” 　　木绯屿抱起它下车，传音回道：“半年不曾出门，再不出现要引起人怀疑了。” 　　小天道立刻想到他们受到皇子监视的事。 　　“顺便看看幼儿园环境。” 　　小天道：“？” 　　魔尊勾起漂亮的笑容：“你爸爸说了，明年送你去幼儿园。本尊认为，应该给你个挑选自己喜欢的学校的机会。” 　　小天道：“！” 　　魔尊真的是个大魔头呜呜！！ 　　小天道哇的一声就哭了。 　　木绯屿笑得很好看，却垂了垂眸，街上的繁华热闹，衬出的是他们的孤独。 　　去年的今天，他被克莱恩送到学校报道。 　　算算日子，克莱恩已离开半年，新闻报道里只有飓风行动有序进行的消息，没有半点克莱恩的消息。 　　“半年了。”木绯屿低声说。 　　小天道止住假惺惺的哭，沉默一会儿，忍不住说：“我好想爸爸嗷。” 　　木绯屿咬咬下唇，抓着小天道进了一家服装店。 　　他和小天道的衣服一直是克莱恩购置的，他们两个小咸鱼从来不关心生活问题，这居然是他们第一次自己购物——不算买武器和材料的话。 　　木绯屿随便进的店很大，但没有挂满服装，显然是高档奢侈品店。可惜魔尊和天道两个没经验的不清楚，进门后就跟逛普通店面一样慢悠悠地逛。 　　木绯屿不习惯抱天道，进店之后便把它放到地上，小天道跟着他也自力更生惯了，跟在他腿边自己走路。 　　“给你爸爸挑几套。”木绯屿瞧了瞧终端上显示的余额，低头冲小天道说。 　　小天道提起小胸脯：“好哒！” 　　几分钟后，它一脸愁眉苦脸：“怎么办啊，我觉得爸爸穿哪套都帅。” 　　小天道的滤镜深厚得魔尊都得侧目，更何况其他人。在另一侧挑衣服客人挑眉往这边瞧。 　　木绯屿和小天道都没注意，因为买材料让存款余额遭受重创的木绯屿在观望过价格后，果断拎起小天道，转头就要离开。 　　店里的人类店员撇嘴，一脸见怪不怪。木绯屿的着装看起来太朴素了，一看就是只逛逛不买的顾客。 　　“绯屿？”忽然，从试衣间区出来几个人，喊住木绯屿的声音颇为耳熟。 　　木绯屿回身望去。 　　是克莱恩的父亲弗雷德。 　　弗雷德身边带着托德，旁边围着几个陌生的omega。 　　木绯屿蹙蹙眉。 　　看情形，对方一群人原本就在店里买衣服，是他凑巧进了同家店。 　　这家店位于市区商业街，他们凑巧碰上，确实挺有可能。 第129章 　　“这位是……？”弗雷德身边的omega们问。 　　“他们是我儿子的老婆和孩子。”弗雷德笑着对身边人介绍，“绯屿，来，正巧遇到了，我们一起逛吧。” 　　木绯屿的视线扫过弗雷德身边几人。 　　弗雷德见状便介绍说：“他们都是我朋友。” 　　朋友？ 　　锦衣华服的朋友？ 　　即使木绯屿不了解服装品牌，但看这些人的着装洁净，各个带着漂亮配饰，与各自的首饰相称，一看就是特意搭配的。精致贵气度不如他在皇宫宴会上所见，大概有点钱的人。 　　反观弗雷德，穿着简练的衣服，没有配饰，没有首饰。倒是托德穿着一身精致的儿童正装，白色衬衣打领结，深色外套，同色系短裤。看着像个小少爷。 　　在医院初见时，托德穿的只是普通休闲童装。 　　活了一千年的魔尊眼力不差，一眼便知弗雷德与他所谓的朋友们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奇怪的是这些omega态度和善，隐有捧着弗雷德之意，连带对托德这种熊孩子的态度也亲切和蔼。 　　木绯屿心下有了猜测，面上不动声色，放下小天道用终端打字，弗雷德在他打字的档口上前，弯腰作势要抱崽。 　　小天道嗖的往木绯屿腿后一缩，抱住魔尊大腿，仔细感受，它在微微颤抖。 　　木绯屿立时抬眸，冰冷的眼神直视弗雷德。 　　全无对长辈的尊重，甚至如看其他凡人般居高临下。 　　魔尊并非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他平等的轻视所有凡人，是因为他是修士，他随意的一个挥袖便能轻易杀死手无寸铁的凡人。他必须不在意凡人，不在意他们的冒犯、议论，否则他会变得和广大魔修一样，对凡人的性命予取予夺，肆意屠戮。 　　木绯屿作为人的良心不多，但确实残存。 　　弗雷德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仿佛……被这个年轻的omega看穿了。 　　如此居高临下的审视，让半辈子没亲眼见过他儿子以外大人物的弗雷德心生恐慌。 　　这是什么眼神啊？ 　　弗雷德在感受到害怕之后是怨怒，大家都是omega，凭什么木绯屿能够露出这样的眼神？凭什么如此嘲弄地看他？ 　　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儿子对木绯屿百般维护？凭什么他却要忍受海蒂的大alpha主义？凭什么克莱恩没有长成海蒂一样的alpha？凭什么克莱恩不维护他的O父？！ 　　原来被彻底驯化的人，心中也会不甘。 　　而木绯屿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便自己弯腰抱起小天道，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向店外走。 　　人类店员躲在旁边围观吃瓜，不掺和客人间的恩恩怨怨。机器人店员就没有人类看眼色的功能了，扫描到这边顾客多，主动上前来提供服务。 　　“客人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机器人的AI音把场面衬得极其尴尬。 　　被询问的弗雷德连忙摆手拒绝机器人，他的注意力受到临时分散，他的慌乱无措让同行的几位omega夫人看了笑话。 　　“等一等绯屿！”弗雷德慌忙喊住木绯屿，“既然遇上，一起吃顿饭吧？” 　　他的措辞不如林恩优雅，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的说话方式。后边的夫人们仗着弗雷德背对他们，掩嘴窃笑。 　　“不要！我不跟他们一起吃饭！”托德大声拆台。 　　托德对与大哥有关的一切都极度抗拒，除了有利于他的，例如为了匹配克莱恩如今的地位，海蒂让弗雷德给他置办的精美新衣服；或是与有钱阔太逛街、去高档餐厅吃饭。 　　木绯屿脚步一停，低头看眼小天道。 　　“不去，我们还要给爸爸买衣服！”小天道代替木绯屿拒绝。 　　弗雷德骤觉脸上无光，在这间奢侈品服装店里，他像是被剥光了站在舞台上，明明和蔼可亲的新朋友们的嘴脸，恍惚间变得面目可憎。 　　他们好像在嘲笑他。 　　还有一直不靠近不接待他们的人类店员，好像在看好戏。 　　就连跟前的机器人店员，都在发出嘲弄的电子音。 　　走出服装店，木绯屿装若无事发生般收回神识，笼罩弗雷德的惊恐却残留了下来，使他久久不能回神。 　　小天道小小声：“魔尊？” 　　“一次警示罢了。” 　　小天道皱着小脸思考琢磨，然后试探问：“爸爸的爸爸要做坏事？他们还没有放弃把我抢走的想法？” 　　“他和他的这些朋友，明显不在一个阶层。”木绯屿顿了顿，“克莱恩的权力地位，值得许多人趋之若鹜。但大多数人不具备甄别这些人居心的能力。” 　　小天道晃晃脑袋，“我知道！魔尊有这个能力！那些人都怀着利用的心思，但是爸爸的爸爸不懂，他会被他们坑骗，进而坑害到爸爸。所以魔尊吓唬了他一下？” 　　木绯屿带着小天道渐渐走远，远离了弗雷德。 　　其实木绯屿原本也没有甄别善恶的能力。 　　他只是见多了魔宫生存的残酷，魔修的残忍，便再也不幻想从旁人那里汲取善意。 　　不抱幻想，防备一切，拒绝所有生物的接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利益，比任何因素更容易衡量。 　　只要先思考对方能否从中获利，获得多大的利益，木绯屿就能依据此利害关系衡量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害，利弊各如何。 　　再后来，他修为登顶修真界，他便有了甄别的实力。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不惧大部分阴谋算计。 　　“克莱恩有，甄别他们的能力。”半晌后，木绯屿说道。 　　“对！爸爸玩弄人心超——级厉害！”小天道无脑吹捧。 　　看在弗雷德是克莱恩的亲生父亲份上，木绯屿才有此一回警示，他不在乎弗雷德的下场，但他不高兴克莱恩受拖累。 　　同时他也清楚，以弗雷德的人生阅历，是不能理解如此隐晦警示的涵义的。 　　那怎么办呢？ 　　杀了吧。 　　若真有问题，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就行了。 　　主修杀伐的魔尊一贯如此。 　　* 　　十一月，帝都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非常大，一夜之后，帝都区银装素裹。 　　木绯屿在闭关冲击金丹中期。 　　一个大境界内的小晋级无需渡雷劫，也不存在瓶颈，只要吸纳足够多的灵气炼化为自身灵力，对于灵根资质好的修士而言，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木绯屿已经入定半个月了，还差一点便可达到金丹中期。 　　“魔尊！快醒醒呜呜！爸爸出事了！！” 　　天道的哭声骤然传入识海，入定中的木绯屿霍然睁眼，灵力逆行险些令他吐血，但眼珠转瞬即逝的变红彰显了功法存在缺陷的弊端。 　　“他怎么了？”木绯屿急切询问。 　　小天道一手撕开空间，一手拽住木绯屿衣摆：“我不知道呜呜呜，我回家看到你终端上的信息，还有好多未接通讯，从半夜到今天早上，好多好多！” 　　今日凌晨，在初雪中，一艘星舰在帝都星一号军港降落，克莱恩就在这艘星舰上。 　　随后，军方通知了相关部门以及人物，包括克莱恩的家属。 　　木绯屿、海蒂。 　　木绯屿的通讯无人接通，负责通知的人发送了文字信息留言。海蒂那边接通得很快，半夜就到达了帝都区军方医院。 　　早上小天道按照惯例回家查看终端消息，因为木绯屿修炼的星球上无法收到通讯信号。为了不错过克莱恩的任何消息，它会固定时间回帝都星接通通讯网络。 　　木绯屿慌了神，他一边想着同心契并没有示警，克莱恩应该无事才对，一边惊惧克莱恩当真出了事。慌慌张张回到家里，拿起终端查看信息。 　　克莱恩从前线退回来了，情况不太好，已经被送入军方医院。 　　木绯屿抄起小天道便冲出家门，按照留言的地址找到医院。 　　又是精神力特护病房。 　　木绯屿手里抱着天道赶到病房外，门口和走廊里守着几个士兵，让他和小天道瞬间回到塞卡星时期。 　　小天道一直在抽噎，眼泪糊得满脸都是。 　　木绯屿几乎抱不住它了。 　　“你是谁？”门口的士兵问。 　　木绯屿单手抱住天道，把终端显示的身份信息页给他们看。在医院大门口，他也是通过扫描身份卡才以探病家属身份进来的。 　　守卫士兵核实了他的身份，替他推开病房门。 　　木绯屿刚要抬脚进门，却蓦地顿住。连小天道都停止抽泣，愣愣抬头。 　　病房里有几个人。 　　海蒂、弗雷德、托德、国防部的常务秘书、大臣私人秘书，以及一个陌生面孔。 　　木绯屿视线扫过病房内众人，落到躺在病床上的克莱恩，蹙起眉。 　　“是绯屿，你们终于来了。”弗雷德温柔的声音响起，海蒂顺势向外瞥了眼。 　　那眼神，十分的随意和不以为然。 　　私人秘书迎上来，小声询问：“夫人，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我们一直联系不上您。” 　　多可笑啊，克莱恩立场不一致的同事对待木绯屿的态度都比海蒂他们这些亲人好。 　　木绯屿摇摇头，秘书便聪明地略过这个话题，主动向他说明起克莱恩的情况。 　　“飓风行动指挥部给的说法是，一个半月前，他们收到一颗星球上可能出现虫后的情报，派出几队侦察都全军覆没，所以大臣亲自带队到他们最后收到的坐标位置附近查探，结果……” 　　“情报有误。”常务秘书肃着张脸，表情十分凝重，“坐标是陷阱，大臣不会直接跑到疑似虫后的位置去送死，但是大臣带领的队伍出发不久就失联了。直到一周前，指挥部捕捉到大臣的求援信号，派出的救援队在另一片区域，离当初的坐标很远的地方找到了大臣。当时大臣还没昏迷，他说他们正面撞上了大批非常强大的虫族。情报有问题。” 　　木绯屿走到病床边，将小天道搁到床头，枕头旁边。 　　小天道伸手摸了摸它爸爸的额头，然后抬头望着木绯屿。 　　“再具体的情况我们就不清楚了，指挥部现在接替指挥的……”常务秘书目光扫到在场的海蒂等人，便把话咽了下去，转而说，“医生说大臣精神力枯竭，精神海有崩溃迹象。可能……” 　　木绯屿倏然扭头看向她。 　　她赶忙安慰：“夫人不用太担心，等大臣的精神海稳定下来就会清醒。” 　　病房里为数不多的椅子被其他人占据了，床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很碍眼。 　　木绯屿便倾身扒拉扒拉克莱恩的手，指尖轻轻搭在其脉上。 　　治病炼丹他不会，探查人会不会死倒没问题。 第130章 　　“来这么晚，通讯不接，留言不回，现在演什么情深？”第一个发难的是海蒂，她在木绯屿探脉期间，横眉竖眼指责，“我儿子大半年不在家，都不知道自己老婆成天做什么。” 　　更难听的话呼之欲出，但海蒂到底顾及现场有外人，没有把话说穿。 　　不直说大家就不能领会了吗？ 　　成年人听别的可能不理解，骂人的话简直能无师自通。 　　常务秘书皱眉瞥眼海蒂，眼神里透露出“下等人的粗鄙”。私人秘书同样是接受精英教育培养出的人才，感觉海蒂的言辞非常刺耳。 　　他们与克莱恩同在国防部共事，国防大臣更是私人秘书的顶头上司之一，他们两最清楚克莱恩是怎样的人。 　　克莱恩的档案上可公开部分看不到他拥有优秀的学历，不认识他的人会轻视他，与他共事之后，只会佩服他。所以两位政府厅的秘书对待木绯屿的态度是尊重的。 　　而海蒂和弗雷德一家三口，让两位文官集团的精英代表复习了对普通民众的刻板印象。 　　在精英眼里，如同海蒂一样，不富裕、学历不好的民众，就是“下等人”。 　　学历鄙视链，是精英阶层用来巩固自身阶级，拉帮结派的手段。 　　海蒂的出身和言行完美踩中两位秘书的雷点。 　　“咦？快到上班时间了。”常务秘书装模作样看时间，“夫人，我们先告辞了。大臣醒来，或者遇到麻烦请联系我们。” 　　“等等。”木绯屿缩回指尖，指向病床对面的陌生面孔，用别扭的帝国语问，“这个，谁？” 　　两位秘书表情立时变得古怪。 　　木绯屿：“？” 　　小天道：“？” 　　被指的对象露出羞涩的表情，主动自我介绍：“我、我是参与救援将军的……我叫奥玛·唐恩，可以叫我唐恩。” 　　唐恩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外貌，年轻、青涩、羞赧。身材纤瘦，既有omega的娇嫩，又有beta的坚韧。像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般清新。 　　常务秘书说：“唐恩先生是指挥部派出的救援队成员，是首个发现大臣的人，也是大臣昏迷前唯一见到的人。大臣那些话是他转述的，所以前线把他和大臣一起送回来了。他最清楚大臣之前的情况，医生诊断必须询问他一些细节。” 　　常务秘书话中包含了隐含信息。 　　情报出错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所造成的损失。以克莱恩可能精神海崩溃的伤情，极有可能引发一场政治飓风。所以在验证“情报有问题”的说辞是否是克莱恩亲口所说前，唐恩必须被保密、监视起来。病房外面的士兵有一部分就是针对唐恩的。 　　毕竟他们并不清楚，精神海崩溃的克莱恩能否苏醒。常务秘书让木绯屿不要担心的话，当真是安慰之言。 　　海蒂和弗雷德的目光落到唐恩脸上，是温和满意的。他们喜欢如唐恩这样温驯害羞的性格。 　　可惜似乎不是omega。 　　木绯屿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于是两位秘书正式离开。 　　“爸爸，我饿。”半夜被闹起来的托德困倦地揉眼，拽着弗雷德说。 　　“等一会，等下送你上学路上给你买吃的。”弗雷德低声说。 　　托德却不满，重重锤打弗雷德大腿：“我不我不！我现在就要吃！” 　　他这般闹腾在医院里是非常没有公德心的，但弗雷德没有管教他，海蒂也没有训斥他，而是不耐烦说：“托德饿了你就去给他买。在我跟前闹什么？还嫌我不够烦？我每天在外面工作养家，让你在家有吃有喝，养儿子这种小事你都做不好？” 　　养孩子怎么是小事呢？ 　　木绯屿瞟向他们。 　　弗雷德没有反驳，垂着头拉起托德，“爸爸带你去买吃的。” 　　“那我要吃炸鸡！”托德不客气地点餐。 　　“等下，我也走了。一起出去。”海蒂瞥眼病床，故意说，“我也到上班时间了。绯屿，你好好照顾克莱恩，病人身边离不开人的。机器人都没个轻重，哪懂照顾人，不许用机器护工，听见没？” 　　木绯屿不搭理她。 　　一夜未睡的海蒂疲累倦怠，懒得和他争吵，见他不理也没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出了医院，海蒂对弗雷德说：“那小子真不识抬举，又没礼貌，我跟他说话都不带搭理。不知道克莱恩什么眼光，看中这种omega。” 　　“可能……他有什么别的优点，我们不知道。”弗雷德柔声说。 　　“你怎么说他的好话？”海蒂不悦。 　　弗雷德张张嘴。 　　“爸爸，走快点，我饿死了！”托德不爱听父母讨论克莱恩相关的事情，拽住弗雷德的手用力摇晃。 　　“好好。” 　　“我倒觉得唐恩这孩子不错。要是克莱恩娶的是这样的人……”海蒂突然嘀咕。 　　弗雷德有些迟疑：“可他不是军队的人吗？军队不收omega，唐恩好像是beta啊。” 　　海蒂遗憾叹气：“可惜了。英雄救美可是影视作品里经久不衰的情节。克莱恩是被唐恩救的，比起其他人，肯定更容易接受他。” 　　“是有点可惜。”弗雷德附和。 　　在两人遗憾唐恩不是omega时，病房里，小天道猛然撕开空间，同时抓住唐恩将之推入其中。木绯屿紧随其后。 　　“门”的另一边是联邦一颗矿星上没人的地区，唐恩一脸懵然，眼一眨就从医院病房到了旷野，正在困惑，就看见一道光芒射来。 　　木绯屿手挽银弓，右手扣弦，灵气化箭。 　　唐恩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后背皮肤骤然开裂，一对巨大的虫肢绕到身前去挡这奇怪的光。 　　小天道嗖地飞离此地，躲得远远地观望。 　　它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然而——不到三息。 　　“砰——”虫人唐恩重重摔在地上，接连翻滚好几圈，撞裂了一块山石才停下。 　　木绯屿瞬息而至，一脚踩在唐恩胸部，右掌朝下呈抓握状，灵力凝聚成一只放大数倍的手掌抓住其后背伸出的虫肢，用力向外扯拽。 　　“啊啊——嘶！！”唐恩口中发出尖锐的吼叫，而后转为嘶鸣。 　　转眼一只褐色外壳，形似蚂蚁，一人半高的虫就从唐恩背部的裂口里被拽了出来，它口器颤动，不断发出嘶鸣，与用翅膀震动发声的虫族不一样。 　　有多少不一样木绯屿不在乎，他将虫凌空抛向远处，扣弦连发三箭，分别击碎了虫的头、腹、尾部。灵箭爆裂绽放炫目的光，待光芒消失，地面只剩一地稀碎的虫尸。 　　木绯屿脚边则落下一张后背裂开道竖直口子的人皮，像是失去了填充物的毛绒玩偶，不过其材料不是毛绒织物。 　　未修炼时，木绯屿能杀死虫人吉诺德，如今他金丹期，杀死这只披着人皮的虫只会更轻易。 　　小天道从远处飞回来，眼睛变成了金色，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虫尸：“坏虫子！害我爸爸！” 　　神奇的是，石头砸到尸块上金光闪现，每一块虫尸都在金光中溶解，由实化虚，从一块块的实物变成光粒，最终连渣都不剩。 　　仿佛降维后的虫尸无法在本世界法则下呈现实体，于是虚化为“无”。 　　木绯屿愣了。 　　“哼！”小天道气呼呼飞到虫尸消失的地方，蹦跳着跺了跺脚，转头说：“走，回去救爸爸！” 　　说着它再次撕开空间。 　　木绯屿按捺下震撼，拎起人皮跟随天道回到病房。 　　这就是天道的力量吗？ 　　让一只虫消失，便是连它在这个世间存在的痕迹都完全抹去。 　　回到病房里，木绯屿随手将人皮扔在地上，虫钻出来时从皮的裂口里带出不少血，血液沾到皮上，此时又蹭到病房地砖上。 　　血腥味逐渐散发，木绯屿蹙起眉，却没去管人皮，他拖过张椅子在克莱恩床侧坐下，伸手便去扒他衣服。 　　小天道坐到克莱恩肩膀旁边传音说：“爸爸身上有很浓的那种气……唔，魔气。但他灵魂没有离体征兆，应该生命无恙。” 　　“暂时而已。”木绯屿已经扒开克莱恩的病号服上衣，其腹部有一道斜着的一指宽，一臂长伤口，不深，却泛着青黑，不见收口迹象。“这道伤口，被魔气感染了。既已被送回帝都，他们不可能没为他治过伤。” 　　“这种皮外伤，不应等到回帝都还未治，但伤口不见收口，是因为其中渗入魔气，魔气不消，伤口不愈。看来……凡人的科技治不了。”木绯屿传音道。 　　“那怎么办啊？”小天道紧张得没传音了，直接开口问，“有办法救爸爸吗？” 　　木绯屿指尖触碰在伤口附近，这道狭长的伤斜贯克莱恩八块腹肌的腹部，碍眼得很。 　　“嗯。”木绯屿淡淡应了一声，“开个门，通向联邦λ-13星。” 　　编号λ-13是联邦星域已被虫族入侵的星球。 　　小天道依言照做。木绯屿则垂眸将掌心贴在克莱恩伤口上，左手指诀连续变换，功法运转，灵力从掌心冒出，小心探入伤口之中。 　　魔气与灵气相克，木绯屿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放出的灵力在迅速消失。 　　被魔气吞噬是这样的么。 　　木绯屿陡然加大灵力输出，驱动灵力反过来去捕捉魔气，由于他的功法来自魔族，本是高阶魔族修炼的功法，原本就是以魔气修炼的，因而与魔气相当契合。也就是说，他运转功法，是可以吸纳魔气的。 　　但他以灵气筑基，若真的吸收魔气，无异于自毁修为。所以他通过吸引魔气，将之全部逼出克莱恩伤口后，立刻用灵力架构出一只牢笼，随后在魔气侵蚀掉灵力逸散出来前，将它推进天道打开的空间裂缝里。 　　就跟扔垃圾一样。 　　魔气拔除，克莱恩的脸色立即肉眼可见的好转，而木绯屿却因为运转功法吸引魔气，触动了神魂的伤，脸色煞白，整个人委顿地趴到床沿，贴着克莱恩手臂，静静闭目。 第131章 　　医生诊断说克莱恩精神海稳定下来人就会醒，实际上拔除魔气后，克莱恩的情况就有所好转。 　　木绯屿见这种办法当真能够拔除魔气，趴了几分钟调息之后，便爬起来打算看看能否祛除侵蚀到他精神海的魔气。 　　他并起剑指点在克莱恩眉心，肌肤相贴的瞬间，从克莱恩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高速吸取着他体内灵力。 　　对修士而言，被攫取灵力是一种直击灵魂的恐惧。灵力乃是修士的生命之源。凡人可以在灵力匮乏的环境生存，修士失去灵力，则会如同失去养分的花朵凋零。 　　木绯屿下意识要甩开克莱恩，可手指被牢牢吸在克莱恩额头上。 　　面对这样的威胁怎么办？ 　　他的左手还能动，他可以使用上百种方法杀死对他造成威胁的人。 　　杀掉克莱恩？ 　　木绯屿惊惶、手足无措。 　　做不到。 　　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一瞬，他便从心底里抗拒。 　　对，他们缔结了同心契，不能背叛对方。 　　木绯屿转头看向小天道，打算索取它的帮助。 　　克莱恩却陡然睁眼，眼珠变成了不详的红色，眼白变黑，一眼瞧去完全就是恐怖片鬼怪主角。 　　木绯屿狠狠怔住。 　　小天道也看见了异样，迷惑道：“爸爸？” 　　木绯屿立刻引动同心契，克莱恩精神海当即震荡，心口一悸，眼中诡谲之色迅速褪去，恢复正常。 　　从同心契上得到回应的木绯屿怔怔地松懈心神，也终于能收回右手。 　　“老公。”木绯屿轻声低唤。 　　小天道已经急得哭了，抬头问魔尊：“爸爸怎么这样啊……” 　　克莱恩一睁眼就看见老婆和崽，一时竟有时空错乱之感，耳中听到崽莫名其妙的哭问，鼻腔嗅到细微的血腥味。他倏然一惊，凭着强悍的S级体质从病床上爬起来，浑身肌肉紧绷，警惕地目光寻向房间中血腥味的来源。 　　沾染了褐色血痕的地砖上摊着一块塑料套一样的皱巴巴透光物体，普通人认不出，但克莱恩一下子联想到一种东西：人皮。 　　“绯屿！”克莱恩几乎要跳下床把木绯屿挡在身后，他的战斗本能在报警。 　　“老公。”木绯屿握住他的手，阻止他拽掉输液管离开病床的举动，“没有危险。” 　　“爸爸呜呜！”小天道扑起身子抱住克莱恩大腿。 　　克莱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没顾上腿边的崽，转头猛地搂住木绯屿，动作幅度有点大，差点挣掉输液管。 　　他闭眼之前，天空、地面随处是虫，他要躲避虫族寻找喘息的地方，他要保护身边还没死去士兵，但他们与军队失联了，随身携带的补给不足，虫族不一定能杀死他们，可饥饿与干渴可以。 　　每分每秒都必须绷紧神经，去战斗去生存。昏迷后再睁眼，他非但没有彻底放松，反倒被微弱的血腥味激起战斗本能，精神紧张，极端戒备。 　　直到木绯屿轻软的声音如涓涓细流冲入心田。 　　没事了。 　　木绯屿精神力那么强，他说没危险，那一定是没事了。 　　克莱恩紧紧搂着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惨遭忽视的小天道可怜巴巴的把眼泪抹在克莱恩裤子上，然后抽了抽鼻子。 　　木绯屿：“……不许到处蹭。” 　　小天道：“哦。爸爸你感觉怎么样啊？哪里痛痛？我给你吹吹。” 　　崽的声音脆生生的，说的话也很可爱，克莱恩连忙松开木绯屿，去摸崽的脑袋，声音干哑说：“不痛。” 　　小天道盯着他腹部渗出血的伤口，满脸不信。 　　克莱恩这才感觉到胸前凉飕飕的，低头一瞧，赶紧伸手拢住衣襟，看都不看腹部的伤，问道：“绯屿，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指的是地上的人皮。 　　木绯屿扫眼地面，“是人皮。人类身份叫唐恩，听说是救援队的，是这个人找到你，你昏迷前只见过它。” 　　克莱恩摁了下脑门，“我记得他。奥西里斯在能源耗尽前发射了很多求援信号，但是后来我们要躲避虫族，脱离信号坐标点很远。救援队……我没看到其他人，他找到我的时候说他跟救援队走散了。之后……” 　　或许是刚苏醒，克莱恩边回忆边叙述，因此逻辑和条理均不如平时通顺清晰。 　　“我记得，他死了。”克莱恩说。 　　木绯屿并不意外，甚至点了点头，将这件事补充完整：“人类唐恩被守在你附近准备狩猎的虫杀死，一只变异虫钻进其身体里，吞噬掉皮肤下的血肉骨骼，留下一具完整的人皮。之后那只虫披着人皮变成唐恩，和你一起回到人类世界。” 　　克莱恩不解道：“狩猎我？那为什么杀死唐恩后没有杀掉我，而是和我一起回……它和假吉诺德一样，需要的是人类身份？” 　　说着他自己又摇摇头，“虫族食谱广泛，人类不是好的食物，隐藏在人群中除了猎食人类，应该有更大的目的。” 　　克莱恩这会儿只能想到，虫族的智力大幅进化了，它们可能想运用别的方法侵占人类星球。 　　克莱恩疑惑假唐恩为什么没有杀死他。伺机许久的虫族怎么会放过他？当然是因为杀不了呀。 　　克莱恩昏迷之后，虫族一拥而上，确实是打算分食他的，但魔剑逆缘感应到杀机自动护主，冲破机甲钮空间来到现实，封存的渡劫期大能剑意释放，瞬息斩杀无数涌上来狩猎的虫族。 　　剩余的虫族里，没被魔气改造开智的低等级虫族感受到危险，受本能驱使避开了这块地方。一只开了智的变异虫却相中了唐恩的尸体，吃掉其骨肉，披上人皮，变成唐恩。 　　之后便是救援队其他人赶到，将克莱恩和披着人皮的虫一起带回去。 　　这只虫因吞噬了唐恩而拥有他的记忆，所以能够复述出克莱恩昏迷前对唐恩说的话。 　　“这只不是虫人？”没有忽略木绯屿的措辞细节的克莱恩问。 　　木绯屿愣了下，“我不清楚……杀得太快了。” 　　小天道：“……” 　　那确实快，不到三息呢！ 　　克莱恩凝视木绯屿，绿色的眼睛盛着复杂难明之意。 　　木绯屿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小声说：“尸体也没了……应该是虫人，它披着人皮，很像人。” 　　在证实虫族的变异是魔气所致后，是虫族进化智力还是虫变异为虫人已然不重要了。 　　对克莱恩来说，虫或是虫人也确实不重要，木绯屿杀死虫这件事更重要。 　　他暗暗叹气，熟练的操心起善后事宜。“怎么发现这个唐恩不是人的？什么时候杀的？有没有人看到？有没有被监控拍？” 　　问到最后，他忍耐不了好奇，追加一个问题：“你怎么杀的？” 　　对于一连串疑问，木绯屿选择了隐瞒细节的实话：“是它伤的你。” 　　克莱恩拧起眉。 　　木绯屿手快地钻进克莱恩衣服下面，摸着他的腹肌问：“这里为什么会受伤？” 　　魔尊是真的不理解，他明明将逆缘送到了克莱恩身边，为什么对方依然会留下如此严重的伤？ 　　不是指伤口严重，而是伤口受到了严重魔气感染。逆缘的逆天能力是斩因果、断因缘。要斩断因果，必然首先得能感应因果。 　　它对气机感应敏锐，所以感受到杀机会主动护主。 　　木绯屿对逆缘施了法，它会保护克莱恩。 　　并且逆缘会自动对伤到剑主的生灵种下恶因的标记，使用逆缘杀死被种了恶因的东西不会沾染因果。 　　此所谓恶有恶报。 　　木绯屿第一眼看向病房里，就看见了唐恩头上的恶因。当场便对其生了杀意。 　　他当时愣在病房门口，其实是在思考唐恩的死法。之后才听见小天道的传音说唐恩不是人。 　　克莱恩语气有些沉：“情报不对，我带去探查的队伍死了很多人。我想救他们，受了一些伤。” 　　克莱恩是队伍中最强的人，杀虫如砍瓜切菜，本能让大部分虫族去挑软柿子捏，所以没有针对克莱恩的杀机，逆缘无剑灵，没有在未感应到杀机时也主动护主那么智能。何况克莱恩不知道奥西里斯的剑被换成了魔剑，压根不会催动它，使用它的特殊能力。 　　克莱恩身上除了腹部的伤口因魔气感染而不能愈合，还有很多伤在被送回帝都前就经过治疗愈合了。 　　而且缺乏食物补给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我们失联太久，随身带的补给耗光了，只能吃……”克莱恩回想之前的经历，脸绿了，“虫卵。部分虫族□□有腐蚀性，部分有毒，大部分成虫不可食。虫卵很安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大家会吃虫卵。可这次我们错了。” 　　木绯屿已猜到哪里错了。“虫卵受魔气污染，吃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克莱恩沉默稍许，“最后只有我活下来了。” 　　木绯屿心神一颤。 　　逆缘能保克莱恩不死，却不能为克莱恩提供食物和水。 　　凡人需要进食，否则同样是死。 　　他失算了。 　　这回是魔尊失算了。 　　克莱恩没有遭受死亡威胁，却染了一身魔气回来，刚睁眼时的异相明明白白昭示着，他已魔气入体，深受魔气侵蚀。 　　拔除魔气？ 　　呵，晚了。 　　木绯屿按住克莱恩手臂，轻轻搭住其脉门，顾不上什么察觉不察觉的，放出灵力往克莱恩经脉中钻。 　　小天道在旁边急得直传音：“爸爸有没有事啊？爸爸刚醒来的样子好可怕呜呜，吓死我了。” 　　克莱恩蓦地一静，随即愕然看向自己手腕。 　　他苍白得几无血色的皮肤上，轻轻落着木绯屿素白的手指。一股细细的、微凉的感觉从肌肤相触处渗入，慢慢流遍全身。 　　这一次灵力没有被吸收掠夺，但木绯屿渐渐瞪大了眼。 　　灵根？！ 第132章 　　灵气游走于灵脉，经过丹田，化为灵力，再返回丹田储存起来，成为修为。 　　木绯屿的灵力全程毫无阻碍游遍克莱恩全身，经过下腹部附近，竟被吸纳到一个应是修士丹田的部位，然后这股探索的灵力就被另一股力量包裹、吞噬。 　　灵根、丹田？！ 　　木绯屿不可置信猛然抬头收手，然后紧紧抓住克莱恩衣摆，“你、你体内……” 　　“我怎么了？”克莱恩倒是冷静。“我也受影响了对吗？” 　　木绯屿怔然看着他冷静自若说话。 　　“吃了虫卵的人都发狂了，眼珠变红，丧失理智，攻击性极强，像alpha易感期失控，但alpha眼珠可不会变色。他们认为是虫族的毒素，我知道，这是你说的魔气污染。”克莱恩扭头瞟眼地上那具人皮，“在他们彻底疯狂，开始攻击队友后，我下令击毙他们。他们是帝国军人，我想他们死得体面，而不是变成虫人那样的怪物。” 　　克莱恩默然几秒，像是抓住了浮木的人问：“绯屿，我做得对吗？被魔气感染的人，没有救了对不对？” 　　这个问题，即使是无脑爸吹的小天道也无法一口咬定的回答“对”。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法则之下万物运行遵循规则，可终有遁去的“一”。 　　犹如修炼《戮仙诀》的木绯屿没有因功法缺陷失智死亡。 　　又如克莱恩魔气入体，却未死，反而激发了灵根，辟出丹田。 　　如果没猜错，克莱恩在无知无觉中，吸纳了魔气存于丹田。所以他没清醒前，木绯屿与他身体接触，会被疯狂吸取灵力。那是魔气侵蚀灵气的本能。 　　不，不对，之前他也有给克莱恩把脉，但没有被吸灵力！ 　　是在他给克莱恩拔除魔气之后，才在身体接触中被吸取灵力。 　　木绯屿茫然无措望着克莱恩，一时无法理解。 　　他比较没在修真界见识过魔气，对它和魔域的一切了解皆来自魔宫储藏的典籍。他只能根据典籍记载去想象，来判断现在的情况。 　　“等等绯屿。”不等木绯屿做出回答，克莱恩突然看向病房门的方向，警惕问，“外面有人守着？隔音怎样？房里有没有监控？” 　　“门外两个，走廊三个。我锁了门，没人知道病房里面发生了什么。”木绯屿说。 　　所谓锁了门，其实是他在查探克莱恩精神海之前布置了结界，防止其他人闯入病房，同时防止窥视。 　　大约是昏迷太久，克莱恩醒来说了好几句话才想起检查是否受到监视窃听。 　　他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思维有所迟滞，他的伤并未痊愈，应当好好疗养，可是前线的情况揪扯着心神。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以及最紧迫的，他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为了不饥渴死亡，他们在随身携带的营养液全部消耗完后，不得不吃虫卵。但最终他们也没有能活下来，其他人全死了，只剩下他。 　　根据观察，发狂的速度与个人体质相关。体质等级高的，彻底丧失理智的时间越晚。 　　克莱恩以为自己一直保持理智到现在，是因为他有S级的体质，或许也有部分精神力等级高的原因。 　　他不清楚具体情况，不理解魔气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最终也会失控。 　　身侧是抓着他衣服的木绯屿，腿边是满脸焦急的崽，他最放心不下的两个家人此刻就在身边。克莱恩却忽然发现，死亡的结局并不可怕。 　　因为爱意，给予了他面对一切的勇气。 　　这时候，木绯屿终于想好如何回答克莱恩的疑问。“凡……普通人魔气入体，丧失神智不可逆转。魔气对人身体的损伤难以治愈。至少他们没治好你腹部的伤。” 　　克莱恩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侧腹，伤口很疼，在他刚醒来时的大幅动作下渗了血，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他可以忍受。他在联邦受过很多次伤，早已学会忍耐伤痛。 　　“爸爸流血了！我去叫医生！”小天道看着他的肚子，心疼坏了，然后继续传音询问魔尊，它爸爸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熙宝！”克莱恩连忙按住崽，“等一会再找医生。乖。”他摸摸崽的头就当安抚，余光瞥向地上的人皮，飞速思索应该编造一个怎样的谎言，把发现唐恩不是人、杀死假唐恩的事安在自己头上。 　　随即又想起自己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如果一味地掩盖真实情况，他死后呢？ 　　木绯屿再杀死虫族，如何善后？ 　　克莱恩意识到，这是向其他人证明木绯屿的S+精神力究竟有多强、与其他omega有多么不同的时机。 　　在克莱恩为木绯屿的前程未来思索如何安排铺路时，木绯屿在对小天道传音简述情况：“你爸爸激发了灵根，似已辟丹田，应是魔气入体……引气入体、魔气入体，或许对他而言是一样的。只是不清楚他炼化的是魔气还是灵气。本尊的灵力靠近丹田便会被吞噬，无法探查。” 　　小天道一双与克莱恩相似的眼睛慢慢瞪大，嘴巴也微微张开，最后定格成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几秒后，天道精神恍惚传音：“不愧是我爸爸……”别人魔气入体，发狂而死。 　　天道的爸爸魔气入体，激发灵根，脱凡入道，天降修为。 　　啊等会！，入道还是入魔？ 　　入魔不是好事啊！ 　　入魔还是要死哇！ 　　小天道再次焦虑起来。 　　木绯屿却暗暗对它摇头。 　　克莱恩的情况非常特殊，木绯屿自己都一头雾水，但是同心契没有示警。在短暂的探脉中他也并未发现克莱恩身体有恙，除了腹部那道皮外伤，他认为克莱恩的身体应当暂时没事。 　　有问题的是仍旧情况不明的精神海。 　　至于被魔气入体的人会逐渐丧失神智……事物总有例外。就像他修炼《戮仙诀》却没有因其缺陷而失智一样。 　　木绯屿蓦地眼睛一亮。 　　对啊！ 　　他因是异界之魂，将功法转刻在神魂上便可不受其缺陷影响。克莱恩也是异界的啊！ 　　对于修真界来说，克莱恩是彻彻底底的异界之人！魔域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但如果利用修真界法则去规避魔气吞噬其神智……并非不可能！他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木绯屿急迫道：“你精神海里如何了？受污染区域扩大没有？” 　　魔气会杀死凡人，危害修士，可是魔域里明明生活着无数魔族。 　　既然魔族能够在魔气环境中存活，并能以灵气灵物为食，那是不是只要顺应魔域的法则，克莱恩也可以像魔族一样存活？ 　　克莱恩会吸取吞噬他的灵力，不就像典籍里记载的魔族吃修士一样？ 　　人类不会转变成魔族，这是修真界遭魔域入侵期间无数魔修用生命实践出的结果。修真界容不下魔。 　　可若是身为异界人类的克莱恩呢？ 　　木绯屿就像一个急于寻找并利用bug开挂的游戏玩家，等着根据克莱恩的反馈去挖掘天地法则的bug。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等来克莱恩关于精神海的回答，而是听见对方困惑的声音：“我好像听见你跟熙宝的声音。你们在说话，我听不清内容。” 　　克莱恩的神色非常难看，他深深拧眉道：“幻听……他们发狂前也有……” 　　木绯屿和小天道双双瞠目，同时惊慌地看着克莱恩。 　　克莱恩感知到他们的传音了？ 　　修为境界高的修士确实能够捕捉到低阶修士的传音，神识强悍者甚至能清楚听见低阶修士传音的内容。 　　即使按照这个来解释，那也太离谱了！魔尊的神魂强度可是在渡劫期！！ 　　神识与神魂强度挂钩，哪怕是经天道封印后的木绯屿的神识之强，也在元婴期上下！ 　　“不愧是我爸爸……”小天道恍恍惚惚念叨着。 　　木绯屿心思一转，却像看到了阳光。 　　他催促道：“精神海图景！” 　　克莱恩见他如此急切，只好放下其他思绪，闭目观看自己的精神海。 　　一分钟后，克莱恩讶然睁眼：“黑暗区缩小了。” 　　木绯屿点点头，心神松懈下来。 　　不愧是受天道眷顾的大气运者。 　　魔尊暗暗想。 　　对别人而言的绝路，对克莱恩竟似转机。 　　根本不必他去寻找法则漏洞，克莱恩便已身处漏洞之中。 　　其精神海受污染情况的好转就是绝佳证明。 　　魔气激发了克莱恩的灵根和修炼天赋，魔气对其他人的损害不可逆转，克莱恩却因所激发的修炼天赋而逆转了这些损伤。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被魔气污染的伤口久久没有愈合。照此情形，克莱恩应该是不能直接吸纳魔气转换为修为。 　　是因为没有相应的修炼功法，不会吸收魔气？ 　　或是克莱恩并不能吸收魔气，但是吸取他的灵力之后便能转化修为，去抵御魔气侵蚀，疗愈伤势？ 　　木绯屿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的同时，克莱恩也在思考。 　　短暂的思索后，他敏锐问道：“我不一样，意思是我不会被魔气污染到发狂？为什么？我和他们的差别是什么？是我的精神力和体质？” 　　木绯屿指尖微动，含糊点头。 　　得到答案的克莱恩却没有得知自己不必死亡的欣喜，反而愣怔的沉默下来。 　　片刻后，克莱恩问：“他们把我的私人终端送来了吗？” 第133章 　　因保密要求，前线及前方指挥部不允许保有私人联络，作为行动总指挥官，克莱恩以身作则，在离开帝都星后他便将私人终端交给后勤参谋统一保管。 　　他受伤退下前线，按理后勤会把他的私人终端送还。 　　木绯屿半道才来医院，不清楚情况。最后是克莱恩自己在床头柜里翻出的终端。 　　病房里备有充电设备，克莱恩给终端充电到足以开机后立马就联络了私人秘书。 　　“向首相秘书预约明天的会见，是紧急军务。通知普雷斯科特将军立刻来医院见我，以国防部名义通知他。这是正式会见。” 　　普雷斯科特将军就是代理元帅。最后一句正式会见则是指明私人秘书应该到场。根据规定，大臣私人秘书必须对大臣的每一次会见谈话做书面纪要。 　　纪要不是记录，在政府厅里，这份谈话纪要背后其实大有文章。但这次克莱恩明确强调与代理元帅的见面的是正式会见，指出秘书必须到场，显然是暗示这次会见将要进行的谈话极为重要，秘书应认真记录。 　　而不是用公务员们擅长的春秋笔法做一份内容纪要。 　　先不提在政府厅工作经验不算丰富的私人秘书能否领会自家大臣的意思，克莱恩就任国防大臣，实际在政府厅上班的时间才不到两个月，却已经摸出了公务员们在工作上善玩的一些把把戏门道。 　　克莱恩确实如首相评价的，他容易“沟通”——能够融入政治圈，顺应政党和文官集团的游戏规则，用他们的话术、方法处理事务。而非像军方的人那样一味强硬，把自己的行事规矩强加给他们。 　　打破政治潜规则，对他们这些治理国家的既得利益者而言，是等同于剥夺他们权利的可怕事情。 　　紧接着克莱恩又联系常务秘书，以紧急军务的名义通知对方即刻前来医院，并准备拟定一份国防部与军方高层的紧急会议议程。 　　打完这两个通讯，克莱恩仍没有通知医生他已经清醒，让人给他处理腹部的伤。放下终端，他看了看和一具人皮共处一室，甚至此前可能直面过披着人皮的怪物的崽，摸摸它的头询问木绯屿：“如果公开杀死假唐恩的人是你，你会反对吗？” 　　木绯屿整个人懵了懵，差点以为克莱恩知道了什么，慌张反问：“为什么？” 　　“这是一个给你铺路的好时机。帝国社会重A轻O，对你来说不够自由，但如果你掌握了权力，会轻松很多。”克莱恩沉着眉眼，他似乎从刚刚清醒时的混乱、紧张中找回了冷静理智，认认真真给木绯屿分析，考虑。 　　“接下来我可能要掀起一场……”他顿了顿，“我会非常忙，之后会重回前线，可能不太顾得上你。所以我想给你争取一些地位。实力是让其他人评估你价值的筹码。” 　　克莱恩熟练的糊弄老婆。 　　每次都会被糊弄到的木绯屿不太乐意地蹙眉，“我没实力，不用这么麻烦。” 　　克莱恩低头去看崽，沉声说：“绯屿，带你来帝国是元帅应允的，但元帅失踪，没有人证，没有元帅阁下背责，一旦我从高位坠落，会有很多人拿你的身份大做文章。只有你自己也站在高处，不必依附我，你才是自由的。” 　　木绯屿越听越觉不对劲。 　　“你为熙宝打算过吗？”克莱恩问。 　　突然被点名的小天道一脸无辜茫然。 　　木绯屿点头，认真道：“我们选好了，元熙明年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幼儿园。” 　　小天道：“……” 　　克莱恩愣了下，随即笑了。却也不再拿崽说事。只问：“你有办法分辨伪装成人的虫族，对不对？” 　　木绯屿下意识去瞥小天道。 　　其实能分辨是不是人的不是他，是天道。 　　“我没有，不对。”木绯屿否定二连。 　　克莱恩见他如此抗拒，若是之前，肯定不会再逼他了。然而今非昔比，克莱恩急躁了。 　　“为什么拒绝？可以告诉我你的顾虑。”他紧紧盯着木绯屿的双眼。试图表达自己的诚心。 　　木绯屿抿唇沉默稍许，问：“你是不是以为你要死了？你精神海的问题都好转了，这证明魔气不会侵蚀你神智，不必担心。” 　　克莱恩的急躁确实传达给了木绯屿，听着宛如安排后事的说辞，克莱恩越是劝诫逼迫，魔尊便越是不肯如他的愿。 　　为什么要承认假唐恩是他杀的？为什么要询问他是不是能够分辨伪装成人类的虫族？ 　　身居高位多年的魔尊猜得到，克莱恩打算用“分辨人类与怪物”的特殊能力来为他营造出“独一无二”。 　　他是独一无二的，对人类对抗虫族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那么无论他的身份出身性别年龄是什么，他都将在帝国获得特殊的地位和权利。 　　具有特别价值的人，总是能得到特别的回报。 　　非常简单，但纯粹以利益衡量的逻辑。 　　然而这不是魔尊要的生活。 　　他放下魔尊的地位从修真界回来，乃至放弃如凡人过完一生而重入修途，为的不是在这个世界重新争夺高人一等的地位。他分明…… 　　木绯屿分明是为了维系如今的“家”。 　　他想为克莱恩祛除精神海的污染才重新修炼，更是为了防备魔域入侵而做准备。 　　假如魔域真的入侵本界，没有强硬的实力，他……反正他不想死在魔域入侵之下，堂堂魔尊，不能丢这个脸！ 　　如凡人一样生老病死，而不是如凡人一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登顶修真界实力巅峰的木绯屿无法忍受那种因为实力不如人，而只能任人宰割的憋屈。 　　但这不代表他要帮助凡人什么。 　　要他帮凡人去找虫杀虫？ 　　说出去更丢魔尊的脸了！ 　　魔修都是一群渣滓，怎么可能大发善心救人帮人？ 　　太可笑了。 　　木绯屿错开与克莱恩对视的视线，垂眸凝视自己的手。 　　他手上，沾满了人血啊。 　　他一直陷在罪恶的深渊，从未挣脱。 　　“绯屿……”克莱恩不知道他低着头在想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那双纤弱素白的手，谁也想象不到，这双手曾经沾染过多少生灵的鲜血。更想象不到它拥有多么强的力量。 　　两人一齐沉默了一会儿，克莱恩伸手握住了那双纤白的手，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被两人的手夹在中间，而克莱恩的戒指由于军队规定早就摘下了。 　　“绯屿，你愿意帮助我们……帮助帝国人吗？”克莱恩低声问。 　　木绯屿怔然抬头。 　　克莱恩的表情非常严肃郑重。 　　“请你帮助我们，对抗虫族，好吗？” 　　* 　　克莱恩约见的人不久后便要到医院，木绯屿却抱起小天道逃离了病房。 　　他没有当场回应克莱恩。 　　他心慌意乱拎着小天道在住院楼下找了个无人角落，布下结界，然后对天道说：“去找修真界天道，询问你爸爸是何情况，再去一趟修真界魔宫，找找适合他的功法。速去速回。” 　　“嗯！”小天道当即答应。 　　事关克莱恩的性命，天道自然义不容辞。 　　小天道：“啊对了魔尊，你打算帮爸爸吗？” 　　木绯屿默然几息，缓缓摇头。 　　小天道从口袋里掏出功德小本本，郑重交到他手里道：“魔尊，这个给暂时给你保管，等我回来再给我。” 　　送走小天道，木绯屿手里捏着功德簿回到克莱恩病房所在楼层。走廊上护卫监视的士兵仍旧一无所知的站岗巡逻，他们不知道一墙之隔的病房内，怪物伪装的唐恩早已只剩下一张人皮。 　　就像这个世界的人类不知道他们长久以来的对手虫族已经变了副模样。 　　连木绯屿也不知道，人群中究竟隐藏了多少虫人。 　　不知道人类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暂时没遇见魔族。证明魔域尚未大规模入侵，或许一切仍有转机。 　　因为污染虫族的魔气可能只是从魔域泄露出来的，而非魔域入侵的前兆。 　　帮助人类……帮助凡人？ 　　天道明明不允许他干预凡人命运，帮他们就算干预了吧。 　　为什么小天道没有反对，反倒留下功德簿？ 　　木绯屿伫立走廊上，翻开了粉色的小本本。 　　在克莱恩刺杀联邦元帅的记录下方，又增添了新的记录。 　　灭杀虫族一、二、三……许多只。 　　杀虫是功德。 　　木绯屿茫然的想，他可以帮助凡人吗？ 　　不，他不想。 　　他又不是正道修士，不会做损己利人、普度众生的善事。 　　但他可以杀虫。 　　他原本就拿杀戮虫族当做修炼。他本也做了面对魔域入侵的准备。 　　木绯屿将功德簿收进口袋，缓步走进病房。 　　病房里，克莱恩拔掉了输液管，下了病床，正蹲在人皮边查看。听见病房门开启声，他转过头来。 　　木绯屿迅速关上门，避免守门的士兵看见地上的人皮。而后走近克莱恩，小声说：“我把元熙送回家了。” 　　克莱恩没说什么，回头继续研究那具人皮。 　　然后便听木绯屿轻软的声音：“它是我杀的。我的精神力特殊，机器无法检测到数值。我不会配合检测和验证，我不在乎别人信不信。也不会替任何人办事。分辨人或虫的办法我并没有。察觉它不是人，是因为它伤了你。别的……我不想说。” 　　克莱恩站起身，低声说：“我知道了。” 第134章 　　国防部的二位秘书最先到医院，一来就被人皮吓了一跳，差点当场吐病房里。 　　再看看面不改色与人皮共处一室的大臣，两人这才深切认识到，他们现在这位大臣是和前任的元帅一样的军人。 　　更令人惊讶的是大臣夫人也对这么恐怖的东西视若无睹。 　　克莱恩礼貌地向他们表达必须在病房里开会的歉意，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扯下床单盖在人皮上，再通知医生他已经清醒，需要治疗。 　　克莱恩故意拖延到政府厅的高级公务员率先看到人皮后才敞开病房门，准许其他人进入。也让他们亲眼看见他腹部狰狞的伤口。 　　医生检查了仪器上各项数值后说：“体征稳定，没有精神力波动。至于腹部的伤……你们随军军医说不论缝针还是用止血凝胶都不能愈合，用绷带包扎过不了多久就会裂开，而且感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索性就没有包扎，让它透气反而恶化情况减缓。” 　　“给我缝合。”克莱恩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 　　医生瞅着一醒来就自己拔掉输液针管的病人，内心十分不赞同，但犹豫几秒仍是同意了。 　　碍眼的伤口终于得到治疗，木绯屿紧蹙的眉头松开了。 　　缝合的过程中克莱恩没有闲着，他指示私人秘书：“联络飓风指挥部，询问救援是否回收了奥西里斯，我昏迷前一直佩戴着机甲钮。再问问奥西里斯是否送去维修了，我回前线前务必维护完成。” 　　常务秘书惊了，“你还要回前线？！” 　　克莱恩扫她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两位秘书有些被他的气势吓到，不敢多话。 　　整个病房里气氛凝滞，听见奥西里斯一词的木绯屿不放心的打字：“奥西里斯的剑是我制作的，不要动它，不要调试。” 　　私人秘书立刻无措地望着克莱恩。 　　对于那把外观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剑，克莱恩其实印象深刻。他把机甲交给木绯屿，本没有指望什么，毕竟木绯屿的成绩单曾带给他过小小的震撼。 　　然而出乎意料，木绯屿给他的奥西里斯换了一把巨剑。不去探究新剑是怎么来的，他亲自试验过新的剑，竟发现新剑锋利无比，且在机甲操作上非常顺畅，用剑劈刺的动作所消耗能量大幅减低。 　　他原以为这是一把很不错的机甲兵器，直到实战，他一剑能刺穿防御型虫族的外壳，轻松砍断虫族肢体。 　　若非用剑就能杀死虫族，节省了大量使用热武器的能源，奥西里斯的机甲能源必定更早消耗光，他或许拖不到等到救援。 　　于是他对秘书说：“听他的。” 　　“是大臣。” 　　又等了大约一小时，代理元帅终于到了，克莱恩没有废话，病房门一关，代理元帅随身带的屏蔽器一开，病房就成了机密会议室。 　　克莱恩坐在床沿，与常务秘书和代理元帅围坐成三角形，做谈话记录的私人秘书坐在外围。到木绯屿没椅子了，克莱恩便让他直接坐在病床上，在自己身后方。 　　“不是说紧急军务，为什么让你的omega在场？”代理元帅一副找茬的样子。 　　“他有必须在场的理由。请先听我说。”克莱恩从床尾拉出小桌板架在身侧，右手搁在桌板上。“我有三条情报。” 　　代理元帅普雷斯科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微微颔首示意：你说，我听着。 　　私人秘书在旁边挠挠头，打开终端的记事本功能，记录：大臣的三条情报。 　　克莱恩：“一，μ-01星上确实有虫后，准确说是有过。情报坐标地面下方146米深度是一个虫巢，我们在里面找到了虫卵。但是没有发现虫后。” 　　身经百战的代理元帅当即脸色大变，原本后仰靠在椅背上的身体骤然坐直：“情报有问题！” 　　自克莱恩带领的探查队伍失联后，飓风行动指挥部一时陷入失去总指挥的混乱，起初指挥部隐瞒消息，至失联一周后，行动参谋长做了份报告上报到元帅（代理元帅）处。 　　代理元帅面色难看：“你们指挥部给我的报告里没有说明坐标位置正下方就是虫巢。只要巢穴里有虫卵，其他虫族会主动护卫虫巢……” 　　“对，我们按照情报在坐标位置附近着陆，结果受到虫族伏击。虫巢附近因特殊磁场保护，探测雷达无法探查地下一百米以上深度，红外雷达则受地面上的虫族干扰。情报称几个坐标点有虫后活动痕迹。可是每一次情报汇报的描述里，都没有提到虫巢。”克莱恩说。“而我前后派出去的数队侦察兵最后上报的位置都在虫巢周围。” 　　“最后一次收到的坐标就是我这次的目标坐标，虫巢正上方。” 　　常务秘书面露迷茫。 　　代理元帅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且在克莱恩说完后肉眼可见暴躁起来，“情报与现实矛盾。” 　　常务秘书回头瞅瞅和她一样迷茫的私人秘书，忍不住问：“矛盾在哪里？” 　　比较有耐心的克莱恩解释：“根据最后上报坐标位置可知，侦察兵全部死在虫巢附近，必定是被守卫虫巢的虫族杀死的。但是没有任何一次任何一人上报的消息中提到虫巢。我不认为我们帝国的侦察兵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弄不明白。情报与现实矛盾，唯一的可能是情报出了问题。” 　　秘书们仍旧不明白，情报出问题究竟是怎么个问题法。 　　木绯屿倒是听明白了，传递情报消息的线上出了内奸或者渗透进了间谍。 　　代理元帅面沉如水问：“元帅阁下失联是不是和你一样？” 　　先以虫后的情报为诱饵，诱导他们去探查或者灭杀，结果人一登上星球就与指挥部中断联络，着陆地点如果选择坐标位置，那么直接就落入了虫堆里。之后就是失联，在大量虫族的围攻中得不到支援和援救。 　　幸运的是克莱恩活着撑到重新联系上指挥部，等到了救援。而元帅仍旧失联。 　　代理元帅不愧是元帅派系的二把手，在军事军务上经验丰富，对情报的敏锐度也足够高，他压着怒火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信息素因愤怒有逸散之势。等级不如他的常务秘书顿时如鹌鹑，缩在椅子上心神都在发抖。 　　比生理的瑟缩更令人颤抖的是这件事背后的政治意义。常务秘书先前听说克莱恩昏迷前称情报有问题便有预感，若克莱恩的判断无误，那么很有可能将要掀起一场政治风暴。 　　克莱恩眉头一皱，敲敲桌板，将自己的信息素裹住木绯屿，“将军，冷静点。我认为问题情报是联邦做的。使我们与指挥部失联这件事更明确，是指挥部里的人做的。所以我要求从上至下进行调查。” 　　常务秘书条件反射问：“请问是要得出结果的调查，还是不要结……” 　　她的话音在代理元帅暴怒的眼神中减弱，“呃，你们应该知道，在政府厅，如果要发起有真实结果的调查，就找情报部的人做调查员……军情处的也可以。” 　　军情处是军方的情报部门。 　　“这事军情处会查！”代理元帅冲克莱恩说。 　　事关元帅，他比任何人更关心结果。 　　克莱恩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但他说：“我会通过国防部下达正式命令，请情报部成立调查组。” 　　代理元帅皱眉，阴阳怪气道：“大臣这是什么意思？” 　　克莱恩：“我已经有一个怀疑对象。飓风行动总参谋，埃斯威尔少将。” 　　这位少将也是熟人，木绯屿跟着克莱恩初到帝都星，军方派来接机的就是他。 　　代理元帅猛地起身，冷冷说：“不可能！” 　　克莱恩才不管他的意见，转头看一眼常务秘书。 　　常务秘书：“是，大臣。” 　　军方元帅可管不到国防部上头。克莱恩接着说：“第二条情报，和我一起回来的救援人员唐恩是虫族伪装。真唐恩在找到我之后就被虫族杀死了。当时我极度虚弱，没能救他，接着我也陷入昏迷。我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如果我携带的记录仪没有被假唐恩毁掉并被救援回收了，或许可以看到证据。” 　　克莱恩下了床，来到一旁掀开床单，露出唐恩的人皮。 　　当然，他对记录仪并不抱希望，否则不至于等到木绯屿看见假唐恩，对方早就被军方抓起来了。 　　再次看见人皮，两位秘书均面露菜色，代理元帅则如克莱恩一样面不改色到人皮旁蹲下查看。 　　“第三条情报与之相关，我夫人木绯屿，拥有超S级精神力。并且他的精神力很特殊，具有alpha的攻击性，无法用仪器检测到。”克莱恩说，“这只怪物就是他发现并杀死的。” 　　代理元帅狠狠拧眉，看克莱恩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恋爱脑大傻子。“你在说什么？” 　　克莱恩侧身按住木绯屿一侧肩头，郑重其事道：“我夫人体质等级过低，导致身体非常不好，他不能轻易使用精神力。但他对伪装成人类的虫拥有准确甄别能力，我要求日后国防部和军方必须重视他的判断和意见。” 　　木绯屿骤然抓住他的衣摆，愣愣望着他深邃立体侧脸。 　　原来克莱恩真的懂他。 第135章 　　“阿尔克辛少将。”代理元帅嘲讽地看向克莱恩，“我已经向军情处处长确认过。虽然有……十年了吧？但是你这种精神力和体质等级的人太少了，你的特征其实很好认。有人还记得你，你当年的去向不是秘密，所以这个需要借我们军方的手伪造身份的omega真正来自哪里……不难猜。” 　　代理元帅与克莱恩之间，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我们完全有理由以危害国家安全对你发起调查。”代理元帅仰靠在椅背上，一副掌握了节奏，手捏克莱恩把柄的模样。“帝国需要你的才能，希望你不要为了表现自己的爱情以权谋私。” 　　就差把“不识抬举”贴脸上了。 　　克莱恩肃然与之对视，两位秘书露出吃瓜的表情，悄悄去瞅木绯屿。 　　嘴上说“不管别人信不信”“不会配合”的木绯屿却是双眸一抬，神识铺陈而出。 　　为防万一，天道离开前解开了对木绯屿的封印，以他的神识强度，精神力低于S级根本无法觉察到，是以这下他手指微动，施展咒诀对代理元帅展开了神识攻击。 　　感知到一股极其强势可怕的波动，克莱恩勾起笑容，眼看着代理元帅面色骤白、额冒冷汗，他用礼貌的语气说：“将军，我只是陈述我能够提供的情报。” 　　遭受神识攻击的代理元帅连精神力屏障都无法建起，便被陌生的力量直捣精神海，这位久居高位的上将难得地再次体会到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况。他的尊严和骄傲仿若同时被人踩在脚下。 　　感觉糟透了。 　　木绯屿非常有分寸的只给与对方小小的教训，让代理元帅亲生体会到他的强悍神识后就结束了攻击。 　　以他对神识的掌控力，攻击只针对一人，旁边两位秘书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常务秘书迷惑地看着突然表现得十分痛苦的代理元帅，“怎、怎么了？” 　　克莱恩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我夫人向将军证明了他的实力。” 　　常务秘书倒抽一口凉气。 　　私人秘书：这个纪要该怎么写哦…… 　　“把这三条情报列入明天军事会议的议程里，另外整理一份报告，明天我要当面提交给首相。”克莱恩对两位秘书说。 　　遭受直击精神海的攻击的代理元帅此时才能回过神，他看向木绯屿的目光带上了审视与戒备。 　　察觉到这份戒备，木绯屿视若无睹，但克莱恩直接开了口：“将军对我夫人有什么意见？请直言。” 　　代理元帅沉声说：“我认可这股精神力到达了S级，但是说他能分辨虫族伪装的人，我不信。” 　　“不是S级，是超S级。绯屿的精神力在我之上，而我的精神力数值是经过仪器检测的准确数据，以我的精神力感知，我不如他强。”克莱恩说着不如自己老婆的话，一点都不见嫉妒不满，而是坦坦荡荡。 　　如此直白的表现令在场另外三人不由侧目。 　　帝国的alpha怎么可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种话？ 　　帝国alpha无不是将omega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这是几百年来延续下的普世观念，是连omega自己也习以为常的观念。 　　要一个alpha承认不如自己的omega，比杀了他还难受。 　　克莱恩与帝国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常务秘书正要对此说什么，就听一道AI音朗读：“蝼蚁无法想象大象的力量，就如低阶精神力的人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强者。你不信我能分辨虫和人，只能证明你太弱了。” 　　AI音的机械语调配合这段话，简直把讽刺拉满。 　　代理元帅黑了脸。 　　克莱恩：“……” 　　两位秘书：“……” 　　某种意义上，大臣夫人真的很强。 　　“咳。”克莱恩干咳一声，按住还要打字嘲讽的木绯屿，指指地上的人皮，“证据在这里。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当日的假吉诺德也是绯屿杀的。将军或许还记得，当时最先发现吉诺德有问题的正是我夫人，而我是在他们交手之后才回到宴会厅。” 　　作为当天在场的目击者之一，代理元帅一经提醒就想起了当时的情况，以及疑点。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假吉诺德是克莱恩杀死的，毕竟他后来一人硬扛虫人的样子太震撼和深入人心。再加上他精神力、体质双S级的信息属于档案上公开部分，在军方高层和内阁或多或少都知道这点。所以大家自然而然以为最终是他用精神力杀死了虫人。 　　S级精神力者的能力并不是公开透明的，大多数人对他们认识不足，对于S级的认知，多半出于想象。不论在联邦、帝国，S级精神力者的资料都严重缺失。不是没有人没打过他们的主意，而是比起抓住一个S级精神力者当做实验材料消耗，拉拢或利用S级的能力利益更大。 　　何况S级精神力者本身也会主动投靠某个势力，以寻求庇护，避免成为非法人体实验的耗材。 　　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手段，无法在不做非法实验的前提下深入探索精神力，更何况探索S级的精神力？关于S级的研究便僵持下来，后来索性将S级精神力的资料列为机密，不向公众公开。 　　即便是极有权势的帝国代理元帅，精神力未达S级的他对于S级的认识几乎全部来自于那位失踪的元帅。 　　元帅和克莱恩一样是双项S级，甚至在检测数值上比克莱恩更高。 　　对元帅忠心耿耿、十分崇敬元帅的普雷斯科特上将兀自想象了下，觉得如果是元帅阁下，一定能辨别出假冒人类的虫子！ 　　那木绯屿有分辨能力……好像说得通？ 　　他梗着脖子，不想亲口承认广大帝国军人都不如一个omega。 　　“不可能，精神力S级的omega不是没有，去年拿到药剂大师荣誉称号的那位就是S级，但是他们的精神力是温和型，作用是舒缓融合之类。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攻击性……吉诺德是直接半空炸了。而这一个外皮完整，虫尸我连一截腿都没见到。”代理元帅极尽所能找漏洞。 　　“炸了？”没有受邀出席授勋仪式因而没参加那次宴会的常务秘书白着脸小心问。 　　一不小心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呕——”私人秘书冲进了洗手间。 　　常务秘书：“……”本来有点想吐的，现在不想吐了。主要是不想丢脸。 　　听完代理元帅的话，木绯屿眉头一蹙：找茬？ 　　对付杠精魔尊挺有一套，一般来说，只要把人打到半死不活，对方就没力气再杠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准备和杠精附体的代理元帅“讲道理”。 　　克莱恩眼皮一跳，猛地搂住木绯屿，把他按回病床坐着，转头强硬说：“普雷斯科特将军，我不用说服你。因为我要聘请绯屿为国防大臣私人顾问，国防部会视他的判断和意见为参考。之后国防部会下达正式文件，要求军方必须重视他的意见。” 　　国防大臣的私人顾问，并不是克莱恩的顾问，而是针对国防大臣这个职位的。也就是说即便克莱恩卸任国防大臣，下一任国防大臣依旧留用木绯屿作为顾问。 　　并且克莱恩以国防大臣的身份聘用大臣顾问，军方无权干涉，常务秘书原则上不会干涉。 　　克莱恩这话说出，基本就是通知军方了。 　　这才是以权谋私。 　　若不是代理元帅死要面子并咄咄逼人，克莱恩本没打算让木绯屿做什么顾问。木绯屿之前的话里意思明明白白，他不会帮助帝国，不愿接受任何人命令指挥。 　　所以通知完后，克莱恩立刻握着木绯屿的手抚摸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低声说：“你身体不好，不用到国防部坐班，这个职位只是给我们采用你的情报提供正当性。以后不管你发现了谁是虫人，只需要通知国防部和军方，我们会采取措施。” 　　说完停顿几秒，他又不放心地补充：“当然，如果你愿意出手消除它们，只要身体情况允许，国防部和军方会为你提供支持。” 　　简单说就是……以后木绯屿再要揍人杀虫，不会再被请进警察局了。 　　官僚主义下的特权，当受益者是自己时，那可真是太棒了！ 　　克莱恩的话术用得漂亮，把一个随时可能搞事的魔尊包装成政府聘请的外援，让司法不能再约束木绯屿。未来只要木绯屿做得不太过分——例如推翻皇室——便没人能因此攻讦他。 　　将坏人变成好人，这就是政治包装。 　　克莱恩用令人不齿的手段，为自己的爱人牟利。却无论代理元帅还是两位秘书均在这番话之后默认了他的做法。 　　因为他们对此般做法早已习以为常。 　　信不信木绯屿有那个能力是一回事，为自身亲近的人谋取利益是人之常情，在帝国政府厅里屡见不鲜。 　　更甚是，这样的国防大臣，才是他们认知中的成熟政客。 　　反倒是木绯屿坐不住了，“我……” 　　克莱恩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打断他，“我要说的就这些。将军，麻烦你派人来处理这张人皮，唐恩的家属应该希望得到一个交代。” 　　代理元帅感受到有理说不出的憋屈，冷哼一声就向外走，然后不得不屈从于国防大臣的吩咐，命令守在外面的士兵进来搬走人皮。 　　士兵进来看到唐恩的人皮，震惊得命令都忘了执行，却碍于克莱恩的大臣身份不敢多问，拿床单裹住人皮麻利离开。 　　常务秘书赶忙和私人秘书一起告辞——回去写材料！他们一点都不想加班。 　　外人一一离开，克莱恩揉揉发疼的脑门对木绯屿说：“绯屿，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谋权危害帝国，我相信你。这个顾问，不是为了约束你，而是给你的盾牌，不论你以后做什么，其他人不能再对你说三道四。如果你不想做了，随时可以辞去顾问职务。” 　　木绯屿盯着他看了半晌，认真问：“这个顾问，工资高吗？” 　　克莱恩：“……” 第136章 　　翌日一早，常务秘书亲自将克莱恩要求的国防部聘用文件送到医院。工资很高的新国防大臣顾问·木绯屿高高兴兴签上了字。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但如果光拿钱不用做事……非常符合魔尊的理想，简直是理想中的最佳工作！ 　　看着眉眼间均透露着愉悦的木绯屿，克莱恩好似松了口气，神色松弛了些，脱掉病号服换上全套的军装，佩戴齐整徽章配饰，一瞧就是将要出席正式场合的样子。 　　“绯屿，你先回家，我下了班就回去。”克莱恩打算直接出院，然后和常务秘书一道去政府厅，于是叮嘱说。 　　木绯屿：“！” 　　回家？ 　　回什么家？ 　　一整个白天加夜晚没回过家，仿佛家里没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崽子——崽确实没在家——的魔尊慌了，不顾有外人在场，心虚大声道：“不能回家！你伤都没好，不许出院！” 　　克莱恩：“……” 　　连常务秘书这种不了解木绯屿的外人都看得出他在心虚，更遑论是已然非常懂他的克莱恩。 　　“咳，我去外面打个通讯。”常务秘书自觉回避，不掺和小两口的家事。 　　但克莱恩看得见她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绝种恋爱脑。 　　克莱恩：“……” 　　经过这两天的事，恐怕很快军方高层和政府厅里要流传起类似“国防大臣是个恋爱脑，绝世情种，对老婆死心塌地到宁愿假公济私也要帮老婆要好处”的流言。 　　克莱恩揉了揉额角，无奈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家里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 　　拥有一份躺平就能拿钱的工作的快乐啪一下就没了，木绯屿捏着自己的袖子摇头：“什么都没有。” 　　就是没有才慌啊！ 　　等克莱恩回家一看，他那么大一个好儿子没了，那场面……不敢想。 　　克莱恩挑眉：“所以为什么不许我回家？家里除了元熙外还有什么？对了，你一天没回家，元熙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即使有家政机器人照顾，但我放不下心。” 　　克莱恩本是顺口说起崽，结果一提起来就看见木绯屿表情一变，好像更慌了。 　　在克莱恩面前，魔尊从来不掩藏表情，永远都能生动而鲜活地表现出“心虚”“说谎”。 　　这种不防备，是木绯屿对他的信任和亲近。敏锐如克莱恩，早在木绯屿本人有所意识前就体味到了这份……偏爱。 　　是偏爱吧？ 　　至少木绯屿的眼睛里有他，木绯屿在乎他的反应。若是不在意，木绯屿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连个眼神都欠奉。 　　因此克莱恩从不为木绯屿的欺瞒而生气，反而觉得露出慌乱、心虚表情的老婆可爱得要命。 　　克莱恩打算继续追问，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单纯就是故意逗老婆。 　　可爱得要命的木绯屿哪想得到浓眉大眼的克莱恩原来有如此恶劣的癖好，顺着坑就跳了进去。“没有不许你回家，是你需要治疗。” 　　他不理解，受魔气入体这么重大的事故，克莱恩为什么能够不在意身体情况，醒来第二天就去上班，还要出院？！ 　　刚醒来的时候克莱恩明明问了不少关于魔气的事，显然不是不在乎死活的，为什么在听说不会死之后就能立刻投入工作？ 　　不会死就可以作死是吗？ 　　修真界也有这样的人。 　　尤其正道那边，总有冠冕堂皇拿着天下苍生当旗帜，冒死也要打进魔宫屠魔的卫道士。 　　那些假仁假义的东西，满口苍生、道义，实际上是为了修道。 　　有的道就是除魔卫道。 　　有的则是为了魔宫的财富宝物而来。对同为正道的道友杀人越货说出去不好听，杀魔修夺宝就不一样了，旁人听说了高低得赞一声“义”。 　　大家都是修士，谁还不知道谁？ 　　修真界的社会是扭曲的，比联邦帝国更扭曲，那是真正的肉弱强食、强者为尊的社会达尔文规则。正因如此，木绯屿才会对克莱恩作出极高的评价。 　　可是已经习惯了修真界风气的木绯屿忘不掉那一千年的经历，他不能抛弃用魔尊的思维去思考，终究无法如一个真正生活在星际的凡人处事。 　　他永远也不能再做一个奉公守法，有道德的良民。 　　可他心底里，其实又隐约能懂克莱恩。 　　克莱恩像一只飞蛾，为了守护他的祖国义无反顾扑向烈烈火焰。 　　伤没好算什么？ 　　军情紧急，联邦特务渗透到了帝国军方高层内，犹如敌国的刀子已架在了帝国的脖子上。虫族变异又如悬在全人类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来。只要没死透，克莱恩就不能停下来，他个人的生死不重要，帝国并非缺他不可。但他手里握着的情报对帝国很重要。以及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应当尽职尽责。 　　他会为祖国不求回报的奉献，如同千千万万为了帝国奉献热血的祖辈。 　　只要他尚活着一分钟，就要再燃烧生命一分钟。 　　没什么特别高尚的理由和说法，这纯粹就是一种理想罢了。 　　木绯屿像是骤然意识到什么，慢慢张大了眼睛，瞪着克莱恩：“你怀疑我在家里偷人？！” 　　克莱恩：“？” 　　联邦语学得普普通通，至少不能领会“偷人”这种古典用法的克莱恩茫然。 　　木绯屿却十分入戏地怒目圆睁，攥着小拳头去锤他肩膀上臂，“狗男人！渣A！竟然怀疑我红杏出墙还把人藏家里！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呜呜！” 　　不会演哭戏的魔尊连忙捂脸转身。 　　被锤懵了的克莱恩登时痛苦面具，轻轻揉揉自己胸前和胳膊，迷茫地思考：假如我体质不是S级，锁骨应该已经断了吧？ 　　“绯屿……嘶……”肚子上开着口子都没哼过一声的人忍不住问：“你力气是不是变得太大了？” 　　呜呜呜的木绯屿蓦地一顿。 　　啊，忘记了，他已是金丹期，再不是那个柔柔弱弱走路都喘的小O。 　　木绯屿：“……” 　　糟糕，不会把人锤坏了吧？ 　　木绯屿连忙转回身，动手就要扒克莱恩衣服：“老公给我看看！” 　　克莱恩捉住他手腕拦下，戴着白手套的手握在纤弱白皙的腕骨上，alpha天生体格大，一只手就能捉住木绯屿的两只手。 　　明明是个beta，骨架却和omega一样小，身体纤弱，以至于做完腺体改造手术后，没人怀疑过木绯屿是否真是二次分化。 　　克莱恩用另一只手轻轻按在木绯屿头顶抚了抚，“我不出院了……不许再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不健康。” 　　成功把老公挡在家门外的木绯屿安静下来。 　　见状，克莱恩既无奈又好笑，又故意说：“可惜医院规章肯定不同意我这样明明住院但只把病房当酒店房间住，可能要花点钱说服院方。” 　　一提钱，木绯屿整个人都僵住了。 　　“军事会议不能迟到，我先走了。”克莱恩放开他向病房外走，军靴在地砖上踏出铿锵的声音，穿着墨绿军装的背影英挺而坚定。“这段时间不用来医院守着我，你在家和元熙……多看看幼儿动画片。” 　　木绯屿抓住他的袖子，在坦白和隐瞒之间，最终选择了用乖巧无辜的笑容说：“老公再见。” 　　克莱恩勾了勾唇，得到老婆一个甜笑的alpha宛如充能完毕的机甲，携着炮火中历练的气势离开。 　　而木绯屿打开终端，对着所剩无几的账户余额发愁。 　　不给回家住就得找医院塞钱，不知道要花多少，额外花的钱肯定不给报销。 　　木绯屿懊恼地想，早知道就嘱咐小天道从魔宫里薅点宝物回来了，哪怕是从墙上扣几块装饰的金箔！金子即便是放在星际世界，也是价值昂贵能兑换货币的硬通货！ 　　还好克莱恩给他找了份轻松的高薪工作。 　　这边兀自为家庭经济状况发愁的魔尊不知道，克莱恩离开后没有立刻和常务秘书汇合，而是找了个地方给崽打通讯。 　　起初木绯屿的话他没听懂，后面才会过意来。他自然不可能怀疑木绯屿在家里藏人或是出轨。 　　综合木绯屿的前言后语，他只能推测是崽出了问题。 　　他不当面过问，是信任。 　　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管。 　　对木绯屿完全放任不管的后果……只要一想到皇宫宴会的场面，克莱恩就没法冷静。 　　当时他只离开了几分钟啊！ 　　几分钟！木绯屿就差点把皇宫顶给掀了！ 　　掀不掀宫殿顶的无所谓，他忧心的是木绯屿会否因此沾上麻烦。 　　一直在给老婆善后路上的克莱恩这回非常有先见之明的主动调查。 　　没过几秒，通讯接通了。屏幕投影中出现了崽的脸。视讯通话一般默认背景虚化模式，因此克莱恩看不清崽身后的背景环境，可就算再模糊虚化，也不至于看不出那并非他们家现代式装修的风格。 　　克莱恩沉默了。 　　“爸爸！”小天道倒是开心，脸凑到屏幕前认真地瞧，见克莱恩精气神比昨天更好，安心了不少。“爸爸是不是想熙宝了呀，咯咯咯。” 　　傻乎乎的小天道发出母鸡下蛋般的笑声，完全不知道它和魔尊露出了多么大的破绽。 　　马甲都要掉光了。 　　克莱恩叹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家里两个傻宝贝。顺着崽的话交代几句就挂了通讯，然后联系常务秘书与自己汇合。 　　结果在去政府厅的路上，常务秘书就对他讲述了“大臣离开第三天，夫人因为把二皇子腿打折被抓进警察局，惊动军方和首相势力，纷纷派人去捞人”的故事。并且收到了一份事发地店铺的监控录像。 　　亲眼观赏了木绯屿揍人的飒然风姿的克莱恩：“……” 　　他还是想少了。 第137章 　　单是开会就一连开了多日，克莱恩成日忙碌工作，与不同的部门和人开会，反复申明他的主张，说服其他人认同他的意见，然后去下议院争取议员的支持。 　　克莱恩要发起一场针对军方高层，所有准将衔以上高级军官的调查。 　　帝国军队规模超过千万人级，现役将军级别人数众多，一个军事基地至少有一位准将级指挥官，可以想见调查这些人将是一场工作量多么庞大的事。而且在官僚主义盛行的帝国，调查不一定会得出结果，除了让更多人借由调查交换利益从中牟利，对于解决问题根本没多大帮助。 　　然而克莱恩态度强硬，代理元帅为首的元帅派系高级军官支持调查——他们的意见分歧在于由哪个机构查。 　　议员们听说克莱恩要查军方高层，嘴都笑歪了。这群政客老早就看军方不顺眼，不驯服的军队就像随时会噬主的猎犬，是帝国政权稳定的最大隐患！是比联邦更危险的敌人。国防部要求调查，而且克莱恩明确指出调查目的是甄别军队内部与联邦勾连的军官或是联邦安插的间谍。 　　政客们觉得，这是削弱军方势力的绝佳机会。 　　他们摩拳擦掌，琢磨着要查出多少通敌间谍案。这时候就别怕丑闻啦，反正提出法案的人是国防大臣，有人背责，打压完军方，再换一个国防大臣平息军人和民众的怒火，政府仍是清清白白的政府。 　　代理元帅一系急求查出是谁害了元帅，政党想打压军方，唯有政府厅的文官集团反对调查。 　　常务秘书试图劝阻克莱恩：“大臣，原则上我支持你查出是谁在害你，但搞这么大范围的调查，只会弄得人心惶惶。军方内部也不是团结一致，你看这次只有元帅派系的人支持你……反对的声音却更大。” 　　那位失踪的元帅阁下是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是堪称奇迹般的军事天才，精神力、体质双项S级，且军中流传他的精神力实际达到了SS级，被媒体夸赞为帝国之剑。 　　元帅的身世十分狗血，好在他分化后展现的超强资质让他被皇家军校破格录取，之后进入军队，他用拳头和实力讲道理，凭军功一路高升，最终爬上元帅之位，也吸引了许多人追随他。而他拿到国防大臣职位之后，为军方争取到极大的权利，才让军中所有人闭嘴认可他这位年轻的元帅。 　　而元帅一旦不在军队了，那些本就是因利益而低头的人必定是跳得最高，最先反对他的派系的。 　　换句话说，元帅坐镇，军方一致对外；元帅失踪，军方内部分裂各怀鬼胎。 　　克莱恩要面对的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棋局，在常务秘书这些公务员看来，正确的做法是不触动棋盘，要么慢慢理顺棋子，要么视若无睹。然而克莱恩要做的是掀翻整个棋盘，重新布局。 　　“大臣，这不是打游戏，棋子乱了可以推翻重来。你是国防大臣，不是元帅！肃清军队的事是元帅阁下该考虑的，而我们政府要思考的是如何让帝国存在到下个世纪！”常务秘书用可称尖锐的话语尝试教导这位非政客出身的国防大臣。“如果反对者集结力量发动军事政变，你打算做现政府的罪人吗？！” 　　对此，克莱恩只是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表情严肃，以军队指挥发布命令的口吻说道：“稳住军队正是你们这些受政府聘用的公务员的工作。我不止是国防大臣，我同时是飓风行动总指挥，肃清军方高官内间谍是我出于取得对虫族作战胜利的考虑。《帝国军反间谍法案》和《军事情报规范法》不是政治斗争的武器，是预防再出现我或元帅阁下遭遇的事的工具。” 　　这两项法案正是克莱恩要求国防部的秘书们起草，然后提交到下议院的。 　　“不，这就是一场政治风暴！”常务秘书感受到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和暴躁。“你明知道会有多少人牵涉进调查里！还有可能会出现的政治构陷！甚至是我！你的指挥部人员名单是我提供的，是我推荐埃斯威尔做你的总参谋，是不是我也要受到调查？！” 　　克莱恩沉默了下，“伊迪丝，这次我亲上战场，亲身体验了虫族变异后的实力……你们安安稳稳坐在政府厅里办公的时候，没有想过假如虫族冲破边域防线，入侵帝国人居住的星球会怎么样。” 　　伊迪丝是常务秘书的姓。 　　“如果帝国都不存在了，谈政权社会稳不稳定有什么意义？”克莱恩眉间露出比常务秘书更浓重的躁意，“我才是不明白，我明明把唐恩的皮给你们，给内阁、议会和军方都看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关心所谓的调查会不会牵连他们，能不能打压军方，却没有人想到我们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虫族威胁？！” 　　常务秘书怔然张着嘴。 　　“我为什么要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掀起一场政治风暴。联邦势力可以渗透进帝国，披着人皮的虫族，也许也混在我们之中。或许我应该违背皇室的意愿，向大家公开，大皇子早就是一只虫人怪物了。”克莱恩说。 　　“大臣……”常务秘书震惊到失语。 　　比起什么政治风暴，自己身边混进了虫好像更可怕。 　　在克莱恩努力掀起政治风暴的这段时日，木绯屿同样焦头烂额，他并没有听从克莱恩的话再也不去医院探病，而是每天晚上都来医院守着回病房休息，顺便接受意义不大的治疗的克莱恩。 　　克莱恩刚苏醒时眼睛变红，狂吸灵力的样子实在令人难忘，木绯屿怎么可能完全撒手不管？魔尊没有心大到那个地步，反倒随着时间流逝，小天道迟迟不归，他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 　　木绯屿每晚都躺在陪护床上，和克莱恩的病床紧挨着，海盐味信息素偶尔会在克莱恩睡着后逸散出来，飘到木绯屿身上，将他染上alpha的味道。 　　倘若克莱恩死了，他该做什么？ 　　这些日子，木绯屿时常思考这个问题。 　　克莱恩给他安排了薪酬不菲的工作，给他的假身份做了善后，正如克莱恩自己说的，即使有一日克莱恩不再是国防大臣或帝国军少将，他仍然可以不受牵连，凭着超S级精神力的特殊能力在帝国生活。 　　魔尊感觉到了，克莱恩掩藏在漂亮话术下的真实目的。 　　克莱恩做这些安排，一不是给他所谓的“自由”，二不是为了帝国寻求帮助。 　　克莱恩的真实目的是安排后事。为木绯屿谋划一个没有克莱恩的未来。 　　从来只能感受到人性之恶与无穷无尽恶意的魔尊第一次主动去挖掘感受别人对他的善意，他聪敏地从套环一样的话术下堪破了克莱恩的真心。却并不开心。 　　木绯屿甚至开始茫然，缺失克莱恩的家里，小天道也不会再以人类幼崽形态现身，他将仍是孤身一人，在空荡荡的建筑里守着自己枯寂的内心。那样的生活，他还会喜欢吗？ 　　他想要的，到底是不必再厮杀争斗，还是……家人？ 　　他当初为何执着于回来？为何回来之后对他那能上电视演十八集家庭伦理剧的木家亲人容忍如此之久？ 　　“咚咚——” 　　一声声叩问灵魂的自我提问扰得木绯屿无法静心，他曾经坚不可摧的心境竟有些动摇。 　　等会儿，好像真的有敲击声？ 　　木绯屿蹙着眉从床上翻身而起，动作间却保持悄然无声，没有惊动侧旁的克莱恩。 　　“魔尊！我回来啦！”小天道脆生生的声音直接传入识海。 　　木绯屿心底生出惊喜，快步跑到窗前，打开紧闭的窗户，放天道进来。 　　令他惊异的是，窗外不止有一个黑乎乎的毛绒球，还有一只胖乎乎的小雀鸟。 　　圆滚滚的雀鸟歪过头，黑豆豆样的眼睛直直盯住木绯屿，撕扯神魂的痛楚骤然降临，木绯屿脸色煞白，回想起了自己被飞升雷劫劈得身体焦烂、魂飞魄散的痛苦和恐惧。 　　他不由自主向后退。 　　修士面对天道，哪怕是修为登顶人间的渡劫期大能，在铺天盖地的雷劫威压下、死亡的威胁前，依然会如同旁人一样恐惧，冷汗涔涔。 　　越是修为高深，越是感悟到天地法则，便越是能清晰感知到天道的威慑。 　　小天道奇怪木绯屿为什么突然露出这副神色，正要询问，身边的胖鸟就突然振翅钻进病房，直直往克莱恩头上飞。 　　木绯屿脸色大变，却顶着巨大的恐惧和威压向前一步：“不要！” 　　人下意识的举动最能表达内心思想。 　　木绯屿还没有想出答案的问题，实则答案早已明晰。 　　嘴上说把克莱恩当工具人的魔尊，宁可违逆天道，也会去制止天道动他。 　　胖鸟——修真界的天道停落在克莱恩的枕头旁，歪头看看木绯屿，受修真界法则管辖的魔尊当即如石雕般僵住，一道金光兜头罩住了他，把他牢牢压制在法则之下，宛如被灵器镇压的凶兽。 　　金光罩子隔绝了木绯屿的声音，他猛烈攻击罩子，灵力却如泥牛入海，只在罩子上激起一圈圈如水纹的金色光波。 　　木绯屿手撑在金光罩子上，死死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克莱恩，眼圈霎时通红。 　　胖鸟天道看见他的口型，应该是在呼唤一个人名。 　　小天道被这番变故惊呆了，连忙滚进来，往罩子里冲：“干啥呀干啥呀！干嘛把魔尊关起来啊！” 　　胖鸟天道没回答，偏头瞅着克莱恩，翅膀尖去触了触了克莱恩颈脉，发觉克莱恩在触碰下有迅速惊醒之迹，一爪子摁到他额头上，把人拍晕，然后仔细查探其精神海。 　　“魔尊别急啊！”小天道无法钻进修真界天道用法则设置的镇压之阵，只得在外面安抚，“它是修真界的天道，不是坏鸟！” 　　查探完情况的胖鸟天道张嘴吐出一个金色光球，砸进克莱恩眉心里。 　　“啊啊啊你给我爸爸灌了什么啊！！！”小天道大叫着整只球飞起，冲上去撞鸟。 第138章 　　“你爸爸？”胖鸟天道口吐人言，一翅膀扇开毛绒球，低头瞧瞧明显是人族的克莱恩，再偏头看看呜呜咽咽扑到克莱恩脑门上蹭蹭叫爸爸的小天道：“……” 　　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算了，这只天道年纪小，还听说原生世界万灵寂灭了，只能做一个小流浪……就当是个小傻子吧。不重要。 　　反正克莱恩不是修真界的人，他给谁当爸爸都不重要。 　　修真界天道视线转向死死瞪着自己的魔尊：“！” 　　魔尊好凶…… 　　胖鸟闭上眼，放开思维，仿佛化身为天地法则，抑或是万物本身。 　　它是微风，是花朵，是雨滴，是土壤。 　　它是无所不知的天道，是万物运行之道的意识化身。 　　它……听见了虫族的嘶鸣；凡人的许愿；生的喜悦；死的痛苦。 　　它睁开眼，翅膀扫开粘着克莱恩打滚的小天道，低头用喙触在克莱恩眉心，将自己的一道意识打入其精神海，烙印其灵魂上。 　　修真界乃一方大世界，其天道法则之复杂，天道对世界的掌控力，远盛于任何小世界，亦强于这个过于广阔和庞大，根本无法感应到天道意识的星际世界。 　　简单地说，修真界的天道意识很强，所能做的事更多。乃至出手干预木绯屿和克莱恩的事。 　　因着克莱恩与修真界的魔尊在修真界法则下结过契，天道能够直接对克莱恩动手，包括一爪子把人弄晕，以及留下自己的部分意识。 　　亦包括在病房内设下阻挡凡人窥视窃听的禁制。 　　“好了，搞定。”胖鸟干完活，拍拍肚子张嘴吐出一套玄色底色、描龙绣凤的广袖法衣，“见面礼。给魔尊的。” 　　哭唧唧的小天道突然顿住：“昂？” 　　胖鸟肉痛道：“买这套法衣花了我老多零花钱了……魔尊，你应当知道，魔修不得飞升乃是修真界数千万来的法则。魔域与我界为死敌，我界怎可能允魔修飞升？即使你成功渡劫，上界仙修也会在登仙台设伏，等待你的不是飞升成仙，而是众仙围剿。届时只会死得更惨，他们说不准要拘你的魂，拿你炼丹炼器。嘶——” 　　想想就痛。 　　金光罩子里的木绯屿死死瞪着它：“我愿本就不是飞升成仙！” 　　小天道听不见异界法则镇压下的魔尊声音，黑乎乎一团毛球也看不出哪里是正脸，转个圈胖鸟天道也不知道对着自己的是脸还是屁股。 　　“魔尊说什么呢？让我听听让我听听！”小天道问它。 　　它拿翅膀尖挠了挠圆鼓鼓的肚子，问魔尊：“我放开你，但你不许揍我？”外界听不见罩子里的声音，木绯屿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木绯屿的眼神，那叫一个凶光毕露。 　　修真界天道一来就关他，真不是什么正义除魔之类的愚蠢理由。它纯粹就是……怂。 　　它怕被打。 　　可是关着人也不好，显得它像什么拆散小情侣的带恶人……坏天道一样。 　　“你不能怨我，我虽是天道意识，却不可违抗天地法则本身。放任小毛球偷走你的神魂已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极限了。”胖鸟天道絮絮叨叨，废话贼多，“我知道你飞升不是要成仙，是想回家啦。反正你现在如愿咯，还嫁了个……” 　　它歪头碰碰克莱恩的脸：“长得比偶像剧男主还帅诶，就是这张脸看着有点不自然，像整容的……不过整个魂冒金光，大功德在身啊。哎呀，这要搁别的小世界，高低得是天道之子。” 　　小天道愤怒纠正：“是爸爸！他是我爸爸！不可以给别的天道当儿子！！它们给他磕头认叔叔才对！” 　　胖鸟天道：“……” 　　修真界天道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自家魔尊：“咱们魔尊平时辛苦了，唉……不说闲话啦。” 　　它想了想仍旧没有撤去法则，“魔尊道侣魔气入体，本是必死之命，但他大概是食用了魔域出产的食物，比如魔植魔物，毒入脏腑。而物极必反，你们世界比较特殊，疆域过于广阔，导致天地法则非常复杂。意味着漏洞更多。他就撞上漏洞了。” 　　“爸爸吃了虫卵！”小天道说。“其他人都死了，就剩他活了下来。” 　　“魔域入侵，改造原生种族，虫族的幼崽就相当于魔域产出的小魔物，没毛病。”天道拍拍毛绒球，“然后魔尊给他拔除魔气……魔尊，你的功法是当年魔域入侵修真界留下的高阶魔族用的对吧？那魔功激发了他的灵根。” 　　木绯屿似有所感，预感到接下来将听到颇为惊人的事。 　　事实正如他所预感：“因是受魔气和魔族功法激发，他的根骨……转为了魔骨。” 　　木绯屿怔然：何意？ 　　胖鸟叹气：“唉，就是说，他可如魔族一样修炼。他日飞升，不入我界天界，而是去到魔域，成为修真界与魔域亘古未有的魔神。” 　　木绯屿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医院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房里，给房中的幽暗带来丝缕微光。 　　小天道没想太多，蹦蹦跳跳开心道：“我爸爸真厉害！” 　　它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天真而快乐。 　　胖鸟一言难尽地用翅膀捂了捂脸，接着说：“我给他灌授的是当年魔主的修炼方法。他毕竟是由凡人转变，一味套用魔功不好。当年魔域入侵，魔主降世，其半人半魔，封印两界通道、驱逐魔域，得救世功德。” 　　天道在枕头上动了动爪子，歪头去瞧克莱恩。“魔主的路子才适合他。” 　　聆听了这个世界万物声音的胖鸟天道仿佛看穿了克莱恩的命运，它又转头去看罩子里的木绯屿。 　　它修真界的魔尊，竟与一凡人结缘。 　　命运多么奇妙。魔尊灵魂来自异界，在修真界磨砺得冰冷残酷后回去异界，却放下了魔道至尊的一身骄傲，剖开坚冰一样的内心，露出仅剩的善良。 　　自古便有正道尊者感化恶人魔头，导恶向善的话本故事，苍生大道下的一些道途修的就是这个。但古往今来，有几人得道？ 　　修真界的残酷，是将好人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 　　能让魔尊变得安静柔软的人，一定是极其优秀的凡人。 　　“我听了下你们世界的声音，据此设下禁制，他会以为自己精神力晋级，实力达到某个高度，本能知道了该如何修炼精神力。并且只有精神力达到同等级的人才能修炼……他无法对旁人说出修炼方法的内容。”胖鸟说，“天道禁制，你们应当懂。他不会因此怀疑你们身份。” 　　对于天道禁制，小天道可太懂了，因此完全不放心：“可是爸爸超——级聪明，你的禁制靠谱吗？这个世界的人类根本不会提升精神力的方法，爸爸得道了修炼提升的方法，这种好东西他肯定想分享给别人……爸爸要是强行冲破禁制怎么办？” 　　胖鸟挠了挠肚子，想到修真界各种逆天而行的“人才”，“那我一个异界天道能怎么办？要不是他跟魔尊有道侣契，我都不能直接给他传授修炼方法，如今留下一道我的意识已是极限了。家属注意安抚吧，你也是天道呀，你爸爸要是硬来，你就扛一下嘛。” 　　胖鸟天道看起来已经接受了克莱恩是天道爸爸这种设定，说起来还挺顺嘴。 　　小天道：“好叭。唉，这个家缺了我可怎么办哦……” 　　胖鸟：“……对了魔尊，你家道侣这身魔骨是好东西，不仅可修炼，还可用作献祭。以魔骨与修为献祭，可封印魔域通道。魔主当年便用的此法，我将详细方法传给你。” 　　说完它就吐出一团金光，光团子穿过罩子，没入木绯屿眉心，落进识海深处。 　　天道在其上同样留下禁制，在这个世界，唯有与修真界有关联的木绯屿及同为天道意识的小天道能够读取。这是在修真界生存的经验教训，防止消息走漏，给克莱恩招致杀身之祸。 　　“以此界受魔气侵蚀的情况看，魔域通道尚未打开，魔族无法跨越两界壁垒，但魔域确实在蚕食此界，魔气便是透过已破开的裂缝侵入。放任不管，魔域终会入侵。魔尊，煤球，你们好自为之。”胖鸟天道振翅而起，钻出窗户飞入夜色中，转眼消失无踪。 　　修真界天道离开此界，其法则所构建的金光囚笼随即消失，木绯屿静立原地，眉目微垂，周身冷冽杀气却萦绕不散。 　　幽暗的病房里，如此矗立着一位魔尊，小天道吓得“叽”了一声，赶忙变成人形，顶着那张与克莱恩简直是亲父子的脸小心翼翼说：“魔、魔尊，你生气了吗？” 　　木绯屿静静站着，不说话比发火更吓人。 　　“胖鸟真的是来帮忙的，你看它还给你带了礼物！”小天道举起床侧叠放的法衣，“好漂亮的衣服啊，魔尊穿起来肯定特别好看！要试穿下吗？” 　　“不必。”木绯屿终于动了，他走到病床前，附身用指尖去探克莱恩的额头。“你认为……他修炼是好事么？” 　　小天道：“唔？” 　　木绯屿坐回陪护床上，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第139章 　　睡了十分沉的一觉，第二日早上醒来，克莱恩睁着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没动。 　　崽的小脸突然闯入视野，“爸爸早！” 　　克莱恩愣了下，旋即露出笑意，捏捏崽的脸问：“熙宝什么时候来的？” 　　小天道：“爸爸睡觉的时候。” 　　“这几天在家里乖不乖？” 　　“熙宝超乖的！”小天道趴到枕头上，伸着小短手搂住克莱恩脖子。 　　克莱恩拍拍崽肉嘟嘟的屁股，托住它坐起身，转头去找木绯屿，“绯屿，怎么突然把熙宝带医院来？” 　　一旁状似在看终端的木绯屿不抬头的说：“它说想你。” 　　克莱恩不予置评，放下崽进了卫生间。 　　小天道扭头去瞧魔尊。 　　木绯屿回视它，指尖在裤腿上抠了抠，没做声。 　　克莱恩洗漱完换上军装，剃掉胡茬，打理好自己走出卫生间，按动了床头的呼叫铃。 　　不出一分钟就有医生匆忙冲进病房，木绯屿和小天道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医生急切问。 　　“医生，我的精神海有点不对劲，我要做精神力检测。” 　　医生：“！” 　　医生大惊，以为他要精神力崩溃了呢，慌忙把家属请出病房，喊来护士和医疗机器人一通忙碌，然后在看到仪器上的精神力数值后傻了眼。 　　“检测到精神力数值突破上限，自动上报医疗中心。”仪器发出提示音，“警告：精神力峰值超出本机器检测上限，建议更换机器重新检测。” 　　由于人类激发精神力的历史不长，对精神力的探索和研究始终不得要领，对精神力等级的划定也是采用数学统计模型计算的区间值，S级以下精神力等级有十分精确的数值规定。然而对于S级以上，只设定了A级的上限（A+），超过上限的自然是S级——突破A级上限者。 　　星际历史上，从没有明确记录的S级以上的精神力者，所以所有检测仪器和精神力研究只能检测S级。超过S级？从检测数据上说，并没有规定S级之上的等级。正因如此，克莱恩介绍木绯屿时说他精神力超S级是以自身水平为标准。而军方内流传的元帅阁下为SS级之所以是传言，也是因为仪器检测无法给出S级之上的结果。 　　精神力特护病房的精神力检测仪器怎么可能不如别的机器检测范围大和精准？ 　　要换数值更大的仪器，大概只能去找研究精神力的实验室了。 　　“超S级！！”医生回过神来，满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不是出现了精神力崩溃症状昏迷不醒才……” 　　克莱恩按着胀痛的头去看仪器上的显示数据，对医生说：“医生，我可能出现了精神力与体质等级不匹配的症状，我现在头很疼，耳鸣伴随眩晕，能不能先给我缓解症状？” 　　医生满脸愕然。 　　没记错的话，这位病人的体质等级也是S吧？ 　　一般精神力和体质等级相差两个等级以上会出现躯体异常的症状，例如耳鸣眩晕等。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可能超过S级两个等级？ 　　木绯屿倏然起身，一把抓住克莱恩手腕，手指搭上他脉门。 　　“别担心，我应该精神力提高了。”克莱恩习惯性反手按住他手背安抚。 　　木绯屿抿抿唇，用不太熟练的帝国语说：“锻炼身体，把体质等级提上去是不是就好了？” 　　其实作为修士的木绯屿比星际人更明□□神力与体质不匹配为何会出现躯体不适的症状。 　　精神力太强，身体不舒服，就像神魂太强大，身体难以承载。精神力太弱，则难以驱动身体人会显得虚弱，就如心境低于实际修为，易生心魔，修为虚浮，难以展现该境界应有的实力。 　　克莱恩的情况不难解决，一则炼体；一则食用灵植灵丹强健体质。还有一种大部分修士不会考虑的解决办法：压制修为。 　　医生在旁回答：“最佳的治疗方案确实是提升体质。体质不像精神力，经过科学的长期训练是可以显著提升的，另外有基因药剂能大幅改善体质。现在的科学研究仍不清楚怎样有效提升精神力，但学界主流认可精神力与体质相辅相成，体质提升可以带动精神力……啊抱歉，我就是好奇，为什么你精神力突然提升了。” 　　克莱恩在分化那年就通过军方服用过基因药剂，他的体质不会再因为该类药剂增强。根据星际科技水平，如今最佳的方案是进行大量训练，锻炼体魄。 　　然而克莱恩缺乏时间，“止疼药、舒缓剂，什么都好，先给我缓解症状。” 　　萦绕耳畔的嘈杂噪音几乎令他难以听清别人说话，他必须使用精神力感知才能听见。 　　木绯屿之前的话，他其实听得不太明晰。 　　小天道从病床上爬下来，牵住木绯屿裤腿与之传音：“是不是要带着爸爸炼体呀？那我们怎么解释啊……” 　　修真界的炼体方法肯定跟这里的体质训练完全是两码事。 　　木绯屿想了想传音：“不如你再去一趟修真界，偷……抢瓶锻体丹回来。” 　　正在等待医生给药的克莱恩忽然一顿，随即用余光瞥着木绯屿和崽。 　　嘈杂的噪音之中，他似乎听见了两句较为清晰的对话。 　　【是不是要带着爸爸炼体呀？那我们怎么解释……】 　　【不如你再去一趟#*&……抢瓶锻体丹……@%……】 　　前一句是崽的声音，但语句通畅，用词语气皆不像幼儿。 　　后一句是木绯屿的声音，然而中间片断没能听清，部分信息缺失，无法完全理解其意义……不，不对。克莱恩慢慢倚靠在床头，低下头去看护士给他扎针。 　　他已经听见了关键信息。 　　炼体丹……是什么？ 　　克莱恩一觉醒来，发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大幅提升，科学研究上这部分尚且是未知区域，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精神力晋级了。如果按精神力与体质不匹配的差异等级来算，他现在的精神力应该是SSS级。 　　比传言里的元帅等级更高。 　　S级以上的精神力等级提升，和A以下的等级差异，可谓天壤之别。因为精神力等级区间值划分是呈指数倍增涨。 　　从来没有文献记录，超过S级的精神力者的世界是怎样的。传言里的SS级的元帅他从未亲眼见过，在军队里流传的传音真假难辨，但此刻他亲身体验到3S是怎样的。 　　他好像……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他的老婆和崽，好像能不将话说出口来交流。 　　这是什么？人与人的精神力交流正确方法？ 　　还有，木绯屿和元熙……平时到底看的什么垃圾电视剧？怎么可以抢东西？！ 　　对于老婆和崽的秘密的震惊败给了对他们视法律为无物的担忧。 　　家里有一个但凡少管一会儿就能掀掉皇宫顶的大宝贝就够了，大宝贝怎能再教一个这样的小宝贝呢？崽才这么小，抢东西被人逮住怎么办！ 　　克莱恩一时间觉得头更疼了。 　　【抢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崽的声音再次响起，克莱恩松口气，心想还好崽崽没长得太歪，跟着就听见：【直接偷叭……*体丹对爸爸有用吗？毕竟两边不一样，精神力体质跟%&*@……不完全一样呀。】 　　克莱恩：“……” 　　【罢了。他如今虽有*#@……却不一定能承受药力，不若炼体。】 　　克莱恩提取到几个关键词：药、炼体，或许还有别的重要信息，但他要么听不清楚，要么无法理解。克莱恩以为是自己的联邦语不够精通才没能理解。 　　药应该是提升体质的药，炼体则是指提升体质。 　　随着药物推进体内，克莱恩仿佛感受到症状得到了缓解——实则是心理错觉，在医生护士离开后，他兀自闭着眼思索。 　　木绯屿和小天道见他闭着眼睛，只当他需要休息没有打扰，过了几分钟，药效真正起效之后，克莱恩自己下了床。 　　“我去上班了。绯屿带熙宝回家吧。”克莱恩说。 　　木绯屿惊诧不解：“上班？！你还要上班！” 　　克莱恩无奈：“不上班怎么赚工资。” 　　木绯屿：“……” 　　那确实。 　　木绯屿攥着克莱恩衣服的手指松了松，却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是考虑工资的时候吗？克莱恩根本是在糊弄他！ 　　“你、你们提升体质会怎样训练？”木绯屿问。 　　魔尊非炼体一道的修士，也不精通体修炼体之道，更不清楚天道传授给克莱恩的修炼方法具体如何，因此试探克莱恩得到的修炼方法中有没有相应之法。 　　克莱恩理解错了这个试探，回答的是军校和军队里的训练方式，于是简单回答了几个：“基础体能、重力适应，超、失重训练，近身格斗术这些。” 　　木绯屿蹙眉思考，听起来和修真界的锻体方法异曲同工？只不过修真界有各种灵材丹药辅助？ 　　他一时也拿不准，便不拦着克莱恩上班了，打算自己先思考清楚。 　　其实若是他本人，他根本不会想那么多，直接提升修为到能渡劫的程度，以天雷锻体，不比任何炼体之法效力更猛根基打得更扎实？ 　　可惜……木绯屿猛然一惊，揪住小天道问：“你爸爸的修炼方法，会不会修为晋级渡雷劫？” 　　小天道：“？” 　　雷劫？ 　　星际世界的人……渡雷劫？ 　　小天道瞪大了眼：“到、到时候怎么跟爸爸解释啊……” 　　木绯屿：“……” 　　解释啥？ 　　不坦白如何解释？ 　　违背物理追着一个不该触电的人劈的天雷怎么可能解释得通？！ 　　“修真界天道的禁制……”木绯屿迟疑，“可靠谱？” 　　小天道沉默。 　　它觉得，可能不靠谱。 　　* 　　《震惊！帝国现人类首位超S级精神力者！》 　　《我国国防大臣精神力等级达到人类史上史无前例数值》 　　《皇家研究院精神力专家称超级精神力者的出现，或有望帮助人类解开精神力之谜》 　　《国防部公布：国防大臣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精神力等级达到超S级，军方欲以其精神力数值为准划分S以上等级详细标准》 　　无数相关报道如春笋般一夕之间涌现，当日下午国防部召开的紧急记者会上克莱恩更亲自出席现身，现场直播做精神力检测。 　　星网上顿时一片腥风血雨，网民狂欢，抛弃了人们最爱的娱乐八卦，纷纷议论克莱恩的精神力等级到底是个什么等级。大量猜测他是3S等级的言论甚嚣尘上。 　　他的精神力等级大幅提升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果真的明确出S以上等级区间，他极有可能属于3S级，他的姓名必将载入人类历史，震动帝国与联邦。 　　在这样一个推动军方高层调查的时机，克莱恩强到离谱的精神力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以想见，克莱恩会在议会得到压倒性的支持。 　　而军队中的反对者，则要掂量下中基层士兵是更愿意追随一位可能掌握提升精神力方法的超级强者，还是追随他们这些连S级都达不到的人。 　　对于没有后台的S级，军方高层的利益阶级会默契地进行打压，甚至让他们悄无声息死在任务中。可是一个全网直播，公开检测数据的超S级，他们该如何？至少他们无法再强硬反对克莱恩所要求的调查。 　　现在的克莱恩，对任何势力而言，都变得极为棘手。他由一个政党打入军方的钉子，变为了一颗定时炸弹。政党要的是一个遵循官僚主义的国防大臣，而不是第二位强势的元帅。 　　木绯屿一直和小天道在病房里等克莱恩下班，然而他们等到夜色深深，等来的却是一则告别的通讯。 　　“前线急报，星域某位置突然出现虫洞，虫族突破边域防线大举入侵。我现在就要赶过去……我这次会去杀虫后。”克莱恩没提今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没讲政治问题，只谈了军事，用隐晦的说法道别。 　　他藏起了自己或许不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 　　因为再次奔赴前线是他过去、现在、未来均绝不会变的选择。 　　不论有没有人希望他留在战场上永不回来。 　　“再见。”克莱恩匆匆中断通讯，连听木绯屿一声道别都来不及。 　　木绯屿捧着终端，整个人茫然无措。 　　“爸爸说什么呀？”小天道问。 　　木绯屿蹙眉看它：“他……又去前线了。” 　　小天道：“啊，我还想爸爸周末带我们出去玩呢。那我们回家叭。对啦，是不是要先给爸爸办出院手续？” 　　木绯屿捂了捂心口，道：“天道，你去他身边吧。” 第140章 　　#国防大臣精神力等级#词条已接连在星博热搜上待了几日。词条下是帝国网友热火朝天的讨论，或者说是掐架。 　　【国防大臣年轻英俊，体质就不说了（S级），我朋友是医生，听说他们圈子里都传疯了，大臣出现了精神力体质不匹配的症状。众所周知这种症状只会出现在等级差异在2级以上……也就是说大臣应该是3S级！天呐！！这就是小说里的顶级alpha男主！！】 　　【造谣不好吧，官方都没确定过S级以上精神力等级区分。】 　　【omega都疯了吧，这张脸都能吹？一眼整容脸好吧！】 　　【大臣已婚是公开信息，这些omega真的不知廉耻。他们家里父母不会管管吗？现在帝国的教育到底怎么了？】 　　【30代40代的小O是这样的，一点没有以前的omega优秀，我也是O，最看不惯他们这种轻浮的年轻人。】 　　帝国的omega，即使在星网上也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连发言都不得自由。稍有一点不同的声音，就会被群起攻之，口诛笔伐，甚至讨伐打压他们的主力就来自omega群体。 　　网友的讨论话题逐渐偏移，在彻底拐到omega教育和现在的年轻人远不如过去优秀上之前，军方一个官号发布了一则星博消息。 　　【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精神力提升原因分析：[视频]】 　　如何提升精神力几乎是所有人都会关注的事情，尤其是渴望一步登天的alpha们，着急忙慌点开视频，看到的是那位一身军装，年轻英俊的少将正对镜头说话。 　　“我的精神力大幅提升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我不是专业学者，不能做出科学、准确的说明。不过我能告诉大家我精神力等级改变前的经历。” 　　画面里，克莱恩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摘下了军帽，露出金色的头发和整张英俊的脸。 　　“我率队去某星球执行某任务，但我们一着陆星球就与指挥部失去联系，并遭遇意料之外的大量虫族伏击。任务细节不能公布，我只能说，因为虫族围攻，我们的机甲能源消耗太大，无法支撑我们脱离该星球引力场。再后来，物资也消耗殆尽，为了补水充饥，我们只能吃虫卵 　　。” 　　“这是不幸，那颗星球上有虫巢，所以我们才会遭到虫族猛烈攻击。更可怕的是，那批虫卵……是变异虫的卵。大家应该还不知道变异虫，我想过不了多久关于它们的研究得出结果后学者们会告诉大家。我们当时太饿太渴了，没想过变异虫虫卵有多可怕。最后……” 　　克莱恩左手端着帽子，坐姿端正，腰背挺直，是标准的军姿坐姿。他一直注视镜头的双眼微垂，停顿一会儿后再次看向镜头，用铿锵的语气说：“全队，除我以外，壮烈牺牲。” 　　视频本该到此为止了，但克莱恩做了个手势拦住录像的人，他眼神锐利如鹰：“我不想误导大家浪费时间，吃虫卵根本不能提升精神力，它只会让人变成失去理智兽类！我的士兵没有死在虫族口器、足肢下，却死在了战友的枪口下！我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我有S级体质。” 　　他如此说，至少能杜绝绝大多数人效仿他的念头。 　　体质虽可以提升，但提升幅度不会太大，且原本等级越高越难提升。再加上他透露的死亡风险，本身体质等级达到S级的人就比普通人拥有更好的前途，何必冒这个风险？ 　　接下来，他还需断绝权利阶级罔顾人伦做人体实验的念头。 　　“我刚获救时，其实正在经历精神力崩溃。这所谓的超S级都是虚假的。”他重新戴上军帽，“精神力突然增涨，超出我体质承受极限，但体质不能再继续增强，从精神力变化那天起，我无时无刻需要止疼药和舒缓剂才能保持清醒。当药物耐药性增加到药物失效，身体承受力到达极限了，就是精神海坍缩，精神力崩溃的时候。” 　　他锐利的眼神忽然转为悲伤，表情却不显悲伤，“国防部将发布禁令，禁止一切关于利用虫族提升人类精神力的研究。虫族变异了，它们已经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人类的危急时刻到来了，不应是将精力浪费在效仿我的经历提升精神力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上！帝国军人更需要大家的支持！” 　　有过在联邦选举议员经验的克莱恩在调动民众情绪，偷换概念强加因果等演讲技巧上十分专业，更厉害的是他既有技巧又有感情。 　　一番讲话从初始的叙述到加入感情缅怀牺牲战士，再到多次身份转变。先以国防大臣身份先斩后奏，不经过与国防部其他人沟通直接公布要发一项禁令，逼得常务秘书等人不得不真的去制定禁令。最后转回军官的身份，以军人立场和口吻呼吁民众支持。 　　任谁听了不迷糊，不热血沸腾？ 　　人类群体的情绪，是非常容易受煽动的，只要氛围营造得好，技巧用得好，话术编得漂亮，表演的人能打动人与之共情——民意可以被操纵。 　　克莱恩的这段视频能通过军方途径放出来，是他临离开前与代理元帅交易的结果。 　　他帮军方煽动民意支持，为帝国军造势，以便代理元帅能在未来与政党的抗衡中占据先机。代理元帅则不干涉他的视频内容，原封不动上传到星网，播放出来。 　　克莱恩要的是一个发声途径、宣传口。代理元帅要的是军方能重新占上风，压制内阁。 　　实际上克莱恩也认为现在的军方需要获得民众支持。没人比他更清楚现在的虫族对人类威胁有多大，所有人都在用过去的经验衡量虫族威力，高层更是深陷在政治泥潭里无暇顾及现实。 　　而且军方如此明显煽动民意的动作，必定会刺激政党议员们，大力去搞对军方高官的调查，利用这个机会反制回去。 　　如此一来，克莱恩需要的政治风暴必然掀起，而他不担心政客对军官的政治构陷，因为代理元帅比他更急迫想找到害了元帅的人。元帅派系的人会认真对待这场调查，什么人该保，什么人该死，他们比克莱恩更清楚。 　　克莱恩自认已做好他该做的事，再一次义无反顾投身前线。他很清楚，以他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前线战场更需要他，为此他甚至将现场指挥权下放给其他军官。 　　这段视频之后，军方账号果然接连放出了从战场记录仪上截取的录像，将铺天盖地的虫族景象放给帝国人看。 　　政府极力隐瞒的，不想引起民众恐慌的，全被军方掀到明面上。 　　一周后，飓风行动总参谋埃斯威尔少将被押回帝都星，次日，国防部向媒体证实该消息属实。一日后，首相宣布内阁成立调查委员会，将对军方高级军官展开长期、广泛的调查。同时上议院超过三分之二票数通过《帝国军反间谍法案》、《军事情报规范法》，下月一日起实行。下议院在讨论对这次高级军官调查是否应以《帝国军反间谍法案》为准，无视新法不追溯过去原则。 　　又过一月，星历2355年，一月。 　　帝国人每年1月1日过新年，与联邦习俗不同。也不如联邦那么隆重，新年假期是从12月25日起到一月共一周。放假了，大多数人选择和家人聚一聚，或是出门旅行。不够热闹，但这是一年中最让人放松的假期。 　　新年之后，又要投入新的烦恼和生活压力中了。 　　假期里，海蒂和弗雷德尝试联系木绯屿，他们不喜欢木绯屿，却不能忽视克莱恩的孩子。毕竟他们打的是“去母留子”的主意。他们没有木绯屿的通讯号，于是直接上门找人，结果敲门半天不得回应。 　　初时他们只当木绯屿没礼貌不肯理他们，后来发现房子里压根没人，院子里的草都野蛮生长了！海蒂气得直接拉着弗雷德回家。 　　等克莱恩回来，她一定要让儿子和这个omega离婚！ 　　不在家的木绯屿去哪了？ 　　自然是去修炼了。 　　克莱恩离开的当晚，小天道就把他送到修炼之地，之后小天道听了他的话，去克莱恩身边了。 　　小天道不肯完全离开魔尊，又放心不下它爸爸，便打算这回两头跑，在克莱恩那边时，它隐藏身形，以无形之相跟在克莱恩身边。等克莱恩休息或睡觉时，它再回到木绯屿这边。 　　没跑几趟，它就发现木绯屿完全入定了，沉浸修炼的魔尊应当不会出事，于是它渐渐减少回来找木绯屿的时间，后来更是放心的直接留在克莱恩那儿。 　　一月份，帝国军终于抵住了虫族入侵之势，在虫洞附近重建防线。克莱恩结束支援，重回飓风行动指挥部，并集结兵力开始重火力清扫，计划一颗一颗星球的灭杀虫族，不再分散兵力，取消驱散虫族。 　　三月份，虫洞中再次涌现大量虫族，防线压力骤增。飓风指挥部收到求援，克莱恩暂时移交飓风的指挥权，配合防线指挥，在两个星舰编队的掩护下冒险带队穿越虫洞，执行杀死虫后、摧毁虫洞的任务。小天道紧跟着他，再无法关注木绯屿的情况。 　　因此它不知道，木绯屿再次晋级了。 　　雷声轰鸣，元婴雷劫至。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之后，木绯屿碎丹成婴。 　　一个微缩版与木绯屿容貌一致的小人盘膝坐在紫府内，它闭着眼，眉眼低垂，嘴角下撇，神情冷漠中带着莫名哀伤。 　　木绯屿身上披着玄底金线的法衣，转眼回到雪山之巅。 　　才过几月，他……为什么结婴了？ 第141章 　　元婴期修士，在修真界该称呼为真人了，搁在小宗门或修真世家能当长老，即使元婴之上还有好几个境界，可元婴期对修士而言堪称分水岭。 　　因为修士的元婴很重要。 　　元婴不灭，修士可将魂魄藏在元婴内出窍逃跑，再夺舍他人重生。 　　而金丹晋元婴的雷劫对修士本体亦很重要。元婴雷劫下修士可重塑肉身，这也是修士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重塑身体机会。 　　木绯屿也遵循这点，在雷劫中重塑了。 　　他身上原本穿的衣服早被天雷劈得渣都不剩，他赤身裹着修真界天道赠送的见面礼，玄底金线，描龙绣凤的法衣遮住了他白皙、纤弱的身体。一头及腰长发披散，凌乱的落在后背、肩头。 　　明明可以重塑一个更健壮、高大，彻底脱离ABO性别的正常男性躯体，然而他在重塑骨肉的剧烈痛苦中，选择保留了omega的特征。 　　除了更加白皙细腻的皮肤、及腰的长发，他与之前……不，还是有变化的，他之前是经过腺体手术由beta改造的omega，现在他就只是个omega了，是法则之下，健康的omega。 　　只要能活下来，性别是什么他其实不在乎，何况omega性别并没有妨碍到他，相反他刚回来时，依靠克莱恩的信息素止痛挺便利的。 　　木绯屿咬住下唇，不肯深思他选择继续做omega的真正原因。 　　嚣张肆意的绯屿魔尊竟是不敢改变现状的人，至少要维持之前的表象——alpha大多喜欢柔弱、无助、可怜的小甜O，克莱恩是alpha，他也喜欢的。 　　元婴期有三百年寿元，木绯屿今年二十，不考虑他渡劫期神魂的BUG，他至少还有两百多年寿元。 　　他拥有漫长的时间。 　　从引气入体到碎丹成婴，他仅仅花了不满一年。 　　而他只有品质一般的双灵根天赋。 　　用脚趾想都知道这其中有问题！ 　　就算他的神魂在渡劫期，可结丹、结婴靠不是神魂，必须满足积攒灵力的条件。灵根资质、功法优劣、灵气环境才是与炼化灵力息息相关的条件。 　　他如今的修炼速度极其不科学。 　　木绯屿微阖眼内视体内一周，除了元婴有表情这件事挺离奇的并未发现其他异常，随后他将意识沉入识海，终于在识海深处找到了道侣契烙印。 　　泛着金光的，代表天道誓约印记，看起来像两朵花缠绕在一处的透明符文烙印外，环绕着道道同为金色的字符，它们像环绕行星的卫星一样飞速旋转，移动间拖曳出发金光的尾巴。 　　那些飞出了飞行轨道的金光字符带着令魔尊神魂震颤的法则之力。 　　木绯屿怔然半晌，蓦地睁眼，蹲身从他常常坐的大石头下拽出一只背包。 　　包里是几套衣物、日用品、小天道的玩具、奶瓶以及他的私人终端。这是他们的行李，是小天道给带的。 　　木绯屿从背包隔层翻出一个粉色小本本，它是小天道没有收回去的功德簿。 　　木绯屿似乎预感到什么，依靠着山石跪坐，捧着功德簿慢慢翻开，在杀虫族的记录下面又添了类似的记录，皆是与抵御虫族有关。克莱恩又去了前线，增添这类功德很正常，这代表他的工作顺利。 　　但这些记录的字迹颜色变了。 　　它们变得灰暗无光，它们的后方增添了“不可交易”字样。 　　小天道说这个功德簿是从其他世界弄来了，若有功德将自动显现事件记录，将对应记录的纸裁下来可以去异界找神仙做交易，用功德直接兑换财物。 　　现在这些功德出现了不可交易的印记，是否意味着它们已经……被换取了东西？ 　　它们换了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玄色的衣袍上忽然出现浸湿的痕迹，原来是有液体溅落其上。 　　乌墨般的发丝垂落脸侧，阴影掩住了半张脸，纵横六合的绯屿魔尊捧着一个粉色的小本子，睁着漂亮的双眼，安静落泪。宛如一只精致的人偶，亦如他紫府中的元婴，神情哀伤。 　　胖鸟天道不愧是执掌修真界的天道意识，其段位高了小天道不知多少。它骗了他们。 　　它留在木绯屿识海内的不止有献祭之法，那一道道环绕在道侣契烙印上的是天道法则，通过道侣契约汲取契约另一方的气运，反哺这方的契约者。 　　气运虚无缥缈，功德更直观可用。 　　若只有道侣契约，凭小天道的能力，与克莱恩气运相连，木绯屿只会得到克莱恩气运的庇护，镇定神魂、增强运气，修炼比较顺遂。所以木绯屿从炼气到金丹的时间很短。但结丹并不难，对于木绯屿这样从渡劫期陨落的修士而言，但凡有一具有修炼天赋的身体就能轻易达成。 　　结婴则不尽然。至少时间不可能这么短。否则修真界那么多倒在元婴门槛前的修士都成什么了？现在的修真可不是元婴多如狗的时代。 　　而木绯屿明明只是照常修炼，却一修炼就停不下来，短短几月之内就迎来晋升契机，渡过雷劫碎丹成婴。 　　因为他在不知情的时候汲取了克莱恩的气运，凭着对方立下的功德得到了天地馈赠。 　　他——掠夺了克莱恩的机缘。 　　他是趴在克莱恩身上敲骨吸髓的魔修。 　　修真界天道根本不在乎一个异界凡人的死活，偏心于他这个修真界培养出来的魔尊。 　　天地不仁，天道意识却有所偏向。 　　他是受偏爱的一方，所以他得到了馈赠。 　　而克莱恩一无所知，被自己的omega夺走了珍贵的东西。 　　克莱恩用命换来的东西，全被木绯屿夺走了。 　　木绯屿视线朦胧，什么都看不清，却哭着道出那句：“天、道、不、公……” 　　他没扛过飞升劫，在陨落前不甘怒骂天道不公。他花了一千年追寻的目标近在咫尺，也止步于此。当日他为自己愤怒、埋怨，指责天地。 　　然后他得到了异界而来的天道的回应。他以为他得到了公平，得到了补偿。他珍惜着回到星际后的生活，把自己当做柔柔弱弱的omega，甘于平凡，沉溺假象，努力维护他所得到的一切。 　　兜兜转转，他却再次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修真界天道在传授克莱恩修炼方法时讲了魔主的故事，并说魔主的路子适合他。作为魔宫之尊，木绯屿自然也在魔宫书阁看过魔主的记载。 　　所以他清楚魔主的结局。 　　立下救世之功的魔主因救世功德而白日飞升，迎来飞升雷劫。然后魔主渡劫失败了。 　　典籍中说魔主陨落，本为一股力量的魔道自此溃散，魔宫衰败。虽然没了魔族，人族、妖族的魔修却不会消失，此后修真界正魔两道仍然势不两立，纠纠缠缠。 　　魔主没能得到好结局。 　　克莱恩呢？ 　　修真界天道是否预见了克莱恩的命运，才说出那些话，留下这样汲取道侣气运功德反哺于他的法则？ 　　木绯屿这一次，为了别人而愤怒、怨怼。 　　命运……不，才不是命运。 　　修士有几个认命的？魔修更是对命运嗤之以鼻。 　　就算克莱恩要走上和魔主相似的路，那也是克莱恩自己的选择。跟狗屁的命运没有关系！ 　　克莱恩从前线回来的这段时间，带伤上班所做的事，难道不是在安排后事？ 　　木绯屿不傻。 　　从知道克莱恩拥有了修炼天赋之后，他便隐约预感到了克莱恩的未来。 　　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别人会怎样难说，可如果是克莱恩，他只会更加投入到战场，去完成更艰难、危险的任务。 　　所以不论克莱恩修炼得如何强大，他终究会死。 　　克莱恩死后…… 　　“那我怎么办……” 　　木绯屿气得狠摔背包，那他怎么办啊？ 　　他吃了那么多苦，放弃做凡人重归修途，再次面对无止境的杀戮和争斗，结果有一天克莱恩死了，小天道也会放下元熙的身份，再去做俯视万物的天道。他会再一次无家可归。 　　木绯屿跪坐在这座荒芜的雪山之巅，无助而茫然的安静落泪。 　　他开始迷茫，他杀正道、杀魔修、杀妖兽，杀了那么多人、妖、兽，到处争夺资源，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战战兢兢而痛苦得活下来，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未来会变回如在修真界时一样，那他活着，到底有何意义？ 　　* 　　虫洞另一端有一颗虫星，虫洞相当于跃迁通道，能够让虫族通过虫洞在宇宙中转移，否则难道要虫子们靠翅膀飞跃星际吗？不提万有引力，光是宇宙的真空环境，虫子也飞不起来。何况虫族里不是每个类型品种都能飞。 　　克莱恩与其他人兵分两路，其他人的任务是破坏虫洞结构，使其坍缩消失。这需要动用能量极其强大的重型武器，是科技武力巅峰的应用。而克莱恩作为目前已知人类精神力巅峰，他要去寻找虫后，拖住虫族大部队，掩护完成破坏虫洞的任务。并最好能杀死虫后。 　　元帅失联前就是去杀虫后的，元帅的任务是否完成了帝国无从得知。再次出现虫后踪迹时他们以为元帅失败了，但现在克莱恩知道了，元帅阁下成功了。 　　奥西里斯机甲舱内，克莱恩操作机甲单臂抬着，露出肩炮炮口，机甲视野正对着体型像一座小山般巨大的虫族。 　　这就是虫后。 　　虫族里体型最大的无疑就是虫后，它的精神力等级成谜，人类的检测仪置于其精神力中会立即自爆毁坏。它能通过信息素和精神力控制、指挥其他虫族，保卫它、猎取食物、打理虫卵、□□等。 　　虫后产的卵孵化长出的成虫天然服从它。 　　一只虫后死亡，群体内自然会有一到多只虫族迅速发育成长，然后互相争斗厮杀，最后活下来的成为新虫后。 　　所以虫后的品种类型不固定，但它会吃掉其他失败者，吞噬它们的营养，让自己变得更大更强。 　　“调取数据库数据，对比分析，这是一只新虫后，其体型和实力未发育到成熟期。”奥西里斯的AI总结道。 　　克莱恩瞄准一个位置发射肩炮，试探虫后的实力。 　　虫后发出嘶鸣，指挥一群巨蜂虫结群挡在肩炮轨迹上以身挡炮。 　　大片巨蜂虫在骤然爆发的光束中被击穿、烧焦。 　　“有智力。”克莱恩冷静分析，摊开机甲掌心，伸出一根炮管，发射一枚小型制导核弹头导弹。 　　虫星上连接不到卫星雷达，因此制导武器不能卫星制导，只能使用惯性仪或激光制导等。虫后故技重施，召唤防御力强的巨蜂虫给自己挡炮。但制导导弹和像光一样笔直的粒子炮不同，它会飞。 　　导弹朝天空飞去，嗖地飞上天空，眨眼没了影。 　　虫后：“？” 　　巨蜂虫结成的肉墙立在虫后前面，挡了个寂寞。 　　克莱恩：“战斗经验缺乏，不认识导弹。” 　　亮银色隐身涂装的机甲开启阿尔法引擎，快速加速到超音速飞行，试图绕过巨蜂虫墙接近虫后。 　　与此同时，导弹从虫后头顶同样以超音速飞行落下。 　　虫后：“？” 　　“嘭——” 　　虫后头顶莫名挨了一炸。 第142章 　　一阵又一阵虫族濒死的嘶鸣交织成死亡的序曲。 　　“这里是奥西里斯，操作员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正在执行击杀虫后任务。任务对象是新生虫后，有智力，缺乏战斗经验，无法辨认粒子炮和导弹。战斗偏好，以防御类虫族当做肉墙阻挡攻击。精神力等级超S到3S之间。”克莱恩边操作机甲，边留下录音，用国防部制定的新规范叙述情报。 　　“我已接近虫后本体两百米范围，虫后感受到威胁，极大可能将直接对我展开精神力攻击，攻击方式无法预判。” 　　“虫后在展开领域？” 　　“我炸断了虫后一只腿试图打断，虫后分心了。断肢中冒出气态黑色物质。是……气。虫后是受污染的变异体！” 　　“Osiris，切断一个能源线路，保留战斗数据和我口述记录！我要开启领域！” 　　克莱恩决定放弃旧有的作战方式，以精神力者的能力去直面虫后。 　　他想知道，他的精神力提升为3S级，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有模模糊糊的直觉，直觉告诉他应该怎样锻炼精神力，他的精神力不是止步于3S，3S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阶段，甚至是在初步阶段。 　　继续提升下去，他会变得很强很强，像历史书上提到的宗教神祇一样神奇。 　　他可以变成神。 　　那是远超S级精神力者想象的世界。 　　但克莱恩的理智告诉他，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人类发现精神力以来，经过多年研究尝试，哪怕背地里做过不少非法人体实验，依然没能找到提升精神力的锻炼方法。倒是有论文提出了人类在死亡绝境中可能激发精神力的假说。 　　他的精神力等级变化，一定与魔气和木绯屿有关。 　　围绕虫后的天空嗡嗡飞行着几乎遮天蔽日的飞行类虫群。地面堆叠着一层又一层的虫，虫后黝黑的甲壳足肢下压着许多力量型虫族，它们在搬动虫后身体，虫后要挪动身躯。 　　铺天盖地，满眼皆虫。 　　虫后张开硕大口器，像一个环形山，不过山口里生着一圈锯齿样的牙。 　　虫族不是昆虫，长牙没毛病。 　　虫后吐出一大团黑气，发出尖啸，精神力波集成一束，直射向半空中悬停的银色机甲。 　　克莱恩的精神力在同一时间以机甲为中心向外扩散。 　　虫星的景象被快速覆上灰色，像一副难看的画被涂抹上灰泥。 　　“领域——” 　　3S精神力者的精神力领域展开，覆盖范围能将整只虫后占地范围囊括进来。以虫后的超高精神力，竟能被克莱恩的领域捕捉，时间可能无法持续太久，但战机不容错过。 　　灰色的领域空间开始具现场景画面，克莱恩的精神力领域以前所展现的是塞卡星遭受战火的断壁残垣之景。满目疮痍的是炮火下的战区，也是他的内心。这一次，他的领域景象变了。 　　银色机甲和捕捉进领域的全部虫族漂浮在太空之中，这里是一片与他精神海内图景相似的宇宙星海，近处是一条星陨带，下方是一颗覆盖蓝色的星球。 　　克莱恩透过机甲视野注视百米外的虫后。 　　虫后对精神力非常敏感，立刻发出精神力尖啸，且自它身体下方开始显现白色。它在试图从克莱恩的领域内部展开自己的领域。 　　精神力领域是精神力者对精神力运用最强大的手段。领域之内，领域之主就是一切的主宰。 　　隐秘跟在克莱恩身边的小天道也被抓进了领域，顿时犹如炸了毛，一点都不敢动弹，深怕被克莱恩从空间里给揪出来。 　　然而3S级的克莱恩已经不是过去的克莱恩了，他几乎是在领域完成的瞬间感受到自己领域内除了大量虫族，还有一个无形之物的存在。 　　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心念一动，除了正在顽抗的虫后，其他虫族连反抗机会都没有，瞬息间湮灭成渣。 　　领域主宰想要领域里的生物死，它们就会马上消亡，连挣扎都不会有。 　　精神力弱于克莱恩的存在，在他的领域内只能任他鱼肉。 　　虫后下方的空间已经有一大块变白，出现扭曲的新场景，从露出的画面看，那可能是虫后出生的巢穴的景象。 　　克莱恩打开奥西里斯驾驶舱，脱掉精神力链接头盔和安全带，从舱内一跃而出，飘浮在空中。 　　真实的宇宙里是真空的，但精神力领域内的克莱恩宛如神祇，他可以无视一切现实中的自然规律，在领域里制定他的法则。 　　此前人类只以为精神力领域的原理是通过精神力者的想象具现化出真实场景，制造一个叠加在现实空间之上的空间。“想象力”就是领域的使用方法。 　　然而此刻的克莱恩莫名产生了一种感悟。 　　他意识到，领域并不是想象。 　　他想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词汇：秩序。 　　作为一个接受过科学教育的星际人，克莱恩没有往天地法则的方向想，反而走了另一条路。 　　他想道：如果要让虫后死亡，需要怎样的条件？ 　　在领域里杀死其他等级的虫族仅需一个念头，精神力超高的虫后却无法被这样的方法杀死，那么是什么条件还不够充分才不能杀死它？ 　　虫后的精神力不如现在的他高，为什么他没能杀死虫后？ 　　假如是精神力比他更强的，他的领域还能杀死对方吗？ 　　条件……究竟是什么？ 　　他的领域内究竟需要怎样的秩序，才能办到？ 　　虫后停止了精神力尖啸，正在全力与克莱恩的领域抗衡。幸好它除了精神力外本身不具物理攻击能力，让克莱恩能够专心用精神力对付它。 　　克莱恩觉得自己快要摸到新的运用精神力的方法了。 　　虫后孜孜不倦的努力颇有成效，它所处的位置已经彻底被涂抹上新的画面，它的领域撕开了克莱恩还不够坚实的领域空间，展开了虫后的领域。 　　两个不同的领域的交叠，互相纠缠。亦是两个空间的叠加。 　　克莱恩眼神一变，忽然抬手，虫后以及它的领域空间就如破碎的玻片开裂，片片碎落。 　　虫后小山一样高大的身躯变成了摔碎的瓷器碎片，飘散在领域空中。 　　克莱恩脚下微动，整个人转瞬出现在机甲舱内，舱盖合上，他的领域消失，虫后的尸体碎片便哗啦啦坠落着回归现实，砸落地面，掀起尘土飞扬。 　　骤然失去虫后的精神力，虫星上铺天盖地的虫族同时懵了一会儿。紧接着就变成无头苍蝇一样爆发混乱。 　　虫后死亡，新的虫后角逐开始。 　　机甲内的克莱恩按着发痛的额角，打开座椅侧边的补给箱，从中抓出一管舒缓剂灌下，然后找出含有止疼成份的急救药给自己打了一针。 　　他的躯体症状无法用抗炎类药物止痛，只能使用精神类药物，而这类药具有成瘾性。但他需要保持清醒，只能嗑药，尤其是使用精神力领域如此消耗巨大的技能后，耳鸣、眩晕和剧痛几乎剥夺他大部分感官和思考能力。 　　“Osiris，联络指挥……”克莱恩正给奥西里斯下指令，视线扫过显示屏数据忽然一愣，猛地身体前倾，在操作台上飞速摁动按钮，右手则猛推操作杆。“红外雷达扫描——分析对象……那是什么？” 　　相互厮杀的虫群中间，虫后尸堆之下，仿佛鼓泡泡般有什么在涌动。 　　奥西里斯：“锁定目标，数据库无匹配数据。” 　　不一会儿，浑身漆黑的不明物就从虫后尸体下钻了出来。而迎接它的是一发不讲道理的粒子炮。 　　* 　　奥西里斯：“机甲能源剩余：34%，动力能源：30%，武器能源：3%，电力：1%。机甲损毁度：11%。” 　　奥西里斯的播报如沉重巨石，压在克莱恩心上。 　　克莱恩长长吐出一口气：“关闭照面、武器系统。继续发送警示信号，汇报坐标，提示危险。” 　　这里已经不是虫后死亡的地方了，克莱恩也不知道这里是虫星的什么地方。 　　他碰到了比虫后更棘手的怪物。 　　怪物有点难杀。 　　关闭掉武器系统的奥西里斯突然说：“少将可以使用剑。” 　　克莱恩不明所以看向AI的虚拟投影。 　　人为制造的机械只能无法描述，分析运算不能让它做出人类一样的准确思考，它无法运算处理的源头就是个卡在程序里的BUG，让它的程序非常不舒服。于是它提出：“夫人给我的剑，不属于机甲。非计算分析，但我建议少将用剑对付目标。” 　　奥西里斯从背后抽出木绯屿给它的那把古怪的剑。 　　在克莱恩思考奥西里斯为什么跟中了病毒似的突然冒出奇怪语音时，巨大的剑蓦地自动指向怪物。 　　怪物突然张口吐出大团黑气，克莱恩下意识猜想那是魔气，但怪物吐出的黑气不是像虫后那样只是吐出来，黑色气体在空中不断扩散变大，转眼化成黑雾吞噬掉周遭空间。 　　克莱恩惊愕操纵机甲飞离黑雾区域，机甲的动力却没能快过黑雾吞噬速度。 　　克莱恩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感。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黑色毛球挡在了奥西里斯前面。 第143章 　　上一秒：黑雾吞噬，危急时刻。 　　下一秒：连人带机甲，出现在陌生地方。 　　克莱恩坐在驾驶座上，抬眼盯着奥西里斯AI的投影沉默。 　　奥西里斯：“……” 　　巨大的机甲手里握的剑上沾着黑血，奥西里斯手一动，剑上的血就弹落离开了剑刃。 　　虽然情况危急，但优秀的机甲科技让奥西里斯视野捕捉到了剑离开机甲主动飞向怪物的一幕。 　　怪物死没死克莱恩不知道，剑上所沾的血却极可能来自怪物。 　　奥西里斯：“环境分析结果：虫星。” 　　这处的虫族不如虫后所在处多，满地黄沙的地面上零星有几只爬虫经过，留下蜿蜒扭曲的坑道。 　　天空半晌才飞过一群巨峰虫，嗡嗡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巨大的机甲矗立地面，这些虫族路过，却像没有发现一样无视。 　　克莱恩开口：“Osiris，删除对话和机甲视野记录，从……你建议我用剑那里开始，直到这一句。再设置关键词禁区：夫人、夫人给你的剑。” 　　奥西里斯：“是。” 　　克莱恩亲眼看着屏幕上闪过操作指令，关掉了主控AI的投影，关闭舱内监视系统，“Osiris，保留环境监控，切换半休眠模式。我接下来的言行，禁止摄录。” 　　过了两秒，奥西里斯回复“是”，然后整个舱内除了显示机甲外部图像的屏幕仍亮着，其他屏幕和按钮灯尽数熄灭，奥西里斯也陷入半休眠待机模式。 　　克莱恩捏了捏鼻根，沉声说：“元熙。” 　　小天道：“……” 　　克莱恩：“熙宝，出来。” 　　小天道：“……” 　　“不能让我看到吗？”克莱恩似自言自语般说，过了几秒又说道，“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绯屿是通过什么途径找来的一个小孩。肯定不是买的，响尾蛇被端掉后，联邦境内的人口贩卖产业遭到重创，在主星买孩子很容易查到。况且元熙并不是正常孩子。” 　　小天道快哭了。又有些委屈。它是为了保护爸爸才现身的呀，它不是故意暴露破绽的，它从没想过让克莱恩知道真相。 　　“原来你是绯屿衣服上那只小毛球。我看见了，刚刚保护我的大毛球长得和小毛球一模一样。”克莱恩似乎短促地笑了下，“蜜月旅行时我就发现他的小毛球有问题，不过我一直把它当成了小机器人。现在想想……元熙从来没有和小毛球同时出现过。” 　　小天道：“……” 　　很好，马甲给扒光了。 　　小天道感动吗？它不敢动。 　　克莱恩叹息：“还是不肯出来啊……挺好的。” 　　他家崽不是人，挺好的。 　　至少他不必再担心木绯屿的安全，也不用担心木绯屿没有人陪伴。 　　崽很可爱，崽会保护他，他家元熙是个好孩子。 　　但这同时意味着，他与他们之间隔着无法看见的鸿沟。 　　他想跨越过去，真正拥抱他们。 　　可惜崽拒绝了他。 　　木绯屿也会拒绝吗？ 　　克莱恩已经预见到了答案。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露出笑意：“谢谢，能做熙宝的爸爸是我的荣幸。” 　　能做木绯屿的丈夫，是他的荣幸。 　　“谢谢你保护我。” 　　小天道“看”向克莱恩，不敢出声、不敢承认。然而它的意识波动依旧被精神力提升的克莱恩捕捉到了。 　　【呜呜呜……爸爸……】像幼兽啼哭一样的声音断断续续穿过精神力噪音，传入克莱恩的精神海中。 　　克莱恩心软成一片。 　　“Osiris，返航。” 　　* 　　#联邦偷袭赫尔曼星#词条爬上热搜第一，时隔多年，自由联邦的歼星舰再次大规模闯入帝国星域，不到三日，赫尔曼星沦陷。 　　【联邦人太阴了！！趁我们精力放在虫族上面突然偷袭！阴险！没人性！】 　　【我亲戚是赫尔曼星人，已经失联两天了……】 　　【怎么办？帝国这次会不会……】 　　【我就说不该搞什么飓风行动，为了给一个政客作秀，浪费大量兵力，还录什么小视频讲提升精神力，我看都是演戏！说什么国防大臣，明明就是政客！】 　　【小道消息，不保真。埃斯威尔少将被抓进去了，就是跟国防大臣有关。】 　　…… 　　首相官邸，首相对新闻官大发脾气：“舆论是怎么控制的？反对党的媒体就算了，星博这次是完全不给政府面子？知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搞事？搞垮阿尔克辛对反对党有什么好处？” 　　新闻官瞥着投影出来的星博评论，欲言又止：“首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境外势力在带节奏？” 　　首相蓦地瞪眼。 　　“国防大臣不是说军方里有间谍或者被收买的人，那媒体里……不，有的媒体人连收买都不用，很多小报、自媒体为了流量什么都做得出来。对了，您看这个。” 　　新闻官搜索出另一个词条，找到一个伪装成自媒体的营销号说：“这个视频是在皇家研究院里拍的，国防大臣夫人殴打埃莉诺·波特·戈德里克的画面。” 　　视频很短，只有几十秒，正好是木绯屿冲进茶水间揪住埃莉诺头发往地上摔，然后居高临下蔑视人，而埃莉诺半卧在地上哭得极有风情的画面。 　　首相沉默一会儿：“这个埃什么诺，谁？” 　　新闻官：“……” 　　做着谈话记录的首相私人秘书插嘴：“她大皇子吉诺德的未婚妻，波特爵士的omega女儿。” 　　首相看了眼星博发布时间，立刻沉下脸。 　　多讽刺啊。 　　帝国军在外艰苦作战，帝国政府在内忙于维护稳定，被全帝国供养着的皇室却在国防大臣亲上战场去为帝国杀虫后的时候，背刺一刀。 　　首相隐晦对新闻官提到：“不利于政府形象的消息不要传播。” 　　新闻官却表示为难：“星网智脑背后的公司……皇室握有13%股份。星博公司的最大股东是由皇室控股的投资银行。” 　　首相恼怒地说：“那就用别的办法扭转舆论！” 　　新闻官离开不久，私人秘书便接到一个通讯，随后神色愕然转告首相：“首相！国防部说他们大臣要求国防部授权，他、国防大臣他要去支援我们和联邦的前线，说是要收复赫尔曼星！她预约稍后面见首相详细汇报。” 　　首相：“那飓风行动怎么办？虫族谁去挡？” 　　秘书脸上的表情转为茫然：“国防部常务秘书说……飓风指挥部报告，我们被占据的星球只剩最后一颗就全部收回来了。” 　　首相也茫然了：“这么快？上周的报告不是才收回一颗？” 　　因为虫后死亡后，虫族失去控制，大部分直接溃散，又没有新虫诞生，开在帝国星域内的那个虫洞被毁坏，虫星的虫族不能通过这个路径补充到被入侵星球，只要认真杀，虫总会被杀光。 　　再加上克莱恩的适当调度，以及强硬地灭虫态度，参与飓风行动的军队不能怠慢，按照他的指挥拉出重型武器，集中力量一颗星球一颗星球的去执行，效率竟然出奇的高。 　　当然，其中出力最大的仍旧是克莱恩。他学会了3S级精神力者的领域技能——秩序。而他的领域秩序是空间。杀虫后尚且只需几秒钟，杀别的虫更是轻松。 　　在克莱恩把飓风行动收尾工作的指挥权移交给别的将军，转而奔赴帝国与联邦的战场时，星网上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国防大臣夫人不为人知的一面#空降热搜，进入词条，源头竟是一则星博，博主放的是一段监控视频，记录的是木绯屿在武器店里以惊人的反应力和力量踹飞二皇子的画面。 　　【听说这一下把林恩殿下腿踢断了。这个omega太恶毒了！国防大臣怎么能娶这种O？！】 　　【只有我觉得大臣夫人特别帅吗？他居然一脚就踢断一个alpha的腿！！】 　　【居然伤害皇子殿下，这种人为什么没被抓起来？！！】 　　【有权有势呗，国防大臣多厉害啊，军方的人见了他都得低头。】 　　【笑死，分明是林恩殿下不和omega一般见识才让他伤到的。】 　　评论热热闹闹宛如过节，然后从某一楼评论起，一些话仿若一颗惊雷炸入许多帝国人心中。 　　【本人军校在校生，机甲系，把视频给学校的战斗模拟分析系统分析，结果大意是：根据大臣夫人动作速度和击飞一名壮年A的距离计算力道，综合估测大臣夫人体质S级，系统给出的近身格斗成绩S。而林恩殿下的体质，公开资料好像是A级吧。】 　　【我也是军校生，借了隔壁战斗学院同学的账号，把视频导入那个战斗分析系统，得到的结果跟楼上说的差不多。】 　　【原来omega能赢alpha啊……】 　　原来omega能赢alpha，这句话像诅咒一样，撬动了帝国人根深蒂固的认知。 　　尤其是不满二十岁，还未结婚的年轻omega，他们仿佛看见了破晓晖光。 　　体质S级的omega不是绝无仅有的，但帝国人从不认为omega的体质拥有除承受alpha以外的意义。因为在测试资质时，A与O所用的完全是两套等级标准。 　　两者的S级，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然而无聊的网友所用的战斗分析系统，估算体质的等级标准，一定是alpha用的标准。帝国禁止omega参军入伍，报读军校。军校里怎么可能采用omega检测标准？ 　　舆论风向立刻转向了危险的方向。 　　内阁会议上，首相与他的内阁大臣拎出这件事，严肃讨论了起来。 　　首相：“最早发布阿尔克辛夫人打断林恩腿视频的账号来自——阿尔克辛母亲工作的杂志社。你们怎么看？” 　　内政大臣嗤了一声：“这还用问？我们国防大臣想动O权。首相，我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人，他的档案从16岁起就进了军方，他是军方的人。” 　　财政大臣凉凉道：“首相，听说普雷斯科特上将找了国防部，要求增加军费，顺便临时批2亿买军火，说是补充飓风行动的消耗。” 　　两亿对帝国政府的财政来说不多，对于每年的军费开支来说也不高，但这个临时就很灵性。 　　意思是在原定军费额度外增加两亿，并且代理元帅要的是钱，而不是让国防部向军工企业下两亿军火订单。 　　再说了，今天要两亿，给了，明天又要怎么办？ 　　“不行！我届内阁的政策是削减开支，当然包括国防军费！”首相下意识说。 　　所有内阁大臣齐刷刷看他。 　　首相：“……当然，战时应该灵活推行政策。但是绝对不能再增加了。军方那些人，已经够有钱了！” 　　首相说得咬牙切齿。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这事继续发酵。封星博吧。” 　　克莱恩刚到赫尔曼星战场，就失去了内阁的信任。起因竟是一条来自他妈妈公司营销号发布的星博。 　　更讽刺的是，这条星博撰写人正是海蒂本人。 　　在星网为木绯屿暴打皇子一事闹得星博暂时关闭后，有人在其他媒体平台传播消息，称帝国军队混进了omega，那人叫奥玛·唐恩，伪装beta入伍，曾参与几个月前救援国防大臣的行动，是他找到并救了克莱恩。但是在他随行克莱恩回到帝都后，不明不白就死了。 　　【2L：唐恩是阿尔克辛少将昏迷前唯一见到的人，交代了一些重要情报，所以军方把他当做重要人证一起送回帝都。结果到帝都的当天人就不明不白死了。死前他是在少将病房里照顾少将。所以人是谁杀的很清楚了吧……】 　　【3L：不清楚，谜语人请滚】 　　【4L：不清楚，谜语人请滚】 　　【5L：这集我看过，美救英雄，恶毒原配嫉妒人美心善的唐恩，杀了他！】 　　【7L：唐恩O装B混进军队，楼上居然说这种贱人人美心善？他不知道一旦他发情，会害死多少士兵吗？还美救英雄，我看他就是心机O，故意贴上少将吧。不然他为什么要在人家病房里照顾？他是家属吗？是医护吗？他有什么资格赖着？】 　　【11L：我是主楼和2L，附唐恩尸体照片】 　　【12L：呕——】 　　【13L：什么鬼！！！！】 　　【14L：唐恩不但死了，而且死相极惨，只剩一张皮，给你们开开眼，看看凶手到底有多残忍。】 　　【15L：真的很残忍，因为争风吃醋就这样残害omega，我也是omega，我看不起这种O。凶手必须判死刑！】 　　【16L：死刑，附议】 　　…… 　　舆论被点燃了。 　　而这一切，在雪山上的木绯屿全然不知。结婴多日之后，他终于等回了小天道。 　　小毛球哭唧唧飞到他腿上，呜呜咽咽说：“魔尊呜，我被爸爸抓到了……他知道我是小毛球！” 　　木绯屿：“……？” 第144章 　　木绯屿双手抓起毛绒球举到眼前，眼神像是要吃人：“再、说、一、遍。” 　　小天道：“叽！” 　　木绯屿：“嗯？” 　　小天道：“……爸爸突然开领域，你也知道那个精神力领域很厉害的，爸爸还晋级了。他、他好像领悟了空间法则，所以一下就发现了我的存在。” 　　木绯屿怔松，慢慢松手。 　　“爸爸杀掉虫后之后冒出来一个怪物。”说到这里小天道“嘭”的变成人形，扒着木绯屿腿惊慌说，“糟了魔尊，那个怪物会不会是魔族啊？它会吐魔气，然后魔气变成了大雾差点吞掉爸爸，我是看到逆缘动了才跑出来的！逆缘把怪物杀了，可当时雾太大，我只能把爸爸送到别的地方……不过你放心！爸爸喊破我名字我都坚持没现身呢！只要不承认，就不算被抓包！” 　　可能因为小天道没上过学，叙事语言逻辑稀碎，木绯屿从它一大堆话里提炼信息，明白了前因后果。当听到魔剑动了时，他心里一跳，而后霍然起身，对它道：“回家。” 　　小天道：“诶？好呀……啊对了，魔尊是不是又晋级了？我感觉你变强了耶。” 　　不说还好，一说晋级就精准戳中木绯屿的痛点，他面上如覆上冰霜，冷冷一眼就让人如置身冰窖。 　　小天道吓得瑟瑟发抖，小心翼翼：“怎、怎么啦？” 　　木绯屿低头与它对视，压抑着怒火道：“是修真界天道……你到本尊识海里一看便知。” 　　小天道好奇心起，果真跑进木绯屿识海里察看一番。 　　“啊啊啊我要跟坏鸟拼了！都别拦我！！” 　　木绯屿冷声道：“先回家。” 　　小天道离开他的识海，顿了顿迟疑问：“魔尊，要不要解开那个法则……我虽然现在力量不如修真界，等我重新成为天道，得到新的天地法则，抹掉它还是可以的。” 　　木绯屿沉默了许久方道：“不必如此麻烦。它依托道侣契约而生效，只需解开这道同心契……” 　　小天道觉得魔尊肯定是不想解契的，不然在发现这道法则存在时就该解了。于是说：“不然还是让我努努力叭。” 　　木绯屿说：“同心契乃双向平等契约，需双方一致同意解契方可解契。所以本尊要回家，先设法联系上克莱恩，和他谈谈。” 　　小天道：“啊，原来是这样哦。那要不要我直接去找爸爸跟他说？” 　　木绯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抠了下衣服，却是说：“天道，你看这颗星球如何？一颗已有灵气的星球做你的新世界，比荒芜星球好吧。” 　　小天道扭头看看冷风呼啸的雪山顶，犹豫道：“那当然呀。可是这里已经很多生灵了诶，要是重新诞生天地法则，那些小动物不一定能活下来。别的倒还好，容易活。” 　　“那便是可行？” 　　“可以的叭。” 　　* 　　帝国、联邦交战前线，赫尔曼战役临时指挥部，风尘仆仆的克莱恩甫一到来就面见了作为临时指挥的前赫尔曼星驻地部队总司令菲洛米娜中将。 　　军衔级别低于她的克莱恩直接甩出国防部授权文件，严肃道：“菲洛米娜将军，我来接管赫尔曼驻军指挥权，请立刻移交权限。” 　　菲洛米娜满脸写着不情愿。 　　克莱恩不在乎她的抗拒不满，也没有表现出下级军官面对上级军官应有的服从、敬意。“在您的指挥下，赫尔曼星仅用了三天失守，而您的部队放弃了继续坚守和顽抗，抛下赫尔曼星人民撤退到爱伦防线后方。身为国防大臣，我已经向国防部提出向赫尔曼驻军部队问责的议程。” 　　菲洛米娜脸色剧变：“你！国防部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待在帝国最安逸繁荣大后方帝都的人懂什么军事？！我们不撤退，联邦就会毁灭性轰炸赫尔曼！到时候赫尔曼的人民连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克莱恩目光冷厉，注视着她，细细观察她的微表情，而后说：“将军，国防部官员不懂军事，但我是上过战场、做过指挥的。不要为你的失败寻找借口、推卸责任。” 　　克莱恩的从军时间、经验肯定比不上一位正儿八经的帝国中将，但他是联邦最好的军校指挥系培养的成绩常年排第一，又在联邦对虫族战场上历练了超过四年的优秀指挥官。他在联邦一路升衔到上校，凭的是实打实的战绩功勋。 　　他能够分辨赫尔曼驻军丢失阵地究竟是无可奈何，还是指挥官的问题。 　　菲洛米娜指责文官对军事指手画脚的话术根本糊弄不了他。 　　“中将，我命令你立刻移交权限，给我配三个副官。因为稍后到达的支援部队指挥权也会交给我。通知你军中校级以上军官十分钟后开会，我要听取赫尔曼受袭前一周到今天为止的军务报告。” 　　菲洛米娜面如菜色，她作为中将的尊严和面子完全被克莱恩扔在地上踩，然而有国防部的授权文件在，她再不满……不，她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国防部算什么？ 　　国防部只是一个管行政的部门，帝国军是归元帅管的，军事问题国防部根本管不着！ 　　她一扬头走出办公室。 　　“等等，菲洛米娜。”克莱恩在她快要走出门口时喊住她。“我很崇敬元帅阁下，甚至可以说我受过他的恩情。我并不是谁的同党。我所求的，由始至终只有一件事：为帝国赢得胜利，为帝国而战。” 　　菲洛米娜顿觉脊背发凉，不禁打寒战。 　　她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被国防大臣看穿了。 　　克莱恩收回他超强的精神力，对她微一颔首，任其离开。 　　菲洛米娜是元帅派系的人。赫尔曼星驻军高层几乎都是元帅派系的。初回帝国在赫尔曼驻军基地休整时克莱恩便摸清了此事。 　　元帅阁下是非常值得敬佩的军人，克莱恩相信对方是和他一样心怀帝国的人。因此他相信愿意追随元帅的人也是有着同样抱负的。 　　即使代理元帅等人向克莱恩展现了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对争权夺利的熟练，克莱恩依然认为，面对联邦、虫族的威胁，他们都是能够为了帝国的胜利而奉献的人。 　　哪怕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高尚思想，至少元帅派系的军方高层在帝国的政治游戏场里，需要战场上的胜利来增加政治筹码。 　　不论那些人如何想，只要他们和他在“胜利”这个目标上达成一致，他就能取得最大的主动权。 　　战场指挥，最忌讳军队不团结，高层不能保持立场一致。 　　军情紧急，克莱恩并不想浪费太多精力在处理人心的问题上，用威胁也好、利诱也好、打感情牌也行，只要能快速消除对方阳奉阴违的想法就行。 　　如果这些都不能让菲洛米娜服从他这个新指挥官的命令，那么他不介意使用更强硬的手段。 　　* 　　帝都星，许久无人居住的家中家具地板均蒙上厚厚的灰尘，院子里的草野蛮生长已经变得杂草丛生。木绯屿捻了个除尘诀一秒清除灰尘，然后给家政机器人开机，让它去院子里除草。 　　小天道心系着克莱恩，一回家就打开电视放新闻，并用终端连上星网搜克莱恩的消息。 　　结果克莱恩的消息没看到什么，先看到了木绯屿的瓜。 　　从木绯屿打人到杀人，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小天道一脸茫然。 　　木绯屿去洗澡换了身衣服，施术将自己的长发幻化为和过去一样的短发发型，之后才给自己的终端开机联网，接着就听到提示音叮叮直响。 　　木绯屿：“？” 　　小天道：“魔尊，你好像出事了？” 　　木绯屿满腹狐疑，随便挑了个陌生号码的消息点开瞧。 　　“律师函？说唐恩的亲人指控我虐杀唐恩？” 　　小天道惊讶：“律师函是啥？有点耳熟的样子。” 　　木绯屿想了想，“《爱的明天》里有。” 　　小天道回想了下，想不起具体剧情，“想不起来，那肯不重要。” 　　木绯屿点点头：“在联邦看星网，大家说律师函就是唬人的，没法律意义。” 　　法盲小天道随之点头：“唔。那就别管啦。魔尊来看这些，你打人的视频被放出来了，好多人在骂你。” 　　木绯屿眉梢一挑：“骂本尊？” 　　在修真界骂魔尊的人老多了，不知道星际人骂他会不会玩出新花样？ 　　当了几百年魔尊的木绯屿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去看关于自己的热搜。 　　然而随着浏览越多，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本在迷茫的小天道被魔尊脸色吓到了，战战兢兢问：“怎么了呀魔尊？” 　　“呵，没怎么，不过是被人算计。” 　　小天道：“！” 　　木绯屿沉下脸来，恍若回到了修真界时，坐镇魔宫，统御着万千魔修的魔道尊主。 　　“克莱恩教过我。”魔尊勾唇一笑，像黑玫瑰绽出了毒刺，艳丽却也危险。“茶水间揍埃莉诺这段是研究院的监控。当时克莱恩用威胁手段按下此事，并让埃莉诺被退婚。埃莉诺出身不错，她有钱有心机，热搜是可能她买的，或许还买了不少带节奏的水军。” 　　“那她好坏哦。明明是她先做错事。”小天道撇嘴，面露不悦。 　　“这段监控录像不一定是她主动弄到的，克莱恩说她已经被家族放弃了。听说皇家研究院背后是皇室？”木绯屿冷笑，“呵。” 　　“是皇室要整你？”小天道一下子联想到另一个视频，“魔尊打折他们二皇子的腿，所以他们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显而易见。”魔尊划拉屏幕翻看他打断二皇子腿热搜下的星博和评论。 　　“这个热搜下面有好多夸魔尊的呢！”小天道一脸喜意，“比另外几个骂你的好，他们都说你特别厉害！猜你体质有S级，而且是跟alpha一个标准的S！打人的样子特别帅，简直是omega榜样。” 　　而木绯屿不见喜色，反而冷笑：“这个最恶毒了。” 　　小天道：“啊？” 　　该热搜下多半是AO争论，看似是omega的人在吹捧、仰慕木绯屿的实力和说揍就揍alpha的勇敢。但点进关联词条，有一个是无比直白的#O权#，里面有条评论量极高的星博。 　　“发布我打二皇子视频的是你爸爸母亲公司的账号。”木绯屿嗤笑，“原来这里面掺和了好几方势力。因区区本尊闹得如此热闹，这些人可真是……” 第145章 　　“你爸爸常说，舆论能够操纵，主义背后都是生意。虽说那是联邦，可人本质就是人，不分什么国家。”木绯屿说，“这几条评论，语序错乱，在不同人的星博下重复出现，内容煽动，应当就是水军。” 　　“谁买的水军？为什么要造势说你比alpha厉害？”小天道不理解。“肯定不是爸爸的妈妈，她讨厌你。” 　　木绯屿摇头。 　　他只从克莱恩那里学到了思考事情的思路，没学如何挖掘、分析情报。从信息量浩繁的星网上搜索情报属于情报学专业，分析水军背后老板是谁更需要挖掘情报的能力。 　　但这不重要。 　　木绯屿只需要知道这其中掺和了多个势力，搅得星网上一片腥风血雨，使他的处境变得复杂难明。 　　“本尊大约能猜到克莱恩母亲是怎么回事。”木绯屿冷笑。“她以为捅出本尊打人、得罪皇室的事，众人口诛笔伐，克莱恩迫于舆论压力会抛弃本尊。” 　　很简单的逻辑，亦足以表明克莱恩曾经对海蒂和弗雷德的劝诫是有必要的。 　　普通家庭出身的海蒂在alpha中或许是勤奋、聪明的，她能够在帝国政治、经济中心的帝都找到一份工作，并养活一家人，确实不算差。 　　但她在那么一家小小的娱乐杂志社几十年都无法升职，作为媒体人的手段、经验甚至不如她儿子，又足可见她的平庸。 　　以她的眼界格局，并不能在政治游戏中如鱼得水。正如克莱恩所说，她和弗雷德根本不懂政治的复杂，不理解克莱恩如今所处怎样的局势。 　　普通人只会看见克莱恩今天的地位如何威风，看不见他背后那些无形的手和随时变化的局势。克莱恩尚且如履薄冰，一直尝试脱离政治漩涡，海蒂两人却主动入局，为他人作棋子。 　　林恩被木绯屿打断一条腿，此事闹到警察局，林恩和皇室的脸直接丢到整个内阁和军方最高层，还让政府厅文官集团看了笑话。他们几方势力本就不对付，这一下让皇室倍感屈辱，女皇发怒，想争夺储位的林恩之怨愤可想而知。 　　木绯屿打埃莉诺的事自然是在皇室授意下被捅出来的，否则已经妥协的皇家研究院不会自找麻烦出尔反尔，将不应该对外传播的内部监控流出。 　　一开始事情的走向非常符合皇室的报复心理。木绯屿在星网上被骂惨了。埃莉诺趁机开直播哭诉，绝口不提她设计让alpha袭击木绯屿的事，颠倒黑白博得民众同情和支持。 　　紧接着海蒂就以“媒体挖掘真相”的口吻，用公司经营的营销号发布了那条附带木绯屿打皇子的星博。皇室在普通民众心中是非常有威望和凝聚力的，此事一出瞬间点燃民众情绪。 　　海蒂在家得意洋洋告诉弗雷德，他们儿子很快就要跟木绯屿离婚了。 　　没人会和一个得罪皇室，在网络上声名狼藉的omega维系婚姻。 　　然而后面的事情走向拐向了不对劲的地方。 　　海蒂不知道她发的星博点燃的不止是民众。普通网民不容易分辨社交平台上各种账号背后的利益关系，但对内阁来说，该账号由哪个公司运营、该公司员工与克莱恩的关系不难查。甚至不必动用情报部，新闻办公室的人就能查到。 　　木绯屿所看见的那条指出海蒂与该账号关系的星博就是首相让人发的。内阁绝不愿见到O权觉醒，因此试图将这事定性为海蒂不满儿媳妇出身差，于是抹黑造谣的家庭矛盾问题上。 　　海蒂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不做遮掩，直接利用了自己公司的资源去耍手段。 　　她自以为是为儿子的仕途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克莱恩身上，受到林恩的诱导做对方的枪，向自己人开枪。她以为能够迫使克莱恩离婚，却不知道她这一则星博将克莱恩推向了政治上孤立无援的境地。 　　损人利己又自作聪明，往往会得到损人不利己的结果。 　　“爸爸不是说帝国omega处境特别不好，完全被驯化了吗？我想不通，网上明明好多人在抱怨alpha，被驯化了的话，还是会怨恨吗？”小天道从#O权#词条下看到许多AO互相抱怨辱骂的评论。 　　它想到克莱恩的爸爸，弗雷德。 　　弗雷德说话总是温温柔柔，温和温驯。克莱恩在温声说话时便颇有几分他的影子。 　　它难以想象，如弗雷德那样温和的人在星网上指责alpha歧视O的样子。 　　作为平等轻视每一个凡人的魔尊，木绯屿无法回答天道的问题。 　　凡人有凡人的烦恼，大能修士自有他们该思考的事。 　　“许是受欺压久了，触底反弹。”木绯屿没法分辨那些纯粹输出情绪的言论究竟是带节奏的水军所为，还是帝国omega们内心的声音。离开这个世界一千年，从未真正做过一日无助的omega的魔尊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A也好，O也罢，在木绯屿眼里皆为凡人。 　　就像人也好，动物也罢，在天道这里万物皆如刍狗。 　　AO间的矛盾、ABO的矛盾，木绯屿听克莱恩分析过，却从没放在心上。 　　“但如此吵架的景象，有些眼熟。”木绯屿随口说着，转到另一个热搜上。 　　“至于本尊虐杀唐恩……”木绯屿面色冷沉，“竟有O装B这种事。” 　　小天道没领会到木绯屿的怒意因何而来，它傻傻说：“为什么会传这么离谱的话啊？魔尊明明一招就弄死它了！坏虫子走得特安详，一点都不痛苦。” 　　木绯屿：“……”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天道当时直接动用法则把虫尸给抹除了。 　　要说走得安详的话，那必然是天道的功劳。 　　“本尊也不懂为何拿它做文章，这分明是最容易澄清的一件事，毕竟那两人确实是本尊打的，唐恩可不是本尊杀的。” 　　木绯屿不明白，炒作唐恩的事对幕后之人有什么好处？这种造谣式的抹黑，一旦他澄清，前面皇室和海蒂辛辛苦苦炒作起来的他有暴力倾向还得罪皇室的人设稍作操纵，也会一并澄清。 　　先造个离谱的谣，然后澄清它，同时买水军下场带节奏混淆概念，用“那些言论都是谣言，官方已经辟谣了”之类的话术去造谣式澄清其本人根本没有辟谣的内容。这一招是娱乐圈中最常用的，克莱恩也曾教过木绯屿。 　　他和克莱恩结婚后，克莱恩的宠妻人设差不多就是造谣式营销。 　　木绯屿蹙眉思索，星网上对唐恩死亡的造谣，究竟是要营销什么呢？ 　　小天道愁眉不展：“魔尊，咱们现在怎么办呀？说你坏话的星博从爸爸离开没多久就开始了。爸爸的妈妈是想要爸爸换掉你，那其他人……那个皇室，是不是要对付我爸爸？” 　　木绯屿惊讶看着小天道：“这难道不是从他们的皇子监视我们家，当众勾引本尊时开始的？” 　　小天道：“！” 　　向来傻乎乎快乐乐的小天道沉下了脸，从它身上初现天道之威。 　　“魔尊，我的世界万灵寂灭了你知道吧？那个世界的毁灭，是因为众神为争夺人类信徒引发诸神之战，导致秩序失衡，法则崩溃。是人类的欲望和诸神的权利争夺毁了一切。我是天道为了挽救世界而诞生的意识，但我太弱了，我做不到。” 　　天道第一次具体提到它诞生的原因和原生世界万灵寂灭的前因后果。 　　“那个世界的神明原本也是人，因为特殊力量体系的问题，一部分人得到神格成为神明。他们代替天道管理世界，原来做的很好的……所以我其实很讨厌人类。是人类的恶意和欲念私心让天道崩溃、天地崩毁、万灵寂灭。” 　　木绯屿沉默地看着肃然中暗带哀伤的天道。 　　天道没有思想和感情。为救世而诞生的天道意识代表了天道挽救自己世界的意志，因此而具备了思想、感情。 　　而小天道感情充沛得像个小傻子。 　　但它在修真界没有找正道修士，却辗转找到他这样一个魔道至尊。 　　原来是因为它讨厌人类。 　　所以不在意合作对象是好人或坏人。因为好人或坏人都是以人类自己的标准所评判的。它自有喜恶。 　　“大部分世界里，人类欺天，必遭天谴。”小天道仰起脸回视木绯屿，露出金色的眼珠。天地规则在它眼中游动，表露着它是曾经的一界天道，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法则。“克莱恩是天道的爸爸，他应受万灵敬仰。” 　　欺负克莱恩，等同欺负它。 　　这就是天道的态度。 　　木绯屿关掉终端，“去政府厅，我们去你爸爸上班的地方看看。” 　　魔尊不在意凡人的闲言碎语评头论足，不在乎凡人的小手段。但天道要为克莱恩争一个公道，要为木绯屿讨一个公平。 　　本该被人敬佩、敬仰的人，凭什么在这些人的私欲中遭受不公？凭什么因为这些人的争权夺利而陷入困境？ 　　普通人遭遇不公无法反抗，木绯屿有实力，他不用隐忍不发。 　　嚣张肆意的绯屿魔尊，带着小天道直接杀上了政府厅的门。 第146章 　　赫尔曼战役前线指挥部，克莱恩接管指挥权后的第二次会议。 　　克莱恩：“布莱兹上校，军情处是否有联邦发动这场偷袭行动原因的分析？” 　　布莱兹上校是赫尔曼驻军参谋，克莱恩在上次军事会议上指派他为现部队的总参谋，负责损管、后勤统管，以及情报调度。 　　布莱兹回复道：“军情总处的报告称去年联邦大选中自由党获胜，自由党上台推行了一项军工行业整合改革政策，导致将近40%的中小型军工企业破产或被收购，失业率飙升。偷袭行动前半年内，联邦军第二、七、九军团长曾公开表示过这个政策让他们军团采购机甲、购买维修零件的支出暴涨。” 　　军工企业整合的政策正是克莱恩在联邦潜伏时刻意推动的。 　　曾经在学校欺凌木绯屿，与木家联姻的林家在这场改革中不出意料的被其他公司分食，是首批被政策风暴吞噬的行业内大企业。过去不可一世，视木绯屿为可随意摆弄小丑的林净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刑坐牢，自顾不暇的林家人压根没去捞他。 　　布莱兹：“军情总处认为，联邦发动这场战争是自由党为了安抚几大军团，促进政策继续施行，故意给已经吞并大量资产的几大龙头军工企业喂订单。” 　　“联邦现在首席执政官是谁？”克莱恩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布莱兹愣了下，立刻翻看资料，然后回答：“是司空邈。” 　　大家都感到不解，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联邦首席执政官的名字对帝国军人而言过于陌生，但司空邈这个人克莱恩很是熟悉。且不出意料。 　　克莱恩颔首，说道：“联邦体制与我们不同，他们的军需采购由各大军团自行负责，管理上也是各军团长各自为政，联邦政府不能干涉军部会议的决策。所以我推断，偷袭赫尔曼是自由党与因军工业改革政策而获利的公司……资本的交易。军工资本支持改革，自由党得到选票，资本又在改革中以低廉价格收购同业其他公司资产，占据市场份额，形成垄断。” 　　这种利益交换，正是克莱恩能够说服自由党大多数认同军工行业整合改革政策的原因。 　　这场交易中，唯一受伤的势力就是联邦军部。各个军团的军需军备采购价格将日益涨价，因为议价权完全收拢到了资本手中。当然，最终买单的是联邦人民。 　　克莱恩没算到的是他在大选之前就离开了联邦，而帝国方不知道有无其他间谍打入了自由党内——大约是没有的，否则联邦偷袭赫尔曼的行动不可能一点风声没透露到帝国来。联邦军部的不满反馈到国会，司空邈不想刚上台就闹得军、政不合，使自己支持率下跌，于是他决定给军部一点好处。 　　联邦的军团体制下，政府做什么能够让军团得到好处呢？ 　　增加军费。或是提供一个让军团长能够积攒功勋的机会。 　　克莱恩拧眉问：“联邦现任元帅是谁？” 　　“冯焰。原一军团长。”菲洛米娜表示质疑，“国防大臣连我们敌国的元帅谁都不知道？” 　　克莱恩沉稳回应，“从去年三月至今，一年来我几乎一直在对抗虫族的前线，飓风指挥部禁止个人保持私人联络，更不会把通讯机会耗费在与行动无关的事件上。” 　　他的态度不太好，全然没有在混迹政坛时的世故圆滑，也没有对菲洛米娜表示友好的意思。因为他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好。 　　如果他仍在联邦，依然是自由党的一名议员，他一定会设法阻止这场偷袭。 　　“偷袭赫尔曼星的是联邦第二军团……布莱兹上校，原第二军团长艾雁石现况如何？”克莱恩问。 　　布莱兹神色一肃，投影出一张照片：“正要向您汇报，这是昨天收到的情报，艾雁石出现在了赫尔曼星。他们这次的最高指挥就是他。” 　　照片上，克莱恩以前的上司，艾雁石上将身着军装，正从一辆悬浮车上下来，身边跟着几名警卫员士兵，还有一个极其眼熟的面孔。 　　克莱恩瞳孔骤缩，指尖下意识敲击会议桌桌面，“艾雁石仍然是第二军军团长？他身后是他副官邢以芮？以……邢以芮怎么降为中校了？” 　　会上众人纷纷疑惑，觉得克莱恩的语气不对劲，反应古怪。最奇怪的是克莱恩不知道联邦现元帅是谁，却似乎对艾雁石和他身边的人熟悉，至少这里一半以上的人不认识照片上的哪个是邢以芮。 　　不过姓邢……好像有点耳熟？ 　　布莱兹看向自己的上司，菲洛米娜眯起眼说：“大臣的问题未免太多了，而且都是和会上无关的问题。” 　　克莱恩锐利的目光扫向她，“我只需要听到答案。” 　　另一位参谋连忙打圆场式回答道：“是这样的，好像是因为联邦去年元帅被刺杀死后没两天又死了一个上校，那个上校身份特殊，不光在军部总部任职，还是个议员。而嫌疑人竟然是元帅孙子，也就是照片里这个邢中校。然后政党就为那个议员的事闹起来，硬说两个案子凶手是同一个人。说是孙子杀掉元帅爷爷……” 　　这事也是克莱恩搞的。 　　可以自由党成功上台的背后，有这件事的一份功劳。司空邈等人去年可是拿着“蓝佑”之死大做文章。在将凶手定为帝国人和自己人之间，在联邦被敌人渗透的丑闻和祖孙矛盾、友人反目之间，自由党选择了打压军部、逼迫艾雁石做交易保邢以芮、与冯焰合作。 　　“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军部把锅甩联邦境内到反政府组织的头上。后来军部找了借口让这个邢以芮从上校降级到中校。”参谋摸着下巴说，“我琢磨着，是不是艾雁石保了他，所以没当上元帅，让冯焰捡漏。不管怎么看冯焰那货都够不上元帅的资格啊。他们的第一军团可是驻守联邦首都的，功勋根本比不上驻扎边境，动不动有仗打的几个军团。” 　　“我的意见相同。”克莱恩颔首，对这位参谋投去赞赏的目光，“那么联邦偷袭赫尔曼星的前因就很清晰了。艾雁石为了保住邢以芮错失晋升元帅的机会，冯焰趁机与政客合作，成为新元帅。艾雁石想与冯焰争，或是其他军团长想斗倒冯焰，这些人决定发动一场偷袭行动，通过实际军功撬动冯焰的地位。” 　　十分熟悉联邦军部的克莱恩甚至没有用可能性的语气，他在听到那些故人的现在的身份后就做出了肯定的推断。 　　“因此邢以芮会跟着艾雁石一起来前线。他也急需功勋来恢复邢家在联邦的势力、地位，摆脱邢元帅死亡带来的政治泥沼。”克莱恩皱着眉说，“艾雁石等人应该与自由党做了什么约定，他和自由党主席聂筠关系不错。自由党安抚军部所给出的好处就是支持他们对外战争。自由党……司空邈背弃了冯焰。” 　　克莱恩猛地看向负责通讯联络的军官，“联系国防部、军情处，询问是否有我方间谍能够接触到冯焰和联邦反对党。同时在联邦网络上散布言论，将偷袭赫尔曼星背后的政治因素揭露出来，自由党宣扬的政治理念，是不支持战争的。买水军带节奏引导联邦民众反战情绪。” 　　菲洛米娜瞪大了眼，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恍惚。 　　他们是军人没错吧？ 　　他们参加的是军事会议对吧？ 　　咋指挥官下达的首批命令全是非军事手段啊？ 　　菲洛米娜怒而拍桌：“阿尔克辛少将！我们的目标是夺回赫尔曼星！我们是军人，不是跟政客一样耍嘴皮子玩弄权力！” 　　她旁边的人伸着手欲拉又止。 　　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了，军情处是用来是干嘛的？打仗也讲计谋战术啊。去联邦后方搅和，怎么不算计谋呢？ 　　克莱恩默了默，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赫尔曼星在三天内就丢掉了。“菲洛米娜，《古代战争·军事理论论述》第十章 写的什么？” 　　菲洛米娜愣了。几十年前上学学的东西，她记得个鬼哦。顶多记得有军事理论课学过这本书。 　　援军部队的原指挥是一位出身优越的青年少将，他不顾菲洛米娜的死活般笑道：“‘古代军事家认为，不通过切实的军事行动而取得国与国之间的对抗胜利，是上乘的战略。’该章举例，用军备竞赛消耗别国国力，拖垮其经济，配合政治手段颠覆其政权。这种策略和对抗模式被称为冷战。” 　　菲洛米娜顿时面色涨红。 　　少将接着道：“虽然大臣的做法很有建设性，但它们要花的时间会不会太长？赫尔曼星上正在受到联邦奴役的人民等得了吗？” 　　克莱恩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为在座的军官中并非全都只顾自身利益而欣悦，“那是需要长久作战的第二战场，赫尔曼星当然等不了。所以请联络官以我国防大臣的名义联系帝都转述我的意见。但我认为，一场战争，弄清楚前因很重要。我们应该明白敌人为何而来，我们又为什么而战。这能帮助我们更快找到胜利的路径。” 　　克莱恩瞥向菲洛米娜，意有所指道：“也能帮我们找到赫尔曼驻军失败的原因，避免之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大家下意识去瞧菲洛米娜，她感觉如芒在背，只能摆出不在乎的驾驶，绷着脸坐下。 　　“上次会议之后，我做了分析总结。”克莱恩投影出自己连夜写的报告，把提纲页展现给参会众人，“接下来指定作战计划。我确立的总战斗目标是：夺回赫尔曼星。艾雁石做指挥官，风格强硬，他不会固守赫尔曼星不出，我想他很快会有下一步行动。” 　　克莱恩起身指着会议桌中央的全息沙盘投影中一颗卫星说：“赫尔曼星球一号卫星，上面的卫星基地是组成本星域太空防御网的重要要塞。如果要继续攻打帝国，艾雁石必须在一号卫星驻扎队伍，以此为跳板。我们不能直接将战场定在赫尔曼星本土，那就在这里和他们打。” 第147章 　　“ABO平等，还O自由！” 　　“OMEGA不该被定义化！物化！我们不是生育机器！” 　　“反对歧视OMEGA！消除不平等！” 　　“反对A权！支持O权觉醒！” 　　一群拉着横幅举着标语牌的人聚集在首都政府厅外街面上，示威人堵住地面道路，正对着政府厅大门，一旦有人靠近就大声喊口号。 　　作为帝国的中央政府机构，一时乱糟糟的让人心惊。本区警局出动大量警力守在街面附近，在政府厅门口设置路障，防备示威者冲入政府厅或与出入政府厅的人员起冲突。 　　悬浮车无法降落路面，木绯屿不得不在距离路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车，然后步行到政府厅大门。头一次来这里的他跟着导航走，拐过路口看到挤满人群的街面还险些以为走错路了。 　　化成毛绒球粘在他衣领上的小天道看了看这些人举的牌子，讶然传音：“他们在干什么呀？标牌上的话有点眼熟耶。” 　　木绯屿专心避着人穿过人群，走了几分钟终于看见政府大楼，确认没有找错路他放松了些，但随着他越来越接近政府厅大门，发现他的人越来越多。 　　“木绯屿！” 　　忽听有人喊自己名字，木绯屿下意识回头一瞥。 　　“是他！真的是木绯屿！” 　　“这就是那个比alpha还厉害的omega？！天呐，他看起来好小，好像不到二十岁。” 　　“他好漂亮。” 　　“木绯屿！你也是来参加游行的吗？”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omega激动地上前。他手里拿着“OMEGA不应被物化，反对歧视！”的标牌，他挤上前推开想要围住木绯屿围观的人，欣喜地去拉他胳膊。 　　木绯屿反射性侧身退步，手臂扬起挡开对方伸来的手。 　　对方和附近的关注着木绯屿的人都愣了一下。 　　帝国语说得还不够顺畅的木绯屿举手大声喊：“警察！” 　　拥有被警察抓进警局经验的魔尊学会了一条星际社会的规矩：有事找警察。 　　由于木绯屿身上穿着军装而早就注意到他的警察立刻越过路障栅栏上前。 　　“您……呃，先生。”警察本想根据木绯屿的军衔称呼他，然而凑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并未佩戴任何军衔徽章。 　　眼见几名警察凑过来，原本围着木绯屿的人下意识后退，警察们趁势驱散，转眼间木绯屿身边除了那个试图拉住他的omega便再没其他示威者了。 　　木绯屿冲向自己打招呼的警察略微颔首，姿态倨傲，充满了上位者的高傲。 　　“你、你不是来参加游行的吗？”拉人的omega似乎才意识到什么，语气不确定问。 　　碍于木绯屿身上的军装，不认识他身份的警察皱眉伸手，挡在两人之间，打算将这么示威者驱赶回人群中。阻止他继续骚扰政府人员。 　　虽说木绯屿是个omega，可他身上穿着帝国军的军服，那就代表着他是帝国军的人。警察们可不管木绯屿有没有军衔，他们只知道连内政大臣都惹不起军方。 　　木绯屿对O权支持者的示威活动毫无兴趣，态度也是漠视的，他理也未理这位头戴红帽，实则是组织者之一的omega，转身就要进政府大楼。 　　“木绯屿！你不是omega吗？！”omega因魔尊的态度和行为勃然大怒，用标语牌指着木绯屿背影大声道。 　　其他示威者立即安静下来，纷纷看向这里。 　　这名omega头上戴的红帽子其实是一个标志，其他示威者在参与今天的活动前均收到组织者的通知，在今天的活动中务必跟随“红帽子”行动，以免在人群游行于街道上时掉队。 　　示威人群穿着打扮五花八门，参与者有omega也有beta，甚至应该有alpha，只不过帝国的大环境下，alpha不方便混在omega聚集的队伍中，也不适合在这样一个表示着帝国omega意识觉醒的事件中露面。 　　“你拥有我们这些omega可望不可即的强大实力，有一个当国防大臣的alpha，你明明有着最好的优势和便利，却不肯为我们omega做一点事吗？！”omega带着哭腔的愤怒发言实在令示威者震撼。 　　旁人慌忙说：“兰伯特，你冷静点……你没看见他身上穿的什么吗？” 　　小天道：“嗨呀，还有捧哏的。” 　　绕过路障正准备给门卫出示国防部工作证件的木绯屿蓦然停步，回身回到路障后边，冷漠的视线在后一个说话的人身上停留数息落到兰伯特脸上。 　　“你们认识我？”木绯屿用最简单直白的语法说帝国语。 　　对面的人不清楚他的用意，只能从字面意义回答：“我们看过你的热搜。” 　　周围的警察面面相觑，认出了木绯屿的警察小声和同僚科普八卦。 　　兰伯特神色哀伤，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木绯屿，我一直以你为偶像，以为你是omega的希望，以为你会带领我们omega挣脱被歧视、被当做生育机器的命运。没想到你竟然……你为什么穿上了军装？不是说军队规定不许omega入伍吗？那位奥玛·唐恩，就因为O装B进入军队，现在人死了他的父母却面临起诉赔偿！为什么你可以他不可以？就因为你老公是国防大臣吗？” 　　兰伯特属实是高手，表演得声情并茂，不断把自己和omega绑定在一起，强调“我们omega”来引起其他O共情，再设置一个克莱恩和军方“双标”的情境，用肯定式的质问代替质疑本身。三言两语将木绯屿推到omega的敌对方，污蔑克莱恩作为国防大臣公私不分、滥用职权。 　　兰伯特的话里，处处是陷阱，无论回应他说的哪一点，都是落入了圈套。 　　假如是成熟的政客面临此情境，他们会答非所问，不去回应任何问题来避开陷阱。或是反向对方提出问题；攻击说话的人；攻击对方说话内容的逻辑。 　　遗憾的是木绯屿既不是克莱恩那样熟悉记者套路的人，也不是专业政客。 　　木绯屿是个讲道理的魔尊，他在修真界时就常常带着手下和正道修士“讲道理”。 　　一般讲究先礼后兵。 　　木绯屿：“我是国防部顾问，关于虫族的，所以我能穿军队制服。” 　　这是半真半假的解释。不过帝国军的军服在魔尊眼里确实跟宗门弟子校服一个性质，都是一种制服。他受雇于国防部，来政府厅上班，总不好随便穿套常服就来吧？注重威仪的魔尊觉得军装就特别契合国防部的办公室。 　　何况他今天是来给政府找茬的，得穿得好点。 　　“我不关心你们。”帝国语不好，导致无法精准表达自身意思的木绯屿掏出自己的终端，熟练地找到直播平台开直播。接着说：“唐恩的问题，是……你们代理元帅的问题。我老公只在他死前见过，克莱恩不知道他是omega。” 　　克莱恩当初伤成那个样子本就精力不济，跟唐恩刚见面对方就被虫族杀死了，昏迷后再醒来看见的就是那张空荡荡的皮，克莱恩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唐恩是omega。 　　克莱恩没有“双标”。克莱恩纯粹是耍手段把他塞进国防部的。 　　“O装B混进军队本来就不对。”木绯屿蹙起眉，“一旦信息素失控，不必敌人攻打，自身就会陷入内乱。然后被敌人抓住机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支持唐恩？” 　　兰伯特一点不虚他的反问，反而振振有词：“就是因为我们omega的处境艰难，遭到歧视，唐恩才不得不伪装成beta参军，他肯定是想在战场上立功，向帝国人证明omega并不比alpha差！虽然他违反了军队规定，但他的抗争没有错！联邦和我们一样有alpha有omega，为什么联邦军队就可以有omega？为什么联邦就没有对AO信息素的顾虑？！” 　　木绯屿：“……” 　　输了。 　　拥有星网冲浪经验的星际人做杠精这件事上，有着极高的实力。 　　论道水平能够不输于正道的魔尊根本吵不赢。 　　木绯屿抬起左手，把终端解下来，挂在路障的栏杆上，理了理袖子。 　　“夫人，不要搭理这些极端分子，他们都被异端思想洗脑了。”旁边一个alpha警察小声说，“您丈夫，我们的国防大臣放弃办公室里安逸的工作环境两次上战场，我相信他绝对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给自己夫人牟利的人！” 　　木绯屿：“……” 　　小天道：“爸爸虽然不是自私自利，但这个事情上他确实……没想到哇，居然有比我还能吹爸爸的脑残粉。” 　　木绯屿：“……” 　　原来天道知道它是个爸爸吹、脑残粉？ 　　木绯屿顺势扭头跟这位对克莱恩表示钦佩的警察说：“请帮我看着终端，我在直播。” 　　旁边的警察皆是一愣，随后是不解。 　　直播什么？ 　　直播国防大臣夫人是如何被O权主义者当街指责？大臣夫人由omega榜样人设崩塌？直播木绯屿根本不值得omega敬仰，他就是个A权支持者？ 　　木绯屿开直播，自然是有原 　　因的。 　　既然有人咄咄逼人，甚至把克莱恩牵扯下场，若不反击，那还是当得上魔尊之尊号么？ 　　原本就是奔着找茬来政府厅的木绯屿索性现在开始表演。 　　木绯屿单手撑着栏杆轻身一跃，轻轻松松跃过了路障，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眨眼间就看见一个人形体斜飞出人群。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木绯屿已然欺身而至，脚跟重重剁下，将被他踹飞出来的人形物踩在脚下，踩得它胸腔凹陷。 　　“啊——嘶！！” 　　人形物维持不住人形，皮肤绽裂，“嘭”地释放出虫型躯体，然后它的脑袋就被木绯屿徒手给掰了下来。 　　徒手、掰下来……了。 　　所有人：“！！！” 　　“啊啊啊！！” 　　“虫！！是虫族！” 　　众人尖叫逃窜，警察纷纷拔枪，却不知该指谁。政府大楼前霎时陷入如同当日皇宫宴会厅里一般的混乱。 第148章 　　木绯屿徒手拧掉虫族脑袋的一幕或许比虫族伪装成人类这一真相来得更震撼。以至于木绯屿的直播间突然有了流量，原本因为《震惊！你身边的人可能不是人》这种典型博流量标题而闲逛进来的网友真的震惊了。 　　怎么会有人能徒手摘虫族脑袋呢？ 　　【肯定是摆拍+特效，网络主脑在干什么，这种假视频赚流量的直播还不封掉？】 　　【电影里比这更离谱的都有，我看过一个片子，说主角精神力3S级，抬抬手就隔空把虫族切成块了】 　　【可是3S级精神力似乎真的有这种能力，不信去看最近军方发的那个国防大臣的战场记录仪画面】 　　【这就是国防大臣的夫人吧？强得不像个O，听说现在年轻O都拿他当偶像】 　　【虫族变成人？笑死，每过几个月就有人造这种谣】 　　【可是如果虫族真的能变成人，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沟通了？或许我们能跟虫族和平相处？】 　　【虫族也是智慧生命！我们不应该肆意屠杀！】 　　零星的几条弹幕却能代表许多人的想法。 　　“请求支援！政府厅外发现……虫族，请求支援，申请开枪许可！” 　　“疏散人群！不要开火！” 　　“疏散个鬼！虫族都装成人藏在人群里了，疏散不是放炮它们？队长！我们应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都闭嘴！先别动。我们光拿个电磁枪怎么跟虫族打？等我喊人来。”刚申请了支援的队长放下通讯器，扭头就冲政府大楼门口的警卫大喊：“去国防部喊人啊！叫军队过来！” 　　帝都警察的业务水平比皇宫警卫队高出不少，至少他们会思考应该怎样处理突发状况。 　　以一己之力搞乱现场的木绯屿脚底还踩着虫尸呢，一抬头就看见大家乱成一锅粥。 　　小天道：“这场面我见过。” 　　木绯屿：“……” 　　木绯屿拎着虫脑袋检视一番，确认尸体内不会冒出魔气后便随手扔掉不管，转头去找兰伯特。 　　用语言无法说服对方的话——吵架没吵赢——那就直接上手。这就是魔尊的“先礼后兵”“讲道理”。 　　兰伯特头戴小红帽，在混乱的人群里不难认，木绯屿一眼就找到了目标。兰伯特正拉着同伴向政府大楼对面的建筑里跑，忽地感觉脚下好像绊到什么，踉跄摔倒。 　　“兰伯特！”同伴赶忙要拽起他，然而没拽动。 　　“我、我起不来……”兰伯特惊恐得快要哭了，他的脚好似被钉在地上一样，挣扎几次始终没法爬起来。 　　施术将人摁在地上没法跑掉之后，木绯屿等待附近人都跑开了才慢条斯理走向兰伯特和他同伴。 　　示威者在忙着尖叫逃跑，警察在忙着堵截，大家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木绯屿的举动，直到他抓着兰伯特衣领把人拖到虫尸前。 　　“你要做什么！你放——”兰伯特的同伴惊呼着试图阻拦，却在与木绯屿的一个对视间被摄神术慑住。 　　兰伯特陡然与身首分离的虫族尸体面对面，吓得花容失色，仓惶后退。 　　“夫人，需要帮助吗？”受到木绯屿委托的那位警察握着枪冲过来询问。 　　人家如此热心，木绯屿也不客气，指指挂着他终端的栏杆说：“把终端拿来，拍它。” 　　警察：“啊？” 　　“你在拍什么？”兰伯特又退开一步。奇怪的是木绯屿现在没有用任何手段限制他行动，他却没有离开。 　　可见兰伯特不是普通人，而是另有目的。 　　木绯屿让警察把终端镜头对准虫尸拍摄，他则用平淡到令人感觉如同在炫耀的语气说：“这就是克莱恩聘请我的理由。” 　　他看着兰伯特，执拗地和对方讲道理。接着无所畏惧地放出一个挺炸裂的消息。 　　“我杀掉的唐恩，和它一样。是虫族。” 　　警察：“！” 　　直播间观众：“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 　　兰伯特不敢置信，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不对，你承认是你杀死了唐恩？” 　　木绯屿蹙起眉。 　　这人怎么固执？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明明都现场表演过手撕虫族了。 　　面对过分固执的人，魔尊通常会失去讲道理的兴致。恰好此时去喊人的警卫回来了，并带来了内政大臣和国防部的人。 　　“我已经联络普雷斯科特，军方支援二十分钟后到。”国防部常务秘书一出门就和警察沟通，话说到一半猛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凑近一看…… 　　常务秘书：“……夫人，您在做什么？” 　　国防大臣私人秘书：“夫人，这里危险，我带您去国防部的办公室。” 　　木绯屿见到熟人便彻底不理兰伯特那些人了，指着地上的虫尸说：“这里还有一只。” 　　常务秘书几人立刻神色大变。 　　已经在克莱恩病房里见识过人皮的两位秘书面对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尸体适应性和冷静度比现场警察还要好，常务秘书立马转头去找内政大臣转告国防部顾问的意见，请大臣指示警方抓人。 　　私人秘书凑近木绯屿，环顾左右小声问：“只有一个吗？” 　　警察不太理解为什么政府官员如此信任木绯屿的话，虽然他们警长的指示也是抓住这些示威者，以免其中还混有其他虫族。 　　“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大家都是omega权益支持者，不是坏人！”兰伯特着急辩解，他是本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即使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虫族能变成人，他也清楚他的队伍中出现虫族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会在事后被警方或军方调查。 　　木绯屿眼神骤变，倏地旋身握住一根尖长的虫族口器。 第149章 　　“啊啊！！！”兰伯特尖叫着逃开。私人秘书也在惊恐中退后，警察反应速度逊于木绯屿，不过好歹知道抬枪攻击突然出现的虫族。 　　“夫人！”常务秘书听到枪声回头，一扭头就看见木绯屿空手接口器的一幕，吓得浑身冒冷汗，惊慌大喊。 　　“掩护掩护！不要向人群方向开火！”警长大声指挥。 　　“不对！先把阿尔克辛夫人拉回来！”内政大臣抓狂大叫。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下，“咔——”一声，木绯屿把虫族口器掰断了。 　　众人神情一滞。 　　尤其是内政大臣。 　　没记错的话，当日在皇宫，国防大臣也徒手抓了虫族口器，但当时的克莱恩颇为狼狈。 　　克莱恩他老婆，这么厉害的？ 　　已是元婴期的魔尊徒手掰只虫算什么？何况他并非是大家所以为的“徒手”，他将灵力凝成薄刃聚于指掌间，凡人看不见灵力形成的灵刃因此误会。但如果他们去查验尸体就会发现口器断面呈现平滑切口样。 　　木绯屿手握断掉的半截口器反手捅进虫族的复眼里，直接洞穿它的脑袋，灵力顺着口器的管道进入其头部。 　　“破——” 　　虫子脑袋应声而爆，一如当初的大皇子吉诺德。尸块迸溅间竟无一块碰到木绯屿。倒是好巧不巧砸到了兰伯特，这位在和平安稳的帝都长大的omega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吓晕了。 　　他应该庆幸，这只虫的□□不具腐蚀性，否则他现在不是吓晕，而是毁容。 　　惊恐的众人忽地为之一静，所有人都愣怔看向四散在地的尸体碎块，而后目露惊恐地望向木绯屿。 　　受众人瞩目的木绯屿对其他人的目光毫不在意，他蹙着眉抬头仰望天空。 　　小天道：“这只虫是从天上来的，要不要我去看看？” 　　木绯屿收回视线放出神识，用神识扫视整条街道以及两侧建筑物上下。 　　偷袭他的虫是潜伏在屋顶突然跃到他背后的。 　　“夫人！没事吧？！”国防部两位秘书在惊吓过后马上回神，小心翼翼避着虫尸残渣凑过来。 　　这一次他们终于成功把木绯屿带进政府大楼，没再发生任何意外。至于街上那群示威者，自然有警察处理，警方上头还有内政部管。 　　不过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木绯屿不由分神对秘书们说：“他们的口号，我见过。” 　　常务秘书一时不解：“什么？” 　　木绯屿不知道用帝国语该如何说，索性用老办法，终端打字，AI朗读：“联邦O权保护协会会长赵夫人，是O权基金会理事。克莱恩说只要给基金会砸钱，O权会就能打着O权的名义煽动舆论、民意。赵夫人是omega，也是个厉害的商人。” 　　笑死，木绯屿曾经找赵夫人投了一大笔钱，结果事儿还没办克莱恩就回帝国了。那么多钱，全打水漂了！还不如投给他买材料研究造机甲呢！ 　　虽然那笔钱是由木家冤大头出的。但那么大量级的钱数着实让如今一贫如洗的魔尊牢牢记住了O权会以及赵夫人。 　　同样是omega，木家拿omega联姻换人脉合作，赵家的omega已经是资本本资了。 　　私人秘书嘴快说：“您是说外面那些人是联邦人组织的？这对联邦有好处吗？NGO都是要吃饭的，不赚钱的活他们一般不接。再说联邦人能渗透这个地步吗？这里是帝都区……大臣为什么清楚联邦的O权会的事？” 　　常务秘书却狠狠瞪他一样，对这位资历尚潜的公务员的仕途感到忧愁。然而教导一般说：“要知道真相不难，委托情报部查一查他们组织者最近的资金往来关系。重点不在于他们是不是联邦人出资的，而是这件事完全可以推给联邦。理由就如夫人所说。” 　　而后她扯着私人秘书低声说：“你忘了大臣的档案属于绝密吗？我们这位大臣不是政客，也和元帅不一样。” 　　在工作上，克莱恩不会一味专断独行，而是尊重公务员们的经验和意见，不如元帅强势。同时在政治上他又有自己的立场和见解，不会轻易受文官集团的糊弄摆布。尤其在军事问题上，确实懂军事的克莱恩不会受政治所左右，而是反过来利用政治。 　　对公务员来说，克莱恩是一个极其难对付的大臣——某种程度上，比铁腕作风的元帅更难搞。毕竟元帅阁下通常是不屑于耍政治手段的。 　　年轻的私人秘书过于稚嫩了，这种时候还思考是不是联邦干的、联邦如何办到的这些问题。联邦都已经强占他们赫尔曼星了，两国正在大规模交战，他居然在考虑“如果不是联邦做”的假设？！ 　　当然是选择全推给联邦啊！反正是敌人，正好煽动国民反联邦情绪，激发战斗意志。 　　常务秘书并未公私不分的把木绯屿直接领去克莱恩的办公室，而是将他带去了一间好不容易腾出来的挂上新牌《国防顾问》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却桌椅齐全，桌面摆了工作终端和文具，临街的窗户窗台上甚至摆放了一盆绿植。 　　“虽然大臣说夫人不用来坐班，但我们认为大臣不是那种人。”常务秘书说。 　　“薅国家的钱往自己口袋里装那种人，比如巧立名目吃空饷。”私人秘书插嘴解释。 　　常务秘书有点无语，又不好批评他，毕竟她说起这事来本就是为了给自己邀功。“所以我们给准备了这间办公室。以后夫人来上班，直接来这边办公就行了。” 　　人家如此有诚意，完全就是秘书口中那种人的魔尊险些没好意思，绷着脸道了声谢后他立即进入找茬……不是，办公事的状态，正正经经说：“我今天来处理虫人的问题。” 　　两位秘书：“？” 　　不等两人弄明白木绯屿的意思，一位秘书敲门进来说：“首相办公室来电，首相要见顾问。” 　　秘书说话时看向室内唯一的陌生面孔，顾问指的是哪个顾问非常清楚。 　　常务秘书当场急了。 　　首相见木绯屿做什么？ 　　是政治原因吗？是想对国防部做什么？会不会影响到她？ 　　一连串问题在她脑海中窜动。却拦不住一心找茬的木绯屿。 　　“到哪里见首相？”她听见木绯屿如此询问自己。 　　常务秘书：“……” 　　那么聪明的大臣娶的老婆，肯定有过人之处对吧？她是说除了手撕虫族以外的过人之处。 第150章 　　赫尔曼战役前线，帝国军出动两个空天母舰编队直接逼近一号卫星要塞。克莱恩作为赫尔曼驻军与支援军的总指挥，亲自坐镇其中一艘母舰上指挥作战。各艘歼星舰则由担任舰长的各级中层军官做现场指挥。 　　另外一个空天母舰编队由菲洛米娜中将做指挥，负责切断赫尔曼星到一号卫星的轨道路径，破坏环绕赫尔曼星的人造卫星，包括通讯、雷达等功能卫星。 　　在军事会议上打菲洛米娜脸的那位原援军指挥率领三艘守护者级歼星舰牵制破坏赫尔曼星的防空防御。 　　克莱恩只说最好不要牵连赫尔曼星人，让帝国人死在自家炮火下，但没说不能轰炸星球的防空系统，攻击原来属于帝国军的军事设施。 　　想也知道，联邦军占领赫尔曼后会直接把兵员放在军事基地里，毕竟那里有吃有喝有设备，既能装下大量的军人，还能补充物资。更有现成的军事防御系统。 　　但克莱恩让他们漏掉军用港口不毁坏，以便艾雁石的军队能顺利从星港起飞。 　　这大概就是……围点打援？ 　　战术不高明，甚至算是阳谋，但克莱恩了解艾上将这位他曾经的上峰。艾雁石必定本就盯住了一号卫星要塞，从其性格和过去的作战指挥风格看，这几天内他就会让人去接收要塞。克莱恩计算了时机，再通过不同来源的情报进行分析，最终确定艾雁石派的队伍已经出发奔向一号卫星，立刻命令己方星舰出动。 　　无人战机是星舰编队的先锋，察打一体。援军来时带来了大量装备补给，其中包含两百架无人战机，使得丢失阵地溃败的赫尔曼军队能够执行如此大规模的行动。 　　“艾雁石的军团常年驻守联邦边境星域对抗虫族，手下的人不论军官士兵都有丰富实战经验。他本人治军公正，对身边人不错。部队的凝聚力和战斗意志都非常强，是棘手的敌人。反观我方，赫尔曼驻军与支援部队的杂合军，军官来自不同部队，空降了我这个总指挥，偏偏我们没有时间整合队伍。”母舰的中控室里，克莱恩通过公共通讯频道向各艘舰船公开说话。算是最后的战前动员。 　　“我知道大家不服我，毕竟我的履历……”克莱恩不自觉地笑了声，“但各位将军应该明白绝密档案代表什么。我可以说，在这里我是最了解联邦军、了解我们的敌人的人。你们完全可以信任我的指挥决策。最后确认一次作战目标：夺回赫尔曼，驱逐联邦军。菲洛米娜中将，汇报你编队情况。” 　　* 　　首相府首相办公室。 　　首相与木绯屿隔着桌子对面而坐，首相的私人秘书却并不在场。意味着这场会面将不会被记录在案，首相是带着私心会见木绯屿的。 　　“阿尔克辛夫人。”首相亚尔曼·德理卡没有摆架子的意思，他的表情姿态都显得平易近人。如果不是他演技绝佳，那么其实是在传递一个信号。 　　首相不打算与克莱恩交恶。 　　虽然坐在这里的是木绯屿，但无论是国防部的秘书还是帝国首相，大家眼里看到的都是木绯屿背后的克莱恩。 　　在政府厅里，没有人会把木绯屿当做一个独立个体，而是必然将他与克莱恩视作整体，甚至只看得见克莱恩。 　　就像他们看待各自一样，他们看的不是单独一个人，而是将各自所代表的势力当做考虑对象。与木绯屿是不是omega无关，这只不过是游戏中的潜规则，熟悉游戏的人才会如此。 　　“我们现在的谈话不会被别人知道，所以你尽可以说真话。”首相一上来就打感情牌，“我先说吧。老实说，我本人是非常欣赏阿尔克辛的。他十六岁就为了国家去联邦潜伏，整整十年……十年多吧？那么多年，在联邦伪装成一个孤儿，明明有父母却不能见面。” 　　木绯屿静静看对方表演。 　　感情牌不可能打动得了堂堂魔尊，何况木绯屿清楚克莱恩是什么样的人。 　　背井离乡潜伏在联邦，很苦吗？当然苦了，克莱恩为了成功潜伏，连自己的脸都不能留。以至他现在的容貌都不是真正的模样——他的脸是根据十六岁时留下的照片模拟未来长相修复的。 　　可以说克莱恩把自己的少年、青春与未来都奉献给了帝国。他如今手里握住的每一分权利都是他用命挣来的。 　　“刺杀联邦元帅的命令是军方，准确说是军情处下的。阿尔克辛隶属军情处，他当时的身份条件都最合适执行这个任务，军情处给命令他似乎无可厚非。”首相开始揭军方的底。“当然也只是似乎。” 　　木绯屿蹙起眉头，“克莱恩说过，刺杀联邦元帅的契机是帝国元帅失踪。” 　　首相明显愣住，慌忙问：“他知道军方的意思？” 　　木绯屿抬眸望向惊讶的首相，不自觉语带嘲讽：“他曾经细致告诉我，你们元帅失踪，他被召回国，元帅派系的人应该不想看到他回来。克莱恩习惯教我分析局势，他不会对我说废话。” 　　初回帝国，在赫尔曼驻军基地时，克莱恩与基地一位高级军官谈过话回来后就对木绯屿讲了一堆帝国的消息。那一次克莱恩罕见的没有教木绯屿如何做进一步分析。反倒说了几句他不理解的话。 　　现在看来，当时克莱恩见的军官肯定不是菲洛米娜中将，她明显是元帅派系的人，非常反感克莱恩。并且当时负责接应的驻军基地与她待的不是同一个。任务以保密名义绕过她的司令部直接下达给了基地。所以她不完全清楚克莱恩的来历。 　　“你们想让他送死。一国元帅没有那么好杀，最好是他跟联邦元帅都死掉。”木绯屿冷漠的目光落在帝国首相脸上。 　　提及自己国家元帅时，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冷漠得全然不像个联邦人。 　　克莱恩上次负伤退下前线回来，清醒的第二天就找首相谈话，将那份他上战场前准备的文件给递交给了首相办公室。因此首相此时非常清楚木绯屿的身份。 　　首相为木绯屿的语气和态度感到心惊。 　　首相见过叛国者，见过帝国的叛徒，却从没见过如此冷淡、平静，不怨恨不极端的叛国者。 　　木绯屿看起来不恨联邦，也不热爱帝国，那他为什么要叛离联邦？ 　　总不能因为……是恋爱脑吧？ 　　深处帝国政治中心的首相德理卡忍不住去摸自己脑袋，仿佛在确认他今天出门带了脑子。相比起来，克莱恩一早就知道军方部分人想利用任务消除他这个威胁一事都显得不震撼了。 　　早该想到的啊。 　　他选中克莱恩接任国防大臣，看中的不就是对方在联邦展现的政治才能？ 　　别人或许会相中克莱恩的军事指挥能力，双S级资质，首相这种资深政客却一眼看中其政治方面的天赋。 　　“不是我们，我……我和民权党其他人都认为他是帝国需要的人才，我们才不会故意把这样的人才推去送死，就为了防备他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未来威胁到自己地位。”一天到晚在国会打嘴仗的首相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撇清自己，乃至整个政党。“阿尔克辛在联邦竞选议员的演讲录像我看过，真的太精彩了，还有他作为联邦军部发言人应对记者提问……他是个睿智、忠诚的人，天生就该做政客！” 　　虽然中途打了岔，好歹这张感情牌是打出来了。 　　首相是拿自己的紧急调令既救了克莱恩，又提拔了他说事呢。 　　用恩情拉近关系？ 　　不，是警告。 　　做了五百年魔尊的木绯屿轻易看穿了首相的把戏，不接茬，坐等着对方图穷匕见。 　　“我一直是信任阿尔克辛的，他的忠心和能力都是帝国需要的。但是吧……政府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内阁不是首相的一言堂。党内和反对党的一些人最近知道了一个消息。”首相将一旁的工作终端屏幕转向面对木绯屿，屏幕上是一份调查文件的提要页。所调查的问题正是关于海蒂用公司营销号所发布的星博。 　　那则引出O权主义讨论，把木绯屿推上帝国omega偶像道路；把克莱恩推向政治博弈中孤立无援境地的；木绯屿打折二皇子腿视频的星博。 　　“你先看看这个。”首相态度“和善”。 　　木绯屿只扫了一眼，知道指的是什么事后不由短促地笑了下，“克莱恩的母亲做的。她不喜欢我，想要克莱恩离婚。” 　　首相：“？” 　　木绯屿拿出自己的终端，将一段提前写好的话用AI朗读：“克莱恩的母亲以为捅出我作为她以为揭示我作为omega打alpha、得罪皇室的事，所有人将口诛笔伐，克莱恩迫于舆论压力会抛弃我。星博评论区存在大量语序混乱文不对题，煽动情绪并且重复的评论，明显是水军下场。她被人利用不自知。” 　　木绯屿在AI读完之后，下颌微抬，勾唇冷笑道：“我打林恩的原因，你们懂。谁利用她，你们知道？” 　　首相脑筋转得快，或者说在真正调查了海蒂的账户资金往来后，整件事来龙去脉就一目了然了。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首相态度转变，话里话外拉拢克莱恩的原因。 　　“皇……”首相脱口而出半个词连忙闭嘴，身为首相，他不可能非议皇室，这会成为反对党攻讦他的由头。但皇室不做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哪个政党的政客，都绝不可能和皇室一条心。 　　毕竟双方立场不一致，皇室势力强势，必然意味着政党权利被削弱，他们是天然的政敌。 　　“现在我知道了，水军是联邦O权协会做的。”说完木绯屿再次播放AI：“克莱恩在前方为你们打仗，后方的问题请你们自己处理。我希望他没有后顾之忧。做得到，我可以帮你们清理混在人群里的虫族。” 　　这下轮到木绯屿图穷匕见了。 第151章 　　利益，是联邦和帝国权利阶级共同追逐的东西。 　　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权力、名誉、地位都是用来换取利益——财富的资本。这是制度带来的，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在这里砸钱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如果没钱怎么办？ 　　那就学习克莱恩的手段，用自己手里的权力产生利益，再去与别人交换利益。 　　要是像木绯屿这样既没钱又无权呢？ 　　木绯屿坐着“俯视”帝国首相，轻描淡写说着对一国首相而言非常恐怖的话：“我刚才在外面杀了两只虫。他们中还有一只。” 　　首相面色骤沉。 　　这是直白的要挟。 　　“你们研究速度太慢，至今不会分辨人和虫。”木绯屿接着嘲讽。“它们入侵的速度不会因此变慢。” 　　首相额头上冒出冷汗。 　　外面闹示威的人统共才几个？就算加上警察也才几百人。而这么点人中就隐藏了三只虫人，这个概率太可怕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人类已经被虫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吗？ 　　也不对，连帝国大皇子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虫子取代了，普通人被取代岂不是更容易？ 　　首相压根顾不上木绯屿的态度如何的问题，立刻喊秘书进来。 　　他不是在乎帝国公民的死活，而是作为执政党党首，他必须在乎在乎选票，在乎政权的稳定。而维持社会稳定，是文官集团所在乎的。他需要咨询文官的意见。 　　木绯屿理了理军装衣领，悠然说道：“和我交易，我从今天起开始上班。” 　　首相顿住。 　　* 　　赫尔曼星一号卫星要塞，克莱恩编组的一号星舰编队派遣的无人战机捕捉到联邦舰队传向赫尔曼星的无线电信号，无人机控制AI随即分析出对方坐标，并发送给无人战机编队的主控系统，主控AI自动发出命令，调动整个编队战机向坐标位置进攻。 　　一轮轰炸之后，无人战机也暴露了自己的坐标，联邦的防御反击十分迅速，因此这一整个无人机编队几乎全部销毁。 　　“第一舰队守护者级到赫尔曼一号卫星背面低轨道，机甲队找时机亚轨道空降，夺取要塞！左翼歼灭者级正面进攻，母舰暴露侧翼空防破绽吸引注意，右翼歼守护者级及时变队保护母舰。第二舰队静默。”克莱恩在得到无人战机编队与联邦军交手的信息后下令说。 　　“释放两组蜂群，找出对面的指挥舰。” 　　一组蜂群大约由几十到上百架小型无人机组成，以密集成群行动来执行侦察任务，并且能携带战斗部，直接当巡飞弹扔。蜂群主要是以它们灵巧的小个体来穿越炮火密集视野不清晰的战场。 　　太空版的蜂群个头比地面作战的机型要大得多，缺点很明显，在广袤的宇宙里它飞得不够快不够远。但它成本低出产快，经常被拿来当一次性侦察机。 　　而且蜂群的主控AI拥有极其优越的飞行控制算法，可以穿越密集的陨石带。 　　克莱恩本人就在第一舰队母舰上，也就是那艘需要暴露自身防御破绽的，可能会直接接受联邦星舰炮火攻击的母舰。 　　对面联邦舰队果然上当，将炮口全部对准这艘母舰，好在侧翼的守护舰舰长和驾驶员非常优秀，及时反应，没让母舰受损。 　　而就在舰队锁定目标攻击的过程中，克莱恩迅速分辨出这支舰队最高指挥所在的舰船是哪一艘。 　　舰队没带空天母舰，指挥可能在任意一艘舰船上。当然，就算带了母舰，指挥也可能不在母舰上。守护者级星舰同样具备母舰的通讯能力。 　　克莱恩不含任何情绪的命令宣判了联邦舰队的死亡。“锁定敌方指挥舰，检查是否在射程内，粒子炮蓄能。” 　　先除掉对方舰队指挥，围攻清剿剩余舰船。联邦第二军团有一个优点，也可以成为战场上的缺点。 　　艾雁石治军重视“服从性”，军团上下级阶级分明，指挥官的命令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 　　而现在克莱恩阻断了这支舰队与赫尔曼的常规通讯途径，等对方舰队指挥一死，其他人会在短时间内陷入无头苍蝇的状态。 　　失去统一指挥的舰队威胁性将极大削弱，何况他们这边是一整支星舰编队围攻，他还留了另一支编队做后手。 　　前方一艘歼灭者级歼星舰汇报：“歼灭者泰伦斯号，目标舰在射程内，粒子炮蓄能100%，可以射击。” 　　克莱恩扫了眼沙盘投影，漠然下令：“开火。” 　　对着或许是他曾并肩作战的联邦军人，他毫不留情地下达命令。 　　他不能犹豫。 　　对面不是他真正的战友，如今在他身边的才是。 　　十余年来，他在联邦一直披着虚伪的面具，从不凭个人喜恶真心与人交往，不对联邦人投入真心，就是为了避免今天在交战时产生任何的迟疑。 　　他曾在联邦荒星杀母校的学弟学妹如砍瓜切菜；刺杀“好友”邢以芮的亲爷爷联邦元帅；离开前陷害邢以芮；如今也能轻易将死亡的炮口对准第二军团。 　　他对这些人的任何仁慈和犹豫都是落在赫尔曼星上帝国人的枪炮。 　　其中唯有木绯屿这个意外。 　　“泰伦斯号！击中目标，正在第二次蓄能！” 　　“朱迪丝号，蓄能100%，可以开火！” 　　“泰伦斯号，目标舰正在转向，疑似逃离，其他敌舰调转炮口，正在瞄准我舰。” 　　克莱恩等的就是这个。 　　“第二舰队，执行计划。” 　　随着掩护指挥舰逃跑的联邦星舰接连被击毁，指挥舰也在第二舰队的突然围堵下被迫降落一号卫星，试图等候赫尔曼星上联邦军的支援。 　　但这艘星舰上的联邦军人注定等不到支援了。 　　待克莱恩派遣的机甲队占领要塞设施后，他们会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显眼。克莱恩下令尽量活捉这群人。底层士兵不重要，最好能俘虏军官。 　　中层军官有情报价值，高层军官有政治价值。 　　接下来的问题在于如何守住要塞，逐步消耗来自赫尔曼星联邦军的援军力量。更得防备艾雁石破釜沉舟，放弃要塞的军事价值选择重火力轰炸一号卫星。 　　因此克莱恩命令菲洛米娜的舰队保持太空巡航。其他舰船在要塞港口降落，做补给维护。令初战告捷的他意外又不意外的是，那艘逃跑的指挥舰上军衔级别最高的军官正是邢以芮。 第152章 　　赫尔曼星一号卫星要塞，其实是修建在星球上的一种军事堡垒，要塞非常大，功能齐全。原本驻守要塞的部队隶属赫尔曼驻军，在联邦第二军团偷袭赫尔曼时因支援赫尔曼本土而损失惨重，最后根据菲洛米娜的指令放弃要塞撤离。 　　菲洛米娜的指挥是否失误的问题搁置到战后再讨论，克莱恩目前仍需要菲洛米娜在赫尔曼驻军中的威望以及她对中基层军官的熟悉性。 　　现在帝国军夺回了要塞，并且成功捉到几名敌方军人，其中级别最高的邢以芮中校是联邦前元帅之孙，本场战役敌方军团长艾雁石的副官，亦是亲信。 　　当菲洛米娜指派的副官将消息报告给克莱恩后，他沉默了会儿，然后说：“没必要用刑拷问，我亲自去审。” 　　克莱恩完全不熟悉要塞，于是直接命令要塞原来的司令官接管，另派参谋协助管理调度。他们的目的并非在要塞长期驻扎，克莱恩不打算将自己的精力和注意放在要塞本身上，而是据守于此，诱导联邦军出击，将战场转移到太空和一号卫星上，以免殃及赫尔曼星居民。 　　由于克莱恩的命令，作为帝国军俘虏的刑以芮得以安稳坐在要塞的一间审讯室里，而非面对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 　　克莱恩在一名副官的陪同下走进审讯室。 　　邢以芮穿着联邦军第二军团的军服，佩戴着中校的衔章，双脚锁着镣铐。他单臂搁在桌子上，略为侧身靠坐椅背上。见到有人进来，他放下胳膊调整了下坐姿，将双臂交叉抱臂于胸前。 　　从微表情上说，这是典型的防御姿态。也是一种表达权威、威势的动作。 　　克莱恩目不斜视走到桌前，副官眼疾手快帮他拉开椅子。 　　克莱恩：“……” 　　人生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挺无语的。 　　不过克莱恩没有任何表示。这是别人的处世之道，他不喜欢却不至于指手画脚，反正他又不是对方的上司，他不管对方的升迁任命。 　　克莱恩端正地坐下，摘下军帽搁在桌面上。副官随之坐下，拿出微型翻译器从桌面推向邢以芮，再用手指指自己耳朵，示意他戴在耳朵上。 　　邢以芮没有伸手拿东西，反而嘲讽地直接用联邦通用语说：“你们帝国人审讯都不知道找个会外语的吗？是不会吗？” 　　他讥笑：“用机器翻译，不怕二手信息错过重要情报？” 　　副官刚拿出另外两枚翻译器，还没来得及戴上，没听懂邢以芮的话，他把其中一个递给克莱恩。 　　克莱恩扫视一眼，微微拧眉，压低声线用帝国语问副官：“你不会联邦语？” 　　副官顿时心一沉，诚实回答：“不会。” 　　克莱恩接着问：“其他人呢？” 　　副官含糊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他很清楚跟着克莱恩做副官是他可遇不可求的升级跳板。他很害怕克莱恩这会儿把他赶出去，换一个懂联邦语的进来。 　　邢以芮见对面两人自己聊上了，他又没戴上翻译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心下烦躁，忍不住拿起帝国人提供的翻译器。 　　克莱恩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指示副官：“记录。” 　　邢以芮不懂帝国语，至少在克莱恩离开联邦前他并不懂，这一点克莱恩原先只有九成把握，现在倒是能笃定了。 　　既然邢以芮需要借助翻译器听他们说话，那克莱恩就不必刻意改变声线，他身边这位副官演技不太好，刚才又惊又愣的表情换个心思缜密，或是刑讯专家来必然会觉察不少信息。 　　副官听话地打开审讯室内的摄录仪器，同时用记录本做重点纪要。 　　克莱恩则看向邢以芮，主动问话。“情报人员告诉我，你是联邦前元帅的孙子，第二军团长的副官，军衔上校。可是我看你的衔章，现在似乎是中校，你降级了？” 　　对着故人，克莱恩一开口就直刺人家痛处。 　　邢以芮的本来就是比较容易被挑拨情绪的年轻人，一边听着翻译器里传来的AI译音，一边听到机器声没有覆盖住的原声，简直是双重的阴阳怪气。 　　他当即用找茬的心态审视克莱恩，然后就发现对面是位少将…… 　　邢以芮黑了脸，但良好的“贵族”教养让他继续稳坐椅子上，唯有双脚下意识挪动引发镣铐锁链的轻微声响宣示了他的不愉快。 　　“那你的情报人员工作还不够好，竟然不知道我早就降级了。”邢以芮反唇相讥。 　　桌子这边的克莱恩似乎被讥讽得哑口无言了，他沉默下来，默然注视对面的邢以芮。 　　邢以芮无所畏惧地与敌人对视，他眼里是年轻人的锐气与英勇，也有他对自身遭受坎坷不公的愤世嫉俗。 　　他爷爷邢元帅一死，曾经巴结、捧着邢家的人立刻变了嘴里，一部分变得疏远，这都算好的了，还有一些反过头来要踩他们一脚。邢家就像死去的大型星兽，一群虫豸闻着味就冲上来要将他们分尸而食，嗜血啖肉。 　　经历了邢元帅之死，“蓝佑”之死，紧接着因此受到怀疑的邢以芮好像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对好友热忱，锐意进取，前途顺遂的邢家大少。而是一个在自身浑身扎满刺，既刺人又刺伤了自己的激进份子。 　　短短几句对话，克莱恩就大约明白了，为什么邢以芮会让舰队掩护他的指挥舰离开。 　　因为现在的邢以芮不止是急需军功，他更不甘心死。不甘愿平庸，他要证明自己。 　　证明“邢以芮四年内升任上校凭的实力，而不是他有一个元帅爷爷。” 　　克莱恩露出笑容，“不，我们当然掌握了某些情报。但我个人比较好奇。”他转头交代副官，“这段话不用记录。不是正式审讯内容，只是我想借机满足下个人的好奇心。” 　　克莱恩口上说着不用记录，却没有赶副官出门，戴着白手套的手在副官伸手去碰摄录仪器按钮时轻敲桌面，而后扫了对方一眼。 　　副官灵机一动，没有关闭仪器，装模作样摆弄几下重新坐好。 　　“联邦前任元帅死后几天内，又死了一位军部官员，你因此遭受怀疑，有人认为凶手是你。说你不满你爷爷对你的管教打压，毕竟元帅是身经百战的双S级，身边又带着警卫员，不容易刺杀。但如果凶手是他血亲的孙子……”克莱恩果真用探听八卦的口吻说起。 　　邢以芮不等他说完就大怒，不过那件事之后他听过许多类似的话，早已不会如当初那样反应激烈。他满脸嘲讽看向克莱恩。 　　敌人的笑容无疑是对他的讽刺。邢以芮心想帝国少将原来不过如此。抓到敌军的中校后不问军事机密，反而在这跟他聊什么旧闻，并且和如今的战事没一点关系那种。 　　邢以芮在联邦第一军校没有读过刑讯课，进入第二军团之后除了初期跟克莱恩一样在前线杀虫，积累军功后和克莱恩同期升衔。他们这些读第一军校的属于军官预备役，因此入伍起就有少尉衔，很快邢以芮就升级到上尉。 　　再后来他就与克莱恩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克莱恩留在前线继续杀虫，从指挥一百人到指挥尖刀师，由军校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战场指挥官。而邢以芮则被提拔，从前线调到军团长艾雁石身边做副官，偶尔会被派到前线，代表军团长执行公务。 　　邢以芮确实是凭军功升上来的，但成为军团长副官绝对不是靠军功就能办到的。 　　邢大少心高气傲，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靠家里的废物二代。再加上有一个升迁速度惊人的天才克莱恩作陪衬，他根本不觉得这种升迁速度有问题。他的资质是不如克莱恩，可是两人在校时的成绩、在前线杀虫时的功绩明明就差不多，克莱恩孤儿出身没有家世可依，这还不够证明吗？ 　　直到今天，邢以芮依旧坚信自己的实力，不过他现在要做出实绩来向所有人证明此事。 　　他渴求胜利，因此急躁、激进，轻而易举落入了克莱恩的陷进。 　　“听说那位官员是你好友，你为什么会杀他？”观察着邢以芮表情变化的克莱恩故意问。 　　“我没杀他！”邢以芮猛地改变了坐姿，他身体前倾少许，手放在腿上攥成拳。 　　隔着桌子，克莱恩这边看不清他放在腿上的手部动作，副官那有摄录仪器的显示屏，倒是能通过不同摄像头视角看到。但克莱恩无需看见他的手，单看他放下手臂的举动就能得到信息了。 　　邢以芮被激怒了。 　　这一刀比提起邢元帅之死更加刺痛他。 　　“我怎么会杀他？”邢以芮对着帝国少将愤怒嘲讽，“你真是少将？我看你的模样很年轻，你家世肯定很好吧。” 　　副官下意识扭头看克莱恩。 　　国防大臣的家世帝国人人皆知。 　　正是因此他空降国防部才会引起广泛关注。 　　克莱恩皱眉，表露出困惑不解，“真的不是你？我得到情报，那人死亡现场有你的生物证据。虽然不是凶器那样的直接证据，可是动机、间接证据都说得通。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你降级了？只有犯了错才会让一位上校降衔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保住你副官职务的。” 　　至此，克莱恩亲自来审问的目的终于露出冰山一角，他根本不是来对被他彻底耍弄了的敌人耀武扬威的。 　　从参谋布莱兹那里得到的信息不够完备，他要亲自确认如今的艾雁石与邢以芮的关系如何。 　　这关系到他后面的计划是将邢以芮视作普通军官，还是一个对艾雁石十分重要的副官。 　　“呵。”邢以芮冷笑，“你们当我是什么？我凭什么回答敌人的问题。” 　　被牵着鼻子走了好一会儿的刑以芮突然拒绝回答。 　　克莱恩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随后他拿起帽子起身，对副官说：“我问完了。安排人继续审问，这两天别让他睡觉，如果让他错过联邦军大败的精彩就可惜了。” 　　“是，少将！” 第153章 　　“按正常流程审。”离开审讯室的克莱恩交代副官，“这人不太会藏情绪，激怒他更容易找突破口。个性直白，是非分明，讨厌政客，所以对政治和谋略不敏感。自负、容易轻视别人，因为遭逢……爷爷和朋友之死压力剧增，变得偏激、极度渴望胜利。” 　　副官有点发愣，又感到惊诧，“原来少将会做侧写？” 　　克莱恩顿了顿，“以前上过刑讯课。但我说这些主要是通过情报分析。” 　　他压了压帽檐，隐蔽起眼中的情绪。 　　才不是这样。 　　他与邢以芮相识十几年，从普通同学到好友再到战友，每一步都是他刻意伪装，精心算计得来的。如今他们两人隔着一张审讯桌重新相见，邢以芮大约是认不出他的，可他…… 　　克莱恩轻轻叹口气。 　　从故意接近邢以芮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算计他。 　　现在想这么做什么呢？显得自己仁慈？ 　　多可笑。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不忍心和动摇。 　　他的私心只在木绯屿一人身上显现过。 　　帝国与联邦关系敌对，他与邢以芮从来都是敌人。甚至邢以芮是一个颇具针对价值的敌人。因为他是邢元帅的孙子、艾雁石的副官。他的升迁越顺利，越表明艾雁石与邢元帅的利益勾连。 　　“以邢以芮现在的状态，任何英明的指挥官都不会放心让他上战场，但他出现在这里。布莱兹上校说他被牵扯进联邦前元帅和军部官员的案件里，被当做嫌疑人……他应该是艾雁石保下来的。”克莱恩说。 　　“艾……第二军团长？”副官的心态立刻转变为吃瓜状态，满腹好奇。 　　然而克莱恩在谈的绝不是八卦，而是正事，“艾雁石要保住身陷政治泥潭中的刑以芮，必须付出代价。所以他退出了下任元帅位置的竞争。也许是第一军团长做了某种交易，于是冯焰成为元帅，艾雁石位置不变，邢以芮以降职处理摆脱案子。” 　　事实上克莱恩所推测的分毫不差。冯焰作为第一军团长，他的军团驻扎在联邦主星，他本人与亲信在主星深耕多年，他既然能拉拢联邦第一军校校长在荒星做非法实验，其在主星的势力、人脉绝对不可小觑。 　　而且克莱恩没说的是，当年他离开时的策划不止是陷害邢以芮。对方是艾雁石的副官，他的假身份“蓝佑”曾经是艾雁石的下属。而且艾雁石同样有杀死邢元帅的动机和条件。 　　克莱恩布置的是“二选一”的陷阱。 　　其他军团长、政客们不确定会如何选择，但绝对会有人盯准这个机会。无论是艾雁石倒台，还是邢家倒台，皆有人得利。没有利益相关的人也会乐于看到热闹。 　　在克莱恩的预测里，艾雁石会遭受更多的压力。比起靠爷爷荫庇的刑大少，真正手握实权的艾军长垮台，才能腾出更多的空缺，分出更大的蛋糕。 　　现实中，艾雁石首先将邢以芮推出去，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任由邢元帅的孙子一人面对所有的恶意和揣测。眼看着邢家一朝树倒猢狲散。然后再以长辈、长官、邢元帅忠心下属的身份保住邢以芮。 　　事实上他很清楚，他已经在竞争元帅位置的争斗中率先失去筹码和主动权，其他军团长或许无法竞争那个位置，但绝对能办到让他无法上位。 　　与其去争一件注定失败的事，不如重新掌握筹码。 　　邢元帅未犯错，是在任上遇刺身亡，是牺牲。因此只要邢以芮不废掉，邢家再如何颓败也只是短期的。 　　邢以芮是一个未来价值可期的新筹码。而且他会在艾雁石“沉重的恩情”下变得极易掌控。 　　从邢元帅的下属，到邢大少的恩人，这可太令人舒心了。 　　“艾雁石在邢以芮身上倾注了投资，他的价值没兑现前，他对他是重要的。”克莱恩嗤笑，他了解自己这位前上司。一个与政客们关系处得不错的上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艾雁石的处事和思考方式可能和政客差不多。 　　“至少以邢以芮的名义向他发送求援信号，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再加上要塞，足够令他出兵。邢以芮越重要，他派出的人越多。”克莱恩随即下令，“破解邢以芮的机甲，向艾雁石发求援信号。” 　　“核验舰上其他士兵情况，找出通讯员身份，先审出他们军团的联络密钥，向情报处确认。如果审不出……就伪装成通讯员之外的身份求援。要说明邢以芮情况不好，急需救援。” 　　克莱恩再一次利用了邢以芮。而对方仍旧对此一无所知。 　　邢以芮是一个优秀士兵，也可以是一名优秀的中层军官。偏偏他有一个元帅爷爷，那么向来厌恶政客，以至于不喜欢政治的他注定将为自己的性格和身份承受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伤害。 　　因为他总是会忽略来自身边的人由利益而产生的不同立场，从而忽视防备那些阴暗处的算计。 　　元帅爷爷带给他荫庇的同时，也把他置身于权力斗争中。 　　一日后，艾雁石派遣一个尖刀师和七艘舰船编队的空天母舰战斗群航向一号卫星。舰队行进途中遭遇帝国军埋伏。舰队溃退回赫尔曼星。 　　常规通讯被切断的赫尔曼星上，艾雁石面色阴沉，继续派兵。 　　第三天，艾雁石一口气发动三个编队，计划强行登陆一号卫星。他仍旧不清楚邢以芮是在逃匿中，还是已被帝国军俘虏。 　　无论如何，他已经和邢以芮深度捆绑，他靠着保护对方赢得不小的声誉，尤其在民众间博得了声望。他不可能在明确收到邢以芮的求援信号之后主动放弃他。 　　第五天，联邦军的一支尖刀师机甲队突破重围登陆一号卫星，立刻遭受精确制导武器打击，全军覆没。 　　要塞的防御作用终于得到正确示范。 　　第六天，赫尔曼星天空上炸开漫天弹幕——联邦军破解的赫尔曼军事基地防空系统起效了——防空导弹37%拦截率拦截帝国军在大气层外投放的导弹。 　　赫尔曼星的帝国民众人心惶惶，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帝国军队无差别炸死，有人甚至萌生投靠联邦的想法。好在通讯被切断，他们也无法联通网络，连终端的基础通讯能够也丧失了。无法与他人联络导致人们即使再恐慌也无法结成有效的力量，闹出大乱。 　　当然也有一个小问题，在艾雁石的精力大量投入战场时，联邦军放任了赫尔曼星的治安管理，接管星球的工作也直接停摆，导致许多人在恐惧下心生恶意，走上街道肆意犯罪，恍如末日下的狂欢。 　　联邦军可不在乎帝国人死活，维持治安是为了联邦军的安全，赫尔曼星的帝国人闹得太凶，满街都是□□、各种暴力犯罪，艾雁石不得不分心派人去处理。 　　一颗星球如此大，人口众多，联邦军才多少人？他们必须借助本地司法系统的力量。艾雁石一下子陷入焦头烂额中。 　　强占敌国星球的弊端显现。 　　艾雁石急了。 　　第七日，艾雁石集结一半军队，开始作战部署。三分之一舰船从军港机库出来，准备起飞。 　　第九日，赫尔曼星军事基地的防空系统突然失控，其他军事设施同时出现控制权被强制转移的状况，基地内无数炮口转向，互相瞄准。 　　技术员分析情况后惊出一身冷汗：“是被远程夺取了控制权限，现在一切能使用的火力瞄准锁定目标是各个基地重要设施。赫尔曼的绕行卫星都被毁了，通讯切断，能够在这个情况下远程控制……信号发送点应该离星球不远。” 　　艾雁石沉着脸盯着沙盘虚拟投影，半晌后阴沉道：“是一号卫星要塞。帝国人留了一手。要塞能够远程控制赫尔曼的所有军用设备。” 　　他攥拳狠狠锤在桌子边沿，吓得技术员一个激灵。 　　“帝国军明明驻扎在赫尔曼上，一号卫星几乎没布置什么兵力，当初一交火人就从卫星撤离……我以为要塞只是整个星域防御网的连结点，重要，但不可能像这样。”艾雁石忍不住想，帝国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只有几千人驻扎的卫星要塞居然能控制赫尔曼所有军事基地的重要设备，这不是把他们整个驻军的命放在那一小股人手里？” 　　艾雁石如何也想不到，他其实是被赫尔曼驻军前司令的错误决策和如今克莱恩的指挥前后矛盾而迷惑了。 　　联邦对于要塞的情报不够详尽，因而忽略了它的全部功能。正常情况下，要塞当然不可能控制赫尔曼星上的军事设施，至少驻扎要塞的人员没有开启这项功能的密钥口令。 　　前司令菲洛米娜中将夜没有。 　　因为它掌握在国防部，由常务秘书保管。而开启它的权限是首相的命令，以及国防大臣的知情书签名。 　　继消耗了艾雁石舰队实力后，克莱恩计划将艾雁石的主力，乃至全部兵力逼出赫尔曼星。 　　当艾雁石发现赫尔曼星已经被狡诈的帝国人放弃，赫尔曼所有军事设施都是敌人刀俎下的鱼肉时，他会做什么？ 　　“不能待在这里，立刻撤离！”艾雁石胸腔迅速起伏，额头淌下热汗，“召集所有人登船，即刻起航。” 　　“上将？”下属懵了。 　　艾雁石却显得十分紧张，“这是威胁、示威，既然他们能控制这些设备，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火？对面总指挥是谁？他为什么要给我时间……是顾虑什么吗……” 　　艾雁石明显没有顾得上下属的疑问，他反复发问，又不指望得到回答。但下属成功把自己听迷糊了。脑子离只萦绕着一个问题：对啊，帝国人为什么不直接炸死他们？ 　　艾雁石突然闭了闭眼，稍稍冷静下来，可脸色并无好转。反而更加凝重，“我明白了，他在表态。他在逼我么撤离赫尔曼，他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他在顾忌赫尔曼的帝国人，不希望我鱼死网破弄死这些人。” 　　说到最后，他蓦地笑起来，“好，很好。我一开始就选错了。” 　　“选……错什么？”下属小心问。 　　艾雁石目光狠厉，“不应该轻视要塞的意义，只派了一支队伍去接管，反而以赫尔曼星球为重心。是帝国人把大股军队驻扎在这里误导了我。在联邦可很少这样安排重兵把守一颗居住星球，建设这么多军事设施。我们一般是在卫星上建驻军基地的。” 　　下属露出不忿神情：“卑鄙的帝国人！” 　　艾雁石沉默了下，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战场打磨出的直觉告诉他，是“帝国人有病。” 　　第十日，赫尔曼星上的联邦军全数出动，离开赫尔曼向一号卫星发起总攻。同一时刻，国防部命令的第二支援军抵达战场后方。 　　第十二日，赫尔曼星球居民的终端上忽然收到一条公共信息，称联邦人已经离开赫尔曼，帝国从未放弃他们，请大家稳定情绪，尽量留在家中等待消息。如需采购可以街区为单位组织采购，不要单独外出。 　　战事没有结束，两个军队就在一号卫星周围交战，从赫尔曼星球上抬头，能够看见遥远天幕上，时不时有惊人的光点闪烁。 　　那是无人战机毁坏爆炸和歼星舰的炮火光。 　　那是死亡与他们的希望。 　　* 　　克莱恩与艾雁石交战的第七日，帝国帝都，木绯屿穿着军装，站在帝都星驻军基地一个操场上，身边放着一只行李箱，箱子敞开，露出里面盛放的一个个拳头大小盒子型的不明仪器。 　　在他面前的操场上，整齐列队站着两百五十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及二十五名尉级军官、五名少校。 　　代理元帅和几个高级军官站在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主要是看木绯屿。 　　木绯屿扫视全场，这些人是首相在内阁扯皮一周后终于通过的首相命令向军方要的人，他们将全权由他指挥，协助他摸索出有效的清理伪装成人类的虫族的方法，便于之后制定为标准规范向全国推广。 　　木绯屿不自觉理了理袖口，心想幸好小天道早被他赶回克莱恩身边了。 　　这个场面……无论经历几次，他始终觉得很蠢。 　　搞这种领导训话到底有什么威风的？为什么修士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 　　他在魔宫就很烦搞这个。 第154章 　　以帝国的现行政府制度，原本在内阁扯皮不可能这么快就扯完，要落实与木绯屿达成的协约内容，更需要在政府厅和军方之间来回扯皮。毕竟帝国政府官僚体制是以低效著称的。 　　不拖上三五个月，简直对不起这些人对于维护各自利益的决心。 　　事情坏就坏在，木绯屿在街上跟O权示威者吵架没吵赢，气得当场开直播给全帝国人来了点“真相”。 　　这下好，这边木绯屿还没跟首相谈完，星网上就出现了相关热搜，各种关于虫人的谣言传得飞快，差点搞得人心惶惶。更有商家火速反应，趁机上架求生物资大礼包。网络媒体则下场炒作，赚取流量。 　　一个消息点炸了好几方，政府就不说了，军方那边也有人跑去问东问西，一些媒体——主要是反对党的媒体趁机搞事，摆出责问帝国军的架势去找代理元帅，同时谴责执政党隐瞒如此重大的消息，不顾民众安危。 　　首相听到消息后人都麻了，直接截取这些影像资料去内阁会议跟其他人扯皮。 　　这咋摆平啊？反对党恨不得发起后座议员在国会上对他这个首相进行质询，最好能逼得这届内阁倒台。 　　内阁大臣们觉得冤枉啊，他们这次真的啥都没干。隐瞒虫族变异问题是经过国防部同意的。 　　不，它根本就是克莱恩提交的提案好吧！他们啥都没来得及说呢，国防部就给出了意见书，他们不过在开会时走个流程，具体发生了啥他们都不清楚。虫族能变成人这件事他们其实根本不清楚，国防部只说是虫族变异了！ 　　内阁大臣想把锅甩到国防部上，首相一听就开始冒冷汗。 　　指着木绯屿干净利落杀虫的直播录屏让大家放弃这种想法。 　　甩锅？ 　　今天放出消息，明天这位夫人又要上门找茬！ 　　首相不愧为首相，他做了几十年政客，混到一党之首的位置，心机手段和权衡利弊的水平都非常不错。他顺利摆平了内阁众人，压住文官集团，直接从军方调集人手。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哪怕做了五百年魔尊，摆架子的经验丰富，此时站在操场上，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眼含轻视不爽的alpha……等等？ 　　轻视、不爽？ 　　绯屿魔尊微一挑眉，来了兴致。 　　代理元帅身边一人小声说：“他一个omega，能行吗？” 　　另一人笑着回他：“我们国防大臣的omega，也许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此人语气轻佻，其他人听着就笑了。 　　木绯屿余光向这些人扫了扫，“少校出列。” 　　五名少校和二十五名尉官均在队列一二排，少校们闻声出列。 　　木绯屿指指脚边的箱子，“五十个仪器，每人拿十个。” 　　几人互视一眼，仗着木绯屿没有真正军衔，其中一个少校问：“这是什么？” 　　木绯屿早有准备地打开终端，让AI朗读他提前写好的说明：“这是甄别人类和虫人的仪器。靠近虫人时会亮红灯，有效范围三米以内。距离越近结果越准确。如果亮黄灯必须把它交给我充能。” 　　众人震惊。 　　代理元帅猛然大步走进操场：“阿尔克辛夫人，跟我来一下。” 　　木绯屿：“？” 　　几位上校顿时面面相觑，而后同时退回队列中，但大家的目光均不由自主往箱子里瞟。 　　木绯屿蹙眉看着五人，语气变冷：“你们没听见我的命令？” 　　代理元帅脸色一沉。上校们偷偷去瞥代理元帅。 　　“阿尔克辛夫人，请你正视你的身份，你没有军衔，而他们是上校，你无权对帝国军上校发号施令！”代理元帅说得极不客气。 　　本来无视他的木绯屿偏头看去，“我不能命令他们？” 　　代理元帅沉着脸说：“当然。” 　　木绯屿环视操场，看见所有人都在观望。 　　魔尊难得做一回好事，凡人却并不领情的样子。 　　首相分明答应和他交易，也做出了一副着急忧虑的样子，结果呢？看起来首相并没有和代理元帅谈妥。 　　魔尊不由笑了起来，眼神变得倨傲，从骨子里散发出魔尊的威严、傲气。他漫不经心道：“我怎么做才能命令他们？你要什么？” 　　代理元帅瞥了下操场外面，示意说：“你跟我来一下。” 　　木绯屿盯着他瞧了瞧，突然一指脚边的行李箱：“我知道了，你要这个？” 　　代理元帅：“……” 　　代理元帅从没觉得跟人沟通是如此困难，他只是想叫人私下谈谈，怎么就遇到杠精了？ 　　普雷斯科特上将长年身居高位，习惯了用命令口吻说话，整个帝国军内部除了元帅阁下，没有级别比他更高的了。 　　他没想到这次的对象不一般。 　　在修真界谁能命令魔尊啊？ 　　木绯屿七八百年没听过这种语气了。他在自己终端上戳了戳，AI声立刻响起：“你们可以把仪器拿去拆解研究，但我不会告诉你们原理。恕我直言，以你们现在的科技，是无法理解和复制它的。” 　　什么测试仪啊，这东西其实就是修改版测灵器，原版是魔宫典籍中记录的万年前魔域入侵时，用来侦测魔气的灵器。 　　木绯屿不愧在炼器一道上颇具天分，他花了三天寻找这个世界的材料替代原版灵材，又花了两天炼制。经过日夜不休的努力，最终成品五十个，然后他挨个装上简易电路和小彩灯，将之伪装成更符合凡人想象的小盒子。 　　感谢他在联邦第一军校读的那一学期课，至少他知道用并联电路装小灯泡。 　　而所谓的充能，则是向其中注入灵力和神识。 　　也就是说，这些小盒子无法脱离他而使用。帝国人拿去拆解只会得到一堆无用的材料糅合体，和一个明显只有亮灯用途的简单电路。连颗芯片都没有。 　　代理元帅的反应，显然是想得到甄别人、虫的技术。不是木绯屿小气不想给，而是他给不了。 　　代理元帅的心思被戳破，他怎么听那AI音都觉得刺耳。代理元帅之职的将军认为不能丢“元帅”的脸，当即拔高音量，转头对操场上众人说：“解散！” 　　大家一头雾水，但听话地原地解散，并且不敢在操场停留，纷纷打算离开。 　　在操场集结的众人、场边看热闹的军官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头晕目眩。再回神时，所有人惊愕地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操场的景象消失不见了，四周是黑色的树、白色的花，头顶天空被灰白云雾遮蔽，不见星辰。如晚霞一样黯淡的光线投射地面，脚底是泥泞的褐色土壤，偶有地方可见暗红痕迹。 　　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对于地面上的暗红和空气里萦绕的腥气，他们很快判断出那是血的痕迹。 　　四下寂静无声，诡谲的环境中似乎危机四伏。 　　“这是——精神力领域？！” 　　有人低声惊呼。 　　木绯屿对面，代理元帅右手紧紧按在配枪上，后背渗出的冷汗浸湿了军装。 第155章 　　这当然不是精神力领域。 　　一个类似幻境的小把戏，与摄神术一样的旁门左道。 　　因此木绯屿故意将景象布置得阴森诡异，让这些人因恐惧而忽略它与真正领域的差异。 　　魔尊并不特别擅长幻术，这些幻象捏得比星际科技的全息投影还假，更遑论是精神力领域内自定义规则下的景象。 　　木绯屿掌心向下轻轻横划，自他脚下骤起烈焰，几股火焰绕着他腿部螺旋升腾，在背后交织成椅子形状，烈焰中显现金色与银色金属构筑的座椅，火焰在扶手、靠背上缠绕燃烧。 　　为了不显得突兀，木绯屿甚至挑了个符合帝国人审美风格的高背椅外观。 　　他单手扶着一侧扶手坐下，在缠绕扶手的火焰遮掩下掐诀，烈焰王座飘然腾空。 　　他如高高在上的神，俯瞰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陷入幻境中的众人并不为此惊讶，他们所了解到的精神力领域，其中一切景象均源自域主的想象。 　　所以大家顶多觉得想象自己飘在空中的木绯屿脑子不太正常…… 　　在场众人的精神力等级最高不超过A+级，无法用领域来对抗领域，大家索性杵在原地观望。 　　要说有什么值得震惊的，原来omega也能够构建精神力领域吗？ 　　这一点前所未闻。 　　每个士兵脸上的表情都是轻松、事不关己的。代理元帅几位军方高层则一脸权威受到挑战的愤怒，更有甚者已经掏出了枪。 　　魔尊目光微动，冷漠的视线扫视众人，神识笼罩全场，元婴修士的威压倾泻而出，重点关照了代理元帅和之前用轻佻语气说笑的几人。 　　“呃……”几人蓦然承受巨大压力，精神力等级仅在A级区间内的几位凡人当即站立不稳。 　　木绯屿勾起唇。 　　“停下！”精神力等级A+，作战经验丰富的代理元帅尚且能说话、思考，他厉声大喝，“你是在袭击军方高官，我有理由判定你为敌人，对你……” 　　木绯屿手指一动，代理元帅立刻被下了禁言术，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对方脸色一变，按在枪套上的手开始动作。 　　端正坐在火焰王座上的魔尊指尖在扶手上重重一叩，下方有意动手的代理元帅等人不单被禁言，四肢也被无形之力禁锢。 　　冷汗从几人额头、后背淌下。 　　他们不由自主想：精神力领域太可怕了。 　　木绯屿抬起右手，灵力凝成丝线飞向五名少校，手指回勾便将五人扯到座椅下方，他不说多余的话，只重复道：“五十个仪器，每人拿十个。” 　　少校们不敢吭声，也不敢动。 　　魔尊不悦地抬起左手向下一压，目前帝国军中职级最高的代理元帅众目睽睽下“咚”地一声跪下了。 　　众人悚然惊呼。 　　普雷斯科特上将这一生从未有过比现在更屈辱的时刻。 　　他恼怒得眼睛都红了，浑身颤动拼命想要挣脱他所看不见的束缚，alpha信息素难以抑制散发出来，高级alpha的信息素激得附近alpha差点应激，属于不同人的信息素相互影响，糅合成难闻的味道。在场唯一的omega，木绯屿好似什么都闻不到，依然稳坐高处。 　　“放开上将！”军人的血性和alpha的躁动彻底被点燃，未受禁锢的军官和士兵们大吼起来，上百支枪的枪口对准木绯屿。 　　而木绯屿只是轻笑一声，摆手一挥，众人手里的电磁枪瞬息胀大、变形，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中变为一只只虫族。 　　“啊——！”众人惊惧地放开手，下意识后撤，浑身肌肉紧绷，精神像绷紧的绳子一样拉扯到极致。 　　“别慌！这都是假的！” 　　“这里是领域！这些都是他的想象！” 　　不少人仍保有理智，反应极快地大声呼喝。 　　作为校官的五名少校试图组织起身边的官兵，大家散乱一团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是丢帝国军的脸。 　　而被迫跪下的代理元帅浑身颤动幅度更大，他在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去对抗木绯屿的压迫。另几位高级军官嘴巴不停开合，不必听声音木绯屿就知道这些人在咒骂他。 　　木绯屿饶有兴致地向一侧倾了倾身，手掌托起下巴，垂眼俯视虫族的足肢挥砍、口器喷毒液，将下方二百余名本该交给他带的帝国官兵一一杀死。 　　失去武器、精神力发挥受限的他们在虫族面前，就像婴孩一样无力。 　　两百八十只虫对两百八十名军人，完全是碾压式胜利。 　　这是一场虫族对人类的屠杀。 　　代理元帅等几人就被迫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下属死亡。 　　疯子…… 　　鲜血残肢喷溅在颜色诡谲的草木植株上，黏腻的血液渗入褐色的泥土，鲜红的颜色覆盖住原本暗褐的血渍痕迹。 　　血腥味和虫族的毒液、腐蚀性的体.液气味掩盖了先前的alpha信息素味道，代理元帅几人各个面色惨白，看向木绯屿的眼神却充满愤怒、屈辱、仇恨以及惊惧。 　　这是个疯子！！ 　　惊变只在一瞬间。热热闹闹的场面转眼变得血腥、残忍、寂静。 　　没有自己领域的几人完全忽视了一件事：精神力领域内的景象依呈现的是域主想象，但它依托于域主精神力而生。领主可以在领域内制定自己的规则，可域主是人类，人类的精神力再如何强大，也无法凭空制造生命。 　　精神力领域里，怎么可能捏造出原本不存在于内的虫族？ 　　二百八十只虫族齐刷刷转身扭头，虫子的复眼全部对准代理元帅几人，“啪嗒啪嗒”声中，虫子们慢慢涌动着靠近他们。 　　别过来！ 　　放开我啊！！ 　　我要弄死他！X死这个omega贱人！ 　　在他们无声的呐喊中，虫群渐渐吞没了他们的身影，他们清醒着被虫族分食，从手指到胳膊，从四肢到躯干，最后是他们的头。 　　啃食声逐渐停歇，虫族吃完了几人后如发条失灵的木偶僵住。 　　如果这些人能够更冷静一点，他们会发现这些虫子全程没有嘶鸣，翅膀都跟摆设一样不会振动。 　　看完一场血腥的表演，魔尊如同刚欣赏完一部有趣的电影般欣悦、满意。他漂亮的眼睛一眨，四周诡谲景象转眼消失，所有人完好无损矗立在进入幻境前的原地，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但惊恐、痛苦、不甘的表情几乎定个在每个人脸上。精神力等级没达到A级、意志不够坚定的人两眼一翻，当场惊厥。许多人产生应激反应，有的弯腰呕吐，有的四肢发软，有的头晕颤栗，有的信息素失控表现出攻击性。其中，此前拿木绯屿开玩笑的几个军官反应最为激烈。 　　代理元帅在嘈杂声中回神，衣服被汗液黏在身上，军帽下的头发几乎全部汗湿，他猛然看向木绯屿。 　　木绯屿站在原地，唇角微勾，好整以暇回视他，露出嘲弄的笑意。 　　“我可以命令他们吗？”木绯屿指指操场上“活蹦乱跳”的众人，悠然问。 　　无形的恐惧攫住了代理元帅心脏。 第156章 　　#赫尔曼战役大捷# 　　【我们夺回赫尔曼星了！】 　　【国防大臣牛比！！！】 　　【太棒了！！】 　　【联邦人怎么样了？都赶走了吗？怎么没看见新闻？】 　　【国防部应该会开新闻发布会公告战役结果吧。】 　　【之前听说国防大臣要去赫尔曼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不自量力。大臣今年才三十岁吧？太年轻了。】 　　【二十八岁！大臣只有二十八岁！精神力突破S等级上限的青年天才！】 　　【呜呜，大臣真的很优秀，年轻英俊、天资卓越，而且他就出身普通工薪家庭，他的alpha母亲就在一个小杂志社工作，omega父亲也没有任何背景。这样的家世在国内其实很难出头的，至少不会这么年轻。】 　　【呃，我跟克莱恩是中学同学，其实他十六岁左右的时候失踪了。你们搜索十多年前的寻人启事应该能找到当年当时他父母找他的启事。克莱恩晋升快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没人说国防大臣夫人？没人说我来说。前几天这个omega当街打人，打的还是倡议omega权益的示威人士。这已经他是第几次打人了啊？这个O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不对吧。那不是做得特效吗？如果不是特效，那他打的也不是人啊，明明是虫……】 　　这条评论在发出数分钟后，突然被标示违规而遭到星网主脑删除以及限制用户发言处理。 　　主脑的处理迅速而低调，除了被处理的用户名主人，起初并未引起人注意。 　　但检索、屏蔽关键词并不能阻挡人类发言的劲头，换个词、换种描述来说就是了。 　　主脑再智能化，它也是人类造的。即使它能在星网上封堵，却拦不住人在星网之外交流。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木绯屿前段时间的直播上。 　　虫族是否能够变成人类的模样隐藏在人群间？这个问题直到今天政府都没有给出明确回应。 　　【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去问那天在现场的人不就好了？那天去参与示威的人不少吧，而且政府厅对面街上有商铺吧，应该还有不少路人。】 　　【我妹妹的同学就是当时的示威者之一，妹妹说人到今天都没回家，已经旷课好几天了。】 　　【那群人被抓了。给家属的说法是有“危害公共安全”的可能，“需要集中管理以待观察”，“排除威胁”之后再放人。顺带一提，他们是被军方带走的。】【抓得好！搞O权这群人就是饭吃得太饱。】 　　【凭什么抓人！omega只是想要一点人权就成了威胁？那alpha不戴阻咬器就出门为什么不是威胁？那么多alpha强行标记omega的罪案为什么没人管？！】 　　【有病吧？你就是O犬？】 　　如果是在联邦，接下来肯定是一轮AO大战。但在帝国星网上，偏激的omega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一群alpha围攻，骂得发言者自己受不了，删评走人。甚至于其中会有一部分人是beta。 　　人口占比最大的beta才是多数人、普通人。 　　不过今天的架没吵起来。 　　【国防部没开新闻会，但是内阁新闻办公室来开了！首相出镜！-直播链接\\\\】 　　新闻会现场，首相坐在长桌中间。身为政府首脑，其他座位是参照他的位置依次设置。新闻官作为主持人坐在首相右手边，首先向大家介绍本次新闻会的主要内容。 　　帝国人满心好奇跑来观看，一眼就看见首相左手边坐着个眼生的人。 　　说眼生也不对，因为资深星网冲浪选手已经认出了这个人。 　　【他不是国防大臣夫人吗？】 　　“在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的指挥下，帝国军已经收复赫尔曼星，目前联邦军已退后到星域边缘……关于赫尔曼战役大捷的说明结束。接下来宣读《公众安全监察白皮书》摘要。” 　　“根据帝国宪法第十七条至二十一条，实行针对帝国公民的身份监察，以下监察措施均在宪法准许范围内。” 　　新闻官捧着文件埋头宣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AI。 　　“……成立特别监察委员会，主席：国防顾问木绯屿。委员会其他成员：帝都军部分人员。监察目的：甄别正常公民与具危害性的。执行者可对嫌疑对象实行抓捕，确定对象为非正常公民、具有危害性，可对其实施当场击毙。” 　　参与新闻会的媒体记者立即哗然，众人的呼声盖过了新闻官话筒里的声音。 　　首相顿时皱眉。 　　吵吵闹闹得，跟在下议院似的。 　　新闻官没有下院议长那样的大嗓门，当下就念不下去了，捏着文件看向一众记者。 　　首相扭头瞥他，小声催促：“愣着做什么？继续。” 　　新闻官无奈，举起手掌下压，试图示意大家安静。“请大家先安静，有任何问题请等待稍后的提问环节。” 　　所有记者脸上都写满了迫不及待，他们一点都不想等待，脑子里只想得到“搞到大新闻了！” 　　新闻官时常面对媒体，十分了解这些记者的想法，迅速念完白皮书摘要后他气都不带喘地介绍：“接下来请监察委员会主席阿尔克辛夫人向大家做说明。” 　　木绯屿的发言环节是提前通知他了的，并且新闻官提供了参考发言稿。木绯屿就当着所有人面掏出他的终端，比新闻官更没有感情的朗读机——AI开始自动朗读。 　　首相和新闻官：“……” 　　记者和帝国民众：“？” 　　AI才读完几句话就有记者忍不住举起手，急切地想要进入提问——回答环节。 　　新闻官坚持流程，不理会急迫的记者们。 　　一直像个吉祥物一样安静的木绯屿忽然瞥眼记者，掐断了AI读稿。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木绯屿说。他今天也穿了军装，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明明是身材纤弱的omega，冷冰冰的气质却与这身军装并不违和。 　　“你们本来不应该知道真相。我也不赞成这个。”他指指新闻官手里的白皮书文件。“这里的措施太温……” 　　帝国语说得不好的魔尊歪头想了想措辞，没想起恰当的词汇，于是用了一个含义稍微接近的词说：“太温柔了。” 　　“咳。”首相低声干咳，提示他不要乱说话。 　　内阁没打算直白地告诉民众，虫族堂而皇之潜藏人群中。这个真相足以引起社会动荡，很可能对治安造成重大负面影响。以至于白皮书的内容全程采用含糊不清的描述。原本的记者提问环节应该是他们绞尽脑汁糊弄媒体和民众，隐瞒虫族的问题，但必须施行白皮书内的举措。 　　木绯屿无视首相的提醒，轻描淡写说出：“虫族变异，假装成人类藏在你们身边。” 　　全场再次哗然。 　　首相……首相等人阻拦得不及时，人已经麻了。 第157章 　　虽然星网上反对的声音很大，但公众安全特别监察委员会的工作仍旧在内阁的支持下展开了。 　　极其在乎选票的政党竟然不顾反对声音坚持做一件事？ 　　这说明比起星网上那群大声嚷嚷的网民，实际上支持的人更多——或者说，支持它的群体更加重要。 　　例如选民与选民的票的重要性是不平等的，因为帝国选举制度不是单纯比谁票数多，而是在选区内比票数，然后比哪个党拿下的国会议员席位多。优势选区不用说，该区选民基本都是某个党的铁粉，劣势选区没必要考虑，反正都是别人的铁粉。 　　因此选民左右摇摆，也就是不属于任意党派优势选区的边缘选区就是重点考虑如何争取的选票的地方。 　　另一方面，克莱恩也说过，选票是可以用“钱”买到的。所以如果对象是平民和精英，政党一般会偏向精英；如果对象是精英和特权阶级（资本），政党一定会选择后者。 　　拥有君主的帝国从建国之初始就注定不平等、不民主，君主的存在本身就宣告了帝国人与帝国人不平等。当然，就算是在没有君主的联邦，阶级和阶级之间照样如此。并且联邦玩的花样更多。 　　首相愿意同木绯屿做所谓的交易，实际上根本不是因为对“变异虫伪装成人”感到恐慌。 　　正如他们在内阁会议上讨论的，维护政权稳定是文官集团考虑的事，他们这些政客需要考虑的是选票。 　　在修真界恶名远扬的绯屿魔尊难得做件好事，参与者却尽是“恶人”。 　　所以即使被记者怼脸提问了，首相等人依旧隐瞒真相，用含糊不清的叙述应付民众。 　　魔尊可不惯着他们，大家极力瞒着的事他全给捅咕出去了。不过他也有所隐瞒，关于魔域的事他从头至尾只透露给了克莱恩一人。 　　虫族的危害星际人都知道，即使突然告诉他们虫族变得更可怕了，人们对虫族的恐惧不会陡然加深，也不会减少。 　　魔域的恐怖却是连木绯屿自己都不曾亲身经历的，他只能从修真界的典籍记载、其他修士的口耳相传中管中窥豹，他无法预估魔域对星际世界的危害程度，不能确定星际人会不会突然陷入恐慌而造成社会秩序紊乱乃至崩溃。 　　在木绯屿看来，哪怕是保守主义盛行的帝国社会，那也比肉弱强食的修真界好得太多了！他不想亲生毁掉帝国或者联邦。 　　* 　　首相向军方要了二百五十名士兵、二十五名管理士兵的尉官以及五名管理他们的少校，一共二十五支小队。这些人均从帝都驻军部队中调遣。而帝都驻军部队常年驻扎帝都郊区外的基地，是帝国元帅的嫡系部队。驻军人数不如其他军队多，却地位显赫。 　　与联邦主星驻军基本被养废了截然相反，帝国这支帝都驻军是经过元帅筛选、训练的，每一个士兵的单兵战力和军事素养都极高，相当于精兵。 　　木绯屿的评价是：大宗派内门弟子。 　　领着他们干活比跟首相、代理元帅那群人沟通可轻松多了，尤其是在木绯屿用幻境带给他们小小的震撼之后。 　　木绯屿让二十五个队伍分别在帝都不同街区做巡查，每个小队分配两个测灵器。 　　巡查任务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拿着测灵器巡逻，遇见人就扫一扫。这方面的工作警方最熟了，修真界的各个宗门同样有派弟子在势力范围内巡查的任务。 　　而木绯屿就像宗门的带队长老一样，每天选一支跟队，监督他们巡查。 　　要不是考虑到凡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木绯屿绝对不会用这么温和、迂回的方式找虫子。 　　以魔尊的一贯作风，他会直接让人挨家挨户搜查，对帝国每一个人检查一遍，还怕找不出潜藏的虫子？ 　　今天跟队的队伍恰好巡查到克莱恩父母家所在街区，由于木绯屿在，负责该队的少校也来了。 　　今天不是工作日，附近几个工薪阶层居住的社区比平时热闹，街面、公园、商店多了许多在休息日出来休闲的人。比如海蒂一家。 　　海蒂与弗雷德皆穿着一身像是漂亮、体面的正装，小儿子托德则穿得如同木绯屿上次所见那样，像个落魄贵族的小少爷——虽然囊中羞涩，但尽力维持贵族的体面，硬要弄一身奢侈品牌，因此根本不能考虑装扮与本人的形象是否合适。 　　海蒂一家穿得再奢华也不妨碍他们被当街拦下核查。 　　元帅能把内阁压得抬不起头，他手里带出来的兵自然十分强势。 　　“扫一下身份卡。”拦下他们的士兵面无表情，一脸公事公办的肃然，配合他们身上的深色作训服，气势非常唬人。 　　弗雷德当即有些被吓到，紧紧抓住海蒂手臂往她身后瑟缩了下。 　　海蒂的alpha保护欲瞬间爆炸，一只脚踏前，身体前倾做出保护的姿态，冷脸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扫身份卡？” 　　每天巡查工作要核查许多人的士兵们哪能每碰见一个人就重复解释一遍？口水说干都解释不过来。反正他们又不是警察，通常根本不会与民众直接接触。一个士兵直接把测灵器朝海蒂三人身前凑，另外四个士兵从两翼围上来，将海蒂三人的进退路堵住。 　　只是普通工薪家庭的海蒂一家哪见过这种架势？娇惯任性的托德都知道害怕了，直往弗雷德身后躲，“爸爸……” 　　“没事，别怕。”弗雷德不怎么自信地安慰。 　　海蒂皱起眉面对众士兵：“你们是监察会的？” 　　海蒂在杂志社工作，比起不能工作在家照顾家庭的弗雷德跟还没到懂事年龄的托德，她算是相当有见识了，一下子就想起三天前的新闻。 　　“是，身份卡。”见测灵器没亮灯，士兵把核查身份卡的仪器举到海蒂面前。 　　海蒂见他们没有多说，心里明白是没事了，于是配合地把终端对准仪器扫描口，并对弗雷德两人说：“没事，你们也扫。” 　　本来事情到此就平静的结束了，但弗雷德忽然看见了不远处在少校陪同下观察士兵工作的木绯屿。他轻轻拽动海蒂袖管，小声说：“海蒂，那边的是不是绯屿？” 　　海蒂猛然望去，看见木绯屿后立即沉下脸。她撇开弗雷德，绕过士兵气势汹汹走向木绯屿。 　　“你什么意思？”海蒂不顾这是在街上大声质问，或者说她故意在大街上高声宣扬，“让他们在街上拦住我们检查，是不是打算查出我们不是人，好当街击毙我们？！” 　　木绯屿：“？” 　　木绯屿还没反应，陪同的少校先出声了：“女士，我的士兵是正 　　常工作。帝国军人不会受人指使去诬陷一个公民，然后残害他们。” 　　海蒂骂的哪里只是木绯屿啊，她打的是元帅嫡系部队的脸。 　　心里只有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海蒂愣了下，随即慌张解释：“我没有！我不是在说你们……我、他跟我们有矛盾，我只是担心他……” 　　她毫无礼貌的用手指着木绯屿和少校说话。 　　少校能爬到中层军官的位置，可没那么容易被如此苍白的解释打发，他和实际在做巡查的士兵不一样，他没有穿作训服，而是穿着军服正装，不过没戴礼服配饰。他说话比查人查到失去情绪的士兵更富感情。 　　换句话说，少校的气势更唬人。 　　年轻的少校沉下脸来，比海蒂凶多了，他右手按在腰部枪套上，向前迈了半步，制造身体语言上的压迫感，然后说：“既然你没有污蔑帝国军人的意思，请不要干扰我们工作。” 　　木绯屿一个字还没说，海蒂就有些退缩了。 　　可她不甘心。 　　偏见和利益驱使，她坚持与木绯屿作对。 　　她说：“我当然相信我们国家的军队，但是他又不是军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之前闹上新闻的O权示威者对木绯屿说的话，“他一个omega，怎么能穿军装？他就是仗着我儿子在国防部当官，就让克莱恩给他谋私！” 　　少校被这一怼弄得尴尬不已，他回头小心地扫眼木绯屿的表情，闭上了嘴。 　　作为一个想往上爬的普通军官，这位少校很清楚什么不该议论。 　　国防部的政令，国防大臣的决策就不是他应该议论的。 　　木绯屿瞥眼前方终于摆脱士兵检查而牵着托德过来的弗雷德，转头对少校说：“你们继续查。” 　　少校一听就懂他的言外之意，迅速点头去把队伍带开，让木绯屿能与这一家人私下谈话。 　　少校和其他士兵也挺意外，没想到今天偶遇了国防大臣的家人。 　　而且他们跟大臣夫人的关系是真差啊，居然是当街能吵起来那种。 　　木绯屿一边理袖子一边说：“你们犯错了。” 　　海蒂和刚刚赶到的弗雷德俱是一愣。 　　“我提醒过你。”木绯屿看向弗雷德，“你不理解。然后你们犯错。” 　　接着魔尊露出一个满含恶意的愉悦笑容，“克莱恩会纵容你们的错误吗？” 　　“你在说什么？”海蒂听得一头雾水，只当他在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提醒过弗雷德？” 　　倒是弗雷德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满脸担忧问：“我们做了什么？我、我上次邀请你和我跟夫人们一起用餐做得不对吗？” 　　弗雷德说着就有点委屈，“我只是想带你结识些有钱有势的人脉……” 　　托德完全听不懂大人们说话，撒开弗雷德的手跑去路边逗弄一只流浪的宠物小星兽。 　　木绯屿见状顿了下，但不想和他们多说话，他走到托德旁边，一把拎起流浪宠物后脖颈。 　　“你干什么！放下它！！”托德和应激似了的跳起来扑打木绯屿。 　　“托德！”弗雷德急忙冲过来。 　　海蒂则是神情不耐的慢悠悠转身面向这边。“托德，注意你的礼仪！” 　　一心把托德培养成优秀人才的海蒂不关心木绯屿会不会被一个小孩子打到，她只关心托德的言行举止符不符合“贵族礼仪”。 　　魔尊当然不会被小孩子碰到，他更没有尊老爱幼的概念，但凡对魔尊表露出攻击意图的人或兽只会受到反击。 　　这种反击意识是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 　　“托德！！！” 　　在弗雷德的尖叫声中，托德被踢飞撞在路灯柱上。 　　托德先是懵住，然后才感受到疼痛而哭嚷起来。 　　听他那音量，显然是没伤着。可弗雷德不管这些，他尖叫着扑上去抱住托德，也不想想万一人真伤到了，他这样一抱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海蒂也大吼了声，打开终端就报警：“疯子！你想杀死托德！你果然对我们家不怀好意！” 　　在打出反击的瞬间意识到问题，及时扼住攻击的木绯屿：“……” 　　虽然他动了手，但他有种被碰瓷了的感觉。 　　远处的少校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迟疑该不该过来。木绯屿举手对那边招手，少校没让其他人动，独自跑了过来。 　　“少校，扫一扫这个。”木绯屿不理会海蒂一家，把手里的星兽宠物拎到少校眼前。 　　少校愣眼：“啊？” 　　不是查虫族——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吗？ 　　这种路边的流浪宠物为什么也拿来扫一扫？大臣夫人该不会是故意找借口避开正在叫嚷和报警的这一家人吧？ 　　想是这么想，少校仍是听从命令，打算从木绯屿手里接走星兽。谁料木绯屿缩手避开了。 　　“不要碰。”木绯屿没打算让凡人亲手触碰这个怀疑对象。 　　因为他怀疑它不是什么星兽，而是……魔族。 　　他也不是直接用手捏着它的，凡人看不见他附在手上的灵力。 　　他更不是闲得无聊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在海蒂来找他说话前，他就注意到路边这只看似柔软无害的小动物了。魔尊理袖子的动作其实是在修真界养成的习惯——魔尊理袖，手下的魔修就该知道：该动手了。 　　“你不要扯借口！”弗雷德扶着托德站起来，眼睛含泪哀切而愤怒说，“你针对我跟海蒂我理解，可是托德才多大啊？他只是个孩子，你有什么怨气冲我们发啊！为什么对小孩子动手？！亏我之前总是劝海蒂接受你……你根本不值得克莱恩喜欢！” 　　被巨瓜当头砸下的少校：“呃……” 　　一心想着魔域入侵是不是正式开始了的木绯屿：“……” 　　嫌疑动物：“嘤。” 第158章 　　“你就是个疯子！”弗雷德的尖叫几近破音。 　　“我已经报警了。”海蒂则放下终端说，“你等着。我们一定要告你你伤害托德。” 　　海蒂一家深陷在家庭伦理剧情中，连一向表现得温和柔软的弗雷德都歇斯底里起来。对于曾经失去过一个儿子的两人，孩子就是他们的逆鳞。 　　用心培养的大儿子失踪十年，归来后彻底与他们生疏、离心，所以倾注了他们全部心血养育的托德既是他们情感上的寄托，也是他们对自己人生未来的寄望。 　　海蒂两人能不能在人生的后半程从穷人变成富人，全指望托德。 　　当然，现在克莱恩回来了，托德不再是唯一选项，而且托德还小，他出人头地只是一个不确定的设想。但克莱恩的成功是肉眼可见的。 　　海蒂始终惦记着让克莱恩踹掉木绯屿，本质上是想夺回她身为母亲对孩子的话语权，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权威。 　　事实上不论木绯屿是谁，有什么样的家世出身，他必定会被海蒂挑刺找茬，然后表示反对这门婚事，让克莱恩离婚另娶。 　　本质原因并不是海蒂看不上木绯屿的假身份是来自赫尔曼星的孤儿。海蒂反对的是克莱恩脱离她的掌控独立自主。更不愿承认克莱恩在离开家庭后的十余年独自一人成长成才，成家立业。 　　如果克莱恩并不需要她和弗雷德的培养就能自己爬到今天的位置，那他们作为父母算什么——他们该如何心安理得的向克莱恩索取回报？ 　　海蒂的逻辑很好理解。 　　弗雷德此前的表现却是和稀泥为主。 　　可惜他的段位尚且属于普通人水平，能在处处是泥坑的政坛混得风生水起的克莱恩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克莱恩嘴上不明说，实际却转头告诉木绯屿没有必要的话可以直接不理会他的父母。 　　哪有人这样教自己伴侣的？ 　　克莱恩认为父母是他的问题，他应该自己去处理，而不是把问题留给木绯屿。不论他们是不是假结婚。 　　克莱恩少年离家，在联邦潜伏十余年，早已养成了自主处理问题的职业习惯。 　　可是克莱恩没有想到木绯屿不是草木，相反魔修是极其任性肆意的。 　　魔尊充满恶意的期待着克莱恩回家后将如何面对给他带来巨大麻烦的父母。 　　在海蒂自愿为旁人冲锋陷阵对付克莱恩以前，木绯屿确实是不在乎他们的。 　　谁叫他们做错了呢？ 　　虽然首相装傻装得非常好，但做了五百年魔尊的木绯屿不至于什么都意识不到。 　　克莱恩差一点失去了首相和内阁的信任。 　　一个在外征战的将领，失去了中央政府对于他的信任，会发生什么？ 　　木绯屿听过这样的话本故事。 　　将军不会活着回来。 　　少校满脸尴尬，浑身写满了他不想在场：“那个……我去……” 　　木绯屿目光严厉地打断少校：“他们妨碍工作，你们应该做什么？” 　　少校惊愣。 　　天呐！大臣夫人和大臣父母的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少校额头冒出冷汗。 　　他不想得罪国防大臣，但更加惧怕冷怒的木绯屿。 　　毕竟被虫族杀死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都过来。”不敢违逆的少校只好用通讯器喊人。 　　远处几名士兵听到召唤立刻跑过来。 　　“你干什么？”海蒂马上警觉，环视冲上来的强壮士兵，心里不自觉畏惧惊慌，“你还要对我们动手不成？” 　　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少校。 　　少校硬着头皮说：“这三个人公然妨碍监察巡查工作，应立刻驱赶……” 　　“木绯屿！”弗雷德一听就愤怒了，他甚至放开哭嚷的托德，挥着胳膊冲上来要抓挠木绯屿。 　　手里拎着可疑对象的木绯屿蹙眉退开，两名士兵下意识伸出手拦住愤怒的弗雷德。 　　“让他们冷静一下。”眼见弗雷德胆敢动手，少校不由地沉下脸，挥挥手示意士兵，然后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就熟练地扭住海蒂和弗雷德胳膊别在背后，押住两个成年人。 　　“爸爸！妈妈！”托德吓得止住了哭，扑上来要抱弗雷德腿，被另一名士兵直接箍住肋下提起来。“啊啊啊！放开！放开我！” 　　士兵听不得小孩子尖利的叫声，当场拿手捂住托德嘴。 　　全程目睹的木绯屿：“……” 　　这群人熟练得像悍匪一样。传说中的帝国元帅到底是怎么带兵的？ 　　“如果他们不肯安静，正好他们报了警，等会把人交给警方就行。不用在非可疑对象身上浪费时间。”少校说着从士兵手里拿过测灵器，亲自将仪器凑近木绯屿手里的小动物做检测。 　　好消息，测灵器的小红灯并没有亮。 　　木绯屿紧蹙的眉头松开。 　　接触嫌疑的小动物被他随手扔回地上，放下心里一颗大石头的他终于有心情再次面对海蒂一家。他转身看向被冷漠无情的士兵们如同对待犯人一样押着的海蒂一家。 　　大庭广众下，克莱恩的父母和弟弟被军队的人如此对待，说出去又是一个头条新闻。事实上确实已有人在远处拿终端拍摄了，不知道是直播还是录像。 　　换作别人，肯定会顾虑，至少要想着先去处理下偷拍，然后思考后面的舆论问题。 　　木绯屿却没有这些概念。 　　他慢条斯理拍拍自己刚才拎过嫌疑对象的手，素白纤细的手看起来柔弱无骨似的，完全没人想象得出这只手是如何徒手掰断坚硬的虫族口器。 　　精神力强大，于是精神力领域恐怖这点少校等人已有亲身经历，并且深为恐惧，但是他们依然不明白，一个omega真的能拥有和alpha一样强悍的体质？ 　　ABO分化，难道不就是将人类群体区分，让不同性别具有更明显的优势和劣势，人类可以借此细化分工合作，在残酷的宇宙资源争夺中赢得优势？ 　　O和A具有同等级的强悍力量，堪称基因突变。 　　“不用在无关的事上浪费时间。”木绯屿瞥眼海蒂三人，“继续巡查。” 　　——比起魔域入侵，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算什么？ 　　——比起潜藏在人群里的虫族，三个闹事的平民算什么？ 　　木绯屿不再管海蒂一家，督促少校继续开展工作。 　　眼看着木绯屿连个眼神都欠奉的离开，海蒂气得几乎脑溢血，弗雷德怄得直哭，托德害怕得瑟缩起来像个鹌鹑。 　　在修真界的凡人间有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 　　木绯屿却觉得放在克莱恩这里是“虫生龙、鸡生凤。” 　　海蒂跟弗雷德这样一对见识浅薄、平庸，观念与大众认知无异，平凡得不能再普通的父母是怎么拥有克莱恩这么优秀的孩子的呢？ 　　此时，一艘星舰在帝都军事港口落地，人中龙凤的克莱恩秘密回到帝都。 　　作为赫尔曼前线部队临时总指挥，克莱恩回帝都的行程是保密的，但他回来的消息不是秘密。国防部最先得到消息，并通知了内阁。军方高层，例如代理元帅也知道。 　　在克莱恩的指挥下，帝国军成功在几天内夺回了赫尔曼星。如今赫尔曼星球已经由帝国收复，赫尔曼星球政府重新运作，赫尔曼星人除了依旧无法登陆星网，不能跟其他星球联络，星球内部的通讯已经恢复，其他方面生活也正在步入正轨。 　　而联邦军目前……艾雁石放弃了赫尔曼星和一号卫星，退到星系边缘在太空中与帝国军对峙。艾雁石在等联邦第七军团的支援，同时与帝国军谈判，要求释放前元帅之孙邢以芮中校。 　　在几次营救邢以芮的行动皆宣告失败，并且损兵折舰后，艾雁石已然意识到邢以芮早已落入敌军手里，成了敌人的筹码。 　　出于政治立场，艾雁石不甘愿就此放弃邢以芮，迫不得已做出谈判的架势，在太空中与帝国军对峙起来。按兵不动的同时等待联邦后援。 　　艾雁石的这个决策不能说有错，甚至应该说在当下的局势中是明智的。 　　也正因如此，克莱恩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回帝都的时机。 　　克莱恩落地后第一时间去了国防部，然后见首相，连开几个会议，直到临近下班时间了，私人秘书才支支吾吾向他告状。 　　“大臣，你不知道你夫人前几天……他在政府厅外面做出了让大家十分震撼的举动。” 　　克莱恩：“？” 　　秘书：“夫人揪出了伪装成人藏在示威游行人群里的虫族。” 　　私人秘书瞅着克莱恩的表情，惊讶发现他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克莱恩揉了下脑门，叹息般说：“他为什么……算了，你直接告诉我结果。绯屿来政府厅得到了什么结果？” 　　克莱恩了解木绯屿，他知道他平常根本懒得出门，而木绯屿一旦出门，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如当年木绯屿突然参加同学聚会，是为了知道幕后喊他去聚会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秘书挠着头，一脸恍惚说：“夫人现在是监察委员会主席，天天带着一群士兵、少校在街上巡逻抓虫族。” 　　克莱恩：“？” 　　克莱恩：“什么监察委员会？” 　　“全称是公众安全特别监察委员会，政策执行白皮书是内阁出的。”私人秘书事先就准备好了白皮书的复印件，此刻正好放到克莱恩桌子上。 　　克莱恩没有立刻去拿文件翻看，而是看向欲言又止的秘书问：“还有什么？” 　　私人秘书面对刚刚从战场下来的少将莫名气虚心慌，他仿佛能嗅到克莱恩身上带着血腥味。 　　当然这只是秘书的幻想，克莱恩身上干干净净什么味道都没有，连alpha信息素味道都没露。 　　不过刚从战场退下来的将军身上确实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血气”。 　　几乎从不在国防部摆架子的克莱恩无可避免地泄露极其强悍的气势。 　　“夫人跟首相私下会见谈话。”秘书说，“首相秘书不在场。” 　　意思是木绯屿和首相进行了一场没有第三者、不被记录在案的谈话。 　　而克莱恩下午去找首相汇报战役情况时首相完全没有表露他秘密会见过木绯屿。 　　“之后首相就在内阁会议上提出要组建监察委员会。呃……这是秘书情报网的消息，大家都这样说，我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文官集团自有他们自己的人脉关系网，而人与人交流谈话间自然而然就会传递、交流信息，于是带来了其中一方所不知道的情报。私人秘书年纪轻轻坐到国防部首席私人秘书的位置上，他和国防部所有公务员领头人的常务秘书是不能比，但他不是完全身无长物的人。 　　“还有……那天夫人在政府厅外面跟主张O权的示威人士起了冲突，然后他突然开直播拍下他杀虫族的画面。虫族能变成人类模样的消息传到网上，虽然大家基本不信，但一些媒体抓着这件事不放，试图挖个大新闻。”秘书忧心忡忡问，“夫人应该没有闯祸吧？” 　　他和政府厅其他人的意见一致，都是隐瞒虫族问题这一派的。 　　应该说文官集团的利益建立在帝国现有政权稳定的基础上，所以政府厅每一个公务员都会从□□的方面去思考问题。 　　文官集团的保守主义总结起来就是：维持不变。 　　而克莱恩曾经表露过他的想法是应该让公众知道真相，即使真相让大家难以接受。 　　“民众应有知情权”是克莱恩身为一个从底层普通人的朴素想法。 　　“民众有不知情权”是以常务秘书为代表的一干公务员的工作态度。 　　“O权？”克莱恩诧异，他清楚在帝国根本没法谈O权，omega是绝对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牺牲omega的权益来安抚数量极多、没有精神力的beta，让beta安心为社会创造价值，任劳任怨。提升多数位于中低层不得志alpha的优越感，让拥有精神力、比一般人更具有威胁性和破坏力的alpha安于现状，不与已经位于金字塔上层的人为敌。 　　帝国居然出现打着O权旗号搞事的人？ 　　事出反常，曾经在联邦见识过联邦人玩法的克莱恩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背后是否有联邦的影子。 　　“谁组织的示威活动？参与者基本来自哪里？他们的诉求是什么？背后出资人是谁？最后内阁怎么处理的？”克莱恩的思维反应非常快，一连串问题跟电磁枪的弹丸似的噼里啪啦打出来。 　　秘书震撼地张开口，作为国防大臣私人秘书，他不得不逐条回答。 　　…… 　　跟陀螺似转个不停的克莱恩终于下班回家，家里庭院已经杂草丛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住着人的样子。 　　克莱恩站在屋子门口，竟有恍如隔世的恍惚。 　　他调整了下情绪，慢慢将手放在指纹门锁上。 　　始终处在精神力噪音和其他不良反应中的他其实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他在前线陷入对峙的关头突然回到帝都，事实上就是为了回来进行短暂的休养。 　　为了阻断疼痛感而止疼药不停的他已经被军医下了必须停药的医嘱，再续用下去，他必然深陷药瘾中。军医认为他们的军队不需要一个药物成瘾的指挥官，可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减缓克莱恩精神力与体质极端不匹配的后遗症。 　　休养是克莱恩自己提出来的。 　　只要他无需再思考应该如何胜利，就不用维持理智，他就可以自己忍耐痛苦，不需要借助药物止痛。 　　忍耐，是他在联邦学会的重要一课。 　　可他回来的当天就在内阁开了一下午会议，后天还要去下议院出席议会。 　　帝都拥有另一片战场——政治战场。 　　克莱恩并不会比在前线更轻松。 　　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木绯屿和小天道一大一小站在门后。 　　“爸爸！”小天道一脸天真可爱，激动地冲上来抱住克莱恩腿。 　　克莱恩不可抑制地露出笑意，弯腰抱起他的宝贝崽崽，“熙宝。” 　　“爸爸我好想你哦！”一直跟在克莱恩身边的小天道脸不红气不虚说。 　　克莱恩：“……” 　　克莱恩笑容一顿，摸摸崽的头走进家门。 　　木绯屿见他收了收笑容，心里凉飕飕的。 　　“老公。”木绯屿一秒变成乖巧、柔弱、无助小甜O，软声喊人。 　　克莱恩脚步微顿，然后抱着崽也摸摸木绯屿的头。 　　“我也很想你们。”他笑着如是说。 　　木绯屿忽然咬了下唇，背过身快步离开玄关。 　　“绯屿，我们谈谈。”克莱恩却在背后喊住他。 　　叱咤修真界的大魔头没忍住红了眼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摆。 　　这场面木绯屿见过——在他喜爱的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里。接下来的剧情通常就是谈分手，谈离婚了。 　　当然，就算克莱恩不提，他也是要说的。 　　木绯屿已经想好了。 　　必须解除道侣契。 　　修真界天道留在道侣契上的法则完全罔顾克莱恩的利益，等同于把克莱恩当做外挂血包不停吸气运。 　　克莱恩在战场获胜，带领帝国收复赫尔曼所建立的功德已经通过道侣契反馈给木绯屿，让木绯屿的修为节节攀升。 　　木绯屿已然无障碍突破元婴后期，快要渡劫晋级了。 　　这种从克莱恩身上“偷”来的修为，即使是魔尊也不想要。 　　而同样喜欢看狗血剧的小天道也预见了后面的剧情，它牢牢抱住它爸爸的手臂，悲伤和不舍几乎凝成实质的泪水。 　　天若有情天亦老。 　　天道意识也会难过到哭泣。 　　但它什么都没说。 　　它不是真正的人类，也不是真的需要父母呵护的幼崽。不过是不能再以人类的身份享受克莱恩的爱护，拥有珍贵的人类感情而言。 　　天道仍旧是天道，它永远高高在上，以万物为刍狗。 　　“嗯。”木绯屿顺从的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动作间不经意揉了揉眼睛。 　　克莱恩低头看看满脸写着天真无邪的崽，却不会再把它当做真正的孩子而刻意支开它去谈成年人的话题。他直接把崽放到沙发上，搁在木绯屿身边，他自己则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方便与木绯屿面对面说话。 　　在克莱恩开口之前，木绯屿有种自己先开口的冲动。 　　堂堂魔尊，怎么能被凡人先甩呢？ 　　然而木绯屿张开嘴才发现原来有些话他很难说出口。 　　稍一迟疑间，克莱恩便没有障碍的先说话了：“绯屿，谢谢你。” 　　小天道悄悄抹眼。 　　完了完了，先发好人卡，接下来就是“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对不对？！ 　　十部剧里有七八部这样演！ 　　小天道：呜。 第159章 　　“我已经看过监察白皮书，也看了新闻发布会的录像。你……”克莱恩说，“你突然愿意帮助帝国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克莱恩一开口谈的如此“无关紧要”问题。 　　木绯屿和小天道俱是一愣。 　　但这话要怎么回？ 　　难道要说“是你妈不干人事，跟外人勾结搞事，你的好崽崽看不下去了问我能不能做点什么”吗？ 　　木绯屿指尖无意识抠着沙发坐垫，踟蹰该如何说。 　　“绯屿？” 　　“我……” 　　“是我！”小天道忽然举手，它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说，“星网上好多人在骂魔、木木，然后说爸爸坏话！我就问我们能不能做什么帮到爸爸。” 　　提起这事小天道就十分不悦，“爸爸在前线给他们打仗，这些人坐在家里享受安全的生活却要随意对爸爸评头论足，甚至造谣污蔑。他们坏死了！” 　　克莱恩愕然看着自家的崽。 　　他以为崽一直跟在他身边，所以崽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能知道星网上的事情？ 　　在前线指挥部，克莱恩是不会接收任何军情之外的消息的，军队也禁止中低层官兵保有私人通讯。而克莱恩以身作则，同样上交了私人终端，并主动拒绝接收无关消息，以确保整支军队能专心面对战争。 　　指挥部的唯一通讯途径由参谋之一的布莱兹上校管理，配备专业通讯人员，经过情报分析人员的分析之后，参谋自然会将军情之外的重要消息通知到军队其他人。 　　在克莱恩回来之前，布莱兹上校没有上报任何与军事无关的消息。所以克莱恩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星网上是如何的闹腾。 　　假如崽一直跟着他，崽是怎么知道的？ 　　克莱恩陷入了对自己的判断的自我怀疑。不过他并不打算对此刨根问底。 　　他进入政坛几年，已经学会对有些事情不去深究。 　　他沉默了会，打开终端，投影出私人秘书所整理的那几个关键星博和极具代表性的部分评论。 　　最先投影出来的是他对于帝国O权组织的追问下所牵扯的星博，也是令他愤怒和心情复杂的源头：海蒂用公司账号发布的木绯屿打二皇子视频。 　　可以说这条星博是点燃许多事情的导火索。 　　木绯屿望着屏幕沉默不语。他这会儿根本没心情管什么海蒂，他仍然想着应该如何向克莱恩开口。 　　“就是这个！”小天道则全无顾忌，指着屏幕大声告状，“他们好过分哦，木木打人当然是因为对方先招惹他呀！木木才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 　　魔尊坏是坏，却是个讲道理的魔头。出生、成长于星际世界，并且是在极为安逸繁华的联邦主星长大的木绯屿从来都不认可魔修的一切行事作风。 　　比起其他嗜杀成性的魔修，木绯屿本身是厌恶这些厮杀争斗的。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人应该遵纪守法，他见过更多的正常人、普通人，就是木家人再缺德，也不至于做虐杀人炼丹炼器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所以木绯屿并不会没事找事，故意去找人的茬。 　　他打折二皇子的腿，并且打断了两次，是因为对方确实欠揍。 　　二皇子的拉拢不是拉拢，是一种用蜜糖包裹的险恶用心。二皇子向木绯屿示好，挖的是克莱恩的墙角，针对的是克莱恩。 　　这是一个陷阱。一旦木绯屿跳坑，克莱恩就会被迫被绑在二皇子，乃至皇室的贼船上。 　　什么表达爱慕啊、爱慕者令人哭笑不得的追求啊，都是在隐藏水面下的鱼雷。 　　木绯屿从不相信所谓的爱慕。魔修根本不讲究爱情，魔修只会遵从本性和欲.望。所以魔修从不结道侣契，魔宫里没有爱情，看对眼了直接脱衣服睡就完事了，光天化日露天都行。 　　这便是为什么木绯屿在修真界一千，做魔尊五百年，却毫无半点恋爱经验。 　　那些只想遵从欲.望的魔修教给他的就是，不要信任任何人和感情——恐惧才是最牢固的关系纽带。 　　“这个账号是我妈妈公司养的营销号。”克莱恩肯定说道。 　　小天道顿时安静下来，它扭头去瞧魔尊的表情。 　　魔尊没有任何表情。 　　“我从首相秘书那里得到了一份调查报告。”克莱恩接着展示的是首相曾经拿给木绯屿看过的那份文件。 　　木绯屿终于说话了：“我看过这个。你们首相给我看了。” 　　他暂时放下了那个难以出口的话题，指着屏幕说：“我们谈过话，他的表现很奇怪。他一开始表现得温和亲切，但是一开口就试图用恩情敲打我、我们。” 　　拥有丰富人事管理经验的魔尊忍不住用上了修真界的话术。 　　“之后应该是震慑，恩威并施，一边拉拢，一边敲打。不过中途被我打断了。”木绯屿深谙这等套路。 　　恩威并施，完全就是魔尊的惯用手段嘛，而且对那群没有任何约束的魔修效果拔群。 　　与其跟魔修讲规矩讲道理讲大义，恐吓他们，让他们惧怕，再给点甜头就能极好的安抚众魔修，并且魔修们为了继续得到好处，会主动为魔尊效力。 　　恐惧是让魔修不敢造次的戒律，分配利益是让魔修自愿追随的权柄。两者相加，就是魔尊的权力。 　　是木绯屿能够统御整个魔道的根本。 　　可惜现在的克莱恩没精力去震惊木绯屿对这一套的熟悉，深陷精神力过强后遗症的痛苦中的他只能专心去思考一个问题。“首相……他们可能误以为我妈是在给我做事。” 　　正常人都会如此认为。 　　表面上克莱恩与自己的家人并没有矛盾，相反他一个离家多年的人归来，父母应当是欣喜若狂，他也是十分想念家人。一般来说，他们作为父母和子女关系的亲人，应当是利益共同体。 　　谁会想到海蒂和弗雷德不懂政治，踩了外人的坑呢？ 　　明明克莱恩严厉提醒过他们的。 　　“O权在帝国是不能碰的东西，连现政府的反对党都拥有这个默契。O权主义和帝国的保守主义立场是对立的，而我们这个保守……往上数到头就是君主立宪制度，守的其实是皇室的存在合法合理性。现在的政党掌的是在君主立宪下的政府。”克莱恩的水平就是不一样。他一回来就对海蒂那条小小的星博作出深刻的政治剖析。 　　“如果反对政府制度，也许皇室会借机收回行政权，取消现在的代议制。这就是在砸政党自己的饭碗。要想不触动政党的地位去真正为omega争取权益，就不会打出O权旗号。”停顿了下，克莱恩又说，“其实反对党是可以利用O权跟民权党争的，像联邦自由党那样做就行。在主张O权的同时打压alpha和beta，制造性别对立、竖切人群给人贴标签形成各种小群体。” 　　只要他们把民众分得足够稀碎，人民就不会自发团结，没有团结、足够强大的力量就无法撼动现有政权，不会影响已经站在权利阶级的人的地位。 　　至于什么O权主张ABO平等就等于反对天然高人一等的皇室、反对君主立宪的主义……都称之为主义了，那不就是找个“专家”出出书，参加一些电视讲话，网络辩论，在各种权威期刊发表论文，最后官方发个什么奖就能搞定的么？ 　　反正是主义，全凭一张口，外加各种所谓的数据。有的主义甚至不需要数据论据，并且数据不过是写在文章里的一堆数字，凭空造也行，找统计机构造也行。 　　到时候人家说帝国的O权只主张omega群体的权益，并没有反对政府的意思怎么办？只要最后能够自圆其说，什么主义都能称作主义。 　　反正主义的背后都是生意。真正的omega人权这些人压根不在乎。 　　因此克莱恩说，在帝国如果是真心要为omega争取权益的话，就不会打着O权的旗号。 　　祭出O权这张牌的，小部分可能是反对党为了上位在背后搞事，大部分可能则是来自境外的势力——联邦。 　　喊口号，搞主义，并不需要实际有作为。 　　“反对党以前没动过O权的心思，应该是考虑到这些主义很容易反噬，它们会限制政党在执政后的作为。为了不丢失选票可能必须立一些让文官集团血压飙升的法案……”克莱恩在内阁上了一段时间班，除了国防部在前任大臣，强势的元帅阁下手底下的时期，各部门的公务员才是对帝国进行行政管理的人。 　　真正治理帝国的是文官集团。因为执行政策的权力在公务员手里。 　　而文官集团的核心目标就是维持现状不变。 　　“再说以我们国家社会风气，O权不一定能为反对党带来多少选票，反而会触怒大部分位于中层阶级的alpha精英。这些人多半是学校教授、科研者、教育者、企业高官。他们代表了权威，具有面对民众极大的话语权。得罪他们容易引发舆论海啸，反对党的票仓本来就不大，不会做这种蠢事。”克莱恩话锋一转，说回这件事和民权党的关系。 　　“民权党担心是我在背后操纵，动O权相当于动政党。他们自然而然以为我……”说着克莱恩转头看了眼海蒂那条导火索般的星博，眼神复杂道，“首相他们一开始，应该是把我判断为‘敌人’了。” 　　从现在得到的来自不同人的消息分析，克莱恩竟然得出了与真相无异的结论。 　　他确实差一点陷入了政治绝境，在政治上孤立无援。 　　而导致一切的，不过是海蒂自鸣得意的小小一条星博。 第160章 　　对人类情绪感知极其敏锐的小天道突然发现了克莱恩的情绪异常。 　　克莱恩望着海蒂亲手给他制造的政治陷阱，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对母亲的失望和愠怒。 　　“她发这个，是想引导舆论，向我证明你对我的前途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拖累我，逼我跟你离婚。”克莱恩不知道是怀着什么心情嗤笑一声，“她可真有想法！” 　　向来能将情绪藏得很好的人难得在家中发脾气，不过克莱恩很快意识到不妥，连忙收敛怒意，不再在木绯屿面前议论海蒂。 　　不应该将负面情绪带给家人。 　　何况是对着本来就不在乎其他人的木绯屿。 　　克莱恩说：“国防部的人告诉我，你和示威游行的O权人士起了冲突？” 　　木绯屿一脸乖巧无辜：“没有冲突，是对方先找茬。” 　　克莱恩：“……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的意思。” 　　木绯屿是什么性格，克莱恩早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我是想说幸好你没有搭理那些O权人士。煽动和组织他们的应该是来自联邦的势力。”克莱恩挑出一条称赞木绯屿是omega榜样的评论，“情报部在调查这件事，不管背后是不是有联邦的影子，我想内阁最后会把事情栽给联邦。如果你成为了O权组织认可推崇的偶像……” 　　克莱恩深深拧眉，揉了揉眉心，“我之前给你建了份档案说明你的身份来历，上次回前线前我把档案提交给首相。如果首相认为我不再可信，他们会公开你是联邦人的问题，把你和背后支持O权组织在帝国闹事的联邦势力联系起来，然后抓捕你。” 　　被帝国饱受压迫的omega当做偶像，于木绯屿的身份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倘若克莱恩这边不出问题，木绯屿自然能够做个榜样，鼓励广大omega们勇敢地站起来，向不公平的社会制度抗争。 　　偏偏克莱恩这边出了问题。 　　假如只是克莱恩自己陷入政治孤岛，他会难过，却不会如现在这样愤怒。 　　海蒂一个小小的举动，差一点毁掉了克莱恩耗费心思为木绯屿安排的退路，差一点……差点就能拆散这桩虚假的婚姻。 　　克莱恩知道，一旦陷入那样的境地，木绯屿绝对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就像当初离开联邦时一样没有丝毫犹豫。 　　至于离开帝国后能去哪？ 　　自从发现他家崽不是人，克莱恩就不再思考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 　　“不止是首相和内阁，O权将触动许多人的利益，包括皇室。如果没有联邦势力插手，结合你在研究院的那段监控视频，皇室会炒作你有暴力倾向，指责你经常当众打人，打的还是大皇子前未婚妻和二皇子本人。皇室原本就想对付你。”克莱恩一回家就忙着将利害关系陈述清楚，深怕木绯屿着了那些人的道。 　　木绯屿早就明白一开始的背后推手是皇室，他只是不明白舆论突然转向O权，从一味批评他到有人赞扬他的转变是谁推动的。 　　而皇室为何要对付木绯屿？原因不言自明。皇室真正针对的是克莱恩。 　　木绯屿只不过恰好是克莱恩的伴侣，于是被盯上了。 　　皇室的手段低级且下作。来自联邦的势力一出手就冲着搞垮帝国政权而来，这才叫有水平。 　　海蒂仅仅是这个错综复杂棋局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 　　没有海蒂，皇室也会找别的营销号发布星博。没有皇室宣扬木绯屿揍alpha之事，联邦自然会从别的新闻事件入手，炮制另外的话题引出O权或别的什么问题。 　　海蒂做了如此令克莱恩愤怒的事情，实际上她却最不重要的炮灰。 　　“抱歉，我连累了你。”克莱恩关掉终端，“我妈那里，我会去处理。我代她向你道歉。皇室的问题……赫尔曼战役胜利，O权组织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内阁重新信任我了，皇室就不成问题。” 　　克莱恩的道歉很真诚，他对于之后的事情处理也有章程。 　　在解决问题上他向来可靠。 　　小天道忍不住在旁边附和点头，恨不得拍巴掌吹捧一番它爸爸。 　　可是今晚的魔尊意外的安静，弄得它心里也有点沉。 　　这个家是不是……就要散了？ 　　然而木绯屿仍旧没有立刻提起某件事，而是说道：“我提醒过你父母。” 　　魔尊的语气一点都不冷硬，他如同电视剧里温柔贤惠的主角O一样，似乎在劝慰着自己为家庭矛盾而深深烦恼的丈夫。 　　“我和元熙出门逛街，偶遇你父亲，当时他和几个打扮光鲜的夫人一起，他邀请我们和他们吃饭。”木绯屿用客观、不带情绪立场的叙述暗戳戳告状，“那些夫人衣着漂亮，配饰却不多，应当是稍微富裕的家庭出身。” 　　当初一照面，见惯了魔宫之奢靡的魔尊一眼就堪破了表面恭维、捧着弗雷德的夫人们情况。 　　弗雷德说他们是有钱人家太太，常年留在家中照顾家庭的普通omega能有什么途径去了解贵族圈呢？他只见过星网上真真假假的信息，和电视剧里所展现的有钱人模样。或是一些名人的星博。 　　弗雷德所能想象的贵妇无非是穿着光鲜、花钱大方，画着精致妆容聚在一起逛街喝下午茶做美容。于是弗雷德欣然与那些人接触、结交，并沾沾自喜他为家里带来了人脉。 　　殊不知那些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贵”。 　　克莱恩讶然皱眉，“我爸主动和有钱人结交？” 　　木绯屿稍稍低下视线，不与克莱恩对视，“我提醒过他。但他应该没有理解。” 　　他提醒得那般委婉含蓄，几个人能听懂啊？ 　　反正魔尊认为自己就是提醒过了，能不能懂、听不听是对方的事。 　　只是没想到祸患来得如此之快，转头就报应到克莱恩身上。 　　因此木绯屿不是特别的理直气壮。 　　“谢谢。”克莱恩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爸妈半辈子都处于底层人的圈子，他们知道应该结交上层阶级的人，但不知道谁应该是‘朋友’。” 　　如克莱恩所处的位置，以他的身份而言，他并不是“朋友越多越好”。一个普通的政客可以广交朋友。但他不行。 　　他身处军方、政党两大势力的交叉点，他偏向其中任何一方都将激起另一方激烈反应，从而陷入政治孤岛。同时皇室在背后虎视眈眈，皇室想拉拢他这位不属于政党议员的国防大臣，又担心他不可控，想要打压他，或是挖掘出他的把柄以掌控他。 　　如此处境下，克莱恩“交朋友”必须慎重，他周围的几方势力不可能单纯认为他只是在交朋友，而是必然去思考“朋友”的背后所代表哪方势力。 　　在这些人眼里，人不是单纯的生物个体，而是身上牵连着复杂关系网的政治个体。 　　“明天我休假，我回家一趟。”克莱恩笑了笑，“今天本来是休息日，因为我的舰船今天到帝都所以内阁临时加班一天，开了好几个会。双倍加班费也没能让大家有个笑脸。” 　　他用一个小玩笑结束了这场谈话，一直高强度连轴转的alpha起身，准备回房去真正的休息。 　　原本他应该继续问木绯屿究竟和首相谈了什么，以至于从来都事不关己的人突然跑去组织什么监察会，放下心爱的电视剧每天去街上巡逻抓虫。 　　他想知道木绯屿的转变是否与海蒂等人的算计有关。 　　仅仅做他克莱恩的夫人，木绯屿会是任何人都能够算计的对象。而作为帝国现在唯一能够甄别虫人，能够轻易杀死虫族的强者，性别和“大臣夫人”就会变成附加值，别人不能再轻视木绯屿这个人。 　　从木绯屿的反应中，克莱恩几乎已经确认自己的推断。木绯屿一早就看穿了隐藏在这些星博和评论背后的阴谋，他做出了最简单有效的应对。 　　克莱恩既欣慰又心中酸涩。 　　木绯屿很聪明，很厉害。 　　他的小玫瑰并不需要遮风挡雨的花棚。 　　他对木绯屿而言，是不是其实也是无足轻重的？ 　　“克莱恩！”木绯屿猛地拽住正要离开的克莱恩，手指紧紧攥着他的军装下摆。 　　酝酿许久的话终究是要出口。 　　“我有事和你说。” 　　克莱恩一愣，回身问：“什么事？” 　　木绯屿没立刻回答，扭头去看小天道并传音道：“把婚契书给本尊。” 　　与此同时，克莱恩从精神力噪音里接收到一道声音。 　　【把婚%&书给……】 　　克莱恩听得一头雾水，深刻怀疑自己的联邦语学得不够精通。 　　小天道没忍住，一边抹眼睛一边冲魔尊点头，同时不忘伪装一下，先跑回卧室再拿出藏在它空间里的婚契书，再慢吞吞回到客厅。 　　木绯屿不肯松开克莱恩的衣服，又不肯抬头看他，只盯着扭扭捏捏的天道伸出另一只手。 　　他们家房子并不大，就是把一步分成三步走也花不了一分钟就从卧室到了客厅。 　　小天道抽噎着把红底金字的婚契书交到魔尊手里。 　　“这是什么？”克莱恩莫名觉得这张纸有点眼熟。 　　木绯屿接过契书，终于松开了手。 　　再难出口的话，终归是要说的。 　　修炼之道，也讲究不破不立，当断则断。 　　“我们结婚那天签的。”木绯屿仰起头望向克莱恩。 　　今晚克莱恩没有提离婚，反而将责全揽到自己身上，从头至尾不谈崽的异常。 　　这让木绯屿更加难受。 　　克莱恩对待他和天道，从来真诚坦荡。即使在联邦潜伏做间谍时期。与之相比，他们真是罪大恶极。 　　克莱恩应该得到命运的公正。 　　熟料克莱恩骤然变色，他死死盯着木绯屿手里的纸，alpha信息素不受控飙升，海盐味渐渐逸散。 　　“什么意思？”克莱恩哑声问。 第161章 　　疲惫不堪的克莱恩恍然间什么疲累、疼痛都顾不上了，他自以为领会了木绯屿的意思。 　　两年前，他们结婚领证的当晚，他和木绯屿躲在酒店卫生间里，磕磕绊绊地交流着。 　　他告诉木绯屿，他们是联姻，他带着满心算计而来，思考的只有这场婚姻背后的利益。他将除了自己真实身份以外的一切陈明，力图让这位陌生的omega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希望刚刚成年的小omega不对自己抱任何幻想，希望这位无辜的omega能够在被当做联姻工具的命运中找到自己的未来。 　　那一天，木绯屿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他平静地阅览克莱恩提前准备的婚姻协议和说明，接受了对于一个正常omega来说难以接受的事实，答应一份并不公平的协约。 　　然后木绯屿拿出了这张红色的纸。上面的字和联邦通用语之一的文字长得略像，但并非真正联邦人的克莱恩根本看不懂。 　　他找不到两种字体间的规律，无法解读其中内容。之后木绯屿对着他念出了纸上的文字，语句晦涩难懂——作为帝国人的克莱恩基本听不懂。 　　可这不妨碍克莱恩理解它的意义。木绯屿要求他在纸上签署名字，所以这大约是一份木绯屿准备的婚姻协议。 　　“绯屿……”克莱恩没有做出任何激烈的举动，他只是盯着那张纸，再慢慢将视线挪到木绯屿脸上。他试图让自己露出笑容，温声问，“这张纸是我们结婚那天签的对吗？” 　　木绯屿轻声回答，“嗯。” 　　克莱恩最终没有笑出来。 　　他想，他终于等来结局了。 　　木绯屿从来不是任何人花园里的小玫瑰。 　　他无法拥有他。 　　甚至无法再注视他。 　　这样也好。 　　与他分道扬镳之后，木绯屿再也不用面对来自政治场上的阴谋算计，不用再受家庭关系困扰。 　　木绯屿只会更加自由自在。 　　原来木绯屿主动“找工作”不是为了什么摆脱阴谋困境。 　　他单纯是去找工作了啊。 　　克莱恩带着一点欣然的想到，他所安排的退路对于木绯屿确实起效了。 　　他自己铺平了木绯屿离开他的路。 　　“这是婚契书。”木绯屿主动解释，他无法从职业间谍的脸上看出对方刻意隐藏的情绪，因此他并不知情此时的克莱恩是多么震动、难过。 　　魔尊自己也沉浸在负面情绪中。 　　“契结同心，同心同德，不离不弃，永不背叛……”木绯屿当初没有多想，如今方才回过味来，“这些话的意思你是不是听不懂？” 　　克莱恩沉默了下，最后坦然道：“我从被选中到去联邦之间只有几个月的培训时间，所以我一开始只学了如何用联邦语进行生活对话。这些句子听起来……是联邦古语吧？我只能理解字面意思，但不懂它深层含义。” 　　听懂字面意思，可是不明白什么叫心魔丛生、魂飞魄散。 　　木绯屿蹙起眉，似是抱怨说：“可我当时给你概括过它的意思……” 　　神魂强大的魔尊拥有极其强大的记忆能力，他逐字逐句复述当日的话：“我问你，‘我们约定，互不背叛、互不伤害，否则不得好死。以后我们就是最值得信任的伴侣，好不好’。” 　　这话克莱恩有点印象。 　　但当时他只当是小omega从小说或是电视剧里学来的，意味着omega对待联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已然将联姻的利害关系进行说明了的克莱恩自然不将它放在心上。 　　他认为木绯屿慢慢会明白什么叫联姻，理解他只是一个图谋不轨的“渣A”。 　　可事到如今，克莱恩不由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我一直信任你。” 　　就算木绯屿浑身是谜，就算他们的孩子根本不是人类，就算……就算真正一直受骗的人是克莱恩自己，他也从没有对木绯屿失去信任。 　　他所了解到的木绯屿并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他依然愿意信任他。 　　而且他爱他。 　　这什么婚契书上的要求，他做到了。 　　所以木绯屿将它拿出来是要做什么呢？ 　　终于要撕破这虚假的家庭幻象了么？ 　　克莱恩哑然闭嘴，等待他们的结局。 　　“……出了一点意外。”木绯屿再次移开视线，带着坑害了克莱恩的心虚感，他无法与之对视。“我、我们先解除婚契。” 　　“好。”克莱恩看似平静而没有任何障碍地点头同意，“需要我怎么做？” 　　他点头得如同轻松，让木绯屿猛地怔住。 　　自以为只信任天道誓约，不信任任何人的魔尊顿时委屈得红了眼圈，来源不明的泪水盈满眼眶。 　　在不懂情爱之前，魔尊已经尝到了成年人的患得患失。 　　“你就这样同意了？！” 　　并且无师自通了无理取闹。 　　木绯屿不可置信瞪向克莱恩。 　　这下轮到克莱恩愣怔。 　　成年人的体面难道不是在分手时平静而干脆吗？ 　　他只是同意木绯屿的要求而已，做错了吗？ 　　对于木绯屿的一切合理要求，他向来有求必应。 　　他不应该这样同意，那么是要他表达一下愤怒还是什么？ 　　克莱恩不明白，但他习惯了照顾木绯屿，也习惯了考虑木绯屿的想法。 　　“我应该怎么做？”克莱恩直接问道。 　　木绯屿被问得懵住了。 　　“呜呜爸爸……”小天道再也忍不住，扑到克莱恩身侧抱住他的腿，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崽子。 　　克莱恩被它哭得心痛难忍，他腰背微弯，差一点就要弯下腰去抱起崽。 　　——不行。 　　——那不是你的孩子，克莱恩。 　　克莱恩如此告诫自己。 　　他温和地看着木绯屿，等待对方彻底结束这一切。 　　小天道的哭声也唤回了木绯屿的思绪，他按下心里堵得慌的情绪，“你既同意……把手放在契书上，然后跟着我说‘同意解契’。” 　　克莱恩依言照做，轻轻捏住红纸的一角。 　　纸契下方的签名处签署的是他在联邦假身份的名字：蓝佑。 　　后来木绯屿不知为什么木绯屿咬破他的手指，将血按在纸上，这会再细看，纸上并没有留下血指纹。 　　也就是说，这份木绯屿所重视的协约文件从一开始就没能正确订立。 　　克莱恩使用了虚假的身份。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木绯屿是吗？ 　　“天道在上，请鉴……”木绯屿从不知道原来有些话语是如此难以吐出。他艰难地轻声念着结契之言，他不敢看克莱恩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惧怕从对方脸上看到什么。 　　他只知道当克莱恩轻松点下头时，那一瞬间他心中的戾气暴涨。 　　魔尊想，他果然是魔修，心思难测、阴晴不定。 　　他竟然在这一刻对克莱恩产生怨恨。 　　多过分啊！ 　　克莱恩对他这样好。他不单恩将仇报，还怨恨呢。 　　有什么可怨的？ 　　凭什么去抱怨？ 　　明明他才是最对不起克莱恩的人。 　　“我心已改，乃与君绝。今日解契，两厢……欢喜。” 　　怎么会有这样的解契辞？ 　　木绯屿一点都不欢喜。 　　他停顿下来，轻声说：“到你了。” 　　克莱恩郑重说出：“同意解契。” 　　他这一次不再将木绯屿的行为当做小omega过家家了。他如同对待婚姻宣誓那样庄重。 　　他是如此喜爱木绯屿，以至于郑重地去“离婚”。 　　他尊重木绯屿，尊重这段虚幻关系，犹如他们真的是一对正在离婚的伴侣。 　　随着克莱恩话音落下，同心契解。 　　木绯屿眼疾手快抽走婚契书，不让克莱恩看到契纸上的变化。 　　他们两人曾经签下的姓名在迅速消褪，很快婚契书将变成一张废纸。 　　木绯屿捏着契书转身就跑。他冲进卧室，将自己塞进被子里。 　　契书在他指间一点一点化作了尘埃。 　　烙印在识海深处的天道誓约之印同时消失，环绕其上的天道法则亦随之消散。 　　禁锢在神魂之上的无形之枷锁骤然打开，连结两个不同灵魂的纽带消失，借用克莱恩命格和气运镇魂的魔尊识海震荡，借来的东西终究反噬其身。 　　但这点痛苦算什么？ 　　比不得魔尊心里的难受。 　　他和克莱恩不再是道侣了。 　　他没有家人了。 　　他亲生斩断了这些。 　　他可真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 　　修真界天道做了多大的好事呀！ 　　枕头上氤氲水迹。 　　是谁在无声哭泣？ 　　客厅里的克莱恩同样感受到精神海震荡，他懵然发现困扰着他的痛苦陡然减轻，似乎有什么东西填进了精神力海、身体里，让后遗症逐渐缓解，萦绕不消的精神力噪音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 　　迫使他离开战场回来休养的后遗症在减缓。 　　然而克莱恩一点都不感到喜悦。他忽视掉了这些变化，全然没有心情去探究原因。 　　在木绯屿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背后之后，他终于没有顾忌地抱起哭哭啼啼的崽，做出颇为出格的举动。 　　克莱恩将崽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熙宝，今天能陪我睡吗？”克莱恩温声问。 　　他怕自己彻夜失眠。 　　从崽以元熙的身份来到这个家里以来，他从来没有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陪伴它。 　　就当是满足他最后的一点私心吧。 　　他无法再拥木绯屿入怀，至少可以再抱抱崽。 　　“可是、可是木木……”小天道抽抽搭搭的，吐字含糊不清。 　　这才它真哭的样子啊。 　　“他也要陪的。”小天道再如何喜爱克莱恩，都不会放下魔尊不管。 　　魔尊是它从修真界带回来的，是它从雷劫下救回来的，它不可能放得下他。 　　“那就稍稍陪我一会。”克莱恩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质地柔软的睡衣，用柔和的布料当纸巾给崽擦眼泪。“你跟绯屿一样最喜欢看电视剧对吧？我们一起看一集。” 　　一集电视剧的时间就够了。 　　克莱恩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去适应不再有家人的家。 　　克莱恩·阿尔克辛在二十六岁那年结婚，不到二十七妻儿双全，然而在二十八岁，他失去了他们。 第162章 　　第二日，克莱恩在天刚亮时就起床了，他没有失眠，身体的疲惫盖过了内心的悲痛。他早早爬起来，打理好自己，轻手轻脚离开了家。 　　他不想惊醒木绯屿，也不想立刻就面对现实。 　　哪怕只有几个小时，让他逃避一会儿吧。 　　克莱恩留下他去父母家了，午后回来的便签放在客厅。他想将他们离婚的剩余事宜推后处理。 　　他需要思考一个合理的安排。毕竟如今他和木绯屿都算是“名人”了。他们的婚姻牵动的是政治场上其他势力的关注。 　　好在从昨晚开始他的后遗症就莫名其妙消减，现在他能够轻松的思考，而无需忍耐可怕的痛苦。 　　克莱恩所不知道的是，家门刚刚关上，卧室里的木绯屿就醒了。 　　仰躺在床上，魔尊望着天花板怔怔问：“他走了？” 　　昨晚回房后就把自己变回毛绒球的小天道浑身毛毛都耷拉着，看不出正面背面的小黑球从魔尊枕头上滚下来，趴在被面上说：“走了，刚上悬浮车。” 　　过了几秒，它又道：“车子开走了。” 　　木绯屿将被子向上扯了扯，翻身闭起眼。 　　“魔尊，我们以后做什么？”小天道问。 　　它其实想问他们以后去哪里。 　　木家回不去，木绯屿在联邦的身份已经“死亡”。木绯屿看起来也不像是乐意待在木家的。 　　那魔尊能去哪里呢？ 　　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离开帝国，去他修炼的那颗无人星球闭关，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过去，沧海桑田，如今的一切都成了过去。他自可以去联邦或帝国的任何地方。 　　木绯屿拥有强大的实力，用法术能解决绝大部分生活问题。他可以辟谷、不睡觉，不必在衣食住行上花费钱财，他可以一穷二白在这个世界生存。 　　他可以离开克莱恩…… 　　木绯屿猛然掀被坐起，低头注视小天道，“为何在家变为这副模样？” 　　魔尊在明知故问。 　　小天道不解道：“我已经不是爸爸的崽了呀。” 　　它以人形现身，是为了帮魔尊道德绑架克莱恩不离婚啊。 　　不离婚是因为魔尊需要与克莱恩维持道侣契以借其镇魂。 　　同心契解，他们不再需要“元熙”了。 　　小天道软软的摊在被子上，像一只饼。 　　它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它不再是从法则中诞生的死物，而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它有一个令人尊敬的英雄父亲，父亲很疼爱它。 　　即使终有一日这份天道意识消散，它也会记住这个梦。 　　木绯屿的反应却出乎天道意料。 　　“天道，凡人一生寿元不过百年。”木绯屿装若无意说，“百年岁月，如同指间沙。于天道而言，应更如沧海一粟。” 　　毛绒球慢慢把自己鼓起来，绒毛张开，变成充气的球。 　　“魔尊不想离开？”它迟疑问。 　　“本尊还没离婚！”木绯屿忽然做出激烈反应，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执拗，展露出属于魔修的偏执。近乎是咬牙切齿般说，“克莱恩又不是修士，我们没有离婚！” 　　他从柜子底翻出两年前在联邦领的结婚证——离开联邦时他将这两个小红本带上了，只是克莱恩并不知道。 　　结婚证上写着蓝佑的名字，木绯屿指尖一动，纸上的文字宛如被无形的手抹去，而后显现为克莱恩·阿尔克辛几个字。 　　“魔尊……”小天道有点心慌地飞到木绯屿手边，凑近看了眼结婚证，再去看垂眸沉默的魔尊。“你是不是喜欢上爸爸了？” 　　木绯屿倏然瞪向它，蹙眉道：“喜欢？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否认了。 　　十八岁以后就在魔宫渡过了一千年的木绯屿看待爱慕关系始终是偏激、极端的。 　　这是看过再多爱情偶像剧也无法扭转的偏见。因为是生存经验教导了他这些。任何对爱情的美好歌颂都不能打破他所亲眼见证的过去。 　　怎么会是爱慕呢？ 　　他怎能像曾经见过的修士那样，用爱慕包裹居心叵测，用喜欢遮掩所有的图谋？ 　　他已经利用过克莱恩了，两年来的每时每刻，他一直将克莱恩当做工具利用。 　　倘若他再说喜欢，岂不是无耻至极？ 　　木绯屿捧着无论从什么意义上讲都无效的结婚证在床脚地板坐下，他将自己缩成一团，窝在床架的阴影里。 　　“天道，若不是婚姻关系，他会愿意与本尊做朋友吗？” 　　心乱如麻的魔尊竟然向不是人的天道寻求意见。 　　被一个人偏宠的体验真的很美好。 　　同克莱恩结婚的这两年，魔尊体验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生活。 　　他可以任性，可以无所事事。不论他做了多少在凡人看来是闯祸的事情，克莱恩都会耐心帮忙处理。 　　克莱恩从不把他当魔头，在见识过他做的一些事后依然相信他，愿意照顾他。 　　“是不是太过分了？”木绯屿转头去看小天道。 　　“为什么说过分？”天道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交朋友是过分的事情吗？我不懂……我不太能理解人类的心思，但爸爸应该是很喜欢魔尊的吧。” 　　木绯屿心间蓦地一颤，几乎为“很喜欢”这个词欣喜若狂。 　　“爸爸对我们这么照顾，肯定是喜欢的，魔尊要跟他做朋友绝对没问题！”小天道鼓励道，“而且一开始你们就不是真结婚啊，不是签了协议，约好是联姻吗？爸爸也不知道道侣契的真相，可你们相处得一直很好。不是真道侣的话，那不就是朋友吗？对，你们一直就是好朋友呀！” 　　木绯屿紧紧捏着结婚证的硬壳，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凡人寿元短暂，天道，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木绯屿认真道，“我们留在这里。” 　　“真哒？！”小天道来不及等魔尊的确认，欢欣鼓舞变成人形，与克莱恩颇为相像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木绯屿抿唇微微笑了一下，手里却更加紧的攥住了结婚证。 　　小天道一如既往易受诱导，他轻易得到了天道的支持。 　　昨晚解契之后，克莱恩将小天道抱回了房间。对方没有和他说话，没有质问或挽留。今早又一声不吭离开。 　　木绯屿想，克莱恩应该是更舍不得崽的。 　　所以木绯屿试图再次利用它来留在这个家里。 　　魔尊从来不是温良单纯的人，他会不择手段。也不愿认错。 　　他将气运还给克莱恩，却仍旧妄图占据对方的人生中重要位置。 　　当同心契这个借口消失，那些早在不知不觉间交付的信任与掩藏在算计之下的真实心意才突显出来。 　　花了整整一夜，木绯屿终于确定，他要留下。 　　凭什么不做道侣就不能继续和克莱恩一起生活？明明在克莱恩看来，他们一直是假结婚。克莱恩根本不理解道侣契的意义。之前克莱恩愿意养着他，往后也可以！ 　　魔尊不顾一切做出自私的决定。可他并没有多少自信。他这种作恶多端的魔修与克莱恩之间，从思想观念到言行经历皆存在巨大差异。于是他抱着毫无用处的结婚证在此自欺欺人，用它给与自己勇气。 　　昨晚克莱恩的反应平静而干脆，没有半分犹豫和困扰。 　　这份成年人的体面和出于爱意而表现的尊重误导了木绯屿。让毫无恋爱经验的魔尊产生了错误的认知。走弯路一般尝试用手段处理问题，而非开诚布公的沟通，去表达内心想法。 　　* 　　不适症状缓解的克莱恩终于摆脱了令他烦躁的痛苦，剩余的不适感不需要止疼措施就能适应，并且他有预感，剩下的症状也会逐渐消褪，再配合体能训练，他的体质应当会增强。 　　思维清晰起来的他既是逃避现实，也是正经来处理问题地敲开了父母的门。 　　他直接将一份打印成纸质文件的调查报告扔到海蒂面前。 　　“这是什么？”海蒂不解，看着克莱恩严肃的表情，转头示意弗雷德去给一家人准备早餐。 　　这个时间托德还没起床，弗雷德去了厨房，狭窄的客厅里就只剩下母子两人。 　　然而海蒂的房子非常小，隔音条件一般，弗雷德就是在厨房里关上门也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声。更何况克莱恩并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弗雷德本就不是置身事外的人。 　　“内阁新闻办公室给的调查报告。”克莱恩沉着脸面对自己的alpha母亲，“发布绯屿和二皇子冲突的视频的星博账号是由你所在公司注册，这条星博的发布IP也在帝都区。” 　　海蒂一听是这事，非但不惊慌，反倒觉得惊讶，“内阁那什么办公室查这个做什么？” 　　毫无政治敏锐度的海蒂心思一转，愤怒问：“是你让人查的？” 　　她不知道克莱恩其实直到昨天才第一次知晓这些事，也不知道她儿子在外打仗到底是怎样指挥军队的。 　　“我？”克莱恩怒极反笑，一点不克制音量地严厉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克莱恩！”弗雷德听见近乎于是怒斥的话语连忙冲出厨房。“不可以这样跟你妈说话！” 　　他的劝解却是火上浇油。 　　克莱恩极为罕见的冲亲人发火了。 第163章 　　“您儿子什么身份？能让内阁部门为我的私事去调查？”克莱恩暴躁到甚至控制不住信息素，海盐味的alpha信息素逸散，令弗雷德瑟缩着后退。 　　“克莱恩……”弗雷德期期艾艾望着他。 　　“收一收你的信息素，克莱恩。”海蒂皱眉训斥。“有话直说，没必要在我面前阴阳怪气。显得一点教养都没有。” 　　她苛刻的挑刺，只会显得她是如此可笑和可悲。 　　“说得对，我没必要明知故问，因为你们根本不懂政治。”克莱恩自嘲一笑，盯着两人说，“我可以告诉你们，情报部已经介入调查。在这条星博下面出现了大量水军引导O权主义言论，这背后极可能是联邦势力指使。” 　　那些附带对木绯屿夸赞的评论海蒂自然看过，而且她一度为此愤懑。她觉得那些人简直是鬼迷心窍，居然去吹捧木绯屿这样一个暴力、无知、没教养、没家世背景的omega。 　　“怎么是联邦……联邦人为什么帮木绯屿说话？”海蒂仍旧不明所以。 　　直到此刻，她依然没意识到联邦在帝国支持O权打的是什么算盘，这件事又如何因为她而牵涉到了克莱恩。 　　海蒂和弗雷德着实是不如木绯屿聪慧，让陷入暴躁愤怒的克莱恩彻底失去解释的耐心。 　　他深呼吸一口气，颓然地在沙发上坐下，倚在靠背上，抬手挡住眼睛。 　　挡住他眼中不可抑制的悲哀和痛苦。 　　他父母双全，却宛如孤身一人。 　　父母根本不能理解他。 　　愿意，并且能够理解他讲的那些政治问题的人已在昨天宣告将要离开他。 　　他似乎有权有势，却又一无所有。 　　“O权在帝国是皇室、政党等许多人的政治红线。打O权的主意意味着反对他们。”克莱恩放下手重新开口，失控的信息素得到了控制，他好像冷静了一点，又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首相和内阁看见你的星博以及评论中明显在带O权节奏，他们不会认为你发这个是为了逼我离婚，他们只会想到是我示意你发布这种星博。他们以为我在针对政府。”克莱恩加重语气，非常严厉地说，“内阁把我当敌人！” 　　“啊？怎么可能……”弗雷德听懵了。对于不能理解的事情，他下意识去否认、反驳，不相信克莱恩的话。“什么敌人啊，你不是内阁大臣吗？” 　　海蒂比弗雷德更有见识，稍微能理解一点，至少她能用自己在职场的经验去理解这件事。“就一条星博而言，怎么就上升到敌人了？我就说你那个木绯屿帮不道你吧，要不是他打人的视频让联邦人钻了空子，也扯不到O权上啊！” 　　海蒂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跟内阁其他人关系不好吗？”海蒂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行了，拿出长辈的架子以一副过来人口吻教训道，“我跟你说，在职场跟同事相处是有技巧的，要跟他们打好关系就要……” 　　“妈。”克莱恩打断她，一双碧色的眼里满是失望的哀色，“政坛不是你在杂志社那种职场。公司的人排挤你，你拥有辞职或跳槽的退路。” 　　海蒂噎了下，忽地莫名感到心慌。 　　克莱恩的神情太奇怪了。自从他回来，他在他们面前从没有露出如此明显和复杂的神情。 　　“克莱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弗雷德坐到克莱恩身边，柔声问。 　　克莱恩眼眶微红，声音暗哑道：“我能做国防大臣是首相亲手提拔，民权党需要我为他们对抗军方。如果内阁视我为敌……我可能没办法从战场活着回来。” 　　海蒂和弗雷德震惊得瞠目结舌。 　　“克莱恩！别、别瞎说！”海蒂不肯相信。 　　认同了克莱恩，岂不是承认她做错了？ 　　她绝不可能做错！ 　　木绯屿那种omega，本来就帮不到克莱恩。难道这件事还不能说明吗？都是因为木绯屿的视频才让联邦人抓住机会带O权的节奏，然后牵连到克莱恩。 　　错也是木绯屿的错！ 　　“要不是木绯屿无缘无故打人，对了，这事你不管吗？他居然打断了殿下的腿！他得罪皇室难道对你有好处？”海蒂仿佛找到了什么重大漏洞，揪住此事大肆批评斥责。 　　就连弗雷德也在旁边用温柔的刀扎木绯屿。“这件事绯屿确实做的……omega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打人，而且他好像不喜欢和别的夫人交往。我听说上流社会有夫人社交，他这样……” 　　克莱恩沉默下来。 　　他终于明白，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认知并不容易改变。需要用针对性的话术和各种诱导手段才能去达成。 　　何况是如海蒂这般固执己见的人。 　　无故打人？别说omega，alpha无故打人也不对吧。 　　“不是无缘无故。”克莱恩冷声说，“二皇子故意搭讪绯屿，针对的是我。他想通过绯屿控制我，迫使我站他的队去争储位。你们对夫人社交了解不够全面。让别人的夫人做情人也是一种社交人脉。” 　　这种算计简单而下作，克莱恩从来没在木绯屿面前挑明过，但无论是他还是当时去警局捞人的几位都心知肚明二皇子的意图。所以当时常务秘书刻意与木绯屿交谈，说了那些看似为克莱恩表功的话。 　　抛开政治立场不谈，常务秘书对克莱恩是敬重的。因此她愿意在不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帮他照顾木绯屿。 　　她通过隐晦的方式告诉木绯屿，外人都是居心叵测，唯有克莱恩待他是真正的好。 　　比起军方和政党，在整个帝国，克莱恩最厌恶的应属皇室。 　　军方护卫帝国，政党和文管集团维护帝国政权，只有皇室为了权利不断拖后腿，并且手段下作，竟冲着木绯屿而去。 　　海蒂他们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室居心险恶，绯屿没有错。”克莱恩说。“面对alpha的骚扰，omega的反抗没错。况且绯屿打伤二皇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双方已经在警局签署调解同意书，对这件事不再存有任何异议。监控视频是爸刚认识的某个夫人给的对不对？” 　　弗雷德扭头去看海蒂，两人对视间的表情说明了克莱恩的猜测属实。 　　克莱恩嗤笑一声，“爸，你想过没有，以你的出身和见识，真正权贵之家的夫人凭什么看得上你？别说因为我。绯屿是我夫人，你们照样看不起他。偏见不会因为他嫁给一个优秀的alpha消失，反而因为我的权势越大，越轻视绯屿。” 　　偏见是即使对方背后存在巨大利益也不会从人心里消失的。 　　并且偏见与否和立场密切相关。所以首相和常务秘书不会轻视木绯屿。但海蒂和弗雷德打从心底里歧视他。 　　“与军方和政党相关的人不会越过我和绯屿去结交你们。对正握着实权的人来说，没必要绕圈子找你们。至多只到我夫人。”克莱恩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夹在指间，眉头紧拧，眉目间满是躁意。“主动结交我爸，甚至捧着他的，只会是渴望权力，但远离政治核心的人。皇室直系放不下身段来认识几个‘平民’，那些人只会是皇室拥趸，一些落魄但急于往上爬的贵族。” 　　克莱恩将木绯屿当日隐晦提点的问题清楚指出来。昨天木绯屿告状只是提了提他就明白其中关节，并通过这一点线索推断出更多情报。这是他作为间谍的专业能力。 　　“这点我不怪你们不懂。你们以前确实没直接接触过上面的圈子。”克莱恩没有一味地指责父母不懂事，在愤怒和失望中，他依然保有一定的客观理智。 　　他知道海蒂和弗雷德只是普通人，所能掌握的信息本就不充分，因此受到有备而来的人蒙骗变得更为轻易。 　　他夹着烟的手在茶几桌面上磕了磕。家里没人抽烟，没有烟灰缸，于是他掐灭了烟，将一口未抽的烟扔进垃圾桶。然后站在海蒂对面，隔着茶几与父母相望。 　　“我和绯屿是夫妻，在各个势力眼里是利益共同体，可你们听信外人的话去抹黑绯屿，这就是在做别人的刀对付我。这件事我无法原谅。”克莱恩自认将缘由说得清清楚楚了，接下来便是他对于此的处理。“我身在一个极其复杂的政局中，我不能纵容我有一对因为不懂政治而随时可能成为敌人的刀子背刺我的父母。我也是个人，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们断绝关系吧。” 　　“克莱恩！”海蒂霍然起身，尖声怒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克莱恩……”弗雷德嘤嘤啜泣起来，泪眼婆娑望着克莱恩。 　　被这个动静惊醒的托德从房里跑出来，看见他讨厌的大哥立刻撇嘴，大声抱怨：“你们吵什么！吵到我睡觉了！” 　　克莱恩却一点不为所动，“我把律师的通讯号推给你们。我会一次性支付一笔钱抵消你们抚养我花的钱，另外给你们二十万做精神补偿。我的个人资产只有这么多，如果不满意这个金额，你们之后和律师谈。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周内必须签署解除关系的协议，并公开发表。” 　　克莱恩说完就转过了身，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早就不再属于他的家里。 　　这个家早在十余年前就失去了他的容身之地。 　　从他选择报效国家而背井离乡时起，他就失去了父母。 　　是他错了。 　　他不该留恋过去。 　　他亲手纵容了父母成为他人的刀俎，刺向他的后背，将他推入政治上的孤立无援之境。 　　是木绯屿为他打破了局面。 　　“克莱恩！你今天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了！！”海蒂怒极大吼。 　　“克莱恩……呜，你是不要爸爸了吗？”弗雷德哭得仿佛再一次失去了儿子。 　　然而克莱恩仅仅是脚步顿了顿。 　　他们并没有挽留他。 　　一个在发泄长辈权威受到反抗的愤怒；一个在抱怨他的无情和无理取闹。 　　他们既不知错，也不惋惜。 　　在十多年前，他就在海蒂和弗雷德心里死了。 第164章 　　克莱恩的父母不算特别优秀的人，没有优渥家世和精英教育，没有人教他上流圈子所推崇的“贵族”教养，但特殊的工作经历让他学会了克制情绪。 　　在短暂发泄脾气之后，他迅速收敛，通过讲道理解释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克莱恩拥有成熟政客的沉稳和心机，也拥有足够突出的优秀资质。 　　他应该在政坛平步青云，或是在军中屡建奇功。 　　可现实里，他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继失去老婆和崽之后，他主动放弃了父母。 　　回家的路上，克莱恩在车内连抽好几支烟，试图缓解烦躁的情绪。 　　他想平静下来，想抚平内心的痛苦，想冷静的去面对木绯屿。 　　想在木绯屿面前留下良好的最后印象。 　　如果分别不可更改，至少让它成为一段平静的记忆，为他们的相识画上漂亮的终止符。 　　从市区到郊区的路程再如何兜圈子也会很快到尽头。 　　克莱恩终是回到了家门前。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克莱恩是习惯了解决问题的人，他毅然打开了这扇通向别离的门。 　　客厅里传出播放电视剧的响动，克莱恩快步走进客厅，见到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木绯屿和崽。 　　一如过去的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那样，他们边看电视边等待他回家。 　　“爸爸！”小天道快乐地扑向他。 　　于是克莱恩也露出了一点笑意，弯腰摸摸崽的头，“你们吃午餐没？要不要出去吃？” 　　小天道扭头去看魔尊。 　　不出意料的，木绯屿拒绝了。 　　“机器人做了饭。”他有些无措地瞄了眼饭厅。在这个家里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魔尊头一次学习照顾家庭，为出门在外的家人提前准备饭菜——给机器人下做饭的指令。 　　“也好，那就在家吃。”克莱恩并不强求什么，自己走向了饭厅。 　　小天道连忙跟在他腿边，它身体力行做一个粘人宝宝，帮魔尊哄它爸爸。 　　毕竟克莱恩喜爱它这件事是显而易见的。而它仗着幼崽外形的身边便利，可以任性地表达某些意思。比如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父母离婚。 　　小天道完全没有人类的羞耻感，什么戏它都敢演。 　　没想到不等它发功，克莱恩先行停步。他站在饭厅入口，回身注视木绯屿，“绯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其口吻自然，仿佛多年老友不经意间的关心。 　　木绯屿倏地站起来，那些不好出口的话脱口而出：“我们没离婚！” 　　魔尊丧失了冷静，他不肯承认过错，更试图掩盖内心，脸上露出“遇到渣A”的悲愤神色，怒目瞪着克莱恩，却真情流露的红了眼圈。 　　“古人说‘升官发财死老婆’，你刚打完胜仗就想甩掉我？！” 　　面对他的反咬一口，克莱恩茫然了。 　　等会，哪个古人说话这么缺德？ 　　还有，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可若是他会错意以为木绯屿要结束这段婚姻关系，那么现在木绯屿的反应应该是迷惑不解。 　　反应如此激烈，无异于此地无银。 　　克莱恩迟疑着沉默了。 　　这话不好回。他不能领会木绯屿的意思，看不清他的态度，不明白自己应该顺哪种意。 　　然而他的沉默就像是将魔尊的脸面扔在地上并狠狠践踏。 　　木绯屿不择手段的耍赖行为如同粉墨登场的丑角。 　　原来一厢情愿是如此令人难堪的体验。原来克莱恩毫不在意。 　　木绯屿不像电视剧主角一样哭闹，整整一千年都孤身一人的魔尊只不过安静地流泪。 　　眼泪是受偏爱的人的武器。曾经的木绯屿就是哭瞎眼也没有意义。 　　可如今有一个alpha会为此动容，甚至惊慌。 　　克莱恩慌忙来到他身前，伸出手大约是想抱他，却顾及自己此刻应有的身份克制下来。 　　“我不明白，绯屿。”克莱恩低下头，微微弯腰去看他的眼睛，声音温和，语气郑重。“你要我怎么做？” 　　是与昨夜解契时相同的措辞。 　　这时候明显该小天道出场，它应用幼崽的身份大声哭闹，帮木绯屿表达不好开口的话——魔尊怎么会离婚呢？就是克莱恩会错意了，是克莱恩先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让木绯屿误以为他被抛弃了。 　　可是小天道刚张嘴“呜”出一声就见克莱恩侧头看了它一眼。 　　那眼神怎么说呢？ 　　人类过于复杂的眼神含义天道读不懂，它只能通过情绪来理解。 　　它从克莱恩身上感受到了忐忑的期待与小心翼翼的欣喜。 　　克莱恩的平静眼神中是深深掩藏的期望。 　　他在期望某种回音。 　　同时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和木绯屿谈爱情是一件蠢事。人人向往的爱情只会真正将木绯屿推远。 　　克莱恩对木绯屿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魔尊自己更加深刻。过往的每一次，每当克莱恩帮木绯屿展望未来，谈起日后的恋爱和婚姻，木绯屿的眼神都是抵触和不屑的。 　　木绯屿对所谓爱情嗤之以鼻，对别人向他表达爱慕的第一反应是揣测对方的图谋。并且曾对他表达过爱慕的两个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一个断了双腿，一个坟头草几米高了。 　　以前克莱恩总以为是omega，不理解爱情。后来他明白了，木绯屿不屑于这种感情，甚至将之当作一种冒犯。 　　意识到这点前，克莱恩碍于立场不愿表达心意。之后变成了不敢。 　　他的爱意不会变成禁锢木绯屿的囚笼；不会变成冒犯木绯屿的困扰。他可以是庇护木绯屿的港湾；也可以在背后远远注视，不再打扰。 　　这一切，只需要木绯屿向他表示出意愿，他愿意尊重他的意见。 　　他不怕离开木绯屿，他只怕自己会错了意，惹木绯屿生气、难过。 　　“解除婚契是因为一点意外……” 　　在克莱恩的这份温柔纵容下，不肯认错的魔尊终于伸出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摆。 　　木绯屿拽着他，向他凑近一步，“我必须解除它，没有别的意思。而且它、婚契没有法律效力，我们应该遵守法律，它不代表什么……” 　　魔尊别扭但真心实意地解释，忽略掉他仍旧在隐瞒的部分，确实是真情流露了。 　　克莱恩紧紧凝视他的双眼。 　　木绯屿不自觉错开了视线。 　　于是克莱恩又一次知道了，他在骗他。 　　木绯屿在他面前从来藏不住心虚，小动作鲜明得约等于昭告天下。 　　克莱恩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老婆，自己宠。 　　“抱歉，我弄错了。”克莱恩认真道歉。 　　一个负责任的人应当敢于承认错误，而珍爱着对方的人会主动背上责任。 　　克莱恩不在乎两人间的孰是孰非，他认为一家人相处就是如此，互相迁就、互相尊重、互相帮助。 　　海蒂和弗雷德没有做好的表率，没教导克莱恩温馨健康的家庭该如何。幸好他在少年时期离开了帝国，去更广阔的战场开辟眼界。 　　间谍的谨言慎行让他总是三思而后行，令他时时谨记保持理智和思考。因而此时此刻，他不会被情绪支配。 　　他冷静干脆的道歉便是宣告这场离婚危机结束：“能原谅我吗？” 　　克莱恩笑了起来。 　　这是和好，以及一切恢复如初的信号。 　　木绯屿只需轻轻点头，这事就算揭过。他依旧与克莱恩维持婚姻的亲密关系，他依然能够安然享受克莱恩的照顾，过着在修真界时日日幻想的安逸生活。 　　“我……”木绯屿开了口。 　　原谅啊？如何原谅？ 　　魔尊无法原谅在同心契上做文章的修真界天道；无法原谅牵累克莱恩的自己；无法原谅什么都不问就同意解契——不在乎他的克莱恩。 　　木绯屿最终没有回复。 　　魔修的心思就是如此古怪、不正常。 　　得不到回答也没关系，保住了“丈夫”身份的克莱恩能够主动拥抱他的珍宝。他将木绯屿揽入怀中，熟练地轻抚后颈，释放信息素安抚不安的omega。 　　感受到熟悉的安抚，元婴雷劫中重塑肉身保留下omega特征的木绯屿心底忽然冒出些许庆幸。 　　幸好他选择了omega身份。 　　幸好他是omega。 　　人类总是偏向弱者。克莱恩身为alpha，一定会保护他的omega。 　　魔尊固执地想，一定是因为他是娇弱精贵的omega才会得到克莱恩的温柔庇护。 　　哪怕他无理取闹，克莱恩也会主动妥协、认错。 　　魔尊至今也没能理解，这份偏爱来源于更加珍贵的情感。 　　* 　　克莱恩回到帝都的四天后，周三，女皇在宫中举办庆祝宴会，庆祝帝国成功收复赫尔曼星，驱逐联邦人，同时表达帝国的元首女皇对于指挥赫尔曼战役的总指挥官的敬意和赞扬。 　　表彰功勋需等到联邦军彻底退出帝国星域，再统计整场战役中各级将士的功勋。因此这场宴会既正式又不正式，有人怀着胜利的喜悦轻松赴会，权当是参加庆功会。有人怀揣政治意图前来。有的人却如赴鸿门宴。 　　作为庆祝会的重要受邀者，克莱恩携着木绯屿正装出席。夫夫两人双双规整地穿着军服正装，木绯屿没有衔章配饰，克莱恩则戴上了全套礼仪性配饰。 　　在女皇和其他皇室成员盛装出席的宴会场上，同其他军方人员一样身穿军装的两人依然成为了全场焦点。 　　当初在授勋仪式后宴会上和首相交谈过的反对党议员再次凑到首相身边，啧啧称奇道：“别的不说，你这位国防大臣形象是真好。年轻英俊，啧啧，你看那些贵族omega。” 　　面对面接触过木绯屿的首相顿时额头冒汗，“别瞎说，国防大臣和他夫人感情很好。” 　　议员古怪地瞧眼首相，“大臣夫人也有人盯着啊，好多alpha就吃冷美人O这套。” 　　首相：“……我理解为什么你们党上次大选为什么输了。” 　　看了半天就看到感情八卦了？ 　　反对党议员：“……” 　　扎心了。 第165章 　　一场家庭风波消弭，另一场□□悄然而起。女皇的邀请函直接下达到内阁，等同于国家元首的命令。 　　作为内阁大臣、本次战役总指挥，克莱恩是无论如何必须出席的。从政治上说，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除非他马上回前线。 　　克莱恩不打算拒绝，这个时候给女皇甩脸得不到任何利益。 　　星际人的宴会主打社交，穿着体面的人们几乎人手一只盛着酒水饮料的杯子，互相交谈。不过今天的宴会是有主题的，女皇身份尊贵，这个宴会必须走一走流程。 　　开场女皇先发表讲话，说明宴会的主题，表达对战争的关切，庆祝赫尔曼战役现阶段取得的胜利，赞扬前线将士的英勇。最后才轮到克莱恩。 　　“阿尔克辛少将忠诚、睿智，是帝国之盾。”女皇的视线落在克莱恩身上，展露着雍容的笑。 　　参与宴会的众人本应熟练地在女皇说完后鼓掌捧场，然而“帝国之盾”一词让大家拍掌的动作不太自然。木绯屿不能理解他们的反应，他身边的克莱恩意味不明笑了声，这才让木绯屿感觉到异样。 　　女皇结束讲话后宴会进入下个环节，在轻柔且正经的音乐声中，众人开始熟悉的社交正题，大家纷纷向皇宫的侍者取得心仪的酒水，端着杯子进行初步的寒暄。 　　按照皇室和贵族的喜好流程，一会儿之后今天宴会的主角将领跳开场舞。今天的“主角”无疑是赫尔曼战役的指挥官，可是克莱恩的家世背景众所周知，他不像是参加过贵族宴会的，他能跳这支开场舞吗？ 　　就算他会跳舞，他那位据说是赫尔曼星孤儿的夫人呢？ 　　上流社会的交际舞，出身不好的普通人会特意学吗？ 　　女皇举办的宴会，工作人员应该会提前通知人准备开场舞吧。 　　同在政府厅上班，知道邀请函是送到内阁再传达给克莱恩这件事的内阁大臣们纷纷不太确定地想。 　　确实没出席过这种性质宴会的克莱恩确实不知道这场宴会还能跳舞，他在联邦顶着孤儿身份，连参加宴会的机会都没有。 　　趁着大家刚开始打招呼环节，他牵着木绯屿凑近其耳边低声说：“元帅阁下被誉为帝国之剑。” 　　木绯屿眉心一蹙。 　　元帅在帝国军中的地位和声望非同一般，元帅为帝国杀虫后而失踪才过去一年多，女皇就用与之相称的“帝国之盾”来赞誉另一个人。 　　挑拨离间之意昭然若揭，偏偏木绯屿无法确定这对帝国军中元帅派系的人是否颇具成效。 　　木绯屿不由去瞧他所知道的军方高官的表情。 　　代理元帅余光扫到他们这边，脸色明显不好看。 　　木绯屿：“……” 　　看来有用。 　　但这种手段未免……太迂回了。 　　有什么意义？ 　　简单的言语挑拨如何比得过利益权衡？ 　　木绯屿不觉得代理元帅等人现在有心思与克莱恩作对。他对自己给代理元帅等人留下的心理阴影十分有自信。 　　没一会儿有侍者找到克莱恩，提醒他：“将军，您应该和舞伴准备开场舞了。” 　　克莱恩：“开场舞？” 　　“是的。请到舞池中央，开场舞曲三分钟后开始。”侍者提醒完还贴心指了指会场中央，灯光已经就位，环境灯渐渐黯淡柔和下来，经验丰富的众人立刻知道这是要跳开场舞了，交谈声逐渐低下来，大家的目光开始向中央聚集，并若有若无扫过他们所猜测的今日“主角”。 　　克莱恩紧拧起眉，直视向帝国最尊贵的人，女皇陛下。 　　能将复杂政局梳理清晰；能与职业政客轻松沟通；能迅速接手国防部工作并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克莱恩有一刻的不解。 　　女皇在做什么？ 　　女皇想做什么？ 　　或者说，皇室想通过今天的宴会得到什么？ 　　他的出身不好在帝国人尽皆知，女皇邀请他出席今天的宴会，却不提前通知他准备什么开场舞。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宴会上要跳舞。 　　他根本不会跳舞。 　　皇室是要给他难堪吗？ 　　女皇亲自让自己刚刚立战功的国防大臣下不来台，图什么？ 　　擅长用政客思维算计人心的克莱恩难以理解这么做的益处。 　　而且不会跳舞，无法在女皇举办的宴会上完成开场舞顶多只会让那群自诩高人一等的贵族嘲弄，但无损他在首相等人心里的价值和形象。 　　他没有张皇无措，冷静地看眼不远处明显面露困惑的首相。 　　对克莱恩的履历最为清楚的首相百思不得其解，困惑到和身边的反对党议员说：“我现在觉得……你们输掉大选也不算什么。” 　　因为更离奇的出现了。 　　做了几十年政客的首相不比克莱恩脑子转得慢，甚至他比刚刚回国的克莱恩更了解女皇和皇室。 　　对于他们的野心，首相以及民权党高层多少是有些察觉的，这令他们警惕，也是他们急需找到压制军方势力的原因之一。 　　一旦皇室得到军方支持，政府会轻易被推翻，政党只能被迫下台。庆幸的是之前的元帅明显对皇室也没有好脸色，对方不吃政客那一套，更不会吃贵族那一套。 　　首相摸摸自己的脑袋，总觉得他的脑袋在变秃。 　　太奇怪了。 　　给克莱恩难堪到底有什么意义？ 　　反对党议员也是个老政客了，从首相的古怪反应里似乎咂摸出什么，立刻眼睛发亮去瞅克莱恩和他夫人。 　　首相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做什么干预一下，可是在女皇眼皮底下他又似乎不该插手免得引火烧身。他可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整个民权党，身为党派首领他必须顾虑整个党派的利益。 　　与女皇作对，暂时没有益处。 　　在首相犹豫间，一位矜贵漂亮的omega走近了克莱恩，她看也不看对方身边的omega夫人，开门见山说：“将军，我可以和你一起跳开场舞吗？” 　　恰到好处的停顿一下，三皇女梅里莎带着几分自傲说：“我的舞跳得非常好，绝对不会踩到将军脚。” 　　说完她才看眼木绯屿，眼神里透着明显的骄傲自得。 　　木绯屿：“？” 　　克莱恩拧眉的表情不变，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转向骄矜高傲的皇女。 　　原来不是给他难堪，而是给这位高贵的皇女制造机会——给他解围的机会。 　　高贵的皇女亲自下场，用自己精湛的舞技引导他跳完开场舞，避免被人看笑话的窘境。 　　一种另类的英雄救美。 　　克莱恩不轻不重啧了声，女皇这是让家里的AO齐上阵，分别来勾搭他和木绯屿？ 　　真是…… 　　低级而愚蠢。 　　克莱恩不是在乎那一点无关紧要名声的人，何况真正与他工作有交往的人是一群利益至上的政客、公务员，军方那边情况不太一样，但也更注重实际。 　　大家在乎名声，可“名声”和“名声”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会因为他不会跳舞就忽视他的军事能力、政治手腕吗？ 　　不会的。 　　利益权衡才是判断标准。 　　克莱恩正要开口拒绝，木绯屿先一步动了。他熟练举起手掌，亮出无名指上的婚戒，认真说道：“看不见吗？” 　　梅里莎目露些许不解，不明白木绯屿亮戒指在表达什么。 　　周边的人悄悄竖起耳朵，熟练听起八卦。 　　与此同时，克莱恩听见精神力噪音充斥精神海时听见过的声音对话。 　　【她是谁？】 　　这是木绯屿的声音。 　　【等等嗷，我翻一翻记忆。】 　　这是他们家崽的声音。 　　【诶等会，我听到其他人在议论，她好像是什么皇女。】 　　克莱恩：“……” 　　不算意外。木绯屿不在乎其他人，记不住梅里莎是谁也正常。 　　对话仍在继续，精神海里的、现实里的。 　　【皇女？他们家……脑子不好？】 　　【太坏了！竟然想做小三抢我爸爸，咦？我想起来了！上次她也来了！上一次她就想做小三！】 　　克莱恩：“……” 　　他忍不住瞧了瞧傲慢的皇女，然后侧头去看木绯屿。 　　军装上戴非军服配饰很显眼，所以今天出门木绯屿没有把毛绒球戴在衣服上，克莱恩一时不能确定他家毛绒球崽是以什么形象跟随的。 　　或许是如跟在他身边时那样，隐匿了身形，只有在他这个等级的精神力领域下才能捕捉到其存在。 　　梅里莎不明白木绯屿想表达什么，她矜贵地反正是个平民，没必要纡尊降贵搭理，索性不理会他，继续望着她今天的目标。 　　诚然，克莱恩的外表五官极为出色，虽说五官略微有些不自然，经常做美容的皇女能看出这份不自然与喜爱做医美的贵族omega异曲同工，但他身上的独特气质足以掩盖整容微调的瑕疵。 　　梅里莎高傲的想，这人不到三十岁就进入内阁，而且刚打了场胜仗，母亲对他十分看好，二哥对他也很重视，配她……勉强够吧。 　　至少比那些追求她的金玉其外的贵族少爷小姐强。 　　想到克莱恩手里真正握着实权，而与他年岁相近的贵族们大部分连自家的财产都没掌握，她的心火热了一些。 　　“将军，你还没回答我。”梅里莎追问一句。 　　被忽略的木绯屿放下手，目如含冰盯着她。 　　几天前才气哭老婆的克莱恩不敢再刺激木绯屿，坚定回答：“我只和我夫人跳舞。” 　　梅里莎被拒绝，没有当场发怒，皇家的教养让她高傲，不是轻佻。她蹙眉瞥向不放在眼里的平民，语含讽刺：“那你夫人会跳舞吗？开场舞可是宴会上最受大家瞩目的。” 　　她一点都不吸取上次皇宫宴会的教训，反倒在女皇和二皇子背后的教唆下重新审视了克莱恩与她的关系——她自以为的关系。她不觉得自己在勾搭已婚A，只认为自己是在向未来的丈夫人选示好。 　　“正好，我也不会跳舞。” 　　“你在当着我的面，勾、引、我老公？” 　　两人同时开口。 　　四周为之一静。 第166章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就是它不太好拿到台面上说，不是违法就是不道德。 　　而嚣张肆意的魔修向来不遵守规矩不讲道德，作为魔修的头头魔尊向来不惯着人这些游戏规则，基于实力的自信下，他什么不能说？ 　　何况梅里莎完全是在他雷区蹦跶。几天前才闹过分手的魔尊如今如同惊弓之鸟。 　　令人尴尬到窒息的安静中，沉默是今晚的皇宫。 　　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想，准备开场舞的三分钟咋这么长呢？ 　　当事人之一的克莱恩面不改色，坚定地握着老婆手，一脸不赞成看着面前的“小三”：“殿下，我结婚了，感情非常稳定。” 　　他在“非常”一词上下了重音，嘲讽力几乎拉满。 　　梅里莎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百个巴掌。 　　上一次宴会上被羞辱的回忆苏醒，发动双重攻击。她屈辱得红了眼睛，骄傲的泪水似掉非掉。 　　矜贵的皇女也是许多alpha的梦中情O，她陡然遭遇如此窘境，在场总有些脑子不太聪明的未婚年轻贵族心疼，并且蠢蠢欲动。 　　他们对国防大臣夫夫投来怒视，似乎想上前指责对方，并为可怜无助的三皇女解围。 　　皇女很漂亮，性子娇贵算什么？奢侈品有点个性很正常，或者说那才是奢侈品应有的附加值。娶了皇女他们就是皇室成员之一，皇室的财富和地位是贵族们挤破头也想得到的。 　　再如果，万一二皇子失去继承权，三皇女继承皇位，他们岂不就是皇夫？ 　　皇室没有实权？ 　　不，根据帝国宪法，皇帝陛下只是不使用权力，将治理国家的权力交给了议会内阁，由他们代议。 　　年轻人们很难抗拒梅里莎这个omega的附加值，梅里莎是帝国最尊贵的omega，是最有价值的omega商品。 　　可高傲的皇女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商品，反而对alpha们挑挑拣拣。 　　权力不在她自己手上，即使她是皇女，她依然是一件包装精美的omega商品，这就是帝国与联邦的区别。在联邦，赵家的omega早已是利用O权牟利的商人，带领整个家族跃升上层。 　　“将军！”梅里莎愤怒的样子也不失一件精美商品的美好，她羞愤忍耐的模样透着omega的娇俏，又带有贵族的雍容高贵。“你的夫人是在侮辱我，污蔑皇室！” 　　克莱恩：“……” 　　类似的控诉他好像听过。 　　哦，是大皇子前未婚妻说的。后来她就变成了前·未婚妻。 　　魔尊可听不得这种话，张口就说：“我老公不会跳舞，你来邀请他，什么意思？” 　　木绯屿的帝国语说得越来越好了，这么个废话似的的问题愣是让周围人听出了阴阳怪气。 　　这还用问？ 　　就是故意勾搭呗。 　　大家都是社交场混多了的人，谁不懂这种邀舞跟邀睡差不多啊。 　　虽说AO间存在标记的问题，一名omega不能被多个alpha标记，不过问题不大，alpha不做标记就行了。并且有相应的计生用品，打点抑制剂，注意不进入发热期就是。 　　再说了，AO本能只对omega有生理限制，alpha和beta又没有。 　　“夫人这样说话过分了。”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明面上向着谁是另一回事，宴会上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跟皇室杠的，更多的人其实是支持皇室更有利。 　　无关是非对错，这个场合里，大家首要思考的是利益。 　　有人插话，梅里莎至少不用回答木绯屿的问题，她顺理成章怒视克莱恩，展示自己的委屈和愤怒：“将军，开场舞马上就要开始，如果你不会跳舞我恰好可以带你。我是在为你解围。” 　　她愚蠢的将这一点点了出来。 　　周围人又默了默。 　　好家伙，一句话把皇室暗戳戳的算计给抬上桌面了。 　　此时此刻，很难评她和语出惊人的大臣夫人谁更有魄力——愚蠢了。 　　木绯屿当然不蠢，能够统领一界魔道的魔尊怎会单纯逞口舌之快？ 　　克莱恩看出他的跃跃欲试，稍一思忖后选择了放任他表演。 　　木绯屿惊讶问：“你们知道我老公不会跳舞？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我们需要跳舞？” 　　梅里莎蓦地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不太机智的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陷阱。 　　其他人：“……” 　　他们就说吧，这样很蠢。 　　好在现场一部分人的利益是忠于皇室，立即有人跳出来帮腔：“大臣竟然不会跳舞？可今天的开场舞肯定该由刚指挥前线大胜仗的阿尔克辛少将来啊。毕竟今天是庆祝赫尔曼战役胜利的宴会，换其他人不合适。” 　　接着有人捧哏：“大臣明知今天宴会是庆祝什么，不提前准备吗？” 　　“陛下正在等待开场舞，如果一直没人开场……这不是把陛下的脸往地上扔吗？” 　　克莱恩勾起了唇，目光略过说话的几人，最后回到坚强昂首挺胸的皇女脸上。 　　木绯屿听着他们的话，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话：宴无好宴。 　　他悄然环视会场四角，奢靡的皇宫装潢一如既往，看来皇室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在室内装配一些兵器。 　　这很好。 　　不会吸取教训是一种“优良”品质。 　　木绯屿浅浅笑起来，毫无顾忌的指出：“宴会流程出问题，是筹办宴会的人的责任。我们有邀请函。”说完他大逆不道看向不远处坐享尊位的女皇。 　　四周再次为之一静。 　　舞曲的前奏响起，开场舞前的准备时间结束了。 　　然而应当领跳开场舞的人迟迟不到位。坐在尊位上的女皇向克莱恩这边投来视线，恰好与木绯屿的目光交错。 　　木绯屿冲女皇浅笑，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他开始释放神识。 　　克莱恩察觉到他的神识眼皮一跳，电光石火间领会到他要搞事的意思，赶忙捏紧他的手低声说：“绯屿，我来解决。” 　　木绯屿顿住。 　　不想离婚的魔尊乖巧收回了神识。 　　“战场上的胜利并非我一人功劳，胜利离不开前线将士的英勇牺牲和后方的支持。庆祝胜利的宴会，开场舞不应该由我跳。”克莱恩充分展现了他在联邦政坛历炼出的说话水平，漂亮地推辞开场舞。“可惜其他人仍需守在各自岗位无法到场。” 　　他轻叹一声，表达了遗憾，而后神情一肃道：“但帝国军人为帝国而战，为陛下而战。荣耀属于帝国。开场舞应由林恩殿下和梅里莎殿下来。” 　　克莱恩没参加过这种类型的宴会，不了解开场舞文化，但他不蠢，从众人的反应中不难理解开场舞人选的意义。 　　却又由于不够了解阴差阳错提出了让兄妹俩跳开场舞的提议。 　　大家默认的潜规则是邀舞等于邀睡，共舞舞伴不是夫妻就是暧昧对象，少数是关系亲密的友人。兄妹俩作伴像什么话？ 　　于是听见这话的人不约而同思维拐弯，岔到克莱恩是在挑拨两个同时具有继承权的皇室成员上。 　　上一次勾搭木绯屿失败且搭上一条腿的林恩今天本不想凑近木绯屿，因此坐在女皇身边没走，哪知道突然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瞄他，回望过去发现来自梅里莎身边。 　　什么情况？ 　　梅里莎的勾搭也失败了？ 　　梅里莎好好站在那里，姓木的没动手啊？ 　　克莱恩目光沉了沉，牵着木绯屿站在原地不动，态度正直严肃，谁也挑不出错来，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逼他去跳这个开场舞。 　　梅里莎再一次发挥了她不太机智的智商，说道：“可你是指挥官，战役胜利与否都是你的责任，现在打赢了，将军就应该去跳开场舞。” 　　其他人：“……” 　　他们已经有点围观不下去了。 　　真的，这样说太蠢太蠢了。 　　开场舞曲已经由前奏进入正题，准备配合开场舞主角的贵族们都搂着舞伴站好位置了，却迟迟等不到主角到位。负责放音乐的工作人员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这曲子是继续放还是切掉？ 　　怎么没个人下指令啊！ 　　女皇终于开口，指指等不到主角的舞池中央，侧头问林恩：“怎么回事？” 　　她眼皮微掀，精明的眼里闪着莫名的光。 　　“我去问问。”林恩起身说。 　　林恩十分清楚今天宴会背后的安排，于是目标明确地走向梅里莎这边，“梅里莎，少将同意和你跳开场舞了吗？” 　　其他人：“……” 　　大家的表情有点精彩。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女皇的这两个孩子脑子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至少他们是真的不会说话。 　　克莱恩牢牢摁住木绯屿，回复林恩说：“抱歉林恩殿下，我并不会跳舞。开场舞也不该由我和我夫人跳。” 　　然后他就拉着木绯屿退后几步，低头问木绯屿：“你上次好像挺喜欢皇宫的蛋糕，我们去吃点？” 　　木绯屿乖巧点头，把皇子皇女全撂在原地。 　　林恩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 　　其他人：“……” 　　哪怕是向着皇室的捧哏也不知道这下该怎么捧了。有人冲明显在生气的林恩暗示：“殿下，国防大臣不会跳舞，开场舞的曲子已经响了，还是不要冷场的好，这是陛下办的庆祝宴，不如您上吧。” 　　岂止暗示，已经是明示了。 　　林恩看眼说话的人，对方是位大公，与皇室关系紧密，对方不会无的放矢坑害皇室，他瞪眼明显出师不利的皇妹，点头走进舞池。 　　二皇子要跳舞，根本不需要邀舞自然就有一堆小O排着队要上，开场舞总算赶在曲子放完前跳上了，宴会流程顺利进入下个环节。 　　真正的社交活动开始。 　　皇室的第一把算计落空。 　　木绯屿捧着蛋糕慢吞吞吃着观看林恩等人翩翩起舞，克莱恩守在他身边陷入了利益权衡。 第167章 　　克莱恩十六岁就离开了帝国，在自由联邦成天听人喊“自由、平等”，某些观念难免入脑，因此他很难对帝国皇室产生什么敬意。 　　克莱恩忠于帝国，可是在政治核心圈摸爬滚打的他着实说不出他所效忠的是皇室或政府。 　　这些立于权利顶层的人尚未将帝国放在第一位，心中盘算的永远是利益，他实在难以对这些人运作的政府产生认同感。 　　权衡利益，首先要明确什么才是他需要的利益。 　　克莱恩要什么？ 　　他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老公。”木绯屿吃掉一只小蛋糕，捏着叉子指指舞池，“我学会了，我能带你跳。” 　　克莱恩失笑，“不是所有规则都必须遵守。我本来就不是他们阶层的人，没必要改变自己硬融这个圈子。” 　　这个圈子指的是权利阶级。 　　荣誉和地位没有迷花克莱恩双眼，他从不将自己当做“上等人”。 　　木绯屿点点头继续吃蛋糕。他才不管什么规则不规则，他只管不会再有人来做他们的小三。 　　“阿尔克辛，阿尔克辛夫人。”首相端着杯子穿过人群，找到木绯屿两人面前，“阿尔克辛，你今天有点……” 　　首相眼神瞥向舞池中的林恩，暗指的却是女皇：“梅里莎皇女身份高贵，太过强硬会伤她的心。” 　　克莱恩是首相一手提拔的国防大臣，对其他势力而言，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假如克莱恩得罪皇室，首相的利益会受损。因此他不得不过来提醒。 　　以赫尔曼战役胜利为主题的庆祝宴会上，战役指挥官不给皇室面子大摆架子，说出去又是一个热搜。 　　更关键的是，如果在克莱恩的态度上做文章引导舆论，他的个人风评或许会受到负面影响，进而影响民权党的形象，拉低支持率。 　　毕竟在普通民众心里，皇室的地位是极高的。 　　帝国是一个以皇室作为精神符号凝聚国民人心的国家。 　　克莱恩听懂了首相的意思，他本身也在权衡应用什么态度对待皇室。 　　“高贵？”木绯屿忽然出声，捏着叉子微微歪头，一脸好奇且认真问首相，“皇室有多少军队？” 　　首相：“？” 　　克莱恩有不好的预感，一把握住他捏叉子的手试图阻拦。 　　但能拉住木绯屿，拦不住首相回答啊！ 　　首相：“根据帝国宪法，皇室仅能支配皇室卫队，帝国其他正式编制的军队总司令是元帅……帝国皇帝不担任总司令。” 　　帝国建国之初，开国皇帝为了获得其他人的坚定支持，主动放弃对军权的掌控，在法律上仅主张行政权，并且他以及后代皇帝不行使行政权利。 　　也就是说皇室它一个师都没有。 　　帝国军总司令是元帅阁下，帝国军由国防部进行制衡管束。这也是为什么当元帅兼任国防大臣时军方势力能够直接坐到政党头上，强势到令执政党和反对党愿意合作去提拔一个不属于军方的人的新大臣。因为这时候的元帅头上就彻底没人了，如果元帅有异心，随时能让政府厅关门。 　　不精通帝国语的木绯屿提炼了下首相的话点点头，“唔，没军队，没有实力，只是空架子。” 　　首相摸摸自己脑袋，有点摸不着头脑：“根据宪法，我们国家法理上是由皇帝统治的，不能说是空架子。” 　　“咳，首相，绯屿平常不太关心政治，请不要介意他的问题。”克莱恩试着打断首相的热心解答。 　　非常懂老婆的他已经预感到了木绯屿的蠢蠢欲动，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木绯屿的手。“绯屿，要不要喝果汁？我看到那边有果汁，我们过去吧。” 　　木绯屿顺着他的指示瞄了眼远处的餐台，又瞄回首相，愣是要给对方把道理讲完：“没有实力支持，任何地位都是虚假的。她不是高贵的皇女，只是一个勾搭我老公的小三。” 　　首相：“……” 　　路过的人：“嘶——” 　　听见路过的人抽气声的首相：“…………” 　　克莱恩：“……”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然而木绯屿还在输出：“电视剧里，这种小三通常会跟渣A结局凄惨。” 　　首相和路过的人等了等，没等到下文，首相憋不住问：“有多凄惨？” 　　克莱恩：“……” 　　木绯屿：“渣A离婚破产家破人亡，小三家道中落。对比的是原配嫁给更有钱的人，家庭美满、富裕。再具体点，小三和渣A的其中一方可能会得绝症，由于破产没钱治病，痛苦度过余生。” 　　路过的人：“嘶，是挺凄惨。” 　　首相不自觉去瞄梅里莎，仿佛看到了皇女凄惨落魄的后半生。 　　克莱恩……克莱恩已经放弃了。 　　他无奈又好笑地揉揉眉心，准备把木绯屿牵走。 　　再让他跟首相聊下去，谁知道还会吐出什么惊人之语？他并不想在今天得罪死皇室。 　　可惜克莱恩低估了魔尊的嚣张程度。 　　皇子皇女轮番上阵来拆散他们这个家，这魔尊能忍？魔尊能忍天道也不能忍！ 　　木绯屿捏叉子的右手正被克莱恩抓着，端盘子的左手却是自由的，他侧身放下盘子，收回手的时候假作活动手指掐了个诀。舞池正带着舞伴旋转的林恩突然脚下一绊，平地摔跤。由于手上搂着舞伴，舞伴也被带倒，砰一下砸在林恩身上。 　　“呃——！”林恩猝不及防，被砸得哼叫一声，周围当背景墙一样伴舞的人同样跳到旋转的舞步处，险些踩到林恩手脚，场面瞬间混乱。 　　“殿下！” 　　“扶殿下起来啊！” 　　“都别动！！不要踩到殿下！” 　　这边骚乱刚起，木绯屿目光一转，手上再掐诀，梅里莎立刻步了林恩后尘，在她的追求者们眼前以极其不雅的姿势一脚踩滑，摔了个大劈叉。 　　“啊！！”梅里莎又惊又痛，惨叫声都破了音。 　　“看，下场凄惨。”木绯屿抬起左手指了指，一脸单纯无辜说。 　　首相和路过停下来听八卦的人陡然脊背发凉。 　　这、这他妈也太巧了吧？！ 　　首相：“嘶——” 　　想到木绯屿能徒手掰虫族口器的实力，首相惊恐扭头望着他。 　　正好木绯屿又歪了歪头：“皇室有超S级吗？精神力、体质连S级都没有，他们凭什么高人一等。” 　　首相眼皮一跳，转身拍拍路过那位的肩膀，亲亲热热说：“好久不见，我记得你女儿是帝大的吧？” 　　压根没女儿的人猛点头说：“是啊是啊。唉，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我们去那边说。” 　　说着两人就走远了。 　　克莱恩：“……” 　　干完坏事的木绯屿放下手，转头睁大漂亮的眼睛盯着克莱恩。 　　“绯屿……”克莱恩一看他这副神情就确定了，林恩和梅里莎摔倒绝对是他干的。“可以了。” 　　说完他抓起木绯屿手腕，在他的终端上打字写道：“前线战争没有结束，我作为国防大臣和前线总指挥与皇室撕破脸没有好处。如果我回到前线，你一个人在帝都会很危险。” 　　木绯屿抿抿唇，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做。” 　　克莱恩继续写：“得罪皇室的事我来做就行，你不用烦恼这些。” 　　木绯屿一愣。 　　克莱恩轻轻摸摸他的头。 　　如同父母的问题克莱恩会去面对、处理一样，针对他的阴谋，算计他的皇室他同样会自己处理。木绯屿不必去管这些本不在意的东西。 　　皇子皇女摔倒的骚乱很快平息，两人被皇宫侍者扶去换衣服重新打理形象。其他人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交谈喝酒。女皇表情没怎么变化，但任谁都看得出她情绪不高。 　　随着酒精摄入与谈话深入，宴会的氛围越渐变好，身为国防大臣的克莱恩也迫不得已暂时离开木绯屿，去应付应酬式社交。 　　与克莱恩说话的议员浅谈几句之后又去找其他人联络交流了，几名贵族趁机凑上来与他搭话。 　　“大臣？”年龄与克莱恩相仿的贵族青年主动与他碰了碰杯，轻抿一口红酒后他说，“大臣为了夫人宁可拒绝梅丽莎殿下的邀舞，这份情义真令人动容。” 　　张口就提梅里莎，此人显然来者不善。 　　更不善的是对方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同伴帮腔：“大臣夫人确实漂亮，和梅里莎殿下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听说林恩殿下也非常欣赏大臣夫人这样的omega。就是……” 　　这人话没说完，但其神色明显不带赞赏。他们是在嘲讽木绯屿不是安分的omega，背着克莱恩勾搭二皇子。 　　克莱恩没有喝被贵族青年碰过杯的酒，反而放下了酒杯，冷眼看着他们。 　　梅里莎背后站着女皇，他才愿意赔个笑容，说出口的话仍然强硬表达了拒绝。这会儿面对几个背后家族都得依靠皇室的年轻贵族，他完全无需把自己放得太低。 　　帝国军人不该被帝国的贵族羞辱。眼前几人的言行令克莱恩不悦。 　　“我相信林恩殿下不是那么龌龊的人，明知我夫人已经和我结婚还硬要插足。”克莱恩用明褒暗贬的话术反嘲讽回去。 　　暂时不想得罪皇室？ 　　那不代表克莱恩打算一味忍耐。 　　从联邦战场的血与火中成长的指挥官再如何像政客，本质上依然是军人。 　　强势，才是克莱恩·阿尔克辛。 　　但年轻贵族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者是并没有读懂克莱恩的冷怒，最先说话的那人接着说：“我听过一句话，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可恕我说话直接，我没有看见你夫人眼里对你有什么爱意。” 　　旁边几人故作惊讶笑起来：“不会吧？大臣和夫人看起来明明很恩爱啊。” 　　“就是，你看错了吧。可能是夫人的爱意藏得比较深，没那么容易看见？” 　　“是吗？”克莱恩对着几人勾起唇角，露出他在联邦时伪装用的虚假笑容。“我似乎也听过这句话。” 第168章 　　“这是联邦作家邰乐咏的成名作《爱的明天》中的一句话。联邦的文学作品是禁止私自引进国内的，恕我说话不好听，请问……这位先生，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克莱恩笑得标准而优雅，但面对他笑容的几人无不感到脊背发凉，仿佛被凶猛星兽的视线锁定一般。 　　“你、你在说什么……这就是个网络流行语。”被一顶通联邦帽子扣下来，拿这句话挑拨离间的人脑子都懵了，当场犯了傻说，“不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居然连人的名字和书名都了解这么清楚！” 　　克莱恩不客气发出嗤笑：“我是国防大臣，还是军方少将，了解敌国的信息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此时此刻他无比认同木绯屿对于皇室的评价，女皇一家，包括他们派来做事的拥趸可能脑子都不太好——手段下作，但蠢。 　　眼见对面几人尴尬愣住，克莱恩继续道：“我甚至学过联邦通用语。至于先生你……你们看起来都听过这句话？我认为军情处和情报部都会对此感兴趣。” 　　几个年轻贵族完全不是对手，当即慌慌张张逃也似的离开。 　　克莱恩又嗤了一声。 　　木绯屿的眼里没有对他的爱意？ 　　这不是理所当然？ 　　他的小玫瑰对爱情嗤之以鼻，从来没有爱过他，当然不会露出含有爱意的眼神。 　　那又怎样？ 　　克莱恩亦没想过让木绯屿爱上他。 　　尊重木绯屿的想法，是克莱恩与其他爱慕魔尊者最大的不同。 　　他不需要木绯屿回报同样的感情。木绯屿对他的依赖和保护已胜过一切。 　　没有木绯屿，他已经死在联邦的那个黎明之前。 　　而且这句话错了。 　　爱意是可以藏住的。 　　克莱恩就一直藏得很好。他这个专业间谍的眼神里几乎从来没有泄露过不该表露出来的情绪。 　　当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存在时，如他一样的间谍都会拼命藏住个人情绪。 　　就在这时，克莱恩听见了崽的声音： 　　【有人拿《爱的明天》里的台词挑拨离间！太过分了！！揍他们！必须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克莱恩：“……” 　　没记错的话，联邦拍过《爱的明天》同名电视剧，木绯屿曾经在星盗的贼船上仍不忘看的剧恰好就是…… 　　木绯屿这边同样遇到了挑拨离间的人，用的还是相同话术。 　　“没看错的话，我没有从大臣的眼里看见爱意。”年轻的omega少爷拦着木绯屿说。 　　对方演技和涵养比克莱恩那边的几个贵族青年更差，眼睛里的嫉妒快要冲破眼眶，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看得出他的恶意，更何况是眼光毒辣的魔尊。 　　“眼里的爱意藏不住？”与克莱恩反手给人扣帽子的做法不同，木绯屿重复了一遍这个说法，心神竟有一丝颤动。 　　克莱恩从来没有用爱慕者的目光看过他。 　　从结婚那日起，对方看他的眼神始终是坦荡、温和的。 　　一开始就将联姻关系摆在明面上，甚至帮助他这种不谙世事的小omega分析状况的克莱恩怎么可能爱慕他？ 　　被修真界经历扭曲了认知的魔尊不知道纯粹的爱情是什么模样，也不认为自己是值得好人追逐的人。 　　认真审视他与克莱恩的关系，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木绯屿得不到答案。 　　克莱恩好像是偏心他的，纵容着他的秘密和小动作，不在他的谎言上纠缠，却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参照小天道的评价，克莱恩比电视剧里的主角A更完美。 　　爱？ 　　爱慕是什么垃圾？ 　　他已经拥有克莱恩的偏爱了。 　　看眼神做什么？ 　　当然应该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遑论克莱恩在联邦潜伏十余年，将联邦一堆人骗得团团转，想从他的神情里找到他的真实情绪和想法？ 　　笑死，魔尊都做不到。 　　木绯屿瞥了瞥面前的omega，从心底发出诚挚的嘲讽：区区凡人，妄想看穿克莱恩？ 　　“如果克莱恩的眼神随便一个人能够看穿，他就没资格站在这里。”木绯屿用对方听不懂的说法嘲讽一句，随后扭头，精准找到不远处的代理元帅，不顾场合大声喊人，“普雷斯科特将军！” 　　神识强悍的修身过目不忘，单看值不值得被记住。 　　代理元帅和附近听见这声呼喊的人同时回头。 　　谁啊？宴会上这么大声喊人，谁这么丢人？ 　　下意识回头的代理元帅一看到木绯屿那张漂亮但冷冰冰的脸就忍不住回想起那一日的恐惧，当下心烦得错开视线，不太想理会。 　　木绯屿好似没看出对方的不耐烦一样，高高举起手挥了挥，没把代理元帅招来，倒是先看见了克莱恩往这边赶的身影。 　　没人强行忽视的魔尊不知道“人情世故”四个字怎么写，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从来只有别人向他低头的份。 　　“普雷斯科特将军，来这边。”木绯屿的语气和当日代理元帅在操场上招呼他去一边谈话时一样，简直把轻视写在了脸上。 　　其他人：“……” 　　代理元帅眼角一抽，有不好的预感。 　　在克莱恩赶回身边之前，木绯屿当着挑拨离间omega的面，手一指omega，并不管代理元帅搭不搭理自己，刻意不压低音量，保证让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地说：“这个人，带走调查。” 　　“你什么意思？”omega一脸“你有病”的反应。“我只是和你说几句话，你要仗着你丈夫的身份肆意指使军队逮捕我？！” 　　比起去找克莱恩的人，omega果然心思细腻些，并且颇具宅斗水平，至少在被反击之后他不是灰溜溜离开，而是试图向木绯屿泼脏水，甚至牵连到克莱恩。 　　偏偏木绯屿就听不得牵连克莱恩的话。 　　他突然盯住omega，理直气壮到嚣张地说道：“我，监察会主席，怀疑你不是人，拉走调查合理合法。” 　　周围的人又一次为之一静。 　　一时间大家竟不知道这句“你不是人”究竟是在陈述监察会的怀疑还是在骂人。 　　正好走过来的克莱恩听见这话脚步一顿，然后来到木绯屿身边轻轻按住他肩头说：“确实合理合法。不过是在皇宫，直接带走不行，应该先通知皇家护卫队，请他们协助行动。” 　　对面的omega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只有木绯屿说话，他会将之当做虚张声势的笑话，然而面对克莱恩此时的严肃表情和锐利眼神，他感觉到这位年轻的国防大臣不是在说笑。 　　克莱恩是国防大臣，他若声称一个人具有潜在威胁和嫌疑，任谁都无法不做些相应措施。国防部是实权部门，国防大臣本身就有一定权力，尤其在涉及国防安全的问题上。 　　“我、我……”omega语无伦次试图辩解，急得眼睛都红了。 　　“解释的话稍后可以向护卫队说。”可惜克莱恩一丁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锐利的目光扫过故意不理木绯屿的代理元帅，他竟真的向宴厅门外走，明显是在践行“先知会护卫队”的建议。 　　包括木绯屿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愣。 　　玩真的啊？ 　　代理元帅深深皱起眉，不懂克莱恩这是在搞哪一套。 　　其实真相没那么复杂，克莱恩只是充分落实了他重视木绯屿关于虫人的意见这一点。 　　不管木绯屿是出于什么心思说这番话，只要对方表达了怀疑，克莱恩就会认真考虑这个可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宴会现场的二皇子林恩冒出来拦住了克莱恩。 　　“大臣，她是我表妹，不可能是可疑的人，没必要因为omega间的一点矛盾闹大。”林恩说着从侍者托盘上端起两只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克莱恩。 　　克莱恩低头看着对方递到他眼皮底下的酒，眉梢一挑，露出虚伪笑容。 　　由于间谍经历，克莱恩对一切入口之物均为谨慎。 　　哪怕它是经由帝国皇子的手递来的。 　　【不对劲。】 　　克莱恩听见了崽的声音。紧接着木绯屿便到了他身边，一手挽着他，一手去拿林恩递来的酒。 　　“夫人也想喝酒？”林恩惊讶了瞬，小腿隐隐作痛，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退后。 　　断腿的痛真的很痛…… 　　“酒？”木绯屿动作比林恩反应更快，不着痕迹夺下酒杯，凑到鼻前嗅了嗅。 　　“绯屿。”克莱恩伸手想要挡。谨慎让他对于食物饮品的气味也有所防备。 　　不过这种阻挡对于魔尊没有没有意义。 　　木绯屿捏着酒杯抬眸，冷冷注视林恩：“不是酒，是药。” 　　林恩顿时露出心虚的眼神。 　　专业如克莱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心虚，登时笑了。 　　“很好。”克莱恩低笑。 　　“什么药？”好在林恩这点应变能力是有的，他立刻皱起眉回头去看断托盘的侍者，打算装作不知情，或者索性将黑锅推给侍者。 　　林恩如此反应，克莱恩一眼便知其打算。 　　皇室真够锲而不舍的，而手段一如既往下作且愚蠢。就算没有木绯屿横插一杠，克莱恩也不可能轻易去接林恩递来的酒。他正要开口暗藏机锋的与林恩好好“沟通”一番。比如告诉对方他要通知护卫队抓捕其口中的表妹。护卫队一定不会配合行动，此举意在警告皇室不要再试图招惹他和木绯屿。 　　然而就在他说话之前，木绯屿动手了。 　　暗暗关注这边的众人眼睁睁看见木绯屿手一扬，酒杯倾斜，杯中酒水直接照着先前与之说话的那位omega脸上泼洒而去，omega没受过训练根本反应不及闪躲被泼个正着。酒液飞溅落了些到离得很近的林恩身上，令不久前才因为摔跤而去换了身礼服的皇子殿下大约需要去换第二套衣服。 　　“嘶……”不知是谁抽了口冷气，让氛围走向了尴尬。 第169章 　　宴会开始时就跟首相讨论过八卦的某个反对党议员再次凑到首相身边，小声感慨：“你们这位大臣的夫人……路子有点野。” 　　忍了忍，首相实在没忍住说：“这位夫人徒手掰断虫族口器的时候更野。” 　　议员：“……” 　　过了几秒他又说：“其实我之前怀疑过直播内容是假的，现在我不想怀疑了。” 　　首相：“……” 　　首相只想说，不愧是反对党，为了反对而反对，看到啥都要杠一下。 　　木绯屿作为omega虽然强得离谱，但编造这种极容易戳穿的谎言对民权党有什么好处？他们缺心眼啊！ 　　魔宫经常办宴会，珍馐美馔与美人炉鼎是宴会的必要物资，木绯屿做魔尊期间也举办过许多这样的宴会。魔修兴致起了，当场杀人助兴都是常有的。木绯屿从不阻止他们的残忍或淫.乱行为。 　　在穿越之初，生命时刻受威胁的时候木绯屿便抛弃了自己作为普通人的恻隐之心、同理心以及道德。他扭曲了认知和思想去适应那个极其契合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世界。 　　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不是野兽。人生前十八年的教育和经历终归将一些东西灌入了他的大脑，使木绯屿近乎于本能地厌恶崇尚实力，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修真界。 　　修真界不是他的埋骨处，他死也要死在“家乡”。 　　回到星际世界后，他主动克制对实力的渴望、追求，打算以凡人的模式度过“正常”的一生。当然期间利用神识和道侣契让自己过得更舒心一点可以忽略不计。 　　表面上他在融入这个时代，假装是个守法良民，可已经扭曲的东西当真能直过来？ 　　今日皇宫办的这场宴会比起魔宫里办过的文明太多了，这些让人出丑、挑拨离间之类的手段与动辄刺杀，时有生命危险的手段堪称云泥之别。 　　魔尊可以不在意这些效果如同隔靴搔痒的小把戏，对生硬的挑拨之语充耳不闻。 　　然而现实是木绯屿不可以不在意。 　　他的认知和观念皆是经受修真界扭曲过的，其行事作风本质与别的魔修无异。 　　不应因为他不如其他魔修残忍嗜血就另眼看待。 　　木绯屿的嚣张肆意源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源于魔功对修士的不可逆改造，同样是他立足魔宫几百年养出的性子。 　　“你可以庆幸这里是帝国。”木绯屿冷冷注视林恩的表妹，未竞之语是：换作在修真界，这会儿你已经死了。 　　克莱恩取走他手里的酒杯，礼貌地放回侍者的托盘里，露出伪装的完美笑容，展现他间谍时期培养出的世故圆滑说道：“抱歉，我夫人年纪小，被我娇惯出了坏脾气。但他没有坏心的，美丽高贵的小姐能不能原谅他？” 　　论话术，克莱恩绝对技高一筹。 　　他绝口不提木绯屿动手的原因，不评议冲突性质，在一个正式社交场合用这些贵族所自傲的“贵族”姿态说话，瞬间让两方身份、立场倒换。 　　对方回答不原谅，是不是就要被贵族们自己的标准判定为“不知好歹、没教养、无理取闹”？ 　　对方回答原谅，事情就此揭过，事后追究只会被旁人议论“小气、没涵养”。 　　不论怎么做，贵族们曾经对家世不如他们的人扎过的语言刀都会变成回旋镖，扎回他们自己身上。 　　林恩对于皇位的渴求几乎写在了脸上，名声对他重要又不重要。现场的人中有贵族，有政客，也有军方高层，这些人对他的看法会直接关系到他能否保住第一顺位皇位继承人身份。 　　林恩没有选择，他必须“原谅”。 　　“当然。”林恩回以优雅笑容，“只是omega之间的玩闹，我们这些alpha就别瞎掺和了。失礼了。” 　　才换了一套礼服的二皇子动作小幅度地擦着脸上的酒渍，维持笑容试图让自己体面地离场。 　　林恩急着换衣服，压根不管他口中的表妹如何狼狈，回头招招手就要带她走。 　　明明是为皇室冲锋陷阵，遭受恶果的却只有她一人的omega咬住下唇，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落，本该是我见犹怜，但她精致的妆容在酒精洗礼下有些脱妆，打理得漂漂亮亮的头发上挂了水珠，再加上她含怒带怨的表情，旁人着实看不出什么怜惜之感。 　　比起外形上的劣势，更糟糕的是她在言行上的尝试：“殿下！这怎么会是玩闹？我怀着善意来和大臣夫人聊天，他却无缘无故拿酒泼我！呜呜，殿下就这样任由人欺负您的表妹吗？对方这种行为明明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是对皇室的侮辱！” 　　同样被泼到酒的林恩一点都不想让人继续围观自己的狼狈，他只想立刻逃离社死，结果自己人不依不饶要扯皮，简直是拖后腿！ 　　“不要胡说！”林恩几乎是斥责地拽住表妹手腕，“将军是母亲的国防大臣，他的夫人怎么会侮辱皇室？这种不懂事的话不能再说了。抱歉各位，她年纪也还小，不懂事。” 　　林恩强行要拽着人离开。克莱恩只是笑着看他们，看上去也想小事化了，旁观的人同样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纷纷转开视线。 　　“你们不能走。”木绯屿出声了。 　　魔尊岂是好说话的？ 　　小天道气呼呼传音：“给我爸爸投毒，一句道歉没有，说成omega的玩闹就想走人……他们帝国的皇子是出生时比别人多生了几张脸皮吗？不能善了！我不允许！” 　　不用天道说，魔尊就没打算完。 　　克莱恩只撇掉了他拿酒泼人的责任，可没说对方没错。将事件定性为玩闹，将矛盾转移到omega之间，忽视掉投药一事的可是对方。 　　此时克莱恩不说话不表态——他始终守在木绯屿身边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帝国皇子为什么给我老公的酒里投药？”木绯屿别扭的帝国语措辞在此刻意外附上了阴阳怪气的味道，“他在前线给你们打仗，你们要害他？” 　　论偷换概念的吵架话术，魔尊老擅长了，跟正道修士吵架必须精通此道才怼得了那群道貌岸然者。 　　和几百上千岁的老东西们比，才二十多岁的二皇子稚嫩得像刚剥皮的笋子。 　　“没有！”林恩有些失态地大声否认。 　　每一个旁观者投注的视线都是落在他身上的刀子，给他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越是想证明自己的人，越是接受不了在大众视线下丢脸、遭遇挫败。对皇位极度渴望的林恩就是如此。 　　“我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认为酒里有药。”林恩坚强笑道，“皇室绝对不会伤害帝国的臣民！夫人你……” 　　“酒泼掉了，可以验杯子里的残留物。”木绯屿打断林恩官方发言式的话。 　　不要以为魔尊在修真界待了一千年就会彻底脱离科学，回来后的他可是在联邦第一军校饱受了整整一学期学科教育折磨的学渣！ 　　小天道：“这题我会！《不要说话》里演过！” 　　木绯屿睨视林恩：“电视剧里经常出现这个剧情。坏人在主角的酒里投药，引发主角信息素失控进入发热期或者易感期，然后把主角带进酒店房间。” 　　后面的剧情不用明说大家都想象得到。 　　一时间，关注着这里的人均对林恩投去隐晦的视线。 　　林恩身边的omega在这一刻似乎成了佐证。 　　二皇子连工具人都准备好了！ 　　感受到旁人一眼包含千言万语的视线，林恩感受的压力更大了。 　　“林恩那边出什么事了？”一直端坐，仿佛置身事外的女皇终于忍不住询问身边人。 　　“陛下请稍等，我去看看。” 　　“夫人讲的故事很有趣，不过我现在没空讨论电视剧情，失礼了。”林恩不再就投药一事发表言论，避重就轻地说完就不管不顾离开——他连表妹都遗忘了，撒开人家的手大步向厅外走。 　　木绯屿蹙蹙眉，克莱恩伸手揽住他肩膀，依旧笑容得体的道：“可以了绯屿。开玩笑不要说得太过份。对方不觉得好笑的话就不是玩笑，是冒犯。” 　　木绯屿嘴上消停了，手指开始暗戳戳动作，结果陡然被捉住指尖。 　　克莱恩牵着他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小天道：“好叭，既然爸爸不追究，我们也算啦。” 　　木绯屿垂下眼。 　　算了？ 　　克莱恩不想追究他先前便知道了。在他泼酒后克莱恩第一时间拿走了酒杯放回侍者托盘里，皇宫侍者是聘请为皇室服务的人员，杯子交给他们，与落到皇室手里没区别。 　　物证还给了嫌犯，难道还指望能从其中验出药物成分？ 　　克莱恩起初不阻拦他，这会儿却说这么一段话，实则是用这段话提醒皇室不要过分。 　　克莱恩不是魔尊，他出生于平民家庭，理想是为帝国而战斗。他要保证自己在前线不会受到来自大后方的牵制背刺，保证前线战场不受他这个指挥官个人因素影响，就绝不能在战争未结束时让后方的人视他为敌。 　　克莱恩没有资本嚣张，不能随心所欲，他必须为许多东西负责。 　　克莱恩没错。 　　但魔尊不想到此为止。 第170章 　　整场宴会，女皇始终端坐如初，做着雍容华贵的“吉祥物”，对于开场舞延迟换人的意外不过问；对儿子女儿接连摔跤的意外不过问；对儿子被泼酒的意外……不，这次她过问了。 　　林恩在休息室被女皇的随从——一位大公的夫人揪住问：“殿下，陛下询问你这里出来什么状况。” 　　林恩脸上依然可见被溅到酒液的狼狈，公爵夫人是女皇亲信，面对她他无需再端着，忿恨的情绪表露无遗。 　　“是那个阿尔克辛……他根本没有把母亲把皇室放在眼里！”林恩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抱怨、告状。 　　公爵夫人皱皱眉，上下打量第二次社死的林恩，眼神有些不满道：“我想陛下要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林恩顿住，随即装傻：“我、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殿下，陛下现在只有你这一个alpha孩子，你要懂事一点。”对方意有所指说。 　　林恩闻言捏紧拳头，不甘和对皇位的渴望充斥内心。 　　他环视一圈休息室，然后转头说：“这里没有监控，我想和夫人聊聊……” 　　公爵夫人挑眉。 　　“聊聊皇室的未来。”林恩望向对方的眼神充满炽烈的对权力的渴望。“帝国在政党的治理下并没有让人民过上和平美好的生活，今天联邦军能占领我们的边缘星，明天他们就能长驱直入打到帝都！我认为母亲应该收回权力了，让这些只会说漂亮话的政客全部滚蛋！” 　　年轻的皇子向女皇的亲信展露了年轻人锐气十足的野心。 　　公爵夫人震惊地望着他。 　　林恩露出自信满满的眼神。 　　宴厅中，克莱恩把木绯屿牵去继续吃小蛋糕，试图用食物填塞他的空闲。 　　“绯屿，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克莱恩说，“这个场合我不能不去和其他人说话，这是交流挖掘某些情报的极佳场合。在我离开的期间，你可以……不用自己的方法处理问题吗？” 　　他谨慎措辞，委婉又直白。看得出是非常不想惹恼木绯屿。 　　小天道传音感叹：“爸爸说话的艺术造诣更厉害了！不愧是我爸爸！” 　　几分钟前还在琢磨今天不能“到此为止”的魔尊立即抛弃之前的想法，乖巧点头。 　　做老公的小甜O，他是专业的！ 　　于是克莱恩放心离开了他，去找议员结识、交流。 　　事实证明，克莱恩放心早了。 　　不立天道誓的魔修的承诺跟厕纸没有区别。 　　“你好。”一位人美声甜的小omega凑到角落里和木绯屿说话，“我叫伊莱·阿比盖尔。是阿比盖尔爵士的儿子。” 　　这位omega与木绯屿年龄相仿，大约十八、九岁。 　　木绯屿瞥向他。 　　伊莱腼腆地笑了，手捏着衣摆小声说：“我很喜欢你的性格，我……我想和你做朋友。” 　　其动作表情显得腼腆、敏.感，语言却大胆直白。配合他漂亮的五官，纤弱的身材以及悦耳的声音，综合来说是一个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的omega。 　　而面对这样可爱的小甜O，绯屿魔尊先是轻轻蹙眉，接着放下蛋糕碟和叉子。然后冷漠道：“我不想。” 　　伊莱肉眼可见僵住。 　　“你也来勾、引我老公？”木绯屿歪歪头，“换路线了，从我入手，曲线勾、引？” 　　伊莱以堪称川剧变脸的速度变换表情，委屈伤心道：“你、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 　　停了停，他用略显恼怒的语气说：“你为什么看谁都认为是冲你老公去的啊！你老公又不是什么大众男神，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木绯屿眉梢一挑。 　　小天道：“我第一次听说对爸爸的这种评论。魔尊，他好清新特别耶。” 　　“你是说我老公不够优秀？”木绯屿勾起意味不明的浅笑，“他哪里不够好？” 　　伊莱眼珠一转，哼了声娇俏地说：“没有说他不优秀的意思啦。我是说不是每一个omega都喜欢他这种alpha。” 　　他冲木绯屿俏皮眨眼：“你懂的，有人喜欢温柔款的，有人就喜欢强势霸道的。你老公看起来太温柔啦。” 　　伊莱说着自己红了脸，低下头嗫嚅说：“我、我就喜欢那种特别强势的。” 　　明明不能理解爱情，但经历过魔宫群魔乱舞的魔尊瞬间秒懂了对方所说的喜欢是指在床上。 　　木绯屿心中隐怒，对这位小甜O的观感瞬时降到谷底。 　　表面娇俏可爱的甜心O，心里盘算的却尽是龌龊事，这也就罢了，对方居然用如此肤浅的角度看待克莱恩！看待一个为了他们国家在前线杀虫、杀敌人，献出了自己整个青春的军人！ 　　哪怕木绯屿失去了对国家的认同感，他依然为此冷怒。 　　“你是谁的人？”木绯屿将视线投向女皇。他不知道阿比盖尔爵士是谁，但称呼中带爵位头衔的不是贵族就是政府公务员。而公务员不会在这种场合带自己的孩子出席，哪怕是内阁大臣也只会带自己夫人出席。 　　阿比盖尔一定是贵族。 　　而帝国的贵族通常源自于和皇室的姻亲、亲缘关系。 　　又是皇室。 　　木绯屿在心中冷笑，几乎要为皇室的锲而不舍抚掌。 　　亦是在此刻他忽然明白过来，之前来试图做第三者插足的皇子皇女与这一位并不是一伙的。 　　前后三人的勾搭方式，话术水平与手段均截然不同，林恩是令人作呕，梅里莎是愚蠢至极并且看上去不像是自己的主见。 　　眼前这位则是最有水平的。 　　有时候，迂回战术比直截了当更有用。 　　女皇正在与身边的贵族说话，余光若有似无扫过这处角落。 　　眼力极好的魔尊捕捉到了女皇的视线。 　　伊莱受女皇指使。 　　“原来是女皇的人。”魔尊不走寻常路，当场戳穿。 　　伊莱脸色瞬变，任不满二十岁的omega勾搭alpha的手段如何厉害，面对不同寻常的木绯屿也得露破绽。 　　“对。”伊莱生硬装傻，“我是陛下的侄女！唔，也不算亲侄女，是我爷爷的姐姐和皇室联姻过。” 　　“你可以直接带我去见她。”木绯屿不欲再在小喽啰身上浪费时间，意图直接与对方话事人对话。 　　伊莱的笑容立刻变得勉强：“这、这恐怕不行，陛下这么尊贵，不会随便接受人的觐见。” 　　听听他的用词！尊贵、觐见……女皇的架子摆得比魔尊当年都高。 　　“你帮带话给她也可以。”木绯屿微微低头，俯视着身高不如他的omega。“想要克莱恩的支持，请直接与他谈。想要克莱恩的把柄，请滚。想要克莱恩的命……” 　　木绯屿眼神冰冷，笑容仿若寒冬冰霜，一切尽在不言中。 　　伊莱顿时头大如斗。 　　这种话他怎么可能如实转告给女皇陛下？！ 　　他缺心眼么他！ 　　魔尊一点也不善解人意，他才不管小喽啰能否给头目交代，话说完他就端起蛋糕碟继续小口慢啃，甚至没挪动一步脚。 　　伊莱：“……” 　　能够被女皇委以重任，伊莱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他重整旗鼓开口，准备强行忽视木绯屿的话，把话题带回“交朋友”上。 　　高端小三——撬墙角应该从原配身上出发，先和对方交朋友，赢得信任，获取目标alpha的个人喜好等信息，并借由与原配的往来不断在目标alpha眼前刷存在感，于日常生活中不着痕迹地勾、引。 　　“被闺蜜抢走老公”，单是想到这点就足够令伊莱热血沸腾。这才是他口中的（床上）喜欢。 　　可惜他的话永远无法出口了。 　　在他张口的同时，木绯屿睨视他一眼，强悍的神识侵入其精神海，摄魂术生效，他双眼立刻失神，而后便按照木绯屿的指令回头去找女皇。 　　伊莱会如实转告魔尊的话，之后倘若运气好，他会在精神海彻底崩溃前得到皇家医生的急救治疗；若运气不好，他将在摄魂术失效的瞬间精神海崩溃致死。 　　修真界的凡人间有一句俗话：杀人不过头点地。 　　杀人其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魔修杀人，更是随心所欲。 　　木绯屿不在乎伊莱是否为恶过，仅为让对方给自己传话，他就对体质柔弱的omega使用摄魂术这种具有极大伤害的术法。 　　他当真不在乎人命。 　　人命如草芥，是修真界上至渡劫大能，下至三岁凡人幼儿都明白的道理。 　　伊莱回到女皇面前，当着女皇和其他人的面僵硬地逐字逐句复述木绯屿的话。 　　女皇有再好的涵养工夫，听完后也忍不住摔了杯子。 　　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附近正侃侃而谈的人们。 　　“陛、陛下……”有幸与女皇一同听完转述的贵族白了脸，伸着手不知该怎样圆场。 　　好在不需要谁来圆场，伊莱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立刻从摄魂术中清醒过来，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刚刚做过什么，他便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伊莱不算强的精神力震荡开，波及周围的少数人，却足以令现场的军方人警觉。 第171章 　　“快去叫警卫！” 　　“陛下请先撤离！这人可能精神力崩溃了，现在他身边很危险！” 　　“伊莱！你怎么了！” 　　挺好一个庆祝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抬走一个试图拆散魔尊家庭的人。 　　伊莱运气不错，由于女皇在场，皇家卫队的反应迅速，及时将人抬走送去医疗室急救，精神力舒缓剂缓解了他的情况，精神力崩溃虽不可逆，但好歹保住了他的神智和性命。 　　女皇没有听取护卫的意见提前离场，她隔着人群与木绯屿对视，这是这位尊贵的帝国之主首次将一个omega放在眼里。 　　“我要见国防大臣的夫人。安排一下。”女皇对身边人说。 　　“是现在吗？是私人会谈还是……？” 　　女皇笑着道：“我与大臣的妻子进行私人会谈似乎不太合情理？” 　　“我马上安排。请陛下稍等。” 　　女皇转头又叮嘱说：“伊莱是个可怜的孩子，身体本来就一直不好，今天宴会上突然发病，还不知道情况会怎样。要是爵士有什么困难，伊莱的治疗费用就由皇室出吧。” 　　人家好端端一个儿子送来宴会，人竖着走进皇宫，结果横着抬出去，女皇不想让忠心于自己的贵族们寒心，自然要给出个交代。 　　虽然她的交代就是帮人出医药费，毫无诚意可言。 　　“今天是怎么了？”正和克莱恩交谈的议员摸摸脑门，“怎么接连出意外？两位殿下几乎同时摔倒，这下又有一个精神力崩溃的。太巧了吧。” 　　议员左顾右盼，凑近克莱恩小声说：“大臣，你说这是不是联邦人的阴谋啊？我们中间混进了联邦间谍？” 　　克莱恩：“……” 　　巧合是不可能的，他推测接二连三的意外都与木绯屿脱不开关系，并且他有证据。 　　自从精神力晋级，他能听见精神力噪音的同时也能捕捉到来源不明的声音。 　　克莱恩没有明确回应议员玩笑似的话，礼貌笑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他在言行方面向来的谨慎的，过去是因为他进行的是间谍活动，如今则是因为以他所说任何话都有可能被视作国防部表态来解读。 　　克莱恩要赶回木绯屿身边，但一名皇宫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找到他：“大臣，国防部急电！” 　　按照规定，进入帝国皇宫必须解除随身武装，关闭私人终端通讯功能，皇宫方面也会同时屏蔽私人通讯。所以如果有紧急通讯会直接与皇宫相应办公室联系，再由工作人员通知到个人前去接听。 　　这个时间、场合，宁可将通讯打进皇宫也要联络克莱恩，必定是紧急军情。 　　克莱恩毫不犹豫穿过人群，一把抓住木绯屿的手：“我们要可能要提前离开。” 　　眼看就要正面和女皇杠上的木绯屿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牵走了。 　　“大臣，前线有紧急情况，布莱兹上校正在等待你回复。”通讯那头是大臣私人秘书，他没有直接说出急报内容，因为这种皇宫的通讯热线是受监控的。出于政府工作的保密原则，即使是皇宫也不能窃听政府官员的工作通讯。 　　“我马上回国防部。”克莱恩看了眼时钟，给出从皇宫到政府厅的最短时间，之后便挂断通讯，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国防部有紧急军情，我必须现在立刻，请帮我转达首相。” 　　在女皇举办的宴会上提前离场，克莱恩却没有请人帮他向女皇致歉，而是只通知了首相他必须立刻离开的原因。 　　其暗含的意思其实是说，他将这场宴会当做私人活动，而非公务行程。因此当他因为公事需要离开时，不必向宴会主人打招呼。 　　——国防大臣心系战场前线，心里只有工作和正事，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 　　克莱恩目前为止仍不愿和皇室对抗，但不意味着他不会表现“强硬”的态度。如果女皇有哪怕一分惦念帝国的国防安全，就不应该继续对自己的国防大臣展开阴谋算计。 　　“你又要去前线了？”木绯屿顿时把什么女皇皇室抛之脑后，抓着克莱恩紧张问。 　　“先回国防部再说。”克莱恩同样不在皇宫里明确谈论军情。即使这些情况最终会由内阁上报给女皇，但在处理的过程里，不应让女皇干涉。这是帝国制度，是开国皇帝为了帝国的未来所做的妥协。 　　木绯屿今天参加宴会穿的恰好是帝国军正装，他与克莱恩一同进入政府厅不显突兀，反倒是两人气质微妙统一。他们一起走进国防部办公区时，在这里办公的秘书们第一反应并不是看到一对夫妻，而是两位强势的军官。 　　“大臣！”私人秘书早已等候在办公室外，看见克莱恩后一边开门一边做快速汇报。“布莱兹上校发的急报，联邦军队疑似没有全部撤出赫尔曼星，星球政府报告说警方近几日发现多例形迹可疑的人，还有一些动机不明的暴力案件，赫尔曼政府委员会怀疑这些人是联邦军假冒的，警方正在抓捕核查。昨天星域边缘出现异常信号，指挥部推断是联邦守护者星舰的信号。” 　　克莱恩越听面色越凝重：“赫尔曼星的问题有没有传来影像资料？” 　　私人秘书瞧了眼跟着走进办公室的木绯屿，见克莱恩全程没有别的表示，于是默认木绯屿现在的身份是军事顾问，而他说的这些军情消息不是特殊机密，原则上军事顾问可以知道。 　　“有，已经发送到你的工作终端上。” 　　私人秘书是纯文科生，完全不懂军事，不过他处理文职工作十分到位，在等待克莱恩从皇宫出来的时间里已经整理好前线汇报的全部情况，做了文字说明。 　　克莱恩迅速打开终端找到前线传来的视频播放，然而他只看了几十秒便转动屏幕，神色沉重问道：“绯屿，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虫人？” 　　木绯屿望着屏幕蹙起眉：“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我……” 　　隔着屏幕怎么认？ 　　天道都没这个技术！ 　　“我知道。”克莱恩说，“没关系，这不是审判，不需要断定是或不是。你眼力很好，我想听你的意见。” 　　私人秘书惊讶地张张嘴，不太确定接下来的话是不是他能听的，他又该不该做记录。 　　大臣没有让他离开，那应该是按规定做的意思吧？ 　　私人秘书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开始写会谈记录，将大臣夫夫两人的对话当做正儿八经的工作会谈，军事商讨写下来。 　　视频是经过剪辑的多段监控视频，正在播放的视频里的人正在街上行走，突然从镜头外冲出一个人徒手攻击向行人。 　　接下来的视频多半也是类似的动机不明的暴力犯罪，主要为各种各样的袭击事件，且受害者没有明显的指向性，疑似为无差别攻击。 　　木绯屿耐心看完，抬眼注视克莱恩：“他们的状态你可能亲眼见过。” 　　克莱恩一愣。“什么时候？” 　　“我不确定。”木绯屿又摇头，“我不能只看这个甄别出虫人。” 　　他说得含糊不清，克莱恩一度以为是他的帝国语不够好才没法准确表达。直到听见了崽的声音。 　　【他们的样子好像得了疯病，会不会是魔气……魔&*￥%侵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克莱恩对于这种声音总是不能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他直觉那些无法听清的部分一定非常重要。 　　木绯屿见他困扰，主动提道：“我做了可以检测仪器，监察会正在用，可以把仪器送到赫尔曼。” 　　克莱恩重新播放视频，再一次仔细观看，并说：“运送过去需要时间。只是虫人的话还等得起，赫尔曼警方的武装足够应付少量虫族。但如果这是联邦军的计划。” 　　他忽然暂停画面，指出屏幕中的一人：“这个人行走跑动时左手自然摆动，但右手时不时掠过腰间。人下在意识的举动会暴露习惯，右手保持在腰侧的动作一般是受过快速拔枪训练，这个人的习惯性动作不加掩饰，很大可能是军警。” 　　克莱恩边说边将此人截图标记下来，准备传回赫尔曼星让当地警方核查此人身份。 　　“少数可能是联邦特勤局的人。”克莱恩曾暗地了解过联邦特勤局，“特勤局的职业特工会保留这种训练习惯。很打眼，但特勤局主要工作是安全问题，比起隐蔽，能够快速拔枪射击更重要。” 　　就是说联邦特勤局主要干保镖和杀人的活。工作方法和主要工作方向与帝国军情处、情报部不同。 　　然而再如何不同，联邦特勤局特工出现在帝国的赫尔曼星球上只意味着一件事。 　　“艾雁石撤离退至边境是在等援军，联邦军部在赫尔曼星另有布置。虫族……虫人……”他猛然按住桌面，“第一军团！冯焰和第一军校联合做过的虫人实验！” 　　虫人实验？ 　　木绯屿和小天道皆愕然。 　　小天道传音的声音里都透着不敢置信：“爸爸是说联邦把虫人实验制造的怪物扔到赫尔曼星？袭击人的虫人是人为制造的，所以看起来比魔气搞出来的变异虫疯，看着就不像人……他们才是疯了。” 　　“联络布莱兹上校！” 　　私人秘书还没动作，他的工作终端忽然接到前线指挥部通讯，克莱恩正想要联络的布莱兹上校出现在通讯另一头。 　　“赫尔曼前线指挥部，一号卫星指挥处联络。自今日上午起，赫尔曼星球多处爆发袭击事件，袭击者情况不明，外表具有虫族部分体征，赫尔曼星人伤亡情况正在统计，预计超过千人。十一分钟前联邦军俘虏邢以芮突然要求谈判。” 　　克莱恩霍然起身。 第172章 　　“布莱兹上校。”克莱恩来到镜头前直面布莱兹参谋，“把袭击现场的画面传来。我在你之前传来的视频里标记了可疑人员，请赫尔曼星警方协助核查其身份，我怀疑此人是联邦特勤局特工。另外……安排邢以芮与我通讯。” 　　对面明显惊愕了，“司令官，联邦的援军似乎到了，关于赫尔曼星球上的事是不是……” 　　“我要和邢以芮谈话！”克莱恩一字一顿道。 　　“是。”布莱兹上校只得听从指令。 　　听见老熟人的名字，木绯屿不由去观察克莱恩的神色，提及过去的“好友”，克莱恩脸上不见一丝怀念或纠结，而是显而易见的愠怒。 　　木绯屿意识到邢以芮必定做了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当初婚礼前讨论婚礼策划时，克莱恩便将邢以芮作为婚礼重要宾客介绍给他，那时的克莱恩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讲述对方的家世，说出“我们是朋友。” 　　然而正是那时候克莱恩的“一如既往”的神态语气才令木绯屿心生怀疑。 　　当时他们两人已经结婚领证好几日，木绯屿已然看出克莱恩在外是一个表面世故圆滑，内里狡诈城府深，实则在他面前坦诚一切算计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在提起自己好友时，首先介绍对方的家世，说明他们的友情产生于曾经共同的经历，但全程维持着在外面对其他人时的表情。 　　克莱恩几乎将“算计”二字烙在了邢以芮的名字上。 　　刚从修真界归来不过几日的魔尊几乎是下意识就认为此友非友，而是因利益所必交之友。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木绯屿发现克莱恩果然一直在利用邢以芮。 　　从塞卡星事件，到荒星事件，最好到他们离开联邦前的假死脱身计划，每一桩均将邢以芮算计其中，利用其家世、其性格、其人脉达成一定的目的。 　　克莱恩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而今天，这个曾经彻头彻尾利用邢以芮的人表达了对邢以芮的愤怒。 　　木绯屿眼里的克莱恩从不是如此“险恶”的人，他不会说自己有愧于邢以芮，他们站在敌国的立场上，克莱恩对邢以芮愧疚岂不是打自己国家的人的脸？克莱恩不是那种虚伪的人。同样的，他也不会因为立场问题而憎恨怨怒邢以芮，毕竟利用算计对方是客观事实，对于真心将“蓝佑”当做好友的邢以芮，他就是恶人。 　　私人秘书观察了克莱恩的脸色，不想触怒处于怒火中的上司，小心翼翼问：“大臣，接下来我应该在场吗？” 　　指挥官与前线参谋连线，肯定涉及到对前线军队的指挥布置，原则上前线的作战安排会向国防部作报告，但那不是说他一个私人秘书能够旁听前线的作战会议，事无巨细每一条军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能混到部门核心的公务员说话向来是谨慎的，尤其是做到首席秘书的人，别的方面或许有所欠缺，但他一定拥有不能轻易让自己担负责任的品质——时刻不忘远离会让自己加班、负政治责任的选项。 　　“不用，指挥部事后本身就要写报告上报国防部，你在现场能了解得更全面。”克莱恩原本就不是执着于程序的人，比起程序正义，他更注重真相。 　　让其他人也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而愤怒。 　　“通知伊迪丝，让她也来旁听。”克莱恩说，“你做好谈话记录。接下来我既是以前线指挥的身份，也可以是以国防大臣的身份。” 　　木绯屿一看克莱恩不仅不支开外人，反而把常务秘书也招来，他自认为是内人，自然更不可能回避。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坐好。 　　小天道化身毛绒球从魔尊口袋里悄摸钻出来，竖起毛毛听。 　　它也算是克莱恩与邢以芮这段充满讽刺的友情的见证者，它好奇它爸爸和邢以芮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很快一号卫星上的指挥处重新接通通讯，为显示对指挥官的尊重以及对敌军俘虏的心理压迫，邢以芮被带到了审讯室，被镣铐扣押在椅子上，隔着一条审讯桌，克莱恩的影像透过专业仪器全息投影在对面的位置。 　　私人秘书也将这一边的投影功能打开。 　　克莱恩坐在帝都政府厅国防部的办公室中，邢以芮被迫坐在赫尔曼一号卫星的审讯室里。 　　隔着遥远的距离，曾经表面上互相托付后背的故“友”再一次相见、对话。 　　克莱恩眉眼间压着怒火，但他所磨炼出的职业素养让他克制住了情绪，他是清醒且愤怒的。 　　邢以芮在对面一见到克莱恩的脸就笑了。木绯屿觉得他笑得活像电视剧里的变态反派，眼神不再是清正或不屑的。 　　小天道沉默了瞬，传音道：“他好像变态鲨人魔……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以前高不可攀看不起O的样子。” 　　木绯屿亦是惊讶：“以他的脑子，他居然能……变态？” 　　小天道：“？？？” 　　不是，魔尊到底对邢以芮有多大的不满啊！ 　　再不济也不至于被认为笨到不会在经历那么大挫折和家庭变故后连黑化都不会吧？ 　　天之骄子，一朝家破人亡，家道中落，自身遭受诬陷深陷泥潭，于是为了洗清冤屈奋发图强一路晋级打脸看不起他的人。这是修真界最无趣，却也最令那些行凶的强者忌惮的故事。 　　或许它不是故事，而是修真界一次又一次发生过的现实。 　　“我才说完要谈判，你……你们口里的指挥官就来和我视讯通话了？”邢以芮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复当年那个元帅长孙的贵气优雅、锐意进取，他的眼神是魔尊曾在无数魔修脸上见过的偏执、极端。“看来赫尔曼星上的行动很成功。哈哈哈哈……” 　　邢以芮发出反派标准的恶毒笑声。 　　一朝从云端坠落的人有的确实如这类故事中所说自强不息，洗刷冤屈，重铸家族或宗门荣光。 　　然而更多的人是无法再保持过去的善与义，承受不了打击而入魔才是人之常情。 　　人心就是如此脆弱又坚韧的东西。 　　“联邦第一军团前军长，现任元帅冯焰过去十年内曾与联邦第一军校联合于编号γ-01秘密展开非法人虫基因融合实验。”出乎意料的，克莱恩开口说的全是官方化叙事。 　　他在向不了解冯焰支持过非法实验的人介绍情况。 　　“赫尔曼星球上这些动机不明、出现虫族体征的袭击者是这项实验的结果，对吗？”克莱恩将布莱兹上校刚刚传送国防部的现场视频播出来，让连线另一边的邢以芮也能观看。 　　按照他的意思旁观和做谈话记录的两位秘书均被那充斥着血腥暴力的一幕幕画面深深震撼。 　　文管集团是处于帝国社会中上层的精英阶层，两位秘书家境优渥，因而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相对和平安稳，远离战争的地区。即使他们在国防部工作，工作中不免接触到来自战场的记录仪拍摄下的画面，但他们亲眼见过的最血腥一幕不过是在医院所看见的一张人皮。 　　视频里这些画面，比起残酷的战场，似乎也不算什么？ 　　木绯屿在修真界见过比这更残忍的，心理变态的魔修动辄拿人炼药，再者虐杀屠戮凡人炼魂造器。哪一个名声在外的魔头手上没有沾满人类自身的鲜血？哪一个有名有姓的魔修没制造过血案？ 　　就连木绯屿自己也杀过数不清的人、妖、兽。 　　且不论他们杀人的原因，但论手段和血腥残忍程度，赫尔曼星上正在发生的怪物袭击事件是比不上社会更为扭曲的修真界的。 　　在修真界一千年，做了五百年魔尊的木绯屿已经失去了对人类的同理心。他不会为这样一幕幕动容，所以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小天道对人类在自相残杀时的创造力感叹，看克莱恩隔着星海与故人交锋。 　　“邢以芮，是你将非法实验制造的怪物投送到赫尔曼星，你把恐慌、死亡带给了赫尔曼星的人民！你制造了针对平民的杀戮！！”克莱恩最后几乎是压着嗓子沉重斥责。 　　人虫实验造出的怪物和魔气污染下变异的虫族截然不同，克莱恩在荒星研究所里亲眼所见，亲手斩杀过。这些东西根本不该称之为生物，但它们就算是一堆一堆肉块，却能蠕动着移动，捕捉、追逐活人。 　　研究所里的多半是失败的实验体，唯一具有半人半虫较为完整外形的实验体堪堪睁个眼研究所就被冯焰给炸了，那个实验到底研究出了什么东西帝国情报系统至今仍不清楚。 　　现在大约能弄清楚了，它们就是正在赫尔曼星上肆无忌惮的，无差别攻击着所有人的袭击者。 　　“我？”邢以芮停止了他邪恶反派的大笑，挑眉看着一脸沉重的敌国指挥官，心中无比畅快。“为什么认为是我？我只是上将手下一个小小中校，帝国的指挥官凭什么说是我？” 　　不等克莱恩回答，他就自己笑得肩膀颤抖：“哈哈 　　，不过你猜对了。这个行动计划是我制定的。艾上将是个好人，他绝对不会同意这项行动。所以是我瞒着他向元帅提的。我会为联邦赢得胜利！我会证明我绝不是靠爷爷才能坐到上校、军团长副官的位置！” 　　愤怒中的克莱恩：“……” 　　木绯屿：“……” 　　两位秘书：“？” 　　小天道：“我觉得……他的脑子或许、可能、确实……他好像还没有我聪明。” 　　木绯屿：“……” 　　比小天道更笨的评价，挺侮辱人智商的。 　　但邢以芮值得。 第173章 　　“所以，帝国军的这位指挥官，你要怎么做？”邢以芮恶毒地笑着，“只要你下令帝国军放弃赫尔曼，你关心的那些平民就不会再遭受袭击，不用恐慌和面对死亡。哈哈哈哈，是放弃你口里的平民守住现在的胜果还是认输保住赫尔曼星的人？帝国将军，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邢以芮的眼里充斥了对待敌人的残忍以及对“胜利”的渴望。邢以芮已然是彻头彻尾的战争狂热分子，他终于成为了他曾经所瞧不起的政客们那样一心只有利益的人。 　　现在的他根本不是为了联邦而战斗，而争取战争胜利。 　　他的目的是在赫尔曼星打败帝国，取得战斗胜利，以向联邦人证明他并非依靠自己的元帅爷爷才能年纪轻轻连年晋升。他有了极其明确和功利性的战争目的。 　　这就是利益。 　　邢以芮正在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择手段。 　　克莱恩为这样的敌人愤怒，也为这个曾经前途无量的年轻军人、同窗失望、遗憾。 　　社会现实似乎总是在抹灭理想主义者的纯粹、正义。 　　而克莱恩自己就是将邢以芮推向这个深谷的最大出力者。 　　但克莱恩不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这个错误。 　　克莱恩在联邦进行的一切间谍活动从未出自私利，他效忠自己的祖国去破坏敌国，他不择手段是为了保护他背后千千万万的帝国人。 　　他同情敌人，又该如何面对正在赫尔曼星球上遭受联邦袭击的同胞？ 　　若说错误，他错在没能更准确的评判邢以芮这个人，在利用算计对方之后，没有做好后续工作，离开联邦就彻底放下了间谍工作，以至于疏忽了邢以芮心态转变后会否对帝国造成重大影响。 　　克莱恩很快理好思路，直面怀着恶意等待看到帝国军在军事成果和民众之间二选一。 　　“将军，你可能得快点选，如果计划顺利，现在我国的援军应该已经与艾上将汇合了。”邢以芮不断向克莱恩施加心理压力，“再晚一点，我们的反攻就要开始了，等重新占领了赫尔曼星球就用不着你们帝国军再选了。” 　　邢以芮知道战果是克莱恩之前亲自下的命令，他故意让邢以芮知道艾雁石为了支援营救他不断派舰队进入一号卫星的埋伏区，为他损兵折将，以攻破邢以芮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挖出更多关于联邦军的情报。 　　如果这些似乎成为了回旋镖，全部打在克莱恩自己身上。 　　常务秘书不懂军事，但非常懂权利斗争，他看得出邢以芮的恶意。 　　不论大臣选什么，都将背上一口巨大的黑锅，光是下议院那群做职业杠精的反对党议员就够克莱恩头疼了。何况内阁和民权党还有一大票人看着呢。 　　最好的结果是国防大臣辞职，克莱恩降衔远调到某个部队。最差的结果，自然是背上全部来自国民的骂声，被送上军事法庭。 　　常务秘书张了张口，不知该不该吭声。 　　私人秘书的关注点却稍稍偏了，他左瞧瞧克莱恩，右瞧瞧木绯屿，愕然发现克莱恩在和联邦俘虏说话时并没有戴上翻译器，克莱恩听得懂联邦语！而大臣夫人耳朵上戴的似乎是国防部去年为军方采购的最新款翻译器？ 　　私人秘书挠头，十分疑惑为什么以前没注意到大臣夫人疑似在使用翻译器？ 　　所以夫人为什么需要翻译器？ 　　赫尔曼星人也说帝国官方语吧？ 　　“拿平民做要挟……”克莱恩将视频暂停在一处画面上，画面中一位成年人正抱着他肢体残破的孩子。 　　孩子才两三岁大，一个长着膜翅的人虫钳子般的口器死死咬在孩子胳膊上，咬合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这个成年人面对撕咬着他孩子的人虫却只能无助地大喊大叫和毫无用处的推拒。周围的人不敢上前，或者说上前也没用，因为这只人虫会在几秒后松开口器，咬破这个成年人的喉咙。 　　克莱恩将画面暂停在此，沉默地注视邢以芮。 　　邢以芮那边能看到他的投影，在他影像旁边就是播放视频的屏幕。然而邢以芮始终没有将视线投往过屏幕。 　　邢以芮在回避。 　　“你的计划正在制造成百上千桩令平民死亡的恐袭。这是战争罪行。”克莱恩严厉说。 　　邢以芮虽然变态了，但性格上仍如过去那般情绪化，一点就炸。他激动地大声道：“罪行？那你们帝国呢？！你能准确说出我们荒星的编号名那你一定清楚前年在荒星的军校演戏发生了什么吧。你们在我国的星球上屠杀无辜的学生！那就不是罪行吗！！！” 　　那件事军部原本甩锅给反联邦犯罪组织了，结果帝国突然跳出来宣称对事件负责，狠狠打了军部脸的同时大肆宣扬一番帝国对联邦的仇恨、报复，展开了意识形态上的一次战斗，让联邦当时执政的和平党头疼，让自由党捡漏针对和平党。 　　邢以芮看不明白背后的博弈，可他当时参加了军部决议前的紧急会议，为自己爷爷和各位军团长为了军费而中止调查、在明明怀疑帝国的情况下坚持甩锅给反联邦组织的行为大受震撼。并且因此对从小崇拜的爷爷有了失望心理。 　　而邢家的噩梦，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邢以芮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和失望，军部里几乎全是人精，将他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于是后来陷害他时，大家对于他“不满自己爷爷”这条没有提出异议。 　　邢以芮确实是不满邢元帅的。邢元帅的政治斡旋行为令年轻气盛的年轻上校震惊和失望。 　　合乎情理，合乎逻辑。 　　面对对方的斥责诘问，作为该次行动现场指挥的克莱恩没有辩解，没有激动。没有陷入对方的节奏去讨论预备役在实战演戏时是不是平民，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反倒是旁听的两位秘书差点激动了。在他们看来，那次行动严重打击了联邦军的威信、形象，又一次撕开了联邦人虚伪的嘴脸，他们都觉得十分解气舒爽！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反驳，赞扬帝国军方取得过的战略胜利。 　　军方的人嚣张是嚣张，可在保家卫国、与联邦抗争上真的非常争气！前国防大臣元帅阁下甚至亲自出境录了那段在联邦星网上播放的视频。 　　“是你们联邦制造了我们一个又一个帝国军人。”克莱恩沉声说，“星自两国百年战争史是联邦人的罪行史。” 　　他在帝国学过历史，也在联邦读过历史。 　　两个国家对帝国建国前后的历史记述有所出入，但真实历史永远无法被掩盖。甚至于真实的历史记录资料能够在联邦第一军校的图书馆里找到。 　　科技发展让抹去一件事变得更困难了。 　　有大量图文视频资料存留下来，也有大量研究持续发表。 　　在联邦，尤其是精英教育下的人其实是清楚帝国建国前那段历史的。 　　如同邢以芮在这段话面前的沉默。联邦人选择了沉默。 　　精英教育培养的中上层人是联邦的权利阶级，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会“反联邦”，除非那能给他们带来比支持更大的利益。 　　权利阶级拥有的越多，便越舍不得失去。人就越自私，越自利。 　　“因为‘种族主义’，联邦的极端派发动种族清洗行动，超过一亿人直接死在那段时期，被他们虐杀残害。我们帝国人的祖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逃出联邦领土，建立另一个国家。但联邦的迫害没有到此为止。” 　　小天道吓到炸毛，紧紧贴在魔尊衣服上说：“星际人好可怕，因为一个什么主义就能杀这么多人啊？人类自相残杀还会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原因吗？” 　　天道看待人类，只会把人当做一个物种，它不太能理解人类自己给自己分品种的“种族主义”。 　　但这种理由魔尊可太懂了。 　　木绯屿嗤笑传音回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爸爸不是说过？联邦政客把联邦人竖切分化，A、B、O、B变O，各种取向癖好。只要打上标签，他们就是不同群体。穷人越分裂，富人的地位越稳固。不同族群共同争夺资源，自然排挤其他族群。” 　　这种排挤和防备，在修真界犹如真理。 　　修士们防妖、防兽，更防人。 　　可以说修真界对于修炼资源的争夺之激烈，导致了比克莱恩所讲述的两国历史上的黑暗时期更残酷、血腥。 　　修真界里，一人屠一城算什么？魔修屠凡人算什么？他们正道修士不也在秘境里斗得你死我活！ 　　剥开主义的外衣，本质就是掠夺。 　　“帝国军人不是为了战争而存在，我们是为了结束战争，迎来和平而战斗。”克莱恩说道。 　　他在联邦冒着生命危险进行活动，他不遗余力撬动联邦政权削弱联邦国力，目的不是建功立业，不止是为帝国赢得胜利。 　　他十六岁的时候还没有想这么多，单纯就是想参军，想如祖辈一样保卫国家。但今日在邢以芮面前的这个克莱恩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常务秘书大受震动，惊怔地望着肃然的克莱恩。 　　——这就是他们帝国不到三十岁的国防大臣。 　　克莱恩是破晓晖光。 　　克莱恩的理想是帝国建国时期无数祖辈的理想。 　　他和他们一样，都是将光明和未来带给帝国人的人。 　　而常务秘书她自己呢？ 　　她和这座政府厅里上万公务员和各位大臣们呢？ 　　当克莱恩在这里面对联邦人提出的残酷的二选一难题时，首相、内阁、重要议员们正在皇宫出席女皇举办的庆祝宴会，穿着体面的正装礼服，举杯交谈。 　　这位钻营半辈子，在政治核心汲汲营营的公务员脸颊发热，心中的震动久久不散。 　　比她更年轻更稚嫩的私人秘书已经目瞪口呆。 　　小天道：“爸爸超帅！” 　　木绯屿却慢慢攥住了衣摆。 第174章 　　“你问我怎样选择，在回答之前我要先问问你。”克莱恩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振聋发聩的发言，他紧盯着被震慑住的邢以芮说，“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谈判？” 　　邢以芮顿时如被一巴掌扇在脸上，气血上涌，羞愤不已。 　　对面的是有着少将军衔的帝国指挥官，拥有本次战役中赫尔曼驻军与支援军队联合指挥权限。而他邢以芮呢？ 　　他是一个法律上洗脱了嫌疑，但在军部其他人眼中不再有前途和价值的中校。 　　即使邢以芮再不愿承认，失去邢元帅的邢家已是上流社会人士口中的“落魄”家族。作为邢元帅的长孙，从他被卷入元帅遇刺案时起，他就不再是能撑住家族，继承邢元帅人脉、政治资本的人选。 　　邢以芮是一颗被厌弃了的废棋。 　　更不幸的是一向讨厌政治的邢以芮本人没能看透这些本质，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如何提升自己的价值让他和邢家继承邢元帅的“遗产”，重新回到联邦的权利阶级。 　　邢以芮犹如困兽，慌不择路找到了一条更加错误的道路——做别人手里的刀，不能重铸邢家的荣耀，相反只会令他在其他人眼里变成彻头彻尾的棋子，成为别人权衡利益时的价码。 　　常务秘书摇摇头，悄悄跟私人秘书吐槽：“咱们大臣杀人还要诛心。” 　　私人秘书狠狠点头，看邢以芮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不懂军事的两位公务员确实不明白军事战略上的输、赢，但大学专业为古典语言的他们非常懂说话的艺术。更懂政府厅里的话术。 　　什么二选一啊？ 　　对面给了选项，就一定要选吗？ 　　还有联邦的艾上将是个好人？ 　　笑死了。 　　他们不用去翻军情处关于艾雁石的档案就知道，能够混到上将衔的实权将军，能在联邦军部高层占据一席之地，稳坐军团长位置，甚至有资本竞争元帅位置的人会是“好人”？ 　　联邦军的军团长如果是“好人”，那他们就是道德圣人了！ 　　可在政府厅里工作，首要抛弃的就是道德，政府厅中的公务员、大臣，谁不是道德真空？ 　　难怪邢以芮有个元帅爷爷最高也只混到上校位置。 　　反观他们的大臣，和邢以芮似乎是同龄人吧，却已经是能够不受他们糊弄、无法驯化的国防大臣。 　　“按你的说法，艾雁石对计划不知情，那么假如我选择保住赫尔曼星人下令帝国军后撤，你们要怎样中止正在赫尔曼星上发生的袭击？是那些怪物身上有自爆装置，还是让艾雁石的军队去星球上猎杀怪物？”克莱恩问得尖锐。“你有权限指挥中止袭击，还是有资格调动艾雁石的第二军团？你只是一个军衔中校的军长副官。” 　　诛心之言，不怕过分，就怕不够扎心。 　　邢以芮再也无法忍耐这样的羞辱，额头青筋暴起，咬牙狞笑：“呵，你在虚张声势。如果我是你现在最好尽快做选择。毕竟你在这里每拖延一分钟，你们帝国就会多死很多人……不，平民。” 　　克莱恩颔首：“我明白了，你只是想出了这个恶毒计划的棋子。人虫基因实验是别人做的，批准计划的别人，你根本无权左右。我会找真正有资格谈判的人谈。而你……应该上军事法庭，你的罪行应该受到法律审判。” 　　克莱恩结束了与邢以芮的通讯，通知布莱兹上校说：“十分钟后召开作战会议。” 　　“是！少将。” 　　两位秘书一听连忙起身离开办公室。前线指挥部的作战会议不是他们国防部现在该听的，涉及到一些军事部署在执行生效前必须保密的原则。 　　木绯屿见状也站起来，揣着小天道打算离开。 　　“绯屿。”克莱恩却喊住了他，“你是国防顾问，而且是虫人方面的，下面的会议需要你的意见。” 　　木绯屿慢慢坐了下来：“你要回前线了吗？” 　　克莱恩拖着椅子到木绯屿面前坐下，这一次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联邦军没有完全离开帝国星域，我当然需要在战场。不过什么时候走开完会才能确定。在路上通讯不稳定及时，我可能错过前方的情报，耽误时机。” 　　木绯屿垂下眼，不去看克莱恩的眼睛，“我也想去。” 　　克莱恩错愕。 　　“不是去帮你打仗。我……我去查虫人。”木绯屿紧紧揪着自己衣服，手上的小动作暴露了魔尊内心的忐忑。 　　短暂的沉默之后，克莱恩说：“我也不想你参与进我们两国的战争里。” 　　在克莱恩的认知里，木绯屿是联邦人，离开联邦已是一种背叛，如果再偏帮帝国，对联邦人对木绯屿本人都不公平。克莱恩不会让木绯屿为难，更不会因此指责他，逼迫他。 　　闻言木绯屿怔怔低头，望着地板出神。 　　绯屿魔尊纵横修真界多年，从未如此敬佩过一个人。 　　克莱恩对他当真没有一点利用之心吗？ 　　失去木家的财富人脉，克莱恩对他再没有利用的想法了吗？ 　　如若克莱恩请他帮忙，他可能无法拒绝——帮助帝国驱逐联邦军，甚至是攻打联邦。 　　木绯屿不会打星际时代的仗，但他可以成为战场上最锋利的剑。不会驾驶机甲操作星舰不要紧，论起杀人，没人比魔修更擅长了。 　　一个没有价值的omega对克莱恩而言究竟是什么？ 　　木绯屿不解、茫然。 　　他看向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慢慢道：“我也不喜欢打仗。讨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规则。” 　　克莱恩细细观察他的神情，皱起了眉。 　　敏锐如克莱恩，不可能发现不了此时的木绯屿是投入了感情说这些话的。 　　木绯屿是有感而发。 　　那么问题来了，他家omega为什么有感而发？ 　　在木绯屿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元熙……又究竟是什么？ 　　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团团裹住了木绯屿和他身边的东西，令克莱恩好奇、沉迷，同时踟蹰不前。 　　克莱恩想探究，又不敢逾越。 　　“谢谢你，绯屿。”克莱恩拉住木绯屿的手轻轻握住，“虫族是全人类的公敌，不止帝国人，联邦人也会感谢你。” 第175章 　　“正在赫尔曼星上发生的一系列袭击事件是联邦的阴谋。大家已经看过审讯邢以芮的录像，你们有什么想法？”克莱恩在作战会议上询问众人。 　　与会者最低是校级以上军官，包括赫尔曼驻军原司令、参谋，支援军队临时指挥等。以及经过克莱恩整编后的几个舰队舰长。 　　“我有个问题。”元帅派系的菲洛米娜中将率先发言，“请问这是军事会议还是什么？” 　　脑子转得快的人面面相觑。 　　“当然是。”克莱恩耐心回复。 　　菲洛米娜立刻一指木绯屿的影像，不客气道：“那他是怎么回事？我没认错的话，他似乎是你夫人，一个omega吧。他凭什么列席军事会议？凭他是你老婆？” 　　菲洛米娜对克莱恩的偏见极大，因此对木绯屿态度十分恶劣，将轻视写在了脸上。 　　除了菲洛米娜的忠心下属，其他人纷纷沉默，事不关己旁观双方争执。 　　克莱恩看向菲洛米娜，用肯定的语气强势道：“木绯屿是国防部虫族问题的顾问，赫尔曼星目前正在遭受的袭击与虫族有关，他列席会议有问题？” 　　菲洛米娜一脸不信：“顾问？他？一个omega懂什么虫族？他认识虫族不同种类，知道它们的弱点特征吗？他能给出什么建议？” 　　“菲洛米娜中将，你一直在驻地基地是不是没看过国防部的相关文件？”一名少将问。 　　菲洛米娜瞪向对方。 　　少将耸耸肩，一点不怵她。显然这位少将不属于元帅派系，也不属于赫尔曼驻军部队，所以他敢呛声军衔比自己高的菲洛米娜中将。 　　克莱恩指节敲击桌面，“咚咚”声犹如叩击每个人心扉上。“你们拖延的每一分钟都有赫尔曼人在联邦的阴谋中受伤死亡。” 　　大义的旗子举出来，菲洛米娜只能偃旗息鼓，其他人则继续默不作声。 　　他们不说话，木绯屿却出声了，他冷冷瞟一眼菲洛米娜，说道：“实验制造的人虫没有生命，没有智慧，不能保持外形。先检查它们有没有精神力。如果有精神力，可以用你们杀虫的办法对它们。” 　　大家没想到木绯屿一张口就是谈正事，似乎全然没有受到菲洛米娜质疑的影响。 　　指挥官夫人脾气这么好的啊？ 　　克莱恩点了下头追问：“那如果没有精神力呢？虫族并不是每个种类都具有精神力。” 　　木绯屿转头看他：“不管是什么，火烧成灰就死了。” 　　克莱恩完全没想到木绯屿的意见是如此简单粗暴，连其他人都听得直瞪眼。 　　木绯屿眨眨眼不说话了。 　　克莱恩见状再次询问其他的看法：“处理虫人怪物的具体措施交给赫尔曼星球政府和警方，我们现在急需讨论的是怎样应对联邦军接下来的行动。” 　　一名舰长表态说：“不管是放弃赫尔曼还是撤退，我听指挥。” 　　紧接着立刻有人反对：“怎么可能放弃赫尔曼星的人？！帝国军人决不能放弃帝国的人民！” 　　“我想到了人类战史上一个著名的电车难题。”后勤参谋说，“两条轨道上分别捆绑一个人和五个人，列车只能在这两条轨道中选择一条行驶，所以要么杀死一个人，要么杀死五个人。现在联邦给出的两个选择……不管我们选什么都是输。” 　　“联邦人太阴险了！” 　　“这个邢以芮必须判死刑！！” 　　在大家对联邦咬牙切齿的声音中，菲洛米娜说：“我绝对不会放弃赫尔曼。” 　　其他人立刻静下来。 　　最初赫尔曼星失守，不就是因为菲洛米娜率领驻军撤离才让联邦军占领赫尔曼星的吗？ 　　她现在摆出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 　　菲洛米娜看见其他人讥讽的眼神，握紧拳头为自己辩解：“不是的，之前我们不据守在星球上是想把联邦人引到太空作战，我们没有放弃赫尔曼星的人……” 　　“将军，别说了。”赫尔曼驻军原参谋长布莱兹上校小声说。 　　菲洛米娜狠狠咬牙，看向他们现在的指挥官。 　　面对电车难题这样的两难选择，她不相信有人能够完美解决。上一次她决策失误，弃守星球导致联邦军占领赫尔曼，虽然保存了驻军的大部分实力，但也将“大败”的耻辱烙在了她的军队番号上。 　　而且以现在的情况看，她们的后退并没有让赫尔曼居民避免战争带来的死亡。 　　“不能做选择。”之前讽刺菲洛米娜的少将说，“一旦陷入敌人的节奏，我们就彻底失去在战场的主动权。我提议先弄清联邦投放的怪物数量和杀伤力。顾问给出的建议挺好，按照杀虫族的方法杀光它们不就好了？布莱兹上校，根据联邦军占领赫尔曼时期的情报能不能推测他们到底带来了多少这种怪物？” 　　布莱兹上校连忙去调前期的情报文件，额头冒汗说：“准确分析需要时间。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只分析邢以芮的话，敌方指挥艾雁石不知情的话，要瞒住他的情报他们应该不能携带多少怪物。根据顾问的说法，这些怪物不能稳定维持人形外表而且没什么智商，让它们伪装成军人难度太大了。” 　　一直认真倾听众人看法的克莱恩此时终于说：“邢以芮是联邦政治斗争里的一颗弃子，他没有太大权力。这个阴谋的背后是联合第一军校做非法实验的第一军团和联邦现任元帅。现在的第一军团长是冯焰前副官，他的心腹。布莱兹上校，有没有情报确定援军是哪个军团的？”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容易答多了，布莱兹立即答道：“是第七军团。刚收到报告，领队指挥是第七军团副军长，寇月，军衔中将。” 　　克莱恩愣了下，寇月正是当年的荒星事件发生后主审他的人，此人是个审讯专家，军事方面的才能他不是特别了解。但寇月既然掺和过荒星事件，她背后的第七军团长显然是有意参与军部内争斗的。 　　“看来这次第七军团和第二军团联手合作了。艾雁石不可能对投送怪物袭击赫尔曼不知情。非法实验曝光时第七军团直接下场调查，整了冯焰的副官。邢以芮急功近利，提出这个把赫尔曼人当人质的计划，冯焰把他当背责的棋子，艾雁石想赢又不想背负骂名默认了他的小动作。”克莱恩迅速梳理出整件事，“二、七军团合作，打赢了就去撬冯焰位置，输了曝光邢以芮的计划，再次用非法实验攻讦冯焰，撬动他的位置。” 　　说来说去，对面的战争目的不单纯是攻占帝国星球或是打赢他们。 　　“我们的敌人要的是权力斗争中的胜利。弄清了他们想要什么，可以谈判了。”克莱恩说道。 第176章 　　联络上联邦军并不难，与艾雁石通讯谈判随时能够进行，所以克莱恩没有立即去找艾雁石，而是先着眼于控制赫尔曼星上的事态。军事会议结束后，他立即通知常务秘书进来起草提案。 　　木绯屿见他一心工作，安静离开了办公室，来到国防部给他安排的办公室里锁上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小天道。 　　“我们去赫尔曼星。”木绯屿说着慢吞吞整理起自己袖口。 　　“现在去吗？”小天道抖抖身上的毛毛，飘浮到空中。 　　木绯屿慢吞吞整理起袖口，“记得荒星上见到的实验体么？” 　　小天道一想起当初那些在地上蠕动的肉块便一阵恶寒：“咦~那些会蠕动的肉块吗？好变态哦。” 　　“你当时可有发现魔气？” 　　小天道整只球转了转，迟疑道：“不记得了诶，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魔气，我没注意。魔尊是要去救人吗？” 　　木绯屿默然。 　　他不是好人，他杀过数不清的人，可深陷黑暗的人总是经受不住光明的吸引。 　　一千年来，木绯屿头一次如此敬佩一个人以及对方的理想。 　　如果行善能够积攒功德，他想补偿克莱恩。 　　他从他身上汲取了那么多好处，他想偿还给他。 　　对方想要的和平他无法帮他得到，救人却没太大难度。 　　木绯屿掐诀给自身施加一道敛息隐身术，而后道：“走罢。” 　　小天道当即撕开空间。 　　越过遥远空间跨度的空间通道被打开，隐去身形的木绯屿大步跨过，瞬息间来到距离帝都星至少两日航程的边缘星赫尔曼。 　　这颗星球是他随克莱恩来到帝国的第一站，是他抛弃在联邦的身份，放下过去选择了那条与克莱恩相伴的道路的起点。 　　上次来时，他没有亲眼见过这颗星球上的风景，此刻他隐着身形，如一道幽魂穿行于这里的街道上、人群中，目光逡巡着无知无觉的凡人。 　　小天道同样隐去身形跟在他身边，看他肆无忌惮展开神识，搜寻联邦制造的虫人怪物。 　　几息之后，木绯屿倏然抬眼，眼中冷光与杀意倾泻，五指呈爪向远处一抓。 　　距此两个街区的地方，一群警察正在围捕一只露出凶相撕咬人的怪物，领队警察正在接听上级通知。 　　“军方刚刚传来消息，无故袭击人的不是人，是联邦非法实验制造的怪物，直接击毙，注意保护民众，不清楚这些怪物什么情况，尽量不要直接接触。另外国防部那边的建议，如果找不到能杀死怪物的弱点允许使用烈性弹药，让怪物变成渣。” 　　“军方派人来吗？” 　　“暂时没有……” 　　上司话没说完，这名警察就觉脊背一凉，心脏狂跳，精神力者的危机直觉令他浑身肌肉紧绷，猛然向前扑倒。 　　在他扑倒的瞬间，一根镰刀似的足肢横切而过其身体上方，若不是他警觉及时扑倒，此刻恐怕已被拦腰截断。他扭头看见这一幕，心中正要庆幸，就见从背后偷袭的怪物忽然飞速向后飞。 　　“？” 　　“队长没事吧？”队员边向他身边跑边抬枪射击有着一对镰刀状前肢的半人形怪物。 　　“等等！”队长阻拦不及，电磁枪射出的弹丸落空击中了旁边的建筑物外墙，突然飞速后退的怪物消失在街巷错落的屋檐背后。 　　队员懵了。 　　“不对头。”队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它不像是自己在飞，好像是被什么扯着飞的。” 　　队员茫然一瞬：“队长，它好像没翅膀……” 　　“之后你去调附近的监控。”队长回头对仍在围捕另一只怪物的警察大声下令：“上面有命令，直接击毙！” 　　之前他们以抓捕为主，因此束手束脚，这会儿有了新的命令，好几个警察同时掏枪瞄准怪物头部、胸部——他们认为的弱点。 　　一连串的射击声响后，围困中央的怪物倒下了，不停开合的口器停止了活动，身躯上数个位置被击中，呈现多个弹孔，孔洞中没有流出血液或是虫族身体里的汁液，而是渗出些许浓稠的黑色粘液。这些粘液堵住了弹孔，中弹的怪物全身开始肢体不规律颤动，接着四肢分别向不同方向蠕动起来，像是身体的每个部分各有各的想法一样。 　　“妈的！这到底什么鬼东西！” 　　他们居住在边缘星，见过联邦军队，也见过虫族，但从没见过被打成筛子还能动的东西。就算是虫族，只要击穿外壳防御也会死。 　　“起火了！” 　　蓦然有人惊呼。 　　眼看就要爬起来继续的怪物蓦地自燃，火焰顷刻吞噬整只怪物，面对熊熊火焰众人下意识退后，还没说上一句话，火焰便熄灭了，原地只剩下一堆灰渣。 　　“国防部那边的建议……让怪物变成渣。” 　　望着一地灰烬，队长咽了咽口水。 　　远处无人看见的木绯屿淡然道：“回去。” 　　小天道瞅瞅他手里拽着的锁链以及锁链另一头五花大绑的有刀状前肢的怪物，颤抖着毛毛问：“魔、魔尊不去杀其他怪物啊？” 　　木绯屿：“本尊杀得容易，众多怪物一灭杀，凡人如何看？” 　　凡人会如这边的警察们一样摸不着头脑。 　　面对如此怪异，凡人的怀疑如何打消？ 　　木绯屿想帮克莱恩，所以愿意来赫尔曼星跑一趟，他说救人，却没说亲手救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木绯屿提了提手里的锁链，被绑缚一端的怪物发出“呵呵哈哈”的粗重喘气声。“这是人类自己制造的怪物，对它们有所提防更利于他们。” 　　小天道认真一想，无法反驳。 　　与魔气造成的变异虫不同，这些源于人虫基因实验的怪物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只要人类心中的恶念不消除，这样的怪物只会源源不断产生。自然产生的虫族若视为天灾，这些就是人祸。 　　人不绝，人祸不绝。 　　让帝国人研究透这些怪物，找出应对它们的方法，是最好的帮助。 　　木绯屿做了五百年魔尊，眼界思维并非常人。他若行善，绝不会是轻飘飘帮人除掉危险那么简单。 　　小天道撕开了回去的“门”，和木绯屿一道回到办公室。 　　回来后木绯屿首相用灵力捏了一个囚笼困住怪物，隔绝声音，手一抛将锁链缠到桌腿上，然后撤掉自身的敛息术。 　　“你留下，本尊去喊你爸爸。” 　　小天道鼓起圆鼓鼓的身体，落到办公桌上盯着怪物：“魔尊放心！” 　　木绯屿颔首离开。 　　另一间办公室里，克莱恩正在和常务秘书商讨草案的正式内容，国防部不是警务系统直属主管部门，也不能命令星球政府，他必须出示一份提案给内阁，让内政部配合指挥赫尔曼星警方，也要报告内阁前线的情况。 　　联邦人富含恶意的给出了两难选择，这件事必须让内阁知道，国防部不能自己背这个责。即使克莱恩已经有了应对计划，但事关重大，他无法独自做决定，国防部的上万名公务员也不可能让国防部背责。 　　“现阶段的战果是艾雁石处于失利，赫尔曼星得手又失手，第二军团在舆论上不占优势。揭穿他和第七军团的合作，联邦人很容易受阴谋论叙事的洗脑。正好用示威游行回报联邦自由党。自由党好不容易大选获胜一次，他们会比和平党更珍惜选票。”克莱恩向常务秘书讲述自己的思路。“冯焰不会坐视二、七军团联手谋夺元帅的位置，他会……” 　　说到一半时办公室门突然打开，木绯屿推开门直直望向克莱恩：“老公。” 　　常务秘书立即去看私人秘书。 　　负责安排大臣接见行程的私人秘书正在办公室里做谈话记录，外面其他秘书压根不敢拦大臣夫人，想到木绯屿另一层身份是大臣顾问就更不想管了，一个个埋头苦干，不知道在忙什么。 　　“抱、抱歉，我没安排好其他人工作……”在常务秘书严厉的眼神下，私人秘书主动反思。 　　好在克莱恩对木绯屿十分纵容偏心，没有训斥秘书工作失职，而是耐心问木绯屿，“什么事？” 　　“有个东西给你。”木绯屿不管有外人在场，直接走进办公室抓住克莱恩手就往外走。 　　克莱恩不假思索就跟着走了，并吩咐常务秘书：“稍等我一会。” 　　克莱恩不认为木绯屿会在他忙于工作时无缘无故打扰他，但也想象不到对方此时打断他工作是要带他去哪里、给他什么东西。 　　木绯屿将自己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自己先钻了进去，克莱恩回头扫视一眼表面忙碌工作实则偷偷吃瓜的秘书们，没说什么，稍稍推开一些门缝，贴着门框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克莱恩便神色一紧，反手关上门并反锁，而后沉声问：“这是在赫尔曼星上的怪物？” 　　不用人介绍克莱恩就点破了绑在桌子前面的半人半虫怪物来历。 　　小天道传音赞叹：“爸爸好聪明！一猜即中。” 　　克莱恩听见了这道传音，面色愈沉。 　　自木绯屿离开他的办公室到现在才过去多久？帝都星距赫尔曼星有多远？ 　　茫茫星海，原来对木绯屿而言只是一瞬的距离。 第177章 　　“是。”木绯屿观察克莱恩的表情，见他脸色不好，心里一慌。 　　他是想帮忙才去抓怪物的，若是适得其反，惹得克莱恩不高兴怎么办？ 　　不久前才发表过什么授人以渔言论的木绯屿仿佛一只偷偷叼了邻居家金鱼的猫咪，狠戾的目光骤然投向捆得像粽子似的怪物，数十种消灭罪证的方法在脑中略过。 　　克莱恩的目光错开，挪到怪物后方桌子上，他随即走向办公桌，低头用指尖顺了顺毛绒球的毛毛：“熙宝。” 　　木绯屿：“！” 　　小天道：“！！” 　　他两谁也没想到，克莱恩竟无视那么大一只怪物，直切后排。 　　小天道浑身僵硬，险些炸毛。 　　来自爸爸的亲切招呼让它不敢动，却又忍不住对魔尊传音：“爸爸好像在羡慕我能撕开空间。可是爸爸的领域领悟了空间法则，这方面明明他比我厉害诶。” 　　说完它又跟着补充：“我爸爸永远是我爸爸，爸爸是最棒的！” 　　木绯屿：“……” 　　很好，很符合一个爸宝崽的脑回路。 　　但对于天道在精神力领域——空间法则上的评价，木绯屿不得不正视。 　　小天道虽然是它爸爸的脑残粉，时常发表无脑吹捧的言论，它对法则相关之事上的判断却是不容置疑的。它判断克莱恩的领域中的空间法则比天道意识因其本身存在的特殊性而具备的穿越时空能力更厉害，这意味着什么？ 　　同样听到传音的克莱恩眼睫颤动，借着低头撸崽的动作遮掩了脸上的震惊表情。因为他的亲切呼唤和撸毛动作僵成一坨的小天道忽略了他的表情，也因此错过了发现这个小秘密的时机。 　　困扰克莱恩的谜团又增加了一个。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为什么崽会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如他。 　　领域开启和维持状态消耗大量精神力，持续时间与精神力强弱成正比，而精神力恢复的速度显然比不上消耗的速度。况且领域有固定范围，领域所能覆盖的范围大小同样与精神力强弱相关。 　　按照崽的说法，他在精神力领域内领悟了空间法则，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他杀死虫后时感悟到那种规则就是空间法则。 　　领域里的规则自然是依托领域而存在，如此一来就存在极大的局限性。 　　那么元熙的能力呢？ 　　有什么限制？ 　　或是说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对于崽的担心盖过了对神奇能力的探究欲，他放开毛绒球拉开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拿起搁在桌面上的笔和记事本，撕下一张纸开始做记录。 　　“对于怪物你有什么发现？”克莱恩问。 　　木绯屿向桌前走近了些，观察到克莱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稍安，于是侧目瞥向怪物，“精神力屏障。” 　　克莱恩愣了下，随后会意，释放出精神力在办公室内贴着四周墙壁建立起隔音、防窥视的精神力屏障。 　　木绯屿右手背到身后，并指一划撤去灵力，被隔绝的怪物气息和如同破风箱的声音传出，由于在克莱恩的精神力屏障圈禁的范围里，克莱恩立刻收到了精神力感知的反馈。 　　奇怪的感知让他皱起了眉。 　　木绯屿瞄了瞄他的表情，坦白说：“它身上没有生机，我对它的判断是‘非活物’。” 　　接受星际科学认知教育的克莱恩无法理解这种叙事，“它能动。” 　　木绯屿蹙眉想了想，试图用星际时代的科学认知去解释：“无机物也有活性。” 　　克莱恩沉默了下，笔尖垂在纸张上方，迟迟无法动笔。 　　“绯屿，微观和宏观世界适用两套不同的叙事，还有物化生是三门不同的学科。”克莱恩按了下眉心，“我承认我对这方面知识匮乏，但你不要……你可以稍微不那么糊弄我。” 　　认真想要解释，这一次真的没有试图糊弄的木绯屿委屈瞪着他。 　　克莱恩：“……算了，你继续。” 　　明明怀疑木绯屿的认知和他处在两个世界维度，他为什么还要在这方面钻牛角尖？是他错了。 　　“它没有智慧，所以没有精神力。不会思考，行为全凭本能。” 　　克莱恩在照实记录下木绯屿这句话后提出了疑问：“但是它们袭击人的举动是最近几天出现，艾雁石的军队早在这之前三天就撤离了星球。我不认为联邦在军队撤离后还有投放怪物的能力。它们一定是跟随军队到赫尔曼星的。如果不会思考依靠本能行动，它们为什么能潜伏几天？” 　　木绯屿没有立刻回答或驳斥，而是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圈，最后从桌子上也撕下一张纸，对折几道后用指尖轻轻划过纸面，灵力化刃裁开纸张，然后放下外围的边角部分，展开中间的纸。 　　一个圆圆脑袋短小四肢的小纸人在他手中展开。 　　克莱恩困惑地看着突然展现童心玩纸的木绯屿，然后就听见他们家崽的一声惊叹。 　　【哇！纸#@术！】 　　克莱恩又摁了下太阳穴，头部的胀痛感在提醒他，有些信息如同被设置了屏蔽词，他仍旧无法获取。 　　木绯屿将小纸人对着怪物一扬，纸人违背物理规律地直直落到怪物胸前，上半身完全呈现虫族形态的胸部在接触到纸片的瞬间骤然变化，霎时间幻化为人类的形态。 　　克莱恩愣住了。 　　他的眼睛看见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细瘦男人，其手臂细长得有些怪异，但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类的模样。而他的精神力感知告诉他，与他隔着一张桌子的不是人。 　　这一幕比他进门看见一只本该在赫尔曼星肆虐的怪物更加离奇和震惊。 第178章 　　是什么让一直极力否认自己特殊，自欺欺人般隐瞒真相的魔尊突然“露一手”？ 　　这个时候最震惊的其实是小天道。震惊中它忘了传音询问和隐藏自己，整只球往前滚了滚，然后在克莱恩的注视下僵硬在桌子边缘。 　　小天道：“……” 　　木绯屿：“……” 　　毛绒球这一滚，不吝于魔尊的露一手。 　　关键时刻还是魔尊稳得住。 　　“风吹的。”木绯屿伸手一捞，当着克莱恩的面把毛绒球粘到自己军装衣领上，然后指着怪物说，“精神力可蒙蔽人感知。” 　　克莱恩稳稳坐在办公桌后，但轻轻颤抖的笔尖在透露着他的内心。他缓缓开口：“绯屿，法律对人体实验有禁令，所以暗地里的非法实验情况我不清楚。但在明面上……我们至今没有了解到在精神力领域之外，精神力者有这种能力。” 　　木绯屿面不改色：“我很特殊。” 　　克莱恩：“……” 　　以前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有精神力的木绯屿改口，模棱俩可糊弄，跟着道：“在你看来它是什么？可以试试用领域。” 　　克莱恩认真凝视他。 　　木绯屿撇开视线，指着像个纸扎人一样呆滞不动的怪物说：“看它。” 　　自从解契之后逐渐缓解了精神力与体质不匹配症状的克莱恩当真开启了领域。 　　为免引发政府厅建筑内的精神力监测警报报警，他控制着领域仅仅覆盖自己到怪物的一小块区域。 　　如此小范围的开启领域的情况只在他最初领悟领域时有过。不过感知领域中事物对他而言不算陌生，领域之内，一切事物将遵照领域之主的意志支配，受精神力控制。这是精神力者领悟领域的前提条件。无法构建完全受自己支配的区域，便不能构建出领域。 　　处在领域之外的木绯屿视角中则是，克莱恩和怪物以及两者间的一部分桌子突然像被画纸上的白色覆去，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小天道：“不见了诶！” 　　木绯屿：“神识探知不到。” 　　小天道惊叹：“领域完全就是一个独立空间，难怪我在爸爸领域里藏不住。构建小世界的人相当于小世界天道。” 　　怪物再次现身现实，原本贴在它胸部的纸片飘飘摇摇坠落，怪物全身扭动着挣扎，牵动锁链发出窸窣碰撞声。 　　克莱恩紧紧盯着失去了幻象的怪物，“刚才在我眼里它是一个人，精神力感知中是它现在的样子。但在领域里……” 　　他斟酌用词，自己也不清楚是否有心理暗示的成份，“感觉很违和。它没有意识或思维。” 　　克莱恩在领域里试着去感知怪物，去构建规则控制怪物。如同他曾经在领域内构建“机甲无法启动”的规则，强行对木新南、艾嘉谊等人有救命之恩一样。 　　然后在构建规则的过程中他得到了如此反馈。 　　但这对于清理赫尔曼星上的怪物并无多少帮助。克莱恩需要的情报不是分析怪物是什么，而是它们的弱点、如何高效杀死它们。 　　他没有再询问木绯屿任何信息，如果能说木绯屿刚才就说了，而不会故意带偏他的注意，跟他掰扯怪物到底是不是生物的学术问题。 　　反正这只怪物不可能见人，他索性站起身，绕过桌子掰住怪物脑袋，用力一拧其脖子。 　　“老公？”木绯屿一愣。 　　克莱恩解释说：“我试试它的致命弱点。” 　　不用木绯屿说话，脑袋被拧180°的怪物仍在喘气和挣扎。 　　克莱恩的神色明显是意外和诧异的。木绯屿却是毫不意外：“不是活物，所以杀不死。” 　　克莱恩回身看向他。 　　“我猜切割成碎块它们还能动。和荒星实验室里的肉块一样。”木绯屿说。 　　克莱恩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木绯屿并不是刻意糊弄，而是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告诉他信息。 　　他忽然心思一动，再次开启领域，用空间规则如同杀死虫后那样割裂怪物的空间，让怪物碎裂成肉块。捆缚怪物的锁链随着怪物一同破碎，哐哐当当砸落地上。 　　肉块果真如木绯屿所说没有失去“活性”，而是在地上蠕动起来。 　　克莱恩皱眉，再次使用法则，将它们切割得更细碎，怪物组织仍然不死，他就继续切，无限切割，直到肉块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它们终于不再动了。 　　克莱恩解除领域，露出地上一堆肉沫对木绯屿说：“每一次碎裂都会削弱活性，直到达到上限。在你看来它现在死了没？” 　　小天道积极探知答案然后传音：“死啦！爸爸好厉害！” 　　忽略掉后一句无脑吹捧，木绯屿照搬天道的答案：“死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克莱恩反身在纸上记录结论。 　　木绯屿垂眼瞅瞅地上散发难闻气味的肉沫，善解人意道：“你工作吧，尸体我处理。” 　　克莱恩笔尖顿住，“谢谢你，绯屿。”接着拿上纸匆忙离开。 　　办公室门阖上，木绯屿矗立在一堆碎末一样的肉块边，手轻轻一扬，一朵火焰跃到地上，点燃了碎肉。火焰致使空气温度上升，灼热感从木绯屿足尖蔓延，他的表情却在火光中依旧冷如霜雪。 　　灵火的温度远比凡火高，焚烧速度和程度亦快上千百倍，不过数十息地上就只剩一堆灰烬，一旁灵力凝成的锁链也消散了。 　　木绯屿掐诀施展除尘术，一眨眼连灰渣也没了。 　　小天道脱离了他的衣领，飞到桌子上开口问：“魔尊为什么给爸爸看纸咒术？我在修真界见过，你刚才弄的小纸人是纸偶，能幻化成人的样子当傀儡用。” 　　木绯屿走到桌后，在克莱恩几分钟前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凉凉道：“你在他面前动了。” 　　心虚理亏的小天道：“……”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在魔尊一家三口上也有所体验，尤其是在木绯屿和小天道身上——越是心虚说话越是大声。 　　小天道大声说：“是风吹的！我只是一只小毛球球，很轻的，风一吹就滚啦。” 　　木绯屿：“整间办公室笼罩了精神力屏障，无风。” 　　小天道：“……” 　　小天道蔫哒哒垂下毛毛，不敢吱声了。 　　木绯屿却忽然轻声道：“他不是傻子，骗不了的。” 　　小天道默然。 第179章 　　国防部的通知送达皇宫后，一场处处彰显皇室与贵族之享乐奢靡的宴会终于中止，首相火急火燎赶回首相府通知内阁开会。女皇则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召到寝宫，严厉训斥了他们。 　　“梅里莎，我对你很失望。”女皇沉着脸说。 　　梅里莎畏惧女皇的斥责，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瑟缩而委屈地低着头不看她。 　　女皇见状更加失望，一个认识不到自己错误的皇女连联姻的价值都不高，因为她很可能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拉拢伴侣的家族。 　　“林恩，你来告诉她，她的错误。” 　　突遭点名的林恩猛打一个激灵，揣摩着女皇心思说：“梅里莎言辞不太妥当，容易引起外人误会，损害了皇室的体面。” 　　这一点梅里莎无话可说，毕竟被人指着鼻子骂“第三者”确实丢脸，“但是是那个omega先无礼的！我是皇女，他却一点面子不给我，还污蔑我、皇室。” 　　梅里莎抱怨着将过错全部推到木绯屿头上。 　　女皇锐利冰冷的目光射向她，沉声叱道：“梅里莎，既然你认识不到错误，从明天开始不要再离开皇宫了，让你的礼仪老师重新给你上课，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解除禁令。” 　　“母亲！”梅里莎大惊失色。 　　“闭嘴！回去你的房间。”女皇态度极其不耐，从眼里透出对梅里莎的失望和厌恶。 　　这不是一个母亲看孩子的眼神，而是一位皇帝看自己生产包装出的劣质商品的眼神。 　　林恩窥见了她眼神中的含义，既愉悦又惶惶不安。 　　不明所以的梅里莎被女皇驱赶离开，留下林恩一个人面对女皇的审视。 　　“林恩，我对你原本抱有期待的。”女皇说。 　　林恩闻言，不安变成了惶恐。 　　“吉诺德失踪，我现在只有你一个alpha孩子，梅里莎实在没有天分，我只能期待你。” 　　“我会努力向您学习……” 　　“不。”女皇打断急着表衷心的林恩，“你太急躁了。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优点，我支持你放手去做想做的事。” 　　林恩心下一颤，抬头望向女皇。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女皇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帝国本就是阿斯塔纳家族的！是那些不知报恩的家伙逼迫一世大帝，让阿斯塔纳家族空有皇帝名义而无法掌控权力。我们身为阿斯塔纳家族的后代必须牢记这点，然后去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权利！” 　　女皇的话像汹涌的浪潮，裹挟着林恩起伏的心绪，令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我一定会夺回阿斯塔纳的权利和荣耀！”林恩目光灼灼，高声说。 　　* 　　内阁紧急会议上克莱恩报告了赫尔曼星的情况，并提出国防部起草的决议草案。 　　首相和一众内阁大臣还有点搞不明白状况，首相瞅了眼脸色不好的内政大臣，清清嗓子问：“这个第二条把原来的赫尔曼驻军派回赫尔曼星协助星球政府和本地警方清理怪物……到时候是谁负责指挥部署？” 　　多部门协作的工作中，确定由哪个部门主导负责十分重要，如果工作出错谁该负责更加重要。草案里并没有针对这些问题做出明确表述，因此主管帝国警务系统的内政部大臣面色难看。 　　内政大臣在上次大选前有意竞争党魁，与首相是竞争对手，两人的利益难免不一致，时不时在内阁暗戳戳斗一下。好在首相在党内的支持者占大多数，位置稳当，所以并未对内政大臣赶尽杀绝，甚至给出内政部的职位。 　　内政大臣没急着说话。 　　克莱恩的视线在首相和内政大臣之间来回，蓦然明白了两人间存在着的斗争。 　　拟定草案的时间虽短，可在政府厅工作了几十年的常务秘书是十分成熟优秀的文官，她不可能忽略这些问题——她是故意忽略，且没有提醒他。 　　“如果是治安管理问题，当然以警方为主，他们是专业的。”克莱恩说，“军队主导就成军管了。” 　　内政大臣表情缓和。 　　“那就在修正案上写明吧。由赫尔曼星本地警方全权负责。”首相拍板。 　　内政大臣当场表演变脸，瞪着首相惊道：“什么？！” 　　“全权负责。”首相笑容和善。 　　“亚尔曼·德理卡！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多部门多机构协作的事你怎么能让一个部门全、权、负、责？！”内政大臣咬牙切齿说。 　　“这事涉及到星球政府、司法和军队，跨度太大了，这不是单纯国防部、内政部协作的情况。内阁要求军队配合警方工作，听从别人指手画脚，你觉得军方那边，普雷斯科特能答应？”首相给他讲道理。 　　这就是常务秘书在起草草案时含糊其辞的原因所在。 　　她不想得罪军方，更不想因为这种问题与克莱恩起争执。 　　为军方争取利益符合国防部文官的利益。但是克莱恩在军事问题上极有主见，她如果明确由军队主导、星球政府和警方协助，那可能不符合克莱恩的作战部署。本着宁愿什么都做不成也不要搞出新问题的公务员准则，常务秘书索性无视这些问题，把决议草案交到内阁，让民权党政客们自己去斗。 　　本届内阁已经组建两年多，内政大臣早已熟悉政府厅里这些潜规则，他宁可没有任何功劳、建树，但绝不能将自己置于独自一人面对背黑锅的境地。 　　帝国警务系统归属内政部管理，赫尔曼星球警方全权负责意味着内政部独自背锅。一旦出差错，首相只需要解雇他，或是要求他辞职，事件就能平息，而其他人和部门不承担任何风险。 　　这他能忍？？？ 　　内政大臣热血上头，打算跟首相激情辩论两小时，直到对方放弃让他一个人背锅。 　　其他人也是成熟的内阁大臣了，一瞧这架势就端起杯子准备吃瓜看戏。再时不时表面劝和暗地拱火，把场面炒得更热闹点，最后再站到首相那边压下内政大臣的反抗声音，以示对首相的忠诚。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期，克莱恩应当会沉默旁观民权□□，但怪物正在赫尔曼星上肆虐，联邦第二、七军团在边境整装待发，他不想在政客扯皮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既然内政部不愿意负责，那就交给国防部。”克莱恩神情严肃，眉头微皱，眼如鹰目之锐利，“军机宝贵，前线急需我的决策。赫尔曼星上的每个人也在急切盼望内阁的决定。菲洛米娜中将本身就是赫尔曼驻军基地总司令，她熟悉赫尔曼，我以战役总指挥的身份决定调派她和她手下三千人紧急前往赫尔曼星。此事由我战役指挥部负责，请内政部和星球政府配合清剿。” 　　一桌子的人霎时噤若寒蝉。 　　首相和内政大臣：他好、好凶…… 第180章 　　#联邦反人类##联邦非法基因实验##细数三百年来联邦举国犯下的罪行#等词条连续几天高居帝国星网各个社交平台。 　　新闻办公室和国防部配合宣传，各家媒体抓紧流量争相报道，军方趁机大搞军宣，而被各方高度关注和利用的就是具有双重身份的克莱恩。 　　可实话实说，普通民众，尤其是位于帝国内部星域的星球上民众一直是远离战乱的，联邦军无法越过边缘星的防线攻打到他们这里，以至于他们对战争很难感同身受。尤以最为繁华和安全的帝都星为甚。比起战事的新闻，还是娱乐八卦更吸引人。 　　于是当克莱恩的与父母断绝关系的公报在某报上发表后，这个消息的热度一度超过其他热搜。 　　彼时，从未想过克莱恩说到做到的海蒂正按部就班地上班，主编忽然从办公室冲出来，站到她的工位前双眼热切。 　　“海蒂，我想安排你做一个采访。”主编眼神灼热，其兴奋溢于言表，“你作为受访者。” 　　海蒂不明所以，全然不知道她即将成为一个笑话；将要遭受无数人的好奇、嘲弄；成为媒体追逐流量下财富密码；被媒体同行敲骨吸髓。 　　“我？”海蒂惊讶、困惑又激动，“主题是什么？” 　　她错误地以为是自己兢兢业业多年的勤劳努力得到了回报，上司发现了她的优秀，通往上层的通道打开了。 　　“即兴采访吧，没有稿件的采访内容更真实有看头。现在的读者、网友都不好糊弄了。”主编兴奋的眼里闪烁着古怪的情绪，“我亲自来采访！你可以先去打理下自己，换身低调整洁的衣服。我去准备录影室。” 　　“好，谢谢主编。”海蒂满心感激。 　　就这样，她一无所知地主动跳入了陷阱，直到坐在亮堂的录影室里，手里捧着主编准备的香醇咖啡，听见对方提问，她已没有任何退路。 　　“海蒂，我知道你跟你儿子关系不好，是因为对方失踪十多年突然回来，你们相处起来不融洽吗？”主编不愧是当主编的人，提问技巧十分高超，“我知道”是一种预设立场，故意设置海蒂与自己儿子关系不好的前提。 　　海蒂在撰稿炮制娱乐明星各种新闻时也用过这样的技巧，她能意识到主编话语中的陷阱，但身处对方安排的采访场地，面对对方设置的各种心理压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跳出陷阱。 　　“不是不好。”海蒂勉力笑起来，“克莱恩是个好孩子，他很尊敬父母的。不过他毕竟已经结婚了，有些事情上不再方便。” 　　回答完海蒂在心中暗自松口气，以为自己答得不错，避开了主编的提问陷阱，又展现出一位开明、包容的母亲形象。殊不知这一回答是陷入了更大的陷阱。 　　坐在侧方单座沙发上的主编心里几乎笑开了花，在邀请海蒂采访的试探中他已经敏锐察觉海蒂对于断绝关系的新闻压根不知情。他露出略为诧异的表情偏头看向镜头，然后对海蒂说：“我们采访是直播你知道吧？” 　　海蒂不解点头：“知道，开始前你说过。” 　　主编的表情变得更加诧异：“那这些是可以说的吗？说实话作为共事十几年的老同事，我也明白这次采访对你可能……” 　　他苦笑一下，故作姿态接着说：“没办法，公司的安排。” 　　海蒂微微皱起眉，觉得主编今天很奇怪。 　　海蒂并不知道此时观看直播的人已经在直播间吵起来了。 　　【笑死，要不是我先看了热搜我差点就信了，她跟大臣关系没有不好】 　　【她是在暗指大臣夫人吧？就差把人家害她跟儿子关系不好几个字刻脸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大臣那篇声明完全是官方说词，没有一点感情，结果他妈妈在这边说他很尊敬父母？】 　　【登报跟父母断绝关系的那种尊敬？】 　　主编直接拿出了此刻正高挂热搜榜第一的那则断绝关系声明，镜头记录下了海蒂由困惑到老羞成怒的全过程。 　　“我……”此时海蒂终于明白了主编态度古怪的源头，也明白了自己原来不是迎来了事业上升，而是变成了上司眼里的小丑。 　　她慌乱无神、愤怒难堪。她想逃离这个录影室，可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高清镜头让她无处遁形。 　　主编很满意她有如此戏剧化的反应，仿佛看见了全年的KPI意见完成，丰厚的奖金正在招手，“海蒂，可以和我说说你们母子间的矛盾吗？直播实时评论上很多人在关心你们。毕竟是亲生母子，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呢？” 　　海蒂愣愣看着主编鼓励的笑容，却似看见了魔鬼的微笑。 　　冷汗从她额头淌下，采访前她听从建议特意打理过的形象瞬间变得狼狈。 　　她虽然出社会工作多年，可这一次她经历的是前所未有的困境，她不懂该如何转圜。 　　于是她选择了最顺从心意的处理方式，她愤愤不平说：“一定是那个木绯屿撺掇克莱恩做的！” 　　主编心跳加速，看见了更加丰厚的奖金。 　　——挖到料了。 　　* 　　木绯屿和克莱恩正在前往赫尔曼星一号卫星的星舰上。 　　一旦奔赴战场，克莱恩就不再关注和接收与军情无关的消息，况且空间跃迁时通讯信号会中断，为保障行军安全，星舰上不能接入星网。等到了一号卫星的要塞，克莱恩一下舰就接到了代理元帅的通讯请求，他示意副官给木绯屿安排住宿后就匆忙离开。 　　星舰起飞前副官就得到了本次从帝都星前来前线的随行人员名单，提前确认了木绯屿的身份，所以特意给木绯屿在克莱恩房间附近安排了房间。未免木绯屿误会，还主动解释：“因为少将和部分军官驻留在要塞，这里算是前线一个指挥处，夫人是omega，在指挥处注意一点没坏处。要是在指挥处之外，夫人想和少将一起住就没问题了。” 　　木绯屿倒不介意是否和克莱恩住一起，也明白在前线最好不要公私不分。副官将他送到住处后就离开了，他随手把行李箱仍在门边，关上房门掏出终端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躺平。 　　小天道化成人形现身，打开行李箱一件一件开始往外搬东西，把魔尊和它的衣物塞进柜子里。 　　赫尔曼星的网络通讯早已恢复，要塞也可以接入星网，只不过在要塞的军人除了负责通讯联络的人员，其余人一早便上交了私人终端，想逛星网没工具。而木绯屿实际上是编外人员，克莱恩没有提的情况下，其他人不会想到去收他的终端。 　　于是本来岁月静好的魔尊和天道看到了遥远帝都星上海蒂的采访。 　　“一定是那个木绯屿撺掇克莱恩做的！他仗着给克莱恩生了个孩子就一直对我和克莱恩的爸爸态度恶劣，他很讨厌我们两人，经常挑拨我们关系。” 第181章 　　“什么情况？”小天道满脸迷惑爬到床上，和木绯屿排排坐观看直播。 　　海蒂：“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过分，竟然挑唆克莱恩和我们断绝关系。” 　　木绯屿惊诧得坐起身来。 　　主编一点不顾及他们是多年同事，一心要挖掘大新闻，问道：“你为什么认定这是大臣夫人的意思，而不是大臣和你之间的矛盾呢？” 　　海蒂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不可能！我了解克莱恩。” 　　主编穷追不舍：“可毕竟大臣离开父母很多年了，人不会一成不变，你确定你是了解他的吗？” 　　海蒂不自觉端起杯子，紧紧攥住杯柄，“当然，我是他母亲！他是我教导出来的。” 　　换作旁人或许听不出什么，主编和她共事多年，能不清楚她的性格？ 　　“真的吗？”主编惊讶，“我看过大臣的战前演讲，就是解释自己精神力晋级原因的那段，太振奋人心了！我相信许多观众和我一样十分敬佩大臣。从他公开展现的形象看，大臣似乎不是一个容易受诱导的人。” 　　就差直说“大臣是个有主见的人”了。 　　这下海蒂反而开始坚信此事背后有木绯屿的挑拨，别人越是称赞克莱恩的优秀，她就越不想承认克莱恩脱离了自己掌控。所以她开始归咎于木绯屿的挑拨离间，她不能承认自己的教育失误。 　　于是她忍着恶心说：“克莱恩很爱他夫人。在此之前他已经多次因为那个人和我们争吵。如果木绯屿不断在他耳边说我们的坏话，克莱恩可能会顺着那人心意做。你不知道那个人在家里有多霸道，他甚至不允许我和克莱恩他爸接触我们孙子，也不让孩子冠克莱恩的姓氏。” 　　“孙子？”主编这回是真实的惊讶，“大臣已经有孩子了？” 　　“对。”海蒂根本不在乎克莱恩从未公开孩子信息的做法，一张嘴什么都兜不住似的往外说，主动把话题和流量送到主编手上。 　　小天道张大了嘴：“她有亿点点无耻……” 　　木绯屿重新拉个窗口，搜索“克莱恩断绝关系”，看到了那篇由克莱恩委托报社发表的声明。 　　小天道看完迷茫了：“爸爸为什么断绝关系啊？” 　　木绯屿沉默地阅览着热搜之下的各种评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从战事转移到了克莱恩的私人八卦上，还有许多人盯着海蒂的直播采访，试图挖掘克莱恩身上的一点一滴隐私。 　　星网上热热闹闹，大家各抒己见，不同媒体、自媒体争夺流量。 　　木绯屿关掉了这些页面，随意打开一部电视剧播放起来。 　　小天道懵懵地扭头看他：“怎么办啊魔尊？肯定有人会信这些话，他们骂爸爸和你怎么办？” 　　木绯屿垂眼与它对视：“你可以去告状。” 　　小天道低头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羞赧道：“这……不太好吧？我现在应该在家里跟机器人玩诶。” 　　木绯屿沉默，慢慢点了点头。 　　没错，只要他们不承认，克莱恩就不知道自己的崽不是人！ 　　“他说他会处理。”木绯屿双眼盯着屏幕，却完全没看进去电视剧情，“处理结果……断绝关系。” 　　小天道：“昂？” 　　木绯屿却勾起唇角笑起来，如冰雪初融，春风拂面，但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在发光，“日后他的家人只有我们。” 　　小天道蓦地瞪大眼睛。 　　* 　　要塞的夜晚来临，木绯屿已在房间里看了大半天电视剧，一直未见到克莱恩。小天道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嘴里不忘念叨要等爸爸。 　　然而他们没能等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的克莱恩，而是等来了今天接待他们的副官。 　　“夫人！少将易感期来了，医生说抑制剂失效！”副官焦急地敲开房门，“请您去安抚少将！” 　　木绯屿闻言蹙起眉，回头瞥眼床上，惊得醒了神的小天道连忙朝他挥挥手，示意它就留在房间里。 　　“带路。”木绯屿关上房门，全程挡着副官视角，不让对方看见房里的情况。 　　“是！”副官赶忙带路。 　　不一会儿木绯屿就被领到医疗室外，副官在门锁上输入指纹验了身份，解开门锁就立刻退后。 　　易感期的alpha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副官也是alpha，不敢与克莱恩共处一室。 　　木绯屿自己推开门。 　　身后传来副官的大声叮嘱：“门不会从外面上锁，方便医生冲进去治……咳，要是有事就按呼叫铃联络医生啊！不然没人会来！里面有水和营养剂、避孕……” 　　后面的话被厚重的医疗室门阻断，木绯屿没听见，也没有去听。 　　把omega放进易感期的alpha房间中会发生什么？懂点事的成年人都知道。何况这是军医给出的治疗意见。 　　由于克莱恩这段时间大量使用止疼药物，以及前期的躯体症状，严重影响了克莱恩的身体健康，导致这次易感期中抑制剂的效果对他微乎其微。好在医生得知克莱恩的omega就在要塞里，于是开出了这样的治疗意见。 　　没有什么比omega的安抚对易感期的alpha更健康有效。虽然帝国军中严令禁止omega入伍，更不允许在军事设施里AO乱搞，但木绯屿是特例，他既然能出现在要塞里，为了尽快让克莱恩恢复理智，军医不介意把一间治疗室给他们……咳。 　　浓烈的海盐味席卷了木绯屿，冲得他霎时头晕。过于浓烈的alpha信息素有点令人上头。 　　空气循环系统的换气速度甚至赶不上克莱恩制造信息素的速度。可见克莱恩的失控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木绯屿认真上过AO生理课，就会明白此事有多离谱。 　　不过这不是克莱恩第一次易感期失控了，木绯屿自认为有经验，一进门就直奔信息素味中心，然后就看见被束缚带捆在病床上的克莱恩。 　　木绯屿：“？” 　　木绯屿奔向他的脚步一顿。 　　克莱恩不仅手脚上捆了束缚带，脸上还戴了止咬器，看不清下半张脸，只能看见那双仿若宝石的碧色眼睛紧紧盯着他。 　　木绯屿慢慢瞠大了眼，震惊得停在原地。 　　这场面他没见过。 第182章 　　木绯屿在原地顿了几息，勃然大怒，大步上前把克莱恩往床侧推了推，攘出一块空位后爬上床，双膝跪坐在空位上，伸手去摸克莱恩脸上的止咬器。 　　“老公！”木绯屿的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关切和焦急，“他们为什么绑你？” 　　克莱恩依旧只是注视着他。 　　木绯屿想起进门前副官在门上的操作，明显是“解锁”的动作，登时更加生气：“他们敢关你？！” 　　从没想过在易感期中抑制剂失效的克莱恩应该被关起来的魔尊非常生气。 　　木绯屿知道失控的alpha会发狂，电视剧里演过，在研究院里他遇到过，但那都不是克莱恩。 　　何况他从未见过如此捆缚关押alpha。 　　那些人怎能如此对待克莱恩？像捆缚一头野兽一样，将他束缚，用面罩捂住他的嘴，毫无尊严且无力反抗地躺在床上。 　　木绯屿没见过止咬器，不了解应该如何打开它，于是他用了最快捷的办法，直接凝出灵刃隔断束带，摘掉止咬器砸到地上，接着去割捆住克莱恩四肢的束缚带。 　　刷刷几下，克莱恩便浑身一松，被解开了所有束缚。 　　易感期中的alpha忍不住拽住自己的omega，他将木绯屿拽得趴到自己身上，然后紧紧按在怀里，一手牢牢压着木绯屿后背，一手放在他后颈腺体上轻轻抚摸。 　　木绯屿温顺地趴在他胸口，听着他过于快速的心跳声，自己调整姿势以便更舒服地躺进他怀里。 　　花香味的信息素被alpha信息素勾了出来，仅仅是嗅到自己的omega的信息素，易感期中的alpha就被安抚了下来。 　　“绯屿……”克莱恩开了口。声音暗哑得难听。 　　木绯屿抬起头，结果只看到他带着胡茬的下巴。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氛围，木绯屿却走神想到他在修真界筑基得早，元婴塑体维持了最初的容貌没有胡子，回到这里变成了不会长胡子的omega。 　　木绯屿：“……” 　　“绯屿。”这一声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唤回了走神的木绯屿。 　　“老公，标记。”木绯屿往克莱恩身上爬了爬，然后趴下脑袋。 　　他侧着脸趴在克莱恩肩头，因此没能看见克莱恩眼里无法压抑的热烈情感。 　　克莱恩抱着他继续抚摸他后颈，如同过去一般温柔的安抚平缓了木绯屿的怒意，也让他条件反射松懈下来，甚至昏昏欲睡。 　　玫瑰主动软化了尖刺，乖巧温顺地趴在怀中，信息素在空气中不断交织、融合，alpha的本能在蚕食理智。 　　但实际上克莱恩的思维非常清晰，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这份温存中沉湎，一半在冷眼旁观。 　　他沉默着继续抚摸omega的腺体皮肤，拼命与alpha本能抗争，小心翼翼退回线后。 　　“老公？”久久等不到他动作的木绯屿再次抬起头。 　　克莱恩来不及压抑的眼神险些毫无遮掩展露于木绯屿面前，幸好姿势问题令克莱恩及时按住了他。 　　克莱恩依然不说话，机械地重复安抚的动作，可空气中越加浓烈的海盐味信息素将alpha的心思表露无疑。 　　这个alpha在渴求着占据、标记自己的omega，像野兽一样将心爱的omega圈在怀里，用信息素圈划地盘，驱逐一切接近他们的人。 　　木绯屿眨眨眼，终于明白过来，克莱恩不愿意标记他。 　　为什么？ 　　以前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在他因为神魂伤势而被误会是分化后遗症时；在他被误以为是发热期时；在克莱恩进入易感期时…… 　　之前每一次克莱恩都给了他临时标记啊？ 　　只要咬一咬，他就会止痛，克莱恩也会清醒。 　　为什么不咬呢？ 　　结婴雷劫下，他忍受痛苦重塑肉身，塑造这具omega身体就是为了能安抚克莱恩啊。 　　这个世界里，AO就是如此相互需要的。木绯屿不介意做omega还是做男人，他认为omega具有可利用的价值，克莱恩会需要一个omega，所以就选择了它。 　　可是为什么克莱恩不肯咬了呢？ 　　木绯屿挣开克莱恩的手爬起来，低头与沉默的alpha对视，“你不需要omega了吗？” 　　克莱恩仰头望了他一会儿，手挪到床侧按动按钮，让床头抬升，使自己能靠着床板坐起来。 　　他不需要omega，他只想要木绯屿。 　　但是他不能再做出格的事了。 　　克莱恩觉得自己还能够忍耐，至少目前为止他忍得住。 　　易感期而言，哪个单身alpha没有硬熬过的经历？ 　　抑制剂失效没什么大不了的，alpha的易感期没有omega发热期那么痛苦。只不过易感期中alpha攻击性太强又容易丧失理智，需要被关起来以免伤害他人。 　　临时标记也是标记，是AO之间信息素交换的行为，标记行为的次数越多，两者的联系越深。AO标记就像精神类药物一样令人欣悦、成瘾。 　　过去木绯屿有数次抑制剂失效的经历，他不忍心木绯屿太痛苦，所以遵从医嘱用临时标记安抚他。有一次易感期理智失控下没忍住也给了临时标记。 　　可是这样做不对。 　　克莱恩抬起手，想要再次抱住木绯屿，去抚摸对方的后颈，安抚用受伤的眼神望着自己的omega。 　　释放信息素交融、拥抱、抚摸腺体和陪伴这种程度的安抚已经够了。 　　木绯屿蹙了下眉，乖顺地被克莱恩揽进怀里。“我不舒服，好像发热了。给我标记。” 　　一直牢牢困住心中野兽的人忍无可忍，按住乖巧的omega，将唇贴到那块微微凸起的腺体外皮肤上，犬齿不受控制冒出，轻轻擦过omega敏.感的部位。 　　木绯屿抓住克莱恩的衣服，催动灵力制造自身身体发热的假象，“我真的在发热。” 　　空气中的信息素在躁动。 　　克莱恩确实感受到了木绯屿的信息素异动，也触碰到了灼烫的皮肤。咬着牙要硬熬的alpha顿时慌了神，被拙劣到不带情绪的谎言欺骗，顺应内心的渴望将獠牙刺入omega的腺体，如同野兽咬住了自己的猎物。 　　这是每一个alpha的本能。 　　香甜的信息素冲击着克莱恩神智，他瞬间清醒，他应该立刻收回犬齿离开omega脆弱的腺体，然而他紧紧抱着木绯屿。 　　他放不了手。 　　放开木绯屿这件事，太难了。 　　比面对死亡更困难。 　　他做不到不爱木绯屿。 　　他永远爱木绯屿。 　　在木绯屿看不到的角度，克莱恩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后颈被咬的体感其实很难受，尤其是对一名修士而言，犹如要害被拿捏。更何况木绯屿从不允许人近身。 　　但对方是克莱恩，他们是道侣……不对！ 　　木绯屿猛然惊醒。 　　他们之间的同心契已经解除了！ 　　没有同心契约束道侣间不可背叛、自相残杀。 　　木绯屿猛地推开克莱恩。 　　标记中的omega其实是推不开alpha的，木绯屿却推开了。 　　克莱恩并没抗拒和压制的意思，顺从地放开了手，努力绷住表情，用萦绕眉眼间的躁意掩盖爱意。 　　把人推开了木绯屿又觉不对，慌忙道歉：“对不起！我、我不舒服。” 　　木绯屿慌乱地撇开视线，低头挪动膝盖，调整跪坐的姿势。 　　“谢谢。”克莱恩终于能够使用语言表达的能力了。短暂的信息素交换足够他脱离先前的失控状态，他仰靠着病床，低声解答木绯屿刚冲进来时的疑问。“他们把我绑起来……” 　　木绯屿抬起脑袋觑向他神色。 　　克莱恩只是皱眉看着木绯屿：“易感期的alpha像星兽，他们怕我弄伤你。” 　　前一刻才推开人的木绯屿登时不开心了：“你不会！你不是野兽。” 　　克莱恩却认真看着他说：“我是。每一个alpha都是。” 　　木绯屿当即就要理论。 　　结果克莱恩伸手把他重新抱回怀里，从床边的操作台上拿出消毒、止血喷雾，给木绯屿被咬的部位做清创处理。 　　“生理本能很难以意志改变。没人相信alpha能够抗拒本能。绯屿，以后不论是谁对你说我需要标记你渡过易感期，不要答应。”克莱恩一边喷药一边说。“标记是恋爱的AO做的事，标记多了，信息素会影响大脑。你会依赖我，会上.瘾。” 　　克莱恩故意把标记后的影响说得吓人，他知道木绯屿这个小学渣不清楚AO生理问题，也知道木绯屿其实对AO信息素吸引不屑一顾。 　　木绯屿愿意安抚易感期中的他，是因为木绯屿愿意帮助他。 　　然而每一次的临时标记中，木绯屿从未露出沉沦的表情。 　　标记之后木绯屿也从未表现超乎正常的omega对alpha的依赖。 　　AO标记行为、信息素似乎对木绯屿的意志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克莱恩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本能不受影响。他怕自己终有一日在如此亲密的接触中沉沦，彻底失去理性，变成被本能控制的野兽，不顾一切去占有、去标记木绯屿。 　　假如他不爱木绯屿，他一定不会沦为信息素的奴隶。 　　“你不是。”木绯屿固执己见，“他们不能这样绑你，像对待野兽一样。” 　　克莱恩听见自己叹了口气。 　　木绯屿揪着他的衣服低着脑袋，“对不起，我不应该推开你。我不习惯要害受威胁，是应、应激，对，叫应激反应。”他抬头去望克莱恩的眼睛。 　　向来不肯认错的魔尊紧紧抓着他解除了契约的前道侣。 　　他不是故意的。 　　他没想过抗拒克莱恩的。 　　他应该是信任他的。 　　然而一千年来养成的防备与战斗本能，真的很难改变。 　　就像克莱恩说的，本能是很难以意志改变的。 第183章 　　“绯屿……”克莱恩放下药，轻轻拍抚omega后背安抚，无奈又心疼地说，“如果是你抑制剂失效，需要我的信息素安抚，我会帮你，我把你带到帝国，我应该照顾你。如果反过来是我需要，你没有义务帮我。标记是alpha在掌控omega，对我来说只是咬一咬，注入我的信息素。可是对你来说这会痛苦。AO天生不平等。” 　　克莱恩不知道omega被标记时具体是怎样的感受，生理课只能用文字去描绘，不曾真正体验的alpha怎么能感同身受？标记中alpha只会体验到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快乐，是无与伦比的愉悦、满足。 　　可是从木绯屿今天推开他的行为他知道了。 　　那必定是不快乐的。 　　“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克莱恩低沉的声音很温柔，深藏着他的歉疚和深情。 　　木绯屿的推拒是粒子炮威力更猛烈的利器，精准刺穿了克莱恩的心脏，让他痛苦亦令他清醒。 　　木绯屿抓着他安静摇头，词穷得不知道如何理论。 　　为什么要道歉啊？ 　　克莱恩没控制住什么？ 　　克莱恩不想再标记他了。 　　他连omega的价值也不再具备了？ 　　是因为他解除道侣契令克莱恩误会吗？ 　　可他解释过了呀！克莱恩本也不明白那纸婚契的意义啊！ 　　为什么不想标记他呢？ 　　魔尊不理解。 　　他觉得他被拒绝了。这种拒绝让他心痛如绞。 　　他好像做错了。 　　他不该推克莱恩的。 　　他为什么不能信任克莱恩呢？ 　　他明明、他分明是相信他的。 　　克莱恩对他这么好，他却在克莱恩这么难受的时候去推对方。 　　于情爱方面懵懵懂懂的魔尊感觉克莱恩正在与自己拉开距离。 　　如同两条相交直线，经过交点之后就无限远离。 　　然而木绯屿完全不明白该如何挽回，好像自从来到帝国，克莱恩的身份转变之后他们之间就变了。 　　“绯屿，回去睡觉。”克莱恩摸摸木绯屿的头，松开了怀抱。 　　木绯屿坚决摇头：“陪你。” 　　“我已经清醒了，接下来能硬抗。等明天你睡醒再来。” 　　“我不走。”木绯屿身体力行，回头脱掉鞋子，彻底爬上床。“你难受就标记我。” 　　乖乖软软的omega爬床，这谁顶得住？ 　　克莱恩摁住他的肩，沉声说：“听话。” 　　木绯屿往他怀里一趴，不吭声。 　　克莱恩开始头疼。 　　什么乖软小甜O都是假象！他家omega只会在想听话的时候乖，其他时候主意老大了。 　　他能怎么办？ 　　克莱恩轻拍木绯屿肩膀：“医疗室有点冷，去找找这里有没有被子。” 　　木绯屿一听立刻从床上下来去翻找被子。 　　克莱恩则支起身去捡止咬器和断裂的束带，观察它们的断口。 　　断面平滑，具有利器切割的特征，而且是像剪刀剪断的一般整齐，切口附近无绷痕，没有扯拽迹象。 　　但他记得木绯屿是徒手弄断它们的。 　　他揉了揉额头，操纵着精神力覆盖病床开启领域，精确锁定束带和止咬器，用空间规则切割它们，掩盖木绯屿制造的切口。病房内监控精神力的仪器发出警报，吓了刚抱出一床被子的木绯屿一跳。 　　“老公？”木绯屿连忙抱着被子跑回床边。 　　克莱恩：“……” 　　别问，问就是习惯成自然的给老婆善后。 　　“没出事。”克莱恩解除领域，看着木绯屿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克莱恩身上穿的是医疗室配备的病号服，木绯屿则穿着睡衣就跑过来了，正好现在被子一盖就能睡觉。 　　木绯屿扭头去瞧精神力监测仪，似乎在找关闭它的开关，克莱恩直接按下呼叫铃，不到几十秒医疗室大门就被猛地打开，几名beta性别的军医着急忙慌冲进来。 　　满以为自己是进来抢救被摧残得奄奄一息柔弱omega，以及强行让失控的alpha“冷静”下来的医生们一进门就愣了。 　　应该失控了的alpha衣衫整齐，在他们闯进来的瞬间下意识拉起被子兜头罩住身侧的omega，把老婆往自己胸口一按，遮了 　　个严实。而omega呢，没有呼救，没有失去意识，往老公胸口一趴，并且好奇地去掀被子试图扭头看闯进来的人。 　　军医们：“？” 　　恩爱的AO共处一室，陷入易感期的alpha为什么连颗扣子都没解？不是说少将和夫人感情特别好吗？不是宁可徇私也要把omega带在身边，带到前线来吗？ 　　难道……他们的治疗方向出现了错误？ 　　啊这…… 　　大家的目光不受控制往下挪，挪向克莱恩两腿间的某个部位。 　　克莱恩：“……” 　　军医们：“？？？” 　　鼓鼓的，挺大一坨啊！一看就很激动。 　　读懂了医生们的成年人眼神的克莱恩脸黑了，额头差点爆青筋，“我没问题！” 　　木绯屿：“？” 　　几位医生连忙移开目光：“啊哦，没问题就……哦不是，我们来看看精神力监测仪为什么报警。” 　　克莱恩尴尬地揪起被子一角盖住下半身，抱着木绯屿解释：“临时标记过程太激动，我精神力有点失控，绷断了束缚带。” 　　医生：“哦哦。” 　　他们一边应着一边各自走向不同仪器，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消解了尴尬，然后捡起医生的专业性，“少将，您现在是否清醒？能不能坚持下来做几项检查？” 　　克莱恩隔着被子抚摸木绯屿后背，以此舒缓自身易感期的焦虑、暴躁，对医生颔首。 　　见他情绪似乎确实能维持情绪稳定，一位医生从操作台取出抽血器材给他抽血，其他医生则配合做其他检查和进行记录。 　　“信息素水平仍然处于紊乱，不过情况比之前好转了。精神力数值趋于稳定。夫人的安抚非常有效。” 　　“少将对抑制剂的抗拒应该在下降，信息素再稳定一点就可以使用抑制剂了。” 　　军医们互相看了看，迟疑问：“呃，少将，您是选择和夫人一起渡过易感期还是使用抑制剂？” 　　木绯屿一听立刻支棱起来，积极道：“我，选我！” 　　克莱恩：“……” 　　军医们纷纷撇开目光，不敢看被子包裹起来的大团子。 　　“抑制剂。用强效抑制剂。”克莱恩按住木绯屿不让他插嘴，“只有临时标记不可能彻底安抚我渡过易感期，但他现在还小，而且我没有太多时间待在医疗室。” 　　军医们：“……” 　　完全标记的话确实一时半会儿搞不完，尤其是初次标记，如克莱恩这种等级的alpha恐怕至少得搞三天才能满足。 　　木绯屿眨了眨眼，不吭声了。 　　“八小时后再做一次检查，我们根据结果再评估少将使用抑制剂的情况。那我们现在就不打扰了，有任何问题请及时使用呼叫铃。”医生们说完就走，不敢在易感期中的高级alpha面前多逗留。 　　医疗室大门重新关闭，克莱恩放下床板准备睡觉，木绯屿披着被子直接躺在他手臂上。 　　体质强悍的alpha大臂肌肉紧实，硬硬的枕着一点不舒服，可看过一堆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的木绯屿对电视剧里的情节深信不疑，扒拉着克莱恩的胳膊硬躺下去，坚信这种睡觉姿势就是“恩爱”表现。 　　小甜O躺在老公怀里，两人相拥而眠，在清晨的日光和微风中自然醒，然后来一个甜蜜的早安亲亲。 　　偶像剧情十部里有八部这么演！ 　　整只手臂不能动弹，并隐隐有麻痹感的克莱恩：“……” 　　他有预感，如果他现在抽回手，木绯屿能马上闹起来。 　　克莱恩无奈叹气，侧过身将另一只手绕到木绯屿背后轻轻拍抚起来，试图尽快哄他睡着，以早点解救他血脉不活的胳膊。 　　木绯屿也乖巧侧身躺好，往克莱恩胸口拱了拱，手抓着他衣服问：“你想完全标记我？” 　　“完全标记”，一个令alpha血液沸腾，完全无法抗拒的词。于克莱恩而言犹如世上最甜蜜的毒药。 　　“你还小，别瞎想，睡觉。”克莱恩听见自己如此回答。 　　如此避重就轻，卑劣的回答。 　　木绯屿却认真思考起来。 　　临时标记于魔尊就和打止疼针差不多，是一种于双方皆无害的治疗手段。 　　那么更进一步的完全标记呢？ 　　或者说，双修？ 　　克莱恩低头盯着木绯屿的脸看了会儿，突然将室内灯光全部关闭。 　　“绯屿，你现在是omega，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对alpha发出标记的邀请。临时标记会在几天内消褪，完全标记……是没有退路的。帝国法律不允许omega清洗标记。一旦选择错误，就无路可退了。”克莱恩低声说着剜心刮骨的话。 　　木绯屿没有回应，半晌无声。 　　克莱恩一直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入睡。静谧在黑暗中蔓延，久到克莱恩几乎以为木绯屿当真睡着了。 　　可敏锐的精神力感知告诉他，木绯屿没睡。 　　克莱恩在黑暗中注视着木绯屿，勾唇笑了笑，用帝国语无声说话。 　　——我的宝贝，我的爱。 　　——我想彻底标记你，但我恐惧你的厌恶和憎恨。 　　——所以我永远不会拥有你。 　　刚才，他在木绯屿的脸上看见了深刻的厌恶和恶心。 　　在魔宫见过大世面的木绯屿怎么可能不懂完全标记是什么样的行为？魔修玩得可比星际人花多了，也恶心多了。木绯屿对这种事情的厌恶源自对魔宫中残酷环境的恐惧。他不想如同炉鼎一样毫无尊严的死去，也不想像野兽一样做欲.望的奴隶。他不信任爱慕之情，又反感没有感情的原始交.配之欲。 　　他在情窦初开，认识到爱情的纯真之前率先见识到了魔修的滥.交，穿越之初尚未过十八岁生日的木绯屿就这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并且持续了千年之久，根深蒂固、深入骨髓。魔尊对与爱情和性有关的一切充满偏见。 　　这才是克莱恩难以跨越的障碍，它是千年的深渊。 第184章 　　心上人在怀，任何身体健康的alpha都不能违抗生理本能，某个部位激动得发疼。 　　克莱恩体格强健，那么大一坨杵在那，军医一眼就瞧见了，一直跟他贴贴的木绯屿没看见吗？ 　　自然不可能，即使克莱恩努力忽视异状，最后用被子遮盖起来，那里的存在感依然很强。 　　然而木绯屿始终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看见，完全没注意。实则是木绯屿压根不认为它是克莱恩的欲.望。 　　魔尊的逻辑中，这都是信息素的错，是信息素先动的手！ 　　木绯屿对克莱恩的滤镜八百尺厚！生物学都不存在了。 　　于是在躺了一会儿之后，木绯屿又支棱起来，差点惊到正在努力压抑冲动与信息素做抗争的克莱恩。“老公，我帮你。” 　　克莱恩：“？” 　　木绯屿效率奇高，在黑暗中准确地将静心诀拍进克莱恩灵台。 　　一股子清凉感瞬间从头盖骨直冲脚底板。 　　克莱恩：“……” 　　克莱恩躺平了。 　　那感觉怎么形容呢？ 　　他可能对某种冲动产生心理阴影了。 　　木绯屿眨巴眨巴眼等了数息，手往下一探，满意道：“好了。” 　　毫无防备的克莱恩：“…………” 　　“再有反应就和我说。我帮你。” 　　克莱恩突然陷入了一种迷茫。 　　甚至自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身体健康的alpha？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再也不用担心老婆受到alpha侵害了。 　　克莱恩：“……很厉害。” 　　木绯屿十分愉悦能够帮助他，乖巧窝回老公怀里，安心闭上眼。今天也是贴心小甜O呢。 　　克莱恩整个人僵着不敢动。 　　他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alpha一秒平静下来，这效果立竿见影、猝不及防，连易感期的焦虑暴躁都顺带平复许多，比信息素安抚更……有种斩草除根的奇妙感。 　　用静心诀帮助克莱恩冷静了的魔尊并没有现在就让“今天”结束的意思，他先是对天道传音：“本尊今夜陪你爸爸，你不必来。” 　　小天道：“爸爸还好吗？” 　　木绯屿：“易感期。” 　　小天道：“哦！那我自己睡啦。” 　　然后木绯屿抓着克莱恩衣角小声说：“我看到热搜，是你母亲的采访直播。她说你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过了约莫一分钟，木绯屿才听见克莱恩的声音。 　　“她还说了什么？” 　　木绯屿指尖抠了抠衣服布料，挑拨离间道：“她说是我在背后离间，挑唆你和父母疏远、断绝关系。而且指责我不让元熙冠你的姓氏。” 　　说到这里木绯屿语气一软，声音变得黏黏糊糊，体现他的委屈：“可我一直坚持要元熙跟你姓的。” 　　克莱恩又沉默了。 　　木绯屿悄悄往克莱恩身上贴了贴，紧紧攥住其衣服。 　　若是克莱恩断绝亲缘，他和小天道将是克莱恩仅有的亲人，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 　　克莱恩将只有一个家，只属于他。 　　木绯屿喜欢这样。 　　克莱恩语气平静问：“谁是采访者？” 　　“不知道，没注意。” 　　克莱恩握住床侧围栏狠狠抓握了下，随后嗤笑：“她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即使没有看到采访视频，克莱恩也能想象到采访者会提出怎样的问题，挖什么样的坑，而仅从木绯屿的告状内容就可知海蒂已经一败涂地。 　　木绯屿听了却只觉得克莱恩仍对父母顾念情义，暗戳戳想要火上浇油，“你要不要看采访？我现在去拿终端？” 　　克莱恩沉默半晌后说：“一份声明不能从法律上解除我们的法定关系。它是给其他人看的。” 　　木绯屿一怔，抓住重点：“你不想和你父母断绝关系？” 　　克莱恩长叹口气：“我对他们很失望。” 　　他想到自己的小时候，因为他从小表现出的优秀，海蒂对他寄予厚望，弗雷德对他温柔关爱。他的童年、少年时期其实是幸福的。即使海蒂性格强势，为人势利却平庸；即使弗雷德像菟丝花一样依附海蒂几乎丧失自我。 　　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父母双全，不虐待不冷漠他难道不幸福吗？ 　　他不会因为父母不够优秀、富有就心生怨怼，埋怨家庭不幸。 　　“但我不能怪他们。”克莱恩说，“他们不是精英教育的培养对象，不够聪明、不懂政治都不是他们的问题。错的是利用他们对付我的那些人……绯屿。” 　　他侧过身来，一手揽住木绯屿后背轻轻拍抚：“我不会就这件事做回应，我已经表态了。我不竞选议员，不需要为选票打造什么人设，民众对我的看法不重要。但在民权党和皇室那里，我明确和爸妈做了关系切割，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后想拉拢我的人不会再从爸妈那里入手。要对付我通过他们还不如直接找你。现在明面上你才是我最亲近的人。” 　　原来克莱恩发声明和父母断绝关系是为了保护那两个人，让他们远离权谋斗争。 　　“配偶是利益共同体，切割起来比父母和子女更简单，只需要离婚。”克莱恩说。 　　“利益共同体”是他在结婚之初就说明过的，他一直在努力让刚刚成年的小omega明白两人的婚姻本质是利益。 　　所以当弊大于利时，这种婚姻关系自然无需再维系。 　　此刻，克莱恩将决定权交给了木绯屿。 　　如果觉得烦了，不想承受阴谋算计了，只要离婚就好了。 　　木绯屿听懂了。 　　他感到费解。 　　为什么克莱恩总是要推开他呢？ 　　为什么总能找到角度离婚呢？ 　　为了保护对方而主动斩断关系……这是什么大义之举？ 　　弱者才会如此！ 　　木绯屿狠狠揪着克莱恩衣服道：“我很强，你听过‘一力降十会’吗？我不怕这些。” 　　刚刚吃了一记静心诀的克莱恩虽说不知道“一力降十会”，但好像有点懂。 　　他家神神秘秘的老婆和不是人的崽似乎…… 　　克莱恩：“……” 　　他无奈地摸摸木绯屿头：“不用在意我，你可以回应采访。”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于父母断绝关系的决定是他做的，恶名当然该由他自己背负。只不过他不便再就此事做回应，以免陷入与海蒂无休止的无用辩论中。毕竟他发表声明的目的就是向各方势力表态，而不是为大众娱乐制造谈资。 　　这不是一件需要掰扯其中是非的家事、私人恩怨。更何况联邦两大军团的兵力陈设边境，赫尔曼星刚刚遭受怪物侵袭，他仍任职战役指挥官，他目前最应该做的是结束战争。 　　木绯屿咬了下下唇，“我没生气。” 　　魔尊意识到克莱恩与自己不一样。 　　他木绯屿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在一个正常、健全的家庭，他从小就遭受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然后他一个人在修真界生存了一千年，他根本不需要父母，斩断亲缘反而更利于他。 　　而克莱恩是截然不同的。 　　海蒂和弗雷德是一对拥有许多缺点的父母，甚至是拖后腿的。可他们却是帝国里最普通最平凡的一类人。 　　克莱恩不恨他们愚蠢，不埋怨他们不完美，克莱恩始终是接纳自己的出身的。 　　父母不能提供优质的资源，克莱恩就自己努力。父母犯错，克莱恩就去纠正错误。父母不听劝告，克莱恩用关系切割来让他们远离阴谋。 　　不憎恨命运不公，不责怪弱者，不歧视愚昧。 　　木绯屿仿佛被烫到一半缩回手——收回他染满罪恶鲜血的双手。 　　在克莱恩面前挑拨离间的他简直卑鄙至极。 　　与父母关系变得如此的克莱恩分明已经如此难过、为难了，他却还要在其中煽风点火。 　　他要把克莱恩逼成孤家寡人。 　　然而克莱恩已经自己把自己变成了独行者。 　　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克莱恩一直独自前行。 　　* 　　第二日克莱恩的状况有所好转，强效抑制剂稳定住了他的信息素水平，让他强行脱离易感期的失控状态。稍稍稳定下来他便走出了医疗室。 　　他亲自将木绯屿送回住处，“绯屿，我接下来要和联邦军谈判，可能会离开要塞。” 　　说起接下来的计划，他脸上带了点笑意，“如果顺利，用邢以芮交换艾雁石退兵，这场战争就会结束。我出发的时候其他人有别的安排，要塞只驻留一千人，环卫星轨道留一支舰队。你暂时留在要塞。遇到有危险……” 　　“我能保护自己。”木绯屿抢答。 　　实则两人心照不宣，要是遇到危险木绯屿可以瞬间达到另一颗星球上。 　　“我留一个副官在这里，有事找他。也可以找布莱兹上校。” 　　“嗯。” 　　克莱恩摸摸木绯屿脑袋便要离开。木绯屿一下拽住他，“等等！” 　　木绯屿扭头跑到床边，一把抄起天道毛绒球，啪叽粘到克莱恩衣领上说：“护身符！” 　　克莱恩表情一顿，低头摸着自家崽。 　　“老公再见。”木绯屿十分放心地道别。 　　“……嗯，再见。”克莱恩摘下毛绒球塞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木绯屿站在房间门口望了望他的背影，回身关上房门。 第185章 　　空天母舰编队自要塞空港起飞，驶向了边境，与联邦军正面谈判。 　　离开之时小天道给木绯屿传音通知，等木绯屿看完一集电视剧，一号卫星上只剩下一千人，其中八百余人驻守要塞设施内，其余两百人是环卫星轨道上两艘歼星舰成员。 　　参与赫尔曼战役的军队兵力部署是高级机密，木绯屿一直不关心两国战事，从没有主动向克莱恩打探，克莱恩也没有随意泄露。 　　中午十二点左右，克莱恩的副官推着一辆餐车前来敲响木绯屿的房门。 　　要塞里有食堂，驻守要塞的军人会在食堂开放时间自行到食堂用餐。早餐时木绯屿没有出门，因此渴望在上峰面前表现而获得晋升机会的副官殷切前来送饭。 　　“夫人，我是科尔，少将的副官。”副官敲了敲门，礼貌提示。 　　克莱恩从菲洛米娜中将手里讨要了三名副官，另外两名分别处理作战、联络等方面工作，他则负责后勤。之前审讯邢以芮时陪同的副官是他，前天接待木绯屿的也是他。 　　单从工作内容上看，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但与此同时他会是与克莱恩相处时间最长，距离最近的副官。科尔将这次工作机会视为向上爬的捷径，铆足了劲想抓住机会。 　　他的殷勤直白却不至于令人不悦，克莱恩并没有对他表示不满，反而是尊重对方的处事原则。 　　不过克莱恩身份特殊，他根本不插手军方内部人员晋升，科尔的大献殷勤注定竹篮打水。 　　在他敲门不久，房间门打开，穿着简约便服的木绯屿冷着脸站在门口。 　　“夫人，您早上似乎没有去食堂，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擅自打了几份食物送过来。”科尔笑着说。 　　魔尊的视线略过餐车，微微仰起与之对视。 　　科尔是名alpha，前夜把木绯屿送到医疗室外拔腿就跑，可见等级不高，畏惧于失控的克莱恩。 　　他的表情很真诚，好似一个关心上司家属的优秀下属。 　　木绯屿不说话，静静与他对视。 　　科尔：“？” 　　无声的压力在两人间滋生。科尔有些尴尬，将手边的餐车往门口推，“我、东西送到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木绯屿撩了下眼，他不吭声，科尔便不能直接扭头走掉，毕竟是上峰的家属，直接走人不礼貌。 　　当然论起来更加没礼貌的是木绯屿。 　　“夫人？” 　　木绯屿终于有了别的反应，他勾起唇角，却是一抹冷笑。 　　科尔瞳孔皱缩。 　　“砰——”一声，木绯屿关上了房门。 　　科尔面色瞬变，手握在餐车扶手上对着紧闭的房门站立一会儿，说道：“抱歉打扰到您了。午餐我放在门外，祝夫人用餐愉快。” 　　说完他快步离开。 　　当副官的脚步声和身影彻底消失在走道尽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木绯屿倚在门框上垂眸扫视餐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木绯屿冷冷的笑容不含带半点笑意，抬起食指微扬，餐盘上的大锅盖被隔空掀开，露出盘子里的东西。 　　魔尊的神情不见一丝意外，瞥了眼餐盘便转回身再次关上房门。 　　自相识以来，克莱恩曾多次强调叮嘱他，不要接受克莱恩亲手给与的任何食物及饮品。 　　克莱恩是潜伏十多年的间谍，理所当然对入口之物谨慎。 　　而实际上木绯屿比对方更为谨慎……不，是警惕，戒备。 　　尤其是离开了克莱恩身边的木绯屿。 　　又过了十多分钟，房间门又一次被敲响，木绯屿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门外说：“夫人，我来给您送午餐。” 　　是科尔副官的声音。 　　木绯屿蹙起眉，来到门后打开门，果然看见科尔与一辆餐车，上面摆放着几个带盖餐盘，数量与摆放位置和十几分钟前一模一样。他抬头去瞧副官，其表情神态也如之前一般。 　　真诚，眼底透着古怪的冷漠。 　　木绯屿沉默与之对视数息，陡然放出神识，随后感到识海一震，释放出的部分神识蓦然失去联系。 　　木绯屿心中巨震，面上却不显，如同十几分钟前那般安静对视一会儿后露出冷笑，然后关门。 　　门外的“人”果然重现之前的场景，在门前站了站就离开了。 　　木绯屿背靠在门框边墙壁上，向天道传音：“天道，速归！” 　　然而一向活泼，有问必答的小天道久久没有回音。 　　木绯屿蹙眉咬唇，深切明白道：出事了。 　　不是天道那边出事，而是他这里。 　　他与天道的沟通并非依托修真界的数术传音。他与天道沟通，乃是承应天地，感应天道。它是建立在他与小天道的交易关系之上，是因他们的联系而能互相沟通。 　　天道聆听他的声音，他感应天道意志。 　　这种沟通怎会轻易失效？ 　　木绯屿打开房门，掀掉餐盘的盖子，看着盘子里蠕动的虫卵神色阴沉。 　　他没再按照之前发生的事重演台词，而是摔上门，退离房门数步，双手起诀，催动灵力。 　　“破！” 　　空气中漾开水波般的波动，木绯屿阖目后再倏然睁开，房间里的照明灯正在一明一暗闪烁，这种好似恐怖片撞鬼场景的情况十分对不起军事要塞的科技含量。 　　木绯屿没有做别的事，而是从墙角拉出行李箱，打开柜子开始收拾东西。 　　衣服不重要，抓起来直接塞箱子里吧。 　　小天道的玩具和奶瓶一定要带上，这些都是克莱恩买给它的，它特别宝贝。 　　将东西一股脑全塞进箱子里后，木绯屿拉着箱子打开房门，门外停着一辆餐车，餐盘盖子掀开些许，露出盘子里白白胖胖的虫卵。走道上的照明灯也在闪烁，光线明灭中木绯屿看见虫卵在蠕动，这彰显着它们是活的。 　　木绯屿拖着箱子推开餐车走出房间，神识奔涌而出，探知四周情况。照明灯在“啪嚓”“滋滋”声后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熄灭，木绯屿选中副官离开的方向迈出脚步，将餐车完全甩在身后之后，餐盘里骤然烈火，将蠕动的虫卵顷刻烧成灰烬。 第186章 　　驻留八百余人的要塞静悄悄的，照明设备要么半死不活明暗闪烁，要么彻底熄火。 　　寂静、灯火明灭、无序扩张的阴影构成了诡谲恐怖的氛围，而能够堪破假象的修士神识是破除恐怖的极佳之物，除非幻象能够一并蒙蔽神识。 　　木绯屿的神识在离开他周身不到二十尺便开始减弱联系，若再往外扩张必然受创，于是他不得不收回神识，将之缩减到十尺范围。既保持戒备，又不使神识力量受到削弱。 　　恐怖片场景吓不到比恶鬼更凶残的魔尊，但木绯屿确确实实感到心惊和心绪不宁。 　　仿佛头顶悬着无形之刃，他在修真界一千年所养出的战斗本能在不断叫嚣着：危险！ 　　木绯屿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种对危险的恐惧他在成为魔尊后便再难感受过。 　　而此刻他感受到的恐惧是前所未有的。 　　他沉着脸，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穿过走道，尽头是一扇金属的安全闸门，必须用要塞统一配发的门禁卡或者拥有高权限军官指纹解锁开启。 　　这样的安全措施实际上漏洞百出，根本挡不住贼，因为无论门禁卡还是指纹都很容易窃得。所以它不是为了阻挡潜入要塞的人而设置。 　　如它一样的通道安全闸门防的是侵入要塞的虫族。 　　然而此时此刻，它拦住了什么都没有的木绯屿。 　　木绯屿在帝国军中无职务和军衔，自然谈不上什么权限。住进要塞后的接待、安置工作是由科尔副官负责，而对方并没有为他配备门禁卡，入住和前往医疗室都是由科尔带路，从医疗室回住处则是由克莱恩陪同。受到易感期影响的克莱恩也忽视了门禁卡的问题。 　　木绯屿想到十几分钟前推着餐车来献殷勤的副官，以及幻觉中重演了一遍事件的“人”，左手拉着行李箱拉杆，右手单手掐诀，眼前厚重的安全闸门便如融化的冰块一样，在眨眼之间自顶部熔至底部。 　　木绯屿拖着箱子跨过熔掉重新凝成固态金属块继续前进。 　　闸门背后是一条折行的通道，再往前一些会有一个岔道，向左走可以到医疗室，前天夜里木绯屿走过那条路。向右则通往电梯，通过电梯可以前往其他楼层和区域。 　　木绯屿初来乍到，没有了解过要塞的结构和地图，他只有首日从空港进入要塞主体建筑，到宿舍的经历，以及往返医疗室的经历。 　　他站在岔口顿了顿，选择去电梯。 　　他不知道要塞里其他人各在什么地方，神识无法畅行犹如断去他的一臂，令依赖神识探查的修士非常不适。现在他需要一个熟知地形和了解要塞驻守人员的人。但他不想去找科尔副官。 　　他想起了克莱恩临走前的叮嘱。 　　如果有事可以找副官，或者布莱兹上校。 　　布莱兹上校？ 　　木绯屿站在电梯前，面对着必须用门禁卡启动的电梯歪头思索。 　　他好像在别的地方听过这个称呼。 　　啊，想起来了。 　　在首都国防部，克莱恩接到了这个人从一号卫星指挥处的通讯联络，正是这个人通知了国防部赫尔曼星和前线的情况。 　　能够直接联络到国防部办公室，并且代表前线汇报情况，必定是克莱恩手下的重要人物。 　　木绯屿不做犹豫，决定率先救这个人。 　　他按动电梯钮，然而戳了好几下不见按钮亮灯，电梯井里亦毫无动静。 　　木绯屿：“？” 　　木绯屿蹙眉用力去戳，依旧没反应。 　　没注意到电梯也需要刷门禁卡的魔尊归咎于电子设备在异常磁场下遭受损毁，如同头顶闪烁的照明灯一样。他细细的弯眉一蹙，漂亮的眼睛凌厉瞪着电梯外门，单手掐诀，直接把门给熔了，然后拎起箱子踏入电梯井。 　　漆黑幽深的电梯井本身也是恐怖片一个经典场景，慌不择路的主人公试图搭乘电梯逃亡，好不容易等来电梯，电梯门打开，一脚踏入，脚下踩的却不是轿厢，而是空气。而后主人公就在即将逃离恐怖的时刻失足坠入电梯井底部。 　　木绯屿一脚踩在空气上，身体却没有下坠，当他的另一只脚也落入电梯井的上空，整个人才开始下坠，接着不到一息，他空着的右手猛然握住轿厢缆绳，人骤然悬在下面一层楼的电梯门后。他微微低头，神识扫过停在电梯井底部的轿厢，暗想还好它在最下面，让他可以攀一攀缆绳，省力不少。 　　电梯门被熔掉，木绯屿拎着箱子走出来，明灭闪烁的灯光下可见他徒手拽过缆绳的右手掌心除了沾染尘土污渍连道红印都没有——经过元婴塑体的躯体强度远超凡人，区区拽个缆绳不足以在看似细嫩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木绯屿走出电梯间，沿着通道行走，这一层楼不是住宿区，木绯屿略过沿途标着其他用途的地方，最后停在标着监控室的门前。 　　木绯屿想了想，熔掉这扇门进入监控室。 　　监控室非常大，至少比木绯屿的房间大十倍，里面墙壁上挂满了屏幕，层层叠叠数层，下方有一圈操作台，中央是一个设有八个座位的大型操作台，台上设置多面显示屏。 　　座位上趴着四个穿军装的人，墙壁前的操作台则每个座位上有一名军人。粗略一看，监控室里有三十多人。 　　整个要塞驻守军人八百多人，光是监控室就有三十来人，可见监控室的重要性。 　　起初木绯屿是这样想的。 　　他扫了眼一面墙壁上的屏幕，走向中央操作台。 　　监控室里大部分屏幕是黑屏状态，剩下亮着的一大半像天花板上的灯一样闪烁明灭，仅有几块屏幕清晰映照着画面。 　　木绯屿站到中央操作台一个空位前，转头观察趴在台面上人事不知的军人。 　　只一眼他便知道此人正陷在幻觉中。 　　他环顾室内，神识拂过其他人，顿时明了，这些人都陷在幻觉中。 　　也就是不久前连他也中招了的幻觉。 　　他确定那不是幻境，而是单纯由记忆而生的幻觉，原来中幻者的外在表现是昏睡，那倒大幅减少了危险性。 　　木绯屿正在思考用哪种方法唤醒这些人，让他们帮忙寻找布莱兹上校，旁边的军人突然浑身颤栗，像抽筋一样抖动。木绯屿还没来得及观察其详细状况，那人颤动中碰到操作台某个按钮，屏幕里的影像陡然倒带，然后正常播放。 　　屏幕里出现的是要塞建筑外部影像，画面中一片灰雾朦胧，两个红点在雾气中隐现。木绯屿的目光蓦然被吸引，屏幕中蓦地出现一张脸！！ 第187章 　　木绯屿的视线对上了一双猩红兽眼，紧接着便眼前一黑，转眼他竟又回到了宿舍房间，副官在门外敲门。 　　“夫人，我给您送餐了。” 　　房门刷地一下打开，一只素白纤弱的手五指呈爪状掏进了“副官”胸膛，幻象顷刻破碎消失，木绯屿回到了监控室，而眼前站着副官，对方伸着手臂将将要碰到他肩膀。 　　“夫人？”副官满面困惑，以及迟疑，低头望着呈现类似抓握姿势伸向自己胸口的手。 　　木绯屿面不改色收回反射性攻击的手，并退离一步，与副官保持一定距离。 　　不让任何人近身是魔尊从修真界带回来的习惯，至今为止唯有克莱恩一人成为例外。 　　副官科尔迅速变化表情，也不自觉退开一步，左顾右盼问：“您怎么在这里？大家是怎么了？” 　　他不等木绯屿回答，顺势去拍旁边正在抽搐的士兵肩膀试图唤醒，结果那人就在他手底下猛烈抽动一下之后不动了。 　　副官愣了愣，去探查对方呼吸和脉搏，“他死了……” 　　木绯屿的目光扫过室内所有人，凭借修士灵敏的五感判断出他陷入幻象的短短时间这里仅剩下七人存活。 　　意识到这个死亡率的瞬间，木绯屿顿了顿，望向副官说：“监控拍到异常画面，他们查看监控，结果中招。”因此监控室里会有这么多人。 　　副官不解回视他：“什么？” 　　木绯屿指指屏幕。 　　副官顺着看向屏幕，先前令木绯屿中招的画面已经消失，他只看到一片雾气笼罩的迷蒙画面，“这是要塞外部的监控？怎么会有雾？” 　　木绯屿不接茬，而是道：“你不继续唤醒他们？” 　　正要查看监控的副官浑身一僵，表情差点崩掉，赶紧扭头去拍其他人，做唤醒尝试。 　　木绯屿便站在原地看他动作，不帮忙不说话。 　　以他的两次中招体验，幻象是基于记忆，幻象本身处处是破绽，尤其对于神识强大到能够“过目不忘”的修士而言，只要对比记忆就会发现幻象是记忆的复现，而非现实场景。再加上神识的探知能力，神识一扫便可知这些是幻象而非真实。 　　而据他所知，精神力拥有类同神识的感知功能，精神力者应当能够堪破幻象清醒过来才对。监控室里仍活着的全都是alpha，木绯屿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alpha信息素味。 　　副官努力了一圈，确认了七名存活者，但一个都没唤醒。他露出焦急困惑的表情，向木绯屿汇报：“夫人，只有七人活着，但是醒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他急得寻求木绯屿意见：“您有什么看法？” 　　木绯屿冷眼瞧着对方焦虑，半点不在乎其他人死活一样好整以暇道：“试试用精神力刺激他们？” 　　科尔思索了下，竟真的将活着的人拖出来，用精神力去攻击他们。 　　在修真界，从外部刺激唤醒中幻术的人的成功率约等于百分之一。毕竟幻术类的杀伤方式统共分两种，一是在幻境中杀人，二是趁对方中招身躯无防备直接攻击。 　　木绯屿不确定精神力对幻术的解法，他就是不在乎这些凡人。幸运的是在副官的努力下成功唤醒了其中五人，另两人死在了幻象中。 　　“科尔副官？” 　　“我怎么……出事了！” 　　“快看监控！” 　　醒来的五人大概精神力等级较高，短暂的混乱后立刻扑向操作台。 　　这时木绯屿冷淡的声音响起，如一泓清泉灌入每个人耳中：“不要看监控。” 　　大家同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副官介绍说：“这是阿尔克辛少将的夫人。” 　　“夫人？”五人一时没明白少将夫人为何出现在监控室，又为什么阻止他们看监控，就像他们不明白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什么。 　　“不要看监控。”木绯屿重复了一遍，“你们看见的……画面，是精神力攻击。用精神力屏障保护自己。” 　　帝国语词汇量不多的魔尊没找到表达“幻觉”的词，于是随便用一个词替换，跟着表达他的要求：“先不要管发生了什么，带我去找布莱兹上校。” 　　刚醒来的五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致看向在场职位最高的副官科尔。 　　科尔说：“我带您去。” 　　木绯屿微抬下巴：“所有人一起去。” 　　科尔只好示意五人一起行动，“你们知道上校在哪里吗？” 　　他们此前在监控室，或许在监控画面中见到过布莱兹上校，知道对方现在的准确位置。 　　五人愣了愣，其中一人迷惑问：“用广播联络上校不就行了？” 　　副官面色微变，转头询问木绯屿：“夫人？” 　　木绯屿抿了下唇，“那顺便拉警报吧。” 　　大家脸色一变，副官神色惊慌：“什么警报？” 　　木绯屿不懂这些，不想在这里和他们继续讨论，直接道：“随意。先带我找到布莱兹上校。” 　　副官看了眼已经死去的众位士兵，抢在活下来的五人意识到这点前下命令说：“情况不明，暂时不要拉警报，广播通知布莱兹上校来监控室。” 　　这位副官自出任克莱恩副官以来的工作方向就是一些琐事，对要塞设施系统一知半解，此时他的命令足可体现其经验不足。 　　“不看监控的话，我们能询问主控吗？只要布莱兹上校在要塞内部，主控找人很快的。”一位士兵试探说。 　　科尔副官尴尬地看向木绯屿。 　　木绯屿颔首。 　　士兵立刻呼唤主控AI名称，“露西一号，请求布莱兹上校位置，开启距上校位置最近广播通讯权限。” 　　监控室里不知从哪里传出“滋滋”的电流干扰声，过了好几秒响起一道AI女声：“赫尔曼一号卫星基地，要塞主控系统，代号露西一号重启成功。发现异常，触发敌袭报警，防御系统开始启动，如需停止请指挥官授权。” 　　尖锐刺耳的敌袭警报呜呜响，大家当场呆了。 　　木绯屿：“……” 　　露西一号：“已查询‘布莱兹上校’身份，已锁定布莱兹上校位置，查询结果唯一，已开启广播频道。” 　　中央操作台上的一块屏幕由原先的监控画面更改为布莱兹上校所在位置附近的监控视角，画面中的布莱兹上校倒在一条通道里，不知死活。 　　监控室内几人顿时惊慌。 　　“上校！布莱兹上校！”士兵慌忙通过广播呼唤对方。 　　副官说：“喊不醒的，得用精神力刺激。我们去找他！” 　　在露西一号的指路下，木绯屿和他们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位于四层某区域通道中的布莱兹。 　　监控室外不远有另一个电梯，他们通过这里到达四层，因此大家暂时没发现门被熔掉了的电梯，不知道木绯屿的壮举。木绯屿也在副官的示范下意识到电梯没有坏，而是他没刷卡不能使用电梯。 　　科尔副官用之前的精神力攻击刺激法唤醒了布莱兹上校，从幻觉中挣脱的上校一睁眼就听到呜啦呜啦的警报声，整个人都懵了，跳起来就掏通讯器，同时往要塞主控室跑。 　　“汇报情况！”布莱兹边跑边喊。 　　眼看着人撒手没的副官等人：“……” 　　准备说话的木绯屿：“……” 　　跑出老远却没得到回应的上校在跑动中回头：“跟上！边走边说！” 　　“夫人？”副官首先看向木绯屿。 　　人都跑出那么远了，再拦也没意思，木绯屿索性跟着跑，其他人立即跟上。 　　布莱兹上校很急，得不到大家的回应也没闲着，不停在通讯器里呼唤：“紧急联络！紧急联络！” 　　主控室就在四层，跨过两个区域就到了。直到抵达主控室上校都没能从通讯器里得到回复。 　　使用情报参谋的权限刷开主控室大门后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门口愣住了。 　　目之所及处，主控室内值守的人全部趴倒在操作台上。 　　突然被人从幻觉中唤醒的上校终于意识到突兀响彻要塞的敌袭警报意味着什么。 　　不是外部遭袭，要塞内部已经出事了。 　　大门处设置有防御系统的核心控制室内部工作的人员出事了——要塞防御已然被彻底击穿。 　　木绯屿来到布莱兹背后，看了眼门内，“进去。” 　　警报声太大，木绯屿没有刻意放大的声音几乎被掩盖，接着副官等人也到了，副官主动说：“上校！我们先进去！把大家唤醒！” 　　布莱兹上校回神，进门后等着大家进来，然后关闭主控室大门。 　　虽然似乎防御被击穿，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他依然选择启用主控室大门的防御系统。 　　“用精神力刺激可以唤醒他们！”副官大声解释着走向趴在操作台上的人。 　　布莱兹上校反应很快，在目睹副官的操作后连忙走向其他人并效仿副官的行为。 　　主控室内共有十人，无一死亡。 　　能够进入主控室，拥有操作核心控制室的设备的人员必然是军队中精英，而且只能是精神力等级A级以上的alpha。随着他们进来的监控室五人自觉上前帮忙，没一会儿就将这十个人唤醒。 　　大家醒来听到刺耳的警报，反应与布莱兹相似，立即看向操作台上的屏幕，呼唤露西一号询问情况。 　　布莱兹则用自己的权限关闭了主控室内的警报声音，露西一号的声音便清晰可闻了。 　　露西一号：“环境监测数据大量异常，外部监控画面检测到非人形生物。要塞内环境监测数据异常，主控系统于十七分钟前触发关闭，是否查询详细报告？” 　　布莱兹：“查看！” 　　大家一下就投入到工作中，布莱兹还抽空指挥监控室来的人一起干活，最后指着旁边一个位置对副官说，“科尔副官，联络少将，会操作吗？” 　　副官迟疑了。 　　听不到回答上校也没功夫管，他现在更急于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们应该怎么办。 　　大家都在忙，只有木绯屿和副官杵着不动。 　　木绯屿见他们忙得这么认真，便不打扰了，自顾自在主控室内逛了一圈，然后来到布莱兹上校身后，看着他一点都读不懂的数据报告，听主控系统的汇报。 　　大半照明灯半死不活了，没想到这里的电子设备还□□着。魔尊迷惑，电子产品到底可不可靠？ 　　上校在听取了两分钟的报告后坐不住了，冲到旁边猛敲通讯：“启用紧急联络！联络国防部，联络指挥官！” 　　“露西！给我接阿尔克辛少将的母舰频道！！” 　　露西一号：“信号发送失败……无法通讯。” 　　正在忙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上校咬牙道：“继续联络！用求援信号！” 　　露西一号：“求援信号已发送，发送成功……警告，通讯异常，无法联接通讯卫星。求援信号可能无法被接收。” 　　布莱兹上校重重闭了闭眼。 　　即使仍然不明白要塞遭受了什么敌袭，但他已经预感到要塞极可能失守，驻守要塞的他们……也许要死在这里了。 　　“上校。”副官终于找到时机出声了，“少将夫人在。” 　　布莱兹回头，先与副官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了木绯屿。 　　木绯屿漂亮到艳丽的容貌一下子怼到眼前。 　　“夫人放心，我们保护您的。”布莱兹不由自主说。 　　木绯屿收回落在屏幕上的视线，落到布莱兹脸上，朝对方颔首以示礼貌，然后用上位者的口吻不客气道：“十……二十分钟，唤醒能活着的人，带我坐飞船离开这颗星球。” 　　顿了顿，魔尊说，“我们去找克莱恩。” 　　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布莱兹上校的尤其凝重。他深吸口气说：“抱歉夫人，我……无法联络少将，我的职权不能发布撤离要塞命令。” 　　木绯屿：“？” 　　魔尊不太能理解：“你们要死在这里？” 　　上校瞥向副官：“科尔副官，你带人护送夫人离开一号卫星，去赫尔曼星，并请求中将支援。” 　　副官敬礼：“是！” 　　木绯屿：“？” 　　木绯屿的表情变得微妙，“我拒绝。” 　　“什么？”上校和副官均为不解。 　　“不要他。”木绯屿非常直白，直白到伤人的地步。“克莱恩临走告诉我，遇到危险就找布莱兹上校。你带我走，这是克莱恩的意思。” 　　布莱兹上校下意识看向副官，果然看见对方脸色苍白，表情难看。 　　木绯屿对副官的难堪视若无睹，“要塞所有人应该受到了精神力攻击，需要精神力刺激来唤醒。精神力越强存活率越高，beta大约没救了。我最多只给你二十分钟救人。”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指着操作台前众人问：“开飞船最少需要多少人？这里的人够用么？” 　　听闻此言，所有人惊了，对着屏幕忙得不行的十五人纷纷回头。 　　“您……什么意思？”布莱兹上校被他话中的冷漠震惊了。 　　木绯屿答非所问：“你们还有十九分钟。” 　　“夫人，您没有职权下达这样的命令。”上校攥了攥拳，扭头冲其他人说，“继续！分析敌情，开启防御，锁定目标发动攻击！还需要我的命令吗？！” 　　科尔副官看了眼其他人，再看向木绯屿，“夫人，我去救人！” 　　说完他就跑向大门，但他没有权限，无法打开大门，只得停下来去看布莱兹。 　　“科尔副官，你的任务是保护夫人！” 　　副官却说：“抱歉上校，少将离开前命令我照料夫人，我执行夫人的意思。” 　　“你！”上校气得要骂人，可他的修养让他说不出脏话。 　　最重要的是，他虽是参谋官，对方却是将军的副官，军衔低于他，可人家的上峰是少将，肯定优先执行少将命令。更何况克莱恩是最高指挥官，克莱恩的命令连他这个参谋都要听。 　　于是上校只能气恼地打开主控室大门，任由副官跑出去。 　　木绯屿瞥眼重新闭合的大门，扬手布下结界，抬眼注视布莱兹上校说：“科尔副官不能信任。” 　　所有人再一次震惊。 　　“什么？”上校皱眉，作为管情报的参谋，他条件反射猜疑起副官是否是联邦间谍。 　　“不能信任他。”木绯屿重复。 　　“您怀疑他是联邦间谍？” 　　木绯屿摇头：“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但现在这个副官不能信任。” 　　于是轮到布莱兹不能理解。 　　木绯屿又道：“你们不想去救人？我没关系，只要能开动飞船，其他人全死了也行。” 　　上校沉默。 　　“上校……我们真的不能撤离吗？”一人低声问。 　　不等上校回答，木绯屿抢先说：“我不想死在这里。但我不会开飞船，我需要人带我走。” 　　木绯屿再次强调他要离开。他在军中没有任职，没有军衔，他是国防部顾问，所以他无需军队指挥官的命令就可以离开要塞。而他无法独自完成撤离，必须有人保护和驾驶星舰。 　　也就是说，可以借用护送木绯屿的名义让大家撤离。而这个人数可以是八百，也可以是操纵星舰的最低数。 　　要塞驻留人数总共八百余人，一艘守护者级星舰足够容纳。 　　要塞里的这些战士们的生死，其实就在这个“人数”上。 　　“我们好不容易夺回的要塞……”布莱兹紧攥着拳头，眼眶微红，“不守怎么知道能不能守住？” 　　“上校……”其他人想到克莱恩的命令，想到战役之初菲洛米娜中将的指挥下直接撤离的后果，大家就不再说什么了。 　　帝国军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现在有少将的命令要求他们撤离，他们一定会马上撤离。 　　可无法联络上克莱恩的他们谁都没有职权下达撤离命令，要塞里职权最高的就是布莱兹上校，他身为校级军官，无权下令撤离。克莱恩在离开前也未作授权。 　　现在撤离，就是做逃兵。 　　“到底是什么敌袭？主控发了敌袭警报，可是数据上既没有虫族星兽又没有联邦人。你们监控室看到了什么？”有人耐不住焦急问。 　　监控室来的人也很焦虑：“不知道，监控系统报了异常，监控室立刻把轮值休息的人也喊来查监控，内部监控没看到什么，外部监控什么都看不到，全是雾！” 　　“一号卫星怎么会起雾！” 　　“我们也不知道……然后我们就遭到精神力攻击，和你们一样。” 　　“夫人说是精神力攻击。” 　　“我是被科尔副官弄醒的。” 　　“本来要继续查监控，夫人制止了我们。要求我们带他找上校。” 　　“我记得受精神力攻击前主控防御系统没有异常。” 　　“所以敌袭警报是什么时候拉响的？” 　　“是夫人要找上校，我们就找露西查，结果露西重启了。警报是自动触发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前情。 　　布莱兹上校猛地看向木绯屿。他是专业的情报参谋官，原为赫尔曼星驻军参谋长，寥寥数语就让他敏锐察觉到木绯屿掌握了多于他们的重要情报。 　　“夫人，请到这边来。”上校往旁边走了走，等木绯屿过来立即建起精神力屏障，阻隔与外部的声音。“夫人，对于现状您知道什么？请告知我，我需要更多情报……来做更利于大家的决策。” 　　这位上校不愧是克莱恩临走前特意点名的人，聪明、敏锐，有责任心又英勇。 　　他是一位优秀的军官。 　　“我不确定。”木绯屿说。“我做了最坏的推测。这里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入侵，信号中断，彻底与外界隔绝。” 　　他抬手敲了敲对方的精神力屏障，“就像被精神力屏障阻隔了内外。留下死路一条。你们只能尝试跟我离开。冲破这层屏障，逃出去。” 　　木绯屿贴心地用星际人容易理解的例子来描述，“之前的精神力攻击，你们看到的画面是假的，不能毁掉它的人会死。这可能是对方威力最小的攻击之一。” 　　反正魔尊认为比起典籍中记载的魔域入侵，这种幻觉对修士的杀伤力是最小，非常容易破解的。 　　“对了，要戴上面罩，空气里有毒。”木绯屿补充。 　　一号卫星的引力太小，不足以留下大气层，外部环境中没有空气。但倘若魔域入侵，外界将充满魔气。未雨绸缪，木绯屿认为提醒一下比较好。 第188章 　　二十分钟时限到，站到星舰停泊港通道前的人一共六十一人。全部为精神力等级B级以上的alpha，其中大部分为A级。 　　布莱兹上校看了一眼众人，这几乎是驻留人员中的全部精锐了。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不够搜寻一遍全部人员，就算有露西一号的辅助也不够。 　　所以要塞此刻还有人活着，只是没有醒过来。 　　在木绯屿的提示下，他们用精神力屏障保护起了自己，以免再次于毫无防备下受到精神力攻击。 　　当然所谓精神力攻击是木绯屿拿来糊弄他们的说法。实则木绯屿也没弄明白中幻觉的原因。 　　他本人的第二次中招显然是因为在监控画面中与那双红色眼睛对视上了。第一次的中招前提他却不明所以。 　　“夫人……还有人没来得及唤醒。”踟蹰之后布莱兹上校依旧忍不住说。 　　“我的要求已经说了，其他随意。”木绯屿道。 　　上校松了口气，立刻点了二十个人说：“你们继续在要塞内搜寻，去唤醒其他人，然后登……” 　　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木绯屿冷眼扫向对方。 　　“归队……你们归队。” 　　如果没有护送木绯屿的名义，即使再去唤醒了剩下的人又如何？ 　　他无权下达撤离的命令。 　　而且至今为止他们没有亲眼看见“入侵者”，没有证据证明遭受了无法抵抗的敌袭。他们甚至弄不明白敌袭来自哪里！ 　　木绯屿说令他们短短几分钟就折损九成以上人员的精神力攻击在监测数据上根本找不到相应的精神力波动！ 　　剩下的人哪怕离开了，最终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夫人，我们现在护送您离开。”布莱兹刷开了通道闸门，“登舰！” 　　闸门后是一条能搭载到星舰舱门的移动楼梯。因为克莱恩留下的命令，停泊港原本就有一艘星舰在此待命，楼梯也架设好了，只需通过楼梯通道，由具有舰长权限的军官打开舱门就能登舰。正方便了他们现在的撤离。 　　众人列队大步行走，一名中校舰长在最前方，以便尽快打开舱门。科尔副官与布莱兹上校一前一后陪护木绯屿在队伍中前段。 　　木绯屿说副官不能信任，布莱兹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对副官做什么，但怀疑既已提出他也无法当做无事发生。况且在前面的唤醒营救中副官出了大力。最后布莱兹决定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盯着。 　　这样的决定木绯屿是不认可的，不过他没有干涉和提出异议。 　　对方勤勤恳恳的努力下唤醒了在场超过半数的人，魔尊有点好奇对方会救多少人，又要杀多少人。 　　布莱兹上校把副官安排在自己前面，要死也是上校先死，魔尊自信能在这个时机间脱身。 　　几百米长的楼梯通道不长，不到一分钟就会走完，最前方的舰长已经抵达舱门前，开始验证身份，启动舱门。队伍后方则逐渐停滞，整个队伍慢慢停在通道中。 　　所有人都穿着防辐射外勤服，头戴氧气罩，背着便携氧气循环器，肃静地等候登舰。 　　“身份核实，授权通过，欢迎舰长，正在开启舱门。” 　　封闭的舱门打开，舰长率先登上星舰，跟随他身后的人依次进入，队伍开始重新移动。 　　副官和上校也动了，随后便是木绯屿。 　　整个队伍中唯一带着行李的木绯屿堪堪抬脚，骤然侧身出了队列，退开一步蹲下，打开行李箱取出不顾弓臂弯曲硬塞进箱体的长弓。 　　此时布莱兹放声大喊：“袭击！” 　　副官抽出了腰上的枪，解锁保险，扣动扳机。 　　“嘭——”巨大的声响源于楼梯被拦腰撞断的袭击，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直直冲撞上来，从外部撞破了楼梯通道不说，也将挂载在舱门外的出口脱离挂钩，而后楼梯倾斜，从断口处塌陷，没来得及登舰的四十多人当即暴露在一号卫星的外界环境中。 　　从幻觉中活下来的无不是军中精英，普遍训练有素，如此突发状况不至于让他们大喊大叫自乱阵脚。排在最前面即将登舰的两人纵身一跃扑进舱门，后面几人抢在楼梯未彻底倾倒前也仗着优秀的体质跳上星舰，然后反身扒在舱门口用电磁枪攻击造成事故的袭击者。 　　再往后的人则失去了跳上离地几十米高的舱门的机会，但他们并不慌张，纷纷冲出通道来到空旷的地面。 　　在狭窄的通道中与袭击者狭路相逢是极其危险的，大家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先离开不利地形。 　　断口后段的几十人不能回头返回要塞，便打算在前面的战友的火力掩护下从断口处离开通道。排在最前头的恰好是科尔副官，他也是所有人中第一个拔枪并射击的。可惜袭击者的速度太快，他射空了。 　　“上四个人！护送夫人登舰！其余人掩护！”布莱兹上校下达简单的指令，说完就扛着枪跃出断口。 　　挽着弓准备出手的木绯屿：“？” 　　他还没搭箭，这群人就乌拉拉冲出去，一个个像发射豌豆一样蹦出通道，在地面散开，啪啪啪几十下，整个通道里就剩他和队伍最末的四名士兵。 　　木绯屿：“……” 　　这群alpha真的好能跑啊，他就关个箱子的功夫，人就全跑了，把自己暴露在毫无遮掩的停泊港地面上。 　　弹丸“biubiubiu”发射，一道黑色身影迅疾如电回转跃过士兵中间，便听一声闷闷的惨叫，一名士兵被黑影带走了。 　　黑影叼走了那人，咬合力极强的上下颌闭合，体质优秀的alpha士兵顿时从腰部撕裂，没了声息。 　　黑影四肢落地，停了下来，大家终于能够用视觉去观摩对方。 　　在将要看清袭击者究竟是什么模样时，停泊港的户外照明突然断电，整个要塞没了一丝灯光。 　　“夫人，我先带您跳到地上，再去登舰。”面罩的耳部忽然发出声音，是留在木绯屿身边的士兵通过内置通讯器在与他说话。 　　真空中声音无法传播，所以这种防辐射服的配套装备自带通讯器，便于即时沟通。 　　他们没有注意到刚才死于袭击者之口的人发出的声音，尚不清楚一号卫星上有了“空气”。 　　但魔尊注意到了。 　　是魔气。 　　只能是魔气！ 　　木绯屿一向冷若冰霜的眼里掠过猩红色泽。刻印在神魂上的功法《戮仙诀》自行运转。 　　那道一口咬死一个优质战士的黑影清晰映入木绯屿的“视野”。 　　那是一头四足，表覆皮毛，狗脸鼠尾，身高五尺、身长丈余的黑毛怪物。 　　它猩红的兽目扫向附近的人，头颅伏低，作出攻击的前置姿态。 　　木绯屿猛然从断口跃出，身姿若蝶飘然落地，抬臂挽弓，右手虚扣弓弦，灵力在弦上汇聚，幻化出一支箭，然后松手。 　　箭矢在浓稠的魔气中划出一点莹白流光，宛如夜幕上的流星拖尾，射向隐于黑暗中的怪物。 　　木绯屿听见其他人在通讯频道中催促他配合，被他们带着跳下楼梯，对方一句话刚说出半个词，他的灵箭便已奔赴怪物面门。 　　那是怪物，也是魔宫典籍中记载的——魔族。 　　它是一只低阶魔族。 　　即使从未见过，即使阅览典籍的时间距已有今数百年，认真思考、回忆过魔域入侵问题的魔尊仍然在一个照面间迅速将之与记录对上了号。 　　魔族猩红的双眼仿佛能穿透魔气的雾灯，只不过颜色是红色的，一双红点隔着不远的距离照射进在场所有人眼里，也成为了最佳的坐标指示。 　　所有人手里的枪口皆对准了那个明显的坐标，却在扣下扳机的瞬间发现红点消失，拥有良好反应力的战士们立刻下意识放出精神力去搜寻目标，结果精神力刚放出去就感到精神海震动，精神力“寸步难行”，不得不收回。 　　同样难以让神识走出太远的木绯屿凭着一千年磨砺出的战斗本能抬头，高高扬起弓又射出一箭。 　　又一道白色“流星”坠落。 　　布莱兹上校在通讯频道里焦虑发问：“这是什么？白光是谁的武器发出的？有没有护送夫人登舰？！” 　　上校焦虑得要崩溃了。 　　八百守军顷刻只剩六十人，还要在登舰时遭受不明生物突袭，克莱恩的夫人却没来得及登舰！ 　　一片漆黑中突然出现一团光亮，大家定睛一看，是私人终端的投影。 　　投影的是一段话帝国文字：“给你们一分钟，带上我的箱子上飞船，我来对付它。一分钟后我要上飞船，关门。” 　　经过两箭的试探，木绯屿判断出了这只魔族的实力水平，他能杀死它，但在充斥魔气的环境下动手不方便，他没必要斩杀它。 　　看这群alpha跑得那么快，一分钟足够他们上飞船了吧？ 　　“夫人！您先登舰！”布莱兹上校的声音立刻在通讯器内响起。 　　于是木绯屿知道他们已经看清投影内容了，便关了终端，足尖踮地倒飞数十尺，避开循着光亮扑咬上来的魔族，重新挽弓射箭。 　　这一发箭的距离极近，魔族依然灵活地避开了。在无光的环境中拖着白光尾巴的箭矢就跟探照灯似的显眼。偏偏魔族的眼睛不可能看不见灵力与魔气碰撞、相互侵蚀激发的灵光。 　　木绯屿抿唇，只觉使弓果然还不够趁手，尤其是他没炼箭，只用灵力化箭的情况下。 　　这只低阶魔尊实力不高，却长了一点点脑子，三发箭的交锋让它意识到这群猎物中有一个有还手之力，它立即转向更弱的猎物，扭头就咬住旁边一人。 　　“啊！”闷闷的惨叫再次响起。 　　这一声离得近，布莱兹上校听清了，蓦然怔住。 　　副官打开通讯器在所有人频道内说：“执行夫人的命令！所有人马上登舰！” 　　这时已经登上星舰的舰长终于赶到控制室，开始启动星舰中控系统。另有几名军官来到别的操作席辅助操纵星舰。 　　星舰侧舷的外灯亮起，昭示着这艘守护者级星舰已经启动，灯光照亮了这片地面，杀得大家措手不及的袭击者终于在众人眼前露出真容。 　　“这是……星兽？” 　　星际人误会了魔族的种族。 　　大家对上魔族那双猩红眼睛，意识出现短暂的恍惚，布莱兹上校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这就是少将夫人所说的精神力攻击。这次由于他们提前做了个人的精神力防护而免于产生幻觉，却依然在攻击中出现恍惚。 　　在战场上，一秒钟的恍惚也是致命的。例如此刻，布莱兹目光一扫，发现地上多了七八具尸体。 　　猎杀柔弱的猎物总是令魔族快乐的，它一扭头就能咬死、撕碎几个猎物，比和那个拿弓的猎物正面刚快乐多了！鲜血刺激了魔族骨血里的杀戮欲，它变得更加兴奋，但有点不高兴的是这些血味儿很快会勾来别的魔族来抢食。这让护食的魔族有点不开心。它这一种族的习惯是先杀光猎物再慢慢食用血肉，不杀完全部猎物不开餐！ 　　魔族余光里看见又一支箭飞速向自己射来，并且带着令它从骨子里厌恶又鲜美的气息。 　　是什么呢？ 　　这只年龄不够长的低阶魔族不知道，它是灵气的味道。 　　星舰外灯不止照出了魔族的模样，也让大家看见了木绯屿挽弓射箭的英姿。 　　泛着金属光泽的长弓，凭空出现在弦上的箭，疾射出去时发出的白光形成的拖尾——原来先前黑暗中的“流星”是少将夫人的武器。 　　大家震惊而愣怔，只凭训练出的肌肉记忆去瞄准怪物目标，调整队形，离开怪物附近。 　　凡人的速度怎么比得过魔族？ 　　枪的射速倒是比得过，可他们瞄准的反应速度远远不及，唯有通过战斗经验预判去射击。 　　可射中了又如何？电磁枪的弹丸根本无法穿透魔族皮毛。 　　破不了防，打得再准都是无效攻击。 　　而大家不登舰，星舰上的人就无法用威力更强的星舰武器发动攻击。强行使用的话，任何瞄准上的失误都将率先歼灭队友。 　　木绯屿完全不指望凡人拿着破电磁枪搞死魔族，在修真界传得极其恐怖的魔域入侵、魔族岂是如此轻易对付的？ 　　木绯屿一点余光都不给帝国军人们，在弓弦上同时幻化出三支箭，弓身划过电弧，缠绕上灵力凝成的箭，离弦而出。 　　魔族后颈的毛猛然炸开，陌生而可怕的威压直奔面门。 　　木绯屿手里这把弓是经过雷劫炼化的，自带几分雷劫之力，也就是天地法则之威，天克邪魔。 　　魔族就是世间至邪至魔的种族。 　　更可怕的是，这三发附带天雷之力的箭射速极快，快过了电磁枪，快过声速，向着光速追赶。 　　魔族避不开这般的箭。 　　三箭中两发命中魔族背部，刮破了皮肉，一发刺入其眼眶，幸运地穿透了眼球搅碎脑花。 　　木绯屿蹙起眉暗道：失误了。 　　他本不想耗费精力斩杀它的。 　　若典籍记载无误，这种魔族的弱点是眼睛。和它眼睛对视会中幻觉，但想要轻松一击毙命就攻击它眼睛。 　　眼球没有坚实的皮毛保护，最易破防。 　　木绯屿用了三支缠绕天雷的箭杀死它，既亏又费力。 　　人生中头一次接触魔族而毫无实战经验，错估了敌我双方水平的魔尊有些懊恼，心底却升腾起难掩的舒爽。 　　他知道是《戮仙诀》受魔气影响而产生了奇怪念头和冲动。 　　理智的做法应该是不断用箭骚扰，乃至逼退对方，而不是动用弓上的雷劫之力，如此相当于动用这把弓的杀手锏。最可气的是他一股脑用了三支。 　　在众人震撼的沉默中，木绯屿霍然扬手，抛出形似四枚孔雀翎羽金色灵器，翎羽飞至半空，各自爆出一道光芒，织成一块光幕，迎面撞上数道偷袭而至的黑影。 　　又来了四头低阶魔族。长相和他刚杀死的不同，显然是另一种族。 　　四只魔族一头撞上光幕，脑瓜子嗡嗡的，滑落到地上，露着獠牙抬头嘶吼，指甲探出爪子，嘴角流淌腥臭的口水。 　　它们长得比前面那只磕碜多了。 　　翎羽未从空中坠落，形成的光幕依旧浮在半空，挡着几只魔族。木绯屿趁势转身，纵身跃上通道断口，自己动手提起行李箱，再转身跃下。 　　他的一个纵跃起落间，四只魔族已经合作撕碎了光幕，翎羽灵器“啪啪”炸成渣。光幕消失，前路上没了阻碍，四只魔族张开血盆大口就扑向众人。 　　这一波可比单只魔族难抵御得多。 　　几声闷哼之后，地面上多出了五具尸体。 　　挎着弓拎着箱子不准备出手的木绯屿顿了顿。 　　一对四，他不占优，没必要动手。 　　木绯屿盯准悚然的布莱兹上校，身形一动掠向对方，空着的手向下一探，灵力化为绳索套住对方腰，提溜着纵跃上星舰舱口，不待他散去灵力，那灵力化作的绳索就被浓烈的魔气吞食得不成型，失去绳索的外形了。 　　视野陡然变化的上校惊呆了，惊得忘了继续在通讯频道里说话。 　　木绯屿则不管人家这会儿是什么心态，放下箱子和弓，拿起终端啪啪打字，再翻译成帝国语投影给对方看：“一分钟结束，关门。” 　　忽略掉其中的语法错误，上校依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下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对着通讯器大喊：“登舰！我命令你们现在登舰！” 　　木绯屿拖着箱子向舱门一侧退开些许，给慌张登舰的人腾出空间。 　　对于他亲口给出的一分钟时限，他并没有过于严苛和不讲情面。 　　可惜最终活着登舰的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其中还有一部分受了伤。 　　舱门闭合，挡住了魔族的追击。 　　魔族没见过这样的金属外壳庞然大物，拿爪子刮了刮只刮下一点涂料粉末，在金属外壁上留下浅得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刮痕。 　　魔族：“？” 　　四只没长啥脑子的低阶魔族眼睁睁看着猎物躲藏的大家伙升空，嗖地一下飞走。 　　星舰动力系统几乎能量全开，用几秒内加速到2马赫的加速度逃离。 　　木绯屿等人还没出隔离舱，星舰就开出地面老远。 　　隔离舱抽空气体，再充斥氧气浓度适量的空气到舱内，让穿戴防辐射服的众人脱下装备，轻装简行。 　　所有人都脱了面罩和气瓶，除了木绯屿。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中有四个伤患，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重伤者，战友不忍心抛下他，将他抱了上来。 　　一名女alpha战士看着对方失去半截的腿红了眼，“没关系，我记得赫尔曼星有个私人医院有一台医疗舱，能治……先止血。” 　　“夫人，可以脱面罩了。”副官关切的说，“您没受伤吧？”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想起木绯屿以一己之力对战袭击他们的怪物的英勇画面，纷纷沉默。 　　木绯屿扫眼几个伤患伤口里淌出黑血，摘下面罩问布莱兹：“上校，现在联系开飞船的人。” 　　“您要做什么？”上校一手摸上舱门旁的舰内通讯装置。 　　木绯屿不说话，刚刚经历一场战斗而不由自主散发出属于魔尊的杀气的他用冷戾的眼睨向对方。 　　布莱兹上校猛打一个激灵，手不自觉使力按动按钮，隔离舱直联控制室的通讯线路接通。 　　“控制室，隔离舱有什么情况？”小喇叭里传出舰长的声音。 　　木绯屿走近装置，对着收音器说：“飞船减速，我们所在空间被封锁了，所以不能联系外界，飞船可能无法出入。缓慢试探这个边界的位置。找到后通知我。” 　　若是用超音速甚至更高的速度飞行，假如真的存在一个类似精神力屏障的空间屏障，一头撞上去他们只会连人带船炸成烟花。 　　木绯屿可没兴趣把自己当烟花放。 　　对面静了静，询问：“布莱兹上校在吗？” 　　上校不知为何有点畏惧木绯屿此时的气势，不再三询问就直接回复：“按夫人的意见做。” 　　“是！布莱兹上校，请带领其他人尽快到控制室，现在驾驶星舰人员不足，为了快速启动星舰我们的精神力消耗很大，请安排人员取一箱舒缓剂来。” 　　“好，辛苦了。”布莱兹结束通话，示意木绯屿，“夫人，和我们一起到控制室吧。” 　　木绯屿却挽起了弓，虚扣着弦微微拉开，挡在所有人前方道：“伤者不能活。”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第189章 　　“你什么意思！” 　　经受莫名其妙袭击，不到半小时就失去绝大部分战友的战士当场情绪失控。 　　什么样的战斗会让他们连敌人是什么都没看清就如此伤亡惨重啊？ 　　一个几乎仅有一个高级指挥军官的驻守队伍，要塞里八百人，到现在活着登上这艘星舰的只剩下布莱兹等三十人，其中五人是伤员。 　　“你一个omega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就是你，在要塞主控室就是你下令只给我们二十分钟救人。刚才登舰你又只给一分钟，大家都是被你活生生抛下的！！”大肆指责的人是在要塞主控室里工作的人。 　　他的话一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木绯屿，众人眼神各异。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五位伤员。 　　木绯屿抬起弓，将弦又拉开了一些，暴力威慑之意明明白白。 　　“夫人！”副官主动站到了木绯屿身边，但神态语气明显是劝阻的意思。 　　木绯屿抬了抬眸：“我不在乎你们死活，但我不会开飞船，所以一部分人必须活着。” 　　“你！你竟然是这样恶毒的omega！你根本配不上少将！”有人口不择言。 　　“大家都……整个要塞是只剩下我们活着了吗……”有人小声说。 　　战士、技术人员、军医，只有三十人活着登舰。 　　伤亡至此了，这位打着少将旗号指手画脚的omega居然还要杀死他们三十人中的五个伤员？ 　　一个omega，怎么能如此恶毒无情？又凭什么命令军队？ 　　说其他的木绯屿通常充耳不闻，然而有人作死，偏偏说他和克莱恩不配？ 　　这魔尊能忍？ 　　木绯屿当场就撒开弓弦，举着弓当棍棒横扫，将精准踩雷的人精准掀翻。 　　所有人：“！” 　　“夫人住手！”副官惊得连忙挡在木绯屿跟前，“您在做什么？我先带您找房间休息吧。” 　　副官急着分开木绯屿和其他人，避免矛盾激化。 　　木绯屿却懒得理副官，一本正经和人讲道理：“我跟老公绝配！” 　　澄清谣言之后，木绯屿看向布莱兹：“不杀他们可以，绑起来，关押，方便发疯后清理。” 　　副官急得不行：“这怎么行，这不行的夫人。他们没有犯错，我们不能自行羁押。” 　　其他人也义愤填膺，先前完全是看在克莱恩的面子不和木绯屿一个omega一般见识，加之布莱兹的命令压着，他们执行的是上校的命令。而科尔副官是临时被安排为克莱恩的副官，本身军衔才到准校，要不是做了少将副官，他连克莱恩开的作战会议都没资格在场。 　　这些人中，对情报最敏锐的布莱兹上校首先察觉不对，他震惊地望着木绯屿：“您、您是说他们会像少将在飓风行动失联那次的遭遇一样……我刚才听见了声音不是错觉或物体传导，一号卫星地面突然充斥的气体……是少将说的那种物质？” 　　木绯屿点头，此人确实聪敏，不愧……唔，大官。 　　布莱兹神情大变，急切追问：“那袭击我们的是什么？像变异虫一样的变异星兽？您提示我空气里有毒，指的就是这个是不是？虫族会因为它变异，星兽可以，人类……也可以。” 　　说到最后，上校的语气沉了下来，目露哀伤。 　　“布莱兹上校，您在说什么啊？” 　　“我听不懂。” 　　“上校，我不想、不想……” 　　如布莱兹身居要职的或高级军官知道虫族变异的情况，在飓风行动公开之后，对于引起虫族变异的物质的研究消息已经传遍军方高层。后来克莱恩在行动中失联，同行战士全部因不明物质发狂，这事更是明明白白上过新闻，克莱恩借由解释自己精神力晋级缘由向公众阐述过。 　　赫尔曼星驻军原参谋长，布莱兹上校又怎么会错漏？ 　　他没有解答大家的疑问，而是直接下命令：“把伤员绑起来，关起来。” 　　“上校？！” 　　“这是命令。”上校语气肃然。 　　其他人唯有执行：“是……” 　　但大家语气低落，充斥不满。 　　木绯屿拉起箱子，退到一旁。 　　现在舍不得杀，这些人最终还是活不了。除了天选之人，天道爸爸的克莱恩，如何有第二个凡人能硬抗魔气侵蚀，更何况是被魔族用嘴啃过？ 　　他们伤口里冒出的黑色鲜血，预示的就是死亡。在因魔气丧失理智之前，他们大约会先被魔族给毒死。 　　木绯屿掰折指头一算，现在剩下二十五个人给他开飞船，人好像不是特别多？在要塞里光一个监控室就塞了三十来人呢。 　　不知道这点人开飞船够不够用，他们也不早点给个准话，不然他上船时就顺手多提溜几个上来了。 　　这些凡人听话都不知道听重点。他说需要人给他开飞船说了好几遍了，这群人竟然不知道请他帮忙救人。 　　不如克莱恩，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魔尊竖起箱子靠在舱壁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到箱子上。 　　副官和上校：“？” 　　副官顶着困惑的表情走进：“夫人，我带您去找房间休息？” 　　“不，我就在这里。”对方问到头上来，木绯屿不得不搭理一下，说完就继续抱着弓低头摆弄终端。 　　他必须守在这里，便于随时打开舱门出去跟魔族干架。 　　魔域入侵不可能只遭遇几只低阶魔族袭击如此轻松。他身上依然遗留着修士预感中的惊悚感。这表明生命威胁仍旧存在。 　　为保持目前战意激发，杀气四溢的良好战斗状态，他没有收敛气势，也没有停止运转功法，反倒主动维持。 　　那头布莱兹指挥其他人去关人的关人，拿药的拿药，去主控室干活的干活，他自己却留了下来，紧盯科尔副官的同时照看木绯屿。 　　“科尔副官，我有军务与夫人商讨。”上校礼貌直言。 　　副官一听连忙远离两人，布莱兹上校随即建起精神力屏障，阻绝副官偷听。 　　木绯屿：“？” 　　上校：“不知道能否告诉我，您为什么留在隔离舱、科尔副官究竟有什么问题、您建议我怎样防范他？” 　　木绯屿露出了厌烦不耐的神情：“我在这里与你有关系？克莱恩请我做顾问，是虫族变异方面的顾问。” 　　魔尊正在找“杀气腾腾”状态呢，没事来扰他心境干嘛？ 　　就算是克莱恩器重的人也不能在魔尊这里多得一分面子！ 　　上校看出他的不耐烦，试探说：“那我把科尔副官带走，换个人来保护您？” 　　“不用。” 　　上校短暂沉默后没有走，反而继续问：“那……您刚才击杀变异星兽用的弓箭，我注意到您手上原本是没有箭的……” 　　木绯屿极度敷衍：“新科技。” 　　上校：“……那半空挡住变异星兽的光是？” 　　木绯屿：“新技术，精神力屏障替代技术。” 　　上校：“？” 　　非科研专业的布莱兹上校恍恍惚惚似乎被糊弄住了，撤掉精神力屏障不再追问，并且说服副官和他走，另换一个人来照看木绯屿。 　　副官一看木绯屿表情就知道自己留不下来，索性跟着上校去主控室帮忙。 　　木绯屿独自在隔离舱坐了会儿，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上校说好的来照看他的人一直没出现。木绯屿本就没想让人盯犯人一样看着，便未在意或向上校确认。 　　如此清净的过了十来分钟，无事发生。 　　二十多分钟，无事发生。 　　半小时…… 　　舰内广播忽然做播报：“已抵达赫尔曼星军事港，着陆停泊完成。” 　　然后整艘星舰就没别的动静了。 　　木绯屿：“？？？” 　　直觉处处不对劲的木绯屿放出神识一探，猛然起身，站在箱子前陷入了迷茫，转瞬便是极度戒备。 　　他的神识依然无法探测太远距离。 　　星舰是密闭环境，空气是依靠人工设备保持自然循环的适合人类呼吸成份。 　　星舰内不应当有魔气，神识不应受阻。 　　然而在要塞建筑内部，理论上同样是空气封闭在内部循环的环境，他的神识却是受阻滞的。 　　若说要塞内外部的环境差异是什么，那就是他的神识在室外充斥魔气的环境下，基本等于“瞎了”。 　　魔气与灵气相克，魔气会吞噬绞杀修士神识。 　　广播里说着陆在赫尔曼星球了，可舰内环境与在一号卫星上无异。 　　木绯屿面色沉凝得可怕，猛地拍动按钮，接通直联主控室的通讯线路。 　　“布莱兹上校？” 　　喇叭里没有任何声息，木绯屿拍了拍又呼叫几次，最后发现通讯根本没被接通。 　　他抬头望望头顶的照明灯，停亮的，没有一闪一闪，表明船上的电子设备十分□□。那就不是设备故障，是主控室无人接听？ 　　所以……里面出事了？ 　　木绯屿没有开启星舰内任何一扇门的权限，他被困在了隔离舱的方寸之间。 　　那是不可能的。 　　区区合金板材困得住金火灵根的元婴期魔尊？ 　　木绯屿故技重施，当场熔了通往内部的闸门，然后一路熔、熔、熔，边迷路边熔门，居然真给他闯进了主控室。 　　主控室内残肢散落，血迹喷溅，除了尸体空无一人。 　　木绯屿狠狠蹙眉，沉默了。 第190章 　　“咕噜咕噜”的滑轮滚动声成为了星舰内唯一的大动静。 　　躲藏在一间医疗室里用止血喷雾和绷带给其他人处理伤口的副官忽地动作一停。 　　已经处理好伤，正在喝精神力舒缓剂的布莱兹上校亦停住动作，与副官对视一眼，悄然摸起枪看向门口。 　　厚实的金属大门从中间熔成液态，金属液淌到地面，露出门外的景象。 　　“咕噜咕噜……” 　　“嗯？你们在这？”拖着行李箱的木绯屿跨进门内，扫视一眼这里的五个人。 　　副官衣服上染了血，但没有破痕，他应当是没受伤的。上校的袖子被撕掉了大半截，露出包裹绷带的双臂。另外三人靠坐在某个医疗仪器前，几乎半身染血，缠了大半绷带，还未处理的部分看得出是枪伤和锐器伤。好在伤口不见黑血也没缺胳膊断腿。 　　“其他人都死了？”木绯屿神色自若走向他们。 　　对面几人却纷纷举起了枪或匕首。 　　木绯屿：“？” 　　“阿尔克辛夫人？”上校的枪口指着木绯屿低声问，其余光仍仓惶瞥着门外。 　　木绯屿停住步伐，却没有看上校，而是看向副官。 　　“请先证明您的身份。”副官神情紧绷，作为存活者中唯一没受伤的，他英勇地缓慢起身，来到所有人前面，双手举着一把很大的枪，作战服的腰间还挂着枪套、刀套。 　　木绯屿沉默几息，视线越过他去瞧上校道：“布莱兹上校，我要先证明我的身份？” 　　“是。”上校唇色发白，可见是流了点血的。他的状态不好，另外三人连坐都坐不稳，情况更加糟糕。 　　他们看起来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木绯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一开口就砸了个大瓜：“你不是人。” 　　他盯着副官说。 　　副官霎时面色惨白。 　　其他人则懵了。 　　“什么？”上校不止有点懵，还有点恐慌。 　　他们这会儿与木绯屿的距离不远，处于神识可覆盖范围。木绯屿的神识扫过几人，重点在副官身上，而后指着他确认道：“他不是人。” 　　副官不由得后退半步，接着立马意识到不妥，强逼着自己站回原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苍白而无力的狡辩。 　　木绯屿：“是你向我要证明。我是国防部聘请的顾问，虫族变异方面的。” 　　布莱兹上校这下终于听懂了，此前他在隔离舱所询问的问题的答案。 　　当时木绯屿回复了后半句话。 　　克莱恩聘请木绯屿为顾问的理由就是木绯屿对于能够伪装成人类的变异虫的甄别能力，并由国防部向军方下达了在这方面必须重视木绯屿的意见的通知文件。 　　他没有明说，却提示得足够明显，是布莱兹想到了联邦间谍方面上，因而忽视了这种提示。 　　布莱兹上校的枪口立刻转向了副官的后脑勺，但他的手指没有放在扳机上。 　　“上校？！”另外三人不敢置信。 　　“科尔救了我们！” 　　“他刚刚救了你！上校！” 　　上校持枪的手很稳，心却在挣扎。“我……” 　　副官同样不敢置信，他慢慢回过头，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将枪口调转瞄准他的人。“布莱兹上校，你是打算听取别人的挑拨吗？” 　　上校说不出话来，另外三人在指责他的无情和忘恩负义。 　　木绯屿感到困惑，插入他们的对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我证明身份？有什么东西假冒了谁？他是变异虫伪装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杀？” 　　副官倏然回头瞪着木绯屿。 　　木绯屿看见副官的眼球逐渐染上红血丝。 　　披着人皮的虫子被直白揭穿了身份，辩解无力下的愤怒令它激动，这层人皮的伪装将随时被它撕破。 　　而受伤的另外三人更加焦急了：“我们被袭击了，要不是科尔反应快，带我们反击逃跑，我们也死在主控室里了！” 　　“科尔是人，我不相信你的话！” 　　“科尔是我们的战友！！” 　　上校说：“受变异星兽袭击受伤的人疯了，他们攻击了我们。” 　　布莱兹上校推断了事实，他补充说：“押送关押他们的人一定是心软了，没有执行命令绑住他们。或者没到关押点就受到了疯掉的伤员攻击。后来他们入侵了控制室。夫人是对的，这些伤员不能活下去。” 　　木绯屿：“……” 　　难评。只能说求仁得仁了。 　　而且，他们不知道找他求救吗？ 　　明明亲眼所见他斩杀魔族的画面了，不会求助于强者吗？帝国军人竟如此有骨气？ 　　看在克莱恩的份上，布莱兹上校发出救援请求，魔尊会救。 　　上校又说：“我们很艰难逃到这里，过于紧张了……所以不敢确定您是否……” 　　这其实是伪装成人类的变异虫副官入戏太深的失误。它演人类演得太投入，当真在救人，于是表现过头。 　　上校认定了木绯屿的观点，副官心知否认已没有意义，眼球开始翻动，身体膨胀。 　　“科尔！” 　　目睹它变化的另三人目瞪口呆。 　　副官后颈处钻出一对翅膀展开，薄如锋刃的翅沿撕开人皮，一只两米多高的虫子钻出了人形皮套，犹如破茧化蝶。 　　“不、我不信……” 　　他们疯狂摇头，眼眶通红，死亡和欺骗双重打击几乎摧毁了他们的精神。唯有布莱兹上校较为坚强，至少他仍然端得稳枪。 　　虫子手里的大枪砸落地上，和破碎的人皮一道成为弃履。 　　脱掉人皮的虫子不会说人话，它的复眼再无法传递人类的眼神，它的翅膀抖动彻底展开，它的足肢微微颤动。 　　它是非人类的怪物。 　　它或许有人类的 　　感情，但是面对脱掉人皮的怪物，谁能说出“它是我们的战友”呢？ 　　一直支持它的三人同样说不出话了。 　　对于帝国军人而言，虫族是和联邦人一样可憎的敌人！ 　　布莱兹上校扣住了扳机：“对不起……” 　　虫子挥动翅膀。 　　然而在下一瞬，木绯屿身形一动，与它错身而过，无形的灵力薄刃削掉了意图展翅起飞的虫子脑袋。 　　虫子副官的战斗力并不强，它比木绯屿之前遇见的变异虫强在“演技”。 　　它似乎真的从猎物——真正的科尔副官那里继承了情感。 　　虫脑袋“咕噜咕噜”滚动。 　　布莱兹四人惊惧瞪眼。 第191章 　　虫脑袋掉了，但虫子没有死。它摇摇晃晃飞起来，颤动的足肢舞动，扭身扑来。木绯屿反身推出一掌，虫子“嘭”地炸裂，碎尸块像天女散花散落。 　　木绯屿反应极快，抽身退避。布莱兹上校四人被兜头砸了一脸一身，黏糊糊的虫族□□泛着腥臭，唤醒了他们过去对战虫族，杀灭虫子的记忆。也唤回了他们对虫族的敌意。 　　木绯屿瞧见他们这副模样，无情说道：“虫就是虫。它中午给我送餐，食物里藏着虫卵。你们应该没有吃它递的食物吧？” 　　最后一句话任人如何听都带着阴阳怪气。 　　布莱兹上校脸色难看着回过神，摇头说：“……没有。” 　　“夫人，您知道科尔……它是虫族，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您就看着它和我们一起行动？”腹部缠满绷带的战士撑着医疗仪器站起来，满脸愤懑、恼怒，“看我们被怪物骗得团团转，最后死在它手下会让你快乐？！” 　　木绯屿：“？” 　　“闭嘴！”上校严厉呵斥，“夫人刚见到我就提醒过，是我没有正确领悟提示做了错误判断。但我一直在防范它。” 　　“防范？什么防范？把高爆枪交给一只虫子的防范吗！” 　　死亡的恐惧、敌情不明的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够了！你们都闭嘴！这是我的失误，我会向少将报告。现在我们要做的是……” 　　话未说完，星舰忽然剧烈震颤起来，他们慌忙抓住身边固定在地上的物体，上校甚至不忘操心木绯屿，“夫人！” 　　木绯屿压根没注意他们，扭头去抓自己的箱子。 　　他堪堪将拉杆抓在手里，星舰就颠动起来，识海莫名震动，如泰山压顶般的威压不知从何而来，霎时令他眼前发黑，胸口闷痛。 　　行李箱终究从魔尊手里松脱。 　　* 　　“魔尊！醒醒魔尊！”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像苍蝇环飞似的扰人，木绯屿从这熟悉的声音中生生清醒过来，紧接着他听到了克莱恩的声音。 　　“绯屿，醒醒。” 　　木绯屿倏然睁眼。 　　克莱恩坐在床边，帮他拆掉氧气管和连在手指上的体征监测仪，然后关闭医疗仪器。 　　黑乎乎的毛绒球则贴在他颈侧，毛茸茸的弄得魔尊脖子有点痒。 　　“老公？”木绯屿目露惊喜，撑着胳膊爬起来，揪住克莱恩衣服便往其怀中扑。 　　克莱恩连忙揽住他，从一旁拿起一个氧气面罩扣到他脸上。 　　木绯屿：“？” 　　克莱恩抚摸着他的后颈安抚说：“防魔气。” 　　木绯屿一愣，蹙起眉问：“这是哪里？” 　　克莱恩沉默了瞬方才说：“也许是赫尔曼星。” 　　木绯屿困惑不解。 　　“我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克莱恩边说边给木绯屿整理起他始终没脱下的防辐射服，帮他扣好面罩。 　　反观克莱恩自己，他只穿了防辐射服，面罩却没有佩戴。 　　克莱恩不惧怕魔气侵蚀理智，反而在魔气充斥的环境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精力充沛。 　　他隐隐有种直觉，自己能利用魔气变强。 　　“我们抵达约定位置不久，联邦派了一艘舰船接洽，打算当面谈判。他们的人刚开始登舰，母舰这边就发现通讯信号中断，雷达等手段失效，其他星舰明明就在不远的位置，我们却找不到它们。” 　　母舰与护卫舰船失联，也与联邦、帝国失联。母舰上数百余帝国军人和前来谈判的五十名联邦军人就此在宇宙中迷航。 　　【魔域入侵，这肯定是魔域入侵！】 　　克莱恩蓦地听见崽的声音。 　　小天道悄摸蹭到木绯屿腿边。 　　【吓死我了呜呜，突然就被压制，我还找不到你……幸好爸爸在。】 　　克莱恩垂眼看了看低着头不做声，似乎在听他说话，实际应当是在听崽说话的木绯屿，试探性说：“大约半小时之后，母舰的雷达接收到巨大的能量波，部分仪器当场损坏……” 　　这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们这边观测到一颗小卫星爆炸，有人计算推测是一号卫星。接着是一颗行星坍缩。” 　　学渣魔尊：“……” 　　听不懂。 　　【整片空间坍塌了！】 　　果不其然，克莱恩马上听见了崽的声音。 　　【这个世界这么大，一颗人类居住星球就能顶一界了，魔域的规则能压制我，它肯定是特别高维的。它要吞下星际世界就得把这边的空间团吧团吧塞进口里。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导致这片空间坍塌了。】 　　克莱恩揽着木绯屿的手臂僵住。小学渣魔尊听不懂，他却似乎明白了。 　　他听说过一个词：高维入侵。 　　“你怎么找到我的？”木绯屿问。 　　他观察四周，这里并不像是星舰上的医疗室，它没有厚实的金属门，而是一扇普通的医院里用的木质房门。 　　克莱恩拧眉说：“母舰炸了。” 　　小天道羞涩：“对，是我偷偷把爸爸和飞船上的人带过来的。” 　　木绯屿：“？” 　　“别慌！那飞船不是炸了吗，当时就死了好多人，剩下的凡人又扛不住晕了。正好我突然感应到了你，就把还活着的人跟爸爸一起送到你身边。” 　　木绯屿所在的星舰外壳没有破损，里面氧气充足，空气循环系统完好，恰好为这些人提供了生存庇护，使他们不至于暴露在宇宙环境中。 　　“放心好啦，除了爸爸以外所有人都是晕着过来的，你这边的三个凡人也没有意识，没人发现我做的手脚。”小天道鼓起小胸膛，毛绒球膨胀成圆鼓鼓一团，特别自豪自信。 　　木绯屿蹙眉传音：“不是四个凡人？” 　　小天道：“嗷，有一具是尸体啦。” 　　身上负伤的军人在星舰颠动的事故中不慎撞破脑袋，于是送了命。另外两人能活下来是幸运，布莱兹上校由于伤势较轻，并没什么大碍，早在木绯屿之前就清醒了，目前正在隔壁病房里边输血边和克莱恩的另一名副官交流信息。 　　克莱恩暗自梳理崽口中泄露的情报，对现状有了另一种了解后说：“这是赫尔曼星的一间医院，你们乘坐的星舰就在附近。部分人清醒以后我组织他们出舰探查，找到了这间医院，之后我就带大家转移到了医院里。” 第192章 　　黑暗笼罩着这片空间。 　　医院有独立的备用电源和小型发电设备，大约能独自支撑医院高峰用电量持续十日左右。医院的照明设备半明半灭，微弱的灯光照亮医院外街道。 　　透过灯光，从医院大楼向外眺望可见四周影影绰绰的建筑物，有着赫尔曼星市政规划的影子。 　　所以克莱恩认为这里可能是赫尔曼星。 　　木绯屿所乘星舰坠落在医院东面两公里处。星舰没有着陆在星港，而是压着许多建筑物的残垣降落在一片赫尔曼星城区中。 　　木绯屿将脑袋靠在克莱恩胸前，紧绷的心神不自觉松懈，可惜防辐射服冷冰冰的阻隔了克莱恩的体温，令人不太舒服。 　　魔尊显得有些恹恹的。他终于明白自星舰莫名震颤时起所感受到的压制是什么。 　　原来魔域之恐怖不仅在于魔气、魔族。更为可怕的是域内法则对修士的压制。 　　木绯屿微微闭眼，捞起毛绒球用力掐住，一字一顿传音：“你、当、他、面、出、手？！” 　　开寮突听到“叽”的一声，困惑低头，看见木绯屿手里抓着毛绒球。 　　犹豫之后，他还是没有插手去解救崽。 　　老婆教育孩子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这是过去一些已婚同事传授的宝贵生活经验。 　　小天道哽咽：“反、反正一回生二回熟……” 　　木绯屿：“你救凡人了。” 　　“我没办法呜呜，当着爸爸的面难道对其他人见死不救吗？我不敢哇……一些无关紧要的凡人，救就救了。只要把功劳算到爸爸头上，就不算我违规。可要是不救，爸爸觉得我是坏宝宝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小宝宝，我什么都不懂……” 　　天道有天道的规矩，天地之道是公平的，因此天道不能为所谓欲为。 　　星际世界不是小天道管辖的世界，此界生灵的生死与它无关，它本不应干扰。然而如它所说，当着克莱恩的面，它如果只带走克莱恩一人，教对方怎么想、怎么看待它？ 　　在魔尊和天道眼中，克莱恩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是一定无法认同他们的“见死不救”。 　　木绯屿深呼吸几下，把毛绒球“啪叽”拍到自己领口。 　　没事，几万岁的宝宝不懂事也正常。 　　魔尊冷笑。 　　小天道心虚，安安静静团着。 　　旁听到传音对话的克莱恩被崽可爱到，嘴角忍不住漏出一点弧度，接着很快收敛，并在心底默默点头，赞同曾经的同事所传授的人生经验十分正确。 　　老婆被崽气到又没法骂崽，这时候他要是撞上去，肯定会被迁怒挨骂。 　　木绯屿在克莱恩轻缓的拍抚下安心倚靠着他，面对魔域的悚然感仿佛也消解大半。 　　木绯屿攥了攥克莱恩的衣服。 　　魔尊从一个凡人身上感受到了安心。 　　克莱恩为他提供了安全感。 　　木绯屿紧紧抓住了它，向天道传音：“宇宙如此大，魔域必不可能一口吞下。如何离开？” 　　魔域入侵的速率若当真如此快，万年前的修真界遭受入侵时便不可能有反抗的机会。 　　小天道想了好一会儿：“我一直跟着爸爸，一路找到医院来除了爸爸他们一个人没看见，医院里也没人。这不正常。得先去外面探查一下。” 　　木绯屿不客气道：“现在去。” 　　小天道呜咽：“我一个球去吗？我不要，我害怕。” 　　木绯屿怔了怔。 　　小天道哭诉：“呜呜，魔域真的太恐怖了！域内法则霸道扭曲，会压制我这种宝宝……要不是在爸爸身边，我差点就散了嘤。” 　　同样受到法则压制，非常能够感同身受的木绯屿摸摸小天道的毛毛。同时不解道：“为何不撕开空间直接通往别处？” 　　小天道愁道：“不行呀，魔域能够吞噬别的世界，其空间法则必定在我之上，带爸爸找带你已经是极限了。我试了，没法打开其他地方的通道。” 　　在发觉与魔尊的联系断掉时它就尝试过打开空间通道，结果它无法撕破空间形成“门”。联想起修真界对于魔域的传说，它意识到魔域作为一块能够入侵他界的界域，其空间法则必然十分强悍霸道，因而能够打破界域壁垒，吞噬他界空间。 　　魔域入侵的真正杀机和方式并不是让魔族去肆虐、侵占，魔气污染异界环境，而是在“侵蚀”的法则之下，吞噬或同化掉别的世界。 　　小天道只是一个几万岁、原生世界毁灭的天道宝宝，它原生世界孕育的天地法则如何比得了毒瘤般的魔域？它说魔域对星际世界造成了降维式打击，对于它自身而言何尝不是？ 　　异界天道不经本世界天道准许而擅自入境，通常不过是被本界法则排斥驱逐。而魔域的基础法则是“吞噬”“侵蚀”“掠夺”。要不是克莱恩身负魔骨，与魔域原住民无异，为小天道提供了庇护，它或许会变成强化魔域法则的养料也说不定。 　　木绯屿在修真界千年，适应了“天道”的世界观，约莫能跟上小天道的思路，便不再探究，而是把小天道从领口撕下来，抬起脑袋扯开克莱恩领口，将它塞进去粘到防辐射服下的作战服领子上。 　　克莱恩任由他动作，并暗想幸好之前是由他揣着崽。 　　木绯屿问：“我的行李箱呢？” 　　克莱恩转头看向墙边，一只行李箱竖在那里。 　　木绯屿扶着克莱恩胳膊下床，去拉自己的箱子并说道：“我们去外面探路。” 　　明白木绯屿的意图的克莱恩不做阻拦，却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于是他说：“和我一起的还有一百五十人，联邦军二十一人，我需要做安排。” 　　木绯屿不在意其余人，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抓着克莱恩手，一双眼巴巴望着他，安静乖巧等他做安排。 　　克莱恩本也不放心把木绯屿一个人扔下，隔着手套紧紧回握木绯屿的手，牵着他走出病房。“联邦那边有熟人，他们在楼上被看守着，但还是小心点。” 　　“熟人？谁？”木绯屿顺嘴问。 　　克莱恩给自己扣上面罩，不过没有打开气瓶，略过其他或许对木绯屿不重要的人，他吐出一个人名：“木新南。” 第193章 　　克莱恩通过面罩里的通讯器通知目前方便活动的其余人到一楼大厅集合。 　　情况不明时最好不乘电梯，他刚牵着木绯屿下了半层楼梯，就在转角撞见两个身上带伤的士兵。 　　“少将？”两人先是认出了木绯屿的箱子，然后才认出克莱恩，连忙立正敬礼。 　　克莱恩颔首回礼。 　　其中一人开口说：“少将，我有事报告。” 　　两人堵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木绯屿和克莱恩站在台阶上不好下去，克莱恩想了想，放下由自己拎着的箱子，示意对方说明。 　　见状木绯屿抱住克莱恩半条胳膊，将身子倾向他，像条咸鱼挂件。 　　“夫人杀了科尔副官。” 　　木绯屿倏地睁大眼。 　　对方是会告状的，上来就说结果。 　　克莱恩握着木绯屿的手猛然一紧，那根名为给老婆善后的弦绷得紧紧的。 　　“科尔有什么问题？”克莱恩询问。 　　木绯屿闻言立即抬头去望他。 　　在室内克莱恩没有戴战术目镜，面罩只遮挡了人下半张脸，因此能够看清他此时的眼神。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内敛得难以读懂。 　　被少将一针见血直刺真相的告状者只得首先解释：“科尔副官不是人。” 　　克莱恩未感意外地扫眼木绯屿，捏了捏他的手，颔首示意对方继续说。 　　“夫人明明发现科尔副官有问题却不明说，放任他一个虫族和我们在一起行动！” 　　另一人也跟着说：“没错！我们从要塞逃出来到星舰上，一路上他不说，直到其他人都死光了，只剩我们和布莱兹上校四、不，加上虫子五个，而且是虫子和夫人对峙的时候他才说。他一直眼睁睁看着我们……” 　　两个伤员你一言我一语，试图将要塞留守人员的大量死亡与木绯屿挂钩，将人员减损归咎于木绯屿的知情不报。可惜他们不够大胆，话术亦不够高明。 　　小天道：“副官？是接我们下船的那个吗？已经弄死啦？不是说它是爸爸的副官，职务很重要，得先抓起来审再杀掉吗？” 　　木绯屿眨眨眼，传音回复：“它沉不住气，撕下了人皮与本尊动手。本尊只好送它一程。” 　　小天道天真道：“唉，它们的伪装一点都不精妙，情绪一激动就脱皮。” 　　木绯屿深以为然。 　　分明是那虫子向他要证明，要求他验明正身，而他给出了一个旁人难以假冒的证明，并且是虫子最清楚是否正确的答案。 　　至于对面这两人当着他面上眼药的行为，魔尊可不惯着。 　　“那只虫救了他们几次，身份暴露后却被他们拿枪指头。”木绯屿告状说，“老公，他们好坏。” 　　不会用帝国语形容“忘恩负义”的魔尊使用了最简单，但听起来和撒娇差不多的说法。 　　对面两人震惊，可能是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人，赶忙澄清：“没有！我们没有！” 　　“少将您不要听他的！是布莱兹上校要杀、杀那个虫子，我们根本没有拿起武器，而且给副官求情了！” 　　木绯屿唇角微勾。 　　克莱恩却拧起了眉。 　　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布莱兹上校与克莱恩的另一位副官奔跑下来，上校似乎是听见了部分对话，急切解释：“少将请听我解释！” 　　克莱恩回头用命令的口吻说：“根据《情报内容规范》简明报告。” 　　上校站定敬礼，迅速组织语言，按照克莱恩一力推进议会立法通过的《规范》进行情报汇报，将木绯屿提示副官身份存疑，到副官暴露虫形被杀的整件事简明扼要讲述。 　　不带私人情感和立场的情报叙述后，上校说：“是我判断错误，考虑不周，放任一个可疑份子自由行动而不采取强制措施。错在于我，夫人没有……” 　　他想说木绯屿没错，他并不知道木绯屿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副官是虫族伪装的。 　　而这点被小天道的传音给暴露了。 　　木绯屿到要塞的第一天，副官独自将他送去住处时，天道就发现了对方的异常，然后提醒了木绯屿。当时克莱恩早已离开，因此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副官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木绯屿的隐瞒不报确实不对。 　　克莱恩没有批评布莱兹上校，反而说：“上校的考虑没错。绯屿提供的情报描述不够明确，是信息差导致上校的决策偏差。在没有证据的怀疑下，谨慎是正确的。随意抓人违反法规。” 　　木绯屿瞪圆了眼，不敢置信自己挨了批评。 　　不等他狡辩……啊不，解释，克莱恩就看向拦轿告状的两人。 　　“虫族已经露出了虫子的形态，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拿起武器？虫族是全人类的公敌，你们是帝国军人，为什么不是拿起武器杀死它，而是给它求情？”克莱恩训斥道。 　　他站在台阶上，两名士兵位于下位，承受着长官居高临下的训斥，仰望着他“凶狠”的表情。这令原本是在告状的两人难受极了。 　　克莱恩的训斥是极为严厉的。 　　木绯屿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克莱恩肯定不能容忍同情虫族的行为！ 　　从联邦到帝国，克莱恩杀了上十年虫，他的立场是坚决的、一贯的。 　　“中学历史课的内容全部忘记了？我们人类步入星际时代起，虫族一直是人类获取宇宙资源的最大竞争种族，同时也是威胁我们生命安全的掠夺者。身为帝国军人，你们却这里告诉我，你们为敌人求情了？” 　　“我们、我们……” 　　两人被训得抬不起头。 　　“吉尔伯特，记录他们的名字，通报他们直属部队司令处理。” 　　吉尔伯特是跟在克莱恩身边的副官，她摸摸凉飕飕的脖子，连忙说，“是，少将！” 　　说完她越过木绯屿下楼，准备先一步把那两人带下楼。 　　她小声问脸色惨白的两人：“夫人真的一下就削掉了科尔脑袋啊？” 　　“吉尔伯特，等等。”克莱恩却喊住了副官，“绯屿，可以说明你为什么这样做吗？” 　　克莱恩训斥两人，但没打算让他们将挨骂的委屈怪罪到木绯屿头上。 　　他会公平的给双方发声的机会。 　　木绯屿从他胳膊上直起腰，俯视告状二人组说：“因为我不喜欢救人，但这只虫子会救人。” 　　除了了解他性格的克莱恩，大家都是一愣。 　　“伪装成人的虫子会按照记忆扮演人，它给我送含虫卵的食物，要害我，同时会救你们，如果这是副官本人的思维，这不合理。”木绯屿看向克莱恩，“可以查一查这个人。” 　　克莱恩思维敏捷，立即说：“你怀疑科尔本人是联邦间谍？” 　　木绯屿点头。 　　上校和副官同时倒吸一口气，告状二人组被转移了注意力，暂时忘了继续质疑。 　　本也没什么可辩驳的，木绯屿昨天才到要塞，与副官仅有短暂的见面时间，当晚克莱恩易感期，他忙着去安抚老公，哪有空想起无关紧要的虫子？今天一睡醒就遭遇魔域入侵，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发现虫子副官在认真救人。 　　既然有虫代劳，何必慌着除掉它？交代了上校它有问题后，木绯屿就放手旁观了。比起脆弱的凡人，经受魔气污染而成的变异虫生存率可高多了，它若认真救人，效率比木绯屿高。 　　何况木绯屿连自保的自信都没有，根本不会浪费灵力去救什么凡人。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打算继续扮演人的虫。 　　不对上校直言则是因为懒得解释。 　　“科尔的问题以后再查，先去集合。”克莱恩拎起箱子，牵木绯屿下楼。 　　告状不成反被训的两人垂头丧气跟着吉尔伯特副官走。上校缀在克莱恩身后，视线时不时往木绯屿身上落。 　　帝国军存活一百五十人，大部分集合到一楼大厅，克莱恩让木绯屿在一旁等候，然后对大家说：“我现在不是以指挥官的身份说话。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我无法负责任的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危险未知。我现在要去外面探查，给大家十分钟考虑，跟随我行动，自己组队探索，或是留下。” 　　在场的人立时哗然。 　　指挥官突然就不充当指挥之职了，这是什么意思？ 　　习惯了听从长官命令的人立刻惶惶然，连布莱兹上校也震惊不已。 　　克莱恩看了眼坐在箱子上等他的木绯屿，对众人说道：“我们可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比虫族入侵更危险，具体情况不明。这不是战争，你们不应该在战场之外将生死交到我手里。所以从现在开始，大家自己做选择。” 　　说完克莱恩就退到一边，重新牵住木绯屿。 　　其他人面面相觑，仿如突遭抛弃，惶惶不安的羊群。议论声由小变大，其中还夹杂着请求指挥官继续指挥他们的声音。 　　“少将！”布莱兹上校非常不解，率先跑到克莱恩近前大声说，“我愿意追随少将！” 　　吉尔伯特副官一瞧连忙紧随其后，接着小声问：“您是不是担心大家听您的命令外出探索结果遭遇危险，其他人会责怪您决策失误？” 　　上校扭头给她使眼色，少将是这种推卸责任的人吗！ 　　谁想克莱恩当真点头：“是。” 　　上校惊诧，副官也茫然了，“真、真的？” 　　“外面情况不明，留在医院至少短时间有建筑遮蔽，有电力能源，自动售货机有少量食物补给。一般这种大型医院还会食堂和日化商店。这里是非常理想的生活据点。”克莱恩说，“外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上校顿时脸色一变：“外面有变异星兽！您是说这里也遭到了变异星兽……” 　　副官已经从上校这里了解过他们在要塞的经历，知道了变异星兽袭击他们的情况，闻言也微微变脸。 　　“我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克莱恩拧眉强调。 　　木绯屿睁开眼，挑明道：“就是嫌弃你们拖后腿，不想带你们。” 　　上校和副官面色发白，脑子嗡的一下犹如受当头棒喝。 　　“绯屿。”克莱恩捏捏他的手，“情况不明时的探查队伍确实不是人越多越好，首要应该确保队伍的实力水平。” 　　而克莱恩是体质S级，精神力据说在S级以上的超级强者，在场却没有第二个S级精神力者。 　　哦，或许有一个。布莱兹上校的目光不受控瞥向木绯屿。 　　他收到过来自主星的消息，木绯屿似乎就是稀有的S级omega。 　　副官想了想虫子科尔被削掉的脑袋，自觉闭起嘴巴。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让我们自己选要不要跟随您？”上校仍旧想不通。 　　“避免有人说我们扔下其他人跑了。”木绯屿继续输出。 　　克莱恩：“……” 　　这下上校也闭嘴了。 　　木绯屿歪头看着两人：“你们还要跟吗？” 　　上校和副官迟疑，下意识去瞧克莱恩眼色。 　　克莱恩说：“你们自己决定。吉尔伯特，在医院找两个摄像头给我当做记录仪。” 　　“啊好。”副官连忙跑走。 　　“将军，我不跟您去了。”上校这下子想明白了，“我留下守卫医院据点。” 　　“辛苦了。”克莱恩颔首。 　　“我们也要出去！”一道女声突然从二楼走廊传出，“放我们出去！” 　　接着就是一阵拳脚碰撞的动静，克莱恩眼神一变，大声喝止：“住手！” 　　动手的双方在这声喝止中同时停下，几个帝国军人持着枪向走廊两头退开，二十一名联邦军人全部冲到走廊上。为首的是一名女alpha，邢以芮站在她身边。 　　由于角度问题，联邦人从栏杆外向下探看，能够清晰看见克莱恩身旁的人。 　　邢以芮的视线凝在木绯屿脸上，困惑地皱起眉。 　　在他后方，木新南猛然变色：“木绯屿！” 　　联邦人冲得太快，没来得及将木绯屿藏住的克莱恩慌忙挡在木绯屿身前，对布莱兹说：“上校，带大家上楼。” 　　接着他用通讯器告知在二楼负责看押联邦人的军官说：“带他们下来。” 　　二楼走廊上的邢以芮回头盯住木新南问：“坐在箱子上那个人是木绯屿，你能确定？” 　　“木绯屿？”邢以芮身旁的寇月目露疑惑，“好像有点耳熟。” 　　“木绯屿是蓝佑哥的老婆啊。”艾嘉谊从后方钻出来，“新南你看见了？他不是死……死了吗？” 　　“是啊。”邢以芮露出恶意的笑容，“并且大家认为他和蓝佑一起被我杀了呢。” 　　木新南神情僵硬，茫然摇头：“我……可能是我看错了。” 　　大厅里的帝国军被布莱兹上校带上楼，二楼的联邦众人本该在他们离开一楼大厅后再被带下来，趁此时机克莱恩准备让木绯屿跟随上校离开，但邢以芮撑住栏杆直接从二楼翻了下来。 　　他目光灼灼，紧盯着克莱恩背后的人影，挂着恶意的笑容跃到克莱恩面前。 　　“我好像看见了故人。”邢以芮孤身站在了一群敌军前面。 　　还没离开的帝国军人无需指挥，自动向他包围。 　　“退后！”克莱恩沉着脸命令，“你们上楼。这是命令。” 　　大家怔了怔，听话的退开。 　　见状寇月等人也从二楼翻了下来，来到邢以芮身边。 　　寇月是联邦第七军团副军长，这次支援第二军团部队的指挥官。亦是本次谈判的领队。 　　在变故发生时，联邦的谈判队伍正在登舰，存活下来的二十人全部被小天道一道带走。之后克莱恩为了便于看押，把他们和邢以芮放在一起看管。 　　上一次在联邦见面时寇月是少将，如今已是中将。 　　她曾经说自己的仕途已经一眼望到头。 　　克莱恩紧紧握着木绯屿的手，用高大的身体遮挡住他，深沉的目光落在联邦这位审问专家将军脸上。 　　联邦元帅的遇刺身亡和第一军团长成功晋升元帅给联邦军内部各势力带来了翻天覆地变局。寇月的军衔在两年内晋升是一种标志性体现。 　　邢以芮的降衔是另一种体现。 　　木绯屿扶着克莱恩的手下了箱子，另一手解下面罩，从克莱恩背后绕出来。 　　“好久不见，邢以芮。” 　　“真是木少！”艾嘉谊愕然惊呼。 　　“你、没、死！”邢以芮咬牙切齿，目光落到两人相牵的手上，他愤怒讽刺，“蓝佑呢？蓝佑不会也没死吧。这才不到两年你就向别人投怀送抱了？当年的蓝佑多爱你啊……” 　　寇月神色微动，对着情绪激动的邢以芮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阻拦。 　　木绯屿的目光略过对面众人，这支联邦派来的谈判代表队伍中有三位“老熟人”，他一贯看不顺眼的邢以芮、与他关系尴尬的木新南、没有什么瓜葛的艾嘉谊。 　　艾嘉谊是单纯震惊和高兴，大约是对于故人没死的庆幸。 　　木新南眼神复杂，可惜木绯屿对于“小三之子和原配之子兄友弟恭”不感兴趣，视线很快略过对方，落回处在最前面的邢以芮身上。 　　邢以芮的质问尖锐难听，克莱恩打算维护两句，用“木绯屿与前夫是联姻关系，根本没有感情”来搪塞。对面的寇月中将是听得懂帝国语的，所以她是这次谈判队伍的领队。克莱恩可以直接说帝国语，以免用联邦语说话被听出端倪。 　　“你杀了蓝佑，来问我？”木绯屿眉梢一挑，一张口就要将邢以芮锤死。“他很爱我，我似乎应该给他报仇。” 　　克莱恩立刻配合地揽住木绯屿肩膀，无声瞪视联邦人。 　　邢以芮当场被带偏节奏，嘲弄地看向克莱恩：“帝国将军，帝国人的指挥官就这样听着自己的omega谈论和前任的爱情？该不会还打算帮他的前任报仇吧？哈哈哈，蓝佑要是知道肯定很欣慰，他的omega行情真好啊。” 　　这话对一个omega来说过于难听了，艾嘉谊忍不住拉了拉邢以芮，“以芮……” 　　“邢中校，希望您能注意下言辞。”身为兄长的木新南感觉面上无光。 　　木新南和艾嘉谊作为当年军校演习遇袭案的受害者和幸存者，毕业后进入了第七军团，在联邦军部的刻意安抚——作秀下晋升之路比别的军校生要顺遂许多。当然艾嘉谊本身有个上将父亲做靠，他的晋升原本就会比其他人顺畅。 　　本次谈判，生死难料。木新南被安排在队伍是来做炮灰的，艾嘉谊却是第七军团为防止艾雁石背刺，趁着谈判代表与帝国接洽时发动偷袭不分敌我攻击的质子。 　　第二、七军团看似结盟，却也互相提防。 　　当看清队伍中有艾嘉谊时克莱恩就明白了，对面确实有谈判的诚意。这对帝国而言是好事。只可惜现在没有意义了。 　　邢以芮发现了木绯屿，他不甘于继续背锅，回国后一定会采取动作，极可能对木绯屿不利。 　　克莱恩冷沉的目光凝在对方身上，暗暗思考邢以芮死亡对两国间局势的利弊。 　　“他承认了。”木绯屿转眼瞥向看起来像这群人领导的寇月，指着邢以芮用讲风凉话的语气说，“他杀了蓝佑。” 　　寇月：“……” 　　联邦其他人：“！” 　　“你污蔑我！”邢以芮这才会过意来，暴怒大吼，“我没有杀任何人！木绯屿，你现在跟帝国人在一起，所以故意诬陷我吧？” 　　艾嘉谊左顾右盼，拍着竹马肩膀说：“我相信你以芮。木少，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让你跑到帝国来……反正我相信以芮，他不可能伤害朋友，他怎么会杀蓝佑呢？你、你不要这样说。” 　　艾嘉谊对待木绯屿的态度向来是尊重的，虽然双方见面次数不多，但他确实是认真关照着他的。 　　木绯屿能眼也不眨按照克莱恩的计划陷害邢以芮，却对他没有恶意。 　　于是直接无视了对方。 　　“他杀了你们的元帅，蓝佑追查时发现了线索，所以他杀人灭口。我差点也死了，是老公救的我。”木绯屿抱住克莱恩胳膊，娇娇弱弱依偎着他，然后困惑地望着众人问，“你们为什么不抓凶手？” 　　邢以芮气得动手：“你闭嘴！” 　　寇月开始头疼。一早就被帝国军缴了械的其他人默默吃瓜。 第194章 　　邢以芮做了个把月的敌军俘虏，脚上还戴着电子镣环呢，他的冲动暴起在克莱恩面前就像在砧板上拍尾巴的鱼一样无用。克莱恩连手都没抬，单用精神力就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放开我！”邢以芮额上冒出热汗。 　　寇月这时才站出来制止，她用口音标准的帝国语说：“阁下，请住手。我们现在最应该关注的似乎是别的问题。” 　　克莱恩不说话，也没有收回精神力。 　　如今所有人的精神力使用都受到限制，而敌方的指挥官却能发挥如此强劲的实力。嘴上说着制止话语的寇月心惊肉跳，后背淌出冷汗。 　　克莱恩冷沉的目光投向她，收回精神力。 　　压制力甫一消失邢以芮便口不择言怒骂：“奸夫淫夫！” 　　寇月猛吸一口氧气，拽住了他。 　　艾嘉谊连忙按住他另一边，小声劝说：“你冷静点！” 　　曾经教养良好的贵公子变得如同泼皮疯子，风度、理智尽失，展露着一个失败者的丑陋和无能。 　　克莱恩“俯视”着他。 　　“多谢。”寇月温温和和地说，然后逼近邢以芮，压低声严厉警告，“邢中校，请你考虑清楚再行动，否则我会对你采取某些强制措施。” 　　邢以芮根本无法冷静，双眼里布满血丝，阴鸷地瞪着她。“这个木绯屿投靠敌国，当初的事情显然是个阴谋，我不该问清楚吗？！还有蓝佑，他为什么死，不该查吗？他明显与蓝佑的死有关，陷害我和害死蓝佑的仇我都要报！” 　　寇月皱起眉头说：“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邢中校不知道看时机吗？” 　　邢以芮动了动唇，暂且冷静了些。 　　木绯屿偏在此时插话道：“你们回国后记得抓凶手哦。” 　　邢以芮额头暴起青筋，张口要骂，眼前突然一花，接着景象大变。 　　——又是幻觉。 　　木绯屿心生无趣的厌烦，随后就见尚未成型的幻觉霎时破碎。他似有所觉转身。 　　一道精神力屏障笼住整栋医院大楼，驱散了所有人的幻觉，也抵挡住了无形的压制。 　　受到魔域法则压制的木绯屿和小天道同时感到些许轻松。 　　“老公，外面有东西。”木绯屿踮脚趴在克莱恩肩头上小声说。 　　克莱恩低声反问：“变异星兽？” 　　木绯屿：“唔。” 　　他不知如何解释，索性将错就错，顺着帝国人的认知说下去。 　　正好这时副官带着飞行摄像仪下楼，看看聚在这里的一大坨联邦人，小心翼翼凑近克莱恩。 　　克莱恩拿到摄像仪便对寇月发出邀请：“我和夫人现在外出探查，你们想出去就跟着我，否则继续接受看管。” 　　寇月几乎不假思索：“邢中校，你留下。” 　　邢以芮不可置信。 　　寇月中将先对克莱恩表示她要带几个人跟随，然后对自己的手下打手势，将队伍带离帝国人眼皮子跟前，在大厅另一侧和他们说话。 　　趁此时间克莱恩对副官说：“我和绯屿带联邦人出去，你去安排人看住联邦留下的人。物资照常配给他们，但不用顾虑他们安全。医院可以作为据点，交给布莱兹上校管理。在我回来之前尽量阻拦其他人外出。如果24小时内我没有回来，不必再执行我的命令。” 　　二十四小时不归，就可视作他已死亡。 　　副官怔怔的，瞪大了眼：“少将……” 　　“这是命令。” 　　副官这才不情不愿立正：“是。” 　　克莱恩自认安排好了其他人，启动摄像仪，小巧的摄像头自动飞起来，锁定拍摄对象后就追随在他和木绯屿身旁。 　　医院内有灯光照明，外面的天色却是暗的，克莱恩将摄像仪设置为夜间拍摄模式，画面或许会不太清晰，但拍摄为了给帝国留下更多情报。 　　在他摆弄摄像仪的空档，木绯屿打开行李箱，从中取出四只方形盘子状的灵器。 　　“老公。”木绯屿有些迟疑。 　　“怎么了？”克莱恩低头看他。 　　木绯屿咬咬唇，捧着灵器糊弄说：“这是我、我做的，新科技……” 　　魔尊眼神乱飘，整一个心虚。 　　副官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奇去瞅他手里的东西。 　　克莱恩轻轻叹气，帮忙掩饰一句：“我夫人是机甲设计专业，喜欢研究一些小玩意。” 　　副官懵懵点头。 　　木绯屿低着脑袋说：“这个能组成激光防御，和你们装在门外的差不多。我去安装，你们不要出这栋楼。出去后不能进来。” 　　副官下意识点头：“哦好。” 　　克莱恩对于老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有了新的认识，问他：“要我陪你吗？” 　　木绯屿立即摇头。 　　于是克莱恩将精神力屏障的覆盖范围扩大一些，方便木绯屿在建筑外活动。 　　木绯屿把行李箱拉杆塞进他手里，自己走向大门外面。 　　什么激光防御新科技都是糊弄人的瞎话。木绯屿来到大楼外部，沿着建筑外墙顺时针行走，分别外墙四个角的位置放置灵器。放下灵器之后，他纤长的指尖在左腕上轻划，割开一道浅浅的口子，放出血液。 　　充斥魔气的环境压制灵力，不擅阵法的魔尊所炼制的防御灵器的效用在这里其实很难发挥。 　　好在魔尊遍阅魔宫藏书，学过许多旁门左道。 　　细细的伤口中渗出血珠，鲜红的色泽如甜美的果实般诱人。血液的味道被精神力屏障牢牢锁在屏障内部，不会吸引隐藏在魔气中的怪物。 　　“我以我血——咒入者。” 　　“越此线者，诛。” 　　血珠滴落，凌空化咒，一点血色被拉长为一道暗红符文。建筑四角骤起金光，形成一道四方形的结界冲向天空，于楼顶闭合，于地面结成禁制印记。暗红色血咒符文飞入结界，立刻印刻其上，覆上一层血咒的禁制。 　　结界落成，流动着金光的罩子隐去光芒，凡人肉眼不可视，但倘若精神力极其强大，比如克莱恩这种档次是能看见那时不时闪烁的流光。 　　结界在克莱恩的精神力屏障内部结成，他怎么可能没有感应？他不能理解它以怎样的原理形成，却依稀感知到这是一个类似精神力屏障的东西。 　　克莱恩沉默地握紧行李箱，拖着它来到大门前。 　　这时候联邦那边也做好了安排。寇月没能成功说服邢以芮留下，不得不带着他和木新南两人，外加两名双项A+级的机甲战士找上克莱恩。 　　艾嘉谊原本也想跟着，被寇月用命令留下。她实在不愿拿艾雁石儿子的性命冒险。她又不傻。 　　即使帝国人什么都不说，她看得出来目前情况十分紧急，大家正在面对未知的危险。从太空到地面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帝国人自己也似乎不明不白。 　　以及无法与军团联系的现况令她十分不安。 　　现在这个状况，留在医院里显然比较稳妥。可是帝国人看起来不打算对他们分享任何信息，她必须跟紧帝国人，抓住机会获取情报。 　　邢以芮不听话就不听吧。 　　效命于第七军团军团长的寇月并不在乎这颗约等于别人弃子的棋子。 　　木绯屿回到大门外一眼便看见克莱恩，立刻跑回他身边，伸出手。 　　克莱恩牵住了他。 　　“老公，我们可以走了。”木绯屿说。 　　克莱恩没管寇月五人，牵着他走出大楼，同时散去笼在外部的精神力屏障。 　　一个人的精神力有限，克莱恩要外出就无法维系笼罩这栋楼的屏障。但不外出又无法探查这里情况，找到获救办法。 　　幸运的是木绯屿帮了忙。 　　跨越结界的瞬间，克莱恩清晰感应到了结界的存在。冰凉凉的，像水波拂过身体。 　　克莱恩压抑住心中的震撼，克制不住侧头去看木绯屿。 　　离开精神力屏障的木绯屿再次被法则狠狠压制了，他又变回病恹恹的模样，眼珠不断往克莱恩身体另一侧的箱子上瞥。 　　“想说什么？”克莱恩低声问。 　　木绯屿被他的突然开口惊了下，随后小声说：“我不想走路了，想坐在箱子上。” 　　克莱恩勾唇笑了下，停下来将行李箱竖直，“来。” 　　木绯屿双眼一亮，跑到另一边坐上箱子顶，坐得稳稳当当扶都不用扶。 　　克莱恩的手臂环过他胸前扶住拉杆，手臂使力不让箱子倾斜竖直着滑动，几乎是将箱子提着走。 　　后面寇月等人目瞪口呆，欲言又止。 　　邢以芮发出鄙夷的嗤笑：“Omega就是矫情，有腿不用，一点不顾场合。” 　　木绯屿眼睛一抬：“你嫉妒？” 　　“你！”邢以芮气得差点翻白眼。 　　寇月：“……” 　　以前没见过面，原来蓝佑的夫人是这种性格的omega啊。 　　好好一个O，偏偏长了嘴。 　　木新南终于忍不住了，如同家长一样发言：“木绯屿，现在是什么情况，容许你这样任性？” 　　木绯屿蹙眉瞥他：“我们是什么关系，容许你这样和我说话？” 　　木新南恼怒：“我是你哥！” 　　寇月：对对对，木中尉赶紧管管他。 　　寇月把木新南带出来就是因为木绯屿，指望有个亲戚做桥梁，方便她与帝国的这位少将指挥官沟通。 　　然后她就听木绯屿慢吞吞说：“我和木家断绝关系了。即便没有，小三之子与原配之子是什么关系？” 　　寇月：“？？？” 　　木新南依旧不放弃对话：“同父异母也是兄弟，这点不会变。你……你现在这样很不好。” 　　他的目光投向帝国军官沉默的背影。 　　木新南想不通，为什么家里一向没多少存在感的弟弟不声不响就投入了敌国人的怀抱。 第195章 　　“他背叛蓝佑，还有什么好说的。”邢以芮满眼是愤怒。 　　木新南也想起了那位蓝上校，当年两人的恩爱事迹上过多次热搜，蓝上校看起来也十分维护木绯屿。 　　谁料蓝佑死后，木绯屿竟如此无情地抛弃了他，很快转投别人的怀抱，亲亲蜜蜜喊别人老公。 　　只要是见过蓝佑的人，都难免感到寒心和不解。 　　曾经主导过对蓝佑的审讯的寇月感触更深。她比邢以芮和木新南更加了解蓝佑的优秀，因此更为遗憾、可惜对方的死亡。 　　木绯屿表现得越亲近克莱恩，便越显得蓝佑可惜。 　　寇月为那位年轻的蓝上校感觉不值。 　　听他们反复提起蓝佑，背对几人的克莱恩嘴角无意勾了勾。 　　如此低劣的挑拨离间手段，若不是“蓝佑”就是他，他这会儿该多膈应啊。 　　木绯屿则完全没感觉，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蓝佑”就是克莱恩，“蓝佑”死亡是计划的一环，是克莱恩的工作。他说：“你杀死蓝佑，你有什么好说的。” 　　以前就对邢以芮看不顺眼的魔尊如今更厌恶对方了。因为克莱恩说是他将联邦弄出的怪物投送到赫尔曼星，害死了许多人。克莱恩对他非常失望和愤怒。 　　而木绯屿记住了克莱恩的计划，十分认真地要坐实其罪名，用邢以芮去搅动联邦军部内局面，拖垮一部分势力，让更无能更没道德的一军团长上位，以便日后激化联邦内部矛盾。 　　“你一个叛国贼的话没有半分可信！”邢以芮好不容易找到洗脱冤屈的切入口，对木绯屿是紧盯不放，一刻也不肯冷静下来。然而他本身并不是一个擅长阴谋诡计，精通人情世故的人，自确认木绯屿身份到现在为止，他除了说垃圾话，并没有从木绯屿这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洗白证据。 　　无论本人肯不肯承认，邢以芮能够在二十岁出头就任职军团长副官、前途无量，确实是因为《我的元帅爷爷》。 　　木绯屿不回应这句扣罪名的话，转而问木新南：“木诚海死了没？他年纪很大了……木修文有没有带新小三回家？木缨的未婚夫家里破产没？啊，她的婚约好像在这之前就解除了。那木家有给她找新未婚夫吗？对方是什么样的A？”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似乎挺关心木家的，实际上字字句句皆是讽刺。 　　说起来，木缨的婚约告吹，其中有木绯屿出的一份力。其婚约对象的家族破产则是克莱恩在背后谋划。 　　电视剧里的主角A冲冠一怒搞垮一个反派家公司还得靠主角家资本比反派雄厚，恃强凌弱。他老公一穷二白，推动一个改革法案搞垮了一堆军工企业，包括财力雄厚需要木家眼巴巴攀附的林家。 　　如此一想，木绯屿便更加坚定陷害邢以芮的想法。 　　克莱恩的计划一定没错！ 　　被询问的对象木新南心情可复杂了，尤其是木绯屿毫不遮掩对于木家的恶意，令他感受到一种羞辱。以及说这些话的人竟然是他弟弟的羞耻。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木新南眉头皱得能打结。“小时候明明是安静听话的。” 　　巧了不是，类似的话克莱恩的父母也说过。 　　“我们家从没亏待过你，爷爷和爸一直承认你木家少爷的身份，我……母亲也没有虐待。我不理解你从哪来的怨恨。”说到这里，木新南终于想起一件算得上不太地道的事。可他一个被爷爷、父亲重视，视作嫡子培养的alpha，他无法理解这其中的不幸。 　　他接着说：“你能嫁给蓝佑那样优秀的alpha，还是托那件事的福气。如果你不是omega，根本不可能和优秀的alpha在一起。” 　　说着他看了眼克莱恩的背影。 　　幽静的街道上除了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说话声，就是行李箱滚轮“咕噜咕噜”的声音。街面上的路灯没有电力供应，离开医院一段距离之后，视野内就暗了下来。幽暗与寂静使得走在最前方的克莱恩停了下来。 　　寇月等人沉迷于和木绯屿吵架，当下先是一愣，险些以为是克莱恩要给恋人出头了。随后回神，方才想起克莱恩恐怕听不懂联邦语。 　　唯有受过克莱恩审问的邢以芮想起来对方似乎是听得懂联邦语的，只是不会说。 　　克莱恩侧过身，抬起木绯屿左手，解下他手腕上的私人终端，自顾自操作起来，将一个摄像仪传输端联上终端，操纵摄像仪飞入道路前方的幽暗中，当做无人穿梭机机去侦察。 　　他的动作打断了木绯屿，但有话不说憋着绝不是魔尊的作风。 　　“木诚海的教育挺好，你将他端架子的那套学得不错。”木绯屿扶着拉杆站起来，讽笑地盯着木新南，“你竟觉得木家不曾亏待我。这话可别对你母亲说，我怕她去找人再生个孩子。” 　　这番话是切实的侮辱了，木新南以为这是在侮辱他的母亲，顿时怒意上头，大步向前。然后就见摆弄摄像仪的男人蓦然回头，冷沉的眼盯住他。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木新南整个人，将他的双脚牢牢钉在地面。 　　邢以芮嗤笑：“你以前在蓝佑面前装得可真好，原来说话这么恶毒。木中尉，看来你们木家的教育可能有点问题。” 　　木绯屿无视趁机说拱火的邢某人，用看废物的眼神看木新南：“我若是你母亲，必定打断你的腿。生你不如生个球。” 　　做了五百年魔尊的木绯屿脾气其实算不得好，他的冷淡是对待蝼蚁般的凡人，而面对木家人，他并不能做到全然不在乎。 　　这些可是曾经支撑着他在修真界苦苦挣扎一千年，不择手段追求飞升路，放弃一切魔尊的权势也要回星际世界的执念——被滤镜糊成镜中月的家中的家人啊。 　　他对木家人有着真实的爱憎。 　　因此他为木新南的言论动容。 　　只不过是嘲讽的。 　　木绯屿揪住克莱恩袖子，理直气壮：“如果老公背叛我找小三，甚至弄出孩子，我一定送他们去死，一家人整整齐齐。” 　　被假设出轨的克莱恩脖子一凉：“……” 第196章 　　“魔尊！”安静了许久的小天道突然传音。 　　木绯屿霍然旋身，扯开防辐射服袖口，抛出四枚翎羽形状灵器，于前方十尺处张开一张光幕。 　　与此同时，克莱恩长臂一捞，扛起木绯屿就跑，精神力瞬间扫荡路边一栋建筑，确认其中没有任何生物后拔枪打碎玻璃，从窗户翻了进去。寇月一瞧下意识打手势，带其他人跟着钻进去。慌乱中木绯屿不忘捞住他的箱子。 　　这个情况其实最好分散逃跑躲藏，但寇月要求一同外出就是为了从克莱恩这里扣出情报，自然不愿此时就分开。 　　克莱恩皱眉扫眼联邦人，放下老婆，转而抬起屋子里一个大柜子顶在破碎的窗户前，然后拉着木绯屿离开门窗，操纵摄像仪返回，透过镜头观察外面。 　　镜头很快回到这栋建筑外的街道上空，克莱恩看见四支像羽毛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一个接近两米高，双足似鸡爪，头像某种星兽脑袋的怪物一头撞在“空气”上。 　　克莱恩顿了顿，转头看向木绯屿。 　　木绯屿眨眨眼，凑到屏幕前瞧了眼，压低声音说：“是魔……变异星兽。” 　　话音落下，克莱恩就听见崽的声音。 　　【是魔族吗？让我康康。】 　　木绯屿一点没把旁边探头探脑的寇月等人放在眼里，当场扒住克莱恩肩膀，拽开其领口掏出毛绒球，将它粘在防辐射服外面。 　　小天道扒拉在它爸爸胸前去瞧屏幕。【长得……挺别致。魔族都这么抽象呀？】 　　魔域入侵发生后，克莱恩那方没有正面撞上任何魔族，因此小天道是头一回看见魔族。 　　克莱恩记下“魔族”这个词的发音，余光瞥着寇月，在屏幕上切出一个小窗口打字道：“寇月会说帝国语。” 　　木绯屿盯着镜头里不断撞击防御光幕的魔族蹙眉，蹲下来打开行李箱。 　　旁边寇月试探性靠近两步。其他人不清楚外面情况，但见敌国指挥官一副如临大敌、躲藏的模样，即便是邢以芮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随意出声，全部安静盯着克莱恩或是寇月。 　　克莱恩的视线猛然定在寇月身上，左手动了动，抬起向她摊开，掌心却是五枚机甲空间钮。 　　寇月立时停住，望着他。 　　克莱恩将空间钮抛向她。 　　寇月下意识接住，随即就见克莱恩竖起食指比在唇前，对他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寇月愣住。有不明所以，也有惊讶。之前帝国军是对他们缴了械的，包括随身携带的配枪和机甲全被收缴走了，而此时躺在她掌心的空间钮就来自被收缴的那些机甲。 　　虽然全是帝国军列装的通用型机甲，其中并没有她本人的专属机甲。但对方身为帝国军指挥，怎么会愿意把机甲还给他们？ 　　不怕他们拿回机甲围攻他吗？ 　　他们这边可是有五个人！ 　　对方究竟是自信还是自负？ 　　寇月留下一枚空间钮，转手将它们分给其他人。 　　这时木绯屿也从箱子里掏出了弓，把它塞给克莱恩，“用这个。” 　　克莱恩眼中，泛着金属色泽的弓身上偶然闪过电弧的光芒，可木绯屿抓着弓臂，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他茫然不解。 　　“用精神力，想象你手里有一支箭，扣在弦上。”木绯屿背身挡住寇月等人视线，一手握着弓臂，一手拉住克莱恩空着的左手扣住弓弦，指尖凝聚灵力幻化出一支箭，再把它塞到克莱恩指间。 　　眼睁睁看着凭空变箭，手里甚至有握箭实感的克莱恩瞳孔地震。 　　“老公，用这个去杀死外面的怪物。”木绯屿眸光沉凝，轻声对他说。 　　克莱恩心中震撼难言。 　　精神力根本做不到变出实物。 　　精神力本质是人类肉眼不可见的能量，领域之外可以穿过大部分物体探知事物；能够聚集成一团形成精神力屏障；能够筛选物质中的杂质促成药物融合。领域内虽然能够形成幻想的场景，但仅限于领域形成的异空间之内，在现实空间里做不到变成实物。 　　至少以目前人类对精神力的了解，闻所未闻。 　　震惊中的克莱恩紧接着便听见木绯屿和崽的对话。 　　【精神力不能变化实物呀，爸爸能行吗？】 　　【魔气与灵气相克，灵力化箭撑不过多久便得散型。本尊受制严重，你爸爸能建起一栋楼范围的屏障，他的精神力在此不受限制……#￥@】 　　后面的话又听不清了，是一段耳鸣似噪音。 　　但这是克莱恩首次听清木绯屿的自称。 　　“本尊”应当是自称吧？ 　　土生土长帝国人的克莱恩不太确定，不能理解。 　　他听不见的内容自然是与天道禁制有关。 　　木绯屿：“修真界天道满口谎言，绝不可信。谁知道它传授给你爸爸的修炼之法是什么？何况修炼之法不一定包含杀敌之法。” 　　因为吸取气运之事而对修真界天道的信任度降到地心里的小天道愤然附和：“魔尊说得对！死胖鸟不能信！我们自己教爸爸杀魔！” 　　木绯屿用灵力加固灵箭，把终端戴到克莱恩手腕上，拽着他就往门前走。 　　镜头里魔族已经撞破光幕，猩红的眼睛转动，没有鼻梁只有两个孔的鼻孔翕动，约莫是嗅到了活物气息，转过脸来面向他们躲藏的房子。 　　室内空间不够空旷，寇月几人不能立即唤醒机甲，又不能放出精神力探知外面，全部不明状况盯着木绯屿两人，又好奇又着急。 　　在木绯屿转身时，他们才看清克莱恩手里的弓已经搭上了箭。寇月一时间有些疑惑，箭是什么时候拿手里的？也是从行李箱里拿的吗？ 　　弓臂那么长，塞箱子里真的不会塞坏？ 　　“砰！砰砰——” 　　这栋房子的墙应声被撞破，砖石哗啦崩落。 　　木绯屿：“射！” 　　魔族刚从墙洞探入的脑袋立刻迎面接了一箭。 　　“嗷——！”魔族脑门插箭，长啸一声暴怒，整个身体用力往洞里挤，转眼挤了进来。 　　木绯屿飞快判断这只魔族的实力：相当于筑基期，脑壳不够硬，没脑子，凭嗅觉辨位。 　　连绕开光幕都不会，属实是蠢。没想起典籍里相应的记载，怕不是低阶魔族里的废物。 　　适合给新手克莱恩当做人生中猎杀的第一头魔。 第197章 　　克莱恩猛力掀倒挡住窗口的柜子，扛起木绯屿跳出窗户。这下跑得突然，把行李箱落下了。 　　“跑！”寇月大喊，向窗户飞扑。 　　体型两米的魔族看着笨重，谁料到它竟脖子一伸老长，脑袋跨过几米的距离一口咬住寇月的一名下属。 　　“啊！” 　　士兵发出短促的惨叫，待魔族缩回脖子时这人已没了声息。 　　寇月脸色一白，扶着窗棱跃出房子。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只魔族大约是真没脑子，捕猎到一只猎物后它就蹲了下来，低头啄食。防辐射服的材料被尖利的爪子抓破撕裂，人类血肉被轻轻松松撕扯。 　　这一幕印在邢以芮眼底，他没有趁机从窗口逃离，而是在室内唤醒了机甲。 　　室外，木绯屿拍拍克莱恩胳膊，从他肩上爬下来，重新凝出一支灵箭探身塞进他手里。 　　“老公，杀死它。” 　　嘴上说着“老公加油”的魔尊原来根本就放不开手，贴心变灵箭，追着往克莱恩手里送。 　　克莱恩握着箭，心情复杂。 　　那边寇月一回头发现少了两个人，表情可难看了，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巨响，他们刚逃离的房子突然开始坍塌。 　　“邢中校没出来！”木新南焦急说。 　　“绯屿退后！”克莱恩挡着木绯屿后退，放出精神力探向正在坍塌的建筑内。 　　邢以芮在室内唤醒了机甲，机体四米高的联邦通用型机甲外壳强度显然胜过了这栋建筑的建材，顶破天花板不说，还毁坏了其承重结构。 　　邢以芮操纵机甲对着低头啄食的怪物发射机炮。 　　克莱恩沉下脸。 　　如果这里不是离医院据点才两百米，他绝对立刻开着机甲带木绯屿走！在空间不足的室内启动机甲本身是迫不得已下的选择，而在这样的小空间中发射机炮就是愚蠢至极。 　　但凡邢以芮使用机甲配备的冷兵器他都不至于想骂人。 　　他身后的木绯屿也变了脸色，“我的箱子还在里面……” 　　“邢以芮你他妈疯了？！”一句怒骂穿透空气，骂出了愤怒骂出了回音。一向沉得住气的寇中将头发都要炸了，骂完也开启一架机甲冲进驾驶舱，“你们两个！退出二十米掩护！” 　　寇月展现出了久经战场的将军的指挥能力，迅速做出策应邢以芮的安排。 　　这么一会儿过去，临街的一面墙几乎完全垮了，将魔族的大半个身体暴露出来，邢以芮那发自伤八百的机炮轰烂建筑物外，也在魔族身上开了个窟窿。 　　遗憾的是没能杀死魔族，它嚎叫着冲向比自身体型大许多的庞然大物，用嘴撕咬，用身体撞击。 　　陷在废墟中的机甲岿然不动，机炮重新瞄准。 　　邢以芮虽莽，机甲倒是开得挺稳。随即寇月的支援也到了，一具几乎复制粘贴的机甲从侧面靠近，手持机甲剑挥向魔族。同时机甲的通讯频道里传出寇月的声音。 　　“邢中校！我掩护你，先脱离建筑……” 　　回应寇月的是新一发机炮。 　　寇月：“……” 　　想骂脏话。 　　怕伤到队友机甲拿着冷兵器冲上来支援的寇中将差点被友军命中，气得恨不得一剑落邢以芮的机甲脖子上。 　　炮火巨响，烟尘飞舞，机甲视野惨遭遮蔽，雷达系统因不明原因罢工，只剩红外探测依然□□，但在爆炸中心的高温下，视图一片红，机甲主控AI就是烧掉主板也不能将这堆数据绘制成实物图像。 　　在一片烟尘中，一支拖着金色尾巴的箭划破烟尘。 　　“嗷！” 　　魔族的嚎叫戛然而止。 　　机甲里的邢以芮皱起眉。 　　当烟尘沉降，视野重新恢复后，他看见那只两米高的怪物倒在断壁残垣之上，一动不动。 　　怪物脑袋上莫名开了个大洞，暗红带黑的液体从洞口流淌。 　　寇月：“死了？机炮就打死了？那和大型星兽差不多。” 　　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可能是帝国人如临大敌的氛围营造得太好，导致她以为遇到了多恐怖的危机呢，结果就是她没见过的大型星兽而已。 　　可从军二十多年的军人直觉让她一直有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她并不敢真的放下心。 　　邢以芮的机甲频道没有回复。 　　寇月指挥另外两人回来，打开自己的机甲舱准备和克莱恩说话。 　　木绯屿抓住克莱恩袖子认认真真传授他的杀戮技巧：“有些种族会装死，要补刀。” 　　克莱恩：“？” 　　为什么他家omega一副经验丰富过来人的口吻？ 　　寇月从机甲舱跳下来，还没走到近前就眼睁睁看见木绯屿拉着克莱恩踏上废墟。 　　“能用精神力探知它死活吗？”木绯屿嘴上问克莱恩，暗里传音给小天道，“死了没？” 　　离得近了，小天道稍微能用一用天道的感知力：“死啦。爸爸好棒，咻的一箭就杀死啦。” 　　木绯屿抿唇：“两箭。不过这只魔约有筑基实力，他第一箭试探掌握武器，第二箭便能杀敌……很有天分。” 　　克莱恩拿弓的手一顿，略微偏头去看木绯屿。 　　他面无表情，正盯着怪物尸体。 　　克莱恩的嘴角抑制不住微微上扬：一本正经夸奖他的老婆真可爱。 　　“它弱点在脑袋。”木绯屿撒开克莱恩的袖子，无视依然现在建筑废料里的大机甲，上前俯身观察魔族尸体，“在这里。” 　　他指着魔族破开大洞的脑袋，“等级太低，只有魔……没凝成能量核。所以防御很低，就算用炮也能杀死。等级更高的品种有能量核，要摧毁那个核才会立刻死亡。” 　　低阶魔族体内的魔源未凝聚成核，就跟筑基期修士一样，就算凡人拿菜刀对着他们脖子砍也能砍死。强大一点的魔族凝出了魔核，那么仅仅是躯体上的伤不一定会让它们死亡。如同元婴以上的修士只要元婴不灭，便可夺舍重生。 　　并且魔族并非每个种类都是以兽型实体存在，有的简直就是一团魔气聚合体，魔核则藏在气团深处，那种对付起来才叫棘手。 　　“补刀。”木绯屿指指尸体，认真培养克莱恩补刀的良好习惯。 　　克莱恩无奈，顺着他心意掏出枪补了一发，然后说：“给你找箱子。” 第198章 　　说出去联邦人肯定不信，几日内硬生生扭转赫尔曼战役战局的敌国指挥官居然会开着机甲，在建筑废墟中刨灰，只为给他老婆挖行李箱。 　　克莱恩用的也是从寇月等人这里收缴的机甲。他在联邦读的军校，对联邦各种通用型号机甲的操作熟练度不比在场任何人低。 　　已经放弃掉那具被建筑废料埋了腿的机甲的邢以芮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 　　联邦和帝国的机甲技术水平相当吗？就算技术水平差不多，操作台界面也差不多？为什么帝国的少将驾驶联邦机甲的操作这么顺滑？ 　　克莱恩在挖箱子，木绯屿就安静站在街上看着。 　　这一幕令木新南又想起了蓝佑。 　　蓝佑资质超高，是罕有的S级。从第二军团转岗出来当了军部发言人，在木家的几次见面中，对方总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说话让人很舒服。而木绯屿自从结婚后就变得脾气大了，在家里吃顿饭都不安生，甚至差点掀过桌。但凡蓝佑在场，他总是会拦住木绯屿再打圆场。 　　木新南没有谈过恋爱，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木家的几对夫妻各有各的问题，没有任何一对会像蓝佑这样照顾自己的omega。木新南不确定爱情是什么样的，但下意识认为星网上关于这两人恩爱的说法很对。 　　而今天，他看见另一个alpha对木绯屿百依百顺的模样。 　　对木绯屿来说，优秀的蓝上校只是一个转头就能忘记的“前夫”吗？ 　　木新南突然对这个他从来不关心在乎的弟弟生出厌恶。木绯屿丢了木家的脸，令作为兄长的他脸上无光。好像十分对不起蓝上校一样。 　　还有不容忽视的遭受“背叛”的愤怒。 　　木绯屿新找的alpha是帝国人！而且是寇中将口中的敌军指挥官！ 　　在厌恶木绯屿之余，木新南心中更多的是对于这种背叛的愤怒。 　　他在不自觉间摆出了与木诚海如出一辙的脸色，突然对木绯屿说：“跟我回木家。等联系上联邦，你跟走，战事结束我会请求中将把你送回家。” 　　半眯着眼养神的木绯屿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戏？ 　　什么身份啊戏这么多。 　　“你不能跟帝国人在一起，邢中校说得对，你这是……叛国。”木新南压低声音，可见他是害怕其他人想起来这点，从而影响到木家。“回家后你想找什么样的alpha结婚都行，但绝对不能是帝国人。帝国是联邦的敌人，我们正在战争阶段。你这种行为不光丢木家的脸，还是……你太不懂事了。” 　　木绯屿：“？？” 　　“我知道父亲从来不管你，我作为你兄长，现在必须好好管教你。” 　　木绯屿：“？？？” 　　绯屿魔尊纵横魔道千年，见过不要脸的，如木新南这般的也算骨骼轻奇了。 　　“你怕我的身份连累到你？”木绯屿一眼看破对方心思，直接点明。 　　谁知木新南一脸受到侮辱的表情，音量都放大了些：“我是为你好，你却这样想？” 　　木绯屿睁大眼好好打量了下他，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很好，不愧是木诚海看好的继承人。木修武家已经进木家公司的alpha女儿不如你，甚远。” 　　城府与手腕虽然是木新南更为欠缺，人品上木新南大概是比较正直的，毕竟在军校读了几年，受过这方面教育。可为人的本质上，他绝对是整个木家最肖木诚海的。 　　“前途无量。”木绯屿讽笑，“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木诚海与你，那便是老鼠的孙子会打洞？” 　　木新南不敢声张，音量压得极低，木绯屿可没有顾虑，用omega柔软的嗓音说出极尽嘲讽的话，说得字正腔圆，让不远处的寇月三人听得清清楚楚，纷纷投来目光。 　　木新南面色愈沉，真心实意要管教弟弟。 　　木绯屿却眼帘一撩，冷漠道：“我与木家早已恩断义绝，我如今做什么，身份如何，与你木家没有干系。便是叛离你们联邦又怎样？联邦算个什么东西。” 　　魔尊多大胆啊，魔尊敢带人攻上六大宗主峰，尸山血海他踏过了，秘境小世界他毁过了，给他一个舞台，他连天都敢逆。区区凡人的国家算什么？ 　　魔尊凭什么效忠联邦？凭什么离开克莱恩回去接受凡人律法的审判？ 　　木绯屿从魔宫最底层的侍从一步步爬到尊主之位，不是为了给凡人低头，被“木家人”的出身给限制的。 　　他入主魔宫逾五百年，自有一身傲骨，是强大的修为和滔天权力蕴养出的倨傲。是强者的孤高、权利阶级的傲慢。 　　木绯屿绝对做不到如克莱恩一样，为祖国奉献。 　　他们从来不是同道之人。 　　“你不放心，不如杀掉他们。”木绯屿带着恶意挑拨，指着旁观看热闹的寇月三人说，“我不会回联邦，自然不会走漏消息，那么我在帝国之事就只有你知道了。” 　　寇月莫名心脏一紧，直觉告诉她，木绯屿是认真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木新南拧眉说。 　　“还不放心？”木绯屿歪了歪头，用最无辜的表情说着残酷的话语，“看在前十八年我与你们母子进水不犯河水的份上，我帮你。我把你们全部杀掉，连你这个知情人也没有了。” 　　木新南终于体会到和邢以芮一样的无能狂怒，失控大喝：“木绯屿！” 　　正在刨灰的机甲停了下来。 　　寇月没有说话，余光却已经在关注克莱恩那边。她当然不信一个omega的大言不惭，“我把你们全部杀掉”这种梦话。但这里不止有木绯屿，还有他的alpha。 　　如果对方不考虑和艾雁石继续谈判，仅仅只有二十人的他们…… 　　木绯屿的嚣张发言结束，只换来一个头冒青筋的木新南。好在木新南确实第一军校确实学了点好，至少不会无能狂怒时使用暴力，对一名柔弱的omega动手。 　　可木绯屿觉得缺了点什么。他往旁边瞥了瞥，扫见邢以芮攀着寇月的机甲爬进驾驶舱。 　　木绯屿：“？” 　　对哦，此处应有姓邢的。 　　邢以芮启动了机甲。 　　魔尊眼中遽然透出杀意。 第199章 　　邢以芮悄摸声开机甲偷袭了克莱恩。 　　两架机甲在废墟和街道上打斗起来。寇月一言不发带着另两人撤离机甲对战的战场，在路面上十几米远的地方寻找掩体。 　　在这三人忙着躲避时，木绯屿拎着弓——克莱恩去开机甲前交还给了他——纵身一跃，轻飘飘跃上旁边一栋房屋顶，弯弓搭箭，瞄准邢以芮机甲背部。 　　他在学校学过机甲基础结构，研究过奥西里斯，他知道联邦设计机甲通常将能源核心部件设置在机甲背部。 　　弓身流动电光，蓝紫电弧缠绕上灵箭，附着雷劫之威的箭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命中邢以芮的机甲，炸穿外壳毁坏掉机甲能源。机甲眼部的灯霎时熄灭，整架机甲断电无法动弹。 　　本世代的机甲极度依赖电力传动，除驾驶舱舱门的弹出可以用机械控制以外。而且机甲操作系统不存在即刻断电操作，所以木绯屿在皇家研究院突然启动奥西里斯时，研究院的人没办法让它关机。 　　能源系统100%损坏，邢以芮就成了罐头里的沙丁鱼，被克莱恩操纵机甲一把摁倒在地。 　　克莱恩打开驾驶舱，从中跳到邢以芮的舱外，一手摸出枪，一手打开舱门。 　　以背后偷袭以牙还牙的魔尊也从屋顶跳了下来。 　　“阁下！”寇月大喊着冲上来，“请冷静！” 　　克莱恩瞥眼她，枪口对着舱内沉声说：“出来！” 　　他让邢以芮自己从舱内爬出来，算是给人留了最后一分体面。 　　“邢中校受伤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寇月故意说话，作势让木新南两人爬上机甲，去舱外捞人。 　　最好能把克莱恩挤开，或是强行夺下他的枪接应邢以芮。 　　寇月着实有点头脑手段。可惜她刚才隔了段距离又没有精神力辅助，忽略了邢以芮的快速落败中还有一位重要角色。 　　木绯屿从克莱恩身侧经过，猛地跳下驾驶舱。 　　“绯屿！”克莱恩倏然一惊，握着枪也要下跳。 　　下一瞬就见邢以芮飞——了出来。 　　是被扔出来的。 　　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邢以芮像垃圾一样遵循抛物线轨迹飞出舱门，“扑通”摔在几米外路面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幸好他是个体质等级A的alpha，非常耐摔，当场就爬起来准备说话。 　　“你……” 　　刚冒出一个字，一道人影随风而至，他胸口挨了一脚，再次倒地。 　　踹倒他的人自然是木绯屿。 　　魔尊的身法快得宛如凭空出现，快得克莱恩拦之不及，快得寇月一声“邢中校”都没喊完。 　　木绯屿以决然不是omega能拥有的力道踹倒人不算，还要嚣张地踩住人家胸口，在断裂的肋骨上施压，让邢以芮当场吐血。血沫糊住面罩，几乎堵住呼吸口。 　　疼痛和窒息感一起席卷邢以芮，但这种伤对他而言不算重，以至他依旧能思考、说话，“你……” 　　“闭嘴。”木绯屿冷冷道。身上杀意几近凝成实质，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人毛骨悚然，他的语气却是冷淡到没有波动，不明就里的人大约不会以为他在发火。 　　绯屿魔尊的怒火向来是冰冷的。 　　“绯屿！”克莱恩急忙从机甲胸部跳下，跑来木绯屿身侧。 　　他不是来救邢以芮的，但他必须阻止木绯屿在寇月等人眼前杀联邦人。 　　“可以了。”克莱恩向木绯屿伸出手。 　　满目杀意的木绯屿下意识扭头，望见克莱恩那双碧色的眼，正在蹂躏邢以芮肋骨的脚一下子缩了回来，眼里的杀意也迅速褪去，慌慌张张把自己的手塞进克莱恩手心。 　　“是他先动的手！”柔弱、可爱的小甜O指着躺在地上吐血的alpha理直气壮大声说，“我、我们是正当防卫！” 　　特意搜索过联邦法律的木绯屿想起了正当借口，越说越自信。 　　【对！我们是正当防卫！】 　　连趴在爸爸衣服上的小天道也挺起了胸膛。 　　克莱恩：“……” 　　敢情这种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能力会遗传啊。 　　他暗暗叹气，牵着木绯屿退后，一边手不离枪警戒邢以芮反扑，一边向寇月交涉。“中将，特殊时期，我对贵国谈判代表宽容处置，希望你们不要故意挑起争端。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启，我想看到联邦的诚意。” 　　他的话说得漂亮，直接上升到两国谈判的高度。 　　寇月作为联邦一方的谈判队伍领队，是带着任何和目的来的，她必须考虑清楚，她所在的第七军团的利益是需要谈还是需要不谈。 　　对邢以芮她是管还是不管。 　　“咳咳……”邢以芮坚强地爬起来，却一反常态没有无能狂怒，而是安静地走向寇月，低声对她说，“抱歉寇中将，我有点冲动。” 　　寇月还没从omega暴打alpha的震惊中回神就陡然被对面话术上升，接着就听邢以芮看似情商回归的道歉，她一时间也不好批评人，只能矜持点头，转头向克莱恩道歉。毕竟邢以芮是第二军团的人，军部各军团各自为政，她本也管不着他。 　　克莱恩抢夺主动权压住联邦人的意见，邢以芮偷袭以及木绯屿打人的事就此揭过。反正是联邦人理亏，寇月巴不得现在翻篇。 　　木绯屿冷冰冰的目光扫过莫名其妙安静下来的邢以芮，见他没有丧失行动力，暗道下手还是太轻。 　　邢以芮之流，死不足惜。 　　“邢中校。”木新南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在让着木绯屿？” 　　刚松口气的寇月：“？” 　　邢以芮：“什么？” 　　“木绯屿已经不是蓝上校的妻子了，他现在是背叛联邦的叛国者，你不用对他手下留情。”木新南说。 　　寇月顺着他的思路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Omega怎么可能这样暴揍alpha嘛？邢以芮全程没还手，完全就是任打任揍的样子。所以一个omega才能把alpha打到吐血嘛！ 　　这才合理！ 　　他们不愿相信omega会比alpha强大，于是自顾自寻找借口。却不管邢以芮骤然变得铁青的脸色。 　　邢以芮囫囵点了下头，没有吭声。 　　他在一个omega手下毫无反抗之力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第200章 　　帮木绯屿找到行李箱后，克莱恩用机甲载着木绯屿继续前进，寇月则命令大家两人一组驾驶机甲紧跟其后——邢以芮一顿操作，他们的机甲数锐减为二。 　　由于机甲具备更为专业的探测功能，而且战斗系统自带录像记录功能，克莱恩带出来的摄像仪似乎失去了功用，于是将摄像仪暂时回收，以备后用。 　　远离医院的灯光之后，环境越见幽暗，克莱恩在犹豫之后索性打开了机甲前灯，照明光束穿透黑暗，照亮前方路面和两侧建筑。机甲以步行姿态，缓慢前进的同时详细探测环境数据。 　　联邦的这款通用型机甲为综合型，兼具进攻和防御，所以机体体型较大，在地面以步态移动时显得有点笨重。好消息是其综合型功能包含环境侦查，主控AI能够处理多系统雷达探测的结果，将它们转化成实物图像。坏消息是处理速度有点慢，还占用内存。 　　第七军团给谈判队伍配这款机甲大概是考虑到它能攻能防的特点。 　　之前寇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把机甲还给他们，其实原因很简单：他要用从联邦人手里收缴到的机甲，他需要知道唤醒口令。 　　即使没有突然遭遇魔族，克莱恩也会把机甲还给他们。离开医院照明范围后，徒步行走会变得十分危险。而克莱恩手里除了奥西里斯外只有从寇月等人这里收缴的机甲。 　　帝国人手里仅有不到二十架配备空间钮的机甲，其余机甲均是整机列在星舰机库里的，现在它们中的一部分停放在医院的空地上。 　　拿回行李箱的木绯屿打起了些精神，从箱子里翻出一个以能源石为核心材料炼制的防御灵器，他将它做成了挂坠，用一看就特别廉价的编织绳拴着。 　　“护身符。”木绯屿拿起它就往克莱恩脖子上挂。 　　克莱恩的视线不由得扫向另一个“护身符”，自家崽。 　　“……”木绯屿也想起了某个敷衍至极的借口，理直气壮说，“这真是护身符。” 　　他把挂坠塞进克莱恩领口，又掏出几样灵器塞进自己口袋里：“我也戴了。” 　　克莱恩一边盯着机甲操作台的各种屏幕界面，一边分心应了一声。 　　木绯屿抱着弓坐在侧旁席位，盯着他唯一能看懂的呈现机甲视野画面的屏幕看，踌躇好一会儿才说：“它们不是变异星兽，是魔族。” 　　克莱恩心里意外，面上却不显。他以为木绯屿不会对他说实话。“魔族是什么意思？” 　　在机甲舱的封闭环境里，木绯屿可以肆意与克莱恩用联邦语交流，不用担心外人听见不该听的。 　　但这个问题木绯屿并清楚该如何回答。 　　他只能用修士对魔族的认知说：“是一个诞生于恶与杀戮的种族。以实力划分，有低、中、高阶。你刚杀的那只大约是低阶魔族中实力最弱一档的。魔族越弱，越是受本能支配，越像……唔星兽。” 　　“魔族在魔气环境里生存，所以力量本源叫魔源。更强一点的能凝炼出魔核。魔核既是力量本源，也是弱点。毁掉魔核就能迅速杀死魔族。但不同品种的魔族体内魔核位置不同，仍需探索。” 　　“据说……”木绯屿所踟蹰的便是这后面的话该不该告诉克莱恩。 　　可他在此受制严重，连小天道都顶不住魔域霸道强大的法则，只能缩成一团躲在爸爸的羽翼下。 　　若是撞见更高阶的魔族，木绯屿打不赢怎么办？ 　　魔尊是嚣张自信，不是自负自大。 　　而克莱恩因魔骨不受魔气辖制，在此环境里恐怕和魔域土著魔族一般适应，又有天道盖章的高天赋，届时必要借助他的力量。 　　需要克莱恩出力，他就不能对魔族、魔域一无所知。 　　若是告知这些，就一定瞒不住某些事。 　　“高阶魔族具有人形。”木绯屿使用了利于星际人理解的描述，“你可以把它们看成高等智慧种族。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遇到高阶魔族只能逃。” 　　说着他看一眼缩着毛毛的小天道，蹙着眉说：“但可能逃不掉。” 　　克莱恩深吸口气，问：“据谁说的？这些低阶、高阶划分标准是什么？谁制定的？人类星历上从来没有对应记录。连传言都没有。”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各块屏幕上，双手始终操作着机甲保持步态移动。 　　机甲沉重的双脚一下一下踏在地面上，驾驶舱微感晃动。 　　木绯屿一下子噤了声。 　　于是克莱恩知道，他这一次仍然得不到答案。 　　“有一个充斥魔气的地方，那里物资匮乏，生存其中的动物为了获得更多资源会入侵别的地方。遭受入侵的地方的人将那里称为魔域，其中诞生的生物统称魔族。我读过当时的人对魔域入侵的记载。”木绯屿紧紧攥着弓身说。 　　意外得到回答的克莱恩愕然扭头，他几乎是失控的追问道：“你去过被入侵的地方？” 　　木绯屿闭口不言。 　　但沉默已然没什么作用。萦绕在木绯屿身上的重重迷雾终于露出了一道裂口。 　　这些信息足够克莱恩确定木绯屿在成年前的一段时间去到了某个地方，就是这个所谓“被魔域入侵”的地方。他在那里接触到与联邦、帝国截然不同的知识，获得了比S级alpha更强大的精神力和格斗能力。毕竟他是一个能够暴打高等级alpha，徒手揍虫族的omega。 　　确定这点之后，来历不明、能变成小毛球、拥有空间跨越能力的崽来自哪里就不言而喻了。 　　他时不时表露出的异于常人的认知和思维也有了来源。 　　许多疑问串联了起来，拥有了比较明确的答案。 　　“杀戮、掠夺是魔族本性，魔域入侵非人力可阻止。”木绯屿强行岔开话题，继续说，“我打算阻止。可我实力不济。你不怕魔气，有后天优势，我、我教你战斗技巧。” 　　教克莱恩战斗技巧这种话着实难以出口，从他一个连机甲都不会开的omega嘴里说出来，横竖听着不靠谱。 　　克莱恩思忖几秒，问出关键问题：“是阻止魔族入侵，还是阻止魔域入侵？” 　　假设魔域入侵的概念属于高维入侵，那么前者相当于抵御虫族入侵，将虫族驱离星球就算阻止；后者则需要击溃异族，使它们不会威胁人类生存。 　　克莱恩不愧为军校指挥系优秀毕业生，在战斗之前，他首要关注的是战略目标，其次才是其他问题。 　　木绯屿蹙了蹙眉，不确定道：“据记载……必须封印魔域入侵的通道。” 　　修真界于一万年前遭遇魔族入侵，最终由魔主封印魔域通往修真界的通道，一场险些毁灭修真界的危机得以终结。 　　此时的木绯屿尚不知道，封印方法被修真界天道和魔主的修炼方法打包传给了克莱恩。 　　“我们现处的应当是在魔域吞噬帝国……空间形成的区域。可以把这里理解为领域，所以四处充 　　斥魔气、魔族出没，电子设备失灵，不能联络外界。”木绯屿直言点明，“我和、我暂时没有离开的办法，你有什么想法？” 　　一块屏幕中出现异常数据，克莱恩果断推杆启动加速引擎，机甲迅速升空，至百米处低空低速飞行。然后他说：“我杀虫后那一战里，我先开了领域，接着虫后也开领域，它的领域差点挤破我的。” 　　“启动巡航模式，选择自动驾驶航线。”克莱恩对机甲主控AI下令，手上快速输入巡航范围。刚操作完就接到寇月通过机甲通讯频道发来的询问。 　　寇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飞行？” 　　克莱恩不理会她，转头对木绯屿说：“如果这是一个领域，找到领域边界，开启新的领域，空间叠加状态时的规则是同时具备肯定和否定。” 　　木绯屿表情茫然。 　　听不懂，学渣根本听不懂！ 　　克莱恩从他的表情中读出这个意思，哽了下说：“有可能破坏领域空间的意思。” 　　【不可能！魔域法则的核心之一就是吞噬空间。爸爸以凡人之身，一己之力怎么跟魔域法则杠？虫后的领域能动摇爸爸的是因为他们精神力同属一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也就是在同一法则之下对抗。但现在是魔域和星际世界的碰撞，而且显然是魔域法则更胜一筹。】 　　木绯屿简单转述：“不大可行。你个人的力量太弱。只是用领域来形容更容易理解，不代表这就是精神力领域。” 　　机甲的多种探测仪对准地面继续探测，飞行几百米所测皆是空荡幽暗、影影绰绰的建筑，偶尔红外雷达会发现非人形的动物，也就是魔族。夜视成像系统只能给出模糊到难以做实景地图参考的画面。 　　“绯屿，绑好安全带。”设想被否决的克莱恩并不气馁，他更改机甲飞行姿态，加速抬升高度，并盯着下方显示屏上的速度、高度等数据，让主控AI截取加速阶段的数据计算重力。 　　“重力系数10。” 　　“赫尔曼星地面附近重力数9.7左右。海拔数据从开机起就不对劲，它是从0开始的。”克莱恩说，“这里不是赫尔曼星。但地上这些街道、建筑是赫尔曼星上的，跟我来的人大部分来自赫尔曼驻军，他们能确定。为什么？” 　　木绯屿皱着眉毛陷入纠结。能御器飞行的修士从来不会通过引力分辨星球，修真界的地到底是不是个球都不清楚。不过这确实是个思考的好角度，“赫尔曼星的这块区域被吞噬，投放到这里……所以这就是魔域边界！” 第201章 　　星历2355年，5月，帝国与联邦之赫尔曼战役进入新的阶段——被动停火。一则消息震动全星际。 　　一个月前，赫尔曼星一号卫星军事要塞突然失联，随后一号卫星发生大爆炸。赫尔曼星球部分地区、边境星域两军谈判区消失。帝国军指挥官所在空天母舰舰队全员以及联邦军谈判代表全队失联。 　　一片深黑迷雾笼罩了失联区，无论帝国还是联邦派遣的调查团始终无法进入这些区域。 　　惊变数日之后，赫尔曼星被黑雾笼罩的地方迷雾散去，但大片陆地也不翼而飞，留下大片大片近万米深渊，犹如这些土地被从这颗星球的大陆上剜去，留下幽深广阔的疮疤。 　　而原本居住在这地方的人，全部失踪。 　　仿佛数夕之间，超过两百万人无声无息的消失。 　　十天后，帝国国防部发布消息，确认帝国军一支空天母舰编队失联，失踪部队人数两万。预计联邦军失踪人数一千。联邦军部未对本国民众公布任何消息，但第七军团长要求第二军团长艾雁石向帝国军方发出交涉，搁置谈判，搜救第七军团副团长寇月。 　　又过几日，艾雁石向前赫尔曼驻军司令菲洛米娜中将提出暂时停火协议，同时联合组成搜救队前往舰队失踪星域搜救双方军人。由于克莱恩失踪，菲洛米娜直接向代理元帅上报，得到对方答复，拒绝艾雁石的提议。 　　同时代理元帅绕过国防部，以代替克莱恩指挥的名义下达的命令中，菲洛米娜率军攻击停驻在边境的联邦军，继续驱逐联邦人。 　　菲洛米娜佯装答应艾雁石的提议，打着组成联合搜救队的旗号伪装舰队，顺利接近联邦军，随后突然发起攻击，成功偷袭联邦军。 　　艾雁石率部退至帝国星域，而寇月率领的第七军团支援部队因缺失寇月这个第一指挥，留守的指挥官权力有限而束手束脚，最终调度失利。艾雁石趁机将第七军团支援部队当做盾牌阻挡帝国军的正面攻击，致使他们损失两艘歼灭者级歼星舰，最终也撤离帝国星域。 　　然而事情远没有到此结束。 　　联邦第二、七军团在联邦边境重整舰队，艾雁石以七军团寇月不在；后备指挥官调度失利；二军团长委派的新中将指挥到前线来尚需要时间，但前线战事明显等不起为由，将七军团支援部队拆散整编进二军团舰队，以便统一指挥。 　　消息传回联邦主星，第七军团长愤怒又无可奈何，与艾雁石的同盟关系摇摇欲坠。 　　之后重整过的联邦军再次越境同帝国军作战，接下来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这也是两国被动停火的直接原因——交战中的舰队所在星域突然坍缩。 　　帝国和联邦分别有二十万人和十五万人失踪。而这个失踪只是因为无法找到他们的尸体，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他们不可能活着。 　　艾雁石的第七军团不至于说损失惨重，但这样的损失让国会对他大失所望，指责他贪功冒进的言论逐渐流传，军部会议上有人开始对他掌控第七军团这点发难。 　　帝国方的反应则更激烈，首相当即召见代理元帅，要求对方为绕过国防部代理指挥菲洛米娜部作出解释。下议院召开国会质询，要求代理元帅接受质询。 　　此次双方兵力莫名其妙大幅减损，两国的国会同时对两边指挥官或代理指挥官发起质询，阻断了两军继续交火的可能。两边不约而同停火。 　　十数天前，联邦边境星域塞卡星遭遇了与赫尔曼星相似的黑雾侵袭，大片土地消失，近三百万人失踪。执政党和国会向军部施压，要求派兵进驻塞卡星，调查这件事。军部暂时没做出决议。 　　五日前，塞卡星上的黑雾消失，一群人出现在万米深坑底部。 　　他们就是失联一个月的克莱恩、寇月等人。 　　* 　　“魔尊，我好像想到离开的办法了。”小天道传音说，“如果这里是魔域和星际世界融合的边界，空间会不那么不稳固。要是爸爸在这开领域，我可以借用他空间里的法则打破空间壁垒，把你们带出去。” 　　如此成功的前提是克莱恩的领域空间比魔域空间更稳定。 　　意即克莱恩必须硬扛魔域法则。 　　以凡人之躯，硬拼一界之法则？ 　　木绯屿紧紧握着弓说：“回医院。我们去清理医院附近的魔族。” 　　听见了小天道传音的克莱恩觉得这思路可行，没注意木绯屿的语气，当即操作机甲返航，并告知了寇月。 　　“我有……一个离开的办法，可以试试。”木绯屿说。 　　“什么办法？”克莱恩明知故问。 　　但木绯屿的回答出乎意料：“一力破万法。” 　　克莱恩明显没听懂。 　　小天道却大惊：“魔尊想做什么？” 　　木绯屿抿唇，传音回它：“以凡人之躯如何对抗一界法则？你想他死吗！” 　　小天道委屈坏了：“瞎说！我怎么会想爸爸死！那我不是提了个可能嘛！要是爸爸顶不住，我肯定不让他做了啊！” 　　小天道：“呜呜，魔尊怎么可以怀疑我会害爸爸，你太过分惹！” 　　旁听了全程的克莱恩：“……” 　　他无奈地叹着气，轻轻摸摸衣领外的毛绒球。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个许多人都困扰不已的疑问。 　　当老婆和崽吵架时，他应该站谁？ 　　一碗水端平的选项可以提前排除，以他家这两位的性格，怕不是要两边一起炸。 　　木绯屿：“无论怎样的强者成长皆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你指望借他的力量打破壁垒，不如指望本座。” 　　为了从修真界回到星际，魔尊可是下了足足一千年的功夫钻研、寻找办法。当年他无天道相助，要脱离修真界等于逆天而行。只可惜渡劫失败，他未能等到天界降下登仙梯的时机。 　　如今有小天道在，他只需要创造一个打乱魔域空间平衡的瞬间，使天道能趁机脱离魔域法则压制，去开启穿越时空的通道。他要做的不是制造一条“登仙梯”，而制造“登仙梯”出现的前提。如同他在修真界时为了让登仙梯出现而去完成飞升的先决条件。 　　小天道有些想岔了，以为木绯屿要搞事：“不行！你不能乱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呀。你是修炼灵力的，在魔域里动手还不如爸爸呢！” 　　木绯屿：“本尊不会乱来，只是用法则对抗法则。” 　　他指尖轻叩弓臂，转头对克莱恩说：“老公，把奥西里斯给我。” 　　克莱恩还在思考“法则对抗法则”的含义，随手摘下机甲空间钮给木绯屿，“最好不要在联邦人面前用。邢以芮不会认不出奥西里斯。” 　　木绯屿点头，把空间钮吊坠攥在手心，没头没脑说：“元熙今年可以上幼儿园了。” 　　小天道：“？” 　　克莱恩没忍住笑意，“嗯，三岁半，年龄够了。” 　　“去我们家社区的幼儿园吧，离家近，让它自己上学。” 　　小天道：“？？？” 　　“熙宝自己？”克莱恩惊诧，“他还小……” 　　小天道：“我还是个宝宝！！怎么可以让我自己上学！魔尊大魔头！！” 　　“要盯着它做作业。”木绯屿自顾自继续说，“不能从小就做个学渣。” 　　小天道呜哇一声哭出来。 　　克莱恩忍着笑附和：“对，绯屿这么聪明好学，元熙肯定不会是学渣。” 　　小天道：“呜呜……嗝，哈哈哈哈！” 　　木绯屿：“……” 　　机甲返回医院附近降落，联邦人的两架机甲尾随而至。木绯屿说要锻炼用精神力杀魔族的能力，让克莱恩拿着弓去找魔。 　　克莱恩认为木绯屿了解魔域和魔族，在这些问题上充分尊重他的意见，当真收起机甲，重新放飞摄像仪，徒步在医院四周巡逻探索。 　　寇月等人不明所以，但为了情报仍旧紧跟在后。 　　木绯屿拖着自己的箱子，跟克莱恩走了没几步就说累，要自己先回医院。 　　克莱恩不大放心，亲自将人送回医院大门前，要亲眼看着他进去。 　　“老公，一小时内你一定要回来。”木绯屿抓着克莱恩的袖子叮嘱。 　　“好。”克莱恩答应道。 　　木绯屿咬了咬唇，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医院。 　　目睹两人依依惜别一幕的联邦人只觉得无语，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一个人先回据点，一个在据点四周警戒一圈而已好吧？ 　　克莱恩拎着弓，心里琢磨着精神力到底能不能变成实体箭，一边想着木绯屿没有明说的离开办法是什么，或者崽的精神力领域方案可行性有多高。 　　就在他们走到医院侧门外街道时，天上忽然划过一道流星似的光。他们下意识紧张，随后地面开始猛烈震颤，建筑物摇摇晃晃有坍塌之势，路面甚至出现裂口。 　　克莱恩反应极快，唤出机甲登入，再操纵机甲升空避开这疑似地震的现象。 　　寇月四人只慢他一步。 　　魔雾涌动，弥漫笼罩了整片区域。 　　如果他们知道此时的外界发生了什么，就会知道两国边境战场星域坍缩，双方瞬间损失几十万人。不久后联邦塞卡星大片区域被魔雾吞噬。 　　当魔雾从塞卡星消散，那些地方的陆地就会被从星球上剜去，其地上除了生物以外的所有一切会重现在这块魔域的边界，与来自赫尔曼星的部分融合。 　　同一时刻的医院据点内，地面震感强烈得大家当场以为发生了地震，纷纷顾不得其他跑出大楼。木绯屿的结界挡得住魔族攻击，挡不住地面震动。 　　帝国军还好些，好歹有副官和布莱兹上校的组织，人没有跑得太散。联邦人一出门就跑丢了一个，后来就彻底跑散了。 　　此时木绯屿正在大楼外边，他亲眼目睹了天边的流光，等地面震动发生，大家一股脑往外冲时，他立即撤掉大楼外部结界，以免这些人事后回楼内遭结界误伤。 　　之后木绯屿提起箱子，施敛息诀避人耳目，悄然离开医院。 　　“奥西里斯。”他在一片空地上唤醒机甲。 　　缩小体型的奥西里斯现身，它手里还拿着与这个体型比例极不协调的大剑。 　　“您好，夫人。”奥西里斯的AI同时被唤醒。 　　木绯屿仰头望它亮着红灯的眼睛，抬起右手低声唤道：“逆缘。” 　　机甲手里的大剑上应声飞出一道光，它落至木绯屿掌中，化作长剑。 　　逆缘剑长五尺五，半掌宽，可断因果、逆因缘，故称逆缘，乃绯屿魔尊本命灵器，是为魔剑。 　　“奥西里斯。”木绯屿左手摊开，掌心的小鸟形状的纸片化为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山雀，毛茸茸圆滚滚的鸟团子展开翅膀，啾啾叫。 　　奥西里斯：“？？？” 　　“去找克莱恩。” 　　银色的机甲回到空间钮，山雀傀偶叼起项链。 　　木绯屿割破指尖，挤出一滴指尖血点在鸟脑袋上，给它下护体血咒。如此仍不放心，怕它遗失机甲，索性横剑一抛，逆缘剑凌空悬浮，他随后踏上剑身，御剑而起。 　　敛息诀下，木绯屿的身影以凡人眼力不可视见，凭着他给克莱恩的护身符上的标记，他能够在百里内追寻对方踪迹。 　　数息之间，他便寻到了克莱恩……的机甲。 　　附近的空中还有两架同型号的机甲，木绯屿传音给天道确认没找错机甲，将傀偶扔了出去。 　　小山雀扑棱翅膀努力飞到机甲肩膀上，拿喙敲敲这个金属大家伙，项链啪啪撞在机甲外壳上。 　　没过几秒，机甲抬起手臂，把小鸟团子捉进拳头里。 　　眼见如此，木绯屿方才御剑离去。 　　如何用法则对抗法则？ 　　小天道的原生世界崩塌，法则崩溃。如果说它孱弱得像个先天不足的幼崽。那么原生世界万物勃发，秩序井然的修真界天道就是强壮的成年体。 　　魔域法则霸道，可魔域资源匮乏，生活其中的魔物残暴嗜杀，秩序必然是不稳定的。与修真界比，它就像天生残缺。它当年对修真界的入侵可是一点点蚕食，而非降维式入侵。 　　星际世界看起来辽域广阔，却也由于宇宙过于浩瀚而无法被单一、强大的天道所掌控，甚至于不能自然诞生如小天道这种意义上的天道，或者说天道意识。 　　这样的世界在遭受魔域入侵时显得无力，但换个视角，魔域要吞下一号卫星尚且不易，最终导致一号卫星爆炸，周边空间坍缩。眼下这片赫尔曼星球街区景象就是魔域消化不良的表现。 　　因为缺失天道，魔域的法则效力高于星际，换作修真界却是后者更占上风。所以一万年前魔域入侵修真界远没有入侵星际这般简单粗暴。当年高阶魔族偷渡修真界，用魔族功法诱导修士修炼，成为魔族附庸，借修士的手去对付自己人，搅得人间大乱，正道修士顾得上魔修就顾不上魔族，弄得分身乏术。 　　即使如此，魔域入侵也持续了百年，始终没能完全吞下修真界，直至魔主出世，驱逐魔族。 　　木绯屿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修真界天道之力。 　　他从剑身上跃起，抓住逆缘剑柄向地面林立的建筑横扫，瞬间扫平一大块区域，粉尘飘扬中他闭气落入其中心，脱掉身上的防辐射服和呼吸面罩，从箱底里拿出法衣换上。 　　玄色为底，金线绣纹，龙凤与云纹交织出防御阵法，既威严贵气，又具实用性能。长发柔柔的披散下来，木绯屿抽出一根与法衣配套的发带紧紧绑住头发，高高束起。发带上自然也绣了阵法，是一道聚灵阵。 　　整套法衣单看其上阵法便知其价值高昂。修真界天道的见面礼是花了大价钱的。 　　木绯屿慢条斯理整理袖口，暗暗想，希望它一会儿能顶住不变成破布。 　　理好宽大的广袖后，他垂目盘膝坐下，逆缘剑竖直插在他身前地面。 　　紫府之内，元婴小人倏然睁眼，双手一个印接一个印地按部就班掐诀，催动功法运转。 　　他在恰当时候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落到逆缘剑上。 　　“解除封印——” 　　魔剑出世，应受雷劫。刚取出逆缘时木绯屿修为太低无法承受，所以用自身之血将它真正的力量封印。现在他解开这个封印。 　　修真界法则能跨越时空，来魔域之内劈雷么？ 　　木绯屿在赌。 　　他若赌中，就无需克莱恩冒险。 　　若不成，逆缘轻松解封，他就拿着剑在这方界域内劈出一条出路！ 　　所谓一力破万法。 　　曾经他硬生生劈碎一个被人为强行关闭的秘境。秘境困不住他，修真界困不住他，如今之魔域也不能困住他。 　　另一边，克莱恩冒险在半空打开驾驶舱门，把机甲拳头里的东西扔进驾驶舱。 　　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鸟团子在他眼里清晰可见，它细小的喙中叼着空间钮项链撞进克莱恩怀里，脑袋隔着衣服碰到他胸前的灵器坠子点了点，毛团子啪的一下变回纸片。 　　【哇！是魔尊的纸偶！】 　　克莱恩拎起掉在自己腿上的项链，审视着存放奥西里斯的空间钮，心生不妙之感。 第202章 　　疑似地震的地面震动刚刚结束，天边又传来雷鸣声。 　　跑出医院的帝国军在利用机甲避险时发现了空中盘旋的联邦机甲，很快布莱兹上校联系上了克莱恩，在他的指示下集结为编队，然后再去捞联邦人。 　　“轰隆——” 　　最后一道雷劈落，雷劫的威压散去，纯净得具有冲击性的灵气如同导弹穿透魔域的天空，在木绯屿头顶空中炸开。也如一记强心针泵入心脏，令木绯屿精神一振。 　　法衣的绣制的防御阵法上灵光熠熠，光华流转间抵消掉雷劫之余威，天道所赠之物果真非凡。宽大的袖袍一振，雷劫送来的灵气疯狂涌向木绯屿。 　　他在与魔气争夺这些灵气。 　　现状比他预想得好。 　　没想到雷劫的法则如此霸道，宁愿把大量灵气送入魔域也要劈他。 　　只要他吸纳的速度够快，就能赶在魔气侵蚀这批灵气前获得灵气补给。 　　他自己吸不够，还把魔剑当做储灵器双管齐下。 　　而灵气不仅对他有益，也同时吸引来了大量饥饿的魔族。 　　灵气与魔气相克的意义是——灵气既克魔，也可转化为魔族的力量。 　　同一时刻，整编完队伍的克莱恩果然没找到木绯屿，他沉默数秒，将大家交给布莱兹上校，自己独自脱离队伍开着机甲赶往落雷的方位。 　　【魔尊魔尊，听得到吗？】 　　【你做了什么呀？怎么突然@#￥】 　　【你是%&了吗？受伤没呀？】 　　一路上，克莱恩听着崽一连串提问得不到回应，心里越见焦急。 　　【啊啊啊！！好多魔！！】 　　当一大堆异常数据引发机甲系统警报时，克莱恩也听见了崽带着惊恐的尖叫。 　　【魔尊！魔尊！】 　　【别叫了！】木绯屿的声音终于传来。 　　小天道愣了下，连忙传音问：“你在哪里呀？你渡劫啦？有没有受伤？我好像看到了一大群魔族，好吓人哦。” 　　木绯屿一怔，霍然抬头，果真在半空找见机甲的照明灯。 　　“准备一下。”木绯屿执剑起身，涌动的灵气拂动他散落的发丝，长长的发尾随着他转头轻轻扫动。“本尊要劈出一条路。” 　　小天道：“！” 　　木绯屿挽起一个剑花：“你以为……应向天劈，还是向地下？” 　　小天道下意识想了想，不确定道：“我不知道。” 　　木绯屿微微阖眸，魔族的气息越来越近，趁着雷劫带来的灵气尚未完全消失，他左手单手掐诀，右腕转动，带动剑身翻转，剑尖在空中划出玄奇的轨迹，引动周遭灵气高速流动，搅着灵气环住魔剑。 　　有灵气顶着，他的神识得以顺畅释放，两息之后，他偏身转向一个方向，祭出第一剑。 　　经神识探知，这个方向的魔族实力最强。 　　裹挟着精纯、磅礴灵气的一剑之威远高于木绯屿元婴期的实力。 　　竟然气吞山河，摧石裂地。 　　地上出现一道深约百尺、长约百丈的坑。剑风所过之处，死物成灰，魔族成渣。 　　巨大的能量波动在机甲的探测系统屏幕上留下夸张的折线，程序死板的AI分析结果：“下方地面发生近粒子炮攻击。” 　　【嘶，一剑干掉了好多魔。】 　　听到崽这句话，克莱恩余光瞥向胸前才发现衣服上的毛绒球不见了。他顿时一惊，但并未慌张，他以为崽是去找木绯屿了。可他依然能听见崽脆生生的声音，如在耳畔。 　　原来小天道嫌在机甲舱内不方便它“看”魔尊，悄悄钻出舱趴到机甲外壳上去了。 　　地面上，木绯屿双手握剑柄，剑尖竖直朝下，用力刺入身前地面。剑身上亮起红色符文，以埋入地下的剑尖为原点，方圆三百里的地面由地下向外震动，杀机以环形自内往外辐射，自地底向地上突袭。 　　“嗷——” 　　受灵气吸引而来的大批低阶魔族猝不及防地在这一招下惨死。少数反应更快，实力更强的魔族避开了这一击。但攻击结束后，木绯屿周身十丈外也结成了一道剑气与杀机形成的圈，可暂时阻拦魔族接近。 　　至于从空中来的魔族？ 　　没关系，他接下来就要天上出剑。 　　假如魔域是一颗星球，离开星球的办法就是摆脱它的引力场，飞向太空。 　　假如魔域是一块扁平的空间，那么向天上突破也能离开。 　　也就是说，向地下突破可能是错误选项，但向天上打指定没错。 　　半空的机甲内，克莱恩看不见地面发生的事，雷达系统大半失灵的机甲宛如瞎子，何况这里没有自然光，除去灯光照射处外一片幽暗，机甲视野几乎全废，只剩红外探测勉强一用。 　　他按捺不住操纵机甲向地面降落，他要去木绯屿身边。 　　不论木绯屿是谁、去过哪里、多么强大，他始终愿意牵住他的手。 　　无论崽口中杀魔如砍瓜切菜的“魔尊”究竟是什么模样，他都是木绯屿，是那个总是摆着柔弱、无辜的姿态，不爱上学、喜欢看狗血电视剧的omega。 　　克莱恩不惧怕这份未知，只惧怕无法靠近他。 　　此时雷劫带来的灵气已几乎耗尽，木绯屿也注意到天上的机甲正在降落。 　　小天道兴奋地张开浑身毛毛，“魔尊魔尊！我们来啦！诶不对？我怎么感觉离你越来越近啦？” 　　木绯屿乘着最后一点灵气，御剑而起，与逐渐降落的机甲擦身而过。 　　小天道：“？” 　　机甲的摄像雷达可拍不到刻意敛去身形的修士。克莱恩什么也没看见。 　　他等不及机甲完全着陆就打开驾驶舱，急切地钻出舱门，然而地面上并没有他渴望见到的身影。 　　克莱恩惊怔地站在地上。 　　【我和爸爸安全着陆啦。爸爸好像没看见你，站在地上发呆。呼……幸亏你跑得快，你这样子被爸爸看到，咱们就真解释不清了啦！】 　　克莱恩的心沉沉往下坠。 　　他不需要解释啊！ 　　明明该暴露的都暴露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他们还要坚持掩饰躲藏？他们到底在掩饰什么？ 　　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对？ 　　克莱恩不明白。 　　但错的一定是他。 　　他依旧做得不够好，所以得不到木绯屿的信任。 　　他摘下面罩，肆意呼吸着别人不能呼吸的魔气，在机甲的灯光圈出的这一方地上，仰望黑暗的天空。 　　他深切明白了一件事： 　　木绯屿不会为他停留。 　　如果他不能自己飞向天空，那么他永远只能看见这片黑暗。 　　一瞬间，精神海震荡，眼睛转变为鲜血一样的红色，天幕在他眼中渐渐变亮，这片黑暗从“眼”里逐渐褪去。 　　克莱恩手掌翻转，一支精神力变幻的箭显现于手中。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箭，突然攀上机甲舱，拿起木绯屿给他的弓，站在舱门口搭起精神力箭。 　　“咻——” 　　箭矢离弦，下一瞬百米外一头魔族魔核碎裂，瞬间死亡。 　　“咦？”一直关注着木绯屿的小天道后知后觉，困惑地扒到机甲机甲肩膀边缘往下瞅。 　　舱门口，克莱恩重复制造精神力箭和射杀魔族的举动。 　　小天道：“！！！” 　　它震惊了，惊得差点蹦起来，连忙给魔尊传音：“呜哇！爸爸会用精神力搓箭啦！而且百步穿杨！！不愧是我爸爸，真厉害。” 　　御剑凌空的木绯屿闻声一怔。心里一直的事好像放下了。 　　受天道青睐的克莱恩果不其然天赋卓绝，身负魔骨的他假以时日，必定成长为所有人高山仰止的强者。 　　解除道侣契，不再掠夺他的气运是对的。 　　这般天才怎能给别人做垫脚石？ 　　有此能力傍身，这个世界的凡人再难伤到克莱恩，也不用怕什么魔族了。他在魔气充斥的地方，只会如鱼得水。 　　至少、至少短时间内，没必要担心克莱恩的安危。 　　木绯屿凝神割破手腕，这一回他弄破了血管，顿时血流如注。这些血液没有随着地心引力流淌，而是在灵力牵引下悬浮在空中，于他身前汇聚成符。 　　刚刚吸纳的大量精纯灵气未来得及炼化为灵力，一部分正溶在血液中。这些血液灵气充沛，聚血成符威力惊人。 　　不过魔尊不止不擅阵道，他也不精于符道。所以眼前所凝成的这道符文压根不是什么正经符咒。 　　这自然是一种提升修为的魔道秘法。 　　转眼间，木绯屿修为暴涨。 　　前期囫囵吞枣般吸纳的灵气疯狂涌入紫府，气势节节攀升，境界一连虚涨三级至合体期。 　　一般的临时提升修为的秘法是涨一个大境界，魔道秘法不计后果，不顾是否会损坏本源拼命堆境界，可提升两个境界。而木绯屿这一波能涨三个大境界的前提是他的神魂境界高于此。 　　与其说是提升境界，不如说是恢复境界。 　　只不过他体内并没有储备足够充分的灵力以支撑境界，所以这个秘法对他的限制不是秘法本身的效果上限，而是他能在魔域里补充的灵气量。 　　这也是他赌魔剑解封会否引来雷劫的原因之一。 　　雷劫里除了雷电，剩下可全是灵气。何况雷劫之后还会馈赠大量最干净纯粹的灵气。 　　境界增涨仍未停止，空中的血符化作一道血色的剑刺入木绯屿心脏。 　　众所周知，心脏对高阶修士而言不是致命弱点，这一下不会杀死他，反倒再次激发提升修为的潜力。 　　他蹲下来，掌心贴住逆缘剑身，开始吸取它之前所存储的灵气。 　　境界增涨，身体中灵脉被迫拓宽，吸收灵气的速率增快，伴随而生的是仿佛每一寸筋骨在撕裂的疼痛，以及神魂伤势的恶化。 　　但这些是强提修为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修真界，可没有白得的好处。 　　储在剑内的灵气吸光了，大境界仍停留在合体期，不够。 　　至少到大乘期才谈得上破碎虚空，那破的还只是同一界域内的空间。 　　好在他曾经在逆缘中封存过自己的剑意和灵力。 　　他蘸起腕上的血，在剑身上涂抹咒文，随后将封存其中的灵力引导入自身紫府。 　　这几道源自他曾经巅峰期的灵力终于填满了最后的沟壑，境界再次增涨，堪堪突破大乘期。 　　大乘前期。 　　木绯屿站起身，衣袂翻出浅浅的浪花，他一脚踏在虚空，手心向下一握，逆缘飞入手中，而他本人则凌空而立，冯虚御风。 　　久违的力量充沛感支配了全身，灵台前所未有之清明，身体的每一寸筋骨充满了力量。 　　他稍稍抬头，仰望幽暗天际，目之所及却并非全然的黑暗，护体灵力自发运转，魔气无法再靠近他周身三尺。神识亦如有了骨架支撑的血肉，变得凝实、强劲。 　　魔气无法再遮蔽、阻碍他的感知。 　　那个统御魔道，尊凌魔宫的绯屿魔尊真真正正立在了这里，这片天地间。 　　可是，不够。 　　与天地相比，与世界相比，大乘前期亦如蝼蚁。 　　虚涨的境界修为经不起消耗，他必须一击制胜，他没有试错的机会。 　　于是木绯屿催动功法，将刻印在神魂上的功法转移一部分至紫府内的元婴身上。 　　天生缺陷的功法《戮仙诀》来自魔族，它本是吸纳魔气修炼的功法，魔族将它带到修真界，修改成了吸纳灵气的功法。 　　后来此功法的缺陷暴露，渐渐被魔修主流抛弃，只在最底层的，接触不到多少功法的魔修中流传。只有没有第二个选择的人才会去修炼堪比剧毒的它。 　　木绯屿能以此功法修至渡劫，必然是仔细钻研过的。 　　他将一部分功法移植到元婴上，然后切割神魂，以血液为载体捏出一个身外化身，再将元婴塞入化身之中。 　　切割本就碎裂的神魂和正常修士捏身外化身可不一样。且不提那份剧痛，他这片撕掉的神魂再也回不来了。 　　如同破镜难圆。 　　摔碎的瓷器无法还原成一块。 　　元婴进入化身，开始按照移植来的功法刻印吸纳魔气。原本压制木绯屿的魔气这下变成了取之不竭的力量源泉，魔气大量侵入化身体内，与他本人等比例复制的“人”眼珠转红，魔气萦绕，艳若玫瑰的脸变得邪肆……丑陋。 　　木绯屿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魔。 　　“难看……” 　　他轻声嗫嚅，提着剑与“自己”隔空相望，看着对方的眼里被恶意充斥，看着自己迈向魔道的深渊。 　　入魔道者，无可脱身。 　　入魔道者，无有未来。 　　入魔道者，永劫不复。 　　一入魔道，便无法回头。 　　即便自毁修为，灵魂也不得安宁。 　　他离开修真界，逃回现实又如何？ 　　最终还不是亲眼看着“自己”成魔？ 　　一旦重回修途，便无法停下对实力的渴求。过去他以离开修真界回家为借口，原来不过自欺欺人。 　　今日他用身外化身吸纳魔气修炼，来日他就能找到别的借口洗去一身灵力，转修魔气。 　　抑或是如其他魔修一样贪图捷径，使上杀人炼尸之类的邪法修炼。 　　提升实力是修士的本能，是任何功法的根本目的。是他一力不可扭转的。否则心意与功法相悖，必然心境崩塌，一念生魔。 　　过去他不受此影响，因为他在变强的目的之上为自己设置了个“回家”的目标。如今他变强的动力又能是什么？ 　　维系他现在的生活。 　　对，对！他还没有走进绝路！ 　　他才不是可悲的只知追求实力的魔修！ 　　木绯屿猛然抬剑，洞穿身外化身心口，破了这心魔劫。 　　身外化身一寸寸融化，从有鼻子有眼的人形变成一滩血，与魔气一碰就被染黑，变成垃圾坠落空中。 　　元婴嗖地钻回紫府，带回磅礴的力量。 　　魔气与灵气本是相克不容，木绯屿却借助移植在元婴上功法印记将之炼化成元婴的本源力量，再在元婴回归后反哺自身。 　　这其实就是用身外化身修炼的法子。 　　境界随之继续提升。 　　大乘中期、大乘后期…… 　　大乘巅峰。 　　大乘至渡劫的门槛既是一层薄纸，也是一堵混凝土墙。 　　大乘修士要跨过去，不仅需要修为，还需要契机。 　　一步迈过，便是通天大道。 　　迈不过去，便至死是庸人。 　　而这一步，五百年前的木绯屿跨过了。 　　今日，在元婴回归前他破除心魔劫时再一次迈过了。 　　——渡劫期。 　　魔尊挽起魔剑，剑指天顶，挟着他一千年来的全部，自下而上挥出一剑。 　　“天道！” 　　他的爱憎、过去与未来，尽在此一剑之间。 　　他非剑修，却在这一剑中裹挟了自己最强的剑意，还有他过去每一次渡劫时所领悟的天地法则。 　　这一剑惊天动地，吞天食地。 　　倘若让修真界的剑修瞧见，说不定有人要当场顿悟。可惜除了克莱恩和小天道，无人得见此剑风采。 　　魔剑上爆出灼然银光，凡人看不见，他们的精神力也伸不到如此高空，错过了这震撼人心的奇伟景象。 　　天道毛绒球在机甲肩膀上消失。 　　天际边撕开了一道缝隙，光明从裂缝中透出。远处躲在机甲里等待着克莱恩，不明状况，不知道出路在何方的凡人们蓦地失去意识。 　　唯有克莱恩，唯有他一人强撑着不肯在天道的迫使下晕厥，他努力仰头看着天空，看见他的omega像断线的风筝坠落。 　　“绯、绯屿——！” 　　克莱恩最后看见的，是一群机甲和人凭空飞向天际的裂缝，和坠落的木绯屿。 第203章 　　星历2355年，5月30日，联邦政府成立临时外交部，向帝国发出谈判邀请，以商议停战，以及联合对抗“变异星兽入侵”事宜。 　　帝国接受了邀请，内阁成立了对应委员会，双方于星网搭建全息会议室进行外围谈判。双方在此就一些问题进行协商，以确定正式谈判的条件和内容。 　　就在此会上，联邦方代表之一邢以芮指认帝国阿尔克辛少将曾经在联邦以“蓝佑”的身份进行间谍活动，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严重违反联邦法律。其夫人木绯屿协助对方进行间谍活动，之后叛逃联邦，目前联邦主星某法院已对木绯屿发布通缉令。联邦要求帝国移交嫌犯木绯屿。 　　同时，联邦星网上有媒体披露此事，随后出现大量媒体、自媒体挖掘“蓝佑”夫夫的事迹，过去克莱恩为营造人设在星网上制造的每一个恩爱故事都成了佐证木绯屿背叛联邦的证明。 　　一把把披着爱情外衣的刀子齐刷刷捅向木绯屿。 　　在帝国代表第一次拒绝接受此条件后，联邦政府违背谈判的潜规则，将该条件公开在帝国星网上。 　　潜藏在帝国内的联邦间谍配合本国政府工作在星网造势带节奏，弄得帝国人人尽皆知。 　　但事情起初并未按邢以芮的设想发展。克莱恩的履历在帝国原属高级机密，仅有极少数人有权阅览他的全部档案。联邦人这会儿一宣传，所有人都知道了克莱恩那被隐藏起来的过去。 　　原来克莱恩不是没学历，相反他毕业于联邦最好的军校，联邦第一军校，是该校指挥系该届最优秀的毕业生。之后他进入联邦第二军团杀虫族，经过短短几年积累战功，以一名孤儿的出身凭军功升至上校，调任联邦军部发言人。 　　联邦人要说明克莱恩在联邦做了多少恶，就必须按照他的人生轨迹叙述他的“成就”。于是帝国人不但看到了他的战功，还看到他在从政上的“天赋”。 　　克莱恩在调任军部发言人后就加入了联邦政党，现执政党自由党，并于塞卡星区竞选中成功当选议员。在极短的时间内由一个政治素人接近了联邦政权的核心。 　　作为克莱恩在联邦进行间谍活动的罪证之一，塞卡星区选举演讲上，竞选人遭受不明组织袭击的录像也被公布出来。然后帝国人就看见他们的国防大臣是如何快速应对袭击事件，如何保护了观看演讲的人。还有克莱恩在竞选中的演讲，其慷慨陈词不止能引起塞卡星人共情，也同样令帝国的普通民众动容。 　　克莱恩不是光说不做的政客，他是切切实实为保护民众而踏上战场的军人。他回到帝国后，明明已出任国防大臣，身居高位，却亲自领导和指挥飓风行动和赫尔曼战役。大家都知道他亲身前去杀虫后，差点和元帅一样失联失踪。民众不觉得克莱恩阴险毒辣、满手血腥，反而声援他：看，这是帝国的英雄！ 　　【难怪我总看大臣的脸不舒服，以前我说他整容了还被人喷，结果人家真的整了。不过不是为了变帅，而是为了变丑。放下大臣在联邦和现在的照片对比图：】 　　【“蓝佑”真的是一张普A脸，丢进人群就找不出来了】 　　【看了对比图和大臣十六岁的档案照，同为A我真的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舍得下自己好好的脸，去换一张普脸。】 　　【呜呜，大臣和夫人的爱情太感人了！！以前差点就吃了大臣父母的洗脑包，以为夫人配不上他！】 　　【从联邦人列出的罪案记录看，咱们国防大臣真的很优秀，不光是军事上。我看了他在联邦那个竞选演讲，说实话，他要是在帝国参加选举，我肯定也投他。最重要的是，他说的是真的】 　　【之前瞧不起大臣学历的人呢？有没有人说一下联邦第一军校是个什么水准？】 　　【两边星网不通，具体情况不知道，但有内部消息（有朋友在星球政府做事，听说公务员内部有说法）联邦第一军校是联邦军校里排名第一的，视频里指认大臣的那个人是联邦前任元帅的孙子，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他跟我们大臣是同学兼朋友】 　　【夫人也考进了联邦第一军校，是机甲设计专业。难怪夫人会去皇家研究院跟某人发生冲突，他是去学习的吧】 　　【联邦前任元帅就是大臣刺杀的！太厉害了！对面前元帅也是个精神力S级！】 　　【我终于知道首相和内阁为什么这么信任大臣，让他空降国防部了。这履历拿出去，谁不服？】 　　【我有点不懂，为什么联邦没公布大臣当议员后在政治上的活动，是他们现在执政党不想承认受骗了吗？】 　　【可能来不及做什么吧，时间太短了】 　　【联邦那次军校演习遇袭事故策划得太漂亮了！执行也很棒，一举打击了联邦人的气焰，阿尔克辛少将就是那个行动的执行指挥！】 　　…… 　　人本就有慕强心理，何况克莱恩是帝国人，是为帝国而去联邦做间谍，即使他手上沾满了联邦人的鲜血。 　　可是赫尔曼星遭受联邦军偷袭、投放人虫基因融合怪物的事件仍历历在目，帝国人对联邦人的恨意重新刷新，即使是生活在帝都，远离战火和残酷历史的年轻人也心中种下了国仇的种子。 　　克莱恩的事迹只会令他们崇拜、安心，作为克莱恩的爱侣，背叛联邦的木绯屿自然也不会引起帝国人的恶感，相反大家会出于对克莱恩的敬重爱屋及乌。 　　叛国罪这样的大罪他们也能拿爱情洗得纯洁无瑕。 　　这绝不是联邦想看到的。尤其是好不容易抓住洗刷冤屈证据的邢以芮，以及与“蓝佑”有利益捆绑的自由党人。 　　隔着两国间星网的壁垒，在帝国的网上引导舆论终究不太方便，联邦这边立刻采取下一步的政治手段。 　　6月4日，两国进行第二次外围谈判会议，本次联邦提出要在接下来的谈判中面向两国公众进行公开直播。帝国方觉得不可理喻，拒绝接受。 　　一天后，外围谈判继续。联邦郑重提出停战条件之一，而非之前的模糊表述。联邦提出，帝国方需移交联邦叛逃人员木绯屿，否则拒绝最终在停战协议上签字。 　　与此同时，联邦军部公开一项决议，将于本月下旬向帝国方向的边境星域增派军队。具体队伍番号未说明。 　　克莱恩了解联邦军部那群人作风，像这种不列明调派哪个军团什么部队的军部决议就只是张废纸，空架子。它是在配合联邦谈判提出的条件。但帝国的一些人不这么认为，尤以皇室的人反应最大。 　　6月10日，克莱恩出席外围谈判，同时公开直播。 　　“海蒂，快看直播，咱们和联邦的谈判直播，你儿……大臣出境了。”杂志社办公室里，海蒂的同事一脸看热闹地凑过来，“哎，我看了爆料，原来你家克莱恩那些年不是失踪，是去联邦做间谍了。现在大家都说他是我们帝国的英雄呢，你可要对我们英雄好点啊。我看他跟那个木绯屿的事你也没必要生气了。” 　　同事的阴阳怪气每一刀都扎在海蒂心间肉上，令她无地自容，又窝着怒气无处发泄。 　　但同事只想看她难堪，说完就继续摸鱼去看直播了。 　　直播画面恰好是克莱恩发言。 　　“木绯屿没有背叛联邦。”克莱恩示意身后的秘书将一份资料上传共享频道，让联邦代表团阅览。这份资料就是他秘密建立的木绯屿的身份档案。“这份档案是我国防部机密文件。木绯屿的身份卡则是由我们军方建档，其身份ID栏有标注。在我们帝国，使用任意联网的仪器扫描他的身份卡，都会触发军方系统警报。” 　　他让秘书现场演示用内政部的网页版身份核查系统搜索木绯屿在帝国的身份ID，随即核查界面就弹出系统警告。 　　“虽然军方内部系统不能展示出来，但内政部的提示写得很清楚，该ID已触发军方系统警报，数据已经自动上报。木绯屿的身份卡是我办的，身份档案是我建的。从他来到帝国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下。”克莱恩神情冷然，丝毫不见一点温情和爱意。 　　“一年多前，我欺骗胁迫木绯屿跟我离开联邦回国。他一个omega，我只要释放点信息素，他什么也拒绝不了。” 　　克莱恩的话语间尽显一个alpha对omega的强势和支配性。任谁看了都要骂一句“渣A！” 　　“你的意思是木绯屿并没有主观上背叛联邦？”联邦一名谈判代表忍不住问。 　　“是。他没有背叛联邦。”克莱恩字句清晰，用帝国语说完，又用联邦语重复一遍，“从我以蓝佑的身份和木绯屿结婚起，他就是我维系蓝佑这个身份的工具。但我们是夫夫，他不可避免知道我一些秘密，所以我不能把他留在联邦。这样一个漂亮乖巧的小O杀了也可惜，于是我把他带了回来。” 　　“别说鬼话了。你们到底有多恩爱我和其他人亲眼所见。”邢以芮冷笑开口，眼里满是被这位曾经的“好友”背叛的恨意，以及对自己受对方蒙骗的愤怒。但这一次他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至少他没有在两国谈判的场合里拍桌大叫，无能狂怒。“需要我提醒你吗？我、寇中将，还有木绯屿的亲哥哥，我们在迷失区，每个人的眼睛都看得见，你对木绯屿是怎么捧在手里的。” 第204章 　　“木绯屿背叛联邦，帮助你是事实，客观事实不是凭你一张嘴说是就是，说否就否的。”邢以芮态度强硬，仿佛露出了獠牙，“蓝佑，哦不对，你是帝国人，你本名叫什么？” 　　他身旁的代表小声提醒：“克莱恩·阿尔克辛。” 　　邢以芮哪里是记不住克莱恩的本名？他对克莱恩可谓恨得咬牙切齿，不可能记不清仇人叫什么。这个作态实则是一种羞辱。 　　虽然没用。能够和那群资深政客坐一张桌上博弈的克莱恩根本不会被如此小儿科的手段激怒。他坐着看对面演出。 　　“阿尔克辛？行，阿尔克辛将军是吧？嗤。”邢以芮嗤笑，一想到对方在联邦时只是区区上校，人一回国就又是升少将又是当国防部长，他就觉得克莱恩完全是拿他爷爷和他去做了功勋——只要确定了“蓝佑”假死，不论他是否是帝国间谍，基本就可以推断他与邢元帅之死脱不了干系。 　　目前邢以芮没有切实的证据，凭他个人的能力也不可能让帝国交出克莱恩给联邦审判，为邢元帅遇刺案做个交代。因此邢以芮在联邦用尽人脉，到处宣扬他对于“蓝佑”真实身份的发现，再通过对方将叛国罪钉死在木绯屿头上。 　　木绯屿是联邦人，联邦与帝国关系如此，根本不存在移民之说，无论从法理上、道德上讲，木绯屿是联邦籍不会更改，叛国自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么联邦就可以要求帝国移交被重罪通缉的木绯屿，然后经对木绯屿的审讯来确定“蓝佑”是刺杀邢元帅凶手的事实。 　　而且以邢以芮的观察，克莱恩对木绯屿的感情是真实的，两人绝不是虚假的联姻，否则克莱恩何必在撤离时带上木绯屿？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是十分浅显的道理。他们将木绯屿带回联邦审判，叛国罪是重罪，罪名成立后，木绯屿将接受极重的刑罚，克莱恩肯定会痛苦难受。这无疑是对他很好的报复。 　　邢以芮坐在这里参与两国谈判，目的便在于这些。 　　可让邢以芮有资格坐到这里，或者说于背后推动“逼帝国移交木绯屿”这件事的其他人，或者说那些势力的目的并不止如此。 　　例如联邦自由党。他们不在乎杀死邢元帅的凶手是谁，也不在意审判一个嫁给了帝国间谍的小小omega。自由党要的是彻底与“蓝佑”切割，以审判木绯屿且处以重判为实际行动，表明自由党和帝国势力无任何勾连，他们也是受间谍欺骗蒙蔽的受害者，而且他们正在修正、弥补曾经可能犯过的错误。 　　至于克莱恩在联邦所推动的诸如《军工行业改革法案》、B变O腺体改造手术合法化等是否因为敌国间谍的积极参与而暂停，以及考虑重新审核修改？那不好意思，这些内容本身能够得到自由党支持，当然是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把木绯屿抓回来，用他来吸引民众火力，大家就不会想起这些和自由党了。 　　这其中，自由党只需要考虑反对党——和平党会不会拆台。 　　但在木绯屿被抓回联邦之前，反对党不会立马拆台。因为反对党也需要木绯屿做人证，来指认自由党与帝国间谍曾经做过的交易，以攻讦自由党的政策“全是敌人背后推动的，是敌人破坏联邦的手段和阴谋”，从而争夺选票。 　　“别扯废话，把人交出来。木绯屿是联邦人，他在联邦的国土上违反我联邦宪法，他就应该在联邦接受审判！帝国没必要包庇一个联邦人吧。”邢以芮咄咄逼人，强硬要求帝国交人。 　　邢以芮根本不会去思考这背后的政治博弈，各方势力同意、配合他的目的。而处在他对面的克莱恩却不得不思考。 　　在联邦复杂的政局下，克莱恩必须厘清关系，打通一条木绯屿的活路。如果木绯屿不想抛弃现在的身份，依旧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的话。 　　为什么说是“活路”？ 　　因为一旦和平党借着木绯屿的口向自由党开炮，自由党不想遭受攻讦，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令木绯屿无法开口。 　　甚至连背黑锅的人选都是现成的——邢以芮。因杀亲之仇和冤屈而对他和木绯屿恨之入骨邢元帅之孙。 　　对此困局，木绯屿可以一走了之，他现在也确实是失踪失联的状态。克莱恩却不能因此有恃无恐，什么都不做。 　　他要做、且必须做到的是为木绯屿提供选择的机会。 　　“邢中校，我记得你在第一军校读书时没有选修法律专业。”克莱恩一开口便往邢以芮的伤口戳，提到他们共同的学生时代，可是比对方的低段羞辱伤害性高出一大截的揭人伤疤行为。“你可能不太清楚联邦的法律精神，判决一个人是否犯罪，不仅要有犯罪行为，同时应该具有主观上的犯罪意图。木绯屿不过是我的工具而已，他反抗不了我，他没有背叛联邦。” 　　邢以芮终归没绷住，脸色铁青。 　　双方代表团中精通文书工作，擅长玩文字游戏的公务员们顿时表情复杂。克莱恩这番话当然是胡说，且不说叛国重罪是否与其他罪名采取统一的构成要件标准。在实际庭审判案中，只要法官能作出不违背宪法和过去判例的解释，把这件案子判成新的判例就好啦！ 　　离奇的是，邢以芮似乎真的信了克莱恩的鬼话，居然被点燃怒火，怒冲冲说：“用不着你在这里关心我们联邦的宪法精神！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交人？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帝国政府竟然这么听一个少将的话，甚至为了保护他的omega不惜拒绝停战，拿你们帝国人的性命开玩笑吗？” 　　旁边的一名联邦代表想拉拽邢以芮，试图阻拦他说话，结果被他无视，一下子露怯露到全星际人眼前。 　　克莱恩却不动如山：“不，邢以芮，是你在开玩笑。和平来之不易，你却挟私报复，你觉得我在联邦时和你交朋友是你人生的污点，我欺骗了你。你想报复我，所以把一个柔弱无害的omega置于两国停战的和平谈判如此重大的场合，当做胁迫我的筹码。” 　　邢以芮再傻也知道这不是好话，当场拍桌狂怒：“不要颠倒黑白！你杀死我爷爷还将罪名推到我头上，这才是我们之间的仇！我把你这样阴险狡诈的人真心当朋友才是我人生的污点！！” 　　帝国谈判代表：“……” 　　联邦其他代表：“……”想骂脏话。 第205章 　　“正告联邦方代表，请你方谈判人员不要污蔑我方内阁大臣，在毫无根据的臆断下做无证控诉，胡乱指控我方大臣。”帝国方代表郑重严辞，摆明帝国政府的态度是站克莱恩的。 　　联邦方众代表一脸尴尬，恨不得把邢以芮拖出去。 　　“我们对你方前元帅的死亡深表哀切，但调查该案凶手是你们联邦内政，请不要拿到两国谈判的场合讨论。我政府官员也与此无关。”帝国的代表开口就是一套成熟的话术，坚决否认己方大臣与联邦元帅遇刺案有关，重点强调对面的内政问题不应拿到两国的军事谈判桌上来，显得邢以芮又蠢又坏。 　　“我方代表可能言辞有点不当，没有表达清楚。”联邦一位代表连忙救场，“我国公民木绯屿涉及数起案件，并且已经叛逃到你们帝国，联邦法院已经签署对他的通缉令，我方要求移交此人合理合法。这个人是否犯叛国罪不是我们谈判的内容，定罪当然应由我国法院去判。交出一名联邦的罪犯对帝国方来说既无法律问题，又无道德问题。但你方现在的态度……” 　　“我方深刻怀疑帝国政府是否有停战的意愿。”联邦代表振振有词，一顶大帽子反手扣回来。 　　谈判陷入僵局，暂时休会。 　　本次谈判的公开直播让全星际人都看见了两国在谈判桌上的争执，“木绯屿”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人尽皆知。民众不懂谈判桌背后的博弈，他们只能把焦点放在双方争执的核心，木绯屿这个人身上。 　　于是木绯屿和克莱恩的故事再一次被在星网上挖掘、传播。某些心怀叵测的势力趁势发动水军带节奏，omega在歌颂两人的爱情；alpha在调侃克莱恩将木绯屿玩弄于鼓掌中，连祖国都能背叛。 　　参与讨论的人多了，渐渐地风向就变了。 　　这样的外围谈判又进行了两次，克莱恩始终不松□□人，并申明木绯屿从未背叛联邦，木绯屿的行为全是受他欺骗和胁迫。联邦人则咬定必须先交人，再开启正式谈判。双方皆立场坚定，僵持不下。 　　转机出现在6月15日。 　　联邦自由党媒体发布一则消息，木绯屿的父亲木修文、兄长木新南分别指证木绯屿在联邦的罪行。 　　他们指认，木绯屿的精神力特殊，等级高达S级以上，具有类似于alpha的攻击性。他在家中使用精神力袭击了自己的亲生的母亲辛小凤，致使其精神海崩溃、精神失常。 　　在联邦第一军校演习中，木绯屿帮助克莱恩猎杀同学。 　　同时联邦第一军团现任军团长（冯焰的副官）也指认，邢元帅遇刺身亡后，木绯屿帮助克莱恩躲避搜查。 　　另外，联邦星网上有人自称是木绯屿中学同学，怀疑他与林净杀贺雅珺案有关，如果他的精神力确实很特殊的话，那么有可能是林净先受到精神力攻击以至精神失常，错手误杀了贺雅珺。 　　这些消息通过一些手段传播到帝国星网内，一时间甚嚣尘上。与之一同传来的，是联邦第五军团全军整编，即将开拔往两国边境星域的新闻。 　　帝国内的舆论，被点爆了。 　　【我数了数，你们大臣夫人被控诉了至少十六项罪名，厉害，一般连环凶案的杀手才有这战绩】 　　【我承认木绯屿对少将有过帮助，但这种罪行累累的人其实很可怕吧？他连自己亲妈都敢杀！这种人根本没有道德感，没人性吧？之前他害的是联邦人，那我们帝国人呢？】 　　【不行！我不接受！政府居然让这种人做那什么监察会委员！很难想象他会怎样工作！】 　　【我要抗议，监察会必须开除木绯屿！】 　　【医学生，怀疑木绯屿反社会人格，有病应该治】 　　【我现在信大臣根本不爱这个木绯屿了，大臣肯定看不上这种O。支持大臣交人！离婚！下个O更好！】 　　【反对为了这样一个杀人魔omega和联邦人开战！我们的军队保护的是帝国公民，而不是一个联邦的叛国贼！】 　　【支持交人！他之前能背叛联邦，明天也能背叛帝国！不忠诚的人应该上绞刑架！】 　　帝国首相府，首相办公室内，克莱恩坐在首相对面的椅子上，沉默地阅览着这些截取自星网社交平台的评论。 　　“克莱恩，你……怎么想？”首相问。从其称呼的转变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或许可称之为不忍心。 　　克莱恩却从中意识到，势态改变了。“我不会交出木绯屿。” 　　首相叹气：“我知道你们非常恩爱，你在谈判里说那些话都是给他开脱。但现在的局势不乐观。联邦方面咬死交人的条件，我们再继续强硬拒绝，就显得是我方不愿意停战和谈。就算我们内阁能支持你拒绝，民众也不答应啊！” 　　“联邦人要求带走绯屿的背后目的您应该清楚，绯屿和我们两国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关系。联邦不可能因为得不到绯屿而继续战争。您担心丢失选票，联邦两党也会担心选票。”克莱恩一语揭穿了首相及其所在政党成员真正担心的问题，“他们正是为了选票才把绯屿推上牌桌，让他变成博弈的筹码。” 　　首相顿时急了，“可是现在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是对面！是联邦人！是我们不肯接受谈判条件，导致正式的停战谈判始终开展不了！” 　　“不，这种局势下，谁更急，谁先失去主动权。”克莱恩极端冷静地注视首相，“联邦并没有真正占据道德和法理的高地。”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条声讨、抗议木绯屿的评论说：“他们要放弃的是一个杀人魔、反社会、不忠诚的木绯屿。但这些都是违背真相的指控。我们被困进异空间里，救我们出来的人是绯屿。联邦的寇月中将、邢以芮、木新南这些人都是被他救的！绯屿没有帮我杀过联邦人，他从来没有背叛任何国家！” 　　首相深吸一口气，问：“你有证据吗？” 　　克莱恩呼吸一窒。 　　他没有证据。他的摄像仪和机甲都没能带出魔域。而且它们根本不能拍下木绯屿最后在空中挥剑劈裂空间的一幕。 　　“首相，我愿意认罪。”克莱恩最终说。 　　首相：“认什么罪？” 　　“我在联邦进行间谍活动，因此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我才是大家说的那个反社会杀人魔，绯屿不是的。他救过很多人，他不应该受到辱骂。”克莱恩盯着首相的眼睛，认真严肃说，“联邦自由党只是想要一个人为间谍丑闻背责，以保住手里的选票。这颗棋子可以是绯屿，也可以是我。” 　　首相勃然大怒：“克莱恩·阿尔克辛！你是个疯子！！” 第206章 　　“魔尊！醒醒！” 　　“起来渡劫啦！！” 　　“呜哇……怎么办哇，这么大的雷劫魔尊晕着咋渡啊！” 　　“魔尊呜呜，你不能死，爸爸在等你救他……” 　　“轰隆——” 　　雷声阵阵，雷劫降临雪山之巅。 　　九九八十一道雷劈落后，木绯屿的修为境界稳固在大乘期。 　　化成人形的小天道从远方闪现至木绯屿身边，掏出粉色小本本——功德簿——查看，同时嘴里念叨：“渡过劫啦，怎么还不醒呢？” 　　“魔尊快起来，多吸吸雷劫反馈的灵气，伤就好得快了。” 　　过了半晌，小天道脆生生的声音变得沉稳了些：“魔尊，我已经在这个星球重构法则，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天道啦。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根据我们的交易，你有辅佐创世之功，天地回馈的奖励就是助你增涨修为。可惜你伤得太重了，只能稳在这个程度。我们、我……我也应该离开的。” 　　天道意识只是天道为救世而衍化的一段意念。如同修复程序BUG的补丁，又如AI。区别在于它们可能会产生自主意识和情感。所以不同世界的天道意识会表现出不同的性格。 　　完成任务的天道意识本应消失，天地不需要一个有思想的主宰，天地法则只是事物运行的规律。 　　“不是那种物理消失啦。其实像我们这些意识是有家的，在本世界空间法则下，是一个灰不溜秋的虚无空间。我以前就是在这种地方诞生的。魔尊，我、呜哇呜呜，我不想去天道的家，我想回你跟爸爸的家。” 　　小天道哭得哀切，其间参合着哭嗝，情真意切、哀彻恸人。 　　“你再不醒……我们家就没了！” 　　“爸爸被帝国人抓起来了！！” 　　木绯屿眼睫微颤，遽然睁眼。 　　“魔尊醒啦！！”小天道喜出望外，激动得吹出了鼻涕泡。 　　木绯屿微微侧头，瞥它一眼后便撑着身体爬起，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入定，吸纳渡过雷劫馈赠的灵气调理伤势。 　　运行一个大周天后，雷劫残留的灵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他重新睁眼，眼中灵光熠熠，是晋阶成功修为比较凝实的表象。 　　小天道开心得绕着他转圈，捧着功德簿小本本邀功式说：“魔尊你看！我在这颗星球重构天道法则，已经是新天道啦！咱们有交易在，所以你有辅佐创世功德。这些都变成天地馈赠本来都够你飞升的，可是你伤得好重，只能拿其中一部分治伤。” 　　它瞄了瞄魔尊白皙的终于透出些红润血气色的脸，“特别是你神魂上的伤，这波帮你治好了一半诶！不亏！” 　　木绯屿瞥向功德簿，缓缓眨了眨眼，抬起右手轻握又松开，久违的灵力充沛感令他有些失神。 　　小天道挎起小脸，难得有点埋怨的说：“当日你突然提升修为去劈魔域空间是怎么做到的？你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还要我把爸爸他们都送出来，我差点就来不及捞你！！” 　　木绯屿：“魔道秘法，燃烧本源、神魂，可临时提升境界。” 　　小天道一听差点要吸氧！ 　　“你真不要命啦！！！” 　　木绯屿却凝目盯着它：“本尊尚有保命之法，本尊能破碎虚空，就不必你爸爸冒险。” 　　小天道一下子噎住，它那张长得和克莱恩“父子相”的脸皱成一团，“可是、可是你明明连醒都醒不来……” 　　“闭关，慢慢养。” 　　“那不行的呀！”小天道急得不行，“听说你们修士闭关养伤都论年讲的，爸爸怎么办呀？还好我机智，我重新有了掌控的世界，你就能混上大功德治伤啦！” 　　木绯屿慢吞吞拢起彻底被雷劫毁坏的法衣，挽起披散的已及小腿的长发。 　　这头发不是真的头发，而是灵力的象征。是以发越长，表明他如今的修为越深厚。 　　小天道见状吐出行李箱，让他从中取出一套便服换上。 　　“这么漂亮的法衣坏了好可惜哦，扔掉吗？”小天道问。 　　法衣上绣制的阵法全毁，衣料也多有破损，已经是一件废衣了。 　　木绯屿拎起衣服，灵力吞吐间它就成了一堆剪裁规整的绸带。 　　小天道：“？” 　　木绯屿一脸严肃地批评它：“家里富有吗？衣服破了就知道扔？” 　　小天道：“啊……” 　　木绯屿：“昆山灵蚕丝织的料子，本身水火不侵，做不成衣服，裁成条做发带不好？” 　　裁碎后的绸带上绣线乱飞，木绯屿挑出一条不带绣文的挽发，剩下一股脑塞进箱子里，打算回家再处理，要么抽掉绣线，要么固定线头保留图案。 　　他拾掇拾掇准备回家呢，就听小天道说：“我们现在回去救爸爸吗？” 　　木绯屿愣住：“什么？” 　　“救爸爸！”小天道一脸气愤模样告状道，“他们把爸爸抓起来了！” 　　它拿出木绯屿的终端，将从星网上截图的星博和新闻投影给他看：“联邦和帝国和谈，联邦说先把你交出来，他们就谈，爸爸一直拒绝，开始帝国也支持爸爸的，但后来网上就有好多人在说你坏话。不知道怎么回事，爸爸就突然说他可以承认在联邦做的事，他要代替你。然后帝国人就把他抓起来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爸爸刚一回去就找我问你下落……我、我顶着啥都没说，装傻萌混过去啦！可是后面联邦就来要人，爸爸找不到你，就去跟他们周旋。我就趁机来‘创世’好帮你治伤啦。”小天道愁眉不展，“都半个多月啦，我们快回去救爸爸呀。” 　　木绯屿怔怔望着投影出来的新闻消息和星博评论，心口像被大型妖兽“砰砰”撞击。他用力抠着衣角，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凡人……岂敢！”他甚至没有看完小天道截下来的全部内容，便一把拎住小天道，“去！劫狱！” 　　* 　　6月24日，克莱恩被羁押的第五日。 　　特意清空整片监区，被24小时监控的一间监房内，克莱恩靠坐在狭窄的床上，手里握着木绯屿送给他的护身符坠子发呆。他并非因本国法律而收监或拘禁，所以比起其他人不单居住条件不同，也多了点优待。例如他不会被人工看守，进来时没有被收缴不具威胁性的私人物品。 　　蓦地，他神情一动，浑身肌肉紧绷，目光投向身侧空气。 　　肉眼看不见的空中忽然开启一道“门”。 　　在克莱恩眼中，一只毛绒球从门里钻出来，随即吐出一件物品，天花板上的监控像头立马瞎了。紧接着从门内出现半个人影。 　　克莱恩刚露出惊喜的表情，就被木绯屿用灵力卷走，小天道随后离开。 　　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在他们的家里。 　　木绯屿收回灵力，站在客厅里安静地望着克莱恩，小天道悄悄滚进卧室，化成人形再跑出来猛冲到克莱恩腿边抱住他的腿。 　　“爸爸！” 　　听见崽欢喜的呼唤，克莱恩却一反常态没有表示。他只顾着回望木绯屿。 　　得不到回应的小天道：“？” 　　木绯屿用目光打量，试图确认克莱恩没有遭受任何身体上的刑讯手段。 　　还好，这是讲究法治的星际，比修真界讲文明一些。 　　不等木绯屿说话，克莱恩先开了口：“绯屿，我喜欢你。” 　　木绯屿眨眨眼，呆住。 　　小天道慢慢撒开手，扭头就跑向厨房：“啊好饿哦我去冲奶粉！” 　　它已经是个成熟的宝宝了，懂得在家长谈情说爱的时候自己回避！ 　　克莱恩依然没顾得上崽，他眉眼微松，似乎在笑，嘴角却始终没有勾起。他接着说：“绯屿，我现在是弃子。向内阁辞职的公文很快会发，军籍开除，没有工资……以后找工作应该也会困难。” 　　说着他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说：“我不能再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木绯屿心口一紧，懵懵的，呆愣着望着他。 　　“书房保险柜里有一点现金，密码是你的生物信息，你能直接打开。”克莱恩说，“你和元熙的终端、身份卡不能再用，也不要带走家里的电子产品、悬浮车，以防被追踪。暂时不要对外露面，等我终结整件事。” 　　克莱恩知道，木绯屿既然找到了被羁押的他，必定是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他终于笑了下，平静而无奈地说：“我从联邦茫茫人海里选择了木家，遇到了你。是我开启了一切，所以我会结束它们。绯屿，以后……你可以回联邦。你没杀过人，没有背叛联邦，你、你们想在哪里生活都可以。” 　　只是他们未来的生活中，不再有他。 　　克莱恩明知道向木绯屿表白将有怎样的下场，却在重见他的时刻说出了心意。 　　如果他能继续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一定不会说的。 　　可是做不到了。 　　无权无势的克莱恩已经无法再在政治漩涡中立足，他无能为力了。 　　他只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去结束因为他当初的联姻之举而给木绯屿带来的所有麻烦，让他这个拖拽住了木绯屿自由的线头彻底剪断。 　　从此以后，木绯屿可天高任鸟飞。 　　所以他要在最后表白，他总归是不甘心就此变成木绯屿人生中一段褪色的记忆。他奢望着在他这里留下一道印痕。 　　“什么叫弃子？”木绯屿狠狠蹙起眉大步上前，拽住克莱恩袖子不解地问，“帝国人脑子有病？还是眼瞎？以你的天资、实力，为什么放弃你？” 　　向来会耐心解释政治问题的克莱恩这一回没有做解答，而是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郑重说：“绯屿，我喜欢你，是爱情的喜欢。” 　　顿了顿，他转用帝国语说道：“我爱你。” 　　这一句话，如一道利剑刺穿了木绯屿。 第207章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克莱恩无声勾了勾嘴角，眼神温柔专注。 　　没有玫瑰、烛光和浪漫气氛，在多日无人回家而落了些尘埃的自家客厅里，克莱恩做出了诚挚的表白。 　　他不期待任何回应。 　　他只是不甘心什么都没说就分别。 　　木绯屿的沉默不会让他难过。 　　因为木绯屿的未来更加重要。 　　这就是克莱恩的爱。 　　温和、尊重、耐心。更富有责任心。 　　他不会因为木绯屿的特殊能力而忽视自己应付的责任。他只会尽己所能创造不同的条件，然后把选择权交给木绯屿。 　　克莱恩总是把他当普通omega一样照顾，为他筹谋未来。 　　木绯屿红着眼圈，双手揪住克莱恩衣服。 　　在他心中，这就是克莱恩的偏爱。 　　他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仰着头，磕磕巴巴说：“我、我也喜、欢你。” 　　克莱恩先是一愣。 　　狂喜席卷心神，精神海里的星海整片整片被星光点亮。他不受控制地抱住木绯屿的腰，倾身低头，凑近了他心爱的小玫瑰，两人呼吸交缠，信息素也在交缠。 　　他想亲吻他的omega。 　　拥抱他、标记他。 　　然后理智迅速回归。 　　克莱恩冷静了下来。 　　木绯屿懵懵的脑子突然像通了电，看过不下百部狗血偶像剧的魔尊突然懂了。 　　这场面他见过，在电视剧里。 　　于是他闭上眼，等待alpha主角在表白后的定情之吻。 　　海盐味与夜来香味的信息素交融成特别的香味，木绯屿被薰得迷迷糊糊，脑子都木了。心脏扑通扑通像是要蹦出胸腔，茫然中蹦出一点点期待和开心。 　　同过去每一次听到爱慕之言的感受截然不同。 　　魔尊没有反感和不屑。 　　他就是有点委屈。如果克莱恩是喜欢他的，为什么要赶他走呢？ 　　他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学习剧里的omega做个小甜O，在元婴雷劫中重塑肉身成为omega，努力让自己对克莱恩“有价值”，为的就是不离婚，不离开克莱恩啊。 　　克莱恩若真喜欢他，为何他们还要分开呢？ 　　木绯屿感到委屈。 　　他已经十分努力了呀。 　　近在咫尺的气息最终停在了咫尺之处。 　　木绯屿疑惑地睁开眼，对着外人永远冷冰冰的漂亮眼睛轻轻眨呀眨，忽然踮脚，将脸凑向克莱恩。 　　克莱恩连忙偏头，omega柔软的唇擦过他侧脸。他按住木绯屿肩膀，拉开了两人距离。 　　木绯屿茫然，呆呆望着他。 　　“算了。”克莱恩轻轻摸了下木绯屿脑袋，收回手后，他的神情变得冷淡。 　　克莱恩的眉眼一旦失去温和的掩饰，那在战场上历练出的带着血味的锐意便显露出来。 　　他变得很“凶”。 　　年轻军官的锐意、煞气、强势尽显。 　　这才是克莱恩本性中的模样。他本不是一个温和、世故、狡诈的人。 　　他想，算了。 　　木绯屿红着眼圈，委委屈屈的模样说“喜欢”哪能是真的喜欢呢？ 　　木绯屿的喜欢，应当是和元熙对他的喜欢一样。 　　从很早的时候，木绯屿就表现出了对他的依赖。木绯屿习惯了他的照顾，习惯了他们一起生活。 　　所以在他提出他们一起回帝国时，木绯屿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他从没有表露过自己的爱意，木绯屿又怎么可能在他表白之后的一分钟内突然爱上他呢？ 　　不可能的。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 　　木绯屿会对向他表达爱慕的人产生防备，他不懂、不理解爱情。 　　这一回，木绯屿只是做出了如同过去每一次不肯离婚时的应对措施。 　　他只不过是不肯离开这种生活。 　　既然如此克莱恩就觉得没必要了。没必要在分别前捅破那层窗户纸，逼迫木绯屿面对他的爱意。 　　看见他如此神情，木绯屿思绪一片空白，更加深重的委屈笼罩了他。 　　为什么？ 　　克莱恩为何摆出如此神情？ 　　“绯屿，谢谢你。”克莱恩说，“但已经够了。我现在联系首相，我应该回去。” 　　说完他便转身进书房。 　　书房门关上，厨房门倒开了。小天道推着木绯屿的行李箱回到客厅，手里还抓着它的奶瓶。 　　它眼里沁着泪，小小声的说：“魔尊，爸爸的意思是不要我们了吗？” 　　木绯屿垂眸盯住自己的双手。 　　他抬起手，十指蜷起，盯着沾满血腥的双手，用极轻的声音说：“因果报应……是我的报应。” 　　小天道急得险些蹦起来，它想大声反驳。 　　哪有什么报应？ 　　人世间不公之事何其多？哪有什么报应？何况万物运行自有其规律，连天道都不可擅自干涉万物生灵的命数，人类所谓的报应怎么可能存在？ 　　客观规律不会因心而变。 　　因缘果报之说，并不符合天地规律。 　　可下一瞬它又想起魔尊炼制的逆缘剑，想起修真界就是有“因果”。 　　修士在飞升不了时不信命，要逆天改命；在必定飞升时又说这是宿命，认定命中注定。 　　木绯屿在修真界生活了整整一千年，他在星际世界养成的善良、遵守法律的三观与修真界杀人越货谁强谁有理的观念碰撞、冲突。 　　于是他一边为了存活而杀人、掠夺，一边为这些违反道德法制而感到罪恶，痛苦。 　　木绯屿适应了修真界的规则，成为不可一世的魔尊。又在心底深处留存了一丝本性的善良，以留下自我。 　　留下那个在星际世界，懦弱无能，但拥有着修士所稀缺的“人性”的木家小少爷的影子。 　　天道看见魔尊的手指上砸落了泪珠。 　　倘若魔道至尊代表极恶，那么克莱恩就是他彻彻底底的对立面。 　　木绯屿和它均视克莱恩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们俩就是只能仰望克莱恩的阴影。 　　破晓的晖光驱散黑暗，亦将灼伤邪魔。 　　木绯屿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找出一枚制成吊坠的灵器。 　　书房内。 　　克莱恩联络上了首相私人秘书：“我是克莱恩·阿尔克辛，我找首相。” 　　对面在震惊中很快将通讯转接给首相。 　　已经得到克莱恩越狱失踪消息的首相表情同样震惊，还带着难以理解。 　　“阿尔克辛，你……” 　　“是绯屿把我带走的。”克莱恩主动说明，“我现在在家里，请您派人来带走我。” 　　首相的一肚子话全被堵在喉咙口。 第208章 　　“我已经安抚了绯屿，我绝对不同意将他交给联邦。他的脾气您大概也是了解的。所以希望您和之后上门的人对他视而不见。”克莱恩目光锐利，意味深长说，“假如激怒他，他会杀人。” 　　首相：“……” 　　面对面与木绯屿会谈过的首相想起对方在政府厅外徒手掰变异虫口器的英姿，首相后脖颈凉飕飕的。 　　“咳，我的想法、不，我是说，你可以不让他被其他人看见。”首相眼神发虚，硬着头皮说。 　　克莱恩笑了笑，“感谢您的体谅。我虽然不再在……任职，但只要帝国需要，我随时可以上战场。无论是对虫族、联邦还是异种。” 　　“异种”一词是在克莱恩提出的，用来描述魔族。 　　首相听到这话当即愣住了，克莱恩不等回应，率先挂断通讯。 　　放下备用私人终端，克莱恩从抽屉里拿出烟来抽。苦闷和烦躁在香烟的麻痹中稍稍缓解。 　　他最后对首相说的话，失礼挂断通讯的行为都是在提醒对方一件事：他还有价值。 　　他是星历纪元里绝无仅有的超S级精神力者，他的体质也隐有突破。他能不借助科技武器用精神力单杀虫后。他能够为帝国征战，可以是一件忠诚、优质的武器。 　　就此将他当废棋放弃，是十分可惜的。 　　他希望以首相为首的政客们清楚、谨记这件事。 　　只要他还有价值，只要他所具备的价值足够高，或是难以替代，他就不至于多么被动，事情仍有转机。 　　但凡民权党有意保他…… 　　十分钟后，克莱恩走出了书房。 　　木绯屿和小天道均在客厅里。 　　“爸爸！” 　　克莱恩走近他们，弯腰捏了捏崽白嫩得像剥壳蛋般的脸蛋说：“熙宝，爸爸要走了。” 　　“啊？”小天道下意识去看魔尊。 　　木绯屿手握成拳，攥着手里的东西沉默注视他们。 　　克莱恩直起腰，对木绯屿说：“首相派了人来接我，你们在房子里不要出去，不要露面。” 　　木绯屿咬住下唇。 　　“绯屿……”克莱恩嘴唇动了动，似乎要叮嘱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毅然转身。 　　“老公！”木绯屿拽住他的袖子，“给你换一个护身符。” 　　克莱恩不明所以，却由着木绯屿用一枚新的吊坠换下他脖子上这枚。 　　“我走了。”克莱恩没有丝毫留恋和犹豫地走出大门。 　　大门闭合，他始终没有回头。 　　木绯屿便安静站着，望着紧闭的大门——隔着门遥望那个重新收敛起一切情绪的男人。 　　数分钟后，木绯屿感应到陌生人上门，他们从庭院里带走了克莱恩，没有人提出进屋搜查。 　　这一次带走克莱恩的是军方的人，他们将把克莱恩羁押进军方在帝都的秘密监狱，看守力度比之前严格许多。 　　而克莱恩在看见来抓他的是军人时就明白，局势的紧张程度升级了。 　　克莱恩原本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怎样的。以帝国的法律，他不会被判死刑。如果帝国政党的人脑子正常，就不会真的把他交给联邦，他会失去现有的一切职务和权势，甚至坐几年牢，但不会有更恶劣的下场。 　　他相信帝国的政客们拥有足够的头脑和手腕去与联邦自由党斡旋。把他这么个曾任国防大臣的人交给联邦当间谍审讯是愚蠢至极的决定，不仅丢帝国的脸，也必须承担他出卖、背叛帝国的风险。 　　毕竟没人能保证他究竟在国防部了解过哪些机密。 　　所以一开始他是由隶属内政部的警方羁押。然而在他离奇“逃狱”之后，羁押他的变成了军方。 　　克莱恩尚且不清楚这究竟是单纯为了防范他再次逃狱，还是军方势力介入了。 　　军方势力介入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事情变糟。军方中不管是元帅派系还是其他派系势力，绝对乐见其成他出事。在拉拢他不起效，他又明确表示亲近政党后，他对军方来说就是一颗政党钉入军队的钉子。拔掉他才是更符合军方各势力利益的结果。 　　克莱恩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没了把握。 　　但他并无畏惧。 　　他对首相最后的话是谋略，也是真心话。 　　无论何时，只要帝国需要他，他必定奔赴战场。 　　他不会无声无息死在牢房，死于战场是他作为军人理想中最浪漫的归宿。 　　克莱恩离开之后，木绯屿松开手指，露出掌心的灵器，随着他掐诀施法，从灵器中飞出的光点在半空凝聚成像。 　　小天道瞪大了眼，看着半空中如同投影一样的不断变化的画面，傻愣愣说：“啊……魔尊是在监控爸爸？你好变态哦。” 　　木绯屿：“……” 　　木绯屿凶恶的目光立刻瞪过去，“时光回溯之术，脱胎于灵器回光镜之效。此术需要一个充当回光镜的媒介。” 　　小天道：“哦。” 　　木绯屿顾不得它是否在腹诽，继续施术，回溯克莱恩近十日的经历。 　　如此时间回溯之术极耗灵力，术成的条件高，回溯出的却只有一段又一段零碎画面，没有声音，无法提取重点，不可定向搜索。其回溯力不如回光镜，探寻真相的效果远不如搜魂术。魔修都瞧不上这般鸡肋的术。但现在木绯屿用来足矣。 　　接下来他就看着回溯画面中闪过克莱恩几日来的经历，看克莱恩在监房里发呆，看对方如阶下囚。 　　小天道气坏了：“太过分了！他们凭什么把爸爸关起来！” 　　画面再次一闪，监房里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探视者。 　　三皇女梅里莎站在克莱恩面前，神情傲然的说着什么。 　　木绯屿怔然。 　　许久术法结束，木绯屿用力掐住吊坠，面色沉凝得几乎滴出水。 　　小天道困惑迷茫：“魔尊，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木绯屿冷冷一笑：“有人将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 　　小天道：“？” 　　木绯屿打开终端投影出近几日星网上的消息，网上言论风向转变得极为明确，刨除那些纯粹输出情绪咒骂他的言论，节奏明显是向着攻讦克莱恩去的。 　　有人在利用他打压克莱恩。 　　“他们怎么 　　将克莱恩抓走的，本尊要让他们怎样把人请出来！”木绯屿阴恻恻说。 第209章 　　6月25日星期三，帝国帝都，一个普普通通的夏日上午，一架银色机甲突临皇宫上空。 　　皇宫和首都区的防空警报拉响。 　　这架涂装雷达隐身材料的银色机甲正是奥西里斯。它以君临的姿态悬停帝国皇宫上空，它弯起的手臂上坐着一人——木绯屿。 　　皇宫上空本就是禁飞区，包括悬浮车在内的各种交通工具皆禁止飞跃。防空警报拉响后，整个帝都区紧急禁飞，防区内的陆基防空导弹、激光防空系统全开。 　　雷达隐身并非完全隐身，当距离足够近，雷达就能识别、锁定目标。整个帝都区防区内的防空武器全部瞄准锁定奥西里斯，首都驻军迅速集结反应部队，但由于军队无权进入皇宫而迟迟无法进行下一步。 　　负责护卫皇宫的皇家（废物）护卫队慌慌张张拿枪的拿枪，开机甲的开机甲。当然，更多的护卫在保护女皇和其他皇室成员撤离皇宫。 　　半空中的机甲没有打开炮口，没有开启火控雷达照射地面的任何目标，因此地面防空武器也没有自动反击。这令大家有了较宽裕的反应时间，该得到消息的人全部得到了通知，媒体和自媒体的摄像仪也如鹰鹫扑向了皇宫附近。 　　而制造事端的木绯屿哪用得着媒体的镜头？他自己准备了摄像仪，第一视角在星网直播。 　　“我是木绯屿。”木绯屿对着自己的直播镜头说，“正在皇宫上空。” 　　警车的警报声呼啸着由远及近，下方皇宫护卫队的几架机甲正在升空。 　　木绯屿强大的神识向下一扫，却没有理会那些机甲，而是继续对镜头说话。“立刻释放我老公，不然我就毁掉你们的皇宫。” 　　说话时他手指动了动，暗地里掐诀施法。 　　直播平台很快发现了木绯屿的直播间，立刻把它推到首页，各路媒体、自媒体闻讯而来，纷纷转载。警方立刻在皇宫外围拉起警戒区，恰好在周边的民众既怕被炮火波及，又忍不住凑近看热闹。 　　“那架机甲是奥西里斯！”军方识别出了奥西里斯，连忙报给内阁，首相一听当场炸了，立刻给皇宫打通讯。 　　军方这边则尝试联接奥西里斯的通信频道，代理元帅就守在通讯另一头。 　　可惜奥西里斯驾驶舱里没有人，只有一只小天道。 　　皇家护卫的机甲爬上了半空，呈包围之势围绕在奥西里斯前后，暂时没有靠近。 　　木绯屿冷冷看着它们，听见皇宫外面警察拿着喇叭喊话。 　　“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降落机甲！” 　　比起牢牢锁定了奥西里斯的防空系统，拿着枪的警方只是这幕戏剧中的布景。却把内政大臣吓得冲进首相府，逮住首相大吼：“那个木绯屿偷走奥西里斯开到皇宫上面，他人就坐在机甲手臂上！这出事算内政部的还是皇家卫队的？！抓人是警察上还是军队上？？亚尔曼，这事闹得太严重，我内政部他妈背不起责任！” 　　首相焦头烂额，同样吼回去：“我他妈就背得起？搞不好就是我下台换人、内阁重组！” 　　内政大臣顿了顿，下意识问：“那换人……我能上？” 　　首相气了个倒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争权？“连我都要背责，你内政部就没责任了？！皇宫那边不接我的通讯，你马上赶过去，先拦住皇家卫队，别让他们攻击！” 　　内政大臣一听登时冷静了，摇头说：“我只是内政大臣，没权皇宫的人。你应该找圣灵会。” 　　首相又气又急：“那你就去找圣灵会！” 　　内政大臣又摇头，“我也管不着圣灵会啊。” 　　首相揪了把头发：“木绯屿要是死了，阿尔克辛一定会发疯。这个omega也不是一般人，他能徒手对付虫族，冲突起来肯定要死人。那就糟糕了！先劝住两边再说！你、你不去皇宫就去找普雷斯科特，让阿尔克辛出面，让他劝住他老婆！” 　　首相秘书惊喜说：“首相！阿尔克辛夫人接通讯了！” 　　首相一喜，不管内政大臣跑过去接通讯，同时对秘书说：“把内阁大臣党主席他们都喊来，让他们直接进我办公室！” 　　“阿尔克辛夫人？”首相整理了下表情，对着通讯投影说，然后他就看见画面闪动，镜头转向了其他位置。 　　皇宫上空，无法与奥西里斯取得联系的皇家护卫机甲发起了攻击。近距离下多架机甲使用机炮扫射，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击奥西里斯。 　　没有机甲战士操作的奥西里斯只能依靠小天道给主控AI口头发布简单的基础指令，例如飞行、悬停、降落。因此当敌方机甲进攻，奥西里斯仍旧悬停在原处不动，似乎无力抵御攻击。 　　可在一阵扫射之后，奥西里斯岿然不动的悬在空中，傲然俯视着皇宫。 　　护卫队的人懵了，一时间机甲攻击都停了。 　　“是精神力屏障挡住了？” 　　“应该是，我想起来了，以前不是有说法？说是这个omega的精神力很特殊，跟alpha一样，等级也很高？” 　　“我也记得，据说是S级。” 　　皇家护卫队的几具机甲在队内频道里交流起来。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架机甲是国防大臣的吧？我记得是S级机甲。所以现在驾驶它的人是谁？咱们整个帝国S级精神力的人不多吧。” 　　“不会就是国防大臣吧？这……越狱了？” 　　皇家护卫并不清楚克莱恩昨天已经越狱又被抓的事，纷纷猜测起来，于是刚组织起一波攻击的护卫队出于对克莱恩的忌惮暂停了进攻。护卫队长焦虑地等待尚未撤离到安全点的女皇的命令。 　　轻松抵挡了一波攻击的木绯屿抬起手腕，将私人终端的镜头挪回来，对另一头的首相说：“把我老公放出来，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不同意我就烧掉你们的皇宫，羞辱你们的皇室。” 　　首相倒吸一口凉气，赶忙说：“冷静！不，先等等，阿尔克辛夫人，我们慢慢商量。不如您先从皇宫上面下来，来我办公室我们再谈？” 第210章 　　木绯屿转动终端镜头扫过四面包围他们的机甲，“不冷静的是你们。” 　　首相一噎，但内心其实不如他表现得慌张。作为与木绯屿面对面谈判过的人，他对于木绯屿的了解是比旁人多的。 　　木绯屿不是个应用常理看待的omega。首相的评价是——恋爱脑，和克莱恩·阿尔克辛一样的恋爱脑。 　　“我们正在积极和皇宫那边沟通，你不要做过激的举动，护卫队……嗯……应该也不会产生激烈反应。”首相劝道。 　　谈判中，这种空口无凭的劝说是最不值钱的。若不是木绯屿实力足够强大，强到能够一力对抗皇家护卫的数架机甲，一国之首相绝对不会主动联络他并进行对话。 　　实力是木绯屿唯一的谈判筹码。 　　所以他很清楚，帝国释放克莱恩是速度就是他给帝国人带来的震慑程度。 　　而现在的“冷静”是在等待对面人到齐。 　　木绯屿在等待帝国人的关注，等待治理这个国家的人聚集到这通通讯的对面。 　　“这样吧，你来首相府，你和我们当面谈？我已经召集内阁到场了，无论什么样的问题，你直接和我跟内阁谈不是更便于解决？”首相暗示帝国是由内阁政府治理，如果有心要解决问题，不如直接与他们面谈，而不要搞一些“过激”的举动。一味的把事情闹大，根本不利于解决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扩大问题。 　　首相拿出了十足的耐心与罕见的包容，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表露出一丝敌对之意。 　　这在政客身上，是非常稀奇的一丁点良心。 　　木绯屿读不懂对方的这点善意，他的心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那火焰从他指尖迸发，是燎原的业火。 　　“在释放克莱恩这件事上，没有任何条件可谈。”木绯屿用平淡的声音说着极其强硬的话，“他为你们国家卖命，可你们把他抓进监狱。” 　　首相连忙申明：“不是进监狱！是羁押，暂时羁押。是阿尔克辛主动配合一些调查……” 　　“你们知道他做过什么吗？”木绯屿打断道。 　　首相没有接话，木绯屿的直播间里倒是刷起了接茬的弹幕。 　　【什么？】 　　【说说看】 　　“首相，你们敢公开他的履历吗？” 　　首相抹了把虚汗，“这不行的，涉及到很多机密，还有一些在职人员……按规定这类档案至少要五十年后才能解密。” 　　木绯屿可不在乎什么机密不机密，不在乎公开是否有暴露其他线上的间谍人员的可能。他蹙起眉问：“所以你们承不承认他对你们国家的贡献？” 　　首相办公室大门打开，一众内阁大臣火急火燎进来，首相忙不迭转换公放模式。 　　“阿尔克辛少将的功勋毋庸置疑！”首相斩钉截铁、义正辞严说，“他为我们国家所做的贡献和功劳匹配得上他如今……呃，之前的地位。我是说任命他为国防大臣这件事，以及女皇陛下为他授勋都是建立在他真实的功绩上。其中没有任何黑幕。” 　　这一通官腔打下来，是在以首相、民权党的信誉为克莱恩背书。因此他话刚出口内阁大臣这边就有人急了。 　　“首相您在说什么？政府的威信是能这样消耗的吗！” 　　首相秘书小声提醒：“首相，阿尔克辛夫人正在星网直播。” 　　首相：“……” 　　首相的表情失控了一瞬，可要说意外又不意外。毕竟当初木绯屿也在政府厅门前直播杀虫。 　　木绯屿同首相这一番对话下来，基本清楚了对方的态度，指望这样的老狐狸被几句话就说动放人是不可能的了。 　　说来说去，首相主打一个糊弄。先把木绯屿糊弄到地面，再拉到桌子前当面糊弄，首要目的是解除机甲飞到皇宫上空这种丢帝国脸面的情况。 　　这时候护卫队这边似乎收到了新的命令，重又有了动作。护卫队员的机甲重新发起了攻击。 　　“嘟嘟嘟——” 　　机炮扫射声如紧密的鼓点一阵突突，密集的弹药撞在无形的灵力屏障上，所呈现效果如同被精神力屏障所抵挡。因而直到此刻都无人发现木绯屿的特殊。 　　木绯屿今日是来武力恐吓帝国人的，却不打算暴露自己的不同寻常处。 　　“超S级精神力者”和“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所导致的后果截然相反。 　　“停火！” 　　“不能打起来啊！” 　　首相办公室里众人惊得几乎跳起来，首相又开始吼内政大臣。 　　“还没有联系到皇宫吗？！军方呢？军方什么说法？” 　　皇家卫队的这波攻击势头猛烈，围在半空的几架机甲在机炮扫射无法取得战果后慢慢缩紧了包围圈。 　　木绯屿稳坐钓鱼台般稳稳坐在奥西里斯臂弯里，一手举着终端，身侧浮着直播摄像头，右手在镜头拍摄不到的位置掐诀施法，抵御敌方机甲的炮火。 　　只要不是在这种面对面的超近距离开粒子炮，木绯屿根本不慌。 　　直播间观众有幸在如此贴近的视角观看战斗，顿时吸引了极大流量，更多的人涌进该直播间。 　　大约一分钟后，包围着奥西里斯的皇家卫队机甲突然一个个“啪叽”“啪叽”栽倒坠落。 　　所有人惊呆了，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 　　机甲里的皇家护卫更加震惊，他们压根没有收到机甲遭受攻击的提示便眼看着舱内骤然断电，然后陀螺仪就歪了，机甲猛地向地面冲锋。 　　“砰——轰——” 　　本就离地面不远的低空距离下机甲失控坠落，舱内驾驶员甚至来不及弹出舱逃离就随着机甲一起撞上巍峨辉煌的皇宫建筑。 　　精美的宫殿顶部当场被砸出几个坑，有一架机甲落在皇宫花园，给漂亮的温室花房砸成一地玻璃渣。 　　围观者的尖叫惊呼声差点盖过这些机甲砸落到建筑物上的动静。 　　【发生了什么？】 　　【是奥西里斯攻击了吗？对了，你们知道操纵奥西里斯的人是谁吗？】 　　【肯定不是阿尔克辛少将，他夫人不是要求释放他吗】 　　【所以这个同伙是谁？一下子就解决掉四五架皇家卫队的机甲，有点厉害】 　　【能开得动S级机甲的人本来就厉害！】 　　打落敌方机甲的木绯屿在自己终端上切出一块直播间的窗口，扫了眼评论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枚翎羽形的灵器，慢条斯理说：“没有同伙。奥西里斯驾驶舱里没人。打落几架机甲而已，我可以。” 　　说完他扬手抛出翎羽，当着直播镜头、通讯镜头，给全帝国人亿点小小的震撼。 　　六枚翎羽分别飞向皇宫的主体宫殿几个不同的角，霎时间，火光冲天。 第211章 　　落向六个不同方位的翎羽形状灵器据乾坤六位，灵器碎裂，迸发出灼灼火焰，连点成线，织成火墙自上而下笼罩宫殿。坠机的皇家护卫慌慌张张从驾驶舱里爬出来逃生。 　　木绯屿端坐空中，冷漠俯视。 　　特意关注着木绯屿直播间的首相秘书大惊失色：“我的天！阿尔克辛夫人放火把皇宫烧了！！”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首相：“皇宫？什么皇宫？皇宫怎么了？” 　　首相秘书：“烧、烧着了……” 　　首相：“……” 　　沉默，震耳欲聋。 　　财政大臣打破沉默：“首相啊，不如你去现场吧。女皇那边……得有个交代。” 　　首相脸绿了。 　　一名秘书敲响办公室门：“首相，党主席和国防部秘书到访。” 　　“让他们进来！” 　　国防部常务秘书带着军方的消息进门：“普雷斯科特将军询问是否需要首都驻军出动，防空系统已经切换手动模式，各种武器导弹随时能发射。” 　　财政大臣挠了挠头，“发射啊？打完皇宫就连地基都不剩了。” 　　其他人：“……” 　　“不许动！告诉普雷斯科特军方不许动！”首相大声说。 　　“还有一件事，军方的通讯，对面是我们大臣。”常务秘书捧着一个终端说。 　　首相先是一愣，然后连忙说：“接他夫人，给我接到他夫人的通讯上！” 　　在秘书转接通讯的空档，首相对着克莱恩说：“阿尔克辛！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你必须把你老婆从皇宫上面给我劝下来！你知道你们现在的行为是什么吗？这是反叛！！你们在犯法！” 　　通讯另一头的画面中，在一间被严密监控的房间里，手腕戴着镣铐的克莱恩丝毫不见慌张。 　　“抱歉，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首相阴沉着脸看了眼国防部常务秘书。 　　对方不声不响站在一边，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事实也正如此，她作为政府雇佣的公务员，她的上司并非国防大臣，因此与克莱恩没有任何连带责任。 　　真正会受牵连的大约只有本届民权党内阁。 　　“阿尔克辛夫人火烧皇宫，以胁迫我们释放你。”首相神色阴沉。已然读懂克莱恩话音外的态度。 　　不管常务秘书或是军方的人有没有提醒克莱恩木绯屿做了什么，他这句话表达的含义是装傻。 　　“阿尔克辛夫人目前的战绩彪炳。”内政大臣在旁边阴阳怪气，“打落皇家卫队五架机甲，放火烧皇宫主体宫殿。联邦人都梦不到的成绩啊。” 　　克莱恩：“……” 　　“呃……好像有新情况。”首相秘书打断大家，“阿尔克辛夫人抓了两个人质。” 　　克莱恩眼皮一跳。 　　首相：“他抓了皇家护卫？” 　　首相秘书：“不是，他抓了两位殿下。” 　　克莱恩：“…………” 　　其他人：“？？？” 　　“首相，通讯已经转接过去了。” 　　首相死死瞪着投影影像。 　　“绯屿。” 　　正用绳索捆缚提溜起皇子皇女的木绯屿乍然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怔愣低头看向终端屏幕。 　　“老公？”他双眼一亮，惊喜道：“他们放人了？” 　　克莱恩无奈：“你……没必要做这些。” 　　木绯屿倏然冷脸。 　　下方建筑的冲天火光映照中，高悬空中的机甲亮银色涂装反射火光，仿佛披上了橙色的外衣。而木绯屿就在这烈烈火焰的上空，手里拽着捆绑人质的绳索，静静地与克莱恩对视。 　　克莱恩无奈叹气，身体微动变换了坐姿，手脚上的镣铐随之发出碰撞的响动。“绯屿，他们不会因为你这么做就放了我。政府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恐怖谈判。” 　　无法理解这种规定的木绯屿蹙起眉。 　　“今天他们因为你的胁迫而释放我，未来就会有无数犯罪组织采取同样的办法胁迫政府释放其他罪犯。”克莱恩解释说，“或者提出别的条件。绯屿，我不能践踏帝国的法律，开这样一个恶劣的先河。” 　　首相办公室里的众人闻言俱是松了口气，纷纷感叹克莱恩的理智、顾大局。接着就听克莱恩话锋一转。 　　“但我也无法格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事。”克莱恩嗤笑着抬起手，腕上的镣铐乒乓作响，“你只是想维护我，你有什么错呢。” 　　首相等人差点窒息。 　　木绯屿却翘起了嘴角，露出欣然笑意：“他们会放人的。” 　　克莱恩一听就知道要糟，木绯屿这般语气显然是要搞更大的事。可他现在只是一个身陷囹圄、失势了的棋子，他还能如何给木绯屿善后？ 　　他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阻拦木绯屿做坏事吗？ 　　可是木绯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若要论罪，他应负最大责任。 　　不阻止？ 　　放任木绯屿在他的祖国胡来？伤害他的同胞？ 　　克莱恩自然不愿意见到如此。 　　进退维谷的克莱恩沉默下来。 　　木绯屿却变得兴致勃勃，“奥西里斯，降落。” 　　他轻敲机甲外壳，驾驶舱内的小天道立马向奥西里斯主控下口令。 　　巨大的机甲减速降落，木绯屿收紧手里的绳索，提溜着帝国尊贵的皇子、皇女在被烈火吞噬的宫殿正门前空地着陆。 　　皇家卫队见状如蚊蝇般围上来，原本远远环绕的媒体镜头越过警方的警戒封锁线试图冲进第一现场近距离拍摄。 　　木绯屿从机甲手臂上翩然跃下，五指收紧，拖拽着林恩和梅里莎狠狠摔落在地上。 　　握着绳索的木绯屿如同牵着缰绳的人，悠然走向像刀俎上的鱼肉一样的两人。 　　“我警告你！立刻放了我们！”摔得晕头转向的梅里莎一看见木绯屿便尖叫着说。 　　林恩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试着挣开束缚，然而看似如细钢丝的绳索竟越挣扎越紧。 　　“木绯屿！马上放了我们，我会和母亲说，不追究你今天做的事！”林恩比梅里莎有脑子多了，至少他知道许之以利。 　　但这般许诺无异于空头支票——违反法律法规，无效。 　　“绯屿，你要做什么？” 　　终端里传出克莱恩的疑问声，头顶浮着直播间镜头，还有许多媒体放飞的摄像仪正在向这里赶来。木绯屿从两根绳索里抽出捆绑梅里莎的那根用力拉拽，将人拽到自己脚尖前。 　　“几天前你见过克莱恩。你对他说了什么？”木绯屿俯视着高傲的皇女问道。 　　浑身钝痛的梅里莎根本没精力去听木绯屿在说什么，她用肮脏的词汇肆意咒骂绑架她的恶徒，以此宣泄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 　　得不到答案的木绯屿慢慢蹲下，纤白的手指搭上梅里莎手腕，顶着无辜的表情使力掰折。 　　“啊——啊啊！！”梅里莎猛然爆发惨烈的嚎叫，细弱的手腕反向折出扭曲的角度。 　　听她叫得中气十足便知道她伤得一点都不重。旁边林恩惊得身体一抖，扭过头惊恐地看向这边。 　　木绯屿十指在梅里莎手臂上连连点动，暗中运转灵力，转眼间就将她整条手臂的骨头一寸寸折断。 　　“不——放开、我，啊——求你，求你放过我！”梅里莎由惨叫变成求饶，音量渐渐变小，最后变成涕泗横流的呜咽。 　　“住手！”二皇子林恩在惊恐中厉声呼喝，人却不自觉向后挪移，全然不顾他皇室成员的尊贵形象，在地上如虫豸般扭动爬行。 　　“回答我，你为什么去监牢里见我老公。”木绯屿重又问了一遍。 　　此时的梅里莎几乎精神崩溃，不过脑子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我去找他结婚，只要结婚就放他出来。” 　　木绯屿的眼神骤然冰寒如刀。 　　梅里莎瑟缩着哭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和我没关系！是、是林恩说……是他们要我做的呜呜……” 　　“梅里莎闭嘴！” 　　“他们指谁？” 　　林恩的喊叫和木绯屿的询问同时响起。 　　梅里莎痛哭摇头，在地上蠕动着试图远离凶恶残忍的凶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通讯中传出首相暴跳如雷的声音：“你还不阻止他吗阿尔克辛！你夫人正当着全帝国的面虐待皇女！这已经是无可辩驳的恶劣罪行了！即使他是联邦人也会被送上法庭！！” 　　不是恋爱脑吗？为什么恋爱脑疯起来这么凶残！ 　　“诶？皇家卫队是不是安排增援了？我看HTV拍的画面里人变多了。” 　　“人多有什么用？阿尔克辛夫人精神力超S，不是S级的人来没用。” 　　“帝都现在有几个S级在？”财政大臣问出关键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国防部常务秘书插嘴回答：“我们大臣，我是说阿尔克辛少将，而且他精神力不止S级。” 　　众人顿时一噎。 　　木绯屿对通讯那端的声音置若罔闻，在皇家卫队的枪口下，众目睽睽中，手法熟练地打断了梅里莎四肢与半数肋骨，将它们寸寸折断。漠然欣赏梅里莎痛得哭都没劲哭，瘫在地上犹如卑微可怜的蝼蚁。 　　然后他扔下废掉了的梅里莎，转向林恩故技重施。 　　“住手！停下！” 　　在林恩的惨叫背景音中，木绯屿等候已久的人终于露面。 第212章 　　“放开他们，我可以接受你谈判的请求。”菲奥娜女皇在两队皇家护卫的保护下抵达现场。 　　她的姗姗来迟释放了某些信息，星网上关注着这里的民众不懂，首相办公室里的这群人却各个都揣着明白。首相命令秘书：“把阿尔克辛的通讯切过来，切断他夫人的通讯。现在召开内阁临时会议。” 　　秘书赶忙操作，虽说是挂断了木绯屿的通讯，但依旧保持开着木绯屿的直播间。 　　“阿尔克辛，我准许你参加，就……代替国防大臣的位置。”首相说着带领大臣们到会议室入座，“临时会议议程：关于是否羁押克莱恩·阿尔克辛，以促成两国停火谈判的问题。” 　　说完他看了一圈众人，无人提出异议，他连忙进入下个流程：“议程通过。我先发言……” 　　* 　　皇宫，木绯屿一脚踩在梅里莎手上，撩起眼瞧着女皇：“你说什么？” 　　梅里莎的惨叫声有气无力，不够震撼，木绯屿颇感不满，于是又一脚踩上林恩小腿。林恩的体质着实不错，在他脚下发出响亮、凄厉的哀叫。 　　“够了！”女皇厉声喝止，咬牙切齿说，“放开他们！否则帝国不会放过你！” 　　木绯屿睨她一眼，脚下用力碾动，在林恩的惨叫声中重复：“你说什么？” 　　“住……” 　　“啊！！！” 　　女皇脸色大变，终于不再大声呼喝。她拨开护在自己前方的皇家护卫，大胆地向前走，一步步靠近木绯屿。 　　“陛下危险！” 　　“你们原地待命！”女皇摆摆手，紧盯着木绯屿慢慢接近。 　　随着对方的靠近，木绯屿脚下力道微收，林恩咬牙憋住痛吟，和梅里莎一样用企盼获救的目光望着女皇，嘴里无声呼唤着她。 　　女皇看着自己两个遭受残忍□□折磨的孩子，脸上露出慈母的悲痛、怜惜之色，她一直走到离木绯屿十来米远才停下，由最初的疾言厉色转变为痛心疾首。“请说出你的条件，只要你能放过我可怜的孩子们，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的诉求。” 　　帝国最尊贵的人从她孩子的惨叫中吸取教训，终于学会了用正确的态度和语气同木绯屿说话。 　　高贵优雅的女皇此时只是一个痛心、无奈的母亲——假如克莱恩没有代替帝国政府拒绝与木绯屿谈判的话。 　　直播间里的弹幕开始呈现两极分化。 　　【女皇陛下万岁！】 　　【女皇真的很爱她的孩子，为了他们向恶徒妥协】 　　【这很难评价】 　　【大臣刚刚拒绝谈条件，我们的女皇就站出来说：请提出你的条件？】 　　【令人震惊，来自女皇的背刺】 　　【在职律师，帝国宪法第四十二条规定，禁止政府与任何罪犯、恐怖组织进行恐怖谈判，包括人质交换、提供逃亡物资或者其他形式的妥协措施】 　　【所以这算什么？皇帝违宪？】 　　【你们忘了前面皇女说过什么吗？皇室的权利交易】 　　既然女皇已经开了这个口，岂不是直接向她提出释放克莱恩就行了？ 　　所有人都以为木绯屿会如此，谁知他没有，“我有几个问题。” 　　他踢了踢梅里莎：“大声告诉你母亲，你去找我老公说过什么？” 　　梅里莎吃痛，却不敢不照做：“我、我对他说只要和我结婚，他就不用坐牢，甚至可以继续当国防大臣。” 　　女皇反应极快，不等木绯屿说话便抢先“变脸”，她一脸吃惊愤怒地呵斥梅里莎：“梅里莎？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学权势交易这套，而且用在阿尔克辛少将身上？！我们的国家是什么制度？你又是什么身份？谁教你这样做的！” 　　她惊怒交加又沉痛的反应十分恰当，帝国的君主立宪制下，皇帝不行使治理国家的权力，将行政权交予首相内阁。而军权比较特殊，在帝国建国时，开国皇帝主动放弃军事权，因此帝国军总司令就是元帅。为了挟制军队，政党一直在内阁国防部争取管理、牵制军方的权利。 　　除了开国皇帝以外，星辉帝国的皇帝并不是自己不行使权力，而是这个国家不需要君主来治理。帝国之所以是“帝国”，是因为需要皇室来凝聚国民人心，所以不是皇室建立了帝国，是先有这个国家，才有了皇室。 　　帝国政党的成熟政客们均持有一种默契：皇室是政府统治帝国（统一意识形态）的工具，但他们不需要一个皇帝压在政府上头。 　　也就是说，女皇只要在每一分必须由皇帝签署的文件上签字；出席授勋仪式；时常举办或参与在民众面前露面的活动…… 　　梅里莎所说的，只要克莱恩与她结婚，他就会被释放并不仅仅是直播间弹幕议论的那么简单。 　　这不止是皇室成员在私下进行权势交易的丑闻。 　　它的背后—— 　　首相办公室里，首相及一众内阁大臣全部沉了脸。在旁做会议记录的秘书震惊得嘴都合不拢。 　　通过通讯与会的克莱恩透过首相秘书在会议桌中央播放的直播投影看到木绯屿和女皇的交锋，直接嗤笑出声。 　　大臣们不便在内阁会议上非议皇室，已经辞去内阁大臣职位的克莱恩却可以畅所欲言，他嘲讽道：“皇女确实在四天前私下来见过我，说了一些很有魄力的话。皇女只是一个年轻、未婚的omega，她有什么能力让我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呵，她的背后是谁……” 　　首相听着他嘲讽的语气，只觉血压飙升，一股冲动上头。 　　“虽然女皇演得很恰当，但她的反应未免太‘恰当’了，不像人，倒像AI表演。” 　　托星际科技超清AI摄像仪的福，木绯屿的直播摄像头将距离十米远的女皇的神情纤毫毕现得记录了下来。观察力和情报分析力极强的克莱恩轻易拆穿了她的戏。 　　“原来我们女皇有这样的野心。首相，各位大臣，我怀疑联邦迟迟不开启正式谈判的背后，有我们的皇室推波助澜。”克莱恩做出了极其严重的指控。 第213章 　　“不是我！是哥哥，是林恩教我做的！”梅里莎哭着惊惶辩解，“他说阿尔克辛这次被他夫人连累，只要我们承诺救他，肯定能拉拢到他。我、我不懂林恩说的什么拉拢，我就是觉得他配得上我，毕竟他是超S级精神力者，和他结婚也不错，所以我就去了。” 　　林恩狰狞怒吼：“闭嘴梅里莎！蠢货闭嘴！”他甚至已经顾不上当众骂人。 　　女皇眉头一皱，制止林恩：“林恩，你竟然为了竞争皇储教唆梅里莎私下拉拢大臣？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吗！你们两个都应该好好反省！” 　　女皇段位显然比已经在残忍折磨下崩溃的梅里莎和林恩高，言语间将两人的行为定性为竞争皇储位置的手段，以掩盖她本人在其中的作用及其背后真实目的。 　　“竞争皇储？”木绯屿倏然冷笑，“就凭这两个废物？你们帝国人的皇位真不值钱。” 　　养了两个废物的女皇气血上涌，却仍得绷着脸。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事钉死在“竞争皇储”上。 　　没有克莱恩那般敏锐政治触觉的木绯屿不清楚女皇的野心，但魔尊自有魔尊的思维。他记得克莱恩对待皇室的态度，也记得克莱恩曾经剖析过其自身身处的局势、处境。 　　克莱恩说自己已经是弃子，不再拥有权势地位。 　　既然是弃子，就意味着存在“执棋人”和“棋盘”。 　　若棋盘是帝国政坛，执棋人就是首相和他所领导的民意人权党。 　　若棋盘是整个帝国，执棋人是谁？ 　　是帝国法理上的主人——女皇？ 　　那么“对弈人”又是谁？ 　　以魔尊统御魔道五百年以及与正道斗的经验，他从中看到的是截然相反的“手段”。 　　“首相告诉过我，星博公司背后金主是皇室。近几天来星博上舆论风向是什么？”木绯屿讽笑地看着女皇，“你们引导舆论骂克莱恩想做什么？” 　　女皇连忙皱眉打断：“你不要说没有根据的话，我们国家言论自由，没有人能引导舆论。民众的指责和批评都是他们自发的行为。更不存在皇室利用星博公司引导舆论。没有凭据的非议皇室是诽谤，请你慎重发言。” 　　这话说出来帝国人自己都不信，民众只是被信息壁垒围困，与权利阶级相比因为信息差而显得“无知”，却不是真蠢。谁不知道星网主脑的存在？谁在社交媒体上娱乐没碰到过“屏蔽词”？谁没听说过娱乐圈炒作会买水军带节奏？ 　　直播间弹幕立时一片抱怨的。 　　女皇采取了打断发言和扣帽子的话术，她觉得对面这omega简直油盐不进，她明明已经架好了梯子，只等对方说出放人的诉求，她就能终结今天的闹剧，展现她身为帝国女皇的魄力和魅力。 　　“你们不是要拉拢克莱恩，你们——”木绯屿眼中透出冷锐的杀意，在身后燃烧的宫殿和高大机甲映衬中，大乘修士磅礴的神识如飓风席卷全场。“皇室的目的是毁了他！不能受你们利用的人才必须扼杀，绝对不能留给政府和军队用，是吗！” 　　拉拢不成，就将不为自己所用的人才铲除，绝不给其机会向其他势力效力在修真界司空见惯，并且是正、魔两道的上位者皆有的理念。木绯屿做了五百年魔尊，自是了解。 　　他确实不知道女皇乃至整个皇室想要真正掌控帝国的欲.望，但他了解一个上位者为巩固权势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不会分析女皇的演技反应，但他以为所有当首领的人都戴着面具，其真实的想法往往掩盖在义正辞严、悲天悯人的表象下。 　　这就是木绯屿所说的，正道尊者的虚伪。 　　女皇所言所行，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何况这是在数月前宴会上用下作手段离间他与克莱恩的皇室啊。皇室的人说的话，怎么能听呢？ 　　魔尊这般强大的神识仅仅是扫过众人便搅得他们精神海动荡，更遑论是携着他怒火的一次冲击。 　　皇家护卫当场昏迷倒下一半，仍站着的无不抱头痛呼，手里是拿不住枪了，刷刷掉了一地。处于风暴中心的皇子皇女不堪承受，精神海有崩溃之象。 　　而女皇却并未受到如其他人一样的冲击。木绯屿重点照顾了她——摄神术。 　　女皇双目失神，肢体僵住，乃是术成的象征。 　　叱咤修真界的绯屿魔尊怎么可能是来找皇室讨要说法的？他和他们掰扯这么多，只是为了通知帝国人，他为何而怒！他的怒火就是正在灼烧皇宫的烈烈火焰，他要把怒火洒向这座皇宫的每一处角落，他的怒火将吞噬皇室对克莱恩的恶念。 　　下一瞬，整座皇宫的每一处建筑均被突然出现的火舌吞噬，来不及撤离的在皇宫中工作的人和皇家护卫疯一般从藏身处向室外逃窜，火警警报伴随烈火燃烧声盘旋在整个皇宫区域上空。 　　木绯屿周身暴起狂风，那是灵力掀起的气流，它卷动他的衣服乱摆，环绕他身周，隔离大火带来的高温。他伸手抓住飞在头顶的摄像仪，不管其他被吹飞的媒体的摄像仪。 　　他几步走到女皇跟前，将镜头对住她的脸，“回答我，你们是不是打算在拉拢克莱恩失败后就杀了他？” 　　女皇呆滞了几秒，然后眼球猛地翻动几下，皱起眉慢吞吞说：“杀人不行，没有必要自己动手。只要借联邦索要人这件事煽动民意，逼内阁放弃他，为了保守秘密，不让联邦得到他，他们会让他合理死亡。” 　　木绯屿猛然捏碎了镜头。 　　回答完问题的女皇被木绯屿骤然倾泻的威压压得跪倒在地，口吐鲜血，神智也逐渐从摄神术中脱离出来。她不记得自己在法术控制下说过什么，但被自己跪地吐血的现状吓得恐惧又恼怒。 　　发生了什么？ 　　是木绯屿做了什么？这是精神力压制？ 　　作为alpha的她怎么可能被omega压得抬不起头！她堂堂帝国女皇，怎能受联邦贱民欺辱！ 　　她拼命调动自己的精神力。然而帝国皇室不被准许参与军事活动，她是被精心培养的帝国皇帝，她被要求言行举止优雅得体，可不包括战斗能力。她空有alpha的体质，却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 　　尊贵的阿斯塔纳家族女皇，凝聚着这个国家民心、对帝国具有重要象征意义，法理上的国家元首，如阶下囚般跪在魔尊面前。 　　修士面前，凡人如蝼蚁。 　　实力面前，强者为尊。 　　从修真界厮杀回来的木绯屿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中的“适者”。他在克莱恩身边再乖巧、柔弱、无助也改不了他早已被修真界改造过的，骨子里的东西。 　　用以直播的摄像仪碎了，他本也没打算继续直播。他用终端回拨通讯给首相。 　　克莱恩究竟在哪个棋盘上做谁的棋子其实一目了然。而克莱恩的态度、立场，是木绯屿不愿违逆的。 　　克莱恩不肯接受胁迫政府形式的谈判，木绯屿当然会尊重他维护国家利益的原则。 　　所以只要不是恐怖主义谈判，而是让首相等人重新认识到克莱恩的重要性和不可取代的价值不就行了？ 　　* 　　“皇女用联姻拉拢我，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为了积攒竞争皇位继承人的资本，毕竟宪法没有禁止omega继承皇位。没想到她是受林恩教唆而来。”克莱恩暗示他并不是无端指控，更不是蓄谋挑拨。梅里莎的身份确实足够有迷惑性，并且在此之前，她和林恩两人都分别接触过他与木绯屿蓄意勾搭，意图拉拢。克莱恩误以为这一次对方的目的仍旧与之前相同。 　　即使他身陷囹圄，已是政党的弃子，然而对于没有实权的皇女来说，他依然极具吸引力和价值。 　　“不可否认，我质疑过一个omega皇女的能力是否有资格将‘释放我’作为价码。”克莱恩接着说。 　　这项怀疑不能作为证据，只不过对前一份工作是间谍的克莱恩而言，它是合理怀疑点，是值得作为情报信息记下来的。以至于当女皇表现出AI般精准演技时，他能够立刻串联起两件事，推断梅里莎的背后是林恩，而林恩背后是女皇。 　　克莱恩：“皇储位置竞争者除了皇女就是皇子，大皇子失踪，林恩皇子是皇女唯一的竞争对手，他教她增加自己的竞争资本做什么？所以他们根本不是来拉拢我的，他们的目的，应该说皇室的最终目的一定不在于我这样一个失去了权势地位的小人物。” 　　这个道理，会议桌上的每个人都想得明白。能够坐在这里的政客就没有真正的蠢货，治国他们不在行，玩政治游戏却是个顶个的高手。 　　首相给了财政大臣一个眼神。 　　“我提起决议草案。咳。”财政大臣清了清嗓子，“拒绝接受联邦的谈判条件，立刻无条件释放国防……嗯前国防大臣阿尔克辛少将。理由是，联邦某些分子，我是说可能是间谍故意欺骗、诱导皇女殿下，也许还有林恩皇子对我们前国防大臣进行政治迫害。” 　　会议桌上先是沉默。 　　“我赞成。”同样脸色阴沉的内政大臣竟是第一个表决。 　　作为首相最强劲的党内政敌，他的表态基本宣告着这项提案必定从内阁会议通过，得到整个内阁的支持。 　　转眼间，梅里莎……可能还有林恩成为了弃子。在帝国这个棋盘上，政府的对弈者是皇室。 第214章 　　“欢迎收看帝国之声午间新闻，首先关注今日皇宫……” 　　“本台消息，今日上午九时许，前国防大臣的夫人使用机甲袭击我国皇宫。” 　　“让我们连线前方记者。” 　　“目前皇宫主体宫殿已经因为大火损毁部分建筑结构，大家可以看到我背后的宫殿左边顶部发生了坍塌，断裂部分有钢筋暴露，门窗一类的基本全部脱落，因为门框窗框部分受到高温变形。我右手边原来是一座花房，现在它完全坍塌了，是皇家卫队的机甲……” 　　“中午好，这里是正点财经，据本台记者报导，前国防大臣阿尔克辛的夫人绯屿·阿尔克辛今日上午闯入皇宫，与皇家护卫队发生冲突，随后他挟持绑架林恩皇子与梅里莎皇女，同女皇进行谈判。接下来请看当时现场录像。” 　　“大家好，我现在正在政府厅外，首相府新闻办公室不久前发布邀请，一会之后将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应该是对今天上午皇宫发生的事件做出声明。诶等等，镜头快拍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国防大臣？” 　　“哦不对，阿尔克辛少将已经是前国防大臣了。那应该就是他，他为什么出现这里？” 　　因为要到首相府参加新闻发布会而路过政府厅大门口，于是顺手拍几个前导镜头的记者意外发现了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外面的克莱恩的身影。 　　事实上不止克莱恩，此时木绯屿已经在国防部里他的办公室中等待许久。 　　且不单是魔尊，和他一起掀了皇宫的共犯，人形的小天道和小型机体版奥西里斯一个不缺，全在办公室里排排坐。 　　木绯屿的办公室不太宽敞，为免碰到天花板，奥西里斯只能坐在地上。小天道抱着奶瓶坐在它腿上，拍拍它冰冷的外壳安慰说：“奥西里斯别怕，等爸爸一来我们就给他认错道歉，哭一哭他就心软了，哭大声点，爸爸肯定舍不得骂我们。” 　　正在给监察会的测灵器充能——灌注、储备灵力的木绯屿抬起头瞥眼它们。他手边堆积着一堆需要他这个监察委员会主席签字的纸制文件，还有一些无需做纸制文档的电子文件正在他的工作账号里待处理。 　　给最后一个测灵器充完能，他便拿起笔开始批文件。这些全是监察会这个职能机构在运作中产生的文件，诸如监察会的工作周报、月报；执行人员通过测灵器查出了多少可疑者；监察会申请经费置办办公室和购买文具的申请书等等。 　　监察会的执行人员自然就是内阁向帝都军借调的那批军人，而在他们正式开启工作之后，政府厅为监察会招聘了一批公务员以处理其他行政工作。当初木绯屿只上了一周班就同克莱恩去了前线，因此这些需要主席签字的文件全部积压下来，被至今没有办公室、贷款上班的公务员送到木绯屿在政府厅的办公室里。 　　好在一份文件个把月不批在官僚资本主义下的政府厅里是常事，文官集团自有一套成熟的应对部门一把手“不存在”的运行办法——这些文件本身就是形式上需要木绯屿批阅，实则只需要他的签名，甚至在得到签署前，一些工作就已经在进行了。 　　监察会未设立副主席，堆在木绯屿办公室的每一分文件都必须签署上他的名字。木绯屿对着写满复杂帝国语文字的文件发了会儿呆。 　　他本来就是靠电视剧和翻译器学的帝国语，文字上……他连联邦通用语都看不懂，何况这种满纸官方术语的文件？ 　　入主魔宫超过五百年的绯屿魔尊抬眼瞟了瞟聊得有来有回的一天道一机甲，悄然放下笔，翻到文件的倒数几页。 　　他看过都市职场题材的偶像伦理剧，知道这种一份一份装订堆叠的纸叫文件，主角翻看后会在末尾几页的某些地方签上姓名，这就算主角工作过了。 　　他堂堂魔尊，哪能被小小几……堆小山一样的文件难住？ 　　看不懂？ 　　问题不大。魔道他都管过了，还管不了一个监察委员会？ 　　于是他找出一张空白的纸，灵力在纸上一荡，裁下一块人形纸片，再施以纸偶之术，纸人便“活”了过来。他将笔交给小纸偶，拿终端的翻译功能寻找签名栏，然后给纸偶打上印记，让它自己翻文件，每遇到签名栏就在纸上签写“木绯屿”三个字。 　　至于纸偶签字的笔迹问题……那不重要，他甚至是让纸偶签的联邦文。 　　“唉，如果，我是说如果，爸爸要是特别生气，不会心软而且气得要打孩子……奥西里斯，你是机甲你身体好，到时候你一定要顶在前面呀。”小天道拔了口奶，用喝酒的气势和语气道，“小奥啊，我还是个宝宝，我不抗揍的。” 　　奥西里斯：“？” 　　木绯屿：“……” 　　小天道：“唉，可怜的小奥，你的程序是不是听不懂呀？” 　　“咚咚——” 　　办公室门被敲响。木绯屿下意识神识一扫，霎时脸色微变，一把摁住勤勤恳恳签字的小纸偶，随手拿文件纸盖住。 　　和机甲“谈心”的小天道也慌忙站起来，眼看着魔尊像只蝴蝶似的飞奔去开门，然后一头扎进门外的人怀里。 　　“老公！”木绯屿把自己塞进克莱恩怀里，翘着嘴角说，“我把你救出来了！” 　　克莱恩单手揽住木绯屿的腰，回头对国防部的首席私人秘书说：“谢谢你的接待，但我想会客室那边接待代理元帅的伊迪丝也很需要你。” 　　他虽已不是国防大臣，在措辞上转换了其他的说法，但对私人秘书的工作几乎使用了明确的指示。 　　私人秘书愣了下，重复道：“我……去会客室接待普雷斯科特上将？” 　　克莱恩锐利的目光扫向对方。 　　“是大臣！我马上去！”私人秘书差点心跳失速，反射性回复，接着果真离开了。 　　克莱恩的“指示”意味着这位一度身陷囹圄，被迫从内阁辞职的前国防大臣并没有真正离开帝国政坛，离开这座政府厅。 第215章 　　克莱恩揽着木绯屿进入办公室并关上门，摸摸他的头，还没说上话就感觉小腿一沉，低头一瞧，是崽抱住了他的腿。 　　小天道大声说：“爸爸！我错惹！” 　　紧跟着的是一道电子音：“主人，我错了！” 　　“……”克莱恩眉头一跳，看向挤在办公室里的机甲：“Osiris，你是战斗辅助AI，不要……” 　　奥西里斯眼部的红灯“啪”一下熄灭了。 　　被“委以重任”的机甲AI大概是用尽算力得到的结果——在挨骂前切入待机模式。 　　小天道：“？！” 　　克莱恩：“……” 　　小天道整个崽快傻了。 　　木绯屿悄悄从克莱恩怀里退开。 　　天道还是太年轻，怎么能认错呢？连自己都认为做错事肯定得挨批评呀！奥西里斯AI都知道行不通。 　　克莱恩叹着气弯腰抱起崽，“空间钮呢？把机甲收起来。” 　　木绯屿赶忙将奥西里斯收回空间钮，然后交还给他。 　　对着一脸无辜却满身反骨的老婆，克莱恩能怎么办？他只能说：“谢谢绯屿。” 　　小天道抱住他脖子问：“我呢我呢？爸爸，还有我！” 　　“熙宝做了什么坏事？”克莱恩故意逗它，“为什么认错？” 　　“唔？”小天道瞪大了眼，顿时语塞，扭头去瞄魔尊。 　　木绯屿眨眨眼，无动于衷。 　　小天道：“！” 　　眼见它小脸都皱了起来，克莱恩笑了笑，抱着它到会客沙发上坐下，认真教导说：“熙宝，做事情应该勇于担当，尤其是做错事的时候。我们的一生中很难不犯错，逃避错误带来的结果，不如去面对它，解决问题，总结错误，吸取教训。” 　　他明知道崽不是人，却仍旧用“父亲”的身份去教育、引导它，将它当做自己真的孩子一般。 　　小天道亦如一个人类幼崽般低着脑袋，乖乖点头：“哦。” 　　克莱恩捏捏崽的脸，把它放到地上，对木绯屿说：“绯屿，来。” 　　他显然是有正事要说：“这次因为你……不，因为我们，女皇或者说皇室的野心暴露了。” 　　乖巧坐到对方沙发上的木绯屿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野心？ 　　什么野心？ 　　吞并联邦称霸星际？ 　　魔尊的小脑瓜里第一反应就是如同“一统修真界”般的魔道思想。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意识到皇室实际只拥有法理、名义上的统治权，而帝国的整个权利阶级所有人会共同确保这一宪法中的权利的永远不能被皇室兑现。否则帝国民众的生活是否有所改变不清楚，但他们一定会失去现有的权利。 　　当他们阶级的利益切实关联到每个人的个人利益时，聪明人会团结起来，先解决首要矛盾——这便有了克莱恩被无条件立即释放，并且不被彻底驱离这场政治斗争。 　　克莱恩知道木绯屿是联邦人，不了解帝国国情也正常，于是简单讲解：“根源要追溯到我们帝国建国史。简单说，帝国是由从联邦逃亡出来的人一起建立的，帝国是所有人共同的国家，而不是阿斯塔纳家族私有。但不可否认开国皇帝当年所做的正确领导和牺牲、贡献，所以大家同意由他做皇帝，整个国家供养阿斯塔纳家族。” 　　“法律上权利和义务是相对的，阿斯塔纳家族享有全国人供养的权利，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履行一些义务。”克莱恩说到这里皱了下眉。从他的神情上可窥见他对皇室的真实态度，甚至于他对帝国君主立宪制度的现状颇有微词。“皇室，尤其是继承了一世当初功勋的后代皇帝就是凝聚我们国人共识的精神符号。也就是说……他们是政府用来统治人心的工具。因此所有皇室成员不允许参政、入伍，法理上皇帝不是军队总司令。” 　　木绯屿试着理解了下，“女皇是傀儡皇帝？真正的大权在权臣……首相手里？” 　　他是以修真界凡人国家的制度来理解，打比方，克莱恩不清楚他所比较的是封建君主制，两人聊岔了。 　　“不是。”克莱恩皱着眉说，“真正治理这个国家的人不是一个人，一个政党。” 　　他扭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 　　是一群人。 　　是政府厅里的所有人，议院的议员，各星球政府的人，军方高层，以及由极少部分人却掌握着全国大部分财富的资本。他们是克莱恩眼中的“权利阶级”，这些人本身不属于一个社会阶级，但在女皇和皇室的对面，他们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利益团体。 　　木绯屿似懂非懂，也并不关心谁才是掌管帝国的人，他只知道：“所以这个皇室不是非有不可的？” 　　那他打了皇子皇女的事……就不是事啦！ 　　木绯屿暗暗挺直腰，瞅眼小天道，心想他不主动认错果然是对的！ 　　所以他得到了克莱恩的“谢谢”，天道得到了克莱恩的教育。 　　如此想着，魔尊微微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女皇的计划应该是这样，试图用梅里莎作为联姻工具捆绑我，我接受，后续就利用我在军方夺权。掌握了军队，女皇就有了政变，□□的资本。”克莱恩说。 　　木绯屿听得直蹙眉，连一旁抱着奶瓶竖起耳朵的小天道都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们好坏哦。把自家孩子当联姻工具用，还想坑我爸爸，坏透了！心真脏！】 　　克莱恩余光瞥了眼崽，继续说：“我拒绝，就利用我……的死亡煽动挑拨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和不满，正好还有与联邦和谈的问题，无论谈不谈得成，都能利用。后面依然是政变、□□。不过没有军队做实力资本，成功难度大。” 　　克莱恩嗤笑了声：“如果不顾及国家利益，和联邦自由党谈交易，借联邦势力倒是可以试试和平演变或□□的路。” 　　说这话时的克莱恩眼里满是冷锐、讽刺的光。 　　“内阁释放我的理由就是皇室与联邦有所勾连。目前皇女确定是弃子，对皇子的描述是‘可能’，应该是打算拿他做价码。释放我后，代理元帅亲自送我来政府厅，人现在就在国防部……军方跟民权党大概要联手。”克莱恩对内阁那些政客的盘算猜得极准，他这会儿对木绯屿说这些并不是如往常那般的“教导”。 　　他在彷徨。 　　那个深入敌国潜伏十余年，信念坚定、坚毅隐忍的克莱恩正在彷徨；杀人不见血，没有止歇的政治斗争令他疲惫不堪。 　　而压在这一切最上头的是挫败感。在失去一切权势地位，身陷囹圄期间，他终于不得不正视一直刻意忽视的现实：他从未有一天真正拥有家。 　　他留不住木绯屿和元熙。 　　他们不属于他。 　　坐在木绯屿的小小的办公室里，克莱恩试图在此偷偷喘息，等他再走出办公室，他依旧是愿为帝国奉献牺牲的年轻少将。 　　他只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向心目中的家人展露。 　　说完这些后，克莱恩缓缓舒了口气，仿佛所有怨气与不满皆在这些讲述中宣泄出来，思路也随之厘清。他又做好了准备，站起了身，准备奔赴下一个战场——政治斗争战场。 　　“我要去首相府出席一个新闻发布会。”克莱恩低头看着木绯屿和崽，眼里透出一点笑意，“绯屿，元熙，下班我们一起回家？” 　　小天道大声回答：“好呀！” 　　魔尊却有另外的打算，没有点头。 　　若是平常，木绯屿要做什么便做了，何须知会任何人？可此时他望着克莱恩的脸，在那双含带浅浅笑意的碧色眼睛注视之下，他不由自主地主动说：“我要去联邦。” 　　克莱恩心神恍惚，听错了。 　　他以为木绯屿要回联邦。 　　离开帝国，回到联邦。 　　离开他。 　　克莱恩狠狠咬牙，故作轻松地笑着点头：“好。” 　　他松开了手里的风筝线，一刻也不想停留在办公室，他怕多待一秒便会露出丑陋狰狞的面目。反正昨天在家里已经道过别了，他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 　　可本该立刻迈开的腿如灌了铅。 　　“联邦不是要我么？我去。”没有察觉异样的木绯屿抓住克莱恩袖子，翘起嘴角说，“老公，我也可以做价码。你拿我去跟首相，跟你们政府谈交易。你随意利用我，他们要你利用对付联邦也没关系。” 　　克莱恩猛然怔住。 　　“杀人放火我都可以。想杀谁？元帅、首席，杀光两个议院？”木绯屿歪头回想了下联邦政府的高层架构，“或者是军团？人有点多，如果人聚集在一起倒简单，分散的话我找人需要点时间。” 　　小天道：“……” 　　它差点当着克莱恩的面直呼魔尊姓名，让他冷静一点。 　　杀那么多凡人，魔尊不渡劫啦？ 　　他如今是大乘期，修为再进一步是渡劫，晋级是要渡雷劫的，届时天理运行，清算罪孽，天道之下雷劫加重，本就凶险雷劫凶上加凶，不要命啦？！ 　　总不能压着修为不晋级吧！ 　　克莱恩这时才明白木绯屿的意思，一颗心落回原处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酸酸涩涩的心疼和柔软。 　　他按住木绯屿肩膀，轻轻压着他坐回去，“绯屿，我说了，你以后想做什么就……” 　　“老公！”木绯屿扒拉开他的手，硬是钻进他怀里，趴在他胸口打断道，“我听话，不要不管我……” 　　魔尊的嗓音轻软，带着隐蔽的哭腔。 　　木绯屿以为，克莱恩的放纵等于抛弃。因为克莱恩的教导之下藏着他的温柔和偏宠。 　　他把小天道当崽，所以教导它勇敢承担错误。 　　克莱恩轻轻拥住了木绯屿，在他颈后慢慢抚摩。 　　他的小玫瑰什么都不懂，偏又如此深重的依赖着他。他好不容易放开的手一下子重新攥得死紧。可是一捧映照在水里的花怎么握得住呢？ 第216章 　　一场新闻发布会或许不会改变一个时代，但今天这场足以载入帝国史册。 　　政府厅这架行政机器从未有过如此高效的时刻，内阁临时会议结束后不到三小时，新闻发布会便已完成筹备，正式发言稿到了新闻官手上，克莱恩从军方秘密监狱回到了政府厅。 　　发布会一开场，首先由新闻官做没有感情的读稿机器，郑重宣布内阁所做的决议内容。 　　帝国政府拒绝联邦政府在停火谈判中提出的无理条件，联邦公民的犯罪行为属于其个人行为，帝国政府无权也不会干涉他国公民的个人行为与自由。又由于两国间没有引渡法律，帝国政府没有义务逮捕在联邦犯法的联邦人并交予联邦。 　　摆明立场后，新闻官接着宣读释放克莱恩的决定。 　　“我们将成立调查委员会，调查是否有境外势力参与欺骗、诱导梅里莎皇女、林恩皇子借停火谈判事件对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进行整治迫害。” 　　此言一出，在场记者无不两眼放光，震惊之下是对爆点新闻的热烈追逐。脑子转得飞快的记者们一瞬间涌出许多问题，擎等着之后的答问环节抢一手热搜。 　　新闻官读完稿子，“下面请记者提问。” 　　一个个眼神如饿狼的记者踊跃举手。新闻官差点绷不住表情，连忙点了一个民权党的媒体压压惊。 　　记者：“如果克莱恩·阿尔克辛少将是受到整治迫害，请问他未来会恢复在内阁的职位吗？时间大约是多久？” 　　新闻官：“根据内阁的决定，将恢复阿尔克辛少将在内阁的国防大臣职务，正式文件将在三个工作日内下达。目前少将已经回到政府厅。” 　　另一个民权党媒体的记者提问：“阿尔克辛少将重新出任国防大臣，是否会继续参与我国与联邦的停火谈判？少将受到羁押的经历对国防部未来的工作有没有影响？” 　　场外工作人员给新闻官打了个手势，新闻官看见后便对一众媒体说：“这个问题可以由阿尔克辛少将本人来回答。接下来的答问都由少将作为发言人。” 　　新闻官稿纸都不带，迅速离开发言台。重新穿上深绿色军装的克莱恩走上发言台，抬高话筒，双目注视提问媒体的镜头，向帝国人展现他曾经任联邦军部发言人时的风采。 　　“两国停火谈判工作由谈判委员会负责，国防部原则上配合委员会工作。国防部和内阁都殷切期盼谈判工作的顺利达成，为来之不易的和平做努力。委员会也在这一原则与目标下付出了艰辛的工作。任何人，包括我个人的任何经历和遭遇都不能干预政府的工作，不能阻碍我们国家迈向和平的进程。” 　　民权党媒体的问题不会过于尖锐，不会故意挖坑让民权党官员跳，损害本政党的利益。但反对党的媒体可是职业杠精，专往人痛处扎刺。 　　一场记者会不可能不让反对党媒体提问，何况克莱恩没有担任过帝国的任何发言人职务，所以没有专门了解过这些媒体的站队位置，他随手点的下一个记者就恰好来自最大的反对党媒体。 　　记者：“请问少将之前受您夫人牵连而辞职并且受到羁押，但据本台消息，内阁至今没有公告解除您夫人在国防部的职务，以及监察委员会主席的职务。请问内阁为什么不采取措施？内阁是在包庇他还是您？您未来会不会和他离婚？” 　　这位记者提问中夹带私货，在政府厅的新闻会上提及私人婚姻问题。 　　克莱恩连稿子资料都不用翻，当即回答道：“我个人的婚姻问题属于私事，不应在此工作场合讨论。请这位记者朋友注意。” 　　如果是混娱乐圈，说到这里完全可以结束回应，继续请下一位记者发言。可涉及到监察委员会，那是克莱恩从木绯屿那里请求才得来的帮助，是他一片保护帝国人的拳拳心意。更是木绯屿对帝国人的善意。 　　新闻官一听这串问题人都麻了，连忙给克莱恩打手势让他戴耳机听“答案”。新闻官不清楚克莱恩在联邦做发言人时的战绩，不认为他有能力应对如此尖锐的问题。 　　克莱恩没理会对方，继续说道：“帝国法律未禁止聘请非本国公民做大臣私人顾问。这个职位并不是政府公务员，也不对政府负责，而是私人性质的，大臣的幕僚。木绯屿是由我出任国防大臣一职时所聘请的顾问，他本人不参与任何政府行政工作，他只负责为国防大臣提供虫族方面的专业咨询。” 　　“按照政府厅的行政条例，我辞职之后，下一任国防大臣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继续聘请该顾问。” 　　克莱恩说的所谓“法不禁止即可为”纯粹是话术，显然是当着全帝国人的面钻法律空子。 　　在政治的泥潭里摸爬滚打这几年，克莱恩从来没有学会“正直”和“维护法制”，反倒学会了政客们的手段。 　　为达目的，他从不介意使用一些。 　　在木绯屿绑了皇室火烧皇宫时，他说不能践踏法律，此时此刻却堂而皇之地钻空子。 　　在首相府里通过会场直播关注着记者会的首相和几位重要部门的大臣纷纷松了口气。 　　财政大臣称赞道：“阿尔克辛是一个忠诚、优秀的人！” 　　是啊，钻法律空子，凭借对大臣私人顾问的名词解释就掩盖住内阁没有及时解除木绯屿职务的问题，帮他们遮掩行政低效的问题，再没有比克莱恩对他们民权党更忠诚的人才了！ 　　“我就说他可以吧。阿尔克辛以前在联邦军部做过发言人，联邦政局啥局面啊，他们媒体多自由啊，那些人他都能收拾！”首相亦是赞不绝口。 　　“嘶！他以前干过？难怪怼媒体这么熟练。‘请这位记者朋友注意’这句特别帅气！” 　　未解除木绯屿的职务，明显是政府行政效率低下带来的。他们记得第一时间让克莱恩“辞职”，当然是因为国防大臣的职位极其重要。而木绯屿那两份工作，一个是克莱恩以权谋私弄的；一个是木绯屿个人与首相的交易，都不好拿上台面说，内阁本也不关心这种小小的职位。 　　“但是……”首相话锋一转，暗示保留木绯屿职务是他默许的。“监察会其实很重要，阿尔克辛夫人的实力……经过今天上午的事情，大家也有更明确的认识了吧？我一直不反对阿尔克辛在停火谈判里的立场。我相信他们对于帝国解决变异虫人的问题非常有利。既然大家一致选择了阿尔克辛，那么对他夫人……” 　　既然选择了对抗皇室，保住克莱恩，选择维护政党的利益，那么不如更加完全的利用克莱恩的价值。 　　“女皇跪在阿尔克辛夫人面前的画面……”首相环视众人，提起那一幕，大家无不心情复杂。 　　太震撼了，震撼得他们后脖颈凉飕飕的。 　　大家之前只知道国防大臣夫人开虫族脑壳如开坚果壳，现在他们知道了，比虫族弱的人类人家宰起来更顺手！皇室才对克莱恩动了坏心思，木绯屿就打断皇子皇女四肢每一根骨头，让女皇跪在他跟前认错。 　　交通大臣幽幽说道：“这么优秀的人才，怎么就被阿尔克辛骗回家了？” 　　其他人：“……” 　　首相欲言又止。这个问题他知道，因为那俩是恋爱脑！ 　　新闻发布会上，记者继续提问。 　　一位来自没有明确站队政党的媒体记者提问：“能否说明一下即将成立的调查委员会具体工作计划。新闻官宣读的文件中说的境外势力是指？而对于梅里莎和林恩两位殿下对大臣进行政治迫害的指控是否有依据？能不能介绍具体情况？” 　　克莱恩锐利的目光扫向镜头，可以说，这几个问题是他等待许久的，也是首相提出由他代替新闻官做回答记者提问环节发言人的重要原因。 　　他在联邦军部任发言人时展现出的应对媒体的游刃有余，和维护政党利益，完成部门指令的能力十分出色，正是民权党现在所需要的。 　　新闻官虽是应对媒体的老油条，但他并不是民权党议员，也不在内阁临时会议上，不了解这场政党与皇室的博弈内情。在不向他透露其中细节的前提下，克莱恩绝对是更为合适的发言人。 　　克莱恩：“调查委员会的工作计划将由委员会成立后由他们自行拟定。对于梅里莎皇女和林恩皇子所做的事情，目前仅有部分证据，但基于此可做合理怀疑。我本人作为当事人之一，可以在此说明部分情况。” 　　克莱恩：“皇女以她的婚姻作为交换，要求我与她联姻，在我已婚的情况下。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不会违背法律要求和已婚人士结婚，皇女想要的当然不是一桩婚姻，而是将我捆绑到他们的利益团体中，同时逼我放弃我夫人，以达成联邦的要求。因为一直以来，是我在与联邦代表的谈判中坚持拒绝移交木绯屿。” 　　“如果我转变立场，放弃木绯屿，这显然符合联邦的利益。”克莱恩锋锐的眼神环视在场所有媒体方向，数十个镜头同时拍下他此刻的表情，“以上是我作为当事人的发言。是否有境外势力参与、林恩皇子是否参与其中等问题还需要调查组的确切调查。后续情况请向调查委员会了解。” 　　政府发言人不会把话说死，不能旗帜鲜明的反君主，毕竟帝国在法理上是君主立宪制度。但克莱恩这一番以当事人所做的发言，经过新闻润色、媒体解读，足以打响开向皇室的枪炮。而他代表政府的发言又谨而慎之，态度公正，让人抓不到政党的把柄——甩锅给调查委员会。 　　* 　　被克莱恩当着记者面维护了的木绯屿翘着嘴角关掉直播画面，对小天道说：“天道，收拾一下，回联邦。” 　　魔尊清凌凌的眼里透出淡漠杀意，“去会一会故人。” 第217章 　　木绯屿要回联邦，修真界天道来都拦不住。 　　不过若是打算充分利用这件事，就应当通过与联邦的停火谈判的途径回去联邦。 　　可是本届内阁刚在记者会上公开表明立场，拒绝联邦如此无理由的条件，事后又通过受政党控制的媒体宣传将联邦视为阻碍和平的罪魁祸首，而帝国政府是诚心期盼和平的白莲花。这时候说木绯屿要回联邦？ 　　在木绯屿爆锤皇室之后，政府厅里谁敢再说把他交给联邦的话？不要命啦？连上下议院的议员都纷纷闭嘴。 　　工作是工作，命是命。 　　但架不住人自己要去呀。于是在第二日的下一场外围谈判中，帝国方代表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表情，在表达完政府立场后又硬着头皮说：“阿尔克辛夫人，就是贵国在要求中称的木绯屿，他主动提出要回，咳，访问贵国。目前他已经搭乘专用星舰前往赫尔曼星域边境。你方可以做好接引舰船入境的准备。” 　　联邦方代表都惊呆了。脑子一下没转过来。 　　他们在说什么？ 　　坚决拒绝接受联邦的条件，移交木绯屿联邦，但是人已经在来联邦的路上，让他们做好接人的准备？不对，接星舰？什么星舰？歼星舰啊？ 　　联邦代表当即拍桌：“帝国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你们此举分明是在找借口派军舰进入我国境内！” 　　帝国代表当然不可能让对面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头上，立刻与之展开唇枪舌剑。总而言之，经过一段时间的磋商，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直到下班，两边也没论出个什么来。好消息是木绯屿已经在回联邦的路上，名义上联邦所提出的“移交木绯屿”的要求客观上无法再成立，联邦没有理由再拖延谈判，两国停火的谈判终于能够正式开启。 　　作为谈判代表一员出席的邢以芮从谈判结束后心里就像鲠着什么似的。他想看到的是木绯屿成为阶下囚，被他心爱的丈夫背叛，在全帝国人的要求下——以支付一个人微小的代价，换取两国停火的和平这般的“道德”绑架——押解回国。 　　而不是木绯屿像个英雄一样，为了帝国人的和平主动踏入“联邦这个危险的泥潭”！ 　　邢以芮此刻的心情就和吃了一份精美的食物，结果发现它是用金箔包裹的……那什么。 　　这时他还不知道，他的福报还在后头呢。 　　四天后，黛丝芙号守护者级星舰改装的航舰打着专用舰船的旗号，在赫尔曼星域边境，与联邦第二军团，艾雁石上将派出的舰船完成交接，木绯屿独自走上了联邦的星舰。 　　帝国政府的原计划中，黛丝芙号顶多是在联邦舰队的“护卫”下入境联邦，在对方指定的港口停泊，再转乘联邦的交通工具去联邦主星。而黛丝芙号上的部分军人、情报部人员所组成的“访问代表团”会陪伴木绯屿随行。 　　“访问”就是首相和内阁给自己言行相悖挽尊所想的解决方案。在联邦方未邀请的情况下强行“访问”。 　　结果一切计划都在联邦方面的极力反对，和魔尊的艺高人胆大下破产。 　　魔尊多自信啊，他把小天道带在身边，如今就算正面挨一发粒子炮他也是不怕的，主要是天道有独特的逃跑技巧，只要它撕开空间的速度快于粒子炮蓄能、击发的速度，粒子炮就轰不到他们。 　　对此联邦上到政府下到邢以芮都挺满意，木绯屿孤身而来，那么不管帝国有什么阴谋诡计，单靠一个omega能做到什么？ 　　帝国这边，首相得到消息头都大了，别的内阁大臣起初还不理解首相为什么一脸忧愁，转头就看到留在国内忙于筹划应对异种入侵问题的克莱恩表情复杂。 　　克莱恩表示：“没人跟着绯屿，他可能……做得比较任性。” 　　其他人：“……” 　　接引木绯屿的联邦星舰将由边境出发，直接返回联邦主星，再由主星那边的专人“接待”。实际上就是由第二军团押送他去主星。 　　星舰接到人后要休整一晚再出发，这一晚的所谓休整其实是艾雁石打算先见见他。 　　艾上将是克莱恩假身份“蓝佑”的老上官，其本人甚至出席了木绯屿和克莱恩的婚礼，为克莱恩引见自由党主席，为克莱恩加入自由党牵上了第一根线。 　　如今克莱恩间谍的身份暴露，对艾雁石简直天降黑锅，沾上了一身污水。比起无能狂怒的邢以芮，艾雁石的恼怒实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艾雁石此人城府极深，是能比肩政客的官场老油条，他没有将怒意表露在外，反而隐忍不发。 　　现在他就坐在木绯屿的对面。 　　出于性别、身份、立场的综合问题，木绯屿被带到了星舰的审问室里面见艾雁石。 　　有趣的是，对方提前到了，是室内等候着。而木绯屿没有被戴上镣铐，身后负责“押送”的两名士兵不像押解的，却是在魔尊的冷淡气势下像两个马弁。 　　“木小少爷？按照帝国人的习惯，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阿尔克辛夫人？”艾雁石笑着说。 　　他身边坐着的副官则礼貌地用手势示意木绯屿于对面入座。 　　这便是艾雁石比之邢以芮的厉害之处了。是邢以芮这类依靠家庭实力前半辈子顺风顺水的年轻人难以学会的狡猾和手腕。 　　“我记得你。”木绯屿一点都不怯场，自如在审讯桌对面坐下，对椅子上的固定镣铐视而不见，微微倾身靠坐在椅背上，胳膊搁在扶手上，自在得仿佛坐在什么王座上。 　　审问室他又不是没见过，他在克莱恩那里见过邢以芮坐审问椅上隔着全息投影挨骂的场面呢。 　　“你是我跟克莱恩婚礼的贵客。”木绯屿一开口就戳对面痛脚。 　　艾雁石的虚假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但他依然控制得住自己情绪，“体面且客气”。“克莱恩？啊对，这是蓝上校的真名。说起来，他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我记得当年他是以第一军校指挥系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他们那一届还没毕业就被急召入伍，他第一次上战场就作为小队长指挥小队歼灭了不少虫。” 第218章 　　有句老话叫“衣锦还乡”，如今的魔尊回联邦怎么不叫“衣锦还乡”呢？ 　　为表郑重，木绯屿特意穿上了他衣柜里最正式的着装——深绿色的帝国军服正装，与克莱恩的同款，但没有衔章配饰。小天道化形的毛绒球就明目张胆粘在他衣领上充当装饰。 　　他对面的艾雁石等联邦第二军团的人的军装则是海蓝色。艾雁石一看到木绯屿这身穿着就明白他在帝国具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帝国军禁止omega入伍，乃至不向omega提供任何岗位的规定以艾上将的消息网，他是有所耳闻的。他第一反应是这些特权来源于克莱恩。难怪邢以芮向帝国要人要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 　　“将军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见惯了伪君子的魔尊并不吃艾上将这一套，坐在审问室里一起忆往昔叫什么事？ 　　艾雁石一副包容年轻人的无奈模样，“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说实在的，我真的非常好奇蓝佑在帝国的现状。毕竟我们是曾经的上下级。” 　　对方几乎是明着打探，此时主动权依旧掌握在对方手里。 　　等待对方先开口，再从中找出破绽的方式在双方地位不对等，并且己方高于对方时才有效。否则即使找到破绽也没办法以此拿捏对方。 　　木绯屿和艾雁石相比，此时显然是艾上将更具优势，别看他表面平易近人，实则他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在问话。 　　老狐狸八百个心眼子，自信满满以为事情尽在掌握，像木绯屿这样的年轻人，很容易情绪上头，被一些感情牌打动。年轻人的三观可能刚刚成型，思想观念易受动摇。比如那个只会无能狂怒的邢以芮。 　　木绯屿微微勾起嘴角：“他挺好的，刚打了场胜仗，应该会涨工资。” 　　艾雁石：“……” 　　副官悄悄瞥眼自家上将，又赶忙低头降低存在感。 　　那确实，敌方就是他们呢！ 　　“看来将军想听的不是这个。”戏弄了对方的魔尊泰然自若，然后趁势夺走主动权，“姓邢的不惜胡搅蛮缠、假公济私，非要我回联邦，如今我来了，你们就只想从我这里打听我老公的事？” 　　艾雁石滴水不漏回答：“邢中校的个人想法我自然是不清楚。至于你回国这事……这是相关部门的工作，我们军部没有参与谈判，当然也是不清楚的。” 　　老狐狸像个不粘锅，三言两语甩得干干净净。 　　木绯屿冷眼看着他表演，冷笑了声道：“既是一问三不知，那就叫管事的人来见我再说。” 　　说完他便站起身，自顾自走向门口。 　　艾雁石的副官目瞪口呆瞄向自己上峰。 　　老实说，副官从没见过这样嚣张的omega，不，就是搁在alpha里也实属炸裂。上将脸都青了！ 　　在门前等了几秒不见他们来开门的木绯屿侧身回头，疑惑问：“不给我开门吗？你们还有话说？” 　　他一脸“不懂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的困惑迷茫，把艾雁石这么个在政坛长袖善舞的老狐狸都给气得血压飙升。 　　见人脸色铁青，木绯屿也不麻烦人了，他将手轻轻触上门把手，灵力吞吐，电子锁上一阵火花带闪电，“啪嚓”一下，门就开了。 　　“你做什么！”副官大惊失色跳起来冲上去。 　　木绯屿旋身一脚将人踢飞，副官倒飞着撞到审问桌，要不是艾雁石反应快，险些把他给撞翻。 　　一言不合就揍人的魔尊毫无干了坏事的愧疚，十分坦然，甚至是嚣张地看向惊讶恼怒的艾上将，慢条斯理道：“你们也许弄错了一件事，是你们联邦不择手段、不惜代价要我回来。这手段挺厉害，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所以我现在应你们的要求回来了。” 　　“可有句古话你们应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木绯屿屈指敲了敲金属门板，“咚咚”声如同敲击在人心脏上。“我同意回来见见某些急迫要见到我的人，可不是来做阶下囚的。若将军不在这些人之列……” 　　大乘期修士的神识霎时倾泻，倨傲又任性的魔尊犹如摆弄玩具舞台上的傀偶一般“俯视”着凡人，真正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艾上将及其副官，对着在他神识冲击之下精神海震颤的凡人们发出轻蔑嘲弄。 　　“我上了将军的船，将军不若尽一尽地主之谊，将我好生送回联邦。”他在“好生”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可以说是贴脸嘲讽了。但也同时释放了一个信息。 　　邢以芮的这个计策切实对木绯屿造成了影响，所以他是来联邦找回场子的。只要艾雁石不自己往里掺和，他自然就不会与之为难。 　　至于他是否有找回场子的能力？ 　　看看那扇报废了锁的门；看看趴在地上捂着肚子这会儿都爬不起来的副官；再看看额头冒冷汗的艾雁石？ 　　堂堂联邦上将，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尽忙着抵御精神力攻击呢！ 　　* 　　联邦主星某星港，邢以芮领着几个军部特勤局的特工等候已久，木绯屿的父亲木修文与大哥木新南则以家属的身份被要求到场。 　　以木诚海为首的木家人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去认一个犯了叛国罪的子孙亲人？他们只想有多远避多远，木诚海更是登报声明他们木家两年前就跟木绯屿断绝了关系，恨不得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然而这种没有走过司法程序的“断绝关系”在政客眼里就是有关系，并且有很大关系。如今的首席执政官，自由党党魁司空邈直接知会木家，要求他们必须去接木绯屿“回家”。 　　为什么不直接把木绯屿当犯人抓进监狱看管起来？ 　　当然不是因为艾雁石给司空邈传了消息，艾上将这种不粘锅老狐狸怎么可能到处跟人讲他被一个omega的精神力压得抬不起头？他什么都没和主星方面说。 　　事实上自由党政府从来没有下令直接羁押木绯屿，在反对党的虎视眈眈下，他们非但不打算直接钉死这个“叛国贼”，反而打起别的算盘。 　　自由党要的是通过这件事获得更多选票，而不是审判定罪于木绯屿。他们仍在琢磨如何利用木绯屿赚得好处。 　　换句话说，帝国对待木绯屿的态度以及克莱恩在帝国的地位极大影响着他们对木绯屿的态度。 　　这也是克莱恩放手让木绯屿回联邦的原因之一。并非木绯屿实力足够强，克莱恩就能放心任由他回国，而是克莱恩足够了解司空邈等人的心思，理解自由党的政治立场和诉求，判断出他们不会一见到人就采取强制措施，这其中有极大的回旋余地。而只要富有余地，木绯屿的处境就不会过于艰险。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第二军团的星舰完成着陆，阔别故乡许久的魔尊终于又踏上了联邦主星的土地。 　　这一次，曾经支撑着他熬过在修真界惊险、孤独的漫长岁月的故土却再没有引发他任何触动。 　　他拖着一只行李箱，从舰船门内走出来，艾雁石的副官领一队士兵亲自送他下船，进入接待厅。 　　邢以芮听见脚步声立刻站起来，大步走向通道口，他甚至等不及他们自己走进来。特勤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只有招呼木家人赶紧去接人。 　　这个特勤局隶属联邦政府，全称联邦特勤局。简单说，他们这几个人是司空邈派来的。 　　“木绯屿！”邢以芮一眼就看到一队蓝色军服人中唯一的墨绿色，咬牙切齿喊道，“好啊，好！你终于回来了！” 　　冷笑着的邢以芮眼里都是恨，像一头露出獠牙的野狗。 　　魔尊什么人啊，会憷他？ 　　木绯屿没什么反应，倒是副官乍一见前同僚这副表情，顿觉肋骨隐隐作痛——审问室里那一脚让他当场断了两根肋骨。 　　“邢中校。”副官连忙斜插到前方，却又注意着不挡在木绯屿正前面，大约是怕这个omega一言不合又要打人，到时候别顺脚把他又给踢断几根骨头。“负责接、接待木……咳，阿尔克辛夫人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会安排他家里人来接。” 　　副官以玩笑的语气轻松说道，其实他心里清楚，以邢以芮和木绯屿夫夫的恩怨，绝对不会是来接待人，怕不是来抓人的。 　　“呵，木家人？当然来了。”邢以芮跟吃了枪药似的，一副逮谁杠谁的模样，“木绯屿，你爸和你哥来接你了，你开不开心？” 　　木绯屿稍稍驻足，睨视着这个他以前就看不顺眼，如今更加讨厌的邢大少，先是冷淡的颔首，装作很有礼貌的样子，“邢大少，久来无恙？” 　　他这番态度教邢以芮有点摸不着头脑，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爽感，邢以芮不自觉皱起眉，狠厉地瞪着他。 　　“哦，差点忘了，我们不久前才见过。当时你是帝国军的俘虏，在异空间……现在大家似乎称为黑区？”木绯屿理着袖口说，“若不是克莱恩，你的旧友顾全大局，不杀俘虏，你、寇将军，你们这些人以为你们能全须全尾出黑区？” 　　邢以芮恨得咬牙切齿，难道木绯屿心里就没有怨恨？ 　　堪称是邢以芮这辈子最聪明时刻所策划的计谋可是逼得克莱恩走进了监狱，险些让帝国皇室落井下石给害死！ 　　克莱恩说自己是一切的起因，那邢以芮就不是导火索了？ 　　魔尊任性，帮亲不帮理，他就是要找邢以芮算账！ 　　这回小天道都不劝魔尊冷静了，它传音道：“揍他！魔尊狠狠揍他！就是这个辣鸡害我爸爸！害咱们差点家破人亡！” 第219章 　　魔尊若要动手，便少有废话。在小天道的加油鼓劲下，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蹿出，疾掠向迎面而来的邢以芮。 　　有了挨打经验的艾将军的副官只觉身旁刮起一阵轻风，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碰撞和人的闷哼声，定睛瞧去，邢以芮已经倒在了通道墙脚。 　　“诶？”副官伸长手张了张口，劝架的话却怎么都吐不出。 　　不是他对前战友无情啊，主要是不想挨揍，当着这么些外人面被一个omega揍得还不了手真的很难看。 　　他这一 　　迟疑间，邢以芮已经被木绯屿从原先那处掀翻，又给一脚踹出十多米远。 　　副官和其他护送士兵目瞪口呆，这下就是有意劝架也不敢动了。 　　邢以芮再怎么说也是个体质等级为A的alpha战士，读军校上战场的那种，就这样被omega踹飞啦？ 　　木绯屿这一脚直接把人踢出了通道，啪叽一下摔在特勤局的人面前。 　　特勤局众人：“？” 　　啥情况啊？过新年啦？突然行这么大礼？ 　　邢以芮脸色又青又红。是他不想还手吗？他压根就动不了！ 　　他的精神海遭受了极大的冲击，浑身血液仿佛在沸腾，每一寸骨骼如受蚁噬之痛。 　　这个木绯屿真是邪门！！！ 　　“邢中校？”特勤局来的这几位与邢以芮不熟，反倒在这时候伸出援手，上去扶起对方，却见他咬着牙嘴唇颤抖，额上冷汗涔涔，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几位特工面面相觑。 　　这时候木绯屿理着袖子走出通道，身后隔了十几米都不见人，第二军团的人仍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不想木绯屿突然回头：“副官先生，把我的箱子给我。” 　　被点名的副官汗毛都立起来了，小心翼翼抓住木绯屿随手丢下的行李箱推着出了通道。他的下属士兵们见状只能排好队紧随其后。 　　“谢谢。”拿回箱子的魔尊挺有礼貌，淡然道了声谢，瞧着全然不像是刚刚暴打了一位alpha中校的人。 　　“不客气不客气。”副官目光一转，瞅见扶着邢以芮的几人西装革履，但以他的眼力看得出这几人衣摆下的腰上大约是别着枪的，十有八/九是特勤局的人。再一瞧邢以芮那副忍痛得话都说不了的模样，他立马大步上前，“你们好，你们是来接阿尔克辛夫人的吧？第二军团已将人安全送达，我们还有军务，这就先返航了。” 　　副官一口气说完，连寒暄的话口都不留，转头就对下属们打手势，一摆手整队人就光速离开。 　　特勤局众人仍旧摸不着头脑，但看他们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些人应该用“逃”来形容。 　　木新南在旁边暗暗推了推父亲胳膊。这场面他眼熟，邢以芮不是第一次挨木绯屿打了——上一回是在他们被困黑区时。 　　木修文回头看看大儿子，不情不愿迈开步子，但不等他墨迹完就有人先动了。 　　“木绯屿先生你好，我姓李。”李特工走木绯屿跟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快速亮给他看一眼又收回去。乍一看像是警察的工作证，又不太一样。“我和我的同事负责安排你在主星这段时间的生活。” 　　李特工是一名女beta，她的几位同事却有A有B。 　　派一个beta来做主负责人，自然是出于对木绯屿性别的考虑，特勤局里的omega人数不多，多半正在执行任务，不方便抽调过来。女性beta从性别的刻板印象上看也挺合适，她们通常意味着亲和、细心、有韧性。由她来接触木绯屿，比较不容易引起人抗拒心理。 　　由此可见司空邈和自由党对待木绯屿的态度十分暧昧。 　　李特工没有明着说明身份，实际上懂的都懂，她是特勤局的。 　　可魔尊不懂啊，他从表面上看不出这群西装革履的人的身份，他所看过的电视剧里穿成这样的一般不是卖房地产就是卖保险的。 　　木绯屿只点点头，拖着箱子绕开对方。 　　李特工：“？” 　　木绯屿直直走向邢以芮。人揍过了，接下来是放狠话环节。 　　“邢以芮。”魔尊在离人尚有三米远时便停下来，因为他不想仰视这人。“上回不杀你，是因为克莱恩拦了，不是我杀不了你。杀你如碾死一只……虫族。” 　　其他人：“？” 　　不对吧？虫族很难杀啊！怎么能叫“碾死”呢？ 　　还没缓过气来的邢以芮艰难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贱——人——” 　　木绯屿勾勾唇角，一点没有被辱骂的气恼。 　　“木绯屿先生！”李特工赶紧跑过来，插到双方之间，对同事摆摆手说，“邢中校似乎很痛苦，还不赶紧送人去星港医务室？” 　　“我送中校过去！”扶着邢以芮的特工立马半强迫的把人架走。 　　“木绯屿先生，你可能没听清，接下来你在主星的生活将由我们进行安排，我是负责人。”李特工这下语气有些强硬，回头对木修文父子招招手，“你父亲和大哥也来了，现在请你跟他们回木家庄园，之后你就住在家里，我们一部分同事也会住进木家。” 　　停顿了下，她补充道：“保护你。” 　　木绯屿眼风扫向满脸写着“不情愿”走过来的木修文，和数月前在魔域才见过的木新南。 　　他的父亲和大哥？ 　　“不。”魔尊冷笑，睨向李特工，“我与木修文早已断绝关系，我在联邦没有亲人，只有故人。正巧，我回来就是会故人的。” 　　李特工蹙眉，没法回他这话。木修文也摆不出个好脸色，甚至口都不肯开。 　　现在的木家只恨不得从没生过木绯屿这个孩子，哪里想往上贴？偏偏那些大人物非要把他们往一块凑。 　　特勤局的人都清楚木家人心思，但他们不在乎木家什么想法，谁叫木家房子够大，好几栋独立别墅，木家人又都跟木绯屿熟。别管关系好不好，是熟人就好办。反正，总不能让政府出钱管木绯屿吃住吧？就是元首答应，国会老爷们也不批啊！ 第220章 　　回木家庄园的路上，小天道暗戳戳传音问：“魔尊魔尊，就这样放过姓邢的啦？” 　　小天道心里嘀咕，魔尊啥脾气啊，竟然没杀人？ 　　木绯屿：“不急。他值得更好的。” 　　悬浮车驶入木家庄园，穿过花园，直接停泊在大别墅门前。两名佣人连忙迎上来，管家则杵在别墅门内暗中观察。 　　木绯屿下车环视这座庄园，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它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却又什么都变了。 　　佣人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木绯屿，见他的穿着疑似军服，表情冷漠，形象气质与几年前那个性子软和的小少爷截然相反，竟有些不敢认他，也不敢喊少爷。好在车上不止有木绯屿。 　　特勤局的人随之下车，此时木修文父子和其他人的车也到了。佣人赶忙去接那父子两。 　　木绯屿看都没看佣人一眼，自己搬下行李箱，抬脚便往别墅里走。 　　“木绯屿先生？等等！”李特工立即冲上来阻拦。“请等一等，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请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单独行动。你是要进去对吗？我和你一起进去。” 　　李特工的声音挺温柔礼貌，但措辞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木绯屿挪移视线，淡淡睨视她道：“监视便说监视，不必说得冠冕堂皇。” 　　李特工惊诧了下，立刻面露尴尬，试图解释：“不是的，我们是为了保证安……” 　　木绯屿并不听她废话，绕开她走进大门。 　　“小少爷？”藏在门后的管家不得不走出来，笑着同木绯屿打招呼，“家里给您安排的房间在西边小别墅，我带你……你们过去吧。” 　　木绯屿一见管家这般架势便笑了，“给木诚海挡驾呢。” 　　管家皮笑肉不笑：“小少爷和客人请。” 　　木绯屿不为所动，放出神识搜寻别墅，然后当着特勤局人员的面十分霸道的说：“叫木诚海下来见我。” 　　“这……不巧，老爷去公司了。”管家说。 　　“木家公司还没倒闭？”木绯屿嘲弄道，“我以为木家有我，至少该股价暴跌，一夜破产。” 　　管家干笑：“小少爷真会开玩笑。” 　　“木绯屿！你一回来就尽找不痛快是吧？！”正好走到门口的木修文听见这句嘲笑顿时气血上涌，“你给我滚！滚出木家！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我没你这个逆子、叛国贼！” 　　木修文着实是气傻了，竟连“叛国”一词也带出了口。特勤局的人都闭口不谈这点，本该撇开关系的木家却把这点拎出来说？ 　　李特工与自己的同事交换一个眼神，大家皆不作声，旁观木绯屿和木家人的争执。 　　木绯屿只把木修文的辱骂当耳旁风，继续对管家说：“让木诚海下来见我。三分钟，过时不候。” 　　管家拿出在木家工作几十年的功力应付说：“哎呀，都说了老爷去公司啦，三分钟哪够回来一趟啊。” 　　人家不请他进门，木绯屿也不强求，就跟管家和几个特工堵在门口，教木修文父子想进都进不了。 　　令人意外的是，不待木绯屿说话，木新南突然对管家说：“爷爷其实就在楼上吧？” 　　管家诧异，忙不迭摆手：“新南少爷可别瞎猜。今天公司不是有个董事会吗？老爷刚才就出发去公司了。” 　　木新南有一瞬迟疑，但悄悄瞥了眼木绯屿，很快又肯定道：“爷爷就是在楼上。你们别忘了，木绯屿的精神力很强。帝国那边给出的评级是超S，类型和alpha一样。” 　　管家一时沉默。 　　令人尴尬的安静开始蔓延。 　　木绯屿回头瞧了眼木新南，转身看向他，“木新南，我从未针对过你，你为什么作伪证？” 　　李特工听到这里立即悄悄抬手，整了整衣领，放下手时轻轻碰到某颗纽扣，启动微型摄像头偷拍。 　　特工做事偷偷摸摸，魔尊就不一样了，他摊开掌心，一只小巧的飞行摄像仪就从他手里起飞，绕着众人头顶转圈，然后停在他身后以他的视角拍摄。 　　特勤局众人：“……” 　　“木绯屿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李特工假笑问。 　　木绯屿嫌弃地瞥她一眼：“录像。不认识摄像仪吗？” 　　李特工：“……” 　　好像被嘲讽了，虽然很气但还是要工作。 　　“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携带并使用它？或者我们暂且不谈录像的问题，这东西应该是从帝国带来的吧？不好意思，这并非衣物之类的个人物品，这类电子产品不允许入境我国。”李特工非常公式化的说。 　　毕竟是特勤局工作的人，防范情报窃取的意识还是有的。 　　木绯屿点点头：“我不用它拍，那把你们偷拍的给我？” 　　李特工眼角一抽，险些和管家一样强颜欢笑：“我们什么时候偷……” 　　“闭嘴。”魔尊冷然打断，“我没多少耐性，不想听废话。也别把我当傻子哄了。” 　　他冷锐的目光扫过在场的特工，“联邦在帝国的情报网没说吗？我在帝国什么身份、做过什么？” 　　这话犹如把特勤局所有人架在火上。 　　木绯屿虽不知他们身份，但猜得到他们是联邦政府派遣的人，他们的态度和立场与派他们来的人一致。 　　不管对方是自由党还是和平党，于木绯屿而言没什么区别。 　　一群凡人蝼蚁罢了，没必要放在眼里，便也不会过于苛责。只要这些凡人不做得过分，魔尊自不会与他们为难。 　　一如他对待率军偷袭帝国的艾上将。 　　可这些人和苍蝇一样围着他嗡鸣，令他厌烦了，他不吝于动手教训，如同教艾雁石学会闭嘴和礼貌。 　　特勤局众人一下子比木修文还上头，所有人都感受到被羞辱了，脾气不好的更是有动手的冲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李特工一打岔，木绯屿没得到木新南的回答，三分钟期限也到了。言而有信的魔尊退出别墅，从领口拽出挂着机甲钮的项链。 　　“Osiris。” 　　银色涂装的S级机甲被唤醒，木绯屿摘下天道毛绒球，小天道悄悄钻进驾驶舱。 　　“奥西里斯，轰炸这幢房子。”魔尊纵身跃上奥西里斯臂弯，5.5米高的机甲遽然升空。 　　剧烈的炮弹轰鸣与防空警报声同时响彻市区上空，弄黑的烟雾从木家庄园的废墟上升腾。 第221章 　　S级机甲奥西里斯重现联邦，尖锐的防空警报震动了整个城区，不到两日，相关录像就通过情报系统递到了帝国内阁。首相感觉不对头，在内阁会议上邀请大臣们一同观看。 　　视频一开场就是大家熟悉的机甲和有亿点点熟悉的场景。 　　银色锃亮的巨大机甲在一片火光中映射着暖橙的光，它身后不远是被一处被大火焚烧着的建筑废墟，浓烟飘上天空，形成巨大的烟云。所有人包括旁边做会议记录的秘书齐刷刷看向克莱恩。 　　克莱恩：“……” 　　“这……阿尔克辛夫人一如既往地有魄力啊。”财政大臣感叹。他绝对没有阴阳怪气，他发誓这句“有魄力”绝不是政府厅里的黑话，而是回归该词本意的形容。 　　首相摸了摸脑门，下意识嘀咕：“联邦应该没有皇宫吧？” 　　大家：“……” 　　克莱恩：“……联邦是议会—共和制。” 　　首相：“咳。” 　　克莱恩：“视频里的背景应该是木家庄园，这栋起火的建筑是他们家主居住的独栋别墅，从建筑坍塌缺损状况看，是被奥西里斯的常规57毫米口径机炮击中。商业别墅类型住宅建筑的防空防爆标准不高，不至于被彻底轰成建筑残渣，但击中承重主体也会导致局部坍塌。” 　　仿佛回到读书时期的众人只管点头，其中的内容是一个字也没过脑。 　　啊对对对，是那什么什么机炮干的，都是机甲太厉害，跟阿尔克辛夫人的凶残性没啥关系…… 　　不是啊！这位怎么走哪砸哪呢？！ 　　在帝国把他们皇宫砸了，回联邦把自己家砸了。 　　哦，那还是火烧他们皇宫更厉害一点。 　　视频中，奥西里斯从半空降落，木绯屿稳稳当当坐在机甲粗壮的手臂上，居高临下俯视地面上狼狈躲过轰炸和建筑残渣而灰头土脸的众人。 　　在防空警报声中，木新南唤醒了自己的机甲——木家毕竟是医药业巨头之一，深受木诚海器重和寄予厚望的木新南自然可以拥有一架专属战斗机甲。 　　木新南迅速登入机甲，操纵机甲抬起手臂，亮出机炮的炮口。 　　内阁会议室里众人再次齐刷刷瞄向克莱恩。 　　克莱恩：“……” 　　克莱恩十分冷静的说：“他打不赢绯屿。” 　　大家回头去看屏幕，刚抬起胳膊的机甲亮着相半晌没动。 　　大家：“？” 　　“住手！”几个穿着西服正装的人在地上大幅做着手势，大声嘶喊，“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在市区驾驶机甲斗殴！！” 　　“斗殴？”内政大臣一脸无语，“他们联邦管这个叫斗殴？这都算敌袭了吧！反正搁我内政部是管不了的。” 　　斗殴算治安问题，归内政部管理的警务系统管，敌袭那就妥妥要找国防部或军方了。 　　克莱恩仔细观察喊话的人，眼睛微眯：“这几个穿正装的可能是特勤局的人。”他指尖敲了敲桌面，“联邦的情报部门。他们腰上配的是A-03型电磁枪。”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同一个意思：国防大臣真是搞间谍出身的，他好专业诶！ 　　克莱恩没注意众人的小动作，全神贯注着视频内容，看到木新南的机甲没有动弹，而木绯屿坐在奥西里斯手臂上动了动手。 　　不等特勤局的人呼叫支援，奥西里斯就对着木新南的机甲发射了一发机炮。木新南这边不知缘由没有躲闪，不过机甲自身的自身防御反爆系统受到触发，虽然由于距离过近而没有拦截炮弹，但好在及时触发了反爆护盾，硬抗下这一发攻击。 　　随后木绯屿抬起了长弓，一箭射中木新南机甲颈部，箭矢突破机甲外壳，精准破坏了收拢于机甲颈部的电路，进而时机甲动力系统受损，眼部象征着机甲唤醒状态的灯光“啪”一下熄灭，庞大的机甲像断了电，呆立在原地。 　　驾驶舱门弹开，木新南捂着脑袋撑在舱壁边缘探出身，望向奥西里斯和木绯屿，摄像仪的高清摄像头自动变焦，拉近拍摄视角，清晰记录下木新南眼里的惧意和敌意。 　　会议室里众人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克莱恩。 　　感受到大家灼灼热烈且充满求知的目光，克莱恩不由得笑道：“绯屿对木新南，就是这个驾驶机甲的人用了精神力攻击。绯屿的精神力和我们alpha的类型相同，攻击性很强，而且以他超S级的等级，哪怕是S级在他手上都要吃亏。” 　　他的指尖轻敲着桌面，“一般机甲驾驶舱的防精神力穿透材料挡不住超S等级的精神力攻击。所以我说他打不赢绯屿。不论他的机甲水平有多高。” 　　“嘶——”大臣们都是搞政治的，没怎么接触过机甲战斗，以前也不太关心这些，因此是头一次听到如此细致的解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阿尔克辛夫人根本不怕开机甲的？对面技术再高，只要近身就会遭到精神力攻击，然后一打一个不吱声！ 　　“绯屿不会开机甲，不过他在联邦第一军校读书时念的专业是机甲设计，他对机甲的机械结构，航电系统，机动原理都有些了解。所以他能够精准攻击、破坏对方机甲的重要结构，让机甲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嘶——”大家又是一口凉气。 　　难怪之前皇家卫队的机甲对峙不了一会儿就跟下饺子一样扑簌簌往地上坠。 　　打不赢，根本打不赢！ 　　“咳，那个，你夫人手上那弓箭是……？”首相好奇问。 　　克莱恩面不改色胡说八道：“是他自己设计制作的一点小玩意。和他给监察会的探测器差不多。他在机械设计制造方面挺有天分，当年去联邦第一军校是他自己考上的。” 　　首相和其他人大多是社会学、法学、文学等文科专业毕业的，一下子被糊弄过去了。即使心里直觉哪里不对，也由于不了解联邦军校在这方面的授课内容而放弃深究。 　　反正木绯屿厉害这件事他们是达成共识了。连皇宫都给烧了的狠人，还问啥啊？探究他的小武器，不怕被拧脖子啊！ 　　反正首相老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木绯屿从奥西里斯手臂上跳下，将木新南从机甲舱里揪了出来，扔到地上，一脚踩到对方肩膀上，十分嚣张。 　　木新南的精神海刚刚遭受冲击，此时仍处于魔尊的神识压制下，晕晕乎乎躺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连挣扎都不会，像条脱水的死鱼，将联邦军人的脸丢得干干净净。 　　“木绯屿先生！”李特工右手按在腰部，紧张地向木绯屿慢慢靠近，同时用大声说话来吸引他注意，“请你冷静！不管你和你大哥有什么矛盾，以这种形式冲突都是不合法的。请务必冷静！！” 　　在她不远处，多个不同方位，她的同事们正在悄然走位，与她打配合。 　　克莱恩目光一厉，一眼看穿他们的行动：“特勤局的人打算抓捕绯屿。” 　　“嘶，那怎么办？”大家顿时有了一点点紧张感，仿佛在看什么大制作动作片。 　　克莱恩敲敲桌子，不慌不忙道：“这点小动作逃不过绯屿的观察。” 　　木绯屿用力踩下，登时踩断木新南肩骨。 　　“啊——！”木新南发出惨叫。 　　能让一个训练有素的军校毕业的军人如此痛呼，那必然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他的惨叫令特勤局特工们下意识停止动作，全部警惕地注视着木绯屿。 　　“木新南，我问你，为什么作伪证，指控我协助帝国人猎杀第一军校生、用精神力攻击辛小凤？” 　　“新南！”瘸了一条腿的木修文终于被同样负伤的管家从建筑废渣中刨出来，扶起来，一扭头他就听见木新南的惨叫，见到木绯屿踩着他质问的一幕。“孽种你还不放开你大哥！” 　　木修文惊惧交加，口不择言。 　　管家动了动唇，想撒开手去别墅废墟里搜寻他真主子——木诚海。 　　“二爷，老爷在，老爷还在……大别墅里……”管家颤声说。 　　什么新南少爷，哪有木家家主木诚海重要？！ 　　“什么？！”木修文惊恐扭头，瞪向管家，拽住对方胳膊拼命摇晃，“你说爸在大别墅里？他在房子里？！你不是说他去公司了吗！！！” 　　管家又急又无语，那不是挡驾的说法吗！“是，老爷其实在书房。今天董事会是线上开……别说这些了，先救人啊！” 　　木修文颤抖着甩开管家手，去摸自己的私人终端：“报警，马上报警，叫救援啊！” 　　一向没什么主见的木修文慌得不行，管家深知他靠不住，连忙说：“二爷！您先稳住小少爷，然后求助和你们一起回来的客人，他们可是政府派来的人，有他们帮忙，自然比我们自己报警救人快。” 　　那些西装革履的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如果请他们出手帮忙，指不定一会儿就把木诚海给救出来了。所以这时候绝对不能再刺激木绯屿了啊！木修文不帮忙不说，还火上浇油骂孽种，这不添乱吗？！ 　　“回答我。”木绯屿再次重重踩了脚木新南，木修文骂他一句，他便让木新南多断一根骨头。 　　“啊——！”剧痛让精神海剧烈震荡的木新南重聚了少许意识，他睁大眼睛，怒视俯视着他的人。“你、你敢说你没做过……呼、吗？” 　　他喘息着，艰难反问。 　　木绯屿怎会掉入如此浅显的陷阱？他冷笑道：“所以你承认做为证？” 　　“事实是……那些、就是你……做的！”木新南嘶吼般用力吐出完整的句子。 　　“贱种！放开我儿子！”一道尖锐得破音的女声刺破烈火燃烧的噪音，衣衫凌乱、神色惊惶却暴怒的徐盛月从花园另一侧冲出来。 　　踩着木新南如胜利者耀武扬威的魔尊神情滞了下，回头瞥向她。 第222章 　　修真界恶名在外、威震四海的绯屿魔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问魔道的魔修，他们会说：“我尊主威加海内，天纵奇才！正道无不闻风丧胆！” 　　若是魔宫的魔修，他们会答：“宫主一统魔道，威震三界……诶你问这个作甚？宫主御下极严，最重规矩，尤忌属下私议上者，你不怕宫主杀你，我还惜命呢！不过宫主一般也不滥杀咱们这些魔宫侍从，若是犯错以惩戒为主。这可比过去好多了。” 　　若是问正道修士，他们则会怒骂：“此魔头无恶不作，我正道修士人人得而诛之！” 　　毫无疑问，木绯屿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修，是魔道之尊，是大魔头。他与正道为敌，待魔道亦是威严恫吓。但他不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暴君，他有“规矩”。 　　木绯屿心中有自己的原则，那是他出生、成长于法制社会的联邦所遗留下来的，极其珍贵且稀有的最后一点良心。 　　他身为木修文与小三私生子的身份，便是他天生的罪恶。 　　对于徐盛月来说，木绯屿生而为恶。她厌恶他，憎恨他，恨不得他去死。可她没有狠毒得对木绯屿下毒手。 　　木绯屿自以为在她面前，不是纯然无辜的。对徐盛月母子，他从来进水不犯河水。这是魔尊仅剩的善良，却不意味着他欠她们。 　　“我就知道你跟你妈两个贱人是祸害，害我家不成家，木修文这种渣滓抢也就抢了，你现在是要害死我儿子吗？！”徐盛月不顾旁人的阻拦冲上来，高高的扬起手就要推搡木绯屿，试图从其脚下救下自己的儿子。 　　可她连木绯屿一片衣角都没碰到，无形的灵力壁障是凡人不可逾越的高墙，徐盛月的手重重撞在灵壁上，大家见状以为是碰到了精神力屏障。 　　“放开他！”被无形屏障阻挡的徐盛月似乎也意识到了，如今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被辛小凤捧在手里软弱没主见的小孩子，可任她拿捏。她惊恐地望着他。 　　木绯屿冰冷如刀的眼风扫来。徐盛月不由得打起冷颤，终于哭声哀求道：“求你放过我们，我求求你……” 　　木新南震惊地挣扎着转过脑袋，又急又恼大喊：“妈？不要求他！不能！！” 　　“新南……”徐盛月看着他毫无尊严的被私生子踩在脚下的模样，心疼和恨意在心中无限增长，可她想救儿子，她可以放下身段和脸面，“木绯屿，看在我从来没有针对你的份上，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不！”木新南硬是忍着剧痛凝聚精神力，想要冲破木绯屿的压制，渴望摆脱这局面。 　　木绯屿如踩住蚂蚁般死死踩住他肩膀，从口袋里摸出四枚半月形灵器抛下，分别扣住木新南四肢，将人牢牢锁在地上。木新南但凡挣扎一分，灵器内弧便弹出利刺，扎入其皮肤血肉，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越发受困。 　　木新南狠狠咬着牙关，曾经正直而清澈的眼里染上了浓烈的恨意。 　　在整个木家，木新南原可以说是最正常、无辜的，他的正直、正义是出淤泥而不染，他接受军校的教育，学会了木家所不具备的优秀品质，然而这些好的东西，是如何消失的呢？ 　　“徐夫人。”木绯屿转向徐盛月，“你儿子没教好，我替你教教他。” 　　木绯屿受过何种的苦才成为今天这个嚣张肆意的绯屿魔尊？木新南充满怨恨的眼神，以及徐盛月的苦苦哀求均是魔尊司空见惯的东西了。他无动于衷；他高高在上；他俯视着凡人为现实所压迫的艰苦挣扎。 　　他冷漠地说：“木修文和辛小凤的错误使我生而有罪，所以我一向与你们进水不犯河水。但我不欠木家什么，不欠你们任何人，断绝关系那日我便说得清楚明白，从此我与木家，恩怨了结、互不相干。我是荣华是穷困都与木家无关。这意思别人不想懂，他木新南也不懂吗？” 　　“木新南，我一个小三之子，我做过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任是法律还是舆论道德都牵连不到你头上，只要拿出我的身世来说，你轻易便能切割。”木绯屿讽刺的目光落到紧咬牙关的木新南脸上，明明表面上是弟弟，魔尊却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他，“你帮木修文、木家做伪证，为什么？” 　　徐盛月怔怔看着木绯屿诘问，这位在木家饱受二十余年磋磨的聪明omega忽然明白过来，眼看儿子遭受刑讯拷打般的折磨，她慌忙捶打她所看不见、以她的精神力也感知不到的屏障。“是我！是因为我！因为我恨你们母子，恨不得你们去死，可这么多年来我除了克扣你生活费什么都不能做，新南想帮我出气才、才作伪证！” 　　她大力捶打，大声呼唤的模样完全丢失了她几十年来痛苦维系的端庄得体。 　　木新南不解地瞪大眼睛。木绯屿却听懂了。 　　徐盛月在阻止木绯屿继续说下去。 　　多讽刺啊？辛小凤自私自利到不顾自己儿子死活，徐盛月却宁可自己背锅也要保护木新南的声誉。 　　木绯屿蓦然有些意兴阑珊。他不远万里回到联邦，就是来看木新南的母亲如何爱护他的吗？ 　　他松开脚，退了半步垂眸冷声说：“木新南，你作伪证是因为你把你当做木家一份子。你不肯脱离木家这个泥潭，你还指望着木家作你的后盾。” 　　“在军队里往上爬很难吧，木中尉？”木绯屿露出嘲弄的笑容，“你们这届毕业前的实战演习毁了，没能带着优异表现投军，将近两年你才爬到中尉的位置。我老公，和姓邢的却都是在六年内晋升上校。你很羡慕？” 　　木新南登时面色煞白，一副被说中心思的心虚模样。 　　“姓邢的有个元帅爷爷所以爬得快，这条路不好复制，于是你想到了我老公。他选择木家联姻，借木家的财力背景搭上政党的船，你觉得木家是有用的，对吗？” 　　“不是！是因为我！”徐盛月大喊大叫，竟一时盖过了木绯屿的声音。 　　特勤局的人趁着这时间已经呼叫了支援，李特工借着徐盛月的吵闹遮挡悄然接近，并示意alpha同事放出精神力，等待时机同时发动精神力攻击，意图攻破目标的精神力屏障，再实施“抓捕”。 　　不论如何，必须先将木绯屿控制起来，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否则木绯屿一回来就放出机甲甚至触发了防空警报是在打司空邈政府的脸。 　　“你好像有点脑子，但不多。”魔尊歪了歪头，做出点评。“帮姓邢的作伪证，指控我犯罪，对你、你们木家有什么好处？” 　　他的问题并不需要谁来回答，因为答案不言自喻。他挥挥手撤去灵力壁障，徐盛月一拳拍空，愣了一下后连忙扑向木新南。 　　“求你放过我们吧呜……”徐盛月跪在儿子身边，哭求着仰望木绯屿，“我愿意跟木修文离婚！新南也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我们马上回徐家，跟姓木的不再有半点关系！只要你肯放过我们。求你不要再说了……” 　　闻言木修文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冲上来，扬起巴掌狠抽徐盛月耳光：“闭嘴！贱人！家里一出事你就要离婚，以前你怎么不离？害我的小月受了多少苦……” 　　木修文悄悄抬眼瞥了瞥木绯屿，涨红脸怒骂：“还有绯屿，绯屿一直背着私生子的名声，都是因为你个贱人占着我妻子的位置不肯让！” 　　“木修文！你才是贱人！”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扇懵了的徐盛月猛然爬起来，发疯一样冲木修文抓挠。 　　可惜omega生理原因不如alpha强壮，这番扭打她决然占不到上风，被木修文又甩了几个耳光，狼狈摔到地上。 　　木新南眼看父母如此厮打起来，眼睛都要瞪脱眶了，艰难呼喊：“住手！不、不要打……” 　　特勤局众人被如此戏剧化一幕惊呆了，正在准备精神力攻击的几人差点岔了气。不是这些特工们不够专业，他们受过专业训练的，实在是木家这些人太奇葩。 　　木家人的思维也挺奇特的。 　　木绯屿一出事就慌着“大义灭亲”，结果现在联邦把人接回来了，上面却态度暧昧，压根没有一上来就拿人定罪。 　　大约是看前段时间舆论闹得大，全网骂声一片，邢以芮又立主抓人判罪，导致木家人误会了局势？ 　　怪不得木绯屿骂他们有点脑子，但不多呢。 　　“木新南，你看，这就是你指望的木家。”木绯屿讽刺的笑了笑，“你和木诚海、木修文本质是同一种人。自私、自以为是。辛小凤和木家真是绝配，可惜你母亲被困在这里。前半辈子被捆在家族利益上，后半辈子被捆在你身上。” 　　同为omega，辛小凤看似是菟丝花，只能攀附木修文而活，实则她得到的便是她所求，她主动投入到木家这个牢笼中。表面的柔弱无依只是她抓住木修文的手段而已。而徐盛月看似盛气凌人，性格强势，实际上她才是被困在木家不得自由的那只金丝雀。她的一生，从无一日为自己而活。 　　克莱恩说联邦的omega表面上看比帝国的过得更自由，得到了更多宽容。然而两国在本质上从未给与omega真正的尊重与权利。只不过外在呈现形式不同，程度不同。omega天生弱势，生来就是被上层阶级拿来安抚中下层alpha、beta的工具。那些无法晋升上层阶级的人以压迫、剥削他们来满足自己无处发泄的郁闷、痛苦，这种“在我之下还有更低等人”的优越感能让这些A、B们学会安于现状。 　　木绯屿将摄像仪抓到手里，对着镜头说：“当初辛小凤误会我跟老公的孩子是老公私生子，几乎掐死他。为了阻止辛小凤继续实施杀人，我使用精神力防卫，这不合法吗？” 　　“如果不合法，那一定是联邦法律的问题。”魔尊冷笑，冷冰冰的眼注视镜头。 第223章 　　帝国内阁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而后财政大臣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阿尔克辛夫人！” 　　“联邦政府肯定后悔了。” 　　“我觉得阿尔克辛夫人那句‘有脑子，但不多’不止在骂他踩在脚下那人。骂的是所有联邦人吧？” 　　首相摸摸脑门，看了眼克莱恩说：“不，我认为也包括咱们国内……某些被带了节奏的人。” 　　克莱恩：“……” 　　其他人：“……” 　　内政大臣不爱听这话，转移话题的问：“后面呢？这视频就拍到这里？” 　　首相：“我只收到了这一份。” 　　首相秘书举手说：“呃，首相，事实上内阁秘书那边收到了好几份，都是联邦一些媒体、自媒体拍的，递给您的这个应该是阿尔克辛夫人自己带的摄像仪拍下来的，所以视角最清晰，信息最全面。” 　　说到木绯屿自带摄像仪，大家一点也不意外，毕竟那位烧皇宫都要开个直播。 　　“首相，我提议公开这份录像。”克莱恩直切要害发言，“我国星网上某些舆论——谣言将不攻自破。” 　　在座都是老政客了，这其中的逻辑一点就透。那所谓的某些谣言，便是指联邦和皇室利用水军制造的舆论风向。 　　帝国人一向仇视联邦，民众间更流行保守主义，极端民族主义。与联邦作战热情高涨。因此最初联邦人用木绯屿当做由头阻碍两国停火谈判并未在帝国内引起多大情绪。 　　和平？和平当然好，但是跟联邦人讲和平？ 　　那抱歉了，激进派保守主义的帝国人只想搞垮联邦。不那么激进的保守派则不想在联邦人身上花费太多精力，而是注重于帝国自身的发展。 　　这都多亏了帝国几百年来的教育，使帝国民众更接受右翼思想，政党的执政纲领也整体偏右。 　　邢以芮试图拿“舍弃一人换取和平”来道德绑架，逼克莱恩和帝国抛弃木绯屿，本来就不是多么高明的计策。邢以芮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帝国，也根本不懂政治。但这个计策最终逼得木绯屿现身，其关键在于邢以芮之外，还有联邦政府在背后运筹帷幄。 　　木修文、木新南父子作伪证指控木绯屿弑母、屠杀军校同学，联邦间谍在帝国星网上引导了舆论风向，将之宣扬为穷凶极恶之徒。然后才是女皇野心勃勃的推波助澜，导致最终风向扭转，激起帝国民众的厌恶情绪。最后将火烧到克莱恩身上。 　　可在这段视频中，木绯屿撕下了木家人的遮羞布，木修文是个什么样的人渣有目共睹，而看起来正直的木新南原来是个与他父亲没有区别的自私自利者。他们的丑恶嘴脸被暴露在镜头下，那么他们所做的指控还是真实、准确的吗？ 　　木绯屿用拳头告诉了所有人，木新南根本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木绯屿便不是星网上网民所言之凿凿的恶徒，帝国人凭什么憎恶他，拿他去换联邦的谈判？ 　　内政大臣敲桌反对：“我反对！阿尔克辛，你不是主张跟联邦停火，然后联合调查黑区吗？现在公布这个，只会挑起民众对联邦的负面情绪，可能影响谈判。你这不是碍自己的事？” 　　说不准明天就有人要上街游行，到时候头疼的是主管警务系统的内政部。对于可能会增加工作量的问题，内政大臣十分敏锐。 　　首相左看右看，暂时保持了沉默。 　　克莱恩正打算解释，首相秘书突然打断：“首相！有新消息。” 　　秘书瞅瞅克莱恩，欲言又止。 　　首相说：“什么消息？和今天议程有关的话直接说。” 　　秘书：“是内阁秘书的通讯请求……联邦首席执政官通过他们临时外交部提出，呃……他们要和国防大臣通话。” 　　首相和其他人：“？？？” 　　克莱恩眼皮一跳，预感到木绯屿在联邦大概不止砸了木家。 　　* 　　内阁会议因一通来自联邦的通讯请求而中断，虽然联邦方面要求通话的对象是克莱恩，但首相直接让秘书们在内阁会议室架设设备，大臣们谁也没有离席，就在旁边坐着看克莱恩与联邦人联络。 　　通过两国谈判建立的通讯通道，克莱恩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联邦，而联邦一方传送来的影像除了木绯屿，还有一个熟面孔。 　　另一边的背景约莫是办公室，木绯屿姿态闲适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人身自由没有任何受限。另一个出境的人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联邦首席执政官司空邈。 　　“蓝佑？不对，你是帝国人，我应该怎么称呼？”司空邈一开口便夹枪带棒，声音是客气的，措辞间却夹带怒气。 　　首相和其他大臣不约而同瞄向克莱恩。 　　首相：对面好像是联邦元首诶，难搞，要不要叫专业的来？ 　　“司空首席，您好。”克莱恩十指交叉，置于胸前桌面，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是以司空邈这些联邦人从未见过的面貌面对对方。“克莱恩·阿尔克辛，我真正的名字。” 　　他直接用联邦语对话，旁边的首相等人愣了下，连忙找秘书要翻译器。 　　“帝国人的名字可有点难记。”司空邈笑着说，“寒暄的话就免了，我直说吧。邢以芮死了。” 　　克莱恩面不改色，非常镇定。 　　打从木绯屿提出要回联邦之时起，克莱恩就没想过邢以芮能落得好下场。 　　首相秘书从内阁找来懂联邦语的公务员做同传，大家刚戴上耳机就听见联邦元首说搞得谈判不得进展的家伙人没了？ 　　这个场合说起这事，该不会是…… 　　大家再一次齐刷刷瞄向克莱恩。 　　虽然木绯屿没在帝国杀过人类，但杀虫如砍瓜切菜。他们觉得木绯屿杀死个把人，好像很合理？ 　　“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克莱恩不带感情的打着官腔。 　　司空邈死死盯着他的全息投影，稍稍沉默。 　　木绯屿往前倾了倾身，似乎想凑近克莱恩的影像，抬起手小幅度摇了摇，扬起抹浅浅的笑容说：“老公，我明天就回去。” 　　对着木绯屿，克莱恩也露出了笑意：“定好了？坐什么船？需要黛丝芙号入境联邦去接你吗？” 　　他故意如此询问，踩的是联邦政府的脸。 　　司空邈一下子失去谈话主动权，不得不开口回应：“具体细节还没商定，我给你通讯也是打算谈一谈这个问题。” 　　司空邈自以为对克莱恩并不陌生，他曾经非常欣赏这个年轻有为、世故圆滑的年轻人，而论起玩弄政治的手段，他比克莱恩成熟得多。如今再见，他却感受到了压力。 　　克莱恩并不是世故圆滑的人，脱下伪装的他强硬而果决，他于政治上的不成熟会以军事武力的压力施加给对手。 　　和他谈邢以芮之死？他直接拉出黛丝芙号！他要把歼星舰开进联邦境内，甚至是直接开到联邦主星！ 　　这是武力威慑！ 　　而刚刚在赫尔曼战役中一败涂地，无论政治、军事上双输，以至于艾雁石亲自开启谈判的联邦，尤其是司空邈政府对这种威慑是惧怕的。 　　司空邈急切的发声彰显了他们自由党在军事方面的软弱无力。谈话堪堪开始，代表联邦的司空邈就落了下风。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想早点回家的魔尊抢先开口：“飞船一来回太费时间了。我直接在这边抢一艘船，让人把我送到边境。叫黛丝芙号在原地等我，先前下船时我记了坐标。” 　　司空邈：“？？？” 　　首相等人：“……” 　　克莱恩无奈又好笑，点头说：“好，我一会儿就给黛丝芙号下指令。” 　　“等等！”司空邈真的急了，“我可以安排首席的私人飞船送你去边境！” 　　真叫木绯屿去抢船，谁知道他还会闹出多大的事来？这两天联邦主星已经够热闹了，星网上天天过新年，反对党趁机攻讦，作为执政党党魁，司空邈每天都头疼得不行。 　　“其他细节都可以商量。”司空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财政大臣默默对克莱恩竖起大拇指。 　　“但邢以芮的问题……”司空邈将质疑的目光投向木绯屿。 　　魔尊嚣张道：“邢以芮这种人死不足惜，有何可谈的？” 　　司空邈义正辞严：“不管怎么说，邢中校是我联邦军人，是邢元帅的孙子，他的死绝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我们会对此事彻查到底。” 　　不等克莱恩说话，木绯屿就抢着回道：“确实该好好查，顺便查一查当年第一军校的荒星演习，到底是帝国间谍杀的人，还是当时给出的调查结果正确。” 　　当初联邦军部为了掩盖荒星研究所的问题，不由分说将黑锅推到某个反联邦政府组织头上。克莱恩将荒星研究所做非法人虫基因实验的情报在帝国公开了，联邦民众却始终被蒙在鼓里。 　　而自由党的支持者是打着“自由、平等”口号的，若是人虫基因研究曝光，再辅以联邦军在赫尔曼星投送怪物的现实佐证，最愤怒和震动的必然是自由党支持者。可想而知届时自由党的支持率将暴跌。 　　司空邈顿时汗流浃背，表情阴沉下来。 　　“不要和木家人学，没证据的事不能乱说。”木绯屿睨视司空邈，都用不着克莱恩出手，魔尊自己就怼得人闭嘴。 　　司空邈深吸一口气，冷静说：“行，邢以芮的案子等查清楚再说。蓝佑，现在我们来谈谈停火，以及两国联合探索黑区的问题。” 　　克莱恩闻言挑眉。 　　首相和众大臣纷纷诧异皱眉。 第224章 　　司空邈可谓是图穷匕见，他一上来就谈邢以芮之死，也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拿它做筹码，以换取停火协议、对黑区联合调查的协定中获取更大利益。 　　这份利益必然是针对自由党而言，而不是对联邦的。因此是由他亲自联络帝国方，要求直接与克莱恩对话。帝国这边的情况他不清楚，但在司空邈那边，现场只有他和木绯屿两人。 　　这是一场非正式的，私人性质会谈。更直白得说，这就是场司空邈所主导的“交易”。 　　一切不该拿到台面上讲的话，政治上的潜规则，都在这里。 　　可帝国方克莱恩可是坐在内阁会议室里，当着首相和内阁大臣们的面接的通讯，司空邈奔着私下谈判而来，帝国这边却在无意间将一切摆上了台面。 　　首相等人默默盯向负责记录内阁会议的首相秘书。 　　秘书：“……” 　　秘书人都麻了。接下来他是如实记录呢？还是自觉离席？ 　　好在德理卡首相的内阁里第一反骨，内政大臣发表了不同意见：“首相，虽然我们和联邦没有建立外交，但我们政经有门国际关系历史的选修。星历以前，在母星时代，建立了正常邦交关系的国家都讲究外交对等原则。联邦元首要谈两国间事务，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我们国防大臣来接待吧！” 　　出于立场原因，内政大臣的话听起来总是阴阳怪气的，但理是这么个理。 　　工业大臣抠着手插上一嘴：“那咱们也没外交部，跟联邦也谈不上正常邦交，不然让首相上？” 　　首相连连摆手：“不不不！人家摆明要搞私下交易，我上什么桌？先听听联邦政府的意思。” 　　首相一脸“这局优势在我”的惊喜。 　　“蓝佑，你也加入过自由党，我们党派的政治纲领你很清楚。我可以保证我们自由党政府不追究你夫人对联邦做过的事。他要去帝国也无所谓，只要停火协议中增加两国移民条款，木绯屿嫁去帝国就不是叛国。”司空邈率先提出己方条件。并且是以一种克莱恩难以拒绝的话术叙述。 　　首相等人：“嘶！” 　　首相：联邦这个元首，政治野心好大哦。比女皇的还大。 　　帝国跟联邦的仇怨，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现在司空邈说要相互开放移民政策？ 　　内政大臣：“联邦这个自由党到底啥纲领？太自由了吧？” 　　首相等人的小声交流没有被仪器收音传递给联邦那方，但重要意见会通过设备转达给克莱恩。 　　克莱恩用一贯的态度和口吻回答：“绯屿没有背叛联邦，司空首席，您列举的例子不太合适。而且我们国防部并不参与制定停火协议，相关事宜请与我国谈判委员会协商。” 　　官场老狐狸司空邈听这种话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压根不买账，手指用力攥着桌子忍耐郁气。“没必要拿那些话堵我，蓝佑。我们开诚布公的谈。或者你需要我说得更直白点？” 　　等着两边谈完好坐船回家的魔尊不耐烦了，他敲敲椅子扶手，“我不在乎什么国家，若说离开联邦，和帝国人结婚是叛国，那我就是叛国又如何？” 　　所有人都怔了下。 　　除了克莱恩。早已了解魔尊是个什么性子的他无奈揉了下眉梢。 　　“区区联邦，叛便叛了。”木绯屿瞧一眼帝国那边的投影，他虽不知道克莱恩那里究竟有多少人在场，但他知道帝国政府不可能放任克莱恩独自与联邦政府联系。 　　木绯屿亦不在乎他的实话会否令为帝国忠诚奉献的克莱恩不舒服。 　　他补充道：“就算是帝国我也不在乎。你们尽可以拿各自法律来说事，反正于我而言，杀一个人和杀百万人没什么不同。” 　　修士杀凡人，杀一个和杀一百万个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雷劫威力加重程度的不同。而修士渡劫，雷劫但凡超出修士承受力一丝一毫，那也是身死道消。 　　可修真界天道如此，魔修本无飞升希望，所以这种加诸雷劫上的惩罚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差别。要不魔修们怎么毫不避讳滥杀凡人呢？ 　　杀便了杀了，魔修们就爱图个高兴。 　　“你们两国停火该怎么谈，想怎么谈，别拿我作筏子。”木绯屿冰冷的视线落在司空邈脸上。 　　司空邈阴着脸，想到已经沦为废墟的联邦国会大厦和军部大楼，忍气吞声闭着嘴。 　　帝国这边，首相瞅着全息投影分毫毕现展现出来的影像，摸着后脖颈小声说：“他是不是恐吓人家了？” 　　大臣们：“……” 　　想想木绯屿让女皇跪在跟前，然后打通讯给首相让他欣赏这一幕的英姿，大家再次：“……” 　　木绯屿一番闹得，简直此时无声胜有声。见司空邈闭嘴，他却仍然在输出。 　　“不是还要谈联合调查黑区？”魔尊极其嚣张地道，“这事你问帝国不如问我。没有我，当日被困黑区的人都逃不出来。他们帝国在这些问题上也得问我的意见。” 　　他碰了碰自己的军装领子，教司空邈好好正视他在帝国的“身份”。 　　他能穿着这身代表帝国军人身份衣服招摇过市，可不止是靠克莱恩的关系。 　　一场政客们心照不宣的交易谈判由于魔尊的不按常理出牌，愣是被搅得成了“强权压迫”。在座木绯屿拳头最大，所以他几乎为所欲为、畅所欲言。 　　饶是司空邈，也只能被强摁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得送神一样把木绯屿送走。 　　老实说，现在司空邈就是后悔。 　　问就是特别后悔。 　　他们为什么想不开要认可邢以芮那傻小子的计划呢？他们明知道邢以芮是靠他的元帅爷爷当的上将副官，他对政治不说一窍不通，那也是一点不懂。 　　招惹谁不好，非要惹木绯屿！ 　　好家伙，招回来个活阎王！ 　　“我的意见是最好各干各的。之前受困黑区，你们联邦的寇将军等人也在，说好大家一起外出探索，她们除了对我老公刀口相向、拖后腿，什么都不会做。”木绯屿一张口便是数落，细数寇月等人在魔域里干过的事，不点名道姓地指责邢以芮偷袭克莱恩。 　　这些细节寇月向军部汇报过，但军部交到国会和政府的报告是用春秋笔法润色过的，司空邈可不知道寇月一行人在黑区里的表现如此“优秀”，简直把联邦的脸丢尽了，导致他们在相关谈判中占尽下风。 　　几分钟前口口声声劝克莱恩不要用话术搪塞人的司空邈这会儿自己用起了话术，装傻、回头调查、按下不谈三连发言。 　　结果克莱恩火上浇油般开口：“绯屿确实是我国防部特别顾问，在这些方面，我们非常重视他的意见。” 　　说完，深怕司空邈气不死，接着补充一句：“绯屿精神力特殊，等级极高，他的能力非常人能比，他很专业。” 　　司空邈：“……” 　　再次想到被炸成碎渣的国会大厦和军部大楼，司空邈觉得自己急需吸氧。 　　笑死，难怪帝国之前死活不肯交人，宁可拖着不开启谈判也要跟他们扯皮。起初他们还猜是克莱恩在帝国混得特别好呢！ 　　司空邈气得恨不得马上把联邦所有情报系统的部长、副部长都拉来骂一顿。 　　这情报工作是怎么做的啊？木绯屿压根不是普通人，他那破坏力堪比自走形粒子炮好吗！核弹都不如他难搞！连帝国人都得把他供起来好吧！ 　　气迷糊了的司空邈的猜想严重偏离了现实，事实上自由党之前的推测才是真相，即便是帝国人，也是在木绯屿砸了皇宫后才真切意识到这位不是好惹的。 　　内政大臣超小声：“联邦元首气急败坏又张不开口的表情有点熟悉。” 　　其他人：“……” 　　自己给自己顺了好一会儿气后，司空邈终于重新坐回谈判桌：“各做各的肯定不行，那联合调查就毫无意义。我们这边的底线是情报共享。” 　　这话一出，克莱恩变了脸。 　　在军事和情报问题上极具专业素养的克莱恩冷下脸来，此刻的他不仅是国防大臣，也是一名能够调动帝国军队，指挥战役的实权将军。他用冷酷、诘问的语气问：“情报共享？贵党打算空手套白狼，坐享我帝国军人用命换的情报？” 　　谈别的，克莱恩仅作国防大臣，只要不是在内阁会议上被询问意见，他一般不予置喙。可偏偏司空邈精准踩到克莱恩的底线和职权范围内。 　　就在木绯屿单刀赴会回联邦期间，克莱恩接受了内阁委派，主导对黑区的探索、防御等工作。他这边刚起草个章程出来，联邦人就大言不惭说要搞情报共享，并且是在默认各查各的前提下。 　　司空邈连忙表态：“情报共享当然是双向的，我们联邦这边同样是军人拿命换回来的情报，如果我们两国共享这些情报，才是最不辜负诸位牺牲，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冠冕堂皇。”木绯屿无情点破，“尽想着占人便宜。” 　　司空邈：深呼吸。 　　“我说各干各的，是互不干涉，也不必一起行动。联合调查？届时谁主导？谁听谁的？嘴上说得好好的，转头互相捅刀怎么办？既然谈不拢，不如别谈了。”木绯屿不光不给联邦留情面，连帝国也一道嘲讽了。 　　主打一个“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这下轮到首相等人深呼吸。 　　“绯屿。”出乎意料的，克莱恩出声制止了他继续输出，“联合调查没什么不好。司空首席，我国的黑区工作恰好由我负责。所以这一点我可以和您谈。贵党想要的黑区——情报共享，我们同意和贵党合作，前提是联合调查必须由我国主导。对于联合调查人员的调度、指挥、管理，以及对于调查人员本身的调查权等，全部归我国。” 　　和平来之不易，克莱恩本人并非极端右翼，他怀抱着为国捐躯的理想，却比许多帝国人更珍惜这份和平——当然，是以帝国一方为胜利者、获得更多利益为前提条件下的和平。 　　魔域之威胁也非一国一星之事，魔域和魔族的危险所威胁的是整个人类社会，克莱恩在两个国家生活过，因而有这样着眼全人类的格局。他不是在为单一的国家考虑，而是在为所有“贫穷、普通、无力改变现实”的底层人思考。 　　魔域入侵，社会动荡，最先受难，将付出更多代价的绝不会是坐在国会里、皇宫里侃侃而谈的“上等人”。 　　所以克莱恩珍惜这份和平，支持停火谈判，主张联合调查。在此之外，他更重视和意图推动的是两国暂时团结起来，一起应对高维世界的入侵。 　　但他同时懂得务实的道理，因此这一切不能以牺牲帝国国家利益来达成。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圣人，他同样是在权利场里玩着政治游戏的人。 　　司空邈忍不住展露冷笑：“好，好好好！您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克莱恩为自己国家争取利益，就要他出卖联邦利益？ 　　别说，还真别说！ 　　“可以。”司空邈说。 　　首相：“？！！” 　　其他人：“嘶——” 　　内政大臣瞅着首相问：“你说阿尔克辛之前做军方间谍，专门找这个元首的党派……甚至为他们竞选出谋出力？我好像有点懂我们那位元帅阁下为什么要找这个自由党。他们真的是……” 　　“十分有魄力！”财政大臣竖着大拇指，给出一句文官集团的黑话。 　　别说首相等人目瞪口呆，连对政治不太有兴趣的魔尊都为之侧目。 　　木绯屿：这人好像比姓邢的有脑子，但没良心。 　　唯有克莱恩不意外。 　　正如司空邈所说，他了解自由党的政治纲领、立场，他知道自由党人不介意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本政党利益。 　　若问他们都这般出卖联邦了，是不想要选票了吗？ 　　当然不是。同样的行为，用自由党的左翼思想来解释，用“自由、平等”的价值观来阐述，自然会得到截然不同的结论。 　　一如司空邈最开始提出的两国移民政策，于帝国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但对于偏左的联邦人来看，这是文明！是人民自由和平等的象征！ 　　帝国人就不是人吗？帝国的人也拥有加入联邦的自由！ 　　自由党要的不是自由和平等，而是信奉、认同这些观念的民众的选票。而作为一个好不容易打败保守派的和平党拿到本届政府执政权利的政党，他们要考虑的不是联邦这个国家会不会变得更好；不关心那些蜗居在贫民区的人死活。 　　他们唯一、抑或说最主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维持现状的支持率，并在下届选举中赢得多数选票，再一次打败和平党组建政府。 　　那么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让现状支持他们的人看到他们的“努力”，同时让更多选民接受自由党的价值观——通过施行政策，让大家看到“自由”的好处。 　　应当说，自从自由党同意邢以芮的计策，借由木绯屿来搞事时起，他们想要的就是今天——坐在这里与帝国政府的私下谈判。司空邈不知道直接向帝国政府找人接通讯，最后会变成克莱恩一人在前会话，后面一群人躲着旁听吗？ 　　不，他不可能想不到。但他要的只是一个不能公开会谈内容的“名不正言不顺”。实际上他作为联邦现执政政府的首脑以及国家元首，能够与他同坐谈判桌上的人，绝不可能是仅有克莱恩这般身份地位的。 　　“我还是不理解，自由到出卖联邦利益的份上，他们家选民怎么会认为这种政策是好的呢？”一位大臣百思不得其解。 　　首相琢磨着说：“可能这就是联邦政党厉害的地方。” 　　各党派在意识形态的本质上并无重要分歧的帝国政客确实难以理解，以联邦的党争激烈程度，选票既是政党上台的工具，也是裹挟他们做出某些决定的根源。 　　再说了，这也不算多么卖国嘛。仅限于对黑区的联合调查而已。受限于情报来源，而拥有信息差的司空邈和自由党对魔域的威胁程度做出了误判，以至于在这件事上代表联邦向帝国低了头。 　　一旦魔族跑出魔域，真正开启恐怖的高维入侵，当全人类联合抵御异种成为必然，他们就会知道今天究竟出卖了什么给帝国。 　　这份在联合调查中的主导权，也就约等于“主权”了。 　　冷着脸的克莱恩得到了最为需求的东西，却没有立刻小人得志般表露出来，反倒继续维持这副强硬的姿态。 　　“既然联合调查，是否以组建联合调查组的形式？正好我这边刚刚起草了一个方案，贵党认可联合调查组形式的话，我就正式将草案转交我国的谈判委员会，由进行我们两国进行停火谈判的双方人员继续磋商。”克莱恩说。 　　这番话就是要把这场“上不得台面”的会谈结果拿到台面上去了。 　　只要司空邈现在点头，那么不论最后谈判谈出个什么结果，但凡这份文件出现在两国的谈判桌上，都是一种宣告；一种表态。 　　自由党若不想被反对党找到空子攻讦，就必须推动它的签约落实，一条道走到黑般去奔赴他们的“自由、平等”。 　　司空邈这会儿点头，便代表着联邦于军事、政治上双双输给了帝国。 　　而司空邈说：“什么草案？就算细节不能由我和你私下谈，大体情况我也得先了解才能去说服国会吧。” 　　首相下意识松口气：“还好还好，对面没有离奇到过分。至少他知道先看一眼草案。否则我真怀疑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 　　其他大臣：“……” 　　确实，要不是这个通讯是通过联邦临时外交部与他们谈判委员会谈判用的线路转接来的，他们差点就以为这是啥搞AI换脸的骗子。 　　司空邈虽然在最后时刻挽了尊，但也和当场点头没多少区别了。 　　木绯屿在克莱恩夺走谈话主动权后便安静下来，待双方谈得差不多了，怀着明天就启程回家的愉快心情，魔尊大发善心的对司空邈道：“看在你们死活要接我回联邦的份上，临走前我会给你们留礼物。” 　　司空邈：“！！！” 　　首相等人：“嘶——” 　　克莱恩：“……” 第225章 　　7月上旬，在联邦连砸几个场子的木绯屿搭乘着联邦元首的私人飞船返回边境，再转乘帝国军黛丝芙号歼星舰，历经多日航行回到帝国。 　　都用不着人去星港接，木绯屿自己就拖着行李箱回来了，并直奔政府厅国防部。 　　克莱恩正和常务秘书及军方派来的人商议调查黑区的细节，木绯屿便到了，克莱恩也顾不得他是不是风尘仆仆，连忙让他进来一起商讨。 　　刚下飞船就被拉来开会的木绯屿：“？” 　　嚣张惯了的魔尊一想到帝国政府给他发工资就…… 　　不就开会吗？坐这发会儿呆，会就开完了。 　　“……军队那边请拟定一份名单，条件是精神力等级A级及以上，现役和预备役。首批名单要五千。国防部不直接抽调部队，我们会从名单里选人，大约一千人左右。这批人由我亲自训练、指挥，如果对黑区的调查有所进展，他们后期应该会成为调查人员中的骨干。”克莱恩不吝于给予军方一些实惠，明示加暗示，以期军方在未来的黑区调查中配合国防部工作。 　　今天来部里开会的将军是军中文职军官，曾在元帅阁下手下做副官，亦是坚定的元帅派系，并且他本身的资历决定了他并不需要完全听代理元帅的话。元帅未失踪前任国防大臣，当时这位便常与国防部做工作交接，常务秘书同他十分熟悉。 　　元帅失踪后，他升衔调职，没有做代理元帅的副官，转在军中任其他岗位，没再与国防部有工作接触。而今天他代表军方前来，实际意味着军方势力，尤其是元帅派系在调查黑区，或者说异种入侵问题上达成的一致态度——他们重视此事，认可克莱恩的能力，愿意配合国防部。 　　这位文职少将果然领会了克莱恩的意思，笑着说：“名单会在三个工作日内送达国防部，此外我们会附上他们的个人履历。” 　　在拟名单方面非常专业的常务秘书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意。 　　其意思是，军方会在给出的名单里暗示谁可以成为“骨干”——谁该升职加薪。 　　对面收了好处，后面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克莱恩也暗暗放下了些心，至少他了解了军方的态度。 　　至少帝国人还可以信任他们的军队。 　　“绯屿，你有什么补充的吗？”克莱恩询问道。 　　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发呆的魔尊突遭点名，连忙摇头。 　　看出老婆在发呆的克莱恩：“……今天就到这里，等议院通过法案我们会出正式文件给军方。” 　　少将一听立刻告辞，走前还对木绯屿投去好奇打量的目光。 　　“咳，那我回办公室了。”常务秘书紧跟着说。 　　私人秘书偷偷瞄了瞄木绯屿，也一副想遛，给大臣夫夫腾出私人空间的样子。 　　“等等。”意外的是木绯屿喊住了常务秘书，“我给你们带了特产。” 　　常务秘书：“？” 　　克莱恩也露出意外的眼神。 　　木绯屿这一趟回联邦连钱都没有，上哪带的特产？ 　　不会是抢的吧…… 　　木绯屿打开他的行李箱，拿出几袋子包装精美的小礼盒，“联邦的司空先生为人‘大方’，一听说我要给他们留礼物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我，并送了这些东西。” 　　秘书们：“？” 　　克莱恩：“……” 　　那叫大方吗？是害怕吧！ 　　“你们拿去分掉。”木绯屿将礼盒全部交给常务秘书，让她进行分配。 　　常务秘书仿佛捧着烫手山芋，看向克莱恩。 　　私人秘书瞅着那精美小巧的包装，忍不住说：“这些包装看起来价值不菲，这算贿赂还是国礼？” 　　大家刷一下全看向他。 　　别的不清楚，但“贿赂”一词的含义木绯屿是懂的，故作茫然地看着私人秘书，“原来是国礼？我以为是土特产。唔，联邦人古时候有个习俗，远游的人会在当地买特产回家送人。” 　　木绯屿在联邦才生活十八年，他知道个鬼的联邦人习俗，他这段张开就来的话里全是讽刺。 　　嘲弄司空邈不敢收他的“礼物”，反要送礼“贿赂”。 　　私人秘书硬着头皮解释：“虽然我们国家从来没有和谁建立正常邦交……但咱们行政法规里其实是有这一条的……就是说如果官员收到某个组织，以国务为名义的交际场合的前提下，这个算‘国礼’。大臣……和夫人不可以私人收藏它们。要是礼物价值不菲，那很容易被反对党攻讦为受贿。” 　　虽然帝国压根没有外交；克莱恩也不是任何政党议员；帝国建国至今，从来没有政府人员收到过能够称之为“国礼”的东西。 　　真的捧着一堆烫手山芋的常务秘书：“……大臣，您怎么看？” 　　克莱恩揉了下眉角，“司空邈毕竟是元首，交给首相吧。” 　　木绯屿闻言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件较大的盒子：“首相也有，这个是送给他的。” 　　“我去送到首相府！”私人秘书赶忙接过礼物和常务秘书几人一道离开。 　　克莱恩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只剩他们两人，克莱恩终于露出笑容，在工作的间隙放下公务，张开手臂拥抱他离家多日方归的小玫瑰。“绯屿，来抱抱。” 　　木绯屿乖顺地任由克莱恩揽进怀中。在外上天入地折腾的魔尊回到家里，却仿佛仍旧是一千年前，那个安静、文弱的木家私生子。 　　他曾如浮萍，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中无依无靠。他曾经渴望温馨美满的家，向往着平淡的幸福。 　　而这些，在修真界他得不到，在木家也得不到。 　　“老公。”木绯屿仰起脑袋趴在克莱恩怀里，悄悄施下禁制结界，而后说，“我把木家砸了。” 　　吸老婆就跟充电似的的克莱恩揽着他坐到沙发上，视线从他衣领上的毛球形态崽崽略过。 　　【我也想要爸爸的抱抱呜。】 　　克莱恩的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笑意。 　　木绯屿把天道毛绒球摘下，拍到克莱恩领子上，让它和爸爸贴贴，自己则拉着克莱恩袖子继续说：“木修文、木新南父子作伪证，帮姓邢的害我、我们，我回去了木诚海竟还让管家挡驾不敢见我。我不高兴，就把木诚海住的大别墅砸了。” 　　拿机甲把人大宅子轰成渣滓的魔尊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小朋友，扯着家长手一通告状，“那老头子坏得很，木新南原本算有前途的，给他教坏了，徐夫人很伤心，决定跟木修文离婚。” 　　看完木绯屿自己拍的整段录像的克莱恩：“……” 　　“我支持她离开木家，她其实……她没做错什么。”说到这里木绯屿低下了头，语气有些低，“木修文跟辛小凤害人不浅。” 　　木新南的母亲徐盛月其实是另一个“木绯屿”。 　　但徐盛月运气更差，她没有在人生的重要转折点穿越修真界，抓住不幸中的机遇。她更没有遇见一个如克莱恩一样好的人，引导她、帮助她。 　　若没有遇见克莱恩，魔尊会如何？ 　　他会被木家送到别的家族联姻，他会遇见一个未知的陌生人。对方无论是好是坏，但凡没有如克莱恩一般的好命格，天道便不会劝木绯屿结契，木绯屿便不会忍耐。 　　他会在魂归联邦的当日，使新婚变新丧。 　　之后魔尊可能会因受法则排斥而脱离自己的身体，又因神魂伤势过重而无法夺舍，且无法魂魄离体而活。他会在自己的故土家乡迎来迟到的渡劫失败之结局——魂飞魄散。 　　又或者他会与天道找出别的办法活下来，然后换一个身份，在不知何处孤独的度完今生。 　　总归不会是如今这样，在外面折腾一大圈，回头却能得到一个温柔的拥抱。 　　木绯屿离不开克莱恩。 　　若是不曾去过修真界的木绯屿，必定会……不，那个软弱无能的木绯屿必定不会跟随克莱恩离开联邦。他们会在一年多以前分道扬镳。 　　只有肆意妄为、无家无国的魔尊才能无视一切世俗观念、法律道德。 　　那样有诸多顾虑的木绯屿，还会让身为敌国人的克莱恩捧在手心吗？ 　　木绯屿不善于思考这些问题，他紧紧抓着克莱恩的袖子，紧紧抓住了他所拥有的现在。“我杀了邢以芮。” 　　作恶多端的魔尊杀个把凡人，犹如碾死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什么杀凡人的因果罪孽，在三观扭曲的魔尊眼里算什么？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何况专门跟正道对着干的魔道？ 　　但杀人这件事在凡人眼里不一样。 　　木绯屿没有隐瞒，用星际人比较能接受的说法描述：“我给他种了……大约类似精神暗示的东西。我刚到主星时他也在星港等着，一碰面他就骂我。” 　　【骂得可难听了！】小天道在传音中补充。 　　当时听着木绯屿全然当耳旁风了，此刻向克莱恩告状提起，他却顿觉委屈。“我就说姓邢一直看不起我，我们婚礼上他就阴阳怪气，表面在打趣艾少，其实把‘瞧不起omega’几个字贴脑门上。现在证明他果然是个坏东西！欺负我们，还祸害你们赫尔曼星的人。”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木绯屿目光偏移着，不敢看克莱恩碧色的双眼，但抓着他袖子的手指始终攥得牢牢的。 　　他细数邢以芮的罪恶，实则在掩盖自己杀人之恶。 　　杀人如麻的魔尊竟在害怕。 　　当年登顶魔道的木绯屿何曾想过，有一日他会为了自己杀人一事百般辩解。 　　只为了不被一个生于法制社会的凡人厌恶。 　　“邢以芮的死表面和我没关系，他是得了急病死的，那个司空先生故意跟你提他，其实就是在诈你。他们根本没证据，甚至不能认定是谋杀。”木绯屿有些急切地解释说。 　　克莱恩轻轻握住了木绯屿泛着凉意的手，“我知道了。绯屿，别怕。我知道。” 第226章 　　克莱恩初听司空邈说到邢以芮之死便猜到，人是木绯屿弄死的。 　　否则怎么就如此巧合？木绯屿才回到联邦两日，邢以芮就死了？ 　　要么是联邦内有势力需要邢以芮闭嘴，要么是与之有仇怨的人（尤其是木绯屿）下的手。而联邦还没有和帝国这方就木绯屿的问题和他谈上条件，哪个势力会急着这时候扔掉手里的牌？ 　　用邢以芮之死栽赃木绯屿？那就更没必要了，本来木绯屿就在邢以芮的指控和木家人的伪证下背了一身案子。 　　或者说，从木绯屿表明他要回联邦，却不是就此离开帝国时，克莱恩就想到了。 　　木绯屿这趟联邦之行，是回去与某些人做个“了结”。所以他安排了人同行，一是内阁需将此事粉饰成国事访问的公事，以堵民众之口。二是克莱恩在其中隐藏的心思，有旁人在时，木绯屿总会谨慎一些。 　　可惜联邦人自己去除了有几分可能约束住木绯屿的条件，使他能够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克莱恩释放精神力感应了下，感知到某种无形力量结成的“墙”，又去屉子里拿出屏蔽仪开启，确保无人能窃听他们的对话。 　　“绯屿，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以前就知道我做过什么‘坏事’对吗？”克莱恩用略显的口吻说起。“我们在联邦时，学校演习那次。” 　　这是两人间，克莱恩首次承认当初在荒星做的事。 　　“当时你一见到我就粘上我，一口咬定我是‘蓝佑’。当时我……”提起当初，克莱恩心里亦是百般感慨，当初谁会想到他们两人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呢？ 　　犹豫几秒，克莱恩选择如实说：“那时候你非常坚定，而我正在执行任务，我甚至动过别的想法。” 　　这个“别的想法”瞬间引走了木绯屿的注意力，他刷地抬起头，直视克莱恩，有些惊慌地问：“是离婚吗？你认为我的存在是个麻烦，因为我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你想过不要我……” 　　魔尊说着自己红了眼眶。 　　他就知道。 　　他一早便知道。 　　修真界视魔道为邪佞，厌恶魔修。而魔头怎会有好下场呢？ 　　他作恶多端，自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越是执念于家，便越是难以抓住它。 　　他就应孤身一人，了度余生。不问大道，不惹凡尘。 　　木绯屿又低下头，看向自己十指。他的双手上，是洗不净的血腥，有妖兽的，有修士的，也有凡人的。 　　生于法制社会的人，品行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一个满手血腥的魔头？他知道的，他原来就知道的。 　　木绯屿由始至终都知道，他与克莱恩非同道之人。 　　克莱恩怔然一瞬，无声叹息，没想到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反而惹得人快哭了。 　　【这也不能这么算啊。魔尊你也没得选，这谁想得到你会突然到@#%，再说那边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我在茶馆可是听说书的讲过，什么正道尊者也有坏事做尽的！】 　　克莱恩坐到木绯屿身边，倾身捧起他的脸，温声说：“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木绯屿沉默不语。 　　沉默便是抗拒。 　　这一刻的魔尊既想听克莱恩说，也不愿意听他说。 　　“绯屿，其实我给不了你答案。”克莱恩说。 　　木绯屿心里一颤。有些不解，更多的依旧是惶然。 　　“我在联邦做了……七年间谍。你知道经我的手，死了多少联邦人吗？”克莱恩缓缓摇了下头，“我自己也不清楚。有我亲手杀的人，还有更多联邦人，会因为我在自由党背后极力推动的政策、法案受到侵害。什么叫间谍活动？就是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攻破联邦防线。” 　　“你也亲眼见过的，我们在荒星上……你那届，和毕业年级那一届，几千人最后才活下来几个人？”克莱恩轻轻攥住木绯屿冰凉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温暖他。“要是问我，那些年我做错了没？不好说。我认为我们这些人本身没错。有一些任务也许是不人道，可我们确实是为帝国而去做这些。我们国家的人对联邦的仇恨从祖辈那里继承，又一代一代积累新的。所以帝国法律不会审判我们。” 　　何止不会审判？ 　　隐蔽战线上的无名战士们是每个国家各自的英雄。站在本国人立场上，他们深入敌方，打探情报、破坏敌人的计划。他们抛家弃口，远离故土，在敌人的枪口下、眼皮子底下进行活动。甚至有些人还要做敌人那边有头脸的人物，于是遭至同胞的谩骂怨怒。 　　即使他们结束任务回国，面对的也大多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对于这些年来离乡背井的不理解，是家人的埋怨或疏远。毕竟任务期间的事都是机密，如无必要，至少五十年后那些档案才得以解封。 　　而即使真相大白，也不一定会获得所有人的谅解。做特务搞间谍活动，终归是不光彩的。何况他们哪个手上没有敌人的血？ 　　克莱恩曾经所属的帝国军方情报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部门，有一些针对联邦的任务，是克莱恩见了要皱眉的程度。 　　正如他所说，帝国人对联邦的仇恨由来已久，且没有历经时间而减淡，相反在年年对峙与交战中不断刷新。帝国军对联邦人绝谈不上仁慈、正义。 　　而那些肮脏的手段，是克莱恩无法给与木绯屿答案的重要原因。 　　“我这样的人……”克莱恩无奈笑了下，“我不能评判你得对不对。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木绯屿指尖骤然一缩，他想抽回手。 　　他的小心思被克莱恩看穿了。这让他颇有些无地自容。 　　“绯屿，慢慢听我说好吗？”克莱恩抓着他的手不松，接着说出他经过深思熟虑的话。 　　他最初把木绯屿当做一个刚成年，天真懵懂的小omega，于是尽己所能地教导他自己所知的一些知识，教木绯屿从利益角度出发去分析事物，教木绯屿分析局势，为这个小omega打开眼界，帮助他找到未来的路。 　　后来克莱恩发现，木绯屿并不是天真无知的小omega，他一度以为木绯屿一个极有主见，眼界颇高，实力成谜、来历成谜的冒牌货。 　　再后来木绯屿是真的木绯屿，却成了经历成谜。克莱恩以为木绯屿从来都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教导。 　　然而直到今天克莱恩才发现，原来木绯屿是需要人引导的。 　　原来木绯屿没多少道德感、法律意识，是因为缺失一份正向的引导。 　　克莱恩深爱他，真心实意心疼他，所以他选择说真话。 　　“不管在哪个国家的法律里，杀人、挟私报复都是犯罪行为。我们现在的社会有阶级，阶级与阶级间，普通人难以跨越，越处上层越有特权。没钱没势的普通人唯一能抓住的维护自己的武器就是这个——可能并不公平公正的法律。”克莱恩知道木绯屿不懂，说得极其细致但浅显易懂。 　　“我们越是有能力，越维护它，它就多一点可能帮到不如我们有实力、地位的人。至于公平和正义的问题，司法体制内有很多人也在努力。”此时的克莱恩像一个理想主义者，心怀着对社会的美好期盼，“绕过法律挟私报复在这种意义上当然是不对的。” 　　在修真界从来只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绯屿魔尊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错了？ 　　他没错！ 　　邢以芮该死，天道都没拦他杀人！ 　　可是、可是他觉得克莱恩是对的。 　　修真界的秩序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邢以芮技不如人偏要招惹他们，落得个全身溃烂惨死下场是活该，是天经地义！ 　　但星际世界，联邦和帝国都是凡人国家，凡人建立了法律秩序，生活其中，便应遵守这份绝大多数人认可的秩序。不遵守的人将受法律审判。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木绯屿苦苦挣扎着从魔宫活下来，费尽心思回到星际，为的不就是重回这样的文明秩序吗？ 　　木绯屿并非生来就是恶人，他受过联邦的教育，他知道什么是道德与法。见识过残酷的修真界之后，他心底对这些是向往的。 　　也正因此他才会总觉得自己满手罪孽，一个做到了统御魔道的强大魔尊会为自己身在魔道而纠结、厌倦。 　　所以他私自杀人不对，他本人正在破坏自己追寻千年才得到的和平、安宁。 　　木绯屿曾认为魔域入侵会毁了星际世界的秩序，毁掉他的生活，却不曾承认自己也毁坏它。 　　木绯屿垂着眼不看克莱恩，手从克莱恩手心里抽了抽，想要缩回来。 　　克莱恩总是这样，像破除黎明前黑暗的晖光，衬得他在黑暗的深渊中丑陋不堪。 　　“但人很难不自私，我也在联邦人面前钻法律空子给你开脱。”克莱恩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轻轻碰了碰他脑袋，“我想象不到是什么经历造成了你现在的认知，我好像应该对你说‘你没错，我都懂’。何况现在两国还没实现停火，邢以芮仍然是我们敌人，他死了我们只会叫好。” 　　就邢以芮对赫尔曼星做的事，他根本是死不足惜！帝国人应该拍手叫好！ 　　“绯屿，我不懂，我不知道。我只能用我的思考方式来说。我本人没资格指责你，我对你……我有私心，以权谋私，和别的政客没什么区别。可我还是希望你……”他停顿了会。 　　他不能评判木绯屿做错了，他没那个资格。可他爱他，他无法欺骗这个惊慌的木绯屿。 　　于是在用另一种方法告诉木绯屿什么是正确的之后，他说：“我只能告诉你什么是对错。接不接受、认不认可你自己判断。绯屿，我不会因为这些是非离……不要你。” 　　克莱恩倾身松松抱住他，无奈地笑着说：“我自己的手也不干净，怎么会因为这些指责你呢。说实话，在黑区里邢以芮认出你的时候，我想过要不要灭他们口。不过当时我判断他们活着回联邦对帝国更有利——” 　　之后克莱恩就没再说什么了。 　　木绯屿仰着头仔细看了看他。 　　“老公，我不止杀人……我还把联邦的国会大厦、军部大楼砸了。” 　　克莱恩：“……” 　　木绯屿：“老公？” 　　克莱恩摁了摁眼角：“没事，司空先生为人大方，自由党也不会计较。毕竟在视讯会谈里他没提这事。” 　　木绯屿攥了攥他衣服，“那、那我回办公室了，还有好多文件没签。”说完便从克莱恩怀里钻出来，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摘下天道毛绒球一道带走。 第227章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木绯屿一进门便掐了个灵诀，随即从文件堆里爬出一只小纸偶，自己举起笔在文件上签字。 　　木绯屿则坐下盯着自己的手。 　　小天道咕噜咕噜滚到他手边蹭蹭毛，又看了会儿小纸人签字，而后突然在办公室内下了禁制。 　　“魔尊。”小天道颇为严肃地开口，“你要做什么？” 　　木绯屿慢吞吞抬起眼瞧向它。 　　黑乎乎的毛绒球用脆生生的声音严肃道：“咱们不是一直骗爸爸骗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说实话？明知道爸爸是好人……也是凡人，他接受得了吗？” 　　木绯屿蜷起指尖，掐着自己手心低声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小天道不解：“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凡人向往长生，说凡人既敬仰修士又畏惧修士。还有我，我甚至不是人，爸爸能接受一个跟他没血缘关系的宝宝，那能接受一个连实体都没有、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木绯屿偏开视线，盯着忙碌的小纸偶道：“他知道，他只是不想揭穿我们。” 　　小天道哽了下，想想它在克莱恩面前露过的馅，以及克莱恩数次对着毛绒球形态的它喊“元熙”——它们都在自欺欺人。 　　小毛球的毛毛坍了，成了一只扁球瘫在桌上，“我能怎么办，我哪知道爸爸能认出一只毛球哇！” 　　小天道在桌上滚了滚，忽然停住，“不对。你好像在糊弄我。”它从桌上飞起来，凑近魔尊眼前。 　　“魔尊，你是不是喜欢爸爸？”对人类情绪感知极其敏锐的小天道如此问道。 　　木绯屿指尖一颤。 　　天道默了默，落回桌上：“爸爸是很好啦，温柔、强大、可靠，还特别会养孩子。最特别的是他对别人很宽容。” 　　“像爸爸父母一家人，在人类看来应该是又蠢又坏吧，可是爸爸居然说不能怪他们诶。他说他们看起来笨是因为地位高的人不想让大家 　　有知识，所以他们这不懂那不懂，有信息差，所以做出一些错误判断。” 　　在天道中属于是又笨又弱那一挂的小天道说起克莱恩的这个优点，便显得颇有感触。它以一个天道本不应产生的崇敬之情说：“爸爸的实力在这一界人类里是非常厉害了的吧，搁修真界是不是顶级强者？可他竟然对弱者心怀宽容！他不嫌弃他们弱……我没见过这样的人类。我、我的世界里，人类就陷入了神明争夺信徒的战争，大家都在互相掠夺，弱者一直在被淘汰，根本没人关心在乎他们。” 　　“强与弱的差别越明显，实力与权力越相关，若生存变得困难，便越会崇尚实力。弱肉强食，强者生存便慢慢取代原有的秩序。”木绯屿对前一个问题避而不谈，“生存乃是生物本能，非你之责。修真界是如此。魔域入侵，亦将使本界秩序崩塌。” 　　小天道再次到木绯屿手边蹭了蹭：“所以魔尊跟爸爸说那些话是要做什么？” 　　向来傻乎乎的小天道竟长脑子了？ 　　木绯屿默然数息，道：“天道，修真界天道在克莱恩精神海里留的东西，去设法弄明白。” 　　“咦？” 　　“本尊怀疑……其中有对付魔域的办法。” 　　小天道震惊得浑身毛都炸开了，大呼道：“什么意思？那坏鸟什么意思？！它是不是嫉妒我有爸爸，非要害死他！！” 　　木绯屿：“……” 　　原来还是那个傻崽。 　　除了它，大约再没哪个天道乐意给人当崽了。 　　抬手一招，一只奶瓶便自行李箱中飞入木绯屿手中，他将奶瓶递给小天道，吵着要去撕了坏鸟的小毛球顿时冷静下来，变成人形抱住奶瓶。 　　“咋办啊魔尊？爸爸会不会已经读取到那部分了啊？修真界哪有什么对付魔域的办法啊，我怎么听说当年完全是被魔域搅得三界不宁？” 　　“当年魔主横空出世，建立魔宫纠集魔修反抗魔族，最后魔主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封住魔域通往修真界的通道，并驱逐魔族，自此魔域从修真界的记录中消失。那日天道来时话里有话。” 　　“啊？胖鸟说了啥？”傻乎乎的小天道完全摸不着头脑。 　　“方才……”木绯屿翻出一沓空白的纸开始剪裁折叠，“你爸爸的话没说完。” 　　小天道茫然挠头。 　　可等了稍许也不见魔尊说明究竟是哪里没说完。只见魔尊十指翻动，不一会儿便折出了数十只纸鹤。它捧起一只摸了摸，好奇问：“这也是纸偶术？” 　　木绯屿挨个给鸟型纸偶打上自己的神识烙印，“天道，撤去禁制。” 　　“哦，好哒。” 　　木绯屿打开办公室的窗户，双手掐灵诀，那些纸偶便如活了般，抖抖小翅膀，顺着窗户扑啦啦飞走。 　　小天道呱唧呱唧鼓掌：“哇！好神奇！” 　　木绯屿：“……” 　　不，还得是一只萝卜变成人更神奇。 　　“它们去做什么呀？” 　　“鸟型傀偶、灵符多半用作传讯、探查。”木绯屿随口解释。 　　“那你肯定不是传讯，打通讯比这个快多了。”小天道爬到窗边探头探脑，灵光一闪道，“我知道啦！你是放它们出去探查魔族有没有跑出来。那我们要像之前一样一颗星球一颗星球的查吗？” 　　“此次魔域入侵与修真界的记载不符。魔宫内记录所言，魔域与修真界两界之间出现了连通两界的通道，魔族借以进入修真界。可在这里……”木绯屿复盘魔域吞噬赫尔曼星域的全过程，仔细找出与修真界情况不符合之处，“魔域若是以更高维空间降临的方式入侵，那所谓通道还会出现么？若无通道，当年魔主对付魔域的办法便不一定可行。” 　　“对哦。那咱们不就不用担心爸爸学那个办法了？好事呀！”小天道猛拍大腿。“这个世界空间广阔无垠，其实很容易被异界吞噬，毕竟没法出现一个能掌控全宇宙的天道。像我，我就偷偷抢了一颗星球。对了，爸爸他们搞的探索魔域……黑区，他们怎么探啊？压根就没有进出通道啊。” 　　木绯屿透过窗户望着天空，极有主张地说：“先查清天道给克莱恩留的东西。今夜就查。” 　　小天道抱紧它的小奶瓶，紧张问：“怎么查？” 　　魔尊瞥它一眼。 　　下午五点，政府厅的下班时间。 　　木绯屿拖起箱子快步冲出门，转头进了克莱恩办公室。由于到了下班的点，秘书们没有拦，眼看着他们大臣夫人走路带风般杀进大臣办公室。 　　“大臣和夫人感情真好。”众人感叹一句，收拾东西用不输于木绯屿的速度下班。 　　“老公，下班！”木绯屿一把抓住克莱恩袖子，语气期待欢欣，“回家！” 　　克莱恩合上刚签署完的文件，“好。” 　　下班后一家人一起回家，多是一种浪漫。 　　悬浮车载着他们回到郊区的住所，庭院里的杂草早已剪除，家政机器人将屋子内外打扫得干净整洁。房子虽不大，装潢一点都不豪华，同极尽奢华的魔宫全然不能比，却是魔尊最喜欢的家。 　　木绯屿拉着克莱恩进门：“老公，今晚元熙跟你睡。” 　　克莱恩：“？” 　　用了点小手段假装一直在家的小天道从卧室里出来，欣喜拍掌：“真的吗？好耶！今天跟爸爸睡。爸爸我要听睡前故事。” 　　木绯屿传音：“……演过了。” 　　表现得过于激动而显得像个小傻子的小天道：“……” 　　听得见他们传音的克莱恩：“……” 　　不知道老婆和崽又在琢磨什么“坏事”，但只能配合演出的克莱恩捏了捏眉心，满口答应：“好。” 　　之后木绯屿和小天道便在客厅里看起电视，依旧是令克莱恩看一眼就脑仁疼的偶像爱情家庭伦理剧。待到九点刚过，小天道就开始走神，频频瞄向克莱恩所在的书房。 　　“魔、木木，九点啦，宝宝是不是可以睡觉了？”小天道小声说。 　　木绯屿也瞄一眼书房方向，压低声道：“谨慎行事。你爸爸不好糊弄。” 　　小天道重重点头，跳下沙发，噔噔噔跑去敲书房门：“爸爸爸爸，宝宝要睡觉啦！” 　　书房门很快打开，克莱恩弯腰抱起崽，若无其事抱他回自己房间，“好，我们先洗澡。” 　　不久后，洗香香的崽爬到克莱恩的床上，睁着一双与克莱恩像极了的碧色眼睛，眼巴巴望着他。“爸爸，睡前故事，不是，睡觉觉，爸爸陪宝宝睡。” 　　克莱恩没忍住笑：“到底是睡觉还是听故事？” 　　十分想体验听爸爸讲睡前故事的小天道纠结了下，转而一想到魔尊的冷脸，便摇摇头说：“睡觉！熙宝困了应该睡觉。” 　　“好。”克莱恩顺着它的意躺上床，“那熙宝要不要爸爸哄睡？” 　　“要！要的要的！”小天道美滋滋钻进爸爸怀里，享受爸爸的拍背哄睡。 　　虽然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克莱恩却配合得十分好。然后他就感觉他家崽的小爪子悄悄在他胸口拍了拍，紧接着便凭空一股困意席卷。 　　克莱恩：“……” 　　小天道：“爸爸？你睡着没？” 　　克莱恩正下意识与莫名出现的困意对抗。过去的职业经历让他极其警惕于自身状态的突然改变，尤其是会让他意识放松，乃至失去意识的变化。忽听崽子脆生生的呼唤声，他瞬间明白这股困意的来源是对方。 　　于是他配合地放松身体，平缓呼吸，伪装浅眠的状态。 　　接着他就感觉到床侧一轻，大约是崽爬下了床。再后来传来的是房门开合的动静。 　　似乎是过去了几十秒，床侧下陷些许，熟悉的声音轻响在耳畔。 　　“老公？” 第228章 　　克莱恩一面对抗着睡意，一面按兵不动。他配合他们的小心思，却也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木绯屿试探了几下，见人没反应，心里亦对天道的能力有信心，不曾想过竟有人可以凡人之躯对抗天道之力。 　　但克莱恩就是如此特殊，当他的精神力突破星际时代人类上限，他便不能再以常理来论了。何况在离开魔域的最后时刻，目睹木绯屿那劈天裂地一剑的克莱恩大受震撼，终于真正触及到了来自异界的力量。 　　当时小天道的关注全在木绯屿身上，以至于连它也不曾注意到，克莱恩在无意识中掌握了了不得的力量——它就是修真界天道所说的，适合他的修炼之法。 　　“放心，我下的禁制，保证爸爸不会醒。”小天道拍着胸脯保证。 　　木绯屿点点头。克莱恩警觉性很高，但似乎对他和小天道很是信任，没有事前怀疑的前提下，天道很容易得手，于是不疑有他。 　　一道结界笼罩整栋房子，紧接着落下天道的禁制，结界上震荡起金色的波纹，顷刻间，这片区域便与现实隔绝。若非重型火力轰炸，凡人绝无可能突破这道屏障。 　　木绯屿将指尖点触克莱恩眉心，左手单手掐诀，神念一动，便进入了克莱恩的精神海世界。 　　对他不设防的克莱恩的精神海并未阻拦，连无意识的抗拒都没有。但如此一来，克莱恩没法再以精神力抵抗困意，他的意识随后沉入精神海。 　　小天道的眼睛变为金色，身体化作一团金光，没入克莱恩眉心。 　　克莱恩的精神海世界是一片浩瀚星空，许多星球或散发或反射着光芒，星光璀璨。其一半区域曾受魔气污染变得晦暗无光，后来克莱恩在魔气侵蚀状态下被激发魔骨，魔气对他不再具有伤害性，这片区域也没能再点亮。 　　木绯屿以自身神魂的形象立于这片星空之中，他的神魂形象与现实中略为不同，他身披黑底红纹的广袖长袍，头戴玉冠，长发高束。五官虽与身体一致，但眉目间更显冷漠与煞气。最大的区别则在于他眉心与指尖呈现的诡谲红纹，那是《戮仙诀》在他神魂上的刻印。 　　一团金光漂浮到他身边，金光团子发出熟悉的脆生生的声音：“魔尊，我在这里！” 　　木绯屿问道：“可有感应？” 　　金光团子晃了晃：“我找找。” 　　金光霎时散开，成为万千光点，飞向四面八方。 　　天道无形，本是如此。 　　木绯屿望向那片晦暗的深空，怀疑修真界天道留下的东西在那块区域里。 　　半晌，他身边凝聚起一只小金光团子，小天道说：“我好像找到了？” 　　它的语气十分不确定，木绯屿伸手触碰光团，下一瞬他的身影原地消散，转眼出现在晦暗区域的边沿。 　　木绯屿深深凝眉：“不成，这里依旧会绞杀本尊神识。” 　　小天道迟疑了下：“那我自己去吧。” 　　又过了半晌，木绯屿目睹一道拖着长尾巴的金光由远及近，从晦暗深空飞出。待到了眼前他发现原来金光团子推着一只更大的光团。 　　那大光团散发着更强烈的光芒，外部环绕着金色符文组成的长链，宛如光团缠缚锁链。这锁链环得不紧实，有两条尾端飘散开来，正慢悠悠浮动。 　　木绯屿一瞧便说：“这符文颇似天道在本尊识海里下的。” 　　小天道肯定道：“是修真界法则的烙印形式。光团里应该就是胖鸟留下的讯息。解开外面禁制咱们就能知道它到底留了什么。” 　　及至此时，小天道却迟疑了：“魔尊，真的要看吗？我觉得……这东西是胖鸟留给爸爸的诶，咱们就好像在窥探爸爸隐私一样。” 　　木绯屿瞪它。 　　一个天道还论起隐私来了？ 　　天道莫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于天道而言，哪里有隐私？ 　　“解开。”木绯屿轻瞥一眼，强势道。 　　“这个不能离开爸爸的精神海，它本身其实是法则，放到外界会因为跟星际的法则相斥而消融。只能在这里看。”小天道说，“魔尊，我现在觉得胖鸟没安好心，要不咱们也不看，直接推出去让它消失？” 　　然而木绯屿很是坚定：“这里面极可能有对付魔域的方法。” 　　小天道：“那我也可以直接去找胖鸟问呀！” 　　闻言木绯屿同样迟疑了下。 　　可他仍是摇头：“除此之外，本尊要知道它给你爸爸的修炼之法是什么。它说是当年魔主的修炼之法，可魔宫记载，魔主来历成谜，却是异瞳，有魔族特征。当年修真界内推测魔主半人半魔。” 　　“半魔的修炼之法，如何给人用？”木绯屿眉心紧蹙，又望向那片晦暗深空，“你看那里，自受魔气侵蚀便再无星光。说什么一身根骨转为魔骨……这不科学。” 　　小天道：“啊？” 　　好好的咋讲起科学了？不是在玄学的吗？ 　　“人类如何转为魔？靠基因突变么？变不了的。修真界天道嘴里没几句真话，但它的作为……是在助本尊得道。”修真界天道虽然满口谎言，留在木绯屿识海里的禁制却是实实在在帮他吸取克莱恩的气运为己用，只论这点，它是在帮魔尊重登大道。 　　不能说它要害木绯屿，它只是不在乎他界之人，仅照拂已然归属修真界法则管的魔尊罢了。 　　所以它赠给克莱恩的究竟是什么？ 　　木绯屿要弄清楚。 　　这些多半对克莱恩无益，却可能对木绯屿有利。 　　“弄清它做了什么坏事，日后才好同它算账！”木绯屿寒声道。 　　小天道恍然大悟，“对哦！魔尊等等，我把这个禁制的符文记下来，到时候找胖鸟算账也算有证据！” 　　小光团啪地散开，无数细小的光点附着到大光团上、符文锁链上。 　　木绯屿静静在旁等待。许久之后，符文组成的锁链逐渐消融，金光化作尘埃。金色大光团赤条条漂浮在眼前。 　　他伸出手——探出神识，去触碰金光，随即便感受到极大的冲击力，几乎击散了他凝结的这道神识。 　　只见金色大光团蓦然绽放无比耀眼的金光，在克莱恩的星海精神海图景中硬是升起一个“太阳”。 　　那光芒笼罩了木绯屿神识，照耀晦暗的区域，黯淡无光的深空中一颗颗星子仿若通电的小灯泡，件次点亮。黑暗得到驱逐。 　　床上，木绯屿骤然缩回手睁眼，他浑身颤栗着弯腰伏趴在床，七窍流血，面如金纸。眼珠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黑，来回切换。眉心与指尖红纹浮现，呈现神魂之形态。 　　就跟妖修要现原形了似的。 　　一只金光团子慌慌张张从克莱恩眉心冲出来，凌空化作人形幼崽，急切呼唤：“魔尊！别怕我来帮你！” 　　小天道眼中浮现金光，一道道镇压禁制落到木绯屿神魂上，它边下禁制边哭：“怎么回事啊？修真界的法则为什么会震散魔尊神识啊！你神魂的伤不是好了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呜呜……我就说那坏鸟不好，不让你看，你非要看。我看爸爸没事，反倒是要害你！” 　　在天道镇压下，魔尊大半修为被封，神魂却也得以稳固，功法烙印的红纹退却，灵台清明，七窍亦不再流血。他从床上支起身，随手掐除尘诀除去床单上沾染到的血迹，缓慢说：“你看见没？他那半精神海亮了。” 　　“看到了。我都差点给那阵光亮瞎了！” 　　“是好事……”木绯屿跪坐着，低眸去看仿若睡着的克莱恩。“原来这回修真界天道没害他。可驱散魔雾阴霾的力量自然可伤到修炼魔功的本尊。” 　　是他思虑不周，冒失了。 　　他以为修真界天道对克莱恩全无善意，没想到对方留下的东西真的能帮到克莱恩。 　　换句话说，克莱恩当初受魔气侵的精神海所留后遗症痊愈了。 　　能以魔气修炼，不惧魔气是一回事，之前受过伤害留有后遗症是另一回事。后遗症不会因为这种转变而痊愈。 　　如此，克莱恩的精神力等级恐怕还要提升。 　　然而事实上，这下克莱恩已不是提不提升精神力的问题了。 　　木绯屿心下一松，身子轻晃，软绵绵倒在克莱恩身旁。 　　“哇！”小天道吓了一跳，随后更惊吓的事发生了。 　　克莱恩睁眼起身，竖起食指对崽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俯身将木绯屿放平躺好，给他盖上被子，呼唤家政机器人带着家用治疗仪过来。 　　小天道瞪大了眼，满脸惊惶，傻不愣登望着他，小声结巴：“爸、爸爸？” 　　原来克莱恩在他俩解开天道禁制时被那金光唤醒了。他用治疗仪给木绯屿做检查，家用治疗仪自然查不出什么，克莱恩不太放心，抱起崽到书房里去询问。“元熙，对我说实话，绯屿是不是受伤了？该怎么治？” 　　小天道仍处在震惊中，脑子快不会转了，傻乎乎抱着它爸爸的脖子：“啊？魔尊伤到神魂了，这里没药，只能静养和修炼，等它自愈。” 　　克莱恩故意用联邦语问话，小天道顺口回的也是联邦语，因而克莱恩清晰听到“魔尊”一词从它口中说出。 　　他抱着崽坐下，把崽搁到腿上。 　　克莱恩等待已久的，得到真相的时机似乎终于到来。他轻叹口气，追问：“‘魔尊’是什么意思？” 　　小天道猛然回神，双手捂嘴，惊恐地瞪大眼猛摇头：“不是呀，爸爸听错啦！我是说木木、是木木……啊，妈妈也不是不行。” 　　克莱恩：“……就算要喊，你也该喊爸爸。” 　　小天道：“……” 　　克莱恩捏捏崽的小脸蛋，“他衣服上有血，他流血了。熙宝，我想知道原因、真相。” 　　小天道不敢说，只能摇头。 　　克莱恩默然盯住它。 　　小天道顶不住来自爸爸的压力，嗫嚅开口：“已经稳住了，木木没事的，睡醒就好啦，让他好好休息。” 　　它越说声音越小。 　　“我很担心你们。”克莱恩摸摸崽的头：“我知道你们都不一般。绯屿有非常高等级的精神力，你不是人类。但是担心这种感情不会因为你们实力有多强就不存在。你是听绯屿话的，而绯屿看起来有主见，其实很任性。” 　　克莱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木绯屿是否受委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危险。 　　克莱恩什么都不能知道。 　　他们一家人看似离得很近，却又离得很远。 　　人总是贪心的。克莱恩一头扎进木绯屿这个巨大谜团中，越陷越深，便越想靠近他。 　　“我不敢说……”小天道实在顶不住爸爸这样示弱的语气，“木木其实很可怜的，他对我也很好，我不想背着他……爸爸，别问我了好不好？” 　　看着崽如此惊惶为难的模样，克莱恩终究是心软。他放下崽，回到房间将木绯屿抱回其卧室。 　　“你们去治疗吧。我知道你们不在家里……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克莱恩转身退出房间，轻轻阖上房门。 　　他无奈地倚靠在门板上，闭了闭眼。 　　无力感，即使他如今精神力等级远超常人，他的权势地位亦远超常人，他依旧生出无力感。那种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为喜欢的人做什么的无力感。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他的爱意对木绯屿来说也是无用的。 　　他只不过是一个负担。 　　他真的有资格爱木绯屿吗？ 　　元熙大约也是不需要他这个爸爸的。 　　书房中忽然传出私人终端的铃声，克莱恩迅速收敛情绪，快步进了书房。 　　“大臣！出事了！”通讯那头是国防大臣私人秘书，他慌张地转达，“内政部和情报部都传来消息说多颗星球上突发怪物，不，异种袭击！军方情报处已经从布莱兹上校等人那里确认，那些怪物和你们在黑区见到的异种很像！我还没通知国防部其他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立刻回部门吗？这算紧急状况，应该要加班吧？” 　　克莱恩霍然一惊，连忙追问：“先回答我，袭击事件最早是什么时间发生的？袭击次数？伤亡情况？” 　　“啊……内政部那边最早的报案记录好像是上上周。具体情况不清楚，一开始是当做虫族或变异虫袭击的案子处理的。” 　　“那为什么突然通知国防部是异种袭击？”克莱恩不解。 　　那头私人秘书咽了咽口水，“因为……有人拍到异种细节的画面，在今天下午闹上了星网热搜。现在全国都知道异种了，网上……网上闹起来了。” 　　管理星网的智脑所属公司背后金主由皇室实控，换言之帝国皇室掌握着星网的言论自由。这舆情背后很难说与皇室毫无关系。 　　但现在政府厅也只能祈祷突然爆发的异种话题与皇室无关。否则被政党磨刀霍霍的梅里莎和林恩的下场或许没什么意外，但女皇及其他皇室成员绝对要全身而退。 　　毕竟皇室依然是帝国人的精神象征，女皇仍然凝聚着帝国人心。当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皇室地位只会变得更稳当。 　　公开异种入侵与公开变异虫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至少变异虫也是虫，星际时代人类与虫族的对抗历史甚至快赶得上联邦建国历史，如果是“变异的虫族”，人们的接受度会比较高，不易引发民众恐慌。 　　而黑区——被魔域吞噬的区域它就存在于那里，它们明明白白消失在星图上，瞒也不瞒不住。仅公开存在着这么片无法探测拍照区域的话，大家顶多当它是什么星球爆炸引发空间扭曲等科学未解之谜。同样不至于恐慌，反正只要飞船航道避开黑区，那就和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关系了。 　　可是会出现在大家身边，袭击人类的全新外星生物就非常可怕了。 　　这时候再随便来点煽动性言论、阴谋论，最先爆炸的就是管警务系统的内政部。 　　事实是内政大臣已经从他心爱的小酒馆飞奔回政府厅了，他不能自己一个人炸——加班不能自己一个人加，于是他带着内政部的公务员们给能涉及到的所有部门发消息，最后通知首相府，让首相也睡不着觉。 　　克莱恩迅速判断形势，指示道：“先通知常务官、联络秘书，我马上去政府厅，等我了解具体情况后再看是否即时联络军方。你也立刻去办公室，到了之后帮我接军情处。” 　　“是大臣！” 　　克莱恩挂断通讯立刻换衣服，然后冲出家门。 　　离开前他用精神力匆匆扫视家里，果然没有见到木绯屿和崽的身影。 　　这时候的木绯屿已被小天道送回它的星球，回到那座魔尊修炼的雪山顶，让他在灵气充盈之地得到灵气滋养。 　　它不知道帝国就要变天了。 　　木绯屿在帝都星放飞的纸偶找不着主人的气息，跟没头苍蝇似的扑棱一圈，最后寻到克莱恩身上沾染的少许木绯屿的气息扑啦啦飞进政府厅，点着纸脑袋“乓乓”敲他办公室窗户。 　　被一个通讯从温馨的家中喊来半夜加班开会的秘书：“什么动静？” 　　感知敏锐眼力很好，看见一群纸鸟撞窗户的克莱恩：“……” 第229章 　　一月后，帝都来到盛夏之时。 　　“欢迎收看帝国之声午间新闻，昨日，帝国大法院首都宪法庭就梅里莎皇女政治迫害国防大臣一案一审审判。判决梅里莎皇女违反宪法第十七条、四十一条。圣灵会发言人表示皇室及皇女不会上诉。皇室将除去梅里莎皇女爵位，没收其名下资产……另外，法庭判处她十年□□。” 　　“圣灵会表示，林恩殿下未涉及此案件，由于吉诺德殿下长期处于失联状态，女皇陛下决定签署法令，取消吉诺德殿下继承权，林恩殿下将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中午好，这里是正点财经。日前梅里莎皇女因政治迫害国防大臣阿尔克辛被判违宪，遭到皇室除名、没收资产，并面临十年□□。皇室或将确立林恩殿下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国防部发布异种应急手册，作为指导民众应对异种袭击的详细操作方案。内政部开启应急求助热线，公民若遭遇袭击请拨通该通讯频道，应急对策处将尽快赶至现场，救助遇袭公民。” 　　“内阁新闻办公室新闻官在记者会上称，国防大臣已带领新成立的调查组出发前往赫尔曼星域，与联邦派遣的调查队伍会合后，组成联合调查队进行黑区探索。” 　　“应急对策处由国防部牵头组建，内政部、交通部等多部门协调配合。应急对策处外勤人员全部由军队抽调，目前大部分人员已经到岗。” 　　帝都某杂志社，海蒂的同事们在工作之余闲聊，有人感叹：“这谁想得到啊，阿尔克辛……我是说那位大臣，他都被抓起来了还能逆转形势，不但恢复原职，甚至弄得国防部权力比以前还大。这什么新搞的应急对策处、黑区调查组都归他管！反而是一个皇女被搞没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同事悄摸瞄了眼海蒂，以眼神暗示，“这位阿尔克辛看着真不像阿尔克辛。他刚出来那会儿开新闻发布会，新闻官都给赶下去了，他亲自上！嚯，比那个只会没有感情念稿子的新闻官厉害多了！各大台的记者一个坑都没让他跳下去，相反有个记者被他骂了，还不能说啥。” 　　“啊我记得！是那个‘请这位记者朋友注意’，那语气，说实话，当时我看直播，人那眼神一对上镜头，我当时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看着好凶。” 　　“啧，人家是上战场杀虫杀联邦人的将军，带点杀气不正常？我不觉得凶，那是安全感！”这个同事瞥眼海蒂，“你们说，那位是怎么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的？要不是大臣长相集合了她们夫妻的优点，我真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嘘！”旁人连忙示意小声点，“别说是不是亲生，反正人也跟海蒂没关系了。公告全国的断绝关系呢！” 　　众人跟着笑起来，嘲弄、幸灾乐祸，还有隐在深处的对于海蒂养育了如此优秀的孩子眼看全家就要向上跨越阶级的嫉妒刚开始产生，结果发现海蒂跟人断绝了关系全家空欢喜的释然。 　　下班时间刚到，心情低沉了一天的海蒂便头也不抬的急忙回家。 　　一进家门，她就横眉冷目开始找茬：“弗雷德！几点了你还没做好饭？！看看你打扫的地面，地砖上怎么有水？准备让我和托德摔死是吗？！” 　　听见骂声，弗雷德从厨房出来，迎向海蒂，帮她换鞋放包挂外套，嘴上柔柔说：“我刚拖过地，可能有的地方水还没干……” 　　“你不会拿干布再擦一遍吗？这用我教！”海蒂不依不饶，理直气壮斥责：“你一个omega不会做家务，还要alpha教，你说你有什么用！” 　　“真是废物，娶个omega是废物，养的儿子也……生他不如不生！！”海蒂怒骂着绕过弗雷德走进屋子。 　　弗雷德低着头杵在玄关，站了一会儿默默流起泪来。 　　肚子饿了的托德喊着“爸爸”跑到客厅，没在厨房找见人，转头发现爸爸站在玄关，边催促边跑过去。“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吃饭？我饿……” 　　托德愣了愣，又回头跑去找海蒂：“妈妈，爸爸哭了！” 　　海蒂神情微变，但很快重新染上怒意，她不耐烦地走向玄关，一把拽住弗雷德往客厅里拉拽：“哭，就知道哭！你心疼了？心疼你那个不认父母的儿子是不是？有本事你去他面前哭啊！你看他看不看你一眼！” 　　这话就跟□□一样点爆了弗雷德，他抬起脸大声嘶吼：“克莱恩就是被你逼得不认我们的！他小时候有多乖！他一直都体贴我这个omega爸爸，他会帮我做家务，洗菜，看见地砖上有水他不会喊爸爸来擦，而是自己拿抹布擦掉！他还说长大赚钱了要买一个家政机器人……”弗雷德泪如雨下，情绪绷到极点便是崩溃，“他也是alpha啊，十六岁就分化成alpha，可是克莱恩从来像你一样对我。克莱恩明明说过要让我过更好的生活。都是你，别人随便挑唆几句你就觉得自尊心受不了，非要让克莱恩低头。” 　　“你逼他离婚做什么啊！人家omega敢开机甲去烧皇宫，殴打皇子皇女，最后皇室非但不追究，还要赔掉一个皇女！”弗雷德难以抑制心中对木绯屿的艳羡和嫉妒。 　　同样是嫁给alpha的omega，凭什么别人能被alpha宠着，闯下天大的祸最终也没事，克莱恩甚至在政府里给他安排了份有权势的工作。 　　而他呢？ 　　他像个家政机器人一样，每天在家里做做不完的家务，机器人还不会挨骂。他却一直受气挨骂，海蒂骂他，连他们的小儿子也学着海蒂那套，对他动辄抱怨、责怪。 　　凭什么啊？ 　　克莱恩是他儿子啊！ 　　凭什么他儿子的妻子能够如此任性，而他只能忍受海蒂的折磨？ 　　凭什么！ 　　“我受挑唆？”海蒂露出冷笑，指着弗雷德鼻子大骂，“弗雷德，你可真有脸！那些人难道不是你去认识的？克莱恩不是说那些人看衣着就知道是依附贵族的拥趸？他们捧着你，你还当是什么有脸的事，甚至要帮克莱恩老婆牵线介绍！哈，人家做出当街打皇子的人，会跟你们吃饭？弗雷德，外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吗！” 　　这对利益共同体的夫妻在涉及到克莱恩的问题上终于爆发冲突，而这冲突本质是双方互相指责，推卸责任。 　　他们双双将现状的不堪的过错推给对方。 　　“真正看不起克莱恩那老婆的人是你！不是你说人脾气怪有主见，在外容易得罪人，不好帮克莱恩经营人脉？不是你嫉妒他受克莱恩宠，在家自由自在比你舒服？”海蒂盛怒中一举撕破了弗雷德掩藏在弱势下的阴暗面。 　　弗雷德的柔弱是“我弱我有理”，柔弱是他掩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武器。他与海蒂其实是一样的，他们是利益共同体，有着同样的利益和立场，从利益出发而产生的言行本质自然相同。 　　海蒂冷嘲热讽：“我们做了几十年夫妻，我最了解你，弗雷德。你其实是个伪善的人。你哭的是你这辈子都过不上那个绯屿的生活，那么优秀，对omega那么好的alpha明明是你儿子，你却一点好处享受不到。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们没脱离关系，克莱恩就能让我对你怎样？他可管不了我们夫妻俩间的事。不然你是想离婚？” 　　弗雷德气得浑身发抖，话赶话的脱口而出：“离婚就离婚！” 　　海蒂愣了下，随即大肆嘲弄：“离婚？好啊，我同意。我明天就去填表！我看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老O离婚了怎么生活！你放心，我一分钱都不会分给你！” 　　弗雷德睁着泪眼震惊看着她。 　　“呜哇！我饿，爸爸我饿……”被父母吵架吓到的托德也不懂得劝架，只能哭着喊饿，试图转移父母注意力，打断这吵架。 　　可是怒气上头的夫妻二人此时并不在乎这个显然远远不如克莱恩优秀的儿子——这个无处不表明着他们二次投资失败的产品。 　　当克莱恩走向更高的权利地位，当木绯屿也步入权利的圈子，当两人越展现出他们的能力，做出越来越成就，海蒂和弗雷德心中的落差感就越强烈。他们会后悔，但不是后悔当初没能好好与克莱恩沟通，反而强硬逼迫他离婚，而是后悔没能牢牢抓住这支优绩股，初期的投入无法收到任何回报。 　　他们始终不能理解克莱恩果决断绝关系的缘由之一是保护他们。 　　克莱恩没有自保的资本，也无法为身为普通人的海蒂三人谋划退路。他面临越发紧张的局势，眼见海蒂和弗雷德没有判断局势、分辨他人居心的能力，偏偏群狼已环伺他们四周，及至从海底、弗雷德身上找到突破口，克莱恩不得不做出决断。 　　最低成本和高效的做法就是进行切割。单纯的亲缘关系切割并不能让那群权利动物相信并放弃这段关系，必须要做到利益切割。在利益至上的人眼里，这才是“断绝关系”。 　　可笑的是，海蒂接受自己公司主编的采访，那段访问成了压在割断关系的刀子上的一颗大石。 　　是海蒂和弗雷德在全帝国人面前坐实了他们与克莱恩关系不好，与木绯屿不合。 　　是海蒂与弗雷德，亲手切断了他们的关系。 　　克莱恩远离他们，使他们能够远离政治漩涡，是他能做到的对他们最合适的保护。可惜他们永远不会体悟到了。他们只能看到木绯屿跟着克莱恩平步青云，享尽福份，不去思考他们面临那样的困境该如何做，他们能不能帮助克莱恩逆风翻盘，扭转局势。 　　他们不是愚蠢得想不到，而是不会去想。 　　这是他们身处这个社会中低层的局限性。海蒂和弗雷德组成的这个利益捆绑的家庭靠近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弗雷德放声痛哭，捂着脸蹲坐下来。 　　海蒂气得脸色铁青，在客厅里转了转圈，听他哭声烦心得很，一头扎进卧室重重拍上门。 　　剧烈的碰撞声惊吓得托德哭也哭不敢哭了，他只好跑回自己房间去看动画片。 　　这孩子远不如克莱恩聪慧早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在他这个年龄，懂的事并不多。 　　不过好在这家里还有他，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海蒂和弗雷德或许依然能捆绑在一起，互相忍受着对方生活，共同去期盼第二个基本没有可能降临的投资奇迹。 　　* 　　稳固住神魂，重新回到家里的木绯屿看着空荡荡的，由于家政机器人关机不工作，而落了层薄灰的房子与小天道大眼瞪小眼。 　　他老公呢？ 　　他那么大一只老公呢？ 　　感受到主人气息，未关紧门的书房里扑啦啦飞出一群纸偶。 　　木绯屿：“？” 　　小天道蹦起来扑蝴蝶一样扑到一只小纸鸟，困惑道：“魔尊，它们好像是从爸爸书房飞出来的。它们好智能哦，你不在家它们都能找回来。” 　　木绯屿：“……” 　　有没有一种可能，纸偶不是自己飞回来的，是克莱恩带回来的，所以放在书房里？ 　　木绯屿双手稍抬，纸偶便扑啦啦落到他手心、小臂上，剩下没地方歇的就绕着他飞。他仿佛扑棱蛾子群中的小仙男。 　　小天道眼睁睁盯着，有点羡慕，赧然道：“魔尊哇，可不可以做点纸蝴蝶陪我玩呀？” 　　木绯屿挥手一招，收回附着纸偶上的神念，接收它们带回的讯息，然后对着小天道一摆手，这群纸偶就扑啦啦飞向它。 　　“去玩罢。”木绯屿转头回到卧室，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再找到他的私人终端。 　　小天道周身环绕着不断扑棱翅膀的纸鹤群，举着一张纸蹦蹦跳跳跑进房间：“魔尊魔尊！爸爸留了信诶，在客厅茶几上。” 　　木绯屿手心朝上，小天道手里的信纸便飞到他手中。他快速浏览一遍，说：“你爸爸说去出差了。” 　　“啊，爸爸的出差……是又打仗了吗？”小天道大失所望，“那得要好久哦。魔尊，我想去找爸爸，我要保护他！” 　　天道说着挺起小胸脯。 　　木绯屿此时也读完了纸偶带回的讯息，他紧蹙眉头，面色凝重道：“魔族现世……” 　　小天道大惊，一把挥开环绕着它的小纸鸟：“那、那怎么办啊？咱们现在去猎魔吗？” 　　木绯屿打开私人终端，先查看有无短信。小天道也跑去找出自己的儿童终端，联上星网查看最近新闻和热搜。 　　这样获取资讯是了解情况的最便捷方法了，至于了解到的信息与事实是否相符，又是不是他们需要的消息方向，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呀，魔族的消息全网都知道啦。前天新闻说帝国成立了什么什么部门，专门处理‘异种袭击’。”小天道瞠目结舌，“他们杀魔族？他们打得赢吗！之前在魔域全靠魔尊和爸爸那些人才有活路耶。” 　　“魔族现世，必是出现了空间裂隙或通道。”木绯屿沉吟，“先找出来封印，回头再慢慢处理外面的魔族。” 　　小天道没有异议，它本也不在乎凡人正受魔族威胁，时刻有被魔族当猎物捕食的危险。它最关心的是：“网上说爸爸去找联邦人联合调查黑区了。他们真要进黑区？那我要不要现在就去找爸爸？魔尊，咱们要不要拦一拦啊？之前是没有通道，他们根本没办法去魔域，现在可不好说了。要是真让他们跑进去……” 　　那大约九死一生。 　　其他人是“九”，克莱恩具有唯一的一线生机。 　　木绯屿翻出首相的通讯号直接拨过去。没一会儿对面接通了，首相一脸惊讶地出现在镜头画面里。 　　“阿尔克辛夫人？怎么突然联系我？”首相顿了顿，“我以为你和阿尔克辛一起去边境了。” 　　“首相，我们谈谈异种的问题。”木绯屿道。 　　“啊！好啊，等等我先问问秘书我最近的行程，给你安排一个会见时间。”首相一点不觉得木绯屿张口就要谈异种这么可怕的物种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反而产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 　　也就是从徒手撕变异虫到灭异种嘛，好像挺合理？ 　　* 　　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裂口，如同出现了一扇“门”，门扉洞开，从中踏出一道身影。 　　木绯屿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掐诀，逆缘魔剑横悬于身前，他轻身一跃，便落到剑身上，御剑而起，扶摇直上。 　　御剑而行的魔尊从高空俯瞰这颗星球，施加敛息诀隐蔽身形，使凡人肉眼与电子设备难以捕捉他行迹。 　　这里是他搜寻的第三颗星球了。 　　连日来木绯屿昼夜不息地搜寻，从帝都找到这里，搜寻魔域通往本界的通道或是裂隙，至今一无所获。 　　小天道每日往返于他和克莱恩之间，也有些焦虑。 　　要是魔族哪天跑到它的星球上，它也得除魔。不如全力支持魔尊，总归是对付魔域。 　　木绯屿凭大乘修为可以极快的速度御剑绕飞这颗星球一圈，同时使些别的手段探查星球其他方位。尽管如此，他查完一颗不大的星球仍需花费几日。查完这颗距离帝都星不远的星球后，木绯屿正要呼唤天道，他身前便突然打开一道门，小天道冲出来扯住他衣角着急忙慌往回钻。 　　“找到了魔尊！爸爸他们找到通道，正在筹划进去！” 第230章 　　在帝国与联邦边境之间，靠近塞卡星一方星域某坐标附近，联合调查组的探测卫星接收到异常回波，经过数据分析，认为该处十分可疑，后来由克莱恩拍板决定进行实地探查。 　　结果木绯屿已经知道了，竟被他们找到了他和天道苦寻多日的“通道”。 　　顾不得许多，木绯屿被小天道拉着直接现身于克莱恩在星舰上的房间中。 　　克莱恩是将级军官，他在星舰上的宿舍房间自带卫浴，此时克莱恩恰好洗完澡打开浴室门。 　　一开门就瞅见手里提着把剑杀气腾腾的老婆的克莱恩：“？” 　　他“啪”一下关上门，然后重新打开。 　　木绯屿手里抓着一只小毛绒球，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 　　没有剑。 　　克莱恩：“……” 　　“老公！”木绯屿张开手冲向克莱恩。 　　只围了条浴巾的克莱恩赶忙按住他：“等等，我先换衣服。” 　　木绯屿眼神扫过他赤条条的上身，刷一下背过身，小声说：“哦。” 　　克莱恩顿了顿，取了衣服回浴室迅速穿好，再出来时木绯屿已一脸乖巧在床边端正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毛绒球则在他领子上。 　　“出了什么事？”克莱恩取了条干毛巾擦头发。 　　木绯屿仰头望了望他湿漉漉的头发，犹豫道：“我在查出入魔、黑区的通道。” 　　克莱恩擦头发的动作稍停，“我们发现的异常区是你说的这个……通道？” 　　木绯屿点头。天道亲口断定它是，他不怀疑小天道在这点上的判断。 　　克莱恩由此获得了珍贵的情报，他也坐了下来，继续慢慢擦着头发。 　　木绯屿实在没忍住，凑近克莱恩攀着他肩膀伸长手，在他头发上轻轻一碰，转瞬间便用法术将之烘干。 　　感觉头皮一暖的克莱恩讶然摸摸自己的头发，笑着说：“我们绯屿真厉害。” 　　木绯屿翘了翘嘴角，“老公，你们暂时不要进黑区，我先去探一探。” 　　克莱恩怔然沉默。 　　“我问了首相，你们最近发现异种在帝国出现……我看了一些相关视频，它们只是马前卒。”木绯屿说，“都是低阶的，精神力强的人也可以尝试猎杀。只要是有实体的异种，攻其弱点，毁其魔核……我觉得粒子炮就挺好。但更高阶的异种没那么容易杀死。高阶异种甚至能变成人。和变异虫披着人皮的那种不同，它们有自己的独立思维。” 　　高阶魔族，按照星际世界的说法，应当是一种高等智慧生物，它们甚至能变出人形。 　　当初在修真界，高阶魔族硬生生用魔族功法改造修士，不论人修、妖修，皆改造为魔修，然后通过那些具有缺陷的功法来掌控、奴役魔修。高阶魔族的智慧、野心、手段可想而知。 　　“先阻断高阶魔、异种现世的途径，余下的低阶异种可缓缓图之。”木绯屿以一个上位者的思路给出建议，“你们的探索黑区计划在我看来不是必要的。但是……” 　　说着他抬眼偷偷瞄了下克莱恩，小声说：“两国以此为契机和谈，我不好给你们泼冷水。” 　　木绯屿做了五百年魔尊，自是懂得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他是不在乎凡人，但他毕竟不是什么成日嚷着要灭世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既然凡人主动找到了和平的契机，他何必去置喙？ 　　联合调查黑区，情报共享，以帮助两国各自应对异种入侵乃是两国和谈的核心目标。停火只是达成这一目的的手段，而非是为了实现停战。 　　木绯屿虽然在司空邈面前冷嘲热讽，让两国各干各的，但并没有否认调查、探索黑区的行为本身。 　　而此刻，面对着克莱恩，他实话实说。 　　一直忙碌于调查黑区的克莱恩却好似未受打击，反而早有预料。 　　“找到通道了，怎样阻断其他异种跑出来的可能？”克莱恩总是能抓住问题重点，直指核心，“答案是毁掉通道。你计划怎么破坏？” 　　木绯屿移开视线，“有办法的。我自有办法……” 　　克莱恩捧住他的脸，逼他面对自己，“绯屿，我每一次探究追问都得不到真实答案，有时候我会放弃，但有时候我不能装傻。” 　　木绯屿和小天道同时神经紧绷，僵硬地望向克莱恩。 　　“比如现在。”克莱恩的眼底流露出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表现在眉目间的强硬，“木绯屿，异种入侵是全人类面对的问题，我们……我是说我们这些帝国人、联邦人，没人应该置身事外。所以我极力主张停火，组成联合调查队，大家共同努力，寻找应对灾难的方法。” 　　黑区是什么模样？进不进得去、出不出得来难道克莱恩不清楚？他们这些被卷进魔域的人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他亲眼所见，是木绯屿那惊天的一剑劈裂天空，是他们家崽用空间转移的能力将所有人从那裂口送出来的！ 　　“即使很困难，我们也必须面对。”克莱恩总是理智的，“我在联邦几年，从他们的政客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一群弱势者，团结起来的力量也可以推翻强权。所以联邦政党一直在分化他们国民……绯屿，你为我们提供情报，我代表帝国感激你。但你要独自对抗，这点我不能同意。” 　　木绯屿蹙起眉。 　　他不能理解。 　　接受了修真界三观改造的魔尊没听出克莱恩没有直说的话。 　　在克莱恩看来，木绯屿不是帝国人，同时也是放弃了联邦公民身份的。从木绯屿个人的利益出发，他对联邦和帝国都不负有义务。他不在乎国家，不在乎与他无关的陌生民众，却为他们冒着巨大风险独探黑区，这是在损害木绯屿个人利益。 　　克莱恩不能站在道德高地来支持木绯屿的这个决定。他无法在听到木绯屿如此英勇无私的决定后暗自高兴，然后搂着人说几句好听话哄一哄。 　　克莱恩总是在帝国利益与木绯屿的个人利益之间艰难权衡，他既不想无耻地利用木绯屿，又不能损害国家利益。但这一次他十分果决坚定。 　　“你们这些凡……”魔尊一急险些脱口说出“凡人”两字，“但你们根本不明白魔族有多可怕！” 　　木绯屿从床上跳了下来，站着面对克莱恩，“黑区，魔域里单是一个魔气就足够杀死大部分人！魔族却在充满魔气的世界里延续千万年。它们没有一点仁慈，掠夺和狩猎才是本能。它们离开魔域，到别的世界，是为了夺取他界一切资源！” 　　几个低阶魔族就搅得内阁多个部门日夜开会加班，这些可只是魔族大军里最没价值的炮灰！这群星际凡人能对抗得了整个魔域吗？ 　　那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修士许多都成了魔族奴役的魔修，这些凡人难道就能抵抗得了魔族的诱惑？ 　　更何况星际人本就存在的大敌——虫族。 　　虫族对魔族而言，必定是优质的新奴仆，现成的炮灰大军。 　　趁形势尚未进展到高阶魔族出魔域，尽快阻断魔域通道才是最明智的策略。站在决策者的立场，木绯屿不能理解克莱恩的想法。 　　凡人处理不了的事，他这个修士来做，哪里不对？ 　　克莱恩对付不了的敌人，他来对付，有何问题！ 　　克莱恩拉住木绯屿，让他坐下来，耐心与他说：“你从来不在乎其他人，这次你为什么要挡在所有人前头去独自面对危险？” 　　木绯屿语塞。 　　克莱恩叹气，心中已明了答案。 　　还能为什么呀？ 　　——因为他，克莱恩·阿尔克辛。 　　两人间的关系和感情是捆绑住木绯屿的道德枷锁。 　　克莱恩教木绯屿明辨是非，教他做好人，可不是要他做恋爱脑式孤胆英雄。 　　虽然首相常常对人开玩笑，说国防大臣是个恋爱脑，然而一个能够在联邦潜伏多年从事间谍活动而未暴露的人，他必不是轻易受感情支配的。 　　“我的责任不会推给别人去承担。我不同意你因为我去牺牲……”克莱恩顿了下，按住木绯屿肩头，轻缓而认真地说，“牺牲一个人的利益去拯救其他人，是官僚的思维，我从军入伍，是为了保护每一个人。” 　　木绯屿抿唇，“那你呢？你们计划中同你一起入魔域的人呢？他们便该牺牲？” 　　克莱恩摸摸小学渣的头：“记得我杀虫后那次吗？当时的情况是，我一人去拖住虫后，其他人去毁掉虫洞。如果你的情报准确，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做调查检测，研究它是否适用对付虫洞的方法。” 　　木绯屿：“……？” 　　小天道：“啊？” 　　克莱恩：“……元熙确实得上学了，多学点知识好。” 　　木绯屿：“……” 　　小天道：“？？？” 　　小天道传音：“为什么你们吵架受伤的却是我？！” 　　木绯屿低下头，心虚地撇开视线：“元熙成天在家看没用的电视剧，确实该读书了。” 　　小天道：“啊啊啊我要闹啦！” 　　木绯屿左顾右盼一会儿，又扭回头问：“魔域不同寻常，可理解为其中物理规律与众不同。对付虫洞的技术真的可行么？该怎样调查检测，教给我。我来查，不必你……们做无谓牺牲。” 　　克莱恩沉默了下，“你之前果然打算牺牲什么来毁掉通道。” 　　木绯屿：“……” 　　小天道：“爸爸太聪明了好像也……挺扎心的？” 　　木绯屿理直气壮：“我是那种无私奉献之人！” 　　他是担心克莱恩送命才拦着说自己去的好么！ 　　克莱恩安抚的摸摸他头，“别担心我，过几天帝都有一批科研人员过来做技术支援，如果你想留下我就把你的名字加上去，到时对外称你搭他们船来的。也可以回去帮应急部做顾问，我去向内阁打申请。” 　　木绯屿连忙抓住他袖子，斩钉截铁道：“我留下！” 第231章 　　帝国与联邦两国的联合调查组以帝国方为主导，双方各自的技术支援抵达后，大家开了个碰头会，共同商讨如何去探测可疑区域是否能通向黑区等问题。两边的技术人员在会上不能说针锋相对，那也是据理力争。场面看着热闹，但这算得上两国在科技方面的首次正式交流。 　　这样的交流难能可贵，帝国人脱离联邦后独自发展了几百年，两个国家的科技水平看似没有代差，实际上难免有所差异。以至于两边一讨论就上头，一上头这会就开了三天不止，却仍旧处于“是发射间谍卫星和无人机侦查，还是建造地面设备探测”的阶段。 　　吵到第三天，技术人员之外的调查人员——执行调查的人，多半是抽调自军队的军人——加入了会议。木绯屿借着“顾问”的名义现身帝国的队伍中，堂而皇之旁听会议。 　　作为一个学没好好上、书没好好念的学渣，如此涉及到许多他听都没听过的学科的学术讨论，木绯屿听了不到两小时就实在坐不住了，悄摸离场。 　　一出会议室，他便迎面撞见几个联邦军人。 　　“木少！” 　　这队人中竟有一个故人：艾上将之子、邢以芮青梅竹马的发小，艾嘉谊。 　　艾嘉谊高声喊住木绯屿，“木少，我有话想和你说。” 　　木绯屿打量他一会儿，点点头。 　　于是艾嘉谊对自己同僚打个招呼，碍于他有个上将父亲，以及他本身的军衔级别，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艾嘉谊自觉要说的话没什么需避人的，无需找一个封闭隐秘的空间，两人便到食堂里找了张餐桌坐下。 　　“我……”艾嘉谊语气迟疑，神情略显颓然。 　　木绯屿瞧着他，觉得他与过去判若两人。 　　在魔尊眼里，艾嘉谊并不如邢以芮一般讨厌。虽然两人拥有相似的家世出身。 　　邢以芮是傲慢的，看待omega难免从骨子里透出轻慢，从婚礼上对方打趣的话便看得出。 　　——艾嘉谊：“Omega都是很娇贵的，就应该捧在手心里宠嘛！” 　　——邢以芮：“毛都没长齐，你知道什么omega？” 　　邢以芮下意识将omega与性联系在一起，体现的是他潜意识中的认知与态度。这种开玩笑直奔下三路的人木绯屿在修真界见识过许多，因此打从一开始他便也看邢以芮不顺眼。 　　而艾嘉谊看起来是个咋咋呼呼的大少爷，可在度假山庄里，艾嘉谊发现木绯屿陷入窘境，他会挺身而出帮他解围，也会帮他联络克莱恩找人撑腰。更不谈后来的实战演习中主动和木绯屿组队。 　　曾经的艾嘉谊有一颗赤子之心。 　　“以芮死了……”艾嘉谊提起邢以芮，便显得颓丧和难过，过去热情大方的人如今坐在木绯屿对面，眼神已不再清澈。“木、木绯屿，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他紧紧注视着木绯屿，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眼底闪动的不是仇恨或迷茫，而是一丝祈求。 　　木绯屿不意外他要说的话题包含邢以芮之死，这两人是十分亲近的朋友，他们的背后是邢元帅与艾上将两股势力的结盟关系。不论私交还是权力利益的牵涉，两个家族的子孙辈亲近是必然的。除非其中一方背弃了另一方。 　　况且这两人在别的方面不好说，对待朋友却是切切实实的好。 　　木绯屿默然回视着艾嘉谊，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眼底的期待。 　　他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这一刻，木绯屿想起了一个月前克莱恩说过的话。 　　克莱恩无奈地说：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当日木绯屿选择向克莱恩坦白自己做过的坏事时，他想听到什么？ 　　他们期待从别人口中得的答案是什么？ 　　见木绯屿沉默，艾嘉谊等了会儿继续说：“我知道以芮好像做了一些事……不好的事。我找我爸问过这个问题，我爸只说这个下场是以芮应得的，他现在是急病去世，算是没毁了邢家，邢爷爷的声誉。” 　　他停顿一下，红着眼看向木绯屿：“我不懂。我想知道以芮为什么要‘急病去世’！” 　　“以芮肯定不是真的得病死的，不然我爸不会这个口气。但他不肯告诉更多事，我想去查，他直接走关系安排我来护送调查组的技术外援。我到了才知道，这有和我们有关系的人。”艾嘉谊使劲盯着木绯屿，“你和蓝佑……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能给我个答案吗？” 　　小天道传音：“魔尊，他是不是来套话的啊？随便打发一下吧，要么让爸爸来应付他。” 　　木绯屿不闪不避地回视着对方，终于开口说道：“联邦和邢以芮的事情，为什么来问我们？” 　　艾嘉谊嘴唇开合几下，老实说：“因为有传言……说以芮是被你害死的。” 　　木绯屿顿感：果然如此。 　　艾嘉谊却在短暂的沉默后自己说道：“我只想要一个真相，我和以芮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我哥一样。他突然没了，而且是那种……我去参加他的葬礼，他们都不敢让客人瞻仰遗容，因为听说他浑身溃烂，根本没法看。” 　　谈到邢以芮惨烈可怕的死相，他终究没忍住悲伤，眼泪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他眼神中的愤怒。他哽咽道：“不论如何，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他……这事没法释怀。但我……” 　　艾嘉谊揉了下眼睛，解释说，“木少，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算真的和你们有关，我也不会责怪谁。” 　　小天道：“他在说什么？搁电视剧里简直是绿茶男配！他都为姓邢的哭坟了，还说什么‘不会责怪谁’？他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与小天道的阴阳怪气不同，木绯屿生生怔了一会儿。 　　邢以芮确实是他弄死的。 　　在主星星港相遇，木绯屿便趁着揍邢以芮的时机对他种下血咒。 　　小天道疑惑为何打了一顿就放过对方，那时候木绯屿回答不急，邢以芮值得更好的。 　　那“更好的”便是指死法。 　　中其血咒，全身溃烂剧痛，普通药石不可医，受折磨而死。 　　邢以芮不仅要死，且要死得痛苦死得不体面。而其表面症状看起来像某种感染疾病，难以用“谋杀”立案，更无法证明木绯屿与之死亡有关。 　　当初种血咒时有多爽快，这会儿面对艾嘉谊，木绯屿便…… 　　他低头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指尖。 　　艾嘉谊用力按着桌角，执着说：“木少，我只想听到真相。” 　　艾嘉谊的坦荡与执着已然是对木绯屿最尖锐的指责。 　　木绯屿怔然对小天道传音：“他是对的，克莱恩是对的……” 　　小天道：“？” 　　非人非灵的天道无法理解。邢以芮坑害木绯屿和克莱恩，那就是坏的，它认为姓邢的该死，魔尊杀他不是祸害凡人，而是替天行道。 　　就像“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样，是十分朴素、直白的思想。天道意识诞生于天地法则中，它自然不会理解人类的想法。 　　可魔尊是人。 　　木绯屿的三观再如何扭曲，他也曾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联邦人，是一个软弱但善良的普通人。 　　克莱恩不惜牺牲爱慕者形象也要引导的他的正确是非观，是如何说的？ 　　绕过法律，挟私报复是不正确的，是不能伸张正义的。 　　邢以芮出于私心而搅和进战争里的种种行为不对，但他不应死得不明不白，而是应当在两国和谈中约定相关协约，再通过外交、司法手段，将他诉诸法庭，辨明是非，审判其是否负战争罪。 　　如此才可服旁人心，如此才是将邢以芮钉在耻辱柱上，彻底毁掉他所在意的“邢家”、名声。也将让邢以芮的亲友无法站在道德高地指责任何人。 　　即便是邢以芮这种人，也有艾嘉谊为他的死悲伤、痛苦。 　　木绯屿在渡劫失败，即将陨落时怒斥天道不公，然而他回到星际世界，在法制社会绕过法律挟私报复的行为正是在践踏这个世界上，处于底层的普通人唯一有可能抓住的“公平”。 　　艾嘉谊的眼泪是对残忍的凶手最直白的控诉。 　　木绯屿抬起头，正视向艾嘉谊：“邢以芮为一己私利联合人向赫尔曼星投放人虫基因融合实验的产物。就是你我在荒星见到的那些东西。” 　　艾嘉谊震惊得瞪大眼，“荒星？那些、那些是……” 　　荒星研究所的真相艾嘉谊其实略有所知，毕竟他是克莱恩特意留下的证人之一，是帝国揭穿和打击联邦军势力的工具之一。 　　“联邦军偷袭帝国，强占赫尔曼星的源头是联邦多方势力博弈后的妥协。”木绯屿点点头，这些都是克莱恩教他分析过的，“邢元帅一死，邢以芮成了棋子。艾上将也是执棋人之一。原本姓邢的跟着你父亲好好干顶多是个棋子，但他急功近利，偏要自己下场。” 　　“不听话的棋子是什么下场？”木绯屿毫不掩饰自己对邢以芮的轻视鄙夷，“艾上将为救他，中了克莱恩的计，战事连连失利。之后人虫怪物袭击赫尔曼，帝国以此宣扬对联邦的仇恨。艾上将不想接着打，自然要抛弃这枚受帝国人唾弃的棋子。” 　　“这些我知道。”艾嘉谊捏着桌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我爸要为第二军团那么多人战士的生命考虑，本来就是不正义的战争……大家不应该为此白白送命。” 　　此言一出，木绯屿倒是愣了愣。 　　魔尊没想到联邦的年轻人与帝国人思想如此不同。 　　原来克莱恩说的那些左呀右的主义、思想不止是文字表述，有的人确实是如此认知。 　　“但我爸他没有放弃以芮！”对方急着为自己父亲辩解，“他不是那种利益至上的人，他也会顾念人情的。” 　　“我不清楚艾上将的想法，但邢以芮一定是认为自己完了。所以他变得更急切。不止建功立业，他更要洗清自己冤屈。”木绯屿目光一冷，“为此他不惜在两国谈判里胡搅蛮缠，要拿我受审伏法换和平？” 　　木绯屿冷笑起来，用他从狗血电视剧里学到的名词讽刺道：“拿我去道德绑架帝国，逼克莱恩放弃我换帝国的和平，他这才是挟私报复！姓邢的自私自利、自作聪明，死不足惜。” 　　魔尊冷冷与艾嘉谊对视。 　　艾嘉谊在他这个眼神中骤然脊背发寒，呆怔地望着他。 　　“你要真相，这便是真相。”木绯屿指尖轻敲桌面，“艾将军是聪明人，他说得不错，‘急病而死’没有毁掉邢元帅和邢家声誉，是他死得过于体面了。他的行径应当广为人知。” 　　“以芮他……” 　　木绯屿打断他，“我明白你期待什么答案。你想听‘不错，人是我弄死的，我错了，我向你忏悔’。” 　　“不是！”艾嘉谊急忙摆手，“我说了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想法……” 　　“你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恰当的，为友人哭坟的立场。你要站在阳光下为邢元帅的孙子悲伤缅怀，而不是为一个战争狂哭丧。” 　　艾嘉谊面色惨白，坐在木绯屿对面，却彷如置身冰窖。他依旧艰难地辩白，“我没有……我不怪任何人！” 　　小天道：“哇魔尊，他原来是这种人呀？那跟姓邢的有什么区别！” 　　木绯屿停了停，换回平淡的语气说：“艾少，我自初见就讨厌邢以芮，因他瞧不起身为omega的我。但我一直认为你有赤子之心。人有亲疏远近，你为友人怀疑、指责我害死他是人之常情。可你要的真相绝不会是你真心想听的。” 　　“倘若邢以芮没有‘急病去世’，你可有想过，他会如何死？停火，联合对抗异种入侵是既定事实，是局势的必然结果。任何人无法阻拦，为了利益政客也不会阻拦。他一意孤行拿我作筏子，他必死。”木绯屿也是在亲眼目睹司空邈如何“出卖联邦”后才明了这一事实。 　　自由党从一开始同意邢以芮的计策时起，就抛弃了邢这枚棋子。自由党要的不是审判一个叛国者，而是借由木绯屿与克莱恩对话，再经克莱恩与帝国政府达成交易。 　　“不是病死，便可能是自杀、意外。”此刻所言是木绯屿在真正理解克莱恩的话后，重新审视自身，重新认识这个星际时代之所感。 　　何为是非？ 　　是应当做的与不当做的。 　　何为明辨是非？ 　　便是确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界限。它向上是高尚的道德，向下是法律法规。 　　私刑、私人审判、挟私报复皆是扭曲是非的行为。 　　明辨这个“是非”，才能让艾嘉谊这样的亲属朋友闭嘴。 　　“为邢以芮哭坟，别找错了刽子手。”木绯屿说完慢条斯理起身离开。 　　魔尊从不认错，然而此时此刻他也切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践踏法律，不仅仅是在破坏秩序，也是将自己送去了道德低谷，而将邢以芮送上了道德高地，从而是非颠倒。 　　否则邢以芮那般狗嫌人厌的，也可得到一个曾怀赤子之心之人的同情缅怀？ 　　邢以芮的恶行不应由他悄然终结，而应公之于众，用法律的准绳去审判，使公理伸张。 　　而木绯屿最后那句“别找错刽子手”并非推卸责任，那是一种否认式的承认。 　　——我就是杀死邢以芮的刽子手，别找错了其他人。 　　身后传来拳头锤桌的声响，木绯屿脚步微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艾嘉谊红着眼圈趴伏到桌上，哀伤与无力感彻底笼罩了他。 　　没人知道他究竟如何理解的木绯屿最后一句话。但从此以后，即使是在两国联合调查组共同工作期间，木绯屿也再没见过他。克莱恩则从头至尾没见过他。 　　小天道迟疑、不解：“魔尊……” 　　木绯屿却轻轻磋磨指尖：“天道，我终于理解了，不辨黑白、不分是非的杀戮是错的。” 　　小天道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戮仙……本尊所修杀伐之道，不该是这样。为一时之快而杀，为杀人而杀，为私怨报复而杀，不对。戮仙应是……” 　　反抗天道，争夺生存权利。 　　木绯屿慢慢迈出一步，心境刹那间更上一层楼。他那一身自魔道深渊中历练出的杀气与坚冰如晨雾遇烈阳。 　　他曾经是绯屿魔尊，但从今以后，他只是木绯屿。 　　他会抵御魔域入侵，却不再只是为维护自己的生活。他要帮克莱恩，同时也是帮助这个他所出生的世界里生活的每一个凡人。 　　他将放下杀戮之刃，拾起救世之刃。 第232章 　　星历2355年，帝国的仲夏季节，注定是一个历史难忘的季节。 　　由帝国主导，联合联邦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发射间谍卫星靠近异常区域，锚定坐标后派遣舰队进入该区域进行探索。 　　首次探索，舰队刚进入该区域，过半数量舰船就与指挥部失联。最终仅有三艘星舰成功返航。但他们为全人类带回了珍贵的数据。 　　然而联合调查组公开此消息后立刻遭至帝国与联邦民众的谴责。大量舆论的声音指责调查组“急功近利”，对于太空中的莫生区域，明明应该先采用发射探测卫星、登陆探测器等手段，再收集、分析仪器传回的数据。直到确认人类进入该区域的风险再行动。 　　一时间，谴责、抗议联合调查组，要求主导小组工作负责人克莱恩下台的声音甚嚣尘上。 　　对此克莱恩借用国防部的发言渠道做出回应。 　　“我本人，以及联合调查小组全体成员对遇难人员深感哀切。我们已有详备的抚恤和安置方案，不论来自帝国还是联邦的成员，都是在完全明确工作所需承担风险的情况下接受这份工作的。”克莱恩一上来的这番话是针对联邦一方的回应。 　　意思是：我们帝国人所领导的工作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欺诈联邦人，让他们去送死的可能。联邦不能以此为由谴责帝国，乃至撕毁停火协议中关于联合小组的相关条约。 　　——即使到了全人类应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敌的时期，依然不得不防范这个脆弱的“联盟”被人类自己戳散。 　　打完这种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官腔后，克莱恩转变了语气，对着镜头后的每个人说道：“我们邀请了两国一共342名，囊括几十门细分学科，许多领域的顶尖学者、技术人员，共同商讨了十一天。” 　　“星网上大家的评论中提出的各种方案我们也讨论过，先运用仪器去收集数据、样本，再送回各类地面研究所做分析，直到我们能掌握更多情况，能够保证人工探测的一定安全性再派出调查组成员实地探索确实是十分稳妥、应当……”他说到这里，画面一转，切入帝国内政部收到的一些异种袭击人的画面。 　　“今年四月的时候，我进入过黑区。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只是黑区里实力最弱，人类最容易对付的种类。可仅仅是它们……据我国内政部数据，已经直接造成一万多人死亡，超过四万人受伤。”克莱恩停顿数秒，似是叹了口气，“大家知道科研是严谨的，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而我们，不，而是观看我这段回应视频的你们，还能等多久？愿意等多久？” 　　“联合调查小组名称上听起来好像和学校里的社会实践小组或是一些非盈利性调查组织差不多？”他低头瞥眼自己身上的帝国军执勤服，“除了技术支援以及必不可少的行政管理人员，负责执行一切‘调查’任务的，是和我一样的军人。我们是帝国军人，联邦军人。” 　　“无论帝国、联邦，作为军人，我们共同的意愿是守护我们的国家。异种和黑区的存在严重威胁国家的民众，我们就要履行军人的职责。” 　　克莱恩说完就站了起来，拿起事前便摘下摆在桌面的执勤帽，他利落地戴上帽子、整理着装，恰巧此时画面切回拍摄着他的镜头，观众眼看着坚定而沉稳地走出画面。 　　作为军人，他的话只能到此为止。说得再明白了便和娱乐明星立人设卖惨的手段没多少区别了。 　　更多的话他不能说，掌控在政党手里的媒体倒可以说；读懂了他意思的民众自己也可以说。 　　联邦： 　　【在谴责调查组不把人命当回事，抗议帝国人为了送联邦人去死连自己人都害之前要不要想一想人家到底是为什么去‘送死’？】 　　【帝国这个发言人就是蓝佑吧？】 　　【对，就是邢元帅孙子亲自锤的那个间谍。】 　　【我看过他当年在塞卡星区竞选议员的录像，不得不说，这位是真的擅长“语言的艺术”。】 　　【但是他说的真的……很难去反驳。我不信这是帝国甩锅的话术。我们联邦去了那么多专家，还有国家高层，在执行任务前难道不通知咱们高层的吗？但一直没听说过有反对的声音。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帝国人缺德还是我们高层缺德？】 　　【还在这里谈阴谋论的是都没听懂这特务的话吗？所有牺牲的人是在明知任务危险性的前提下接受任务的。他们是为、我、们去做的！】 　　而在帝国，不等政党控制的媒体下场，许多人已经被克莱恩这番发言震得闭了嘴。不久前在木绯屿手里吃了大亏的女皇不敢在这时候去挑拨政党和军方的神经，星网上少了一股势力庞大的水军搅和，或许这时候的舆论声音才是民众真正的声音。 　　【他们不是去送死，而是在为我们的生命争取时间。】 　　* 　　一日前，录完回应视频，克莱恩走出镜头便直奔指挥部修建的临时星港。 　　第一批的执行任务者的牺牲已成定局，同时他们也完成了任务。联合调查组获取了异常区域连通黑区的数据。 　　昨天，毁坏虫洞的设备已经送达，经过技术人员连夜加班调试确认，今天它们就能派上用场。 　　是的，克莱恩现在正要去执行摧毁“黑区通道”的任务。 　　“少将！我们补充人员名单已经确定了，请您批示。”一名军官追着克莱恩的步伐边走边说，“另外，普雷斯科特上将希望您对阵亡战士做个交代。” 　　克莱恩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这位调查组的“参谋”。 　　对方军衔准将，约四十岁，是典型的“论资历”升迁晋级到这个级别的军官。亦是在他故意予以军方惠利后，那边报送的名单中所示意的最高级别“骨干”。 　　简单说，这人是军方，准确说是元帅派系送来的督战员。 　　他是普雷斯科特上将放在这里的代言者。 　　克莱恩先是接过他手里的工作终端，批示了军方报送的第二批调查员名单，然后对他说：“给国防部发文，内阁和军队高层任何人对调查组的工作有疑问都可以调阅我们会议记录。我没有对调查组的工作文件设置任何机密权限，帝国公务人员、议员、具有调查权的司法人员、调查记者全部可以调阅。” 　　克莱恩此时的语气不如在镜头前平和，而是表露出了对于在此节点拿争权夺利那套来与他玩勾心斗角的人的冰冷厌恶。 　　一个被两国执政党党魁皆赞赏过其从政天赋的人，如此明确对外人表露出厌恶情绪，这般不圆滑是非常罕见和反常的。何况克莱恩是个极其擅长隐藏和控制情绪的前职业间谍。 　　准将明显一愣。 　　“再回复上将，我没打算活着回帝都。就算我最后侥幸活下来，我已经写好辞职报告。我会从内阁辞职，从军队退役。”他以锐利的目光注视对方，“没必要忌惮我。我不是任何人前途的阻碍。我活着从联邦回到帝国的那天起，就已经不属于帝国军了。这一点军队高层应该比我清楚。” 　　克莱恩这里暗指的是在元帅失联后，军中某些势力为争夺权利，暗中除去竞争隐患的行为。克莱恩在联邦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暗杀联邦元帅——就是源于此背景。 　　当然不是指他能够竞上元帅位置，而是忌惮于其他派系得到他这样一个优秀、稀有的S级精神力战士的效忠。在那些权利阶级的人眼中，异常优秀的克莱恩是一份政治资本，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们给他发布一个基本没有成功可能任务，还不给他安排队友。宁可让他死在联邦，也不愿看到这样一个忠于帝国的战士活着回国。 　　克莱恩没有怨恨和追究当时发布任务的人，即使能够通过军情处给他下令的人不多，找到刽子手就能找到幕后主使。 　　他在联邦也是一脚迈入政治大门的人，身处政坛中，哪个不是“恶人”？与其沉溺于憎恨的情绪，不如将精力放在如何在这个政治漩涡中立身。 　　但当军方内部的派系斗争延伸到国防部，试图影响他的工作，他发怒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今天在镜头前的回应舆论的发言，皆是他的反击。 　　“在一开始，我和军队沟通，调查组从军队抽调人员，名单由你们自己拟定，我只给出要求范围。并且我承诺了调查组的管理岗位由你们内定。对抗异种入侵是关系到全人类安危的大事，调查组不是来做社会调查的。抵抗入侵难道不是宪法明确的帝国军职责之一？”克莱恩近乎于贴脸嘲讽，“如果军方报送的人不是这种军人，国防部同意更换人员。” 　　他最后带出了国防部，代表着这些话是以国防大臣的名义说的。这便不是克莱恩私下的意思，而是代表着帝国政府的国防部意见。 　　“少将，您或许误会了……”准将淌下冷汗来，又不得不以下属的姿态去安抚这位比他年轻许多数的国防大臣。 　　克莱恩沉默地盯着他瞧了瞧，“准将，你觉得大家为什么接受调查组的任务？” 　　准将怔然望着克莱恩。 　　“我一直以为，不论军人是为什么选择入伍，当他们真正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他们就是值得尊敬的。军人的牺牲不是任何人用来博取荣誉的工具，牺牲不是任何战斗中必须的。如果有别的办法去救其他正在受难的人……”克莱恩不再说了，向准将颔首致意，便绕过他离开。 　　被代理元帅“予以厚望”的准将站在原地，久久难言。 　　他一直目送着克莱恩的背影，目睹他走近星舰舷梯，却在登舰前被一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影匆匆忙忙拦下。 　　“克莱恩！”一脸怒容的木绯屿用力抓住克莱恩手臂，不再甜甜软软喊老公，而是直呼其名，“我到你办公室，看见秘书先生给你剪视频。” 　　刚刚还在和别人发怒的克莱恩下一刻就遭到老婆打脸，他无奈微微叹气，反手牵住木绯屿，带他到一旁，并二话不说就建起精神力屏障，阻隔旁人窥探。 　　“你拦住我，转头把你们凡……把别人送进去，你还糊弄我说要靠科技，害我听了好几小时听不懂的学术会议！”木绯屿顺带小小的抱怨了下学渣听课的苦，然后蹙着眉严厉质问，“为什么？你想救那些受魔、异种侵扰的人为什么不找我？要用那些人的命去……你那天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天的克莱恩说得多好听，多令人震撼啊！ 　　结果呢？ 　　木绯屿在见过艾嘉谊后心境突破，不得不暂时离开回到小天道的星球去闭关，借此契机尝试突破晋级。他本也可以只巩固心境而不尝试修为突破的，但这机会可遇不可求，且稍纵即逝。 　　他这次心境突破，不仅是境界的上涨，更重要的是堪破魔障，重新审视了他的道。 　　若是置之不理，他就失去了破障的最佳时机，魔功将继续永远印刻在他的神魂上，至死方休。 　　而他隐隐预感到，这下对《戮仙诀》与杀伐之道的重新领悟是摆脱这一天生缺陷的魔功的唯一机会。 　　甚至为了争抢时间，他放弃了稳妥的法子，直接冲击渡劫期，以至罡至阳的雷劫协助自己破障。 　　他成功了。 　　作为魔修的木绯屿在雷劫中“死去”，今日回到克莱恩面前的是一个新生的木绯屿。 　　结果他一回来就听说调查组死了一批人。 　　克莱恩阻拦他去探查，扭脸就送了一帮凡人去死？ 　　他和小天道在办公室看了一遍克莱恩录制的回应视频，在小天道坚决不相信它爸爸是这种无情牺牲他人的坏人的吵闹中，当场用神识笼罩全部指挥部建筑，瞬息间找到克莱恩，接着便匆匆而来。 　　“绯屿。”克莱恩放开他，长长叹息，“没人去送死。这个方案经过十一天，不下二十次会议，最终在两国代表间以超过三分之二的同意票数通过。之后方案报送我们各自的议院、国会，均没有否决。执行任务的人员自愿报名，出发前……大家都写好了遗书。” 　　他脸上没有丝毫任务完成的满意或得意，可他也是冷静的。 　　“绯屿，调查组真正执行任务的人全部是军人，比起其他的战役，这次甚至还有一个自愿流程。”克莱恩说，“大家不是去送死，而是去战斗。牺牲不是战斗的必要条件，但没人能保证它不会发生。他们也没有白白牺牲，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了。” 　　“什么任务？我不能做吗？”木绯屿急切问，“我也听了一次会议，虽然听不懂原理，但那些士兵能操作，我也学得！” 　　克莱恩在他和小天道心里是再正人君子不过的形象，滤镜厚到一界天道把自己的凡人“爸爸”当做骄傲，这会儿自然是急的。 　　【我我我！还有我，我也可以学呀！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天的我啦！现在我才不怕被魔域法则压到形散呢！】小天道也在传音中闹着说。 　　“木绯屿，我以为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沟通清楚了。”克莱恩微微倾身，按住木绯屿肩头，有些严肃地沉声说，“我们从入伍参军时起就在各自国旗下宣誓效忠祖国，我们上战场，或是像现在这样去到与黑区战斗的第一线是职责，是国家组建军队的原因之一。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去黑区，去对付异种？” 　　“我……”上一次谈及这个问题，木绯屿答不出口，今天他却可以在回答克莱恩，“我为抗争而执剑。” 　　克莱恩：“……？” 　　对联邦语只学了个日常基础的克莱恩一下子没听懂。 　　原先颇有针锋相对意味的气氛瞬间凝滞。 　　以毛绒球形态粘在木绯屿领子上的小天道毛毛微动，恨不得跳起来呱唧鼓掌。 　　【霸气威武！】 　　克莱恩：“……” 　　克莱恩揉了下眉心，忽又顿住，他细细打量木绯屿，竟愕然发现木绯屿的眼神不同了。 　　那双总是清凌凌，显得淡漠无情的眼里有了如他五官一般明艳的光彩。 　　“老公。”木绯屿踮了踮脚，揪住克莱恩衣摆，仰头凑近他，“你拦着我不让许去，是不是因为我以前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我根本不在乎人类存亡，所以我是出于……你的关系，我想帮你。” 　　当日不曾出口的答案，如今以反问的形式说出了口。 　　木绯屿的表情坦然赤诚，不见丝毫爱恋的羞涩。 　　紧盯着他每一点细微表情变化的克莱恩没忍住撇开头，遮掩自己眼底的自嘲，随后是释然。 　　直至这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对木绯屿回应他的爱意的幻想，也放下了用爱情去束缚木绯屿的自私念头。 　　普通人总是摆不脱自私的欲念，克莱恩自以为是普通人，他从不回避自己自私自利的一面。但他总是在木绯屿面前掩饰自己爱意里的自私成份。 　　他不觉得道德感和法律意识均缺失的木绯屿是坏人、恶人，却觉得自己不够好，因而配不上木绯屿，他的爱情终究难以打动对方。 　　克莱恩这一生，总是包容别人。 　　他阻拦木绯屿独自去探查异常区，却指挥调查组的军人以身涉险。 　　这并不是他舍不得木绯屿涉险的自私决策。 　　这一方案是经过整整十一天的会议讨论，经过那些行业顶尖的科研专家，经过两国调查组代表，在无可奈何下，以三分之二同意票，数票弃权，剩余反对的票型所表决通过的。这不是克莱恩□□决定的。 　　它是这里大部分人的意志，而非一个所谓指挥官的私心。 　　如果当时木绯屿没有消失，他也在场，克莱恩不会阻拦木绯屿加入首批探索任务的执行名单。 　　克莱恩在录像中向帝国和联邦所有人解释了，也通知国防部去回应每一个具备调阅政府文件权利的质疑者自行查阅会议记录。他甚至朝质疑他的代理元帅发怒，拿国防部的职权去压军方了。 　　他解释了这许多遍。 　　他有私心，他不是公私分明的人，但他不会用别人的性命去为自己的爱情增墨添彩。 　　收敛起情绪的克莱恩重新看向木绯屿，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摸下他头，“我们绯屿长大了。” 　　他像个温和的长辈一样说完这句便撤掉精神力屏障，转身走向舷梯登舰。 　　小天道被这笑意和语气弄得迷迷瞪瞪的：“我也想要爸爸表扬！” 　　木绯屿不由得翘起嘴角。 　　过了几息，他忽然歪头道：“不对，他上星舰做什么？” 　　小天道：“啊？” 　　木绯屿：“你爸爸要去哪？” 　　* 　　联合调查组为本次摧毁黑区通道的计划取名“曙光”。任务总指挥，即指挥部的指挥官由帝国一名少将担任。这位将军曾在赫尔曼战役中率领支援部队支援赫尔曼驻军，在军事作战会议上多次帮腔克莱恩，硬怼赫尔曼驻军司令。 　　克莱恩与其协同作战过，对对方的性格、军事素养有所了解，这次他不在军方报送的人员名单中，是克莱恩以国防部名义特意从军队抽调过来的。 　　在克莱恩亲自加入执行任务的人员中而无法留守指挥，主持联合调查组工作期间，比起代理元帅派来的准将参谋，克莱恩更放心将行动指挥权交给这位将军。而行政管理方面的工作则交给更为专业的由政府抽调来的公务员。 　　曙光计划的具体操作与 　　去年飓风行动中毁坏虫洞那回大体相似。因为时间紧迫，他们根本无法真的去解析这块连通到黑区内的异常空间内部结构。技术人员只能根据上一次探索任务得到的信息去调试设备，制定计划，他们甚至无法在此刻为任务执行人员们做实时指导，因为一旦深入该区，便无法再维持无线通讯。 　　也不怪克莱恩去“糊弄”木绯屿，通道确实能试着用科技毁掉，可这并不是说其他方面科技也有用。 　　为什么单是如何探测的学术讨论就开了三天不止？自然是因为根据上一回被困黑区的克莱恩等人提供的情报，电子设备在黑区里难以保持正常工作。况且还有布莱兹上校几人与监控画面里的异种对视就遭到精神力攻击的经历，大家从一开始就对由纯机器探测抱有极大争议和不信任。 　　木绯屿和小天道一个在修真界生活了一千年，一个是拥有特殊力量体系世界的天道，都是远离科技的。回星际之初，他们甚至因忽略了监控摄像头而在婚礼时就在克莱恩面前暴露了异常。 　　克莱恩没成心糊弄，他们也自己忽视了。 　　而曙光计划中不同的是，这回克莱恩的任务不是去牵制甚至杀死虫后给其他人争取时机。 　　这一次他是作为毁掉通道的后备方案前去的。 　　他就是那个方案。 　　他声称联合调查组的一切文件均不设机密权限，唯独这个后备方案是例外。 　　但这个所谓后备方案的具体细节他无法向其他人直言，因此即使查阅，别人也只能看见记录中，他在某次会上提出亲自执行曙光计划，他作为联合调查组的主导者，他应亲自前去以保障任务顺利完成。 　　他口中的“保障”在真正做到前说出去是无法取信于别人的。因为它来自不知缘由出现在他精神海深处的一个光团。 　　这么说也不对，他大约是推断得出它的来历的。 　　它是木绯屿和崽所带来的。 　　他们放倒他以探查他精神海那夜，克莱恩“看见”了自己精神海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金光驱散了克莱恩精神海中的黑暗，也为星际人类带来了“曙光”。 　　每一个接受任务的调查组成员在出发前均准备好了遗书。身为指挥官的克莱恩也不例外。 　　他在遗书中写道： 　　“这或许是精神力者突破人体极限后激发的特殊能力。但我更倾向于其他猜测——它是一件礼物。 　　我短暂的一生经历了许多事，我曾经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母亲和父亲将他们未来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当我选择走那条与黑暗相伴，但终点通向光明的道路时，我以为他们会为我自豪。毕竟我自己是自豪的。我为我将要亲手守护帝国而骄傲。 　　尽管过程艰辛，可我也没有后悔过成为帝国军人，即使母亲和父亲因为我的‘失踪’而痛苦失望。多年后我回到帝国，他们不理解我，我不责怪他们。人总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失去他们的亲情是代价。 　　可我总以为自己得到了更多。 　　绯屿和熙宝给予我的感情同样珍贵。 　　他们不仅为填补了我失去的感情，还为我带来了曙光。 　　我不想辜负这份礼物。我决定用它去给更多人带来和平、安宁的曙光。 　　请祝福我们成功。” 　　请祝福他们成功。 　　——正文完—— 第233章 番外1·曙光计划 　　万年前修真界，魔域入侵修真界，高阶魔族修改魔族功法引诱修真界各族修士修炼，由于功法源自魔族，与修真界法则，与人族、妖族体质不兼容，致使这批修士在修为快速增涨的同时逐渐丧失理智。 　　即使已有修士中途察觉不对，他们也已被魔功深深腐蚀，犹如凡人病入膏肓。 　　已然踏入歧途的修士无法再拥有其他选择，于是他们不由自主投向了魔族，他们成为高阶魔族的附庸，为它们去掠夺修真界的资源，去制造杀戮，削弱反抗势力的力量。 　　魔修背叛了自己同类，向命运低头，却还要喊着“我们没办法”“我不甘心”诸多口号。 　　而其他修士在遭受魔修的竞争以及魔族的持续深入迫害中，逐渐建立了对魔道的憎恨与敌对心理，于是便有了“正道”。 　　这不是正义的“道”，或是正法、正理及别的什么，它仅仅是因为与魔道对立，才是正道。 　　所以正道修士并非有道德有品德，只要是与魔道敌对，便可称正道。 　　修真这一特殊力量赋予修士的不是为了更大的能力而去承担更多责任，相反在人族或非人族获得修炼之法后，他们不约而同奔赴向了“强者为尊”的丛林法则。修真界，尤其是修士社会是一个实质上的社达社会。 　　魔域入侵于这样的修真界而言，本质上不是异界入侵给本土居民带来生存危机。随着魔修的诞生以及他们彻底依附于魔族，这便成了其他势力对修真“丛林”秩序的冲击。 　　丛林世界并非无序，它以实力为衡量器物，所构建的秩序、阶级比谁都要鲜明，阶级与阶级间的鸿沟极其显著。 　　如同元婴修士之于低阶修士，低阶的得称其真人，得恭恭敬敬，否则元婴真人动辄打杀，旁人不会觉得是那元婴无理取闹，而会觉得是低阶修士无礼，自讨苦吃。 　　实力是修真界唯一的衡量标准，位于这个丛林树冠层的强者突然遭受到一股摧枯拉朽的势力竞争，当高阶魔族拐走大批本该依附于他们的修士，他们自然要对抗。 　　正因如此，正道修士难以抵御魔的侵蚀。接下来便是两方长久的对抗。 　　那段时期是修真界有史以来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数不清的修士死亡，更别提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 　　直到魔主横空出世。 　　万魔之魔、魔道之主乃称魔主。 　　魔主不是人族，妖族甚至妖兽、灵植化人。魔主是以魔与人的精魄结合，从一天生灵物的天材地宝中诞生，天生生而知之。 　　是以魔主不像人修也不像魔族那样修炼，其修炼之法不是修真界意义上的功法，它更像是“定律”。 　　将物质转化为能量，或者将能量转换为能量；将能量转换物质。 　　它也是一种规则、法则。 　　它是魔主诞生于天地时，天地为其诞生的馈赠。或许可以称之为天地的礼物——魔主生来就是要结束修真界的这场混乱的。 　　魔主花了几十年猎杀高阶魔族，最终成为魔修所依附的新对象。 　　之后魔主修建魔宫，组建魔宫势力来收拢愿意投靠自己的魔修，再带着魔修继续对付魔族。魔主将魔修一点点从高阶魔族手里抢出来，使他们不再受魔族支配，使魔道成为大道之下的一种“道”，而非奴隶。 　　再后来，魔主找到了魔域与修真界两界相连之处，以秘法封印之，让魔域剥离修真界，彻底驱逐魔域，驱逐所有魔族。 　　其以救世之功白日飞升，可惜渡劫失败——因为修真界的法则不支持魔道飞升，天界的仙修也不许魔道飞升。 　　再后来呢？ 　　除了魔宫藏书阁中的典籍记录，修真界，尤其是正道无人再提当年惊才绝艳，为修真界力挽狂澜的魔主。 　　魔主救世变成了一个凡间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话本故事。 　　修真界天道将这位魔主的修炼方法和封印之法放在克莱恩的精神海深处。 　　既然魔主的修炼方法本身不是修真功法，克莱恩以凡人之躯去掌握它就不算天道刻意扰乱异界秩序。何况魔主半魔半人，克莱恩是凡人却被激发出魔骨体质，正适用这个。 　　至于当年魔主用过的封印之法，修真界天道认为星际人要对付魔域，早晚用得上它。 　　而得到它的克莱恩会有什么下场？修真界的天道不可能在乎一个异界之人。自家那一堆人它都不想管呢。 　　修真界天道也不是故意坑人的坏天道，它在为这些设下天道禁制的同时，也在禁制中留下了“驱散阴霾”的力量。留在克莱恩精神海里的创伤因此而痊愈。 　　魔主的封印之法其实十分简单。 　　第一步，找到两界连接的区域。 　　第二步，在相连区内矗立一个“定界石”。 　　第三步，在定界石上刻印定界阵法。 　　第四步，祭阵，达成封印。 　　看起来与炸虫洞的步骤没什么区别。 　　如今第一步已经完成，联合调查小组的人正在形如虫洞的通道内安装破坏装置。克莱恩则带领部分战士在工作点附近进行警戒和防御。 　　这里的危险来自魔气和黑区中涌现的魔族。充斥的魔气令人类无法离开防护而暴露在其中，魔族却如鱼得水，在其中穿梭自如。 　　通讯设备在该区域里不十分可靠，他们一进入就与指挥部失联，好在短途通讯仍能维持。 　　起初进展顺利，远程炮火攻击虽不能有效杀死魔族，但足够拒它们于一千公里外。毕竟在这里游荡的魔族本就十分稀少。 　　然而就在破坏装置即将安装完前，一支由A、B级飞行虫族组成的大军自深空突然出击，同一时间，来自联邦的战士中有几个人忽然撕下人皮，露出虫族的本相。 　　“指挥！虫、人变成虫了！”一个联邦队长向克莱恩发出通讯请求，对方用联邦语大喊大叫，足见其惊惶和恐惧。 　　“我知道了……这是虫洞，这里就是虫洞！我们……%￥我#……”对面的话未说完，通讯便中断了。 　　克莱恩从星舰主控室的座位上跳起来，边向外跑边下令：“移交现场指挥权！我申请机甲出战！” 　　“少将等等！”被移交指挥的军官急得在后面大喊，“现在不是应该放无人战机和直接开炮吗？您开机甲做什么！” 　　克莱恩没有回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疏忽了。 　　虽然克莱恩具有政客和玩弄权利的天赋，却过于年轻，缺乏经验。他在执政、行政上的经验缺失造成了这一重大疏忽。在组成联合调查组后，他并没有对联邦籍成员采取强势的管理策略，在出发执行任务前他没有借用木绯屿的检测手段去筛查人员。 　　联合调查组混入了变异虫，他具有不可推卸的监管失利的责任。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联合组毁坏通道的计划已宣告失败。 　　克莱恩意识到，如果木绯屿提供的情报全部准确真实，那么变异虫必然是魔族的棋子，虫族是它们的炮灰。 　　拥有高等类人智慧的高阶魔族已经知道了人类的“曙光计划”，并且付诸了破坏的实际行为。 　　“曙光”的后备方案必须即刻启动。 　　通道，或者说连通空间的虫洞内幽暗无光，充斥魔气。如此环境即使是已经遭受魔气污染的虫族都在这里飞得有些歪歪扭扭，更遑论对魔气毫无抵御力的人类。 　　从魔域跑出来的魔族在虫族大军后方虎视眈眈，等待这些奇奇怪怪的金石巨物被虫族大军冲垮，冲散。 　　犹如当年在修真界被魔功“洗脑”的魔修，这里的虫族重蹈魔修的覆辙，成了魔族新的奴隶。尽管在人类科技的炮火中不断有虫子死去，它们也一反本能的在命令中冲锋。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都是联邦人，是他们把虫子放进来的！他们中间混进了虫子都不知道，他们是一群蠢驴吗？！指挥官？少将能听见吗？请求指示！” 　　“接指挥舰！指挥？指挥在吗！这里是联邦舰，我队友突然变成虫子……” 　　通讯频道内充斥着众人愤怒的怒骂与获取指令的要求，以及不可忽视的，受袭惨叫。 　　“这里是指挥舰！少将刚刚移交了指挥权亲自出战了！大家请坚持住！现在开始由我接替指挥……” 　　各类炮弹、武器攻击在深空的黑幕上绘出绚烂的弹道痕迹，在魔气中声音得以传播，炮火声此起彼伏。 　　透过奥西里斯的视野，克莱恩看见、听见了这一切。银色的机甲在炮火中穿梭，驶入深空。 　　在奥西里斯行驶过的轨道上，太空之中，硬生生裂开一道空间口子，一只毛绒球钻出来左右探了探，连忙又钻回去，然后继续撕空间。 　　“魔尊，爸爸真是这个方位吗？跑得好快哦，我这下钻出去又没看见他。”小天道边抱怨边撕开另一处空间。 　　“不用再称我魔尊了。”穿上了整套防护服的木绯屿手里提着剑，一副跃跃欲试，又有些气愤焦急的模样。“我不再是魔尊……我不是魔修，也不想再做修士。” 　　小天道愣了下，整只球转过来瞄着他。 　　“魔……啊，木木。你、你是放下以前的事啦？” 　　木绯屿紧了紧握剑的手，“我一直以回来为目标，原本就不该对过去耿耿于怀。” 　　始终记着修真界的一切、修真界的经历，他只能始终被困在深渊中，接触不到光明，看不见光明。 　　木绯屿既然厌恶修真界的丛林法则，便更不该对“强者为尊”念念不忘，因此去修炼，去使自己变得更强。 　　正如他曾经拿起魔剑是为了适应修真界的杀戮，在魔道一途攀登高峰，登顶后再以强者的姿态俯视三界。他成为了“强者为尊，强者生存”的社会达尔文主义里那个“强者”，又如何能回归虽然性别不平等不自由，骨子里腐烂了，但外表光鲜，拥有脆弱的道德和法制维持体面的星际社会？ 　　他渴望没有厮杀的安定、平静生活，就应该先放下手里以杀为道的魔剑。 　　小天道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最后鼓起勇气问：“那、那爸爸问你的那个问题，能告诉我答案吗？” 　　木绯屿心知天道指的问题是哪个。 　　克莱恩问他为什么愿意顶着危险独自去对抗魔域入侵。 　　对着这只陪伴他从修真界回到星际的毛绒球，木绯屿浅浅的弯起眉眼，道：“杀伐之道的道从来不在‘杀’上。杀与伐是手段。我过去认为正道皆是倒毛盎然，嘴上说着天下苍生，手里杀人越货的剑从来不慢。魔道则反之，从里到外都是腐烂、罪恶。两边我都很恶心。” 　　放下修真界的木绯屿言辞上终于不再延续魔尊的口吻和措辞，他已然摆脱修真界的浓重阴影。 　　清凌凌的眼里有了朝气，即使此时不在克莱恩身边，他依然鲜活了过来。 　　“我从没有思考过道应该是什么，那时候不断地杀掉对我有威胁的存在就是对我有利的，我以为这就是杀伐之道。原身修戮仙诀，我也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修这种道，便永远只能重复修真界的生活。这个世界有道德，有法律，有克莱恩口中的‘公平’，我想做回这里的人。” 　　木绯屿停顿了下，眼里藏了星子一般，露出属于二十岁的木绯屿的温柔，“不是为了克莱恩。” 　　不再因为看在克莱恩的份上而施舍凡人什么恩惠、帮助；不再为了维系与克莱恩的亲密关系而故作姿态；不再……不再为了抓住克莱恩而模仿电视剧里的小甜O。 　　小天道一听却惊恐了，急得浑身绒毛都炸开了问：“放下以前，所以也放下爸爸了吗？” 　　小天道始终以为在对待克莱恩的感情和心理上，木绯屿同它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各自命运里的“美强惨”，受了委屈却碍于实力和现实无法报复、发泄。在遇见一个温柔、包容，又总是能对“柔弱”的他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可靠而具有安全感的存在时，便不自由主陷了进去。 　　小天道希望克莱恩做自己的长辈，如此一来，有长辈保护和引导的它一定不会再重蹈原生世界寂灭的覆辙。 　　那木绯屿呢？ 　　木绯屿也把克莱恩当做破除他心中黑暗与阴影的黎明的晖光，试图牢牢抓住他。 　　所以当阴霾散去，木绯屿还需要这缕光明么？ 　　若木绯屿放下克莱恩，它该怎么继续留在人类社会做克莱恩的崽崽？ 　　自然是不能的。天道本就不该如此。 　　它如今能留下，是打着“监管魔尊”的名义。它自欺欺人，木绯屿自欺欺人，克莱恩也自欺欺人。 　　而今，木绯屿正在亲手揭去撮合这个家庭的每一层谎言，假象。 　　木绯屿瞪着小天道：“你爸爸又不是东西，怎么放下！” 　　小天道缩了缩毛毛，小声嘀咕：“哦……别骂人嘛。” 　　木绯屿一挽剑花：“赶紧找人！” 　　“嗷。”小天道赶忙继续撕空间。 　　* 　　木绯屿和天道终于找到了克莱恩。 　　小天道一钻出空间门就看见一片眼熟的星空。星星点点，散发或反射着璀璨光芒的星球如稀碎的宝石一样点缀深空，其分布星图与克莱恩精神海图景一模一样。 　　哪怕只进去见过一回，小天道依然对克莱恩的精神海图景记忆深刻——关于克莱恩的一切，它都极其关注。 　　但这里又与精神海里不一样。 　　这里有一块灰色的“地面”。 　　这当然不会是真的地面，外太空视角的场景里怎么会有大地呢？ 　　小天道迷茫地呼唤木绯屿。 　　木绯屿跨过空间门，没有一眼看见克莱恩，“人呢？” 　　“这里像不像爸爸精神海里的景象？有没有可能这是他的领域？”小天道迟疑说。 　　木绯屿当即放出神识。 　　而小天道则飞起来，到四周查看。 　　“是领域！”木绯屿扬手抛起逆缘剑，身子一轻踏上剑身，御剑而行。 　　克莱恩身上带着他做的护身灵器，其上有可追踪印，就算相隔万里他也可追寻踪迹。可在精神力领域内，因领域里特有的规则，这法术极大可能失效。木绯屿和小天道均受限于领域规则，只能用更直观的方法去探查、寻找。 　　堪堪飞出一点距离，灰色的地面上忽然显露红色光纹。同时星空中的星子间也骤现金光，将星星以特定的顺序连接，宛如在太空中绘制出一副星座图。 　　金色的星图纹案将“地上”的红色的纹案包围，金与红交织成图。 　　木绯屿震惊地细细瞧去，却霎时惊惶得几乎无法持续御剑。 　　“天道……”木绯屿惊声左右呼唤，“天道！” 　　毛绒球刷地飞来，撞到木绯屿肩上，然后就粘在他防护服上惊慌大声问：“这是不是阵法啊？会不会是封印魔域的阵法啊！” 　　木绯屿不修符阵二道，不擅设阵，可他有着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这是不是封印魔域的阵法他不清楚，他只能分辨出：“红色是献祭大阵……” 　　小天道一整个球呆住了：“献……祭什么？” 　　更具体的东西木绯屿自然看不出了。他脚下一踩剑尖，逆缘剑便载着他向着灰色地面坠去。 　　“你在做什么？！”小天道急忙问。 　　木绯屿咬了下唇，快速道：“天道留在克莱恩精神海里的东西是这个，一定是这个！他知道了，所以不让我来。” 　　说着说着，这个刚刚走向正路的木绯屿带起了哭腔，趴在他肩头的小天道能看见他泛红的眼。 　　“原来那日他没说完的话是这个……他确实没想送别人去死，他打算自己来！”木绯屿急速向阵法中心掠去。 　　可惜他们起初慢了一步，便步步慢了。 　　阵法的光芒陡然加剧，整个领域世界被金红之光填满、吞噬，然后领域破碎，封印大阵直接降临连接魔域和现实的通道。 　　这片空间，乃至其附近星域中产生剧烈的能量震荡，随着恒星爆炸般强烈的光热放射，通道由内而外爆炸、坍缩。 　　如果是用科技手段炸掉通道，这般量级的核爆必定波及通道里所有人，大家会在一瞬间被高温蒸发，尸骨无存。但这下用的是玄学手段，哪怕是离阵法如此之近的木绯屿也没有被阵法吞噬。 　　克莱恩的领域破碎了，却没有消失。它以破碎的规则融入这块空间，然后将木绯屿和其他人驱逐出通道。 　　驱逐的能力当然不会是克莱恩一介凡人该有的，它正是修真界天道所留下的禁制——驱散阴霾的天道法则。 　　做完这些，这股力量便消耗殆尽了。 　　克莱恩呢？ 　　“我感应到胖鸟的法则力量了……”小天道茫然望着坍缩空间的遗迹。 　　人类不可直视那恐怖的强光，它却拼命以法则去探视那里。 　　“现在不见了。那爸爸呢？我找不到爸爸……”小天道哇一声哭出来，“木木呜，我找不到爸爸哇！” 　　此时的木绯屿冷静得出奇，他没有如天道一样情绪崩溃，更没有无脑冲进坍缩空间妄图找人。而是坚定不移地开口：“天道请鉴，契结同生……” 　　同生共死，无可悔矣。 　　寿元同享，与子偕老。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从强光之中冲出一道金光，小天道目瞪口呆看着它在星海深空里散为稀碎光点，又慢慢聚合，勾勒出一具人形。 　　这般强势，甚至可凌驾于魔域空间法则之上的封印之法怎会没有代价呢？当年魔主付出了什么代价尚无人得知，如今，克莱恩也付出了他的代价。 　　【这场爆炸的强光毁掉了黑区继续入侵的路径，也为星际世界驱散了黑暗。 　　遥远星空外，帝国帝都和联邦首府的地平线上同时迎来曙光。】 　　——曙光计划档案。 　　被命名为曙光计划的文字档案呈放到帝国女皇的桌案上，侍官小心翼翼说：“是内阁呈送的，需要陛下您的签字，再、再到内阁存档。一般的内阁文件不会需要您的签字，所以我想……这份可能是要面向公众，又或者会进帝国史博物馆……” 　　女皇仅仅翻开看了两页纸就忍耐不住夺权失败的怒火，将它及桌上其他东西一通挥扫，摔到地上。 　　周围侍从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曙光照耀到了帝国的每个角落，唯独照不亮它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