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神医不神 　　本书作者: 茶娘 　　本书简介: 程白术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中医的逆袭 　　—————— 　　本文主角，叫程白术（zhú），白术是一味中药 　　备注：本文架空，小说是平行世界，所以很多事件和现实发生有出入，请勿带入 　　本文写的中医，写的中医，主题就是中医，请中医黑绕道一下，谢谢，不要让彼此都不痛快！ 　　现实生活中有病的，建议去医院面诊问医生！本文保证用上的养生小方法都是切实可行的，可以当保健，但治疗去医院！！！ 第001章 返京 　　成都双流国际机场，候机厅，明亮的阳光透过钢化玻璃落地窗洒在程白术身上，给本就俊美不俗的他打上十级柔光。光景之下的他真是俊得脱尘，还带着些许缥缈。乘客路过时亦忍不住侧目，多瞧两眼。 　　程白术倒是不管这些目光，这时代的人都极为克制守礼，哪怕遇到出色心仪的男女，也最多要个联系方式，被拒绝了也会不尴尬地称赞后离开。哪像前世，动不动就强取豪夺，灭人宗族八代，这行为放现在那必须是重大特大恶性事件。程白术顾不上感慨一下这世道甚是和平，就被大屏智能手机不住的震动吸引了注意力。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 　　点开绿白相间的app，第一个对话框果然是大学同学兼朋友吴辛卯，点进对话框，对方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的发送： 　　【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想不开会选择医学，还踏马的选了硕博连读】 　　【现在才第二年刚开始，后面还有五年】 　　【五年后我会不会英年早秃，这么帅气的我可不能秃头啊】 　　【万千少女还在等着英俊的我拯救，怎么可以】 　　程白术粗粗扫一眼，回了一句：【对对，小心一出门，美少女喊你叔伯】 　　仅这一句，网线另一端的吴辛卯更加悲愤，【你以为你的发际线可以扛过医学的摧残吗】 　　才发出去，吴辛卯想了想程白术那头浓密秀发，还乌黑油亮，内心更加不忿。这老天爷不长眼的吗？怎么什么好事都给程白术这个逼王安排上。正欲谴责两句，突然想起正事，连忙问道：【对了，白术，你是今天回京吗？是打算回来继续上学还是干什么，BOSS让我问问你】 　　程白术却想也不想，回道：【不，去面试】 　　辛卯在医：【面试哪家？你是年级第一啊，要是单位垃圾，还不如来读研，我勉为其难做你师兄啦】 　　【去哪都是做医生，又有什么区别？】 　　辛卯在医：【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又是满屏的感叹号，这吴辛卯就是喜欢一惊一乍，随手回道：【燕京国医馆】 　　转瞬之间，又是满屏的问号。程白术再次确定这吴辛卯感情丰沛，却也不回，将手机调到飞行模式后就进了机舱。 　　吴辛卯连发几条微信，没得到回复，算算时间，应该是程白术上飞机了。吐槽要是等一下程白术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这个逼就装过了。燕京国医馆啊，那是什么地方？里面哪个老专家不是仁心仁术、妙手回春？莫说程白术刚刚毕业一年才拿到执医证的崽儿，就是他BOSS对着那些老专家都只有赔笑的份儿。 　　三个小时后，燕京首都国际机场。 　　随着空客A350稳稳落地，舱门打开，程白术睁开眼睛，黑色眼眸明亮清澈。拿起背包，随着人流下了飞机，这将近两千里路不过三小时瞬息而至，这放在前世，多少也得颠簸上大半年才行。于程白术而言，这个世界的科技犹如神迹！ 　　在出站厅接机的吴辛卯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就听到耳边一阵阵吸气声，冥冥有感抬头看向前方，同样忍不住轻轻吸气。 　　只见程白术一身藏蓝色休闲装，衬得肤如白瓷、面色红润。乌黑浓密的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又柔又亮，仿若一个光圈，闪烁着熠熠光辉。光影之下，这个男人身姿笔挺，优雅利落，炫目得不能直视。 　　吴辛卯怎么说也对着程白术五年的时间，对程白术的颜值有点抵抗力，奈何一年未见，只觉得程白术这厮越发不像人了。待程白术走到吴辛卯面前，吴辛卯忍不住说：“神仙，您下凡辛苦了。” 　　程白术无奈，这吴辛卯说的话总是奇奇怪怪，问就是12G网络冲浪，在微博买了房，反而还指责他与世隔绝，不懂潮流。算了，至少吴辛卯知道装模作样，为了加BOSS微信，把微信名从秃头在线修仙改成辛卯在医，还把个性签名改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倒不是说吴辛卯不配，只是他的画风不是这样，也就他的BOSS觉得他斯文内向。 　　话语间两人离开机场，安静停滞的人群也如流水般动起来，不住窃窃私语。而这些议论也与程白术、吴辛卯无关，等到了酒店，吴辛卯不等程白术休息，便立刻问道：“你说的面试是什么意思？” 　　程白术手上不停，瞥了吴辛卯一眼，只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吴辛卯捂住自己胸口，燕京国医馆，真的是他知道的那个燕京国医馆吗？“你知道国医馆的报名条件吗？” 　　程白术打开电脑，回道：“知道，所以我等到今年才来报名。”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想要报考执业医师资格证，都必须毕业一年以后才能考。不然他去年刚毕业就直接去面试燕京国医馆了，而燕京国医馆报名条件第一条就是拥有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也对，没有这个证书，根本不能临床行医。所以不少医学生都是拿证前唯唯诺诺，拿证后怼天怼地，后面被教做人了也就不飘了。 　　吴辛卯一下子凑到程白术边上，细声细气地问道：“那是专家助手还是……你拿到了三份推荐书？” 　　程白术点点头，随手递过去三页纸，随后打开简历，开始编辑。他知道这份简历的重要性估计还没那三份推荐书来得重要，但该有的东西不能少，就像吴辛卯说的，这该死的仪式感。 　　吴辛卯颤颤巍巍接过这三页纸，一页一页细细地看，看着看着，宽面条泪就下来了。“呜呜呜，为什么一样都是人，你可以这么秀儿。” 　　吴辛卯知道去年程白术一拿到毕业证，就直接消失不见了，要不是偶尔还能微信联系上，他都怀疑程白术是不是被拐卖了。整整一年都不在燕京的程白术是怎么拿到在燕国医里老主任的推荐书？分明就是程白术在燕国医实习半年期间拿下的！一样实习半年，他被喷的和狗一样，写门诊病历写到手无了，也没见哪个老主任对他另眼相看，而程白术这厮，轻轻松松就拿了三份…… 　　足足凝视这三份推荐书半小时的吴辛卯一抬头，又心梗了。只见程白术面前的笔记本Word页面上，仅简单的三行字：2020年燕京中医药大学学士；2015-2019年度国家一级奖学金；2015-2019年度华国大学生中医技能大赛第一名。又听见程白术叹道：“唉，这简历拿不出手，太短了。” 　　吴辛卯：“……”逼王，请收起神通。 　　你当国一是大白菜随随便便都能拿的吗？你可知道你连续四年拿国一，每逢考试季，你的照片在学校论坛上格外热门，随意贴个照镇楼就能轻轻松松刷到上千层。技能大赛的万年第二祝开心去年一意孤行保研保来燕中医，连带燕中医这一年来就没少被广中医阴阳怪气，结果你放弃保研资格，气的祝开心天天找他发疯。 　　转念一想，不对，这份简历对他们这些平辈杀伤力巨大，但是对燕京国医馆不是啊。每年能拿到三个省级及以上名老中医推荐书的人屈指可数，偶尔某些年还一个都没有。面对这些能拿到名老中医推荐书的人，国医馆也没有笔试这一道程序，上来就是面试，直接面对面就诊行医，一周为限看疗效。所以，真正报名燕国医的人都是四五十岁起步的中年叔叔阿姨。 　　嘿嘿，一直被逼王光环照得有点睁不开眼的吴辛卯顿时就笑了。他知道程白术是很牛逼，非常厉害，也依旧不觉得他能通过燕国医的面试——只允许用中医的诊疗方法治病，且一周内见到疗效。在半年实习跟诊过程中，吴辛卯也常常碰到无处入手的病例，仿佛被猫猫抓乱的毛线团，根本不想理整，只想整个丢掉。 　　“嘿嘿，BOSS让我和你说，他研究生的名额会一直给你留一个，随时等你回来。”言下之意就是燕国医没上可以考虑考虑曲线救国，燕国医里很多老专家也是有多点执业的，而且他读研在的医院燕京中医院也是燕京里数得上号的中医院。 　　程白术觑了他一眼，懒得理这个活宝，把他赶回医院。程白术就着微信通讯录，回复平安到京，再三向提供了推荐书的老教授保证自己已经提交燕国医面试申请，梳理起近期一个月随诊手札。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个时代的科技犹如神迹，即便在这世界待了二十余年，程白术依旧为科技的力量所震撼，上可九天揽明月，下可五洋捉鱼鳖。作为医者，这个时代对人体的研究已经到了细胞微分子层面，以往似有隔膜的疑惑也因这清晰明了的脉络中豁然开朗。 　　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中医式微，华国年轻一辈知中医信中医学中医的寥寥无几。引入西医的评判标准来看待中医，生搬硬套西医的人才培养体系，挪用西医执业考试模式。教师尚且未能通读领悟中医四大经典，就开班授课，完全就是照本宣科。更别说这经典有所缺失，过于咬文嚼字便是害人子弟，令人误入歧途。而所谓的民间中医亦是参差不齐，鱼龙混杂，这十余年来不间断的全国探访更是证明如此。 　　一声叹息，种种国策方针能看得出来华国高层是正在努力改变这一局面，只是效果不著。程白术并没有完全否认西医，通过各种射线声波，能够清楚看到体内的病变程度及大小，也能通过各种血液指标判断疗效、制定疗程。甚至，在急救和手术方面上，程白术是敬佩万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或许这世于医道上能有所突破？ 　　罢了，上辈子心竭而亡，这辈子也没必要那般操劳。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与他何关。 　　夜间十点，燕京街道人/流如织，俨然不夜城。而注重养生希望长命百岁的程白术准时关灯睡觉，上辈子医闹招架不住，这辈子医闹还不能跑不掉？ 第002章 面试 　　10月15日，早上八点半的燕京秋高气爽、风和日丽。 　　早早出门，却因为堵车硬生生被拖到现在才到的程白术找到四楼犄角旮旯的会议室。 　　及至会议室门口，程白术便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等到面试会开始，顺便观察同样在等待的两人，哦，不，现在是三个了。这时，其中一个面容圆润饱满，眼角带着些许褶子的中年男性凑过来，问程白术：“这位小兄弟，你是来面试哪个专家组的？” 　　现代科技日新月异，有的老专家不会使用电脑和医保开单系统，又或者年老力衰，精力不济，便会招几个助手组建自己的团队。在老专家没有坐诊时，这些助手又能独立接诊，这些名额的出现算是弥补燕国医没有年轻血液的缺憾，也给了不少优秀中青年中医曲线进入燕国医的机会。而在挂号页面上，燕国医也会予以标注，后续一朝想正式应聘燕国医，可以提交面试申请，也是一样的要求流程。 　　许是程白术过于年轻，这个男子也就把程白术当成这一类人，还十分好心地提醒道：“助手的面试是在下午，你这来得有点早了。” 　　程白术瞧了瞧他，他眼中带着些许紧张，但总体还算和善，便婉拒提醒，回复自己也是来面试的，并没有来早。 　　程白术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这角落过于安静，一瞬间其他三人都听到了这话。忍不住侧目，看到程白术年轻俊美的面容，目瞪口呆。这小孩……也是他们的竞争者？ 　　以程白术的年龄，做他们儿子都绰绰有余了，也是拿到了三份推荐书来面试燕国医的？ 　　震惊之余，走廊尽头走来三人，除了为首的西装革履，剩余两人一男一女，不过休闲常服。也是，医疗体系内的着装不像其他行业有特殊要求，白大褂一穿，里面穿什么也没人注意。 　　为首这人是燕国医的副院长，兼任院内党委书记，本身主任职称，是目前华国中医外科的扛鼎之人。据说第一本中医外科学教材是他爷爷主编的副院长□□开口道:“各位久等了，我院的面试流程也发予诸位邮箱，相信诸位也都浏览过。那我们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请各位提交一下你们的推荐书及简历。” 　　副院长身后的男子主动向前一步，接过含程白术在内的四份资料。剩下那位女子接过资料，简单翻看了一下，与脑海里的资料一一对应。这女子是行政办公室主任刘艳艳，属于人力资源管理，并没有医疗学习背景。刘艳艳在程白术的一寸免冠照上多停留了一秒，这就是这段时间来多位老教授不断打电话前来确认的人？ 　　来不及细思，副院长继续说道：“诸位擅长的方向并不相同，我院已提前联系好病人，每位对应五个病人，请稍等片刻，病人正在电梯内。” 　　会议室的门从头到尾都没开，副院长直接打开会议室隔壁的四间房门。粗略一看，大差不差，都是一副桌椅，一台电脑，一个脉枕，外加一张塑料凳。只其中一间诊室内另外还摆着三张推拿床和针灸用具，这一间就是程白术的临时诊室。 　　程白术的简历上于擅长上只写了：针药并用治疗内外妇儿骨科等疾病。 　　——燕京中医院，住院部，消化内科—— 　　吴辛卯远远看见祝开心风风火火的身影，顿时脑壳一疼，转身就想走。奈何燕京中医院格外气派，住院部的走廊也格外的宽敞明亮。现在还在早查房阶段，走廊里的病人和家属更是少得可怜。吴辛卯能看得到祝开心，祝开心一样能看到吴辛卯，眼见吴辛卯掉头准备跑，祝开心立刻开口：“吴辛卯，你等等！我有事问你。” 　　吴辛卯脑壳更疼，只恨今天进住院部的脚是左脚，太晦气了，不然怎么会碰到祝开心。但脚步还是诚实地停下来，这要是不停，以后被折腾得更厉害，长痛与短痛，他选短痛。吴辛卯勉强扯扯嘴角，而祝开心也杀到了吴辛卯面前，“吴辛卯，程白术是不是回京了，他人在哪？” 　　吴辛卯却道：“你听谁说的啊，白术回京没有，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跟屁虫。” 　　“学校论坛上都有你和程白术的同框，你和我说你不知道？”祝开心蹙眉，勉强看了一眼吴辛卯的脸色，补充道，“我找他有事，嗯……正经事，有不懂的想要请教。” 　　“……”吴辛卯心想，这还真是稀烂的借口，你不去找茬就不错了，还请教？你祝开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逊有礼了。这要是不给祝开心讲清楚，怕不是就没完没了了。吴辛卯转念一想，自己被程白术的逼王光环照了快半个月，眼都快瞎了，总不能就他受罪吧？祝开心啊祝开心，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吴辛卯眼珠子一转，伸手揽住祝开心的肩膀，低声在祝开心耳边说道：“想知道程白术干什么去了？” 　　正欲挣扎的祝开心立刻点头，接着就听到，“程白术他去面试燕国医啦！！”祝开心一怔，这……这不可能，但是他是程白术啊，又好像并非不可能…… 　　恍恍惚惚的祝开心愣愣地走开，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吴辛卯反而愣住了，咋地，祝开心就这么直接接受程白术去面试燕国医了？他还没说是正式面试，不是专家助理面试呢！ 　　——燕京国医馆，四楼临时诊室—— 　　程白术端坐电脑桌后，第一个病人被架了进来，是的，架进来，双手圈住左右两人肩膀，双脚悬空地进来。程白术起身，引着家属让病人选个舒服的体位先缓缓，这才开始浏览厚厚的检查资料和门诊病历。门诊病历翻几页，看着里面龙飞凤舞的字，默默又闭上。罢了，没有必要看，要是能治得好也不会来燕国医了，遂理直气壮将十来本门诊病历放到一边，翻看起检查报告。 　　两家属都是又高又宽的汉子，虽然不懂医，但也知道医学这东西都是吃经验了。他们三一进来就看见这么年轻的大夫，心里就是一咯噔，可也没有办法，安慰自己道，万一这小子治不好，燕国医也承诺后续定有老专家接手诊疗，无需担心。 　　病人老方趴在床上，同样忐忑不已，就听年轻漂亮的小大夫问他症状。他立刻回神，说道：“腰痛，腿麻，不能坐，不能站，不能躺，只有趴着会稍微好受点。”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他今年不过四十，本以为是简单的腰椎问题，结果治了大半年了也没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手术又不能做，难不成这就残废了？早知这样，还不如把钱存着给老娘老婆呢。 　　程白术对于一个大男人的落泪无动于衷，又不是不能治，有什么好安慰的。翻了翻检查报告，这时代的仪器甚是神奇，人体内内外外再无一点秘密，人体各种指标通过数字表达量化出来。而眼前这人，不过是稍微严重点的腰椎间盘突出。 　　起身走至病人床边，程白术简单的腰部触诊，这人腰曲偏直，两侧腰部肌肉状态紧张，L3/4椎间盘膨隆，L4/5及L5/S1椎间盘突出，后者突出达到惊人的8mm，后方的硬膜囊和双侧侧隐窝明显受压，脊髓马尾终丝暂时未见异常，因而也暂时没有出现大小便失禁。 　　再次细问症状，趴着时暂无任何不适，一旦改换姿势，或坐或站或躺，双腿后侧正中就会出现麻木感，从后臀到脚后跟，再稍微久一点还会出现脚底放射性触电感。 　　大概病人日常梳洗更衣不便，便直接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来。挽起两侧裤腿至膝弯以上，程白术消毒完毕后，便取针扎向委中穴。甫一入针，程白术只觉得针下犹如扎棉花般空荡生涩，却也不急，病人病这般久了，气血亏空也是常态，心下无杂念，专注地用拇指食指捏着针柄，慢慢捻转，细细感觉针下触感。 　　老方被扎时，没有特别刺痛的感觉，心想，这小大夫扎针真温柔，都不痛的。慢慢的，膝弯处的酸胀感越发强烈，下一秒，老方只觉得半边身子从头麻到脚后跟，放电一样，不住惊呼。两家属立刻扑到老方推拿床前，着急询问情况，老方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停下捻针的手，程白术淡淡道：“这是针灸的得气，不用担心，反应越明显，效果越好。”接着便补了另外一侧的委中穴，一样的轻针慢捻，一样的惊呼。 　　程白术站在治疗推车前，搓着艾炷，虽说针感不错，但病人毕竟是虚症，还是予以艾灸温补更佳。老方和俩家属不住地看向程白术，眉眼不定，确定程白术没有再施针的念头后，犹犹豫豫地问道：“大夫，老方这么严重，两针够了吗？前面的大夫都扎了十来针……” 　　程白术神色淡定地说道：“前面扎那么多针也没见好，又不是扎的越多好的越快。”顺手在病人的腰阳关穴上做隔姜灸，因为后续还有病人，诊疗时间不足，预计只能做三壮艾炷。 　　半小时眨眼结束，取掉隔姜灸和针灸针，程白术让病人下床活动。老方一怔，可是他……一咬牙就让陪同的两个好朋友帮他调整姿势，准备落地。落地一瞬间，预计的麻木感没有了？ 　　花了整整五分钟，老方才让朋友松手，独自站立。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很好！腰不痛腿不麻了！！老方又缓缓走到塑料凳前，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很好！腰不痛腿不麻了！！ 　　老方和两个朋友又哭又笑，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人生竟是如此神奇。真真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么年轻的小大夫竟然是神医！ 　　三人心情平复花了好一会儿时间，老方连忙想找程白术要联系方式，就怕以后找不着这位小神医了。随即又打了打自己嘴巴，不住地道歉，小神医这水平还怕进不了燕国医？以后来燕国医挂号便好了。老方认认真真看了看程白术的胸牌，程白术（shù），多次鞠躬，若非程白术拦着，只怕现场来个五体投地了。 　　第一个病人诊疗结束，第二个病人也正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着诊室内的动静。 第003章 面试 　　老方刚出诊室，发现一个小姑娘正在门口探看，瞧着也就比自家女儿稍大一些，遂摸了摸这小姑娘的头，说道：“小女娃，你是下一个病人？”不等小姑娘回复，又说道：“里面的医生可是神医，大叔也希望你身体健康，无灾无病。” 　　说罢，老方也不管迷茫的小姑娘，满面喜色的离开，他要给小神医的评分表上打满分！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身体哪里不舒服，毕竟能被选为面试病人，就没有不严重的。但是没关系，小神医都能解决！ 　　小姑娘进诊室时，程白术下意识地看了看小姑娘面色。很好，化着妆，腮红衬得面色白里透红，口脂娇艳粉嫩。对程白术而言，这个时代的化妆术也和易容没什么区别了，作为一个没有涉足过美妆领域的男性，他只能说有点影响看病了。 　　小姑娘可能是因为刚刚在门口看了场大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程白术，甚至不用程白术开口，放下手上的去冰奶茶就熟门熟路地交代自己的情况，“医生，我是来看痛经的，十三岁来初潮，现在二十岁，十五岁以后开始痛经，程度越来越厉害，最开始只是单纯的腹痛，现在一来经期会痛的厥过去……”从经期的间隔、经期时长、经血的色质量一一交代，说着她还掏出手机，麻利地点点点，点开燕京某头部大型三甲综合西医院的公众号，调出最近一个月的检查报告，从妇科彩超到盆腔磁共振，从肿瘤标志物到性激素六项的血液指标。 　　“……”程白术接过手机查看报告，问道：“平时痛的这么厉害，是怎么过的？” 　　“吃止痛药！”小姑娘李琳一看程白术蹙眉，就又说道：“我是想治的，从十五岁到现在，我吃的中药都要论缸数了，西药连达英-35、优思明和激/素类药物都吃了，但是没用啊，痛的越来越厉害，我也没办法。” 　　看完没有任何异常结果的报告，程白术正细细地摸着李琳的脉。倏地，程白术只觉得手下的脉变了，变得往来艰涩如轻刀刮竹。而李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惨白下来，刚刚还格外红润的腮红反倒衬得面如金纸，身形慢慢佝偻下来，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冷汗都下来的李琳颤抖地打开斜挎包，露出里面的布洛芬。她满眼只有这救命的止痛片，根本没听到俊美的男医生说了什么，就被打横抱起来放在推拿床上。程白术挽起右边裤脚，指尖银光一闪，针下三阴交穴。轻针慢捻，慢针细捻，为了立竿见影地起效，还用上万花心经的内力。 　　李琳还沉浸在剧痛中，意识似有若无，进针的疼痛和初起的针感毫无所觉，直到某一瞬间，有股热流从腿间窜至小腹，疼痛退却。李琳有些许狼狈，身体却慢慢舒展开，看向程白术，这一刻，她共情了刚刚的大叔那种激动到亢奋，开心到癫狂的模样。呜呜呜，要不是还扎着针，她也要五体投地高喊感谢神医救我！ 　　确定李琳缓过来了，程白术收手，意有所指地交代道：“你这痛经厉害得很，以后要戒冰。” 　　李琳年轻脸皮薄，讷讷点头，十分不好意思。程白术并不是第一个让她戒冰的医生，但却是第一个让她经期不痛的医生，想治好痛经还是要听的。她也不敢扯什么子宫内膜没有神经末梢，没有痛觉的鬼话，中医西医打架不是一天两天了，吃哪家药听哪家言。 　　留针时间一到，程白术起针后，便让早就侯在门口的服务组护士带李琳去收拾收拾。那护士点点头，轻柔地扶起李琳前往更衣室，临走前还打了保洁人员电话让其更换沾血的床单。 　　李琳再次回到诊室时，程白术已将处方拟好，这电脑不能登录医疗处方系统，却可以查询到燕国医院内所有的中药饮片、剂型及其大概制作时间。 　　当着程白术的面，李琳将剩下的冰奶茶丢进垃圾桶，接过程白术的处方，记住服药注意事项，笑嘻嘻道：“谢谢神医！一周后我还来找您。”此刻的她同样忘记程白术正在面试考核，开开心心地离开诊室抓药去了。等一下一定要和闺蜜说，今天遇到个又酷又暖的帅医生，这个医生还公主抱她了！可惜她第一次被公主抱，神志不清，都不知道啥感觉。 　　程白术莞尔一笑，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姑娘，不同于上辈子所见的压抑萎靡、麻木悲哀，这盛世太平比意料之中的更加美好。 　　第三个病人是被家属抱进来的，是的，第三个病人是小婴儿。程白术目测了一下这个小患者的身长，不到60cm。回忆了一下儿科学，这大概是六个月左右的身长水平。然而，面色憔悴的女性家属一开口，却说小婴儿已经九个月了，小婴儿整日里不是睡就是睡，喂奶都是强制唤醒了喂的，喂了还容易吐，这才导致明明九个月了却没有九个月的身形。 　　女性家属说着面露哀色，就想跪下去，却被程白术拦住。程白术一边询问情况，一边思索刚刚扶的那一下闻到的微苦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有点熟悉，还有这个脉…… 　　等等！ 　　“你可是母亲？”程白术看似不随意般扫了一眼女人的眼神，继续说道：“我需要了解一下孩子出生以来的喂养情况。” 　　闻言，女子便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间或程白术还询问了几个问题，病史了解完，还特地打开襁褓包被，细细按了按几个穴位。片刻，程白术便让女子稍等，只说他需要交代护士准备些东西。女子理解地点点头，程白术走出诊室后，确定诊室听不见后，立刻让等候的护士给副院长打电话，说有儿童拐卖。 　　护士：？？？！！！ 　　五分钟后，程白术面色如常地走入诊室，轻轻抱起依旧躺在推拿床上的婴儿，慢慢踱步至窗边，似要唤醒婴儿。下一刻，四个膘肥体壮的保安冲进来，把毫无戒心的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要不是诊室不大，进来的怕就不止四个了，门口明显还有好几个同样膘肥体壮的保安正虎视眈眈地等着。 　　女子不住地喊冤，程白术也不管，只对门口的保安道：“她肯定还有同伙，可能在楼下等待，现在去或许还能抓得到。” 　　粗壮胳膊上别了个红袖章的保安小队长声音洪亮：“程医生，您放心，我们队长亲自去抓了！” 　　确定将嫌疑人控制好了后，副院长才进了诊室，难免好奇地瞥了眼女子，问道：“白术，你怎么知道她是拐卖儿童的？”程白术在校内一枝独秀，又在院内实习半年，再加上史无前例的年轻面试者，副院长怎么可能记不住他？ 　　程白术一手抱着婴儿，一指搭在婴儿的手腕，正在探脉，嘴上还能有空回道：“产后女子多虚多瘀，绝非短短九个月就能弥补回来的。此女虽看着面色憔悴，脉却节律均匀，流利有力，哪有产后血虚之症？” 　　“其次，说是来看病，嘴上说着焦急，没有任何检查报告，只说心疼舍不得孩子遭罪，可最基本的血常规、生化全套都没有，只怕是不方便、不能做检查。双手空空进医院，不带任何奶粉尿布、婴幼儿用品，如此不走心，真看不出来有丝毫母爱仁慈。” 　　“最后，我怀疑她给小孩使用了安眠镇定类药物，小孩四肢绵软无力，身上已经有过敏反应出现的轻微紫癜。”因着修习万花心经，他五感敏锐，那股子苦味分明就是无臭味苦的□□！他只在长期服用安定的病人身上闻到过，未过周岁的孩子服用安眠药？这谁都要怀疑一下里面的猫腻。 　　副院长咋舌，竟有这么多破绽？ 　　赶来的派出所民警听了一半，也震惊，这医生的观察能力有点牛逼啊！ 　　适时，襁褓的婴儿终于醒来，程白术放下心，收回内力，能醒过来，这孩子就还有得救。打算将婴儿一起移交给民警，可襁褓一旦脱离程白术的怀抱，便哭得撕心裂肺、惨绝人寰。反复再三，民警也不敢强抱婴儿。本来被喂了安眠药就够惨了，这小孩身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哭得都快断气了，瞧着更惨了。 　　无奈之下，派出所只能留下一个女辅警，打算兵分两路，他将控制起来的三男一女嫌疑人带回去审问刑讯，留下的女辅警则帮忙照顾一下婴儿。 　　人/流散去，程白术抱着襁褓，询问副院长接下来如何安排。副院长沉思片刻，说道：“小宝宝更重要点，需得你跑一趟，要给他做些基本的检查看看什么情况。” 　　可能是程白术让这婴儿觉得安全，被抱着抽血也不哭，可一旦离开程白术怀抱，哪怕只是做个磁共振都嚎得惊天动地。小患者的不配合，医技人员巧妇难为无米炊，只得作罢。抱着这磨人的小宝宝回到临时诊室，程白术安慰自己，影像学检查做不了，可血液检查也能查出许多问题。 　　一番折腾下来，临近十二点了，时间紧迫，剩下两个病人没有时间针灸，程白术也不愁。针药并治，针灸能治的病中药也可以，细细询问病人病史后，探脉拟方，堪堪赶在十二点半之前结束面试考核。 　　此时，程白术智斗儿童拐卖犯的消息也传遍了全院…… 第004章 闲谈 　　及至中午，本次面试暂时告一段落，病人的病情转归都会由燕国医专项跟进，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只是，原本是四个面试的，现在怎么变成三个了？ 　　燕国医的食堂仅限医院内部人员进入，伙食都是极高标准的。只可惜，今日程白术是无暇顾及了。少了安定的摄入，清醒的小宝宝就眨巴眨巴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程白术。过了握持反射的年龄段，却依旧紧紧抓着程白术的衣襟不松手。匆匆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程白术便接过辅警张小贞递过来的奶瓶和蛋羹。 　　另外两人中早上过来搭讪的白胖中年男子名叫杨正华，时年55岁，主治脾胃系疾病。另一个精瘦男子是李敏，时年53岁，主治心系病。杨正华瞥了眼格外精神机灵的小宝宝，道：“这小孩也是运道够好，能遇上你。” 　　显然，杨正华知道早上那一出大戏。华国对于拐卖妇女儿童，那是恨之入骨，早早就花大力气做全民DNA登记。这才是那拐卖嫌疑团伙没有任何血检报告的原因，只要一抽血，他们就会暴露。他们也就钻一年一度燕国医面试考核免登记免费诊断的空子，只是今年这么一搞，以后就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若非程白术，换另外一个医生，还真不一定能发现猫腻，那以后这小孩什么命运就不知道了。 　　程白术摇摇头，没说话。嫌疑团伙比较蠢，知道抽血可以鉴定DNA，却不知道并不是每一管血都鉴定，医院又不是闲了没事干浪费钱。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宝宝，等明日的DNA匹配报告出来，小宝宝的父母估计会找上门来。看着小宝宝水汪汪的眼睛，程白术琢磨着，这大小也是缘分，等一下回酒店了帮这小家伙做点小儿推拿梳理梳理体质？ 　　随后，话题转向那消失的人。 　　杨正华看了下周围正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程有所不知，那人之所以面试一半被请出燕国医是因为他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不该用的东西？ 　　李敏补充道：“激素。” 　　杨正华道：“是的，他主治方向是皮肤病类，除了开方，还给病人用了自带的药膏。对于自带的药物，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燕国医都会要走一些作化验。那人自带的外涂药膏里检验出糖皮质激素，于是……”就被“请”出燕国医了。 　　糖皮质激素，西医三板斧之一，可以抗炎，可以通过抑制免疫系统来缓解症状，对多种疾病都有效。其中，西医急重症抢救时，激素冲击疗法最为有名，而激素冲击疗法便是短时间内应用大剂量糖皮质激素，迅速控制病情恶化。当然，糖皮质激素也会带来种种弊端，其中向心性肥胖、激素性皮炎、体毛增多等症状名列前位。 　　嗯，一点也不意外。很多民间偏方小药膏有一半加了激素，另外一半加了抗生素，真正有效的寥寥无几。这人大概心怀侥幸，只是可惜这人的推荐医生，怕不是要惹一身骚。 　　未来得及感慨两句，一人走至三人餐桌边，声音洪亮：“白术，做的不错，现在全院都知道你救了个小宝宝，不愧是我们燕中医的学子。” 　　程白术抬头看去，顿时就站了起来，“杜院长，您说笑了。”来人年至耄耋，鬓发全白，目中神光湛湛，一瞧便是个龙马精神的老人家，正是给程白术开了三封推荐信之一的杜长兴教授。杜长兴年轻时是燕中医的院长，现在身上还挂了个名誉教授的虚衔。本来十年前就要退休养老去，然而被求上门的病人硬生生请出山。鉴于年龄，一周也就两个上午有坐诊。 　　杨正华和李敏同样站起身来，面对这位中医界泰斗，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他们显得颇为紧张。杜长兴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甚好甚好，当初看好的小辈没有走歪。 　　三人还没坐下多久，再次迎来一位老教授。反复几次，确定再没有人来之后，杨正华额头一层薄汗，心有余悸，“程老弟，你在这人脉甚广啊。” 　　程白术却说：“本科在这实习，承蒙老教授们看得起。” 　　面对这些老一辈，程白术内心些许唏嘘，诸子有百家，医道亦有百家，各家言论不尽相同，互相驳斥的也不再少数。别的不说，火神派和滋阴派天天骂街都是常态。但面对西化入侵，却都能站在统一战线。各人都有各自的主张，却同样为中医奔走呼号。上个世纪末呼声甚高的废医验药几乎引得整个中医界倾巢而出，彼时程白术业已出生，每日里看着程父、程爷爷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回神来，程白术对于这些过往，一清二楚，但却无可奈何。时局不同，他也不过小小一届中医，他能做的不过是让自己手上的病人相信中医，保留一点火种，对得起这些老教授的偏爱和栽培。 　　几个老教授本就是为了程白术才往这食堂跑，看完也就准备顺便吃个饭，结果倒是见了不少老同事。 　　杜长兴感慨一下，“你们这些老家伙，眼神一个比一个精，耳朵一个比一个好啊。” 　　邓修元，第一届全国名老中医，主治脾胃病，冷哼一声，“好苗子就那么点，就你慧眼识珠？” 　　马兰，同为第一届全国名老中医，妇科圣手，温声细语，“你们俩倒也不必乌眼鸡一样，白术估摸着可是粤府程家出来的。”人家有主有传承的，争这么厉害也没用。 　　顾文玉，一样是第一届全国名老中医，针灸巨匠，捋了捋文玩手串，道：“姓程，还用中药起名的，也就那一家了。” 　　偏坐一隅的针灸大师刘之熙却说：“都是小崽子，人家选了我们燕国医，你不护着点，人家自己跑回去了，你们哭都没地方哭。” 　　加起来岁数超过四百的五人相视一笑，都是温和慈善，就是怎么看怎么奸诈…… 　　虽为同袍，但南北之争，还没出结果呢。好苗子自己跑锅里来了，能不开心？嗯，等白术进院了，可要多给点资源病人。以后这程白术就是他们北派中医的年轻一辈了！ 　　食堂里的程白术并不知道几位老教授的议论，待杨正华、李敏吃完，便交换联系方式后离开了。三人甫一离开食堂，食堂内的交流声顿时收不住了。 　　“那还真是程白术啊，年轻，又高又帅，看着有一米八了。” 　　“人比人，气死人。人家二十几岁，有勇有谋。他怀里的就是今天救下来的小婴儿吧？” 　　“应该是，今天检验科都拍照了，真人居然比照片更好看。” 　　“你说出了这么大事，医院会不会破格录用啊？” 　　“得了吧，我听综合办的护士说了，人家专业过硬，病人都是边哭边笑出来的，评分表都给打的满分。” 　　“我听那谁谁的男朋友不就是那派出所的吗？她说是个大案，刑侦组都介入了。” 　　“哇，这高低得给锦旗和奖金啊！” 　　“你们就没留意那么多老专家都对他另眼相看吗？” 　　…… 　　“啧啧，说不定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再次刷新正试入职医生年龄了。” 　　“人家那是凭本事的，可没走后门啊。” 　　极富奇幻色彩的八卦和出乎意料年轻俊美的主人公，颇有点家大男主风，顿时让燕国医充满激情。 　　回到酒店，女辅警张小贞帮着张罗小宝宝的东西，解释道：“单位都给报销，小孩越小，准备的东西越多。这瞧着也就七八个月，应该可以加辅食了。” 　　随后，在张小贞的协助下，程白术完成了给小宝宝洗澡换衣服换尿布等一系列艰巨任务，连带着做了一通简单的体格检查。张小贞看到小宝宝满身的紫癫和药疹，难受地移开目光，又艰难地移回来，拿出手机拍照记录。 　　再次细细给小宝宝探脉，肝肾脉稍微弱了点。算着时间喝奶也是半小时前，程白术便取出自己做的温补五脏药油。五脏油里加了鹿茸、熟地、当归、枣仁、茯苓等药，通过皮肤吸收不吃药，配合手法却达到温补五脏、内强机体的作用，最温和不过，适宜小儿了。 　　取了一滴五脏油，程白术由轻及重地按揉小宝宝的肚脐，却在肝肾脾的点上都摸到了结节点。他一蹙眉，张小贞便立刻问道：“很严重吗？” 　　许是时间不长，结节点随着程白术的推揉逐渐消散。他松开眉，遥头否认，轻轻抓着小宝宝的手哄着。这小孩也有意思，许多对普通小孩来说都比较疼的手法居然能接受得了？ 　　揉完肚脐，程白术又抓过小孩的手开始推手指。张小贞好奇道：“程大夫，您这是小儿推拿吧？请问目的是什么？” 　　说话间，程白术微信收到信息，是检验科给小宝宝加急出的检验报告。程白术看了一眼，果然，肝肾功能轻微异常。程白术继续道：“小儿体质纯阳干净，虽说容易受邪犯病，可也容易好。这紫癜和药疹是体内还残留安眠药引起的，只要促进一下新陈代谢，把不好的东西排出来，便能不药而愈。” 　　只推了几分钟的清大肠经，程白术和张小贞都闻到了浓烈的五谷轮回气息。小宝宝一呆，哇一声就开始哭。而在换尿布的这点时间里，张小贞震惊地看着药疹一点点退却，紫癜的颜色也淡了一半。小儿推拿这么牛逼的吗？那她要不要去找她小区门口的小儿推拿店学学啊。不对，真正牛逼的医生在她面前啊，舍近求远干什么？家有二胎的张小贞认认真真开始和程白术学习常见的小儿推拿手法。 第005章 分别 　　次日早，派出所。 　　接待室内，一对面色憔悴的夫妻，年岁不过二十五六，着装优雅得体，行动焦急却看得出良好教养。女子一看到程白术怀里的襁褓，眼泪便如同开了闸的水坝滚滚而下，嘴里连连喊着“嘟嘟”，脚下一软被身旁男子扶住。男子揽着女子，神色同样悲悯痛苦，却能看得出性格刚强。两人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应是保镖助理。 　　昨日带队到燕国医的民警介绍道：“这是小宝宝的父母秦文龙、吴芸，DNA结果也出来了，鉴定无误。”又与那对男女道，“这是发现嫌疑团伙解救你们儿子的程白术程医生。” 　　递过襁褓时，程白术拦住眼眶通红、几欲下跪的吴芸，产后气血亏空，再加忧思过度。职业病犯了的程白术看着儿子妈妈一起哭有些无奈，却听秦文龙哽咽克制的声音，“内子失礼了，万分感谢程大夫。” 　　程白术也算半个当事人，民警大概给他讲了情况。秦吴均家境富裕，自由恋爱后结合属于强强联合。婚后恩爱，诞下一子，却引来嫉妒，家中保姆联合外人偷偷抱走不过六个月的男婴，威胁肋索。秦吴两家动用关系搜索交通网，一月未果，心力交瘁，却被告知灯下黑，他们藏身燕京？ 　　为了让男婴安静不哭闹，团伙药店买了点安眠药碾碎了喂。初时还好，后来男婴开始长期昏睡，不吃奶，身上起紫斑和疹子，大小便同样出问题。自行买药服药无效反而越发厉害，慌了的他们又不敢去医院，猛然想起燕国医最近有面试考核，免费治疗，在招募病人便去报名。本来他们是想让医生开点有用的药，仅此而已，却不想被发现被抓了。 　　程白术听着这解释，觉得中间有些许隐瞒。这对夫妻明显非富即贵，保姆轻轻松松就把小孩给抱走了？普通保姆去哪里来的手段屏蔽掉各种高科技的追踪手段，还别说，真要一般的绑架勒索，肉票出问题直接撕票换另外一个就好了，为何还苦苦求医，就怕肉票没了。你说贼不走空也行，但显然不对。 　　罢了，这里面的污糟事儿与他一个小大夫无关。 　　程白术将这两天出的报告整理好，一并交给主动上前接手的助理，道：“嘟嘟的检查报告都在这里，因他昨日不配合，只有血检，没有影像的。”心想，因停滞发育一个月，脸上的胶原蛋白却还是满满的，嘟嘟这小名儿倒真是贴切。 　　助理连连点头。 　　吴芸红肿着眼睛，想起嘟嘟身上还有药疹和紫癜，恨得咬牙，颤抖着手撩起嘟嘟的衣服，却发现好像没有照片上那么可怖？ 　　程白术立刻补充道：“虽然昨日出了岔子，但嘟嘟依旧是我第二个病人，昨日我已做了治疗，接下来你们细心观察情况，如果有问题，可以考虑联系我。”递过联系方式，程白术心中并不抱希望，有钱人找医生只会找自己的家庭医生，又或者大主任，大概率是看不上他嘴上没毛。只不过小孩子的面子总是比任何人要大，更别说嘟嘟确实可爱可怜。 　　不顾哭得满脸通红依旧向他伸手的嘟嘟，程白术大步离开派出所。为医者，既要心软如水，又要心硬似钢。 　　秦文龙、吴芸等人似乎没意料程白术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民警瞥了这群人一眼，替程白术说了句好话：“程医生医者仁心，没有过多的算计。”人家施恩不望报，你们这受恩的总不能恶意揣测他人吧。离燕国医这么近，日后说不得要求到人家头上，还别说这次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今年的KPI是不愁了。 　　等待结果的一周时间里，程白术要么老老实实待酒店里梳理随诊手札，要么就往燕中医的图书馆里跑。燕中医的图书馆汇聚国内外多位热爱中医之人所捐献书籍，或是翻新的古籍影印本，又或是某位医家心得医案。大学五年因课程出乎意料而不能细读，现有时间不得好好珍惜？ 　　历隔一年再次进入燕中医，程白术心情完全不同。作为学子在这燕中医，完全没感觉到燕中医静谧温婉的气质，只觉快要窒息了。 　　学的医古文、黄帝内经选读、伤寒论选、中基中诊这些都在程白术的接受范围之内，并且能够翻完一遍之后，大差不差地背出来。其他的生理学、病理学、人体解剖、中药方剂也在程白术能够理解的范畴，也认认真真付出精力得到回报。两个世界的药物、药方是有差异的，从小背到大的中药方剂更是毫无压力。而生理学、病理学和解剖可以辅助程白术对于人体进一步的了解。中医对万事万物的了解都是宏观角度的，而现代科技的发展确实从微观角度入手的，日后在对病人解释病情时能讲些病人听得懂的。 　　然而有的东西，就不是他能理解得了，例如药理学，他们日后拿的中医执照、坐中医门诊、开着中药、扎着针，知道西药有什么用吗？一堆的鬼画符！又例如医学统计学，说是在发表论文时会用到，什么对照组、实验组，中医治的是人，不是小白鼠，不是兔子。又是一堆鬼画符！这些课本里的单词又是一个赛一个的拗口生僻，最后程白术打开考试重点直接死记硬背，考完就忘得差不多了。 　　这些无用功耗费了程白术大量的心神，故而实习完毕后，程白术果断拒绝保研。加之现在的大型医院，只要有住院部，管你附属中医学院还是西医学院，西医手段大行其道，动不动就是手术，手术，手术。连小小一个痔疮都要动手术，复发了怎么办？继续手术，完全没有考虑为何这个人会反复痔疮，能否不用手术而治愈。 　　程父曾经说过程白术会后悔去燕中医，程白术确实后悔，却并非因为燕中医，实际上，他不管去哪个中医大学都是会失望。现在授课重点也都挪到西医上，在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里，同样以西医为主。这才是程白术失望的原因！ 　　现已非学子，摆脱不想接触的鬼画符，倒是可以好好欣赏燕中医的厚朴古拙，心情分外畅快。 　　坐在窗明几净的图书馆内，程白术认真读书，图书馆的氛围让他格外满意，全然不知周围的学弟学妹们正疯狂刷屏、内心狂喜。突然，一个身影站在程白术身边，遮住了光线。程白术眉头一蹙，抬头，逆光之下，来人是与他同龄的男性，短碎发，五官线条本该柔和，却因那双有些咄咄逼人的眼睛显得格外锋利，“同学，请问你有事吗？” 　　来人听这话，更加不开心了，“你不记得我？” 　　他认识？盯着这张脸，程白术翻了翻记忆，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信息，是广中医祝开心，迟疑道：“你不是应该在广中医？” 　　祝开心神色稍缓，很好，不是无可救药，“我保送来燕中医了，你为什么不读研？” 　　程白术回道：“这是个人选择。” 　　“是不是为了避开我，你完全没必要。” 　　“我选择不读研，是因为与我职业规划不符合。”与你无关，不要脸上贴金，这如同审犯人般的盘问让程白术不耐。“还有，你素来暴躁易怒，现目中白睛隐现血丝，面色发青，显然有些肝郁气滞，建议多吃逍遥丸。” 　　“你——！！” 　　这时，12G网上冲浪，在学校论坛看到直播贴的吴辛卯及时赶到，直接抱住祝开心，拦住他，直接对程白术说道：“白术你继续看书，我带开心去买逍遥丸。”随后也不管祝开心的挣扎，拖着人出了图书馆。 　　图书馆外，祝开心甩开吴辛卯，质问道：“程白术他是什么意思？！！吃逍遥丸？这是在侮辱我吗？” 　　吴辛卯就差哭天喊地了，“祝开心诶，白术只看你一眼就看出来你面青目赤，担心你气滞成血瘀，后续出更大问题，哪里是侮辱你，明明是关心你！” 　　“不对，我是想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读研，这分明是自毁长城。我祝开心不需要他这么避让！”现在稍微大点的医院都要博士学历，本科出去能干啥？医疗底层搬砖都被嫌不够机灵。 　　吴辛卯也不管程白术面试结果如何，因担心考核不利，吴辛卯也不敢去探问程白术面试情况，还真不知道程白术有没有把握进燕国医。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这么说，就说：“我前面和你说过，白术他去报名燕国医面试。要是能进燕国医，他确实没有必要继续读研，那只会浪费他时间。” 　　“你也说是能进！你觉得他一个刚刚毕业的年轻人能进吗？” 　　争执间，吴辛卯微信传来震动。借口打开一看，是程白术发来的短信图片，打开一看，赫然写着：程白术先生，您好，您已通过2022年度燕京国医馆面试考核，请于十个工作日内到六楼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吴辛卯举起手机，恍惚对祝开心道：“能，程白术那货能进燕国医。” 　　祝开心：“！！！” 第006章 入职 　　11月1日，燕京中医药大学论坛。 　　一个名叫【惊！程霸霸名草有主，入职单位浮出水面！！】的帖子引来无数吃瓜猹。 　　1L：我是楼主，如题，历经一年，程霸霸终于开始找工作啦！！！ 　　2L：真的吗真的吗？是我知道的那个程霸霸吗？ 　　3L：那前面的赌约是不是可以开奖了。【附链接——无奖竞争，毕业后，程霸霸这朵娇花将何去何从】 　　…… 　　10L：等等，你们说的程霸霸是谁？我咋不知道 　　11L：这里居然还有人不知道程霸霸？ 　　12L：我不是10楼，但我也不知道谁是程霸霸。都2202年了，还有you know who？ 　　…… 　　25L：破案了，不知道程霸霸威名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小鸡崽。 　　26L：有人给程霸霸专门做了档案，不认识的能去做做功课。程霸霸大名程白术（zhú），大一大二没学过中药学的不要念错了啊。【附链接：程霸霸燕中医五年征战史。】 　　27L：楼主呢？穿越时空了吗？该揭晓答案了啊！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纪饥渴难耐了。 　　28L：我是楼主，你们一个个的，手速这么快，刷新一下就直接十几层了。 　　29L：都是吃瓜有缘人，不要计较那么多啦！八卦谁都爱，好不好。PS：楼主你这起的名儿有歧义，乍一看，我还以为有人摘下程霸霸这朵高岭之花呢。 　　…… 　　50L：啊啊啊啊啊啊！！！！我刚刚从这个帖子回来，程白术是人吗是人吗？他怎么可以做到专业课平均分98的？中诊这门课我班挂了五分之一啊啊啊啊啊啊！【引用自16L】 　　51L：虎摸楼上，楼上是大二的吧？听说今年中诊是阎罗做教管。 　　52L：今年大二太惨了，阎罗做教管最爱的就是挂科，挂科率低于25％都是阎罗手下留情了。 　　53L：上次阎罗做教管还是两年前，对，正好就是程霸霸那届…… 　　54L：我知道，因为我和程霸霸同班，平均分68的方剂学，程霸霸考了满分。 　　55L：哟西，惊现研究生学长，八卦一下，程霸霸哪门不擅长？ 　　…… 　　88L：我是研三，我们老师当初指着我们鼻子骂，要是有程霸霸一半悟性，中医不愁断根。 　　89L：我记得程霸霸亲口说过，他不擅长药理学。 　　90L：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程霸霸十项全能。 　　91L：你以为的不擅长——挂科，人家的不擅长——95分:） 　　…… 　　120L：不对，现在主题呢？程霸霸找工作了，然后呢？去哪儿上班了？！ 　　121L：啊，程霸霸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读研究生啊？真的是因为祝学长吗？ 　　122L：我是楼主，今天工作日啊，我特么要实习的好不好，等会儿有空了再说 　　123L：靠，楼主跑这么快干什么，打个字能花你几个时间 　　124L：回121L，暂时没人知道程白术为什么不读研，大神有大神自己的想法，但肯定和祝开心没关系。祝开心虽然是江西的中医世家出生，本科在广中医，研究生因为程白术保送来燕中医。程白术本科在校的那四年（第五年实习听说很多老主任对他都很喜欢）把祝开心压成万年老二，还担心研究生干不过人家？可能程白术本身更倾向于临床，我老家川省的，今年暑假有在我们当地一个老中医遇到程白术在跟诊。 　　…… 　　164L：回124L，大佬知道什么内幕吗？多分享分享呀。祝开心中医世家出来的，程霸霸能压的过祝开心，是不是程霸霸也是中医世家？ 　　166L：我是124L，不是什么大佬，博士在读，研究生的时候申请成为助教，带的正好就是程白术那个班。程白术真的给我印象很深，举个例子，上针灸学的时候，学期一开始老师明确说学期结束的时候要求所有人会背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还有课本最后面的标幽赋。等快要结束的时候，老师就开始抽查，结果发现没几个人能熟练背诵的，气的让我背诵。我中医学的啊，我踏马也忘得差不多了，我灵机一动赶紧祸水东引，引到程白术身上。结果，人家真的从头到尾背了个遍，整整半个小时。我人都傻了！ 　　167L：助教，原来你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竟然这么心机！当年程霸霸背出来之后，老师更生气了，直接扣了除程霸霸外所有人的平时表现分十分！老子差点因此挂科！不过，程霸霸不怎么说家里事，只知道是粤府人，别的没了。 　　…… 　　199L：程白术被喊霸霸不是没有理由的，大四的时候，他在学校组织义诊外出时，通过望闻问切，发现警察学院一个女生不对劲，让她赶紧去医院查查胃，一查发现是早期胃癌，手术切除后，人家请程白术开药，程白术以没有执医证为由拒绝，并推荐去燕国医。听说后面这女生找老专家开的药都要让程白术看一眼，程白术点头了她才敢吃。 　　200L：程霸霸虽然不对外就诊，但是对校内同学还是会的。当年多少落枕腰扭伤踝扭伤，人家程霸霸一针就扎好了。这水平，别说是在校大学生，就是外面正经中医师，有这水平的有几个？别的不说，用三寸针申脉透照海，谁能做到？程霸霸可以！ 　　201L：唉，所以说人家是神仙，神仙下凡比较辛苦，我特么现在还记得那个视频，程霸霸和老师讨论金匮肾气丸里面用肉桂还是桂枝更好的那个视频令我震惊。【附链接：程霸霸学《金匮要略选读》与老师起争议】 　　…… 　　233L：这聊着聊着，又变成程霸霸个人专访了，唉，程霸霸已不在燕中医，但燕中医永远有他的传说。 　　234L：程霸霸上个月不是还经常出现在燕中医？一日是燕中医学子，永远是燕中医人。 　　235L：好了，终于有空摸鱼了，你们真能水啊，才一个小时，就已经两百多层了。话不多说，直接上图！【燕国医外墙专家图.JPG】 　　236L：？？？ 　　237L：？？？？ 　　238L：？？？？？ 　　239L：？？？？？？ 　　240L：艹，红底的证件照啊！给没去过燕国医的小伙伴介绍一下，一般这种红底证件照都是经过正式面试考核进去的，曲线救国进燕国医做专家助理的上墙是蓝底证件照啊！ 　　241L：要拿三份专家推荐信的那种面试考核？ 　　242L：只能用中医治疗手段的那种面试考核？ 　　243L：必须一周内见到疗效的那种面试考试？ 　　244L：回241L、242L、243L，我是楼主，是的！ 　　…… 　　288L：庄家通吃！！！【引用自3L】 　　289L：膜拜程霸霸，保我考试及格 　　290L：膜拜程霸霸，保我考试及格 　　291L：膜拜程霸霸，保我考试及格 　　…… 　　455L：此贴已终结！请勿跟帖水楼，拜学神去另开一楼。 　　———— 　　孙森作为大五学子，因为成绩优秀获得优先挑选实习基地的特权。作为燕京土生土长的娃，是对燕国医有特殊滤镜的，自然是选择燕国医和燕京中医院作为联合实习地址。这半年时间快到了，转眼来了这么大一个深水鱼雷？ 　　在论坛上扔完雷后，孙森立刻放下手机，偷偷瞥着这位传奇学长。天啊，真的刷新了燕国医的记录了诶。 　　程白术注意到这个偷偷摸摸看他的实习生，想着这个实习生今天陪他跑了一天也累了，便道：“你也是我们燕中医的学生？哪个专业的？” 　　孙森有点点激动，差点结巴，“孙森，学长我…叫孙森，是燕中医针推系的学生，明年毕业。” 　　程白术道：“好，不用这么紧张，今天我第一天上班，估计病人不多，来，我看看你底子。”现在他也毕业了，作为正式上班的人，看到这些青涩的大学生莫名生出点岁月不饶人的感慨。 　　孙森一下子提起心来，显然更加紧张，他顿时有种回到大学课堂被老师点名的肾上腺素飙升感。 　　两人未来得及说什么，诊室就进来一个拿着挂号单的女生，这女生一见程白术，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程大夫，您终于来上班了，不枉我天天打电话问客服。” 　　来人正是李琳，在燕国医电话回访时，李琳才恍然想起人家还不是燕国医正式医生。担心找不到神医，李琳每天风雨无阻地给燕国医导诊台打电话询问，直到今天程白术上班才放过导诊台。“您给我摸摸脉，看看还要不要针灸吃药。” 　　孙森暂时松了口气，连忙站到程白术身后，听着程白术与李琳讨论病情。想起还有个实习生，程白术便让孙森跟着摸脉，道：“痛经是女性同胞最常见的问题，也应该是最简单最好治的问题。” 　　孙森点点头，思索着，要是换他扎，他要扎哪些穴位，该有什么效果。于是，他主动了解病情。李琳见程白术没有反对，知道是想拿她当教学示范案例，不仅不介意，还非常开心地将所有检查报告和门诊病历掏出来。 　　翻着这些资料，孙森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基本燕京头部医院和门诊都跑遍了，中药和针灸都做过了，居然没有效果？ 　　程白术也不打扰孙森翻看资料，只对李琳说道：“你想尽快断根，就针灸、中药一起用，待你两个周期的经期都不痛经后再停治疗。” 第007章 教学 　　程白术针灸时，孙森非常积极地跟在后面观摩，却惊愕地发现程白术只扎了三针，右侧三阴交穴，右侧血海穴，还有下腹部的中极穴，没了？这就没了？ 　　待到孙森按照程白术交代，给李琳做完艾灸，便再次回在程白术身边，等着程白术开方。程白术看他一眼，便简单给他讲解李琳的病情。李琳化妆，面色看不出来，但舌淡苔白，舌下络脉迂曲，脉沉细，其次根据个人交代饮食习惯，素喜吃冰，四肢冰凉，典型的血虚寒厥症。又问：“这个方你觉得开什么比较合适？” 　　孙森想了想，“少腹逐瘀汤加补血药。”其实他摸脉没摸出啥，就是感觉脉搏在跳。 　　程白术摇头，道：“我知你意，这个病人，寒凝血瘀是有，但她的寒症不是少腹逐瘀汤能解决的。”程白术当场翻了翻病历，又道：“这些医生开的大多是少腹逐瘀汤，但无甚效果。” 　　李琳收拾好自己，好奇地凑上来听病情分析。 　　“少腹逐瘀汤的寒症大多局限在腹部，鲜少有到四肢冰凉。她更适合当归四逆汤，温阳与散寒并用，养血与通脉兼施。” 　　说完他便点开系统录入药方，刚刚录完药方，孙森再次纠结道：“学长，不是说细辛不过钱吗？为什么您下了九克？” 　　程白术回道：“细辛小毒，其中含有黄樟醚，这种有毒物质对肾脏有一定毒性。但在中药煎煮后，黄樟醚的含量能大大下降，不足以引起中毒。细辛温经散寒，可助桂枝温通血脉，细辛量少不足以辅助散寒。”还顺手给李琳勾了代煎的选项，李琳强烈表示自己在大学宿舍里煎药不方便，直接代煎更方便。燕国医代煎的流程极为完善，备注了煎药的特殊注意事项便让李琳去结算。 　　及至中午，针推一科科室主任兰松竹便召开一个小会，给针推科介绍新来的医生，“诸位，这是新来的程白术程医生，可是我从其他老主任手里抢过来的优秀人才！” 　　在座还有另外两个老主任顾文玉、刘之熙，二人眯着眼睛对视笑了笑，刘之熙道：“小程，日盼夜盼，可算是盼着你进来了。”只字不提昨天他们二人和内科的杜长兴等人吵得面红耳赤的场景。 　　顾文玉道：“我们这把老骨头也快退了，你可要好好努力，接过我们的棒子，撑起这针推一科。”撑起这针灸界，明明中药与针灸平起平坐，见鬼的，针灸在各方面评比上就是不如中药，连外墙上的专家介绍中干针灸的就是比开中药的少一半。 　　程白术道：“三位主任过誉了，白术会努力的。”这些主任一个比一个厉害，要不是知道他们的为人，怕是还以为在排揎他呢。 　　兰松竹显然知道点昨日的战况，道：“哈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可都欢迎你们后浪的崛起。”但她举双手赞成，人家针药并治，而且程白术本来就是针推系毕业的，来针推科怎么了？他可是写了“针药并治内外妇儿骨科疾病”，这不就是专治疑难杂症，来针推一科怎么了？同样的，这些话没必要和程白术一个小辈说。随后，她又介绍了一下三人手下的团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十来人，多为三四十岁。至此，这个小会便结束。 　　初入燕国医的第一个月，程白术的病人量并不大，偶尔挂号过来的病人留存率较高，加上这部分病人推荐过来的病人，相对都比较清闲。对此，程白术不以为意，医学总归是看经验的，他一个嘴上没毛的，被看轻再常见不过了。闲暇时，他便看看书，考较考较实习生孙森。就是孙森比较痛苦，天天在背书被提问背书被提问的循环中，更痛苦的是，程白术考的都是常见知识点。每次他回答不上来，就被程白术用一种疑惑奇怪的眼神看待。呜呜呜，他知道这些是基础，但是这些基础临床用不上啊！他能记住所有经络的走向位置又如何？ 　　“我这一个月来扎针扎这么多，你没看出什么东西？” 　　“左边的疾病扎右侧经络，右侧的问题扎左边的经络。”还有不管病多重多轻，针数都很少，效果都很好。 　　“我为什么这么扎？” 　　孙森想了半天，这个问题他还是有去找答案的，“左病右治，上病下治。” 　　程白术点头，“是的，《灵枢.官针》：巨刺者，左取右，右取左。巨刺是古九刺法之一，你莫不是以为我让你背经络巡行，背五腧穴歌、背特定穴没有意义？”见孙森没有特别的不服气，程白术继续说道：“举个例子，前天的病人是腹泻，一周前的病人是便秘，为何我都扎天枢？” 　　“针灸可以双向调节？” 　　程白术敲了敲孙森的额头，抬眼叹气，道：“选这个穴位的原因是什么？” 　　孙森猛然直面程白术无奈的眼神，一下子宕机，血色立刻往脸上冲。恍惚之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程白术的话语，只想到，难怪大学五年数不清有多少男男女女表白程白术。可惜了，程白术平日里并不爱笑，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回过神，孙森立刻回道：“在腹部，取天枢穴的近治作用。”不对，腹部的穴位多了去了，为什么单单选择天枢穴。 　　程白术不知道孙森怎么总是发呆，但想着这孩子也算努力，便不过于计较，道：“这是其一，天枢穴可是大肠的募穴，募穴是脏腑之气输注于胸腹部的腧穴，故而天枢可治大肠疾病，便秘是，腹泻也是。” 　　孙森若有所悟，他好像有些明白程白术的意思了。对于他们这些初入医道的人来说，善用课本知识才是最好的精进道路。接着听程白术说：“像是顾文玉教授善用五运六气来治病，刘之熙教授运用易经和子午流注，拿着八卦盘来治病，兰松竹主任一手飞针出神入化。可这些没有几十年功底积累，你觉得你能参透其中奥义？” 　　孙森面露同意，确实，那三位教授扎针的时候，看着真的和跳大神差不多，但跳大神治不好病，那三位教授是真的可以治病的，锦旗都挂满了诊室了！难怪学校论坛里的实习攻略都说针推系实习最佳科室是针推二科和三科，二科主打推拿，好好练习练习，他们年轻力壮干推拿不在话下，三科同样主打针灸，但三科的老主任针法繁复、手法多变，只要学上一招半式便可吃遍天下。女生推荐去针推四科、五科，四科是体质调理，成人与小儿都有，不管哪个方向都是极好的，五科更是美容科，哪个女生不爱美，这还不合适？唯有针推一科的三个主任都令人摸不着头脑，原本他以为他会枯耗月余，结果他被分配到程白术这里。 　　“好好背书，经络辨证和五腧穴、特定穴很好用的。其他的配穴方式，像是原络配穴、俞募配穴、八脉交会穴等更是重中之重。” 　　孙森只觉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孙森感动地看向程白术，只觉得学长真是好人，竟教了他这么重要的东西，这可是连学校老师都没教的内容！ 　　程白术看着孙森的模样，内心叹气更重。课本的知识很好，但老师讲得过于干巴巴，并没有细说如说将理论结合实际，导致大多数的学生毕业后，扎针凭感觉，疗效凭缘分。你说硕士、博士研究生？那挑的是老板，挑的是老板的人脉，学什么东西重要吗？ 　　程白术托腮，心想，还是最近这段时间接触顾文玉、刘之熙两位教授久了，不然怎么现在所思所想都有些忧国忧民了？虽从这一世出生、成长、学习到现在工作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再次重拾医术糊口为生，却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左右中医未来的发展，这个世界卧虎藏龙之辈可是不少，年幼时飘飘然的心态被打击得有多惨就不去回忆了。 　　转眼一瞥孙森信任感动的眼神，自觉并不好为人师的程白术补充道：“中药能治的病，针灸同样能治，端看你水平。哪怕是一样的病人，一样的穴位，你的效果如何，这便涉及到你的针法手法问题……” 　　孙森听的如痴如醉，连连点头，在小本本上疯狂写写写。要不是程白术将其中的道理掰碎揉开讲与他听，他怕也会将程白术打入跳大神但是能治病的行列。左病右治？老师课上说的最多就是穴位的近治作用，最简单的就是哪里痛扎哪里，肯定会有用，可你扎其他地方疗效可就不好说了。哪怕说透，他依旧觉得很神奇，他按照书上扎针，卵用没有，可学长按照书上扎针，病人就和“托儿”一样，扎一个好一个。 　　“中医更多的靠悟，今日你便要出科，记得日后好好学习，复兴中医。”孙森眼眶都红了，原来学长对他的期待这么大吗？“顾刘两位教授说得对，未来是你们的，以后的你也必将在我之上。” 　　孙森眼眶顿时就不红了，不，他觉得他不可以，再过二十年能不能追上现在的程白术都不敢保证，别说超过了。学长，过度的谦虚就是虚伪了啊！学长你手机没有学校论坛，但他有啊，您进燕国医在校内引来多大波澜你是不知道，一大波实习生即将来袭！ 　　孙森作为一个实习生，出科并转到燕京中医院的事悄无声息。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一到燕中院，就被同班同学层层围住，都是询问程白术挂上燕国医外墙的事，顺便打探一下教学风格。 　　孙森道：“程霸霸是个很好的人，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就是偶尔被程霸霸的眼神刺伤心灵，仿佛在问他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呜呜呜，程霸霸，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啊。为啥他混迹论坛这么久，都没人告诉他程霸霸还有过目不忘这项技能啊！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第008章 表彰 　　还没来几天的实习生柯雯雯还没来得及领会程白术的疑惑三连——你不会？这么简单你都不会？你怎么升到大五的？就迎来了派出所的大红色镶金边流苏锦旗。 　　新来的实习生柯雯雯：？？？ 　　瞳孔地震之下，柯雯雯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被科室主任兰松竹安排着和前来送锦旗的民警合照留影。当然，程白术站正中间，民警站两边，兰松竹和柯雯雯再站两边。要不是程白术手里“见义勇为、弘扬正义”的锦旗，怕不是就是个标准的罪犯被抓姿势了。 　　柯雯雯一脸恍惚，情绪随后燕京地方电视台播出采访之后达到了顶点。 　　【热心市民程先生！！！】 　　1L：上图镇楼！【附链接——燕京地方卫视：仅月余，燕京警方破获一起特大拐卖案，跨省追踪刑拘百余人】 　　2L：艹，拐卖犯必须死！五/马/分/尸起步，凌/迟刚刚好。 　　3L：艹，拐卖犯必须死！五百多个小孩，天啊，五百多个家庭…… 　　4L：艹，拐卖犯必须死！人民警察为人民 　　5L：艹，拐卖犯必须死！这才一个多月，全国警力大联合，是真的特大刑事案件了。 　　6L：艹，拐卖犯必须死！虽然但是你们知道楼主的重点是什么吗？ 　　…… 　　55L：艹，拐卖犯必须死！啊啊啊啊，才发现，热心市民程先生！！！链接没有出现，但是燕国医的公众号po出来了。 　　56L：艹，拐卖犯必须死！楼上一看就是没有认真看的，热心市民程先生出境了，在03:55的时候，民警张小贞接受采访，有晒照片，照片上就是热心市民程先生！！ 　　57L：艹，拐卖犯必须死！这个前缀是这栋楼必备的吗？楼上姐妹是用放大镜来看的吗？ 　　58L：艹 ，拐卖犯必须死！回楼上，不是必备，但是是内心真话。天啊撸，看完采访，我震惊了，我们读的是同一个大学吗？ 　　…… 　　111L：艹，拐卖犯必须死！同样都是二十多岁，人家的二十多岁得到官媒正面点评，我的…… 　　112L：艹，拐卖犯必须死！拿块豆腐创死自己吧 　　113L：艹，拐卖犯必须死！程霸霸回来燕京了，我以为他会变低调，结果不是，他还是一天三次地霸占我们燕中医的论坛头条啊…… 　　114L：艹，拐卖犯必须死！你们怕是不知道吧，程霸霸其实是住在燕国医提供的职工宿舍，其实程霸霸是第一个住宿舍的人。括弧燕国医直线距离燕中医后门不超过三百米，燕国医的职工宿舍就是燕中医的教职工宿舍括弧。 　　115L：艹，拐卖犯必须死！哭死，原来程霸霸还在我们燕中医啊，难怪动不动腥风血雨。 　　———— 　　有好事之人将这个帖子放到浪博上，这九曲十八弯的剧情引来吃瓜猹无数，然后纷纷折服在这热心市民程先生的颜值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才华？】 　　【甩个链接，来欣赏高清美颜。附链接——燕国医新入职医生简介及采访】 　　【谢谢集美，燕京本地的，打算明天就去挂个号近距离欣赏帅脸，等我消息。】 　　【草，一种植物，你们手速好快，热心市民程先生都没号了】 　　【废话，美色稀缺，花个25块钱能面对面聊天这还不好？】 　　【人家是医生，不是陪聊啊！把名额留给有需要的人，例如我】 　　柯雯雯还有点恍惚，前后差别有点大。 　　程白术手上闲下来，坐在诊桌后喝了口茶，对柯雯雯和后续被调过来帮忙的实习生道：“这段时间你们也忙坏了，等闲了请你们吃饭。” 　　其中一个实习生道：“老师，您水平这么好，估计闲不下来。” 　　程白术摇头，这一波算蹭流量。华国对拐卖儿童深恶痛绝，这一次估计是近十年来最恶劣的案件。现在案件结束，张小贞也能说些不要紧的消息。像是刑侦部门接手后，整个燕京警力都被调动起来，连带全国上上下下十余个省府都被联动，十分大手笔，这其中秦吴两家没出手是不可能的。最近医疗系统内出现整顿，说是落实医生医德医风文明建设，经程白术了解，这个特大拐卖案例有医疗体系的蛀虫参与。只后面这个消息不能漏，一漏，整个华国的医疗体系会迎来重大信任危机。 　　唏諵砜嘘了一下内里详情，对于拐卖儿童，程白术同样没有好感。特大刑事案件破获引来全华国的注意和自豪感，毕竟不到月余就解决，是超强执行力。更多的网友关注力还在案件本身，像是警方推出的精英警力，像是各大案犯嫌疑犯的行动轨迹和拐骗手段，又像是后续的被拐卖儿童归属问题，这期间出了不少感动场面。 　　程白术不过阴差阳错出了点名，他自我认识很清楚，能因为这件事来找他的都是身体健康、闲的没事干的人。等这阵子热度过了，他号源紧缺情况便会缓解。这些年轻人气血旺盛，某些小毛病只稍稍调整一下生活作息便不药而愈的。讲清楚了依旧要求治疗的，程白术也不拒绝，就当自己给他们提供了认识接触中医的窗口。 　　不刷微博的程白术不知道自己趁着这阵东风，让不少年轻人了解接受中医。 　　【啊啊啊啊，我要吹爆程大夫，真的神医，我腱鞘炎痛了快一个月了，程大夫一针就给我扎好了。】 　　【同样吹爆，我肠胃炎，扎了两三次就缓解得差不多了，我又可以吃辣了，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我就不同了，我是运动完了肌肉酸痛，只是没想到中医还能治这个】 　　【我本来是去治腰椎的，程大夫顺便给我治了痔疮……】 　　其中一个实习生董正午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对程白术道：“程老师，您看，这些病人还专门给你建了超话，超话就是拥有共同兴趣的人集合在一起形成的圈子。超话里还有不少人说要定期找您调理。” 　　第一次接触超话的程白术大为惊奇，翻了翻，发现里面更多还是贴照片，又释然了。行吧，食色/性也。突然，程白术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正欲细思，宣传科科长找上门来。 　　宣传科科长正是面试当天收取简历的人，是尤金磊，原为燕京日报报社编辑，因着某次特殊求诊经历，特地转来燕国医就职，已近十年，一手组建撑起燕国医的宣传科。尤金磊进了诊室，一看就是满室的病人，说道：“白术，恭喜恭喜，近来门庭若市，院里特地让我再来找您做个专访。” 　　程白术点点头，将诊室事务安排好后便与尤金磊找了个空诊室进行专访。 　　“请问对这次特大拐卖案有什么看法？” 　　“国家会送他们去最该去的地方，我相信国家。” 　　“有人在问是不是医生的观察力都这么好？” 　　“大多数的医生观察力都不会差，毕竟我们是最了解人体结构和心理的职业。” 　　“最近程医生的病人量大增，对此有什么感想？” 　　“理解大家对我的好奇，也欢迎各位了解中医、信任中医。中医药文化是一个宝库，博大精深，而我不过初窥门径，日后会不断学习精进。燕国医的专家医生也都非常厉害，宣传科也该跟进宣传。” 　　“会的会的，您这一下，宣传科又该忙起来了[苦笑]。最后您还有什么话想对您的病人说。” 　　“感谢各位选择我，我常常对病人说，治病看的缘分。若我治不了你会明说，是我医术不精，但请不要对中医失望。这话我送给屏幕前的所有人，当你觉得这个中医给你的治疗方案效果不好，请直接换医生，不要直接否定中医。谢谢！” 　　“不好意思，我好奇一下，请问程医生现在有遇到治不好的病人吗？” 　　“暂时没有。” 　　———— 　　【性感程霸霸，在线掰头】 　　1L：本帖不引战，请勿人身攻击【附视频：燕国医程白术医生院内专访】 　　2L：qiao，程霸霸高估我们这些菜鸡了，不是每个医生都那么牛逼能抓犯罪分子的。 　　3L：同意楼上，要这么厉害，那个拐卖犯就到不了程霸霸面前就被扣下送警察了。 　　…… 　　28L：程霸霸那句“暂时没有”才是最牛逼的吧。 　　29L：前面程霸霸那么谦虚还真有点诧异，结果人家欲扬先抑，是来凡尔赛的。 　　30L：热心市民没有《治不好的病人》 　　31L：暂时没有，就是说人家有效率百分百，呜呜呜，再也不烦老师吐槽我们朽木了。 　　后续这个帖子，因着论坛管理员担心引起舆论战，一边擦汗降热度，一边暗暗忖度这程白术还真是牛逼，动不动来个热度，听说微博还有超话有粉丝…… 　　估摸着是同样的原因，这个视频并没有安排宣广，反而是文字宣广文做了推荐，最后这个“暂时没有”也被和谐掉。 　　事后知道的顾文玉对刘之熙说，“楼上的行政也太过谨小慎微了，人不轻狂枉少年，白术这心气我十分欣赏。” 　　刘之熙道：“这是为了保护他，现在的医疗环境不比以前了，难得有个好苗子，不能折在这上面。” 　　顾文玉道：“要不是你前两天和老杜他们给白术要病人，我还怀疑你是不是恨屋及乌。” 　　刘之熙却回道：“要是我再次见到他爹，我还是会给他个大逼兜，那人就是欠揍。白术甩他爹十万八千里远的好，我也和白术聊过，他自己有意愿想接疑难杂症的病人。年轻人有这种拼劲儿，我也没有必要阻拦不是？” 　　小会最后以顾文玉的“行了行了，总归是要放手，趁现在身体还行多帮帮”为结束，联络了不少老朋友，打算先从医疗环境下手。最近这些年，动不动按闹分配、恃闹行凶他们也十分看不过去。 　　过去缺衣少食的年代，医生行医可不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如履薄冰。按照现在年轻人说的，就是吃太饱了，让这群人给闲的，还整出职业医闹、流水线团队了。 　　冬天的燕京，大雪飘飘，银装素裹，格外美丽。隐藏在这白雪之下，有人甘为孺子牛，有人决心给后浪铺平道路，同样也有人浑浑噩噩，不知时光流逝。 第009章 头痛 　　随着气温升高，燕京的雪被开始融化，变得泥泞。眼见太阳出来，却不散发热度，倒春寒一来，与冬日气温没有特别大区别，行人依旧裹着厚厚的外套。 　　程白术翻了翻日历，很好，今天是惊蛰，但是前日已春雷响动。肝气过早升发，估摸着这个春季肝病会更多点，顺手买了点逍遥丸，觉得先备为敬。微博的热度退去，程白术的号源开始变得充沛。对此，程白术并不意外，反倒是跟着的三个实习生有点落寞。问清楚原因，程白术只觉好笑，“行医是一辈子的事，心态放平稳，只有不断学习，不断精进医术，才能在这条路上长久地走下去。” 　　三个实习生振作起来，点点头，医学是唯一一个需要终身学习、终身考试的职业。他们不过有些不忿，明明程霸霸医术这么牛逼，怎么会没人呢？他们瞧着比当事人还急，真就皇帝不急太监急？ 　　从以前一天一个病人，到现在一天四五个病人，这不算进步？燕京医院多如黍米，医生更如天上芒星密密麻麻，起步难是正常的。本身大多数的疾病并不严重，在小病上，医生的水平差距并不明显。可这哪来那么多重病难病？ 　　既然没有病人，程白术寻思，那就给实习生提升提升？不能丢了课本。 　　一说起考较，实习生顿时就精神，再没有半点颓靡。 　　正值实习生内心哀嚎之际，一个中年男子手上提着厚厚的资料步入诊室，“程大夫，您好，我是老方，腰椎间盘突出发作很厉害的那个。”男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份，急的团团转。 　　老方边上的女人拍了拍老方，正准备开口解释，就听程白术安抚道：“我记得你，你算是我在燕国医的第一个病人，是腰痛复发了吗？” 　　老方见程白术还记得他，开心地笑了。他和李琳一样都是第一批程白术正式入职燕国医后找上门的病人，不过数次针灸，老方的腰椎间盘突出就不再发作，现在上班悠着点，时不时过来巩固一下，明眼瞧着没什么问题。从绝望到希望，不过几次针灸，老方格外感动。知道现在国家在搞拒绝红包倡议，便每回来时带上水果送予程大夫。哪怕程白术明确说医院正常收费，也依旧不改。 　　老方放下手里的苹果，回道：“程大夫妙手回春，我已经好了，这次我是来给我岳母询问的。” 　　说着，老方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老方岳母高龄七十有三，同样是腰椎间盘突出，因常年反复的疼痛和发作，老人家实在受不了，尤其是看着老方因腰椎间盘突出在床上躺了半年，内心恐惧便决定去做手术。彼时，被拒绝不能做手术的老方躺床上，羡慕能做手术的岳母。一家人经过商量，便将老人家送到了当地最好的三甲骨科医院做手术。手术非常成功，但是岳母瘫了。 　　是的，做手术前还好好的能走能坐，有点小毛病像是三高，但绝对生活自理没问题。结果做完手术反而躺床上起不来，坐也坐不住了？ 　　当时老方因为腰突发作，动弹不得，还是老婆自己回老家看望老母亲。再后面，老方来燕国医，遇到了程白术，治好了！而岳母还在床上躺着，岳母一家可以用愁云惨淡来形容。老方抽空和老婆去看望岳母，具体问清楚情况，便带着厚厚一大叠检查报告和住院记录来找程白术。 　　老方的妻子黄春华主动上前解释道：“医生说手术非常成功，但是术后我母亲却只能躺床上。后续做的检查都有在这里面……”指了指厚厚一大叠资料，继续说道，“检查都正常，没有问题。做手术的医生让我母亲回来修养观察一下，可是这都快两个月了，还是不行。” 　　老方揽住妻子的肩膀，予她安慰和依靠。黄春华擦掉眼泪，期待地看着程白术。她老公当初那么严重都可以恢复正常，那她妈妈应该也有救。 　　程白术翻完检查报告，大致瞥一眼住院记录，就将这些资料扔给围在后方的实习生，对老方夫妻道：“可以试试，老人家在哪里？” 　　黄春华眼泪都快下来了，立刻道：“程大夫，我妈妈今天就能从黑府赶过来，我们现在就预约您明天的号。” 　　程白术点点头，夫妻俩便立刻离开去安排母亲来京事宜。 　　因着明日还来，老方夫妻便将资料报告都留下，也同意程白术将他岳母作为教学示范的要求。 　　老方夫妻一走，柯雯雯便问道：“老师，这做手术成功了，为什么还躺床上起不来？”这就有点违背他们的认知了。 　　程白术道：“你们也都在中医院那边待了半年，这腰突手术是从哪里动刀？” 　　董正午道：“在脊柱上。” 　　“正是，脊柱在我们中医里可是督脉，督脉为阳气之海，这做个手术，气血损耗，阳气升发通道受阻。老人家气血差，再来个大出血，能下来手术床那都是老人家身体够硬。” 　　“可是……可是脊柱上动手术的人很多。” 　　“是的，所以做完手术再过来针灸的病人效果也会更差，他们的经络是被阻断不够通畅。椎体手术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手术中将部分骨质切除，再进行髓核切除，椎体与椎体之间的稳定性下降，附近的椎体受压迫会越发厉害，不出几年便会再次复发。复发后做手术，手术后复发，反复几次，医院会直接上骨水泥固定椎体，届时病人的活动度及生活质量大大下降。” 　　三个实习生面面相觑，啊这……他们还真没了解过，只以为手术是无敌的。 　　程白术一看他们神情，就知道他们想什么，越发无奈。中医式微便在于此，连中医生中医师都不相信中医，这如何去传播传承中医？即便他自觉扛不起中医大旗，但面对这种局势还真有点肝火上升。 　　决定等会儿吃点逍遥丸，避免肝气郁结的程白术说：“腰椎间盘突出和颈椎间盘突出，算是现代常见疾病，你们都是燕中医出来的学生，可不能说连这么简单的疾病都治不了。” 　　几个实习生面色羞臊通红，他们……可能还真治不了。 　　程白术：…… 　　你们真的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实习生！ 　　翌日一早，老方夫妻推着轮椅进了诊室，身后还跟着另外一对夫妻。程白术起身查看，轮椅里的老人面色惨淡，腰间绑着绳子，将她固定在轮椅上。 　　程白术直接说：“老人家，昨日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你过来我这边摸摸脉，看看情况。” 　　老方将轮椅推到诊桌边上，另外一对夫妻则是老人的大儿子黄俊华和大儿媳方凤，也就是老方的大舅子。黄俊华见程白术将目光移到老母亲腰间的绳子，便解释道：“程大夫，您好，我是患者的儿子。我妈妈手术后只能躺着，起不来，坐也坐不住，说是没力气，只能拿绳子固定住。”不然会滑下来。 　　好在老人家上半身动作不影响，蜷缩在轮椅里的老人家将左手放在脉枕上。程白术伸手，将中指在老人的掌后高骨内侧关脉，再下寸脉尺脉。三指不断调整力度举按寻，细细感觉。 　　诊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盯着面容沉静、不慌不忙的程白术。随即，程白术摸着老人右手的脉，内外推寻。 　　程白术身后的三个实习生只觉得诊室内的暖气开得有点足，他们热到有些冒汗了，这种安安静静的氛围比嘈杂哭嚎的声音更让人神经紧绷。 　　三五分钟后，程白术又看了看老人家的舌苔和舌下静脉，便让三个实习生轮流摸脉。这空挡处，程白术对更加紧张的家属和老人说道：“还可以，能治。” 　　短短五个字便让五个人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还没下针开药，他们便相信了，因为老方这个例子实打实摆在这里。 　　三个实习生摸完脉了，神色却愈发紧张，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厉害。 　　程白术道：“来，你们昨日里也看了报告，说说你们的判断。” 　　推诿之下，柯雯雯被最先推出来，理由是，她跟师时间最长。柯雯雯内心暗咒，码的，不知道照顾照顾女孩子吗？ 　　随后她便被程白术的目光吓得无暇多思，开始磕磕绊绊地说：“老人家两个月前做的手术，术中出血量可，但考虑老人家年老体衰，气血过度损耗，加上双手脉弱，都快摸不到了，可以考虑是气血亏虚。针……要下足三里提气补气，另外还有三阴交、血海……”犹豫了下，又说到，“中药可以考虑补中益气汤加四物汤来补气补血。” 　　柯雯雯结束后，便到董正午，董正午原本挺直的腰杆，在程白术的目光下慢慢萎顿下来，同样化身小结巴，“我的想法和雯雯类似，但……但我觉得补阳气更重要点，方剂……应该选补肾壮筋汤，补益肝肾、强筋壮骨。” 　　程白术眼神越发平静，让人看不出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最后一个实习生孟扬天觉得自己最后一个回答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应该前面回答，不至于一个人承受满室目光。没有压轴的能力，装啥逼啊。 　　孟扬天心率直逼一百，“方剂……方剂我选十全大补汤，可以温补气血，治各种虚症。” 　　程白术只觉得头更痛了，这三个明显没摸出什么东西，就着他昨天那句“气血损耗”来来去去地讲。就这水平，何愁中医不亡？ 　　头痛的程白术取过针，在老人家双手后溪穴下针，针下果然是空虚如打棉花拳，轻针慢捻，慢针细捻。 　　“啊——” 　　老人家短促一句惊呼，只觉得两边手臂酸麻胀痛，仿佛是扛了重物一下午之后的肌肉酸痛。程白术停下针，针下阻滞感不强，但既然老人家有感觉了，便以她感觉为准，稍后平复一会儿可再调针行气，加强疗效。 　　稍等了五分钟，程白术便让黄俊华把老人家腰间绳子解开，看看老人家能不能自己坐得住。黄俊华有些犹豫，可老方却立刻上前一步解开绳子，黄俊华臆想中的老母亲坐不住下滑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老人家听从程白术指示，尝试着慢慢直起腰，结果真的可以！直腰端坐在轮椅里！ 　　黄春华：“！！！” 　　黄俊华夫妻：“！！！” 　　七十多的老母亲：“！！！” 　　三个实习生：“！！！”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卧槽”！ 第010章 开方 　　三个实习生眼睛都瞪大了，等了片刻，程白术给老人家行针，这一次针下的阻滞感更加明显。在老人家再次惊呼之下，程白术停针，便吩咐道：“老人家，你试着站起来看看。” 　　老人家看着年轻俊美的程白术，咬牙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站住，又让儿子儿媳慢慢松手。躺床上两个月的老人身形有些晃悠，却还是站稳了。这一刻，老人家和黄俊华夫妻、老方夫妻都忍不住哽咽。 　　老人家还没站够一分钟，程白术便让老人家继续坐着，说：“老人家你还是继续坐着，避免损耗刚刚补过来的气血。”闻言，老人家立刻在女儿女婿的帮助下回到轮椅，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将程白术的话语奉若圣旨，神医的话岂能不听？ 　　病患及家属安安心心地等着程白术下一步动作，程白术下一步便将眼神移到实习生身上。三个实习生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便听程白术说道：“前一阵子因着忙碌，我未来得及教你们，现在正好有个病人，我以此为病历，分析与你们听，日后你们要将门诊病历负责起来。” 　　原本想着他们干针推的，又不是内科，门诊病历都不是重点，结果这些实习生真就走马观花，半点不上心，那还不如让他们动动笔，长点记性。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病历。” 　　三个实习生有志一同地掏出小本本开始动起笔来，柯雯雯还主动掏出录音笔，明显是怕等一下来不及记录还能回去继续听。 　　“检查报告和资料你们昨日也看了，其实这里面都不是重点，唯一的重点就是这老人家身体底子还可以。今日病人进入诊室时，面色淡，偏向苍白无力，少气懒言，动作迟缓，这都是典型的气虚之症。”诊室内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老人，然而老人现在称得上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不过想想半小时前的模样，倒也没觉得有错。 　　程白术顿了一下，说道：“而在问诊过程中，老人表明虽有畏寒怕冷，但四肢手脚并不冰凉。对于冷热，无明显偏嗜，日常自觉没有发冷发热。这个症状便排除阳虚，虽气属于阳，但气虚与阳虚还是会有些许区别。” 　　董正午面色讪讪，知道程白术说的是他。 　　“再察脉诊，左手寸关尺主的是心肝肾，代表一身血的荣枯；右手寸关尺主的是肺脾命门，代表一身气的兴衰。老人家年龄摆在这里，气血必有不足，但右手脉象明显比左手脉象来的更弱、更无力。《脉经》有言：弱脉极软而沉细，按之欲绝指下。” 　　“最后看其舌象，舌苔淡白，但舌色暗淡，舌下络脉迂曲深紫，明显体内有瘀。术后已两个月，可以考虑因虚致瘀。气虚为本，血瘀为标，开方需得用补阳还五汤。” 　　孟扬天想了想，问道：“老师，补阳还五汤不是用于中风引起的偏瘫吗？” 　　程白术回道：“莫要教条主义，课本上并不能完全罗列所有能够使用的场景，更多的只是将治证告诉你。补阳还五汤具有补气、活血、通络的作用，主治由中风之后，正气亏虚，气虚血滞，脉络瘀阻所致疾病。这老人家不正是正气亏虚、气虚血滞，脉络瘀阻？” 　　“辩证和方剂都出来了，针灸选穴为什么选后溪？” 　　实习生三人眉来眼去，半天没想到原因，气虚血瘀，不是应该补气活血，可后溪哪有补气活血的作用？真要选，柯雯雯所说的足三里和血海都比后溪更合适。 　　“病人出事是因为在腰椎上动刀了，导致气虚，加之督脉受损气血运行阻滞。病人真正要通的经络是督脉！后溪，八脉交会穴中它通督脉，因着做手术，气血阻滞情况较之常态更加严重，这才两边后溪都扎，加强通督脉的作用。”至于足三里、血海？靠这两个去通督脉，那怕是得到猴年马月去。 　　“针灸从来不是扎针数量越多越好，按老人家这种身体情况，针数越多，过程损耗的气血便越多，得不偿失，还不如取重点穴位。” 　　家属四人听的云里雾里，一大堆的中医专业术语，他们根本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从程白术的话语中提取出要点——老人的病并不严重，甚至十分简单！黄俊华夫妻紧握彼此的手，对他们而言，这个家庭向死而生。 　　半小时取针后，程白术对病人及家属说道：“好，今日针灸就先这样，后续开了中药带回去慢慢喝。” 　　开方时，程白术再次对三个实习生说：“病人年老体衰，经不得大剂量的活血药，开药时，以补气为主，用的是生黄芪，补气效果较炙黄芪、蜜黄芪等更加猛烈，气行血自行，淤血也会随之散去。方中用的是当归尾而非当归，因其活血之功较当归强，可以活血通络而不伤血。赤芍、地龙、川芎、红花、桃仁等药辅助活血通络。” 　　说罢，程白术打下剂量，生黄芪的量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二十克。三个实习生倒吸一口凉气，而其他的药物剂量不过正常十克到十五克之间。 　　“这……”生黄芪的量也太大了吧？ 　　一周时间，老人家天天前来报到，有时是黄俊华夫妻陪同，有时是老方夫妻陪同，但相同是几人脸上都是盈满笑意和希望。 　　黄俊华私底下和妹夫讲，在黑府也不是没找过中医，开的中药一缸一缸的，扎的针都可以扎成刺猬了，可就是没用！这神医看着脸嫩，却没想到这医术竟如此超绝，仅两针就能让老母亲站起来，不过七天时间，他们已经打算把轮椅捐给有需要的人，希望将这份好运传承下去。 　　老方哈哈笑道：“过年的时候劝你们赶紧来燕京，你们不听，非说当地哪个医生哪个医生好。要是没拖这个月，估计母亲能少遭很多罪。” 　　黄俊华给自己来了几个巴掌，开心道：“这不是见识短浅吗？我已经发了朋友圈，以前接诊了妈妈的医生都来询问。呸！一群庸医，竟然还觉得我是骗子，这分明巴不得我妈躺床上一辈子给他们送钱。” 　　程神医扎两针，收费二百，但他们却一点都不觉得贵！知识和技术是无价的，况且黑府那边的中医扎针收费没见比这便宜，但一点效果都没有，还不如把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待到治疗结束，将发票清单带回黑府还能报销，真正自己出的并不多。听程神医的说法，老人家后续只要持续一周时间的针灸，以及带药带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根治。根治啊！他们最初的想法只是能坐起来就好了…… 　　而杜长兴看着手里的药剂单，摇头道：“这到底还是家学渊源啊，一百二十克的生黄芪，处方中果真就是粤府的痕迹。” 　　邓修元道：“人家粤府待了多少年，燕京才待几年？没有痕迹才是稀奇。” 　　马兰笑眯眯，说：“管你北派南派，能治好病就行。” 　　杜长兴拍板道：“行了，后续慢慢放开授权，我们被粤府那群人骂保守不是一天两天了。” 　　后续开药时，程白术还奇怪了一下，怎么一样都是一百二十克的生黄芪，上一次药房就过来要签字了，这一次却不需要？ 　　转眼将这件事遗忘的程白术对老人家和黄俊华夫妻说道：“治疗已经结束，你们不需要再来做针灸。这一次开了半个月的中药，没有意外的话，这一次喝完也就不用再喝了。” 　　老人与黄俊华夫妻目露感激，连连点头。离开前，黄俊华夫妻掏出了一面锦旗，道：“程大夫，我知您并不缺这面锦旗，但这是我们的心意。” 　　锦旗展开，上书——德医双馨，妙手回春。 　　程白术怔忪片刻，明显没想到。看着三人满目感恩之色，心下微动，于他而言，这是一份工作，可对他们…… 　　宣传科科长尤金磊闻锦旗而至，十分积极地拿着单反拍下这一幕。嘿嘿，宣传科材料来了！ 第011章 同意 　　程白术见尤金磊今日的笑容格外开朗，便问道：“可是好事将近？” 　　尤金磊点点头，道：“是的，我爱人刚刚查出来怀孕两个月。” 　　“恭喜恭喜。”知道尤金磊今年也40岁了，前年恋爱，去年结婚，今年就怀上了。虽说男女四十左右生子，是比较晚，可在这燕京也没办法。尤金磊原是翼省人士，在燕京打拼十余年才勉强落地生根，已经算是年轻有为了。“好好保重，你夫人属于高龄产妇，更要注意。”尤金磊妻子今年也38岁，第一胎，加之程白术隐约听说她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好，在燕京工作十余年也是一身病。 　　话毕，尤金磊脸上透出些许忧愁。可不是，他前些年因为加班工作导致脑梗，住院住了快一个月，这两年因着院内这么多的专家资源身体才算缓过来。而他妻子，过去十余年的工作，现在身上杂七杂八的病也不少，纤维肌痛综合征、心脏神经官能症、子宫肌瘤和子宫内膜异位症等，同样调理了两年，现在可以自然受孕，但这接下来还有七八个月，也不知道妻子身体能不能撑住。 　　见状，程白术道：“无须多虑，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尤金磊点点头，想起楼上老教授说过，能自然受孕，代表身体阴阳处于相对平衡的状态，否则也怀不了。怀胎及月子期间能养好，他妻子的体质还能扭转过来，也算一桩幸事。 　　连连感激之后，尤金磊又与程白术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妻子怀孕，他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加班到凌晨才回家了。他要早点回家陪妻子，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在单位内将事务处理完。 　　三个实习生嘀嘀咕咕好一会儿之后，对程白术说道：“老师，宣传科要给您写篇宣传稿。后续学校论坛里肯定会有转载，我们能否将这一次的病例整理整理，发上去？” 　　程白术诧异一下，“我都已经毕业了，这学校论坛还有转载与我有关的东西？”他连微博都没有装，别说关注学校论坛了。他以前也只是听吴辛卯说过这上面会有各种各样的排行，像是学霸榜，校草榜，导师榜之类的，还以为像他这种早已毕业的，应该关注度不高才是。 　　实习生：“……” 　　程霸霸，请您对自己的能力有点信心。原本学霸榜、校草榜是没您了，可您就读五年期间你可都是霸榜的存在。好不容易下去一年，因着您入职燕国医，再次进入榜单排行，这一次是名校友榜。虽然您现在排名在二十开外，可在您前面的都是五六十的大主任啊！而且您的排名还在上升，前一段时间就从五十开外提打了二十开外，原因是打击拐卖团伙。 　　想了想，程白术同意了三个实习生的请求。 　　三个实习生表示为了充分体现程霸霸的厉害之处，还特地找安保处要了相关的视频监控，连带着整理了当初拍下来的资料报告、录音等。电脑技术勉强还行的董正午和孟扬天一起研究着给视频和资料报告等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之后上传。 　　他们仨研究了一下，起了个自觉吸睛的标题——【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01：千里寻医，瘫痪老妪上演医学奇迹】 　　1L：我是题主，这个标题含量UC震惊部百分百，但同样百分百保真。 　　2L：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个标题，看得出来题主很有野心。 　　3L：稍等，我是楼主，等我将资料整理好全部加粗加亮，需要的自提，不是标题党，谢谢。【附病人基本情况、检查资料等】 　　4L：虽然但是这是手术失败了吧？ 　　5L：楼上没认真看，髓核切除，术中出血量不大，术后伤口恢复良好，没有感染红肿，也没有术后并发症，这个手术就算成功了。 　　6L：啊这……成功了，人起不来？ 　　…… 　　22L：手术成功了，手术医生让回去修养，只是两个月都没修养好。【附病人两个月求诊病历、检查报告及所用方剂、针灸】针灸穴位不明，仅图片以供参考。 　　23L：看着这老婆婆好遭罪啊，这全身上下都扎遍了吧？ 　　24L：这是有用还是没用啊？ 　　25L：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有用，还需要来找程霸霸？ 　　…… 　　59L：请问各位，如果是你们遇到这个病人，你们怎么治？ 　　60L：对不起，我是个废物。 　　61L：对不起，我是个废物。 　　62L：对不起，我是个废物。 　　…… 　　88L：好了，不要打哑谜了，我知道程霸霸肯定是把这个病人治好了，请问怎么治的呢？ 　　89L：呵呵，跪倒在程霸霸的光辉之下吧【附第一天治疗监控视频、开方和录音】 　　每次刷新都能有新评论的帖子安静了近五分钟，所有人都去看这份监控视频和录音了，紧接着，评论迎来井喷。 　　90L：对不起，是我低估程霸霸的水平。 　　91L：你程霸霸还是你程霸霸。 　　…… 　　150L：我是楼主，我们三个准备出科去别的科室轮转，建议接下来被分配到小伙伴可以整理整理病历发上来共享。PS：程霸霸性格很nice，只要不过分的请求，都会同意。 　　151L：我怎么感觉好像经过程霸霸一分析，好像也不是很难…… 　　152L：你看看那叠厚厚的求诊病历，再掂量掂量自己水平再说！ 　　153L：我是跟着程霸霸实习生之一，其实程霸霸就翻了翻检查报告，看了看手术记录其他都没有看。 　　154L：同实习生之一，问过为什么不看，回：错误的治疗思路没必要看。真该感谢程霸霸没在病人面前说这话！ 　　155L：没有用的治疗记录比厕所里的草纸都不如，程霸霸真直白。 　　156L：《性格很nice》 　　…… 　　230L：谢谢分享，那以后我们遇到这样的病人，扎一样的针不就好了嘛？ 　　231L：楼上蜜汁自信。 　　232L：不可以？ 　　233L：你知道你和主任高手差在哪里吗？针法啊！哪怕程霸霸给你讲透了，你扎针的效果就是不如人家程霸霸。别的不说，以视频中的后溪穴为例，后溪定位怎么定位你们都知道，这地方能扎不痛就很厉害了。还别说，病人的针感是整条手臂！据询问，老婆婆后期针感是通到督脉，整个脊柱督脉都热起来啊。 　　…… 　　301L：后面程霸霸有给我扎后溪体验，亲身感受！！整个督脉都热起来了！！艹，用体温枪测，脊柱温度较两侧肌肉高0.2℃。程霸霸表示，病人年老体衰，所以需要好几天才有相应的针感，我们是年轻人气血旺盛，第一次就可以。PS：程霸霸有说，病人求诊之日是惊蛰，惊蛰之日，阳气上升、气温回暖、万物复苏，所以效果会比白露之日好。 　　302L：你们就说吧，这水平你们谁做得到？ 　　这句话一出，这个帖子宣告死亡，谁敢应？不少研究生博士生自诩学历高，而程白术才本科，默默试了试都闭上嘴。人程白术可以两针让瘫痪老妪原地起立，现场上演医学奇迹，就这水平……倒吸一口凉气，这程白术越发恐怖了。 　　祝开心怔怔地看着帖子，看上去有些失落。其实不单单是失落，还有沮丧。他以程白术为目标追逐而来，可转眼就发现程白术的水平甩他十条街。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当夜通话时，祝开心的父亲敏锐感觉到祝开心的心结，便道：“你所说的程白术我知道。” 　　“父亲你知道？” 　　“当初程白术二十岁大学暑假时，有来拜访过你爷爷，跟师跟了将近一个月。” 　　“为什么我不知道？” 　　“当时你去参加你们学校的技能大赛培训营了。”祝父说起程白术也有点感慨，当年爹就说了这程白术的悟性举世无双，现世的职称等级卡不住这年轻人，原以为过誉，却不想一语成真，再想想祝开心，爹的批字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祝开心心绪更加复杂，他为了能打败程白术，每次暑假必定参与技能大赛培训，原以为程白术也是如此，结果……第一次这么深刻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比不上程白术，这个发现更让祝开心难受。 　　同样被批资质一般，现在已经是省中医院主任的祝父说道：“你也莫要灰心，这一辈子长着呢，龟兔赛跑、后来居上未必不可能。” 　　挂断电话后，祝开心还是觉得有些心梗，随后被吴辛卯揽住肩膀，就听他说：“开心，走走走，医院最近有个投票，说是可以选燕京其他医院的医生来燕中院。我们去看看有什么选项……”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最讨厌你们北方人恃高欺人了，矮你们十厘米怎么了？他这身高在赣省也是拿得出手的啊。 　　“行行行，也不知道你矫情什么，还是你们南方人都这样啊。不对啊，程白术他粤府的就没有。”身高185的吴辛卯完全不知道身高175的吴辛卯恼什么，还特意把身高183的程白术提出来对比。 　　两人边走边说，才将这件事情讲清楚…… 第012章 求诊 　　实习生一波又一波，程白术思忖，难怪实习时，带教老师对于实习生的态度挺无所谓的。换位思考，还真如此，过了一下遇到的实习生，程白术暂时没有找到一个比较合心意的。兰松竹道，要是遇到满意的，可以考虑可以走一走专家助理，又或者是招入自己团队，不走燕国医渠道。针推二科主推拿，那边医生团队里需要治疗师更多，走的便是这私人团队的法子。 　　宁缺毋滥，这是程白术的想法，便将事情按下，打算等等。 　　新来的实习生孟小山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偷看程白术，哇塞，活生生的程霸霸呀！论坛上的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已经更新到33了，他即将接过前任的棒子，准备第34期。 　　把实习生拎过来考较基础功，果然又一个稀巴烂的。 　　解救实习生的人来了，是病人——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步入诊室。 　　程白术下意识地评估来者，年轻清爽，两人都不过二十一二的年龄，一沉稳，一活跃，性格瞧着互补，举止间……应该是一对男鸳鸳。 　　程白术不歧视男性与男性之间超乎友谊的感情，上辈子豪门大户之间也有不少断袖分桃，甚至引以为风雅之事。只不过这辈子的人传宗接代的观念淡了，国家承认同性婚姻法。 　　不过几秒，两人已走到程白术面前，穿衣风格更加阳光活跃的年轻人问道：“您好，程大夫，是我需要看病。” 　　他看了看诊室，诊室角落里有个病人正躺着针灸，实习生也在那病人床边做艾灸，诊桌附近只有大夫和他们二人。这程大夫年轻俊美到有些不可思议，作为一个颜控，他多看几眼。仅限几眼，再多，家里醋缸子要发作。清了清嗓子，他有些忸怩地说道：“程大夫，我来治痔疮。” 　　接过挂号单，若非程白术耳力惊人，他是听不见这句话的。 　　可能是开口之后，内心羞臊褪去，年轻人柏有然恢复正常的语调，只是音量依旧较小，“我是内痔、外痔、混合痔都有，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还是复发了。前面的医院说只能做手术，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愿意再做手术了，便想来找中医治疗。”挂号的时候这档子事不敢找老专家，便兜兜转转找了个最年轻的医生。 　　程白术点点头，确实，痔疮只会动刀，这是最为诟病西医的地方。若痔疮正在肿胀疼痛期，这属于急症，医院为了患者安全起见，必定选择手术，而手术后不久又会发作，这根本就不是手术可以解决的。可痔疮在中医里不过是最最简单的小问题！ 　　见程白术没有过多惊诧或者异色，柏有然又磕磕巴巴地说：“如果……如果可以，我想好好保养保养我的菊花。” 　　说完，他已经羞得满面通红。一边沉稳的男子居行一补充道：“就是希望可以保养保养谷道，日后好行事。” 　　柏有然一胳膊肘捅了居行一腹部，这话说得，他们是来看病的，不是为了那档子事儿来的。不对，好像也确实有一部分那原因。 　　这意有所指，瞎子都能看到了，别说程白术心如玲珑之人。只是这秀恩爱秀到他面前来了，内心毫无波澜的程白术回道：“好，那便先治痔疮，治好之后再说保养一事。” 　　柏有然问道：“请问程大夫，这需要多久的疗程，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程白术回道：“看你配合情况，快的三个月，慢的半年。”其实，如果配合，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结束，但话不能说的太满，避免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却不想，柏有然愕然道：“这么快？”他还以为怎么样都要一两年。 　　程白术看了他一眼，又说：“治疗期间，不能熬夜，不能饮酒，房/事节制即可。” 　　“不用戒辣？”柏有然更加奇怪，他是川省的，没有什么事情是辣椒解决不了的。结果因为痔疮，所有医生都和他说禁食辛辣刺激。这小大夫不要求？ 　　“微微辣微辣可以，变态辣不可以。” 　　作为一个粤府人，他实在不理解喜欢吃辣的人的心理，辣味那么浓重，食物本味都被盖住了，这是吃食物，还是吃辣椒？ 　　不知道被求同存异的柏有然都快哭出来，他已经快两年没有碰辣椒了。 　　见状，居行一立刻问道：“请问房/事频率是否有要求？” 　　柏有然回神，龇牙咧嘴，暗忖，肯定不行啊，这问了不是求打脸嘛？却听程白术说道：“最多两周一次。” 　　居行一立刻握住柏有然的手，他回去要遵医嘱。 　　该问的都问完了，这时候的居行一、柏有然完全没有考虑这个医生行不行，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了。问症探脉之后，程白术询问是否能长期稳定喝中药。 　　柏有然蹙眉，想了想，说道：“程大夫，并非我不愿，我职业不稳定，需要我到处跑，中药实在不方便。” 　　程白术又问：“中药汤剂不方便，那颗粒剂和外用膏呢？” 　　外用膏一听就知道怎么用，可颗粒剂？ 　　颗粒剂是指中药药方经过一定程序的煎煮浓缩之后的干燥颗粒状制剂，服用时加水冲服即可，类似板蓝根颗粒。这个剂型在华国大陆是叫颗粒剂，在湾湾则叫科学中药。各省份各医院的颗粒剂制作方式也不一样，燕国医这样的制作方式比较复杂，基本都要隔天拿到，可以保证和汤剂一样的效果。有的贪图省事，直接每味药浓缩成颗粒，再组方，这样的颗粒剂效果就差的多，缺少了药物煎煮过程中的化学反应。 　　颗粒剂的费用会更高，但显然柏有然和居行一都不是缺钱的主儿。 　　美滋滋的柏有然趴在推拿床上，还有些紧张，“程大夫，这扎针痛不痛啊，我有些怕疼。” 　　程白术消毒后，飞快地下了两侧承山穴。捻转时，柏有然惊呼，“有电！有电！！” 　　收手后，确定柏有然现在正在发作期，便血、肿胀、跳痛，又在手臂上下针孔最穴，问道：“现在感觉一下，还痛不痛？” 　　柏有然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啊，真的不痛了，感觉变小了，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程白术道：“针灸就该立刻见效。”随后又在柏有然尾骶部寻找阿是穴，直至某个点，柏有然喊痛便停。 　　柏有然有点憨，还道：“没想到速度这么快，我还以为中医都是慢郎中。” 　　待做完隔姜灸，程白术便准备给柏有然开外用的膏方。考虑这个膏方使用时间较长，没办法与汤剂一样每周调整用药，加上柏有然爱吃辣，更需要止血止痛、润肠通便，片刻，程白术开始打入药方：槐实、槐花、地榆、五倍子、野菊花、甘草等。哪怕柏有然因工作之故未能定期治疗、服用中药，单这槐实膏连续使用几个月也能有效果。 　　程白术又说道：“这膏方制作时间较长，你去问问代煎处的膏方办，需要多长时间能拿到药。”膏方制作流程并不难，就是太耗时间了，要是前面排队的人多了，还真有可能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拿到。膏方分内服和外敷，制作方法比较复杂，基本都要一周起步，像是秋冬季节，膏方排队要排的更久。 　　居行一特地跑了一趟，问清楚各项事宜，确定下周能安排的上，便对程白术道：“这段时间有然能呆燕京，我们应该能天天来治疗，也请程大夫顺便开一下汤药。” 　　随后，程白术给开了黄土汤和补中益气汤两个方，交代好服药的时机和区别。两人相携而去，程白术感慨一下，这燕国医还真的是药物齐全，连灶心黄土都能找得到。也对，连膏方、磨粉之后装胶囊、大蜜丸等较为特殊的剂型都有，这中药种类不过尔尔。 　　这时，实习生孟小山偷偷摸摸靠进来，问道：“老师，请问这痔疮的中医治疗效果如何？” 　　说起这个，程白术立刻询问道：“你觉得中医能不能治疗痔疮？” 　　孟小山很想说不能，毕竟百度百科上可是将手术列作第一治疗手段，就是全国上到首都头部三甲，下到十八线小县城的社区，都是默认手术的。但这话不能说，毕竟程白术那么多次出乎意料地用中药针灸治疗他们眼中不能治的疾病。于是，孟小山正气凛然道：“当然可以！” 　　他以为程白术会详细为他解答，结果却被反问，“中医应该如何治疗痔疮？” 　　“……”程霸霸您不要出人意表啊，犹豫一会儿道：“中药和针灸都可以治疗痔疮引起的便血、疼痛肿胀。”可是消痔疮……这长出来的东西还能收回去？ 　　程白术蹙眉看着孟小山，孟小山被看的心肝颤抖，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沉默半天，就在孟小山越来越慌之际，程白术道：“这个病历柏有然你接下来好好随诊观察。” 　　孟小山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只要程霸霸您不要这么渗人地看着他，什么事情都好说！！！ 第013章 狗粮 　　兰松竹来找程白术，笑着道：“你倒是人气好，中医院那边请你过去，说是会诊。” 　　会诊？又不是同一个医院的，哪门子会诊？ 　　“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消息灵通。”兰松竹未料到程白术不知道事情原由，只能解释。 　　原来是燕京中医院为了提高院内实习生、规培生、进修生的积极性，特地民/主地让他们投票选择来院会诊的医生，圈定范围是燕京中医药大学直属或者附属医院的医生。其实最开始中医院已经计划着可能要去请一些老教授或者最近网上比较有名的来，像是燕中医以前的院长杜长兴老教授，又或者是号称华国人最后生命最后一站的东垣北医院里网上粉丝千万的医生沐梦之，又又或者是前年拿到国家科学技术奖一等奖的团队负责人宁远。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得票数最高的居然是程白术。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中医院领导拿到投票数据的时候还懵了一下，后面才反应过来这个是燕国医去年新来的医生，而且因为抓人贩子还在网上火了一段时间。他们不怎么关注时事，后续这个程白术不是没动静了吗？怎么在学生里的热度这么高？ 　　随便找了个学生问，领导们默默打开燕中医的论坛，置顶就有一条——《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汇总》。好家伙，居然还是加精置顶的，点开一看，下面跟帖已经跟了快一千层。打开最新跟诊记录《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34：基友福音，痔疮到底能不能不做手术》 　　下面一大片都是哀嚎，跪求详细记录，毕竟“十男九痔、十女十痔”。题主也非常自觉，回道：【各位痔友请放心，这个病人是我负责随访，后续什么情况一定会及时回报，每次的针灸和开药也会都放上来。等我没那么怂程霸霸以后，就给你们痔疮治疗办法！不用手术的那种！！】 　　看到这一条，院长、医务科科长、科教科科长三人对视一眼，括约肌一紧，突然觉得把程白术请过来会诊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三人稍微交流一下之后，就各回各办公室，不约而同的，三人椅子上都有个痔疮垫。 　　投票前五都上了会诊名单，外联部立刻行动起来去联系医院和医生。这不，燕国医觉得这个活动没问题，并且深受启发，打算同样的方式来一个。即便业内都承认燕国医的地位，但巩固一下江湖地位不好吗？燕国医通知兰松竹，兰松竹来找程白术。兰松竹还担心程白术心理压力太大，便道：“你不愿意拒绝了也没关系，中医院那边没有强制，只是觉得这对你个人是个好机会。” 　　程白术有这金刚钻，揽这个瓷器活也没什么问题，不是？凭什么东垣北的沐梦之能网上粉丝千万，一个是医院加成，一个是本人长得还可以。可他们燕国医也不错啊，程白术更是比那沐梦之好看一百倍！收到上层暗示的兰松竹兰松竹眨眨眼，这可是提升名气的好机会。小医生要慢慢熬资历，这可太累了。 　　程白术点头同意了，很久没见吴辛卯了，就当见见老朋友也不错。 　　作为科室主任，兰松竹还真的一堆杂事公事等着她。她笑着风风火火离开，还交代道：“这个事情只是初步定下来，后续还有一大堆程序要走，到时候具体时间等确定了和你说。” 　　她一离开，听完全程的柏有然便问道：“程大夫，那您去会诊了，我去中医院找您？” 　　程白术说道：“这个事情还早，不过是个雏形，具体时间未定，说不得到时候你都好了。” 　　好像也是这样，嘿嘿，柏有然十分开心地略过这件事，开始嘚吧嘚吧交代自己情况。一周针灸和中药治疗下来的个人感觉，便血和肿胀感在第一次针灸之后就没有再犯，异物感大约是服中药五天之后才消失的。 　　程白术再次细细摸脉，摸完之后又让孟小山摸一遍。 　　待孟小山走远了，柏有然凑过来，低声说道：“程大夫，我看你皮肤细腻光滑，特别是手上皮肤润到都要反光了，是有什么保养方法吗？” 　　作为一个两辈子单身快五十年的钻石级单身狗，程白术第一遍没能领悟深意，只说：“好好调整生活作息，不熬夜是第一点。日常爱护保养是第二点。” 　　不止一次说过柏有然熬夜这个问题，怎么都喜欢熬到凌晨一二点才睡觉？据柏有然说，他以前更晚，到三四点。 　　柏有然嘿嘿一笑，程大夫人很好，就是每次摸脉被知道自己熬夜还是很不好意思。这中医也是神奇，摸脉还能摸得出来几点睡觉？清了清嗓子，柏有然道：“程大夫，我争取在这周把熬夜习惯改过来，提到十一点半睡觉。就是……日常爱护已经很爱护了，保养……该如何保养？” 　　华语非常神奇，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却偏偏能通过语句的停顿来暗示。 　　这一回，程白术听懂了，捏了捏鼻梁，道：“药油所用药材比较珍贵，你们……” 　　一旁的居行一立刻掏出支票本，道：“钱不是问题。程大夫您尽管开！” 　　看着眼前的支票本，程白术第一次有些许无语，让柏有然扎针做治疗去，又让居行一去国药馆买药。国药馆里不能使用医保，药价也更高，然而里面的中药质量和品相会更好，有些特殊点的东西国药馆里面也有。 　　居行一这一去就花费将近两小时，原因是药单上有一个特殊的物品是十年老茶油一斤，国药馆里没有备，要去仓库里找。后续仓库里居然还能找到一点五十年的老茶油，也被居行一一起买走了。 　　等柏有然结束治疗后，程白术细细给他们讲泡药油的程序。越听两人越麻木，犹豫半天，柏有然道：“程大夫，能请您帮忙做吗？当然，我们会出工费的。” 　　十年老茶油一斤千元打不住，五十年老茶油更是有价无市，这两人能这么轻松掏出这个钱也是不差钱的主，只能说燕京有钱人太多了。 　　想了想，程白术道：“工费算你两百就好。” 　　“两百会不会太少？”这流程工序他们听着都脑壳疼，别说做起来了。他们原本还以为一股脑丢进去泡着就好了，结果竟然不是。 　　“不算少，我可能会扣一点药油下来作为工费。”正好，他的药油也要用完了。 　　两人点头，反正程大夫在这里，日后用完了再来请求制作就好了。 　　柏有然成功加了程白术的微信，下意识点开朋友圈。果然，程大夫这样的人朋友圈几乎为零。 　　随后，两人就被程白术赶走了。这对男鸳鸳整天在他面前秀恩爱，理解他们感情深厚，但这样他总归莫名有点饱，这就是网上所谓的“狗粮”？ 第014章 汇总 　　时间线的安排真如程白术所说，等柏有然的痔疮治好，中医院那边流程也才将将敲定。也就两个月时间，柏有然去复查胃肠镜，报告上明确写了，除些许胃溃疡外，肠镜未见明显异常。 　　柏有然咳了一下，说道：“近期我饮食有些刺激了，后面会注意的。” 　　居行一立刻说道：“是的，程大夫，日后有然的饮食我会注意的。” 　　程白术说道：“现在治疗告一段落，以你的饮食习惯，槐实膏可以接着继续使用，保持排便通畅即可。但我也要和你们说清楚，我能治好你这一次痔疮，并不代表他不复发。” 　　柏有然震惊了一下，“还会复发？” 　　“我只能治你这一次痔疮，把你的身体调到合适的平衡，可若你将自己平衡打破，例如熬夜，”程白术瞥了一眼表情讪讪的柏有然，明显这货最近又开始熬夜了，“过度加班、过度使用等原因引起气虚，还是有可能复发的。” 　　柏有然捅了一下居行一，程白术当没看到，说：“你们年轻力壮、精力充沛，但你们要考虑长远的未来，过度的损耗只会导致身体亏空，得不偿失。” 　　摸柏有然这脉，显然最近两人有些疯狂，这才导致柏有然的肾脉摸着是虚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药油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好，邮寄或者来医院拿都可以。柏有然算算时间，决定到时候来医院拿，顺便继续开槐实膏，那个时候槐实膏也没剩下多少了。确定好下次就诊时间后，柏有然眼珠子一转，说道：“程大夫，您是个神医，这默认只能做手术的痔疮都能治好。这次我是没准备，下次我来的时候，给您带份锦旗。另外，我有些朋友也同样想治痔疮，我已经将您推荐给他们了。只是还有些人不在燕京，请问他们能用槐实膏吗？” 　　“锦旗就不用了，槐实膏不挑人，有痔疮的都可以用。但毕竟是中药，如果外用无效的情况，建议还是来看看什么情况，不方便也可以找当地中医掌掌眼。”随后又教了个十分简单的刮痧，在食指处顺着大肠经方向刮痧，顺经为补，逆经为泻。 　　柏有然担心自己记错，还特意让居行一拿手机拍摄记录。连带着在拍摄的还有孟小山，孟小山给柏有然胃肠镜报告加了厚厚的马赛克，保证不泄露病人隐私。 　　居行一、柏有然欢天喜地走了，打算去定制锦旗，想起柏有然有时候不太靠谱，就说道：“你做的锦旗不要太过夸张，我们是感恩，不是去报仇的。” 　　柏有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抽空回：“你放心，程大夫那么厉害，给我们这些小零多大希望，感激都来不及。要不是看程大夫诊室太空了，没点装饰，我也想不到送锦旗啊。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忙吧，我要和阿杰报告一下好消息。” 　　见状，居行一便离开了，心想柏有然也是成年人了，无需多言。 　　【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 　　355L：我是楼主，经过一个半月治疗，病人宣告治愈！【附胃肠镜检查报告】 　　366L：卧槽，真的消啦？不手术，不打针？ 　　367L：我四十米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楼主赶紧贡献方法！！！ 　　368L：都等着，我这就冒死去上谏。 　　369L：好好好，楼主好人，一胎108个 　　370L：艹，楼上恩将仇报啊 　　…… 　　孟小山凑到程白术边上，未来得及请求，就被程白术提问：“病人你也跟了这么久了，你对痔疮有什么理解？” 　　“痔是直肠末端粘膜下和肛管皮肤下的直肠静脉丛发生扩大、曲张所形成的柔软静脉团，或肛缘皮肤结缔组织增生或肛管皮下静脉曲张破裂形成的隆起物。或因久坐，或因便秘，或因饮食不节而出现。分内痔、外痔、混合痔……” 　　“停，都是课本上的内容，你对痔自己的理解？” 　　孟小山想了很久，道：“痔要考虑气虚为本，血瘀、血行不畅为标。”见程白术点头，底气多了那么一丟丢，“所以，补中益气汤和食指大肠经顺经刮痧都是为了治本，而槐实膏则是治标，促进血液循环。” 　　不错，这孟小山还是有走心的，程白术道：“正是，证侯是中气不足，孕妇妊娠期易痔疮加重也是因为气虚。后续部分患者出现痔核脱出，脱肛等情况同样因为气虚。” 　　孟小山心里大喘气，还好，这一次的随堂小测勉强算及格了吧？ 　　想起原来的目的，孟小山连忙问道：“程老师，有的同学也有痔疮，他们也想用槐实膏，药方能给他们吗？” 　　“方是《圣济总录》里的，原治脑虚证，药效清热凉血，养阴生津，对症痔疮情况。中医多数时候治证，不治病，就会出现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的情况。每个时代得的病都不尽相同，但阴阳五行不变，证候病因就不变。” 　　孟小山连连点头，还把这段话放到跟诊实录里。这段话倒是让不少人汗颜，现在仪器检查越来越先进完善细致，西医出来的病理和疾病名字同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古怪，各种综合征看的人眼晕目眩，更别说还有部分以人名命名的病了，单看病名更是一头雾水。在这个中医被称为玄学和心理安慰剂的时代，他们中医生可谓是医学鄙视链最底层! 　　“好了，你们还只是实习生，等你们上了临床，见到的病多了，希望你们能将课本知识转化为自己的。” 　　孟小山心里燃起熊熊斗志，日后要为中医事业奋斗终生！转眼一看到程白术，心想，这等高难度的任务还是交给程霸霸吧，他争取做个治痔疮的中医大家。 　　程白术慷慨，这些本就都是书上的东西，没必要隐瞒。他只觉得若是能将痔疮列为中医优势病种，病人不就少遭很多罪吗？在中医院实习的时候，肛肠科里刚刚喇一刀的病人那惨状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燕中医的学子十分富有实践学习精神，拿到药方了，便好几个人凑一起做了一份槐实膏，还天天在论坛上记录病情改变。严格按照标准制作的中药质量不算差的槐实膏功效令人震惊，不过一个月时间，燕中医论坛上一派欢欣鼓舞。 　　这痔疮不是病，发作起来要人命，尤其难言之隐，更难对他人说出口。趁着这次东风，竟然能断根？作为医学生，哪怕复发了又如何？他们可以继续槐实膏怼上去！居然还有人极其较真地准备来个实验，只用槐实膏的，槐实膏加上补中益气的，还有再加上针灸的。据说已经有博士大佬准备将其作为科研论文。 　　无意间促成科研指标的程白术无心关注于此，正对着柏有然送来的锦旗做心理建设。柏有然今日里一进来，开完药了便一抖手中锦旗，上书——基友福音，肛肠圣手。 　　居行一看到八个字心里一梗，早知道柏有然不靠谱了，竟然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他居行一才是猪吧？！！ 　　闻声而来的尤金磊面对这个锦旗，以及平静到有些麻木的程白术，都不好意思让他和病人拿着锦旗拍照了。好不容易憋住笑的尤金磊折中了一下，给锦旗单独来了一张照，再给柏有然和程白术来了个合照。 　　柏有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欢欢喜喜拍了照、拿着药油就和居行一离开了。 　　头疼了一小会儿，气倒是不气，柏有然天性跳脱，也算正常。只是…… 　　程白术对尤金磊说道：“这一次应该不用做宣传文了。”只怕这个一出，是不是全燕京的基友都会找上门？内心一寒，他是想治疑难杂症，不想专治痔疮！ 　　可惜晚了，一周内接到第十个痔疮病人时，程白术内心罕见的有些崩溃。思索半天，程白术找上兰松竹，彼时，兰松竹正在与顾文玉、刘之熙两位主任谈话。三人知道程白术来意后，都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他木着脸，笑就笑吧，这件事要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也挺想笑的。 　　兰松竹清清嗓子，道：“白术，你是不想治痔疮了是吗？”兰松竹没和程白术说的是，最开始服务台那边是将痔疮病人引流到外科那边的，毕竟那才是专业对口，只是来的年轻人都指定要挂程白术的号。 　　程白术点头，顾文玉道：“这么多的病人都不要了？” 　　程白术点头，这些病人谁爱要谁要去！最近他这都成痔疮专科了，其他的病人锐减，那这样他来燕国医还有何意义？ 　　刘之熙道：“这个简单，你舍得槐实膏这个方吗？” 　　程白术回道：“这有什么舍不得，又不是秘方，《圣济总录》里写的明明白白的。”死记方是没有用的，怎么活用才是重点。 　　兰松竹道：“好，那这就简单了，我联系外科，就是需得你辛苦一趟，和外科的人交接一下。” 　　长松一口气，程白术点头应下，比起被痔疮病人包围，其他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下周他就要去燕京中医院，正好是脱身的好时候！当日下班后，程白术加班加点做了一份文档，把该写的该注意的都记录好，便委托兰松竹转给外科的人，并且表明，科内有需要也可以跟着学习实践。只要会治痔疮的医生多了，病人就不会盯着他一个人！ 第015章 肛痈 　　原本以为懒散悠闲的出差，现在程白术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兰松竹也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程白术多放两天假期，美其名曰收拾行李。中医院和燕国医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米，还能收拾啥，第一次知道痔疮人群这么广大的程白术直接在宿舍里花两天时间平复心境。 　　带上手机就直接往中医院去，这个世界出门只有手机是必备的，程白术心想，哪像上辈子那样，出个门与搬家无异。接待程白术的是科教科科长魏东林，魏东林笑道：“欢迎前来燕京中医院，程大夫。本次会诊主要流程是挑几个科室，与我院医生进行友好交流，最后再与我院实习生、规培生、进修生等告勉即可。” 　　主要流程早已被告知，程白术便问道：“那现在我们先去哪个科室？”兰松竹说过，这一次请来会诊交流的医生共有五个，因着两院距离近，程白术便最后才来，前面四个医生应该已经来过了。兰松竹当时有问程白术有特别偏向哪个科室的吗？确定吴辛卯已经转到急诊科，便随口报了个急诊科，其他随意。于是，程白术还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个科室。 　　科教科科长同样使用过槐实膏，确实效果惊人。马应龙只能治疗急性发作期，而且还消不了，可这槐实膏可不一样！明显校长和医务科科长都用过了，悄悄让肛肠科的主任试试。这一试，同样惊为天人。程白术被请过来会诊，肛肠科首先申请预定程白术。肛肠科上上下下可都盼着程白术到来呢！ 　　魏东林暗含期待，道：“肛肠科。” 　　程白术一僵，这是出了燕国医也跑不了肛肠科吗？ 　　收拾好心情，程白术随着魏东林前往肛肠科。肛肠科主任老早接到通知，早已在住院部门口等待。肛肠科主任李进当年是中西医结合专业出来的，出来后就一直从事肛肠科。这些年来他也有寻找非手术治疗方案，有是有，但并没有达到槐实膏这么理想的效果。 　　几番沟通之下，李进温和问道：“痔疮一病，白术你是颇有研究，可不知道这肛周脓肿和肛瘘可有研究？” 　　肛周脓肿是发生于□□、肛管和直肠周围的急性化脓感染性疾病，中医称为肛痈。化脓嘛，必是细菌感染，对症治疗。但这病更麻烦的是，预后容易导致肛瘘——发生在□□直肠周围的脓肿溃破或切口引流的后遗病变。肛瘘的治疗手段依旧是手术！ 　　程白术道：“肛周脓肿还是要考虑湿热下注或痰浊凝聚，肛周脓肿中药更为合适，热一褪，脓肿自破，待愈合之后便也好了。” 　　李进则回道：“的确，我们有试过，中药确实效果不错。然而中药使之破溃之后更易出现肛瘘，肛瘘又当如何？” 　　“肛瘘可以考虑肛周疾病在生长愈合时，中气不足，导致生肌有欠，这便针与灸结合疗效更好。” 　　李进点点头，这些他都有想过，只不过效果不著。 　　想到这，李进便说道：“白术，你今日即来了，便来科室里看看，两年前的布局到现在可没什么变化。今日里科室来了个特殊的病人，今天凌晨刚刚在我院妇产科顺产诞下一子，随后就爆发肛周脓肿，直接转来我科……” 　　待到科室里，程白术翻了翻这个特殊病人的病例，妇产科的产程顺便看了一眼。妇产科经历十分顺利，侧切术后缝合，只不过正好肛痈发作，担心侧切伤口感染，便立刻送来肛肠科。不然，以华国人的观念，如何也要等到这位产妇月子之后才考虑手术的问题。 　　大概看过病历后，程白术便直接去看这个倒霉的产妇了。产妇宋瑜也觉得自己老倒霉了，竟然刚刚生完就直接肛周脓肿，被送来做手术了。完蛋，这个月子基本宣告报废。还好我年轻，二十五岁的宋瑜决定过几年再生一个，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坐月子！ 　　宋瑜一抬头，就见一个帅哥和肛肠科主任一起来到她床边。哇塞，这个帅哥真的好看，要是她老公也能这么帅她也不至于天天生气。等等，不对！她内心一紧，卧槽，不会吧，她的情况严重到要主任出手吗？ 　　程白术细细看这产妇，二十五六，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状态良好，眼神清亮。宋瑜的老公吴传志见状立刻站起来，同样战战兢兢地看着程白术和李进。程白术粗略问了几个问题，又摸了摸脉，在李进的同意下，问道：“你是想喝中药，还是想做手术？” 　　宋瑜立刻问道：“喝中药能治好吗？可以不做手术吗？” 　　吴传志同样追问：“我老婆刚刚生完，能不做手术肯定不收手术，但是喝中药会不会伤身体？她现在还是比较虚。” 　　程白术道：“你们不用担心，用药时间也就两三天，不会久服。等到差不多，出院前你们再开点调理身体的中药回去好好养就好了。” 　　手术和喝药，这还用选？吴传志和宋瑜立刻拍板喝中药。 　　程白术直接写下处方，李进瞧了一眼，说道：“可是透脓散？” 　　“正是，病人现在恶寒发热，属正邪相争。又有口干便秘、小便短黄，邪热已经伤津。舌尖红，苔黄，脉弦滑，这些都是邪热内盛之象。你们也行穿刺，确有脓液，只不过细菌分析还没出来。还是考虑热毒炽盛证，方要选清热解毒、透脓托毒的透脓散。只不过……” 　　程白术看了看李进，问道：“中医院有穿山甲这味药吗？” 　　魏东林和李进相视苦笑，李进摇头道，“这味药早就禁止使用了，穿山甲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禁止私人捕猎和食用，好几年前就没药了。” 　　“这……病人情况特殊，不适合用其他药去替代。”思索片刻，程白术对病人老公吴传志说道：“我知道国药馆现在还有穿山甲的存货，你带上处方笺，直接去买点回来。” 　　吴传志连连点头，接过处方笺交代自己老婆几句，就匆匆去买药。这小大夫年轻，但是看主任的态度，明显是个厉害的。 　　待到国药馆，工作人员看见处方笺的落笔签名，还惊诧道：“程大夫这不是去中医院了吗？怎么还有他的处方笺？” 　　吴传志解释道：“我就是从中医院来的，中医院没有穿山甲这味药，便让我来你们这儿买。” 　　药师连连点头，手上麻利地抓药包药，前后不超过三分钟。包好后对吴传志说道：“那你小子倒是运气好，最近好多人要挂程大夫的号都挂不到。” 　　吴传志接过药，确定一下程大夫的名字，心里琢磨着，后面看看老婆效果怎么样。要是好的话，后续老婆继续找他调理也好。这一次分娩加上肛周疾病，宋瑜元气大伤，吴传志看着也心疼不已。 　　燕京的交通一如既往地令人吐血头疼，等回到中医院，吴传志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将穿山甲送到护士站。护士站接过药，许是因为程白术会诊的缘故，代煎药也出的格外快。前后两个小时就把透着苦臭味的中药端到宋瑜面前，宋瑜脸都皱成一团，吴传志一边哄一边喂，喂完药还塞了颗大白兔奶糖过去。 　　程白术：…… 　　这该死的熟悉的狗粮味！ 　　宋瑜原以为药会很苦，毕竟闻起来就格外的臭，格外的苦！结果喝下去还好？ 　　程白术观察了一下宋瑜的脸色，问道：“有什么感觉？” 　　宋瑜砸吧砸吧嘴，说道：“原本还以为很苦，结果还可以。这刚刚喝下去，倒是不觉得怕冷和烦躁了。” 　　程白术点点头，道：“好，接下来两个小时好好观察，慢的两个小时，快的半个小时脓肿就可以破溃。” 　　“这么快？”宋瑜有些惊愕。 　　护士表示接下来每半个小时来巡查一次，程白术便和李进前往医生办公室。 　　程白术以前也是中医院的实习生，李进知道这一点，还笑道：“两年前，你要是实习的时候有这水平，我们肛肠科早就迎来改革了。” 　　程白术问道：“冒昧一问，这番改革，可会导致科室收益锐减，医生工资下降？” 　　李进却说：“华国的人工费是最不值钱的，别的科室不了解，可我们这，做一台手术也就几十元收入。他们早就怨气满满，宁愿让他们多休息点，也不赚这个辛苦钱。只是前面没办法，我们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办公室内的其他医生纷纷附和，能留中医院的医生，水平也算吊打华国绝大多数人。有个黑眼圈硕大的女医生道：“我是今年刚进来的，做手术做到想吐。以前努力学习就是为了工作简单点，结果本硕博读完了，还是个掏粪的。” 　　“唉，现在医保还在改革，我们的工资早就被削了一波了，真不差这一点。比起这几十块钱的手术费，我们更想要朝九晚五地正常班次。” 　　本来干医生就够累了，全年无休，别人休假，他们上班。还有大夜班这种摧折人身心的存在，别说科研了，他们睡觉都不够！工资少点，能换来一觉到天亮，没有黑眼圈，他们所有人都同意！ 　　程白术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前些年他就是怕挡着他们财路才不说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都是不共戴天之仇。程白术随后便给这些医生，以前的带教，现在的平辈讲解治疗思路。 　　正说着，护士来汇报25床病人宋瑜肛周脓肿破溃了。 　　办公室内的医生不住地议论，这么快？他们以前开的药，病人喝完药都要等个一两天才有反应。 　　因着男女有别，程白术让护士去看看宋瑜的脓肿是否完全破溃，里面的脓液有没有排干净。不到十分钟，护士再来汇报，果然，还是差一点。 　　程白术便说道：“病人刚刚分娩结束，身体还是比较差，透脓散估计要喝够三天才行。” 　　李进立刻找程白术加了微信，说道：“明天你就要离开肛肠科，待这个病人喝完透脓散，你再回来瞧一瞧。” 　　程白术点头应下，卑微地想，这中医院会诊第一站，虽然依旧是肛肠科，但好歹不是痔疮了！ 第016章 见识 　　出了肛肠科，转头就被魏东林送到内分泌科。魏东林笑道：“内分泌科也是我们中医院的主打科室，内分泌主任也是十分欢迎你。” 　　内分泌科手术少，手术都被甲乳外科揽过去，是以内分泌科更多还是以糖尿病和甲状腺疾病为主。没办法，虽然内分泌疾病多，但女性内分泌引起的卵巢早衰、多囊等直接被妇科划拉走，老年人内分泌不足引起的骨质疏松被骨科划拉走，也就剩下糖尿病和甲状腺疾病。这里面还有部分甲状腺疾病被甲乳外科划拉走…… 　　内分泌科本应该是个大科室，奈何很多疾病都被分到其他科室去了，这就导致不少人戏称内分泌科是糖尿病专科。 　　内分泌科主任谢天对程白术就不像肛肠科主任那般热情洋溢了，于他看来，程白术是来走过场的。中医对糖尿病并不是没有用，但明显不如西药来的简单便宜。还别说糖尿病引起的神经病变，中医肯定是没有办法的。是的，内分泌科主任谢天是西医出身，拿的西医执照。 　　明面上谢天态度和蔼客气，没有过于排斥，然而程白术依旧从这客气中捕捉到些许不屑。不信者不医，这个时代过于浮躁，每个人自我意识极强，自己认定的想要改变过于困难。事半功倍的事情，程白术不想做，也不愿意做。 　　程白术会交际，但并不喜欢，于是他打算找个借口离开。就在这时，一个住院医凑过来，见程白术在，犹豫了一下。谢天倒是不以为意，道：“什么事？” 　　这住院医说道：“88床病人泌尿系统感染，刚刚做了彩超，发现残余尿量达到200毫升。”一般的泌尿系统彩超都需要在膀胱充盈的情况下进行，但这残余尿量测定却是要病人在尿排空的情况下检测。一般残余尿小于10毫升，都是正常现象。大于10毫升，需要观察。而残余尿量大于100，就需要及时干预治疗，避免尿潴留引起进一步风险。 　　这住院医却说道：“病人转院前已经插过尿管十天了，现在暂时不能上。”一般导尿管会用在特定手术时，像是腹腔手术、泌尿道手术之后，避免病人排尿过程中伤口破裂或者感染。几天之后都会将尿管拔除，长期导尿管容易导致泌尿系统感染和病人膀胱功能退化。 　　谢天这时有点重视了，也顾不上程白术，直接就去找88床。程白术也不好在这关口离开，只能跟上去。 　　88床病人是65岁老大爷，糖尿病二十余年，自诉一直都有服药控制血糖。但这话在座的医生都不太信，真要老老实实服药，也不至于发展到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的情况。 　　住院医在一旁汇报病史，三天前入院，入院时因泌尿系统感染发烧，餐前血糖达到13.1mmol/L。挂了三天的非甾体类药物，现在体温正常，泌尿系统感染有缓解，今日病人自觉排尿不畅、尿频尿急尿痛，去查了个残余尿量测定，发现有300毫升残尿。 　　谢天思索片刻：“行，后续跟上左氧氟沙星，尿液偏酸，直接上碳酸氢钠中和。残留尿量太多，要是过两天还没下来，去请泌尿科过来会诊做膀胱穿刺。”考虑尿液碱化有助于抑制病菌生长。 　　住院医连连点头，立刻就去医生办公室下医嘱了。 　　这时，谢天才有空搭理程白术，笑道：“这是西医的做法，不知道你们中医可有办法？”脸上笑着，眼里却都是不予置否。 　　但凡程白术真的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气盛轻狂点，估计就要吵起来了。程白术心平气和，道：“这种情况用针灸更好点。” 　　谢天侧目，哟，这小伙子挺自信的。谢天说道：“正好，让我们见识见识中医的魅力。针灸针我们护士站都有备。” 　　这阴阳怪气的，程白术都在想，这谢天主任怎么没有被套麻袋打一顿。许是这一遭还挺多人爱看的，毕竟看戏和八卦是人类天性，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医护。程白术接过针和酒精棉，问老大爷：“大爷，会怕针吗？” 　　老大爷乐呵呵，道：“不怕，这针灸我也扎了不少，以前情况好点，我会来中医院这边开点中药和做针灸。” 　　这回轮到程日术侧目，有上中药和针灸还能发展到糖尿病周围神经病变这哪个庸医开的？于是，他问是谁开的药。 　　老大爷说道：“就谢主任开的药，扎针是来住院部这边，找小林同志扎的。” 　　看向谢天，谢天丝毫不觉得西医执照开中药有什么问题。中医执照的医生开西药开的少了？谢天回道：“小林是我们内分泌科的针灸医生，基本上需要针灸的病人都是他扎的。毕竟我们医院可是中医院！” 　　这话听得……程白术真有些手痒了。 　　小林从围观的医护中走出来，说道：“是我扎的，糖尿病中医病名是消渴，考虑脾胃运化功能减弱，所以我扎的是足三里、三阴交、地机、中脘、天枢、关元、气海……” 　　小林陆陆续续报了十余个穴位名字。程白术内心更加无语，这不是针灸，是插秧，顺着脾经胃经扎就好了。 　　小林自觉自己选穴没有错，增强脾胃运化功能，自然而然可以辅助控制血糖水平。只不过，病人回家后没有遵医嘱，没有定时服药，自然是效果差点。这程白术他也知道，他们科里的规培生可都格外推崇这个人。但一个本科毕业的，真要厉害，直接去读硕博，还不是博人眼球？ 　　程白术摸了摸老大爷的脉，又看了看舌苔。病人现在尿潴留，舌苔偏黄、舌尖红，肾脉细数，体温虽然下来了，但体内还是有热。 　　围观的实习生、规培生不认识程白术的少数，大多数都是燕中医出来的网络冲浪选手不算少数。可他们知道科主任谢天是个纯正的中医黑，没想到竟然把程霸霸给请过来了？眉来眼去，莫名希望程霸霸牛逼逆袭打脸，他们在谢天手底下也是饱受折磨，天天鄙视他们中医。然而，他们确实没有让谢天刮目相看的能力，可是程霸霸有啊！ 　　实习生、规培生相视嘿嘿一笑，倒是一边的进修生不知道。两个进修生来自燕京某社区，来进修后回去就考副主任。他们要的只是这个经历，科教科的盖章，并不认为真的能学到什么。见到这小年轻敢在谢天面前叫嚣，都觉得缺点教训。他们同样对视一眼，觉得这小年轻今天该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了。 　　消毒之后，程白术直接取了一根三寸长针，定位关元穴，却并非直刺，而是针尖稍向下。老大爷年龄大了，皮肤有些松弛，可下腹部确实微微隆起，是残留尿量较多的膀胱。 　　缓慢捻针，周围人只觉得阳光下的程白术行针这一幕仿若电影慢动作，透着利落和坚定，带着大师风范。原本嘈杂的环境慢慢安静下来，连谢天都收起轻蔑，静静地看着程白术的动作。程白术也不慌，依旧缓慢行针。 　　“啊——”老大爷惊呼，程白术便停下捻针，老大爷说：“好像放电一样，感觉膀胱触电了。”随后，程白术又选了老大爷左脚的三阴交和太溪。 　　不过十分钟，老大爷就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好像有点尿急。” 　　程白术道：“不急，再等等。”留针至少半小时，就是不知道老大爷是否能忍得下去。 　　规培生里有部分是专业型硕士，正手指飞舞地在群里或者论坛上文字直播程霸霸的逆袭打脸之路。嘿嘿嘿遍地，心理安慰剂？程霸霸让你们见识见识中医的魅力。 　　在有的人眼里，二十分钟很快，而在另外的人眼里，二十分钟很慢。 　　老大爷只觉得过了很久，抬头一看时钟，却只过了二十分钟。明明只要再等十分钟就能起针的，可他现在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煎熬。实在受不了了，憋尿憋得难受的老大爷说道：“大夫，能不能起针了？我真的憋不住了？” 　　只过了二十分钟，勉强也行，遂起针。甫一起针，老大爷便以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灵活身姿火速起床，往厕所而去。 　　谢天和内分泌的医生面面相觑，待到老大爷哼着小曲回来，小林才小声道：“要不现在做个残余尿量测定？” 第017章 见识 　　“要不现在做个残余尿量测定？” 　　小林一句话，打破寂静，也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去。小林一瑟缩，又闭嘴了。一个规培生躲在人群里，吼一句：“是啊，做个残余尿量测定，看看效果啊！” 　　转眼，又立刻躲进人群，没让人发现是谁喊的。 　　也不知道哪个小机灵鬼直接申请了床边彩超，还是加急的。等B超室医生推着床边B超仪走来时，谢天也不能拒绝，僵硬地让出位置给彩超医生。彩超医生在一群人围观之下，淡定地涂耦合剂，淡定地挪动彩超探头。半天，她皱眉说道：“这残余尿量才50毫升，申请什么加急彩超？”接到加急单，她还以为有病人尿闭，要准备膀胱穿刺才赶紧来的，结果就50毫升？观察两天说不定就下去了，有啥好急的？ 　　住院彩超部也忙得很，确定没有危重病人后，彩超医生又急匆匆推着床边B超仪走了。回到医技科，还吐槽了一下内分泌科没事找事。另一个彩超医生说道：“你说的是内分泌科88床？我早上才做的残余尿量测定，有两百毫升！” 　　“可是我刚刚床边B超测的只有五十毫升！” 　　调出记录确定双方都没错的两个彩超医生面面相觑，真是活见鬼了！ 　　内分泌科，彩超医生轻轻的来，又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来的时候内分泌科落针可闻，走的以后内分泌科更是安静如鸡。 　　半晌，程白术道：“既然大爷没什么事，我便先离开了。” 　　老大爷下意识挽留道：“我现在好一点，等一下会不会复发？要不等我好了大夫您再走？”他也了解一点，要降到十毫升以下，他才是正常的，现在是待观察阶段。而且他刚刚排尿的时候，尿频尿急尿痛都没有，这可是他这一个月来这么松快地排尿了。 　　闻言，谢天和内分泌科的小医生都偷偷等着程白术回话。 　　程白术回道：“不会，你后面做多几次针灸，热没了就好了。” 　　老大爷更加纠结，问道：“那是继续找你吗？”以前小林也给他扎过针，可没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要是程大夫不给他扎针了，小林扎能有程大夫这么好的效果？ 　　程白术未来得及回话，就听谢天有些生硬地说道：“当然，程白术医生还会在内分泌科留两天。”程白术看向谢天，谢天脸上肌肉还在抽动，但已经缓和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看出谢天眼中的狼狈，程白术便没有开口否认。 　　老大爷欢天喜地地感谢，谢天就请程白术跟随他们前往医生办公室。 　　实习生、规培生们看着面上正气凛然，实则手指飞舞，内心激动。明明他们就是单纯吃瓜围观的，却亢奋自豪得仿若自己是主角。 　　【哈哈哈哈，谢老狗也有今天！】 　　【冷酷程霸霸，在线性感教授中医！】 　　【哈哈哈哈，林哈巴也是！！以前天天哔哔中医无用，现在看来，分明是他没用。】 　　【一线战地记者们，能不能提供点有用的，例如程霸霸扎针扎哪里？治疗思路是啥？】 　　【对不起，沉迷打脸下克上，但是有图，你们自己看吧。】 　　进修生则是一脸莫名，他们仿佛见识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同为中医执照，有点无端的激动，他们心里更是牢牢记住程白术这个名字。 　　吃瓜猹们端正好自己的表情，厚着脸皮一起进了医生办公室，怎么？这医生办公室平时进得，现在就进不得了？ 　　医生办公室满满当当，谢天也暂时没想法清空人群。他咳了咳清嗓子，偌大医生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心领神会的小林语气恭敬地问道：“程医生，请教刚刚那三针的治疗思路。” 　　见谢天那别扭样，程白术也懒得计较，说道：“第一针是关元透中极，第二针是三阴交，第三针是太溪。关元、中极、三阴交，这三针是靳三针里的尿三针，专治泌尿系统疾病。” 　　见谢天耳朵竖得更厉害，眼里也开始有好奇和思索，他便解释道：“关元是小肠募穴，小肠主液，可以间接调节泌尿系统。中极是膀胱募穴，可直接治疗膀胱相关疾病。三阴交是足三阴经交汇穴，而足三阴经都有经过阴/部，更是可以治疗泌尿系统和生殖系统疾病。太溪是肾经原穴，脏腑的原气经过和停留的部位，可加强肾气固摄作用。病人尿储留、舌红苔黄脉细数，看着是实证，但本质是虚，肾气不足，失去了对膀胱的控制能力。” 　　谢天若有所思，程白术继续说道：“我知各位在住院部，必定会使用西医的东西。”住院的第一标准是必须挂瓶，挂瓶大多是西药，哪怕是中医院，也必须遵循这个医保规定。“只是中医院，是燕中医的附属医院，可以考虑将针灸纳入日常住院治疗项目。并非贬斥西医，抬高中医，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中医西医，都是治病救人，中医也只是给病人多一个选择而已。”而不是一上来就准备做膀胱穿刺。 　　程白术肯出手也是因为这个，病人是无辜的，明明有更加便捷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做手术？不过，谢天西医理科出生，不解阴阳五行，不知经络药性。光靠这些描述，程白术大概知道谢天是怎么开中药的，这个病人脾胃不好，健脾胃的药全部堆上去，不考虑性味归经，不考虑君臣佐使。小林扎针也是这样的德行，不望闻问切，不知病根为何，只管在脾经胃经上扎针，广撒网，多敛鱼。真就一脉相承…… 　　经此一遭，也希望谢天对中医能有所改观。谢天能顶着被他拒绝甩脸的风险为病人开口留下他，本质是个好医生，中医什么时候学都不晚，只要他有这个心。 　　【卧槽，等一下谁整理整理，这就是现成的《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35》】 　　【知道了，不要催！现在内分泌还在开会，等开完会，我整理报告上传，做个035。】 　　【感恩楼上，越来越爱程霸霸这个男人了。】 　　【楼上，请去油后再跟帖，不要恶心到别人啊啊啊啊！！！】 　　【威猛油污净：去油成功，PS：回家跟着程霸霸的思路治疗我妈的子宫腺肌症，成功让我妈不痛经了，感恩[拜拜.gif]】 　　原以为谢天只是说笑，毕竟会诊是安排五个科室，每个科室一天，结果第二天魏东林出现在他面前，依旧带他去的内分泌科。 　　魏东林对程白术解释道：“昨日还没下班，谢主任就连续几个电话，说一定一定让你再留内分泌科两天。后续他还给骨科、耳鼻喉科的主任打电话，两位主任也同意谢主任的请求。所以，接下来两天程医生你还是在内分泌科会诊交流。” 　　这下程白术还真有点惊诧，谢天这是搭上人情去开口留他了？ 　　到了内分泌科，谢天早已等在科室门口。将程白术迎进内分泌科，谢天说道：“今天的查房请随我们走一走。我昨日里看书还有些不懂。” 　　谢天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眼神却明亮理智。 　　查房过程中，谢天依旧冷静自持。程白术对西药方案没有任何评价，甚至他明言，西药是他的弱势范围，水平不见得能比内分泌科的住院医高。谢天点点头，一转口却是中医内容。程白术愈发惊诧，这谢天昨天晚上怕是没睡吧？这竟然一夜之间就能讲出一二三来？ 　　两天时间，谢天判若两人。 　　谢天有意学，程白术不会冷眼旁观，一路过去，慢慢给谢天纠正大方向。中医看病先看阴阳、表里、寒热、虚实，脏腑、气血、经络都要往后稍一稍。不得不说，谢天能做上主任，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一路下来，已经分清楚大概了。能感觉得出来，谢天以死记硬背为主，但后续能消化吸收，那就是收获颇丰。 　　查房又来到88床的老大爷，老大爷大老远就给查房团队招手。等查房查到他时，他十分开心地说：“今日排尿没有刺痛了，但还是会有尿频、尿不尽的感觉。” 　　程白术摸脉望舌，还讲道：“很好，今天舌苔的黄退了大半，脉也没那么细数，阴虚火旺的情况没那么厉害，估计今天明天能治好。”谢天回忆着昨天课本上的知识摸脉，只是依旧不得门道，脉不就一跳一跳的吗？怎么从中得知五脏六腑的情况？ 　　这个程白术没有办法，摸脉很玄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谢天决定回去摸自己的脉，再来对比病人的脉。 　　今天的针灸，88床老大爷坚持得更久了，好歹能坚持到三十分钟后起针再去厕所。临时加了残余尿量测定，老大爷今日针灸后就只剩下20毫升。嘿嘿，老大爷十分开心，准备等一下给老伴儿打电话，他遇着神医，要提前出院啦。 　　这时，管88床的住院医问道：“那88床的左氧氟沙星和碳酸氢钠要停吗？” 　　一瞬间，谢天面色尴尬下来，道：“立刻停了，今天没有必要打！” 　　程白术当没看见没听见，为了转移话题，谢天说道：“白术，加个微信，日后有事可以直接微信联系。” 　　待到老大爷办理出院的时候，程白术也准备去急诊科。 第018章 急救 　　吴辛卯昨夜里忙到十一二点才离开中医院，只觉得刚躺下去，就被闹钟给吵醒。挂着两个黑眼圈的吴辛卯内心痛苦，却不得不和所有社畜一样爬起来，两条腿像踩风火轮一样蹬着自行车，才堪堪在八点前到达中医院的急诊科。 　　刚到急诊科，吴辛卯一瞬间精神起来。急诊科里白大褂和护士服不住地来回穿梭，半点没有晨起的慵懒散漫。换上白大褂的吴辛卯不动声色地融入规培生大军里，听着急诊科主任刘天晴和吹风机一样愤怒地咆哮：“你们哪个白痴下的医嘱，这么明显的胰腺炎症状查什么肌酸激酶。” 　　和他的名字天晴相比，真的一点都不晴朗。 　　随着刘天晴的咆哮，急诊室里的病人被不断分流到各个科室里，人、流量一下子大减。规培生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里默默想，只要没那么忙，刘天晴还是能晴朗一下的。这时，科教科科长魏东林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实习生、规培生、进修生们都是要经常和科教科打交道的，毕竟对方也算掌管他们的生杀大权，这科教科科长他们同样也是认识的。想起这几天里流传的小道消息，这个跟在魏东林身后的年轻男子是谁他们一下子就想起一个人一一程白术！ 　　眉来眼去，心里对话已经过了十来轮，模拟的画面更是多不胜数。 　　魏东林对刘天晴说道：“刘主任，这是燕京国医馆的医生程白术，今日来急诊科会诊交流。” 　　刘天晴同样西医出生，但是刘天晴倒是没有鄙夷中医，端哪家碗，吃哪家饭，还是不会砸自己饭碗。刘天晴对程白术说道：“欢迎程医生，我院急诊科还是简单的，真正麻烦的病人都被送到附近的协和、市立去了。” 　　瞧着刘天晴还能打趣，魏东林放下心来，就担心刘天晴和谢天一样的做派。他们请程白术来是友好交流，不是为了结仇。魏东林开开心心互相介绍之后，就离开了，打算去亲身体验下肛肠科刚刚推出的中医特色疗法。 　　嗯，要和肛肠科主任确定一下，他们的治疗方法都是从燕国医的程白术医生来的，是不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去找燕国医协商讨论一下合作方案，像是槐实膏的制作交给对方？这里面需要确定沟通的事情多了去了。 　　魏东林一走，刘天晴便带着程白术参观一下急诊科。急诊科算是刘天晴从他师父手里接过来并一步步建设发展到现在的程度，不可谓不自豪。但是刘天晴觉得还不够，不能停下脚步，还需要更进一步发展。就是这个发展方向令刘天晴有些伤脑筋，暂时还找不到突破口。作为急诊一把手，刘天晴没有方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正聊着，急诊科来了一个老太太，说是胸痛。 　　现在只要有急诊科的医院都会标注一一胸痛优先，担心的便是心绞痛、心梗等真正的急症重症。华国人口众多，这就导致有些人懒得去排门诊，直接来急诊。为了避免影响及时救治就可以极大概率挽回生命和提高生活质量的病人，便统一规定急重症优先。 　　老太太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人，估摸着是老太太的儿子，这中年人说道：“我妈妈胸痛有十分钟了，离你们这比较近，便来找你们。”说完，他直接递过老太太的医保卡，里面有他妈妈的就诊和开药记录。燕京已经实现全市医疗互通的建设，哪怕是不同医院，也能调出检查和用药，避免过度医疗。 　　一瞬间，急诊科上上下下就动了起来。护士赶紧推来移动床铺，让老太太取半卧位，半卧位既可以降低内脏对心脏的压迫，降低四肢对血流量的需求，又不影响接下来的心电监护和各项检查。其实更好的体位是平卧，然而老太太儿子说近期他妈妈一平躺就喘得不行。刘天晴用医保卡登进平台一看，果然，这老太太不仅是心绞痛，还有心功能不全，就是所谓的心力衰竭。 　　这时，心电监护刚刚被绑好开始工作，就立刻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刘天晴一看，ST段特异性压低，是典型的心绞痛心电图。同时，老太太血压也出来了，80/40mmHg。刘天晴眉头皱起来，这也太低了吧？这个时候就不太好用硝酸甘油了…… 　　正思索着，老太太喊着饿。她儿子王大东问道：“昨天晚上，我老母亲没有吃饭，说是没胃口。今天早上也没有吃，现在有点胃口了，能吃吗” 　　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刘天晴同意，吃一点可以，吃饱不行。随后又让规培生打电话去请心内科来会诊，还嘱咐让护士盯着点，不要吃太饱，多少心绞痛的病人吃太饱了直接梗死人抢不回来的。他要去仔细看看老太太庄阿娣的检查报告，等一下心内科到了好交接。 　　心内科非常快地到了急诊，脖子上挂着一个心内科医生标志的听诊器。一到，心内主治立刻问道：“是谁出事了？” 　　刘天晴引着心内主治到了庄阿娣床边，却发现今天来交流的程白术正站在边上，给老太太摸脉。没有管太多，他便和心内主治盯着心电监护的线条思索，心功能不全、心绞痛发作，刚刚吃过美托洛尔，效果不明显。 　　突然，才吃了一个鸡蛋的庄阿娣开始打嗝，一打嗝心电监护的线条便抖动一下。刘天晴和心内主治立刻说道：“请消化内科就诊！” 　　消化内科主治很快也赶到了，陪着刘天晴和心内主治一起呆，用药？消化内科的止吐的药不少，但是治打嗝的药没有。 　　心内主治说道：“不然试试吗啡？”吗啡可以镇痛，对心梗、心绞痛引起的胸痛效果良好，还可以舒张消化道平滑肌，降低解除膈肌痉挛，间接治打嗝。 　　至于吗啡扩张血管、降低血压的作用？现在老太太正在补液，控制吗啡剂量，就不会导致低血压性休克。 　　“吗啡剂量不好掌控，不小心还会药物成瘾，要不试试针灸？” 　　一个声音打断三人的犹豫思索，三人齐齐看去，刘天晴给另外两人介绍道：“这是燕国医的程白术医生。” 　　心内主治说道：“针灸疼痛会不会导致病人心梗加剧？” 　　消化内科主治则道：“可以试试。” 　　心内一个不小心就是往ICU送，里面的医生哪怕是中医也老早忘记中医课本知识。倒是消化内科时不时开点中药，还是比较信中医的。只是两人都觉得中医是慢郎中，治不了急症。想起程白术的来意，刘天晴点头同意，顺便让护士准备好吗啡和红处方。万一程白术不行，他直接上吗啡，吗啡是毒麻类药物，需要主任签名。 　　程白术对着人群队伍里的吴辛卯招招手，吴辛卯立刻窜出来，给程白术递过去消毒用的酒精棉球和针灸针。来不及多聊，程白术说：“下班了等我。” 　　吴辛卯开心地点头，又隐匿到人群里。 　　消毒后，程白术飞快下针病人双手内关穴和双脚公孙穴。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即选公孙和内关联合治疗胃心胸的疾病。进针后程白术慢慢捻转，细细体会，手下针感慢慢从扎棉花般轻松空荡，慢慢到如鱼咬钩的紧致。 　　“这……”心内主治以为的因为针灸疼痛导致心梗加剧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病人的打嗝声变小了。 　　消化内科主治对心电图不精通，但心电图的某段折线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抬高，他看向心内主治。心内主治一样痴痴地看着心电监护屏幕，“ST段回升了。” 　　刘天晴瞥向程白术，程白术手上动作不停，依旧继续捻转行针。没办法，病人庄阿娣年老力衰，这气血差得很，想要短时间缓解症状，必须强刺激。于是，哪怕庄阿娣喊着好胀好胀，程白术依旧没有停手。王大东倒是犹犹豫豫，想要开口阻止，却发现自家老娘好像越来越精神，中气越来越足，连忙问老娘心脏的感觉，不是针感。 　　庄阿娣呆了一下，还未说什么，只觉手脚的针感越来越强，仿佛有一股气往胸腔腹部走窜。 　　待到某一刻，庄阿娣觉得整个胸腔都通畅了，不打嗝，不胸痛。 　　见状，王大东就知道老母亲症状缓解，这个关卡迈过去了。他不由自主地说道：“原以为中医仅仅治慢病，却不想还能治快病，还可以救命。” 　　待到程白术给老太太起针，所有人都在看程白术，程白术却道：“症状压下来了，建议到心内科观察几天。” 　　庄阿娣和王大东连连点头，心想，要是知道这针灸效果这么好，早就来中医院了。 　　这个病人后续必定是转到心内的，心内主治语气同样带着佩服和不可思议，“程医生，那后续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吗？” 　　程白术道：“老太太情况比较严重，这一次症状压下来了，后续的治疗需要你们跟上，这个你们说了算。”想了想，还是手写了一个中药处方，是枳实薤白桂枝汤和四逆汤加减，前者温通心阳，后者回阳救逆。 　　心内主治看了看，将处方收进文件夹里，连连点头，随后便带着庄阿娣和王大东往心内科而去。消化内科主治同样一脸震惊地离开，他想，他最近的谈资有了。而刘天晴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程白术，心想，急诊科的突破口似乎找到了…… 第019章 辩论 　　五点半下班时，在所有实习生、规培生、进修生或明目张胆，或隐晦地注视下，吴辛卯和程白术离开急诊科。他内心格外自豪，嘿嘿嘿，自家兄弟出风头等于他出风头。下班之后，两人没有立刻离开中医院，而是转道去了肛肠科。吴辛卯有些纳闷，刚刚那个老太太不是转到心内去了吗？怎么是去肛肠科？ 　　昨日下午，肛肠科主任李进和他微信上说，产妇宋瑜三天中药喝完后，肛周脓肿确定没有了，准备第二天办理出院。 　　程白术查看宋瑜情况，又看舌摸脉，她的状态较之前三天那是天地之差。她老公吴传志同样喜气洋洋，等着程白术给宋瑜开完药就回家坐月子去。程白术给宋瑜开了一周的生化汤，辅助排恶露，并交代，后续没有奶水也无需强求，以宋瑜自身的感觉为准。至于肛肠问题，肛周脓肿破溃后容易导致肛瘘，对生活质量影响不大，等出了月子再治疗也不迟。 　　吴传志和宋瑜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请问是去燕国医找您，还是……”他们住院这几天也不是白住的，可是打听清楚了，这年轻帅气的神医不是中医院，是燕国医的。 　　程白术道：“都可以，看你们自己意愿。”刚刚稍微听了一耳朵，中医院的肛肠科明显是正在转型。别的不说，至少医生是乐得脚打后脑勺，眼下黑印都淡了点。 　　于是，吴传志和宋瑜便打算先回去坐月子，等月子完了以后再去燕国医挂号。如果挂不到号？那就来中医院呗，按打听的说法，中医院肛肠科从神医那儿学得真传，正打算联合燕国医大展拳脚。 　　目送夫妻俩离开，程白术与吴辛卯在李进的目送下离开肛肠科。 　　真正出了中医院，吴辛卯长松一口气，道：“白术，你都不觉得紧张的吗？”就今天急诊科那氛围，吴辛卯觉得如果是自己，怕是要紧张得手脚发抖。 　　程白术真实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当年你做学生会会长开会时，也没见你紧张。”就程白术有限的网络经历而言，他觉得吴辛卯就是所谓的社交□□，对谁都能侃两句，似乎对谁都能推心置腹。 　　吴辛卯摸摸后脑勺，思索一下，觉得还是自己技能装填不够。要是和程白术一样技能都点满了，他只会高喊，都闪开，爸爸我来装逼啦。 　　想起自己水平不行的事实，吴辛卯再次惆怅地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学中医到底是对还是错。” 　　程白术侧目，怎么了？这就开始自我怀疑了？ 　　这一次晚上聚餐的地点，在中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小炒店。小炒店主打鲁菜，老板夫妻俩是从鲁省来京，打拼十余年，一手鲁菜说不上绝顶美味，但足够惊艳，加上北方菜的大份量，很受周围大学生欢迎。 　　照例点了三菜一汤，两人坐在桌旁，继续刚刚的话题。 　　“怎么？怀疑自己，还是怀疑中医？” 　　吴辛卯吞吞吐吐，向来开朗的面容上带着动摇踌躇，“不，我不是怀疑中医，我只是怀疑我能不能达到……” 　　程白术拆开碗筷，顺手在老板娘端上来的热水里烫碗，坚决完成粤府人就餐仪式之一。冷笑一声，程白术道：“你这就是在怀疑中医，怀疑中医能不能治病？怀疑中医到底是不是伪科学？又或者怀疑中医到底是不是安慰剂？” 　　这确实是吴辛卯所想，可他觉得不该这么赤果果，而在刚刚程白术刚刚通过针灸急救了一个老太太的心梗心绞痛。 　　程白术看着吴辛卯，面容沉静，说道：“辛卯，这是第一次对你说，也是最后一次。” 　　吴辛卯同样看着程白术坚定的眼神，怔怔出神。 　　“中医可以治病，中医从来不是伪科学。还记得科学的定义和三个属性吗？科学，是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三大属性是观察、实验、推理。而中医哪个点不符合这三大属性？是观察不到，还是不可复制，又或者是不能汇总推断事实？” 　　吴辛卯思索半天，慢慢摇头。的确，中医符合这三大属性。甚至，在以前缺乏技术手段的年代，慢慢总结出中医整个理论系统，也慢慢通过实践来完善理论系统。 　　“中医是科学的。不科学的是那些只知皮毛便来大肆嚷嚷贬斥中医的蠢货，越凫楚乙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旁观者清，这不可笑？连皮毛认知都没有，就一味说中医是骗子。” 　　“确实，传统中医充斥非常多的似是而非，模棱两可。不少人遇到伪中医或者水平不行的中医，全盘否定中医。可正常就诊遇到西医的庸医都知道换医生，并不认为西医不行？这双标得有些厉害了。” 　　“而中医的不可证伪论？中医治证，从来不治病。感冒尚且分成风寒、风热、阳虚感冒、气虚感冒，同是感冒，却治则用药完全不同。你如何用科学的标准来区分风寒风热，阳虚气虚？舌苔是黄的，还是白的？脉浮数，脉浮紧？这些在西医的概念里并不存在，他们只有革兰氏阴性菌和革兰氏阳性菌，既然是杀菌消毒，为什么西医治感冒需要七天？哦，他们说感冒是自限性疾病，没办法治，那我们中医对证治疗感冒，三天即好。这是伪科学和安慰剂能达到的效果？” 　　“西医倒是可证伪，原本说阑尾和扁桃体没有任何作用，哪怕没事，都可以切着玩。后续又被发现阑尾和扁桃体也有免疫作用，可已经被切除阑尾和扁桃体的人又该怎么办。后续还有研究表明，切除扁桃体的人患上肾炎的概率较之未切除的高。世卫长达十余年将中医列入传统医学战略，这些他们都闭耳塞听，只认自己从其他渠道知道的只言片语。” 　　这时，老板娘把菜端上来，程白术面色越发冷峻道：“你知道我听到所谓的面瘫不治疗也能好的时候，觉得有多可笑吗？” 　　吴辛卯只觉得今日的程白术没有半点温和柔软，尽是讽刺辛辣。 　　“我曾有个病人，因面瘫来治疗，口服甲钴胺、吗啉胍、阿昔洛韦、甲泼尼龙。我让他停了西药，不肯，说是大主任开的，还让他一周后去复诊。于是，这个病人我拒诊了。一个月后，这个病人再次回来求诊，依旧口眼歪斜、额纹消失。所谓的营养神经、抗病毒治疗治不好他的面瘫，激素药压不住他的症状。这次，他老老实实按医嘱停药，仅一周，口眼歪斜症状缓解大半，半个月治完人就走了。治得好就是治愈率百分百的贝尔面瘫，治不好就是中医没用。现在你去哪个医院，医生治疗面瘫的第一推荐不是针灸？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这个病例吴辛卯知道，是论坛里的《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10》，历经两任实习生。一直暗搓搓追连载的吴辛卯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并记住：激素药是压制免疫系统反应，而针灸是提高自身免疫能力，两者是完全冲突的。激素药的药理作用曾经是重点难点考点，吴辛卯同样背过，却没有想过在临床应用中会对其他治疗起拮抗作用。 　　“中西医各有所长，于人体切除、缝合一道，西医确实更为擅长，可对人体的观察和调整却绝对是中医所长。黑府有一骨科中医，仅仅通过手法正骨，便将需要动手术接骨的骨折病人复位成功。这需要极高悟性和大量实践，难出第二个，可绝对是病人最佳的治疗方案。”奈何对医院不那么友好，手术收费和正骨复位收费可谓是天差地别。程白术亦曾去拜访过这位老骨科专家，现阶段确实没有这么良好的条件去学习，便放弃了。 　　“做完手术便万事大吉了？骨折病人手术后，断端难以愈合的多了去了。病人补钙都补出肾结石了，还是不长。我用针灸让他长起来，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 　　这个病历吴辛卯同样记得，是论坛里《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22》。病人因车祸出现左手尺桡骨双骨骨折，术后两个月骨折线依旧清晰，没有半分模糊。医院里开的钙片硬生生让病人吃出肾结石，可就是不长。后续程白术用会郄治疗让病人开始长骨头，还顺带针灸中药一起解决病人补钙补出来的肾结石。论坛里的资料详细，X光也免费附赠，追连载的可都是看着那条骨折线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到消失。 　　“别和我说千年来，只有中医的华国人均寿命为何只有三四十。科技的发达，经济的腾飞，不仅在物质上极大丰富，在医疗资源上同样如此。远的不说，建国前，一个村里能有一个赤脚大夫那都要谢天谢地。一个农夫脑出血倒地，从被发现，请医生，到确定病情，浪费的时间都足够农夫死上三五回。先如今交通发达，一个病人从发现到送医，加上高科技的检查手段确定病情，前后也只需要三五小时。每早一分，病人活命的机会便多一分。” 　　“连你学中医的，都在怀疑中医，你让病人如何相信中医？” 　　吴辛卯语滞，最后说道：“若我有你的能力，怕就不会自我怀疑了。” 　　程白术却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行？” 第020章 结束 　　吴辛卯呆了一下，“我也可以？” 　　“以前的中医望闻问切要达到巅峰，堪堪才能应付各种疾病的病人。可现在？各式各样的检查，抽血、彩超、CT、磁共振，你还担心你定位不到病人的病灶？全身上下再没有任何一个隐蔽的点。中药针灸之后怎么知道好没好，检查再做一遍，对比结果即可，简单直白明了。治疗前后的报告对比，谁能说中医无用这是最好的时代，好多东西能帮你说话，无需你自己开口辩解。” 　　吴辛卯喃喃道：“和前辈相比，我们已经是简单模式了。”想想在没有现代检测手段下，一个女生腹痛就诊，这就要排除掉多少疾病，妇科的痛经、黄体破裂、宫外孕、子宫内膜疾病，胃肠的肠梗阻、便秘、阑尾炎、胆结石，还有泌尿系统的尿路感染、肾结石等等，单靠肉眼和手诊，想到头秃都不一定正确。这才是地狱模式！ 　　“中医八纲辨证，阴阳、表里、寒热、虚实，随后是脏腑辨证，五脏六腑哪个出问题，再接下来是经络辨证，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哪条经络出问题了。我真不明白你们到底是哪里不懂。” 　　程白术真心实意地不懂，上辈子他能学医是因为家学渊源，资源丰富。那些想要拜入他家门的学徒，往往都要花费十几二十年时间才稍稍取得信任，能不能拿到全部医学传承还是个未知数。可这个世界，所有东西都摆在触手可及之处，只要你找，他就在。但凡医学生穿上白大褂、带上学生证，想去燕中医任何一家附属医院跟诊，没有哪个医生会拒绝，甚至会热情地传授知识。就这样，还学不会中医，说学医难。程白术这个经历过知识垄断的人，觉得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相比起中药，我们学的针灸容错率更高，穴位具有双向调节性。中药拿哪来的双向调节，一旦开错，可是人命关天。” 　　吴辛卯讪笑，这话怕是对他说的。追过《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的人都知道，程白术每针都必有其作用，从来不多扎两针凑数量。 　　一番深入肺腑之言，吴辛卯振作起来。他学的针推专业，等回去了，就把针掏出来，给病人免费针灸，锻炼自己能力去。 　　瞧着吴辛卯有点精神了，程白术便问道：“怎么突然发癫觉得中医不行。” 　　说起这个，吴辛卯有些愤愤，道：“上个月我轮转到ICU，那时候来中医院交流的人是二院烧伤科医生云刚。当时ICU里正好有一例病人是爆发性肝炎合并肝衰竭，言辞语句间，云刚直接就把病人原因归结到半年前服用的中药上。病人家属差一点就炸了，要不是后面主任明确说病因更多考虑病人酒桌上应酬饮酒过度，怕是病人家属就直接闹到楼上消化内科了。”病人抓中药就是在中医院的消化内科抓的，这云刚这么说，分明就是为了搞事。 　　程白术十分淡定，道：“行了，云刚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坚定的中医黑。东街二院烧伤科镇科之宝不就是中成药珍石烧伤膏，偏偏还能在网络上黑中医黑得那么起劲，怕不是掌握了流量密码。都和你说了，少上网，你不信。遇到这种情况，你最好的反击方式是用中药针灸治好这个病人，而不是被他搞到心态崩溃。” 　　吴辛卯表情更加尴尬，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治…… 　　程白术：“……你还是好好努力学习。你看云刚敢不敢对着燕国医上上下下几十位老医生说，中医没用。人家捏软柿子，你还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啊。” 　　吴辛卯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这一次云刚来中医院，挑的都是外科科室，像是普外科、手足外科、甲乳外科，还有ICU。听说原本要选急诊的，只不过急诊被程白术先挑走了。问为什么那么多外科科室，回答就是他来自烧伤外科，那肯定选同支的。 　　“要是哪天那货和你撞上就好玩了。”他没本事，甚至还被他搞到心态崩溃，但程白术不一样，肯定能把他搞崩。 　　“你以为人家傻吗没发现他就在网上闹腾，线下他敢去哪个医院踢馆？”别的不说，燕京里里外外这么多的中医门诊、中医医院，也没见他到人家医院里宣传中医伪科学。“只是为什么你们会票选他？” 　　吴辛卯说：“他在网上言辞偏激，其实不少医学生都觉得他敢做敢说，是条汉子，却不想他是个中医黑。”这就阴差阳错了，唉。经过这一回，他也认清这个人了，以后肯定敬而远之。 　　程白术看吴辛卯的眼神宛如看智障，“人家瞄准的就是你这种愣头青，他甚至不敢直接到消化内科、内分泌科去。” 　　对此，吴辛卯愉悦了，以后争取做个硬柿子，不对，做个石球，让人捏不动。 　　气氛一下子松快起来，吴辛卯使劲儿吃，问程白术道：“你今日里的语气和态度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么凶。 　　程白术夹了一筷子琵琶豆腐，咸鲜软嫩，心情也好了一点。随后，他抽空回道：“呵，我也想知道平日里鬼主意特别多的吴辛卯同学这一次怎么这么蠢。别人对中医认知不深，有所误解，虽腻歪，但也还能接受。可你呢？作为一个中医学生，日后的中医师，你怀疑中医？你觉得你的病人会相信中医吗？而且你有脑子啊，要会思考，不能人云亦云。”这才是程白术最生气的点。 　　似乎是感觉到程白术的怒火，吴辛卯瑟缩起来，偷偷摸摸地夹了一筷子菜。“我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后面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吴辛卯知道这回儿算过去了，又鼓起胆子来问道：“白术，你以前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我只怀疑自己医术不到位治不好病。”医之一道，他专业所长，凡是在这个领域里质疑他的都是他的敌人，他会用他之所长为攻，他之所用为盾，保护捍卫自己的道。 　　“还有你治不好的病啊。” 　　“肯定有，只是还没遇到。” 　　免费做心理医生，还出钱请吃饭，程白术对吴辛卯说道：“要是还有下一次，一定给我结心理咨询费！”他的时间很宝贵的，没有那么多可以浪费。 　　吴辛卯傻笑，也觉得动摇迟疑的自己有点蠢，立刻恢复往日作风，“请未来的大专家吃顿饭怎么了？这是投资。” 　　周六，程白术再次来到中医院。最后一天来收个尾，待到门诊楼顶楼，不算大的小礼堂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实习生、规培生、进修生，甚至部分本院医生。 　　科教科科长魏东林简单说了两句：“燕国医的程白术医生是最后一位来中医院交流学习的医生，有请程白术医生给我们讲两句。” 　　“在座各位，以后都是中医界的中流砥柱，想必大家也都规划好自己的未来。而作为医生，技术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怕。时常有人问我，为什么我的医术这么好。但我却发现大家很多都把基础忘记了，举个例子，还有多少人能背出十二经络巡行？” 　　座下全部都在暗暗思索十二经络巡行，真正能背出的寥寥，余下无不惭愧游移。 　　“很多人以为这十二经络巡行无用，可这是大大的错误。《黄帝内经》有写：有诸形于内，必形于外。当脏腑内部有疾病出现，经络往往是最先表现，或有压痛感，或巡经长痣。而在就诊过程中，当拿捏不准哪个脏腑先病，更严重，也可以点按膀胱经的背俞穴，确定疾病所在，用药下针更加精准有效。” 　　…… 　　仅十分钟，程白术便收尾结束。 　　一阵掌声响起，程白术站得高看得远，能看到吴辛卯正疯狂鼓掌，俨然地主家傻儿子。而吴辛卯边上的祝开心面色复杂，见程白术看他，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吴辛卯金鱼脑，完全没记得祝开心和程白术之间的冲突，不住对祝开心说道：“好好鼓掌呀，白术也算是我们兄弟，这回可真给我们长脸。” 　　半天，祝开心同样鼓掌，掌声淹没在绵延不绝的欢呼声中，一点也不起眼。只有祝开心自己知道，他是真的认输了，他确实不如程白术。或许，他应该听爷爷的，回粤府读博士。粤府赣省才是他熟悉的地界…… 第021章 蝴蝶 　　再次回到燕国医，程白术略微有点恍然之感。尽管兰松竹多次保证，回来的第一天他还有些忐忑，担心又是一溜的痔疮患者。还好的是，暂时没有，现在确实如同兰松竹所说，不少患者听到的是燕国医擅长治痔疮，而不是某某医生是痔疮专家。悄悄打听了一下，痔疮患者挂号挂得更多是外科那边的医生，偶尔有几个流到其他科室，被其他医生消化掉。 　　再次感慨一下痔疮病人数量甚是庞大，他可是听说，外科那边的医生最近挂号的病种都是痔疮。明明是大夏天正是膏方办最为清闲的时候，却硬是迎来新一波的业务高峰。膏方办的主管已经将槐实膏做成一款中成药院内制剂，联合信息办开个词条，专门用来开槐实膏。 　　万万没想到自家医院的优势病种变成痔疮的燕国医接到中医院递过来的合作请求时，懵了一会儿。这样的商业合作倒真是第一次……行吧，有钱不赚王八蛋。全燕京两千多万人口，哪怕只有一半人有痔疮，这里面都已经一千万了。燕国医可吃不下这一千万！ 　　院领导转眼先将优秀医生来燕国医交流学习的方案放到一边，外联部的人冲出来和中医院商谈合作方案。待到方案落实、双方握手，也都到了金秋九月。膏方办老早接到消息，默默定制了一批标签，握手第一刻起，火速给中医院提供的槐实膏纷纷贴上了“燕京国医馆”的硕大标签。棕色不透明的广口玻璃瓶，上面贴着金色标签纸，怎么看怎么又土又俗。 　　朴素又低调的玻璃瓶流到中医院，中医院肛肠科在握手那一刻也可以和病人解释情况，肛肠科和燕国医合作，正式建立燕京健康肛肠科研基地。病人莫名其妙，啥？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但是不得不说，这槐实膏真的好香好香！！ 　　虽然病人并不知道旧事重提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知道的是，健康肛肠基地的牌子一挂出来，槐实膏可以外售了。不再是住院专享，而是作为门诊用药。这槐实膏该死的好用！国民著名产品马应龙麝香痔疮膏适合发作期，非发作期要解决痔疮就只能手术。而中医院给广大痔疮患者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真正乖乖用药忌口就可以消痔疮的办法！而不是被拉去喇一刀，不用半个月撅起屁股痛苦的换药，更不会像术后第一次排便时喷射性出血。 　　有难言之隐的人也太多，一瞬间，“我记得你去年痔疮也犯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燕京遍地都是。不用开刀，不用换药，不管是喇过一刀还是没喇过的都为之侧目。中医院有住院部，人///流///量较燕国医大太多了！口口相传之下，最先被挤满的是中医院的肛肠科。 　　导诊台的护士被人群重重包围，明明二十度的中央空调都失效了，她热的鼻尖都冒汗了。最后，她不得不大喊：“肛肠科门诊在八楼，有需要的自己去八楼询问该科护士！” 　　这话一出，包围的人群一下子少了六七成。导诊台的护士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至于八楼肛肠科护士被包围？对不起，死道友不死贫道。人一少，导诊台护士脸上重新挂起甜美亲切的微笑，为剩下的病人解惑答疑。 　　而八楼的护士则被汹涌而来的病人淹没，七嘴八舌之下，完全听不见什么问题。想了想这个月月底可能会有的绩效奖金，八楼护士长艰难地挂起微笑，大声说道：“大家安静点，听我说！如果是已挂号但是过号的病人来左手边补领号码，想挂号但是挂不到号的病人来右边！”很快，围着八楼护士的人群就分成了三波，左边那波被一个护士带走去补号码，右边那波也被另外一个护士直接带到住院部。自从和燕国医合作之后，住院部的病人就越来越少。除极个别外，住院部的病床大多数都是空的，可门诊部的治疗床却越来越紧缺。于是，部分门诊病人便被带到住院部做治疗。而挂号挂不到的病人本来只想过来问问能不能加号，就美滋滋地被安排上治疗套餐。 　　八楼护士长对着中间剩下来的四个病人问道：“请问各位是有什么疑问吗” 　　这四个病人对视一眼，觉得他们的来意都是一样的。于是，其中一人开口道：“我是来问问能不能单买槐实膏的，我发小在河南，来一趟燕京不方便，便想买了槐实膏寄给他，让他自己用。” 　　另外一个同样开口，“是是是，我也是想单买槐实膏的，我闺蜜需要。” 　　不管是发小需要，还是闺蜜需要，又或者是儿子需要，他们的目的都是槐实膏。他们本身自己是槐实音的忠实受众，虽然医生说没有针灸等治疗效果会差一点，但那也很惊艳啊！！！哪怕要用三个月半年那也是十分优秀的。甚至已经有人考虑在中秋国庆联合长假的时候让亲朋好友来燕京做治疗治痔疮，这总比去各处景点看人从众好吧。 　　肛肠科主任李进和一溜基础扎实的主治住院医们万万没想到，抛弃手术时，他们已经做好成为月入三千医疗民工的准备了，结果峰回路转之下，病人量反而更大，医院名声反而更加响亮了？他们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对方的黑眼圈淡去，身形逐渐丰满，又心照不宣地嘿嘿笑起来。 　　正好九月底是燕京肛肠科交流会，李进带着养得膘肥体壮的科室人员进场，明明不是压轴，却是会场里最闪亮的崽。能明确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他的李进挺直腰杆，底气十足。被提前交代的医疗民工们同样挺直腰杆，面色克制，可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得意。有的人手已经有点痒了，收敛地握握拳，这个“有的人”是会场里八成的人。 　　显然，会场里的人都知道最近这半年来，李进和燕京中医药肛肠科格外风光。其他医院肛肠科生意锐减百分之八九十，病人宁愿去中医院肛肠科排队，也不愿意来他们医院。这就是对他们莫大的羞辱！更羞辱的是，他们给中医药肛肠科递去交流申请，被拒绝的理由是没空。他们以为中医院是拿乔，可派人去偷偷侦查时却发现对方的话是真的。每日里肛肠科的号码都被挂满，求加号的人挤满整个八楼。八楼另外还有美容科和针灸科，偶尔这两个科室的病人看见人这么多，总归会好奇问一问，然后就从美容科、针灸科转到肛肠科……这社会，谁没点难言之隐呢。 　　隐约知道点内情的人，都默默看向角落里国医馆的中医外科主任吴佳，吴佳摸了摸地中海，憨厚一笑，完全没有别人想象中的不忿。废话，吴佳也知道内情，这法子不是他们中医外科的人出的，他嫉妒啥？中医院接不下的病人也会流到国医馆，他们中医外科同样是程白术受益者，对他来说，这病人量已经大大增长了。 　　这次交流会有一半人都是冲着李进来的，交流会交流会，你总要说点什么才算交流会吧？其实他们也很好奇，在不用手术的情况下，痔疮要怎么治疗才能回纳消失。这根本就是不符合医学理论的东西。 　　知道这次交流会的主角是谁的各医院肛肠科主任在交流演讲这一块，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都是匆匆说两句，又点了点李进就下台了，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这和以前动不动就是半小时一小时的演讲比起来，真是简短得不能再简短了。 　　待到最后只剩下燕京国医馆和燕京中医药两家未曾发言，吴佳和李进两人互相瞧了瞧，吴佳便先起身了，“各位都在等待李进主任，我吴佳便厚着脸皮先上来，不然李进主任讲完了可能就没我什么事了。” 　　会场里笑了起来，有年轻医生大喊：“不会，吴主任您也很棒。” 　　笑得越发厉害，吴佳同样面带笑意，道：“对的，我也觉得我很棒。好了，回归正题，大家都十分好奇不用手术，痔疮怎么治疗。那我先给李主任铺垫一下……”吴佳口才极佳，短短十分钟便从西医和中医角度解释了痔疮是如何形成的。 　　原本这部分理论知识是最被轻视忽略的，但大多数人知道国医馆和中医院有一腿，两人讲的内容肯定是互相关联的，便听得极为认真。而西医出生的肛肠科主任们同样如此，不再对中医嗤之以鼻，反而认认真真做功课。 　　半小时时间，吴佳收尾下台，李进走上演讲台。所有人姿态越发认真，这可是关乎他们接下来吃饭吃多少的事情。李进直接道：“刚刚吴佳主任说的好，非发作期的痔疮就是一团迂曲的静脉，待到局部血液通畅，排便正常，对其压迫自然而然减小。这时，在加快血液流速，就可以将局部的瘀血化去，痔疮自然可以收起来。而治疗过程中，我们选取槐实膏外用，针灸以承山穴为主，原因是槐实膏和承山穴可以……” 　　从药物的作用和穴位的作用，李进洋洋洒洒讲了半个多小时。人并不傻的李进隐瞒了艾灸的作用，同样没有直接说槐实膏成分，又将和国医馆的合作拎出来重点反复讲。最后的最后，李进还动情地擦了擦眼角，苦尽甘来啊，想想去年这时候他还只是底下一个平平无奇的主任，今年竟然可以压台了。 　　程白术的无意之举成功让燕京中医院的肛肠科名声大噪，后续慢慢辐射出去，先是燕京的医院治痔疮不动刀，再后面慢慢的全国的医院治痔疮都不动刀。管你中医西医，能不喇一刀，病人不会自讨苦吃，这便逼着西医院的肛肠科开始学针灸，尽管他们不知道经络脏腑辨证，可他们知道承山和长强治痔疮。 　　亚马逊丛林的蝴蝶挥动翅膀，便会引起太平洋另一端的海啸，这是蝴蝶效应。而程白术是另一个时代到这个时代的一只蝴蝶…… 第022章 意外 　　九月底的燕京肛肠交流会，在吴佳和李进的大力邀请之下，程白术没有去。太可怕了，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蹭上去？吴佳那惋惜的表情看得程白术心里发毛，死心吧，吴主任，我是不可能抛弃针灸去干外科的。 　　程白术循规蹈矩地干针推医生干了一段时间，哪怕是中医院和国医馆的槐实膏火爆到断货都没能影响到他。也不对，唯一有影响的应该是他的工资，前面一个月工资堪堪能在这高消费的燕京过日子。他原也不是什么重物质的人，够用就好，而且医院包吃包住，挺无所谓的。结果国医馆上层领导特别会做人，说这膏方的开发毕竟是出自程白术之手，给的不多，只有千分之一，并且鼓励院内所有医生研发，以后再有同样事例，一应按此奖励。 　　这槐实膏都卖断货了啊！相关的中药材一时洛阳纸贵，涨价涨了不知道多少，这千分之一都够程白术震惊，听说后续还有很多医院要找燕国医合作进货槐实膏…… 　　一夜暴富的程白术再一次感慨这社会有难言之隐的人真多，转手便不甚生疏地点开橙色软件淘宝。将购物车里的古籍翻印本全部清空下单，又想起，新的学年开始，应该给妹妹添点东西，随后二次下单古籍翻印本，地址填的粤府。 　　物流很快，商家地址就在粤府羊城，程白术上午下的单，下午同样在羊城读书的妹妹程青黛就收到包裹。她一拆开看到那厚厚的书籍，内心哀嚎一声。看准时间，一到下午六点就给自己哥哥打电话，她可以确定这个点程白术已经下班了。 　　“哥，书我收到了，是你买的吗？”哪怕心里有数，依旧想挣扎一下。 　　程白术痛快承认了，心想店家怕是打印完连日骑电驴送过去的吧，才这么快。 　　程青黛很认真地说道：“哥哥，你前面寄来的书籍我都还没读完，你暂时不要浪费钱。”也不要给我寄这么可怕的精神攻击了。 　　这回轮到程白术诧异了，“还没看完？” 　　“……”哥哥啊，我的好大哥，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可以把古文当白话文来读的啊。再说下去就是降维打击了，程青黛只能立刻转移话题，“哥，你今年中秋回不回家？”今年国庆和中秋挨一起，也不知道程白术回不回来。 　　程白术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程青黛没等到程白术的回复，就知道现在他心绪复杂，内心哈哈大笑，语气里却带着顾虑，“哥，爸爸也不是有意的，中秋毕竟是个大节日。” 　　南方人对于某些节日总是特别看重，像是家月两团圆的中秋节，又像是普天同庆的春节。上一个春节，程白术从燕京返回羊城，随后就因为程父的各种“言不由衷”和接踵而至的相亲逼退，只待了三天便火速乘上返回燕京的飞机。 　　要是这次的中秋国庆回去再…… 　　程父的言不由衷，程白术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有母亲镇着，翻不了什么风浪。可是相亲是真的令人苦恼，程白术从儿时起就反复和程父程母说以后不结婚，大概他们当笑话了，直到现在他们依旧觉得程白术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所以才单着。两辈子已经独立五十余年岁的程白术对此没有什么经验，只能减少回去的机会。只要离得够远，催婚就赶不上我。 　　但这也是一时之计，一心只想着在医道上前进的程白术考虑着，实在不行，就要将程青黛推到台前转移父母视线。 　　并不知道程白术在筹备什么可怕计划的程青黛心情愉悦地挂下电话，过年那会儿程白术被催婚的模样历历在目，那场景……现在想想都能笑出来。 　　程青黛的舍友看她一脸笑意，倒是有些稀奇，“哟，是谁逗我们程大美女笑了呀。” 　　“我哥！”难得能看到程白术那冷静淡定的模样破防，也是难得！他让她出不得粤府的事就放过他了。 　　“哦，对了，说起这个，你哥这么帅，真的没有对象吗？” 　　“没有，他要是有对象，就不会给我寄书籍这么直男的东西了。”典型的注孤生。 　　“哇，原来这堆玩意儿是你哥哥送的啊。”原本还十分感兴趣的舍友一下子就告辞三连，太可怕了，这样的男人哪怕再帅，都没有生活情趣的吧。 　　…… 　　暂时放下是否回家的苦恼，程白术依旧正常上班，直到国庆中秋连休的前一天。这一天其实原本依旧是极为平淡普通的一天，病人依旧是相对简单的颈腰椎毛病，中间夹杂几个调月经的小姑娘。下午时，医生开始走门串户，明天可就是中秋了啊。这时候也没病人，懒散一些怎么了？ 　　程白术正和顾文玉教授手底下的医生贾文峰聊天，贾文峰同样来自粤府，不是羊城，是珠三角的一个小县城。明日贾文峰便要带上老婆小孩飞回粤府，他来问问程白术的行程。他老家没有机场，需要先落地羊城，再转动车回去。要是凑巧，他们能一起回去。 　　犹豫了将近一周也没有结果的程白术苦恼地想，要是和上辈子那样，没人管多好。初生之时贪恋父母之爱，现在就是报应了吗？收到贾文峰的邀请，程白术也只能点头同意，要是有催婚狂潮就回来。 　　而不寻常的是，这时一个年轻人冲出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直接就冲程白术跪下，“程大夫，求求你救救他。” 　　贾文峰说要给程白术带土特产的话一下子就顿住，其实诊室里和走廊里的医生都惊到了。本着八卦的心，走廊的医生纷纷凑到程白术的诊室门口。 　　众人认真一看，发现这年轻人身高一米七多一点，衣服是最近特别流行的奢侈品牌，面料天然舒适，名家剪裁，价格格外优秀。这年轻人面容俊秀稚嫩，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起男人，更该说他是个少年，半大的小孩。而他怀里的……是一个婴儿，包被材质良好，花样精美，可婴儿却面黄肌瘦，嘴角流涎，眼神呆滞。撇掉这些，程白术觉得这个婴儿还真的有些许眼熟。蹙眉，他紧紧地盯着这婴儿，思索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小孩。 　　这少年看程白术的神色，心下稍定，立刻说道：“嘟嘟，他是嘟嘟！”说着，他往前递了递襁褓，让程白术和众医生看的更加清楚，却依旧抱得死紧，没有松手的意思。 　　嘟嘟？ 　　就程白术这辈子短暂的二十来年生涯中，被喊做“嘟嘟”的宝宝只有一个，就是将近一年前，他在面试考核上救下的那个婴儿。当时那婴儿已经七个月，现如何也快两周岁，怎么还会是这般模样？ 　　回过神来，程白术先把这少年扶起来，冷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起来慢慢说。” 　　大概刚刚那一跪，是家世优渥、自尊心强的少年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恳求。顺势被扶起，被程白术安置在就诊桌旁的椅子上，他依旧紧紧抱着襁褓。他却环视诊室一眼，并不打算开口。程白术会意，和同事们道歉后关上诊室门，连带着实习生也都被赶出去。他还记得嘟嘟的家底很厚，万一等一下涉及什么豪门阴私，这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环境慢慢安静下来，可少年的心绪波动却越发厉害，反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懂得死死抱住襁褓。程白术也不在意，冷静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并打算将嘟嘟接过来抱着。看着程白术沉静的面容，少年原本抱得死紧的手慢慢松开，嘟嘟便到了程白术怀里。少年有些迷茫地看着茶杯，随后捧起茶杯，茶杯有些烫手，飘起的水雾氤氲。少年从迷茫慢慢变得悲伤，直到忍耐不住，哭了出来，哭得安静压抑。 　　程白术没有制止，只是轻轻拍着因为抽泣声变得有些躁动的嘟嘟。少年情绪已经累积到极点，这时能哭得出来是好事。七情伤身，再憋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 　　半晌，少年才慢慢收住哭声。再看少年，少年疲惫倦怠的神色去除一大半，眼里眸光渐亮。稳定下来后，少年自我介绍道：“你好，程大夫，我是吴嘉德，是嘟嘟的舅舅。” 第023章 原委 　　十六岁的吴嘉德能抱着嘟嘟找上程白术是无奈之下的举动，若有更好的选择，他不会选择程白术这个年轻的，嘴上没毛的，一年过去还不知道记不记得嘟嘟的医生。这个定语有点长，只是为了表明程白术是吴嘉德最后的选择。甚至连吴嘉德本人也不确定这个选择能不能救嘟嘟。 　　事情最初怕是要追溯到嘟嘟还在吴芸肚子里的时候，那时吴嘉德不过十四岁，正好初二，学业状态处于有点忙又不是特别忙。吴家这一辈只有吴芸和吴嘉德两个小孩，吴芸又比吴嘉德将近大十岁，两人相处也有些亦姐亦母的意思。待到吴芸结婚怀孕，吴嘉德同样开心，心想，这个家里就要有比他还小的存在。如果是个女孩，他就把她当女儿，保护她，以后揍她的对象。如果是个男孩，他就把他的玩具分他一半，带他打游戏，带他去赛车。 　　小话痨鬼吴嘉德下课之后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对着姐姐的肚皮嘀嘀咕咕，吴芸也笑着看吴嘉德和肚子里的孩子交流。嘟嘟一出生，吴嘉德就决定要将这个小外甥宠上天。前半年，小外甥还需要吃奶，吴嘉德已经差不多住在他姐和姐夫家里。晚上也乐意管小外甥和他一起睡，给姐姐和姐夫空出二人世界。当然，育儿嫂和保姆都是随叫随到的。 　　嘟嘟三个月时，吴嘉德的表姐陈溪从沪市来到燕京游玩，顺带看看吴芸和刚出生的嘟嘟。吴嘉德十分欢迎，他觉得嘟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崽，没有人会不喜欢嘟嘟。陈溪第一次见面就给嘟嘟一个大大的长命锁，纯金打造。吴嘉德每日里带着陈溪来看嘟嘟，随后又给陈溪安排燕京行程。 　　秦文龙和吴芸两人住的是高端别墅区，人员进出都是要经过审核的。三个月的时间，陈溪每日里都来看嘟嘟。而陈溪每次进入都需要核对，为了减少麻烦，吴嘉德便给了陈溪临时通行证，临时通行证有效期一个月。待换到第三张通行证时，出事了。 　　出事那天，秦文龙一如既往去上班，而吴芸则是被陈溪约出门去逛街。原本还有吴嘉德看着嘟嘟，奈何中间吴嘉德接到学校通知，让他去学校把入学程序办理一下。吴嘉德还纳闷了一下，入学报名？不是上周就办完了吗？怎么还要再去？电话另一头的人则说少了一个签名，需要吴嘉德亲自前往。吴嘉德没法，只能去，结果到了学校却又发现并无此事。 　　！！！ 　　一瞬间，吴嘉德想了很多可能，立刻掏出手机查看嘟嘟定位，发现定位还在家里。心中仍然不安的他立刻赶回别墅区，却发现育儿嫂倒地不起，保姆和嘟嘟不见踪影。 　　吴嘉德心里一慌，立刻打电话通知吴芸、秦文龙和吴父秦父，连带着还立刻报警。吴嘉德的反应很快，吴父是国内元件生产龙头，而秦父则是某高新科技集团董事长，和官方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两家联合，第一怀疑对象便是陈溪，在和吴芸逛街逛到一半人便消失不见，也联系不上。秦吴两家结合的孩子，一出生便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哪怕嘟嘟一事无成也能富贵逍遥一辈子。 　　两家和警方反应都很快，第一时间监控所有外出燕京的路口和交通方式，从飞机、高铁到大巴、黑车。那段时间，燕京上流都收缩起来，接到秦吴两家请求的也都帮着出了手。只是，没想到，在堪称天罗地网的监控下，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找到陈溪和嘟嘟。至于保姆？后续被发现溺死在护城河里，尸体被泡的肿胀发白。 　　吴父秦父已经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嘟嘟被撕票，劫匪连索要的五百万现金都没有拿走，那他们就要考虑对方不是冲着钱来的了。再往后，就是嘟嘟被程白术阴差阳错救下。这个发展也是他们没想到，找到嘟嘟后，他们原本想着是要给这个小医生一笔钱买断这笔恩情。只是嘟嘟被救回来之后的情况不是特别好，导致他们忘了这件事情。 　　嘟嘟在被绑架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不仅营养没有充足保障，还被下了镇静催眠药，身上起的药疹和紫癜在回去之后又再次加强。嘟嘟被送到秦家控股的私立医院进行全身体检，体检结果不是很好，肝肾功能损伤严重，中性粒细胞是最低标准值的一半。还有□□突然停药带来的撤药反应，嘟嘟几度被下病危通知书。 　　吴芸产后还没恢复好，就担忧害怕一个多月，身体损耗厉害。病危通知书也不敢让她知道，秦文龙强制安排吴芸去另外一个医院修养，并且保证嘟嘟会没事。吴芸被吴父养得有些傻白甜，相信丈夫也相信公公和父亲，得到秦文龙筛选过后的信息，吴芸暂时放下心来。 　　吴嘉德看着嘟嘟身上插满管子，身上遍布红红紫紫的紫癜和药疹，不到半个月时间，身高没长，体重倒退，恨不得以身代之。吴嘉德一直觉得是自己导致嘟嘟突遭横祸，如果不是他带陈溪来看嘟嘟，如果不是他给了陈溪临时通行证，如果不是他轻易被电话欺骗离开…… 　　可惜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事实，并且已经发生，他只能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嘟嘟生命气息微弱。尽管所有人都没有责怪吴嘉德，甚至还安慰他，可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嘟嘟的病房前，呆的最久的不是秦文龙，而是吴嘉德。 　　令吴嘉德开心的是，许是嘟嘟命不该绝，嘟嘟逐渐脱离病危程度。可是吴嘉德开心早了，嘟嘟也在NICU里待了将近三个月，转到普通病房并不是说嘟嘟身体完全好了。身体稍微好转的嘟嘟便爆发极为厉害的癫痫，还是癫痫中最为严重持续发作。嘟嘟前脚刚出NICU，后脚又因为癫痫发作被送回NICU，吴嘉德忍不住哭了出来。 　　秦文龙同样神色疲惫，他一边要上班，一边要安抚不知内情的吴芸，一边还要盯着嘟嘟。每次嘟嘟被下发病危通知书，都是监护人签的字，他那签过无数大订单的手都是抖的。秦文龙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这么脆弱，神色怔怔地看着再次回到NICU的嘟嘟，半年了，他不知道嘟嘟能不能撑过这一关。秦文龙拍了拍吴嘉德的肩膀，这半年来吴嘉德一直守在嘟嘟身边，直接办了休学。陈溪这一遭谋划已久，吴嘉德一个少年被欺骗情有可原，他们这些阅历更加丰富的不也同样被欺骗了吗？ 　　最为令人讽刺的是，嘟嘟因为□□的肝肾毒性进了NICU，现在嘟嘟的癫痫持续状态却是靠□□静脉注射来压制。吴嘉德不懂医学，在知道嘟嘟再次使用□□时，是拒绝的，当初就是因为□□导致病危通知，现在还上这个药？医生解释道，前面是因为嫌疑犯用量控制不当导致的肝肾毒性，他们是专业的，药量会控制好，不会伤到嘟嘟。 　　吴嘉德勉强相信，不安彷徨地等待。随后，嘟嘟癫痫持续状态被控制，药物再次伤到肝肾，又因为肝肾损伤出现药疹、紫癜还有水肿。吴嘉德都快疯了，拎着医生的衣领咆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专业吗？” 　　秦文龙克制冷静地按住吴嘉德，又克制冷静地换了一波医疗团队。新的医疗团队上位，嘟嘟出NICU也已经是七月份的事情了。转到普通病房后，嘟嘟还是偶尔性癫痫大发作，经常性癫痫小发作，每日里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以吴嘉德的观念来看，转到普通病房，嘟嘟情况应该是好很多，并且预后可观才是。然而新上任的医疗团队却说，嘟嘟可能要长期服用抗癫痫药物才行。 　　那嘟嘟的生长发育和智力发育呢？毕竟嘟嘟吃完抗癫痫药物就昏昏欲睡，双眼呆滞无神。医疗团队对此的回复是，不可避免，日后经过一定时期的正规的系统的药物治疗并不再发作，就可以减药，直至停药。停药后，嘟嘟的生长发育就不受药物影响。 　　多久能停药？ 　　医疗团队则是回了一句不敢保证。 　　吴嘉德犹如晴天霹雳，那这话就是说，要是嘟嘟癫痫一直发作，就要一直吃药，智力发育受影响，那不就是个傻子？秦文龙收到医疗团队委婉的暗示，忍不住倒退两步。 　　秦文龙思索良久，最后和吴芸坦白嘟嘟的病情。吴芸被瞒了半年，有点预感，却不想嘟嘟这般严重，顿时晕厥过去。醒过来后泪如雨下，她同样自责自己被陈溪欺骗导致嘟嘟遭此一劫。待吴芸被查出怀孕，吴嘉德刹那便知道秦文龙的选择——放弃嘟嘟，再生一个。 　　可吴嘉德接受不了，他还想救嘟嘟。强忍焦躁地再等了一个月，等到的不是嘟嘟好转，而是抗癫痫药物从单种变成两种联合用药。甚至，医疗团队提出可以手术治疗，是开颅手术。 　　吴嘉德不再相信这些医生，记起姐姐吴芸无意间说过救嘟嘟的那个年轻医生是中医，可以考虑中医治疗。这个说法被医疗团队否决了，不认为中医能治癫痫。这些庸医越不让做什么，吴嘉德偏要做什么。他辗转通过网络记录找到救了嘟嘟的医生，叫程白术（shù），还在国医馆就职。担心这个年轻的医生不接诊，吴嘉德直接豁出去闹大，便发生了跪地求医的大戏。 第024章 查体 　　“也就是说，你是偷偷把嘟嘟抱出来的？”没有经过秦文龙同意，也没有经过医疗团队的同意。程白术是头疼在这里，吴嘉德是舅舅，真正的监护人是父母，父母不同意，舅舅同意是没有用的。 　　吴嘉德抿唇，倔强道：“医生，你是不会治吗？” 　　程白术道：“激将法对我没用，并不是我不想治，只是这个需要嘟嘟的父母同意和配合。” 　　吴嘉德梗着脖子，“我是舅舅，我也可以决定嘟嘟的治疗方式。” 　　“你是未成年人，做不了决定，你姐姐和姐夫才可以。”要不是看在吴嘉德有点七情内伤的苗头，可怜的紧，程白术早就按着教训一顿了。 　　吴嘉德不说话，秦文龙和吴芸决定生二胎，就意味着以后重心不在嘟嘟身上。 　　这时，吴嘉德手机响起。程白术视力好，看到来电备注是姐夫。 　　程白术说道：“你接吧。” 　　该来的跑不掉，吴嘉德接通电话，电话另一头，秦文龙的声音透着疲惫，“嘉德，是你把嘟嘟抱走了吗？”接到医院电话，说嘟嘟不见了，秦文龙一滞，以为一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好在经过监控查看，是吴嘉德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偷偷抱走嘟嘟。 　　“是我，你们不要嘟嘟了，我要！你们不管嘟嘟了，我管！” 　　“我们没有不要嘟嘟，也没有不管嘟嘟。” 　　“你们打算二胎，就是打算不要嘟嘟了。” 　　秦文龙却道：“我要考虑嘟嘟以后，有个弟弟妹妹在，嘟嘟以后才有人照顾。” 　　“我是嘟嘟舅舅，我可以管嘟嘟一辈子，你们可以把嘟嘟过继给我。” 　　“别说傻话了，嘉德。罢了，你想让嘟嘟试试中医，那便试试吧。”连续两个顶尖的医疗团队都治不好嘟嘟，中医？秦文龙还真不太信，但让吴嘉德试试也不妨碍，免得他魔怔了。思索片刻，秦文龙便说，“你把电话给医生，我和他说两句。” 　　见秦文龙这个监护人同意，吴嘉德松了一口气，不再倔强，把电话给了程白术。 　　程白术一手抱着嘟嘟，一手接过电话，“你好，嘟嘟爸爸。” 　　“你好，医生，我是嘟嘟爸爸。稍后我会让医疗团队负责人和你对接，将嘟嘟的医疗资料备份一份给你。请你……好好治疗嘟嘟。”带着些许哽咽，秦文龙不抱希望，却期待奇迹。“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秦氏能提供的一定提供。” 　　挂断电话之后，吴嘉德期待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说道：“既然监护人同意了，我可以给嘟嘟看病。” 　　吴嘉德开心地笑了，这时候瞧着倒有点少年模样。程白术斜睨他一眼，刚刚这小子进来时，可谓是机关算尽，不仅引人瞩目，这是懂得利用舆情的。哪怕后续因为嘟嘟父母不配合，他这个拒诊的名头肯定传出去。偏偏说内情又要避着众人，再慌乱痛苦依旧记得家丑不外扬。智商情商在线，以后也是个了不得的。 　　“你倒是不怕我不会治。” 　　吴嘉德哽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挠挠头，他说道：“燕国医这么难进，你都能进了，要是你也不会治、治不好，我大概会死心吧。”话音一落，他显得有些落寞，显然他也是知道被顶尖医疗团队判了死刑的嘟嘟生机渺茫。 　　像拍皮球一样拍了拍吴嘉德的脑袋，也不管吴嘉德的莫名其妙和恼怒，程白术将嘟嘟放在诊桌上，打开包被认真查看嘟嘟的状态。嘟嘟现准确年龄是一周零七月，身长只有一周小孩水平，生理发育相当于停滞将近半年。一周七月的嘟嘟还不会说话，智力发育远远落后同龄人。行动只会站，还站不稳，即不会走不会跑。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周会走，运动发育同样远远落后同龄人。 　　程白术眉头皱紧，撩起嘟嘟的小衫，腹部干瘪，精气受损严重。成人要求腹部要平坦，避免有过多的痰湿聚集。而小儿相反，需要腹部饱满微凸，这是小儿五脏轻灵、气血强健的表现。四肢中，小腿及脚掌有些许水肿，不甚明显。再看五官，眼神呆滞不灵动，黑睛瞳孔稍大，小小年纪眼睛下面竟然还有些许眼袋？瞳神属肾，肉轮属脾，典型的脾肾两虚。捏开嘟嘟的嘴，粗浅看了一下嘟嘟的舌头，颜色亮黄。这颜色不对，一问吴嘉德，被抱出来之前刚刚喂了西药，有可能是西药染色舌苔。 　　一边手指轻轻搭在嘟嘟的手腕上摸脉，程白术一边向吴嘉德询问嘟嘟的喂养情况。嘟嘟吃药比吃饭还多，现在以奶粉为主，偶尔加点辅食，但辅食嘟嘟吃不下多少，排便同样不多。 　　啧，嘟嘟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有些麻烦。程白术正想着，诊室门就被敲响。 　　程白术将嘟嘟包好，避免受凉，起身去开门。门外还徘徊着一两个医生，倒不是看热闹，是担心吴嘉德医闹。医闹的例子往往比较极端，动不动就下跪的都要高度关注。程白术朝他们挥挥手，确定没事后，他们点点头便离开了。 　　敲门的是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人，西装革履，系着领带，金丝框眼镜下的双眸审视着程白术。见程白术是个嘴上没毛的，他眼中透出两分鄙夷，语调缓慢舒展，“你好，我是秦明朗的医疗团队负责人，鄙姓林，灯塔国儿科医学博士毕业。” 　　吴嘉德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装腔作势，直接大声说道：“林医生，你赶紧进来和程医生交接嘟嘟的病情。” 　　程白术不以为意，对他来说，这份医疗文书有没有并不重要。林智随着程白术进入诊室，行走间，腰间的阿玛尼腰带熠熠发光。他挑剔地打量环境，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烟熏火燎味，治疗床床单褶皱明显未能平铺，生活区治疗区区分不明确，院感不及格。扫了一眼程白术身上的白大褂，干净程度还可以。但是中医嘛，肯定无菌观念不强约等于零就是了。总之，这是落后民族医学分支里的一个小医生，不足为惧。 　　吴嘉德将诊桌上的嘟嘟抱到自己怀里，催促林智，道：“林医生，这位是程医生，后续嘟嘟的治疗将由他负责，你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去了。”还给程白术解释，秦明朗是嘟嘟的大名，他叫小名叫习惯了。 　　林智动了动嘴角，颇有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他打开公文包，将里面厚厚一叠，足有十公分的医疗资料合订本掏出来，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这是秦明朗小朋友这十一个半月以来的医疗记录，涵盖所有血液检测报告、影像学报告、基因检测报告、用药记录及身体反应等。你看看还有什么缺失，需要我们补充提供的。” 　　话虽如此，林智却并不觉得有缺漏，甚至认为程白术连医疗文书里的专业术语都看不懂！ 　　程白术动动眼皮，大概翻了翻，直接问道：“最近一次的头颅磁共振报告是在哪一页？” 　　“329页。”林智直接回答，甚至没有翻过。 　　程白术直接翻到329页，大概是医疗文书的倒数四分之一处。看了一眼报告，嘟嘟的头颅磁共振显示，脑内无异常病灶，仅有轻微脑水肿。程白术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脑瘤、血肿的更好治一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随手将医疗文书合上，明显没有再翻看其他资料的打算，他让吴嘉德找找嘟嘟的医保卡。吴嘉德愣了一下，他来得突然，根本不知道在医院看病需要什么流程。 　　反而是一旁的林智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小名嘟嘟，大名秦明朗的医保卡，将医保卡放在诊桌上推过去，笑道：“请问Dr.程不打算看看其他的资料吗？”程白术不过二十四五岁，一定不是博士毕业。他喊程白术Dr.程是在讽刺程白术，医生英文是doctor，而这个英文词汇还有另外一个翻译，是博士。林智这是在讽刺程白术没有本事却在装逼，骗得了外行骗不了内行。 　　程白术回道：“失败无用的治疗方案没必要看。”阴阳怪气谁不会啊。 　　“你——”林智一下子被戳到了，程白术这是指着他鼻子骂他庸医。 　　吴嘉德立刻打哈哈道：“好了，林医生你交接完材料了，可以先回去了。” 　　林智冷哼一声，转身对吴嘉德说道：“吴少，希望不要随意停了秦少的抗癫痫药物，避免癫痫发作越发厉害。” 　　林智转身就离开，他要等着！等这个垃圾愣头青将秦明朗的身体搞得更糟，这样他才有机会找秦氏申请更多的研究基金…… 第025章 讲解 　　林智一走，吴嘉德就凑近程白术，看了看那叠厚厚的医疗文书，又看了看正在操作系统的程白术，小声问道：“这些真的不看吗？”他以为嘟嘟病的这么厉害，程白术怎么也要参考参考、斟酌斟酌这堆资料才是。 　　程白术却万分不以为意，道：“真要能治好，你也不会偷偷抱着嘟嘟来找我。” 　　吴嘉德心里更虚，冷静下来后，他觉得他已经去找个头发胡子都白的老头子就诊。 　　瞥了一眼吴嘉德，程白术对蹭进来的两个实习生说道：“你们准备一下。”又问吴嘉德，“让嘟嘟作为教学案例你能不能接受？” 　　教学案例？能做教学案例了，那说明嘟嘟不难治？吴嘉德心里左右摇摆，一会儿一个声音，迟疑不决。最后，他想起父亲所说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下一横，要是这个程白术治不好嘟嘟，就换头发胡子都白的老医生！ 　　吴嘉德说道：“可以，但你们必须保护嘟嘟的隐私。” 　　新来的实习生什么都不知道，被赶出去之后，也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等着。好不容易进了诊室，又听见程白术让他们准备，啥？准备啥？再然后，他们就被叫到程白术身边，两人稍微有些许兴奋，知道这将是《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66》。 　　嘟嘟被放到诊桌上，打开襁褓，五官、四肢露在他们面前。紧接着，他们听到了魔鬼的问候，“这个小孩一岁零七月，因癫痫就诊，你们现在进行望诊，你们得出什么结论。” 　　俩实习生：“……” 　　实际点啊，程霸霸！一个小孩子，话不会说，路不会走，来治癫痫，他们能看出啥？ 　　吴嘉德看了看程白术，又看了看俩实习生，最后看了看嘟嘟。作为一个外行人，他也不知道程白术能从嘟嘟身上看到什么，他从前面俩医疗团队学到的是，在癫痫大发作时，网络上那种给嘴里塞东西，做心肺复苏的举止并不可取，还会雪上加霜。 　　片时，实习生龚阳阳鼓起勇气，说道：“这小孩，生长发育落后，体重太低，肤色暗黄，头发稀疏，脾胃非常差。” 　　另一个实习生名叫刘辉则说：“一周零七月还不说话不会走，可以考虑癫痫伴随的五迟五软，需要康复介入。” 　　学校里都有教望闻问切，奈何医学生初上临床确实不懂得灵活运用。程白术忍住扶额的冲动，开始给俩实习生讲解： 　　“首先，你们看，嘟嘟的枕部，就是后脑与枕头接触的地方，这一圈头发明显稀少，这叫枕秃。枕秃分生理性和病理性，生理性枕秃在婴幼儿半周岁学会坐、站之后就会慢慢消失。而病理性枕秃则是考虑缺钙，补钙之后还有枕秃要考虑别的问题。当然，嘟嘟现在会坐，勉强会站，依旧有枕秃，就要考虑小儿先天肾气不足。” 　　“还有，正常小儿头发会有发黄的情况，故而以前有黄毛丫头的说法。但嘟嘟的头发完全发黄，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状。”说着，还捻起嘟嘟一根头发，在西斜的阳光下微不可见。“加之嘟嘟全头头发稀少，发为血之余，血不足，头发自然得不到足够的滋润。这点，需要考虑嘟嘟肝阴肝血不足。由此可推癫痫持续发作时手足拘急强硬，是肝阴不足以涵养肝阳。” 　　“望诊中最重要的是望神，你们看，嘟嘟现如今双目呆滞，转动不灵活，对外界的应答明显迟缓，甚至没有。轻为少神，思维迟钝、动作迟缓，重则失神，晦暗萎靡、反应迟钝。来，你们再看嘟嘟的眼睛。”吴嘉德和俩实习生听得入迷，顺着程白术的指尖看向嘟嘟的眼睛，确实没什么神，然后呢？ 　　“五轮学说中，水轮是瞳神，即我们知道的瞳孔。你们细看，嘟嘟的瞳孔较之正常状态下稍大，”程白术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们可以对比一下你们之间的瞳孔大小。”吴嘉德和俩实习生互相看，又对比嘟嘟的。吴嘉德没近视，加上以前有绘画功底，对大小更加敏感，惊呼：“好像嘟嘟的会大一点。” 　　龚阳阳和刘辉摘下眼镜，揉了揉，在吴嘉德的指示下，觉得嘟嘟的瞳孔确实更大一点。 　　“对的，嘟嘟的瞳孔稍大，水轮属肾，这是肾气不能内收所致。”俩实习生眼里饱含泪水，都快哭出来了，这是没有近视的优势吗？爱了爱了，重新投胎来不来得及。 　　“风轮指黑睛，既角膜，这里形状不够圆润，就要考虑肝胆的问题。还有，很明显的，肉轮，指上下眼睑。嘟嘟不过一周多小孩，下眼睑却有厚厚的眼袋，和大大的黑眼圈，非常典型的脾虚和肾虚。嘟嘟的血轮（眼角血络）和气轮（白睛）也有些小问题，但并不严重，暂时可以略过。” 　　“嘟嘟嘴角经常流口水，质地清稀如水。唾与涎同为口津，即为唾液。唾液中较为清稀的被称作涎，较为黏稠的成分被称为唾。五脏与五液的对应关系中，脾在液为涎。这也是嘟嘟脾虚的表现！” 　　“嘟嘟面色蜡黄，整体体型瘦小，腹部平坦甚至有些干瘪，这是五脏精气不足的表现。最后，嘟嘟的双脚掌都有轻微水肿，被袜子口勒出一小圈的痕迹。体内水湿聚集，要么是脾虚湿盛，要么是肾主水，调节人体津液代谢的功能出问题了。结合其他症状，要考虑脾虚的概率更大。” 　　“最后回到癫痫这个疾病上，中医角度认为癫痫的主要原因是痰饮入血脉、经络及脑，多为脾虚肝强。至于是脾虚导致肝强，还是肝强乘土（乘即倍克，过度克制制约），就要结合问诊。” 　　吴嘉德听得半懂不懂，大概能理解嘟嘟是脾肝肾三个脏腑出问题了。只是，这中医真的看看就知道什么病了吗？都是这么离谱的吗？那林智送过来的那叠医疗文书好像似乎有点多余了啊！诶，不对，吴嘉德忍不住问道：“程大夫，你看看就知道人得了什么病吗？” 　　“不至于，现在化妆的人那么多，我去哪里看得清楚。” 　　吴嘉德吞了吞口水，那就是说，如果没化妆，就能看得明白？吴嘉德摸摸自己脸蛋，好奇地问道：“那我有什么病吗？” 　　程白术瞧了他一眼，说道：“忧思过度，伤脾胃伤得比较厉害。最近多吃点好消化的，禁食肥甘厚腻，养一两个月就好了。” 　　“……”好吧，这一年来他确实胃口不太好，最开始是不想吃，后面是吃不下，一旦吃多就反酸胃胀，厉害的时候吃完一直打嗝。吴嘉德对从未接触过的中医升起浓浓的敬畏之心，这太他妈可怕了，简直人形CT机，身体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转头，吴嘉德就看见俩实习生一手拿本子，一手握笔，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又打了个补丁，不是所有的中医都很牛逼，是他遇到了牛逼的医生。 　　“嘟嘟的喂养史刚刚也问过了，一周零七月，还是以奶粉为主，辅食添加得不多，患儿本身也更喜欢奶粉，不喜欢辅食，要考虑辅食对患儿脾胃来说，更难消化吸收。综合起来，考虑嘟嘟是中焦虚寒、脾胃虚弱。” 　　“方剂用小建中汤柔肝养脾、温中补虚，合用五苓散利水渗湿。考虑嘟嘟癫痫痰饮重，要另加生半夏、陈皮来化痰祛饮。再加葛根，葛根是阳明经药物，兼入脾经，可以将药效引入脾胃，重点加强健脾之效。” 　　吴嘉德又问：“嘟嘟这么小，药能喝的下去吗？”他比较担心药喂不下去，日常给嘟嘟喂药就是最为艰巨的任务，哭闹不休，吃完药还吐了，又要重新喂药。前前后后折腾下来，喂药人的衣服都要换一套才行。 　　程白术道：“没问题，小建中汤里麦芽糖的量比较大，补脾胃的药都是甜口的。先试试，不行再说。”说是这么说，但程白术没觉得嘟嘟会喝不下去，甜口的，补脾胃的药，并且只要对证，开出来的药就不会难喝，身体也不会抗拒。 　　“代煎还是自己煎？” 　　确定自己煎效果更好后，吴嘉德就拍板，“那就自己煎！家里有保姆和助理，他们可以煎。”转眼吴嘉德就看见在诊室门口等待不知道多久的助理，这助理是秦文龙派过来的，毕竟吴嘉德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有事情他去跑程序，医生有交代他也能记得清楚。 　　忘记满燕京都是有钱人的程白术点头，交代进来的助理煎药的方法和注意事项。助理刚刚听了一耳朵的分析，对这个年轻的医生心生敬仰，还有点想找程白术调理调理身体，可想想现在少爷的身体比较重要。他也年轻，不急于一时。 　　助理去结算等中药之前，问了吴嘉德没想到的问题，“请问程医生，那少爷的西药要停吗？”现在嘟嘟还吃着一堆的抗癫痫药、保肝药、胃肠保护药。 　　程白术说道：“可以停，但不能立刻全停。抗癫痫药有很多注意事项，有的药会有撤药反应。特别是嘟嘟吃抗癫痫药很久了，身体已经对药物产生依赖，一旦停药或者药物减少量太快，会导致身体调节功能失衡、紊乱，癫痫症状容易加重回升。建议你们去问问医疗团队减药停药的时间和剂量，我对西药这一块并不十分了解。完全停药之前，中药西药服用间隔一个小时即可。” 　　助理点点头，拿着医保卡出去了，还在等药期间联系医疗团队询问停药注意事项。 　　林智接到电话时，气的鼻子都歪了。玛德，这小医生是给吴嘉德灌了迷魂药吗，他说什么听什么，怎么前面不见得这么听他话？ 第026章 丰隆 　　助理去结算等药，吴嘉德抱着嘟嘟，好奇地问道：“那接下来嘟嘟还要做什么吗？” 　　交代龚阳阳去针推四科的小儿体质调理处要点附子饼后，程白术便从吴嘉德手里接过嘟嘟，路过治疗小推车时，还顺手将药油给带上。这温补五脏药油已经放置很久了，真正需要用到的小患者没几个。这第一个使用的小患者是嘟嘟，现在还是他用，还真是缘，妙不可言。 　　撩起嘟嘟的小衫，露出干瘪的腹部，程白术稍稍取了一点药油慢慢给嘟嘟揉肚脐。在揉肚脐时，轻轻探索肚脐里有没有比较明显的结节。结合嘟嘟的情况，他确实在脾、肝、肾上结节较多。力度由轻到重，他寻索着嘟嘟所能接受的力道。嘟嘟还以为程白术在与他玩耍，伸手想要抓住程白术的手指。程白术伸过去一根手指，嘟嘟还挺乐呵地抓住不放。就是嘟嘟时不时会发发呆、点点头，回神之后才会继续玩程白术的手指。 　　吴嘉德坐边上，撑着下巴看着一大一小玩耍，说道：“倒是很久没看见嘟嘟笑了。” 　　“你要是一天三顿地吃药，你也笑不出来。”抗癫痫药的作用机理就是抑制中枢神经的兴奋，降低大脑皮层异常放电的频率。而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最明显的就是大脑皮层高度兴奋，这样一压制，犯困嗜睡是最基本的，连带的还有很多智力发育迟缓。简单来说，这小孩是个傻的，差不多废了。儿童与成人不同，儿童处于高速发展期，一旦错过其发育时间，就再也难以弥补。 　　吴嘉德挠挠头，觉得程白术说得没错。 　　给嘟嘟揉完肚子之后，程白术抓过嘟嘟的手，开始给嘟嘟补脾经、清大肠、补肾经。不到五分钟时间，吴嘉德就从嘟嘟身上问道臭不可当的味儿。吴嘉德捂住鼻子，皱着眉头，“怎么感觉好像比平常的还要再臭一点？” 　　火速给助理打电话，又火速支使助理给嘟嘟换尿布，吴嘉德瞥了一眼，震惊地问：“这大便怎么是绿色的？” 　　助理手上麻利地给嘟嘟换尿布，同样好奇这个问题。 　　“这是以前积在嘟嘟的肠胃里排不出来的宿便。” 　　“还有宿便？嘟嘟都吃得那么少了！” 　　“吃的少，排得更少，没有排出去的就残留在身体里了。” 　　“好像嘟嘟的脸色是没那么黄了，见效这么快的吗？那嘟嘟可以不吃药，只做推拿吗？” 　　“不行，靠推拿可以辅助把堵的东西排出来，但排完之后是要补的。要补身体还是靠针灸或者吃药。” 　　龚阳阳老早从针推四科的小儿体质调理部要了十块附子饼回来，在他说他是代一科程白术医生来拿附子饼时，四科年轻的治疗师慷慨热情地给了十块。四科的学术带头人也对龚阳阳说道：“记得让你老师有空找我约时间一起好好吃个饭。进了国医馆以后，都忙得没时间见面呢。” 　　龚阳阳连连点头，回来的路上冥思苦想，这四科的学术带头人什么时候和程霸霸有交集了。后续刘辉对龚阳阳说：“你怕是忘记程霸霸身上的长辈吸引光环了，哪个教过程霸霸的老师不喜欢他的？”龚阳阳附和此话，确实，四科学术带头人还是小儿推拿这门课的老师，能记住程霸霸……一点也不意外。 　　隔附子灸是指隔着附子饼做艾炷灸法，而附子饼是炮附子打细粉之后，用黄酒调和做饼。以嘟嘟的情况，做隔姜灸也是合适的，但隔附子灸温阳益气效諵砜果较隔姜灸强。嘟嘟重点是补脾胃，选穴自然也是选的中脘穴。中脘穴是胃之募穴，主治一切脾胃系疾病，温胃健脾。若非脾之募穴章门穴在侧腹部，程白术不能保证嘟嘟不会乱动折腾，不然选择章门穴会更好。点火之后，程白术寻思着，或者下次选择可以选择背俞穴的脾俞和胃俞。 　　灸完之后，吴嘉德再次惊讶地发现，嘟嘟的脸色又好了一点。 　　就在吴嘉德以为治疗结束时，程白术又拿出针来，吴嘉德有点犹豫地问道：“嘟嘟要针灸吗？” 　　程白术点头，道：“前面小儿推拿和隔物灸让嘟嘟的脾胃强起来，接下来两针以化痰为主，扎完针应该可以让嘟嘟的癫痫小发作少一点。” 　　招呼俩实习生过来观察，程白术对他们说道：“癫痫主要分大发作和小发作，大发作意识丧失，先强直后阵挛性痉挛，持续时间较长，往往数分钟甚至是时间更长的大发作持续状态。而小发作表现更加轻微，只有短短几秒或十余秒的意识丧失。你们来观察一下嘟嘟，嘟嘟时不时点头眨眼，看似发呆，所有对外界的反馈都要点头眨眼之后才能有回应。” 　　说着，程白术伸出食指在嘟嘟面前晃了晃。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食指，嘟嘟伸手就抓住，諵砜恰逢小发作，便陡然停下动作，两秒后点了下头反应过来，他才能抓住食指，拉到自己面前舔舔舔。 　　吴嘉德呆了一下，说道：“啊，这是癫痫小发作？我以为是嘟嘟在发呆。不对，林智明明说，嘟嘟只要好好吃抗癫痫药就不会发作的。” 　　这话程白术没接，直接略过。俩实习生连连点头，龚阳阳还十分机灵地测了一下嘟嘟小发作的频率，一分钟一次，两分钟三次。 　　程白术抓住嘟嘟肉乎乎的小腿，嘟嘟人小个子小，肌肉也纤细，便只要用一寸的短针即可。程白术指力够强，进针迅速，待到进针完毕，嘟嘟还笑嘻嘻地想抓程白术的白大褂玩。 　　吴嘉德闭嘴，心中怒骂林智，艹，还好跑出来找别的医生了，要是嘟嘟继续给他治，出啥问题都不是他医术的问题。心中暗忖，等回去了就要让姐夫炒了这个混蛋。 　　放下心思，吴嘉德围观程白术给嘟嘟扎针。他只觉得程白术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格外的漂亮，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捻针时，轻柔缓慢又透着坚定，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玉一样的光泽。这一幕比之电影特写毫不逊色，甚至还美得超乎吴嘉德的认知。吴嘉德看得仔细，发现在程白术缓慢地捻针三四分钟后，嘟嘟藕节一般的小腿抽动了一下。这一下抽动之后，程白术立刻起针按压止血。 　　嘟嘟好像有感觉又好像没感觉，反正没哭，吴嘉德这个舅舅就当没事。程白术依法炮制扎了另外一侧，同样在嘟嘟小腿抽动时便出针。吴嘉德很感兴趣，“不是说针灸都要留在身上半小时吗？怎么这么快就起了？” 　　“成人才会留针，儿童针灸一般不留针，得气，你可以理解为有针感了，就起针。”嘟嘟还小，又不会说话，他只能以他手下针下感觉为准。回过身，程白术考较俩实习生，“我刚刚扎的什么穴位？” 　　想了想，两人异口同声道：“丰隆。” 　　程白术点头，又问：“为什么选这个穴位？” 　　龚阳阳道：“丰隆是足阳明胃经上的穴位，在小腿前外侧，外踝尖上八寸，胫骨前缘二横指处。” 　　刘辉补充道：“丰隆具有具有调和胃气、祛湿化痰、醒脑安神等功效。” 　　程白术再次点头，道：“不错，丰隆穴是胃经络穴，别走于足太阴脾经，此穴可治脾经胃经之病。且百病皆由痰諵砜作祟，脾为生痰之源、脾无留湿不生痰，丰隆穴被古今医家公认为治痰之要穴，凡与痰有关的疾病都可取丰隆穴治疗。” 　　“等等！为什么一下子就得出治痰要穴的结论啊？”吴嘉德听的有些迷迷糊糊，这个因为所以有点僵硬吧？ 　　程白术瞅了吴嘉德一眼，解释道：“穴位的名字并不是随便乱起的，丰隆是象声词，是轰隆轰隆的假借词。丰隆位于胃经的下部，犹如水湿云气化雨降下，脾经胃经的气血阴阳汇聚于此，等同降雨量大，轰隆有声，故名丰隆。丰隆之下，脾经胃经气血又各自分走，此一穴可治两经。中医角度里，湿久则成痰，痰盛则伤脾，颇有些恶性循环的意味。治痰与治湿相仿，自然要选脾经胃经上水湿最重的穴位，那必定是丰隆穴。经过实践，丰隆为化痰第一穴。这个痰可以是有形之痰，像是咳嗽咳痰、胸闷头晕，也可以是无形之痰，如痰蒙心窍引起的癫狂痫、神志丧失等。” 　　“同理，我们要考虑嘟嘟是脾虚引起痰湿重，而痰湿上蒙脑窍，导致癫痫，导致大脑异常放电。刚进来是嘟嘟脾虚太过于厉害，一上来就化痰嘟嘟身体必定扛不住。这才通过小儿推拿和隔附子灸先补脾胃，再与针灸化痰。” 　　就在程白术给门外汉吴嘉德解释的功夫，龚阳阳掐着时间计算嘟嘟小发作的时间。 　　龚阳阳兴奋地拍了拍刘辉，“你看你看，嘟嘟现在五分钟才小发作一次，频率明显降下来了！！” 　　吴嘉德立刻去观察嘟嘟，发现果真如此。吴嘉德亢奋得原地转圈圈，要不是家教不允许，怕是会原地抱着程白术转两圈以示庆祝。吴嘉德紧紧握住程白术的手，道：“神医，你真的是神医！！嘟嘟以后就交给你了。” 　　转眼，程白术给吴嘉德泼了盆冷水，“你高兴得太早了。” 第027章 决定 　　“你高兴得太早了。” 　　什么？吴嘉德一下子紧张起来，嘟嘟这不是明显好很多了吗？脸色没那么黄了，眼神亮起来了，癫痫小发作的频率也降下来了。 　　程白术安抚了一下吴嘉德，解释道：“这只是暂时的，若是后续嘟嘟的脾胃没有补起来，痰湿再次聚集，癫痫还是会再次加重。” 　　哪怕癫痫症状控制住了，也并不是万事大吉。嘟嘟是个幼儿，还在生长发育的幼儿。他已经落后半年，身高体重落后、运动发育落后、智力发育同样落后，总不能就这么弃之不管。而后续的促生长发育，程白术却暂无明确的思路。只管健脾胃？主管生殖发育的是肾，嘟嘟病这么久，先天之本早就被伤得差不多了，这才导致透支过度的他不能在发育上发力。只管强肝肾？滋补肝肾的药大多滋腻，一旦脾胃被碍住，再次被伤，癫痫可能会卷土重来。 　　这些话程白术没说，打算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嘟嘟的情况。现在说出来，徒增困扰。暂时放下忧虑，现阶段嘟嘟的治疗方案非常确定，就是健脾祛痰。 　　吴嘉德不知程白术的顾虑，不断表示自己会好好给嘟嘟喝药的。他担心自己记不住，还特地让助理打开录音，请程白术重复一遍中药的煎服法和注意事项。说罢，助理再次想起刚刚百度出来的各项注意，又问道：“请问在饮食上有什么注意的吗？” 　　“不能吃冰。”冰饮冰食易损伤脾阳，一般人没那么讲究，可嘟嘟这身体已然千疮百孔，修补都来不及，不能再多一丝来自外界的损耗。 　　“不能吃人工精制糖。”想了想，未免二人不解，程白术还举了例子，“自然界中存在的蜂蜜、红糖、麦芽糖等可以，而饮料、零食中精制糖不可以。”自然界中存在的糖大多易消化吸收，甚至在不过量的情况下可补脾胃，然而工业生产之下的精制糖却极难消化，容易加重脾胃负担，使得痰湿加剧，这才是吃甜食导致肥胖的原因。 　　吴嘉德和助理连连点头，吴嘉德想起以前自己没事就给嘟嘟塞蛋糕，还想着说能让他吃完药后甜甜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助理还问道：“请问下一次什么时候来复诊？” 　　“嘟嘟情况特殊，这几日我都不休息，你们明天下午两点半来诊室找我。” 　　三人一离开，程白术便对前来询问的贾文峰说道：“明日你需得自己回粤府了，新来的小病人有点棘手，这几日要加班了。” 　　点点头，贾文峰表示理解。越小的小孩病起来越是麻烦，同样家属也会更加极端。好在刚刚看着那两大一小离开时，面色是欢喜的，没有过于焦虑，许是疗效不错。贾文峰对程白术表示祝福以及辛苦后，便下班回家收拾行李去了。程白术接受了对方的祝福，心想，这次回不去过节，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家里人该会理解。中秋节前一天，诊室也没什么事，程白术在赶走实习生后，自己收拾收拾也下班了。 　　助理提着一大包的中药，还有一手机的注意事项，跟着吴嘉德回了秦宅。助理路上大概给秦文龙讲了情况，秦文龙回复，他会赶回家，到时候再细致地汇报。 　　司机稳稳地将保姆车停在别墅门口，待人下车后，再将车开到车库里停下。看着咫尺的客厅，吴嘉德抱着嘟嘟，深吸一口气，步入厅内。不出意料，秦文龙和吴芸正端坐沙发上。接到助理的消息，秦文龙匆匆从公司赶回，安抚吴芸，对吴芸道：“今日嘟嘟的情况好转不少，等会儿助理来了，会细说。” 　　吴芸面上带着愁色，摸了摸平坦还没有显怀的腹部，点点头。她只觉得这是丈夫在骗他，好转不少？这才一个下午时间，嘟嘟又能好转多少。 　　吴嘉德抱着嘟嘟坐在秦文龙和吴芸对面，轻轻松开嘟嘟的襁褓，将嘟嘟暴露在姐姐和姐夫面前，对他们说道：“你们看，中医真的很神奇，嘟嘟只去了一次，就好了不少。”冷静下来之后，吴嘉德也知道自己私自抱走嘟嘟的举止很冲动。他却不后悔，若不是这一次冲动，谁知道竟然遇到了嘟嘟的救命稻草。 　　夫妻俩看向襁褓，震惊地发现，吴嘉德和助理真的没骗人！早上秦文龙才从嘟嘟的病床前离开去公司处理事情，那时的嘟嘟面色蜡黄，精神萎靡，眸光暗淡，对他和吴嘉德的话语反应迟钝，甚至没有反应。尽管知道这是由抗癫痫药物引起的嗜睡昏沉，可秦文龙却只感到无尽的绝望。医生说嘟嘟好不起来了，为了保护嘟嘟，他和吴芸才商量着再生一个。吴嘉德是舅舅又如何，日后吴嘉德成婚生子，哪里还管的上嘟嘟？ 　　而现在？ 　　嘟嘟体型依旧瘦小，可面色不再透着病态的蜡黄，些许营养不良的暗沉，更多的是苍白。最重要的是嘟嘟的精神！嘟嘟现在眸光灵活起来，精神状态说不上饱满，但活过来了。是的，嘟嘟整个人活过来了，不再那么死气沉沉、无精打采。 　　吴嘉德拎着早就从脖子上摘下来的玉观音像项链，在嘟嘟面前晃了晃。许是对会动的东西感兴趣，嘟嘟伸手就想抓玉观音像。奈何吴嘉德恶趣味，就不晃着不让嘟嘟抓。嘟嘟似乎有些生气了，哼哼两声。吴嘉德连忙将玉观音像塞嘟嘟手里，会动的东西到手了，嘟嘟就心满意足地窝在吴嘉德怀里，时不时挥挥拳头。 　　这一番对普通孩童来说极其常见的互动，将秦文龙和吴芸看呆了。吴芸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水，靠在秦文龙肩膀上，捂着嘴抽泣，不敢过于大声，担心惊扰到嘟嘟。秦文龙揽住吴芸的肩膀，半晌说不出话来，真的，嘟嘟真的有救了。 　　好一会儿，两人平复心情，秦文龙从小舅子怀里抱过嘟嘟，双手有些颤抖，却稳如磐石。吴芸现怀有身孕，秦文龙也不敢让吴芸劳累，他的体贴吴芸也理解。两人靠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嘟嘟，哪怕嘟嘟轻轻“啊”一声都能让两人稀奇半天。 　　顾不上吃饭，秦文龙和吴芸就这样抱着嘟嘟，开始听吴嘉德讲述今日离奇曲折的就诊经历。助理已经将中药交给保姆，并且交代完注意事项，随后便不断给吴嘉德做补充，让秦文龙夫妻了解下午的情形。 　　听完也都一个小时过去了，吴芸红着眼眶，“没想到当初救下嘟嘟的医生不仅心细，，医术也精湛了得。” 　　秦文龙心中一动，却眼见已经七点，便让厨房将饭菜加热赶紧先吃晚饭。这里除了他和助理，孕的孕，小的小，都经不得饿。 　　待到晚饭后，吴嘉德继续和吴芸兴高采烈地研究嘟嘟的反应。秦文龙则是将助理叫进书房，这一次助理的叙述不像吴嘉德那般夹杂浓烈的感情色彩，描述间甚至能将林智和程白术的对话语句语气原样复制下来。 　　思索片刻，秦文龙问道：“若是请程医生做嘟嘟的私人医生……” 　　助理回道：“程医生不会同意，他十分满意现在的工作，比起金钱，他似乎更追求医术上的精进。”助理看人的眼神非常毒，吴嘉德这般逼迫，一般医生可能早就翻脸不认人了，程白术能同意，真就看在嘟嘟的面子上，真正的医者仁心。 　　“好，你准备点礼物，明日我亲自去一趟。” 　　助理点头应下，退出书房。思索着，应该准备什么？直接送钱太俗了，一个不小心还害了程医生，想着明日就是中秋节，加上程医生是中医。助理有了想法，便着手开始准备。不到一天的时间，还是有些紧迫了。 　　秦文龙处理好公务，下了楼，发现妻子和小舅子正逗着嘟嘟喝药。吴芸发现他，还招呼道：“快来看看，给嘟嘟喂中药竟然这么顺利！” 　　“对对，嘟嘟每次吃西药可难了，中药喝得倒是挺痛快的。程白术（shù）医生说的没错，嘟嘟不排斥中药。” 　　秦文龙纠正道：“人家叫程白术（zhú），是多音字，白术是一味中药。”顿了顿，秦文龙问道：“你没叫错人家名字吧？” 　　叫错名字是非常无礼败印象的行为。 　　吴嘉德非常羞愧，想了想又松了口气，还好他叫人程医生，而不是叫人全名。 　　明日一行，秦文龙做好准备，吴芸知道后要求同行。去年还未来得及感激，今年程医生再次救了嘟嘟，他们为人父母，再不出面就有些自视甚高了。转头，秦文龙便让助理准备的礼物再厚上三分。助理点头应下，将写好的礼品单划掉重新准备。 　　秦文龙问吴嘉德，“如今嘟嘟治疗也有着落了，你是不是该复学了？” 　　他可没忘记，吴嘉德现在是休学状态，即便吴嘉德有家庭教师，保证他不会学业落后，但一直不去学校可不行。学校不仅是学习的地方，还是交流交际的地方…… 第028章 点拨 　　下班后，程白术和吴辛卯、祝开心约了顿晚饭。没办法，医学狗没有节假日，两人被安排中秋节值班，医院能送个月饼，他们都要感激涕零了。吴辛卯愤愤，祝开心同样兴致不高，看着两人愁眉惨淡，程白术便说：“明日去医院里给你们送温暖。”祝开心没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后，他看祝开心也挺顺眼的。 　　闻言，吴辛卯和祝开心终于露点笑容出来。吴辛卯还有心情八卦道：“你不回家吗？” 　　程白术只说有个有点棘手的病人，现在走不了，明天中秋节同样要加班。吴辛卯嘿嘿笑起来，可以啊，是兄弟，有难同当。祝开心翻了个白眼，说：“难得你遇到困难，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即便他不知道如果连程白术都无计可施，他能帮上什么。 　　是哦，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已经到65了，前面那么多病例，有的瞧着也很麻烦，可对程白术来说轻描淡写。那连程白术都说棘手的……怕是非常麻烦。 　　吴辛卯好奇问一下情况，程白术想了想，道：“一个小孩子，来治癫痫。” 　　“治癫痫能难倒你？” 　　“小患者因为癫痫，导致发育迟缓，麻烦的是怎么让他和常人一样。”癫痫确实不难治，可后续的灾后重建才是令人困扰的。 　　吴辛卯点点头，确实，儿童治病还要顾虑他以后的生长发育，一个不小心就是害人一辈子，的确应该谨慎一点。这么想的吴辛卯过多几日看到论坛里那长达四百多页的医疗文书时震惊了，这踏马叫有点棘手？ 　　明日是中秋节放假，今晚的燕京格外热闹。 　　这个社会没有宵禁一说，遇到节假日更是如同不夜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吴辛卯是个潮流的网络达人，难得今日程白术有空，他和祝开心便拉着程白术到三环的某大型广场。现在大多数打工人都已经放假了，这广场早就摩肩接踵，成了人海。 　　程白术向来喜静，面对这种场面难免有些顾不过来，他还真不知道吴辛卯来这广场是干什么。紧接着，就被吴辛卯和祝开心拉到一个档口前，是猜谜。摊主是个穿着明制汉服的女孩，古香古色，倒是养眼得很。她说道：“猜中五个，就可以抽奖，抽出什么就看你们运气了。”说罢，拍了拍边上的抽奖箱，箱子上写的奖品五花八门，从简单的小吊坠，到折扇，再到一整套汉服。 　　吴辛卯说道：“这个摊主小姐姐微博粉丝过百万，是个汉服博主，这次来这边摆摊，更像是做慈善。” 　　小姐姐听到吴辛卯的话，笑道：“前面觉得我做慈善的可还没拿到奖品呢！” 　　吴辛卯更加自信，他这一次可是带了杀手锏来的。当初学医古文，程白术可是连注解都不带看的，开口就能将全文翻译过来。妈哒，被要求全文背诵，只看一次就能背下来的程白术吊打全班读还读还不顺畅的同学。 　　手一伸，吴辛卯就从谜语箱里抽了一张字条出来： 　　田八二十一，果头三屈律，打一名人。 　　艹，吴辛卯想装逼的心顿时就没了。转手递给程白术，他无视了祝开心无语的表情，咋地，他是带着外挂来的，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田八二十一，是黄字。 　　果头三屈律，是巢字。 　　将仅有的高中历史过了一遍，程白术说道：“黄巢，黄巢起义。” 　　小姐姐有些吃惊地看着程白术，兀自说道：“各位友友们，第一个猜出灯谜的人出现了。”又对程白术三人说道：“我现在在直播，请问你们是否要出镜？不出镜我这边也有面具。” 　　非常想出风头的吴辛卯倒是不想带面具，奈何程白术和祝开心已经伸手去拿面具，只能悻悻地将猪八戒面具带上。带好面具，吴辛卯伸手又抽取了一个： 　　偶因一语蒙抬举，反被多情又别离。送得郎君归去也，椅门独自泪淋漓。打一物。 　　吴辛卯：…… 　　行吧行吧，外挂不想露脸，那就听霸霸的话。 　　反手递给带好兔子面具的程白术，吴辛卯有点兴奋：“冲鸭，我们的目标是搬空小姐姐的奖励。” 　　小姐姐笑嘻嘻，“你们可是加油啊，观众也很期待你们给我这个小摊开个张。” 　　【兔子小哥哥下巴线条好流畅，必定是个帅哥！】 　　【看他这身高体型，就不会有丑的吧。】 　　“伞。” 　　连中两个，吴辛卯上头，直接从箱子里抽出三张纸条。见状，小姐姐说道：“这位二师兄有些膨胀啊。” 　　吴辛卯道：“我在微博上看到你的消息，就想带我兄弟来扫货了。” 　　程白术斜了他一眼，接过纸条。 　　何人经商出远门，河水奔流不见影。千柯木材火烧尽，百舸争流舟自沉。打一字。 　　“可，可以的可。” 　　佳人佯醉索人扶，打一名人。 　　“贾岛。”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打一自然现象。 　　“风。” 　　“哇哦，这开张第一人真的出现了。”摊主小姐姐十分爽快，让程白术去抽奖品，还对程白术说道：“看看你手气怎么样？要是运气好，还能抽中特等奖一套汉服，这套汉服已经绝版了，算是我的收藏。” 　　程白术无所谓，他看到那套汉服了，宽袍大袖，刺绣纹样精美，但是他并没有特别喜欢。上辈子穿的太多了，太过于繁复，不如身上T恤休闲裤方便。 　　随手一抓交给摊主，摊主打开，吃惊道：“这第一个来开张的运气可以啊，竟然连镇摊之宝都抽走了。” 　　没想到竟然真的抽中汉服，程白术想了想，问道：“这汉服给我们，我们也不方便，不如你给我们换换，换成三把折扇？” 　　摊主小姐姐问道：“确定吗？说实话，这折扇我直接义乌批发回来自己写的，而这汉服转手咸鱼可以买个大几千。” 　　程白术道：“确定，君子不夺人所好，这汉服于我们也不过高高挂起，还是等待下一位有缘人。” 　　再三确定程白术想换成三把折扇，而不要汉服，小姐姐从另一个箱子掏出来三把空白折扇，问程白术三人想提什么字。 　　写好三把折扇，将折扇交给程白术三人，小姐姐笑道：“我会在这里摆摊七天，你若是后悔了，可以来找我。” 　　这般的摊主倒是让程白术有些意外，认真瞧了瞧摊主，对摊主说道：“你肝血不足，导致的脱发、睡眠不好、胃酸反流，要是有空，可以调理一下。” 　　摊主小姐姐震惊，啥？她是来摆摊的吧？她下意识地问到：“我查了胃镜，有反流性食管炎和浅表性胃炎，可以治吗？” 　　“可以。” 　　“请问去哪里找大夫您？” 　　“你要是信我，可以去燕国医找我，我姓程。” 　　顾忌直播，但这样的信息也足够摊主找到他了。若是不信，找了别的医生也可以，不过小问题罢了。双方萍水相逢的路人，若对方有意调理，后续再说。 　　并不指望对方会找上来的程白术痛快地和吴辛卯、祝开心离开了，三人手里摇着折扇，逍遥、自在、快活三个词十分拉风。程白术心下暗忖，今天的他还真有些幼稚了。 　　吴辛卯说道：“啊，果然带白术你来是正确的。” 　　祝开心则说：“果然，你除了对病人会耐心点、话多一点，其他时候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啊。”猜谜时言简意赅，直到说到摊主小姐姐病情时才会稍微活跃一点。唉，人家冷淡不单独针对他，而是针对所有人。刚刚那个摊主他也同样看着，却只看出脱发…… 　　说起这个，吴辛卯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对方肝血不足，博主小姐姐可是画着全妆、梳着高髻，还带了美瞳、做好美甲。”简直就是武装到了牙齿，去哪里望诊？ 　　程白术摇着扇子，“这不是还有耳朵吗？”谁化妆还能连带着耳朵也给画一遍。 　　行吧行吧，三人接下来又逛了逛商业街。考虑到吴辛卯、祝开心明日要早起，便提前散了各自回宿舍睡觉去。 　　翌日一早，程白术日常梳理完随诊笔记后，便给爷爷打电话。接通后，明说今年不回家过节。程爷爷眉头一竖，就说：“是那个逆子和你说什么了吗？” 　　虽然看不惯程父，但也不至于坑他的程白术解释道：“并不是，是我遇到个病人，比较棘手，最近离不得京。” 　　对此，程爷爷表示好奇。他可还记得，这孙子天赋极高，在刚会走时，就被他带在身边背黄帝内经、背针灸甲乙经。最开始还对各种西医检查、现代医学名字陌生不已，不过几年时间，也能大概理解其医学结构。大学五年时间，经过系统学习，程白术终于能够摸清楚现代医学和中医系统之间的联系，并且通过相对通俗的话语给病人解释。 　　在华国做医生是很累的一件事，医生需要给病人讲解病情，解释治疗方案，并且取得病人同意信任。程爷爷知道自己是走出来了，有点名望，病人相对会更相信自己。可孙孙一个小年轻，在医学这个更需要经验积累的行业，免不得要遭受一些白眼。那程白术嘴里的棘手，是病情比较麻烦，还是病人及家属麻烦。 　　程白术不知爷爷的内心想法，就说道：“小病人，一周半，癫痫发作，各方面发育都落后非常多。” 　　程爷爷道：“脾虚痰盛对你而言不是难事，你是愁他后续发育？” 　　“是的。一周半，还不会言语，只会站，这落后太多了。” 　　程爷爷不以为意，道：“你担心得过早了，现在脾虚痰盛，后天之本亏空严重，这时必定以补脾为主。《黄帝内经》有云：男子一八，肾气实，发长齿更。八岁之前，你都有机会给他培补先天之本。” 　　“对的，可小孩子发育落后，后续再追就比较麻烦了。” 　　程爷爷有些稀奇，道：“究竟你是年轻人，还是我是年轻人？待到你将他的癫痫症状控制住，你可以让小孩子介入康复治疗。” 　　程白术一怔，说句实话，他还真没想到这个。现在医学对于这种智力、运动发育落后还有康复治疗这一手段，不管是作业治疗还是运动疗法，都能辅助促进智力、运动发育。而他，只要保证嘟嘟有充足的肾气、肾精能够作为底气去发育便好了。 　　也算是意外之喜吧，程白术摸摸鼻子，有些羞愧，竟然还要爷爷提醒才能想得起来……现在也不是他上个世界那般局限，竟然有这条件，中西结合又有何不行？ 第029章 信任 　　下午两点半，一群人准时涌入程白术诊室。 　　程白术点了点人数，不算还在襁褓里的嘟嘟，前前后后五个大人。怎么来这么多人？这是程白术第一反应。 　　为首的秦文龙和吴芸主动自我介绍，“您好，程医生，我是嘟嘟的父亲，这是我爱人，嘟嘟的母亲。” 　　剩下三人，吴嘉德、昨日见到的助理，还有一个应该是保姆。 　　程白术站起身，握了握秦文龙伸出来的手，说道：“你好，嘟嘟爸，你们今天这是……” 　　秦文龙没在程白术脸上看到特殊的神色，对方大概并没有将一年前的见面放在心上。他对他的定义是嘟嘟的父亲，而不是金融杂志上的秦总。 　　“昨日嘉德回去与我们说了嘟嘟的病情，今日我和我爱人作为嘟嘟的监护人，希望再和您确定一下嘟嘟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是了，昨日吴嘉德是偷偷将嘟嘟抱过来的。哪怕助理和吴嘉德回去转述，作为监护人，只要上点心，今日就该来这一趟。 　　十分淡定的程白术将昨日里对吴嘉德讲的话，再次重复一遍。考虑秦文龙和吴芸没有医学背景，程白术用了不少比喻。秦文龙和吴芸听得极为认真，听到嘟嘟有概率治愈癫痫，吴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个答案他们等太久了！ 　　接过保姆递过来的纸巾，吴芸收拾好情绪，问道：“请问程大夫，嘟嘟癫痫发作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夫妻和嘟嘟都有做过基因检测，都没有特殊变异基因。” 　　秦文龙补充道：“我们希望治好癫痫之后，能够彻底断根，不再复发。” 　　确定两人情绪相对稳定，程白术说道：“具体原因不确定，刚刚也和你们说了，嘟嘟的癫痫是因为脾虚痰盛引起。导致脾虚的方面有很多，有可能是嘟嘟先天脾胃较弱，也有可能是被拐的那一个月没有良好的饮食护理导致，后续喂养不当、西药或者点滴过多也有可能。” 　　据吴嘉德所讲，从被接回去到来他这儿求诊，将近一年的时间，嘟嘟吃的药都比吃的奶还多。严重时，甚至不吃奶，直接葡萄糖静脉注射。今晨给爷爷打完电话之后，他还翻了翻嘟嘟癫痫后的饮食记录，直接生酮饮食。生酮饮食是指，每日摄取的食物中，碳水化合物含量低，蛋白质含量适中，脂肪含量高，主要是模拟人体在饥饿状态下生成酮体的过程，以控制癫痫发作。再通俗点说，就是饿，饿到大脑没力气放电。一般生酮奶粉还需要根据体重来定剂量，按照吴辛卯的话说，鸡食都比这个量大。正常人都顶不住这么作，还别说嘟嘟是个婴幼儿，脾胃怎么可能不差？ 　　说起这个…… 　　程白术说：“昨日忘记与你们交代，嘟嘟现在恢复正常奶粉，另外添加的辅食，以流质、半流质为主，建议主食多吃。”这一点又是和西医截然相反的观念，主食入脾胃补脾胃，是上佳的养脾胃方法。 　　秦文龙看了看精神面貌是一年以来最好的嘟嘟，点头同意。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他同样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主治医生是程白术，那他说什么，他们家属便做什么，全力配合便好，只要有效果。他前面同样对两个医疗团队如此信任和配合，可结果…… 　　做好被拒绝的程白术一怔，心下思索，这家人倒是一脉相承的大气，竟然他一个年轻医生说什么是什么。 　　“你们保证饮食合理好消化、起居适宜不受凉即可，嘟嘟的脾胃补起来之后，若没有再因其他原因弱下去，就无需担心癫痫会发作。”癫痫病理机制是脾虚痰盛，只要脾土强大，痰湿没有聚集的机会，这样何愁会癫痫发作？ 　　秦文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对中医了解不多，事关自己崽，回去该补充点知识了。随后，他又问道：“请问我们家长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吗？” 　　“昨日里只讲了癫痫的治疗，但你们都该知道嘟嘟的目标不仅仅局限在癫痫。”停顿了一下，程白术扫了一眼监护人夫妻和吴嘉德，三人点头表示肯定。“脾为后天之本，是指人出生后所有的生命活动都依赖脾胃摄入的营养物质提供能量。而肾为先天之本，负责人体的生长发育和生殖机能的成熟。癫痫以治脾胃为主，但是后续的促生长发育却是补肾为主。” 　　吴芸有些惊讶，连连追问，“程医生，您的意思是嘟嘟有望恢复到正常小孩水准？”她原以为只能治癫痫，单这个已经让她非常惊喜了。没想到，连生长发育落后也能治？ 　　“补肾固本我这边能做到，然而康复需要你们自行跟上，包括运动康复和作业康复。嘟嘟能恢复到什么情况，需要后续再观察。”嘟嘟并非先天如此，加之年岁尚小，发病时间也并不长，是有概率的。然而话不能说死，要是康复团队水平不行，补上来的肾气肾精只能保证正常的生长发育，要追赶怕是需要时间更长。双管齐下，缺一不可，如此才能考虑嘟嘟恢复正常水平的可能性。 　　秦文龙和助理都听明白了程白术的暗示，助理抓着手机手指翻飞，回去就要组建一个高标准的康复团队。其实前面林智也有考虑过要稳定后添加康复治疗，还未来得及申请，嘟嘟就到了程白术手里。秦文龙表示他会提前寻找康复团队，需要添加康复时，程白术一声令下，康复可以随时介入。 　　该讲的都讲完了，程白术抱过嘟嘟开始做小儿推拿和针灸。针灸时，吴芸不忍地移开视线，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小小孩童，遭此横祸，谁能忍心看下去？ 　　给嘟嘟做完治疗，时间已经转到五点。程白术将嘟嘟交还给秦文龙，他接过嘟嘟，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您再次给了我们希望。今日恰逢中秋佳节，我们给您备了点薄礼，希望您不要拒绝。” 　　身后的助理和保姆非常有眼力见地从门口搬进来一堆礼品盒，安安静静地放在程白术的诊桌上，放不下的便放在凳子上。乍一看过去，礼品盒和小山差不多。诧异了一瞬，上辈子他收礼收挺多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程白术说：“这我不能收，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然而秦文龙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程医生，以后嘟嘟就交给您。嘟嘟好了以后，我会压着他来认您做干爹。” 　　秦家长子的干爹，秦文龙这句话许出来，可比那堆礼品盒值钱得多。不等程白术继续拒绝，一行人又迅速退出诊室。临走前，助理还解释道：“程医生，请不用担心，您可以当成朋友之间的人际往来。” 　　秦文龙夫妻明显是有些社会地位的人，他的目标只是做一个小医生，自然不必对秦文龙等人卑躬屈膝。看着这一堆的礼品盒，程白术有些头疼。这些讲究人，不知道现在医院实行不收红包制度吗？这些盒子，不是红包，却胜似红包。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程白术接起，发现电话另一头是吴嘉德。 　　透过手机，吴嘉德的声音稍微有点不同，他说道：“程医生，您不要不好意思！能救回嘟嘟，我们秦吴两家都感谢您。今日是中秋节，还要麻烦您为嘟嘟跑一趟，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而且去年你救了嘟嘟一事，我们还没报答呢。”总之一句话，礼物他们敢送，程白术也可以收，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和后顾之忧。 　　“不管是去年救嘟嘟，还是今年治嘟嘟，都出于我本意，并非图什么。” 　　吴嘉德嘿嘿笑道，总算没那么套路化了，“我们当然知道，礼物也是我们的心意呀。最上面一盒是月饼，祝程大夫中秋快乐。” 　　电话挂断之后，程白术想了想，直接将这些包装精美的礼盒塞进储物柜里，只提了最上面的月饼去了中医院。 　　程白术提着月饼到中医院时，吴辛卯和祝开心正可怜巴巴地面对面吃盒饭，好一点是他在针灸科。针灸科平时也有住院病人，只是这中秋节的，除非真的大问题，不然大多都办理出院。哪怕没病人，但是住院部里也必须有值班医生。而祝开心则是在针灸科隔壁的康复科，差不多的性质，没有病人，却一定要有值班医生。 　　看到程白术，两人非常感动，好兄弟，昨天说的不是假的。 　　程白术将月饼盒放到桌子上，对他们说：“中秋快乐，吃月饼吧。这是病人送的，也是应景。” 　　吴辛卯看到月饼盒上的标签，震惊了一瞬，说道：“哇，你这病人有钱啊，这家店可是燕京里出了名的又贵又难排，还限号。但是……听说很好吃。”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啊。”祝开心翻了个白眼，拆了一个月饼，咬了一口，还真有点惊艳。“贵还是有贵的原因啊！” 　　愉快地吃完月饼，吴辛卯摊在椅子里刷手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说道：“白术，你又火了！！！” 第030章 蜕变 　　“白术，你又火了！！！” 　　程白术坐在那边梳理手札，闻言抬起头来，有些莫名。他怎么了？ 　　看着程白术俊秀逼人的面容，吴辛卯差点悲从中来。玛德，这老天爷真不公平，给了程白术优秀的外表，又给他聪明的大脑，他到底还有什么缺点？ 　　点点手机，将微博转发给程白术，吴辛卯托着下巴，说道：“昨天我们不是去了天天广场猜谜吗？那个摊主小姐姐是汉服博主栀香，坐拥微博百万粉丝，据说其他平台号召力也不错，当时她还在做直播，所以我们还特意带了面具。” 　　祝开心刷着手机，接道：“今天那博主就把你猜谜那一段剪了个小视频，放在微博上。” 　　“然后？” 　　其实，前面猜谜那一段并不算什么特殊。哪怕程白术在面具遮掩下的下巴线条格外帅气流畅，哪怕程白术身姿挺拔俊秀如青竹，哪怕程白术声音透着磁性清冷，嗯……行吧，越是半遮半露，越是引人遐想。若没有后半段，这段视频估计也就在小圈子里小爆一波。 　　而在最后离开之前，程白术给那汉服博主下的诊断引来侧目咋舌。 　　【认真的？看看就能下诊断？这是哪里的江湖骗子？】 　　【楼上是没看完吧，博主自己都认了人家的诊断啊！】 　　【作为十年老粉来报道，栀栀十年前的发量确实吊打现在。附对比图。】 　　【哇哦，这离谱的对比……】 　　【还有，栀栀去年做过胃肠镜，有说过结果不太好。】 　　【栀栀刚刚把去年的报告po出来了，需要自取。】 　　【还把智能手表的睡眠报告放出来了，确实是睡渣一个。】 　　【所以，真正离谱的是那个小哥哥吧，看一眼就知道栀栀什么毛病……】 　　最开始的话题仅仅局限在汉服博主栀香的检查报告上，最多引申到当代打工人的身体健康状况。接下来，不知是哪个优秀的网友发现了华点： 　　【最应该震惊的不是因为，小哥哥随便瞧一瞧就知道哪里病了吗？】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看小哥哥用语他应该是学中医的！！！】 　　【谁来告诉我，是所有的中医都这么恐怖的嘛？】 　　【我记得我去看过一个中医，那中医一摸脉，就知道我昨天三点睡。当时，是母上大人带我一起去的。至今依旧不想回忆母上大人的脸色。沧桑.jpg】 　　【同看过中医，一见面，那中医就说我昨晚才手冫中。当场社死！啊啊啊啊，当时诊室都安静下来了！！！请给我一张飞船票，我愿意去火星开荒。】 　　随后话题就控制不住，一路往我与中医的二三事直冲而去，成功将话题送上热搜。作为热搜发起人的程白术，自然是里里外外被研究了个透。若非栀香剪辑的时候，直接将程白术的医院和谐掉，怕不是早就被爆破了。 　　打开吴辛卯发送来的连接，程白术就被里面密密麻麻的弹幕给惊住了。找了找功能，将弹幕屏蔽掉以后，程白术才能清晰地看完这个视频。视频很短，就五分钟时间，博主倒是加了不少特效，出来的效果非常喜人。 　　看完视频，又看了看评论，清一色地【跪求医院地址和医生名字】。他淡定地关掉视频，说道：“国家主推中医推了这么多年了，只要稍微和中医沾点边的视频都能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确实如此，稍微带点中医tag的视频推广量确实更高。但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微博热搜也是如此，真正能够引起全民讨论热度的话题却不多。 　　对此，祝开心有点小小的好奇，“你不打算去网上认领身份吗？” 　　“有什么作用？”作为一个不算正宗的老古董，程白术对于网络的这些风风火火并不感兴趣，同样不知道这些热度对他个人有什么好处。甚至，他还担心吸引来的都是不正经的病人。就像上次他救了嘟嘟，吸引而来的病人也都是一过性的，病情轻，说起治病，更像是来他这团建的。 　　祝开心语塞，严格来算，好像除了出风头，也没什么用诶。挠挠头，祝开心便将这事儿放下不管了。主人公程白术都不以为意，他一个旁观者也没什么好说的。 　　瞥了一眼祝开心，程白术心想，这祝开心倒是挺老实的。 　　吴辛卯凑近程白术，说道：“可以当网红啊！” 　　程白术蹙眉问道：“是你要写的病例还不够多，还是你要写的论文不够长，又或者是你熬的夜不够晚？”这么上赶着给自己找活。 　　“……” 　　行叭，你是程霸霸，你说了算。 　　栀香有保护他的隐私，把他就职的医院和姓氏都和谐掉，只剩下“哔——”。既然这样，线上网友再牛逼，也找不到他头上来。仔细扒拉，真正能在这里面收益的是栀香，也算是求仁得仁。毕竟栀香是博主，还是汉服博主，算小众元素，流量于她而言才更加重要。 　　并不以为意的程白术依旧医院和宿舍两点一线，待到实习生中秋国庆连假结束时，嘟嘟的中药也正好吃完。 　　嘟嘟节后第一天来，陪伴的不是吴嘉德，而是吴芸。吴芸给程白术解释道：“嘉德他休学也快一年了，是该回学校学习了。” 　　程白术点点头，按年龄来估计，复学的吴嘉德应该是读高二吧。 　　从保姆手里接过嘟嘟，他招呼两个实习生过来看看嘟嘟。彼时，龚阳阳和刘辉两人正抱着那本厚厚的医疗文书翻看，见状便先放下医疗文书，去查看嘟嘟。这一看，就惊得倒吸一口气。 　　现在的嘟嘟可不是七天前的嘟嘟了！ 　　现在的嘟嘟，面色依旧苍白，但没有蜡黄，甚至还多了一丢丢的血色。眼神灵活起来，懂得视线追随，即便这是一到二个月新生儿该会的技能，但一周前的嘟嘟可只会虚空盯着一个点发呆。就连枯黄枯黄的头发也有了点黑色的影子，坚韧不少，不像一周前那般稀疏透明。龚阳阳食指伸过去，嘟嘟反应倒是快速，抓住了，来回晃。 　　龚阳阳说道：“反应变灵敏，力道也变大了。”他没说的是，小发作的间隔被延长到半小时了。 　　犹豫了半晌，刘辉背对着吴芸，叉着嘟嘟的腋下，举起掂量了一下嘟嘟。刘辉震惊地说道：“嘟嘟明显胖了！” 　　自家儿子被这般称重，吴芸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是的，一周前嘟嘟体重8.3千克，现在快10千克了。”对比同龄人依旧瘦小得可怕，然而对比以前的嘟嘟，那可真是让家长们开心不已。天知道，嘟嘟的体重有多久不见涨了。 　　涨了将近三斤的体重啊！ 　　龚阳阳好奇地凑近吴芸，他只能看得出来吴芸家世不错，但身处象牙塔依旧单纯的他并没有想太多，问道：“请问嘟嘟这一周来的饮食和药物有什么特殊的吗？” 　　吴芸想了想，说道：“现在抗癫痫的西药正在慢慢减量，原来是两种联合用药，现在只剩下一种，一天一次，一次半片，大概下周就能完全停药了。中药就是程医生开的，一天两次。饮食方面变化比较大……” 　　龚阳阳掏出小本本记录，嘟嘟原本是喝生酮奶粉，其他的辅食一口都没有，偶尔吴嘉德投喂小蛋糕还要避着医生。现在嘟嘟是正常的分段奶粉，辅食也以软烂好消化的米粥、蛋羹为主。许是吃久了生酮奶粉，嘟嘟第一次吃蛋羹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舔碗。说着说着，吴芸便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带了点泪花出来。龚阳阳给吴芸递去纸巾，特殊儿童的家长总归是比较辛苦的。 　　吴芸用纸巾按了按眼角，接着说道：“发现嘟嘟对于辅食能消化吸收之后，我们便慢慢降低奶粉的量，提高辅食的百分比。当然，都是好消化清淡的食物为主。” 　　为此，吴芸特地请了个有医学背景的保姆，专门负责嘟嘟的饮食。就担心好不容易降低癫痫发作频率的嘟嘟再次因为饮食复发，嘟嘟的康复希望来之不易，他们都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情功亏一篑。 　　短短一周一时间，嘟嘟堪称脱胎换骨。昨日她父亲来看她，一是安排吴嘉德复学，二是打算安排嘟嘟去国外进行康复治疗，医院说是已经联系好了。然后他同样为嘟嘟的蜕变所震惊，甚至于因他久未见嘟嘟，对嘟嘟的印象还停留在半年前瘦小干瘪的模样。自然的，去国外康复的事情不了了之。 　　临走前，她父亲还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道：“现在嘟嘟有救了，你也不需要过于自责担心。有什么事，直接来找爸爸就好。” 　　擦掉眼角的泪，她和丈夫，再也不对这个年轻的中医大夫有所保留，全力配合程白术。优秀的康复团队非常难找，秦文龙已经加大力度去搜寻，燕京找不到，周围的津市、翼省都可以，国外也可以。她相信她的丈夫，她现在要做的，就只要好好照顾嘟嘟，照顾自己。嘟嘟因着他们的疏忽，导致横祸。日后，他们也不会强求嘟嘟，只要嘟嘟平安喜欢，都可以。 　　这次嘟嘟来还需要开中药，程白术细细查看嘟嘟的体征变化。儿科以前被称作哑科，便是因为儿童不会描述自身症状，需要靠医者细心查看。考虑幼儿脉象变化较快，程白术反而不像对大人那般以脉象为主。 　　现在嘟嘟的脾胃有所好转，守住原方即可。底子好了，祛痰攻伐的药可以稍微大一点。调出上一次的药方，程白术添添减减之后，就让保姆去结算等药。 　　待到嘟嘟治疗结束离开，大学论坛里的【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66】横空出世。 第031章 推荐 　　龚阳阳和刘辉十分有野望，起的标题也颇为耸动——【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66：被判死刑的小孩】。没办法，要想在前面65个跟诊实录里脱颖而出，标题党少不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夸大，那四百多页的医疗文书，中间夹着那么多份病危通知书，以及吴嘉德第一次来就跪地求诊的模样，说嘟嘟被判死刑一点也不浮夸。 　　1L：我是楼主，如题，一点不离谱。 　　2L：好家伙，就这还说不离谱？被判死刑了还拉回来？程白术是医生，不是神！ 　　3L：同楼上，不要过度神化一个人，小心捧杀啊！ 　　4L：相信程霸霸，前面六十多个跟诊实录，也没有过度夸张啊。 　　5L：这倒是，虽然前面的跟诊实录里，有的比较简单，但有的也很棘手麻烦的。 　　6L：果然，带有程霸霸标题的帖子都火的非常快。来，我是楼主，标题这个“死刑”到底描述得准不准确，你们自己判断。【附066患者就诊资料。】 　　…… 　　龚阳阳和刘辉知道嘟嘟的就诊资料格外多，要是都放在那个帖子里，怕不是就刷楼了。为此，他们特意重新开了个帖。整整432层楼，格外的壮观。而龚阳阳和刘辉只觉得手都要抽筋了，用美图秀秀去打马赛克，一页两页还好，整整四百多页啊！龚阳阳给刘辉吐槽，得亏我用的是水果机最新款1TB的，不然这内存谁顶得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这论坛却截止在六楼，几次刷新之下，暂时没有新的跟帖跳出来。龚阳阳得意洋洋地和刘辉说道：“你看，我们并没有哗众取宠，标题分明非常写实！” 　　他们肯定一个个都在拉进度，四百多层楼的记录，吓死他们。 　　直到半小时之后他们才刷出了一条新的评论。 　　7L：卧槽，最开始我还很认真地看病历，翻着翻着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有点多。然后直接拉倒底。沃德码，竟然有四百多层！ 　　8L：呵呵，我用电脑的刷的，一点开，里面就提示我图片过多，加载较慢…… 　　9L：恐怖如斯，我就不同大佬你们一样，你们会看，我只会数病危通知书。 　　10L：楼上，数了多少张病危吗？ 　　…… 　　66L：我是9L，我数出来是18张，平均两个月三张 　　67L：好家伙，我算的是20张，楼上有没有算上夹在111层和333层的两张病危啊 　　68L：楼上好眼力，我更正，确实是20张。 　　69L：看着标题，这娃说被判了死刑那都是轻的，简直就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啊。 　　70L：这么离谱的病人，我是好奇怎么到了程霸霸手里。 　　看到这一条，龚阳阳和刘辉对视一眼，却没想说什么。经过将近半个月的了解，他们能发现点蛛丝马迹，吴芸口口声声说的去年救过嘟嘟，这事他们只能想起去年让程霸霸火出圈的解救被拐儿童事件。这只能说嘟嘟命不该绝，和程霸霸有不解之缘。 　　程白术私底下有和他们说，秦文龙吴芸一家子都是有点身份的，具体什么身份没说，但有钱是肯定的。那一储存柜的礼品盒令人震惊，里面的礼品也昂贵得令人震惊。 　　国庆期间，吴嘉德再来时，和程白术说过，这点礼品并不算什么。秦吴两家给嘟嘟的前两个医疗团队送的东西多了去了，他们给林智准备的是三环的一套公寓。 　　行吧，后面他翻了翻，给俩实习生发了点适合他们用的东西，又将茶叶直接寄回粤府给爷爷。 　　对此，程白术感慨一句，人傻钱多，便揭过此事。反而吴嘉德认认真真地看了看程白术，意外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法。他挠挠头，也闭嘴不再提起此事。 　　隐约窥得一角的俩实习生知道，嘟嘟这种家庭背景的小孩，家长能允许嘟嘟给他们做教学案例已经是破例了。为了避免给程白术带来麻烦，也为了避免给自己带来麻烦，他们绝对把所有相关的信息马赛克得厚厚的。 　　105L：我们这是医学院校，不是户籍所，知道那么也没有用啊 　　106L：我比较好奇，这个小孩子来的时候是什么鬼样子。看这一叠叠的病历，我觉得…… 　　107L：不用你觉得，分明就是差不多完蛋的小孩子。医生出于各方面考虑，肯定会建议再生一个。 　　108L：刚刚在儿科里面出来，这脑电图……估计天天大发作，时时小发作。癫痫发病从一周岁开始到一周半，怕是智力运动没有动静，可能还有点倒退。 　　109L：大佬牛逼啊，分析分析呗，我们这些学渣可看不懂脑电图。诊断报告就一个考虑癫痫…… 　　110L：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只要知道这娃癫痫控制不住。你看用药记录就知道了，从左乙拉西坦到卡马西平，后面又到德巴金、安定。从单药到联合用药，还只是压住大发作，小发作根本就没停过。 　　…… 　　222L：碍于病人隐私，我们不能放病人的面部照片，但可以放一些局部的。【附儿童身长、体重、肚子、四肢、后枕部照片】 　　223L：感觉大家对这个十分病历十分热情上心啊 　　224L：难得看到这么糟糕的小孩，好奇一下。祖国花骨朵，还没抽条呢。 　　225L：你们刷新的速度快的有些离谱了，我后面把程霸霸的录音放上来，是程霸霸对这个小病人的分析。【附：录音】 　　226L：不是刷屏速度离谱，是这个病人严重程度非常离谱，一般医生见识不到那种。真心感谢程霸霸无私奉献。 　　…… 　　360L：听完录音了，可惜没有照片，不然真的可以跟着学一学。 　　361L：小孩子隐私啊！不过想参考望诊你可以对照另一个视频。【附微博：当中医来我的小摊猜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362L：哈哈哈哈，这个视频我刷到过，我也猜出来是程霸霸了。笑死，别看程霸霸带着兔子面具，但是那声线、那身形，根本遮掩不住。 　　363L：我是看到旁边的辛卯学长和开心学长才连带着认出程霸霸的。 　　364L：吴辛卯真的贡献了不少笑点，他不该带二师兄面具，他应该带狐狸面具。 　　365L：然后程霸霸带老虎面具？ 　　366L：楼上的你们注意点，程霸霸不刷论坛，但是吴辛卯和祝开心会刷的 　　367L：笋都被你们夺完了，水贴去隔壁，回归正题，这个小姐姐是怎么看出来肝血亏虚的。人家画着全妆诶，正常不是应该这小姐姐好美好美，舔屏舔屏吗？ 　　368L：唉，这个话题等一下单独去开个贴讨论。我是楼主，我继续把程霸霸的开方和外治方法放上来。【附：开方图及治疗视频】 　　…… 　　477L.：居然是小建中汤？这么轻的药方效果怎么样啊？ 　　478L：这个药方不算轻了，用的都是成人剂量，你要知道喝药的人是个一周諵砜半的小孩子。 　　479L：楼上说得对，不过这个方用来补脾胃的，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480L：我来汇报成果，一周时间(PS：我实习生国庆休息去了，但是程霸霸没有，说真的，程霸霸真的是我见过的医生里面最为病人考虑的了），患儿堪称脱胎换骨，体重长了将近三斤。是个学医的都知道，这样的小孩子要涨体重比要他命难多了。【附患儿最新体重、日常用药、食谱】 　　481L：得说程霸霸确实挺牛B的，这吃这么多的碳水还能把癫痫压住。 　　482L：这个病人是长期的，据说程霸霸后续还给调生长发育！后续跟进的话就要指望后面的实习生了。 　　483L：？？？ 　　…… 　　下面一系列的“？？？”宣告本次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很多人都想说，落后的生长发育是不可能跟上的，但是对方是程霸霸，他们也不敢说太多，被打脸的感觉挺痛的。不少人默默捂着脸，心想，他们要等着，等着看程霸霸第一次失败。他是人，哪怕是个神医，也不是神，不能改变自然规律的。 　　另一边，秦文龙加快了搜寻优秀康复团队的速度。昨天里，吴芸回来和他说，程医生说嘟嘟的进展良好，估计很快就能介入康复治疗了。秦文龙心下欢喜，这说明什么？不就是嘟嘟的癫痫控制得差不多了，后续只要促进智力、运动发育就好了？他原以为还要个半年一年，却不想只要一个月就差不多了。可康复团队还没有下落，真的是甜蜜的苦恼。 　　林智做了半年的医疗团队负责人，没有出什么大错，自然而然好好地呆在设备齐全、宽敞明亮的私立医院里。转头他就从助理那边听到秦文龙搜寻康复团队的消息，心念一转，觉得这是那个小医生没有招了，治不好秦家小少爷，才会说介入康复。现代医学中，康复可谓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哪哪都能蹭点康复的边儿。 　　秦家吴家算是非常优秀的金主爸爸，只管掏钱，从来不过多干预医疗。只可惜秦家小少爷被吴嘉德抱走，现在是个赤脚大夫在管。他现在要找秦家吴家要钱，还找不到什么由头。要是秦家小少爷再回到他手里…… 　　正好，他有个学弟，决定从欧洲腐国那边来华国，他就是干康复的。 　　于是，林智理了理酒红色条纹领带，又顺手将白大褂胸口口袋里闪着光的钢笔摆正。他直接给助理打电话：“你们最近在寻找康复团队，有着落了吗？” 　　想起医疗圈非常封闭，基本低头不见抬头见，圈内人脉可比他们多多了。助理回道：“是的，少爷目前癫痫控制得不错，准备介入康复，促进生理运动等发育。请问林主任是有推荐吗？” 　　林智嘴角翘起，说道：“我有个学弟正准备从腐国回来，还没有offer，我先来问问你们招到团队没有。” 　　助理会意，说道：“尚未，请林主任先帮我们探探口风。后续可以，我们自当上门邀请。” 　　秦家虽然钱多，但人不算太傻，还找林智要了师弟的基本信息，打算去调查一下。林智也不以为意，轻松便给了学弟的名讳亚历山大·克林顿。就学弟那履历，随便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确定秦家这个香饽饽还没有被人捡走，林智随后就给学弟打电话，“Alex，你最近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电话那头的男声自矜而慵懒，“大概下个月吧，怎么了？你在华国不是呆得好好的吗？” 　　“别提了，华国这边还是有些封建，居然会相信树枝树叶能治癫痫？” 　　说起这个，林智自觉意难平。秦家吴家这么大的家族，竟然还这么愚昧，相信封建的、落后的、早就应该被淘汰的医学。要是中医这么厉害，哪里还有他们现代医学的发展空间。天天在吹什么五千年应用史，都是狗屎！几千年不见发展的垃圾，居然还有人当宝？那所谓的中医执业执照又如何？国外并不承认的执照，封建医学出来的医生与赤脚大夫无异，他居然还大放厥词，说秦明朗的癫痫被他治好了？就是西医，都只敢缓慢减药，连续三年不发作的情况下才敢说癫痫治愈。这才过了多久，就说秦明朗癫痫快好了。 　　亚历山大笑道：“骗子就是骗子，骗再久也有被揭露的一天。和这些小蚂蚁计较些什么？”平白无故掉身价。 　　林智想想也是，垃圾再分类也是垃圾，和赤脚大夫理论只会是抬高对方。 　　“罢了，说这些没意思。你找到offer没有？” 　　“还没，学长你是有推荐吗？”他懒散惯了，不想进公立医院，华国公立医院太可怕了，全年无休被压迫，居然还就那么点工资，都不够他买双鞋的。要不是华国菜够美味，他都不想去那个地方。 　　“我现在这个老板有打算找一支顶尖的康复团队……” 第032章 接机 　　有了确切名字，助理火速去调查亚历山大·克林顿的具体情况，该人毕业于德国某著名医学院，本科是骨科，硕士博士转康复。博士后前往腐国做了康复五年，既做儿童康复，也做成人康复，在康复界算是小有名气的新秀。据闻这位新秀性格傲慢懒散，腐国那种一周只工作四天的制度他都嫌侵占过多私人时间。在闲暇之余，这位新秀更爱全球各地美食。 　　助理：？？？ 　　去腐国寻找美食？这不是和在灯塔国寻找历史文化一样搞笑吗？ 　　这位极富个性的康复新秀准备下一个五年来华国寻找美食，确实还没有找到下家。华国公立医院的上班时间极大刺伤了这位新秀脆弱的心灵，拒绝进入体系内工作。助理心下一喜，很好，这位拿奖不少的新秀还没有下家。 　　助理飞快上报秦文龙，秦文龙一看，拍板定下就他了。没办法，华国国内优秀的康复团队更喜欢呆在公立医院里，因为里面有更多的资源和病人，加上职称评定等等原因，愿意被招募的秦文龙看不上，他看上的又不愿意前来。原本做好准备，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团队，到时候直接乖乖上门排队做康复。就和去找程白术针灸开药一样，只是这样主动性相对差一点，但也比水平不好的康复团队强。 　　为了自家多灾多难的儿子，秦文龙亲自致电这位康复新秀，反复多次之下，成功邀请这位新秀带着团队来京。只不过对方明确说了，时间需得下个月，不能立刻走马上任。 　　林智立即敲边鼓，道：“Alex在腐国需要做最后的交接，他的病人也不少。” 　　秦文龙点头应下，若是嘟嘟需要康复时，这位克林顿还没到华，那便先去儿童医院的康复科。天才总归是有自己脾性的，就像是程白术，吴嘉德旁敲侧击暗示秦吴两家财力，也没见程白术有半分心动。你说他对秦文龙吴嘉德殷勤？送那么多礼品，也没见有丝毫动容。你说他敷衍嘟嘟？却又能为了嘟嘟放弃假期，准时出现给嘟嘟治疗。 　　对于这样的人物，他父亲说的对，总有一些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心坚定追求目标。 　　敲定具体细节，签好聘用合同之后，秦文龙让助理给林智准备礼物。程白术属于求道者，而这林智不是，对程白术无用的招数放林智身上格外好用。 　　秦文龙和吴芸一边期盼嘟嘟能好得快点，尽早介入康复，一边又担心好得太快，新招募的康复团队来不及就位。这般两厢纠结下，过了一个月，程白术评估了一下嘟嘟的情况，又让嘟嘟做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脑电图和头颅磁共振。动态脑电图显示棘波和尖波依旧存在，但是数量上明显减少，结合临床症状——嘟嘟现在没有大发作，小发作三至四日才出现一次，程白术安抚秦文龙和吴芸，继续治疗，治愈不是大问题。而头颅磁共振的结果就不是那么好了，脑水肿消失，但是有些脑萎缩。 　　果然，程白术最为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因为大脑异常放电，导致大脑皮层功能紊乱，发育受限。大多数的癫痫儿童伴随智力低下、发育迟缓，而这些还有一个鲜明的特征——小头畸形，即头尾小于正常值，往往因为大脑发育不良引起。 　　吴芸有些紧张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放下报告，说道：“你放心，嘟嘟现在的情况都在我意料之中。” 　　吴芸松了一口气，摸着肚子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嘟嘟的进度已经超乎我们想象的快了，我们原以为嘟嘟怎么也要花个两三年的。”甚至不敢抱希望。 　　程白术说道：“现在嘟嘟可以考虑介入康复了，记得强度要循序渐进，避免过度劳累损伤脾胃，再次诱发癫痫。” 　　吴芸连连点头，又问道：“那我后续请康复团队和您对接？” 　　程白术表示可以，到时候提前和他说一下，他需要专门挑个时间。 　　回家之后，吴芸就和秦文龙表示，可以介入康复了。 　　“我们的嘟嘟真棒！”向来内敛的秦文龙抱起嘟嘟，亲了一口饱满圆润的脸颊。这段时间，嘟嘟的体重增长不甚明显，然而諵砜其他方面，像是脸色、对外反应等上了一个台阶。秦文龙这番亲昵，嘟嘟立刻咯咯咯笑起来，明显觉得好玩。而吴芸也乐得看父子俩亲近，一时之间倒是其乐融融。 　　这时，吴嘉德拎着书包进来了，问道：“什么事情呢，这么开心。” 　　待吴嘉德得知嘟嘟即将介入康复，治疗再上一个台阶时，也忍不住挥拳开心。似乎是想起什么，吴嘉德问道：“这次的康复团队靠谱吗？”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解释道：“这一次康复团队带头人是亚历山大·克林顿，他曾毕业于……”一开口就是一长串的介绍词，吴嘉德听得不明觉厉，只知道对方毕业于世界名校和就职于欧洲有名的康复医院。 　　吴嘉德挠挠头，问：“这样的人你们怎么联系上的。”秦吴两家的关系更多的局限在国内，国外并非没有，只是相对不像国内这般如鱼得水。 　　助理回道：“是林智主任在中间帮忙牵线的。” 　　林智啊…… 　　吴嘉德皱着脸，只说道：“届时你们要多关注点林智和这个克林顿。”他还小，接触的东西也有限，可林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特别舒服，非常的别扭。这种别扭透着违和感，奈何姐夫姐姐并不觉得，他也不多说什么，毕竟那只是他的直觉，没有证据。 　　当初林智出于医者的考虑，建议嘟嘟直接手术治疗，破坏大脑特定区域，降低异常放电的频率，从而控制癫痫。吴嘉德不懂医，但也知道开颅手术不是随便做的！这样的林智还真的让他有些不放心，林智推荐过来的人……能放心吗？ 　　心下留了个浅浅的疑问，吴嘉德决定后续再观察观察新来的克林顿。 　　吴芸揉了揉吴嘉德的发顶，说道：“你放心吧，程医生说了，嘟嘟的康复强度要循序渐进。接下来嘟嘟怕是要忙起来了，早上去康复，下午就去找程医生。” 　　首都兴盛国际机场，一行人从飞机上走下，为首之人身穿黑色大衣、黑色西装，内里点缀一条深蓝色领带，金色的头发，深蓝的眼眸，格外的英俊帅气。他们一出机场，就看见林智及助理。 　　林智迎上前去，说道：“Alex，欢迎来到华国。” 　　亚历山大看了眼林智，皱眉，说道：“你怎么这幅样子了？” 　　一边的助理不解其意，他们最初见到林智，他便是这副模样，西装领带大背头，比起医生，更像金领办公族。而林智知道亚历山大的意思，以前在学校，他都是T恤牛仔裤。他一个来自华国中产阶级的学生，最初见到亚历山大的时候是震惊的，怎么会有这般绅士矜傲之人，活脱脱就是他脑补的上流人士模样。回国之后，他有这条件了，下意识地会去模仿亚历山大。如今再见亚历山大，他居然觉得自己这一身行头没比过对方？ 　　自从回到华国，花天酒地不在话下，自觉气色都没那么好的林智讪笑，说道：“年龄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然而实际上，林智只比亚历山大年长五岁。在医疗界，林智同样算是新秀。 　　亚历山大依旧皱眉，却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克林顿先生，您好，我是秦总的助理，秦总有事未能前来，特地让我与您说声抱歉……” 　　亚历山大不耐烦，直接挥手表示暂停。助理话音一转，接着说：“我们给您和您的团队安排了酒店……” 　　短暂地接触，发现亚历山大虽然穿着讲究摆场面，但是为人做派并不像林智那般洗垢求瘢、吹毛求疵，助理变火速转换相处模式。这会亚历山大脸色没那么糟糕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总归是累了，不想搞那么多浪费时间的礼节。 　　将一行人送到酒店之后，助理礼貌地表示，明日会给亚历山大一行人设宴洗尘。亚历山大想起华国美食，眼睛里有点亮光，矜持地点头同意。 　　感觉赝品遇到正品，哪儿哪儿都不自在的林智也没多说，就跟着助理一起离开。 　　助理回到秦宅之后，给秦文龙汇报了今日接机经历。秦文龙靠在椅子里，静静的，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对助理说道：“明日安排穆家食馆。” 　　助理掏出手机记录，穆家食馆算是燕京里有名的私人菜馆，华国八大菜系厨师长都会。克林顿本身热爱美食，来华国也是追求美食，他们安排洗尘宴自然不会挑什么西餐法餐，要上就上最地道的华餐。助理还在备忘录里备注，请的是外国人，点菜也要点人家能接受的来的。心下急转，已经有了主意，助理打算到时候点些传遍外国被魔改得不轻的华国代表菜…… 第033章 求诊 　　一如既往地上班，现在病人稍微多了点，虽然疑难杂症并不多，但程白术觉得有些东西不必要过于强求，哪怕是楼上的老专家也没有那么多的奇怪杂症。唉，程白术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日子未免有些无聊了。这个时代的执医证书是要注册执医地点的，不能和上个世界那般到处游走寻找特殊病人。自觉守规则的程白术自然不会干出违法乱纪之事，只能被动地等待病人上门。 　　他叹着气，而俩实习生则是正在疯狂写门诊病历，这是实习任务，谁知道这俩人前面太浪了一点都没做，就都赶着死线疯狂输出。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女生，捏着医保卡和挂号单，进入诊室看到程白术后眼睛一亮。她走到程白术面前，放下挂号单，“程医生，您好，我想找您调理一下身体。” 　　程白术看了女生一会儿，若有所思，“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一旁的龚阳阳听到这话，手忙的飞起之余还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程霸霸，你这搭话的水平有些垃圾啊。刘辉笔下同样龙飞凤舞，瞥了一眼龚阳阳，还是收敛点，现在程霸霸毕竟算半个领导。 　　听着这话，女生没有觉得被骚扰，反而还挺开心意外的，“没想到程医生还记得我，我是栀香，我们三个月前在天天广场见过的。” 　　三个月前，天天广场？ 　　是三个月前出圈的那个汉服博主？ 　　这下，龚阳阳和刘辉不约而同放下笔，看了过来。这女生今日没化妆，容颜寡淡清秀，面色有些暗沉发黄，气质却是昂扬积极的，算是个小美女，但和视频里堪称国色天香的汉服美人相差甚远。这是栀香？中秋节前一则短视频让栀香和程白术火出圈，又因为程白术从头到尾都隐形，期间收益最多的就是栀香，粉丝一夜暴涨至千万。这可是冷门小圈的博主啊！ 　　程白术了然点头，说道：“你这几个月更加劳累了？看着脸色比前几个月还要糟糕。” 　　龚阳阳和刘辉想了想视频里花容月貌武装到指甲盖的大美人，又看了看面前清秀的栀香，纷纷挠头，这程霸霸如何透过妆容进行望诊啊？ 　　栀香有些无奈，说道：“原本我是打算节后就来挂号的，只是没想到有关您的短视频爆火，后续商业合作和工作量一下子大起来，忙了快三个月，才勉强结束。这一结束，我就立刻来挂您号了。另外，还要感谢您，若不是程医生出镜了，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流量。” 　　程白术说道：“这也是你自己专业素养过硬，我只不过是个契机。” 　　栀香笑笑不再说话，要不是这个契机，她专业素养再硬都没有用。多少圈内人，要才华有才华，要颜值有颜值，就是因为少了一个契机，默默无闻直至退圈。这些日子她在对接一部小成本网剧，要是成功，她也算娱乐圈十八线了。娱乐圈和网红还是有壁的，她为了这部网剧，打算进组前好好调理，争取养得更好一点。 　　于是，她坐在诊桌旁，开始和程白术讲述病情。 　　栀香，原名胡栀栀，现年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一年，做汉服博主三年，因为行业卷得厉害，多少有些焦虑，不好入睡，随之而来的严重脱发，胃口差。半年前出现反酸不消化，胡栀栀做了个胃镜提示慢性浅表性胃炎、反流性食管炎，还有幽门螺旋杆菌阳性。后续拿着报告去找医生，医生和她解释道，说是她的反酸是因为幽门螺旋杆菌引起的，给她开了四联用药，说是连着服用一个月，幽门螺旋杆菌被杀死之后，她的反酸就能好。奈何她老老实实吃了一个月的药，忍着吃药的副作用——心悸心慌胸闷，反酸并没有好，甚至还有些加重。她出现喉咙梗塞，吞咽时自觉喉咙异物感明显，再去做了个喉镜，提示咽喉部黏膜充血，咽喉壁及舌根处滤泡增加，镜下诊断是慢性咽喉炎。结合病史，耳鼻喉科医生说是胃酸反流引起，给她开了点富马酸伏诺拉生片后，就建议她去消化内科治胃酸反流。 　　胡栀栀：…… 　　去了消化内科，医生拿着胡栀栀的碳十三呼气试验报告，说你的幽门螺旋杆菌已经没了。 　　胡栀栀：可是我还有反酸，还加重了。 　　医生想了想，打算给胡栀栀开点质子泵抑制剂，就是所谓的抑酸药。胡栀栀很无奈地拒绝了，她前面吃药难受时翻过各个药物的说明书，质子泵抑制剂有一定概率引起心率紊乱，导致心悸心慌。 　　随后，胡栀栀又被安排做了心电图，出来结果是窦性心律不齐。医生转而开了达喜，交代说同样要吃四周以上。 　　那段时间因为业务增加，胡栀栀没办法来找程白术，觉得煮中药麻烦，她没有这个时间，还要到处出差，西药比中药简单，便先吃碳酸铝镁咀嚼片。 　　又是一个月过去，吃了药胡栀栀就不会反酸让她烧心难受，但是不吃药反酸就卷土重来。吃药就能控制，不吃就不行，胡栀栀受不了了，正好工作告一段落，便火速来挂号。 　　至于为什么是挂程白术的号，而不是其他发须皆白的老头子老太太？一是她是颜控，程白术足够赏心悦目，看着便觉得心情愉悦，饭能多吃一碗。二是中秋节前那次短暂的相遇和诊断惊艳到她了，光是看都能看出她毛病，医术总归不会差。 　　程白术又看了看胡栀栀的脸色，胡栀栀说道：“我看网上说中医要望闻问切，我今日特地没有化妆来。” 　　程白术仔仔细细地查看胡栀栀的面容，胡栀栀没觉得被冒犯，大概是因为程白术的眼神淡定从容，没有一点异色。又问了几个问题，他这才细细摸脉，左右手的脉都摸过之后，程白术让早就停笔凑过来的两个实习生过来摸脉学习。 　　龚阳阳和刘辉两人轮流望诊、摸脉、询问，随后又来到程白术面前开始汇报自己的思路。胡栀栀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三人交流，原来程医生这么年轻就开始带学生了啊？！ 　　龚阳阳说道：“患者胃痞胀满，食欲不佳，频频嗳吐吞酸，过食会有恶心呕吐感，伴有畏寒怕冷，舌苔白，脉缓。综合考虑是痰食互结至胃失和降，方用降逆化痰、益气和胃的旋覆代赭汤，再加桂枝温阳通脉、厚朴下气化痰。针灸选穴丰隆化痰，足三里、中脘健脾和胃。” 　　不予置评，程白术看向刘辉，刘辉则说道：“患者日常情绪焦虑抑郁，致肝气郁结，肝气乘脾，导致胃失和降，胃气上逆出现反酸呃逆。情绪不佳时，胃部不适症状会有加重。选方要用逍遥散，调和肝脾、疏肝解郁。针灸选穴太冲疏肝理气、足三里、中脘健脾和胃，可以再选攒竹降逆止呕。”刘辉可还记得小视频里程霸霸给小姐姐下的诊断是肝血亏虚，摸了摸脉，他在滋补肝肾的六味地黄丸和疏肝健脾的逍遥散来回摇摆，最后想到小姐姐的主诉是胃，便选了有健脾胃作用的逍遥散。 　　程白术问道：“病人自觉喉咙异物感，哽咽不下，咳吐不出，但不影响吃饭喝水，偶尔加重，偶尔减轻，这么典型的症状，临床叫什么？” 　　几乎不用思索，龚阳阳和刘辉异口同声道：“梅核气！” 第034章 分析 　　“梅核气！” 　　龚阳阳和刘辉有些懊恼，光是记得患者胃不舒服了，这么典型的症状竟然没发现。 　　“梅核气用什么方？” 　　“半夏厚朴汤。” 　　“对的，梅核气多因郁怒伤肝、思虑伤脾导致。肝郁气结，乘脾犯胃，气逆循经而上，结于咽喉，即出现喉中似有梅核梗塞。因此也多用半夏厚朴汤行气散结、降逆化痰。但是——”程白术话音一转，说道：“患者这里不能只用半夏厚朴汤。” 　　龚阳阳和刘辉略有不解，胡栀栀的主诉是胃，反酸呃逆、喉咙似有梗塞，这半夏厚朴汤不就够了吗？ 　　“患者还有肝郁气滞的情况，这个你们也都清楚，面色透青。”胡栀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啥？她的脸色还发青？掏出小镜子照了照，暗沉发黄是有，愣是没发现程医生所说的面色透青。于是，她心想，大概医生的看人方法和她的不一样吧。 　　“青色是主肝，患者是肝病。加之她习惯性熬夜，还熬到三点多四点才睡。十一点到一点是胆经巡行的时间，一点到三点是肝经巡行的时间。肝血要归肝，有两个条件，一是要到肝胆经巡行时间，二是进入睡眠状态，这样肝血才能归肝，滋养肝脏。因此长期十一点到三点没有睡觉，肝血不能入肝，导致肝血亏虚，连带着出现脱发。” 　　胡栀栀有些尴尬，这几年脱发确实脱得有些厉害了，她都在想要不要去植发了。反正毛囊取得是后脑勺的，长头发一盖，别人也看不见。 　　“指甲粗糙。” 　　百度说是不能化妆，但没说美甲也要卸。胡栀栀、龚阳阳、刘辉三人齐刷刷看向胡栀栀的手指，指甲做了红色的美甲，鲜艳亮丽。胡栀栀说：“确实，我的指甲比较粗糙，每次做做美甲磨甲要磨很久。” 　　“经量偏少。肝郁加肝血亏虚，导致女性行经时血量偏少、颜色偏深。”程白术从胡栀栀的面上扫过，“肝血不足，导致肝阳偏亢，可能还容易经前经期长痘。” 　　胡栀栀连连点头，确实，她确实在经期容易爆痘，还都是红肿疼痛的大痘，经期一过就慢慢消了。 　　“肝属木，心属火，木生火，为火之母。肝血不足，则导致心血不足，易出现心悸心慌症状。”三人又看着诊桌上的心电图报告，窦性心律不齐，加之吃药时易出现胸闷心悸症状。 　　“肝失调达，横乘脾土，出现脾胃方面的问题，像是消化不良、便溏、反酸、打嗝呃逆。梅核气则是脾胃进一步变差导致，情绪波动厉害，导致肝郁加重，肝克脾症状加重，脾虚加重则痰结越重。故而，每每情绪波动时，梅核气会发作得更厉害些。连带着，痰湿一重，头发会更容易油。脾主四肢主肌肉，脾虚日久，则出现肌肉下降，四肢瘦削。” 　　确实，按照正常人的体型标准，胡栀栀算瘦脱相了。手腕伸出来，细的让龚阳阳、刘辉担心一个不小心就折断了。 　　“肝强反辱金，则会出现肺系疾病，简单的像是鼻炎、皮肤干燥瘙痒。” 　　胡栀栀目瞪口呆地看着程白术，就差高喊一声“神医救我狗命”！ 　　哇塞，虽然程白术说的这些她并不是特别理解，但并不妨碍她知道程白术把她身体看得差不多了。她这次来也没说经期量少、经期爆痘、过敏性鼻炎、头油的症状，但他就可以通过望闻问切把这些摸得差不多。中医都这么神奇的吗？ 　　“现在患者还年轻，不过二十几，摸着肾脉会稍微差一点，但是暂时没有症状出来。” 　　胡栀栀好奇地问：“要是症状出来了，会是什么样的？”肾虚啊，看着广告上都是腰膝酸软、各种各样的男性问题，女性倒是相对少见。 　　“男性肾气亏虚，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尿酸偏高。女性肾气亏虚，最容易出现的是白头发，或者怀胎不易，容易流产。” 　　胡栀栀捂着自己的头发，妈哒，脱发已经够惨了，再来个白头发会顶不住的。至于生娃？哈哈哈哈，她一个母单无所畏惧。 　　“患者这么多的问题，都是因为肝气郁结、肝血亏虚引起，而单纯的半夏厚朴汤已经不足以解决这个证候。六味地黄丸可以滋补肝肾，但在疏肝理气方面不足，因此，患者更多的还是要考虑一贯煎，既可以滋阴补肝，又可以疏肝解郁。” 　　程白术接过胡栀栀的医保卡，开始开药，一贯煎与半夏厚朴汤合用。 　　“川楝子可疏肝泄热，行气止痛，杀虫，一贯煎中就只有这味药是疏肝理气，其他都以补益为主。气郁明显的，可适当加大川楝子用量。”考虑胡栀栀的肝郁情况并不轻，川楝子的剂量给加大了12克，一般的只要5克便好了。 　　开完药，程白术又给胡栀栀解释，自己煎、代煎、颗粒剂之间的区别，胡栀栀算了算时间，确定现在时间有够，便决定自己煎药。既然效果更好就选这个，日后时间不够了，再选择代煎、颗粒剂。 　　随后，程白术又问时间够不够，有条件加针灸，可以先将食管反流和梅核气症状解决。 　　胡栀栀格外惊喜，“针灸还能管这个？” 　　程白术：“你觉得针灸能治什么？” 　　“我一直以为针灸是治骨关节疾病，像是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肩周炎这种。真不知道针灸可以治内科病，不好意思，是不是冒犯了，程医生？” 　　“那倒是没有，只是想了解了解你们对针灸的看法。针灸选的是穴位和经络，而中药也是入经络，所以，中药能治的针灸都可以治，针灸能治的中药也可以。” 　　胡栀栀连连点头，真的是开眼界了。话说回来，程医生这么温柔帅气，穿着白大褂的程医生仿佛布灵布灵闪着光！ 　　真的躺上治疗床了，胡栀栀又纠结，“程医生，会不会很痛啊？” 　　“还行，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说话间，程白术连下左足内踝的照海穴和右手上的列缺穴。胡栀栀年轻，气血相对旺盛，程白术仅轻轻行针，胡栀栀就有强烈的针感。 　　“啊啊啊，窜到膝盖了。啊啊啊啊，窜到手臂上来了。” 　　程白术收手，问道：“你现在再感觉一下喉咙，这两针治你喉咙的。” 　　胡栀栀吞了几口口水，只觉得喉咙到食管处一阵清凉，像吃了一颗薄荷糖，透心凉，心飞扬。 　　“好神奇，居然不堵了！”哪怕稍微好点，也从来没有顺畅过，胡栀栀开心地想要跳起来。没办法，吃饭喝水都像是梗着梅核，实在太难受了。 　　随后，程白术又补了两针，一针是脚掌内侧面的公孙穴，一针是手臂内侧的内关穴。同样是胡栀栀的惊呼，程白术问道：“你看看你烧心反酸的情况怎么样？” 　　以往平躺时，胡栀栀会觉得反酸情况会加重，所以每次吃完饭都要等个一两小时才敢平躺。刚刚还隐隐约约有些反酸的情况完全消失了！ 　　胡栀栀说道：“程医生，没有了，不反酸了。您真厉害！”这话说的心服口服，简直神医，四针就能把她的症状解决。 　　“我还以为我胃不舒服，会扎在胃附近呢？原来只要扎手手脚脚就好了啊……” 　　程白术随口反问一句，“那你喉咙不舒服还扎你喉咙上？” 　　胡栀栀想了这个可能，抖了一下，确实，喉咙这么细，不是很容易扎到食管气管里？太危险了吧。 　　程白术喊来两个实习生，问道：“你们俩看看，我扎的什么穴位，为什么？”要教会他们，最快的办法就是手把手教。只不过这针灸和中药还不一样，中药哪怕你不确定，照着开，影响到疗效的只有中药的质量。但是针灸不是，哪怕一样的穴位，行针和手法上不一样，疗效就天差地别。而针灸手法，程白术还真不知道怎么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再加上他还有练习功法，现在这世界的医生好像不爱干这个。上辈子他学这个，可以被师父按着扎了一遍，又自己给自己扎了一遍，练了几年才练出来的手法。 第035章 学习 　　对于自己给自己扎针这件事，程白术非常淡定，在以前哪有那么多病人可以练习？尤其是针感这种东西描述是描述不清楚的，自然是自己扎针、自己行针最为清楚。在程家时，程爷爷和程爸爸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于是，小小的程白术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就自己捏着针，给自己扎针。结果上了大学以后，程白术反而有些奇怪地发现，怎么上针灸实训课的时候，是给同学扎，不是自己给自己扎？ 　　同班同学：是个狼灭，惹不起惹不起，退散了。 　　等到针灸实训课考试时，倒是不少同学争着抢着要做程白术考试对象。对自己都能下手，那肯定不痛的吧？ 　　比起其他同学，被扎痛了，还不敢露出扭曲表情，就担心考试老师给搭档不及格真的是好一万倍！虽然，后续考试老师取针发现针身都弯了，那肯定该不及格还是不及格的。 　　有一点不太一样的是，许是上辈子是武侠世界？有武功，天天有高手低手飞来飞去的那种。他作为脆皮大夫，打不过这些人，但还是会练点内功，当时思忖着是能跑就跑，倒是练出不错的轻功。来了这个世界，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度，不需要担心打打杀杀，心态放轻松很多。练习万花心经更多的是当成学习之后的消遣娱乐、放松身心。后面发现万花心经对于针灸效果有加成以后，他积极了不少。 　　后续翻找医书古籍时，他发现以前的医生会提倡修习内功，和他上个世界的不以为意完全不一样。后面想想，大概是上个世界，没有内功，跑不了路的医生都死光了吧？但是提倡归提倡，到了现在已经很多人把内功当成玄学。到了大学，有门功法课，练得是五禽戏、八段锦、太极拳这些广为人知的导引操，程白术确实能从其中感觉到内力的牵引。只是同学嘻嘻哈哈，好像团建。偶尔怀疑这些同学日后病人量太大时，如何保证自己针灸后不至于气虚。 　　来了燕国医，他发现老医生像是顾文玉、刘之熙等人会有早起去公园散步放松的习惯。他询问过原因，顾刘两人表示这样针灸效果会更好一些。每每限号，也是为了保证后面病人的疗效。奈何病人实在太多，总让他们破例加号，他们也觉得对不起后面的病人。针灸工作量一多，气耗得厉害，后面的病人针灸效果就是会更差一些。 　　程白术恍然大悟，这些医生以前的学习环境特殊，也感慨过，以前有遇到确实有气功的高人。奈何他们不能碰，现在想想也是后悔。 　　而龚阳阳和刘辉两人即没有打坐打桩练内力，连早起去公园散步放松的习惯也没有，这让他们感受气功如何感受？还别说日常里都是熬夜打游戏、网上冲浪的主，自己身体都不是特别好了，别说给病人治病。 　　纠结了一下，程白术放下先不管。整个大环境如此，他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身体力行告诉这些实习生，自己身体够好，气够足，针感疗效等才能达到理想状态。 　　龚阳阳看了看穴位，说道：“是照海、列缺和公孙、内关。” 　　刘辉则回道：“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程白术点头，“是的，人体身上穴位千千万，现在还有各式经验用穴、董氏奇穴等，根本不可能完全背下来。我们更为常用的、好用的还是十二正经、八大奇经的经穴，其中特殊穴位，像是五腧穴、八脉交会穴、八会穴、络穴、郄穴、原穴等，这些背下来，基本适用大多数的疾病，而且效果还都不错。” 　　龚阳阳和刘辉对视一眼，程白术这话算是点明他们日后毕业之后安身立命的路了。两人回顾了一下，跟诊这半年，对大多数的病人，程白术确实只扎手手脚脚，这些穴位也都是常见的。偶尔几个偏门的，程白术也还有给他们解释原因。龚阳阳和刘辉有些感动，程霸霸真的很细心了。难怪现在论坛里都说程霸霸是面冷心热，还将程白术列为燕国医实习首选第一人，是真真切切学到了不少东西。 　　胡栀栀同样听得入迷，居然简简单单几个穴位就能解决这么多问题？那她是不是可以简单学一些中医知识，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日后真的进娱乐圈了，因拍戏需要，偶尔到山犄角旮旯里，喊医生可来不及。 　　程白术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管什么时候学中医都不晚，作为自我保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胡栀栀也不害羞，连忙请问有什么靠谱的了解学习渠道。她前面知道的都是从营销号来的，太过于零碎片段了。就像是她刚刚问程白术，“程医生，请问晚上吃生姜好不好？我看网上说，晚上吃生姜，如同吃□□。” 　　程白术：？？？这是什么说法，晚上吃生姜不会死，但是吃□□是真的会没命。 　　胡栀栀稍微有一米米尴尬，确实哦！ 　　半天后，程白术给胡栀栀解释清楚，正如俗语“甲之□□，乙之蜜糖”，部分阴虚火旺之人，晚上吃生姜过于辛燥之物，会导致搅动阳气，阳入不了阴，出现失眠情况。对这部分人来说，长期晚上大量吃生姜，确实如同慢性自////杀。可那是长期、大量的前提啊！没有特殊情况下，大多数女生体质阴寒、手脚冰凉，多吃生姜有助于温胃散寒，反而是上等补品。 　　胡栀栀若有所思，决定以后到哪儿都把生姜带着，长期喝姜汤。 　　胡栀栀有心学习中医是好事，程白术给她推荐了百家讲坛。去听这些名副其实教授讲解中医，总比那所谓的营销号靠谱。穿着件白大褂，狗都可以说自己是医生，断章取义、歪曲事实，真真是误人子弟。 　　半个小时后，程白术给胡栀栀起针。起针后，胡栀栀觉得喉咙里胃里前所未有的舒服畅通。然后，她担心地问道：“程大夫，那今天扎针扎完了，后面还会不会复发啊？” 　　“你的反流和梅核气都是因为肝乘脾犯胃引起，后续你没有调整生活作息、情绪波动等，比较容易复发。所以，对你的医嘱是，早些睡觉，肝血能归肝，配合中药针灸，你的症状很快消失。” 　　“可是职业要求，需要熬夜怎么办？” 　　“鲜少职业要求你天天熬夜的，平日里不需要熬夜的时候早些睡，偶尔一两日熬夜也不影响。” 　　胡栀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夭寿啊，号称“熬夜小公主”的她竟然要金盆洗手了。想想熬夜的快乐，又想想胃酸反流的痛苦，胡栀栀有些摇摆。 　　程白术无奈道：“你若是不熬夜，等肝血补起来，你的头发能重新长出来，你的脸色也能好看非常多。”想了想胡栀栀妆后的模样，补充道：“大概能有你化妆后的七八成。” 　　头发能回来？ 　　能无痛医美微整形？ 　　胡栀栀瞳孔地震：！！！ 　　好的，收到，程医生！您放心，我以后晚上十点睡觉了！ 　　龚阳阳和刘辉忍不住笑了，真现实。当代年轻人真实写照，说熬夜会猝死，没人改，说熬夜会脱发、变丑，火速改。 　　觉得自己接诊了个孩子的程白术说道：“你好好吃药，等合适了，给你改善皮肤、生发。这些必须建立在你肝血肾阴补得差不多的情况下。” 　　胡栀栀拎着一大包中药回家去了，当天下午就把中药根据程白术交代熬好，喝完砸吧砸吧嘴，对助理说道：“感觉酸酸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喝。” 　　待到晚上十点，助理邀请胡栀栀去峡谷开黑。胡栀栀忍痛拒绝，说：“以后我要改邪归正，不熬夜了 。” 　　助理理解，平时里胡栀栀平易近人，没有什么架子，晚上往往一起组团去峡谷开黑到凌晨。第二天又一起双双起晚，日子是过得颓废又糜烂，但是爽啊！以前胡栀栀也有喊着要早睡的时候，往往只坚持了两三天就放弃了。助理寻思着，要不过个几天再来邀请？到时候胡栀栀说不定弃暗投明了，重归熬夜怀抱了呢？ 　　第一天，胡栀栀翻来覆去，勉强睡着了。 　　第二天，胡栀栀入睡前奏稍微缩短了点，好睡了点。 　　第三天…… 　　第七天，助理震惊地发现胡栀栀睡得还挺早挺香的，甚至到点不睡就开始犯困。 　　助理眼睁睁地看着胡栀栀一天比一天气色好，眼里的疲惫褪去，变得明亮，脸上的暗黄还有，却有一丢丢粉嫩的血色透出，格外的諵砜好看。 　　被助理提醒后，胡栀栀才仔仔细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可不知道是自己天天见多了，还是真的助理眼瞎，她愣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想了想，她打开直播，和蜂拥而来的观众老爷们打招呼。 　　“各位早上好，我是汉服博主栀香。” 第036章 感冒 　　“各位早上好，我是汉服博主栀香。” 　　这几日都起得早，即便自觉脸色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但身体实打实觉得舒服轻松，这种轻盈的感觉胡栀栀还鲜少体会。 　　作为一个汉服博主，除了穿搭之外，还经常分享化妆、梳头的教程，素颜不化妆也是常事。她性格足够开朗社牛，自然也是有一批忠实唠嗑的对象。 　　胡栀栀一开口，弹幕上就飘过一大群的“？？？”。 　　看到这些问号，胡栀栀就开玩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难道真的和助理说的那样我变漂亮了？” 　　随即，弹幕一片的“美女你谁？”又飘过去。胡栀栀稍微认真了点，掏出小镜子，认真端详。半晌，她说道：“我真的没觉得自己什么变化。各位观众老爷真的觉得变了吗？不是凡尔赛。” 　　胡栀栀认真，弹幕也跟着认真。 　　【真的，我们也没乱说，真的变好看了】 　　【眼神有光，皮肤有光泽，blingbling会发光的那种】 　　【你找找两个月前连续熬夜一个月的视频对比就知道了】 　　看见这个弹幕，胡栀栀身体力行，她还记得是哪天。那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业务，开直播都是在酒店进行，那时候，化妆品里的遮瑕耗得很快。 　　翻出那个视频，看着屏幕里素颜的她，又看看镜子里素颜的自己，惊呼：“哇！是真的变化很大了！我以为是我助理骗我的。” 　　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变漂亮？弹幕上又是一堆询问哪个医美项目这么立竿见影，一周时间变化这么大！胡栀栀嘿嘿笑道：“这次我可没做医美，就是去开中药调理身体去了，还遵医嘱早睡早起。不然哪有可能这个点给你们开直播。” 　　【哪里不可能，以前通宵后不就这个点开直播吗】 　　【哪个医生！一周变化这么大！！！】 　　胡栀栀咳了咳，往事不可提，她可不是以前那个会熬夜的她了，她现在是钮钴禄·养生·栀。“还没询问医生，暂时不能说，等我后面问过了再说。但是可以和你们讲，就是中秋节前遇到的那个给我诊断的中医。” 　　【！！！】 　　【缘，妙不可言】 　　胡栀栀非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是医生，我是病人啊，我们是不可能的！”自己一个人不香吗？干什么要谈恋爱。捧着自己的脸，经过网友的点拨，胡栀栀觉得将要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之下。我怎么可以这么漂亮！正好，中药也喝完了，胡栀栀立刻掏出手机，找了找燕国医的公众号，先挂个下午的号再说。这么厉害的医生，以后挂号估计就困难喽。 　　諵砜挂完号，胡栀栀心满意足放下手机，继续和网友侃大山。这一周来，不仅自己的身体、容貌好转，连带着事业上也有所进步。那部小成本网剧谈下来了，原定十点发布微博。这种十八线小剧组，除了演员和演员粉丝，基本没谁关注的。 　　一到十点，胡栀栀就立刻转发剧组微博，转发完毕之后，胡栀栀对直播间里的观众说道：“各位观众老爷们，我一个月后就要去横店拍戏啦。有时间会给你们直播，没时间就给你们放点物料啦啦。” 　　直播间满屏的意外，胡栀栀说道：“这次是电视剧，故事背景在唐朝，正好，我就可以带着我的汉服和头饰进组啦。” 　　没办法，十八线小剧组资源稀缺，副导演让她带上自己吃饭的家伙，说不定道具还得自备。这样反而让她放心，她了解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尽量在配合剧组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展示自己。万一小火一把，她就算进入娱乐圈这个花花世界了。 　　又聊了会儿天，胡栀栀才结束直播。她伸了个懒腰，让助理收拾出唐朝背景下的衣服、首饰，一个月后陪她进组。助理紧张地赶紧去准备，她要现在赶紧盘点一下，旧的暂时不能扔，万一就需要旧的呢？当然，新的也要准备一份。要是有缺什么东西，也要立刻购置安排。这么算，一个月的时间还有点短。 　　收拾到个人用品时，助理询问胡栀栀，是要带什么面膜。化妆品一个行李箱，护肤品一个行李箱，水乳霜精华已经占了大半，面膜就不能带太多，需要有所取舍。胡栀栀让助理再精简一下，本来汉服首饰已经很占位置，其他东西再多就显得有些摆场面。想了想，面膜让助理先不收拾，上次去就诊，程医生可是说了，中医美容很多方法，面膜不也有吗？ 　　待到下午，胡栀栀前往程白术诊室。 　　实习生暂时还没换，龚阳阳和刘辉两人看见胡栀栀，还私下互相说道，这美女估计第一次来，可以献殷勤。待得知是来复诊的汉服博主栀香，两人震惊不已。胡栀栀看着他们的神色，格外的愉悦。没办法，自从发现自己素颜真的变漂亮了以后，她就喜欢看到别人这种眼神。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虚荣心！ 　　龚阳阳掏出手机，发现今天早上胡栀栀有直播，点进去看了一眼，就确定这一周的中药让胡栀栀改头换面。真正意义上的改头换面…… 　　龚阳阳和刘辉两人面面相觑，胡栀栀非常开心地走到诊桌旁。 　　诊桌前已经有两人正在等待，真正需要看病的也不是这两人，而是被她们放在诊桌上的娃娃。胡栀栀探头看去，发现这小孩面色发白，双眼紧闭，眉头还稍稍蹙起，不是特别舒服的样子。 　　程白术暂时没空管胡栀栀，他翻开嘟嘟的包被，摸了摸手脚。嘟嘟的手脚温度还有在，背上一探，背上汗津津的，衣服都有些被浸湿。程白术问道：“嘟嘟是什么情况？”明明前两天周五分开时，还十分精神有活力。怎么两天时间就变化这么大？ 　　吴芸同样眉头紧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她说道：“周六上午，嘟嘟有进行康复，可能是着凉了，下午就开始蔫蔫的，待到晚上，直接发起烧来。当时体温直接高到40℃，我们担心高热惊厥，再次诱发癫痫，便给他喂了美林。药物作用期间，体温下降到38.5，四小时后又烧起来。后面断断续续折腾了两天，才勉强不烧了。” 　　保姆在一边补充道：“现在不烧了，但是会有点症状，汗一直出，一天可能要换四五件小衫，有点白鼻涕，胃口也不好。” 　　正说着，嘟嘟咳嗽了一下。程白术一听，这咳嗽声里面带痰，有点沉闷黏糊。程白术说：“现在嘟嘟身体不行，康复要先暂停。” 　　吴芸连连点头，就这样嘟嘟哪里还能去康复？哪怕程白术不说，他们也是要暂停的。 　　“也不用打吊瓶了。”程白术刚刚查看体征时，发现嘟嘟的手背上有针孔，应该是留置针留下的针眼。点滴本就凉，中医角度都属于寒凉范畴，输液多了，体内寒湿一重，脾胃又要变差。这才是容易诱发癫痫的因素！ 　　吴芸继续点头，要不是程白术前两天正好休息，他们是想直接找上门的。其实，要是嘟都再烧一天，哪怕程白术休息，他们也会求上门。林智说是嘟都发烧烧比较久，也比较反复，已经进到肺里面去，怕是有肺炎。想起这个，吴芸让保姆找找嘟嘟的肺部CT片，问程白术道：“程医生，嘟嘟现在可能有点肺炎，中药能压得下去吗？” 　　程白术对着灯光，简单看了一下CT，报告上说是考虑肺炎。他放下片子和报告，说：“可以，我给你们开三天的中药，你们回去喝，观察嘟嘟的咳嗽声和鼻涕就好了。” 　　后面的胡栀栀听了有些震惊，啥肺炎喝三天中药就好了 　　吴芸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问道：“三天够吗？要不要开一周？” 　　程白术说道：“我这边看来，嘟嘟并不像肺炎，现在退烧之后的症状，算是感冒范畴。感冒一般开三天药，后续不行再开几天，但是七天还是太长了，不考虑。” 　　吴芸和后面好奇探听的胡栀栀不太明白程白术的意思，CT报告明明白白写着肺炎，结果不是肺炎？ 　　“着凉引起的感冒和发烧算是肺系疾病，直接看症状，像是黄白鼻涕、流汗与否、是否怕冷怕风、口渴不渴，主要看这些，而非摸脉看报告。” 　　说着，程白术接过嘟嘟的医保卡，开始开中药。嘟嘟现在汗出不止，考虑表虚不固，首选桂枝汤。桂枝汤中的桂枝辛温通阳，白芍酸收敛阴，二者合用可调和营卫，益气固表。而其他的炙甘草、生姜、大枣则是开胃健脾、增进食欲。发汗的问题解决了，嘟嘟还有白鼻涕和白痰，另外再加杏仁和厚朴以化痰平喘。简简单单七位药便也够了，再多反而是画蛇添足。 　　交代好煎药注意事项，感冒的药煎服药和普通的中药不一样。中药煎服法会影响到药效，像是嘟嘟本次感冒，属上焦肺系。治上焦之病，非轻不举。煎药时自然需要水多、大火、急煎，煎药时间也短。 　　吴芸又问：“程医生，那请问嘟嘟今天能做什么？” 　　程白术拒绝了，“现在嘟嘟情况不佳，还处于感冒状态，什么都不做，好好休息才是重点。” 　　“针灸艾灸都不能做吗？” 　　“不能做，有表证、感冒、高烧的情况，先治感冒发烧，其他的内科疾病往后顺延。” 　　吴芸再次点头，也不惋惜，嘟嘟的身体更加重要。于是，保姆抱着嘟嘟跟着吴芸离开。 　　而嘟嘟没去找林智挂吊瓶，后面林智得知程白术夸下海口，说三天治肺炎，不由得冷笑起来。无知小儿也敢胡言乱语！ 第037章 长胖 　　前两个人一走，胡栀栀就立刻坐在凳子上，好奇问道：“程医生，你这边能治脾胃，能治骨关节疾病，还能治小儿感冒，那您还能治什么吗” 　　程日木记录好就诊登记本，回复道：“看你想治什么，中医本就是全科，抓住根本原因，什么病都是一样治。” 　　胡栀栀却说：“可是我挂号的时候还有分内外妇儿呢！” 　　“你可以理解为该科室的特色和特长，也避免你们不知道该挂哪个医生的号。你去找找，就能发现，挂着中医外科牌子的医生也有挂肿瘤科、消化科。大多数中医并不专治某个疾病，而更像是全科医生。” 　　胡栀栀想说，并没有，她不是第一次找中医！前面的医生会说去找专科医生，我这里只治某某疾病。或许，是她遇到神医了！神医嘛，境界思维总是不一样的。于是，胡栀栀就不纠结了，转头说起自己的病情。 　　程白术细细地听着胡栀栀的讲述，认认真真瞧了胡栀栀脸色。胡栀栀上周来面色青中带黄，黄中透青，今天倒是青黄二色褪去不少，底子的苍白隐约浮现。 　　经过一周中药调理，胡栀栀喉咙梗塞症状已经消失，一点点都没有！前面堪称如鲠在喉，呼吸吞咽正常的状态太令人感动了。所谓的梅核气没了，但还会有些反酸，只在情绪波动时明显。日常饭后已经没有出现反酸胃胀的情况，睡眠质量非常好，一觉到天亮。 　　胡栀栀叹气一声，说道：“就是感觉睡得太多了，加上午睡快十个小时时间，每天还是觉得有些睡不够。而且一到十一点就开始犯困，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 　　程白术摸着脉，说道：“正常，你前面熬夜相当于你欠债，欠债总归是要还的，或早或晚。摸你脉搏，肝肾已经缓和下来，大概喝多一周药，肝阴滋补上来，自然就不会这么犯困。” 　　胡栀栀恍然大悟，“我看网上说一天睡眠只要八个小时就够了，我这睡十个小时还不够。”尤其网上还说什么睡十个小时的人会比睡八个小时的人更容易猝死。 　　犹豫了一会儿，胡栀栀说道：“程医生，脾胃好起来，一定会胖吗？” 　　程白术说道：“不一定，看具体情况，胖的会变瘦，瘦的会稍微丰满一点。” 　　胡栀栀更加犹豫了，半晌，在程白术准备开药时，说道：“那我能不能不调脾胃了？” 　　程白术看向胡栀栀，胡栀栀支支吾吾地说出原因。原来她还有三周时间就要进组拍戏了，要是变胖不上镜，可能会错失这次机会，或者后续播放被群嘲。 　　却不想，程白术说道：“你想多了，你应该最近稍微体重上涨了一点吧？”虽是疑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果然，胡栀栀点头了，“体重秤的数字涨了三斤。”一周胖三斤，明明她特意饮食清淡，没有特别的油腻丰盛，她以前敞开了吃都不一定能胖三斤啊！ 　　“你回去量一下身体维度，体重上涨，并不代表维度长。”这话有些拗口，却是实话。脾胃虚弱的人，身上的肌肉量往往会较低。脾胃补上来，身上肌肉也开始变得紧实。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肌肉的密度比脂肪大，同等重量下，肌□□积更小，所以肌肉长起来并不代表维度上会有改变。以程白术毒辣的目光来看，胡栀栀体重虽涨，却只是松散的肌肉变得紧实，反而维度会有所下降。 　　胡栀栀面露震惊，这补脾胃还能长肌肉？那还要撸铁干什么？ 　　程白术看了一眼胡栀栀，说道：“脾胃不好容易出现两个极端，一个是过瘦，一个是过胖，胖的那种可不一定会长肌肉。补脾胃长肌肉也只是对于肌肉量严重不足的人，而且也是有限的，并不是说你不锻炼就能有明显的肌肉痕迹。” 　　胡栀栀有些小尴尬，原来她又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啊。这都是直播带出来的习惯，不好不好，要改掉！胡栀栀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经过程白术这么一说，她的手臂似乎是更结实了点，而不是粗了点。 　　程白术让胡栀栀回去量数值，有具体数字对比再说，不要医生以为，要数据以为。 　　胡栀栀现在还存在肝阴亏虚，尚未补全，肝克脾的情况依旧还有，轻微的反酸胃胀，梅核气的症状已经消失。想了想，他便以一贯煎为基础另加几味健脾胃的中药。 　　这次胡栀栀非常主动地想要针灸，程白术也没有拒绝，这次无需治疗梅核气，便以疏肝的行间穴、太冲穴为主，后续加了健脾胃的足三里和中脘穴。程白术针才一下，胡栀栀就明显感觉胃部一热，瞬间舒展开，连带着隐隐约约涌上来的胃酸也瞬间安抚下来。哪怕这才第二次针灸，胡栀栀依旧被这立竿见影的针灸效果震惊到。天啊，程医生真的是神医在世！！ 　　待到这次针灸结束，胡栀栀请教程白术有没有什么比较有用的中医美容，像是中药美容，又或者是针灸美容。程白术想着胡栀栀的肝阴已经滋养得差不多了，便说：“可以，你要是好好喝药，下周来应该可以改成中医美容。” 　　看胡栀栀非常兴奋的模样，程白术理解，毕竟世人皆爱美，而且听胡栀栀的说法，她还是个演员，脸那可是吃饭的家伙。不同于上个世界戏子为下//九//流，这个世界的演员受人追捧，回报丰厚，属于非常不错的职业。 　　临走前，胡栀栀艰难想起网友的问题，连忙问道：“程医生，我有粉丝想要挂您的号，可以吗？” 　　程白术道：“可以，但必须是真正有需要治病的人。” 　　胡栀栀应下后开开心心地提着中药回家去了，她打算这周继续坚持一下，待到下周她就可以见识见识中医美容是什么水平了！程医生内科调理功夫不错，这前面还说中医部分可，那这中医美容的效果她是不是可以期待期待？ 　　另一头，吴芸拎着三包中药回了秦宅，恰逢吴嘉德下课归来。 　　见到吴芸，吴嘉德连忙问：“怎么样？” 　　吴芸回道：“程医生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吃药就好了。” 　　“那就好。”吴嘉德万分相信程白术，也没有去询问程白术开了什么药。但是对林智和新来的克林顿就不一样了，每一个用药和康复项目都细细过问。虽然他不懂这些东西，但并不妨碍他知道，然后再去百度。克林顿现在看到他，可没什么好脸色，连项目解释都是让团队里一个小年轻去的。吴嘉德在治疗室外围观过克林顿的治疗过程，他不懂，但得说克林顿没有把对他的偏见带到嘟嘟身上，这就无所谓。 　　现在嘟嘟康复进行一周多了，进展几乎为零。吴嘉德百度后说儿童康复会比较慢，以年为计算，但总觉得不对劲。今日看到吴芸手里的中药，吴嘉德想起来，原本百度上也说治癫痫要好几年才行，可程医生也才用了三四个月啊！扒拉了一下课表，过几天周五下午是不重要的实践课，可以请假，到时候一定去找程医生请教一下。 　　保姆一回来就立刻煎药去了，这次的中药因为是急煎快煮，出药速度倒是挺快的。姐弟说话间，已经把第一碗中药端上来了。稍稍吹凉后，吴嘉德便开始给嘟嘟喂药。吴嘉德逗着嘟嘟，喂嘟嘟西药是个麻烦事儿，可嘟嘟却更加可以接受中药。 　　嘟嘟是孩童，他的药量较之成人更小，也只有七十几毫升罢了。第一碗，嘟嘟没有发汗。间隔一个小时之后，嘟嘟再喝第二碗，还是没有发汗。待到第三碗喝完，依旧没有动静。这时，吴嘉德有些焦虑，“程医生说一般第三碗会出汗吗？这为什么还没动静。” 　　吴芸非常淡定，说：“程医生说，这第一天喝了五碗都不出汗也都正常。” 　　于是，吴嘉德也淡定了。 　　这第一天过去，仔细的吴嘉德发现，嘟嘟的白鼻涕好像变少了，胃口也好了。前两天发烧时，连奶都喝不下去，今天能稍微吃点熬出粥油的小米粥了。 　　第二天一大早，保姆又把药熬好了送上来，这次喂药的是保姆。今日比较顺利，第三碗发汗后剩下两碗也就倒了。吴芸得知第三碗就出汗了，就多留意留意嘟嘟的情况。发汗后嘟嘟不到半小时就哭得厉害，吴芸有些焦头烂额，尿布是干的，衣服也是干的，那是饿了？ 　　保姆端来一小碗小米粥，程白术昨日特地交代过，这两天必须饮食清淡好消化。这次嘟嘟十分给面子，吃完了整碗，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吴芸点了点嘟嘟的鼻子，宠溺笑道：“好嘟嘟，你现在可不能吃太多，一会儿再给你加点。” 　　嘟嘟手抓住吴芸的手指，一瞬间就遗忘自己还想吃，摇着吴芸的手指“啊啊啊”乱叫。吴芸也乐得和嘟嘟玩，只是嘟嘟身体稍微有点好转，还是虚，不到片刻又有些昏昏欲睡。吴芸从逗弄转为抚摸，嘴里哼着从妈妈那边听来的摇篮曲，歌声轻柔缓和。嘟嘟在这歌声之下，进入睡眠…… 第038章 前奏 　　【程霸霸跟诊实录077：妙龄少女一周之内改头换面为那般？】 　　1L：我是楼主，真正意义上改头换面。 　　2L：你最好说的是医学，不是整容。 　　3L：我感觉我知道楼主说的哪一位，只是没想到会有后续。 　　4L：同楼上，我也感觉我知道楼主说的哪位。 　　5L：直接说出来能死吗能死吗？为啥非要打哑谜！！ 　　6L：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说一半的，全说出来犯法是吧？ 　　…… 　　23L：你们可真能水贴，那不是怕万一楼主和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嘛？ 　　24L：楼上，我们对个暗号，zx？ 　　25L：艹，我们想的是同一个人！ 　　…… 　　56L：哇塞，你们真的紧跟时事，微博上已经有热搜了！！ 　　57L：既然微博热搜都出来了，你们也该知道本文主角是谁了吧！！ 　　58L：卧槽，没想到这个还有后续啊？！【附微博：当中医来我的小摊猜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59L：真的凭实力刷出后续…… 　　60L：来来来，我是楼主，看来很多人都是栀香的粉丝啊！ 　　61L：这不是废话嘛，国家提倡文化复兴，这汉服又仙又美，不就是勾//引女生利器嘛？等进了坑，再来了解文化也不迟。栀香不就是这样垂直进坑的吗？ 　　…… 　　88L：栀香非常大气，得知这个作为教学方案，大手一挥同意了。 　　89L：来，门诊病历附上，女，23岁，胃部反酸胃胀，食欲不佳，自觉喉中梗塞，吞之不下，咳之不出，舌淡苔红，舌苔有轻微裂痕，脉弦滑。【附：栀香素颜照】 　　90L：这瞧着也是青黄青黄的，应该是肝克脾引起的脾胃疾病啊。 　　91L：哇塞，我们看的是同一张图片吗？为什么我只看出黄，没有看出青啊。 　　92L：啊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我的眼睛告诉我有青色的。你们看，唇周附近是纯黄，但是额头眉间确实有点青。就像是印堂发黑总不能是印堂变黑了吧？ 　　…… 　　151L：我知道了，我打开PS，找了一下色///相，确实，额头这边是有绿色在里面的。 　　152L：ORZ，这是告诉我们，以后要先拍照导入PS，查看颜色吗？ 　　153L：栀香作为汉服博主，听说最近和程霸霸的那个视频火出圈了，一直都在熬夜肝工作，那怕是肝阴亏得厉害，看着舌头中间都有裂纹了。舌尖还有些红，那还有点虚火在里面。 　　154L：逍遥散？还是柴胡疏肝散？我看过栀香直播，栀香有时候也会被一些傻逼甲方气的厉害。 　　155L：明显不是啊！这是肝阴亏虚，肝气横乘脾土，考虑一贯煎。还有梅核气，再加半夏厚朴汤。 　　156L：楼上大佬啊，确实，程霸霸是这么开的。【附：程霸霸分析语音和药方】 　　157L：程霸霸还上了针灸【附：栀香针灸及穴位】 　　158L：你的症状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动一动脑子就知道的。这个病人还是比较简单的，不像那个小孩子，对啦，那个小孩子有什么动静没？ 　　159L：等一下会去更新，小朋友他感冒了，要先治感冒。 　　…… 　　227L：栀香喝药一周之后的变化，【附：栀香最新素颜照】 　　228L：离离原上谱，这是去医美了，还是去整形了？怎么变化这么大！ 　　229L：别说了，我们粉丝也很惊讶，看直播的时候都被惊讶了。 　　230L：呜呜呜，真的，我哭死，栀香说她的遮瑕都可以不买了…… 　　231L：难道重点不是，有其内必有其外吗？内里脏腑调好了，外表自然而然也会随之变化。这栀香的头发好像都没那么油了？！ 　　…… 　　289L：头发不油了、脱发变少了、痘痘也不长了、皮肤变得有光泽了。姐妹们，我们开始早睡不熬夜吧，这变化有些小离谱了，让我心动了。 　　290L：无所谓，我们男的无所畏惧！ 　　291L：雄秃警告！PS：程霸霸可是说过，男性熬夜肝肾亏虚，最容易出现的就是尿酸偏高，痛风。肾精不足，还容易不行，满足不了对象。哈哈哈哈，你们还觉得无所畏惧吗？ 　　292L：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我们还是一起早睡吧！ 　　293L：可是，我们是年轻人啊！我们是大学生啊！最应该放荡不羁爱熬夜的大学生啊！ 　　294L：可是你容易不行 　　295L：就是，哪有大学生不熬夜，不逃课的？！ 　　296L：可是你容易不行 　　297：熬夜的快乐你们不懂吗？！ 　　298L：可是你容易不行 　　…… 　　一整排的“可是你容易不行”，让一大堆正在追后续的男生心有余悸，默默决定先少熬夜。可恶，他们还是会弃明投暗的！ 　　333L：程霸霸有对栀香说，待下一次，估计可以有中医美容。下次栀香来复诊了，一定给你们更新后续！！自行收藏此贴啊！！！ 　　334L：太恶心了吧，为了收藏，无所不用其极啊，呸！我已经收藏了，要是到时候没有更新，就踹你屁屁。 　　335L：放个定位，有后续了一定@我。 　　…… 　　388L：对了，这个帖子不要外流啊，不然容易给程霸霸和栀香带来麻烦。 　　389L：知道知道，这没谁会这么傻。真要漏，上次全网找程霸霸的时候就漏出去了，不会等到现在。 　　390L：此为医学交流贴，基本的道德守则还是知道的！ 　　此贴暂时告一段落，等待一周之后的续贴。 　　龚阳阳和刘辉抹了把汗，程霸霸还真的是个奇葩，其他一般人有热度老早蹭上去了，哪里会像程霸霸这样避之不及？不过，他们也好奇过，有热度了，来的病人不是更多吗？罢了，神人的想法他们不懂。不过下周他们就要出科了，待到新实习生来了，他们就要把帖子交给新实习生了。 　　随后，他们两人又转战《程霸霸跟诊实录066》，这一次更新的内容倒是不多，毕竟嘟嘟感冒了，他们也只是简单把发烧感冒症状汇报一下，再加个汤方就停了。 　　下午，兰松竹来找程白术，说是新的院内活动出来了。原本计划是想让各个中医门诊派医生起来交流，结果因为中医院的合作打断搁置。现时间充裕了，又将计划提上日程。 　　程白术说：“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吗？” 　　兰松竹笑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有这个交流会就行。后续有可能会派你出去交流，但也不一定，流程还没下来呢。”现在就是通个气罢了，不过程白术被派出去的可能还是比较大的，毕竟燕国医里就这么一个年轻苗子，还是正式工。 　　程白术点头，应下了。 　　嘟嘟喝完三天中药之后，果然如同程白术所说，不流鼻涕，胃口恢复正常。若不是还有些低咳，基本没问题了。听了听嘟嘟的咳嗽声，干咳无力、舌燥无痰，程白术给开了三天的沙参麦冬汤，滋补一下肺阴即可。 　　周五下午，吴芸、吴嘉德带着嘟嘟准时报道。 　　程白术对吴嘉德道：“你今日不用上课？”还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吴嘉德了，吴嘉德又高了，目测日后吴嘉德长个一米八不成问题。 　　吴嘉德挠挠头，笑道：“这不是很久没见程医生了吗？特地来见见您。” 　　程白术笑笑不说话，接过嘟嘟查看情况。半晌，他皱眉，这…… 　　吴芸和吴嘉德立刻紧张起来，同声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程白术问：“嘟嘟怎么好像累的有些厉害了？” 　　吴芸立刻回想这段时间嘟嘟的行程安排，说道：“嘟嘟昨日恢复康复，上午做治疗，下午来您这里，晚上八九点睡觉，还有午睡两小时。” 　　程白术依旧蹙眉，生病前嘟嘟已经连续两周蔫蔫的，这个状态不太对。今日更是如此，不太像是生病之后的体虚疲惫，更像是干活干多了，累的厉害？ 　　过去，程白术没有过多干涉嘟嘟的康复。因为他觉得他自己不懂康复，过多的介入，只会让双方产生芥蒂。可是，现在嘟嘟的状态不对劲，必须稍微问一下。康复初初介入，出现疲惫，你可以说嘟嘟不适应，可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是这状态就不太对了。昨日病后恢复康复治疗，疲惫感便越发明显，这俨然和康复脱不了干系。 　　于是，程白术问道：“嘟嘟早上做康复有什么项目？” 　　吴嘉德心中一紧，难道真的是康复出问题了？而吴芸也想起了吴嘉德对克林顿莫名其妙的敌意和质疑，他们对程白术的信任度可比对克林顿的信任度高多了。 　　吴嘉德立刻掏出手机，找了找，对程白术说道：“嘟嘟在发烧感冒前的项目是运动疗法、感统训练、言语训练、手功能训练、还有中频治疗。” 　　吴芸给补充道：“还有水疗和按摩治疗，这两项是最近一周才加的。” 　　“昨日恢复康复治疗也这么多项目？” 　　吴芸回忆了一下，“那没有，昨天今天只做了运动、按摩和感统、手功能作业。” 　　“……”这不管是生病前，还是生病之后，项目都有些多了啊！ 第039章 问答 　　眉头皱得更紧，程白术说：“强度这么大，嘟嘟能受得了？” 　　吴芸回说：“我们也心疼，但是克林顿医生说，他有慢慢增加项目，但是必须依靠大量的锻炼和刺激去强化嘟嘟的身体反应。” 　　每个医生之间的见解都不一样，西医康复确实着重讲究大量的训练，反复地刺激，让身体肌肉和神经形成反射。过高的肌张力需要用中频和按摩去松解，过低的肌张力需要用低频和痛觉刺激去激活。 　　在程白术看来，嘟嘟的底子已经在过去一年的反复折腾中耗得差不多了，难得他把嘟嘟的脾胃补起来，最近准备调整药方转而滋补肝肾。肾主骨生髓，主管生//殖//发育，嘟嘟本就缺得厉害，正是需要好好进补。康复强度过大，只会过多地耗散嘟嘟的精力。这怕不是嘟嘟最近状态萎靡的最大原因！ 　　甚至，程白术有些怀疑嘟嘟是因为长期过度疲劳，正气亏虚，而致外邪入侵，出现感冒发烧症状。用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就是长期过于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出现感冒发烧。 　　以往鲜少干涉他人治疗方案的程白术，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要和克林顿先生，”这名字听着是个外国人，“好好讨论一下，必须降低嘟嘟的康复强度，不然……” 　　吴嘉德着急追问，“不然会怎么样？” 　　“不然嘟嘟的发育反而会受到影响。待到嘟嘟不咳嗽了，正好可以考虑调整药方。嘟嘟现在守住脾胃，癫痫不轻易发作，那后续我们就要着手补肾益髓。脑为髓之海，可以促进大脑发育，促进身体发育。但是，这有个前提，我这补进去的，嘟嘟能够存起来，去弥补以前所亏空的。康复强度过大，我这补进去的都去补充日常消耗，哪里能去填漏洞？” 　　吴芸和吴嘉德两人对视一眼，只是程白术部分专业术语听不太懂，但并不妨碍他们接收到他的意思——过高的康复强度，只会适得其反、弊大于利。 　　吴芸点头，对程白术说：“程医生，您放心，我回去就和克林顿医生沟通。”说是沟通，但她已经决定，嘟嘟的康复强度必须下调。说服不了克林顿？那就换一个团队！吴芸万万没想到，前几个月万般恳求，堪称三顾茅庐而请来的康复团队竟然是自己那苦命的儿子恢复的绊脚石！ 　　程白术没有过多赘述，再说下去，怕不是吴嘉德就要扛刀去找那克林顿了。 　　考虑嘟嘟现在状态过于恹恹，他也没打算做太多的项目，依旧揉腹后做小儿推拿，正常地补脾土、清大肠，还给加了补肾经的手法。捏脊之后，他给嘟嘟做肾俞穴隔附子饼灸。 　　国庆之后，程白术特意去了教职工宿舍拜访过四科的学术带头人俞敏。许是和小孩子接触得多，俞敏对他也和对小孩子一般，喜欢摸头摸脸，这让自觉年岁无差的程白术格外的羞窘。俞敏爱看一本正经的程白术害羞的模样，于是，更爱逗他，尊师守纪、勤恳聪慧的学生就没有谁不喜欢的。如今成了同事，更是证明她当初没有看走眼。就是可惜，程白术更喜欢挑战高难度病人，他们儿科调理大多是些积食、发育的小问题。 　　艾灸一结束，程白术便让吴嘉德抱着嘟嘟可以结束了。吴嘉德问道：“嘟嘟不做针灸吗？” 　　“不行，嘟嘟这状态不适合，”程白术说，“比起针灸，他更需要休息。”针灸前不能过于劳累，避免针灸时调动气血出现晕厥或者越发耗气劳累的情况。 　　吴嘉德应下，给嘟嘟包好包被。认识这么久，程白术每次的治疗方案只会根据嘟嘟的身体条件走，说不能做治疗就必定不会出手。每每也和程白术所说的那般，恰到好处的方案，点到为止的强度，让嘟嘟一日好过一日。反而这最近一个月，嘟嘟的精神头反而没有以前好，确实应该考虑考虑别的原因。 　　姐弟俩抱着嘟嘟，匆匆离开，也不强求。原本程白术还想说，要不让康复医生来和他探讨嘟嘟的康复强度问题，结果姐弟俩也没给程白术这个机会。转头他心想，也不急，若是姐弟俩解释不清楚，他再直接和医生对接也不是不行。 　　龚阳阳凑过来，明日周末，他和刘辉休息，正好下周就直接转科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正好赶上程白术要求降低嘟嘟的康复强度。于是，他问道：“程老师，我看很多康复医生都要求长期大量的锻炼，以求产生肌肉记忆。为什么您这边反而要求适度？” 　　“嘟嘟现在将近两周，会站，走路不太稳当，依旧不会说话，属于中医里的‘五迟’病。五迟分先天和后天，先天大多因为禀赋不足，致使出生后发育不良。而后天或因癫痫、或因高热惊厥、或因颅脑外伤等等，出现肾精不足，导致发育较同龄人晚。无论如何，都是先天之本不够丰厚，这种情形我们必须重点滋补肾精、培补后天之本，先天生后天，后天养先天，形成良性循环。” 　　“康复强度过大，对嘟嘟并非好事。本就脾虚湿重，好不容易找补回来一些，又给消耗掉，我反而担心癫痫被诱发。” 　　刘辉迟疑问道：“老师，请问这种运动智力发育全面落后的小孩，还有救吗？”嘟嘟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治了快半年了，为着嘟嘟，他和龚阳阳特地去找医教科申请多留几个月。他见习时有呆过儿童康复科，里面的小孩仿佛被时间遗忘，今年是他，明年是他，后年还是他。治病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看的他一个外人都心生绝望。儿童康复的医生也是辞职率最高的，按照带教老师的说法，这日日月月年年都是对着同一个人，久了都不知道正常的小孩是什么样的，同样内心晦暗无光。带患儿来就诊康复的家属也从父母变成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再往后就是拥有新的弟弟妹妹。 　　“为什么不行？” 　　“可是，为什么如今还没有……”所谓的成功的案例。刘辉有去认真跟踪过，真正能脱离康复步入正常社会的小孩少之又少，与其说这部分幸运儿效果好，不如说这部分幸运儿病情轻。比起五迟五软的患儿，更像是稍微欠缺，做个早教就能弥补的正常孩童。 　　感觉刘辉快要哭出来了，龚阳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在刘辉的同意下，他对程白术说道：“程老师，刘辉并不是故意的，他有个妹妹，幼年因为高热惊厥诱发癫痫，导致智力发育不良。家里带去医院康复五年没有效果，在某日里，妹妹被妈妈带着一起投河了。”然后，妈妈疯了，妹妹没了。所以，踏上学医路的刘辉愿意花大力气去追踪患儿的后续发展，也对同样因为癫痫出现五迟的嘟嘟格外的关注。 　　对于如此沉重的过往，程白术斟酌片刻，说道：“现代医学对于天生或者后天因素导致的脑瘫、智力低下，都会明确说哪怕能恢复，也不如正常同龄人。部分儿童的恢复上限是生活自理，甚至还有一部分已经被判了死刑，连生活自理都不可能，没有康复意义。” 　　刘辉眼眶通红，死咬住下唇，绝望却又倔强。 　　“但是，《黄帝内经》：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我觉得在女子七岁，男子八岁彻底发育定型之前，还是可以恢复。恢复到什么情况，要综合考虑，一是治疗介入时间，越早越好。”他敢说嘟嘟还有几率恢复，最重要原因是嘟嘟耽误时间不长，严格来算，只有半年。若是嘟嘟五岁来，他也回天乏力，最不该错过的时间已经错过了。 　　“二是治疗介入水平，越优秀越好。”为什么中医被说万金油就是如此，谁都能说两句，但真正有水平的人少之又少，有许多医生扎针都不知道为什么扎这一针。哪痛扎哪，如癫痫扎头皮针、五软扎四肢的多如牛毛，并非不可，只是头顶上密密麻麻的针，仿若刺猬。多一针和少一针，能有质的差别吗？ 　　“三是治疗方案的合理性。”现在儿童康复科、儿童康复医院里的患儿康复治疗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除中午两小时外，行程满满当当、风雨无阻，看得现代多少打工人都要落泪。 　　三者缺一不可，可华国这么大的地界，又有多少人能有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总是比大人、老人更加让人怜惜，尤其他们还不能自行决定，都是被父母监护人决定。自从知道现在医学的治疗方案，程白术不断琢磨该如何完善相应的中医诊疗流程。最好是如同痔疮那般出一个治疗模板，按着上面修修改改，偶有一两个错漏，再特事特办。奈何嘟嘟还是他第一个五迟病人，相应的案例还是太少了。待到嘟嘟痊愈，可以考虑申请相应课题，做实验写论文。 　　至于论文的规范书写？嗯，到时候找个笔杆子吧…… 第040章 拒绝 　　“WHAT？！Please say it again！”金色大背头梳得整整齐齐，剪裁贴身优雅的西装三件套同样整整齐齐，乍一看，格外符合华国人对外国绅士的想象。只是，现在这位绅士深蓝色的眼睛正喷薄怒火，显得有些阴沉不定。金色大背头噼里啪啦一大堆英语就这么丢出来，中间夹杂着大量的专业术语。 　　秦文龙有些头痛，他能用英语交流沟通，但仅限常用词汇或者商业用语，医学专用名词不甚了解。没办法和克林顿沟通，秦文龙转头看向克林顿边上的华裔小姑娘。这小姑娘能进克林顿团队，专业自然毋庸置疑，由她来做翻译最合适不过了。 　　小姑娘于漫云其实也不小，也有二十八了，只不过博士刚毕业，瞧着嫩，和秦文龙此等在商场里翻云覆雨的人自然不能比。于漫云瞧着嫩，脸皮也薄，听着克林顿一顿输出，尴尬地看着秦文龙。 　　昨日吴芸和吴嘉德回家之后，与秦文龙说了程白术所交代的必须降低康复强度一事。和吴芸、吴嘉德一样，秦文龙更加相信程白术。别和他说什么现代医学更加科学，更加科学的现代医学治不好嘟嘟的癫痫，但是程白术可以，他们自然更加相信程白术。更改康复强度一事，这必须由秦文龙这个父亲出面。 　　找吴嘉德了解清楚程白术的意思之后，秦文龙今日便来找克林顿。以他的想法，他出钱请克林顿给嘟嘟做康复。现在他不需要那么高的强度了，而那他给一样的钱，克林顿少干点活，不说欢欣鼓舞，那也该是欣然同意的。结果，现在克林顿正不顾他才是雇主的事实，对着他就是一顿喷。要不是嫌吐口水太过不文雅，怕不是要被呸两口才行。 　　于漫云不好意思将克林顿那一堆质疑秦文龙智商的话直译过来，就解释道：“克林顿先生询问您，为什么要降低康复强度，这是在害了秦明朗，不是帮他。不能因为一次感冒发烧就放弃康复，克林顿先生前面主动降低康复强度是看在秦明朗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并不是一直降低强度。” 　　其实这段话是克林顿在最开始疑惑秦文龙要降低嘟嘟康复强度时说的话，克林顿一开始以为秦文龙和天底下所有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觉得小孩生病了，便想着要降低强度。在克林顿确定秦文龙并不是在嘟嘟身体恢复期降强度，而是在后续所有康复降低强度，他就有些恼火了。 　　克林顿还真不是什么脾气温和的人，出生医学世家，为人极度自傲自负。他名气与能力相对等，平生最为讨厌的就是有人对他的治疗方案指手画脚。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被刚刚毕业的他打进医院里，还请了律师控诉对他造成精神伤害，对方被罚了一万刀。 　　一通骑脸输出，克林顿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他口音浓重的华语问道：“秦先生，最初的聘用合同上可是明确写了，不允许任何人介入我的康复治疗和方案制定。请问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给秦明朗降低康复强度？” 　　于漫云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克林顿先生工作几年，勉强圆滑了一点点，场面还能控制，没有打起来。其他的康复治疗师正围在治疗室外，看着三人交谈。 　　其中一个说道：“我听说，秦先生来说是要和克林顿先生讨论康复治疗方案。” 　　“认真的嘛？这不是给克林顿先生拱火吗？”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克林顿先生很生气啊！” 　　“天啊！克林顿先生可要控制住，不能打起来，要是打起来，这么大方的金主可就没了。”秦文龙真的和林智所说的那般，要钱给钱，要器械给器械，有事说事，从来不哔哔，简直不能再好！尤其是医院食堂掌勺大厨手艺真的牛逼，他们暂时还没吃够，还想继续吃的啊。 　　克林顿不知道自己手下已经被糖衣炮//弹腐蚀，正压着怒气和秦文龙沟通，“秦明朗在盖泽尔发育量表里的评测堪忧，……”又是一堆的医学术语，克林顿的中文仅仅局限在交流沟通，医学术语的翻译暂未掌握，只能华语英语夹杂着说。 　　这时，于漫云就出面翻译，“克林顿先生说，秦明朗小朋友在儿童发育量表里的测试非常糟糕，在运动、言语方面全面落后，仅有一周岁左右的水平。在适应性//行为和社交行为上更是只有九个月左右的水平。这时候需要大量的康复，给秦明朗打基础，为后续的康复创造可能。这时候降低康复强度，前面做的就相当于无用功。”难怪克林顿会生气，于漫云听着也觉得秦文龙有些不识好歹，想要外行指导内行。 　　听于漫云翻译完，秦文龙回顾了一下昨夜吴嘉德的措辞，“明朗的身体明显已经达到极限，疲惫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出现感冒着凉。我正是想着要长期可持续发展，才想着要降低明朗的康复强度，后续让他更有精力去康复，效果也会更好。” 　　这话，不用克林顿解释，于漫云就对他说：“明朗小朋友的康复效果初见成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从扶走变成独立行走三米，手部动作精细度明显提高……”大概给秦文龙讲了秦明朗的变化后，继续说道，“这些康复的进步都是建立在大量的康复治疗之上，只有大量的运动、大量的康复累积，让明朗的肌肉形成记忆。这个过程明朗是会有些难受，但付出是值得的，我们也会根据明朗的身体情况调整康复强度。就像本次，明朗发烧之后，我们恢复康复也是循序渐进的。我们是专业的，请相信我们。” 　　能听暂时不怎么会说的克林顿面色缓和下来，于漫云解释非常到位，不愧是他的学妹。 　　“而且感冒发烧也只是一时，后续各治疗室都已经经过紫外线消毒，细菌和病毒浓度已经下降到极低水平，能保证明朗不会出现院内感染。必要情况，建议你们家里也做好消杀工作，避免再次感染导致感冒发烧。同时，可以考虑口服维生素C、脾氨肽口服冻干粉等提高免疫抵抗力。” 　　真行外人，没有医学背景的秦文龙听到这话就有些傻眼了，完全没想到克林顿等人已经拟定完整的院内消杀流程，降低嘟嘟院内感染的可能性。他以为克林顿和林智一样，只要他要求如何，便如何，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受阻。 　　虽然林智看不起中医，但作为一个医生，他是尽职尽责的。他还给明朗推荐了一个水平优秀的康复团队，康复时认真负责，态度温柔和蔼，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又贵又好的康复团队和主治医生程白术的观念冲突了！ 　　原本以为康复和中医治疗应该是并行不交叉的两条平行线，这样自然都是要选最好的。可是现在二者交叉了，他也选择相信中医，选择相信程白术，那康复这边的克林顿团队过于负责就让人头疼，还不如林智那样拿钱办事不多管。秦文龙还不确定克林顿对中医是什么态度，并不想让程白术再次直面西医对中医的偏见，上次林智一事是他无知，再来一次是他无能。程白术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了，再将事情抛到他头上，也太过不负责任了。 　　这时，林智敲门进来。秦文龙和克林顿吵架一事已经飞快传遍全院，毕竟八卦谁都爱听，担心饭碗被砸的林智立刻赶来，想着做个和事佬，润滑一下，避免出现更大的危机。林智同样有些头疼，他介绍克林顿过来，是为了找到合适理由继续要钱要资源。克林顿来了以后，他的日子确实更加滋润了。奈何克林顿是个自负听不得别人建议的人，一旦起冲突，处理不好他便里外不是人。 　　作为牵线人，林智被允许进入治疗室内。听清楚双方的要求，林智同样询问秦文龙，“秦先生，听完解释后，现在还要降低秦明朗的康复强度吗？” 　　秦文龙依旧点头，林智和克林顿都意外，克林顿意外之余，怒火又开始蹭蹭往上涨来了。林智知道秦文龙并不是喜欢指手画脚的人，那秦文龙依旧这么坚决，这里面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林智眯着眼睛看着秦文龙的神色，坚定依旧不可商量，不管怎么解释，就是要更改治疗方案。这个场面……怎么有点眼熟？ 　　于是，爱财但不傻的林智问道：“可是那个中医要求的？” 第041章 对峙 　　“可是那个中医要求的？” 　　差不多半年前, 他被要求抗癫痫用药减量时，一样地劝说，一样地被拒绝, 后面他恼了，直接秦家说什么, 他做什么。后面那个落后民族医学的赤脚大夫误打误撞治好了秦明朗的癫痫, 这等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打算继续做他威风显赫的林主任。别和他说什么人外有人，中医如果真有这么厉害，早就承包诺贝尔医学奖了。 　　再往后，就是秦明朗因为发烧被送到他这里，后续烧到肺炎了, 他要上抗生素, 又被拒绝。随后，秦明朗又到了那赤脚大夫手上，和他说三天治肺炎，结果不也是喝了六天的树枝水才好的吗？六天时间, 他也能治好肺炎啊！原本就对程白术格外鄙夷的林智更加无语, 觉得这年轻人就是占秦家好说话、不插手治疗的便宜才这么乱搞，偏偏每次都是运气不错治好了秦明朗。 　　现在，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撞上矜傲自我的克林顿…… 　　林智眼珠子一转, 却见秦文龙并不说话, 貌似委婉道：“秦先生，你也无需为他打掩护。他能治好秦明朗的癫痫, 并不代表他能治秦明朗的发育迟滞。你也莫说我一家之言，不妨去多问几个专家主任。” 　　克林顿老早忘记林智所说的落后医学出来的骗子, 闻言就知道林智掌握一些关键信息，便问道：“Smart，你说什么？” 　　林智翘起嘴角，说道：“真正让你降低康复强度的，应该不是秦先生，而是秦明朗的主管医生，一个年轻的、学习中医的医生。” 　　正想说秦明朗的主管医生不是你吗，克林顿突然从犄角旮旯里翻出点相关记忆，林智和他说过，秦明朗的主管医生是个中医。中医……是华国的传统民族医学，治疗方法要么是树枝树叶熬水，要么是拿缝衣针扎人。 　　克林顿脸色顿时就变了，质问秦文龙，“秦先生，是这样吗？” 　　见他知道了，秦文龙也就直接说：“是的，明朗的主治医生程医生是位医术优秀的中医。” 　　“是他说要降低康复强度的吗？” 　　“是的，我也都希望能够给明朗更多的休息时间，避免过度消耗精力。” 　　“Holy shit！”克林顿忍不住骂了句粗话，“你儿子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我不想浪费时间和你争执。那个医生在哪里，你让他过来，我要和他对峙，哪里来的庸医这么乱来。”每结束一天，秦明朗的时间便少一天，追赶同龄人的希望便渺茫一分。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居然还有垃圾来拖后腿，让秦明朗多休息？ 　　秦文龙看得出来克林顿很生气，非常生气，却依旧不想这个时候让程白术对上克林顿，便说：“克林顿博士，我知道您很厉害，但是我相信程医生的水平。” 　　“你这话是说我比不上他？！”秦文龙这明摆着说他和那个年轻的中医之间，他选择相信那年轻的中医，这与指着克林顿的鼻子说他水平不行无异。这让克林顿更加愤怒，梳着大背头的金发仿佛根根竖起，像一头因为被侵占地盘而愤怒的狮子。 　　最初目的只是为了降低康复强度，而不是为了激怒吵架。现在到了这一地步，秦文龙有些无奈。在他心里确实如此想法，但这话他也知道不能在克林顿面前说。 　　于是，他说道：“并非如此，你们二人并不是同一个领域的医生，不能相提并论。” 　　林智在一旁说道：“一个民族医学本科毕业的医生，一个全球顶尖医学院校博士毕业的医生，确实不能相提并论。那秦先生选择听谁的？” 　　“……”秦文龙斜睨一眼煽风点火的林智，第一次有些后悔居然没早点把他给炒了。 　　林智无所畏惧，这一刻，他和克林顿站在统一战线。要么一起留，要么一起走！真要一起走了，秦家在业界就别想找到合适的康复团队！ 　　克林顿没有被秦文龙一句端水似的话语安抚，同样直勾勾地盯着秦文龙，心想，这长眼睛的都知道听哪方的吧？ 　　却不想，秦文龙根本不长眼，“对不起，克林顿博士，我相信程医生的医术。” 　　这句话让克林顿有些破防，作为天之骄子，从来没有在比较中落败的他，竟然比不过一个华国落后民族医学出来的年轻医生。这传出去，他克林顿还如何干下去？！ 　　他气到极致，反而显得非常平静。 　　见状，林智决定再来一把火，他也憋屈得很，天天被吴嘉德鼻孔看人，腻歪得很。他说道：“克林顿学弟，我们辛辛苦苦学习十余年，自诩呕心沥血、救人无数，却不想有人有人轻轻松松踩着我们上位。” 　　克林顿深蓝色的眼眸暗沉沉，瞥了一眼林智，冷笑道：“我和师兄你可不一样，秦明朗的主管医生说接手就接手，你一点动静一点反抗都没有，实在是太过懦弱无能。”自己所学所为、安身立命之本被人质疑，也不想着争辩反驳，就这么躺平任踩。他林智能这么窝囊废，他可做不到！ 　　林智的脸都绿了，这位学弟要不要这么敌我不分。他只是个医生啊，人家父母才是监护人，病人是小孩子，没有自主权，还不是监护人说什么是什么。 　　事已至此，秦文龙反而不急了，见到这一幕，差点笑出来。他说道：“林智，接下来我会与克林顿博士沟通，现在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你可以继续去忙。” 　　绿着脸的林智立刻转身走人，还是让这两人打起来吧，去踏马的调解，最好都进他病房里躺着！ 　　于漫云羡慕地看着林智，她也想走，但现在她作为翻译桥梁，明显是走不了。她现在缩在角落里，看着犹如乌云压顶的克林顿，内心有些惶恐。她从来没有见到克林顿这么生气的模样…… 　　林智的离开，并没有让气氛缓和下来，反而更加压抑沉郁。 　　秦文龙思索该如何缓和氛围，不过瞬息，他说：“克林顿先生，作为父亲，我看着明朗的康复强度过大，我于心不忍。这才想着与您商量，是否可以适当地降低明朗的康复强度，让他得到充足的休息。为了表达歉意，我在盛京饭店订了包厢，克林顿博士不妨一同前往。” 　　从为人父母的角度出发，降低康复强度仅仅是因为自己对儿子的不忍和慈爱。从质疑克林顿的专业素养，到父母的舍不得，加上投其所好，来意被包裹得圆滑，更能让人接受。克林顿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秦文龙打算温水煮青蛙，过多几日慢慢地磨，总归能成。 　　这是一个台阶，秦文龙琢磨着，是个聪明人都会顺阶而下。奈何克林顿这个聪明人不想将聪明用在这个地方，他硬生生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程医生在哪里，你让他过来！我要和他讨论秦明朗的康、复、治、疗、方、案！”克林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后槽牙仿佛正咬着程医生的肉，反复咀嚼碾磨。 　　见秦文龙不说话，他冷笑道：“或者，我去找他也可以！” 　　秦文龙内心暗咒，玛德，忘了作为克林顿学长的林智可是知道程医生的工作地点的。他日常生活中接触的大多是滑不溜丢的滚刀肉，猛然遇到克林顿这般的卫道者，他还有些棘手。尤其，程白术也是这样的人！这两人碰上了，怕不是火星撞地球？ 　　该死，来时他应该更加委婉的！ 　　刹那，秦文龙说道：“今日周六，程医生不上班，这个时候怕是联系不上他。”今日一过，后续待克林顿缓和情绪，两人再见面，应该不至于冲突过于激烈。 　　直起身，克林顿整理了一下领带，仗着白种人身形高大挺拔的优势，眼睛下瞥看向秦文龙，说道：“秦总，我不信你没有程医生的电话，麻烦通话外放。如果他不方便来，我去找他也可以！”总之就一句话，今天他一定、必定、肯定要见到秦明朗的主管医生！ 　　如此逼迫，秦文龙有些不悦，却也明白今天这个事儿两人不见面，是别想解决了。于是，他掏出手机给程白术打电话。 　　“你好，程医生，我是嘟嘟父亲。” 　　接到电话时，程白术正在练习八部金刚经。八部金刚经是他从一位道医处习来，颇有上古导引那天人合一、调和阴阳的意味，便每周必练。即便在初春料峭时节，程白术也练得一身汗。他稍稍擦过额头的汗珠，接通电话，问道：“嘟嘟爸爸，是嘟嘟出什么事了吗？”算算时间，今日嘟嘟应该将沙参麦冬汤喝完了，这阴虚无痰的干咳也该差不多结束了。难不成是嘟嘟又着凉感冒发烧了？ 　　这时，克林顿大声说道：“我是秦明朗的康复医生，我需要就秦明朗的康复强度一事上，与、你、详、谈！” 　　秦文龙话筒声音外放，克林顿便有机会直接和质疑他治疗方案的医生沟通。确定程白术听见他的话，他稍稍一顿，又说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让司机去接你！” 　　透过话筒，声音有些失真，程白术还真没发现，克林顿正磨刀霍霍，咬牙切齿。程白术看了看行程，傍晚还要去找吴辛卯、祝开心吃饭，其他暂时没有安排，便爽快答应了。 　　不到一个小时，梳洗更衣后的程白术便被秦家的司机送到了医院。 　　甫一进入会议室，程白术便看见两男一女，排除掉认识的秦文龙，剩下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嘟嘟的康复医生。这男医生是海外之人，一头耀眼金发，灯光底下熠熠生辉，气势迫人。他一见到程白术，便冷哼道：“你便是秦明朗的主治医生，是你要求要降低秦明朗的康复强度？” 第042章 对峙 　　“你便是秦明朗的主治医生？” 　　秦明朗, 是嘟嘟的大名。刚刚进来的程白术爽快点头，嘟嘟现在在他手上做治疗，算是他的病人。 　　克林顿不住地扫视来人, 二十四五的愣头青，他在这个年龄还在学校里研习精修, 这人这么快就出来坐诊？是确有本事还是考不上医学研究生？克林顿扯了扯嘴角, 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说道：“作为临床医生，你不懂康复，为什么要指导康复治疗，要求降低秦明朗的康复强度？” 　　程白术能看得出克林顿的愤怒和质疑，作为医者，他能理解克林顿的想法, 若有他人对他的治疗方案指手画脚, 他怕是直接拒诊。所以，这个康复医生是来和他“商量”的？ 　　克林顿先声夺人，没给秦文龙插话的机会，现在找到机会了, 立刻说道：“我给你们双方做一下介绍, 这位是明朗的主治医生程医生，这位是明朗的康复主管医生克林顿医生。” 　　秦文龙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没有机会, 只见程白术直接坐在克林顿对面, 说道：“克林顿医生，我想先确定一下你是否知道秦明朗的身体情况？” 　　克林顿点头, 示意旁边的于漫云发声。于漫云立刻翻开面前厚厚的一叠资料，“是的, 秦明朗于前年十一月份因药物过量导致中枢神经等相关症状和药物性紫癜，去年三月癫痫发作，开始出现运动发育迟缓及智力退化。去年十一月份癫痫得以控制，脑部异常发电大大减少，今年二月开始介入康复。短短一个月时间，秦明朗进步明显，大运动方面从扶走到可独立行走三米，各大肌群紧张度有所缓解。手部精细运动从粗抓握到现在可以搭积木，认知明显提高。言语进步稍差，但单音字发音增加，口腔肌肉控制有所进展，流口水次数明显减少。感统方面，视觉收集能力明显提高，追人追物能力已达到同龄人正常标准。” 　　克林顿扬起下巴，倨傲地说：“如此进步，都是我们团队每日里辛苦得来。你凭什么说降低强度就降低？这个时候降低强度，前面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能为耽误的进度负责吗？” 　　说罢，他还略带嘲讽地看向程白术。 　　饶是个圣人，都被激出火来了还别说这克林顿基本上就是指着程白术的鼻子在骂，骂程白术误人子弟，骂程白术不配为医。 　　程白术脸色温和的神色褪去，他来是为了好好说话的，既然对方不想好好说话，那就没有必要了!程白术说：“你们康复一个月，才这点进步，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于漫云瞪大眼睛，这个年轻的主管医生说什么？这点进步？这放在腐国，怕不是早就被家长送锦旗，大肆宣扬了。就是因为秦明朗进展明显，他们团队才想着要乘胜追击。不然就秦文龙在克林顿雷点上蹦迪的行为，克林顿早就甩手不干，尊重他人命运了。 　　克林顿脸色黑沉沉，好不容易伪装的淡定一瞬间就被击穿。他猛然一拍桌子，轰然炸响，秦文龙被吓了一跳，而程白术却无动于衷，漠然看着克林顿。克林顿为人自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能力，说道：“儿童康复本就进度缓慢，如此改变，你看不见也就算了，看见了还装什么眼瞎？” 　　程白术说：“若不是你们给秦明朗安排的康复强度过高，他的进步可以更加明显。” 　　“不可能!”克林顿和于漫云异口同声，于漫云在克林顿示意下，说道，“康复犹如健身，需要大量的基础去让肌肉形成记忆，基础不够，如何能够进步？别的不说，秦明朗初初康复时，只能扶走，且走路姿势别扭，所用肌肉错误。如果没有康复纠正，长期以往，秦明朗根本不可能学会走路，肌肉长期代偿，也会出现更大的问题。”像是膝内翻，踝外翻，走路与鸭子无异。更不可能出现降低康复治疗量，康复效果还能更好的。于康复上，就是一分汗水一分收获。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我给秦明朗补进去的肾气肾精都被你们日常康复所消耗，根本来不及填补以往亏空。秦明朗的状态过于萎靡疲惫，你们没发现吗？” 　　于漫云则说：“这都是康复过程中必然出现的问题，我们有对此进行调整。” 　　“等等!”克林顿比于漫云更早领会程白术话语里隐藏的含义，“你是说秦明朗的进步是因为你？这么迫不及待就开始摘桃子了吗？”甚至还挑剔康复进度不明显，想把锅甩他们头上？真当他们康复团队是死的啊？ 　　程白术冷笑，“你们倒是找出另一个康复进度明显的病例出来。” 　　克林顿语塞，他们还真找不到。他们进入这医院以后，同样有接收其他的儿童康复，效果确实没有秦明朗好。过去他们都考虑是秦明朗身份特殊，加之秦明朗并非先天致病，打算再找一个类似病情的患儿。 　　“上一周出现的感冒发烧，也要考虑是你们康复强度太大，过度损耗秦明朗的身体所致，你们这都是在浪费我给他补进去的肾气。真要如此，秦明朗这药还不如不吃!省得折腾这一遭!” 　　闻言，秦文龙立刻说道：“不可，程医生，我们都听您的，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秦家本就更加相信程白术，哪怕是程白术和千辛万苦请过来的克林顿相比，他们依旧选择相信程白术。要真是程白术撩担子，他怕是生吃了克林顿的想法都有了。前面两方唇枪舌战，讲的都是专业术语，他一个外行人还真没有什么好插话的。现在可不一样，他要给程白术表态度，表明秦家的态度。 　　秦文龙转头对克林顿说：“克林顿医生，我们最初考虑康复介入，正是因为程医生的建议。于我们而言，程医生才是主管医生，我们更愿意听从程医生建议。”言下之意，若是克林顿不能妥协，他们会考虑换个团队。前面他想双方都保住，实在只能二选一时，他选程白术。 　　克林顿的脸色发青发紫，在与程白术见面之前，他就知道秦家更偏向对方。再次被提起这个事实，克林顿的自尊有些受不了。当下站起来，就打算辞职不干，他克林顿又不是可怜到找不到工作! 　　鬼使神差地，他问了一句，“你所说的肾气肾精是什么？”刚刚这个程口口声声说秦明朗的康复进度明显都是因为这个东西，他总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程白术回道：“肾主骨生髓，脑为髓之海。肾藏精，主生长、发育和生//殖。” 　　这句话克林顿听得云里雾里，转头问于漫云，“肾？是肾脏的肾吗？” 　　于漫云同样云里雾里，但作为华国人，总归有些种族优势，“是的，就是您知道的肾。” 　　“荒谬，一个负责排泄的器官承担生长发育的重任，你们华国的传统医学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这话让程白术冷笑，中医在现代社会式微，并非他离谱不可靠，相反是因为他站的维度太高了，降维审视这个世界。二维的人鲜少能够理解三维的事物，真正能学好中医的自然寥寥。 　　“未知全貌，随随便便予以评价的人不过井底之蛙。”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质疑专业素养，程白术也是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克林顿拉下来的脸就更臭了，“按你这么说，我评价一席菜好不好吃，还要我会做菜才行，是吗？” 　　“中医是一个完整的医学体系，你不知道不了解，仅仅凭借你刻板印象就草草下决断，这是鼠目寸光之辈才会做的事。就凭我治好秦明朗的癫痫，就凭我治好秦明朗的肺炎，以及推动康复进展，这还不足以你们对中医的能力范围有个大概认知，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克林顿哑口无言，确实，秦明朗在林智手上治癫痫，没治好，转到程白术手上，不过短短三个月，就完全控制住。秦明朗的脑电图偶有异常小放电，但没有出现大发作小发作，这是他们敢上中频低频等电刺激疗法的原因。以秦明朗的身体底子，治疗肺炎以及后续恢复，不花一个月都是少的。他对林智没有盲目信任，而是建立在对医学的了解和对秦明朗身体评估之上。且不管康复过程中，程白术是否有出力，但这前面等等一系列事情都可以保证这个程医生是有些本事的。过去他们没有深究这一事实的背后，现在被程白术一提，却是恍然发现对方给他们提供了怎么样的后勤辅助。 　　场面一下子僵住，秦文龙肯定是站程白术这边，对于克林顿等人的去留都是在程白术的决定之后。如果程白术说不需要康复，那克林顿是去是留于他无差。而克林顿自负自傲，但对于医术追求是切切实实的。他想知道这个肾精肾气是什么东西，到底起什么作用，有没有程吹得那么牛逼，但他前面放了那么多狠话，一下子气短，竟找不到台阶下。 　　于漫云偷偷瞄了瞄老板的脸色，青绿青绿，带着尴尬和恼怒。等等，恼怒？不是愤怒？于是，于漫云想了想，上前一步，说道：“程医生，我们确实没有非常了解中医。你治好了秦明朗的癫痫，治好了他的肺炎，但我们并不觉得中医在康复上能有什么助力。这并不是我们鄙视看不起中医，而是这是公认的事情。” 　　程白术问：“公认的，便是对的吗？” 第043章 对峙 　　克林顿和于漫云一滞, 他们都是学医的，自然知道现代医学的前进发展都是建立在累累血泪之下。别的不说，1949年诺贝尔医学奖颁给一项名为“前脑叶白质切断术对某些精神疾病的治疗价值”的医疗技术, 简单点说就是为了治疗精神病切断大脑里的某一结构，让具有暴力、狂躁等相关症状的精神病患者变得安静听话, 宛如智障。后续随着科学发展, 发现这个手术极其可怕不人道, 被禁止，连带诺贝尔医学奖也被撤回。这是诺贝尔奖史上重大事故，也说明医学发展是残酷的，诺贝尔奖可以撤回，那前面几十万人因这个手术变成智障的病人又当如何？ 　　程白术又说：“世界的博大包容我们不可想，我时常感觉自己渺小如烟尘, 这世界仍有许多需要我学习。我知道你们都是康复这一领域的佼佼者, 为医者抱有敬畏心不是最基本的吗？” 　　克林顿的身影僵硬，他知道程白术说的是他，他以往对于自己的性格缺点也是一清二楚，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自负狂傲？他有这个本事能力, 自负一些又如何？然而现在, 对方比他更年轻，还治好了现在医学界中棘手的癫痫，本事也不低。这么一对比…… 　　“作为医者, 我们既要学习权威, 也要质疑权威，这才使得我们能不断前进。” 　　就像是号称中医教科书的伤寒论, 后世也有不服，因此出了温病派。自此伤寒论中的方剂称为经方, 后世温病书籍出的方剂称为时方。经方派对时方多有贬斥，觉得时方药量大，却效果微小，最为人诟病的就是银翘散和桑菊饮，药量既轻又小，当成凉茶来喝一点问题都没用。 　　然而，程白术这个异世之人，却觉得方药为兵，医为将，如何发号施令是将的本事，将领无能，不能怪三军力微。好用的时方同样可以一剂见效，经方用错也可害人于无形。 　　克林顿眼睛红的快要滴血，半晌，他说道：“你放心，我们明天就会离开，你们可以为秦明朗寻找新的康复团队。”克林顿不得不认，这一次是他输了，从理念到格局，他已略逊一筹。从他一开始没有沟通，直接否认程白术开始，他就已经输了。克林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自负并非好事，但他并非输不起的人，日后还会再回来找程讨教！ 　　说罢，克林顿转身就走，步伐仓促。 　　“留步！请等一下。” 　　克林顿停下脚步，挺直背部，却不转身。这般狼狈的模样，他不想让他认定的对手看到。 　　程白术站起身，却是问旁边的秦文龙，“嘟嘟爸，你是否有找到新的康复团队？” 　　秦文龙无奈摇头，他今天来的目标只是降低康复强度，仅此而已，又不是冲着闹掰来的，怎么可能找好新的康复团队？他头痛的是，程白术和克林顿两人真的都是卫道者，自己认定的，撞了南墙也不见得会回头。两人见面除了吵架就是吵架，根本处不到一起去。后续嘟嘟的康复团队还要重新物色，今天竟是焦头烂额的一天，实在不行，直接把嘟嘟送儿童医院或者妇幼保健院里康复一段时间。 　　程白术点头，表示明白，随后走向克林顿。克林顿依旧坚定固执地背对程白术，丝毫没有面对面的意思。程白术也不在意，敢为了自己认定的理念和他人拍桌子据理力争，这样的医生都不会差。克林顿是个好的康复医生，他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嘟嘟确实耽搁不得，克林顿团队也不差，换新的团队还要重新磨合，还不如克林顿继续接手嘟嘟。 　　程白术说：“秦明朗在正确的治疗和康复下，能更好更快地恢复。” 　　克林顿闷声道：“所以？你这是再和我炫耀？” 　　“不是的，我们都是秦明朗的主管医生，不更该一同合作，一同创造奇迹吗？”程白术说，“我是邀请你，希望你继续负责秦明朗的康复，见证一个奇迹。” 　　听这话，克林顿疯狂地心动。他不了解所谓的“肾气肾精”对于康复的作用，也不了解中医的体系标准，但对方确确实实让秦明朗的身体维持在一个良好向上的状态，比林智那个蠢货厉害点。他就是因为在秦明朗身上看到康复痊愈的希望才更加愤怒程白术乱搞一气，结果发现程白术认为乱搞一气的是他。该死的是，他说不过程白术，好像真的是因为他导致秦明朗康复进度落后。因此，克林顿就更加想知道，秦明朗的康复速度能有多快…… 　　程白术继续说道：“这里面还有好多论文可供发表，只可惜我并不会写。”克林顿不像林智那般摆事实讲道理依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即便有些刚愎自用，可还是能沟通的。重点他还是海外之人，吴辛卯也都说了，这海外的期刊最是瞧不起华国人，有个海外之人做媒介，推广中医一事不就顺理成章？而且前面秦文龙给他介绍过这个康复团队，他第一反应就是哇塞，这团队里笔杆子真多。 　　这话一出，于漫云也心动了。团队里能动笔的就那么几个，她是其中之一，论文多发表几份，她的薪水就蹭蹭蹭往上涨啊！ 　　于漫云可比在场另外两人了解克林顿，克林顿绝对犹豫了，不然早就抬脚走路，哪里像现在这样钉在原地不带动的。于漫云冠冕堂皇对克林顿说：“克林顿博士，下个康复团队还没到位，我们要和他们交接之后才能离开。”毕竟是疾病，还是需要长期跟诊的疾病，这医生与医生之间的交接是必不可少的。 　　这话一瞬间就让秦文龙理解到其中含义，程白术不反对这个团队，他自是听从程白术的意见。于是，他立刻说道：“是的，克林顿医生，请继续留多一段时间。”留多久就看下一个康复团队什么时候就位，下一个康复团队什么时候就位就看程白术需不需要更换合作对象了。 　　克林顿知道这是一个台阶，勉为其难却又顺理成章地说：“好，可以。” 　　本来程白术看了看时间，想继续就着这话题继续讨论一下嘟嘟的康复治疗方案。但这个想法被秦文龙和于漫云擦着额头的冷汗打断了，天啊，今天就减不减康复强度已经吵成这样，差一点就成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局面。这个时候继续讨论怕不是不用等下个康复团队就位了，现场直接一拍两散得了。 　　秦文龙客气地说道：“两位医生，这么久你们也累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今天先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再来讨论明朗的康复方案。” 　　程白术和克林顿都点头同意，前脚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后脚他们就成合作对象。这转变属实有点快，程白术和克林顿都想借此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以后就是同事了。程白术正想给吴辛卯、祝开心打个电话，让他们晚上先去吃饭，不要等他。秦文龙知道后制止了，还一起邀请吴祝两人一同晚餐，还说：“今日程医生的行程因嘟嘟打断，自然还是要赔礼道歉的。” 　　想了想，程白术给吴辛卯和祝开心讲明缘由，并不确定两人是否会来。结果吴辛卯一听到是盛京饭店，也不管是否赔礼道歉，直接应下了。他还对祝开心说：“没关系，这次我们就当是白术的腿部挂件，去了只管吃！盛京饭店可好吃了，也很难约的！” 　　祝开心无语，说：“你早晚要栽个跟头。”人家请程白术明显是有事，算是应酬，他们这去了算怎么回事啊？ 　　吴辛卯挥挥手，“无所谓啦，你又不是没有被导师带出去吃饭过。”导师被请去应酬，偶尔也会把他们给带上，他们负责吃，导师负责交际。现在也就是把导师换成兄弟，没什么差别。 　　这事儿就此敲定，克林顿离开会议室后，找到自己的休息间，梳洗收拾。而于漫云则是被同事包围住探听八卦，啊不，是探听未来动向。这次事情明显是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生活的！ 　　于漫云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一人一句话，就把她问得晕头转向，不知回答哪一句好。 　　“停！都别说话，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你们都猜错了，这次秦总是来找克林顿先生降低康复强度的，克林顿先生……同意了。” 　　“什么？这不可能？！” 　　“对，我也不信，克林顿先生怎么会同意！” 　　于漫云恶趣味地看着同事们震惊的神色，哈哈哈哈，要不是她是亲历者，她也不相信。但现在她却是有点想知道秦明朗到底是不是他们想要找到的那个奇迹，想来克林顿先生也是一样的好奇。一旦成功，他们将改写康复史。 　　她清清嗓子，周围同事震惊的神色还未退却，她状似轻描淡写地又扔下一个炸//弹，说：“明天秦明朗的主管医生会再来一次，讨论秦明朗的康复治疗方案，你们可不能冒犯人家。” 　　周围同事一个个呐喊脸，这居然是真的？！他们不过小喽啰，别说冒犯对方了，供起来还怕来不及。不对，今天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只有一个新的面孔，还是一个非常年轻俊秀的面孔。难道……秦明朗的主管医生是个二十几的年轻人，看着还没于漫云大，这个年轻人还搞定霸道任性的克林顿？！！ 　　互相确认之下，他们没有眼瞎，这个世界这么魔幻了吗？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牛掰的吗？ 第044章 争论 　　晚六点, 盛京饭店，牡丹厅。 　　姿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女服务员如流水般上菜，又步履轻盈地退出包间。 　　这次晚餐的主角并非吴辛卯和祝开心,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后，就紧随主人秦文龙之后动筷。吴辛卯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眼里放光, 吃了一口之后, 面上不由得露出幸福的笑容。太踏马好吃了！ 　　同桌的克林顿同样是个热爱美食之人，瞧吴辛卯那愉悦的表情，也不由得被吸引，同样专注于菜肴之上。而程白术也不喜欢在吃饭时讨论正事，食不言寝不语，言是正式的话语, 语是带有情绪的话语。吃饭的时候不过多讨论正事, 避免影响脾胃运化功能。睡觉时不过多地说带有情绪如挑衅等的话语，避免煽动情绪，导致肝胆气郁影响睡眠。 　　刚刚车上莫名拉扯而紧张的氛围一下就缓和下来，秦文龙内心长舒一口气, 华国人饭局上谈事的传统确实不错。面带笑意的秦文龙端起桌子上的红酒瓶, 想给程白术和克林顿面前的高脚杯倒酒。却不想，程白术和克林顿不约而同地挡住杯口，两人对视一眼, 都笑了一下。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在这一刻舒缓下来, 彻底认同对方作为同一战壕的战友。 　　克林顿说道：“我不喝酒，喝酒影响我的思维。” 　　程白术点头, 表示同意。 　　秦文龙放下酒瓶，说道：“哈哈, 二位严于律己，是我失虑了。”当初请林智喝酒，林智从来不拒绝，不想这两位在工作期间不喝酒。他正想说明日休息，却想起程白术和克林顿敲定明日讨论嘟嘟康复治疗方案。秦文龙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明天啊…… 　　这一顿晚餐，宾主尽欢。结束时，众人都极为满意，吴辛卯和祝开心为这顿饭，程白术与克林顿为与对的和解而开心。而看着俩主治医生和谐友好，秦文龙同样开心。 　　翌日一早，程白术八点准时出现在医院里，而克林顿早已通知团队成员八点必须到。团队成员内心虽有怨言，毕竟以往都是九点前到位就好了，但心想着，昨天新鲜出炉的八卦，怨气就没那么大了。 　　克林顿总算脱下了他修身昂贵的西装外套，衬衫外穿了一件洁净如新的白大褂，金色的大背头依旧油光锃亮，露出来的五官锋利冷硬。显然，克林顿是打算今天大战一场。团队成员见克林顿这一副战斗预备模式，都收起散漫，就怕出了岔子，直接被喷的狗血淋头。 　　同时，秦文龙也抱着嘟嘟出现在医院治疗室内。就昨天那场景，今天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吴芸已经快要临近预产期，自然不能过于激动。而吴嘉德被秦文龙用陪伴姐姐的理由给打发走了，他一个未成年，来了又能做什么呢？ 　　秦文龙深吸一口气，把嘟嘟送到程白术怀里，就默默找了个能够纵观全局的角落待着，今天的主角明显不是他。 　　被程白术抱着，嘟嘟原本因为人多有些躁动的神色也安静下来，抓着程白术胸前的拉链把玩，咯咯笑个不停。身处别人的大本营，程白术确实松弛自信的。他直接说道：“克林顿医生，我对康复不太懂，请问流程是什么？” 　　听到这话，站在克林顿身后的于漫云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对康复不太懂，你这跨界能力非常厉害啊。 　　克林顿看了一眼程白术，心想，大概是对方在示好？哪里知道不出两小时，就想把这话吃进肚子里。 　　于是，克林顿让团队内负责做评估诊断的小田中泽先给嘟嘟做个评定。而此时，于漫云上前一步，给程白术介绍道：“盖泽尔发育诊断量表适用0-6岁儿童，以正常儿童的行为模式为标准，以发育年龄、发育商表示儿童的发育水平。” 　　程白术第一次见到这个评估过程，还有些好奇。小田中泽接过程白术怀里的嘟嘟，说道：“诊断结果也和儿童的配合程度直接相关，但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明朗没有排斥，测试相对配合，诊断结果也是可靠的。” 　　在小田中泽做评测时，于漫云小声给程白术解释道：“发育商数在75-55诊断为轻度缺陷，54-40是中度缺陷，39-29是重度缺陷，小于25则是极重度缺陷。上个月秦明朗测查的发育商数是38，在大运动、精细运动及言语等多方面落后。” 　　于漫云时不时给程白术讲解一下康复的基础知识，程白术也乐得多了解一些。 　　半个小时过去，小田中泽就嘟嘟的表现不停在表格上勾勾画画，总计统合之后，给出数据——42。克林顿身后的团队有些激动地低呼，看着也就分数从38涨到42，但确实质的变化，从重度缺陷到中度缺陷！ 　　克林顿扬起下巴，他可不是和林智那货一样吃白饭的！于漫云又给程白术解释道：“秦明朗的分数上涨三分，可严重程度却轻了一个度。康复过程中，秦明朗会长大，评测参照标准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在标准越来越高的前提下，秦明朗还能分数上升，克林顿团队是真的下了死功夫。 　　程白术连连点头，确实，昨天克林顿言之凿凿，若非没点信仰和两把刷子，哪里能吵得起来？所以，对待这样的同事兼合作伙伴，他需要拿出最高规格的待遇。 　　他抱起嘟嘟，问道：“那现在明朗的康复治疗项目有什么？” 　　这话一出，当场所有人背后一紧，来了，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克林顿挥了挥手，他身后一个年轻白人男性主动站了出来，说道：“我是查尔斯，负责秦明朗的作业康复，同样负责他的康复进度跟进。昨日在克林顿博士的带领下，我们重新调整了秦明朗的康复项目，将中频和低频电刺激疗法删去，还有计划将水疗和音乐治疗删除。” 　　查尔斯停顿了一下，见程白术依旧看着他，他便继续说道：“现在保留的康复项目是运动疗法和按摩，从坐、爬、站、走等逐步纠正秦明朗的错误姿势，矫正肌肉群的发力和使用，为日后跑步及爬楼梯等更复杂的运动打基础。” 　　…… 　　“作业疗法，这一块分两个，一个是大作业，主要是认知和手功能大动作的训练，一个是小作业，主要是手指精细运动。” 　　查尔斯滔滔不绝将近半小时，给程白术细细讲解如今每一项康复的作用和意义。最后程白术算了算，一共有八个项目。好家伙，这一个项目半小时，正好够嘟嘟从八点忙到十二点，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按照克林顿和查尔斯的说法，这还是删减后的，删减前的更多。昨日秦文龙有和程白术说，克林顿以前有提过要求，希望嘟嘟能够全天投入康复，不要浪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程白术按了按额头，这量属实有些大了，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还别说嘟嘟勉强算是个大病初愈的孩童。他直接说：“不行，项目太多了，必须减。” 　　哪怕知道这是今天会议的主题，但真正听到这句话，治疗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克林顿身后的人瞄了一眼神色阴晴不定的克林顿，又瞄了一眼不容置喙的程白术。于漫云和小田中泽早已默默退回到小伙伴的包围中，无视了站在中间的查尔斯不住扫过来的眼神。昨天她就是这待遇，查尔斯你感觉感觉，免得老是说她怂。 　　查尔斯抱着文件夹，说道：“我们已经减了很多了，剩下的都是必要的，不能再减了！再减会影响秦明朗的康复进度。” 　　这话不仅程白术耳熟，克林顿和于漫云也格外耳熟，于漫云的眼神控制不住往克林顿处飘去。程白术没有管这句话，对克林顿说道：“保留运动疗法和按摩，其他全部停了。” 　　其他人倒吸一口气，这屠龙宝刀有点狠！ 　　克林顿坐不住，说道：“不行，这样在智力发育方面就没有任何康复训练。现在秦明朗一周九，除单音节发音外，没有任何言语发展，这样后续跟进会更加麻烦！” 　　程白术却说：“现在明朗已经能独立行走，后续只要继续加强运动功能即可。待到运动功能恢复到一定程度，再转向作业和言语。我建议康复项目必须少，留有足够的时间给他进行休息恢复。” 　　“不行！”克林顿说，“康复从来不是阶段性，互不干扰的，项目与项目之间环环相扣，具有互相促进作用。作业治疗中，手功能大动作的训练可辅助提升手指精细度，手指精细度足够了，大动作方面的掌控能力也会提高。而手功能的提升，也有助于感统训练的进度，促进智力发育！” 　　这一大段克林顿说得又快又急，用的还是英语，程白术听不懂，还是于漫云给程白术做的翻译。于漫云内心无语，却只能出来和查尔斯站一起。 　　程白术说道：“在运动疗法的康复过程中，一样可以强化提升感觉统合，在锻炼行走、跑步、爬楼梯过程中，一样有锻炼到手功能大动作。” 　　克林顿立刻反驳，“感觉统合训练并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秦明朗在味觉方面，对于咸味过于敏感，目前的辅食摄入中盐的摄入量严重不足，日常偶有出现水肿疲乏的情况。针对这个，我们要进行脱敏治疗，以促进秦明朗的味觉统一，这也是感觉统合训练的内容之一。在脱敏治疗过程中，还可以按摩口腔肌肉，刺激口唇肌肉，缓解秦明朗流口水的症状，顺便为以后言语打基础。而且这样对言语的刺激根本不够，言语发育已经落后将近一岁，这时候不抓紧根本来不及！” 　　于漫云翻译的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都盯着思索中的程白术。 　　对咸味敏感？ 　　程白术还真没发现这个情况，但是咸入肾，嘟嘟先天之本亏空，对于咸味自然是更加敏感的。而水肿疲乏，程白术还是考虑嘟嘟脾肾两虚，体内水液代谢失衡所致。同理，口角流涎是典型的脾虚，后续开方时，补益脾胃的药还是不能少！ 　　程白术在脑海里简单地过了一下康复后发现的问题，意外发现康复发现的问题也可以指明中医治疗的方向和目标。回过神，程白术说道：“流口水一事，我会考虑脾虚的问题，可以用中药针灸解决。你们所说的口腔肌肉力量薄弱，这个需要从日常辅食中入手，前面明朗的辅食过于软烂，这是为了追求好消化以养脾。现在脾胃也恢复了一定程度，可以慢慢添加需要咀嚼的食物，像是白煮蛋的蛋白，或者颗粒感适度的肉糜虾仁等。” 　　克林顿怒道：“按你这么说，哪里还需要我们？我们还不如今天收拾东西走人。”这所有的项目都被拒绝了，就一个运动疗法，哪里需要他们出手？这让以往都被当成治疗中心，治疗方案以他为主的克林顿浑身别扭，自觉一身医术毫无用武之地。 　　所有人一惊，这昨天才握手言和，今天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程白术说道：“并非如此，秦明朗的运动水平快要接近同龄人，待到半个月后，还要转到言语作业康复上，这一块才是你们施展的天地。” 　　“那你这不许，那不许是为什么？” 　　“为了降低强度，”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结果兜兜转转，还被误以为要跨界插手康复。天知道，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前面提出家庭康复，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同意给嘟嘟减负，并且最大限度地不影响嘟嘟的康复进度。“在感统和言语方面，并非完全放置不管，我建议以家庭康复的方式加入。” 　　他可是发现了，自从嘟嘟一周五天的康复，剩下两天都是在昏昏欲睡。中医讲究天人合一，而嘟嘟在介入康复之后，连户外活动都没了？！ 　　最基本晒太阳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儿童缺乏光照，一个是容易导致阳气亏虚，体弱多病，生长发育也会受影响，即是现在所说的，晒太阳可以促进钙吸收，促进生长发育。二是眼睛视力容易出问题，眼睛归肝属木，木是需要光合作用的，室内光的亮度不足以和太阳光相提并论，长期受光照不足，容易出现近视、弱视等问题。现在科学家也有相应的实验报告证明此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应该人尽皆知的事情还要专门做个实验来得出早就知道的结果，但并不妨碍程白术用此来说服克林顿。 　　空出来的时间，程白术会建议加强嘟嘟的家庭康复。户外活动是最好的提升感觉统合的办法，自然光、自然界的声音和味道、与行人的交流，这些都是人工训练不可媲美。至于言语交流这一块，日常能与嘟嘟交流、长期与他言语刺激的人太少了，这对他的言语发育自然是不够的。 　　克林顿再次拒绝，“不行，家庭康复的质量如何比得上我们专业康复师的水平？” 　　“所以希望你们认真指导明朗的家庭康复，”就程白术所知，欧美洲的康复可是和华国的康复不太一样。华国康复更偏向于康复师亲自下手做康复，但是欧美洲的康复师都是以指导为主，鲜少亲自动手做康复的。或许来了华国以后，入乡随俗了？“或者，可以请一个康复师作为康复指导员培训明朗的父母以及保姆。” 　　如此润物细无声地康复，既满足克林顿全天康复的想法，又满足他必须让嘟嘟有足够休息的想法。 　　克林顿一噎，他最开始其实也是这种想法，毕竟在腐国懒散惯了。后续是因为秦明朗效果确实好，注意力都在这上面，才接手亲自做康复的。只要是做康复的，都知道儿童康复最难做的。一个是本身病患不能配合，二是家长对康复的希望过高。康复康复，并不能让患儿回到正常水平，能有普通儿童的□□成都已经是医学奇迹了。哪怕是后天所致的发育落后，只要晚了，基本没有可逆性，因为大脑的损伤就没有可逆性。 　　“不能，如果只有运动疗法，这个强度太低了。你想降低强度，我可以配合，但不能这么少！”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秦明朗的康复治疗方案确定下来，一共有四项：运动疗法、作业认知、手功能训练、感统训练。还给买四送一，搭了个康复师去做家庭指导员。克林顿在文件夹上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字符，心想，哪怕不能做别的项目，但他可以在有限的几个康复项目里夹带，像是感统里面带上言语训练、手功能训练里带上手指精细训练，又像是在运动疗法里带上推拿和感统、认知里带上脱敏治疗和特教。 　　坐在角落里的秦文龙近乎感动地看着即将结束话题的会议，太好了，终于要结束了。这次讨论持续将近一个上午，于漫云频频倒水，才能保证克林顿和程白术没有嘴角吐沫。 　　康复治疗方案被敲定，克林顿看向程白术的眼神也稍微放松了点，这观念完全不一致，硬生生磨到达成共识，太耗人心血了。想了想，克林顿说：“你对康复有个大概的认知，但我还不知道你中医治疗是如何推动康复进程的，你是否要稍微给我们讲一下。” 　　克林顿说得客气，却是铁了心想知道那肾气肾精是什么东西，昨天回去谷歌出来的东西奇奇怪怪。为什么肾气肾精还能管男//性//雄//风？ 　　程白术正欲好好讲解，毕竟现在双方都是战友了，总归要对彼此知根知底吧？然而秦文龙抢先一步，说道：“两位医生，现在已经到午饭时间，不如吃过后好好休息再行讨论？” 　　于漫云、查尔斯连连点头附和，可不是，这两人也是奇怪，前面吵得这么厉害，说放下握手就放下握手。 　　午休后，两点半，康复治疗室依旧满满当当。嘟嘟作为道具的任务已经结束，便被秦文龙送了回去。 　　克林顿对程白术说道：“接下来我们就是同盟，目标一致。上午你了解了康复，下午轮到我们了解你口中神奇的中医。”到底有什么底气可以说能推动康复进度。 　　程白术想了想，讲解对象同为医学中人，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中医的康复医生，他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词汇来讲解。 　　“中医里分五个脏和六个腑，五脏分肝心脾肺肾，六腑是胆、小肠、胃、大肠、膀胱、三焦。除三焦对应心包外，五脏与五腑一一对应。”思索片刻，又补充道，“就是双胞胎兄弟的关系。” 　　唯一会翻译的于漫云艰难地给团队其他人翻译，其他人听了，难免有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像是为什么肝心脾肺肾是脏不是腑，为什么肝对应胆、心和小肠是兄弟。 　　“五脏的作用是生成和贮藏精气，具有藏而不泄、满而不实的特点。六腑的作用是盛纳和传递水谷饮食，具有泄而不藏、实而不满的特点。” 　　刚一说完，程白术就看见于漫云满脸痛苦绝望地看着他。程白术一顿，再看其他人，双眼写满迷茫不解，仿佛在听天书。 　　于漫云消极地看着程白术，问道：“程医生，请问这段话应该怎么翻译？” 　　程白术：“……”他也不知道啊！ 　　同样挠头的程白术又斟酌片刻，思索着，一堆外国人，连华语都讲不清楚，让他们理解中医抽象的概念，实在太困难了，还是直接和他们讲嘟嘟的相关情况吧！ 　　“以秦明朗为例，秦明朗去年的癫痫发作，联合用药都压不下来。在中医角度中，秦明朗的癫痫是因为脑内痰饮过盛所致。” 　　“等等！”克林顿喊道，“痰？是我知道的那个痰吗？我翻过秦明朗的医疗文书，他那时候没有肺炎，喉管里也没有痰，不然早就上支气管镜了。” 　　“我所说的痰是水液代谢障碍行程的病例产物，你所说的痰是狭义的有形状的痰，中医里还有相对广义的，没有实质形状的痰，但是却有相应的有痰邪治病的证候表现，例如部分眩晕和心悸。” 　　“不对！眩晕和心悸都要考虑大脑供血和心脏供血不足所致，哪来的什么痰？彩超、CT、MRI等都没有提示异物存在。” 　　满室寂静，原本尽释前嫌的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第045章 放血 　　“你是说……人体还藏着一个我们肉眼看不见、现代科技检查不到的次元空间？你所谓的无形之痰就是在这个次元空间里？” 　　这个解释十分的玄幻, 经络穴位确实存在，肝心脾肺肾也的确存在，只不过所谓的精气、元气较为抽象。可那也不是次元空间啊！可程白术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便说：“你暂时先这么理解，后续我找到更加贴切的解释再与你详说。” 　　“脾主运化水谷精微, 将饮食物转化成精微物质并输送全身, 脾虚生湿, 湿久成痰。想要祛痰，就要健脾。” 　　“等等，脾不是人体最大的淋巴器官，具有储血、造血和免疫应答。你所说的运化水谷精微，是说它还能消化食物？这不是胃的功能吗？” 　　“其实这和最初翻译有关，几千年来就已经有脾的概念, 后面在现代医学进入华国时, 翻译人员把脾的名称对应你们的……” 　　“Spleen。” 　　“对的，事实上我们中医的脾对应现代医学应该是脾和胰的合称，既有消化功能，也有免疫作用。后面发现不能一一对应, 也改不了了。” 　　“所以这是你们华国将脾列入消化系统彩超的原因？”华国的消化系统彩超包含肝胆胰脾, 而现在医学的消化系统是消化道和消化腺，并不包括脾。他最开始知道肝胆胰脾彩超合在一起也纳闷了一下，还想着是不是因为脾一个器官孤立没必要单独检查, 合着全华国上下都默认脾是消化器官啊？！ 　　克林顿郁郁地看着程白术, 心想，这华国上上下下都有毒！华国这么多现代医学的医生都没觉得这个不对劲？去医院还经常看到让他莫名其妙的脾胃科, 原来这都是中医根深蒂固的影响。他说道：“湿气重了久了就变成痰，痰在大脑里……”f**k, 明明做MRI都没有发现异物，不然早就开颅手术做起来了，所以这个痰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蒙盖住大脑，导致大脑皮层异常放电，蒙蔽心智所致。所以脾的运化功能强健起来，痰湿就会被排掉，大脑异常放电的频率自然会下降，这时候做康复事半功倍。脾主四肢主肌肉，在液为涎，所以我会考虑明朗现在还有出现流口水是因为脾虚，对口腔肌肉控制降低，并收不住自己的口水。后续健脾就可以解决这个症状。” 　　克林顿努力安慰自己，这是人家民族医学特色，只能放下内心源源不断的纠结。但是太可恶了，他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免疫器官的虚弱会出现无形的检测不到的病理产物。先放下这个问题，转向他最想知道的问题：“那肾呢？是什么和什么的合称？它在你们中医里是什么角色？” 　　“对应过来，是肾和肾上腺合称。肾为先天之本，说的是人体生命的本源，是指受精时的胎元。你……可以理解为胚胎的质量。”程白术着实有些头疼，中医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非常抽象的概念，讲得过于明白反而少了点味道。 　　“哦！”克林顿有点小感动，先天之本，不就是受//精//卵的好坏吗？现代医学也讲究优生优育，差不多的理念。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却发现一个个正神游天外，明显心不在焉。克林顿有些生气，怎么回事？这多少牵涉到未来的工作内容，怎么都不认真？ 　　克林顿的目光让一众人打了个机灵，查尔斯首先说道，“BOSS，您是知道的，我们的华语仅限日常交流，程医生说的这些实在听不懂，我们正让Cloud给我们翻译呢！” 　　于漫云能确定克林顿正在凝视她，她呸了一下这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狗男人，战战兢兢说道：“我拿录音笔记录下程医生的理念，这会儿有些不太明白，打算回去研究后给查尔斯他们讲解。” 　　说罢，于漫云还特意掏出华国特有的微信找程白术加了好友。程白术也不拒绝，说道：“中医的内容对你们而言还是太过于难以理解，如果不懂，你可以微信找我。” 　　于漫云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真在团队里待久了，所谓的“绅士风度”，那都是放屁。大领导克林顿是最会剥削的那个，查尔斯、小田中泽等人更是见风使舵第一人，要不是待遇给得够，她早就撩担子不干了。还是程医生好，以后的论文和工资都指望他了，新一任的金大腿啊，还得要好好供着。 　　回归正题，克林顿示意程白术继续，程白术便继续说道：“肾为先天之本，所藏的精气是先天之精，主管生长发育和生殖，且主骨生髓。你可以理解为生长发育和生殖出问题了都是因为肾出问题了，在这种基础上，我们需要以补肾填精为主，便可以促进生长发育。” 　　“先天所致的生长发育迟缓呢？”克林顿撇掉排泄器官负责成长大任的疑问，也撇掉好奇肾如何管生殖，还能改善性//冷//淡的途径，思索着中医对康复的可能和改变。儿童康复进度缓慢，成绩不著，他们最多把一个先天脑瘫儿童从一岁水平，发育到五六岁水平，再多便是无能为力了。 　　“理论能促进，但实际效果未知。”程白术说道，“先天不足，再如何也不能恢复到正常小孩的水平！其实大脑受损的孩童和正常小孩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智力发育，更多的还体现在学习能力上。”说句难听的，有的东西确实是天生注定的。远的不说，一般情况下，女性的第一胎质量都会比三胎四胎的高，本身第一胎的先天禀赋是最为充足饱满的。 　　克林顿点点头，表示理解，也确实如此。每个班级里总有那么几个脑子不灵光，无论如何努力，成绩就是补不上来的小孩。 　　随后，程白术又简单说了一下肝、心、肺的生理机能和生理特性。到了后面，克林顿已经放弃理解中医的生理病理了，他只要知道中医是个理论完整、体系健全的医学即可。 　　想了想，克林顿说道：“我知道你日常接诊的病人以成人为主，儿童只占小部分，我们是否可以挑选部分小孩，分成两组，做对比实验看看中医在康复上的作用？” 　　这话克林顿说得平和，语气里没有阴阳怪气，程白术也没觉得被冒犯。他知道论文最讲究的就是实验组和对照组，在变量最小的前提下，确定某一因素对结果的影响。奈何，程白术说道：“可以，但是你要如何确定证型？” 　　“证型？”克林顿一愣，什么东西，和实验有什么关系吗？ 　　“中医治疗治的不是病，是证候。证候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对某一阶段的病理作出根本性、全面性、动态性分析，属于内在病因。症状则是病人主观或客观的表现，属于外在表现。” 　　一到咬文嚼字，非华国人，对华语停留在普通交流层面的克林顿就不太理解程白术想要表达的意思，“你们癫痫还分很多种……证型吗？” 　　该如何给只知道病名，并且只按照疾病开药的现代医学讲解同病异治和异病同治？ 　　“例如，我们的胃痛有分胃寒、胃热，这二者开的药、扎的针不尽相同，体征上的区别大概是舌苔是白的还是黄的，是喜欢喝热水还是更喜欢喝凉水冰水，脉是沉迟还是洪数。可这些对你们而言，都是同一个东西。另外，一样的中气不足，可能导致胃、子宫等脏器下垂，也有可能导致腹泻，或者痔疮。这些虽是不同疾病，可用的都是同一个方！” 　　“……”你们中医可真会玩，这么主观的个人判断吗？就不能量化统一一下标准吗？ 　　查尔斯捅了一下于漫云，小声问道：“中医这么主观，会不会出现同一个病人看同一个病，结果十个医生十个方？” 　　“会的。”于漫云瞥了一眼查尔斯，低低补充一句，“可能十个医生开的药都有效果，也可能十个医生开的药都没有效果。”所以网上才会流传一句，中医让你糊里糊涂地活，西医让你明明白白地死。 　　查尔斯目瞪口呆，他完全理解不了，这样没有诊疗常规的医学是如何保存传承下来的。 　　对此，克林顿也陷入无奈。西医的对照组和实验组非常简单，一样的疾病，一样的诊断标准，实验组用药，对照组不用药，一定时间后统计一下结果，啥都结束了。 　　怎么放中医上，就不能一样的疾病，而是改成一样的证型。可这证型的体征量化也各有不同的标准，这舌苔黄的白的尚且还好说，热水冷水的区别不是只有你们华国才分吗？国外到哪儿都是喝冰水冷水，那这都是体内有热？还有诊脉，脉不是只能看得出心率吗？还能从脉里面分别身体情况怎么样？什么弦脉、滑脉，不都是一样跳跳跳吗？这科学吗？合理吗？ 　　克林顿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中医太复杂了，能传承这么久真是令人意外。” 　　程白术苦笑，其实，真正能学精的都是少数。他还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思索片刻，程白术觉得还是要让这位合作伙伴相信一下中医的疗效，不然克林顿看他的眼神就要变成看骗子的眼神了。于是，程白术对克林顿身后的某一个医生说：“我看你有些站不住，是踝扭伤了吗？” 　　治疗室内所有人的焦点转向她，西班牙人艾娃的脚踝，小田中泽惊呼道：“艾娃，你穿了平底鞋。”艾娃是个很御姐的女生，棕色大波浪，风情万种，自然也爱穿高跟鞋。当然，她上班时稍微克制一下，会穿四五厘米的粗跟，而不是日常生活所习惯的八厘米细高跟。 　　艾娃捋了捋鬓角的卷发，说道：“是的，今天早上散会下楼梯时不小心踏空扭到的，吃了止痛药，现在药效过了。” 　　克林顿让艾娃坐下来，不要继续站着。程白术说道：“止痛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我可以给你治疗，会介意吗？” 　　对于这个说法，只有从小深受“是药三分毒”影响的于漫云表示赞同。其他人却都认为在合适的药物剂量之内，吃药并不是什么坏事。克林顿和艾娃想着以后都是合作伙伴，现在拒绝不太好，便同意了。 　　程白术脱去艾娃左脚的鞋袜，艾娃以往白皙纤细的脚腕，现在却红肿的离谱，皮肤被崩的发红透亮，肿胀的脚面上还有因为穿鞋而勒出的痕迹。艾娃自己都愣住了，说道：“中午好像没有这么肿。” 　　“你还是少穿高跟鞋吧！”说话的是小田中泽，小田中泽身高一米七七，穿鞋勉强一米八。本来这身高放在一般男性里也是不错的，但架不住人种不一样。艾娃典型的白种人体格，裸高一七五，穿高跟鞋轻轻松松突破一米八，站在艾娃身边，小田中泽简直被衬得和路边的石墩一样，又矮又胖。 　　艾娃翻了个白眼，明显知道小田中泽的心结，但关她屁事，只要美就完了，他人死活与她无虞。 　　艾娃说道：“我中午去拍了MRI，没有骨折，轻微的软组织挫伤。”说罢，还找了找报告的照片，给克林顿和程白术浏览。 　　二人点头，没有骨折骨裂等问题，就不需要打石膏，这是个不错的消息。程白术轻轻在艾娃左脚外踝处按压几下，根据艾娃的反应，确定最为疼痛的地方在外踝尖下方。 　　“会怕针吗？”程白术抬头看艾娃，艾娃一愣，心想，同为黄种人，这程医生可比小田中泽好看多了啊！ 　　回过神，艾娃摇头，表示不怕针。都进医疗行业了，哪怕她是个康复师，但在上学期间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自然不会怕针。 　　程白术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板针。在场所有人震惊了一下，啥？这玩意随身携带？能过华国的安检吗？程白术说道：“职业习惯，真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中药不一定齐全，但是只要有针，我都能处理。” 　　其余人敬佩地看着程白术，这样的医生以后成就都不会差，太过于敬业了！于漫云问清楚程白术所需要的东西，火速准备齐全，连程白术不抱希望的真空抽气罐从大到小一整套备好了。于漫云给程白术解释道：“我们医院也有中医科，从里面借来的。” 　　程白术在艾娃右手手腕处寻摸痛点，最后在腕骨出下针。程白术轻轻捻针，好在年轻人身体好气血旺盛，并不需要很久。只片刻，艾娃低呼一声，说道：“前臂下缘都有放射性触电感，非常强烈。” 　　程白术停下手，对好奇的其他人说道：“这是全息疗法，根据全息医学理论和中医基本理论，在人体特定部位进行治疗，从而治疗全身疾病或者局部疾病。像是中医里有个耳针疗法，同样是据此而发明，效果极为不错。”这全息耳针疗法也是现代医家所发明创造，主要针对部分怕针的患者及难以配合的患儿。能接受针灸，自然效果更佳。 　　克林顿示意于漫云记一下，这他们需要补的功课非常多啊！ 　　收手后，程白术提醒艾娃的左脚落地看看疼痛感是否减轻。其余人表示怀疑，就艾娃肿得和猪蹄一样的脚踝，这一针能解决？ 　　艾娃咬牙，左脚由轻到重慢慢地落地。她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好像没那么痛了？”说着，还轻轻走了两步，确定地说道，“外踝尖下方还有轻微地刺痛，但比前面不敢发力的状态好非常非常多。”艾娃连续用了两个非常来表示前后的区别。 　　程白术拿起抽气罐，说：“好，接下来只要把瘀血放掉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等等！这个瘀血是什么？”抓住这个机会，克林顿连忙制止，内心有点小想法。 　　程白术说道：“血液在血管内运行，因身体原因或者是扭伤等导致血液运行停滞，阻滞经络或脏腑而成。” 　　克林顿眼睛一亮，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做个检查，看一下到底有没有瘀血。”难得能找到个对应得上的，总得好好研究一番。 　　程白术点头同意，说：“但并不一定能找到，离经之血也算瘀血，却同样无形。” 　　克林顿暂时不想管这么多，总得想想办法试试，他就不相信了，以现代科学将人体解剖到质粒的细微程度，还能找不到所谓的瘀血、痰饮。 　　于是，一行人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艾娃前往医技科室。医技科室的医师被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人惊到了。科主任出来迎接，询问是什么情况。 　　克林顿大手一挥，表示自己是来做检查的。科主任擦汗，还好还好，不是医院内部纠纷。不然就克林顿以太子爷新任专属太医的身份，真起什么冲突，第一个被祭天的可就是他了！ 　　考虑艾娃手腕上的针灸针，科主任快速给艾娃做的是CT，并给出报告。克林顿看着脚踝的片，说道：“脚踝还真的有些许皮下血肿，这应该是你们所说的瘀血。” 　　科主任好奇地看着程白术，这位又是哪路神仙？能让新任太医这么重视？ 　　程白术就地用采血针在痛点出点刺几下，迅速拔上抽气罐。不到五分钟时间，所有人就都看着艾娃左脚踝的气罐被一股黑色的血所充满。 　　克林顿惊叹，说道：“就你点刺的这几下，竟然能出这么多血？”正常的凝血功能，不到一分钟就止血了，哪里会出这么多？不过这个血颜色这么黑，难不成是静脉血？ 　　“这出来的都是瘀血，囤在局部，导致局部压力增高。这放血就是给它一个出口，所以才会出这么多。” 　　十分钟后，程白术带着手套，给艾娃取下血罐。正欲找医疗垃圾桶丢弃，却再次被克林顿拦下来，说：“直接送检验科，我想知道你所谓的瘀血和正常的血液有什么区别！” 第046章 恳求 　　“直接送检验科！” 　　程白术侧目, 克林顿倒真的是不错过任何一个中西医区别的机会。这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方法，他说：“可以试试，但我不知道这个血块能检测出什么东西。”他稍稍揭开棉球一角, 看到的不是正常新鲜的血液，而是犹如果冻般的一块。程白术动了一下, 那果冻也跟着晃晃悠悠抖了一下, 格外的有弹性。 　　克林顿愣了一下, 同样，他没想到会是这个模样。 　　程白术说道：“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那是局部出血，机体为了保护自己，制止出血，血液处于高凝状态。” 　　短暂地思索后, 克林顿还是派人跑一趟检验科, 能不能检测检验科说了算。 　　这时，艾娃惊呼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再次转移到她身上。艾娃指着右手腕的针灸针，说：“你们看, 这根针在抖, 我的小手指也控制不住了。” 　　大家定睛一看，果真，艾娃右手腕的针正在轻微颤动, 幅度并不大, 但是肉眼可见。同时，艾娃右手小指同样不停地颤动, 幅度稍稍明显一些。 　　对此，围观者非常好奇, 刚才可是没有人去碰艾娃，艾娃怎么反而有动静了，是好是坏？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程白术说：“这是针感，艾娃脚踝的触感都是痛、刺痛胀痛，属于实证，针法是泻法。能出来这样的针感，效果会更好。” 　　说罢，他让艾娃从轮椅上下来走两步，这下所有人包括影像科科主任也格外好奇。艾娃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于漫云还在她身后伸手打算在她无力疼痛时扶住她。依旧是由轻及重，艾娃却感觉从所未有的轻松，没有刚刚开会站立时刺骨的疼，也没有无时无刻在胀大的难受感。 　　艾娃走了两步，其他人也都从她的神色得出结果。艾娃再次回到轮椅，程白术表示，虽然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是减少脚踝使用频率，以免加重。艾娃再次做了CT，报告上明确表示，皮下血肿有所减小。 　　克林顿若有所思地看着程白术，这中医似乎、好像比他想象的实用不少啊！克林顿内心抹了把脸，现在虽是合作伙伴，不需要一争高下，但并不妨碍他想超过程白术的念头。 　　再次回到治疗室，克林顿收拾好复杂的思绪，伸手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希望我们能够共创奇迹。” 　　程白术同样伸出手来，握住克林顿的手，微笑道：“上下同欲者胜，同舟共济者兴。克林顿医生，欢迎一同努力！” 　　林智一到康复科，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顿时一惊。他刚刚收到康复科带着一个年轻的不认识的华国人到影像科，他一惊，莫名觉得这个不认识的华国人应该是程白术。周六他故意搅和一番，两人还能走一起？他紧赶慢赶来到康复科，却震惊发现两人手握一起了？！ 　　林智说话的声音都被惊到有些破音了，“你们……你们这是和解了，还是要合作？”前者他还有施展空间，若是后者…… 　　见到是林智，程白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昨夜散会后，秦文龙与他道歉之余，讲清楚他所不知道的前情，没谁会对一直污名化自己的人喜笑颜开。但他也不至于去和他争辩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克林顿可没有程白术这般内敛，直接拉着脸对林智说道：“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怎么，你不开心？” 　　作为克林顿和秦文龙牵线搭桥的人，又是同一个学府出来的，克林顿最开始也是倾向林智，结果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就发现林智越来越拜金主义？医生并非不能有钱，但不能是钱财的奴隶！后面交往也就淡了，最多见面打个招呼。昨天林智拿他当枪，真以为他听不出来吗？ 　　林智噎了一下，说：“他一个落后民族医学出来的，如何可信？” 　　“可不可信我自己会判断，不需要你来提醒。”当他不知道吗？他前面就是质疑了，然后被打脸了。可恶，这都是林智起的头。 　　“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程白术直接说：“你连死耗子都碰不上，也太过没用了。” 　　林智气到有些面色扭曲，这小医生说的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克林顿就立刻跟上，“承认别人厉害没有那么困难！” 　　这话一出，林智神色越发难看，这话什么意思？你克林顿最是我行我素、自以为是，有什么资格来说我？说没两句，林智就被请出康复科了。临走前，他看着淡定的克林顿和程白术二人，内心那股不详的预感越发深刻。到底这两天发生了什么，让克林顿的态度如此大变。 　　待到周一，林智就接到秦文龙助理来的消息——一个月后他就要卷铺盖走人。原话会更加文雅一点，但并不妨碍就是这意思。 　　林智冷笑，“你们这么相信中医，我觉得你们都没救了。” 　　于是，林智离职成为板上钉钉之事。 　　上午，克林顿出现在康复治疗室，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琼恩给秦明朗做感统项目，他抱胸说道：“后面让琼恩和艾娃学习学习，看看感统里面能不能加上艾娃的口腔治疗。” 　　于漫云应下，在手机上打下几个简单的单词。早上她去看过艾娃了，艾娃估摸着只要再修养两天就可以满血上班了。于漫云心想，这程医生医术精湛，导致请假都没办法多请几天。 　　两个小时匆匆而过，删减后的康复项目已经结束。结束后的秦明朗也没回家，直接被于漫云抱到医院小花园处，开始喋喋不休地和他说话。没办法，于漫云负责都言语治疗被删除了，都被改成去晒太阳了。但并不妨碍她对秦明朗说话，改善他的言语功能不是？ 　　吴芸挺着肚子，一脸笑意地跟在二人身后。于漫云给吴芸找了个座椅，问到：“夫人，您这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呀？” 　　“下周就到了，我也跟不了多久了。” 　　于漫云恍然，这快要临盆了，这个时候还一直跟着儿子来医院，这母亲也着实称职。秦家算是典型都男主外，女主内，当然父亲也没有完全隐形，在上层社会中算是独一份非常恩爱和谐的家庭。 　　想起程白术，于漫云说道：“夫人，生完之后，您倒是可以找程医生开点药。” 　　“我已经把中药开好了，生完之后就按照程医生医嘱服用。”吴芸面色温柔，想起于漫云是从国外回来的，便对于漫云说，“你在国外见得多，可不能学国外不坐月子。这女子生产多大的事情啊，这么大的损伤怎么可能不需要修养？” 　　于漫云赞同地点头，确实，国外女性生完小孩可以直接跳游泳池里，还别说吃冰水等骚操作看得她目瞪口呆。原以为是不是华国女性体质弱，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修复。结果发现国外女性老的快有一半原因要考虑这种不顾身体死活的习惯！ 　　二人闲聊几句，于漫云继续投入话唠事业中。秦明朗完全将于漫云的话语嘈杂的背景音乐，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很开心地伸出手来试抓住耀眼的光束。 　　短短一个上午结束，下午秦明朗就被送到程白术处。程白术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嘟嘟的精神状态，开朗愉悦，没有疲惫萎靡，应该是克林顿那边减康复项目了。嘟嘟精神状态良好，可以继续滋补肝肾兼补益脾胃，给他的康复打基础供养料。这一次开的就是六味地黄丸，再添一味中药白术加强健脾养胃的效果。 　　六味地黄丸出自钱乙的《小儿药证直诀》，最初用法是用于治疗小儿盗汗，具有滋阴补肾、填精益髓的作用。结果现世就只盯着它滋阴补肾的作用，直接改成男//性//专用。程白术可算是看明白了，华国男性热衷于各种补肾神药，但凡擦点边，就能原地飞升，销量大涨。 　　正感慨着，不管古今老少，男性对于某方面的需求总是格外赤诚热烈。送走嘟嘟，他能做到的都做了，接下来就交给时间。 　　这时，门口进来一对男子，程白术认真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居行一和柏有然。柏有然见到程白术，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诊室角落里“基友福音，肛肠圣手”的锦旗。回去他被居行一拎着耳朵教训了一通，才知道自己的一时好玩并不是那么有趣。奈何他当时也不敢再见程医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苟着。遇到有需要求诊的朋友便火速推荐程医生，这过了半年了，加上确有要事，柏有然便拉着居行一来找程医生了。 　　柏有然笑嘻嘻，当不知道送锦旗送出尴尬来的事情，说道：“程医生，好久不见。” 　　心情放松的程白术笑道：“确实好久不见，是什么事情让你们二人大驾光临啊？” 　　柏有然偷偷观察一下程白术的脸色，确定程白术不在意锦旗一事，才心里松了口气。他正色说道：“程医生，请问您能外院会诊吗？” 　　“外院会诊？” 　　柏有然点点头，说道：“我发小的爸爸出事了，半个月前脑梗伴随脑出血，从川省转来燕京的市立医院，现在还在ICU里躺着，想请您去一趟会诊一下。” 　　程白术蹙眉，“病人现在状态如何？有没有相关报告？我要大概判断一下情况。”脑梗合并脑出血，轻的都好说，严重的预后差，治疗时间也长。 　　“请稍等！”说罢，柏有然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随后一分钟之内，柏有然的手机便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将图片全部下载下来之后，柏有然将手机递给程白术。程白术接过之后，认真看起住院病历和报告，病人现年54岁，半个月前突然失去意识倒下，好在当时正在和儿子进行视频通话，儿子火速致电120，送进医院一查，是脑梗死。当地看梗死面积不大，血栓也小，就只是上溶栓治疗。溶了三天，没有动静，再一查脑梗面积变大，还有合并脑出血。当地不敢动手，让联系去更高一级专家。当地三甲让去找更好的专家？这不就是往更高一级城市去吗？ 　　病人儿子在燕京，自然找燕京的医院，连续跑了好几个医院，整整两天时间才在和谐医院求得一张病床。随后，他又立刻申请特殊通道，直接飞机转运来燕京，前后不到八个小时，从川省转移到燕京，将近两千公里路程。 　　进了和谐医院，又是一系列的检查，和谐医院的检查设备全国顶尖，查出来的梗死灶大，血栓够多，还有脑出血。报告一出，病人就从心脑外科直接转到ICU里去。多科室联合会诊，在入院第二天，病人倒下第六天给他做了介入手术，在狭窄的脑血管处上了三个支架，还做了取栓疗法。整整一周时间，病人依旧处于浅昏迷状态，即对言语声光刺激无反应，对疼痛刺激有退缩的防御性反应。 　　现在病人状态是鼻饲管尿管留置针管一起上，家属限时进入陪伴。家属问医生，病人大概什么时候能清醒。对此，ICU医生的回复是，看情况！如果大脑没有继续出血，就可以准备转普通病房，如果还是继续出血就要考虑开颅手术。 　　翻了翻报告，程白术大概心里有个数，病人现在还处于不省人事状态，说明大脑里还有瘀血，处于神昏状态。随后，他问：“和谐医院那边同意院外会诊吗？尤其是ICU。”ICU人员流动非常严格，出入可能都要穿戴防护服，会允许他院会诊？ 　　柏有然却说：“只要程医生你同意，都没有问题！” 第047章 治疗 　　程白术看向柏有然, 柏有然无奈，说：“发小一家都想着能不动手术就不动，毕竟是大脑。医生也说, 动完手术之后有可能会伤及部分大脑皮层，进而影响到什么功能就不能确定。”一句话, 就是赌运气, 而家属最怕的就是赌, 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落身上就是百分百。尤其是医生那边下的成功性还没一半呢，这个风险太大了。 　　程白术说：“能不能给家属打电话，我想再问问具体情况。” 　　柏有然点头，飞快给发小打电话，那边明显时刻在等柏有然的消息，接通得也非常快。时间紧急, 柏有然直接对发小说：“医生要和你直接联系, 我把电话转给他。” 　　程白术接过电话，“你好，我是程医生，我要确定一下你爸爸的情况。” 　　“程大夫, 您好, 您问，我知道的都和您说。” 　　“你父亲倒下去时，是牙关紧闭、两手紧握还是张口手撒遗尿？”前者是中风闭证, 后者是中风脱证, 闭证较之脱证更好治疗，预后也更好。 　　“牙关紧闭, 面色通红，喘气声很大。” 　　“你父亲现在有没有意识？” 　　“我这边感觉是没有, 喊他都没有反应，偶尔手脚和眼皮会动，但没有别的反应。” 　　“你那边能申请得下来外院会诊吗？”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需要真正看到病人才能确定！ 　　“可以！”电话另一头的男声爽朗坚定，“有然、行一等朋友都强烈推荐您，希望程医生您放开手了治，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我都兜着，生死有命，与您无关。” 　　这般话语，程白术有些许动容，这样的病人，他自然会全力以赴。“好，你去申请，申请下来，我立刻就去。” 　　电话那头有点哽咽，说道：“程医生，请问您的把握有多少？” 　　“没见到人不确定，情况良好能有八成，情况不佳只有四五成。” 　　电话那头被朋友反复说过，程医生开口都是收着来，情况不佳都能有四五成？这就够了！值得他们拼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重得电话这头的程白术都清晰可闻。他再次强调，“好的，程医生，我现在就去申请，你有任何手段只管上！无论出什么事情，都不会找您麻烦的！” 　　放下电话，温宇找上自己父亲的管床医生韩以君。在ICU外等待时，也听说这位是从国外来的高材生，不到三十，已经本硕博读完回来了。尤其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医生还没有对象，要不是至亲躺ICU里面，性命垂危，部分大妈阿姨还是很想牵一牵红线。 　　温宇神色坚定说道：“韩医生，我是23床家属，我想申请外院专家会诊。” 　　韩以君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温宇，扶了扶金丝框眼镜问道：“为什么？” 　　“我爸爸ICU里住院一周，现在还没醒过来，我担心后面病情恶化加重，想请外院专家来会诊。” 　　韩以君冷淡地说道：“我不建议，和谐医院是全华国TOP的医院，如果本院都治不好，其他医生来了也没有用。” 　　“作为家属，我想试试！”毕竟这是在医院里，没必要和主管医生闹翻。 　　身处ICU，韩以君见过非常多走投无路的病人和家属，但他并不觉得23床有严重到这种程度。现在23床病人脑梗合并脑出血，今天下午的MRI报告显示，脑梗的问题已经解决，脑出血增加1ml，后续可以考虑手术解决，并没有被医学完全放弃。 　　韩以君沉思片刻，说：“外院医生水平参差不齐，会诊后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可以！” 　　韩以君打印了外院会诊须知，让温宇签字。温宇前后看了看，直接签下自己的大名。今天父亲脑出血加重，医生说出血再来一点，就必须要开颅手术了。不到五成的手术，和至少五成的中医，他选择相信中医！ 　　韩以君蹙眉，看着外院会诊申请单，说：“你请的是个中医？” 　　温宇说：“是的，国医馆的医生程白术，不可以吗？” 　　韩以君内心叹气，中医的无菌观念有点糟糕的，他来一趟ICU，后续收尾非常麻烦。韩以君又劝了两句，温宇从头到尾都非常坚决，后面连科主任都来看看什么情况。得知是请中医，他不以为意，直接批准了申请。然后他让温宇去找医务科签名，医务科签字同意后，就可以去国医馆备案一下，就可以让程白术来会诊了。温宇步伐轻松地离开了，事情还算顺利，他可以更快地请程医生来就诊。 　　科主任拍了拍韩以君的肩膀，说道：“小韩，你也不必要这么介怀，进了ICU的病人，鲜少能出去的，他们想做什么同意便是了。” 　　韩以君神色带着浅淡的不愉，说：“23床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科主任摇摇头，说：“真开颅了，这人也就废了，家属想尝试别的法子也是正常的。” 　　韩以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科主任制止了，说：“我们是人，是医生，有的能治，有的不能治。除了治病，我们还要考虑病人日后的预后和生存质量。”当然，预后和生存质量那都是最后考虑的，他们优先保命。 　　只是小韩还是太年轻了，以为很多病都能治好。殊不知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才是常态，尤其他们ICU，安慰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反而剑走偏锋，偶尔能得到奇效，当然也有失败的，但是病人家属却都没有缺憾。他们不仅治病人，还要治家属啊！科主任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留下疑惑不解的韩以君。 　　韩以君未能疑惑太久，转眼刺耳的铃声响起，便放下疑惑赶去抢救。 　　温宇紧赶慢赶，赶在四点半前到了国医馆，又花了半个小时跑完备案，就亲自去请程白术上门诊疗。在诊室门口看见居行一和柏有然，他松了一口气，说：“程医生还没有下班吧？” 　　“还没有，程医生还没下班。”柏有然连忙掏出纸巾给温宇，温宇接过，擦擦汗，他硬生生在这个初春料峭时节逼出了一头白毛汗。“你缓一下，程医生说会等你的。” 　　三人结伴进入诊室，并没有打扰正在与病人交流的程白术。待到病人离开，柏有然才带着温宇上前给二人互相介绍，程白术细细打量温宇，父亲病了两周，温宇担心焦虑了两周，睡眠极差，眼下正挂着两个厚厚的黑眼圈。 　　温宇说道：“程医生，刚刚出来的MRI显示，我爸爸的大脑出血又多了1毫升。” 　　“那就赶紧出发吧。”程白术说，“病情耽搁不得。”翻了翻挂号单，确定后面暂时没有了，他交代护士今天取消他的挂号，便收拾好东西随温宇等人前往ICU。 　　路上，程白术问温宇：“你们现在能承受的经济能力是多少？”在ICU里躺了半个月，花的钱怕是数值不小。尤其是脑部疾病，能够入脑开窍的中药就没有一个便宜的。 　　温宇说：“现在手上还有五十万，家里已经准备卖房了，等房子卖了，还能有三百多万。” 　　闻言，柏有然立刻说：“小宇，别卖房！我手里还有八十万，我直接借给你！” 　　温宇拍了拍柏有然肩膀，有这么个兄弟，真的值了！ 　　程白术点头应下，五十万，够了，救命是不成问题的。 　　及至ICU，韩以君立在门口，对匆匆赶来的程白术等人说道，“ICU里的人都怕感染，我将你父亲移到独立病房，待外院专家会诊结束会再移回来。” 　　程白术瞥了一眼这面色淡淡的医生，心想，这医生冷漠得紧，但在这ICU，见惯生死，也算正常。随后，一行人转移到独立病房外。居行一和柏有然在门口等待，刚刚那个医生可是说了，ICU的人都怕感染，他们是非必要人员，还是不要进去增加风险了。他们便和温母一同在外等候，还安抚温母，说：“阿姨，您放心，程医生艺术精湛，很厉害的。” 　　温母面容憔悴，轻轻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程白术和温宇在护士引导下全身消毒后被带到温父床前，病历和报告刚刚才看过，还记得住。程白术在温父耳边呼喊，没有反应，拨开眼皮，瞳孔会因为光照缩小，但速度较慢。右侧肢体僵硬，掰了掰紧握的手掌，掰不动。他捏住温父下巴，温父微微张口，借着这狭小的空隙，稍稍看了看舌象，舌头歪斜，舌质红，苔黄厚腻。紧接着，他认真探脉，其实并不需要如何仔细，因为温父的脉象滑数，非常典型，并不细弱。 　　温宇紧张地看着程白术，待程白术一起身，连忙问道：“程医生，请问我父亲情况如何？” 　　程白术说：“目前状态没有出乎我意料，后续效果如何，要看今天用药用针之后，什么时候有意识。” 　　温宇心里一紧，正想追问，然而程白术却是直接掏出手机给国药馆打电话，对方一接通，他便说道：“我是针推一科的程白术，现在馆里还有安宫牛黄丸吗？” 　　“稍等，我查了一下库存。” 　　“好的。”转头程白术对温宇说道，“你可能还要跑一趟国医馆，去隔壁的国药馆买一下药。等一下我和药馆工作人员确定之后与你交代。” 　　片刻，药馆工作人员给出回复：“程医生，馆里有安宫牛黄丸，20年后产的数量有……” 　　“最早的是什么年份的？” 　　“00年-08年的，有五颗，想要更早年份的，怕是要去同仁堂调货，可能需要一天时间。” 　　要一天时间？根本来不及，00年的也不算差。“费用多少？” 　　“5万到十万，具体看年份。” 　　“好，我让病人家属去买，看他自己要哪年的。” 　　“好的，我登记一下病人家属名字及电话，稍后我致电询问，提前备好。” 　　报完名字及电话，程白术挂断电话，对温宇说：“赶紧去国药馆，00年到20年的安宫牛黄丸都有，看你想要哪一年的。” 　　“年份越久，效果越好吗？” 　　“是的，年份越久，里面用的药会更好。可惜暂时买不到92年以前的，不然里面用的犀牛角，效果会更好。”年份久一些，像是牛黄、雄黄等都是天然的，就是比人工的药效更佳。 　　温宇连连点头，说话间，程白术已经掏出采血针，抓住温父左手五指，消毒后直接点刺放血。速度之快，一旁的护士来不及阻止，她惊呼，上前一步，“你是做什么？这样容易出现伤口感染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截肢啊！ 　　温宇拦住护士，说：“主任同意我会诊邀请，程医生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护士气的跺脚，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万一你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 　　左手放血完毕，程白术又抓起温父拘急的右手，强硬地掰开手指，逐个手指消毒放血。 　　“哪里会后悔！”温宇指着心电监护仪，说，“你瞧，我爸的血压都下来了！” 　　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心电监护仪，医生最初就是考虑温父血压过高导致的脑梗脑出血，联合用药一直压不下血压，高压常日都在160以上。就这么前后脚不到五分钟的功夫，温父的血压蹭蹭蹭往下掉，直接就在护士的注视下，掉到了145。虽然还是偏高，但比刚刚160好太多了。 　　“这……这……”一点都不科学，放血真这么有用，美国总统华盛顿还能被放血放到没命？护士觉得自己拦人的手有点下不去了，这医生是神医吗？这么立竿见影？！ 　　十宣放血，可清热开窍醒神。这是急救方法，不过温父现在还处于神昏晕厥状态，当下让其恢复神志更为重要。 　　护士主动上前帮忙善后，给放血的十个指尖消毒，以免出现感染。她立刻问道：“请问医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程白术想了想，对护士说道：“你重新整理一下心电监护，感觉胸前的心电图导联电极有些松了。” 　　护士连连点头，重新给温父整理好导联，就站在程白术身边等候指示。温宇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告辞去买药了。正想着，温宇电话响起。和国药馆的工作人员确定之后，温宇直接定下00年最贵的高达9.5万的安宫牛黄丸，并表示，他去银行转账，会让母亲去取药，并报上母亲姓名和外貌特征。 　　国药馆工作人员应下，还表示人到药馆时会致电询问。 　　温宇本想自己去一趟银行，却被居行一和柏有然拦住，他们说：“银行还是我们去，阿姨去了国药馆取药，你要是离开，你父亲身边可就没人了。” 　　“好，回头我转账给你。”温宇红着眼眶，应下了，等在ICU门口的朋友亲戚都各自去忙碌。而温宇则是返回病房，继续守着程白术和父亲。 　　病房内，程白术取出包里的针灸针。病人54岁，高血压病史，中风闭证，舌红苔黄腻，脉滑数而弦，多考虑肝阳偏亢，气血上逆大脑。但是现在温父神昏失语，急则治标，更该考虑心。《素问》有言：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因心主神明，神志类疾病首先考虑心脏这个君主之官出问题了。 　　于是，程白术首先下的是双侧内关，内关为八脉交会穴之一，通于阴维脉，阴维脉起于诸阴之交，具有养心安神、通调气血之用。行针时，程白术用的泻法，并稍稍深入一些，透刺向外关穴。内关通阴维脉，外关通阳维脉，内关透外关，阴阳相合，达到从阴引阳，从阳引阴的效果。 　　第二针下的是人中穴，针尖稍向上，向鼻中隔的方向斜刺。人中穴位于上唇上方的皮肤纵沟中，这处肌肉浅薄，进针也浅。进针后，程白术只往一个方向捻转，很快就出现滞针，即肌纤维缠绕在针体上提插捻转较为困难，再小幅度微弱地进行雀啄手法以泻内火。不到五分钟，护士低呼：“病人……病人流泪了。” 　　温宇扑在父亲枕头边，认真观察，果真如此。他忍不住看向程白术，程白术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针，嘴里抽空回了一句，“针感，正常现象。” 　　人中穴是督脉穴位，泻人中可调督脉，启闭开窍。而且，人中又是十三鬼穴之一，是神志病的首选穴位。 　　而最后一针，程白术下的是右侧三阴交。三阴交是足三阴经交会穴，为补三阴，自然用的是补法。三阴交还是回阳九针之一，可益脑补髓、调气和血。进针后，细针慢捻，慢针细捻。就在两人好奇怎么这一针行针怎么要这么久时，温父右腿突然抽动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同时，在温宇和护士的注视下，双手的针无人触碰，却轻轻颤动，犹如蝴蝶煽动翅膀。 　　两人瞠目结舌，这医生的手上功夫这么强的吗？这真的不是科幻电影特效吗？程白术这一次的针灸，让温宇和护士刷新了对针灸的认知。这太不科学了！ 　　只扎了四针，程白术便收手了，温宇忍不住问道：“程医生，我爸爸病这么重，这四针就好了吗？需不需要多扎几针？” 　　程白术说：“够了，针并非扎的越多越好，你父亲的精气本就不足，扎太多针适得其反。” 　　温宇不太懂地点头，术业有专攻，程医生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接下来，程白术便坐在病床边上，每隔十分钟行针一次。每次温宇和护士都能看见针无风自动的颤跳动，从开始的惊讶，到后面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们只要知道这个医生是真有本事就对了！而护士还抽空盯着心电监护仪，眼睁睁地看着血压从145/95mmHg继续降到135/88mmHg，直接把血压压回正常范围之内。 　　护士越发噤若寒蝉，这医生的本事强到离谱，还真的是在世神医！ 　　这次温父留针留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柏有然在柜台转账完毕，足够温宇接到国药馆的确定电话，也足够温母从国药馆买得救命药赶回来。 　　起针后，护士从温母接过药盒，习惯性消毒后再转交程白术。 　　程白术打开药盒，里面是一枚用油封的蜡丸。捏开油蜡，里面露出一颗裹着金箔的药丸，这才是真正救命的安宫牛黄丸。 　　护士翻看生产日期，见到是2000年3月份的。她下意识地问：“二十四年了，这药会不会过期？” 　　程白术找了个纸杯，又加了点水以融化药丸。温父现在意识不清，根本不能自主咀嚼吞咽，化成水喂下去更加妥当点。听到护士的疑惑，他直接回：“不会，这里面用油蜡封住，隔绝空气，并不会过期。” 　　护士欲言又止，从正经西医院校出来的她哪里相信这个话？但是前面程白术震惊她的地方太多了，她也没有什么反驳的底气啊。 　　面色纠结的她在程白术的要求下，把化开的药水通过鼻饲管喂入温父胃里。护士心里想，保佑諵砜病人不会闹肚子，肠胃炎。 　　喂药完毕后，程白术站起身，对温宇说道：“好了，今天我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温宇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家属需要注意什么？” 　　程白术说：“接下来只能等！” 　　“等？”温宇和护士异口同声，这话怎么和前面的画风不太一样啊？ 　　“是的，等！”程白术继续说，“二十四小时之内，你父亲能醒过来，那后续也都好说。若是……” 　　温宇揪起心，“若是醒不过来呢？” 　　“二十四小时之内醒不过来，那便麻烦了。”程白术也没和温宇说麻烦在哪里，这都是他医生才该考虑的事情，“有醒，后续治疗成功率能到八成；清醒时间越晚，后续治疗难度越高。” 　　温宇和护士双双放下心，并不是觉得为难，而是他们都听出程白术话里的意思。病人能醒，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而已！这比他们的预期高太多太多了，甚至护士忍不住想，23床病人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居然这医生轻描淡写地说能醒能恢复？语气之轻松，仿佛一点难度都没有？ 　　护士纠结了一下，问道：“那我作为医护人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程白术说：“病人这次醒过来，意识并不一定能一同清醒，有可能从浅昏迷变成嗜睡或者昏睡。你们后续的头颅检查要跟进，如果没有继续出血或者出血灶减小，我这边用药也好跟着调整药量。” 　　交代完毕后，程白术便离开了。居行一和柏有然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客套，只说温父病好之后，必定登门拜谢。 　　程白术挥挥手，潇洒离开，等后续吧！ 第048章 美容 　　翌日程白术上班时, 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病人——胡栀栀。 　　一到诊室，就见胡栀栀坐在门口等着，程白术惊诧：“给你的开了七天的药, 这么快吃完了？” 　　见到医生，胡栀栀连忙站起来, 她解释道：“程医生, 原本计划是下周末才进组, 结果提前到后天了，我只能提前来就诊。”剧组的改变她也控制不了，担心后面收拾等还要花费不少时间，她便趁着现在刚刚收到消息，立刻赶来。 　　程白术点头，进了诊室, 让胡栀栀稍微休息一会儿。胡栀栀的说话声音还是有些急促, 估摸着也是刚到，这时候摸脉会偏快一些，不甚准确。 　　缓了三分钟，胡栀栀的呼吸声平缓下来。程白术这才开始询问情况, 说起这个, 胡栀栀格外精神，说：“程医生，您真的是神医啊！您看, 我这脸色都比上周五白了一个度, 黄气都去掉了，比我用的美□□华还顶用！” 　　对比一下价值大几千还只有一点点的大牌美□□华, 再对比对比只有几百元，还能用医保的中草药, 短短一周半时间，胡栀栀后悔了，她应该更早来的！ 　　程白术摸着胡栀栀的脉，回道：“这都是你能遵医嘱，才效果这般好。”换一个一边吃药一边熬夜的，哪里来这么明显的效果？也得说有胡栀栀年轻，气血旺盛的原因。 　　“看你的舌苔，舌头中间的裂纹已经没有了，阴虚症状大大减少。脉象来说，肝肾脉也滋补起来了，后续维持住，便可以停药了。” 　　听到可以停药，胡栀栀应该是开心的，但是想着进组拍摄，后面可不一定能定时吃饭睡觉。胡栀栀说了自己的担忧，想了想，程白术说：“那等会儿给你开的中药，你直接磨成细粉，每日三次冲服。” 　　胡栀栀连连点头，只要程医生还管她，还给她开药便好。 　　以刚刚的状态来看，胡栀栀现在稍微小跑或者快走还是会有喘的症状是肺气虚，四肢依旧瘦弱，肌肉纤细单薄，这是脾气虚。面色偏于苍白，缺少血色。唇色发白，指甲血色不足，头发发根处还是有些黄，不够黑。舌淡苔薄，脉细弱，这都是气血不足之症。作为后续长久的调理方，以补脾胃、益肺气为主，这样方子便出来了，以参苓白术散打底。考虑胡栀栀肝郁及肝阴亏虚将将好转，后续饮食睡眠等不能保证规律，避免后续卷土重来，再加两味药，柴胡和郁金，用以疏肝，保持肝气畅达即可。 　　开方结束后，程白术让胡栀栀去结算。然而，胡栀栀却说：“程医生，这次的中药还没吃完，那中医美容能现在用上吗？我怕后续进组了就来不及了。” 　　程白术点头同意了，其实这事儿是他忘了，这个周末过得格外充实，导致他忘记胡栀栀是靠脸吃饭的职业。于是，程白术再次开药，白芷、薏仁、白僵蚕、白附子、滑石粉……开完药，程白术交代胡栀栀，让她这个要自己提回去，再加一斤绿豆，一同研末成细粉。使用时，加水、加蜂蜜、加牛奶都可，当成面膜外敷，第二日出门做好防晒即可。 　　看到滑石粉，胡栀栀好奇地问道：“程医生，不是说滑石粉致癌吗？这个加到面膜成分里有没有影响？” 　　“滑石粉外用祛湿敛疮，哪里能致癌？致癌的是石棉粉，市面上有些商家为了降低成本，把纯滑石粉替换成滑石粉和石棉粉掺半，这才会致癌。” 　　“哦！原来是不良商家搞得鬼！” 　　“你们常用的止痒药品炉甘石洗剂里面就有加滑石粉，摇匀涂抹后会形成一层保护膜。正规医院的滑石粉你不必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外面药店的反而不好说。” 　　胡栀栀美滋滋点头，程白术明确交代：“这些都是外物，有促进效果，但你若想要效果好，必须建立在你身体健康状态不错的前提。一边熬夜，一边敷面膜，还想皮肤好，是諵砜不可取的。”那是医美的范畴，只是哪怕医美，也只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身体才是根本，想要花儿开的鲜艳妍丽，没有好的根茎怎么可能？ 　　结算完，胡栀栀再次回到诊室，表明自己想要针灸，这次体验中医针灸美容。程白术笑道：“别的人恨不得不扎针，你倒是上赶着。” 　　胡栀栀一点也不以为意，“那扎了没效果，可不就会怕吗？程医生妙手神针，哪里会怕？要不是您不允许，我怕是天天来报道。” 　　程白术摇头道：“你病情本就不严重，没必要天天来，这不是浪费钱吗？” 　　“啊！”胡栀栀低呼，“原来程医生你是担心我浪费钱吗？哎呀，早知道，我就天天来了，哪里是没必要？我后续进组一去就是三四个月，这期间，我真的担心我身体会出问题，毕竟我前面底子这么差。还有，谁会嫌身体不够好的？” 　　程白术有些无奈，便说：“你的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虚弱，罢了，也随你，不需要调理身体，便给你扎美容针如何？” 　　胡栀栀更加开心，说：“程医生，您放心，接下来我在离京之前，肯定天天来报道！”也就每天一小时时间，挤挤还是有的。 　　她心里还琢磨着，进组以后也不是一点时间都没有。要是赶上休息，说不定还能回来找程医生扎扎针。可惜了，要是程医生做剧组医生，她就可以天天找程医生治疗了。不对，程医生做个剧组医生，太过屈才了。 　　胡栀栀和程白术都准备好了，这时实习生在边上凑上来，不好意思地问道：“程老师，胡小姐，请问这次针灸美容我能记录一下吗？”实习生想了想，说，“用视频的形式。” 　　这个实习生周一才到位，是个女生，名叫周琴儿，和程白术同样是粤府人，为人更加腼腆害羞。昨日程白术提前离开去会诊，这实习生却是守在诊室里，给偶有游荡来的病人解释。周琴儿是个认真细心，内敛柔和的女孩子。以她的性格，若非这次讲的是中医美容，可能她还不敢开口。终究是爱美之心超过害羞，周琴儿给胡栀栀解释道：“胡小姐，我并不是故意泄露你的隐私。而是针灸效果和医生的行针手法关系极大。你放心，有露脸时，我会给你打码的。” 　　脸皮非常厚的胡栀栀无所畏惧，点头同意了。小女生是是要回去学习的，并不是搞有的没的，给医学献身做教学案例也非常不错。 　　周琴儿连忙感谢胡栀栀，胡栀栀笑嘻嘻地捏了一把周琴儿的脸颊，说道：“你可是未来的大医生，好好努力。” 　　周琴儿捂住脸颊，面色涨的通红，既感动又不知所措。 　　程白术打断了胡栀栀调//戏周琴儿的举动，周琴儿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再继续下去，怕是该羞愤了。周琴儿打开手机录像模式，程白术首先下的双侧合谷，直接问周琴儿，“为什么要扎这个穴位？” 　　周琴儿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面口合谷收，是因为所有面部疾病都可经合谷治疗吗？” 　　“这是其一。其二，《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有言：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35岁之后，最先出现衰老的是阳明脉，手阳明大肠经和足阳明胃经都有经过面部。阳明脉衰，气血上达不了面部，就开始出现面部焦黄长斑。而合谷是手阳明的原穴，原穴是经络经气经过和留止的穴位，补合谷，有助于补阳明脉。其三，阳明经为多气多血之脉，气血多集中在阳明经上，补合谷就等同于补气血。” 　　周琴儿和胡栀栀恍然点头，简简单单一个穴位，背后竟蕴含了如此多医理。 　　“同理，补阳明经气血，还可以选择双侧足三里。足三里属多气多血的足阳明胃经，既是胃经五腧穴之一的合穴，也是胃的下合穴。下合穴是指六腑之气下合于足三阳的穴位，既可调胃，又可理气血，这才是足三里被列为保健大穴的原因。” 　　周琴儿低声说道：“谢谢老师讲解！”周琴儿拿着手机的手非常稳，画面没有丝毫抖动。 　　“针灸美容，你可以理解为调动补益气血，使气血旺盛，上达面部经络。前面四针想要补益气血，还不够，而这最后一针，就是让补法达到极致。” 　　话音刚落，程白术便针下关元穴。 　　而这关元穴的选针却并非是三寸，而是一点五针，破皮后进针也不过才进一寸。周琴儿正想询问在腹部肌肉脂肪相对丰厚的地方，一点五寸只进一寸会不会太短，没有针感。这时，程白术却稍稍提针，针尖没有出皮，随后快速进针又缓慢出针，如此反复。 　　“真暖啊！”及至第八次，胡栀栀只觉得腹部一股热流流向全身，浑身仿佛泡在热水中，舒服得喟叹出声。 　　于是，再行针一次后，程白术便立刻收手，不再行针。 　　周琴儿张口结舌，震惊地看着胡栀栀。 　　胡栀栀见状，便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的脸色”周琴儿有些磕巴地说，“你现在的脸色红润，非常好看！” 　　说罢，周琴儿用胡栀栀的手机，打开她的前置摄像头，还特意把美颜功能全部关闭，放在胡栀栀面前让她看。胡栀栀看着屏幕上，面若春花、艳若桃李的女子也惊呆了，天啊！这个人是她吗？两颊上淡淡的粉，唇色不点而朱，简直比最好的腮红和口红还要自然称人。 　　这下子对医学半懂不懂的胡栀栀和知道一点但临床没用过的周琴儿，两人双双看向程白术，眼里放光。周琴儿直接问道：“请问程老师，您刚刚用的什么针法？” 　　“补法烧山火。九为极数为一度，若是病人没有感觉，一度与一度之间要间隔几秒。” 　　周琴儿又问胡栀栀，“胡小姐，你个人感觉是什么？” 　　“暖，很暖。”胡栀栀想了想，说道，“感觉我在泡温泉般，手脚都暖起来了，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周琴儿若有所思，心想，原本是想全脸打码的，看来现在只能给眼睛打马赛克。面部这么明显的变化，可不能漏掉。她又在心里保佑，希望刚刚手没有抖，拍摄没有受到影响。 　　这次留针，足足留了一个小时。每隔二十分钟，程白术便来行针一次，每次行针都能让胡栀栀感觉到全身暖意，待到结束前，胡栀栀已经热到有些出汗了。 　　起针后，胡栀栀连忙给自己来了个自拍三连，还是没有美颜磨皮的那种！天啊，这等美容针法，可惜知道得晚了，不然高低得要每天来报道！这不比做医美好？连带着还能调理身体、大补元气！ 　　胡栀栀赞叹地说道：“程医生，您医术是真的太厉害了。我原以为针灸美容是扎脸上，可谁知您一针都没有扎在脸上，效果依旧如此明显。”针灸美容的坑她不是没趟过，脸上扎成刺猬了，痛苦得不行，可效果寥寥。原来不是中医美容不行，是医生不行！ 　　离开后，胡栀栀回到自己的住处，助理见到她，都惊呼道：“栀啊，你这是去做了什么医美？这效果太过立竿见影了吧？” 　　摸着脸颊，发现针灸效果持续了六个小时的胡栀栀当场就把美容面膜粉给安排好。要不是实在太晚，睡眠比敷面膜重要，她如何也要尝试尝试再说。 　　含恨睡觉的胡栀栀第二天也没能再去找程白术做个针灸美容，因为她需要提前一天到位配合剧组安排。 　　程白术也不知道胡栀栀的郁闷，他在下午两点钟，接到了来自柏有然的消息—— 　　温叔叔醒了！ 第049章 天职 　　柏有然：【温叔叔醒了！】 　　柏有然见程白术没有回复, 一看时间，是两点，心想, 程医生大概是在午休。他便强忍激动没有给程白术打电话，他连忙问温宇, 他父亲现在是什么情况, 稍后程医生问起来他也有得好说。后面, 他又觉得算了，这等好消息，合该为人子的温宇来报告。 　　待到程白术主动询问情况，已经到了两点半。柏有然确定过后，直接打电话过去，转交给温宇让其与程白术直接沟通。 　　“程医生, 我爸爸两点多醒了。”这一天来他提心吊胆, 既怕父亲醒过来他没发现，又怕父亲没有在一天之内醒来。在最后的三四个小时内，他父亲终于有动静了。他与母亲喜极而泣，一瞬间, 这个家庭充满了希望。程医生可是说了, 一天之内醒，治疗率能到八成。 　　“现在什么状态？”程白术的声音依旧冷静自持，让温宇的激动也跟着沉淀下来。 　　“我爸爸现在有睁开眼, 对我和妈妈有反应, 但是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程白术沉思几秒，又问：“你们的话语, 你父亲能不能作出相应回答？” 　　“不行。” 　　温宇有些沮丧，父亲对他的话确实没什么反应, 睁开眼只是单纯喜欢看着他。 　　“好，我下午再去一趟开个药。” 　　“好的好的，程医生，我去接您。” 　　总不能程医生来会诊，还要倒贴车马费吧？ 　　现在的病人量慢慢上来了，程白术忙了两个小时，后续依旧让护士帮忙截止挂号后，便与温宇一同离开。 　　到ICU时，程白术能感觉不少目光在注视他，带着好奇，带着探寻。程白术扫过去一眼，这些目光又和触电一般收了回去。温宇低声给程白术说：“程医生，他们大概是知道我爸爸醒了，正激动着呢。” 　　这不是废话吗，这么大的反转，是个人都有点好奇心的。昨天独立病房那护士回去后可是大吹特吹，什么扎了针，眼睛会流泪，什么没人碰针，针还能自己动。这说得和科幻片差不多了，他们自己也忍不住猜测一下，他扎针是碰到哪根神经了，不然怎么会促使流泪和自己动？是三叉神经，还是泪腺神经？ 　　今天这人一来，还真的和那护士说的一样，年轻俊美，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眼中滤镜的原因，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挺沉稳的，没有特别跳脱。这样的气质，他们只在他们科的天才医生韩以君身上看到过。 　　“是那颗安宫牛黄丸的作用。”程白术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毕竟十万一颗。 　　温宇笑笑不说话，心里却不认同，难道程医生那手神针就没用了？ 　　这一次依旧是来独立病房，里面等着的护士却不是昨天那个。 　　这护士主动上前解释道：“今天由我值班，昨天的阿梅护士她今日休息。”今天的护士可不是普通的护士，白色帽子上带有一条杠，是ICU的护士长。 　　然而，休息的阿梅护士正被压在注射室里掰安剖瓶，待到大局已定才被放出来。 　　程白术上前查看温父的状态，温父确实已经睁开眼睛了，却也仅仅是睁开眼睛。他会有简单的追人追物能力，但这是本能。对于疼痛的刺激会有反应，但是现在他的对话理解能力基本为零。没有刺激后，又再次合上眼睛，等待下一次刺激。简单来说，就是从浅昏迷变成昏睡，意识障碍稍微轻一些，不算医学意义的“醒过来”。 　　温宇紧张地等待程白术的回复，程白术说：“现在你父亲有好转，从浅昏迷到昏睡了，但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随后，程白术又问护士长：“这病人的排便情况如何？” 　　护士长翻了翻护理记录，说道：“因长期未进食，自住院以来都没有排便。尿量正常，尿袋里每日容量都有1000-1200ml。” 　　“今天睁眼之后，还有做头颅检查吗？” 　　温宇回答：“有的，两点半做了加急头颅MRI，报告三点出来了，出血灶没有扩大，但也没有吸收。” 　　温父现在依旧意识不清，依旧是大脑里有瘀血蒙蔽。右侧手脚依旧拘急僵硬，肌张力偏高，血压今日又稍稍高了起来，到145/88mmHg，这是肝阳上亢、肝风内动。大便长期未解，兼有腑实，舌苔黄而厚腻，脉弦数，身体依旧有热。 　　程白术心里琢磨着，待到人完全清醒了，大概平肝潜阳、镇肝熄风和清热泄腑的药少不了。只是现在人依旧没醒，要继续醒脑开窍才行。昨日的安宫牛黄丸已经不对症了，今日依旧有热有瘀，却没有到神昏的地步。 　　确定温宇现在还有一定的经济能力，程白术掏出处方笺，开的是活血通络的通窍活血汤。方里用的红花、桃仁、赤芍、川芎、麝香，这方里特殊便特殊在，用的需得是西红花，只有西藏的红花才能入脑活脑内瘀血。普通的红花活的是四肢躯干的血，但这西红花别的没有，就是贵，非常贵，就国药馆的价格一克七十，入药如何也要15克，这便去了一千。这方里还有更贵的麝香，麝香芳香走窜，无所不到，这药可携带诸药之药性前往脑部。而这药的零售单位是0.1克，每0.1克五百元，一剂药要0.15克，这又去了小一千。其他的生姜、老葱散达升腾，通调血络，夹带津气。大枣是用以缓和药效，缓和脉络之急，无活血之用却可助血行。最后煎药不得用水，得用黄酒来煎，煎煮后，酒精挥发，其行血活血之功可行药势。通看全方，将活血行血发挥到了极致。 　　想了想，程白术又写了一张方，将西红花替换成普通的红花，只不过药量直接翻倍至30克。他又将麝香替换成冰片，同样有开窍醒神作用，效果却弱了不止一半。为了入脑活血，还加了些石菖蒲等芳香开窍药。奈何前者开药只要用三天，这替换之后却是要七天药量。 　　两张单子上都将煎服法写好，他交给温宇，说道：“依旧去国药馆配药，这两张方都可以，一张比较贵，但是效果好。另一张便宜些，效果也还可以。” 　　温宇接过后一看，一张三天，一张七天。这还用说？昨天十万都掏了，还差这一点不成？他让母亲去买药，却只给了第一张三天剂量的方。温母到了才知道，就是这药，不仅要从国药馆里买，还要从距离国药馆一里地外的菜市场里买。 　　菜市场买菜小哥听温母是来买葱姜黄酒回去治病时都惊讶了一下，认真的吗？后面想想，对中医来说，生姜可不就是一味中药吗？大概大葱和黄酒也是如此吧。 　　买完葱姜黄酒后，温母又急匆匆赶往国药馆。这药的煎法特殊，温母只能交予专业人士来做。她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待，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国药馆员工闲聊。 　　国药馆员工正给温母开小灶煎药，昨日温母直接来买走一颗价值十万的安宫牛黄丸，轰动全馆。国药馆里一等一的贵药，已经在库房里躺了十来年了，竟然也有卖出的一天？他们这一个月的业绩已经不愁了，结果今日对方又来抓药，单子里也都是一等一的贵药，三剂药抓下来已经小一万了。这煎服法特殊，处方笺上直接写明代煎，对于大主顾，他们直接给免除了代煎费用。嘿嘿，以一己之力帮助他们完成KPI指标的大主顾不得有些特殊待遇？ 　　看着药单，知道这是程白术开的，国药馆员工说道：“程医生可还真是厉害，上次开了穿山甲回去，也是只开了三天。”员工他不会开方，却因抓的多了，会看方。急性药烈性药特殊作用药，程白术只开三天，当真拿捏得稳准狠。加之这药昂贵，更是用药精准。 　　温母看着插电煎药壶里翻滚的药，闻着鼻尖浓烈的黄酒香，勉强压住内心的焦躁，问道：“程白术医生？他很厉害吗？” 　　员工笑道：“你们不学中医，倒是难得能读准他的名字。自然厉害的，院内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正式医生，能不厉害吗？” 　　“这请人家来看病，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读不对，这多失礼啊？”温母难得提起点兴趣，问道：“能和我说说吗？我刚到燕京，还都照顾我老伴儿去了。这程医生还是我儿子和他朋友帮忙请过来的。” 　　她原以为程白术一个年纪轻轻，嘴上没毛的，并不靠谱。昨日她同意请中医，不过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她已经在老家买好墓地了。这进了ICU的，就鲜少能出去的，其他家属已经目送许多家属悲痛欲绝地离开，几天渲染，她内心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员工则说：“那你这儿子和他朋友还挺厉害的，慧眼识珠。”完了，还给温母讲了一遍当初入院考核时，识破人贩子，并因此迁出一宗大案的丰功伟绩。 　　温母恍然，这个案例她还记得，当时全国轰动，各省份都能逮到他们的据点。川省也不例外，为此，省领导下了死命令肃正风气，进行严打。原来最初竟是因为程白术医生？ 　　见温母稍微有点精气神，知道对方丈夫正重病在身，员工便说了几个程白术的病例，无一不是痊愈离开。温母眼里的亮光愈甚，莫欺少年穷，这医生看的是医术，又不是年龄。而且今日老伴儿不就睁开眼了吗？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不懂？！ 　　煎药花了将近一小时，代煎员工将药渣滤过后，再将麝香加入煮沸后才倒出分装。他交代道：“药液晾凉以后记得要放冰箱冷藏，我们以酒代水的煎药方式较少，暂时还不确定放置久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有可能会出现药液发酸、涨袋等，尽量早些喝完。”里面这么贵的药，结果出问题不能喝，就太可惜了！ 　　温母接过药，连连点头，“这三天必定按照医嘱服用。” 　　而另一头，程白术见温父十指指尖还有针孔，便不再扎手，转而给温父的十足趾尖点刺放血。动作飞快，待到温父要反应已经结束了。想起阿梅的说法，今天的护士长忍住惊呼感染截肢的冲动，主动在程白术放血结束后认真消毒。 　　十指尖是十宣，而十足趾尖是气端穴，同为经外奇穴，却都有开窍苏厥的急救作用。程父如今这种意识障碍的状态，和昏迷也没什么区别。 　　而今日的针灸选穴却是与昨天相同。 　　双侧内关，一寸针稍稍进深一些，直接透刺外关。许是针感过于强烈，温父醒来，张开眼睛，想要挥手打开程白术，却被温宇及护士一人一边按住。人家护士是女士，温宇让对方按的是温父拘急无力的右侧肢体，他按住温父格外有力的左侧手臂。 　　固定住温父的头部，直接快速进针人中，并捻针。不到片刻，温父眼眶湿润，眼泪划过鬓角。他张着嘴，喘着諵砜粗气，却发不出声。眼睛里的神光忽隐忽现，似醒未醒，最后归于没有焦点的虚无。 　　最后一针是右侧的三阴交，以补法为主，待到温父脚控制不住抽动三次，程白术才停下行针的手。 　　今天的护士长真的看见了阿梅所描述的场景，仅仅靠针灸，就能让病人流泪。还看到了在她认知中，堪称神迹的一幕，双手内关穴未有行针触碰便开始抖动，幅度既轻又小，却是非常清晰坚定。哪怕知道了，真正见到前，还是抱有怀疑，如今当真心服口服。见过这幅场景，便不会有人怀疑中医为什么能在神州大地上传承几千年。 　　待到药液送到，程白术便起针喂药。 　　离开前，程白术交代道：“一天两包即可。” 　　护士长同样问道：“那我们医护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吗？” 　　“因为这药行血活血之功强，服药后，血压会有所升高，但不必惊慌，药力上行到达脑部后会活血化瘀，而不是再次出血，造成更大损伤。是否提高降压药用量都可，不必过于纠结血压问题。” 　　护士长看了看温父，又看了看程白术，内心的犹豫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位年轻的中医师，现中西医对立如此明显，你…… 　　似乎是看明白了护士长内心的犹豫，程白术似是意有所指地说道：“治好病人是我们的天职。” 第050章 批准 　　及至周四, 温父已经接受连续四天的大醒脑针法，连续三天的鼻饲中药液，从脉象上来说, 平和不少，意识已经开始慢慢苏醒。只不过他从来没有遇见过, 便扎的都是大醒脑针法。待日后温父全日处于清醒状态, 就可以大醒脑针法与小醒脑针法交替使用。 　　唯一让程白术奇怪的是, 怎么每天的护士都不一样？不是应该同一个人会更好与他对接吗？难道是大医院，护士排班都比较细致精确？ 　　据温宇所说，目前温父神志苏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初的五分钟，到周四的半天时间。程白术周四扎完针，确定针灸后的温父意识恢复了，眼里的眸光微弱却存在, 不像之前明明灭灭。针灸结束后, 程白术对温宇说道：“你父亲已经清醒过来，本次会诊结束。” 　　听到这话，温宇内心一急，连忙说道：“可是后续的偏瘫等后遗症该如何？”清醒能认人, 这不过是最低标准。作为家属, 肯定是希望这中风后能恢复个七七八八，不说和正常人无异，但至少生活可以自理。 　　程白术诧异道：“那自然是等你们出院后, 再行康复。”他这一次来会诊, 也是因为病人病情危重，一个不小心便是命丧黄泉, 现在人救回来了，最初的目标已达到。剩下的自然是要等病人出院后再细谈, 现在说为时过早了。 　　下次再见可就是小醒脑针，或者直接调理后遗症了。短短四天时间，直接开窍苏厥，程白术对这个进展还是满意的。可惜考虑病人还在住院中，暂时不适合继续开中药和针灸。只能待到病情进一步稳定再说，毕竟这可不是他执业的国医馆，是别的医院！还是西医综合医院，再继续这么会诊下去，怕是人家医院医生要有意见了。 　　温宇觉得自己魔怔了，可不是？现在可还是医院里，程医生不是本院医生，愿意来会诊四天，已经是医者仁心了。现在父亲情况逐渐好转，待到稳定出院后再去找程医生挂号也不迟。温宇心下安定下来了，程医生的坐诊医院和诊室他都知道，再不济还有柏有然这兄弟呢！ 　　结束诊疗后，程白术一出独立病房，就见一个医生站在他面前。程白术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胸牌，韩以君，是温父的主治医生。 　　“韩医生，可是有什么事？” 　　韩以君认真看着面前的程白术，就是这个人，用几根针戳一戳，加上一颗过期不知道多久的药丸和黑乎乎的汤药就能把一个人救回来。他作为管床医生，明确看着23床的头颅MRI报告一点点好转。 　　一开始在服用汤药时，23床血压直接飙到180/96mmHg，他要求温宇停中药，这副作用太大了。但是温宇拒绝，护士长竟然也在旁边帮忙敲边鼓。他很生气，问道：“万一病人的脑出血加重怎么办？”到时候就不是想不想做手术的问题，是火葬还是土葬的问题。 　　护士长说：“程医生有交代会有一定可能血压升高，可以提高降压药用量，不必担心。” 　　韩以君疑惑道：“不把血压高的直接原因解决，反而提高用药？而且他说你们就信？出事情了他能负责吗？” 　　护士长噎了一下，见过程白术的本事，是真的会不由自主被他带着走，按照他所说的做。被韩以君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做的不称职。然而，程白术确实有提及血压问题，是实打实有预测到这个问题的。这个时候停药，万一病人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无论停不停药，都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外院的专家会诊，外院医生的用药，他们需要记录到病历里，可他们只能建议，决定权还是交给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拒绝停药，说只要提高降压药用量即可。 　　第二天被推去做检查前，韩以君都是嗤之以鼻的。结果报告显示，23床并没有因为血压增高而脑出血病灶变大。韩以君不相信，对着电脑里的MRI原片比较，半天后不得不确定确实没有变大。喝中药后第二天，头部的出血灶竟然有吸收的表现。 　　韩以君一个正统现代医学出身的年轻医生，他对着病历中记录的中药方，一个一个去百度，知道主要目标是活血。脑里的出血灶勉强算是瘀血，可中药到底是怎么透过血脑屏障到达病灶的？他们用的甘露醇和呋塞米，药效还需要一定时间并且有一定折损才能起到脱水和降低颅内压的作用。而且戳几根针就能治病？那他们那么多的留置针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韩以君按着额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科主任站在韩以君身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报告和对比，说道：“有的时候，看开点，不要凡事都追根究底。” 　　韩以君有些许烦躁，回了一句，“要是什么都差不多，医学早就完蛋了。”不就是因为什么都要研究明白，研究透彻，医学才能一步一步前进，科技才能一点一点发展吗？ 　　科主任却说：“我以为你在ICU呆了一年，应该知道，我们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厉害。”科主任当初就是以救死扶伤为目标学医的，结果进了ICU，真正救活的，比盖白布送去太平间的少太多太多了，少到他一个唯物主义者都有些信道信佛了。也不单纯他，在肿瘤科的同学也是如此，听说已经往家里请了樽佛像，下班了就喜欢坐在佛像前敲木鱼。还总是给他推荐，说是敲木鱼的声音非常解压。 　　韩以君依旧坚定地认为，“这是我们的科技所限，未来必定没有不治之症。”就是二十一世纪之前，脊髓灰质炎和疟疾都是死亡率极高的疾病，现在不也是找到治疗方法了？再往前推个二十年，脑出血、脑梗死的病人死亡率高达一半，现在不也是被拉低了？ 　　科主任问：“那现在呢？”未来如何那是未来的事，现在的病人可没有未来科技的帮忙，放现在，他们就是有许多治不好，只能拖的疾病。能拖多久，就看病人家境如何，家属意愿如何。 　　说起这个，韩以君神色有些萎靡，确实，这一年来，他就是因为无法挽救病人生命，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走向死亡的终点而懊恼自责。这与他毕业时的想法不一样，想的是救人于生死，结果却是死别无数。第一个是冲击，第二个是痛苦，第三个是无奈，现在他觉得自己快要麻木了。可是这种情绪是不对的！ 　　看出韩以君思绪不对，科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我现在竟不知道，当初把你从神经内科抢过来是对还是错。” 　　韩以君说：“我调来ICU也是因为我想来。”若他不同意，科主任跳再高都没用。 　　韩以君一本正经地说这话，让科主任忍俊不禁，他说道：“我记得你去年加今年，攒了将近三个月的假期。要不我给你批，你直接休了，去缓一缓。”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天才与得力干将就这么折在心理健康上。 　　“可是科里不是缺人吗？”韩以君知道自己陷入死循环中，想的越多，反而越纠结。他同样明白自己应该好好缓一缓，可这不是科里病人多、任务重。他不好丢下他们自己去休假，科主任好几年都没有休假，副主任也连轴转了半年，没有任何假期和周末。 　　“你放心，接下来三个月正好有下级医院送来培训的ICU医生。四五个呢，如何也能转的过来。”科主任摆摆手，不以为意。他是有应对方法的，不然，他也不会这时候开口让韩以君去休息。 　　韩以君点头应下了，沉默地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屏幕里23床的报告和病历。他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中药这种大颗粒分子到底是怎么透过血脑屏障到达病灶的？药学那些废物怎么没有找出有效成分？ 　　“你要不去了解了解中医？”见韩以君依旧倔强地盯着报告，科主任有些头疼，这小天才好是好，就是太轴了，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学习对象也不用找了，就这次来会诊的程白术。国医馆在燕京也是头一等的中医医院，业内地位和我们医院差不多。” 　　说罢，也没有等韩以君回复，直接给韩以君办了学习交流的证明，让他拿着去国医馆报告。韩以君拿着证明，更加沉默了，现代医学找中医交流学习啊…… 　　科主任抬起下巴，说：“谁敢说风凉话，来和我说。”看我不怼死他。别说掉价不掉价的，他们的面子不是别人捧出来的，是自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于是，韩以君就这么站在程白术面前。 　　程白术没有得到韩以君的回答，也不急，就稍等一会。哪怕也就见过一面，他觉得韩以君不是随便消遣人的性格，他拦住他必定是有事。 　　半天，韩以君眼眸微合，淡淡的说道：“程医生，接下来三个月请多多指教。” 　　“什么？”程白术有些莫名，什么接下来三个月？一个是现代医学ICU里的好苗子，一个是传统医学医生，这能有什么交集吗？虽然他对现代医学还挺感兴趣，大学也学的不少，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现在中西医对立得有多厉害！ 　　没等他追问，身高腿长的韩以君走的挺快。 　　待到一周后的某日上班，宣传科科长尤金磊就与一科科主任兰松竹联袂而来。两人脸上带着笑意，兰松竹说道：“可以啊，白术，没想到你这外出会诊一趟，还能给我们那带来点惊喜。” 　　尤金磊同样说道：“可不是，社交能力这般厉害，几天会诊时间还能交个朋友。你可是为我们中医药的推广宣传贡献了巨大力量。” 　　“？？？” 　　051:敲定 第051章 敲定 　　尤金磊和兰松竹二人来时, 程白术正和克林顿远程讨论嘟嘟的康复方案。克林顿那边正慷慨激昂地表示这两周时间，嘟嘟都运动发育飞快，即将接近同龄人的水平。程白术连连点头, 确实如此，每天里嘟嘟来诊疗, 都是肉眼可见的进步。 　　于是, 程白术便说：“不错, 明朗的康复方案可以调整了。” 　　闻言，克林顿一下子全神贯注起来。他也不是找程白术闲话家常来着，不就是为了试探程白术的意思吗？“现在可以把运动去掉，改成智力康复了？” 　　程白术点头，想起克林顿看不见，便说：“是的, 运动可以改成家庭康复, 把作业或者言语提上来。如何制定康复方案，自然是由你说了算。” 　　“一言为定！”克林顿就只有这四个字说得字正腔圆，流利快速。 　　“我的要求就不是能让秦明朗太累，强度需要控制。” 　　“知道。”就这短短两周时间比前面一个月的进度还快, 他被迫知道哪个更适合秦明朗的。因着秦明朗的进步, 他们最近还特意给找了十个小孩，分成两组，一组是降低康复强度, 一组是正常的康复强度, 然而这两组的进度没有秦明朗这么明显，甚至康复强度低的, 进度还没有康复强度大的来得快。 　　这个发现让克林顿稍稍有些安慰，原来并不是他的理论出错。康复确实需要大剂量的训练来打基础, 秦明朗才是真正特殊的那个，而他特殊的原因则是因为程白术。 　　这差距大得离谱，团队里的人同样动摇，最后讨论了将近两周，才拟定了对照组和实验组。 　　这两组之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是否有中医介入，这个实验组和对照组与以往的试验分组完全不一样。按照严谨的实验思路走，应该是两组都是一样的严重程度，一样的康复项目，实验组会增加同一个方的中药治疗。这样才对。但是程白术说不可能，千人千方，统方效果并不会特别好。 　　首先，这各分型病因病机就不一样。五迟五软的病因病机太多了，为了让克林顿理解，程白术举了个例子。有的患儿脾虚为主，外在表现是肌肉纤细，皮包骨，这种要以健脾益胃为主。有的患儿肌张力偏高，手足拘挛，这种要以清肝养阴为主。有的患儿发育迟缓，大脑发育同样不足，这种要以补肾填精为主。 　　五迟五软的病太大了，和痔疮不一样，痔疮的病因病机多考虑气虚不纳，只要补气即可。这里面的中医专业术语太多了，多到克林顿有些整不明白。FDA做实验都没这么复杂的！算了，克林顿放弃尝试去理解华国的传统医学。太抽象，太离谱了！身为华国人的于漫云都听不懂，他这个华国话都讲不清楚的外国人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克林顿自觉自己这个“自取其辱”还用的非常准确到位，心想，华语又进步了一点点。转头，克林顿便召集团队讨论这个实验组和对照组应该怎么设置。这让他放弃论文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他更加努力。 　　如果两组都是一样的康复量同样不行，因为程白术明确说了，过大的康复强度反而会影响进度，这个结果也在秦明朗身上得到验证。如果是过低的康复强度，对照组的进步必定微乎其微，后续发论文，也会被质疑专业性。克林顿不会做出这般自砸招牌的举动，那到底该如何做呢？ 　　整整两周时间，克林顿做了个离谱的决定，对照组使用传统康复概念，即大量的康复训练堆叠，使肌肉形成记忆。而实验组则是按照程白术的理念想法走，中药配合康复，且康复强度低于现在康复界的认知。 　　主要的笔杆子于漫云、艾娃和小田中泽强烈反对，这明显违背了实验设计的制定原则，即控制变量原则。克林顿这么做，变量太大了，根本没有办法作对比。这论文还如何写？哪怕强行写出来了，其他人也是不会承认他们的结果的。 　　克林顿说：“这般设定，是为了对比传统康复和中医介入之后康复的进度。比起相对对照，更像是自身对照。对比对象是自己，而不是互相对照。”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搞自身对照。然而自身对照就是最不准确的因素，人与人之间是有个体差异的。而且他们团队上上下下也就十来人，两组患儿哪怕扩招一些，加起来也就二十人，这个样本量也太少了，太具有随机性和偶然性了。他设置实验也有多年，自然知道他这个实验会被抨击缺乏科学的严谨性和可重复性。 　　克林顿私底下头疼不已，珍贵的金色发丝都掉了几根。虽然他不是腐国那一群秃子，但是在腐国呆了几年，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发顶。要不是程白术净给他出难题，他也不至于如此！ 　　最后，克林顿让于漫云直接跟着实验组小孩去找程白术开药，顺便记录程白术的开方思路。 　　于漫云死鱼眼地看着克林顿，有些痛苦地说道：“克林顿先生，您不能因为我是华国人，就觉得我能听懂理解中医的内容。”她学的也是现代医学啊，她同样理解不了中医。程医生虽然说的也是华国语，每个字都认得，但这组合起来她就不认得了啊！ 　　克林顿更加无奈，说：“那你觉得谁合适？”示意让于漫云看看与会人群。 　　于漫云环视一周，其他同事都用无比信任依赖的眼神看着她。于漫云更加痛苦了，比起外国人，她这个土生土长华国人居然是最适合的那个…… 　　克林顿说：“接下来你只要负责实验组这十人的中医治疗统计归纳便好，言语训练的工作交接给艾娃。” 　　艾娃同情地看着于漫云，对她说：“你放心，下班了姐姐带你去放松。”艾娃作为夜//店小公主，自然是懂得如何快乐地玩。她决定带于漫云见见世面，免得以后被骗。 　　克林顿也知道自己太过欺负人了，便道：“放心，后面奖金翻倍。” 　　于漫云一下子就精神了，行吧，至少钱管够。 　　待到实验方案大致拟定，克林顿就来找程白术了，毕竟中药治疗可只有他会。克林顿有些无奈地想，华国的中医没有诊疗常规，换个医生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样的效果。这要是没有，会不会被专家评审打回来？然而，这也不是现阶段担心的事。 　　“后续，我打算做实验，实验组是以你中医为主，我们康复辅助配合，想看看这样效果如何，是否具有普适性。” 　　程白术没想到克林顿还这般执着，反复确定克林顿的方案，发现对方已经思考了无数可能，甚至连论文被否认，实验付诸流水的可能都想到了。 　　克林顿无所谓地说道：“我只不过好奇，如果有用，这对所有的儿童都是好事。”论文能成自是最好，不成他也不靠这个吃饭。说是这么说，克林顿有些懊恼，这同意程白术写论文一事根本就是错的，不应该答应的。 　　果然，为医者都有一种信念感。程白术说：“你已思虑周全，我自当奉陪。” 　　克林顿精神一振，笑道：“你答应就好。”科学的进步不就是伴随失败吗？失败的多了，排除的可能性便多了，剩下的正确答案越发无处可藏。医学与科学都是严谨的学科，那这个中医到底严不严谨，科不科学…… 　　两人就实验细节稍微细讲，没一会儿尤金磊和兰松竹便一同前来。克林顿透过电话，听到程白术正在与人交流，便直接说：“你那边先忙，我们后续再细说。” 　　程白术应下了，便挂断会议模式。然后，他转头问两人，“你们……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出去会诊还交了朋友？温宇属于病人家属，应该不算，那他的朋友是从哪里来的？两人还这么开心，明显是件好事。 　　兰松竹面露疑惑，“你上周不是去和谐医院会诊去了吗？” 　　“对的。” 　　“你不认识韩以君？” 　　“认识。”只是这个和韩以君有什么关系？ 　　“这就对了，你与韩以君成为朋友，是件好事。只是没想到你挥锄头功夫这般强，还能把他挖来。” 　　“？？？”程白术一头疑问，他和韩以君就见了两面，说话不超过十句，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了？另外韩以君是西医的，挖来是挖来国医馆？西医来他们这里干什么，批判他们的无菌观念吗？ 　　兰松竹见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说：“和谐医院那边递过来交流申请，说是派韩以君来你这里进行中西医交流。韩以君没有和你说？” 　　“……”他和韩以君都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怎么说，意念通知吗？ 　　兰松竹知道了，也不以为意，说：“没关系，别人也不知道，你和韩以君现在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转头，她对尤金磊说：“两人的友谊你在宣传文上可以重点交代一下，在白术会诊一事上，轻描淡写一点，写得多还以为我们在怀疑和谐医院的医术。” 　　尤金磊连连点头，说：“会的，两人直接在故宫、圆明园等地结伴同游，诉说对未来对职业的成长规划。摒弃中西医的门户之见，创下一时佳话。” 　　两人就这么直接在程白术面前说起公众号宣传文该怎么写得煽情感动，恨不得写写两人竹马竹马一同长大，可惜一个粤府人，一个京市人。不能写竹马，那可以写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兰松竹离开前，她对程白术说：“你不用太过担心，和谐那边说你和韩以君是好朋友，你们便是好朋友。” 第052章 照海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 韩以君穿着白大褂进入诊室，坐在他身边的时候，程白术还有些恍然。这段时间, 全燕京人都知道和谐医院里著名的天才医生韩以君和国医馆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医生程白术是好朋友！ 　　程白术微信都快炸了，每天都有人拿着倆医院的公众号宣传文来问他。这消息远在羊城的妹妹都收到了, 还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社交这么厉害, 还能跨行业交友。”这中西医的区别，比喜马拉雅山和索马里海沟的海拔差距还大。 　　程白术说：“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之后，程青黛一下子就知道程白术什么意思了，不客气地笑完后，说道：“那你放心，大概是两个医院之间有什么打算吧, 只是你层次太低了不了解而已。” 　　程白术估摸着也是如此, 便没有过多追究。 　　见到韩以君，他深觉对方也是此次事件受害者，便说：“也辛苦你跑一趟了。”为了这个事，还特意跑来他这里呆三个月。 　　韩以君愣了一下, 说：“没事, 是我自己申请的。” 　　“啊？” 　　韩以君认真地给程白术解释，毕竟接下来要相处三个月，韩以君觉得隐瞒欺骗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我心理上有些小问题, 科主任特地批假让我休息的。他觉得可以让我来了解了解中医，日后说不得可以提高ICU的生存率。”韩以君在国外读的本硕博, 并不认为心理疾病有什么可避讳的，一样的看医生, 一样的修养便好。 　　韩以君说的坦然，程白术也不多揣测，临床医生心理科算是每个医院必备的后勤保障。程白术心想，这日后可能要朝夕共处三个月，同样是有什么话还是早些讲明白。要是韩以君是个不相信中医的，那接下来三个月彼此可能都比较痛苦。 　　“现如今有非常多的人觉得中医是不科学的，你是如何看待中医的？” 　　“存在即合理，能在过去几千年传承下来，必不是什么徒有虚名之辈。”韩以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需要为我諵砜狭隘的认知而道歉，我一直以为中医只能调理慢性病和预防用药，并不能救急病重病。” 　　程白术重新审视了一下身边这个沉默冷静的男性，目光带着些许忧郁，但更多的还是坚定。这样的人不管到哪行哪业，也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程白术说：“你的目标是济世救人，现代医学的急救能力及手术水平确实是我们不能比的。” 　　“偶尔我会迷茫一下，现代医学发展到如此程度，为什么还会有治不好的病。”韩以君说，“为什么越是深入，我便越是怀疑现代医学。” 　　很多药都不能停，一停就复发，那这算治好吗？就像最简单的高血压高血糖，每天一颗药，似乎很简单，可韩以君往往在犹豫，为什么没有药能一颗解决高血压高血糖，再也不用吃药？这不是才是治愈的标准吗？ 　　以往的老师学长都劝韩以君不要过于钻牛角尖，这是药学那群蠢货的范围，他们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用现有的药物进行治疗或者控制病情，有药就治，没药就找找药物的副作用，或者特殊作用。于是，现代医学届已经整理出一份超说明书使用药物名单，即药品说明书上没有标注写明，但是在临床使用过程中发现的作用，像是阿司匹林治疗妊娠期高血压。他们的心态非常平稳，能治治，不能治就让病人换医生，说不定别人能治。实在不行，抗生素、激素和手术总有一个可以用的。还不行，那就是病人命有此劫，看他有没有给耶稣贿赂走后门了。 　　韩以君对这种想法表示拒绝，说好的南丁格尔誓言，说好的医生誓言呢？被归为理想主义的韩以君回国后又被这治不了，那治不了给深深打击到了…… 　　程白术觉得韩以君这时的状态有点类似上辈子初出茅庐的他，以为啥都能治，结果什么都不会治，也治不好。想了想，程白术说道：“人力有穷时，不必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韩以君凝视程白术，问到：“你是否有治不好的病人？” 　　“我是人，不是神，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世界不像上个世界，莫名其妙的毒药一大堆，还有奇奇怪怪的内伤。对他而言，这个世界的疾病更好处理，也更“科学”。所以，目前他还暂时没有遇到不会治的病人。 　　程白术自觉不是做心理医生的料，也讲不出开解的话。于是，他说：“你要不要试试中医？” 　　韩以君点头，正想问程白术，是要扎哪里，治什么。便看见程白术飞快的蹲下身，直接脱了他鞋袜，在他左侧内踝下方扎了一针。第一次体会针灸，韩以君觉得很神奇，进针竟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痛。韩以君探究地看程白术调针，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针柄，前后搓动捻转，他只觉得有轻微的异样感，就是针在皮肤肌肉里动弹提插。不过片刻，韩以君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放射性触电感，从脚踝直直往上冲，过了小腿，过了大腿，过了小腹，一直往上最后停留在眼睛里。 　　韩以君忍耐性极强，没有叫出来，但是程白术却明显感觉他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便收手，不再捻转。程白术暗忖，这韩以君挺能忍的，这都能不叫出来。一抬头，就见韩以君依旧冷静自持，可面上却淌着两道泪痕。 　　程白术心下一松，能见效便好。他从桌子上抽出纸巾递给韩以君，韩以君有些诧异，一摸脸，有水迹。韩以君默默接过纸巾，默默擦脸。收拾好自己之后，他问到：“请问这个穴位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这个穴位是照海穴，归属肾经，可治抑郁症等。” 　　韩以君点头，又问：“请问是什么原理？” 　　“……”这个疑惑有点耳熟，好像克林顿也是这么问的。程白术一顿，然后又说：“中医里，肺属金，在志为悲与忧，肾属水。你这是悲忧过度，放你们那边大概是诊断为抑郁症。悲忧过度伤肺，肺气不舒，而金生水，扎肾经可以让经气流通起来，达到理顺肺气的作用。选择肾经的照海穴是因为照海通阴跷脉，阴跷在肌肉之下，阴脉所行，通贯五脏，主持诸里。简单来说，阴跷脉可以管五脏，阳跷脉可以管六腑。故而《针灸大成》有写：照海，主咽干，心悲不乐。” 　　“那我为什么会哭？”自从他三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哭了。 　　“肺气需要有一个途径疏泄，流泪是最好的方式。” 　　韩以君细细感觉了一下，却是有如释重负之感，仿佛拨云见日般清朗。韩以君静静的看着程白术，他并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他说道：“多谢。” 　　后面病人来了，程白术便忙去了，而韩以君则是继续扎着针坐在原位。一个小时后，程白术才给韩以君起了针。起针后，韩以君就跟着程白术身后，听着程白术给病人解释病情和治疗方法，有许多术语他并不懂，但他默默记下来，打算回去查清楚。 　　一时之间，大多数病人都以为韩以君是程白术诊室里新来的实习生。韩以君年轻帅气，气质沉稳，态度诚恳谦虚。韩以君也没有否认，他的身份严格来算，也的确就是个实习生。 　　诊室内气氛和谐，这时，尤金磊从门外进来，交代来由后就拿着单反就给两人来了一张照片。后续不住地找姿势摆拍，尽力营造出自然和谐的氛围。 　　半晌，尤金磊擦了擦汗，说：“好了，不用拍了，你们放松点就好了。” 　　这时，程白术和韩以君才真正放松下来。他们并非专业人士，面对摄像头还是有些不自然。尤金磊交代程白术说：“院领导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韩以君同志。” 　　程白术还没说什么，韩以君就说：“白术他很好，我也很好，不需要特别照顾。”韩以君担心在院领导的插手之下，程白术反而更难与他相处。他是来学习交流，来交朋友的，不是来做佛像被供起来的，更不是来结仇的。 　　尤金磊看了看韩以君，又看了看程白术，笑道：“很好，你们两人已经成为朋友了，我们也不担心了。”被“好朋友”的两人能不能相处好，算是院领导比较担心的事情。韩以君是和谐的天才医生，程白术还是他们医院的未来之星呢，他们也担心自己好苗苗被人欺负了。 　　临走前，尤金磊问程白术：“程医生，你对产后病有研究吗？” 　　尤金磊跑程白术诊室，算是跑得比较勤的，他有见到程白术治女性，治老人，治孩童，但是不知道程白术能不能治产后病。产后病是个比较特殊的类别，与普通妇科不同。 　　程白术说道：“产后多虚多瘀，一般是没什么问题的。” 　　尤金磊有些激动，但随后又克制住了，说：“我夫人去年国庆前在妇幼生下一女，只是这身体着实不好。现在产后将近半年了，依旧是见不得风、病痛缠身，想请您给她治疗。” 　　“中药、针灸都可以？” 　　“都可以，刚出月子，我夫人就断奶了。” 　　“去找楼上专家看过了吗？” 　　不是程白术自卑，而是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非医疗行业的人挂号都会冲着医生头衔去。尤金磊这般好的资源，不可能不去找楼上的专家教授，反而来找他这个业内无名小卒。 　　尤金磊苦笑，说道：“都没有用！” 第053章 舌尖 　　尤金磊来不及多说什么, 行政后勤的活儿一点都不少，等会儿他还有个会议。最近和谐和燕国医联合，他们的活就更多了, 尤其是他所在的宣传科。离开前，尤金磊还对程白术说道：“外院交流会定在本周末上午, 周六上午是内科交流会, 周日上午是外治交流会, 你可能需要出席一趟。韩医生也欢迎一同来观摩。”而他妻子的病情只能后续微信联系。 　　程白术应下，尤金磊说道：“正式文件大概下午就下来了，你们到时候看看就好。” 　　尤金磊离开后，韩以君问程白术：“这种交流会的目的是什么？” 　　程白术想了想，说：“大概是展示自我？” 　　韩以君知道了，这种大概就和他们西医的交流会很像, 都是王婆卖瓜的环节。不过, 程白术要去，他便也跟着去！ 　　这时，门口推进来一辆轮椅，推轮椅的人正是温宇。温宇手里还捏着挂号单, 一进来他就只看得见程白术, 说道：“程医生，我爸爸前天出院了，今天稳定好后立刻来找您做康复了。”他上网百度, 有看到一个说法, 说是中风和脑出血后的前半年是黄金康复期，过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温宇寻思着,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越早效果越好！温宇在第一天出院时就想来找程白术了, 奈何父亲身体顶不住，修养两天后才好一点。 　　程白术点点头，接过挂号单，然后一家三口就看见了坐在程白术边上的韩以君。三人大吃一惊，韩医生不是在ICU里面吗？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是三人吃惊的表情太过明显，韩以君就解释道：“我和程医生是朋友，这段时间来他这边休假来了。”现在韩以君非常坦然淡定地说他和程白术是朋友了，前面是被“好朋友”，现在确实成为好朋友了，也算是先有果再有因。 　　一家三口点点头，哦哦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西医休假是跑来中医这里，而且前面韩医生和程医生的会面好像没那么熟稔啊，但是这个话题还是揭过揭过。 　　韩以君对程白术说道：“温益民在醒来后的第三天，确定大脑没有继续出血后，就从ICU转到神经内科。” 　　温宇补充道：“是的，转到神经内科，再住院一周就办理出院了。” 　　说罢，温宇示意温母把出院小结和检查报告复印件给程医生翻看。而程白术接过来后，却没有细看出院小结，直接找了找最近的头颅MRI报告。看了一眼就直接压在边上，反而是韩以君拿过来细看。一家子也没有反对，韩以君也算是他们的主管医生，对温父的情况也是了解的。韩以君看见带药出院这一栏时，轻轻蹙眉，却没说什么。韩以君看完放下出院小结及报告之后，一侧怯怯的周琴儿才敢拿起这叠资料开始浏览。 　　这时，程白术问：“你父亲现在有什么症状？” 　　温宇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说不了话！” 　　“说不了话？” 　　“是的。”温宇说，“神经内科的医生说是因为脑内出血灶比较大，要等它慢慢吸收之后，不压迫语言中枢，就可以说话了。” 　　“连基本的发音都没有吗？”说话与发音是两个不同的量级，有人说说不了话，却能发“啊、嗯、哦”的音，有人说说不了话，那是真的连一个音都发不出。 　　温宇继续点头，说：“是的，连最基本的音节都没有。” 　　温父张开嘴巴，程白术伸手放在温父唇前，能感觉到气流，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温父面色涨红，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程白术连忙让温父不要憋气，温父现在可才刚刚出院，不要一个用力，导致脑出血加重又回去了。 　　温父恢复正常呼吸，依旧坐在轮椅里，右侧肢体僵直拘挛。温宇继续讲：“现在的问题，除了不会说话，还有右侧肢体偏瘫。” 　　程白术起身探查温父情况，掰了掰温父的手肘，有些阻力，肌张力偏高，但是上臂的肌肉却是软弱无力。右手紧紧蜷缩在一起，一动，同样肌张力偏高。右侧膝盖同样如此，然而膝盖周围的肌肉却都是松软的。 　　程白术问：“你父亲的血压怎么样？” 　　温宇想了想，说：“出院后，这两天血压都是150/90mmHg左右，都是偏高。神内的医生说，如果这一次的氢氯噻嗪控制不住血压，就要换药。”韩以君心想，应该直接上厄贝沙坦氢氯噻嗪的，明明前面氢氯噻嗪有用过。 　　又问了几个问题，程白术让温父伸舌头出来看看，温父艰难地把舌头伸出来，明显温父对身上肌肉的控制能力并不高。简简单单一个伸舌头的动作，却要花费将近半分钟时间。程白术看了看舌象，舌尖歪向左侧，而舌苔偏黄且厚腻。他让温宇把温父推近诊桌，他要细细地诊查摸脉。 　　脉象总体偏于弦数，还是需要考虑温父如今肝阳内亢，肝风内动，导致筋缩在一起，才会出现肌张力偏高的情况。阳亢化火，至子母同病，出现心气难上，不能言语。肝亢上逆，肺胃之气必定随之上逆，偶有咳嗽或者呃逆噫气。木火生风克脾土，出现脾气亏虚，已经开始有肌肉萎缩的征兆。脾虚生痰，中风痰壅，出现口眼歪斜、巅顶头痛。便秘、大便偏干秘结，舌苔黄厚，这都是体内有热的症状。 　　接过医保卡，程白术开始开药，这温父的症状也算是典型。直接上来就是镇肝熄风汤，汤如其名，清热平肝潜阳，正好适合如今血压还没压下来的温父，又能滋水涵木。再添麻子仁与酒大黄以润肠通便、通腑泻热，更好的平肝阳。 　　至于中风偏瘫后必用的补阳还五汤？现阶段温父还是以滋阴潜阳为主，待到肝阳平复，再考虑补气活血。程白术对周琴儿说道：“我们中医治的是证，不是病，不能看到有这个病就套这个方。” 　　周琴儿连连点头，韩以君若有所思，这中西医差别似乎就在这里。 　　开完药后，温宇确定自己煎效果更好，便要求自己煎。于是，程白术交代了一下煎药的流程，方里的龙骨牡蛎赭石龟板，需要先行煎煮半小时。温母和温宇两人听得认真仔细，温宇还特意开了录音笔和备忘录。 　　随后，程白术取针往温父走去。温宇纠结道：“程医生，请问我爸爸这问题这么多，应该先治哪个？” 　　程白术说：“自然是最迫切的，你父亲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说不出话这一点。” 　　中药是为了治高血压和肝风，进一步控制病情，为以后的治疗打基础。而目前危险的肝阳上亢控制住，那针灸就治疗温父的不能言语问题。 　　说罢，他便让温父张嘴，用纱布裹住手指将舌头带出口唇一点，就直接对着舌尖刺去。围观的温宇、温母及周琴儿都倒吸一口气，一点五寸的针扎进舌头，这视觉冲击非常强烈，他们无不觉得自己舌头隐隐作痛。韩以君凝神看着程白术的动作，这是利用痛感刺激恢复语言功能？不对，这是中枢性失语，大脑病变不解除，不可能会恢复。所以，出院带的西药里有螺内酯，就是避免大脑出现水肿，压迫到更多组织，出现更多的功能障碍。 　　温父自己看不见，反而不觉得害怕。温父努力控制自己的舌头，尽量不收回来，免得给程医生施针添加麻烦。可这舌头愈来愈痛，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温父想要抗拒挣扎，却又因着偏瘫无法抗争。 　　程白术细细捻针，针尖朝向舌根，依旧是慢针细捻，细针慢捻。专心致志，要把心气引过来，引过来后…… 　　慢慢的，除了痛感，温父感觉胸中一口气直直冲向喉咙，急欲释放，却又不得而出。他面色憋的狰狞扭曲，这口气哽在喉咙，越发令人难以忽略，已经让他忽略了针灸的疼痛。 　　温宇和温母提着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温父痛苦地大喊一声，“啊——” 　　两人连忙扑过去，却不敢触碰到程白术，担心影响到他的治疗。两人搭在轮椅扶手上，连连问道，“怎么了？”是太痛了吗？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反而是韩以君这个局外人，说道：“他可以发音了。” 　　被韩以君一提醒，温宇和温母反应过来，是啊！父亲/老伴儿能发音了。两人急忙看向程白术，程白术也先不管他们，直接取出针。舌体血管丰富，温父稍稍有点出血。程白术让温宇找个纸杯给温父把血吐里面，温宇下意识看了一眼，有点黑，但是量不是很大。 　　起针后取掉手上纱布，程白术让温父说两句。温父有些激动，在温宇和温母的安抚下，慢慢冷静下来。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温父，温父张张嘴，简单的啊哦嗯之后，艰涩缓慢地说：“借借……程医生。” 　　温母抱着温父喜极而泣，而温父高兴得热泪盈眶，温宇有些哽咽地说：“我爸爸现在口齿还不是很清晰，他说的是谢谢程医生。” 　　程白术点点头，表示温父虽然口齿不清，但能理解他的意思。程白术说道：“够了，今日的治疗便到这里。” 　　温宇上前一步，问道：“程医生，讲不了话的问题解决了，需要顺便给我爸爸他偏瘫的情况针灸治疗吗？” 　　程白术摇头，说：“现在不行，现阶段针灸对你爸爸是非常消耗精气神的。心开窍于舌，你父亲不能说话，是心气达不到舌，便无法言语。刚刚针舌尖，把你父亲的心气心血引上来。别看着只有这一针，但这针耗气动血非常强。这时反而不能继续针灸，针灸需要引动身体的气血，本就不足，现在再强行针灸，只会弊大于利。” 　　温宇按下内心急切，程医生才是医生，既然程医生说不能扎就不扎。于是，温宇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程医生，是我心急了。” 　　程白术拦住温宇，说：“我知道你担心父亲，没事，能做的治疗我都会做，实在做不了也不强求。一切以病人的身体为主！” 　　温宇握住程白术的手，连连表示感谢程医生。多亏程白术，不然他早就家破人亡，阴阳两隔了。 　　一家三口来得快，离开得也快，转眼就要离开。周琴儿追上去询问，是否能够作为教学案例。柏有然有与他说过这个，说是进了医院，算是默认作为医生的教学示范和研究证明。温宇问了问父亲的意见，温父同意，因为他觉得既然作为教学案例，程医生可能会更加上心一些。 　　回家后，温宇得知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说：“爸爸，你在ICU里，也没有所谓的教学案例，程医生不也是尽心尽力吗？”甚至外院会诊，还要冒着被骂被喷的风险，真要避嫌，那不比现在还应该拒绝？ 　　温父一尬，是他小人之心了。 　　下午嘟嘟被保姆带来燕国医，一看时间，程白术嘴角便扬起笑容，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嘟嘟一进诊室，便小跑扑向程白术。程白术笑着抱住嘟嘟，与他玩飞高高的小游戏。嘟嘟开心得咯咯笑出声，完了还一定要腻在程白术怀里，抱着程白术的脖子不撒手。 　　保姆对程白术说道：“大少爷还是这般喜欢程医生。” 　　程白术说：“正常，我也算是看着嘟嘟长大的。” 　　自从嘟嘟会走会跑以后，就格外喜欢自己跑进诊室，还要程白术抱抱。哪怕程白术每天给他开苦药和针灸都依旧如此。慢慢把脾胃补起来的嘟嘟脸颊也开始红润饱满起来，乍一看没谁能看出嘟嘟是个重病过的孩童。小孩子的变化果真非常大，哪怕是一天不见都能有巨大差别。无意间慈父心态的程白术同样抱着嘟嘟不撒手，过几年嘟嘟长大了，还不一定会粘着他呢！ 　　保姆心想，这也是奇哉怪哉，这大少爷和程医生相处也太像父子了。这场景开始见怪不怪了，保姆想起出门前的事，便问道：“程医生，夫人的中药喝完了，请问还要继续开吗？” 　　程白术想起，上周吴芸顺产一子，据吴嘉德描述，产中出血少，产程顺利。产后第一天就开始喝生化汤，今天正好第一周结束。程白术便说：“没关系，不需要再开了，后续坐月子直接坐够42天，保证饮食清淡营养便够了。” 　　保姆点头应下，又拿出一份清单，说：“这个是月嫂拟出来的饮食清单，请问需要调整吗？” 　　程白术认真看了一下，说道：“只要里面把黄酒的量去掉，这时候喝酒再哺乳，产妇和婴儿都会出现醉奶的情况。” 　　“啊，原来是醉奶啊，我看小少爷成天里都安安静静地睡，还以为他好带呢。”保姆恍然大悟，说，“好的，我回去会与月嫂说的，月嫂是闽南地区的，说她们那边习俗便是黄酒炖蛋。” 　　程白术哭笑不得，行吧，各地的习俗均不同，说：“酒行气辛散的作用还是太猛了。想要活血补血，适当炖点当归便好。” 　　保姆记下，吴芸年轻底子好，加之产前产后都没有特别大的问题，自然是恢复得良好。而另一个产妇就不是如此了！ 　　送走嘟嘟后，程白术的微信“叮叮叮”地响起，一打开，是尤金磊的消息。打开一看，都是他妻子的检查报告和住院小结。 　　放大出院小结图片，程白术就有些惊诧，这产妇底子怎么这么差？ 第054章 拒绝 　　出院小结的疾病诊断证明上, 第一行写的是产程和分娩的其他特指并发症，即高龄初产。尤金磊妻子黄琳琳，去年38岁, 算得上是高龄产妇。孕前有腰椎间盘突出、纤维肌痛综合征、心脏神经官能症、子宫肌瘤和子宫内膜异位症。第一次见到纤维肌痛综合征，程白术还特地搜索了一下这个名词, 慢性肌肉骨骼疼痛, 伴随抑郁、焦虑和认知功能障碍。 　　一系列长长的诊断, 让程白术着实有些意外。 　　尤金磊在微信上简单给程白术讲了一下情况，婚前黄琳琳已经在他的介绍下，在燕国医这边调理两年多，艰难备孕成功。这孕期他妻子也是过得磕磕绊绊，虽然不加班了，但该干的活不见少。她硬是一边打保胎针, 一边喝着保胎中药, 坚持下来。 　　生下来之后，初初是产后出汗，怀孕后再也没有发作纤维肌痛，黄琳琳本身也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 便不以为意。后续慢慢从热汗变成冷汗, 一天要换十来件贴身衣物，怕风怕冷，黄琳琳觉得有些不对了。 　　42天产后检查, 就单单出门一趟, 回来她直接发烧，烧到39.5℃。被尤金磊连夜送进急诊, 吊瓶打针后才把温度给压下来。爱妻心切的尤金磊直接让妻子断奶，女儿也交给父母喂奶粉去。退烧后, 黄琳琳的汗出并没有止住，反而有些变本加厉，甚至拿干毛巾轻轻擦拭肚脐，都浑身发抖。黄琳琳这般情况，自然是不能再出门的。于是，尤金磊去请楼上教授远程问诊开方。喝了将近四个月了，这汗就硬是没有收住。这短短四个月，黄琳琳产后不仅没有胖，还掉秤掉了十来斤。 　　尤金磊也是没法子了，上面的专家已经被他厚着脸皮求过去一趟了，都不行。今日来这程白术诊室，想着说不定针灸也可以？ 　　程白术找尤金磊要了前面开的药方，尤金磊回复速度飞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接连发来十余张药单。程白术一张张看过去，这补气的，那安神的，这活血的，那敛汗的，还有一个是滋阴的、一个是补血的。 　　这基本上该尝试的方向都尝试过了，都没用？ 　　下班后，程白术与韩以君分别，韩以君回家后开始翻找中医资料。他爸爸看见吓了一跳，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 　　韩以君认真地对他爸说：“中医是我国传统医学，并不是神学。” 　　这话说完，又埋头继续翻找资料。他爸爸看韩以君这模样，也不敢多说。他只能逮着自己老婆嘀咕两句，最后不明缘由的夫妻俩决定最近多关心儿子的心理健康。 　　韩以君辛苦奋斗一晚上，进度……为零。 　　程白术直接上了尤金磊的车，跟着一路拥堵地去到他家，这一堵就是直接堵了俩小时。 　　到家后，尤金磊抱了抱女儿，就将女儿交给奶奶照顾，他则带着程白术进了一间小房间。一进房间，程白术便觉得扑面而来的热浪和逼仄。房间较小，放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和衣柜后，就只剩下一条过道。这过道还被大大小小的暖手宝、小太阳、神灯等放得满满的。尤金磊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没办法，我妻子她现在比较怕冷。” 　　程白术环视了房间，正对床铺的那扇窗户关得紧紧的，还用透明胶带把缝隙贴好。电暖气片开着，空调制暖也开着，小太阳还开着。只进来一小会儿，程白术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尤金磊同样如此。但床上的女性一头短发却是躲在被窝里，面色黧黑暗淡。她同样不好意思，却道：“能否帮忙关一下门，我觉得有风。” 　　尤金磊连忙关上房门，给双方介绍之后，程白术直接直入正题，询问情况。这仿佛打开了黄琳琳的话匣子，黄琳琳开始滔滔不绝，从怀孕前的工作压力，到怀孕分娩时的艰难。将近半小时都在讲述，程白术没有打断，单从面诊上来看，黄琳琳的肝郁症状非常严重。 　　好不容易讲完了，程白术总结一下，睡眠非常糟糕，几乎彻夜不眠。饮食勉强还可以，能吃得下，但量不大，也极易胃胀反酸。大小便暂时还行，汗出严重，孕前的纤维肌痛开始发作，全身骨节肌肉酸痛得厉害。 　　产后多血虚血瘀，加之产妇怀孕前身体便处于长期透支亏损的状态，生完之后气血亏空，症状只会变本加厉。 　　产妇这般只要有个由头，便能自由发散开来。程白术隐约知道为什么楼上教授看不好了，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最开始说是只有出汗，结果说着就成了自己睡眠非常差。一问睡眠，又变成了全身酸痛厉害。一个方里添了太多的药，药力被分散，效果自然减弱。加之病人底子极差，想要见效，药量要比常人更大些。偏偏产后又虚又瘀，药量更需斟酌。病人讲述症状讲到最后去，估计把医生绕晕了，让医生也忘记最初目的是什么。于是，便出现那十余张药方，杂七杂八什么的组方都有，却都治不好。 　　撇掉其余的症状，程白术只专注于汗出这一症。心在液为汗，这汗无法内收，心血亏耗进一步加剧。而心阴不足，则神无所养，夜间难以入眠。这时产妇汗出不止，不可立刻用敛汗之剂，敛汗已经不是靠敛汗剂能解决的。且阳随汗出，即出现畏风怕冷，只敞着门也会瑟缩。汗脱亡阳，阳亡则阴随之，故又当急补阴阳，避免阴阳俱损。 　　舌体偏干，苔薄白，还有严重的舌下络脉怒张。双手脉俱都细弱。程白术思索片刻，直接开了加参生化汤。而且人参的用量直接翻倍，下到30克，用以回阳救逆，生化汤中的炮姜同样加大剂量至15克，为的就是温中补虚。 　　写完方子，程白术交给尤金磊。尤金磊立刻致电国药馆同事帮忙抓药送药。 　　程白术这边取出随身携带的针，打算给黄琳琳针灸。黄琳琳一听要扎肚子，有些犹豫地说：“我肚子很怕冷，能不能不扎？” 　　“腹部这针扎的是巨阙，补的是心神，能帮助你睡眠和收汗的。” 　　黄琳琳依旧迟疑，而尤金磊还在外面打电话安排抓药事宜还没进来。僵持一会儿，黄琳琳说道：“要不你说扎什么穴位，我请纪教授来扎？” 　　程白术手上动作一顿，看着黄琳琳，黄琳琳神色有些躲闪。见状，程白术也不勉强，直接收起针具，病人不信他，他也没必要上赶着。 　　尤金磊打完电话，同事说给他安排加急配送，应该两小时后能到。心下一松，他重新回到房间，却敏锐地发现房间里的气氛有点生硬僵冷。他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就听程白术说道：“今天的诊疗就先这样，你夫人身体比较差，针灸还是再等一段时间。” 　　尤金磊觉得有些奇怪，却认为需要尊重医生的治疗方案，便说：“好的，程医生，我这就送您回去。” 　　安抚了妻子两句，尤金磊便将程白术送回宿舍，并连声感谢。尤金磊有些歉意，直说日后妻子稍好一些，便会亲自来求诊，而不是请医生上门。 　　程白术淡淡应了两句，也没说什么。 　　分别之后，尤金磊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程白术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他离开前妻子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待驱车归家，也已经深夜。请的保姆也已经将中药煎煮好，端到黄琳琳面前。尤金磊回来时，黄琳琳正对着药碗凝视。尤金磊问道：“药的温度合适了，怎么不喝？” 　　黄琳琳看着药碗，问尤金磊：“这个医生是谁？能不能行？” 　　这话一出，尤金磊就知道黄琳琳的意思。他的脸色慢慢拉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黄琳琳。黄琳琳被看得有些心虚，抿唇直接把中药一饮而尽。 　　尤金磊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他好不容易把医生请来家里，要知道哪怕程白术年轻，并不代表医术差，院内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正式医生，这头衔摆出去，不知道多少医院要来挖墙脚。他们确定程白术没有这想法，才又幸福又苦恼地拒绝其他医院的申请。而在半年前，因为程白术，燕国医成功和中医院牵线合作，月流水增加百万起步。后面肛肠交流会之后，燕国医的月流水就更高了。有门路的人都知道这是谁带来的！医院高层都有种不言明的默契，这程白术未来可期！ 　　结果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医生，他老婆嫌弃人家年轻，水平不行？尤金磊怄得差点吐血，这该死的，他请程白术来是为了治病，不是为了结仇啊。宣传科后勤随便找，好的医生却是稀罕得很！ 　　听黄琳琳说完事情原委，尤金磊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明天还有弥补机会。黄琳琳做的人力资源，做的久了总是难免有些看人下菜碟。尤金磊对黄琳琳说：“明天我会给程医生道歉送礼，你最近安分点。程医生是正式医生！不比你知道的纪教授差！” 　　黄琳琳大吃一惊，“可是他那么年轻！” 　　尤金磊扶着额头，说：“莫欺少年穷，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我把人家请过来给你治病，还会害了你不成？” 　　黄琳琳知道后悔了，懊恼地说：“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明天去赔礼道歉。”尤金磊恨铁不成钢，“琳琳，你这性子该改了！” 　　待到翌日，黄琳琳发现自己一天换十来件贴身衣服降到一天只要换七八件时，她就更加后悔了…… 第055章 询问 　　上门会诊后的第二天, 尤金磊亲自提着一盒茶叶——他知道程白术是粤府人，粤府人不就是喝茶最出名吗——来到程白术诊室。他仿佛不知道昨日自己老婆与程白术的龃龉，开心地说道：“程医生, 谢谢您昨日的上门，我爱人说仅喝了一剂药, 就有明显改变。” 　　程白术不以为意, 说道：“没事, 人能好就好。” 　　一咬牙，尤金磊直接说道：“程医生，对不起，昨日送您回来后，我妻子对我说了。她不是故意的！” 　　程白术却说：“还是这句话，人能好便好。”只是他日后不会再上门会诊, 又不是贱得慌。 　　尤金磊细细看着程白术神色, 确定程白术不在意，才松下一口气。这要是处理不好，他明天就要辞职了。他有自知之明，在他和程白术之间选择, 院里肯定不选他。于是, 尤金磊说：“程医生，若是喝完这七天药，汗收住了, 我与我爱人在家里设宴感谢您。” 　　程白术摇头拒绝, 这就没必要。他觉得黄琳琳不一定欢迎他，免得上前自讨没趣。尤金磊一顿, 却没再说什么，心里决定等妻子能出门了, 直接压来程白术这里道歉！ 　　尤金磊离开后，程白术发现韩以君神色状态有些萎靡。韩以君是个克制冷静的人，换个说法，是个比较能装的人，程白术能发现，是因为他天天对着韩以君。别人却是没发现这一点的，刚刚的尤金磊还夸韩以君帅气逼人，更上一层台阶。一开始，程白术以为是韩以君不适应中医门诊的生活，结果四五天过去，周末的交流会都到了，韩以君萎靡的状态愈发厉害。他并非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是作为朋友过问两句应该不越界吧？ 　　“你这是怎么了？在这里呆不习惯吗？” 　　韩以君抬起眼皮看了程白术一眼，说：“没有不习惯。”医院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有什么好不习惯的。“我晚上回去学习你们中医的东西，实在看不明白。” 　　程白术侧目，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顿时，他有些哭笑不得，“西医与中医的理论本就天差地别，你看不懂才是常态。”用西医非黑即白的观念去看中医的辨证，肯定头大。 　　他又看了看韩以君，说：“我知你志向远大，但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医学同样也是。” 　　眼底有淡淡黑眼圈的韩以君认真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继续说：“燕国医是纯中医，你应该知道这点，可燕国医是没有急诊的。”燕国医的医保规定比较离谱，中药饮片统筹上限是一千，而西药统筹上限却只有五十，明显就是不建议并限制西药使用。 　　“而且，学习中医是需要门槛的，与你们西医不同。现在中医最为人所诟病的便是太过唯心主义，你们有诊疗常规，哪怕刚毕业的医学生对着诊疗常规都可以治病救人。但中医不可以。” 　　中医会式微也是因为如此，满大街挂着中医美容、中医推拿的名号，他们是真的懂中医吗？问他们什么是阴阳，什么是五行，怕不是没一个能回答的，更可怕的是，问刚刚毕业的中医生也是如此，他们同样不知道什么是阴阳，什么是五行。 　　“你们可以真正做到急救，车祸骨折、失血输血、器官移植等等，这些都是我们中医做不到的。客观看待一个事物，要能看得到他的优点，也要能看到他的缺点。你学西医学久了，你会发现他的不足之处。同样，你若是中医学久了，一样会发现他的局限。” 　　韩以君说：“你的门户之见也并不多。” 　　程白术却道：“我们华国人不是最是实用主义吗？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得到老鼠的都是好猫！医学同样如此，不管你中医西医，能治好病的都是好医生。”如何治并不重要，他上辈子见得多，看得开，怎么反而是现代百花齐放了，有的东西却是倒退得越来越厉害了。程白术心里摇头，无奈地想。 　　他驳斥西医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养虎为患的观念，就像是病人查出来甲状腺结节，因为结节小，便嘱咐定期复查便好。等继续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可以做手术了，便有办法治了。那这样在结节尚小时，处理掉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非要等它长大再动刀呢？ 　　可程白术也得说，现代医学的检测仪器确实先进发达，他能够确定病灶、确定疗效。同样，对于一些疾病末期，中医介入稍慢的，便由西医手术介入。如病人查出来肺结节偏大，做手术后病理发现是肺癌，那术后过来中医调理也会更加简单，也不担心在调理过程中出现肿瘤恶化的情况。 　　医学，最怕也最不能出现的便是闭门造车、敝帚自珍。 　　“你是一个好医生。”温宇同样不止一次说，他父亲运气好，接连遇到韩以君和程白术两个医生。温母也说过，多少ICU的家属是感谢韩以君的，他给了他们家属最后的体面。 　　听到这句话，韩以君眼神微动，好医生啊！ 　　韩以君想了想，又说：“那为什么不能中西医结合呢？” 　　程白术来不及回答，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说道：“中西结合？只会搞出来四不像。” 　　两人寻声看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面色倨傲。程白术与韩以君第一反应都是，这人是谁？ 　　但是这个想法很好地掩盖起来，两人都不说话。程白术瞧着男子白大褂胸前的标志——瑞安堂。而这男子便以为自己震慑住两人，继续道：“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考虑中西结合！” 　　说罢，他昂着头离开，不远处的人群立刻向他靠近，将他接纳进去。 　　等他离开，韩以君小声问程白术：“这人……是谁？” 　　程白术同样小声回复：“不知道。”只是这架势不知道是却有本事还是自吹自擂。 　　后面有时间时，程白术对韩以君说：“交叉学科想要学精非常困难。”但是能达到巅峰的都是屈指可数的。程白术自觉自己不是干西医的料，他的思维更偏向于中医。但并不妨碍他对特殊时段的中西医汇聚冲击诞生的文化菁华感到惊叹，而现阶段有不少手段都是那时候传承下来，像是小针刀。小针刀说是针刺，更像是小手术，一般的针灸针针头都是尖锐的，而小针刀的针头仿佛手术刀一般锋利而非尖锐。小针刀在针对黏连性的肌纤维束时，效果非常好。但是小针刀对医生的要求很高，既要懂解剖，又要吃透手术疗程，最后对于中医理疗还要了解，免得伤了经络。 　　韩以君说：“那我更要努力。”努力压程白术一头，他不会的他会，这不就证明他比程白术厉害吗？ 　　程白术想不到自己还能成为韩以君奋斗的原因，两人放下这个学不学中医，难不难学中医的话题，看向演讲台。 　　今天的外治交流会开始了！ 　　一开始上去主持开幕的是尤金磊，尤金磊作为宣传科，还能兼任外联部，这一次交流会是他们效仿中医院搞下来的流程。作为燕京中医界的泰山北斗，他们自觉要承担起这一中医文化交流的重任。当然，要是效果好的话，以后可以多多益善，多多向外辐射。 　　这等进取心不足向外人言明，前年得了个SSR，去年一下子显出效果，院领导难免生出点野望。叫你们说我们燕国医后继无人，青黄不接，叫你们说我们燕国医都是老古董，土埋到脖子的。呸，这都是嫉妒，嫉妒！ 　　尤金磊声音饱满激昂，说道：“各位医生主任们好，欢迎来到国医馆参与此次会议，接下来有请我们院长进行简单的讲话。” 　　接下来算是熟悉又枯燥的领导讲话环节，程白术和韩以君两人坐在原位上，难免有些走神。韩以君对程白术说：“中医这么难，你当初是怎么学的？” 　　怎么学的…… 　　上辈子是没得选，武学根骨差，不学医就死，学了医晚点死。在那个环境中，你不会怀疑中医有没有用，还别说犹如作弊的内功心法。而这辈子生而知之，还是在中医传承世家里，更不觉得重拾老手艺有什么不对，反正再危险也没有上辈子危险。 　　程白术回道：“我从小跟着学，也不觉得难。” 　　韩以君恍然，中医这种在华国土地上生根几千年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所谓的医学世家？原来，程白术是醒娘胎里就开始学，读的第一本书不是绘本，而是中医经典。 　　于是，韩以君说：“你有打算找徒弟吗？”韩以君琢磨着，自己做个外门弟子应该是没问题的。然而，前脚才说要超越程白术，后脚便要拜他为师，韩以君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现在还早，哪里会有人来拜师？” 　　韩以君有些失望，说：“那以后我找你请教也是可以的。” 　　程白术说：“我以为你会放弃。” 　　韩以君：“有你在前，我知道中医确有其事便好。”反正程白术说，什么时候学习中医都不晚，不是吗？韩以君觉得，他现在继续做个好医生，随时学习学习所谓的阴阳五行。 第056章 带脉 　　院长大概也知道自己讨人嫌, 火速讲了十分钟就下台了。一个接一个的主任上台讲课，啊，不, 是吹牛逼。韩以君两眼无神地说：“我以为你们中医会不一样。” 　　程白术同样魂飞天外，说：“都是人, 你怎么会觉得有不一样？” 　　好不容易熬过了海口大会, 下一个环节才让程白术和韩以君提起神来。只见尤金磊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女性, 这女子年约三十七八，明明是成人壮年，却是身形单薄，摘下帽子，却见头发稀少，前发际线甚至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头皮。 　　有人倒吸一口气, 一般而言, 有秃头担忧的都是男性，女性由于激素水平的关系，鲜少秃头。中医角度便是女子属阴，肝阴较之男子稍充裕, 不易出现秃头困扰。而这女子, 离秃头可能就差三毛，真正意义上的三根毛。真到这女子仅剩三毛的情形，怕不是身体亏空得非常厉害。 　　哪怕混杂其中的西医人士韩以君, 也觉得这女子身体出了大问题。 　　尤金磊将行政整理好的病历资料直接投射在屏幕上, 在场所有人都认真看去。求医者姓任，任女士春节前顺产生下一子, 产后即出现脱发、失眠、腰痛的症状。而这次来，任女士是为了治腰。脱发和失眠正在喝中药调理, 而这腰痛实在让她难以忍受，给宝宝换个尿布短短十分钟便会出现酸痛得直不起腰，甚至每日晨起都需要躺一会儿才能有知觉。 　　后面附带病人所有的检查资料，从腰椎MRI，到盆腔彩超，从血清免疫球蛋白到风湿类风湿因子，几乎排除了大多数的疾病。 　　求诊经历也写得密密麻麻，医生的字迹龙飞凤舞，程白术看得比较吃力，也就懒得看。却发现会场的氛围有些古怪，似乎不少人都在看向同一个方向。程白术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是刚刚那个瑞安堂的医生？ 　　程白术和韩以君同样疑惑，倒是韩以君看这种字体看得多了，能分辨一二。韩以君指着第三份病历说：“那个医生应该是第三个治疗的医生，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了。” 　　紧接着，两人就知道为什么了。坐在两人后面的是贾文峰，贾文峰见两人不知道，便凑过来小声给他们八卦。“其他人看的是瑞安堂的严晓明，就是你们斜前方那个头发梳的油光滑亮的。他是专门搞放血的，当然他自我介绍是搞刺血的。” 　　而严晓明同样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只觉得所有的议论声都是在说他。 　　贾文峰继续小声说道：“他是号称放血治百病的，他在网络上还有不少粉丝，说是看他的视频解压。” 　　听到这个，程白术立刻掏出手机搜索名字，跳出来一大堆视频。程白术挑了一个播放量最大的，静音观看。韩以君凑过来瞥两眼，两人就被视频里犹如割到大动脉般血流如注的场景惊讶到了。 　　韩以君看着标题，非遗传承？他问程白术：“以这个放血量，病人没事吗？”要知道西医发展之初也有放血，著名人物华盛顿就是被活生生放血放死的。按照视频这个出血量和时间，怎么地一两百毫升也有了。 　　程白术说：“不知道，标题写着巡经刺络放血。但是如果治疗中只有放血是不够的，还别说有的病人身体虚弱些，放血哪怕是瘀血也会受不了。”纯实证瘀血还可以，但绝多大数人都是虚实夹杂或者虚大于实，放血后实证去掉，若没有其他的手段帮扶正气，怕不是只会虚得更加厉害。 　　今天来求诊的病人，哪怕是普通人都不会觉得她身体健康。产后多虚有瘀，典型的因虚致瘀，根本的虚没解决，解决瘀血也不过治标不治本。 　　贾文峰声音压得更低，说：“有些病人非常推崇他，但是有的病人会转而来找顾教授。”他跟在顾文玉身边，自然知道病人的大概情况，也确实有不少病人转而来找顾文玉。他没说的是，顾文玉觉得严晓明简直乱来，刺络放血并非不可以，在治疗静脉曲张上效果显著，但是并非所有病人都适合。任何治疗手段都有它的适应症和禁忌症。 　　这时，尤金磊问那位女病人，说：“请问任女士，您这次是来找哪位医生的？如果没有，我们会为您安排。” 　　任女士依旧带着口罩，显然不想露脸，她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网上查了，说我这个属于产后腰痛，所以我想请纪教授帮我治疗。”纪教授主要负责妇科针灸，产前不孕不育的调理，月经调理，也包括产后体质调理。 　　纪教授，全名纪建玲，她站起身来，面上笑容温柔和煦，说：“好的，任女士，你说说你的症状。” 　　任女士条理清晰，说：“我是产后三个月出现腰痛，弯腰五分钟以上就出现僵硬酸痛，直不起腰。晚上睡一觉醒来，第二天会有下半身麻木感。求诊过四五位医生，都是好了一些，后面又变本加厉地回来，便没有再去了。” 　　严晓明面色僵硬，是觉得没有用所以不来了？ 　　纪建玲没有过多去讽刺找严晓明的茬，严晓明所在的瑞安堂虽然跳的厉害，总是要找燕国医麻烦。但严晓明毕竟是后辈，她去挑刺就有些难看，显得心胸狭隘了。 　　于是，纪建玲认真询问任女士的症状，又细细查体摸脉之后，说道：“你的底子还是比较差，而且经过查体，你酸痛的地方更多的属于带脉。而你腹部肥胖瘦不下来也是因为带脉松弛。” 　　任女士这时稍微有些激动，说：“是的，我的腹围一直没有小下来，产康机构说是我的腹直肌没有收回来，所以一直减肥减不下来。” 　　韩以君问：“这个带脉是在哪里？” 　　程白术说：“带脉是指环绕腰部一圈的一条经络，把所有的经络联系在一起。你可以理解为捆住头发的发绳，发绳松了，经络便犹如发丝四散。” 　　韩以君恍然点头，任女士的带脉松弛在西医角度只是单纯的腹直肌松弛和髂腰肌疼痛。腹直肌松弛便加以电刺激，刺激肌肉恢复活性便好。而髂腰肌紧张便松解髂腰肌。那中医如何治？ 　　韩以君继续看向纪建玲，纪建玲温声细语，很好地安抚了任女士焦躁难受的情绪，说：“你这个很好治，我们扎两针便好。” 　　任女士有些不敢置信，折磨了她三四个月的腰痛很好治？纪建玲让任女士坐着，任女士说道：“可是我坐不住，坐五分钟便开始酸痛难忍，只有站着和躺着会稍好一些。” 　　纪建玲则说：“不用担心，今天能让你缓解，根治可能还需要再治疗几次才行。” 　　任女士听从纪建玲安排，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任女士看到这张椅子便心里打鼓，要是等一下腰受不了，软下来怎么办？纪建玲让她除去鞋袜，便俯身接过尤金磊递过来的酒精棉签和针灸针，直接扎进穴位。 　　因为纪建玲弯腰扎针，韩以君坐在中间，根本看不见选的什么穴位。即便他看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但并不妨碍他的好奇。中医确实门路很多，下限可以很低，上限也能很高。刚刚只会放血的严晓明也是中医，可按照程白术的说法，有用确实有用，但是作用范围有限。 　　程白术说：“应该是足临泣，足临泣是八脉交会穴之一，通带脉。” 　　这时韩以君百度结束，问道：“不是有带脉穴吗？为什么不扎带脉穴，而去扎能通带脉的足临泣？” 　　程白术思索片刻，给韩以君解释道：“穴位的治疗作用有三个，一个是近治，就是穴位在哪里，就可以治哪里的疾病。一个是远治，就是经络经过哪里，穴位便可以治哪里的问题。最后一个是特殊作用，就是经过经验总结，得出这个穴位可以治疗一些特殊的疾病，像是手上的腰痛穴治可以治腰扭伤等。” 　　“而带脉穴虽然位于带脉上，但它更偏向于治疗妇科方面的疾病。而现在患者腰痛及腹直肌松弛，是一整条带脉出问题了，更需要去……”程白术找到贴切的形容词，“打通这条经络，足临泣通带脉，不仅仅是说它与带脉相连，更说它这个穴位可以打通带脉这条经络。” 　　韩以君沉吟，这中医还真有些复杂，程白术能记下这么多东西也不容易。 　　说话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任女士惊喜地发现自己哪怕坐了五分钟，似乎并没有出现酸痛到难以忍受的情况。 　　任女士惊喜地看向纪建玲，说道：“纪主任，我确实没有感觉酸痛了。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 　　纪建玲说：“你的脉象细弱，身体亏空较为厉害，今日针灸能让你缓解，但要彻底根治还需要补，三天后你若有空继续来挂我的号。尤老师你安排一下，任女士你要是挂不到号，你联系一下这位尤老师，让他帮你安排一下。” 　　尤金磊与任女士沟通了一下，敲定流程后便结束此次会诊。任女士欢欢喜喜地离开，本来这次来求诊并不抱希望，却不想峰回路转。果然，燕国医才是全燕京最好的中医诊所! 　　任女士离开，尤金磊便请进来另外一位病人，介绍完病人基本情况之后，尤金磊便说道：“严医生，我知您医术高超，请您给他会诊治疗。” 　　嘿嘿，纪建玲教授没办法放下身份针对瑞安堂，针对严晓明这个后辈，但是尤金磊这个行政岗可以啊! 　　而严晓明面色铁青! 第057章 湿毒 　　新进来的病人其实并不难处理, 他不过是湿疹严重，时间比较漫长，反复的湿疹导致有些皮肤角质增生。韩以君问：“这个能不能用放血来解决？” 　　程白术说：“可以的, 因为这种湿疹可以考虑是湿毒较重，对特定穴位的放血可以起到一定作用。要根治, 还是要依靠针灸或者中药调理。” 　　两人后面的贾文峰继续凑上来, 说道：“你们怕不是不知道, 这个严晓明是走师承路线出来的。” 　　“师承？”这个词语让韩以君疑惑，什么意思？ 　　贾文峰想起韩以君不是干中医的，有些尴尬地给韩以君解释道：“就是没有医学背景的人找个从事中医的师傅，跟师，然后毕业出来考试的中医师。” 　　韩以君有些震惊，“你是说没有医学背景的人只要经过师承就可以做医生？”医学不是个严谨的学科吗？怎么还有这么儿戏的规定？ 　　“严晓明本来大学学的金融, 后面因为腰痛求医, 阴差阳错走上师承路线。他为人倨傲，加上又是师承……”圈内人挺多人看他不爽的，只针对他，不针对他师傅师兄, “他其他的师兄弟都是正经医学院校毕业, 就他这德行。” 　　韩以君皱着眉，说：“难怪你们中医上限下限都很离谱。”原来还有这种人在里面。 　　程白术说：“不看是否是师承，只看个人是否有心。” 　　贾文峰则说：“师承考下来的执医证和普通的执医证不一样的。” 　　韩以君说：“对于病人而言, 你穿着白大褂, 坐在医院里就是医生。而他们连最基础的医疗急救手段都不清楚，对人体解剖也可能只是一知半解。” 　　贾文峰不说话了, 确实，他们对严晓明排斥的原因也是如此。没有接受过医学背景的人容易走极端, 严晓明也正是如此，觉得放血能治百病。听说沪市那边也出了一个刮痧能治百病的师承…… 　　所以，其实一样可以通过放血来解决的病人，因为严晓明不通经络穴位而不会治。中医不懂经络穴位，还有些许讽刺。 　　严晓明黑着脸，站起来说道：“你们欺人太甚。”随后，就怒气冲冲地甩手离开。 　　他一离开，瑞安堂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是留还是走？ 　　尤金磊面露自责，似真似假地说道：“刚刚的病人有在严医生处就诊，我们便担心严医生多想，特意让他上来展示自我，不想他却觉得我们国医馆欺骗陷害于他。”尤金磊叹了一口气，转而又说：“接下来，请我院正式医生程白术为病人看诊。” 　　其他人听到正式医生四个字，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青壮年”，还想着在三十来岁的严晓明之后来治病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结果站起来的是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在场人员安静了下来，连本来想要逼逼两句表示同事情的瑞安堂也闭嘴了。不少人突然想起前两年在燕京扔下深水炸//弹的程白术，这个就是那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医馆正式医生？ 　　他们端详着程白术，看着看着，心中难免生出点微妙感。严晓明自傲于他年轻，可是程白术比他还要年轻。严晓明自傲于他的师傅和师门，可是程白术出自燕京中医药大学，燕京最大的山头可不就是中医学院？严晓明自傲于他的本事，可程白术成为燕国医最年轻的医生，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这难道不比严晓明厉害多了？ 　　有心之人瞥了瞥嘴巴都要笑烂掉的燕国医各大主任，逐渐回过味来。好家伙，这是为了炫耀程白术搞了个交流会？这时，他们竟不知道严晓明提前离开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意各种各样的心思，程白术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病人的湿疹非常厉害，有些已经破口流出血丝。病人苦笑道：“我知道不能挠，但实在太痒了。” 　　病人的湿疹遍布全身，也就脸面稍稍幸免。病人自诉原本没有这么严重，结果去年去了一趟桂省，呆了三个月就不可抑制地加重。上了激素药也就好一段时间，药效一过就卷土重来。反反复复，就连角质增生也是这半年搞出来的。 　　“你现在的要求是什么？” 　　病人毫不犹豫地说：“止痒！我想先止痒。”止痒是第一要义，太过影响生活质量了，连睡眠都受影响，整宿整宿睡不着。说罢，病人还不受控制地挠了挠后背。 　　正好有推拿床，程白术让他趴上去，扎了两针曲池穴，针尖稍向上斜刺。曲池穴为手阳明大肠经的合穴，也是大肠经的母穴，可补肺、大肠两经。故而《针灸大成》中有讲，曲池可治举体痛痒如虫啮。 　　病人脉象总体以浮滑为主，湿毒热盛、风湿客表之像，这时候想要快速止痒，还真的需要放血。这放血选的穴位是委中，委中者，血郗也，委中是全身解毒大穴。血液湿毒重，便可通过委中放血来排除血液中的毒素。以病人的情况，可以选择的穴位还有尺泽穴。尺泽穴是肺经的合穴，肺主皮毛，也可通过尺泽穴放血来缓解肺经湿热现象。只是病人曲池扎着针，不适合在尺泽穴上放血，程白术这才选择了委中穴。 　　撩起病人裤腿，病人小腿处的湿疹同样厉害，同样被挠破，已经结痂。从这密密麻麻的痂印来看，病人确实是饱受折磨。程白术认真观察片刻，病人的委中穴附近确实有青筋隐现。消毒后，程白术取过无菌的三棱针，直接在青筋上点刺两下。随后，他立刻拔上真空抽气罐。透明的塑料材质，罐内壁立刻罩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程白术微微蹙眉，病人这湿毒的情况着实厉害，想要根治还是需要用到中药，更快些。 　　水汽不是很明显，程白术还是能看到针眼处不住冒出来的黑色血液，粘稠、流速极慢。尤金磊见状，立刻将摄像头对准抽气罐，大屏幕上就同时放映出抽气罐内的画面。 　　不到五分钟时间，抽气罐内的血液便立刻凝固，成为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 　　带上无菌手套，程白术取下血罐时，那坨黑色的血液凝固物体还牢牢的粘附在病人的皮肤上，这视觉冲击也是非常厉害。与会人员都是身经百战的行内人士，并不觉得惊奇，反而是尤金磊这个行政岗好奇不已。 　　消毒放血处，再次行针结束后，程白术就给病人起针。起针后，程白术问病人：“你现在还痒不痒？” 　　病人浑身抖了抖，震惊地发现，不痒了？一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这病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程白术，说道：“医生，不痒了！请问是彻底好了吗？” 　　他想听到肯定的答案，可程白术却摇头否定，说：“不，这只是暂时把你的湿毒排出来，所以你会觉得不痒。若是后面累积到一定量，还是会痒。” 　　病人有些失望，“难道就不能好了吗？” 　　程白术问：“你是否能够接受中药？” 　　“可以！”病人一下子开心起来，问：“请问医生您能给我开吗？” 　　程白术点头应下，拿过处方笺便写下药方。患者周身小疱疹，色红成片、奇痒无比。去年在桂省因水土不服，重感冒一月余，其后便湿疹发作加剧。而回到燕京之后，四处求医，药方多为清热利湿之药，服之无效。病人现在还有怕冷畏寒的表现，小便不利，尿短黄赤，舌苔偏白微腻，脉象浮滑，辩为风湿困表，郁里化热，选方自然该以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为主。赤小豆虽为药材，但同为食物，为取其药性，药量当加至一两以上。 　　开了七天的药量，程白术交代病人：“这药喝下去会稍稍发汗，注意避风寒，不要再次着凉便好。” 　　病人连连点头，问到：“那我这药喝完之后，再来找您复诊？” 　　程白术点头应下，这病人到了他手里，他若有心，自当处理好才算了结。病人借过药单，看到下方的医生签字，程白术。他难得能遇到个好医生，自然是要好好记着。果真，这燕国医才是全燕京最好的中医平台！ 　　这次的诊疗算是非常简单，程白术自觉容易，可对其他人而言却并非如此。这病人求诊过的诊所也是数不胜数，别的不说，就那求诊经历上，五家医院座下占了三家。在这些医生的就诊之下，程白术能顶着这些医生的压力治疗开方，丝毫不乱，称得上沉稳端方。其他门诊负责人酸溜溜地想，这燕国医真走狗屎运，捡了个好苗子。 　　贾文峰在人群里鼓掌，其他人便也跟着鼓掌。直至程白术归位，依旧有不少人在偷偷观察这位年轻的天才。 　　程白术下来后，韩以君问：“这放出来的是静脉血？”静脉血颜色偏深，如果是动脉应该没这么快凝固。 　　“中医说是瘀血。” 　　“为什么现代仪器检测不到？放出来的血和正常血液有什么区别？抽血做检查出的血量更多，为什么不能起…排毒的作用？” 　　程白术：“……”真熟悉的问话，克林顿也问过一样的问题。 　　程白术翻了翻和克林顿的聊天记录，找到艾娃放血后的血液检测报告，递给韩以君看。 　　韩以君沉思，“看来中医现代化是可行的，只是如何确定放出来的是瘀血而不是正常的血液？” 　　“人体的自我排异功能，该处有瘀血便会因为局部压力过高而出现静脉曲张或者浮现。放血只是给压力释放一个途径，其他地方放血是流不出什么东西的。” 　　韩以君比克林顿更狠，若非正在交流会，当下就想让程白术在他身上放个血实践实践。 　　其他医生收回窥伺程白术的眼神，琢磨着，这严晓明还好走的早。要是他还在会场上，却发现这个病人同样被放血治好，他更得气急败坏？ 　　其实也晚了，这世界上不缺吃瓜的人，已经有好事者将这事儿描述给严晓明知道，还附带上视频，高清得不能再高清。 　　严晓明见了，气的更厉害了，转头就去找师傅告状去。 　　他师傅却叹着气和他说：“晓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如何过的师承考试。” 　　严晓明拉着脸，不敢说凭自己过的，座上的评审团都是他师傅至交，即便考试前没有打点，这看到人了总不能不帮扶一把。 　　他师傅继续说：“十二正经，八大奇经，五输穴加上原穴郗穴等不过百来个穴位，你连这个都记不住。出去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师傅!”严晓明惊呼，“我会努力回去背诵，不堕师傅威名!”严晓明转眼就忘记前面的事情，和师傅立下誓言之后，挂断电话便立刻翻书背书去了。 　　他师傅放下电话，对大弟子说：“不错，终于出现一个比晓明各方面都好的年轻人了。你去留意留意，看看能不能挖过来。” 　　大弟子无语地应下，他觉得概率不大，人家都进燕国医，还让他拜师，人家不一定乐意。 第058章 变动 　　说是交流会, 也就两三个病例，更多的还是最开始的吹嘘讲座。一结束，韩以君就拉着程白术回到诊室给他来个委中放血。即便程白术说没事没必要放血, 免得伤元气。韩以君不以为意，这出的血才多少, 还没抽血检查来的多, 他又是年轻人, 怕什么。 　　无奈之下，程白术同意了，给韩以君委中放血。果然，韩以君一个好好的人，没啥问题，怎么会有瘀血？等了十分钟也不过出了一点鲜红的血液, 后面就被强大的凝血系统止住了。这凝固的血块也就一丢丢, 纸巾一抿就全融化掉，完全不像刚刚湿毒热盛的病人出来一大坨，颜色还偏黑。 　　消毒完毕，韩以君盯着消毒桶, 说：“我现在理解不了, 但我会继续努力学习的。” 　　程白术哭笑不得，道：“行行行，日后你不转到中医还真说不过去。” 　　韩以君难得露出个笑容, 说：“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程白术一顿, 又觉得应该不可能，至少现阶段不可能。 　　待到周一, 一批童子军赶来，跟随在童子军身后的是抱着笔记本和录音笔的于漫云。程白术看向于漫云, 于漫云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程医生，这十个小孩是实验组的。” 　　实验组和对照组的事情终于敲定下来，克林顿反复和程白术确定，所有的小孩都能开中药。程白术也反复和克林顿表示，只有有病，中药针灸都可以做！克林顿在背地里默默的将这些小孩的康复项目再过一遍。这一次，程白术并不插手这些小孩的康复方案，全程由克林顿拟定。自觉从来没有这么重要的克林顿手心都有些出汗了，转念一想，不对啊，以前方案制定都是他拍板的啊，都怪程白术，让他工作压力大了这么多。 　　于漫云这两周来跟着克林顿跑流程，跑得腿都细了一圈。克林顿海外康复新星的名头非常好用，招募试验对象也非常快速。只是有一个问题，这些家长都是冲着对照组来的。对照组的十个名额一下子就满了，可实验组的却寥寥。 　　于漫云和艾娃接连跑了好几个家庭，都被婉拒。艾娃已经将高跟鞋换成了中跟鞋，她掏出纸巾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说道：“他们都是华国的，为什么不信你们中医啊？”一听到是中医介入、康复辅助，纷纷婉拒，连再给她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于漫云苦笑，“我这哪里知道啊？” 　　两人整理好自己，继续前往下一家劝导游说。两人跑了将近半个月，才勉强凑够十个符合标准的患儿作为实验组对象，平均三天两个。这十个里面，有五个听说中医开药的人是燕国医的正式医生同意的，另外五个是确定实验结束后，若是康复疗效不达标，克林顿团队会免费后续跟进三个月才点头同意的。 　　实验人员确定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零碎时间。像是实验合同签订，像是实验前的体检和智测评估，又像是康复项目安排和强度拟定。这杂七杂八的事情又过去一周，这不，彻底搞定了这才带着童子军来找程白术。童子军的父母同样跟在身后，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这些家长有些惊奇地看着程白术。 　　这么年轻的正式医生？想起打听来的消息，这医生红底证件照，确实是正式医生。 　　乌泱泱一群人，加上小孩子到了陌生地方的哭闹，吵的家长和医生头昏脑涨。最后，于漫云安排所有家长先在外面等候，一个一个来。 　　家长也同意，便又带着小孩呼啦啦出去了。 　　韩以君跟在程白术身后，看着这些小孩目露同情之色。在本科上课时，他便知道有发育迟缓这一疾病，若是天生的……这个家庭基本被毁了，整个家庭会担起无止境的责任。国外因为完善的社会保障，家长的负担尚且能小一些。可在国内，各项社会福利不完善，这些小孩就只能依靠父母监护人。韩以君眼神转动，难道中医能治？ 　　不急，还有两个多月，他还有时间。 　　家长小孩出去之后，于漫云给程白术说道：“这一次的实验组一共有十个小孩，都是以先天发育迟缓为主，年龄集中在一周半到两周之间。在来您这里之前，做了智力测试和头颅MRI。我们计划的中医治疗以中药和针灸为主，您看他们需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后续都由我跟进并记录。” 　　程白术问：“我做实验，不是要控制变量吗？你这变量有些大了。”原本，程白术以为只要开中药，结果现在外治也一起做，这差别这么大，出来的论文不是更不能让人认可了吗？ 　　于漫云无奈，说：“反正都已经做好了无用功的准备，干脆就做到最大化差别。克林顿先生想看看这差别到底能差到哪里。”这十个患儿基本是对着对照组的患儿一比一找的，要完全相同，是不可能，他们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可能。 　　“只求结果，克林顿先生说，他只想要知道结果。” 　　程白术点头，于漫云便叫第一个小孩进来。这第一个小孩是被妈妈抱着进来的，于漫云给程白术讲情况，“这第一个小孩名叫高平安，现年一周七个月，足月顺产，产程有出现脐带绕颈三周，无黄疸。六个月时，被发现无法抬头、无法坐稳，被送冀省妇幼医院，諵砜确诊为脑瘫。上周三的头颅MRI提示脑发育不足，而智力测试结果为35分，重度发育缺陷。” 　　说罢，于漫云放下手上的笔记本，调出高平安的头颅MRI给程白术。程白术浅浅从报告上一扫而过，直接开始观察病人的情况。一周七，只能坐，还坐不稳，其他的运动发育基本没有，被妈妈抱在怀里，目光涣散，嘴角流涎，头围肉眼可见的小。 　　程白术问患儿妈妈，“平安是什么时候合上囟门的？” 　　平安妈妈愣了一下，说：“十个月左右合上的。” 　　囟门是婴幼儿颅骨与颅骨之间的缝隙，分前囟和后囟。后囟一到两个月左右愈合，所以临床上询问的囟门闭合时间一般问的是前囟，前囟正常的闭合时间在一岁到一岁半之间，提前或者推后都是病理状态。 　　再看患儿牙齿，一周七，却只长了四颗牙，而且牙齿齿体小，还都被腐蚀掉了。平安妈妈说：“已经很经常给他刷牙，可还是蛀牙了，去看牙科，医生说要在等等，等他牙齿都长出来了再考虑拔牙，不然现在处理掉，恒牙没长，长其他的乳牙容易歪。” 　　程白术捏了捏患儿的手臂，瘦小伶仃，肌肉软薄无力。他又掰了掰手臂，运动阻力基本为零。最后，程白术用手指给高平安摸脉，小儿脉位又小又短，跳的力度相对较差，成人的把脉方式并不适合小儿。 　　再次和于漫云确定中医治疗都能做，没有限定手段之后，程白术对高平安妈妈说：“我扎完针后，你去买点艾条，我教你认穴位，你回去有空多给平安灸就好了。” 　　高平安妈妈见于漫云对程白术的态度尊敬，她又是听说程白术燕国医正式医生的名头来的，自然是对程白术言听计从。 　　接过医保卡，程白术开始开药。患儿明显肝肾脾都出问题了，想要促进生长发育，那还以滋补肝肾为主，兼带几位健脾胃的中药。方子以六味地黄丸为底，考虑高平安的牙齿发育不全，还加龙骨、牡蛎、五加皮以补肾生齿，又再加龙眼肉、白术健脾益胃。 　　开完药，于漫云统一安排代煎，说道：“患儿及家属日常安排比较满，让他们自己煎煮中药，太过花费时间了。” 　　随后，程白术就开始针灸，脑为髓之海，想要补脑益髓，自然是要选八会穴的髓会悬钟穴。悬钟，又名绝骨，是因为腓骨在此突然下陷如尽头。高平安妈妈看见针还紧张了一下，担心平安会因为针灸闹起来，却不想，这位年轻的程医生下针极快，平安还没闹便进针完毕。程白术轻轻地捻针，手下针感空空如扎棉花。这患儿身体极差，先天之本不行，犹如组成水桶的木块先天便短了一截。这治病不单要给他们的木桶里加水，还要给他们修补木桶。 　　好不容易行针了半天，却只有轻微的滞涩感，高平安还以为程白术在与他玩耍，笑得能看见四颗被腐蚀的牙齿，伸手就想抓程白术的胸牌。 　　知道悬钟如何定位和艾灸方法之后，平安妈妈抱着高平安坐到角落里，程医生说平安的治疗暂时告一段落，等针灸结束后做艾灸便可。平安妈妈便看着下一个患儿被妈妈抱进来，于漫云同样给程白术汇报患儿情况，“患儿名叫孙爱珍，一周八个月，30w+5因羊水过少行剖宫产，产后黄疸一月，三月（出生四月）时发现头颅过大，经市儿童医院诊断为脑积水，六月（出生七月）行颅脑解除梗阻手术，此后运动及智力发育落后。这是她上周三的头颅MRI报告，显示还有轻度脑积水，市儿童医院那边说如果脑积水还不能自行吸收，要考虑放置导流管。” 　　于漫云想起程白术对手术这块不是很了解，就解释道：“大脑不能自行吸收脑脊液，便会考虑在大脑和躯干之间放一根导流管，把大脑里过多的脑脊液导流到躯干内，避免脑脊液过多，对大脑组织产生压迫，造成进一步损伤。” 　　程白术忍不住问：“儿童喜欢跑跳，这若是……”不小心跌仆撞伤，这根管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韩以君在边上给程白术解释：“这根管子一般固定得很稳，不容易出问题。” 　　于漫云看向韩以君，刚刚她就好奇了，这个人是谁？看着非常有他们这一派的气质啊。程白术见状，就给彼此互相介绍。于漫云内心晴天霹雳，感情这程医生征服现代康复还不够，还把手伸到现代医学里，重点是韩以君好像还很信服程白术啊。 　　假淡定的于漫云和真淡定的韩以君两人简单握手后，便又重新回到正题。 　　孙爱珍妈妈说：“现阶段就想赶紧赶康复进度，如果需要做手术，有可能还会倒退一点。”孙爱珍妈妈属于不信中医的那一类，因为市儿童医院那边明确说了，这个病就不是中医能解决的。听说市儿童医院那边还新来了一个林主任，听说还是海外留学归来的大主任。她挂了明天的预约号，看看爱珍能不能有别的治疗方法。 　　程白术仔细查看患儿情况，和十月囟门早闭的高平安不同，孙爱珍现一年八个月，囟门还没闭上。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点的大小，前囟上的皮肤略显透明，皮肤上的血管根根分明。即便是患儿吐气，前囟依旧微微鼓起，可见这孙爱珍颅内压力是偏高的。 　　孙爱珍脑积水导致囟门迟闭，这在中医角度叫解颅。对于孙爱珍这种情况，程白术只能想到一个非常经典的药方——苓桂术甘汤，水气病的代表方，从头到脚的水气病都能用。 　　只是孙爱珍妈妈描述，孙爱珍在被查出脑积水之前，便是因为昏迷才去就医。她们并非专业医疗人士，看不出头围大不大，但小孩醒不醒是客观事实。且最近脑积水复发，也是因为他们发现孙爱珍最近有些嗜睡。如此他便要考虑水湿日久成痰，痰蒙脑窍出现昏睡嗜睡。 　　于是，给孙爱珍拟的处方便是苓桂术甘汤和二陈汤，利水渗湿、化痰理气。开完药，程白术询问是否要做针灸，孙爱珍母亲犹豫了一下，看着于漫云在程白术边上敲敲打打，便又同意了。 　　这一次实验大概半年左右，市儿童医院那边的说法也是观察半年。如果不行，实验结束后就直接做手术，做完手术说不得还能有英国的康复团队免费康复三个月。于漫云也反复强调，这一次实验不用她们出钱，团队包了她们的中药费、针灸费用，此外还能拿点实验钱。都到这份上了，那还是按照她们的要求走，反正扎针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为了利水，程白术这次扎的是三皇针，三皇是指天皇阴陵泉，地皇地级，人皇三阴交。程白术这次确定患儿体质确实是差，孙爱珍的针感与高平安一般干涩绵软，调针调半天才有一点针感。 　　孙爱珍妈妈抱着孙爱珍坐在高平安妈妈边上，孙妈妈嘀咕道：“这么年轻的医生，也不知道水平怎么样。” 　　高平安妈妈却说：“能进燕国医的都是不会差的，既然来了，就相信医生。医生比我们专业多了！” 　　孙爱珍妈妈叹了一口气，说：“谁不知道呢，只是小孩得了这个病，我们家属都被逼成半个医生了。要是没用，谁会愿意让小孩来遭这个罪？”中药和针灸，大人都不见得能坚持多久，这小孩子已经被要求要坚持半年。喝苦汤药、被针扎，哪个家长看了不心疼？ 　　高平安妈妈轻轻拍着高平安，不说话了，确实如此，只希望这次没有找错医生。 　　一个接一个的小孩被母亲或者父亲抱进来，程白术一个接一个的看诊，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突然，他想起来，“今天怎么没有别的挂号过来的病人？” 　　于漫云从键盘前抬起头，神色有些恍惚，半晌才缓过神，说道：“哦，因为您的执业定点在燕国医，为了避免导致您在非执业地点行医，我们特地挂了您的号来的。” 　　说起这个，于漫云还说：“您这号也太少了，一个上午只有七个号？一整天只有十几个病人？”他们昨天挂号只有七个号，还特意和前台讲清楚情况，并与程白术确定之后才开放现在挂号。程白术医术这么厉害，十几个预约号足够吗？ 　　程白术说：“我这不过是小医生，职称低，挂号数同样也小。” 　　于漫云一言难尽地看着程白术，小医生？敢拍着桌子和克林顿吵架的人会是小医生吗？多少大主任都干不出这事儿啊！罢了，于漫云转头又和程白术商量道：“程医生，以后这固定周一上午我们都来找您就诊开方针灸？您放心，每次的中药及针灸费用会每次都会和您结算清楚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十个小孩子的针灸费用又能有多少，当义诊也不是不行。于漫云拒绝，说：“程医生，您放心，我们有和秦氏申请研究基金，资金管够。” 　　于漫云眨眨眼，说起来他们一开始申请的资金是一百万，结果秦文龙得知研究课题及合作对象是程白术以后，主动将资金上限拉到五百万，并表示资金不够尽管开口。这让熬了几夜写综述和实验方案的于漫云白白做工，也让团队一行人体会到林智所说的人傻钱多，太爽了吧？金主大方，他们也就不吝啬，下了重金让实验组家长同意。 　　行吧，程白术将个别几个患儿挑出来，挑出来的都是肢软无力、四肢纤细的患儿，统一安排趴在病床上做隔附子灸。而其他几个，要么体内有热，属于肝风内动，要么是受寒着凉，需要先去表寒。程白术让韩以君、实习生和于漫云帮忙看着，一旦患儿觉得烫，便垫多一片生姜。附子回阳，生姜温阳，二者结合能让温补效果更佳。 　　韩以君和于漫云两人严阵以待，结果到了最后五分钟，患儿才有挣扎痛苦的神色，他们便连忙垫上生姜。 　　前后加起来四个人看着六个患儿，也算忙得过来，只是其他三人是第一次经历，总有些手忙脚乱。 　　因为患儿一多，一个哭起来，另外的便也跟着哭，为了避免打扰其他医生，程白术干脆关上诊室门。早上的预约号都被于漫云包圆了，不会有其他的病人，也就无所谓了。 　　结果，这个时候，程白术的诊室门被“嘭——”推开。诊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门的方向，却见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看着诊室内的情况，显然对方没想到诊室内会这么嘈杂。 　　程白术作为诊室医生，站出来，神色冷淡地问道：“这位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吗？” 　　谁知，这人眉头反而皱得更加厉害，说道：“兰松竹没和你说吗？” 　　程白术一头雾水，兰松竹？主任和他说什么了吗？ 　　二人说话间，兰松竹面色铁青地赶来，程白术还从未见到向来胸有成竹的兰松竹这般难看的脸色。兰松竹一来到就对那男子说：“郑主任，您这来早了，该是下周的。” 　　郑主任嘴角动了动，“我提前来看看我的诊室怎么了？” 　　兰松竹看着一诊室的病人，直接对程白术说：“白术，你先忙，忙完之后你来会客室找我一趟。” 　　说罢，她直接把郑主任强行请去会客室喝茶。而程白术就真当关上房门，继续给小朋友做艾灸，于漫云关心地问：“程医生，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那郑主任来者不善，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程白术摇头，只说：“我们继续做艾灸，其他的后面再说。”一瞬间，程白术脑海里闪过一大堆的猜想，是院内派系争斗，还是空降大主任？他在这里呆了一年多，燕国医是个非常大的门诊部，日流水高，这里也是医保爱来巡查的地方。过去一年，平均一个月大检查一次，半个月小检查一次。这么大的资金流动，自然会催生非常多的医院派系。别的不说，这科室和科室之间的工作内容一旦重叠，就容易引来纷争和纠葛。过往，程白术知道一些，但想着他只管治病便好，其他的与他无关。今日这一遭……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每个患儿做三炷隔附子灸，一炷大概二十分钟，这便过去一个小时。于漫云还好奇地问：“这为什么是三炷，时间还够，可以灸多一炷。” 　　程白术却说：“这就牵涉到易经，单数为阳，偏补法；双数为阴，偏泻法。而哪怕时间充足，也只建议最多九炷，因为九为极数。艾灸属于温通，灸过度，只会导致通泄而虚。” 　　“啊！”于漫云低呼，“我以为艾灸都是补，不会出问题。” 　　程白术摇头，“都是治疗手段，都会有适应症和禁忌症，没有任何一种治疗手段没有缺点。”哪怕是针灸，针灸是会耗气的，既耗医生气，也动病人气。所以，程白术从来不爱扎太多针，怕的便是调动太多气血，反而导致病人体虚。 　　韩以君和于漫云都想起燕京里遍地的艾灸馆、美容院，都是打着中医艾灸的名号，据说都是往死里灸。果然，这还是要以正经医生的话为准。 　　于漫云又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手指飞舞，这今天早上一来，还真知道一些百度上查不到的。别的就不说，就说艾灸，百度上搜索那可以养生利器，已经被宣传成无论什么情况，来灸一灸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做完隔附子灸，今天早上的治疗算是告一段落，临走前于漫云对程白术说：“程医生，我们团队随时欢迎您的加入。”那郑主任明显是来找茬的，要是燕国医觉得人太多了，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那他们可以非常欢迎程白术的加入的！相信如果是克林顿先生在这，也会这么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诊室里一下子空荡下来，程白术捏了捏鼻根，治疗结束了，可科室的事情还没结束。韩以君关切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安抚韩以君和周琴儿，便去会客室找兰松竹和所谓的郑主任。 　　在敲门諵砜之前，程白术能听见兰松竹压低了声音，“不可能！程白术是我科重点培养对象，不允许你动他。” 　　程白术眼神一动，敲敲门，门内的声音全部消失。片刻，兰松竹过来给程白术开门，随后她给程白术介绍郑忠郑主任。郑忠上下打量着程白术，年轻人，又是正式医生，这要过来才更好使唤压榨。于是，他也不管兰松竹在，便对程白术说道：“白术，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可愿意来我这儿？若是干得好，我会传授给你我的毕生所学，而且也能送你去国外深造。” 　　这饼画的一点技术都没有，毕生所学？上辈子师傅带徒弟，藏着掖着的不在少数，还别说这主任正值壮年，就不怕程白术学完就自立门户？这么一推，这个传授毕生所学就是空头支票。而出国深造？程白术学的是中医啊，中医不在华国深造，去国外？这是哪门子的深造？ 　　程白术直接婉拒道：“谢谢郑主任好意，我更喜欢现在的工作。” 　　郑忠被拒绝也不以为意，只觉得以后还会有机会，便说：“我会成立新的疼痛科，会征用你的诊室。你后面若是后悔了，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兰松竹的面色愈发难看，对程白术说道：“白术，叫你来不过是郑主任想要认识一下你。你现在先回去，诊室安排，我后续再与你细说。” 　　程白术一看兰松竹的面色就知道，兰松竹这次交锋输得厉害，这怕是要割地赔款。只是这兰松竹深耕燕国医二十来年，竟然被一个空降的主任压了一头？ 　　回到诊室，韩以君和周琴儿围上来，程白术笑道：“没事，就是换个诊室。” 　　周琴儿年轻，她信了，而韩以君和程白术在食堂午饭时，问道：“兰主任的模样可不像只有换诊室这么简单。” 　　程白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郑主任是什么来头。” 　　韩以君瞥了程白术一眼，低声说道：“卫生部的副部长姓郑。” 　　程白术蹙眉，卫生部？ 　　下午两点，还没开始上班，兰松竹就在微信群里说在她诊室开个小会，所有人务必到场。兰松竹诊室不大，也就六七张治疗床，一科的医生也不多，程白术加上兰松竹、顾文玉、刘之熙三位主任团队内各四个医生，也就十三个医生。顾文玉和刘之熙两位老教授没来，还矮他们一辈的兰松竹也没想拿这些脏事去污他们的耳朵。 　　见人都到齐了，兰松竹说：“接下来院里会成立新的科室疼痛科，你们也知道，我们院在老城区，没办法扩建，所以我们科要给新科室腾两个房间出来。一间是程白术的九号诊室，一间是公共诊室的二号诊室。后续文峰和骏达你们俩整理一下，你们的三号诊室让出来给白术，你们俩合并一起去大间的一号诊室。” 　　陈骏达面露意外，可贾文峰却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显然，他是知道些什么东西的。 　　随后，兰松竹又说：“院里成立新科室，人员流动会有点大，只要你们不想离开一科，我兰松竹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你们。” 　　程白术有些纳闷，这兰松竹说得这般严重，形势这般不饶人了？ 　　兰松竹又说了几句，总结就是最近医保查的严，大家尽量保证按照规章制度进行，院感工作同样要到位。说完，兰松竹便宣布散会，却让程白术留下。 　　其他人离开后，兰松竹的神色有些疲惫，程白术忍不住说道：“主任，您要多休息。”兰松竹一介女子，能坐上燕国医的科主任之一，是付出了很多，从工作到家庭。就程白术所知，兰松竹自己儿子的生日她都没能参与几次。兰松竹为人强势细心，许多东西能安排得井井有条。顾刘两位教授十来年前就退休了，还是兰松竹多次上门请出山的。就程白术这呆在一科的一年半时间，兰松竹为人知情识趣，除非必要，从不干涉程白术诊疗过程，也不轻易打扰程白术的工作，甚至程白术有不懂的，兰松竹还会给予帮助和解答。她是真的做到犹如母鸡护小鸡一般周到体贴，对于这样的科主任，程白术也会敬她两分。对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程白术也会同意。 　　兰松竹苦笑，道：“也就是你一心一意都在临床上了，院内暗里闹了那么久，你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唉，今天早上的事情是不是有些意外。” 　　程白术说：“是我过于闭塞了。” 　　兰松竹恢复冷静风发的神态，说道：“不，你没错，医生就该扎根于临床。你放心，你好好做临床，你未来可期，可莫要因为这些纷争纠葛影响了自己的前途。你师姐我啊，资质不如你们，也只能给你们铺路搭桥，让你们走得更顺利些，更远些。” 　　程白术蹙眉，道：“主任，您也很厉害的，那手飞针可无人能及。” 　　兰松竹挥挥手，“那都是小花招，你想学也很快能学会。你是院内正式医生，那郑忠动不到你头上。只是他家里在卫生部有些关系，心术不太端正，平日里不要靠他太近，也不要听他瞎说。” 　　程白术疑惑地问：“院内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面试招聘，这郑主任怎么进来的？” 　　“华国是个人//情//社会，面试那是针对普通人的。你小年轻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还有我顶着呢。况且不是只有我一科被动手，二科那边被割得更狠。” 　　程白术听了一耳朵，离开前忍不住问道：“主任，作为一科的一份子，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兰松竹笑了，这算是她这段时间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她说：“我知你心意，你只要好好地做临床就好了。” 　　下午正式上班了，程白术趁着没人，一点一点挪东西。想起贾文峰是一科的包打听，便问他：“你知道新来的郑主任吗？” 　　确定没有病人，贾文峰压低声音对程白术说：“我听说这个空降的大主任要挖你，我可和你说，不要听他的。他以前在津市中医院做主任，最喜欢干的就是到处传授毕生所学。” 　　郑忠是这么好为人师之人吗？ 　　“对人说我会传授你毕生所学，然后把人骗来，试用期工资三千，不包吃住和五险。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结束也不转正，直接辞退换下一波人来‘传授毕生所学’。” 　　程白术：…… 　　“后面精挑细选挑了三个一起带来燕京，这三个听说也不好过，一直被PUA，一直被强调业绩水平，据说后面要实行末位淘汰制。” 　　贾文峰不会说这个“听说”、“据说”是从谁那里得知，但他说出来的基本都是真事。 　　程白术一脸震惊，他这般行事嚣张？ 　　贾文峰无奈地看着程白术：“你自己这是有本事才能独立坐诊，你看我到现在不也只能和别人一起合用诊室？在我们医疗界，等级分明，大主任垄断头部位置，行事比郑主任还过分的也有。”除非水平技术厉害到一定程度，和普通医生有断层的区别，就像程白术一举刷新燕国医记录，不然就只能老老实实熬资历。 　　程白术说：“郑主任一点都不像是个医生。”更像是资本家。 　　贾文峰说：“你一心向医，自然不知道别人心里的小九九。”对于某些人而言，医学只是谋取利益的工具罢了。怎么治，治的好不好不重要，只要能谋利便好。对于这些人而言，手下只是工具，不会有人才不人才的概念。兰松竹同样看得明白，所以拦着程白术，不让他靠向郑忠。真靠过去，饼别想吃，人就要被磋磨死。 　　郑忠下周入驻燕国医，大概装修一个月左右才正式对外。在这之前，程白术也无需过于忧虑。哪怕郑忠来了，有兰松竹前面顶着他也算自在。只是他作为一个小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表明态度，投桃报李声援一下兰松竹，减轻兰松竹身上的压力？ 　　韩以君知道程白术的困扰后，就说：“当你的位置够高，你说的话都会变得有分量。”韩以君和程白术的处境有些类似，同样都是职称低的小医生，但他的学历背景够强，连带着他的话也会被重视。只要程白术干出一定分量的事情，他说的话，别人总归要听。 　　对此，程白术更加困扰。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只管治病，只要能治病，别的都好说。可这辈子花样太多了，人们能够接触到的事务也更加广阔，想要威震他们，可比上辈子困难多了。程白术第一次觉得自己沉迷临床并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其他方面的嗅觉已经被钝化。 　　第二天一大早，孙爱珍妈妈就抱着孙爱珍赶往市儿童医院，好不容易等到十点半才叫到号。孙爱珍妈妈一看，坐在诊桌后面的中年男子威严又和蔼，面容端肃，白大褂板正整洁，一看就是精英人士。孙爱珍妈妈心里一热，立刻抱着孙爱珍上前，把一系列的检查报告全部奉上，并讲解病情。 　　而诊桌之后的林智内心极度不耐烦，这华国的公立医院就是这点不好，病人量太多了，不像国外的预约制。一个早上没能休息一下，后面还有十来个病人，林智内心烦躁，不会他还要加班吧？ 　　看完报告，林智对孙爱珍妈妈说道：“爱珍的情况我看到了，现阶段还是只能等，等半年后看看情况。现在爱珍有吃药做康复吗？” 　　孙爱珍妈妈连连点头，说道：“有的有的，西药现在吃的就是甲钴胺，营养神经。康复还有做。啊，对了，我还开了中药！” 　　“中药？”林智内心琢磨着，怎么又是中药？正想说中药不科学，不可信。就听孙爱珍妈妈说道：“是的，昨天我带爱珍去了燕国医开了中药和做针灸。” 　　林智内心一顿，燕国医？怎么有些熟悉？不会这么巧吧？ 　　“找的哪个医生？” 　　“程白术医生！燕国医里面最年轻的正式医生。” 　　程白术？怎么又是程白术？ 第059章 廉泉 　　接下来的时间, 程白术依旧照常上班看诊，只是郑忠一事让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这天，温宇推着温父的轮椅再来找程白术, 前段时间，温父因为异地医保报销一事, 特地回去川省一趟。温宇计划着哪怕报销不了便算了, 抓紧时间康复要紧。结果温父不允许, 一定要回老家把异地报销处理好了再回来。温宇无奈，真正掏大钱的是在ICU里各种不报销的进口药和仪器使用，神经内科那才几个钱？ 　　实在拗不过温父，温宇只能陪着跑一趟，温父底子差，这样来回跑一趟, 回到燕京就倒下, 吓得温宇立刻就去找程白术求诊。经过远程望诊问诊，程白术确定是感冒，便只开了三天的感冒药。这不，感冒好了, 再养几天, 温父有点精气神，这才推来找程白术针灸康复。 　　程白术检查了一下温父的体征，确定温父舌苔黄厚的情况改善明显, 日常血压恢复到正常水平, 右侧肢体的肌张力明显下降，只剩些许。于是, 温父的用方从镇肝熄风汤换成了补阳还五汤，黄芪的量稍稍加到五十克, 为防黄芪过热，还加了白附子化痰，天麻和钩藤平肝息风。温父刚刚感冒结束，现在还有些咳嗽，又加了两位麦冬沙参润润肺。 　　这个是中药处方，而针灸处方…… 　　程白术看向温父一家三口，程白术问道：“现在病人有说话口齿不清伴随轻微流涎，行走时右侧下肢无力伴随踝内翻，右侧上肢无力上举伴随五指蜷缩。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温宇和温母想了想，确定暂时没有。 　　程白术对温父说：“温叔叔，你前几天才感冒，这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今日针灸也不能过多，避免耗气动血，你回去就要受不了了。” 　　温父有些懊恼，早知道他就听儿子话，不回川省了。温宇见到温父如此作态，又气又好笑，可也没办法，只能叹着气安慰温父。温父对儿子说道：“下次你就不用再来，让你母亲送我来就好。你这请假这么久，担心单位辞退你。” 　　温宇请的假也快结束，为了父亲能有更好的条件康复，只能继续工作。转头他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我父母年龄大了，许多事情不懂，烦请多照顾照顾。”后续又加了程白术微信，若是需要缴费，请直接微信联系他。 　　他一腔赤忱孝心，程白术也点头应允。 　　温父如今肌张力稍高，上肢肌力才四级，下肢肌力三级，言语不利伴随流口水。补阳还五汤给他补气血之亏虚，而他针灸则是通经络之瘀堵。 　　要想治右侧手指蜷缩紧握在一起，也简单，程白术特意取来三寸针，在诊室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贴着第二掌指的骨缝进针合谷。温父在川省算不上养尊处优，但也不劳累，是以他的手掌有肉，却并不厚，甚至还因为大病一场，肌肉变得有些瘦削。其他人看见那么长的针，又看到温父巴掌的厚度，模糊地想，程白术是不是拿错针了？ 　　随后，他们就见程白术慢慢地进针，直至三寸针漏出一丁点针身和针柄。周琴儿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是合谷透后溪。合谷在虎口处，而后溪在手掌外侧缘，这三寸针竟是沿着骨缝和皮肉直接穿过了整个手掌。程白术瞥了一眼温父手指蜷缩的方向，便开始行针，捻针方向却是与蜷缩方向相反。程白术并不急，慢慢捻针行气。此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温父的手掌一点一点打开，犹如绽放的花朵。直至温父手掌完全展开，程白术才停下行针的手。 　　温家一家三口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哪怕是学医的韩以君和周琴儿也有些许震动。温宇问程白术，“程医生，请问手功能康复机器人手套还要买吗？” 　　因为温父的手指肌拘急僵硬，他们掰开会比较困难，为了康复，最近还打算买神经内科推荐的康复机器人手套。可程医生一针就解决了，还有买的必要吗？ 　　程白术被科普得知机器人手套是什么东西，便说道：“再等等，多观察一段时间。” 　　温宇连连点头，处得越久，温宇就越是被程白术的医术所震惊。柏有然所说的开药厉害，也确实厉害，三天药就让他父亲意识恢复。可这手针灸才真的神了！要不是当场看见，他都会以为是P图P出来的。真的遇见神医了！温宇决定现在就回去定制锦旗，待到父亲好了，便给他送锦旗。这等神医，可遇不可求。 　　为了解决舌强不语之症，程白术选的是廉泉穴，正好，温父正坐稍稍抬头仰靠，露出颈上部正中。程白术取针，直接刺入廉泉，针尖向舌根方向。轻轻地捻针，温父轻轻地啊啊两声，程白术问道：“是不是口水变多了？是的话，眨眨眼。” 　　温父连忙眨眼，程白术停下手，把周琴儿叫过来，给她解释道：“这个穴位叫廉泉，是阴维脉和任脉的交会穴，所以他的作用也更偏向于阴。说起这个，便要考较你，阴阳是什么？” 　　周琴儿被临场抽查，慌了一下，便立刻镇定下来，把课本上的概念背诵下来：“阴阳是自然界的根本规律，是标示事物内在本质属性和性态特征的范踌，既标示两种对立特定的属性，又标示两种对立的特定的运动趋向或状态。” 　　程白术蹙眉，说道：“我们人体分阴阳，脏为阴，腑为阳；腹为阴，背为阳。人体组织结构为阳，功能为阴。对应过来，患者的口腔结构、舌头、舌咽神经等为阳，言语能力为阴。患者他如今组织结构无异常，说话含糊不清，是功能出问题，便是阴病。所以治疗舌强不语，我们要选择属性为阴的廉泉，而不是功用相同、属性偏阳的手少阳三焦经之液门。” 　　周琴儿似懂非懂，程白术也不勉强，“阴阳的概念，好好琢磨。张介宾也说过，若能明彻阴阳，医理虽玄，思过半矣。” 　　一旁的韩以君若有所思，这阴阳对立统一，既矛盾又融合。 　　今日这针灸只扎这两针，这次温宇没问是否要多扎几针。一开始程医生便说了，感冒初愈，加之气血大亏，不建议针灸数量过多。这几日来百度了不少资料的温宇心想，程医生真特殊，他去网上看，那针下得和刺猬一样，还有什么电针等。程医生从来不用，寥寥几针，却能效果斐然。果然，医生的水平能力不一样，这病人遭的罪也不一样。 　　一个小时后，程白术给温父起针。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温父的右手，取掉长针，温父的右手又稍稍有些蜷缩起来，但幅度较之一小时前是大大改善。程白术便说：“好了，今日治疗到此结束，回去好好喝药。” 　　“谢谢…程医生。”温父的发音也流利许多，自觉舌头不在如同先前那般僵硬。作为病人，他问答哦哦，“程医生，我…下次什么…时候来。” 　　温父说得慢，也没人催促他，反而非常鼓励他说话。 　　程白术回道：“一周做两次针灸便可，下次周五来。” 　　紧接着，程白术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如何在家自我康复。只是他对康复也并不了解，便将于漫云的电话号码给了温宇，对他说：“我对康复不甚了解，你可以考虑连同康复一起进行，速度会更快些。” 　　温宇继续諵砜点头，事关父亲，康复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离开程白术诊室后，温宇便打电话过去。于漫云接到电话时，还奇怪了一下，陌生号码，难道是诈骗？谁知一接通，对方便说是程医生介绍来的。 　　交流之后，于漫云安排温父来医院做康复治疗。程医生推荐来的病人，自当是要好好安排，顺便再观摩观摩。中风后的康复，他们在腐国接触得可是不少，算是老本行了，症状轻的三个月能结束康复，还病人一个控制自如的躯体。 　　下午嘟嘟来就诊时，是吴芸跟着的。这久违再见到吴芸，程白术还端详了一下吴芸，说：“不错，气血恢复得可以。” 　　吴芸脸上笑容更甚，说道：“都要谢谢程医生您妙手回春，这一次月子我好好坐，连带着上一次生嘟嘟落下的腰酸的毛病一起处理了。而且，这次真的双喜临门。” 　　程白术表示疑惑，双喜临门？还有哪一喜？ 　　吴芸说道：“嘟嘟会叫爸爸妈妈了！” 　　程白术一惊，下意识地惊呼，“真的？” 　　滋补肝肾的六味地黄方，嘟嘟整整喝了将近三个月，运动发育弥补回来，可这智力发育相对就比较慢。于漫云有和程白术汇报过嘟嘟的康复进展，说话是多处大脑皮层复合之下的功能。这手功能的惊细程度、感统的平衡能力及敏感程度以及对肌肉声带的控制，缺一不可。程白术知道急不得，量变累积达到质变，没有累积到一定程度，就是发不了音。真正得知这个消息，一路看着嘟嘟成长过来的程白术同样喜出望外。 　　吴芸眯着眼睛继续点头，说道：“是的！昨天文龙已经抱着嘟嘟，让他喊了一晚上的爸爸了。”吴芸坚决不说，自己抱着嘟嘟，让他喊一下午的妈妈。 　　说罢，被保姆带去上厕所的嘟嘟，哒哒哒冲进诊室，一头就栽进程白术怀里，嫩嫩的小脸蛋使劲地蹭程白术。 　　刚刚得知好消息的程白术双手放在嘟嘟腋下，一把将他抱起抛了抛，笑道：“我们的嘟嘟可是会说话了，来，叫我叔叔。” 第060章 干爹 　　“来, 叫我叔叔。” 　　被抛了起来，嘟嘟也不害怕，反而咯咯笑得欢快。半晌, 程白术将嘟嘟放在自己腿上。他对吴芸说道：“嘟嘟胖了不少。”这都有些压手了。 　　吴芸说：“现在有二十来斤了，这重得我都有些抱不住了。”她嘴上说着抱怨的话, 脸上的笑容却是如何都收不住。对嘟嘟来说, 胖是个非常好的愿景。 　　嘟嘟坐在程白术腿上, 抓着程白术的胸牌，一边揉捏，一边往嘴里塞。被程白术拦住了，他还啊啊两声表示不满。程白术对他说：“来，嘟嘟，叫我叔叔。” 　　“猪猪、猪猪。” 　　哪怕从叔叔变成猪猪, 程白术也开心, 这万事开头难，开口叫人了，后面都是简单的。吴芸却说：“昨天嘟嘟喊我们爸妈的时候，发音正确。他估计不是喊你叔叔, 是喊你术术。”只是把握不住音调, 从术术变成猪猪。 　　程白术诧异，是这样吗？于是，他便对嘟嘟说：“不是猪猪, 是术术。” 　　这一次嘟嘟发音对了, “术术，术术！” 　　这下, 程白术和吴芸都笑了，竟是被吴芸猜中了。程白术还问嘟嘟是谁这么教你的, 嘟嘟这回只知道傻笑了，就和听不懂一样。程白术点了点嘟嘟的鼻子，也不知道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术术就术术，叠音字果然非常可爱。 　　现在嘟嘟的主场已经转移到了康复上面，程白术能做的就是滋补肝肾，为发育和康复奠基。肾俞穴的隔附子灸和太溪穴的补肾针法，嘟嘟作为现年两岁，治疗时长达一年半的老病人，非常熟稔流畅地经历一整个治疗时间。 　　直到嘟嘟即将离开，程白术脸上依旧是带笑的。 　　离开前，吴芸让保姆去把车上准备的礼品带过来。吴芸郑重地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这次的礼物请不要拒绝，这是我们家属的一片心意。若不是您……” 　　吴芸深吸一口气，逼回眼里的湿意，每每想到当初，吴芸都忍不住悲从中来。不等程白术拒绝，她继续说道：“嘟嘟不会有今日，最近这段时间您先上班，我与文龙必定挑个好日子，让他认您为干爹。”日后程白术不管出什么事，嘟嘟和他们夫妻必定倾力相助。 　　程白术犹豫，这是典型的拆屋顶或者开窗户的折中选择？ 　　“我重复一遍，我治嘟嘟也是因为我刚好能治，我与嘟嘟有缘，可这认作干爹……” 　　一下子就从医患关系变成父子亲属。上辈子的世界里，认作干爹可就真是给自己认了个父亲，实打实要给他摔盆扶灵。他不确定嘟嘟是否愿意，又或者以后是否会后悔。为了避免这一情况，认干亲一事还不如作罢。 　　吴芸按住程白术，依旧态度端正，非常严肃地说道：“您于嘟嘟，堪比再造之恩。您先是将嘟嘟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后又救他于生死之间，两番救命之情可比我们父母的生恩重得多。若是他不认，我与文龙会打断他的腿。” 　　她刚出月子，就来见程白术，这件事才是重点！她与文龙讨论良久，她先来打头阵，后续他再来。待到认亲当日，她与文龙的父母同样会到场，表示对程白术最大的尊重和感激。随即，吴芸对嘟嘟说：“以后术术就是你爸爸了，开不开心？”嘟嘟咧出一嘴小米牙，立刻对程白术喊道：“术术，爸爸。” 　　吴芸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她继续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嘟嘟命苦，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地成长就好，别的都不祈求。以后嘟嘟就交给您了，不听话了打骂都是可以的。”可以打骂的是什么人？要么父母，要么老师。而现在敏感的社会，真正能打骂的就只剩下父母了。 　　二人说话间，保姆带着司机拎着大包小包进入诊室。吴芸示意两人把东西放下，一行人又快速离开。离开前，吴芸再次强调道：“我们一年前便说过，您能治好嘟嘟，我们会让嘟嘟认您为干爹。这并非玩笑之语，我们是生意人，最重的就是诚信，您不要让我们失信。” 　　吴芸说得干脆果断，也不避着人，韩以君和周琴儿也都听得分明。当事人一方离开，还有另一方，他们都盯着程白术。 　　程白术无奈道：“你们这是看什么，笑话吗？” 　　周琴儿不好意思，就躲闪开来。韩以君却不以为意，说道：“哪里是什么笑话，这分明是你要找的破局之口。” 　　程白术疑惑地看着韩以君，韩以君认真对程白术说：“你前两日不是还愁着如何让郑忠不敢动歪脑筋到你头上？这家人我虽不知道什么背景家世，但应该不差，是个好助力。” 　　程白术说：“嘟嘟是个苦命的小孩，我不想利用他。” 　　“确实，嘟嘟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韩以君说，“我对事情全貌了解不多，但从刚刚你们的对话来说，你对嘟嘟、对他的父母都是有着极大的恩。而且谁利用谁还不好说呢！” 　　“什么？” 　　“你怕不是眼界太高，对这个医疗界少了最基本的认识现在找个有医术有医德的医生太困难了，他们大概抱着提前投资的想法。换个说法，像是楼上的杜长兴教授，享受国//家给的特殊津贴的专家，首届全国名老中医，你觉得嘟嘟的父母上门攀关系，他会同意吗？怕不是被赶出门去。”韩以君无奈地说，“你还年轻，年轻便是你最好的资本。医生的职业生涯漫长，干到八九十岁轻轻松松，这么一算，你还有六十来年的岁月。他们绑定你，别的不说，日后有个技术水平不错的医生咨询保底，对他们只会百利无一害。” 　　这么一对比，真认亲了，还不知道谁吃亏。 　　程白术能图秦吴两家的，不过是让郑忠收敛些，日后可以无顾忌地深入临床，便没有再多图谋。被杀鸡用牛刀的秦吴两家则白白捡了个潜力股医生，算得再精一点，给一个干爹的名头用以来弥补人情，博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头，从中得到的好处可是比程白术多得多。 　　程白术蹙眉，嘟嘟在这里面属于无辜却又影响最大的人，平白无故多了个爹。韩以君以为程白术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觉得这种醉心医术的人都比较纯粹。他既觉得无奈又觉得正常，又劝道：“倒也不全是坏处，你本非燕京人，可以当在燕京多了户可以走动的亲朋。师徒如父子，日后嘟嘟若是走上医学之路，说不得还是拜你为师呢！” 　　韩以君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想是预言。 　　程白术当下心中一动，要是嘟嘟有这个天分，收个徒弟也不是不行，只是要观察观察。 　　当天晚上，程白术便在给程爷爷打电话时提及此事。程爷爷明显见过大风浪，无所谓道：“随你，这小孩合你眼缘，做你干儿子也是可以。” 　　“莫名其妙多个孙子，爷爷你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多个孙子又不是多个爹，要是这家人不好相处，你日后回了粤府，不联系自然就淡了。” 　　程白术恍然，这辈子的认干亲没有他上辈子那般繁杂。也行，以后多了个会叫他术术的小孩当儿子，有些小复杂。 　　程白术又说：“以后他也算是我儿子了，那他要行医……” 　　这下程爷爷有些纠结，纠结的点不在于嘟嘟的师傅是谁，而是—— 　　“到底谁是年纪大？你年纪轻轻，哪来的这么封建的思想。你爷爷我收了那么多的徒弟，记名的，不记名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程氏医学不得外传？我所禁止的，不过是不许打着程氏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 　　程白术哂笑，确实，现世的程氏不是上辈子那个核心内容医术不得外传的程氏。进入社会了，对这个世界接触得更多，程白术便越是要感慨，这社会的开放与包容。 　　这是个非常好的时代！ 　　又是一个周一，郑忠准时出现在程白术诊室门前，这次挑的时间是刚刚上班，童子军还没赶来。他目光里带着觊觎，多好的手下啊，只是还没到他手里。看到他，程白术终于想起来他忘记什么了，他的东西还没搬完！本来差不多了，结果上周五吴芸搬了一堆东西，导致还没搬完。 　　程白术对郑忠说道：“郑主任，请稍等片刻。” 　　为了速度，他还喊上韩以君和周琴儿帮忙搬。搬着搬着，郑忠的脸色眼色就变了…… 第061章 复诊 　　郑忠周一这么早赶过来, 就是为了给程白术来个下马威。他的设想是他抱胸环手站立在诊室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医生程白术哼哧哼哧搬东西。两厢对比，这爽感不就出来了吗？ 　　所谓的正式医生又如何？在医学界, 主任就是权威，主任的话语大于天。先杀杀威风, 日后转到他手下了, 也好掌控。 　　这结果…… 　　程白术对于身外之物并不热衷, 他隐约知道秦文龙吴芸夫妻送的东西昂贵，像是长了根须的人参，或者品相完美的阿胶，这些东西他能看得出来价值。而其他的，别的不说，那盒茶叶程白术便不知其价。 　　他不知道, 可郑忠知道啊！ 　　郑忠去杭州出差时, 被当地一个富商请去喝茶，喝的便是这一泡三万八千八的雨前龙井。那包装盒和程白术手上的一模一样，郑忠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喊住程白术，说道：“程医生, 良禽择木而栖, 我郑某刚刚建立一个新的科室，可是缺良将无数。不知程医生是否有意？” 　　话语间，郑忠眼神余光下撇, 看见这包装盒上还有大师签字, 边上还有防伪标志。这竟是真的？！ 　　果然，燕京遍地有钱人, 他从津市来燕京是来对了！只是能给程白术送这么贵茶叶的人，也必定是有钱人。不行, 这样有钱又慷慨的病人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程白术不知郑忠心里的小九九，直言回聚：“谢谢郑主任美意，我还是更喜欢独自坐诊。” 　　说罢，他便继续拎着手上的茶叶盒往隔壁搬。路过门槛时还不小心磕到了门框，发出哐一声脆响。郑忠听了心里一抖，感觉有些肉疼。而程白术拎起来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便又放下不管。他心想，上次爷爷说这龙井还可以，他今天下班了还是寄回去吧，顺便把阿胶寄回去给母亲。 　　搬东西的过程中，程白术慢慢理清楚这些礼品是什么东西。吴芸贴心，准备的东西都是程白术可以用得上的，或者是他可以转手送同事的。程白术直接拆了两盒糕点，上面贴着一家老字号的红纸，分给被挪到对面诊室的贾文峰和陈骏达。 　　两人笑眯眯接过糕点盒，陈骏达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问道：“那郑主任还不死心啊？” 　　贾文峰说：“你可没脑子犯轴吧？” 　　程白术回道：“放心，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治疗方案指手画脚。”按照贾文峰的描述，这郑忠掌控欲极强，到他手下，真就是喝水吃饭都要听他安排。这样的日子太过于窒息了，程白术从来不考虑。 　　贾文峰心里松了口气，还好，程白术脑子还是清醒的。二科有个医生就被忽悠得心动，转投郑忠去了，结果听说现在正被郑忠压着写材料，辛勤工作到凌晨一二点。 　　刚刚安置好，程白术挑了个盒子递给韩以君，笑道：“借花献佛。” 　　韩以君也不推拒，接过来也没看就顺手放一边，说道：“你可是下定决心了？” 　　“原本还在犹豫，今日一见这郑主任，就不得不同意了。” 　　韩以君说：“你没必要心理负担这么重，互相有所求是正常的。交往之间，无所求这才是最可怕的。” 　　程白术也明白这个理，只是这辈子许久未接触罢了。“你可是求我什么？” 　　韩以君斜睨一眼，说道：“求你赶紧传授我毕生所学。” 　　被调侃到的程白术又轻笑起来，越是相处，能看得出来韩以君可称知世故而不世故，相处起来令人舒心。这不过一个月，他们二人之间相处模式却是如同公众号宣传文那般，相见恨晚、把臂同游。 　　同时，于漫云就带着童子军赶来。于漫云下意识地往上周的诊室而去，却看见一个中年人？于漫云一怔，问道：“请问程医生呢？” 　　郑忠听见问话，抬眼扫去，一瞬间就判断出这个女孩不是能送贵重礼物的人。他扬了扬下巴，兴致寥寥地说道：“隔壁。” 　　于漫云看了眼手上的挂号单，又带着诊室外的童子军转移阵地。找到程白术，于漫云纳闷道：“这好好的，换什么诊室？” 　　程白术只说是科室调整，于漫諵砜云想起那中年男子分明就是上周一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心思在内心里滚了滚，却暂时没说话。 　　转头，两人便开始干活了。第一个进来的还是被抱着的高平安，他妈妈坐在程白术诊桌旁，有些小开心地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您让我天天给平安灸悬钟，最近我发现平安挣扎的力度变大了！” 　　程白术仔细检查高平安的腰肌，轻轻捏了捏，肌肉的硬度比上次稍高一些。“平安现在的康复项目有什么？” 　　于漫云从笔记本里调出一份文档，回道：“现在平安的康复项目，主要是运动和按摩，会有适当地增加一点低频以刺激肌肉收缩，提高肌力。” 　　再次看诊摸脉后，程白术续予原方。而在针灸时，扎针依旧选的外踝上的悬钟穴，程白术确实发现高平安这次挣扎和踹人的力气同样也变大了。 　　高平安妈妈喜滋滋地抱着高平安坐在角落里，果然，这种病还是要靠中医。许是日日照顾，患儿身上有什么变化，妈妈都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第二个进来的是孙爱珍妈妈，她抱着孙爱珍走上前来，坐在诊桌旁。她脸色没有喜色，甚至还有些担心，她说：“程医生，最近爱珍的尿量有些过多了……每天换的纸尿裤频率都上来了。” 　　“差多少？” 　　“原来一天六块尿布，平均四小时换一次，现在两三小时就要换一次，太频繁了，中药对她是不是有什么伤害？” 　　程白术还在思索，于漫云却问：“爱珍以前的饮水量现在这么多吗？” 　　孙爱珍妈妈回道：“有的，就是因为要喝药，我还把饮水量下调两百毫升。”而两包浓煎之后的中药液正好两百毫升，一样的饮水量，尿量却多了，这就不由得孙爱珍妈妈不担心，她继续说道：“而且最近爱珍体重下降了，轻了半斤。” 　　程白术又捏了捏孙爱珍的手臂，对于漫云说：“你下午回去了，给孙爱珍安排头颅MRI。” 　　“你是说——？”于漫云和孙爱珍妈妈一瞬间反应过来，两人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程白术说：“我不确定，刚刚查看爱珍的体征，体表上变化不大，但是在脉象上已经没有那么滑了。” 　　脑积水在中医角度里属于水气病的一种，苓桂术甘汤本就是利水渗湿之用，这水活起来了，要找个出口，尿液便是最好的途径。只是两辈子的程白术以前没遇到过解颅的病人，理论来说该是好事，家长不放心便让她们去复查一番。 　　虽然孙爱珍的尿量增加，但是前囟还没有完全闭合，于是程白术便在苓桂术甘汤、二陈汤的基础上再加六味地黄汤滋补肝肾。 　　孙爱珍的针灸依旧是三皇针利水排水，扎针结束后便被孙爱珍妈妈抱到角落里和高平安妈妈并排坐。这次孙爱珍妈妈既期待又觉得不可能的表情来回横跳，看得旁边的高平安妈妈好笑不已。 　　高平安妈妈说：“你怎么这幅表情？” 　　“啊……我这……”孙爱珍妈妈有些语无伦次，“我很开心也很害怕。” 　　同是天涯沦落人，高平安妈妈哪里不知道孙爱珍妈妈想表达什么，不就是既开心孙爱珍的好转，又担心是空欢喜一场。 　　高平安妈妈说：“你可以尝试着相信一下程医生，我儿子一周时间也有些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拍着怀里的孩子。接下来她们就这么继续看着程白术就诊，安安静静，不像是上周那般彼此交流，导致诊室里嘈杂不已。她们不讲话，程白术与患儿家属交谈的声音便可以从诊桌那边传来，清晰可闻。 　　第三个小孩是许静雯，现年一周六个月，一周岁生日时因摔伤导致颅内出血，经保守治疗，后续出现左侧肢体偏瘫，言语功能落后。许静雯是奶奶带来看病的，她奶奶对中医有天然的好感度。上周许静雯有些小感冒，程白术对她奶奶说，先治感冒，正式治疗需要等下次。 　　这次许静雯没有着凉感冒，程白术一番查体下来，拟的方是补阳还五汤。程白术见许静雯左脚穿着护具，便问道：“这是什么？” 　　于漫云解释道：“许静雯左脚有些内翻，现在走路是错误姿势。为了矫正走路姿势，特地去定制的固定鞋。穿戴之后许静雯内翻的情况会有所改善。” 　　程白术让奶奶把护具脱掉，程白术捏了捏许静雯的左脚踝。许静雯人小胆子大，笑得眼睛弯弯，可爱极了。 　　奶奶抓住许静雯的手，说道：“静雯，这是程医生，程医生。” 　　比了比许静雯的脚踝，程白术选的是一点五寸的针。消毒过后，程白术找好角度进针，从申脉处进针，一点一点进，直接将一点五寸的针身全部扎进脚踝。 　　于漫云愣了一下，知道这是极为艰难地针法，毕竟要找准脚踝七块跗骨之间的缝隙，角度稍有不对便功败垂成。 　　许静雯奶奶眼睁睁地看着针全部进了孙女脚踝，嘴巴忍不住长大了。而高平安妈妈和孙爱珍妈妈同样如此。 　　而更令她们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第062章 走路 　　许静雯人小脚踝也小, 成年人要用三寸针，小孩子只需一点五寸便可。程白术手指轻轻地捻动，这一阵反而不需要有强烈的针感, 确保针尖处没有骨头顶着便好。 　　松手之后，程白术对奶奶和于漫云说道：“你们把她放下来, 让她去走路。” 　　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比较唠叨, 许静雯奶奶也不例外。她原本正叨叨得欢, 然后就看见程白术对着她孙女的脚踝来了一针，那么长的针全都进去了！她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紧接着程医生又让她孙女去走路。她没听错吧？许静雯奶奶忍不住问道：“程医生，您是让静雯扎着针走路吗？” 　　“对的。” 　　“可是那么长一根针在里面呢？要不我抱着静雯和她们一起坐着？”许静雯奶奶指了指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高平安妈妈和孙爱珍妈妈，这个时候她很乐意去角落里坐着。 　　于漫云也有些许震撼，扎针她能理解, 留针走路, 还是在脚踝里…… 　　“是的，就是留着针让她去走路。”踝内翻，是阳驰阴缓，外侧的阳跷脉出问题了。申脉为足太阳膀胱经的穴位, 同时为八脉交会穴之一, 通阳跷脉。而照海为足太阴肾经的穴位，同时为八脉交会穴之一，通阴跷脉。申脉透照海即相当于在阳跷脉和阴跷脉之间搭桥, 让阴阳直接相通, 可以直接解决阳驰阴缓的症状。 　　许静雯奶奶犹豫了半天，最后在于漫云的示意下, 将赤脚的许静雯放在门口处，让她走向她。许静雯左侧踝内翻, 刚一落地，就差点崴脚。许静雯奶奶连忙“哎呦哎呦”就想上去扶，却被于漫云按住。她全程跟着康复，就发现所有人里面最溺爱小孩的就是许静雯奶奶了，许静雯稍有什么不舒服，她就喊着要休息，导致许静雯的康复量比他们设定的还要低。天知道他们实验组制定的康复项目已经是非常低的了！ 　　许静雯没有她奶奶想的这么脆弱，她也并没有崴脚，她看了看奶奶，发现奶奶并没有上来抱她的意思，就瘪瘪嘴。于漫云对程白术说道：“许静雯的智力发育影响不大，能达到同龄人的水准，但是她非常会……找空子。”发现只要装出不舒服的样子，奶奶就会上来抱她，让她休息，所以，许静雯装模作样的功夫可厉害。 　　程白术瞧着许静雯，许静雯瘪嘴之后也没有哭，伸出右手就往奶奶那边走去。于漫云还补充道：“许静雯的左手功能已经有恢复一大半了，我们有让家属多诱导使用左手，可是家属不配合。” 　　许静雯奶奶听到这话，立刻反驳道：“没有不配合！我问过静雯了，她说她左手没力气，用了会疼，才不让她用的。” 　　于漫云深吸一口气，不说话。可程白术从这对话中也能听出来，许静雯奶奶确实非常宠爱许静雯，到了溺爱的程度。程白术安抚许静雯奶奶，说道：“是的，静雯奶奶，你不用急，现在有喝中药和针灸，静雯会很快好的。” 　　在医生面前，许静雯奶奶只是嘀咕了一句“哪有这么快”，就同样不再说话，只盯着她孙女。脚踝处的针感并不强，许静雯没有异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脚上扎了根针。下地之后她就想找奶奶，让奶奶抱着她。她一步一步地往奶奶走去，有些一拐一拐的，走得并不是很顺畅。从诊室门口到诊桌也就三米的距离，一般成年人五六步就到了，而许静雯步子小，足足走了十来步。 　　诊室内及站在诊室门口围观的家长，肉眼可见地发现，许静雯的步伐越来越顺畅了。 　　高平安妈妈嘴巴张得非常大，她忍不住胳膊肘捅了捅孙爱珍妈妈，对她说：“我没看错吧静雯好像有变化了。” 　　孙爱珍妈妈揉揉眼睛，同样磕巴地说道：“我好像也看到了。” 　　两人担心只是自己眼瞎或者心理作用，还特意不眨眼地盯着许静雯反复确认。可这却看得更加明显，许静雯脚踝内翻的角度真的变小了，走路停顿的幅度也变小了。 　　这番明显的变化，老花眼的许静雯奶奶也看得分明。这下子她的注意力不再是孙女脚踝上的针灸针，她犹豫地看向程白术，“程医生，我孙女……” 　　这语气也跟着许静雯的脚踝一起变化，她最开始喊的“程医生”有些随意，现在带着尊敬。 　　程白术说：“还没完全好，继续让她走。” 　　“好的，程医生您不说停，静雯不会停。” 　　“今天是第一次，十五分钟即可。” 　　“好的，程医生。我会看好时间的。” 　　于漫云看着许静雯奶奶这前后不超过十分钟的变化，心想，果真，程医生专治各种嘴硬不服。 　　考虑诊室内相对干净，程白术只让许静雯在诊室内走动。短短五分钟之间，许静雯的走路姿势已经比较流畅。可许静雯走累了，想休息了，就朝奶奶走去，还一直喊着：“累累。” 　　以往疼爱她的奶奶这下子可不敢让许静雯休息，程医生没说休息就不能休息！许静雯奶奶极富技巧地继续哄着许静雯走路，许静雯还没上幼儿园，又是平日里最亲近的奶奶，便沮丧着脸继续走路。 　　于漫云说道：“倒是第一次见到静雯奶奶主动让静雯锻炼。” 　　程白术回：“经过这一次，大概静雯奶奶以后会主动配合的。” 　　“希望吧。” 　　于是，许静雯便继续在奶奶的诱导下走路。 　　高平安妈妈看向孙爱珍妈妈，“我觉得你现在不用怕失望了。” 　　“是的是的。”孙爱珍妈妈脸上的激动掩藏不住，连连点头，随后又想起市儿童医院新来的林主任说这个病中医治不了，又纠结起来，“可是市儿童的都说中医没用。” 　　高平安妈妈翻了个白眼，说道：“有没有用这不是明摆着吗？小孩摊上这病，你想要小孩子和正常小孩一样上学读书时不可能的，可要能从不能自理到能自理呢？这点进步就足够我们努力的了！”谁也不希望自己老去，而小孩不能自理。小孩子做康复，能恢复到十岁小孩的水平还是三岁小孩的水平，这家人照顾护理的难度天差地别。 　　孙爱珍妈妈内心左右摇摆不定，更不开口说话了。见状，高平安妈妈也不再搭话，她多希望自己小孩和孙爱珍一样只是脑积水。软瘫是所有儿童脑病里恢复最差的，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是许静雯这番改变，她同样既开心又害怕。 　　诊室外的家长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许静雯的变化之巨大所有人亲眼目睹。 　　于漫云喊下一个患儿时，被喊到的患儿家属激动地抱着小孩上前。 　　许是许静雯的先例在前，所有家长都格外配合，问什么答什么，要求干什么绝对不打折。 　　这边看病，那边走路，一时之间，诊室其乐融融。郑忠路过时，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这程白术医术高不高另说，花头倒是挺会搞，哄得病人服服帖帖。今日验收完诊室，转头他就安排施工队进入燕国医。燕国医地处老城区，又是老房子，层高受限，郑忠不能拆墙，以免房屋结构出问题。郑忠吐槽两句老破小，就让设计跟上，做了一个中式风格的设计。他还嘱咐设计师，必须腾一个会客间出来，日后院领导来了好喝茶聊天。 　　装修期间，郑忠来得勤快，设计师还琢磨着这个主任真是吹毛求疵，每次来都能挑点毛病出来。他哪里知道，郑大主任为的不是诊室，而是为了找出隔壁那有钱又慷慨的病人。奈何每次来都没见到几个可疑度高的，都是穷鬼。 　　碍于郑忠积极的态度，诊室的装修格外的快速，也不管什么甲醛不甲醛了。原本预计一个月，现直接提前了半个月，他直接带着自己团队入驻燕国医新成立的疼痛科。正好他诊室就在程白术边上，极其方便他盯梢。 　　而郑忠入驻当天，就火速定位到那位有钱又慷慨的病人。郑忠眼神锐利，男性一身西装皮鞋，那皮鞋可是意大利一个有名的牌子，女性一身高奢品牌连衣裙，手里挎着二十来万一个包包——这个价格来自家里败家娘们的报价。 　　诊室敞着门，说话声稍微激动点，隔壁的他也能听得清楚。 　　那个男性说道：“程医生，请您赏脸，前往燕京大饭店。” 　　郑忠耳朵一动，燕京大饭店？这不是那个百年老字号，预约号都排到下周去的吗？ 　　程白术回道：“可以，可能要等到我下班。” 　　一个柔美的女声则说：“这是自然，您这是上班时间。同时，我们也欢迎韩医生一同前去。” 　　韩以君拒绝，女声又继续劝到：“韩医生，您放心，这次就是简单吃个便饭。” 　　便饭？燕京大饭店有什么便饭，一顿下来四位数起步。要是加点酒或者特色菜，直奔五位数。敢说燕京大饭店是便饭的，那家底确实够雄厚。 　　后面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郑忠恨不得贴到墙上去偷听，只是这个行为太掉身价了，不得不克制住。 　　后面一行人交流不多，郑忠只听见男声说道：“程医生，韩医生，你们放心，我助理在门外等着。稍后你们下班了，他接你们去饭店。” 　　至此，郑忠连忙起身出门，正好和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撞到一起。那男子揽住女子，避免她摔倒，他嘴里喊着道歉。郑忠也同样如此，随后，他顺理成章地递出自己的名片给眼前的大款。 第063章 心结 　　郑忠递出自己的名片, 以为只是一个意外的秦文龙接过名片，礼貌地表达歉意，便想离开。郑忠却说道：“不好意思, 这位先生，我是新成立的疼痛科主任, 某姓郑。”郑忠在“新成立”和“主任”两个词语上重音, 暗示对方自己的身份。 　　秦文龙却没有理解到郑忠的意思, 依旧着急着要走，公司那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今日要请嘟嘟的主治医生吃饭，总不能让人家等着，他去加班吧？ 　　随手将名片递给身后的助理，秦文龙便带着吴芸匆匆离去。助理看着手里的名片，又看了看郑忠似乎隐忍着什么的表情, 感觉自己懂了。他将名片塞进口袋里, 对郑忠说道：“郑主任，您好，秦总和秦夫人比较忙碌，方才一事您也不必介怀。” 　　郑忠瞧着这助理, 一身穿着打扮平平无奇, 但想着对方是秦总的助理，便强打起精神，打听道：“哦？秦总？我看他面色红润、身体健康, 也不知他是因为什么病来医院呢？” 　　助理面带微笑, 内心想，果然, 医生的医术水平不能只看职称。就刚刚秦文龙邀请程白术去吃饭的短短时间，程白术看出秦文龙面色发青发黑, 最近熬夜得厉害，还有脱发的困扰。秦文龙咳了咳，邀请的话语一顿转而就请程白术给他开药，助理留下来就是顺便处理秦文龙中药的事情。这郑主任和秦文龙面对面，竟然还觉得秦文龙面色红润、身体健康？ 　　于是，助理直接打哈哈便离开了。他帮秦文龙跑完程序，回来还要请程白术帮他治疗一下。公司最近来了个大订单，全公司上下都跟着加班，他也不例外。秦总加班加出来脱发，他加班加出来麦粒肿，眼睛疼得厉害，正好时机合适，还是请医术有目共睹的程医生治疗吧。 　　郑忠看着这背影，心中暗恨，一个助理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这时，程白术从诊室里走出来，问道：“郑主任，刚刚是怎么了？” 　　郑忠看向程白术，说道：“没有，刚刚与一对夫妻不小心碰一起了。”随即，他眼睛动了动，又说道：“我瞧着他们身体不太好的模样，正想细问。” 　　程白术诧异地看向郑忠，郑忠面诊的功夫这么强？一个照面就能知道对方身体什么情况？以贾文峰的描述，这人把医学当成捞钱的工具，会这么有同理心地关心病人？这些疑惑，程白术没有表露，只是回道：“正常年轻人该有的问题罢了，都是小问题。” 　　说完，他就告辞直接回自己诊室了，病人的隐私非特殊情况不泄露。 　　郑忠心中再次暗恨，一个小医生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助理跑完流程回来，郑忠早已回到自己的主任专座，心不在焉地坐诊。助理路过时瞥了一眼，心道，果然，这世界上看人下菜的人还是更多的。 　　今日的病人量不大，程白术心中有数，因为疼痛科就在开在他隔壁。贾文峰偷偷暗示过，郑忠空降过来，还成立新的科室，最后能让抠门的院领导批准资金大肆装修一番，这郑忠背后有点后//台。大概率签了对赌协议的郑忠，往死里抢占地盘、病人、院内资源等。非特殊情况下，燕国医的病人量非常稳定，郑忠病人量大，其他医生的病人量自然就少了。 　　他正整理科室内务，搬来半个月了，有的东西还没理清楚。这时，助理进来，确定没有其他病人，便不好意思地问道：“请问程医生能帮我治疗一下吗？” 　　程白术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助理，说道：“是因为眼睛的事情吗？” 　　“是的，我前两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眼皮睁不开了，最开始以为自己没睡够。”助理有些不好意思，那段时间每日睡眠时间平均不过四个小时，一醒来眼睛睁不开，他只以为是睡不够，结果一照镜子，发现是在左眼上眼睑处长了个东西，又红又肿还痛。 　　顶着这么一个东西去上班，同事无不哈哈大笑，纷纷说他这是体验一把割完双眼皮。助理欲哭无泪，他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收拾干净就可以了，割什么双眼皮？ 　　实在疼得受不了，助理便请了两小时假期，去了离公司最近的一院，挂号眼科。他花了一千来块各种检查，最后给出一个麦粒肿的诊断和消炎药、红霉素眼膏的用药。这用药两三天，麦粒肿就只消下去一些，不红了，但是又肿又痛。按照同事的描述，大概就是从刚刚割完双眼皮休息了一周的水平。 　　助理：…… 　　秦文龙都看不下去了，又让助理请假两小时去复诊。复诊的结果让助理心跳骤停，手术？啥，竟然要手术？医生的说法是，正常情况下，睑腺炎会自然形成黄色脓头，直接做穿刺就能结束。要是不能形成黄色脓头，就只能做手术，把整个发炎的毛囊切除。医生还安抚助理，这不过是个简单的门诊手术，随做随走。 　　助理得知此消息，回到公司，准备交接工作去做手术。同事万万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发炎还要做手术？秦文龙同样皱眉，他对助理说：“我下午要去找程医生一趟，你也随我一起去。” 　　助理恍然想起程白术，连连点头。于是，他便随着秦文龙来找程白术。 　　韩以君也思索了片刻，确实，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助理这是细菌感染，阿莫西林、布洛芬和红霉素眼膏，这种处理是不会有错的。 　　程白术端详着助理的左眼，眼睑处有个肿物，导致助理的左眼不能完全睁开。戴上无菌手套，程白术搓揉了一下助理的右耳，揉红之后，消毒再用采血针在耳尖处点刺两下。程白术反复用沾了酒精的棉签擦拭伤口，待到伤口处的血液变得鲜红干净，这采用干棉球按压止血。 　　前后不过十分钟时间，程白术问助理：“现在眨眨眼，你看看眼睛还会不会睁不开？”要是一侧放血行不通，那可能另一侧也要放血。 　　助理使劲眨眨眼睛，闭眼又睁眼，反复几次，他有些惊喜地说道：“好像没那么肿了!只是还有一点点痛。” 　　随后，程白术如法炮制地给助理的左耳尖放血。 　　助理更加惊喜地说：“现在连痛都不痛了!”他可以完全睁开眼睛，还有些异样感，较之二十分钟之前的模样已经是天壤之别。 　　助理看向程白术的眼神，犹如看在世华佗。原本要做手术的问题，程医生这里放个血就结束了？!这是何方神医!助理一瞬间就能明白为什么秦文龙家大业大，却还是希望和程医生保持特殊不可断绝的关系。身边有这么一个神医，是多么令人安心的事情! 　　消毒完毕了，程白术对助理说：“接下来，饮食清淡作息规律些，明日待到伤口好了，多掐一掐耳尖。” 　　连连点头之后，助理忍不住问道：“程医生，请问我这个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麦粒肿？”这一番经历，让他想要知道原因，以后避免再次患病。一院那边说是细菌感染，让他提高免疫力就好，还顺手给他开了些提高免疫力的药。那中医呢？中医的说法又会是如何？ 　　“麦粒肿多考虑最近饮食辛辣厚腻，脾胃积热，上扰于目所致。”毕竟眼睑为肉轮，肉轮属脾。 　　助理再次点头，确实，麦粒肿发作之前，大项目告一段落，秘书长组织团建出去吃烤肉。他当时也吃得欢快，难道以后都不能吃了？ 　　程白术看出助理的纠结，说道：“并非吃点辛辣厚腻的就会发作，身体可以自我调节，大多表现为积食不消化，清淡饮食两顿即可解决。你这次发病，还需考虑你前段时间加班加得太多了，阴虚火旺再加上饮食不节，两厢叠加，这才发作麦粒肿。” 　　助理恍然大悟，并决定，日后除非必要，绝不熬夜。刚刚秦总都因为熬夜出现脱发症状，他一个打工仔更需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头发，以后相亲还指望它们显得年轻些。 　　开完单，助理再次去跑流程。 　　而韩以君忍不住问道：“那这次放血的目的是什么？”这次总不是因为瘀血了吧？眼睛的红肿热痛麦粒肿放耳尖处的血？这又是哪条经络的作用？ 　　程白术回道：“泻热。耳尖是经外奇穴，本身具有清热解毒疏风，解痉止痛的作用。脾胃之热上扰清目，耳尖放血泄掉其热，麦粒肿自然不药而愈。” 　　“经外奇穴？” 　　“经外奇穴是指并不在经络上的穴位，具有其独特的作用。就像耳尖，不属于十二正经、八大奇经上的穴位，却有清热的作用。耳尖放血还可以起到降血压的作用，作为临时急救用穴是个不错的办法。” 　　韩以君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中医真是可怕，原本经络上的穴位都够多了，结果还有经外奇穴？” 　　程白术却说道：“一样的，我也觉得你们现代医学很可怕，基本每年一变动的诊疗常规，每年新出的药物，你们却连适应症和禁忌症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两人相视一笑，在各自的领域，他们都是以一己之力挽救病人于生死病痛之间的。韩以君也真正放下心结，他相信，现代医学只是还在发展，所以对于很多疾病的发病机制和治疗方法都不明确。但时代在发展，医学也在发展。且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终日里待在程白术边上，看的自然都是程白术领域里擅长适合的疾病。他也该回到自己擅长适合的领域了…… 　　确实，ICU里能存活的不过十之一二，可若不是他们奋力而为，怕不是十不存一。 　　韩以君伸出手对程白术说道：“我大概会提前结束假期，我也欢迎你来参观我的工作。”让你见见现代医学如何与阎王爷之间抢人，让你看看现代医学的能力极限。 　　程白术见韩以君眼神里出现以往未曾见过的神光，知道对方的心结已然解开。他握住韩以君的手，说道：“必定前往。” 第064章 惜别 　　下班后, 眼睛已经能够完全睁开的助理欢欢喜喜、恭恭敬敬地请程白术和韩以君上了保姆车，在堵车的时间点硬是七拐八拐绕路，在六点前到了饭店。 　　将两人送进包厢后, 助理转头进了隔壁的包厢——今天出了秦文龙宴请程白术，他们秘书组也顺便跟着团建吃饭。甫一进入包厢, 助理就被别的助理围起来, 说他赶上好时候, 项目告一段落，可以请假，往前推一周，连假都不一定能批。 　　助理却说：“我可不用请假，我的眼睛好了!” 　　“什么？是谁治好了你？” 　　助理道：“这得多亏了程医生!” 　　“程医生？” 　　这一来一回，犹如捧哏的和逗哏的, 一唱一和。助理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画面, 也就慢慢说出程医生的丰功伟绩。 　　从最初的勇斗歹徒、智救秦少爷，到后面的吴家大少跪地求医、互呛海龟医学博士，再到后面拍桌子和康复新秀叫板。助理说得绘声绘色，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有个女助理“哇哦”惊叹出声, 她说道：“这简直就是点家男主, 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助理感慨一下，“可不是，我都打算做手术了, 这还能简单放个血就解决了？前后加上挂号费不足一百元。”衬得前面去做检查开药, 前前后后花费四位数的他很冤大头啊。对比一下，前面秦吴两家给两任主治团队花费不下八位数, 远了不说，克林顿团队前阵子才申请了五百万的研究基金。这中医和程医生真的是物美价廉…… 　　其他人看看助理的眼皮, 仔细研究，确实没有上午那般红肿了，已经接近割双眼皮恢复的晚期了。 　　助理：我并没有割双眼皮，不要用这个比喻。 　　倒是其中一个助理有些许犹豫，他问道：“你觉得程医生的水平怎么样？”听着这个程白术只是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医术水平怎么样，医生不看医术看什么？ 　　助理回道：“我这麦粒肿大概是小问题，但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大少爷去年是个什么糟糕模样。”那段时间，秦文龙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他们这些助理天天都在担心继承人没了。说句难听的，他们已经做好接到发丧的准备。“秦家自己组建的医院和医疗团队都是顶尖的，可这个顶尖团队给大少爷判了死刑。最后大少爷是程医生给治好救回来的，现在能跑能跳，能叫爸爸妈妈。” 　　上个月，秦家发了员工福利，虽然不多，也就每人一张秦氏旗下品牌的一千元抵用券，不用的可以套现。后续趁着秦文龙心情好询问原因，才得知去年都快被阎王爷接走的大少爷能叫人。彼时之惊讶依旧清晰，现在再将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对上，心中的惊讶之情更甚。 　　确实，他们并非医学界的人，可对于疾病严重与否的认知是一样的。再想想，秦家什么医生请不得，非要请一个年轻医生看病，这不是因为人家医生有两把刷子还能因为什么？ 　　询问的那助理面色摇摆，最后下定决心。只是现在属于团建时间，气氛欢乐，还是私底下询问吧。于是，包厢内的欢笑声越发清脆响亮，共同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而主包厢内，人数不多，除去程白术和韩以君，也就秦文龙吴芸夫妻、吴嘉德、以及能自己坐稳自主进食但还不爱说话的嘟嘟。 　　知道程白术不喝酒，秦文龙便亲自给程白术和韩以君倒了杯茶，他认真地说道：“程医生，嘟嘟多亏了您。若不是您，嘟嘟怕是……怕是没有现在这般模样。” 　　嘟嘟歪着头，他还小，他理解不了为什么没有术术，他没有这般模样。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主角不是他，妈妈也和他说过，今天这一顿要是请的好，日后他就能叫术术为干爹了。干爹是什么？他依旧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理解为，今天过后，术术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术术这么好，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就是不能吃的干爹! 　　程白术看着嘟嘟，心中同样感慨，将近一年时间，成长到如此模样，他作为主治医生，既有自豪骄傲也有欣慰开心。程白术道：“嘟嘟与我有缘，你们一家子也相信我，才能创造这个奇迹。” 　　秦文龙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程医生您与我家嘟嘟有缘，不如亲上加亲，认他做干儿子。我已经请大师看了黄历，后日周天便是个好日子，我在秦宅已经布置好，请程医生莫要推拒。” 　　这是正式的邀请，秦文龙还是比较讲究，先让吴芸打前阵，再让吴嘉德掠阵，还让助理敲边鼓，充分让程白术知道他的坚定，并非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心中有了决定，程白术还是要问：“我不过一介小医生，你确定要让嘟嘟认我为干爹。一旦关系结下，日后可是不能反悔。” 　　秦文龙郑重以秦家发声：“是的，我秦文龙，秦家并不后悔。日后嘟嘟就交给您，您就是他父亲，您做什么，我们都绝不插手过问。” 　　吴芸同样说道：“是的，我吴芸，也不后悔，您给嘟嘟新的生机和希望，以后您就是嘟嘟的另一个父亲。以后嘟嘟有反悔之意，我们做父母的最先打断他的腿。” 　　一点不被自家姐姐的话惊讶到的吴嘉德也说道：“我虽还小，但一如我当初请您给嘟嘟治病一样，认定了您就只有您。” 　　吴嘉德推了推嘟嘟，嘟嘟立刻下了凳子，噔噔噔跑到程白术身边，抱住程白术的腰，大声喊道：“术术，爹爹!” 　　程白术摸了摸嘟嘟毛茸茸的头顶，和去年发黄干枯的发丝完全不同的黑发，笑道：“嘟嘟又学会了新的词语了。” 　　见状，韩以君则说：“嘟嘟是个好孩子，白术舍不得拒绝他。” 　　秦文龙能理解韩以君的意思，程白术会答应是因为嘟嘟，而非秦家吴家。秦文龙心中暗自苦恼，别人遇到这种事，老早屁颠屁颠贴上来了，哪里会像程白术这样唯恐避之不及？许是文化人的清高，又许是医生的职业操守，秦文龙越发确定程白术是个可靠的人。日后他真出什么事了，嘟嘟交给程白术，他会很放心。 　　“程医生，我虚长你两岁，你喊我一声兄长也是使得。”考虑到以后结亲，再一口一个尊称不太合适，只能平辈论处。可这不代表秦文龙就觉得程白术的努力都是应该的，这往后的节日礼节必不可少。以前还要顾忌一下医院规则，避免被当成贿赂医生，奈何以后就是兄弟，那兄弟之间的往来便不算是红包了。 　　程白术笑着点头，却并不顺杆往上。 　　此话题揭过，一桌人便开始吃饭，宾主尽欢。 　　晚餐结束后，程白术与韩以君先行离开，秦文龙还想安排车子接送。程白术和韩以君都拒绝了，只说有些话需要聊一聊。秦文龙便知情识趣地放弃，转头安排好醉倒了一地的助理，他便带着老婆儿子和小舅子回家了。 　　秦文龙对嘟嘟说道：“嘟嘟，以后可就多个爸爸了，开不开心？” 　　嘟嘟不理他，最近秦文龙亢奋得有些过分，有事没事就喜欢逗嘟嘟玩。嘟嘟并没有被这父子情感动，只觉得烦，埋头继续捏着程白术送的驱蚊香囊。他有些好奇里面加了什么中药，可术术不告诉他，说是他年龄再大一些识字了再说。嘟嘟苦恼，识字啊，好久远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就不能说呢？ 　　吴嘉德好奇地看着嘟嘟，问道：“嘟嘟，你知道这个香囊里都有些什么中药吗？”蚊虫遇见这香囊还晕乎乎和醉酒一般，这般好玩的东西吴嘉德还没见过。 　　嘟嘟抱着香囊不撒手，回道：“我的，我的！” 　　吴嘉德气恼地捏捏嘟嘟胖乎乎的脸颊，“你个小白眼狼，我可是你舅舅，一个香囊都舍不得吗？” 　　“术术，我的。香香，我的。” 　　吴芸说道：“他这是说，这个香囊是程医生送的，属于嘟嘟的，谁也抢不走。” 　　见嘟嘟继续把弄香囊，吴嘉德问道：“嘟嘟对中医好像挺感兴趣的，万一以后嘟嘟和程医生学中医去了，你们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吴芸看得很开，哪怕嘟嘟以后只是个纨绔子弟，只会吃喝玩乐，她也能看得开。这辈子，只要嘟嘟健康平安，其他都是虚的。 　　吴嘉德看看姐姐，又看看姐夫，没再说话。 　　程白术与韩以君走在人行道上，八九点的燕京依旧灯火通明，明亮得恍若白日。 　　“我已经提交销假申请了，大概下周就要回去上班了。” 　　“哈哈，行，以后你可以就是忙碌的韩医生，要见您怕是要提前预约了。” 　　韩以君轻笑，“是的，你可是要多多申请，批不批就看我的行程。” 　　“我一度以为你会和中医死磕，去寻找你所谓的科学。” 　　“我倒是想，”韩以君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也不过一个普通人，这不是我能干的事情。现在的我精力有限，我需要优先提高我的技能。日后我有余裕，自然会继续好好研究中医。” 　　“欢迎，我们中医需要你们这样有科学精神的好苗子。” 　　两人一路闲聊至燕国医门口，分别之际，韩以君对程白术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自///杀是懦弱者的选择。”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套用高适的话语送予你——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话一样送给你。程白术，你一样是个好医生，不必有沉重的思想负担，过多的思虑只会束缚住你的手脚。” 　　两人最后轻轻拥抱彼此，这是对好友的祝福，也是同行的惺惺相惜。 第065章 复诊 　　周日一早, 程白术和韩以君就被接到秦宅，原本秦文龙想要更加正式些，需要将程白术的父母接过来。奈何程白术考虑到程父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放弃了，他是来结亲不是结仇。 　　秦文龙只以为是自己这认干亲一事并没有被程家人所认可, 就他们所调查, 程家在粤府是医学世家, 程爷爷行医数十年，桃李遍布两广。这般有头有脸的人，自己孙子在外面认个儿子回来，他们不见得会开心。可秦文龙问心无愧，他秦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为了报答儿子的救命之恩, 让儿子去认亲, 以后扶灵哭丧，但凡秦明朗后悔，他们都会压着他的头去做。所谓的干亲继承权？他们秦家也不在意程家的东西。 　　秦家这边，秦文龙的父母、吴芸的父母纷纷齐聚。 　　吴父说道：“文龙这样给明朗找了个小医生做干爹, 你们不阻止吗？” 　　“那小医生家里背景还可以, 加上也不知道明朗以后继承家业，那如何安排文龙他们说了算。”秦父晃了晃酒杯，淡淡地说道。 　　吴父诧异, “是打算培养老二？” 　　秦父点头, 语气波澜不惊，“当然, 明朗前面得了脑病，日后恢复好了和常人还是有区别的, 自然是选身体健康的老二。” 　　成年人的世界更加冷酷清醒，他们也知道小辈年轻，还相信光，也鲜少在他们面前这般赤果果。待到日后被残忍的世界打磨清楚，便可以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现在还需要稍微伪装伪装，像是劝生二胎，直接说放弃明朗，他们肯定不接受，可说再生一个可以保证明朗以后，他们就不会抗拒。瞧，这便是语言的艺术。无论如何，达到目标即可。 　　这时，秦文龙亲自来敲门，说是程白术和韩以君到达秦宅。程家来不了，韩以君便作为程白术的亲友到场来见证。 　　两对夫妻下了楼，就见身姿挺拔、俊秀逼人的两年轻人。秦父和吴父下意识地评估，这般精气神的年轻人未来可期。而秦母和吴母眼睛一亮，好俊的男娃娃。 　　气氛总体融洽和谐，浅聊几句，管家便上前说道：“吉时将到，请至正厅行仪式。” 　　转移至正厅，程白术被安排坐于上位，有个道士模样的中年男性甩着拂尘，唱着某种小调，拉长了语气，显得慵懒又庄重。他唱了足足半个小时，半小时后，被打扮成红包的嘟嘟被带上来，管家在他手里塞了一杯茶，又指了指程白术面前的蒲团。 　　嘟嘟早就被演习重复多遍，一瞬间就理解管家的意思，他端着茶来到程白术面前，双膝跪下，将茶杯高高举起。程白术垂眸，不到片刻，嘟嘟已经觉得手臂酸胀，他抬起头，不解又委屈地看向程白术。而一旁的秦文龙和吴芸则提起心，生怕这次仪式临时宣告终止。 　　他们不知道的是，程白术作为一个老古董，对某些规矩认的是死理，别人觉得多个干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程白术却是认认真真将秦明朗纳入规划之中，要对比，大概就是随意投喂不上心的流浪猫，变成了需要天天护理梳毛的家猫。 　　程白术接过秦明朗高高举起的茶杯，轻轻撇去茶沫，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封交给秦明朗。秦明朗好奇地捏了一下，是一个硬质的小东西，他来不及拆开便被管家搀扶起来。 　　秦文龙握住吴芸的手渐松，道士拉长的语调再次出现，这次比较简短，五分钟之后，他说了一句大家都听明白的话语，“礼成——” 　　礼仪结束，一行人合着吃了顿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嘟嘟的称呼从“术术”变成“爹爹”。被连叫十来声的程白术内心莫名沧桑，给嘟嘟夹了几筷子菜，以后他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程白术和韩以君结伴离开后，吴芸帮嘟嘟打开红封，里面是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吴芸手指拂过长命锁，再仔细一看，上面刻着“诸邪不侵”，而另外一面刻着“鬼神辟易”，小巧精致，却是带着送礼人衷心的祝福。 　　吴芸微微一笑，把这长命锁戴在嘟嘟脖子上。 　　又是周一上午，于漫云带着童子军赶来，一进诊室，就只简单程白术一人。她下意识地问道：“韩医生不在？” 　　程白术调笑道：“人家韩医生也是有正经工作的，怎么，舍不得人家？” 　　于漫云回道：“这以往你们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这乍一下没看见他，有些稀奇罢了。” 　　程白术这回没有说话，只让于漫云开始今日的工作。于漫云瞧了瞧程白术，转入正题。 　　第一个依旧是高平安，这一次高平安妈妈的脸色是欢欣雀跃的。她开心地说：“程医生，平安的肌力确实有所提高。” 　　这时，于漫云给程白术汇报：“上次孙爱珍回去之后，我们给她做了检查，基于此，我们给每个小孩做了简单的评估。高平安是软性脑性瘫痪，他的肌力肌张力都偏低，昨天做完检查发现高平安的肌力从勉强三级，达到了三加级。” 　　第一周的改变尚且没有那么明显，这第二周能有这个效果，克林顿团队一致表示震惊。更另他们震惊的是，实验组一共十个儿童，九个儿童有不同程度的进步，剩下那一个被证实是妈妈偷偷把中药倒了，没给小孩子喝。克林顿很生气，要不是实验已经开始，少了一组人，这入不了眼的实验就更加拉胯，他肯定直接和那个妈妈解约。 　　克林顿直接和这个妈妈说道：“如有下次，我们会向你追究违约金。”别和他说什么绅士风度，绅士风度不是给没有契约精神的人！ 　　那个拒绝喝中药的妈妈同样在门外偷偷听着程白术和于漫云的讲话，脸色纠结又愤懑。周围的家长也都不约而同地疏远她，就担心被传染上，脑子跟着不好使。 　　程白术查看高平安的状态，说道：“那便继续原方治疗就好。” 　　高平安妈妈非常开心，在程白术扎针时，还按住高平安，声音敞亮地说道：“哎呀，我们平安挣扎的力气变大好多了呀！” 　　程白术给高平安扎完针以后，还交代道：“这艾灸还是需要继续做。” 　　于漫云抱着手写小账本来到程白术边上，问道：“程医生，这针灸我们是不会做，可艾灸可以呀！你后面做的隔附子灸，我们康复科能不能做？穴位包括附子饼这些，我们从你这里引进。” 　　程白术思考片刻，同意了，隔附子灸简单易操作，选对穴位其温补效果也非常强。这些小孩要么先天不足，要么后天受损，这种情况下，都是以补为主。 　　第二个进来的是孙爱珍，孙爱珍妈妈看着程白术的眼神犹如看神仙般敬仰。孙爱珍妈妈说道：“程医生，爱珍的脑积水确实有所好转。”她并非专业人士，具体还是交由于漫云。 　　于漫云安抚孙爱珍妈妈，开始给程白术解释，“上周开完中药后，我下午就给孙爱珍安排加急的头颅MRI，报告出来与上一次的对比，脑脊液少了五毫升。为了避免误差，我们昨日同样安排头颅MRI，报告较之半个月前，脑脊液少了十五毫升。” 　　深吸一口气，于漫云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上周的报告出来，他们还担心是检查的误差，毕竟角度不一样，总归有些区别，五毫升的误差是在正常范围之内。可这十五毫升，就不是误差二字能解释的了！儿童的脑容量与成年人的相差无几，脑脊液的总量也是如此。脑脊液总量一般在130~150毫升之间，平均每日产生五百多毫升。这之间的差值是被人体循环和吸收，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内，既可以保护大脑，又可以避免过多对大脑造成压迫。现代医学中，脑脊液一旦产生过多，则会出现颅内压升高和脑积水。 　　临场上想要治疗颅内压过高和脑积水，药物治疗一般用脱水剂和利尿剂，但保守治疗往往效果不佳，拖久了还会出现别的问题。更多的都是直接建议手术治疗，梗阻性脑积水将梗阻打通，或者直接做脑室-腹腔分流。这是主流的治疗方法，从来没有哪个药能够长期的、有效的、稳定且无副作用的治疗脑积水。 　　短短两周时间，程白术能让孙爱珍的脑积水减轻，即便还不是治愈，但他们看到希望。同时，于漫云这一次来也是想了解另外一个问题。 　　“程医生，您上次说脑积水是水气病，那是否所有的脑积水都能用水气病的代表方……”于漫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代表方是哪一个。 　　“苓桂术甘汤。” 　　“对对对，是所有的脑积水都能用吗？” 　　“不确定。”程白术琢磨了一会儿，“我只见过这个脑积水，经手的例子不多，我不能保证。” 　　于漫云点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实验还没结束，下次的实验课题就先出来了。于漫云压住激动，继续汇报孙爱珍的情况，“孙爱珍的脑积水缓解，我们发现她的大脑发育同样恢复许多。短短半个月时间，孙爱珍的康复进度明显……对了，孙爱珍的前囟同样有所缩小。” 　　程白术拨开孙爱珍头发，找到前囟的位置，轻轻拂过，并不重按，只剩那黄豆大小的区域没有闭合。同样是原方治疗，针灸穴位依旧是三皇针，孙爱珍妈妈飞快抱着孙爱珍坐在高平安妈妈边上。这次她不说什么不相信之类的话语，嘴角就差咧到耳根。高平安妈妈翻了个白眼，“你可给我收敛些。” 　　孙爱珍妈妈嘴角的弧度一点没见小，这么一周来，她都是维持这样的笑容。她老公见了都和她说，许久未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了。彼时孙爱珍妈妈是笑着的，笑着笑着又哭了。 　　孙爱珍妈妈清清嗓子，说道：“这柳暗花明的，高兴高兴怎么了？” 　　高平安妈妈同样笑起来了，是啊，柳暗花明啊！程白术和于漫云同样都明确说过，这是第一次有人研究中医对儿童康复的作用，具体能到什么程度，他们并不确定！可这进展实打实摆在这里的，眼睛都能看得见的！ 　　“那你还要去市儿童吗？” 　　“去啥去，这都有程医生在了，还去找什么大主任？去了，也只是让爱珍等，没意思。不去了！” 　　“就是！不去了！我们有程医生！” 　　两个妈妈坐在角落里，笑得越发灿烂痛快。 　　第三个进来的是许静雯，这次不是奶奶抱进来的，是许静雯自己跑进来。就这么十来步的功夫，程白术认真细看许静雯的跑步姿态。左脚还是有些内翻，但总体好很多。程白术对于漫云说：“在日常状态下，你们给静雯做康复的时候，还是需要将矫正鞋穿上。” 　　于漫云一愣，“不是您说她不要穿？” 　　程白术扶额，“当时她要针灸，那肯定是不能穿的。日常她不针灸，穿戴矫正鞋，可以巩固住针灸的疗效。” 　　于漫云尴尬地在备忘录上记好，行吧，是她理解错误程医生的意思。 　　许静雯依旧是补阳还五汤，仍有踝内翻，依旧是申脉透照海。扎完针后，许静雯没心没肺地在诊室里撒欢遍地跑。许静雯奶奶跟在许静雯身后，也不担心自家孙女走不稳摔跤。 　　这病人一个接一个的进来，报的都是喜讯，诊室内的氛围欢乐祥和。只是这一幕看在不少人眼中显得非常刺眼。她咬咬牙，并不说话，心想，百度百科和大主任都说了，喝中药没用，说不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肝肾毒性，对小孩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她这么安慰自己，可怀里的小孩依旧安安静静地沉迷手上的魔方，并不顾抱着自己的妈妈面色如何扭曲，心情如何波动，他完全感觉不到。 　　身边的家长一个又一个的进去，这个妈妈越发焦躁，抱着小孩不住地走动。见状，其他的家长越发远离她。不管在实验开始之前，他们相不相信中医，可这都这么明显的摆在这里了，依旧不信，只信所谓的百度，那这人也是没救了。 第066章 跟换 　　这个不少人中, 除了这个妈妈，还有隔壁的郑忠。郑忠没能勾搭上秦文龙，正生气得很。后面又得知周一早上这些小孩子, 是另一个医院康复科带过来找程白术合作的，就更加生气了。怎么回事, 这全天下的人就都非程白术不可了吗？ 　　郑忠再次假装路过程白术门口, 见到一个妈妈抱着小孩, 神经质地来回走动，其他家长也都避开她。郑忠眼睛转了转，走过时，再次不小心和这个妈妈相撞。 　　妈妈没想到自己能撞到人，抱着小孩连连道歉。郑忠扶住这个妈妈，“没事, 你还是小心一些, 毕竟抱着孩子，我一介男性影响不大。” 　　乍一下听见这般安慰，妈妈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一抬头，就看见郑忠的胸牌上标着“疼痛科主任”, 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没想到是主任，是我冲突了。您是新来的主任是吗？” 　　这个妈妈记得程白术原本的诊室被让出来给别的医生，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个主任。程白术对其他人效果那么好, 那说明中医是有用的。他一个小医生都能有这效果, 那大主任效果是不是会更好？这个妈妈心里琢磨着，她把程白术的药给倒了, 于漫云肯定会和他说。他知道了，肯定对他们子威心存偏见, 开药针灸肯定不上心。不如…… 　　于是，这个妈妈直接了当地说道：“主任，请问你对儿童疾病擅长吗？” 　　郑忠万万没想到，这次勾搭怎么非常顺利？他觉得他已经魔怔了，哪怕这个妈妈是个穷鬼，但不从程白术手上抢几个病人，他觉得他的面子过不去。每次细想，只会觉得程白术看他的眼神充满敌视鄙夷。 　　思绪百转千回，却不妨碍郑忠良好的装逼。只见他淡淡一笑，“中医不和西医一样分科室，属于全科，一通百通。” 　　这个妈妈狂喜，全科医生，那就是说儿科也擅长的意思？什么都能治，这不比程白术厉害？程白术瞧着是只治儿科和推拿的，明显没有这个主任厉害。 　　两人说话声，已经惊动于漫云和程白术。两人一同起身往诊室外走去，这个妈妈的意思非常明确，于漫云问道：“林子威妈妈，你确定要跟换主治医生吗？” 　　林子威妈妈眼神在面色淡淡的程白术和和蔼威严的大主任之间徘徊，咬牙回道：“是的，这位主任也能治儿童病，我想请他给子威治疗。” 　　于漫云知道这个主任，当初第一次来找程白术时，就是这个人来者不善。为医者，最不可仗技欺人。这样的人哪怕医术超绝，医德不行，也不可信。 　　郑忠理了理白大褂，“若是病人以命相托，我辈必赴汤蹈火。” 　　这番话，于漫云只觉得作秀，真正赴汤蹈火的人不会只说两句话，而是会先了解清楚病情再决定接不接。程白术与他们的说法，从来都是不确定，必须见到病人再说。啥都不知道就应下…… 　　可林子威妈妈听了却是感动得眼泪直流，这样好的主任以前怎么没有遇到？她连连说道：“主任，您可真是在世菩萨啊!” 　　于漫云的脸色更加不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团队和程白术什么时候苛待过她？ 　　林子威妈妈转头就对于漫云说道：“于小姐，我记得合同上没有说中医治疗一定要找程医生，我们自己找到好医生也是可以的吧？” 　　于漫云收起自己的表情，冷漠地点头，“是的，当然可以。”该死，还是第一次搞中医实验，合同没有拟得非常严谨。吸收这次教训，以后再来就不会出现这种漏洞了。 　　林子威妈妈就差跪在郑忠面前，而郑忠不问小孩病情，不知小孩检查报告，满口都是什么病我都能治，一昧的王婆卖瓜。两人这番作态，只会让于漫云反胃恶心。一转头，担心程白术心情不好，却见程白术面色依旧平静。 　　程白术对郑忠说道：“郑主任，林子威属于实验组人员，其中的流程和进展，稍后我身边这位于漫云医生会和你对接。” 　　郑忠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发，淡笑道：“程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抢了你的病人。” 　　林子威妈妈立刻辩解道：“不是抢，是郑主任您厉害，我慕名而来求诊。” 　　程白术说道：“病人的选择，也不是我的附属品，没有什么抢不抢的。” 　　这话一出，这件事情就算盖章确定了。林子威转给郑忠，其他依旧继续归由程白术治疗。 　　正好手上只剩下两个患儿，程白术便让于漫云先去跟郑忠和林子威。这边都是老病人，没问题的情况会续予原方。可以等郑忠林子威那边结束了，再回来他这边补充进展追踪。于漫云点点头，把笔记本电脑带上，便跟着郑忠和林子威妈妈一起往隔壁诊室而去。 　　一进郑忠的诊室，便是一片嘈杂声，确实病人量非常大。林子威妈妈眼睛一亮，更加激动，这么多的病人，这医生一定非常有名，这一次才是找对医生了! 　　这时，有一个年轻脸嫩的男生跑过来，手里拿着针灸针和棉签，他说道：“主任，有个病人说要你扎针，只要你扎。” 　　郑忠接过针，让林子威妈妈和于漫云稍等，他先去针灸。五分钟做完针灸后，他坐在宽大崭新的诊桌后，让林子威妈妈把检查报告找出来，他要看看情况。林子威妈妈才把报告翻找整齐，又有一个病人做完治疗准备离开。他看见郑忠在，立刻赢上去，说道：“谢谢你啊，郑主任，郑博士。” 　　“不客气不客气。”握手后，这个病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离开后，郑忠再次坐下，解释道：“这个病人病情比较麻烦，将近一个月才治好。” 　　林子威妈妈下意识地问道：“请问他是什么疾病，这么麻烦？” 　　郑忠说道：“腰扭伤，合并腰椎间盘严重突出。” 　　于漫云愣了一下，腰扭伤很难吗？前面跟着程白术，程白术基本上几针就能让病人疼痛缓解，一次见效。她第一次知道腰扭伤是个麻烦的疾病，还要治疗一个月。 　　回归正题，待郑忠看完检查报告之后，于漫云给郑主任解释道：“这一次的实验是我们克林顿团队负责并设计，研究的是中医对儿童康复的促进和影响。实验年限为半年，半年后，我会整理数据并发表论文。林子威是本次实验组成员，所患疾病为自闭症。林子威在实验期间产生的治疗费均由我克林顿团队支付，且十万每患儿每半年，这十万元在实验结束后，我会立刻转账到你的账户上。” 　　一个小孩十万？那十个就是一百万。捏码，半年时间一百万，现在是九十万，程白术这小子真的是闷声发大财。郑忠恨的咬牙，没想到，小小一个穷鬼，竟然能有这么多的油水。 　　郑忠哪里知道，这是秦文龙为了给程白术塞钱？得知实验合作对象是程白术，特地多批，他或暗示或明示需要多宽待合作对象。没办法，日常给程白术送礼都要绞尽脑汁找借口，这实验合作不就是个非常好的理由吗？克林顿为人聪明，非常能领悟秦文龙的意思，秦文龙也非常满意能领悟他意思的克林顿。 　　郑忠面上装得风光霁月，只轻轻点头，在林子威妈妈眼中便是视钱财如粪土。治疗一个小孩子，半年就能拿十万，这活儿多简单？！ 　　“此外，实验已经过去两周，还有五个月多两周。接下来都是由我与你对接，对接内容，包括林子威所有的治疗方案，有针灸要备注针灸穴位及理由，有中药要备注组方及加减药。” 　　郑忠心中一慌，什么，要记录这么多东西？对了，这个后续是要发布论文的。克林顿……这个名字是外国人，说不得到时候SCI指日可待。自闭症这种先天的疾病，还是脑病，西医都整不明白，中医没有效果也是很正常的，到时候找理由糊弄过去便好。而且刚刚于漫云也说了，他们还有做康复，康复半年时间多少有点效果吧？拿这点效果便是他郑忠的努力了！有了论文傍身，他还怕捞不到钱？郑忠片刻又安定下来，决定无论如果，这五个多月时间先拖过去再说。 　　郑忠将林子威抱到自己怀里，四处检查般地捏一捏。他妈妈紧张地看着郑忠，就担心郑忠给她儿子下死刑。半晌，郑忠说道：“不错，只是这一周要来三次针灸，你们能接受得了吗？” 　　一周三次…… 　　林子威妈妈犹豫了一下，又咬牙说道：“没问题！” 　　克林顿已经说过，这半年时间于漫云只要负责实验组十个小孩中医部分的跟进便可，她的时间也是自由得很。于是，于漫云同样点头同意了。 　　这回，郑忠笑道：“很好，就是担心你们不能配合。” 　　林子威妈妈问道：“请问要喝中药吗？” 　　“不用。”郑忠自信地说，“这么小的小孩喝什么中药？也不担心药喝多了，肝肾毒性伤身体？” 　　林子威妈妈仿佛得到圣旨，眼睛斜看于漫云，大声说道：“对的，没错！子威才一周半，喝什么中药？” 　　于漫云气得额角迸发青筋，这两个人真的让人非常手痒！ 　　郑忠接过小男生手里的针灸针，固定住林子威的头，便打算开始针灸。针灸前，郑忠对于漫云说：“治疗方案，我稍后再和你说，我扎针时不喜欢分神。” 　　于漫云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旁边等待，她倒是要看看这位郑大主任到底扎的什么穴位。郑忠下针的速度非常快，也扎的非常对称漂亮，就是扎的针数有些多。 　　林子威妈妈看着林子威头上十来根针灸针，又看看林子威手脚上十来根针灸针，她迟疑地问道：“主任，这扎的针会不会太多了？”在程白术处针灸，他只扎四针，还都是在手脚上。她那时候嫌弃程白术针灸扎得太少了，可郑忠这边加起来将近三十根针，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郑忠扎完针，接过男生手里的帕子，轻轻擦拭干净的额头。听到林子威妈妈的话，皱眉看着林子威妈妈，“纵子如溺子，子威得了这病，天生娘胎里带出来的，本就难治，多扎些针怎么了？可是心疼，我下次少扎些，只是效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林子威妈妈噤若寒蝉，立刻道歉道：“抱歉，主任，您该扎什么就扎什么，我没有异议。” 　　郑忠冷哼一声，林子威妈妈更加唯唯诺诺。 　　于漫云站在一边，看着郑忠PUA林子威妈妈，只觉得有些人天生就是贝戋。程白术前面好声好气地和林子威妈妈解释病情，她不领情。这边郑忠恶声恶气，她倒是觉得人家主任风范、菩萨在世。 　　训完病人，郑忠对于漫云意有所指地道：“我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对我的治疗方案指手画脚。” 　　于漫云当听不明白郑忠的意思，废话，她可从不对别人瞎逼逼。于漫云调出林子威的文档，简单打了几个缩写的字符，便开始询问郑忠，“郑医生，请问这些穴位是什么作用。” 　　郑忠正想说不希望自己的治疗方案被别人知道，以免泄露秘密。他就听于漫云说道：“我这边好记录成册，日后发表论文作为附文跟随。” 　　郑忠一噎，为了十万块钱，也为了SCI。郑忠只能硬着头皮，开始编，“自闭症现成因未定，但统一认为都是大脑的病变。头皮针的十五针中有九针是智九针，专治儿童一切脑病。剩下的六针主要是在言语区及颞区，这样可以促进大脑发育及刺激言语发育。” 　　整整掰了半个多小时，林子威妈妈看郑忠的眼神带着崇拜，是她错怪郑主任了。这每一针都有每一针的作用，是认真为子威考虑的。 　　于漫云掏出录音笔，神色凝重，她不是学中医的，只是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难道这个郑忠是真的有本事，只是人比较烂？不行，等一下，她还是找程白术再问一下，这有的中医词汇她还是不太理解。 第067章 争辩 　　将近半个小时, 郑忠说到嘴唇发干，时不时喝水这才没有口角白沫。 　　说罢，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于漫云, 于漫云脸上带着迷茫，心下满意。果然, 中医的似是而非就能让非中医人士晕头转向。哪怕是同行, 他一句同行相轻便解决了, 况且中医与西医不同。西医是板上钉钉，只能这么治疗，大多数情况没有异议。可中医不同，十个医生十个方，还都能有点效果。只要能自圆其说，那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忽悠完于漫云, 郑忠还笑道：“于小姐, 可是听明白了？不懂的可以询问，某尽量给你解释清楚。” 　　于漫云皱着眉头，说道：“有些专业术语不太懂。”为什么和程医生沟通都没有和郑忠这般困难，程医生讲的东西她也都能理解？ 　　“是的, 中医是比较深奥晦涩, 你们没有接触过的，不懂也是正常。”郑忠端坐在诊桌之后，淡笑道, “趁某现在有时间, 可以多问问。或者……你与我加个微信，后续子威小朋友的病情跟踪进展, 某也能与你最快对接。” 　　想了想，于漫云同意了, 对郑忠说道：“我们团队是去年从腐国来华的，不习惯微信，更喜欢使用邮件。” 　　这般说的于漫云一点都不记得她在空闲时，最喜欢拿着私人微信和艾娃嘀咕来嘀咕去。用工作微信加人的同时，于漫云火速给郑忠关闭了朋友圈权限，她不想看郑忠的，也不希望郑忠看她的，哪怕只是个工作微信，上面什么信息都没有。日后也可以以此为理由，减少接触。郑忠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并不是特别舒服，于漫云并不打算委屈自己。 　　没想到这个实验团队还是从腐国来的，郑忠琢磨着，难怪是个有钱佬。日后一定要好好打好关系，半年一百万，他做主任累死累活干一年才有这个数。 　　既然郑忠说可以询问，那于漫云便挑了两个问题询问，顺便看看郑忠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郑医生，你刚刚说心主神明，取穴选了神门、阴郄，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心主神明，是指心能主持精神、意识、思维等高级中枢神经活动。对其他脏腑的功能活动，同样起着主导作用。自闭症语言困难、社会交际困难，视为心的功能出问题了。所以选取心经上的穴位神门和阴郄，用以强心补心。” 　　“那选肺经和三焦经的原因是……” 　　“心肺同为上焦，自然是润肺以养心。而三焦为气血阴阳之通道，打通三焦自然有利于心脏的修养。” 　　“另外一侧上肢的经络完全不同，这是……” 　　郑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么追根究底有意思吗？他随手扎的针，真的需要每一根针都解释清楚？但想着于漫云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团队内的人，还没正式接触团队，这块踏板不能丢失。于是，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标准化，“表里经，这样一致可以达到强心的作用。” 　　确定郑忠已经不耐烦，于漫云便假装自己懂了，点点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后说道：“多谢郑医生讲解，后面如有不明白的，微信或者邮箱联系。” 　　郑忠连忙客气道：“这是自然，有不明白的我们一定沟通清楚，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病人。” 　　林子威妈妈敬仰地看着郑忠，每一根针都有其意义，这和程白术那边敷衍地只扎几根针相比，这个主任真的太厉害了!林子威妈妈觉得，她的子威很快就能好，比其他的实验者还要快。林子威妈妈心中冷笑，到时候就轮到她看他们的笑话了。 　　一个小时左右，郑忠就叫来马前卒给林子威起针。手脚上的针尚好，就是这头上的针，起一针出血一针，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林子威妈妈心疼得不行，她有些恼怒地说：“你起针就不能好好起吗？怎么每一针都出血。” 　　小男生猝不及防被吼了一下，还愣住，半天他才讷讷地说：“啊，对不起。” 　　于漫云看不下去，出声说道：“要是嫌弃，你自己给你儿子拔针。”谁知道是起针的人有问题，还是扎针的人有问题。 　　林子威妈妈撇嘴说道：“他拿这个钱，干不了这个活，就早点走人。” 　　小男生仿佛被戳到什么痛点，闷着头继续拔针不说话。 　　于漫云看林子威妈妈的眼神带了点恶心，原本只是以为林子威妈妈是被忽悠的，现在看来，怕不是她性子就是爬高踩低的，嫌弃程白术年轻。当初怎么就因为急着找实验者，没有稍微考核一下家属性格，导致如今她这般被动。原本在程白术处还不敢这么明显，现在怕是自觉撕破脸了，以后都算是仇人，自然没必要伪装。于漫云也不能对她如何，钱照给，康复照做，林子威妈妈自诩没有需要求人的地方，直接就破罐子破摔。 　　起完针，小男生就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这时，郑忠出现，说道：“子威妈妈，今天的治疗结束，你们可以先回去，周三上午再来。” 　　林子威妈妈问道：“郑主任，子威只需要扎针吗？” 　　郑忠点头，“对的，其他的也没必要做。” 　　林子威妈妈再次斜眼看于漫云，说道：“好的，我还以为要做什么隔附子灸。” 　　郑忠神色有些怪异，在林子威妈妈连续追问下，才说道：“这附子可是有毒的啊!” 　　林子威妈妈一下子就炸了，什么？附子有毒？那程白术还给她儿子做这个？一瞬间，林子威妈妈什么都不想了，直接抱起林子威就冲到隔壁诊室。 　　于漫云都没来得及拉住，转头她询问郑忠，“生附子有大毒，炮附子经过炮制之后毒性大减，是个极为不错的补肾阳之药。不仅程白术医生在用，连小儿体质调理部的俞敏教授都在使用隔附子灸，你这般说是想说俞敏教授也不顾患儿安全吗？” 　　最开始做隔附子灸时，于漫云就着附子这味药好好请教过程白术，甚至还因此在程白术的牵线之下，拜访俞敏教授。交谈之中，得到大量灵感，其中有一个就是隔附子灸对儿童发育的影响。克林顿对这个课题也十分感兴趣，甚至打算在本次实验结束之后，再开一个隔附子灸的实验，合作对象是俞敏。俞敏得知克林顿团队的履历，也非常欢迎，打算借此向全世界推广中医。 　　现在克林顿对中医极为感兴趣，于漫云也同样如此，毕竟能写论文，她的工资就能涨。 　　郑忠一噎，俞敏的江湖地位比他好多了，国内小儿体质调理第一人。他可不敢去踩俞敏，怕不是要骨折。于是，郑忠正气凛然地说道：“附子确实有毒，我怎么知道程白术用的是生附子还是炮附子？子威妈妈太冲动了，某这就去好好劝一劝。” 　　说着要劝，这脚却是磨磨蹭蹭。随后，郑忠和于漫云就听到隔壁的嘈杂声，于漫云懒得管郑忠这个伪君子。郑忠或许有些本事，但是人品绝对不行，装也不装得像样些，可能以前面对的都是不值得他伪装的人吧。 　　回到隔壁诊室，就见林子威妈妈直接把程白术的附子饼全部掀翻在地，激动地对没有反应过来的其他家长喊道：“附子有毒，程白术给小孩子下毒!我要报警!” 　　于漫云稍微琢磨会儿，便又退出诊室寻人去了。 　　程白术蹙眉，看着林子威妈妈，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行人指导内行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林子威妈妈冷哼，“刚刚郑主任说了，附子有毒，你还给小孩子用，其心可诛。” 　　说完，她又转头和其他患儿家属说道：“你们还是去找郑主任吧，郑主任可比这个黄毛小儿厉害多了，也比他细心多了。” 　　其他家长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和林子威妈妈走，就连年龄最大、平日里最为唠叨的许静雯奶奶也没有。他们又不傻，摆着实打实有效果的程医生不选，去选一个未知的主任。他们的小孩也都一周多，他们见的主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没有哪个主任能给出和程医生一样的疗效。 　　程白术继续说道：“你不想做隔附子灸，没有人会逼迫你，但你不必拿着你那一知半解来误导人。隔附子灸自古以来便有，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至于你说郑主任说附子有毒，你可以让他来与我对峙。” 　　感觉再说下去，他的名节不保，郑忠就立刻出现，他冠冕堂皇地说道：“子威妈妈，你太冲动了，没等我说完就跑了。生附子有大毒，炮附子却只有轻微毒性，运用得好，完全是利大于弊。” 　　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利大于弊？这是说隔附子灸还是有害处？其他家长有些迟疑地看向程白术，却没有立刻跳出来质疑。毕竟他们更相信程白术，他们想从程白术这里知道隔附子灸到底有没有毒。 　　程白术冷眼看着郑忠装模作样，这一刻，他非常确定，郑忠在针对他。只是他一个小医生，有什么值得郑忠这么搞他？程白术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来自孙思邈《千金翼方》的隔附子灸有害了，郑主任这是比药王孙思邈还厉害了？” 　　郑忠说道：“现代有实验证明，隔附子灸在使用不当可造成恶心腹痛、肢体麻木等类似□□中毒症状。” 　　“撇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胡诌，中毒症状那是在连续施灸时间长、室内不通风的环境下出现，且医者较患者明显。停灸后，症状可逐渐缓解并且消失。我这里通风设施良好，烟气都通过排烟管道排出，我都不知道隔着诊室，郑主任还能知道我这里有人□□中毒。” 　　郑忠一点也无所谓，只说：“原来如此，是某忽略了这些前提。”摆明了不会道歉，他是主任，程白术不过一个小医生，根本没必要道歉。 　　程白术冷笑更甚，这都欺负到头上来，一句轻描淡写没发现就过去了？他是这么软柿子吗？“希望郑主任以后好好学习，莫要连这么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这只会让我怀疑郑主任到底是怎么成为主任的。”谁知道是不是走后门呢？ 　　哪知这完全戳中了郑忠心虚之处，他的主任确实是走后门得来的。郑忠面色阴沉，“程白术，你小子胡编乱造，哪怕是你病人转到我名下，也不能如此污蔑于某，快给某道歉！” 第068章 调解 　　“程白术, 快给某道歉！” 　　两人气氛僵硬，程白术也拒绝开这个口，郑忠自觉被下了面子, 不讨回来就日后就没办法服众了。这时，兰松竹突然冒出来, 和稀泥道：“郑主任, 白术还小呢, 不知道不能实话实说。” 　　这话说得，说是劝架，还不如说是火上浇油。不能实话实说，不就是暗示程白术说的都是对的吗？郑忠当时来势汹汹，被波及到的各科室就没有不去查查郑忠老底的。郑忠有个亲戚在卫生部做副部长，以往也都是在津市作威作福, 现在随着亲戚一起来了燕京。各科室主任找点老同学聊聊天, 扒出来当初郑忠考主任职称时是使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还别说还有其他的污点，像是从病人身上捞钱，像是看病人下菜碟，又像是做个标准的资本家剥削自己人。这郑忠自己有关系, 也懂得打点领导关系, 目前算是院内新的风云人物。 　　这样的人会和程白术过不去，兰松竹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不妨碍兰松竹维护自己人。所以, 她一开口就直接往郑忠死穴上戳, 当然，她也想好怎么下台。现在郑忠风头正盛, 还是稍微避一避比较好。 　　郑忠阴沉着脸，皮笑肉不笑, “兰主任觉得很幽默吗？说话可是要拿出证据的，不能凭空污人清白。” 　　兰松竹说：“我只是没想到，郑主任会和白术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郑忠可不吃这一套，“孩子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兰松竹还想回什么，门口就传来话语声，“那郑主任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吗？”众人寻声看去，门口又来一个主任，正是隔附子灸做得最多的俞敏教授。 　　郑忠阴沉的脸色越发阴沉，“俞教授，可是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郑忠这时候还真忘记他前脚才说隔附子灸有毒一事，可看见俞敏旁边的于漫云就立刻想起来了。冷汗顿时就从额头下来，糟糕，忘记隔附子灸一事戳到俞敏痛点了。 　　俞敏现年五十八，在二十年前，俞敏有意将隔附子灸推广到东南亚一带，扩大中医药文化的影响，结果当时华国刚刚加入世贸，各方面被针对得厉害。俞敏的隔附子灸推广就是被波及的其中之一，当时灯塔国和霓虹国两个国家联合做了个实验，就说是隔附子灸的烟气有毒，过不了FDA的双盲实验，被否决。 　　俞敏含恨而归，此后多次发布隔附子灸的实验论文，反复论证隔附子灸的无害性和有效性。奈何前面FDA的论文先入为主，俞敏的正名效果不佳。克林顿不知前情，主动要求合作，俞敏求之不得。国内的话语权不够，便交由外国友人，哪怕有些憋屈，可这就是现实。 　　现在郑忠拿着隔附子灸有毒一事攻击程白术，简直就是在俞敏的雷点上蹦迪。哪怕不是因为程白术，为了这个事儿，俞敏都要好好和郑忠讨论讨论。 　　俞敏同样神色不佳，“我听说郑主任对隔附子灸有毒一事有点想法，我特地来求教。” 　　郑忠冷汗更甚，看于漫云的眼神不太友善，估计这个女的去把俞敏给喊过来的。于漫云无所畏惧，问就是她偶遇的俞敏教授，只是这偶遇地点在俞敏教授诊室里。这高度压力之下，郑忠暂时想不到有什么说辞，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既能保得住自己面子，又不会得罪俞敏的。 　　医教科闻声而来，毕竟三个主任当众吵架骂战，这对一个医院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医教科科长蔡天静也不甚镇定，一下来，果真看见三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五的主任站在走廊处对峙，血压一瞬间飙升。蔡天静也不管什么情况，立刻插话进来，“三位主任，你们是否有什么分歧想法需要交流？我们一同到医教科讲开便好。” 　　这话定性为交流，而非吵架。交流总比吵架的说法好听吧？ 　　医教科说是管理院内医生，但燕国医内，医教科就没能得罪得起任何一个医生。都是专家主任，都是燕国医低声下气请回来的，医教科哪里有权利管？他这个医教科主任根本就是个空头司令，没人听，根本就是有什么事都需要他去善后擦//屁//股的大内总管。 　　交流这话，大内总管说的也心虚，要是这些主任一个上头，根本不听他的怎么办？ 　　好在，三人一见走廊里的病人正偷偷围观，为了名声，他们都同意了。郑忠则是松了一口气，等会儿还能找点关系糊弄过去。 　　转移阵地时，郑忠还想让程白术一起，此事因程白术而起，他这个导火索怎么能不在？ 　　兰松竹却说：“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等着，没必要一起去了。”三个主任，一个住院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谁比较好捏。兰松竹可不想明明是郑忠有错在先，程白术却因为职称等级低，而被强压着低头道歉。这是在打她兰松竹的脸！ 　　俞敏同样说道：“可不是，我找你郑主任也只是为了讨论讨论隔附子灸的有毒与否，拉上白术是什么情况？” 　　郑忠恨得直咬牙，要是程白术一同前往，他可以模糊重点，直接把锅扣在程白术身上。程白术不在，这锅就不好甩了，医教科科长蔡天静也不可能重新再下来一次抓着程白术骂。这程白术是对兰松竹和俞敏两个老女人下了什么降头吗？怎么都这么维护他。 　　转头，俞敏对程白术诊室里还在眼巴巴等待的患儿家属说道：“隔附子灸对于儿童生长发育和康复锻炼，效果良好。我是针推四科的俞敏，我可给隔附子灸保证，对小孩无毒无害，若有不信，可来找我。” 　　俞敏常常接触小孩，气质温和婉约，瞧着就是个家长放心信任的模样。而且从话语中可以得知，俞敏业内身份也不低。她能给隔附子灸站台，那就是可以放心使用。家长们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林子威妈妈和郑忠主任信口雌黄。 　　俞敏转头对程白术说：“白术，你还是继续留着治疗病人。” 　　程白术自诩这事儿确实因他而起，还想说一起去。然而兰松竹同样说道：“可不是，这病人可都在等你，事情后续我与你说便是。” 　　两个主任都这么说了，程白术也只能同意，只是这附子饼都被林子威妈妈掀翻了…… 　　俞敏让实习生周琴儿去她那儿再多拿些附子饼来，又对林子威妈妈说：“这位妈妈，这些附子饼可都是我四科的医生辛辛苦苦做的，你一把都给掀了，可是要赔钱的。” 　　林子威妈妈眼睛一瞪，还要她赔钱？她还没让程白术赔钱呢！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林子威妈妈看来，郑主任只是迫于医教科和另外两个女主任，不得不退一步。她立刻高声道：“你说隔附子灸没毒就没毒吗？郑主任还说有毒呢！我相信郑主任。” 　　郑忠内心呕得吐血，这个女人看不清楚形势吗？本来都要揭过了，又给她兜回来。附子饼才几个钱，这都舍不得？ 　　对此，兰松竹就说：“把这个妈妈也带上，我觉得后续我有必要再和蔡主任讨论一下这一起医闹事件。” 　　严格来算，林子威妈妈掀翻附子饼，大闹诊室，确实算是医闹。医闹就要处理，俞敏跨部门不好处理，可程白术归她管，出事诊室也归属针推一科，由她出面最为合适。 　　“好好好，没问题。”蔡天静不住地擦拭额头的冷汗，乍一看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他得罪三位主任，正在赔礼道歉。 　　林子威妈妈自认为没有任何过错，就昂首挺胸地随着一同前往医教科。她决定，后面肯定要投诉程白术，让程白术给她赔礼道歉。 　　艹，郑忠内心暗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只是恶心一下程白术而已，怎么事情发展成这样？转头，郑忠掏出手机开始给相熟的院领导发信息。医教科科长是个象征，一点话语权都没有，那院领导总能说上话了吧？ 　　蔡天静先将林子威妈妈安顿在调解室内，现在諵砜重要的是解决三个主任之间的矛盾，这个医患纠纷相对简单，往后放一放。 　　蔡天静刚刚带着三个主任进了会议室，会议室内又来了两个院领导，一个是副院长庄兴伟，另一个是门诊部主任游和志。两人一进来，郑忠就完全放松下来，而蔡天静额头的汗就冒得更加厉害了。 　　庄兴伟说道：“我听闻几位主任有些小矛盾，我代表我院来了解诸位的诉求。” 　　俞敏也懒得打官腔，直接就说：“郑主任觉得隔附子灸有毒，我来讨个说法。” 　　见状，兰松竹同样单刀直入地说：“郑主任觉得我科医生不尊敬他，想要教训他，我特地来和他交流我科医生哪里不尊敬他的。” 　　听见俞敏和兰松竹的话，游和志顿时尬住，郑忠可没和他说，他在两个主任最忌讳的点上疯狂试探啊。俞敏平生最遗憾之事便是隔附子灸未能推广出去，兰松竹为人最是护犊子，动她手底下的人，这比动她还招她记恨。 　　郑忠说道：“俞教授一事，是她曲解某的意思。” 　　俞敏冷笑道：“患儿家属可是口口声声喊着郑主任说隔附子灸有毒，可是要将人带进来再问清楚？” 　　林子威妈妈看不懂眼色，叫进来只会越涂越黑。郑忠干脆把锅全部甩林子威妈妈身上，“病人误解，某来不及解释，她便冲过去闹事。” 第069章 便秘 　　后续事情如何, 程白术并不清楚，兰松竹和他的说法是，郑忠赔礼道歉, 林子威妈妈赔偿附子饼。程白术寻思着，这郑忠这么老实？兰松竹仿佛看出了程白术的想法, 说道：“你也不用过多揣测, 我们也是做了让步的。” 　　这……怎么可以由兰松竹和俞敏因为他让步？ 　　兰松竹狠狠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们是傻吗？” 　　等价交换、甚至以二欺一，呸，医院内部看郑忠不爽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后面兰松竹对程白术说道：“那个患儿家属是个定时炸弹，她转给郑忠了，对你也是件好事，你不要在这上面过多纠结。” 　　程白术颔首, 说道：“明白的, 我不会介意这一个病人。” 　　兰松竹又安抚了几句，这才离开。郑忠让出来的利益，她和俞敏还需要稍微吸收一下。 　　于漫云抱着笔记本，等程白术回来后, 才问道：“现在事情算是过了？” 　　“算是过了, 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并不知道。你后续去跟踪林子威的病情进展，需要当心和郑忠的接触。” 　　说起这个，于漫云并不在意, 她和郑忠的接触少之又少, 也就治疗的这一个小时。郑忠还能拿她如何？实在不行，就当少了一个实验组。于漫云破罐子破摔地想, 反正这次实验也不严谨，论文能发布的可能少之又少, 再少一个又能如何？ 　　想是这么想，于漫云还是可惜于前期准备工作和在林子威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可惜之后，于漫云又放下这个可惜，事情进展不如人意，他们也没办法，他们能做的都做了。于漫云调出林子威的档案，问程白术：“程医生，你来看看郑主任这扎针的功夫如何？” 　　这话是避开了其他的患儿家属，于漫云已经让他们出去外面等待。程白术看着这手脚头上密密麻麻的针，有些纳闷地问：“扎这么多针，小孩子没有哭闹？” 　　“怎么可能！”于漫云回道，“林子威哭闹得厉害，只是被他妈妈抱着，丝毫挣扎不了。郑忠也说这个是正常反应，多扎几次就好了。而且还说疼痛可以刺激患儿的神经中枢，让他们对外界产生反应。” 　　“……”程白术说，“这话你信吗？” 　　“不信，疼痛疗法要是这么有用，医学还发展什么？全部疼痛疗法不就好了？”于漫云更加纳闷地说，“可是后面问他用针解释时，他说的有理有据的，好像确实是要这么扎？” 　　程白术认真地听着录音，听完后说，“你知道我们上半身有几条经络吗？” 　　于漫云摇头，她并非中医专业的，只是偶尔听到程白术讲一讲，并没有系统地概念。程白术继续说道：“一共六条经络，他左边扎三条，右边再扎另外三条，这不是六条经络都给扎完了吗？” 　　于漫云反应过来，迟疑地说：“你是说……他所有的经络都有扎，那这是广撒网，多捞鱼？只要经络扎得多，总有一针起作用？” 　　程白术说道：“针法暂且不予评论，针灸门派非常多，郭氏针灸讲究行针手法轻且慢，然而像是石学敏教授的醒脑开窍针法却是重插轻提。并没有哪个有错，都能有用效果，且效果明显。可这么多的针法流派，却从没有哪个流派的选穴是所有经络都涉及的。” 　　“那会有用吗？” 　　程白术眉头紧皱，“我不知道效果如何，穴位有近治作用，扎头皮上，不管扎哪里，多少都有点醒神的作用，但不知道这作用能有几分，是九分，还是六分，又或者是三分。”更有甚者，可能只有一分。 　　郑忠和林子威妈妈如何，程白术并不在意，可这林子威却是无辜的。 　　于漫云适当地露出了冷漠，“那就看着半年之后，林子威的康复能到什么程度了。” 　　程白术看向于漫云，于漫云继续说：“这半年时间是定了，后续看看能不能和林子威的其他家属沟通。”小孩确实可怜，她作为医者，也想拯救每一个遇到的病患。可人的精力有限，为何不去做事半功倍的，而要去做事倍功半的？且她也不是全然不管林子威，后续与其他家属沟通，若都是和林子威妈妈一个德行，她一个外人也无能为力。 　　此事就暂时揭过，回去之后，每日患儿必做的隔附子灸也将林子威排除在外。林子威妈妈赔偿二百元之后，这医闹一事就当过去。林子威妈妈抱着林子威看着治疗室内烟雾袅袅升起，心中冷哼，这隔附子灸效果也就一般，这些韭菜还上赶着被割，甚至佩服。还是郑主任厉害，只要针灸就能避免这些杂七杂八的手段！ 　　想罢，她便抱着儿子离开，她有空还是多去做做康复。郑主任对她说，比起隔附子灸，林子威更需要的是康复。 　　一个乱糟糟的早上结束，程白术头疼地收拾好诊室，就休息去了。路上遇到同去食堂的贾文峰，贾文峰还安慰程白术：“还好这一次闹事的是个女的，怎么样都好控制些。”这要是遇到个男的，或者手持凶器的，那才难处理。 　　程白术说：“倒也不必如此惊弓之鸟。” 　　“我这反应也不夸张，十来年前，医院也是有出过恶性伤医事件的。好好一个主任医师，就被患者两刀结束生命，那段时间医院里人人自危。” 　　“形势这么严峻了？” 　　贾文峰无奈地讲，“行医时间长了，总能遇到一两个精神不正常的。我们除了保护自己，多锻炼，危险来了，我们能跑快一些，又能如何？后面那个杀了主任的患者被鉴定为精神分裂症，被送进精神病院了。”这杀人偿命，精神病患者除外。 　　下午上班前，程白术利用手机百度了一下近些年的医闹事件，看得他触目惊心。 　　到上班时，程白术先收起手机，这些事情后面再说。 　　第一个赶来的依旧是温父，温父如今症状已经极大缓解，只剩下些许右足外翻和右手拘急挛缩，不仔细看还看不清楚。这一次针灸做完后，眼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程白术便对他说：“如果你着急回川省，那现在可以回去，剩下这些许你日常多走动使用右手便可。” 　　温母感动地看着程白术，说道：“程医生，若不是您，我老伴儿还不见得能挺过这一关。” 　　程白术扶住温母，对俩老夫妻说道：“不必如此，你们这还年轻，好好照顾自己，日后享福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温父这个病例便是到此告一段落，周琴儿默默把温父离开时的身影步伐录了个小视频，等会儿就把它丢论坛上。历时一个半月，温父这个病人宣告痊愈。周琴儿耐心地将全程梳理清楚，她爷爷是脑出血去世的，而她父亲同样有高血压、高血脂，也是脑出血高危人群。现在多学些，日后总是有好处的。 　　这时，一个老人家步履蹒跚地被一个青年人搀扶进来，后面跟着一对中年夫妻。 　　老人家年约八九十岁，消瘦得厉害，露在袖子之外的手臂只剩下皮包骨，整个人也精神萎靡得厉害。青年将老人家引到程白术的诊桌旁边，让她坐下。安顿好后，青年人掏出兜里的挂号单放在程白术边上，这才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您好，这次就诊的病人是我姥姥。” 　　中年夫妻跟在青年人身后，手上都拿着厚厚的就诊病历和检查资料。 　　程白术问道：“你姥姥是哪里不舒服？” 　　“便秘。”青年人面色愁云惨淡，平日里开玩笑，说是活人还能让屎尿憋死不成？结果，转眼他姥姥就要被屎憋死了。 　　青年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正是听着那需要动手术取麦粒肿的助理所说，人家程医生只轻轻放血耳尖，就免去手术一刀。加上他直属上司，坐拥家宅万贯，还来请程白术做他儿子的主治医生。那怎么样，这程医生都值得他将姥姥请过来冒险一试。是的，这次前来，他特地将姥姥从郊区接过来的，路上花费将近两小时。 　　程白术有些诧异，便秘？便秘怎么搞成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这时，讲解病情的从青年人转到了那对夫妻身上。 　　丈夫姓秦，他妻子姓杜，他说道：“这事需要从过年那会儿开始说……” 　　姥姥今年也有八十九岁高龄，日常牙口也非常好，吃的喝的都不见少。所谓的老年人杀手的三高基础病更是一个都没有，这身体素质简直吊打所有同龄人。这唯有一点不太好的，便是老人家身体差了，比较容易出现便秘。 　　最初的便秘还比较轻微，吃点肠道益生菌便能解决。再后来，越来越严重，家属便开始用上灌肠和开塞露，这般手段之下，老人家排便勉强算是通畅。家属也非医疗人士，觉得老人家能吃能喝能拉便是好事，却没想到老人家排出来的量没有吃进去的量大是要出问题的。 　　在一个月之前，老人家便秘陡然加重，从最开始的一天只排便一丁点，到后面去干脆就一点都没有。接连十几天下来，老人家胃口全无，体重直接下降十来斤。 　　老人家并没有将便秘一事告诉儿女，大概老人家最朴素的想法便是，累积到一定程度，身体会自己排出来，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直到她体重下降，这才被儿女发现。儿女连忙送到最近的县医院，县医院最开始上的手段是开塞露。 　　然而没有用！依旧是一点都排不出来！ 　　考虑到老人家八十九高龄，医院建议老人家转院到市立，市立医院的急救措施更加完善。万一在灌肠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市立能来得及抢救。 　　然而，市立反复尝试灌肠，却都宣告失败。 　　几番折腾，老人家已经二十二天没有排便了！市立医院的中医科主任开了几天中药，对他们说：“只能回去用中药试试，不行的话，你们准备后事吧。” 　　这时老人家体重再次下降五斤，枯瘦得惊人，嘴里也开始出现粪臭味。 第070章 开药 　　按照老人家家里不懂事小辈的话语, 那便是“姥姥吐屎了”。 　　当然，程白术觉得应该不至于吐屎，毕竟幽门和贲门的括约肌强大, 但是食物没办法下行至大小肠，加之粪便过多, 肠道阻塞, 导致粪臭味从嘴巴出来。这个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样，老人家确实被便秘害得不浅。 　　中年妇女继续说道：“那中药带回家，喝了三天也没有任何排便的意思。”她妈妈已经做好后事准备，家里也都通知了在外的小辈。中年妇女实在不忍心，这好好的人，怎么能被屎憋死呢？后面, 她儿子说他知道有一个神医很厉害, 他那身价几个亿的老板儿子都在他手上治疗。她精神顿时一振，她可是知道他儿子就业的企业是全球五百强，这样的老板都找这个医生，那必定是神医无疑了。 　　她儿子连夜挂了号, 特地请假将他们夫妻俩和姥姥一同从郊外请过来。只是这神医年轻得有些过分, 中年妇女内心里纠结得不行，可丝毫不敢表现。 　　说罢，家属三人连忙将一大叠报告放在程白术桌子上。程白术简单翻了一下, 忍不住皱眉, 这病人确实被便秘折腾得元气大伤，现在已经有肠梗阻的症状, 即无任何排气，可以考虑是肠蠕动完全没有。 　　程白术细细看了看舌苔, 又再次摸脉。最后程白术让老人家在家属帮助下躺上治疗床，轻轻撩开腹部的衣衫，赫然看见干瘪的肚皮上有着明显的肠道痕迹。程白术稍稍按了按，是坚硬鼓胀的，老人家对此反馈也难受至极，想要拒绝程白术的触诊。程白术也不勉强，只认真观察，从左下腹到左侧腹，绕着腹部外圈一周全都是明显的肠道痕迹。程白术再轻轻地按压右侧腹，同样坚硬鼓胀。这粪便怕不是直接堵到了结肠处，才出现肠梗阻的症状。 　　让家属小心将老人家扶起，程白术便开始准备开药。程白术问家属道：“这个药必须你们自己煎，且煎服药方法特殊，你们能否做到？” 　　青年人秦助理看了看姥姥，又看了看父母，咬牙说道：“可以，请程医生放心！我稍后录音下来，严格按照您说的步骤进行。” 　　中年妇女同样说道：“对的，程医生，您尽管开。您说怎么煎就怎么煎，再麻烦我们也不怕！”她家老娘的病情可不能再拖了，再拖就真的成黑白照片。 　　程白术便点头，直接开药，老人家病情这般严重，却是只有四个药——大黄、厚朴、枳实、芒硝。开完后，程白术直接让秦助理去结算。可没一会儿，秦助理又跑回来问道：“程医生……您是否开错了？为什么只要五十元？” 　　程白术说：“没有错，只有四味中药，也只开了五天，自然是便宜的。”这其中他的挂号费占了一半，剩下的才是药费。 　　秦助理有些茫然，啥？他姥姥这么严重的问题，只有四味药够吗？ 　　中年妇女同样忍不住说道：“程医生，我们家底子还可以，您不用特地为我们省钱的。” 　　程白术：“……” 　　有些无奈，程白术给他们解释道：“这一次药只开了五天，目的只是为了通便，为了治标，至于导致便秘的根本原因还没有处理。老人家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通便才是第一目标，其他的暂时押后。” 　　想起助理所说，程医生一手针灸同样出神入化，秦助理便暂时放下姥姥病得这么严重，怎么只要二十五块的中药费这一纠结，转而问道：“那请问程医生，我姥姥可以做针灸吗？” 　　程白术摇头拒绝，说道：“不可以，针灸必须形神兼具，你姥姥如今形销骨立，这形已经没了，只剩神在。这时候针灸只会雪上加霜，伤及病人。要针灸，必须等肠道里的粪便排完，稍微补充营养之后再考虑。” 　　秦助理见程白术神色坚定，想起助理所说，小少爷最开始也是如此，夫人要求更多的治疗项目，同样被拒绝，没有回旋之地。他便抿唇，不再说话，连忙去结算排队领中药。助理和老板都把程医生的位置放得那么高，那程医生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不到半小时，秦助理便提着一个小小的黄色袋子回来，里面装的就是姥姥的救命药。夫妻俩人看着这小小的干瘪的中药袋，再想想市立医院主任开回来的一大袋鼓鼓囊囊的中药，陷入沉思。妻子翻了翻资料夹，找出一张药方给程白术看，问道：“程医生，这个是市立医院主任开的中药，您看一看，家里还有四包，请问还要继续吃吗？” 　　程白术瞥了一眼药方，上面大大小小二十几味药，全都是滋阴润肠的中药，像是熟地、麻子仁、杏仁、柏子仁等，最需要的大黄只下三克，还是随药一同煎煮而非后下。 　　这回陷入沉思的轮到程白术，这个开方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啊，对了，这和燕京中医院内分泌科主任谢天一开始的开方模式一模一样，需要什么类型便堆叠相应的中药，不考虑君臣佐使，不考虑想杀相使。谢天加了他的微信之后，认认真真地去学习中医理论。只是这开药一时半会儿还真学不会，后续谢天直接就请了个老中医去内分泌科坐镇。当然，谢天心中最佳目标是程白术，因为程白术还能顺便指点一下科内年轻医生的针灸，只是程白术确实是时间排不开，无奈拒绝。 　　程白术一沉思，家属便提起心来，秦助理声线有些颤抖，说道：“程医生，这个方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但也起不了作用。”若是放在平时，无非就是太平方，喝不死人，也治不了病。可这老人家病重至此，还开太平方就不对了。 　　家属三人连连点头，确实，这喝了三天了，老人家一点排便的动静都没有，甚至还因为喝药更加难受。 　　罢了，程白术直接说道：“把剩下的药扔了吧。” 　　家属三人继续点头，也不拒绝。他们丝毫不提，这中药可是他们花费将近一千元开回来的，这剩下四包，一扔就是五六百。 　　随后，程白术便开始交代煎药注意事项。这时，秦助理首先掏出手机开启录音模式，还担心程白术心里不舒服，特地解释道：“程医生，我这并无恶意，只是用来记录煎服药方法。” 　　程白术颔首，这一家子来时，便是态度恭敬，这样的病人不至于会出现医闹。 　　确定秦助理打开录音之后，程白术才开始交代；“这厚朴和枳实先泡半小时，全程大火四十五分钟，再将泡半小时的大黄加入大火煮十分钟，最后芒硝加入溶化。药液分两碗，温分服即可。” 　　秦助理以为会很麻烦，结果程白术说完煎服法，秦助理郁闷地反问，“就这？没了？不需要二煎？不需要转小火？” 　　“都不用。”程白术侧目，这煎药方法还真的挺麻烦的了，“煎服法不能有错，不然这药效大打折扣，通便效果也随之大大减弱。” 　　中年妇女下意识地问道：“程医生，那我妈妈喝药之后什么时候能够排便？” 　　“一般来说，今天喝药，今晚便能排。” 　　“今晚？”家属三人和难受痛苦的患者本人，震惊地重复。这便秘将近一个月，开塞露和灌肠都解决不了，这喝了药今天就能排下来？只要五十元？前面的检查，开塞露加住院时反复几次尝试灌肠，这加起来都将近一万。 　　程白术表示确定，“这是在煎服药方法正确的前提，若是老人家实在吃不下中药，便拿针管一点一点往她嘴里打，想尽办法都要让老人家把药吃下。” 　　这次患者本人点头点得比家属还快、还认真，能活没人愿意死，还是被屎憋死这种搞笑的死因。 　　于是，程白术便宣告此次就诊结束。秦助理看着父母，又看着姥姥，这前后就半个小时时间，诊疗就结束了？路上花费两小时，今天的就诊费用就五十元，还没单程路费昂贵。 　　这时，程白术问秦助理，“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今日这全程下来，秦助理对院内流程极为熟悉，挂号也是直接奔着他来，这说他随机挂号的，没人信。 　　秦助理轻轻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上司是秦文龙秦总，同事是张助理，因为麦粒肿差点去动手术。” 　　程白术恍然，原来如此，原来算是半个熟人，那便不需要那般保守言语了。程白术直接说道：“你们回去好好煮药喝药，不出岔子太阳下山之前就能排便。只要能排得出来，你姥姥命便保住了。” 　　秦助理朝着程白术处，大大鞠了一躬，说道：“程医生，我有您的联系方式。后续若是有问题，我会直接联系您，请不要嫌弃我叨扰了。” 　　程白术直接挥手，自信说道：“行了，你们赶紧回去熬药吧，通便了与我说一声便好。” 　　一行四人终于离开诊室，确实如同程医生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煮药。就诊资料留下便留下，作为教学案例，他们也不担心隐私泄露。姥姥自诩年龄这般大了，能为医学做些贡献，培养未来的大医生大主任，也是件好事。 　　等他们一走，实习生周琴儿这才凑上来，慢慢地翻看这厚厚的就诊资料。看着看着，周琴儿咋舌不已。周琴儿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病人，翻看病历看了一半，周琴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开塞露和灌肠不能辅助排便？” 第071章 重症 　　“为什么开塞露和灌肠不能辅助排便？” 　　程白术并不意外, 说道：“开塞露有两种，原理都是软化粪便、刺激肠壁，引起排便反射。可是一个开塞露量太小, 而病人肠道中堵塞的粪便过多，杯水车薪之下自然是毫无反应。” 　　“而灌肠, 是通过往肠道灌水或者甘油又或者药液, 一样是软化粪便以促进排便。可病人便秘太久, 前面的稍稍软化，后面的依旧坚硬，肠道蠕动完全没有，前面软化的粪便也同样没办法排除。这是患者被诊断为肠梗阻的原因，也是灌肠失败的原因。” 　　周琴儿又想，说道：“那可以服用泻药或者手术吗？” 　　“要是年轻人可以, 但是患者已经八十九高龄, 不管是泻药还是手术，患者不一定能够撑下来。”只能说要是患者年轻二三十岁，现代医学可能还有办法，可这八十九岁, 医生不敢保证患者服用泻药或者手术后能不能幸存。大概一个是速死, 一个是等死，医生也只能让家属回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周琴儿恍然大悟, 不严重的便秘确实可以通过开塞露和灌肠来解决, 甚至可以很大程度地缓解便秘的症状。可到了严重的程度，便有些行不通了。就像是这一次的患者, 便秘将近一个月，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胃口, 消瘦二十来斤，元气大伤的状态。 　　程白术问周琴儿，“你能看得出来，我开的什么方吗？”只有四味药，应该能看得出来。 　　周琴儿看着药方，四味药，沉思片刻，峻下剂和泻下剂之中哪个方只有四味药的？ 　　“是大承气汤！” 　　“是的，是大承气汤，那我为什么用的是大承气汤，而不是小承气汤又或者是调胃承气汤？”大承气汤、小承气汤和调胃承气汤合称位“三承气汤”，都是中医八法中“下法”的代表方，但遣方用药，如同调兵遣将，多一味药少一味药那便是天差地别。 　　周琴儿被问得一愣，想了半天，只能给出“大承气汤泻下作用更强”的回复。 　　程白术只轻轻瞥了一眼周琴儿，周琴儿被看得羞愧不已，主动说道：“老师，对不起，我对中药方剂了解不深。” 　　“像是今日这患者骨瘦如柴，正气大虚，你敢下针吗？” 　　周琴儿紧抿嘴唇，轻轻摇头，就老人家今天这情况，她都担心她在回去的路上出事。太瘦了，据家属所说，老人家身高一米五，体重却只有五十来斤，也就比一袋米稍微重点。甚至周琴儿都知道老人家肠道中憋的粪便都算在里面，真正的体重怕是触目惊心。这样的患者就和程白术说的那般，形已不在，强行下针调动经气只会让患者更加痛苦，乃至加速患者走向死亡的步伐。 　　“那你遇到这种情况，你当如何？” 　　这次周琴儿沉默的时间更长，最后，她声音有些喑哑，说道：“谢谢老师提点，以后我会认真学习中药和方剂的。”以往她觉得自己的专业是针灸推拿学，这中药和方剂虽然也有学，但显然学得比较敷衍。她印象中，针灸推拿干的都是颈腰椎的骨性疾病，只有在程白术这里才见识到了针灸的上限有多可怕。同样，接了不少疑难杂症病人的程白术在中药方剂上面的造诣同样不浅，也因此才能在病人不能针灸时给予帮助并救命。 　　程白术学长，真如论坛里的同学所说，是个真正的大医。 　　周琴儿是个腼腆、心思正的女孩，见她知道错处，便不再揪着不放，转而开始给她讲解。 　　“首先，我们先从三承气汤的用药上来说，大承气汤中用的是大黄与芒硝泻下，厚朴与枳实行气，二者并重，其功峻下。而小承气汤去芒硝，泻下之力较为缓和，是为轻下。调胃承气汤用大黄、芒硝，再加炙甘草以缓和，是为缓下。峻下、轻下、缓下，这三者的通下之力由重到轻。这是这三个药之间的区别，我们再看这病人的情况。” 　　周琴儿拿着小本本，认真地记录，既然要开始学中药方剂，跟着程白术同样是个不错的选择。程白术会直接与她说出选方用药的思路，从不藏私，跟着他的思路，只会觉得犹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病人自觉胸腔有闷塞压迫感，此为痞。刚刚查体时你也见到了，腹部胀满，按之有抵抗即为满。病人便秘将近一月，粪便过于坚硬，等于燥屎内结、腑气不通，是为燥。腹部触诊时，病人疼痛拒按，大便不通，腹痛不减，即为实。如此，这病人是痞、满、燥、实具备之阳明腑实重症，既然是重症，自然是要用重药以峻下热结。” 　　周琴儿纠结了片刻，问道：“老师，可是这病人舌苔没有黄，会有热吗？” 　　程白术便反问道：“病人燥屎内结，是缺乏津液。什么情况下会伤到津液？” 　　“热证。” 　　“正是，燥屎结于肠胃，热盛而津液极具耗伤，病人会短时间内病情加剧。治疗自当峻下热结，以救阴//液，这便是釜底抽薪、急下存阴之法。当然，急下排空肠胃之后，自然还需扶正气、补体虚。” 　　周琴儿继续连连点头，手下笔尖飞舞。 　　“而且，热不热不能只看舌苔，舌苔只是其中一个体征。病人舌苔是不黄，却是已经无苔，这是胃气将绝之症。若是再憋两天，怕我也是无力回天。” 　　周琴儿大吃一惊，“也有老师您治不了的？” 　　“怎么会没有？”程白术说，“我也是人，不是神。病人现在舌红有裂纹，这是体内有热、阴虚至极的体征。所以看体内有没有热，不能只看舌苔黄不黄，太过片面了，体征也是会欺骗人的。病人脉弦长，这同样是热盛的体征。只能说病人运气好，来得及时，再晚两天，脉象转虚，病入厥阴，我也无法挽救。” 　　周琴儿完全不知，程白术那般自信地给病人和家属保证今天必定能排便的背后，竟包含了这么凶险的病理。 　　程白术反而泰然自若，继续说道：“我们再看这大承气汤的组方，枳实可以泄满，厚朴可以导滞，芒硝可以软坚，大黄可以荡热。此四药合用，痞、满、燥、实具去，阳明腑实之重症可愈。” 　　一边飞快地记录，周琴儿一边庆幸自己有开录音，还好，不然记得慢会漏掉重要的信息点。好不容易记完了，周琴儿忍不住问道：“那我看前面主任开的中药都是滋阴润肠的药，为什么会没有用呢？” 　　程白术回道：“若是一般的便秘自然是有用的，只是这病人病重，太轻的药方不合适。这方里大黄才用的三克，还是酒大黄，我方里用的生大黄，泻下之力较酒大黄强。” 　　周琴儿思索短暂时间，又问道：“老师，您刚刚说病人年岁已高，不适合泻药和手术。那您这么重的方会不会出问题？” 　　“乱世用重典，病重自当用重药。确实需要考量病人年老力衰，只要肠腑内通畅，这药便停。只是，我也考虑过用药过重，病人可能会出现出虚汗或者虚脱的情况，届时再加当归以甘温补润即可。” 　　说话间，又有病人进来，周琴儿便连忙抱着笔记和录音笔到角落里整理，并向程白术申请作为案例上传论坛。程白术同意，只让周琴儿记得把检查资料里的病人信息完全打码，避免信息泄露。 　　整理了半天，周琴儿才在学校论坛上开始建帖——《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82：便秘一个月的八十九高龄老人艰难求医路》 　　1L：我是楼主，今天新鲜出炉的病例，连忙整理了发上来。【附：病人检查资料及就诊经历】 　　2L：哇哦，楼主腼腆啊，起名字也起得中规中矩，让我看看便秘一个月的病人是什么样的！ 　　3L：可不是，楼主可爱，不像其他无良的跟诊实习生，吊胃口功夫一绝！ 　　4L：卧槽，你们竟然还有心思调//戏楼主，赶紧去看病历，楼主真的委婉了，真就是活人差点让屎尿憋死了。 　　5L：这么夸张？这就去，俺老孙去去便来！ 　　…… 　　55L：艹，看得我菊花一紧，这还真踏马离谱。竟然还有开塞露和灌肠解决不了的病人。好奇一下，这已经到肠梗阻了，手术行不行？ 　　56L：艹，楼上真狠，八十九岁老人家啊，喝泻药都比手术靠谱。 　　57L：艹，楼上两个都不靠谱，你也知道是八十九岁老人家，喝泻药比喝毒药去世的速度还快。真要能上，市立还会收敛，只简简单单地灌肠？ 　　58L：学渣发言请谨慎，不要被我们当发炎，谢谢。 　　59L：默，学渣の闭嘴。 　　60L：建议楼主改名改成——差点被屎憋死的老人，耸动一些，可以吸引更多的学渣进来学习。 　　61L：楼上厉害了，把进来看八卦说成学习，针是不错，也是非常委婉。 　　…… 　　118L：我是楼主，回60L：谢谢层主，已改，我是起名废，多谢同学了。另，将程霸霸的分析和用药全部放上来。【附：笔记及录音。】 　　119L：楼主真软，真是有求必应。谢谢楼主分享，还贴心地给不方便听录音的整理了文字笔记，点大大的赞！ 　　120L：学渣前来学习，感恩楼主！PS：蹲一个病人的反馈。 　　121L：同感恩楼主！PS：蹲一个病人的反馈。 　　下面一系列的都是蹲反馈，没办法，大家都好奇，这已经被医生送回家等死的人了，中医到底能不能救！ 　　说来也巧，在傍晚五点半，程白术正准备下班时，他的电话就响了。 　　周琴儿下意识地看过去，她同样也在等，等家属的反馈。这个电话应该是病人家属的反馈了吧？！这么想的周琴儿下意识忽略前两个移动打来的电话。 　　“程医生，我姥姥排便了！” 第072章 后续 　　秦助理的声音透着欣喜若狂, 他和父母完全不曾想到，程医生说是傍晚太阳下山之前能排便，真就是赶在夕阳最后一丝光辉隐没在天幕之前开始排便。 　　周琴儿面上的神色同样带着惊喜, 她虽与老人家素不相识，但一条命从死亡边缘被挽救, 总是值得欣喜的。周琴儿心想, 她不过是个旁观见证者, 若她是医者，这心中的成就感怕是会爆棚。如此想的周琴儿看向程白术，却不想程白术极为淡定，甚至还追问道：“你姥姥这一次排便排了多少？” 　　秦助理一愣，说道：“现在姥姥还在厕所里，还不知道。” 　　程白术无奈一笑, 说道：“行, 你等你姥姥排完便再给我打个电话。” 　　秦助理这时有些尴尬，姥姥前脚进厕所排便，后脚他就打来电话，这确实有些着急了。这和平时认真细心的他不一样, 随后他便在挂断电话前给程白术道歉。程白术也不在意, 毕竟人家姥姥生死一线，激动一下怎么了？程白术说道：“等你姥姥排完便，你再和我说一下你姥姥这次排便情况。” 　　秦助理连连答应, 才将电话挂断。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想要和程医生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 有这么一个神医，太过令人安心了。 　　挂断电话, 秦助理一转头就发现爸爸和大舅小舅还有其他的表弟表妹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大舅小舅忍不住追问道：“神医是有什么吩咐吗？” 　　秦助理脸上的笑容放松和开心，说：“等姥姥排完便, 我再和程医生汇报一下情况。”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才放松下来，表弟表妹忍不住七嘴八舌开始说话。 　　“表哥，你真厉害，这么牛逼的医生也被你找到了。” 　　“厉害的不是我，是我老板，我老板他儿子就在这个医生手上治疗。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真撞上神医了。” 　　“外甥，这神医可要好好相交，等你姥姥好了，我们去给他送红包送礼物。” 　　“爸，你这就不对了，现在国家提倡无红包就医，你这送钱不是害人吗？” 　　“是是是，是我落后了，那你们说送什么比较合适？” 　　“那自然是锦旗和感谢信啦！这么厉害的医生，还是表哥老板儿子的医生，人家估计不会缺钱，要是可以，我们还能送点土特产。不过，这个要看表哥的意见，毕竟表哥和医生接触得多，更了解医生。” 　　说罢，所有人再次看向秦助理。秦助理笑道：“行了，下次去看病的时候我们送锦旗和土特产，就表妹你从粤府带回来的就好。正好投其所好，程医生也是粤府人。” 　　今日去看病，他发现程医生的诊室还是有些空了，锦旗就这么两三面，明显不符合程医生的能力和水平。 　　秦助理统筹全局，全家小辈都被调动起来，准备锦旗的准备锦旗，准备土特产的准备土特产，剩下的则是把家里的白事装备给撤了。姥姥这一关能过得去，这白事摆设就显得比较碍眼不吉利了。 　　而他则是在等姥姥排完便后的情况，他还要再给程医生去一个电话。秦助理和两个舅舅在厕所门口兜来转去，小舅舅性子比较急，忍不住问道：“姐，娘好了吗？” 　　厕所里传来秦助理妈妈中气十足的话语，“等着，急什么急？” 　　好吧，秦助理和大舅小舅只能继续在厕所门口等着。而其他小辈虽然被调动起来，却是同样时不时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厕所来。 　　又等了二十分钟，厕所门才被打开。顿时，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来到厕所门口。只见秦助理妈妈和大舅妈一人一边搀扶着老人家走出来，估计是排了不少，三人脸上都带着点开心。老人家的脸色透出点健康的红润，哪怕依旧是干枯瘦弱，但神色较之前已经极大缓解。 　　秦助理这时连忙将轮椅推上前，待老人家安顿好后，才追问妈妈和大舅妈。秦助理妈妈脸色带着喜色，说道：“你姥姥半小时前不是喊着肚子疼吗？进了厕所，你姥姥力气不够，我还以为要折腾更久些时间。不想酝酿了十来分钟就开始屙屎，都是非常硬，像石头一样的粪便。” 　　大舅妈补充道：“可不是，掉马桶里咚咚咚响，我们最开始还以为是石头呢。难怪妈前面自己拉不出来，开塞露和灌肠都没有用。这一次出来的量还挺多，马桶差点堵住下不去。” 　　说罢，秦助理妈妈就说：“你姥姥刚刚屙屎出了一身汗，我和嫂子先去给她换身衣服再说。” 　　所有人立刻让开，即便家中门窗紧闭，也还是要避免着凉。 　　这时，收集完信息的秦助理再次给程白术致电，将妈妈和舅妈收集的信息汇总后统一报告于程白术。程白术思索片刻，让秦助理看看她姥姥的腹部还会不会很硬，能看得见肠道的痕迹。姥姥正好换完衣服，秦助理入里查看，说道：“肚子还是能看到一道道迂曲的痕迹，姥姥依旧拒绝触碰肚子。” 　　“好，那你姥姥肠道里的宿便燥屎还没排完，开回去的方继续服用。另外，这个方较为猛烈，若是后面你姥姥出现汗出不止的情况，你和我说一下，需要再加一味药。” 　　“好的，程医生，我明白了。” 　　程白术又交代道：“你姥姥现在才开始通便，饮食需得注意，清淡流质饮食为主，少量多次，禁食大荤大油之物。” 　　秦助理将程白术说的注意事项复述一遍，再次和程白术核对，并暗示表弟表妹记录一下，避免遗忘。 　　确定没有遗漏之后，秦助理才挂断电话，长吁一口气。他身旁的表弟表妹也开心地互相对比笔记，其中一个表妹随口说道：“表哥，这神医的声音听着好生年轻啊。” 　　秦助理笑道：“当然年轻，程医生与你同龄。” 　　“什么？！！” 　　所有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神医岁数竟然这么小，他们还以为神医怎么也有六七十了。 　　秦助理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我当时见到程医生的心理活动没比你们好多少，还不敢在人家面前表现出来，别提多纠结。” 　　现下看到小辈这般表现，她心里平衡了。 　　最后，大家安慰自己，莫欺年少现实版，他们看病请的是医生，不是老头子。能治病管他几岁，只是众人忍不住感慨，这医生未来不可限量。大舅舅小舅舅转头就让表妹的土特产再精心一些，人家医生可还有五六十年的行医生涯，说句市侩点的，以后肯定还会求到他头上去，那还不如早点交好。 　　表妹再次连连点头，突然她想起来了，这个医生这么年轻，还在燕国医坐诊，会不会是她关注的博主栀香推荐的那个医生？ 　　于是，表妹问道：“表哥，这个神医姓程，是前程的程吗？” 　　秦助理侧目，说道：“是的，你知道程医生？” 　　表妹激动地说道：“我关注了一个汉服博主，叫栀香！栀香当初就是找这个程医生看病调理身体，现在面色红润，艳压同剧组女演员，我那时候还想着先知道是哪个医生，到时候回来了去找他……治病。”表妹没敢说她想找程医生做美容，毕竟人家程医生能治病救命，这美容太过于小儿科了。 　　随后，表妹就掏出手机，找出栀香的前后视频对比，还有那个出圈的当中医来到我的汉服小摊视频。其他人也没想到，原来程医生这么久之前就已经出名出圈了啊。 　　看完视频，还有另外一个表弟，想到了什么，他道：“这个我知道，前两年不是破获一起特大儿童拐卖团伙吗？起因就是因为一个年轻医生。”他同样翻出手机找视频，因为这个案件起因太过抓马，他看一次笑一次便收藏起来了。 　　点开视频，所有人看着视频里虽然被打码，但依旧身姿挺拔、风度翩翩的男性，再看向秦助理让他确定。今天秦助理对着程白术整整一下午，应该还没忘记。秦助理肯定地点头，“是的，这两个视频里的人都是程医生。” 　　这下子一家人都不说话了，原来程医生成名挺早，只是他们这些外人不知道而已。 　　最后秦助理一锤定音，说道：“不管程医生有多出名，都是我们姥姥的救命恩人，下次复诊，我们把态度摆出来就好。程医生没有过多地炒作自己，那就说明他无意出这些名，我们便当不知道，尊重他的意愿。” 　　要是程白术有博关注的想法，老早注册一个微博账号，上网认领直接做网红医生就好了。既然程医生还是老老实实在燕国医坐诊，那便是程医生依旧一心专注临床。在如今急功近利的社会，程白术这样的医生，值得敬佩尊重。 　　秦助理是全家里最有成就和见识的小辈，他说的话份量也重，大家也都听。 　　今日忙碌结束之后，表妹抱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里网上冲浪，不到片刻就收到B站发来的消息——您所关注都up主开启直播啦。 　　表妹点开一看，竟然是栀香。表妹暗暗地想，人还真是经不住念！火速点进直播间，表妹就被直播间里容光焕发的女子惊讶到了，我去！这还是她关注的秃头汉服少女栀香吗？ 　　显然不止她一个这么想，上面飘过去的弹幕都在说“美女，你谁”。 　　胡栀栀看着这些弹幕，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大家好，我是up主栀香，最近忙着拍戏，还是有段时间没有直播了。” 　　【其实足足有三个月零五天。】 　　【可不是，这么久了，戏还没拍完吗？】 　　弹幕很多，胡栀栀看到什么便回什么，说道：“还没，正在收尾了，估计还要一个多月就能杀青了。我倒是想直播，这不是剧组在山犄角旮旯里，别说直播，刷个微博都不行。” 　　【哈哈哈哈，被迫戒网瘾可还行？】 　　【想知道山顶洞人的感觉如何？】 　　胡栀栀一脸郁闷，说：“强制戒网瘾，有点无语。算了，就当早睡早起了，所以我这脸色能这么好，有一半都是戒网戒出来的。”还有程医生的面膜，现在面膜又快要用完了，后面还要让助理再去找程医生开药。就是这次开的量要再大一些，剧组这么多人，多少都要送一些。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她只负责送。 　　【第一次去拍戏有什么感觉呀？说说呗】 　　【这一次是几番，大概剧情什么的，能说的让我们土狗长长见识】 　　【听说你们是自带汉服和头饰，是真的吗？】 　　说起这个，胡栀栀可就是不困，“这一次是算三番女配，古代轻喜剧，大概是讲三姐妹相识、成长、成熟的过程，人设都很讨喜，欢迎到时候大家来看呀。” 　　“第一次拍戏，大概就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研究，到最后疲惫的打工人，不停的cutcutcut。” 　　【哈哈哈哈，真实，大家都是社畜打工人】 　　“这次服饰和头饰都是我们演员自带的，对的，女主就是知名博主花萝萝。哇塞，我给你们讲啊，花萝萝的衣服和首饰好好看啊！真的和女主人设很贴。这次导演和编剧真的下了大力气，从这么多的博主里找到人设和妆造都合适的。” 　　【然后让你们自带】 　　【然后白嫖你们】 　　【然后剧组省了服装费和化妆师费】 　　胡栀栀翻了个白眼，引起哈哈一片。胡栀栀又说：“但是我是真心安利我们这部剧，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汉服博主很多都走复原流，这服装考究程度你们不用担心。” 　　她难得能上网，正新鲜着呢。和网友聊完近期的事情之后，胡栀栀便打开微博，看着这响应速度飞快的网络，胡栀栀险些落下感动的泪水，她说：“这么快的网，我有三个月没见过了。” 　　说罢，胡栀栀双眼放光，苍蝇搓手般点开热搜，开始直播她看微博热搜。 　　【万万没想到，我在B站看微博热搜】 　　【B站刷微博，真是新奇的体验】 　　胡天胡地的聊天，总算让憋得难受的胡栀栀说了个爽，本来她就是话痨。剧组里的女生多，虽然都是素人或者半素人，都是抱着和谐相处的想法来的，相处起来自然是好的。只是有的话胡栀栀不能说，也必须憋着，对她而言自然是难受的。 　　聊天聊得差不多了，胡栀栀打了个呵欠，一看已经十点半了，便说道：“好了，这都十点半了，我要下播去睡觉了。” 　　【这么早吗？】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睡什么睡，快起来high】 　　【死后自当长眠，生前何须多睡】 　　胡栀栀无语，说道：“想要美容的，想要长头发的，赶紧去睡觉，我的主治医生可说了，早睡能美容，早睡能生发固发。” 　　说罢，胡栀栀便结束直播。而在退出账号的过程中，接到一条私信，胡栀栀点开来看：【谢谢栀香，我姥姥最近生病来，很严重，就是程医生治的。】 　　看到这条私信，胡栀栀稍微打起精神，问道：【是吗？你姥姥好了吗？】 　　对面的人正是表妹，她没想到胡栀栀会秒回，便同样立刻回道：【姥姥刚刚喝完药，身体有好转。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程医生是我表哥那边的关系找到的，和博主这边的重合了。】 　　栀香：【缘分啊！程医生医术非常精湛，你们可以相信他的，你姥姥也会好起来。】 　　表妹：【会的会的，我们打算下次去复诊时，给程医生带些土特产和礼物，up主有什么建议吗？】 　　栀香想了想，回道：【不要过于贵重，太过贵重的程医生不会收，而且说不好还会给程医生带来麻烦。你可以送些南方的土特产，程医生的口音是南方的，重在心意即可。】 　　表妹没想到接触过程医生的栀香会同样给出这个回复，那她大概知道要给程医生准备什么东西了。【谢谢up主，我会作为参考的。不打扰up主睡觉啦，晚安。】 　　胡栀栀同样回了晚安，便伸着懒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陷入睡眠，她心里还模模糊糊地想着，语气这么软，对面估计是个软妹子。 　　翌日一早，杜家人便开始忙碌。昨日程医生说可以开始进食，那他们便暂时停了老人家的输液吊瓶，打的只是补充营养的氨基酸。没办法，十来天吃不进去东西，不打氨基酸，老人家早就被耗没了，根本坚持不到去程医生处看病。 　　秦助理一大早便上班去了，他只请了昨日下午的假期。他反复交代家中长辈和小辈，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给他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联系。秦助理妈妈连连点头，推着秦助理让他赶紧上班不要迟到。而她则是将昨天的中药热好之后，端到房间里喂老娘。 　　老人家昨夜里睡眠不错，今日一看，状态好了一大半，看上去不再是垂死之人的腐朽。担心老娘肠胃还胀得厉害，秦助理妈妈只喂了一半的药，剩下那一半打算再等半个小时。 　　结果半小时后喝完剩下的药，左等右等，老娘只觉得有些腹痛，带去上厕所，折腾将近半小时，只排出一点点。两个舅舅和秦助理母亲觉得不对，昨天喝完药，就排了很多，怎么今天反而没有动静了？ 　　三人又想着是不是昨日排得太多，所以今天量没那么大了？三人便想着再等等，先观察情况再说。这一等，又给老娘喂了半碗稠稠的米汤，及至中午，老人家依旧没有排便的意思，但身上的汗出了一层，秦助理妈妈已经给老人家换了两身衣服。 　　表妹觉得奶奶的这个状态不对，一看是中午下班点了，便立刻给秦助理打电话。 　　“表哥，今天奶奶排便不多，肚子痛了一个上午，汗还出了很多！” 第073章 生气 　　接到电话, 秦助理神情凝重，再次和表妹、妈妈沟通完情况后，便挂断电话。一看时间十二点半, 想给程医生打电话，又担心打扰程医生的下班时间。正犹豫不决时, 另一个助理见他这么严肃, 便问道：“怎么了？是项目不顺利吗？” 　　来人正是张助理, 张助理还在纳闷，这一次项目不是挺顺利的吗？秦助理负责的是和银行资金对接这一块，难道是哪个银行使绊子了？也不对啊，秦氏在国内出了名的红，只要不是犯致命性错误，银行一向是大开绿灯的。 　　秦助理眉头依旧紧皱, 给张助理讲诉自己的纠结。张助理无语, 说道：“你又不是不信程医生，程医生也与你讲了可能出现的情况，现在你不给程医生打电话，姥姥怎么办？是你家人能处理, 还是你能处理？” 　　“好的, 是我魔怔了。”刚刚接到电话，说姥姥腹痛一整个早上，再次不能排便, 他一下梦回病危时。 　　张助理拍了拍秦助理的肩膀, 说道：“行了，赶紧去打电话吧。程医生医者仁心, 不会这么计较的。” 　　说完，张助理便离开去吃午饭了。秦助理留在原地, 不再犹豫地拨通程白术的电话。 　　程白术接到秦助理电话，第一反应便是老人家出什么事了吗？秦助理发现程白术这个反应，松了一口气，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姥姥今早喝完药后，没有排便，腹痛一个上午，还有出现汗出不止的情况。” 　　程白术反问道：“你姥姥今早有排尿吗？是什么颜色的？” 　　秦助理早上都在上班，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回道：“请问程医生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确定的问题吗？我一起问一下我妈妈。” 　　沉吟片刻，程白术说道：“你再确定一下你姥姥早上有没有排气，就是放屁。” 　　挂断电话之后，秦助理立刻致电给自己母亲，询问情况。问到尿液颜色时，秦助理妈妈还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尿液颜色还是黄，深黄色，较昨天稍微浅一些，但还是很深。至于放屁，她和大舅妈轮流守着姥姥，并没有发现有放屁。最后，秦助理还考虑周全，让妈妈给他发一张姥姥舌头的照片。 　　收到自己需要的反馈后，程白术对秦助理说：“尿液颜色偏黄，说明体内有热。依旧没有放屁，说明你姥姥如今还是阳明腑实重症，大肠还是堵得严重。腹痛则是说明，中药在起作用，药力推着肠道的燥屎往前，只是堵得太厉害了，推不动。你们家里给老人家用点开塞露，一支是不够的，三四支连着用都可以，不用担心。” 　　秦助理疑惑道：“可是开塞露不是没有用吗？” 　　程白术说：“是的，单纯使用开塞露是不够的。你姥姥现在有服用中药，只是年龄大了，肠道蠕动不够，力气也不够，加之粪便过于坚硬将肠道全部堵严实，这时候稍微加点开塞露可以适当地软化大便，效果自然是前面所不能比的。” 　　秦助理点头应下，再问姥姥汗出需要另外加什么中药。 　　“当归。”程白术说，“让你妈妈去附近的药店抓当归12克一起泡一起煎。” 　　药性过猛，最好的缓和药效的中药是甘草。但这次的汤药里反而不能加甘草，甘草一加，攻下峻下的药效同样被缓和，那这方就废了。不能加甘草，那便考虑添加当归。当归富含油脂，可以润肠通便，同样还可以补血滋阴。 　　程白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大承气汤攻下不来的燥屎，一般的燥屎内结，多少会给肠道留条缝，结果这老人家居然堵的严丝合缝。后面一想，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开塞露和灌肠都无用。现在反而是中西结合的优秀例子，病人体弱无力，中药攻下，加开塞露或灌肠软坚，必能活命。 　　随后秦助理添加了程白术的微信好友，将姥姥的舌苔照片发给程白术。程白术一看，发现老人家的舌苔稍微回来一点，主要集中在舌根处，舌苔颜色稍微偏黄。程白术放下心来，舌苔重现，不再无苔，说明老人家胃气有所恢复。程白术回复道：【可以适当让老人家多喝水或者米汤，增加肠道中的水分。若老人家实在喝不下，也不强求，少量多次即可。】 　　秦助理将所有注意事项给母亲转诉，并再和表弟表妹重复一次，让他们跟着一起留意。 　　秦助理妈妈速度非常快，在秦助理给出医生建议后，便立刻派一个小辈去买当归。不出两小时，中药再次煎煮完毕。 　　老人家依旧没办法过多进食喝药，他们同样是用针管一点一点喂药，陆陆续续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比昨天好一些，昨天花费一小时。和早上一样，腹痛感一会儿就出来了，搀扶去厕所，还是靠自己不能排便。 　　秦助理妈妈也不强求，掏出开塞露，一连灌了四支。这个过程，秦助理妈妈还时不时掏出秦助理的微信语音，反复地听，反复地注意每一个细节。奈何自觉年龄大了，有些手忙脚乱，她直接把表妹叫进来，帮她理清楚流程，再帮她现场语音播报流程，提醒她注意事项。 　　她好不容易将开塞露全部灌入老娘肠道，又让老娘趴着，她捏着老娘的屁股不让开塞露流出来。秦助理妈妈一头汗，说道：“没想到，这开塞露的使用还这么讲究，难怪我们前面用着没效果。” 　　表妹抽了几张纸给姑姑擦拭额头，说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专业医疗人士，不懂也是正常。” 　　不到十分钟，老人家又喊着要上厕所，秦助理妈妈正要扶着老娘起来，就被表妹按住。表妹说：“表哥发来的消息里说，至少要让开塞露在体内停留半小时，现在还是早了。” 　　可老人家不管这么多，只一昧地喊着肚子疼要上厕所。秦助理妈妈犹豫，表妹又说：“表哥说，程医生有解释，是要让开塞露完全被肠道里的大便吸收，才能起到软化的作用。这才十分钟，现在去上厕所，姑姑你刚刚灌得开塞露就白费了。” 　　只要是医生说的，都必须照做。有这个认识的秦助理妈妈心一狠，对老人家说：“娘，不是我不让你上厕所，医生说要等等。” 　　老人家趴得有些难受，却又没办法，嘴里嘟嘟囔囔不带停。秦助理妈妈脾气好，说道：“娘，你说多了嘴巴也渴，等一下我们喝点米汤或者喝点水啊。” 　　正好，程医生也说要多喝水。 　　表妹也跟着安抚奶奶，老小孩一般，到一定程度，老人家便和小孩子一样，需要哄。 　　好不容易半小时过去，秦助理妈妈立刻将老娘扶起来，让她坐在床边的可移动马桶上。老人家屁股一沾到马桶，就忍不住大拉特拉，堆积体内许久的燥屎宿便，臭味冲天，连老人家自己都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一次断断续续排了二十分钟，腹中疼痛才有所缓解，老人家面露舒畅，喟叹般地说：“太畅快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憋屎憋久了会要人命的。 　　确定老人家排完了，秦助理妈妈立刻给她收拾好，让表妹将老人家搀扶到床上。她则是端着马桶出去，进了厕所，秦助理妈妈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老娘粪便的状态，黑色的，还是非常坚硬，但是这一次是长条状的和鞭子一样。拿根木棍捅了捅，并没有散开。倒进厕坑里时，秦助理妈妈还能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和昨天一样，梆硬得仿若石头，只是今天的‘石头’形状像长鞭。 　　收拾好回到房间里，打开窗户通风，秦助理妈妈又摸了摸老人家后背，这一次倒是没有出汗了。她转头又问：“娘，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老人家摸摸胃的地方，有些开心地说道：“还真有点饿了。” 　　闻言，姑侄俩欣喜若狂，太好了。老人家昨天喝的米汤还是半哄半骗喂下去的，她已经半个月没喊饿了。两人时刻谨记秦助理发过来的注意事项，清淡、流食、少量。秦助理妈妈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带着些许米粒的浓稠米汤，喂了几口便又停了。 　　秦助理妈妈说道：“娘，我们刚刚开始能吃东西，要少吃多餐，还不能吃太油腻。” 　　老人家也不以为意，刚刚那几口，她已经有些饱腹感了，再喂她也吃不下。于是，老人家便再次躺下准备休息。只是休息前，被自己女儿撩起衣衫检查腹部的情况。 　　秦助理妈妈不知道该怎么检查，只能让表妹一边录视频，她一边轻轻按摩腹部。视频中，老人家依旧抗拒别人的触碰，显然还是不太舒服。枯瘦干瘪的腹部上，肠道的痕迹依旧明显，但较之昨日已经相对平坦。视频拍完了，秦助理妈妈又突发奇想让自己母亲爬起来称体重，这体重足足掉了五斤，只剩下49斤。这个数字让表妹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奶奶瘦成这样了。 　　将老人家送回床上，让她好好休息，秦助理妈妈这才开心地抹眼泪。表妹劝慰她，道：“姑姑，不哭了，奶奶这不是好多了吗？” 　　秦助理妈妈擦干眼泪，说道：“我这是开心的。” 　　姑侄俩又说了两句体己话，这才继续忙碌去了。秦助理妈妈将视频和今天排便的情况一股脑发给秦助理，秦助理整理汇合后又转发给程白术。 　　程白术仔细看了看，还行，就继续吃药，表示还有问题要及时说。同时还需要关注一下老人家尿液颜色，尿液颜色变浅就是阳明腑实情况有所减轻，什么时候尿液变成正常的淡黄色或者白色，药方就可以换了。 　　这第一天第二天能排便，但是也算是一波三折。程白术预感这个病人不会这么简单结束，果然，周三又有新的问题。 　　周三这天是林子威妈妈抱着林子威再次来找郑忠做针灸的时间，于漫云抱着笔记本电脑跟在后面。于漫云原以为周一那一遭会让郑忠对她有意见，不说恶声恶气，也该没个好脸色才对。结果周三一见，郑忠依旧和风细雨，不仅是对她，还对林子威妈妈，和前两天那差点闹翻的模样完全不同。这个态度让于漫云高度警惕，郑忠内心肯定在谋划什么事情，面上却和郑忠一般装模作样，搞得谁不会装啊。 　　林子威妈妈是个没脑子的，郑忠对她和颜悦色，她就完全忘记前情，只一心一意地按照郑忠所做。郑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于漫云冷眼瞧着觉得不对，别的不说，这扎的穴位就差别很大，林子威挣扎的力度较上次大太多了。郑忠让林子威妈妈按住林子威，她就照做，但是于漫云看不过眼，问道：“郑医生，您这一次扎的穴位和上一次不一样，是有什么讲究吗？” 　　郑忠正扎着针，只说道：“待我扎完针，再与你细说。”郑忠加快手上速度，和插秧一般扎完针后，才让林子威妈妈好好安抚林子威，对于漫云说：“穴位连着扎，会有一定的耐针性，针感就没那么好了。这换着扎的效果更好一些。” 　　于漫云蹙眉，这胡言乱语的吧。她以前问过程白术这个问题，程白术的回复是，人体的经络和气血没那么脆弱，不会和西药一样折腾出耐药性。 　　林子威妈妈立刻就说道：“果然，小医生就是没见识，隔壁的小年轻每次扎的针都差不多。” 　　郑忠笑道：“这是我经过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出来的，待到程医生累积足够的病例，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于漫云内心无语，就这还要踩程白术一脚？每次扎针都是扎的密密麻麻，所有经络都扎过去，这是觉得病人不懂医，就肆无忌惮了吗？ 　　胸口憋着一口气，于漫云也不应话。郑忠见状也就转移话题，开始探寻于漫云的康复团队，他回去搜过克林顿和康复等相关信息，实在不能确定是哪个克林顿。腐国的克林顿可多了去了！于漫云挑着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坚决不说。聊了半天，郑忠只知道这个克林顿是他搜索记录中最为出息的那个克林顿，心中一喜，果然，他今日没有恶言相向是对的！见于漫云有些警惕，郑忠便不再搭话，决定先温水煮青蛙，后续真正和克林顿对接之后，再来收拾于漫云这个不识货的人。 　　一个小时后起完针，于漫云便和林子威妈妈分道扬镳，两人的目的地不一样，也没什么好再聚的了。林子威妈妈也不以为意，抱着林子威就走了，真以为她稀罕于漫云这个黄毛丫头吗？ 　　于漫云转头进了程白术诊室，也不避讳郑忠。郑忠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打探敌情，只得了一个正在讨论康复进度和疗程的回复。郑忠心想，于漫云连他都看不上，只怕应该是看不起中医。那前两天帮程白术，不是出于友谊，而是单纯看不惯他欺压程白术？想着于漫云在国外读的大学硕士博士，性格西化得厉害，郑忠决定再观察观察。 　　在程白术面前，于漫云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是受不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程白术给于漫云倒了杯茶，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喜欢的人远着点就是了。” 　　“那我这不是迫不得已嘛？感觉被他气的够呛。” 　　程白术轻笑，于漫云还是年轻，说道：“来都来了，给你扎一针疏肝理气吧，免得以后憋出乳腺增生。” 　　于漫云便问道：“乳腺增生和生气有关系吗？” 第074章 重回 　　就现代医学而言, 乳腺增生的发病机制还没找到，默认是体内激素水平变化，所以治疗要么是激素, 要么是手术。其实，现代医学没找到发病因素的多了去了, 像是最基本的高血压、高血糖, 又像是女性的许多疾病, 如子宫肌瘤、乳腺疾病等。 　　于是，国内在治疗这些女性结节类疾病时，都是遵从中医的方法治，开的也都是逍遥丸、乳癖消、小金丸等中成药。哪怕是现代医学，也是默认中医的理论和治疗方式。国外没有中医，直接粗暴简单, 直接上手术。切完再长, 长完再切，最后将乳腺或者子宫全部切除即可。解决不了结节，就把长结节的器官解决。 　　所以，国外学习医学的于漫云非常好奇, 这乳腺增生和生气有关系？ 　　程白术解释道：“我们是认为肝气郁结, 气机阻滞，加之忧思伤脾，脾虚痰凝, 气滞加痰凝阻于乳络而成。子宫肌瘤则是因为气滞与痰凝阻于子宫而成, 甲状腺结节则是因病理产物阻于甲状腺而成。” 　　于漫云有些震惊，“因为这个而产生的疾病有这么多？” 　　“不止, 甲状腺结諵砜节、乳腺增生结节、子宫肌瘤只是相对常见。”程白术淡定地说，“还有常见的肝囊肿或血管瘤, 肺结节等，也都与情绪有极大相关。” 　　于漫云瞪大眼睛，“这些问题……十个人里有九个半身上能查出来一两个。”哪怕于漫云自诩性格开朗阳光，也有点乳腺增生。 　　“就是所谓的亚健康。”亚健康是前些年搞出来的观念，明明身体就是有不舒服，但是检查指标在正常范围之内。 　　其实这在中医范畴里，已经达到了疾病范畴。所以有些人拿着体检报告过来，说我检查指标都正常，还需要调理吗？程白术对此回复是，身体是否有不舒服，身体不会欺骗自己。现代医学的指标只能说是最低标准，要达到真正意义上的身心健康，远远不够。还别说，当代人的体检报告里谁没点小问题？ 　　想起接下来五个多月还要和郑忠打交道，于漫云捂住自己胸口。不行，她要申请工伤。于漫云便问道：“那我需要喝中药吗？”回忆起中药稀奇古怪的口味，于漫云面色有些许扭曲。 　　程白术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没到那份上，你要陪林子威妈妈来找郑忠，来的时候兜来我这里做个针灸就好，不碍什么事。” 　　于漫云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喝中药，然后她又问：“那是扎哪里？胸部吗？” 　　“针灸从来不是哪里痛扎哪里，没那么简单。”说罢，程白术让于漫云脱去鞋袜，直接消毒后，针刺太冲穴，行针手法为泻法。于漫云不敢看针灸，只能抬头看天花板，半晌，觉得脚面上传来极为强烈的酸胀麻，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于是，程白术便收手回来，不再行针。哪怕于漫云知道程白术针灸从来不爱多扎，也依旧忍不住问道：“结节只要扎这两针就行了吗？” 　　“当然不是。”程白术诧异，结节怎么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怎么可能两针解决？“这两针只是给你疏肝的，先解决你这两天的气郁情况。回去多吃一些逍遥丸便好，至于系统治疗，要等你以后刺激源没有了再考虑。不然，我今天给你疏肝理气，消结节了，明天你气一下，又回来了，一点意义都没有。” 　　于漫云讪讪，这还有半年多呢！团队的氛围倒是良好，偶尔加个班，在金钱鼓励下，她动力十足，倒是没有多少抗拒。现在抗拒的是和郑忠的接触，奈何整个团队依旧只能由她来和郑忠对接。周一回去和克林顿讲林子威换主治医生时，克里顿沉思片刻便同意了。他们也想知道换个医生到底行不行，毕竟郑忠大小是个主任，到了主治这个职称，怎么样都会有两把刷子吧？ 　　两人正说着话，于漫云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嗝和……放屁，还是超级响亮的那种。于漫云神色尴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啊？好丢人啊！！！ 　　程白术安抚于漫云道：“这个是正常现象，肝郁气滞，气堵住了，要疏通，总要给它一个出口，要么打嗝，要么排气，没发现你排气的味道并不臭吗？” 　　于漫云一怔，鼻子动了动，好像确实是，这就是所谓的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吗？于漫云一看诊室，很好，除了她和程白术，已经没有人了。就是实习生周琴儿也被程白术打发走了。于漫云放下心来，出糗的模样就程白术一个人知道，社死范围不是特别大。 　　接下来，于漫云将将排气排了二十分钟。于漫云捂着肚子，说：“我感觉我没那么生气啊，怎么这么多气？” 　　程白术说道：“不要你以为，要你的身体以为。” 　　好吧，于漫云非常敬业，直接翻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对着档案删删减减。程白术也不阻止，他也同样掏出来文献继续看。只是看没一会儿，又接到了秦助理的电话。看到这个电话，程白术没显得太过意外。 　　接通电话后，秦助理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又似乎没有。他说道：“程医生，我姥姥今天早上喝完药后没有排便，腹痛了一个上午，用了开塞露了依旧不行。” 　　程白术问道：“流程正确吗？” 　　秦助理回复道：“正确的，我妈妈说是和昨天一样的流程，昨天用了开塞露就能排便，今天却不能。” 　　“还是腹痛，却没有排气放屁吗？” 　　敏锐地捕捉到放屁两个字，于漫云停下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抬头看向程白术。 　　“是的，还是没有放屁。” 　　程白术说道：“现在需要考虑老人家前端的燥屎已经排完，现在剩下比较后段的了。这个时候开塞露没办法跑那么深，你们家属再收拾收拾，直接去市立灌肠。灌肠较开塞露好的是，能够软化大肠深处和后段的粪便。” 　　秦助理疑惑道：“可是灌肠前不能喝中药的。” 　　“没关系。”程白术并不在意，说道：“等灌肠完了，再喝中药也行。” 　　无非就是流程换一下，谁先谁后并没有区别。非要讲区别，那便是如果喝完中药灌肠，估计当场就能借灌肠之力排出来。如果灌肠结束喝中药，灌肠期间可就不一定能排出来，就需要回家折腾第二次。 　　理解两者之间的区别之后，秦助理便再请一个下午的假。秦文龙听说是家中老人的事，还是程医生建议的，大手一挥直接同意。秦助理连忙赶回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就将老人和长辈打包送进市立医院。 　　重回市立医院，三个长辈熟门熟路地带着老人家一路往肛肠科而去。 　　市立医院肛肠科的医生看见老人，忍不住惊讶道：“你怎么还活着？” 　　三个为人儿女的脸色一黑，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医生立刻解释道：“没有咒老人家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老人家面色这么红润，精神状态这么好。” 　　三人面色稍微好看一些，确实，上周五——五天之前刚刚从肛肠科离开，那时候老娘什么状态他们也是知道的。对比如今，老人家确实好转不少。 　　医生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这次你们来是想做什么嘛？” 　　“灌肠！”三个长辈和刚刚停车完毕匆匆赶来的秦助理异口同声说道。 　　医生面露难色，说道：“不是我们不给老人家做，前面也做过了，实在是通便通不出来啊。现在再做，估计还是不出来，这还不如少折腾些更好，老人家也少遭罪。” 　　三个长辈看向秦助理，程医生如何交代的，可就只有秦助理知道。秦助理也当仁不让，上前一步，准备和医生解释。乍一下看见这么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医生恍惚了一下，这是在医院？不是在什么商务现场？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布满各种不明污渍的白大褂，医生一下子回过神来。只是再面对这个气场强大，仿佛准备商谈大订单的年轻人，同样年轻的医生多少有些气短。 　　秦助理并不知道医生的纠结，直接说道：“我们前两天去请了一个中医给我姥姥开药，现在那边中医建议配合灌肠，效果更加，我们这便来了。您也无需担心，无论此次灌肠是否能够通便，我们都想做。” 　　家属意愿这么强烈，医生直接去请主任来。肛肠科主任来了，反复确定秦助理的意愿后，问道：“可是中药起效果了？” 　　秦助理点头，说道：“是的，前两天排出来很多很硬的粪便，姥姥她轻了五斤。” 　　五斤？这么多？主任问道：“可是中医科的王主任？”心里还想着，王主任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还能将他们这边没办法的病人给拉回来。 　　秦助理一点都不顾及情面，直接否认，说道：“不是的，王主任的药喝了三天没用，扔了。后面是请燕国医的程医生开的中药，效果非常好，喝完就开始排便了。” 　　燕国医，姓程？ 　　主任下意思地问道：“可是程白术？” 　　这回轮到秦助理惊讶了，说道：“是的，正是程白术医生，没想到主任也认识程医生。” 　　主任尴尬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不认识？去年九月份的燕京肛肠大会的最佳主角不就是程白术？人未到，却闻名整个燕京的肛肠圈。现在他们科里用的槐实膏还是从燕国医那边进货过来的，效果确实好得离谱。 　　如果是程白术，确实没有必要过多纠结。程白术虽然年轻，却是有真本事的。不担心锅从天降的主任立刻就同意秦助理一家的要求，并让手底下的住院医师立刻行动起来。说起来，他也好奇这程白术在痔疮之外的能力到底如何。 　　秦助理意外，怎么听到程医生的名字就立刻同意了？没想到程医生的名号在医疗界内也这么响亮。 　　灌肠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了，主任一声令下，便飞快动起来，不到半小时，老人家便再次躺在市立医院肛肠科的治疗床上。 　　反复尝试一个小时，住院医额头冒汗地跑出来汇报道：“主任，这病人的粪便还是出不来。” 　　主任看向秦助理，秦助理也不意外，只说：“没关系，程医生有交代，灌肠的目的不是通便，而是软化大便，回去姥姥喝了中药就能排便。” 　　主任眼睛微微一动，说道：“老人家这灌肠后，也不适合立刻移动。你们有带中药吗？等一下直接喝，喝完有什么情况，我们医生也方便处理。” 第075章 试探 　　在医院喝药, 顺便预防不可控场面？秦助理并不心动，因为他觉得程医生没有特地交代，那便是没有特殊情况。但是架不住三个长辈心动啊, 尤其是秦助理妈妈，最近老人家都是由她照顾的, 昨天给老娘上开塞露已经忙活了半天。她忍不住想, 要是等一下回家老娘再出什么事, 她一个中年妇女还真不一定能解决。 　　两个舅舅的想法相对单纯，在医院肯定比在家里安全。而且在医院里，说不定还能排出来更多？病好得更快些？ 　　因为三个长辈的坚决，秦助理无奈也只能同意。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中药带没带，正当大舅想说他回去拿时，小舅举着手里的保温杯, 说道：“这里面就是中药。”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都是一个意思，为什么他会把中药带出来？小舅神色有些尴尬，只说是在给老娘收拾东西的时候，下意识一起装进来, 等在车上了, 才恍然自己带中药干什么。只是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不管小舅为什么把老人家的中药带上，至少一行人是不用再往家里跑一趟。主任再着急也没办法, 灌肠后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才能禁食水。考虑患者年老体弱, 还要稍微再延长一点，一个半小时左右。 　　这段期间, 主任只能先去忙碌其他的工作，交代一个护士看护老人家, 避免出事。为此，主任设了个闹钟，闹钟一响，便立刻出现在一家人面前。主任说道：“时间到了，老人家可以先喝药。” 　　长辈四人没想那么多，非常开心地将中药热一遍。而秦助理则是敏锐地感觉到，主任似乎非常着急，着急看姥姥喝药之后的反应？再一想前面，一提起程医生，主任就立刻同意。程医生的名号在医疗界似乎挺响亮的，秦助理心中留有一个浅浅的印象，便直接略过。 　　老人家这会儿喝药喝的挺爽快，不像前两天那样，折腾良久。主任在旁边看着，目光一凝，单这一下，他就知道这药效不会差。上周五老人家出院，他们话没说那么直白，但其实和回去等死已经没区别。便秘堵塞到水米不进、口生粪臭味，灌肠通不了便，身体差，不能动刀和喝泻药，他们已经束手无策。 　　他临床四十来年，从未见过如此简单又棘手的病人。医学并非万能这一句话，在老人家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哪怕他们知道只要能排便，老人家便能救，可这如何通便，他们无计可施。 　　现在病人能喝得下水，据家属所说，已经开始流食。只要能吃能排，这个病人就能好。主任心中蠢蠢欲动，想要知道药方，研究一下，或者看看现代医学能不能讲究出什么东西，好造福广大人民群众。但是该如何顺其自然地引出话题呢？ 　　这厢主任正思索着，那厢老人家已经开始喊腹痛了。秦助理妈妈立刻说道：“前两天，我老娘一喊肚子痛，就是想屙屎了。” 　　主任也不嫌弃，反正做这肛肠科，也和屎尿屁分不了家。主任直接找来一个可移动马桶，直接让老人家开始方便。主任在门外等着，一看时间，也不过半个小时。喝完药半小时就能见效？这不比灌肠见效快？老人家排便动作比较慢，主任也理解，半小时后老人家被女儿搀扶出来。主任问道：“这期间可有什么问题？” 　　秦助理妈妈想了想，说道：“灌肠确实比开塞露好，昨天用了开塞露，我姥娘还折腾了很久才能屙屎。今天灌肠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屙，量也比昨天的大。” 　　主任感觉受到内伤，昨天喝中药再用开塞露也能有用，今天灌肠出不来，但喝了中药可以。这还真没办法说中医摘桃子，谁摘谁桃子还不知道呢。 　　见状，住院医也默默闭嘴，刚刚他还有些不忿，本身灌肠就可以通便，即便当下排不出来，后续一天之内也能有效果。凭什么说是中药的作用，结果有些打脸…… 　　主任直接进房间查看老人家的粪便情况，硬是第一印象，臭是第二印象，量确实大是第三印象。医院里可移动马桶和家用的不一样，容量要更大一些，但老人家一排就占了马桶一半。随后主任让老人家躺上床，掀开腹部的衣服，枯槁的身躯，薄薄肚皮下几乎所有的脏器都清晰可见。因为老人家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他现在还记得上周五查房时的情景。舟状腹伴随腹部局限性隆起，隆起处正是大肠的痕迹，几乎从盲肠，到升结肠、横结肠、降结肠、乙状结肠和直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现在，局限性隆起几近消失，只剩营养摄入不如的舟状腹。如无意外，好好养多一段时间，自可恢复。 　　他掏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放在老人家肚皮上听肠鸣音，足足听了五分钟。其他人不懂，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主任。肠鸣音是肠管蠕动时，腔内气体和液体流动产生的断续的咕噜声，正常水平是每分钟四到五次。老人家明显不正常，上周五主任听了将近十分钟，都没听到一次肠鸣音，那时他才下的肠梗阻诊断。而现在，五分钟时间，他听到两次，和正常水平有非常大的差距，但恢复肠鸣音，便代表老人家的大肠没有完全阻塞，自然是不能算肠梗阻。 　　主任收起听诊器，再稍稍按了按腹部，老人家实在太瘦了，触诊也不能过于用力。老人家的反应也值得琢磨，抗拒性不强，在大肠尾端，像是乙状结肠和直肠所在的左髂部并无反应，但在右腰部却有喊痛。 　　主任心中叹气，这程白术确实厉害，三天时间，治好肠梗阻。他放下老人家衣衫，避免着凉。而三儿女确定主任检查完毕，忍不住问道：“主任，我们老娘情况如何？”当然，他们更相信的是能救老娘一命的程医生，但这不是程医生不在吗？ 　　他深吸一口气，凝重的神情看得三儿女反射性紧张，说道：“你们母亲的情况非常好，只要将肠道排干净，你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三人长舒一口气，而秦助理却是神色不变，因为程医生也是如此强调，只要排便排干净了，他姥姥便能活命。主任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三人也都认真听着。正说着，主任说道：“西药也没要开，便秘并没有什么特效药。你们中药那边你们后续继续找程医生开就好。” 　　三人继续连连点头，主任顿了一下，问道：“你们有程医生开的药单吗？” 　　秦助理妈妈摸摸后脑勺，说道：“没有，药单好像被扔了。” 　　主任内心叹息，好吧，秦助理一直冷眼旁观，他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于是，他说道：“我可以打个电话给程医生，询问他那边是否有底单。” 　　秦助理这话是试探主任的，药单并没有扔，他担心以后还有用，被他收起来了。只是母亲找不到，便以为扔了。 　　主任先是一喜，随后又想，他一介主任，程白术不过一介小年轻，开口会不会太过丢脸？最后，一咬牙，他还是点头了，医道无先后，达者为先。 　　秦助理看着主任的脸色和调色盘一般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豁出去的表情，心下觉得好笑。这要个药方有这么困难？还是好相处的程医生很霸道？ 　　并不知道主任心理包袱的秦助理直接打电话给程白术，彼时程白术正在抽查周琴儿的功课。程白术一看是秦助理的电话，便立刻接了，而周琴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些理解其他同学所说的，程霸霸虽然年轻，但是班主任似的压迫感一点不见少的意思。 　　“如何？可是老人家有什么情况？” 　　秦助理先是抱歉，并讲明缘由，程白术便说：“你直接将电话给主任，我与他直接说。” 　　主任看着秦助理递到面前的手机，有些迟滞地接过电话，“你好，程医生，我是市立医院肛肠科主任陶诵。” 　　“你好，陶主任，我是燕国医程白术。老人家现在情况如何？” 　　接下来的话语就不是秦助理等人能听懂的了，专业术语飞来飞去，足足十分钟，才继续转换成他们能听懂的范畴。 　　毕竟好几天没见到老人家了，程白术还真不确定现在人什么情况。隔着视频，加上家属也不是专业人士，有些想知道的还真没办法知道。如今有医生在，和医生直接沟通来得更直截了当。 　　程白术也不委婉地说道：“其实老人家现在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什么？”家属都被惊动了，老人家如今好转这么多，竟然还算危险范围内？ 　　“老人家毕竟年龄大了，一般人喝个三天都能解决完，可她还没好，肠道也没清干净。一旦再堵回来，很容易便回到两天前的状态。所以，在喝中药的同时，我会想要借助现代医学的力量。” 　　主任心中升起那么一丢丢的意外，原来中医不是万能的。这时，主任便说：“你是想……接下来两天，病人一边在市立住院灌肠，一边喝中药？” 　　“请问是否方便？”这个想法并非突如其来，而是程白术思索了两天。但他不确定市立医院接不接，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别院医生不愿意干是很正常的。 　　主任正愁没办法后续跟踪病人情况，正想一口应下，又想着是不是不太矜持，便反问道：“你对住院事宜有什么安排？” 　　程白术以为主任担心在住院期间，他过多插手其他治疗，便说道：“并无什么安排，主任才是这方面的大拿，自然是根据您的医疗方案走。” 　　主任嘴角微微翘起，哈哈哈，程白术说他是肛肠方向的大拿，下次肛肠大会怎么也要和李进那厮炫耀一下。主任便应下了，还顺势说道：“稍后，我添加一下你的微信，你将药单发送给我，我想研究一番。” 　　“可以。”随后，程白术又立刻说道，“只是中医讲究辩证而治，并不是每一个便秘的人都能吃这个方，这个方也不能长期服用。稍后微信上，我会和陶主任细说。” 　　两人就老人家的情况，简单再沟通一下，才将将敲定基本事宜。主任将手机还给秦助理，程白术对秦助理说道：“秦助理，你安排你姥姥办理住院。你姥姥的事情，我已经与陶主任沟通清楚。” 　　秦助理二话不说，立刻应下，刚刚主任劝说留下观察时，他还犹豫想要拒绝。现在程白术说要住院，他却一口答应。只能说，在秦助理心中，程白术的话语分量可比陶主任的高。 　　说罢，电话才正式挂断。 　　主任非常顺利地拿到程白术的电话，先是存入通讯录，再微信添加好友。不过一分钟，那边便通过了主任的好友申请，并将老人家的药方发过来。只简简单单五味药，后面的当归还是为了缓和药性添加的。 　　见到这么简短的药方，主任瞪大眼睛，什么？这么难搞的问题，五味药就解决了？中医科的王主任是吃屎的吗？ 第076章 除旧 　　陶诵是西医出身, 日常工作都是靠诊疗常规。举个例子，同样都是治高血压，刚毕业的医学生和三甲大主任开出来的降压药处方是差不多的。差别只会在其他方面, 是单药使用还是联合使用，以及剂量区别。大主任会根据自己的经验去拿捏这个尺寸, 往往效果良好。而小医生分寸感不强, 但也不至于出大事, 最多出现低血压或者血压控制不稳定的情况。 　　于是，他以为中医也是如此，用药都是一样，只是在剂量和细枝末节上有所区别。可现实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据病人和家属所说，中医科王主任开的药将近二十味药，价值近一千, 屁用没有, 还被当垃圾似的扔进垃圾桶。而程白术开的四味药，后面加了一味药，总价加起来不超过一百，服药第一天就能有奇效。 　　这鲜明的对比, 让陶诵脸烧得通红。陶诵心中暗咒一声, 这王主任估计真的是吃屎长大的，不然怎么能水成这样子。 　　陶诵轻轻咳了一下，当不知道自己同事干出来的好事, 转头对秦助理等人说道：“你们先去给老人家办理住院, 后续有问题找……”陶诵四处看了看，排除掉瘦骨伶仃的竹竿, 找到手下一个膘肥体壮、非常能熬夜的住院医师，继续说, “找这个郑医生，他都给你们安排。” 　　转头又对这个住院医师说道：“这个病人具有特殊意义，你好好看着她。其他的病人你可以交接给其他人。” 　　此住院医瞬间精神抖擞，高声喊道：“收到，主任！”只要管一个病人？那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尽管来找他，哪怕他去给病人掏粪都可以！ 　　对于至尊VIP病人，郑住院医的标准是拿出对待院领导的态度。不管病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主任列为至尊VIP，只要能让他多休息的病人就是好病人。 　　秦助理认真看了一眼又重新开始忙碌的陶主任，心中默默想，任何一个群体都是有好有坏。他姥姥当初算病重，想要捞钱，在绝症病人身上是最好捞钱的，王主任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陶诵能果断让他们出院，至少是没有拖着他们最后的时间。刚刚程医生可是说了，要是他姥姥再晚两天，他也无能为力。那一瞬间，秦助理只觉得庆幸又感恩。 　　办理住院手续飞快快，不到半小时，老人家再次住进市立医院肛肠科。秦助理妈妈留下来看着老娘，而大舅小舅则是飞快地回家取住院用的东西，以及中药。秦助理确定暂时没有用的上自己的地方，便回单位销假去了。 　　对于自己儿子的工作狂和卷属性，秦助理妈妈非常了解，一挥手直接就说再见。回到自己岗位的秦助理收到了来自秦文龙和张助理等人的问候，秦助理一一回复，表明老人家在程医生安排下住院，暂无大事。秦文龙大概了解老人家情况后，若有所思。而张助理则是拍着秦助理的肩膀，哈哈笑道：“好了，你可不用那么担心了，你姥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助理含笑点头，可不是？算命的说了，这个坎儿一过，姥姥还能再活十年。 　　老人家被安排住院，真正意义上的中西结合，程白术便放下心来。 　　下午再见到嘟嘟时，嘟嘟较之一个月前，变化越发明显。程白术不由得感慨，世界上最难的永远都是第一步。嘟嘟跨过去这第一步，后面从走到跑也只需要一周时间。现在嘟嘟专注于智力发育的提升，从一开始只会喊叠词，现在能开始喊物品名称，这便代表嘟嘟开始有识物分辨能力。这一步非常难，克林顿团队也是真的下了死力气。 　　他抱住嘟嘟，嘟嘟笑嘻嘻地说道：“爹爹，今天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程白术惊诧道：“是吗？”程白术抬头看去，只有一个保姆跟在身后，并没有吴芸，也没有吴嘉德。 　　保姆抿唇笑道：“大少爷觉得自己长大可以独立来，闹了几天了，夫人今天才答应的。” 　　“嘟嘟他妈居然答应？”程白术以为就嘟嘟半岁时闹出来的事，会给她们极重的心理阴影，别说让嘟嘟自己来医院，怕是会难以容忍嘟嘟离开他们的视线。 　　保姆只说道：“夫人在家里看监控呢。”而且这个保姆可是从小照顾秦文龙长大的，算是秦家的忠仆，她来守着嘟嘟，没有人会不放心。 　　保姆背着嘟嘟指了指长命锁，程白术拿出嘟嘟脖子上的长命锁。这长命锁还是他送的那一把，是当时花费了他一半的积蓄专门去定制的。再仔细一看，在边角缝里带有一个微型定位仪，大概还有监听的功能。程白术心下一松，别说吴芸，就是他自己也对独自一人出门的嘟嘟有些心理阴影。程白术觉得吴芸不会只有这么一个手段，大概嘟嘟从头到脚都有GPS定位仪。确定嘟嘟各种意义上都是安全的以后，程白术便不以为意。 　　这件事放一边，程白术便开始考较嘟嘟最近的“学习进度”。 　　嘟嘟掰着白白胖胖的手指头开始给程白术数数，数着数着，十个手指头不够用了，便掰起脚准备数脚趾头。程白术被憨憨的嘟嘟给娱乐到，脸上的笑容越发大。难怪网友们都说，有小孩以后，每一天都是崭新的。 　　而门口正好“路过”郑忠，郑忠今日没见到自己想见的有钱人，冷哼一声，直接离开。程白术当不知道这件事，自从被他顶回去、被兰松竹和俞敏两位教授联手教做人以后，郑忠就变得安静很多。程白术更想知道，郑忠到底会不会治孤独症？若是会，那便罢了，皆大欢喜。若是不会，程白术觉得林子威妈妈那个偏执的性子能把郑忠闹得天翻地覆。 　　这时，一个老爷爷杵着扶手杖走进诊室。接过挂号单，登入系统一查，程白术发现来人姓方，叫方除旧，时年七十九，但从外观上看，也就六十多，并没有年龄看上去那般大，算是保养有道。 　　程白术下意识地看向方除旧，既然对方是来看病的，他大概评估了一下，时不时咳嗽一下，肺不太好，肝也不行。程白术看向方除旧微微凸起的腹部，这个形状……不太对。 　　方除旧不知道程白术正在望诊，他笑道：“您好，程医生，我是方除旧，是温宇推荐我来找您的。” 　　程白术抱着嘟嘟，没有松手，问道：“你是什么问题？”温宇，是居行一和柏有然的朋友，也是他第一个外出会诊的病人的儿子。 　　对于小朋友，尤其是可爱好看的小孩，大多数人的容忍性是非常强的。方除旧作为一个土都埋到脖子的老人家，更是喜欢小孩的朝气蓬勃。方除旧笑眯眯地逗着嘟嘟，轻描淡写地说道：“癌症。” 　　这两个字仿若千钧，他说的简单，却将程白术、周琴儿和保姆的视线吸引过去。方除旧形体并不瘦削，甚至还有点小肚子。谈笑间更是从容淡定，仿佛觉得自己所患疾病不过是感冒，两三天便能好。 　　方除旧并不冒犯嘟嘟，只是躬着身轻轻地和嘟嘟握握手，便直起腰说道：“大肠癌合并转移肝癌。” 　　诊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下来，只有嘟嘟不知事，他觉得面前的老爷爷是个好人，能和他一起玩，他便伸手想抓方除旧的手。方除旧也不抗拒，伸出食指递给嘟嘟，嘟嘟抓在手里，兀自也玩得开心。 　　程白术并不受诊室内气氛影响，冷静地说道：“好的，你先坐下来缓一缓。刚到诊室，先休息片刻再把脉，免得因为步行等原因导致脉率偏快，脉象有所偏差。” 　　方除旧拎着扶手杖走两步，坐在诊桌边上，这下离嘟嘟越发近。他动动手指，嘟嘟便被逗得咯咯笑出声来。 　　程白术并没有被癌症二字吓退，只问道：“你如今有什么症状？”中医不治病，治证，所以比起病名，他更想知道方除旧身上的症状和证候。 　　方除旧一边逗着嘟嘟，一边沉思。显然他没想到，这来看中医，医生得知他是癌症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或者推拒，也没有找他要病情资料，只是问他症状？这流程好像有什么不对！ 　　而且，被程白术这么一问，他也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有什么症状…… 　　这场面就有些搞笑了，医生问患者你哪里不舒服，患者还要想想自己到底哪里不舒服。 　　周琴儿悄悄靠上前来，打量着这位颇有礼貌的老人家，这老人家精神非常抖擞，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癌症病人啊！周琴儿心中惊叹，在燕京市中医院里的肿瘤科，里面的肿瘤病人哪一个不是皮包骨头，吞吐着怨气和不甘，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知道程白术接下来是要上班的保姆上前想将嘟嘟抱走，但是嘟嘟不让，就是要给程白术做随身挂件。他还喊着：“不要不要，我要爹爹。” 　　方除旧惊奇地问道：“程医生，您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按这年龄，是一毕业就造娃，程医生还真是厉害。 　　程白术无奈解释道：“嘟嘟认我作干爹，也算是我儿子。” 　　“哦哦哦。”方除旧恍然，随后又被程白术的询问症状问倒，继续思索寻找自己身上的不舒服。 　　方除旧好半天才理清楚，程白术也不急，周中的下午，病人本身就少，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方除旧耗。 　　就在方除旧准备开口之际，门口一个妇女冲进来，喊道：“老头子，我们还是去肿瘤医院吧！” 第077章 争执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这位女性, 有些憔悴，但依旧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只看着方除旧, 声线有些颤抖，说道：“老头子, 我们把房子卖了, 去打一针120万的救命针。” 　　方除旧轻轻拍了拍女性的背部, 她的情绪慢慢平稳下来。方除旧说：“老婆子，我已经问过肿瘤医院的医生了，120万一针的药不适合我。而现有的治疗手段，手术，我做不了，放疗和化疗太伤身体了。我哥哥就是这样走的, 我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哥哥在疾病末期, 只能躺在床上无助地口申口今，给他极大的震撼。明明生病前强壮健硕的一个人，被放疗掏空身体，被疾病拖垮家庭。他一走, 留下孤儿寡母彷徨无助。既然注定要死, 那他还是想给老婆孩子留点家底。这时候，中医是最好的办法。 　　这位憔悴的女性是方除旧的妻子林依，林依和方除旧是少年夫妻, 风风雨雨五十几年, 如今却倒在这疾病上面。在得知老头子是癌症晚期，还伴有转移时, 她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事实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痛苦、她无奈、她绝望。 　　她忍不住去百度，她找遍所有她知道的平台，所有人都说只要涉及癌转移，必死无疑。她已经在思索既然燕京治不了，那去沪市，又或者去国外。他们在燕京有两套房，虽然对不起女儿，但卖了房子，他们去国外求医也会更加有底气些。这个时候的她不会去想，她和方除旧两个老人家，在华国土地上土生土长，去了国外不说能不能治好病，这交流沟通就是个大问题。又不似年轻人，适应性强，对电子设备玩得溜。 　　这些想法，她左思右想，只觉得越来越有可行性。正想和老头子好好商量，就发现老头子来找中医？ 　　她心下一惊，中医？她在肿瘤医院时，可是没少听病友家属和医生说，中医最爱在癌症病人身上捞金。治好了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治不好那是病人病重，医生无能为力。怎么样，他们都是赢的。这在林依眼中，就是放弃治疗，等死的做法。如何她也不能忍受老头子自暴自弃，于是，她便匆匆赶来，为的就是阻止老头子。 　　进诊室一看，她看见穿白大褂的居然是嘴上没毛，眼角没皱纹的，她更加不相信这个年轻的中医师。医学既是科学，也是经验医学，这么年轻的小毛孩，肯定没见过几个病人，老方这么重的病，哪怕找中医也该找最好、年龄最大的那个中医！ 　　确定林依的情绪已经安抚下来了，方除旧便说道：“程医生，抱歉，内子让您见笑了。我还是选择相信您，是您让老温从ICU里病危转平安，也是您让他从偏瘫不能自理到如同正常人一般可独立行走、自理。我出事后，老温便强烈推荐您，让我一定要找您。” 　　闻言，缓和下来的林依重新打量程白术。她只听说老温是中医救回来的，但她确实不知道这个中医竟然这么年轻？那是这个医生水平高潮、医术精湛？从ICU里把人救回来，而且病人没有大的后遗症是什么概念？无异于直接在阎王手里抢人，还顺手抽了两个嘴巴子。 　　程白术非常平静，只要话事人愿意信任他，他便治疗，其他人又与他何干？程白术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嘟嘟，嘟嘟因为林依的出现，有些被惊吓到了，毕竟林依的情绪大起大落，外露得也明显，嘟嘟一个小孩子容易被惊动。 　　嘟嘟窝在程白术怀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一对老夫妻。这两人是干什么？怎么又哭又笑的，让嘟嘟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爹爹的怀抱最香！ 　　随后，方除旧问道：“我带了我最近的检查资料，请问您需要过目吗？” 　　程白术点头应下，行吧，那就按照这个世界的流程走。 　　林依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医生，发现他对方除旧的疾病并没有特别动容之处，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感冒。这个医生……到底是确有本事，还是徒有虚表？想起老温，林依决定再观察看看。 　　结果厚厚的一叠病历资料，程白术照旧只翻出了出院记录，简单地看了看，诊断上有方除旧全身上下所有的疾病。从窦性心律不齐，到肺磨玻璃样结节。从慢性萎缩性胃炎C3期伴随活动性出血H3期，到肾结石。从转移性肝癌伴随腹股沟淋巴结肿大，到痛风骨关节红肿热痛。 　　程白术琢磨着，那方除旧应该是全身上下都是毛病，没有一个脏腑是好的。以上还是相对比较重要的，别的像是腔隙性梗死、胆结石等，已经算是毛毛雨。 　　周琴儿早已站在程白术身后，看着这一页纸装不下的出院诊断，倒吸一口气。我的天啊，这个病人还有一处是好的吗？哪怕知道癌症病人都是比较严重厉害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程白术问道：“你现在吃的西药有什么？” 　　方除旧退休前工作单位是国家电网的员工，对于药物名称根本记不住，绝对会闹出地塞米松记成提拉米苏的骚操作。于是，来求医之前，他将所有的病历带上，和目前吃的西药的所有药盒子也拍了一张照片。他翻了翻手机相册，找出一张照片，再将手机递给程白术，表示他现在吃的药都在这里了。 　　程白术看了一下，塞来昔布，这个是止痛药。秋水仙碱，这个是痛风用药。碳酸铝镁，这个是保胃药。程白术问道：“只给你开了这一些药？” 　　方除旧一瞬间就理解程白术的意思，他说道：“是的，肿瘤医院的医生只开了这些，说我的大肠癌和肝癌，建议我做化疗，所以没有给我开药。” 　　程白术问道：“那你本人的意思是？” 　　哪怕妻子在场，方除旧依旧坦然地说：“我不想做化疗，我哥哥也是死于癌症，他是肝癌，当时就是做的化疗。前两次还好，第三次直接暴瘦，没多久人就没了。我在肿瘤医院也认识不少病友，像我这样的老头子，没有谁能撑过第四次化疗的。” 　　林依忍不住说道：“万一你是例外呢？” 　　方除旧知道人总是会期盼奇迹降临，最好降临在自己身上。但方除旧同样很理智，奇迹之所以被叫为奇迹，就是因为稀少、罕见、极难做到。方除旧并不认为上天会眷顾他，如果眷顾，他便不会得这个病。既然如此，何必去尝试？ 　　程白术不再说什么，转而开始询问方除旧，“你现在身上有什么症状？” 　　方除旧依旧是沉思片刻，将刚刚被打断的思路再次续起来，他说道：“我的症状很多，可我并不确定您想要知道的是哪一方面。” 　　想起那常常一大串的出院诊断病名，确实，到了这份上，也该是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程白术又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如今最想解决的症状是什么？” 　　方除旧依旧纠结，说道：“腹水，我现在更想解决腹水的问题。肿瘤医院的医生说我的腹水是肝癌导致，后续如果病灶没有控制，会越发厉害，最后可能会导致肝衰竭。”虽然方除旧知道自己的病难治，十有八九是死，但他不想死得太过痛苦。他来找中医的目的也仅仅在此，让他舒服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仅此而已。他的想法同样是悲观消极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他能坦然接受自己将死，却不敢去想象自己死去后，妻女的场景。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方除旧的小腹，其他人有些吃惊，原以为方除旧的小腹凸出只是单纯的因为胖，结果竟然是腹水？ 　　周琴儿用肉眼观察，实在是找不出腹水导致的小腹凸起和啤酒肚有什么区别。程白术却是不意外，刚刚老方进来时，他便觉得老方腹部的形状不太对。若是肝癌导致的腹水，程白术却是有些理解。 　　程白术隐约能感觉出对方平和表面下的颓丧，却不以为意。在这个世界，他是第一次接到癌症病人，但自信不会是最后一个。就老方自己所说，身上不舒服的地方多了去了，本次治疗目的是腹水。但程白术琢磨着，这老方治疗的第一目标应该是将疾病发展截住。只要不再恶化，老方还是有希望的。即便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治愈癌症，但带癌生存却是可以的。 　　于是，程白术也不多说，让方除旧将手放置在脉诊上。现在距离方除旧进来已经过去半小时，足够方除旧的脉象恢复到正常状态，不因不行和情绪激动等原因出现变化。 　　这一次程白术探脉的时间也更长，有一点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方除旧的脉象并不弱，哪怕他如今是名义上的病重之人。这时，程白术忍不住感慨，好在方除旧还没来得及做放化疗。 　　并非放化疗不好，而是方除旧如今错综复杂、隐隐倾颓的身体，经不起放化疗如此猛烈的进击。若是年轻人，身体好，基础疾病少，自然能撑得住，而老方如今这身体不说千疮百孔，也差不多了。 　　右手肺脉非常虚弱，几乎探寻不到。中医角度中，肺与大肠相表里，大肠癌本身也代表着病人的肺脏不甚良好。而方除旧本人还有磨玻璃样肺结节，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这磨玻璃样结节距离肺癌也就一步之差。 　　脾胃之脉冲的倒是猛烈，却是偏弦，明显受肝气所扰。 　　左右手脉不断探寻，诊室内的人也都屏气凝神看着程白术。 　　半晌，程白术问道：“你是否有便秘？” 第078章 解释 　　是否有便秘？ 　　方除旧想了想, 点头，说道：“我当初就是因为排便带血去查胃肠镜，结果查出来大肠癌晚期的。现在日常三天排一次大便, 大便偏干偏硬，排便时有强烈的腹痛感。” 　　肺脉偏虚, 肺朝百脉主治节的功能受限, 则出现大肠津液不足, 大便偏干偏硬的症状。而粪便在肠道中被推动的过程，触碰到肠道肿瘤，导致肿瘤表皮破裂出血，则会出现腹痛以及便后带血。 　　而老方右手关脉主脾胃，脾胃之脉应指明显，猛烈挺然, 如按琴弦, 非常典型的弦脉。弦脉主肝胆病，主疼痛，主痰饮等，但显然老方脾胃之脉弦是因为肝气犯胃所致, 还要考虑老方伴随转移肝癌。肝内有物, 肝气不舒，其脉绰绰如按琴瑟弦。 　　程白术又问：“压力大不大？日常脾气如何？”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压力。”老方笑道, 摸着肚子, 说道，“我脾气也算温和, 不爱生气的。” 　　程白术疑惑道：“你脉这么弦，肝气郁得厉害, 怎么可能情志不出问题，是容易固执还是比较暴躁？” 　　方除旧正想摇头否认，旁边的林依就立刻说道：“是的，医生，老头子日常就是喜欢撞南墙，还比较大男子主义，稍有不顺心便会生气。” 　　方除旧撇嘴否认，说：“哪有。” 　　林依立刻说道：“哪里没有，昨天正好家里的土豆吃完了，还没买，我给你炒了茄子，你不就嫌没有土豆，死活不吃吗？最后还是我从隔壁小吃店，点了一份酸辣土豆丝，你才肯好好吃饭。” 　　一瞬间，方除旧不说话了。没办法，老婆子记性非常好，还喜欢翻旧账。 　　其他人也不说话，程白术只要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就好。 　　程白术清清嗓子，打断这个莫名尴尬的气氛，“老方，你脾胃是不是也不好？” 　　同样为了打破这个氛围，方除旧矜持地说道，“还可以。” 　　林依再次反驳道：“哪里好了，每次吃饭前吃饭后都会胃痛。吃没一点就觉得胃胀不消化，好半天都难受，动不动就反酸打嗝。” 　　程白术：“……” 　　方除旧：“……” 　　程白术说道：“老方，你是来看病的，你一定要据实描述。检查有这个问题，你不一定会有相关症状，我需要根据你的症状来判断你的身体情况，这样才能开药。” 　　这话一出，反而是旁边最开始非常排斥中医、排斥程白术的林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她还积极表示到，她会监督老方，避免他欺骗医生！ 　　程白术示意收到，他对方除旧解释道：“肝会克脾胃，你肝里长了东西，肝气旺盛，导致横逆脾胃，很容易便出现脾胃不舒服的症状。” 　　而肾脉，是程白术所预料的虚。也算正常，老方如今还处于痛风发作期，血液中尿酸过多，一般是肾的代谢功能出问题，导致该排出去的尿酸没有排，堆积在体内导致。尿酸，本身就代表着肾气亏虚。考虑到老方如今这个年龄，应该还会有些骨质疏松。 　　右手脉为气脉，气脉尚可，这便轮到代表血脉的左手了。 　　食指、中指、无名指稍稍搭在左手上，程白术便忍不住微微蹙眉，这左手脉怎么差别这么大？心脉弱得厉害，程白术便问：“有没有心悸心慌？午睡能不能睡？” 　　老方想了想，说道：“偶尔有，频率不是很高。中午有时能睡着有时睡不着。” 　　林依没有反对，看来老方说的是实话。程白术琢磨着，那这是心脉虽弱，但表现还可以。若是心阳心气亏虚得厉害，他还必须要先保住心脏才行。因为心为君主之官，皇帝都没了，国将不国，臣将不臣，人将不人。 　　而肝脉果然是弦脉，非常明显的弦实脉。 　　对于肝里长东西，又是典型的弦实脉，程白术便问道：“老方，你是否会在十一点到三点之间醒来？” 　　老方有些意外，说道：“是的，我很长一段时间在凌晨一点半左右会醒过来，醒过来后便再也睡不着，要等到四点多才能重新入睡。不管我是几点入睡，都会在这个点醒来。” 　　程白术这么问，难道这个症状也和癌症有关？肿瘤医院那边的医生说没关系，有关系的是睡眠不好导致身体恶化，让他在醒来睡不着的情况，可以吃一粒安定。 　　显然，林依也是这么想，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程白术。几个问题下来，她觉得她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嘴上没毛的医生。 　　程白术点点头，说道：“是的，当然有关系。十一点到一点是胆经巡行的时间，一点到三点是肝经巡行的时间，三点到五点是肺经巡行的时间。长时间在固定一个时间点上醒来，便是对应的脏腑出问题，长东西了。” 　　老方和林依都有些恍然，林依说道：“老方两年前就已经在一点半醒来了。”原来老方在两年前肝里面便开始长东西了吗？要是早点去检查看病，是不是就可以…… 　　程白术等了一会儿，给老方和林依休整的时间。每一个病人都会忍不住想，我以前如果干嘛干嘛就好了。可事实是，时间不会倒退，人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摸完脉，程白术脑海里已经有老方身体的大概情况。的确，问题非常多，从头到脚，肝心脾肺肾五个脏器就没有哪个是好的。而如今老方最基本诉求是活命，活命最基本的要求便是阻止疾病的进一步发展扩散。 　　转瞬，程白术心里已经有了思路。程白术对方除旧和林依说道：“我大概有了治疗思路，我现在给你们讲讲。一般的病人，没必要讲这么清楚。但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只有彻底理解我的想法和方案，能够进行配合，这样我们才有创造奇迹最基本的条件。” 　　创造奇迹…… 　　所有人都看着程白术，程白术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才短短几句话，他们却觉得他们听不明白程白术的意思。 　　程白术依旧冷静地看着方除旧和林依，准确地说，是冷静地和方除旧进行目光对视。方除旧眼眸微微一动，随即笑道：“程医生，您放心。我肯定是相信您的，不然我就不会来找您了。” 　　若是方除旧反问一句真的吗，程白术还能相信方除旧有信心。但这话，分明是客套话、场面话，方除旧心里并没有过多的希望。 　　程白术也不勉强，现在说，不过是为了给方除旧种下一颗种子。后续的治疗效果是为水，水浇多了，种子破土生长，不是很轻易的事情吗？ 　　程白术便开始给方除旧讲解分析，“你目前最大的疾病是大肠癌转肝癌，目前最大的诉求也是先稳住癌症的发展，使其不在扩散。这是生存的基础，而我们就要看肝癌下一步发展会是什么。” 　　周琴儿听得认真，听到程白术这么说，周琴儿同样开始思考，大肠癌转肝癌，下一步会是往哪里发展。难道是肺癌？毕竟肺部里面有磨玻璃样变结节，离癌变也就一步之遥。 　　方除旧和林依同样静静地看着程白术，能看得出来，他们同样听得认真。敢这么相信地给病人讲解，那便是这个医生确实对病人的治疗方案有一定思路，并且清晰明确，才能这么细致地讲解。 　　“《金匮要略》有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这话的意思是，看见肝的实证疾病，要知道肝病能传到脾，导致脾胃生病，所以治疗第一要义应当是固护脾土。只要脾土守住，肝病不能传脾，疾病便被我们截住。控制疾病，不让疾病扩散的最低要求，我们便做到了。” 　　“你的肠胃确实不太好，萎缩性胃炎、十二指肠溃疡伴活动性出血。固护脾土避免肝病进一步扩散，变成胃癌，也能避免你胃出血导致死亡。”如果肝癌再次转移成胃癌，那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救。而如果胃底血管破裂大出血，那就是直接送进ICU或者送进火葬场的区别。 　　林依眼神中燃起些许的激动，她说道：“对的对的，肿瘤医院的医生也说让老方饮食注意，避免过于坚硬的食物摄入，像是坚果或者软骨、鱼刺等，就是怕老方胃出血。” 　　老方的目光一样有了点变化，他没有和林依说的是，肿瘤医院和他说，如果他不化疗，剩余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肿瘤医院的医生非常冷静也非常残酷，确定老方能承受，便直接对他说：“不管是肝癌晚期出现的肝硬化和腹水，又或者是肝癌容易并发的胃底静脉曲张破裂，都是很容易要了你的命。” 　　对于胃底静脉曲张，现代医学的解释是，肝癌和肝硬化容易出现门静脉高压，这会导致胃底静脉压力过大，更容易出现破裂大出血。而中医的解释是，见肝之病，知肝传脾，患肝病，但不一定死于肝病，有可能死于进一步发展的脾胃病上。 　　周琴儿有些懊恼，见肝之病，知肝传脾，这么著名的一句话，她居然没有想起来？ 　　“如果你自己想要做化疗，我建议一到两次即可，再多会伤及正气。正气一伤，我这边也无能为力。”化疗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对于年轻人，底子够好，经得起耗，那自然是效果斐然。可老方年龄摆在这里，正气本就不足，经过化疗损害，到时候邪盛，而正过于虚，他这边培补元气的药一进去只会助长敌方，那时他是真没有办法挽救了。 　　“中医所有的治疗都讲究自身的正气，正气足，则能抵御所有邪气，不足则体生百病。化疗一到两次，正气有所损伤，但并不严重。再多，便不好处理了。” 　　这次，方除旧自己开口了，“程医生，我没有打算做化疗。我相信您，也相信中医。” 　　而林依则是站起来，对着程白术鞠躬，大声说道：“程医生，对不起，我为我最初的怀疑和不信任道歉。” 第079章 开药 　　对于林依的道歉, 程白术收下，并说道：“我知你只是担心你的丈夫，但还是莫要过于伤心动气, 容易伤身体的。” 　　就程白术看来，林依目前心理压力大, 肝肾亏虚得厉害, 兼之气机郁滞, 典型的一贯煎症。他琢磨着，大概林依平时想控制脾气，但是控制不住，因为身体的原因。当然，这些话没必要说得太多，林依本人有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还不知道呢。 　　林依有些羞愧, 面色发红。刚刚程白术的讲解已经非常清晰明了, 未来她家老方该如何做，如何治疗也都给讲得清清楚楚。肿瘤医院的医生唯一的建议就是化疗，让他们回家和女儿好好商量。他们女儿是一所小学的语文教师，对医学同样不甚了解, 到处求人托关系, 到处寻找相关病例，折腾得整个人瘦了一圈。除了化疗也没有其他的治疗方式，非黑即白, 逼的他们不得不往前走。 　　而程白术能讲得清楚明白疾病发生发展规律, 这样的医生，也肯定是对老方的治疗方案有了一定设想并有一定的可行性。若是因为她一时的无理取闹, 导致不肯给老方看病，她才应该自刎谢罪。 　　方除旧同样道歉道：“是我没有和内子将清楚, 导致她误会，做出对不起程医生的事情。方才我便想道歉，只是时机不合适。” 　　至此，事情揭过，随后便是开药。出乎周琴儿意料，程白术说是要固护脾胃，但开的方却是大柴胡汤打底，加上五苓散？周琴儿有些疑惑，这样足够护脾保胃吗？ 　　周琴儿想着待病人离开之后再问，却听程白术把她招呼过去。他继续开药，却让周琴儿去摸脉。程白术则继续开药，周琴儿见状，也在请问过方除旧以后开始摸脉。说句实话，周琴儿摸得脉不多，刚刚程白术讲的那些她一个没有摸出来。唯一一个能确定的是，方除旧的脉跳的还挺有力气的，没有身患癌症晚期的虚弱。 　　确定周琴儿摸脉结束，程白术便把她叫过来询问情况，“我这里为什么开的大柴胡汤？” 　　周琴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程白术便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大柴胡汤主治是什么？” 　　“大柴胡汤为和解剂，和解少阳，泻热消结。”再多的，周琴儿便不记得了。柴胡剂、和解剂中最出名的小柴胡汤，甚至小柴胡汤还被列为退烧常用药之一，也是最为出名的中成药配方之一。 　　程白术没有过多纠结周琴儿基础不够扎实一事，拎过来说道：“小柴胡汤和大柴胡汤都是和解少阳、都能治往来寒热，但两者有极大区别。小柴胡汤主治太阳少阳合病，或者是少阳病，而一旦病入阳明，则必须选择大柴胡汤，大柴胡汤主治少阳阳明合病。” 　　大概周琴儿也理解不了太阳少阳合病和少阳阳明合病的区别，程白术思索片刻，给周琴儿说道：“小柴胡汤和大柴胡汤都是出自《伤寒论》，伤寒论最著名的便是六经辨证，但你是知道的，我们人体有十二正经，所以这六经指的是足三阳和足三阴。太阳病便是足太阳膀胱经之病，此病较轻，且多因外感风寒所致。少阳病是足少阳胆经之病，病位是既不在表，又未入里的半表半里证，故而容易出现寒热往来的症状。阳明病为足阳明胃经之病，病位在里，邪从热化最盛的极端阶段。从疾病性质来说，太阳病、少阳病、阳明病程度由轻到重。而再往里便是太阴病、少阴病、厥阴病，程度同样由轻到重。” 　　这一大段话明显是非中医界人士听不懂的，至少方除旧、林依和保姆仨人听得云里雾里。最开始他们还认真地细听，打算了解了解中医的内容。从入门到放弃，只需要五分钟。方除旧和林依俩夫妻心想，前面程白术用最为简单质朴的话语给他们解释，是真的非常接地气。他不是不会引经据典，只是他们绝对听不懂。 　　程白术正想继续说，就被怀里的嘟嘟打断了。程白术低头看向嘟嘟，问道：“嘟嘟，怎么了？” 　　嘟嘟似懂非懂地说：“所以老爷爷是阳生病了，还没有严重到阴生病，是吗？” 　　其实嘟嘟并不懂程白术所说的专业术语，但并不妨碍他理解，面前这个让他很舒服的老爷爷是所谓的少阳和阳明合病——嘟嘟还不会写字，只会模仿发音，而不是爹爹所说的还有更加严重的什么阴的病。 　　程白术诧异地看着嘟嘟，嘟嘟竟然能够音准描述下来？程白术心中一动，说道：“是的，老爷爷只是少阳和阳明一起生病了。” 　　嘟嘟跟着重复一遍，“少阳和阳明。” 　　程白术说道：“是的，在第二和第三的中间，后面还有更严重的。” 　　“少阳第二，阳明第三！”嘟嘟火速就将顺序对应上，程白术捏了捏嘟嘟的脸颊，看来嘟嘟是真的有些悟性。 　　周琴儿有些小小的尴尬，好吧，还没有嘟嘟一个小孩子来得聪明。但她现在确实是明白小柴胡汤和大柴胡汤的区别，再简单点说，可以说小柴胡汤带了点风寒，而大柴胡汤则是带有内热的便秘。所以，对比目前方除旧的情况，还真的是大柴胡汤症。 　　“而合上五苓散健脾利湿，这个五苓散甘淡渗利，用来固护脾胃便够了。” 　　短短几味药就够了吗？这是周琴儿的想法，方除旧的胃肠镜报告非常严重，哪怕没有癌症，萎缩性胃炎伴随十二指肠溃疡和活动性出血，这都是极为难治的。脾胃病被公认难治的原因，便是因为现代人饮食无忌讳，该吃的不该吃的，吃一大堆。再加上情绪因素，这便导致没有一个人脾胃没有问题，包括当代年轻人。程白术对此也无奈，高节奏的生活，加上极大的压力，这也是导致脾胃不好的一个原因。 　　“睡眠、饮食、二便，这三个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无论是要调理什么疾病，必须保证这三个是良好的情况，才能考虑更进一步的修补。” 　　周琴儿连连点头，方除旧和林依、保姆也听得点头，他们虽为普通人，但睡眠、饮食、二便是人之基本，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如今，方除旧确实三个都出问题。 　　随后，程白术对方除旧说道：“这个药主要解决你排便以及睡眠的问题。” 　　周琴儿疑惑道：“老师，这个药里面没有安神药，如何能治疗方老先生的睡眠问题？” 　　“并非一昧的安神就可以治疗睡眠问题，我们需要辩证地看待。首先，老方是因为什么问题导致睡眠不好？是什么问题导致他一点半醒来？” 　　周琴儿脱口而出，“肝胆。” 　　程白术点头，“是的，是因为肝胆的问题，那我们只要和解少阳，一样可以不添加任何安神药，却可以解决睡眠问题。”这才是真正的治本，添加安神药只是治标，药一停又是该如何如何。 　　周琴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中医从来不和现代医学治疗症状，而是证候。 　　方除旧和林依听明白了程白术的意思，这药不单纯是治疗肠癌带来的便秘，还治疗肝癌导致的反复一点半醒来之后再也睡不着的情况。再一看药单，只有短短十来味药？方除旧和林依惊叹一下，中医的神奇。 　　林依去结算等待中药，而方除旧就被留下来做针灸。 　　方除旧好奇问道：“请问程医生，我这针灸做的哪一方面？” 　　“腹水。” 　　腹水，又称腹腔积液，方除旧的腹水是因为肝癌导致的门静脉高压，进而导致淋巴回流受阻引起的腹水。方除旧的腹水，也算水气病，也可以用五苓散来利湿健脾，却是效力不够。然而，程白术暂时不敢上更猛烈的药，一是担心方除旧身体坚持不住，二是担心过于滋腻，没有强壮自身反而资敌。这缺的一点，便用针灸来解决。下针选穴依旧是三皇穴，只是考虑老方一点半醒，还给添加了肝经的原穴。 　　一点到三点，是肝经巡行的时间，这个点醒来睡不着，取穴便是肝经的原穴。原穴是脏腑的原气经过和留止的部位，方除旧既有实证，又有虚症，太冲穴——肝经原穴的针刺手法便是平补平泻。 　　方除旧似乎是有些怕针，稍稍有些酸胀感便喊得厉害。可程白术确定自己手下的感觉是空的，针仿佛扎在棉花上干涩空洞。然而，方除旧一直喊着酸胀，他便也只能收手，说道：“稍后再来调针。” 　　方除旧皱着眉，说道：“感觉已经很强烈了，等一下还要调针吗？” 　　“当然，没有针感，针灸效果也不好。” 　　方除旧勉为其难地同意稍后调整，程白术见状，也不勉强，只稍稍撩起方除旧的衣衫，摸了摸他的腹部。肚脐以下的腹部一片冰凉，再摸两侧腰间，是暖的。 　　十分钟后，程白术过来行针，又是稍稍一动，方除旧便说有强烈针感。再摸腹部，两侧腰间转凉，肚脐以下的腹部却慢慢回暖。程白术不觉得意外，这便是腹水的另一个特性。腹水会根据人的体位流动，一直积蓄在最低点。方除旧站立时，腹水便沉积在小腹，所以小腹摸着冰凉。躺下后，腹水慢慢流动到两侧及背部，这一摸，腰间就开始变得冰凉。 　　腹水和癌症都属阴实成形，这属性寒凉也算正常。 　　阳化气，阴成形。如今先保证方除旧排便通畅，待到这排便解决了，下一步是用攻伐药还是补阳药，就得再琢磨琢磨了。 　　这一刻，程白术已经想到了极远的以后，也不在意肿瘤医院所说的，不治疗三月内必死无疑的说法。 第080章 吹牛 　　一个小时后, 方除旧起针走人，而周琴儿则是趁着这段时间疯狂将检查资料和住院记录等拍摄下来。经过方除旧和林依两人同意后，就开始着手编辑论坛帖子, 准备上传。毕竟这可是癌症病人！虽然周琴儿知道，当医生当到某种程度, 就一定会接到癌症病人, 但她没想到程霸霸这么快就接诊到癌症病人, 今年才是程霸霸独立坐诊第二年！！！ 　　周琴儿一边编辑文字，一边在心里念叨，让一些酸鸡叨叨程霸霸不过是猴子称大王。呸，酸鸡要是比程霸霸牛逼，他怎么不来考燕国医。酸鸡进不了燕国医，是因为他不想吗？ 　　这么想的周琴儿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 可不是？不就是嫉//妒程霸霸年纪轻轻, 不仅有了自己的百度百科词条，毕业了还能在学校论坛里呼风唤雨。也不想想，以往也不是没有类似程霸霸的风雨人物，只是确实没有程霸霸这么牛逼罢了。建校以来就出了这么一个程霸霸, 吹一吹怎么了？程霸霸就是牛逼到, 他们不管怎么吹，程霸霸都能兜得住！ 　　许是过于激动，想要找人分享, 又许是抱着微妙的想要打脸的想法, 周琴儿的手速爆表，疯狂在二十六键键盘上飞舞, 不到二十分钟，就将所有的资料照片打码上传, 又开了个专门的帖子来讲述这一次的病例。周琴儿难得想到一个好标题，自觉耸人听闻，直接就开了帖子。 　　《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83：我拒绝化疗，我相信中医。》 　　1L：我是楼主，如题，看到化疗二字，大家也都知道病人是什么疾病了吧？ 　　2L：火速，两天前才出了跟诊实录082，还没结束，这么快就出083了吗？不过，楼主没有打错字吗？ 　　3L：我也以为是楼主打错词，但是一看1L，应该不是打错，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化疗。 　　4L：卧槽，这不算误人子弟？ 　　5L：这不算误人子弟，这是害人性命！ 　　6L：楼上哪来的柠檬精，楼主能出这个帖，说明病人是自愿的，咋地，现代医学就不会误人子弟、害人性命了吗？ 　　7L：就是，要不要拎出来这几个病例？【附链接——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01：千里寻医，瘫痪老妪上演医学奇迹】【附链接——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66：被判死刑的小孩】 　　8L：我是7L，目前只记得这两个，其他兄弟姐妹有记得的，帮忙再补一下链接。 　　9L：来了，助你一臂之力！【附链接——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55：激素是救命药还是害命药？】【附链接——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60：微创术后腰突发作要人命，医生竟说要打骨水泥？】 　　10L：这些疾病被程白术治好了又如何？能代表他会治癌症吗？不会治还接不就是害人性命？ 　　11L：楼上死脑筋是吧？前面那些病程霸霸也没说会治啊，难不成还要程霸霸把所有会治疗的疾病一一列出来？ 　　12L：楼上，你不要搭理他，越搭理，他越来劲儿，分明就是ETC成精了！ 　　…… 　　66L：你们手速也很快啊，楼主我整理录音和文字笔记的功夫，你们就几十层楼盖好了？ 　　67L：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赶巧吗？正好下班下课了，都有空来寻找电子榨菜。就是煞笔有点多…… 　　68L：每个人智力水平不一样，不要为难别人 　　69L：我以为都是我燕京中医学院的学子，如何都是有点脑子的。哪里知道有些人紫河车长大的 　　70L：哈哈哈哈，楼上这描述我喜欢 　　71L：紫河车=胎盘，可以可以，非常符合我中医人的气质。 　　72L：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楼主的病历资料还没放上来，我想知道是什么癌！ 　　73L：根据题目来判断，病人是化疗。放疗是控制局部恶性肿瘤位目的，而化疗是控制全身恶性肿瘤为目的。都到全身恶性肿瘤了，大概率是晚期转移，或者是淋巴癌、白血病。简而言之，在现代医学，也是被判死刑的那种，放化疗可以适当延长生命，但是不能保证生命质量。估计这才是病人来寻求中医的目的！ 　　74L：楼上大佬，还有啥线索吗？ 　　75L：没有了，就一个标题，我还能看出花来不成？同样坐等题主。 　　…… 　　109L：我是楼主，又回来了，【附：病人资料帖】已经打码，全部上传，有需要的自行收藏领取，但请勿跟帖，避免无意义水楼被封。 　　110L：好家伙，真的被大佬猜中了，大肠癌晚期，伴随转移肝癌，还有轻度肝硬化和腹水，这所有的debuff都叠满了吧！ 　　111L：啊这，五脏六腑就没哪个是好的了啊！病人还有痛风？现在还吃秋水仙碱和塞来昔布？不是说肝肾功能不全禁止服用秋水仙碱吗？ 　　112L：是的，肝肾功能不全禁用，但这不是低剂量的嘛？低剂量的秋水仙碱没那么毒，效果还不错。 　　123L：666，所以出院带药，就带了三个？一个胃药，一个止痛药，一个治疗痛风药？大肠和肝真就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124L：楼上没看见，最后标着，建议化疗。有化疗了，那大肠和肝的问题不就解决了，那不带药液就无所谓了啊。 　　…… 　　188L：就这人这样，不住ICU都是不错的，我根本不相信，这人程霸霸能治好。 　　189L：楼上没必要这么冲，而且治好的定义什么？带癌生存算不算治好？ 　　190L：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是要把癌症消掉这才算是治好啊 　　191L：楼上是真的听不懂人话！我查过IP了，和一开始的柠檬精同一个地址，呸，不要让我找到你哪个宿舍，我一定找你线下PK 　　192L：治愈的定义太过狭小，使恢复健康？别说中医，你说现代医学能治好哪个病？呸，连个感冒都治不好，感冒属于自限性疾病，不吃药都能好。这么一对比，现代医学还真挺垃圾的。 　　193L：我对治愈的定义，来源于病人对疗效的预期。病人期待完全恢复，那这个病人不管找哪个医生，都达不到治愈效果。如果病人目标只是带癌生存，那程霸霸可以试上一试。若是病人目标只是好转，癌症晚期过得体面一些，我觉得这对程霸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PS：对程霸霸不是难事，但对我是。 　　194L：楼上说得对！这个完全看病人的意愿。不过我觉得病人会来求助中医，应该不是抱着完全恢复的目的来的，不然就该直接奔着化疗去。现在许多人对中医的定义就是临终关怀和心理安慰。 　　…… 　　225L：完全没想到，大家对这个病人的讨论度和关注度这么高。我是楼主，是本次跟诊的实习生，我得说，一开始病人家属，就是病人的老婆是不同意的，因为她觉得中医偶读是骗子，都是扔钱打水漂，一点作用都没有。但是后面病人在听完程霸霸给他们讲解病情之后，都为自己的莽撞表示歉意，并且相信程霸霸，相信中医。我刚刚找病人问过了，病人也说，哪怕是肿瘤医院，他们也没敢保证能够活命，只说可以适当地延长半年到一年左右的生命。正是因为这个回复，病人才放弃化疗，不想因为化疗导致人财两失。我们作为医学生，更该知道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不容放弃。病人来找中医也是求生之举，他选择了程霸霸，程霸霸也愿意一试。我知道大家会觉得这个病人一个搞不好就砸手里了，但这是医生和病人的双向奔赴，你们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附：程霸霸治疗思路录音及文字笔记】 　　226L：楼主是个小甜妹，但你真的没必要搭理他们，上纲上线的人可不会看你这些话。 　　227L：我话就放这里了，这个病人程白术治不好！要是治好了，我给程霸霸磕三个头。 　　228L：已截图，坐等程霸霸多个儿子，就是不知道程霸霸认不认你这个逆子。 　　229L：已截图+1，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些人不信邪，堵上自己做儿子的尊严也要嘴硬一波。 　　230L：已截图+2，憋了吧，你看看程霸霸最近新认的儿子【附：嘟嘟近照】，可是比楼上煞笔可爱多了。 　　231L：已截图+3，握草，楼上你哪里来的照片？嘟嘟张开了，变得更加可爱了。 　　232L：已截图+4，难道重点不是嘟嘟怎么变成程霸霸干儿子了吗？ 　　…… 　　一系列的已截图，看得立下誓言的某男生面色上涌，这一群人云亦云的傻逼，程白术说能治就能治？开个药，扎个针，也不等疗效反馈，你说有效就有效？薛定谔的有效，呸，他冷笑心想，癌症可不必其他的颈腰椎毛病或者简单的内科疾病，他倒是要看看程白术拿什么来治病！ 　　因为嘟嘟的话题明显不是这个楼的内容，网友也飞快地转移到论坛里，又飞快地立了个帖。镇楼图就是嘟嘟的可爱帅照，从一岁到现在两岁的，都有。没办法，程白术那里永远都是实习生，而嘟嘟又从来都不断地来治疗，基本所有实习生都知道他，连带着所有的中医学子也都知道他。他们也都是看着嘟嘟一点点好转，一点点长大，莫名有种云养儿的感觉。 　　后面实习生实时更新嘟嘟对程白术的称呼，他们才知道，嘟嘟认程白术做干爹了，正儿八经敬了茶，告知双方父母的那种。可以说，是以后程白术死了，遗产是要给嘟嘟留一份，嘟嘟也要给程白术扶棺烧纸的那种认干亲。 　　所有人知道时倒吸一口气，他们不知道嘟嘟的背景是什么，但他们统一觉得嘟嘟走狗屎运了。程霸霸，明晃晃的中医界未来之星，有这么一个干爹，以后害怕出什么事情？这不是抱上金大腿，而是成为金大腿挂件啊！呜呜呜，要是可以，他们也是可以认程霸霸做干兄弟干亲的…… 第081章 收尾 　　方除旧离开后, 程白术才开始给嘟嘟做治疗。治疗过程中，嘟嘟还懵懵懂懂地问：“爹爹，老爷爷是不是可以一直活着啊？” 　　程白术反问道：“嘟嘟, 你知道死亡的定义吗？” 　　这个年龄的嘟嘟应该懂一些，又不是特别懂。程白术正想和嘟嘟解释, 却听见嘟嘟说道：“知道,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和爸爸妈妈了。你们以后也会慢慢忘记我, 嘟嘟不想死，也不想爹爹死。” 　　嘟嘟对于死亡的认知是再也见不到面，还会被遗忘。对嘟嘟而言，最怕的就是他被遗忘，他没办法想象，以后爸爸妈妈和爹爹把他忘记的场景, 那会让他吃不下饭。 　　程白术摇头笑道：“嘟嘟, 这么可爱，怎么会忘记你呢？而且死亡你可以理解为你变成空气了，那是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中医哲学观中，气聚则神聚, 气散则神散。简单点说, 就是人活一口气，这口气没了，人就没了。这个气充斥于天地之间, 既无形无物, 却又无处不在。 　　嘟嘟再次陷入思索，随后, 他说道：“比起空气，我更喜欢能看到摸到的爹爹。”这个话题让小小的嘟嘟觉得沉重, 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好端端的爹爹不继续做爹爹，想要去做空气。为了转移话题，嘟嘟问道：“爹爹，你能和我说一说阴和阳吗？” 　　程白术顺从地跟着嘟嘟转移话题，生与死这个话题对嘟嘟还是太沉重了。 　　“阴阳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就和高矮、胖瘦一样，有对比才能分辨。” 　　嘟嘟咯咯笑道：“我知道，我和阿姨，阿姨比我高。但是阿姨和爹爹比，阿姨比你矮。” 　　被提及的保姆笑道：“是的，大少爷真聪明。”说罢，她还刮了一层苹果泥喂给嘟嘟吃。 　　程白术捏了捏嘟嘟的鼻子，再次给嘟嘟讲道：“是的，不管什么东西，没有阴或者没有阳，都是不长久的。” 　　嘟嘟按照自己的比喻，想了个类似的，“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一直吃饭，是吗？” 　　程白术抚了抚嘟嘟的发顶，“我们的嘟嘟可真厉害，爹爹都不用讲清楚，你就已经知道了。” 　　嘟嘟格外的臭美，“那当然！” 　　今天的治疗过程，嘟嘟非常开心，因为程白术不住地表扬他，夸得他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决定了，以后来看爹爹的时候多让爹爹提问，这样爹爹就能多夸奖夸奖他。 　　保姆带着嘟嘟回到秦宅之后，吴芸抱着嘟嘟，问道：“嘟嘟，以后你是想做医生吗？” 　　“医生，是和爹爹一样吗？” 　　“是的，和你干爹一样。” 　　嘟嘟歪着头，说：“要！我要和爹爹一样，这样可以救更多的嘟嘟。”嘟嘟依旧不知道自己一年前到底有多严重，几次踏入鬼门关。但是很多人都说他要多谢爹爹，是爹爹救了他。那他成为变成“医生”了，就可以多救几个嘟嘟，让更多的嘟嘟看得见摸得着。 　　待到秦文龙回来，吴芸忧愁地说：“要是以后嘟嘟做医生了，好不好？” 　　秦文龙诧异，知道来龙去脉之后，笑道：“你这是担心得太早了，嘟嘟现在才两岁，以后做什么还不确定呢。”他小时候还说要做科学家呢，现在不还是一个浑身铜臭的商人？ 　　临到周五下班前，秦助理再次请假，带着一家老小前来找程白术看病。他们一涌进来，诊室内的人都震惊到了，这一家子人还挺多的，这么一出现，浩浩荡荡，气势十足。连对面的贾文峰都以为是来找茬的，连忙联系保安来一趟。结果保安来了，得知人家是来送锦旗的，便又哭笑不得地离开。临走前，他还给宣传科打电话，说是程医生这里有人送锦旗感谢。 　　这下，闻风而动的变成宣传科了，宣传科科长尤金磊飞快地抱着单反奔赴到现场。秦助理特地展开锦旗道：“程医生，我姥姥今天早上出院了，中药正好吃完，现在来找您开药和报喜的。” 　　锦旗上书写“医德高尚暖人心，艺术精湛传四方”，比较中规中矩，但这总比柏有然莫名其妙的“肛肠圣手”来得好。莫名心下松了一口气的程白术和姥姥、秦助理等人站在一起，由着尤金磊各个角度拍照。 　　拍完照以后，尤金磊大概问清楚情况，便又火速去赶稿，打算在晚上八点前赶出来，这样周末能稍微好好休息一下。 　　程序走完了，大舅小舅见着诊室拥挤，才说要出去外面等着，避免影响到程白术看病就诊。一群人涌出去，只剩下姥姥和秦助理一家三口。 　　这时，秦助理妈妈反复感谢程白术后，才稍微有些哽咽地说：“我老娘这两天住院住在市立肛肠科，通过灌肠，现在肠道里面没有残留的粪便了。” 　　程白术知道这个消息，在前天晚上就知道具体经过，因为陶诵提前一个晚上和他说了老人家的情况。灌肠加中药，确实是解决了老人家将近一个月的便秘情况。临出院前，还给老人家顺便做了个肠镜。陶诵原本是考虑一般的便秘不会这么严重，老人家还要担心是否有肠道肿物肿瘤等导致排便困难。奈何，肠镜结果显示，有些肠道息肉，是绝对不是导致便秘的元凶。陶诵沮丧挠头，只对秦助理等人说，老人家的肠道没有大问题，没有肠癌等。 　　没能在老人家身上找到原因，陶诵无奈，说不得后续还会莫名其妙地开始便秘，又慢慢累积到本次情形。后面一想，再次出现便秘情况，人家估计直接上门求诊程白术。如此一来，陶诵更加沮丧，明明不是很困难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会没有办法？ 　　拿着程白术的原始药单，陶诵自己去抓了中药回来煮，煮完送去做化验，想要从中找出通便的成分。结果一大堆的成分，就是没找到哪个是用来通便的。 　　陶诵：…… 　　实验室工作人员说道：“里面含有量比较大的番泻甙和大黄酸，长期喝了会得黑肠病。” 　　陶诵再次无语，他能不知道吗？长期服用大量的大黄、番泻叶等，会导致黑肠病。黑肠病是指镜下结肠黏膜黑色素沉着，伴随长期的腹胀、便秘等。但请注意定语，必须是长期服用、大量才行。就程白术所说，这个方只要喝到肠道内的燥屎排完就停。其中一个标准，就是患者的尿液颜色从深黄、棕黄变成淡黄色或者透明无色。这个标准让陶诵纠结，这两次送过去化验的尿液结果没区别啊？你说颜色？经过一个晚上的浓缩，谁早上起来的尿液颜色不是深黄//色的？ 　　找不到原因和有效成分的陶诵，只能死死背下程白术所说的大承气汤适应症。若是日后遇到类似的病人，可以一试。不行，还是要经过程白术确定才行。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找谁来试试呢？肛肠科以肛肠疾病为主，像是痔疮、像是肛瘘、肛周脓肿等，因为便秘需要掏粪来肛肠科还真的是少之又少。 　　暂时找不到合适对象的陶诵只能含恨暂时放弃，只是心中依旧记挂着这件事。日后真遇到这类病人，他也真找到了大承气汤的适应症和适应人群。又慢慢的，市立医院的肛肠科以治疗便秘而闻名，就像是治疗痔疮要去燕京中医院的肛肠一样，成为默认的老燕京人常识。 　　回归正题，秦助理妈妈说道：“我老娘的中药喝完了，屙屎也屙干净了，小便颜色也正常。于是，我这边便又带着老娘来找您了。” 　　周琴儿这时抱着老人家的出院记录疯狂拍照，她同样是没认出来这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老人家就是五天前半死不活被便秘折腾得奄奄一息的人。认出来时，她同样震惊不已，这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前两天因为方除旧的事情，论坛上闹得乌烟瘴气的。现在还是赶紧把这个老人家的病历上传，结束这个病例，也让其他酸鸡菜狗见识见识程霸霸的本事。 　　程白术仔细大量了一下老人家的面色神色，确实算得上神采奕奕，吊打无数同龄人。思索片刻，细细摸脉之后，这次程白术开的是丸剂。程白术对老人家和秦助理一家人说道：“这一次开的是丸剂，相对比较温和，作用效果也不错，是作为长期服药的首选。” 　　秦助理妈妈问道：“是药丸子，不用煎药的吗？”确定程白术点头，秦助理妈妈拍板同意，说道：“好的，这个方便，就用这个！”秦助理妈妈正担心她离开后，两个舅舅不会煎药，导致效果不好，再出问题。药丸子方便快捷，还不容易出问题。 　　老人家也不拒绝，药丸子才多大一点，总比喝一大碗中药来的让她舒服。 　　于是，程白术便开了润肠丸，主要目的为养血兼润肠，考虑老人家年事已高，有些气虚的症状，便又加了一些白术、党参、黄芪以益气健脾。秦助理结果医保卡去跑程序，这丸剂排号排得比较久，要到十天后才能拿药。秦助理反应了这个情况，担心姥姥再这十天之内再次出问题，便想再开十天的汤药。 　　程白术应下，这回开的只是简单的健脾养血的药。现在老人家大病一场，体内五脏具虚，只要稍稍补一下便可。不可过于滋腻，也不可过于寒凉。 　　秦助理临去结算前，问道：“程医生，我姥姥如今可以针灸吗？” 　　程白术笑道：“人家都盼着能不扎就不扎，你们倒是上赶着。” 　　秦助理和老人家同样无奈，说道：“那这不是生病了，扎扎针，能治病活命，谁不愿意？”不愿意针灸的，只能说是矫情。 　　转眼就来了个一样不矫情，同样上赶着扎针开药的年轻人。此人一开口便是：“程医生，救我！” 第082章 口糜 　　“程医生, 救我！” 　　这人先声夺人，却不想，话才说完, 就猛然吸气，显然是痛得厉害。所有人看过去, 秦助理姥姥也是如此, 她原本也算重病在身, 现如今无病一身轻，依赖于程白术的高超医术。她如今也同样喜欢看别的病人来求诊时的模样，愁眉苦脸地来，又喜笑颜开地去。哪怕她当初也是这般模样，并不妨碍她觉得这番模样格外有趣。 　　来人是一个年轻男性，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 格外的活力外向。就是这男生太瘦了, 老人家琢磨着，这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也就一百二十。哪家家长这么舍不得给小孩子吃饭啊，饿成这样。 　　他将挂号单递给程白术, 程白术瞥一眼, 男生名叫叶明成。程白术便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叶明成已经不想说话了，直接拇食指一捏一拉嘴唇，将唇内侧暴露出来。程白术定睛一看, 好家伙, 这小小的下唇内侧，竟然密密麻麻长了五六个溃疡。就程白术的眼力, 他能看得出来有个比较大的形状还不太规则的溃疡点应该是好几个小的溃疡融合在一起。同时，叶明成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 又指了指舌头侧面的地方，同样有一个直径足有五毫米的椭圆形溃疡，中间凹陷，边界清楚，周围黏膜红而微肿。 　　程白术再次问道：“是来看口腔溃疡吗？” 　　叶明成连连点头，看着程白术的眼神都带着委屈和感动，就差留下两行清泪。刚刚那句话已经是叶明成的极限了，他已经被口腔溃疡折磨得痛不欲生，现在说不出话来，但他可以打字啊！ 　　于是，他低头开始按手机，程白术也不阻止，他看见叶明成是在备忘录上打字。片刻，叶明成将手机备忘录递给程白术。 　　【程医生，您好，我是叶明成，是同事李琳介绍我来找您的。我口腔溃疡已经一个多月了，从来没有好过！这个下去了，另外一个就冒出来了！非常痛，说话喝水吃饭都痛，痛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我快疯了，请医生帮帮我！！！】 　　程白术能从这里面密密麻麻的感叹号中感受到叶明成的崩溃，而李琳？程白术思索片刻，应该是他面试考核中的女生，没想到她已经大学毕业，开始上班了呀。 　　回归正题，程白术说：“你受不了话没关系，能点头摇头的就用点头摇头来表示，不行你再打字。” 　　叶明成连连点头表示收到。 　　程白术问道：“最近有没有口臭？” 　　叶明成点头又摇头，在手机上打字道：【偶尔有，不是很经常。】 　　程白术便问道：“最近会不会很烦躁？” 　　叶明成点头。 　　程白术再问道：“小便会不会偏黄？颜色比较深的那种？” 　　叶明成再次点头。 　　程白术又问：“你的双脚会不会比较凉？” 　　叶明成疯狂点头，看着程白术的眼睛饱含泪水。呜呜呜，程医生好厉害，这问的都对了。 　　又让叶明成缓了好一会儿，程白术这才让叶明成将手放在脉枕上准备摸脉。摸完脉后，程白术问道：“你是要开药还是针灸？” 　　叶明成在手机上打字，问道：【是开药效果好，还是针灸效果好？】 　　“双管齐下，效果最好。”程白术淡定说道，“纯针灸也行，只是要连续三天。今天周五，我明后天都休息，你找不到我。所以可以今天针灸，顺带开三四天的中药回去。” 　　叶明成震惊，却不是震惊程白术周末休息，而是：【医生，我这么严重的口腔溃疡，三四天就能好吗？】 　　这回轮到程白术和周琴儿侧目，程白术问道：“不然呢？口腔溃疡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叶明成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这踏马早知道这医生这么牛逼，就老早请假过来，而不是嫌远折腾了这么久。叶明成继续在手机上打字，道：【我前面在口腔医院那边被诊断为口腔炎，吊瓶吊了三天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还更加厉害了。后面我就去找瑞安堂那边的中医，说我是扁平苔藓，中药、针灸、放血我都做了，稍微没那么痛，但是一直就是不收口。程医生，你需要看看前面的病历吗？】 　　程白术正想说，没有效果的治疗方案没有参考的必要，转眼就看见周琴儿好奇地看着叶明成，却怯怯地不敢说话。所以，程白术点头，叶明成翻了翻随身的背包，从里面找出一本燕京市通用病历。程白术草草翻了两页，看了一眼中药方，都是些补气、清热、滋阴的药，默默地放在一边推给周琴儿。 　　周琴儿接过来翻了翻，最开始看的也是中药方：炙甘草、黄芪、桂枝、大蓟、黄连、仙鹤草、葛根……看完后便拍照留档，而针灸处方却是没什么好看的，真正扎针时，从来不会按照这个处方走，这算是行业默认的潜规则。 　　程白术接过叶明成的医保卡，开始开药，药物组成也常见普通：生甘草、黄芩、黄连、干姜、半夏、大枣。唯一不太常见普通的就是这生甘草的量有点大了，居然上到三十克。周琴儿见这剂量，吃惊地瞪大眼睛，忍不住问道：“程老师，这个剂量有错吗？” 　　程白术说道：“没错，用的是生甘草，不是炙甘草，而且必须大量，低于十八克效果都不太好。” 　　周琴儿有些惊叹，第一次看到甘草用量这么大的，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平时香菜只是个配菜、调味菜，结果这一顿饭香菜变成主食了？既微妙，又觉得新奇。她看着去结算的叶明成，仿佛看到一个端着凉拌生菜疯狂进食的勇者，当然，生甘草不是什么毒药，甚至药性温和，口感带有一点点甜。 　　结算完回来，叶明成在程白术的指挥下，躺上治疗床。程白术下针也非常快速，在身经百战的叶明成看来，程白术进针并不痛，就是针感好得有些离谱了，动不动就麻一下，不是到小指就是到中指，格外的刺激。 　　行针结束后，程白术让叶明成吞一吞口水。叶明成面露难色，最后在程白术的示意下打算忍痛尝试，却意外发现—— 　　居然不痛了！！！ 　　叶明成脸上吃惊的神色非常明显，他忍不住说道：“程医生，不痛了，我的口腔溃疡不痛了！” 　　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小哑巴，现在竟然开口畅通无阻？这让有些话痨却被憋了好几天的叶明成感动得眼角濡湿，艹，这李琳所说果然没错，这真是个神医。这次因为口腔溃疡，扎的针也不算少，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和这次一样，这么快立竿见影。有这种效果，不就和程医生说的那样，三天结束？叶明成内心国骂，医生和医生之间的区别简直比人和狗的还大！早知道这样，他还在瑞安堂折腾这么久干什么？就图它在他公司楼底下？ 　　周琴儿也震惊，哪怕她知道程白术的针灸都是立竿见影的，可这次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一直以为口腔溃疡这种问题只能喝中药的，针灸对于这种小问题效果不好。周琴儿若有所思，程白术真的做到他所说的，中药能治的病针灸都能治，针灸能治的病中药也都能治。这背后针灸水平和开中药的造诣却是高到一定程度才能如此说话，周琴儿心想，这程霸霸名不虚传，单这一手，确实没必要去读研。 　　程白术点点头，说道：“中药入脏腑是通过经络作用，针灸也一样是通过经络起作用，自然而言针灸也可以治你的口腔溃疡。” 　　叶明成有些许纠结，说道：“我还以为我要做手术呢。” 　　“手术？”周琴儿纳闷，这么一个小问题，去做手术？会不会太过于夸张了啊？ 　　叶明成说道：“是的，口腔医院的医生说，要是口腔溃疡反复，结成肉芽，就要做手术摘掉。” 　　周琴儿：…… 　　周琴儿被震惊得不行，这白挨一刀，病人不也痛苦吗？就像是先前的有个病人是麦粒肿，也因为好不了要做手术。 　　程白术不在此话题上过多追究，转而将震惊的周琴儿拎过来，让她认穴位。周琴儿一瞬间就从情绪中脱离出来，注意力飞快地转移到随堂小测上。 　　周琴儿看着叶明成的双手，琢磨了一下位置，说道：“神门、阴郄和……支正！” 　　程白术点头，又问道：“我为什么选这三个？稍后我还会给病人少泽和少冲放血，你想想是什么原因。”程白术教学生，不爱直接把答案放在他们面前，因为他觉得这样答案来得太简单，学生不会记住。只有经过自己思考研究，这答案才会印象深刻。 　　周琴儿哪里知道程白术的想法，若是知道，非得喊冤。哪怕程白术直接告诉她答案，她只会记下来，回去继续琢磨背诵领悟，而不是置之不理。奈何两人对此方面沟通不多，周琴儿也只能时不时就迎来程白术的随堂小测，战战兢兢，不敢丝毫分心。 　　想了半天，周琴儿说道：“神门是手少阴心经的输穴，输主体重节痛。而阴郄是手少阴心经的郄穴，阴经的郄穴具有止痛的作用，所以阴郄可以止住病人心火旺盛导致的口腔溃疡疼痛。支正是手少阳小肠经的络穴，具有联络小肠经和心经的作用。此一穴可通二经！少泽和少冲则是手少阴心经和手少阳小肠经的井穴，井穴放血可以泻热，达到去心火的作用。” 　　程白术看着周琴儿，周琴儿被看得提心吊胆，却听见程白术说道：“对一半。” 第083章 甘草 　　对一半？ 　　对此, 周琴儿的想法是，居然还能对一半，挺好的。程霸霸的很多取穴用针超乎她的想象, 即有效，又相对常见, 重点是非常精简。扎最少的针, 治最多的疾病。周琴儿每每都为程白术的治疗思路感到惊叹, 太妙了，比其他医生不管不顾先清空一板针的做法强太多了。周琴儿也总是反思，如果换成她来接诊，她能做到程霸霸的程度，立竿见影的针灸吗？ 　　回答是不能，这次口腔溃疡的病人, 她可能会下针太冲——因为病人烦躁, 肝火旺，神门——选它单纯因为它是心经穴位，比较知名。至于阴郄和支正？根本不会选。至于放血，她知道放血可以泻热, 但不会这么精准定位到少泽少冲, 直接十井放血便好。如此一算，病人大概要多扎十来针，还不能保证效果。 　　周琴儿有些惭愧, 随后认真地听程白术解释：“神门是心经输穴, 也是心经原穴。选神门是因为原穴虚实皆可治，选泻法即可泻心经实热或者虚热。” 　　程白术明明没说什么, 周琴儿却越发羞愧。若是程白术选的是偏僻的穴位，她说不知道情有可原, 就像是董氏奇穴全身上下足有三百来个，还都是在犄角旮旯里。但程白术选的穴位可是经穴，正统的十二正经经穴，她这还犹豫就是对她大学老师的不尊重。 　　“阴郄是心境的郗穴，郗穴本身具有止痛止血的作用。所以在胃出血时，我们可以选择胃经郗穴梁丘来进行止血，并降低胃肠蠕动。”说到这里，程白术忍不住发散了一下，“同时，足三里具有促进加快胃肠蠕动的作用，所以在胃出血时，不能刺激足三里，不管是泻法还是补法。” 　　周琴儿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在小本本上记下这一点。虽然她不一定能遇到胃出血的病人，但并不妨碍她将这个重要的知识点记下。 　　“而支正，支正是小肠经的络穴。络穴是连接表里二经，即心经和小肠经，此一穴可治两经病。而原穴和络穴配合即是原络配穴法，用以治疗本脏本腑有关疾病。神门配支正，可以治疗心经和小肠经的热证。像是口腔溃疡和尿黄等，双脚有些冰凉是因为这火为虚火而非实火，才会导致虚火下不能达双脚。” 　　“我们都知道这口腔溃疡是虚热，表现虽为红肿热痛等实证，但本质却是阴虚导致的火旺。目前我们要治标止痛，自然都是以泻法为主。” 　　周琴儿再次点头，所以她所以为的滋阴的悬钟、血海等穴位，不过是杯水车薪，作用不大。所以，为了极致地泻火，程白术没有选用滋阴的穴位。不对，可程霸霸开的中药里面也有没有滋阴用药啊？！还有，其他的医生开了滋阴清热药，却是只能止痛，不能收口，甚至一停药疼痛便卷土重来，这连治标都达不到。 　　程白术不知周琴儿的疑惑，继续说道：“少冲和少泽是心经和小肠经的井穴，井穴放血，可达到疏泄该经热的作用。就像是发烧或者感冒时，我们可以选择肺经井穴少商穴放血，效果良好。” 　　一旁的叶明成内心挠挠头，不敢说话，卧槽，原来他这稍稍几针，程医生考虑这么多啊？难怪程医生扎的针效果格外的好，扎完就能立刻不痛。这让叶明成忍不住舔了舔溃疡处，以往别说舔了，稍稍摩擦到，便是痛不欲生。现在却是舔着都没啥痛感，舌头非常灵活，他能够描绘出溃疡的形状和大小，甚至感觉溃疡的触感和周围正常的唇内侧感觉不太一样。叶明成也觉得好玩，忍不住又舔了舔，自觉这行为有些贱得慌，便又克制地停下。 　　这针灸处方讲解完了，周琴儿便抱着笔记上的药方开始问道：“程老师，那请问这个药方……病人确实是虚火，可毕竟是实打实的火，方里加了干姜会不会导致火更旺？而且这三十克的生甘草是有什么讲究吗？”例如为什么不用更加常用的炙甘草？ 　　周琴儿现在想要捡起内科，却是感觉有些无从下手。内科和针灸不一样，针灸选穴哪怕是平补平泻，也能起一定作用。哪怕没效果，也没有多少副作用。这才是很多针灸医师盲目扎针并且多扎针的原因，我多扎几针，总有几针有效果吧？只要有效果，你管我哪一针起的效果？内科不行，内科的药物具有偏向性，去哪来的双向调节作用？下错药，轻则拉肚子，重则一命呜呼。没效果只是苦一苦嘴巴，那都不能算什么副作用了。这也是不少内科医生开出太平方的原因，宁愿没效果，也不想不敢下猛药。 　　同时，一翻开方剂书，很多的方剂在作用上是非常相似的。就像是四苓散、五苓散、猪苓汤、防己黄芪汤全都是利水渗湿药，你去哪里分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很多医学生翻开书是马冬梅，上考场是马什么梅，方剂学算是挂科挂得最多的学科之一。 　　周琴儿目前也是这种状态，很好，我知道这个病人需要燥湿化痰，可燥湿化痰剂那么多，我是选二陈汤，还是选温胆汤，又或者是茯苓丸？再细细看各个方剂之间的主治和配方，好像每一个方都能对的上病人的症状啊。所以，跟着程白术学习他的开方思路，是目前周琴儿最为迫切，也最为苦恼的事情。 　　程白术说道：“我开的方是甘草泻心汤。” 　　周琴儿想了想，疑惑道：“可是甘草泻心汤中的甘草，不是炙甘草吗？老师您用的是生甘草。而且甘草泻心汤不是治疗胃气虚弱之痞证吗？” 这一下子从治疗胃，跨越到口腔溃疡，这幅度有些大了。 　　“我们来看看甘草泻心汤的方义。”程白术并不拦着周琴儿质疑他，在疑惑中学习，在解惑中成长，是非常不错的经验，“黄芩清上焦心肺之热，而黄连苦入心，可再次加强清除心经之热。但是只有清热是不够的，因为这个是虚火，简单来讲，就是表现是热，但本质是寒，热包寒。所以我们用黄芩黄连去掉外面的寒，还要用干姜去散里面的寒，否则就容易反反复复受不了口。”这才是叶明成吃那么多滋阴清热的药都没效果的原因，里面根本的寒没有解决。 　　叶明成听到这里忍不住点点头，说道：“确实，我最开始是吃三黄片、牛黄解毒片等，稍微好一点，没两天就又回来了。” 　　“半夏是用以降逆和化痰，把寒邪给散了，因为叶明成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胃气上逆的症状，所以只给了九克。若是伴随打嗝、嗳气、口臭等，可以将清半夏的量增加到十五克。” 　　“至于君药生甘草，生甘草和炙甘草都具有缓急止痛的作用，但生甘草清热解毒之力更强。病人为青壮年男性，直接上生甘草。甘草属甘，甘能补能和能缓，它可以给一直收不了口的溃疡以能量补充，让破损的黏膜得以修复。可以说，本方收口的主力军是生甘草，若是一般的口腔溃疡，单煮甘草代水饮用，也是具有修复黏膜作用。只是病人口腔溃疡太厉害，太久了，才需要组方服用。” 　　程白术看了看周琴儿，又说道：“当然，并不绝对。若是病人伴随心律不齐，或者既往有心悸心慌病史，可以将生甘草改成炙甘草。生甘草加蜜炮制炒焦之后，就带了点苦味。苦入心，甘能补，也能起到补养心脏的作用。若是伴随阴虚得厉害，方中的大枣不足以生津，那还可以加点生地黄凉血滋阴。若是气虚得厉害，也可以加点党参或者人参补气滋阴。” 　　周琴儿看着自己小本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思索片刻，问道：“那老师，若是以后遇到类似的黏膜病变，是不是也可以用甘草泻心汤来收口。” 　　程白术点点头，说道：“是的，甘草泻心汤是粘膜修复剂。就范围而论是针对全身粘膜而言的，不仅包括口腔、咽喉、胃肠、□□、前阴、还包括泌尿系粘膜乃至呼吸道粘膜，眼结膜等等。就病变类型而言，既可以是粘膜的一般破损，又可以是充血、糜烂，也可以是溃疡。临床表现或痒、或痛、或渗出物与分泌物异常等等，因其病变部位不同而表现各异。”【注1】 　　周琴儿万万没想到，这简简单单一个方，竟然能够治这么多、这么杂的病！狐惑病、白塞病、扁平苔藓等等，而口腔溃疡却是最为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周琴儿莫名有些心痛，杀鸡居然用了牛刀。 　　她这话没说，但一旁的叶明成却震惊道：“还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这个处方竟然这么厉害？！” 　　程白术笑道：“哪有什么大材小用？你有这个问题，这个方能治你的病，便算是物尽其用。甘草被誉为本草之王，自然是有它的原因的。治疗胃溃疡中有一味老药，叫生胃酮，这个药就是甘草制剂。” 　　周琴儿：……啊，她一直以为甘草被称为本草之王是因为它中和药性的作用，不管哪个方里都能带上它，并且毫无违和感。 　　程白术对周琴儿说：“方剂的临床运用要善于举一反三，病人确实有烦躁失眠等症状，但我们需要考虑着是因为黏膜对刺激敏感导致。治好溃疡，这心烦不眠的情况便能缓解。” 　　叶明成躺在床上，这次是真的哭了，呜呜呜，程医生真的很可靠。 　　程白术无奈，说道：“好了，你好好继续留针吧，再过十分钟，起针后我们准备放血。” 　　叶明成说道：“程医生，您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说放血，就是抽血他也同意！ 第084章 闹事 　　叶明成真如其他病人一样, 愁眉苦脸地来，喜笑颜开地去。他喜滋滋地拎着药回去自己煎，为了更好更快的效果, 他选择回去自己煎药。这一次开了七天的中药，但程医生明确说了, 不是一定要吃完七天的中药, 收口了便可以停药, 剩下的药可以等到下一次口腔溃疡了喝。闻言，叶明成更加喜滋滋了，作为一个口腔溃疡星人，这是多好的一个消息！ 　　大概是想起谁了，叶明成临走前问道：“程医生，请问其他口腔溃疡的人能喝这个方吗？” 　　程白术点头, 说道：“若是给其他人喝, 再多加党参15克。因着你年轻，这味药便可加可不加。其他若是稍微气虚些，那是必加。” 　　叶明成不能理解气虚的概念，便直接在药单上加了党参, 反正程医生说他是可加可不加这味药的, 那便加上。 　　叶明成正好和秦助理一行人一起结束，双方都是喜气洋洋。来医院是迫不得已，遇到好的医生、医术精湛的医生更是万中无一。这万分之一的概率给他们赶上, 谁不开心？ 　　然而, 双方欢天喜地准备离开，却被堵在了大门口。 　　程白术隐约听见前面有些喧闹声, 却不知具体情况。见到叶明成和秦助理一行人都被堵在医院门口，不由好奇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明成和秦助理连忙拦住程白术, 说道：“程医生，您先别出来，外面有人在闹事。” 　　程白术一蹙眉，拨开他们，说道：“没事，我没穿白大褂，没人知道我是医生。”因为明日就是周末，程白术今天算是早下班的了。闹事？到底是谁在医院里闹事？因为什么事情闹事？ 　　叶明成和秦助理一想，也是，医生一脱白大褂，就没有了职业光环。秦助理将长辈们安顿好，便跟着程白术和叶明成去看看什么情况。秦助理和叶明成的想法非常简单，作为青壮年男子，万一程医生出什么事，他们还能保护一下。程医生看着瘦瘦高高一男的，战斗力应该一般。 　　三人越是接近大门口，声音便越是喧嚣。程白术眉头皱得更紧，最后一个转弯便能看见大门口。由于是燕京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燕国医的门面狭小，基础已经被定死，后续翻修也出不来什么花样。 　　站在转弯处，三人将既朴素又带着点年代特色的大门几大院看得清清楚楚，燕国医门口被十来个穿麻戴孝的人堵得严严实实，哭声震天，还撒着冥币。没一会儿，地上便铺满了五颜六色的阴司纸。华国人骨子里都是喜好看热闹的，这大门里里外外便有了些好奇围观的。当然，站得都很远，而且人群里一个白大褂都没有。 　　看到这个场景，程白术忍不住想起大学上课时，老师就戏说，一旦发生医闹事件，必须第一时间把白大褂脱了。来不及脱白大褂，就躲在医院里最昂贵的医疗器械后面。医院不保你，也得保护动辄几千万上亿的医疗器械。当时程白术是当成笑话来听的，这个世界医生的地位可不是下九流，如何也是受人尊敬的，这医闹应该不至于此。前一段时间贾文峰还给他讲了现今医疗界医闹的盛状，甚至今天还因为秦助理一家人太过声势浩大，担心是医闹，把保安给请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贾文峰见到程白术，便溜着弯往程白术这里来。贾文峰也算半个包打听，他对程白术说：“来的不巧，居然这个时候下班。” 　　程白术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医闹呗。”贾文峰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燕国医就这么一个门，他们堵住了，除非翻墙，我们是别想出去了。” 　　程白术皱眉，“因为什么来闹的？” 　　说起这个，贾文峰的脸色同样不是特别好，“来找杜院长闹事儿的，我听了一会儿，病人是淋巴癌，晚期伴随骨转移，先去化疗做了五期，后面来找杜院长开药。没一个月人就没了，现在家属请了人来闹。” 　　叶明成和秦助理听到这个解释，都有些惊讶。叶明成说道：“晚期淋巴癌，本来就是不治之症，不是吗？” 　　贾文峰脸色依旧不好，说道：“你们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家属赖到杜院长头上，说是杜院长把他治死的。” 　　“不对，”这时旁边插入一个声音，四人看过去，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程白术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这个年轻人继续说道，“病人一开始化疗时，就开始找杜院长开药了。不然一个七十多岁老人家怎么可能撑过五轮化疗。” 　　程白术没认出来，但是贾文峰认出来了，给程白术说道：“这是信息科的黄山。”随后，贾文峰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要下班了被堵在这里，听了好一会儿，也都是他们说。” 　　他们医闹，说的内容肯定都是他们弱势，他们悲惨，事实有没有被扭曲他们这些旁观者都不知道。 　　黄山神色有些厌恶，他是办公室的，消息比一线临床的相对灵通点。他说：“这一伙人就是职业医闹，已经闹半个多小时了。一开始医务科的科长有下来沟通，他们一开口便是要赔偿三百五十万和燕国医的公开道歉。” 　　三百五十万……这个数字令人侧目的大。而且前面所说，是个七十多岁的身患绝症的老人。这老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因为疾病，还是因为杜长兴的医疗事故，尚且没有个定数。这一伙人联合家属便开始狮子大开口，重点还有公开道歉？他们是如何敢说的，只要燕国医敢公开道歉，明天燕国医就要被医疗界的唾沫钉子淹死，更别说他们还不一定是过错方！贾文峰和程白术都相信杜长兴的医术，也相信杜长兴的医德，同意相信第一届全国名老中医的招牌。 　　黄山继续说道：“科长拒绝了他们离谱的要求，说希望通过尸检来判断死因和明确责任。但是家属拒绝了，说死者为大，希望死者能够完整下葬。说是这么说，但我听说这家的人应该开始联系火葬场，打算尽快火化。” 　　所有人：…… 　　完整下葬＝尽快火化，这一家子也挺厉害的。听到这个中缘由的人，已经开始下定义了，家属的狮子大开口和职业医闹联合，典型的仗弱欺人。贾文峰一看周围有几杆长枪短炮，眉头皱得死紧，足可以夹死蚊子。他说道：“再来几个胡说八道的媒体，这事儿得要尽快解决。” 　　“如何不想？”黄山说道，“现在病人咬死了三百五十万和公开道歉，少一点都不肯退。医院已经报警了，派出所那边也来人了，正在和医院交涉。” 　　只是有的流程是需要时间的，现在他们闹了一个小时，医生下班被影响，病人和部分工作人员的事务同样受影响。 　　秦助理难以置信地问道：“经常发生这种事吗？”商场上恃强凌弱的不少，仗弱欺人的……对不起，他还没见过。 　　贾文峰瞥了他一眼，知道是个相对理智有脑子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他叹气说道：“挺经常的，小闹不断，大闹偶尔。因为这次事情牵涉到杜院长，今日杜院长正好来开会，也在院里。可领导都不敢让他出面，毕竟杜院长是七八十的老人家，也不敢让他出面，怕有个什么意外。” 　　秦助理反问道：“他们还能动刀不成？” 　　黄山示意秦助理好好看看，在披麻戴孝，哭得震天响却没有一点泪水的人群靠后方，那几个彪形大汉，可不是来扔扔纸钱的。 　　秦助理若有所思，打算回去就和秦总汇报一下，总要改善医生的医疗环境。如此恶劣，万一以后伤到程医生了怎么办？又或者波及到大少爷怎么办？毕竟燕国医就这么一个入口。 　　他们被堵在门口，没办法出去，也都只能被动地等着。没一会儿，大概是这群职业医闹的见僵持住，打算再逼一逼医院。他们闹过的医院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遍布京津冀。现在的医院可怂了，闹一闹、逼一逼便会退步，哪怕没有按照他们要求的给，但是十几万都是有的。钱一到手，他们和家属五五分，甚至是□□、七三，这可比打工来钱快。 　　为首的男子依旧嚎得大声，“我的爹啊，你死的太冤了，都是这群庸医杀人害命，还没有丝毫悔过。” 　　“爹啊，你在天之灵看看我们吧，明明你来看病之前还好好的。来这开药后，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庸医还是全国名老中医，这种鼠辈哪里配。爹啊，你帮帮我们，不要让这个庸医害了更多的人。” 　　程白术同样面色不好看，这人怎么可以如此污蔑杜院长？他冷哼一声，医院还没有作出决定，他不好越俎代庖以免坏了医院的计划规章。但杜院长为人温和大气，善于鼓励培养小辈。燕京中医界有大半主任副主任都是杜院长一手带出来的，既位高权重又医德双馨。这个人继续口无遮拦地编排杜院长，他也听不下去，就想让他闭嘴。 　　找了找，程白术从一旁的盆栽里检出两颗鹅卵石。贾文峰见状，立刻和黄山一起劝阻程白术，说道：“白术，不要冲动，免得沾了一身屎。” 　　程白术点头，只说自己有分寸。两人还来不及拦，就见程白术连续两个弹指就将鹅卵石给发射出去。贾文峰和黄山瞪大眼睛，握草，是真的弹射起步啊！ 第085章 打架 　　其余人下意识地看向嚎得大声的人群, 就见为首那个男子蔡大文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和大腿。他目露凶光，下意识喊道：“是谁砸我？” 　　再一环顾周围, 发现围观人群都站得老远，要砸到他身上, 扔掷的动作非常大, 他不可能看不见。半天, 他也找不到是谁扔的，只以为是路边车辆崩过来的小石子。他一时没想起马路在他身后，崩过来的石子应该打在他背后。 　　贾文峰和黄山惊呼道：“没想到白术你还有这一手！”他们站着距离那一伙人足有五十来米，肉眼可见，对方不过是一个小人。这个距离竟然一个弹指就能打到对方，贾文峰第一反应是这指力这么厉害, 程白术天生就是干针灸的料。而黄山想法比较简单, 心想这程医生露一手，堪比武侠小说啊。 　　秦助理和叶明成同样侧目，心里咋舌，程医生有一手啊！ 　　那男子以为是意外, 便又开始哭嚎, 一点都不顾及旁边的媒体和围观群众。甚至对他来说，人越多越好，他越是能威胁医院, 迫使医院早点妥协。综合服务办那边也挤满了人, 都是来投诉的，说是唯一的入口被堵住, 他们没法回家出去。也有部分人在询问闹事男子所言是否为实，他们需要考虑下次还来不来燕国医。 　　综合服务办被围得焦头烂额, 随即接到电话，是来自楼上行政办公室的。电话那头，指示综合服务办可以将病人和家属从小侧门引导离开，小侧门是用来中药进货的，平时不提供进出。综合服务办的护士长连连同意，随后挂下电话后，便大声说道：“请诸位要离开的随我来，关于本次事情全部经过，后续我们燕国医会在公众号上发文公告，想要了解的届时可以查看。” 　　聚集的病人开始移动，是个非常大的阵仗。蔡大文虽然一边无意义地嚎，却是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捕捉到这个动静，便连忙示意一个小弟去查看情况。小弟跑开一会儿，又跑回来，没有上前去和蔡大文汇报，只偷偷发了个微信。蔡大文一看消息，眉头一竖，就大声说道：“庸医要跑路啦，兄弟们留下一半，另外一半随我来！” 　　说罢，他直接起身，带着五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往小侧门而去。一到小侧门，就看见三四个穿着蓝色制服，头戴护士帽的小女生站在门两侧，引导着人流不住往外走。蔡大文面色更冷，大声道：“你们燕国医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就这么让人走了，说不过去！” 　　然后，他便带着小弟冲了过去。护士们心中一慌，下一秒，门内门外涌出来三个穿着便衣的男子，护士们仔细一看，稍稍放下心来，是院里的保安。听说保安队长是练家子，还参加过什么什么武术比赛，拿了季军，是院里重金聘请过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却是让她们放心不少。她们都是弱女子，哪里能扛得住职业医闹的打砸。 　　程白术早在看见蔡大文带人离开时便觉得不对劲，便也立刻跟着人//流移动。其他四人不知内情，却也跟着动。直到他们看见职业医闹和保安僵持起来，他们便也跟着继续观察。秦助理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报警了吗？为什么警察还没介入？”不说完全控制住这伙医闹团队，但是至少派个警察看着，有点威慑力啊。 　　黄山小小声回道：“现在盯着的人太多了，警察反而不好插手。” 　　秦助理反问：“至少先将人带回派出所，控制局面，避免事态进一步激化。” 　　贾文峰自嘲道：“要是警察能这么干，非必要的医闹至少少一半。” 　　秦助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复，一瞬间，他想了很多阴暗的可能，例如医闹团伙买通警局，又例如医闹团伙手眼通天，又更高势力的保护伞。 　　而那厢，僵持住的保安和医闹团伙。 　　蔡大文见拦住他们的人同样身形健硕挺拔，有眼力见的都可以看出是练过的，他内心暗啐一口，等拿到钱他要拿八成，这次是个硬茬蔡大文说道：“兄弟，没必要拦着我们，我们又不干什么事，只是讨个公道而已。” 　　保安队长却说：“讨公道去前面，这边都是无辜的，没必要殃及他们。” 　　蔡大文一听这话，就知道没办法和谐共处，就收回了准备掏烟的手，冷笑道：“医院一天不给我们补偿，不给我们道歉，就别想我们罢休。” 　　说完，他直接就开始推搡保安三人，打算仗着自己六个人，对方三个，以多欺少碾压过去。却不想，他才动手就被三人中间的男子一把按住，还是用的专业擒拿手。猝不及防之下，蔡大文被压在地上，面朝下，气血翻涌，没一会儿脸就红了。蔡大文大吼一声，“原来是医院的走狗！” 　　他事先调查过，医院保安不是纸糊的老人家，而是有点手上功夫的。他也不慌，能闹那么多医院，他也不是虚的。蔡大文一个后脚踢，迫使保安队长放手，随后便欺身而上，左勾拳右勾拳，拳拳生风，保安队长一时之间也只能避让。蔡大文其他五个小弟见状也不怂，直接挥着拳就往上，另外两个保安连忙上前拦住。医院里真正有功夫的就那么七个，这边来了三个，剩下四个还在大门那边盯梢。 　　一时之间，九人打得难舍难分，正在有序离开的病人和家属被吓了一跳，勉强镇定下来，连忙跑路，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怕是不敢再来了。小弟看着人群逐渐稀少，内心一急，给其中一个给另外几个使了眼色，自己一人绕开保安，就往护士扑去。护士吓得花容失色，护士长也强自镇定，面带恐惧地站前一步拦在其他小护士身前。她年龄大了，没关系，其他可还都是小女生。其他两个保安见势不对，想要回防，却被缠得分不开身。 　　保安队长大喊：“你们不过求财，没必要伤人！” 　　蔡大文狞笑，“你们不肯破财消灾，我们也没办法了。” 　　眼见小弟就要扑到护士长跟前，暴揍一拳，却忽然伸来一手，牢牢钳住小弟的拳头。小弟攻势被阻，偏头看去，是个瘦弱的年轻人，他喊道：“你小子，可不要多管闲事！” 　　护士长和护士被救，一同看去，不由得惊呼，“程医生！” 　　小弟脸上的笑容更加不怀好意，“原来还是个医生啊。”他直接放弃护士，转头就挥拳霍霍向程白术。 　　小弟动作很快，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止，身形宽大的小弟和正常体型偏瘦的程白术形成鲜明对比。 　　贾文峰和黄山喊道：“白术，小心！” 　　而秦助理和叶明成同样喊道：“程医生，小心！” 　　程白术一点都不慌，所有人都以为程白术会被暴揍一顿时，程白术轻松一个矮身便躲过了小弟的攻击，顺便一个肘击打向小弟腹部的鸠尾穴。其他人看不清程白术的反击，秦助理和叶明成撸起袖子就打算上来帮忙，他们是不会打架，但是人多啊！秦助理还想着，要是让秦总得知程医生打架，他没帮忙，估计会被穿小鞋穿到死。 　　他们才上前一步，那小弟就直接捂住肚子倒下，甚至吐了两口血，血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明的块状物。小弟一倒，所有人都惊到了，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其余几个小弟见状，怒吼着就往程白术这里冲来，嘴里还喊着要报仇，医生杀人等字眼。 　　可在场的病人和家属一点都不觉得可怕，这分明就是怒目金刚，惩恶扬善的好人！ 　　保安队长趁着这一瞬将蔡大文制服，抽出自己皮带将蔡大文捆在角落里。而两保安却只能各自拦住一人，还有两个小弟冲着程白术而来。 　　程白术对想要过来的秦助理和叶明成说道：“你们不要来，保护好护士和病人，其他交给我。” 　　不容其他人质疑，直接迎上两个小弟。秦助理和叶明成还想上前，被贾文峰和黄山拉住，说道：“我们这上去都是添乱，保护好其他需要保护的就行。” 　　秦助理和叶明成还想反驳，就被贾文峰和黄山示意看过去。秦助理和叶明成认真看向前方，巷子比较狭小，只有单行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两小弟虎背熊腰，真就胳膊比程白术腿还粗，两人气势汹汹涌过来，一瞬间就将这巷子给堵满，显得极为拥挤。 　　程白术借力蹬在墙面上，疾走两步，乍一看还以为程白术在墙上飞。他直接无视重力作用，能在墙上躲闪腾挪，找准机会，俯冲向一个小弟，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这小弟只觉得眼前一黑、耳鸣头昏，一瞬间就抽搐着倒在地上。另一个小弟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保持惯性往程白术冲来，却被后发赶来的保安队长拦住，被反拧在地上，脸颊和地面直接摩擦生热。另外两个小弟也都被保安拿下，捆在一旁，他们连忙上前接过队长手里的人，压在角落里。至于被程白术打倒的两人？他们已经不省人事，是被抬过去的。 　　两个保安敬畏地看着程白术，人不可貌相啊，这医生瞧着瘦不拉几的，居然能撂倒两个大汉。 　　保安队长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你好，我是保安队长毛松，这次多谢你出手，不然就不好收场了。” 　　程白术握了握毛松的手，说道：“应该的。” 　　一旁看了全程的秦助理和叶明成有些克制不住地张大嘴巴，原来程医生这么厉害的吗？原来还以为是他们保护他，结果现在看来谁保护谁还不好说。 　　叶明成忍不住问贾文峰，道：“你们医生……都要修习武术的吗？” 　　贾文峰苦笑，“最多练练长跑短跑。”学会跑路就很不错了。 　　那就是程医生是特例，可是…… 　　“程医生好帅啊！” 　　是谁，是谁说出了我的心声？ 　　叶明成转头一看，护士们和几个年轻的病人或者家属正激动地看着程白术。还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说道：“大侠啊！” 　　叶明成纳闷问道：“你们都不怕的吗？” 　　“怕啊。”一个小姑娘说道，“但这不是程医生保护我们了吗？对了，程医生的全名是什么？我以后可以挂他的号找他看病。” 　　叶明成看着这小姑娘眼里放光的模样，内心吐槽道，你这是看病吗，怕不是个颜控吧？ 第086章 后续 　　蔡大文被皮带绑着, 还是用的军用捆绑方式，容不得蔡大文丝毫挣扎，越是挣扎捆得越紧。几次之后, 蔡大文便不再动弹。看着身边被绑的结结实实还有两个已经没意识的小弟，他冷笑道：“我们都是正经良民, 可是要告你们无故殴打。”这次不把医院告到大出血, 他是不会罢休的。 　　良民？ 　　这两字一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蔡大文和这群小弟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像良民了？ 　　秦助理裂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您不用担心，回去我就去向秦总申请法律援助，让公司的法律团队为您保驾护航。”秦助理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申请会下不来, 只要涉及到程医生, 秦总的决断速度总是格外的快。尤其还是这么严重的事情，要是夫人和大少爷走慢一点可就被堵在医院里，起冲突也容易被波及到，这是秦总不能容忍的事情。 　　在场也就程白术知道秦家家底, 其他人不知道, 也不太相信秦助理所说，都难免有些担心，特别是担心程白术。 　　蔡大文喊道：“你们把我兄弟打伤了, 不赔到倾家荡产, 我们没完！”他要让这些人给他们跪下舔鞋面！ 　　说话间，毛松已经联系好正在燕国医的派出所民警。他们也来得快, 也巧，正是认识程白术的人。对方正是两年前帮忙给秦吴和程白术牵线的民警, 旁边还跟着张小贞。张小贞见到程白术，立刻打招呼，两年前跟着程医生学的那手小儿推拿，现在可是保证自家娃儿身强体壮，感冒发烧吃抗生素的次数都少了。在小学和幼儿园里，她可都是明星妈妈，不少家长追在她身后，求着她传授办法。 　　程白术仔细一想，想起来是嘟嘟回到父母身边前，帮着照顾的女辅警。再一看胸牌，张小贞现在不是辅警，转正了，是正式岗。程白术也应了一声，张小贞确定程白术还记得自己，一些小激动。原想继续请假，却又因为不是时候放弃了。 　　转而开始说正题，民警将这群人带回派出所，名义当然不是医闹，是滋事斗殴，毛松和程白术等人也被带去做笔录。有了合理的理由，医院门口那群医闹也就跟着被带走。 　　一时间，医院门口开始冷清下来。院领导不知道程白术参与其中，还心想这毛松的工资给得值，有事他是真上。转眼派出所让张小贞来医院要小侧门的监控视频，得知自己的宝贝摇钱树也夹杂在里面，一瞬间几个院领导有些小小的血压飙升。看完事情，他们一边庆幸未来之星没有受伤，一边赶紧去联系律师，看看能不能定性为正当防守。 　　最近这些年，医院和医闹的纠纷就没少过，医院能占上风的更是寥寥无几，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他们能理解公检法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患者是弱势群体，会相应地倾斜。医院家大业大，但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要看医院流水这么高，真正的利润少之又少，哪来那么多羊毛给喜欢钻空子的薅？羊都快要秃了啊！ 　　院领导内心有数，这一波估计又要赔个十几几十万了。只是现在赔钱已经不是在重点了，未来之星不能有任何污点啊！ 　　给完监控视频之后，医院长期合作的律师也到了。因为事关程白术，院领导连夜加班，反复和律师确定，这次判正当防卫的可能性有多少。是的，必须将事情定性位正当防卫，哪怕是防卫过度，他们也能接受，但绝对不能是滋事斗殴，又或者是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 　　律师面色凝重地看完视频，来回在那两个小弟倒下的时间点上反复回拉，看了好半天，才说道：“现在要看那两个人病情怎么样！” 　　是轻是重？轻的话比较好操作为正当防卫，视频里的声音也非常清晰，对话能听得明白。可要是重了，就不太好说，别想去开什么谅解书。律师有和蔡大文打过交代，这个人看着莽夫，实际脑子灵活得很，和一群惯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小媒体关系良好。小媒体要流量，蔡大文要钱，两者狼狈为奸，勉强算是个利益共同体。鬣狗一样的人，嗅到金钱的味道，便会死咬着不松口。 　　听完律师的分析，院领导面面相觑，这事情竟然这么严重？这时，办公室主任随着毛松、程白术等人去派出所做完笔录，也知道那两人被送去医院做检查。一拿到报告，办公室主任立刻致电院领导，“一个有些腹膜血管破裂，修养几天就好。另外一个有些轻微脑震荡，同样卧床休息就可以了。” 　　接到消息，院领导长吁一口气，还行，别听什么腹膜血管破裂或者脑震荡好像很严重的模样，实际去伤情鉴定，没有血尿，没有头皮下血肿，连个轻微伤都不是。 　　律师这时反而好奇道：“你们医生对人体的把握非常厉害啊，这我看视频以为至少是个轻伤，结果连个轻微伤都不是。”这时，律师想起前几年有个女医学生因情伤捅男友十几刀，避开要害，只算轻伤的新闻。他心里琢磨着，这医生还真是可怕，以后还是不能和他们起冲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院领导讪笑，说道：“我们也不知道程医生会功夫啊。”天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也得庆幸还好程白术有两下子，不然护士长护士还有病人和家属可经不起那职业医闹的一下子。 　　律师这时又说：“那你们放心，连轻微伤都不是，程医生最多被鉴定防卫过当，不至于会有更大罪名。就是你们可能需要出点血，那蔡大文就是个见钱眼开的。” 　　院领导叹气道：“已经有心理准备，就当花钱挡灾了。”本来就是要破财的，只不过多一点少一点罢了。 　　在拘留所里，得知俩小弟伤情的蔡大文不敢置信，吼道：“不可能，我看见小黄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才腹膜小血管破裂？”这一刻，蔡大文更加怀疑是不是医院联合作假。要不是边上还有民警，他就要说怀疑民警和医院串供。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蔡大文咬牙，腮帮子崩得紧紧的。最后，他只能恨恨地说道：“行，知道了，你准备准备。”因为民警在一侧旁听，蔡大文和另外一头的人也都知道需要避忌，便没有说得太过露骨。电话那头反问到，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现在拘留所里，医院那边的走狗却没有，明显是要偏向医院。他们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旁听的民警非常警惕，问道：“准备什么？” 　　蔡大文转头嬉皮笑脸说道：“当然是准备道歉啦！” 　　挂断电话后，蔡大文便在民警的看押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前半个晚上，算是风平浪静，秦氏的律师在接到秦总命令后，立刻到派出所对接相关事宜，却不想在派出所接待室里遇到了医院派来的律师。 　　双方一见面，都愣了一下。核对之后，发现是来处理同一件事，都有些惊奇。一方是以为医院会弃车保帅，居然会来保程医生。另一方则是惊奇一个小医生居然和秦氏这个庞然大物搭上线了？！双方在律师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只是一个专攻商业金融，一个专攻医疗医患。哪怕方向不太一样，当双方的目的一致，便短暂的一起合作，这对双方都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民警接待双方律师，给他们讲清楚事情起因经过结果。秦氏律师专攻金融商业，对于这等医疗行业内的判罚并不知前例，便问道：“你们以前都是怎么判的？” 　　医院律师苦笑道：“都是判罚赔钱。” 　　秦氏律师震惊，“不是按照法律条文说事，而是按谁弱谁有理？”真要这样，被秦氏兼并吞掉的公司都得诈尸起来喊冤啊。 　　秦氏律师一思索，当下找了个空房间打电话给秦总去了。沟通之后，确定秦总全力支持，还有姻亲吴氏在一旁可以出手，他便再次回到接待室。他伸手对医院律师说道：“是否有意改变一下局面？” 　　医院律师心中一动，说道：“自然是有！你有几成把握？” 　　秦氏律师指了指上头，医院律师一挥手，直接说道：“我把我同事给叫过来！”这一旦成功，他们以后可就好过多了啊！他们也不求完全偏向医院，只要公正，一旦职业医闹讹钱的，直接行政拘留，或者罚款赔钱给医院。要是医院医疗事故或者医院过错方，一样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程白术不知道背后还有多方势力在活动，做完笔录之后，就和毛松道别。毛松拍了拍程白术的肩膀，说道：“哈哈哈，以后有空，程医生可得好好指教啊！” 　　“切磋切磋，点到为止。”程白术身形一闪，便躲开了毛松的熊掌。 　　在程白术以为事情即将告一段落时，当天晚上，热搜头条就爆了，登顶的是“医生打人，致人重伤”。如今医患算是比较敏感的点，一有相关热搜，便引来点击无数，还是这么耸动的“致人重伤”！ 　　不少夜猫子一点开热搜，就跳出来一段小视频，视频里，一个年轻男性三两下就放倒两个彪形大汉。小视频最后，还给嘴角留着鲜血和到底昏迷不醒的两男性特写。只要有点分辨能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貌似伤情重大，一下子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然而，事态发展并没有如幕后人所想，一系列的弹幕都是—— 　　麻麻，这人会飞！ 第087章 舆论 　　这届的网友非常叛逆！ 　　幕后之人以为套路应该是, 他放视频，全网跟着一起攻击程白术。随后有马甲水军带节奏人肉，最后逼的燕国医不得不辞退程白术。再由他们给程白术最后一击, 直接把众叛亲离的程白术送上法庭，告他一个人身伤害。他们这么折腾程白术, 只是因为他正好送上门了。 　　蔡大文最近正陷入职业瓶颈, 目前摊子铺得很开, 却缺乏“权威性”。要是能杀鸡儆猴一下，他才医疗界的名声鹊起，以后就不用这么赚辛苦钱了。而程白术是非常好的人选，是医生，还出手打伤了他们的人。以往医院的医生和员工都非常怂，宁愿挨打都不还手。这燕国医一下子就出来两个还手的, 令他惊喜不已。当然, 程白术因着医生的身份，是第一人选。要是程白术实在讹不上，在将备选项毛松拎出来。 　　结果，第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程白术看着下手重, 小弟的伤情报告却是连个轻微伤都出不来。第二个出乎他们医疗的就是，这一届网友的反应和他们设想的不太一样？ 　　充当蔡大文团队军师角色的蔡大英神色阴晴不定，这些弹幕留言的关注点全都在程白术会飞会武术上, 一个一个都喊着华国功夫。呸, 这些没长眼睛的，看不清楚重点在哪里吗？ 　　蔡大英一挥手, 直接让下面小弟和媒体联系，直接上水军。他们都已经花钱买热搜了, 也不差水军这两个钱了。只一瞬间，评论就开始变了。 　　【重点是武术吗？难道不是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吗？】 　　【会武术就可以恃技凌人吗？这种没有道德标准的，我只会害怕】 　　【就是，一群脑残，还在玩梗。】 　　【要是在路上遇见，不得躲远点，生怕被看不顺眼来上一下】 　　…… 　　【确实，这样的人也无异于当街持枪。】 　　【身强体壮俩男子都经不住他一下，我们普通人确实比较危险。】 　　【这样的人还是医生？是庸医吗？会不会经常胁迫病人啊！】 　　【哪里的医生，我以后绕着走。】 　　…… 　　渐渐的，在水军引导下，出现了蔡大英想看到的舆论风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程白术可怕的搏击实力上，并且越来越抵制厌恶程白术。蔡大英非常满意地去休息了，离开前，还交代小弟轮流盯着网上情况，一有不对就叫他。 　　因为是深夜，和蔡大英抢热搜头条的事情不多，而程白术、秦氏等更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从舆论下手。待到翌日醒来，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该传播的也已经传播了。词条位置已经掉到十来位，但后面还是跟着一个爆字。待到秦氏公关就位，已经有几亿的阅读量，下面的评论也已经达到上千万。秦氏公关如临大敌，点开评论区，却意外的愣住了。 　　咦？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卧槽，我是颜性恋，就这高糊画质，都能看出来医生小哥哥盘正条顺】 　　【五分钟时间，我要知道这个医生小哥哥姓甚名谁，恋否婚否】 　　【完蛋，以后再也解释不清楚了，华国真的不是遍地都会武术啊！】 　　【排楼上，我估摸要被开除华国籍了，狗头.jpg】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医生小哥哥英武帅气，被打倒两人面目狰狞。我不站队，选择让子弹飞一会儿。】 　　【好熟悉的桥段啊，这不就是点家文里最常见的猪脚打脸炮灰情节吗？】 　　…… 　　秦氏公关负责人亲自前往总裁办公室，询问公关方案和预计结果。 　　秦文龙对此的回复是：“不得损害程医生的名誉和清白，后续你们和法务团队对接具体情况。” 　　秦氏公关负责人一沉思，知道秦文龙的意思，便又退下。看来秦总对大少爷的主治医生兼干爹还是比较认真的，不是随便认一认的。如今舆论风向还行，他们只要维持住就好了，不需要翻盘。还可以趁着对方动作，将他们揪出来，直接釜底抽薪。 　　蔡大英没睡几个小时，就被小弟惶恐地叫醒。蔡大英睡得正香，却被打断，有些不爽，问道：“什么情况？”他睡前一切可控，这才几个小时？一个小医生还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还能比他雇佣的百万水军还牛逼？ 　　小弟说道：“七点半开始，风向就开始改变。最开始我们还给水军续费，他们继续努力了，可是没用！”水军还努力了一下，一开始还能控评。可八九点开始，睡懒觉的人醒了，这评论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蔡大英打开已经跌到十五的词条，点进去热评第一是【华国是人均武术家，只有我被平均吗？】。楼里的评论一系列的俺也是，蔡大英看清楚评论和点赞，险些眼前一黑，一点三亿点赞量，这比他请的百万水军还多两位数！ 　　再往下，第二条评论是【医生小哥哥好帅！求嫁！】，一看时间，早上七点半发表的评论。这么一条无意义的评论却有一亿的赞，三百多万的跟评。 　　长相一般般还有点丑的蔡大英捏着手机的手暴起青筋，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小白脸，吃尽了他享受不到的福利。现在程白术是真的踩在他的雷区上了！蔡大英直接联系媒体，既然水军不管用，就要用上和媒体的关系了。几个有点影响力的博主带带风头，比这些水军好用多了，就是这人情欠下了，以后需要回报的就更多。但目前，还是先把这个阵头拿下，再做图谋。 　　不到两小时，就有好几个一百多万粉丝的博主转发评论。 　　【三观跟着五官走，这样不好不好。】 　　【长见识了，长得帅还能免责的啊！】 　　最妙的是，其中还有一个博主本身就是医疗类博主，他直接拍板定下基调：【小心被下黑手】 　　这时，难免有些仇帅宅男出来活跃了。 　　【博主牛啊，这么猛的风头也敢顶着干！】 　　【可不是，这医生两下子就将两男的放倒，估计也很会下黑手。】 　　【都说微博是脑残女聚集地，这次算是见识到了。】 　　【说什么让子弹飞，人家结结实实的受伤就和眼瞎了一样看不到！】 　　…… 　　蔡大英纳闷地问小弟，“这个钢铁超人是你们联系的？” 　　小弟也很纳闷，说道：“没有啊，其他几个是我们联系的。”医疗类博主一直都看不上他们这些医闹的，根本不可能和他们合作。 　　蔡大英琢磨片刻，只能说道：“行吧，这大概是我们的自来水。”就许那程白术有自来水，还不能让他们也有点自己的自来水？ 　　有几个百万粉丝的博主介入，风向稍微好那么一点，却并没有蔡大英想的那般压倒性的生理。蔡大英暗暗咬牙，这些小白脸除了长得好看，还能有其他什么优点？ 　　争来争去，最后定下的结论就是继续观望，按照视频里的情况，肯定会有警方介入。他们争得再厉害都没用，等警察公告就好。说罢，还有不少人去报警，或是直接110致电，或是直接联系网警，或是非常热心肠地圈公安微博号。 　　蔡大英这边动起来，秦氏公关那边也终于开始抽丝剥茧、顺藤摸瓜。公关部这边和全国大大小小的水军团队都有些香火情，每每秦氏有什么动静，就是他们奋战一线，敲打水军团队的时候。找到水军团队了，负责人这边直接找个小弟去和那边团队对接一下。 　　水军头头接到秦氏电话，还有些懵，他最近没有接秦氏的单啊，怎么他们找上门了。一得知是和程白术有关，程白术的公关就是秦氏的公关，他差点厥过去。为了保持清醒，他一边掐着自己人中，一边回复道：“没问题没问题，是我有眼无珠，冲了秦氏的人。我这立刻就改，立刻就改。” 　　一挂断电话，水军头头立刻就通知手下—— 　　收手！快收手！！对方是秦氏！！！ 　　喊得撕心裂肺的水军头头转眼就和蔡大英取消合作，定金？定金是不可能退的，他们又不是没干活！他们还没找蔡大英要精神损失费呢，对方可是秦氏啊！要是一个不小心，他就因为诽谤罪进去了！他们反手就将蔡大英给卖了，希望秦氏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些小鱼鱼。 　　一瞬间被拉黑的蔡大英莫名其妙，啥？还有收钱不干活的？艹，必须曝光，竟然敢坑他的血汗钱。 　　水军头头一点都不在意蔡大英了，废话，和秦氏作对，蔡大英还不知道能苟多久。为了和秦氏表明自己洗心革面的态度，水军头头说反水就反水，转身就开始做程白术的粉头。一开口就是【这是监控视频啊，来个有前因和结果的，来个音画同步的！】 　　这一点倒是点醒很多人，这明显是个监控视频，有监控视频就会有起因经过结果，怎么现在就虎头蛇尾一个小片段？ 　　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没一会儿，就将这个评论顶到前列，瞧着这点赞评数量的增长速度，大概再过一个下午就能华丽变身成为热评了。 　　因为这件事，网上纷纷扰扰，原定在早上十点爆出程白术的身份，来做人肉攻击的计划也因为叛逆的网友不得不作废流产。 　　看着这一切，蔡大英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事情的发展方向并不在他的掌握范围之内！ 　　撇掉了水军，剩下的博主都是一些小博主和屁股歪的，秦氏公关一点都不慌。公关负责人和法务负责人对接，他需要足够多的信息，才能制定接下来的方向和计划！ 第088章 奖励 　　直到事情即将落幕, 没有微博APP的程白术才被告知了这个事情，从吴辛卯那里得知。知道后，程白术才发现原来早上他和贾文峰鸡同鸭讲的不是同一件事？ 　　上午贾文峰突然私信他, 问他感觉如何？ 　　程白术回他一句状态良好，贾文峰感慨一下心理素质真强大。程白术那时还奇怪, 心理素质强大？昨天打的架, 今天才来过问他的心理素质？ 　　不知其因的程白术又回道：【还可以, 后续只要等就行了。】可不是，只要等派出所那边的结果和通告就好，张小贞私底下找他加了微信好友，有和他说过，这一次应该能要蔡大文等人罚款道歉，多的估计就没有了。 　　贾文峰说道：【是的, 目前来看是定性了。】可贾文峰的想法是, 微博评论慢慢开始定性，和一个多小时之前的跌宕起伏和多重反转完全不一样。只要网友没有被水军和幕后之人裹挟着当枪，执法部门不会因民意而更改判罚，那他们燕国医就是占理的一方。 　　昨天加今天将近一天的时间, 足够贾文峰打听到更多的东西, 像是医闹起因死的那个老爷子，确实是淋巴癌伴随骨转移去世，死因全身多脏器衰竭, 死亡报告还是肿瘤医院出的。肿瘤医院那边也没有任何医生提及老爷子的死亡与杜院长的中药有关, 甚至还忍不住打听一下杜院长的名讳。一般病人能坚持五轮不出化疗反应的那都是二三十岁壮年男子，一个七十多岁身体虚弱的老爷子化疗五次人还在, 在肿瘤科看来已经是奇迹了。 　　这一次突然恶化，也是老爷子的小儿子从灯塔国回来, 给老爷子吃了所谓的灯塔国最新治癌药，直接将老爷子送进ICU，抢救了三天没抢回来。事后医生推断大概是治癌药有什么特殊物质，刺激到老爷子体内的肿瘤细胞，导致肿瘤细胞“吃掉”了老爷子。 　　有这个原因在，他们一家怎么闹都不可能占理。贾文峰好友遍布全燕京，得知这消息，都忍不住咋舌，这小儿子是来看患病老父亲的，还是生怕老父亲活太久的？ 　　起因在此，那家人本就不占理，再加上这一次还搞出来惊动全国的小巷斗殴事件，基本是板上钉钉。早上的舆论定调之后，贾文峰才真正放下心来，如果程白术因为网络舆论被迫定罪…… 　　贾文峰摇摇头，将这个假设抛之脑后，现在没有这个如果！ 　　这一个早上，贾文峰焦虑得做不了什么事諵砜情，现在安下心来，也就闲着找当事人程白术聊聊天。意外发现程白术称作做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个皇帝，他是太监，贾文峰内心叹了一口气，随后就结束聊天。 　　全程聊天中，程白术没有发现贾文峰的潜台词，直到吴辛卯再次和他汇报他又上热搜的事情。这一次吴辛卯等到结尾了再来找程白术，同样和贾文峰一样，前面紧张得不敢错眼，更不敢联系程白术这个当事人，担心给他过大的心理压力。 　　程白术：…… 　　作为一个比较古派的人，他依旧不是很理解现在的人为什么都钉死在网络上，仿佛没了网络，命就少一半。 　　短短一天时间，在程白术不知道的地方，秦氏和蔡大文蔡大英兄弟俩已经来回过招。秦氏逐渐在医院律师辅助下，在新的领域找到技巧，并且能够将兄弟俩逼的狼狈不堪。为了配合秦总的指示——必须在这周末将事情解决，不能妨碍程医生周一上班，秦氏公关在周天收网。他们还找到蔡氏兄弟俩的账本和微信私聊截图，这为他们推动医疗黑名单作出重大贡献。 　　于是，在周天下午五点，赶在派出所下班之前，事情就定下结论——蔡大文等十人因涉及寻衅滋事和打架斗殴等，情节恶劣，造成社会影响巨大，被拘留。而蔡大英等三人则是因为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并且情节严重，同样被拘留。大概都在一周之后被送上法庭，前者五年到十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后者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秦氏公关一看热度还没消散，直接趁着这个时机，派出所直接发了蓝底白字的详情公告。秦氏公关拿着新鲜出来的公告，转头挂在“医生打人，致人重伤”的词条里，并且花了点钱，直接置顶。只要点进这个词条，保证就能看到这个公告。 　　公关负责人私底下和程白术保证，有法务部的人在，这些人都能得到最高规格的待遇！ 　　程白术：……好的，谢谢。 　　公告出来之后，网友纷纷留言： 　　【让子弹飞一会儿，是正确的！】 　　【安心了，国家下场了，那现在谁能告诉我，这个程某某是谁！！】 　　【程某某是我老公，谢谢，今年居然才25岁，真是年轻】 　　【呸，你们一群骑墙党，知道也不给你们说！】 　　【集美，我是你异父异母的姐妹！快告诉姐姐，程某某到底是谁！】 　　燕京中医药大学的学生翻了个白眼，啥也不说，直接退网。这个ID他还记得，昨天可不是这副嘴脸，呸，骑墙党不得好死！好了，现在事情没得反转，他们也该去睡觉了。为了程霸霸，他们可是连续奋战几十个小时。唉，就当给程霸霸的临床跟诊费用吧！ 　　周一上班时，程白术觉得医院怎么翻新了一遍，陌生中带着熟悉？ 　　兰松竹面色恍惚地来找程白术，对程白术说道：“这一次的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你不用担心。医院大门新增设的安检设备是秦氏捐赠的，说是为了保护医院内工作人员和就诊人员的安全。” 　　她自然是知道秦氏的大皇子在程白术手上治疗，大皇子也认了程白术做干爹，要按照辈分，程白术勉强算是有名无权的异姓王？程白术和秦氏关系良好，兰松竹乐见其成，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事情，程白术能将秦氏请出来，这就不由得院内不少人重新审视程白术和秦氏的关系。兰松竹作为科室主任，程白术的直系领导，倒也不至于眼皮子浅到反过来巴结。交代完事情，兰松竹让程白术去楼上行政办公室一趟，病人她会安排稍微等一下的。 　　程白术去了行政一趟，发现他见的人是杜长兴。两三天时间，程白术觉得杜长兴衰老了不少。程白术蹙眉，让杜长兴好好保重身体。 　　杜长兴长叹一声，“济世救人是我从行医六十余载的理念和主治，却不想治病治苦不能治心。这一次，是我险些连累到你了。” 　　程白术听不得杜长兴这般颓丧的态度，说道：“杜院长，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耄耋之年，本该含饴弄孙，如今依旧挂号坐诊，本身就是病人的福音。您可不能因为一个病人家属的糊涂，就否认自己。” 　　杜长兴说道：“你这是多想了，我不至于因为一家脑子不清醒的怀疑自己。” 　　程白术迟疑道：“那您这是？” 　　杜长兴说道：“我以燕京国医馆的名义，感谢你这一次挺身而出，要不是你，怕是会波及到不少护士和病人。” 　　说罢，杜长兴从抽屉里掏出一份医院优秀员工的荣誉证书，以及五千元，交给程白术，对他说：“这是你的奖励，可不能拒绝。” 　　同样不能拒绝的，还有派出所送来的见义勇为好市民和五千奖金。 　　程白术拿着证书和锦旗，站在杜长兴和派出所民警之间，让尤金磊拍了照片。离开前，尤金磊给程白术说道：“我们可还都不知道你会武术，等下次专门给你做个医生采访！” 　　杜长兴还对程白术说道：“我是周六早上知道网上信息的，我原本还担心你上班会受影响，特地给你在针灸学院录入讲师身份，一周两节课。却不想你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你这有空还是可以去学校里见见学弟学妹的。” 　　杜长兴对着程白术眨眨眼，程白术恍惚之余又感动，只好应下。若非秦氏介入，怕是要折腾更长时间，那杜长兴的安排就派上用场了。一旦被人肉搜索，他可以保留医院职位，却去学校里授课教书以躲避争端。可如今事态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杜长兴给程白术准备的后手却没有浪费。 　　但是程白术还是收下杜长兴的好意，现在卷的越来越厉害，学历也跟着通货膨胀，没有硕士、博士是别想留校做讲师。向来最排斥走后门的杜长兴为了他走了一次后门，他总不能不识好歹地拒绝。而且，在周末行政不上班的时间里搞下来流程，怕是杜长兴也是下了功夫。 　　程白术对杜长兴说道：“杜院长，我所做皆出自我本心，您无需如此的。”八十几的老人家本就精力不足，还这么折腾，容易出问题的。 　　杜长兴笑道：“好了，我所做也出自我本心，无人逼迫。接下来，我会停诊休息一段时间，你不必担心。”顺便配合着推动某些事宜。 　　话题结束后，杜长兴就赶着程白术离开，还让他去和学校教务处主任对接一下课程事宜。而公众号发出宣传文，程白术说不定还会再次被网友挖出来，这一次是正面的。要是不堪其扰，程白术同样可以选择去学校暂避风头。 　　程白术抱着锦旗和证书，白大褂口袋里装着两个厚厚的红包，好气又好笑。杜院长为人包容温和，已经将程白术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场面分析得清清楚楚，还给他分析了他所做选择带来的改变和局面。 　　下了楼，程白术收好锦旗和证书，心想，杜院长这一遭也是无妄之灾。再次陷入童子军包围的程白术丝毫不知，他心中可怜柔弱的杜院长转身和秦氏搞出了对整个医疗界来说，都极为震撼的改革。 第089章 效果 　　回到诊室, 程白术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震惊激动和好奇。程白术有些纳闷道：“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于漫云依旧上下打量着程白术，仿佛第一次见到程白术一般, 她说道：“华国人会武功的事情藏不住了！” 　　都闹到微博热搜第一去了，于漫云有看到也算是正常。每周将近三次的见面让她对程白术的身形和面容过分熟悉, 隔着监视器那下头的清晰度她依旧第一时间认出了程白术。然后就直接报给团队, 拉着团队里除了克林顿以外的所有人奋战一线, 期间多少次被气的差点摔手机、摔键盘。 　　程白术无奈道：“这与你我之间的相处有什么影响吗？” 　　“是没什么影响。”于漫云纠结了许久，问道：“你能看得出来我有慧根吗？” 　　“慧根？” 　　“习武的慧根！”作为从小看着金某某、古某某武侠小说电视剧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没点武侠梦？长大后知道那是假的，可现在遇到一个真的了！做个策马江湖、潇洒意气的侠女，多帅气啊！ 　　程白术解释道：“我那不是武术，只是稍微跑得快一些, 对人体解剖比较熟悉。我觉得只要是医生, 了解人体的都能做到。” 　　于漫云有些失望，“真的没有？克林顿、艾娃和小田他们都让我问你。” 　　程白术一口咬死了说道：“没有，经过长期的锻炼，你们也可以做到。” 　　见于漫云依旧不信, 程白术便让她稍微跳一下。于漫云不解其意, 却按照程白术的意思跳了一下。程白术说：“我最初也如你一般，现在……”程白术原地一个点足，直接冲天而起, 摸了摸天花板, 又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经过日复一日的锻炼，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全程于漫云张大嘴巴, 天啊，这是长期锻炼能出来的效果吗？其他家属和患儿同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楼净层高将近三米，轻轻一跳就能碰到天花板？那不就是原地跳高将近一米？如果于漫云没有记错，一般成年人原地跳高也就是三四十厘米，还是经过训练的，就这还没有程白术的一半。 　　视觉效果非常冲击，就在他们怔愣时，程白术掏出手机搜了搜，一下就找到不少原地跳高的视频。看着视频里比程白术还有离谱的成绩，好像是哦，只要长期训练都能达到，这么想的于漫云忘记对比视频里人物全身或流畅或夸张的肌肉线条。 　　这一番操作之下，成功让所有人以为这不过是锻炼之下的结果。 　　堵不如疏，这也是程白术昨天想了许久之下的办法，这还是不少杠精网友提供的。头疼的程白术还得庆幸不在羊城，父亲和妹妹不在身边，不然可就不是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的了。这个世界对武侠如此热衷痴迷，却又为何发展不起来？ 　　成功揭过这个话题，程白术和于漫云便再次回归实验话题。于漫云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现在实验还有半个多月就结束了，目前实验组的进展喜人。实验组一共十人，在您这里进行中医疗法的共有九人，其康复速度远超对照组，并且有不少突破团队创建以来的康复速度。” 　　说起最为与己密切的话题，家属们也不管什么武功不武功了，纷纷说道：“可不是，这半年来的康复速度可是比我们过去半年一年的效果都好。” 　　“实验结束了，我们能否自费来找程医生看诊？” 　　“或者程医生和于医生你们继续帮我们宝宝治疗，我们愿意出这个钱！” 　　“我那边也有病友在询问程医生，我是否能给他们推荐您？” 　　这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家属们七嘴八舌说起来，一时之间，诊室中充斥着欢欣喜悦的询问和交流。哪怕程医生和于医生明确说了，这康复速度提升，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如儿童，但对她们而言已经是个非常大的意外和惊喜了。 　　于漫云抱着笔记本电脑，笑看家属们交流。这半年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家属从死气沉沉看不到希望，到如今的活泼蓬勃的模样。他们治的不单单是患儿，还有一个个家庭。 　　程白术举起手，家属们也都知情识趣地停下说话，再次齐齐看着程白。程白术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你们可以联系于医生。我最近工作有变动，若是时间安排不过来，于医生会请俞敏教授给你们治疗。” 　　俞敏教授？ 　　他们都想起几个月前，林子威妈妈大闹程白术诊室时，站出来给隔附子灸保证安全性的女性。后面他们也有回去百度俞敏教授的，俞敏教授还有专门的百科词条，圈外人的他们只能看着那长长一串的头衔犯眼晕。要是程白术不能给他们小孩治病，换成俞敏教授？他们也能接受！ 　　见他们没有反对，程白术便对于漫云讲明事情起因经过结果。于漫云同样一脸震惊，国内的医疗环境这么恶劣了吗？国外有出现这种情况，医生没有被赔偿放假都是医院的失职，竟然还要给医生定罪？于漫云再次蠢蠢欲动，想要将程白术挖到克林顿团队，觑着程白术的神色，又默默将话语吞入腹中。 　　最后，于漫云说一句，“程医生，您这也算是高升了。” 　　不管在哪个国家，临床都是医生最不值一提的工作内容，其他的开讲座、上课、带学生、做科研等，才是值得炫耀夸奖的内容。程白术从临床转学校授课，确实算高升了。 　　程白术这边处理完了，于漫云又抱着笔记本电脑去了隔壁。她进入隔壁时，轻手轻脚，发出的动静并不大，因为郑忠这边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压抑得于漫云想要跑路。 　　好几个月过去，林子威的自闭症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缓解改善，和隔壁实验组的另外九个患儿形成鲜明对比。林子威妈妈再也不像前几个月一般，疯狂吹捧郑忠，反而用于漫云都觉得瘆得慌的眼神阴恻恻地看着郑忠。 　　再次结束针灸后，林子威妈妈问道：“郑主任，我们家子威什么时候能有改善？” 　　郑忠一点都不在意林子威妈妈阴森的表情，她一介妇女又不能对他干什么，反正于漫云必须得要给他十万元！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依旧敷衍地说道：“这个是遗传病，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身就比较慢，你继续做康复就好了。” 　　于漫云也看出来郑忠打算让康复出效果，再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可她一直没有和郑忠说的是，实验组康复强度不大，甚至比正常还要低。只做康复等效果那几乎是往沙漠里洒水，滴水无痕。于漫云轻轻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符，暗叹，这郑忠虽然做到主任，但也是真的水。营销手段一流，实际本事还不如才毕业两三年的程白术！ 　　听到这话，林子威妈妈的眼神越发阴森。她原本自信满满，主任如何都比毛头小子强，然而现实打了她的脸。 　　实验组的另外九个小孩进展神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高平安都能自己独立坐稳，而孙爱珍……听说孙爱珍的头颅MRI已经快要和正常小孩一般，以后的智力发育速度可以原地起飞，现实也如此，现在孙爱珍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 　　还有那许静雯，她奶奶已经打算在实验结束后就带着许静雯回老家，许静雯已经宣布临床治愈，还留在燕京是因为实验还没结束。许静雯奶奶一听于漫云说感统训练可以促进儿童智力发育，二话不说就继续做，每日里就喜欢带着许静雯大摇大摆地逛康复科，尽情地显摆。 　　细数每一个人，包括里面有一个和子威症状相似，但更加严重的孤独症患儿向军。半年即将过去，向军一周八个月，半年前连走路都不会，最基本的发音都没有。儿时还被诊断为脑瘫，现在能走会跑，还是个小话痨！ 　　现在向军最喜欢的就是撒开腿到处跑，然后又跑回来抱着爸爸的腿嘀嘀咕咕。向军爸爸每每都是喜不自持地听着向军嘀嘀咕咕，又轻声和他说着只有父子俩才知道的梗和秘密。说完，父子俩抱在一起笑得东倒西歪，向军爸爸看着都年轻了五岁不止。 　　再看她家子威，依旧沉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甚至越来越恐惧针灸，每每到了医院，就变得有些焦躁。她照顾子威将近两年，哪里看不出来子威是在排斥针灸？她抱着对郑忠的信任，一周三次风雨无阻地来针灸，可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林子威妈妈同样越来越害怕，子威不喜欢针灸，可她强迫他来做针灸，这是作为母亲的不忍。再往深了说，林子威妈妈同样害怕是不是……因为她耽误了子威的康复进度？要是子威还在程白术手底下做针灸…… 　　可是没有要是，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被懊悔啃食心脏，绞痛难当。后悔的时间久了，又忍不住有些责怪，责怪郑忠故意引诱她，故意强拉她将子威转到他手下。还同样责怪程白术没有阻拦，就这么轻易地放她离开。要是程白术再阻拦一下，她就会留下来，继续由程白术给子威治疗，那子威是不是也会是个小话痨？ 　　一周三次都会路过程白术的诊室，偶有对上程白术淡漠冷静、置身事外的眼神，林子威妈妈鼓起的勇气又被戳破，继续埋头往前走向郑忠的诊室。再看郑忠给子威上上下下扎了三十来针，子威每次来针灸都要哭个半天，林子威妈妈更加心疼，看向郑忠的眼神越发不对劲。 　　还有半个月，再等半个月实验就结束了，万一在这最后半个月，郑忠的针灸开始起效了呢？ 　　林子威妈妈依旧抱着最为脆弱稀薄的期望，如此想到。 第090章 增肥 　　下午叶明成挂了号, 如约而至，这次来时，满面春风。叶明成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 谢谢您，我现在口腔溃疡已经好了。” 　　叶明成非常意外, 前面喝中药喝了半个多月, 一点作用都没有。所以他以为这个口腔溃疡针灸效果会更好一些, 可转头找了瑞安堂的医生，各种手段折腾过去，一点作用都没有！号称放血可治疗一切疾病的严晓明医生亲自诊治，一样一丁点用都没有。眼看严晓明放血的穴位越来越多，出血量越来越大，他担心成为第二个华盛顿, 因放血导致失血过多而丧命, 他果断跑路了。于是，他来找李琳反复强烈推荐的医生——程白术。 　　果然得说，被李琳吹得天花乱坠的程白术医生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各种意义上的有两把刷子。刚刚扎完针就能保证说话不痛, 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畅快讲话喝水了？而且程医生中药非常自信的, 中药只开了三天。本来他想着中药没有吃的必要，毕竟前面吃那么多了，一点用都没有, 可程医生针灸都这么厉害, 说不定开中药也很厉害呢？ 　　因为只有三天的中药，药量也不算多, 叶明成直接到处自己煮花茶的养生壶，把药倒进去开始煮。还别说, 在药量偏少的情况下，养生壶可比煎药壶好用多了。当天晚上喝了一碗，另外一碗放冰箱里打算明天早上喝，连带着，叶明成点了一份沙县的拌面和扁肉。虽然是华国著名传统轻食连锁店，却是比一个多月来的粥水汤水好太多了！ 　　吃着花生酱拌面，叶明成的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太感动了。他差点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吃除了流质以外的食物了，叶明成近乎虔诚地吃完这份拌面扁肉，吃完后忍不住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抚摸肚皮。太久没有吃固体食物了，他的胃口没有原来那么大了。 　　因为遵循医嘱，叶明成不到十点就躺上床睡觉去了。程医生可是说了，熬夜会导致口腔溃疡加重，针灸效果减弱。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叶明成得到了更加令他惊喜的反馈——小的溃疡口已经收口愈合，只剩下两三个大的溃疡口。 　　乖乖喝了三天的中药，叶明成成功渡劫！当然，原本只要喝两天的，周六因为网络热搜的事情，让他有些着急上火，导致傍晚时溃疡处有些许疼痛。 　　叶明成也是没想到，程医生竟然武功高强，能够飞檐走壁！叶明成只恨当时没有拿手机记录下来，当代大隐隐于市的高人！这两把刷子属实过硬，场面极度冲击叶明成的世界观。已经成为程白术脑残粉的叶明成也是周六周日冲锋网络一线的战斗人员之一，只是奈何人单力微，偶有遇到几个目标一致的同好，这才找到阻止，找准方向。 　　大概是叶明成的战斗力可观，等舆论战告一段落后，叶明成就被拉进一个群里了。里面一系列都是欢迎新人，叶明成还没搞明白这个群是干什么的，就发现群里的人对程医生都非常的熟悉了解和尊敬。试探了两回，就发现这些全都是程白术治好病的病人。叶明成这才放下心来，又好奇地问他们到底是生的什么病。程白术是这个群的枢纽，一提起这个群，所有人就开始有话聊。 　　叶明成默默数了数，心下再次震惊，天啊，程医生还有不会治的吗？怎么内外妇儿都能治啊？！真就应了那句话，中医从你出生治到你死亡…… 　　同时，叶明成还在这个群里知道了不少消息，像是周一早上程医生不是不上班，只是一整个上午都被一个实验给包圆了。叶明成本职工作就是个干土木的，不太了解医疗界中的实验设计和过程。但听諵砜群里的人说，是和外国人合作的，用以推广中医。 　　这说着说着，又是提升民族自豪感的行为了。全世界仅有华国才有的中医，外国人都为之好奇并且围绕此来设计实验。转眼又想起那些中医黑，叶明成心里呸呸呸，他也差点因为瑞安堂成为中医黑，都是程医生把他拉回来的！那些中医黑估计也是没遇到一个靠谱的中医师，是他们命不好。 　　今天早上一挂号，发现程医生的上班时间少了一天，周三下午和周五下午取消坐诊了。叶明成内心忧心忡忡，真的和群友说的一样，程医生这样的好医生，只会越来越忙，越来越难挂号。 　　明面上，叶明成这些忧心都没有表露出来，他相信程医生。程白术不知他内心百转千回地纠结，便问道：“你这口腔溃疡都好了，这一次是要调什么？” 　　叶明成放下疑惑，说道：“我想要增肥！” 　　这个要求令人侧目，叶明成态度端正地说：“我并不是凡尔赛，是真的，我身高181厘米，体重不到一百二，太瘦了。我这样不好找对象的！” 　　叶明成如今的形象不是特别好，又高又瘦，像竹竿子，也像电线杆。每每照镜子，叶明成都会被自己吓到。他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这个模样的他，更别说找女朋友了，直接丧失择偶权。这一次口腔溃疡前还勉强有个人样，口腔溃疡一个月的他已经和骷髅没什么区别了。 　　程白术理解叶明成的他要求，过瘦的身体除了羸弱和脆弱没有任何的好处，男女均是。过少的体脂会导致身体出现一些强直性代偿反应，像是为了维护内脏，卫气相对应的少分配给体表，则会出现畏寒怕冷、容易感冒、容易疲惫、恢复力较差等体虚症状。还有的像是体脂过低、肌肉过少，对应的骨骼强度不够，用中医词汇翻译一下就是，脾胃不足，后天之本差，不足以滋养先天之本，导致肾——先天之本同样变得亏虚。 　　真正瘦的人没有谁是开心愉悦的，都被身体的种种不适折磨得身心俱疲。 　　程白术点点头，问道：“日常饮食怎么样？在非口腔溃疡期间。” 　　叶明成说道：“吃得很多，但是感觉都不吸收。没有特别的饮食喜好，吃不了太冰太辣的。” 　　“大小便情况呢？” 　　“不是特别好，很容易大便不成型，粘马桶。”说起这个，叶明成便好奇地问道，“程医生，我这算湿气重吗？每次因为肩膀酸痛、久坐腰酸去刮痧拔罐，医生或者治疗师都说我湿气重。” 　　程白术一边细细摸着脉，一边回道：“多少有一些，不过不算特别重。” 　　“燕京这么干燥，我还有湿气？”叶明成是湘省人，南方人嘛，湿气重的概念贯穿始终。可他在燕京呆了快十年了！燕京地处北方，气候干燥，动不动还来个沙尘暴，他都感觉皮肤干到要脱皮了，这样还湿气重？ 　　程白术说道：“有一种是因为湿气重导致的脾虚，这种在南方比较常见。还有一种是脾虚导致的湿重，现代人脾胃多少都有些问题，这身上有点湿气不就很正常吗？” 　　叶明成不是特别理解，湿重导致脾虚，和脾虚导致湿重，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程白术想了想，解释道：“大概是表现，湿重导致脾虚更偏于实证，而脾虚导致湿重更偏向于虚症。前者头身困重、形体渐渐肥胖，后者脾胃消化吸收功能差，脾胃方面的表现和症状会更加明显，体型不一定会胖。” 　　叶明成按照自己的理解，就是体型两个极端一个胖一个瘦。 　　程白术又问：“睡眠状态如何？” 　　“睡得挺好的，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就是总感觉睡不够。”叶明成突然想起其他医生说的，“我这个睡不醒的状态是不是因为湿气重啊？” 　　程白术一顿，问道：“你一天睡几个小时，醒来时是犯困还是神清气爽。” 　　“因为工作原因，经常要加班，晚上十点下班，十一点到家，躺床上都要到十二点。” 　　程白术依旧耐心地等着叶明成的回复，见叶明成没有继续的意思，便问道：“真正入睡几个小时？” 　　叶明成咳了咳，说道：“我昨天十点半睡着的。” 　　“我说平时。”程白术心里有数了，这么支支吾吾，叶明成估计也是个熬夜王者。 　　“真正睡着大概是要一二两点吧，八点上班，七点半醒。午睡半小时，大概是这样。” 　　程白术自动归纳到两点，那这样晚上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半小时，加午睡，也不过六个小时。正常人都会睡眠不足，更别说叶明成身体瘦弱，较之常人承受能力更差一些。 　　“你睡不醒是因为睡眠不足，有条件多睡一些，补觉补回来。什么时候补够了，就不容易犯困了。” 　　叶明成尴尬地笑笑，连连点头应下。还别说，程医生明明挺温和的，可这听着就让他怂的慌，仿佛老鼠遇见猫。 　　摸完脉，程白术便接过叶明成医保卡，开始开药。这一次的药倒也是简单，桂枝、白芍、炙甘草、生姜、大枣，还有一味非常特殊的用药——饴糖。饴糖有个更加常见广为人知的名字，麦芽糖。是的，饴糖这味中药就是儿时路边常见的软麦芽糖，拿两根小棍棍卷一卷的黄褐色黏性很大的浓稠液体。 　　也真亏得医院中药房什么中药都有备一些，不然就这软饴糖，质地黏腻易招虫，一个保存不当就祸害其他药材。 　　叶明成好奇问道：“请问程医生药要吃多久，我担心我坚持不了。” 　　程白术说道：“你放心，里面有麦芽糖，药味是甜的。” 　　“甜的？” 第091章 中脘 　　“甜的？”中药还能有甜的？叶明成侧目, 这明显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自然，中药与调味品无异，各自有各自的味道。酸甜苦辣咸, 五味俱全。”程白术解释道，“甘味入脾, 所以补益脾胃的药都是甜的, 组合起来自然是难喝不到哪里去。” 　　中药的性味归经都是特殊, 各有各的不同。像是五苓散，甘淡渗利的药为主，煮出来就是淡得和水一样，你能喝的出来药味，可就是不觉得苦。可要是一些软坚散结、活血化瘀的药，那是加了蜂蜜都压不住的苦味。 　　叶明成恍然, 原来如此！ 　　此时, 门口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感觉出来对方的兴高采烈。叶明成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就见一个小豆丁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进来。叶明成眼睛一亮，好可爱的娃娃, 两三岁懵懂的年龄, 白嫩圆鼓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红晕，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纯真。他水灵灵的眼睛转了转, 似乎是看到什么, 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朗。 　　他噔噔噔地跑进来，就往叶明成这边扑来。叶明成都恍惚了, 他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小孩，可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孩, 谁不想抱一抱呢？他还没张开双手，小孩子就噌一下从他身边跑过，叶明成有些失落，大概像是孩提时代，喜欢的东西被爸爸妈妈拿走的那种失落。小孩子路过他，直接扑到了程白术身上，嘴里甜甜地喊着：“爹爹！爹爹！” 　　叶明成瞪大眼睛，什么？程医生英年早婚、早生贵子了？ 　　周琴儿仿佛看出叶明成的震惊，默默地对他解释道：“程医生是嘟嘟的干爹，不是亲的。” 　　叶明成点点头，还好没有说出口。 　　将嘟嘟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程白术习惯性地捏一捏嘟嘟的脸颊，问道：“嘟嘟今天好好学习了吗？” 　　嘟嘟连连点头，非常自豪地说道：“有的！我已经会背前面几句啦！” 　　这时，保姆从门口走进来，听到这话，就笑着说道：“大少爷在周末两天可积极了，就担心程医生您今天要考较他。” 　　程白术轻轻拍了拍嘟嘟的背，说道：“很棒，稍后爹爹考你一考。现在我们先治疗叔叔，叔叔也是个病人。” 　　嘟嘟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地坐在程白术大腿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叶明成。乖巧可爱的小孩没有人会讨厌，叶明成见此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太可爱了。叶明成咳了咳，端正了不太正经的坐姿，说道：“好的，程医生您是医生，您说了算。” 　　程白术将周琴儿喊来，让她摸摸叶明成的脉，再来看他开的方。又是一次随堂测验，周琴儿立刻打起精神，寻摸了半天，总觉得叶明成的脉很像程白术说过的弦脉。 　　弦脉，脉端直而长，指下挺然，如按琴弦。再简单点说，就是和按住琴弦一样，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是一样的脉象，变化不大。 　　于是，周琴儿犹豫地说道：“脉有点弦，结合病人熬夜的情况，要考虑肝气郁结或者肝火旺盛的情况。” 　　程白术点头，表示正确。周琴儿稍微有点信心，又说道：“还偏细一些，需要考虑气血不足的情况。” 　　程白术再次点头，周琴儿心下一松，看来她是没有摸错。随后，程白术又问，“这时，应该开什么方？” 　　什么方？ 　　肝胃不和……周琴儿第一反应便是逍遥散或者一贯煎。可是叶明成性情平和，并没有过多的生气恼怒，显然逍遥散不对症。再看叶明成舌苔，并没有明显的裂痕和黄苔，显然没有阴虚火旺，那一贯煎也不适合。刚刚程霸霸说是甜的药，那是参苓白术散？还是补中益气汤？但是这些都对不上脉象啊！ 　　思索半天，周琴儿才弱声弱气地说道：“抱歉，程老师，我不知道。” 　　程白术也不生气，开始给周琴儿解释：“病人非常明显的中焦虚寒之症，大概平时胃脘处都是冰凉居多。” 　　叶明成立刻点头承认，说道：“是的，肚子这一块确实都是凉的，吃点冰的或者着凉了，会窜稀！”华国人睡觉无论如何都要盖肚脐的良好传统他践行得扎实，没办法，窜稀的是他，在马桶上蹲得腿软脚麻的也是他。 　　“中焦虚寒，阳气失于温煦，土虚木乘，就会出现胃痛或者腹部拘急疼痛。病人脾土本就虚，会导致肝木稍稍旺一点，加上熬夜导致肝阴亏虚，肝木无以滋养，肝火旺盛，进一步克脾。肝木克脾，则是会导致脾土进一步虚弱，气血生化受阻，则开始出现阴阳俱虚，形体羸弱、日常易感疲乏。” 　　前面那一大段话叶明成听不明白，只能听得懂最后一句，可确实如此，都被程医生猜中了！程医生真的是神医，看一看摸一摸就能将他身体看得透彻。难免的，叶明成歪了一下楼，程医生对人体这么了解，这才能两下子撂倒两壮汉。 　　“病机涉及到多方面，例如长期气血不足，则会导致心脏奉赤化血功能受阻，出现心悸心慌胸闷等症状。但是病人如今还年轻，不一定有心脏相关表现，最多有些窦性心律不齐。” 　　叶明成侧目，说道：“还真的是诶，我去年体检报告显示窦性心律不齐，但是我去挂了心内科，心内科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用管。” 　　对此，程白术的回答是：“行，等你脾胃的问题解决了，窦性心律不齐的问题也会跟着解决。”脾土强健，气血生化流畅，心血充足，自然不会出现心悸胸闷等，连带着心律不齐的小毛病都会不药而愈。这便是中医的整体观念，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需要所有的症状一个一个治过去，只要找到关键点，其他附加症状便会跟着改变。 　　叶明成心想，他只是来调理脾胃，却不想变成体质调理，这是花一份钱，得到两份收货。 　　程白术又对周琴儿说道：“病人以中焦虚寒、肝脾失和为首要证候，那我们只要温补中焦，兼调和肝脾即可，选方选用小建中汤。” 　　小建中汤？嘟嘟歪着头，喊道：“嘟嘟知道，嘟嘟现在吃的也是小建中汤！” 　　程白术捏了捏嘟嘟的手，说道：“嘟嘟知道小建中汤是什么吗？” 　　嘟嘟非常响亮地说道：“不知道！” 　　“正如《金匮要略心典》所说，是方甘与辛和而温阳，酸得甘助而生阴，阴阳相生，中气自立。小建中汤重在温补中焦、建立中气，所以叫它‘建中’。” 　　周琴儿有些明悟，说道：“所以，小建中汤和桂枝汤组成相近，但是药物在其中的作用确实大不相同。桂枝汤中桂枝和白芍用量相同，用以解肌发表、调和营卫。而小建中汤白芍倍于桂枝，意在稳中缓急、补虚止痛。” 　　程白术说道：“正是如此，你看这用药相仿，可这理法方义却是天差地别。所以，我们医生遣方用药犹如将领发号施令，每一味药、每一味药的用量都是有其含义，而非盲目堆叠。”现在很多医生开药直接就是盲目堆叠，脾胃不好，一堆健脾益胃的药，不考虑君臣佐使，不考虑性味归经，这才是现代中医被说慢郎中的原因。是因为医生水平不行了，这才到处说中药见效慢。再慢也不该喝了一周药和喝了一周水一样，毫无动静改变。 　　周琴儿默默在录音笔上按了按键，决定回去就将这段话给截出来，每日里反复播放领悟。有时，周琴儿都觉得程白术是不是当代扫地僧，为什么简简单单一句话都能引发她的深思。这跟诊的几个月时间，她改变得非常多。她甚至自信，给她一定时间的积累，她也能做到独立坐诊，针药并用。赶上程白术不敢说，但水平不至于拖母校后腿。 　　开完药，程白术就让叶明成去结算，换取代煎单。这一次没那么着急，日后叶明成上班起来，也不一定有时间熬药，还不如直接代煎方便行事。 　　结算完后，叶明成主动回来要求针灸，说道：“程医生，我相信您，您给我做针灸吧！您尽管扎，我不怕针的！” 　　程白术也不勉强，叶明成躺上床后，直接针下两侧足三里。叶明成的肌肉过于薄弱，只一进针，便到了肌肉层。再稍稍调调针，针感便骤然来袭。叶明成“啊”一声惊呼，双脚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叶明成低喊：“好麻、好胀！” 　　收回手，程白术也不勉强，然后就让周琴儿切五片生姜过来，第一片生姜摆在腹部中脘穴，在中脘穴的上下左右各一寸的位置各放置一片姜。随后，他就让周琴儿开始给叶明成做隔姜灸。 　　程白术说道：“这便是中脘梅花灸，中脘是胃的募穴。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东垣就说过，胃虚而致太阴无所禀者，于足阳明募穴中引导之。中脘梅花灸主治胃脘部一切疾病，尤擅中焦虚寒。足三里更是常见的健脾益胃的大穴，足三里穴性偏补，可以促进胃肠蠕动。病人中焦虚寒，更易出现胃肠蠕动减慢的症状，像是腹痛、排便不畅不爽等。” 　　说话间，这一炷艾灸已经快要烧完。周琴儿难免震惊道：“叶先生，你都不觉得烫吗？”隔姜灸效果非常好，不仅有艾灸温阳补气的作用，还能有生姜温中散寒的功效，但是有一点，需要有人看护，不然后面烫起来容易烫伤。周琴儿自己有体验过，越是到后面，也是难忍。 　　可叶明成却说道：“我感觉整个胃都暖起来了，很舒服！” 第092章 学习 　　此后整个过程, 周琴儿一直等在叶明成治疗床边，就怕叶明成喊烫了她没来得及垫姜片，导致他烫伤。然而, 直到更换艾炷，叶明成都没动静。待到第二炷, 眼见快要烧完了, 叶明成才让坐立不安的周琴儿增加姜片。周琴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完全没动静。 　　程白术说：“这是叶明成脾胃虚寒得厉害，导致他对艾灸的温度不敏感。没关系，后面你觉得差不多时，给他垫片姜，避免他后面起水泡。” 　　周琴儿点头应下, 叶明成却问道：“我都不觉得烫, 还会起水泡吗？” 　　“自然是会的。”程白术说道，“你只是觉得不烫，但你的温度感觉是正常的。一般情况下，皮肤会经受不住, 起水泡的。” 　　叶明成第一次做艾灸, 程白术只让他做了三炷，便结束治疗。程白术起针后交代道：“做完艾灸，可是需要禁食生冷, 避免影响疗效。”现如今要到三伏天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有些人总爱吃些冰棍、冰奶茶。程白术自己身上一身内力, 不说寒暑不侵，总归是对酷暑和冰雪有些抵抗力, 对现下所流行的冰可乐、冰西瓜并不热爱。偶有同事或者病人送些小冰点，他便也跟着吃，不喜欢也不拒绝。 　　叶明成说道：“程医生，您放心，我因为脾胃的问题，很久没有吃冰的了。”说来也是痛苦，下午茶时间，同事狂炫冰奶茶，他只能拿着失去灵魂的温奶茶或者常温奶茶慢慢嘬饮。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也阴差阳错地避开酒桌灌酒，也算是有利有弊吧。 　　叶明成离开后，程白术才摸了摸嘟嘟毛茸茸的发顶，问道：“来吧，嘟嘟，到你了~” 　　周琴儿看着程白术，对方表情虽然温和慈爱，但并没有特别痴汉表现，那为什么她仿佛听到了波浪号？ 　　嘟嘟蹭了蹭程白术的手掌，笑嘻嘻地开始背诵：“人百病，首中风，骤然得，八方通，闭与脱，大不同，开邪闭，续命雄，回气脱，参附功……昏仆地，急救先，柔润次，填窍方，宗金匮。” 　　嘟嘟非常流利，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将在周琴儿看来都有些拗口的三字经全部背完。嘟嘟背的是清代陈修园所撰写的医学三字经，三字一句，内蕴医理，是个非常不错的医学启蒙书籍。周琴儿也是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三字经，回去默默百度搜索，也跟着嘟嘟一起背诵。 　　程白术非常满意，不管以后嘟嘟能不能走上医学这条道路，但并不妨碍多知道些作为傍身。作为嘟嘟的半父，他如何也要为嘟嘟考虑考虑。 　　他并不知道，周末嘟嘟因为不识字，抓着保姆给他念书，他跟着背诵时，吴芸纠结地反复询问秦文龙以后嘟嘟的职业规划路线。秦文龙无语，表示嘟嘟现在才两岁多，不到三岁，距离以后大学还有十来年时间，现在纠结过于早了。哪怕以后嘟嘟真就做了个医生，又如何？医生又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职业。 　　吴芸听完之后，也觉得是如此，转头被大数据推送了医生的职业风险，如医闹、伤医等恶性事件频发。这些视频让吴芸有些呼吸困难，反复看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又开始背地里和秦文龙钻牛角尖。秦文龙挠挠头，只能将最近忙碌的事情透露给吴芸知道，吴芸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程白术便抱着嘟嘟开始讲解：“不错，我们嘟嘟背下来了，很聪明很厉害呢！” 　　嘟嘟哈哈笑着反问道：“比爹爹还要厉害吗？” 　　“当然，嘟嘟可是比爹爹我还要聪明。”程白术不吝夸赞，一通彩虹屁下来，夸得嘟嘟隐形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来，我给嘟嘟解释一下你这一段背诵的是什么意思。人百病，首中风，这说的是人体有许许多多的疾病，风邪是百病之长……” 　　嘟嘟听得懵懵懂懂，有些解释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抽象了。但程白术也不强求，毕竟才两周多的小孩，尤其这小孩去年还重病，也就是今年才真正开始发育开窍。过于强求，不过是揠苗助长了。现在嘟嘟还小，只要会背即可，多背几遍，日后其义自见。 　　嘟嘟非常愉快地暂时结束今日的亲子交流，随后，又是针灸环节，嘟嘟作为老病人，治疗时长长达一年半，并不害怕针灸，只是年龄小，好奇心重。正如此时，他问道：“爹爹，这扎哪里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针灸是要选对穴位和经络的，不然就是白痛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经络和穴位是什么？” 　　“经络和穴位每个人都有，经络是气血运行、联系体内体外的通道。穴位则是经络上特殊的点区部位。刺激经络和穴位可以达到治病的效果，所以，不一样的经络和穴位，起的作用是不一样的。” 　　嘟嘟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好奇问道：“那嘟嘟现在病得厉害吗？” 　　程白术说道：“当然不，我们嘟嘟已经快好啦。好了以后，嘟嘟就不用见到爹爹了。” 　　嘟嘟立刻反驳道：“那嘟嘟的病就不好！我要见到爹爹，嘟嘟喜欢爹爹。” 　　程白术忍不住又摸了摸嘟嘟的发顶，必须趁着现在嘟嘟不反抗多摸一摸。看青少年心理生理发育，大概到八岁左右及十二岁左右就会迎来叛逆期。叛逆期的小孩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觉醒，容易出现不听话、顶嘴等行为。届时的嘟嘟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好摸，说不得还不能叫小名，要改叫大名。 　　程白术继续说道：“喜欢爹爹，可以来找爹爹玩，不一定要扎针了呀。” 　　“可是嘟嘟喜欢。”嘟嘟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来医院找程白术扎针做艾灸喝中药，或者去找克林顿做康复。从他有意识以来，都是如此，他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不对的，便也不会排斥抵抗。 　　嘟嘟喜欢？程白术沉吟，他对待嘟嘟的态度向来是平等尊重，不会过于强求。要是嘟嘟喜欢，保健保养的针是有的，或者是不扎针，直接做艾灸，让嘟嘟继续健脾胃、强筋骨，这对以后嘟嘟的发育成长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至于费用？程白术早就不收费了，嘟嘟喊他一声爹爹，他也不至于还要从嘟嘟身上赚业绩。秦文龙本来认程白术做干亲，只是想要给嘟嘟绑定个强有力的后援，结果还让他免费给嘟嘟做治疗？自觉像是道德绑架的秦文龙默默每周一次固定给程白术送礼物，这一次相对随和一些，没有包装过于精美的礼盒，这样会让双方的关系比较疏远。 　　这些东西虽然包装不多，但一点也都不便宜。偶尔路过的郑忠非常眼尖，心中暗恨，却硬是找不到那一天的有钱人夫妻，想要搭讪都找不到人。都怪程白术，都怪程白术抢了他的人脉！ 　　嘟嘟如今的状态已经能追上同龄人，克林顿已经和程白术商量着是否要停掉治疗。克林顿一开始是想和秦文龙吴芸对接，然而秦文龙说道：“程医生是嘟嘟的干爹，克林顿医生您可以找程医生商量嘟嘟的治疗方案。程医生可以全权决定，我们相信程医生，也相信克林顿医生。” 　　克林顿无所谓，非常愉快地撇开门外汉，直接去找程白术交流。最近实验即将结束，克林顿也忙得很，在和程白术对接时，顺口说了一下嘟嘟的事情。程白术和克林顿两人讨论一番，最后决定等到实验结束，嘟嘟的治疗也跟着结束。一旦出现生长发育跟不上的情况，立刻介入康复。 　　做完隔附子灸，嘟嘟开开心心地和程白术贴贴之后才离开。 　　嘟嘟一离开，诊室里便跟着冷清下来。少了清脆的童言童语，其他病人也难免说道：“果然，还是下午来舒畅，看着小朋友也心情开朗啊。” 　　“可不是，这小孩家教好，着实可爱。” 　　“小孩也是遭罪，程医生这么好的医术，小孩还都折腾了这么久。” 　　说着，剩下三个病人自顾自开始聊天。程白术哭笑不得，感情嘟嘟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自己的粉丝了啊！也随病人而去，大多数的病人都很有分寸感，刚刚嘟嘟在时，都不曾打扰他。这么久了，也不曾八卦过他人的病情。 　　待到所有病人，程白术也正好下班了，下班后便去了燕京中医院，和吴辛卯、祝开心约饭去。这是吴辛卯从网上得知程白术是个武林高手之后强烈要求，高手竟在我身边！ 　　吃饭时，吴辛卯还有些愤愤，“这一顿必须你请客！认识六七年时间，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会武功！” 　　程白术无奈道：“大学里不是有学八段锦、五禽戏这些吗？” 　　吴辛卯一顿，有些磕巴地说道：“功法学那些东西是真的？” 　　程白术说道：“当然是真的！”功法课上的动作，程白术确确实实能感觉到内力被牵引。也就是说，只要认认真真练习八段锦、五禽戏、易筋经，必然可以练出内力。 　　吴辛卯哀嚎一声，祝开心也忍不住有些懊恼，原来机会摆在他们面前，是他们不珍惜。要是上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学习。 　　吴辛卯和向来稳重的祝开心齐齐问道：“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程白术喝了口茶，味道寡淡无味，外面的茶没必要要求那么高。他说道：“来得及，只要你们坚持。” 　　吴辛卯和祝开心对视一眼，决心回去就定下打卡计划。 　　酒足饭饱之后，吴辛卯正剔着牙，突然说道：“白术，你知道钢铁超人吗？” 第094章 再起 　　钢铁超人？这人是谁？ 　　吴辛卯从程白术脸上看到了茫然, 蹙眉问道：“你不认识他，他为什么黑你？” 　　犹豫片刻，程白术反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吴辛卯和祝开心都顿住, 两人认认真真地看了看程白术神色，确定对方还不知道, 两人非常无语。祝开心道：“就是这一次的微博舆论战里, 钢铁超人一直坚定站在黑你的前线。也是因为有他带节奏, 导致几次三番反转。后面证实事出有因，连派出所公告都发了，嫌疑人都已经被控制，但他的口风一直没有改变。那句‘撇开前因不谈，打人确实不对’，把我恶心到了。” 　　并且, 被恶心到的不止他。大多数有点理智的网友都知道防卫的含义, 那些职业医闹面对的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护士和病人、家属，就这样还能下手，他们被骂畜生都是轻的。要不是有程白术介入，这些老弱妇孺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他们以后自己或者家人总归是要去医院的, 万一是他们或者家人碰到这幅场景呢？钢铁超人在此事中，损失较为厉害，掉粉掉了十几万。 　　反而是吴辛卯更加了解程白术, 说道：“钢铁超人就是云刚, 东街二院烧伤科的云刚。” 　　云刚？程白术对云刚的了解仅限于吴辛卯和他提起过的，是个激进的中医黑, 颇有端起碗喊娘，放下碗骂娘的白眼狼模样。其他的便没了, 他们二人并没有过多的冲突，甚至连正式会面都没有过。 　　吴辛卯知道程白术从来不关注网络的事情，便也不过多纠结。就程白术这样疏于交际的，什么时候隔空得罪了云刚都不知道。 　　这一次谈话不了了之，吴辛卯和祝开心也只能让程白术多注意云刚这个人，避免被阴了还不知道。吴辛卯有与云刚正面接触过，知道云刚为人不仅偏激、愤世嫉俗，还格外的擅长言语煽动。他当时也是被云刚被忽悠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可见云刚对舆论一道专研颇多。 　　而另一边，云刚对于自己损失十几万粉丝记恨在心，粉丝数越多，广告推广的费用便越高。掉粉丝，即是在丢钱，哪里有可能不介意？ 　　云刚正对着他微博下的一条评论深吸气，这条评论写着：作为一个医疗博主，没想到你居然会支持医闹，失望，取关了。 　　下面有个跟评则是，要不是程医生不开号，不然我就关注他了。再往下则是一系列的可不是，比程医生差多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云刚气的捶桌子，还好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在医院，不然就该有医生护士进来问情况。 　　又是程白术，自从去了燕中医院的交流会诊之后，就诸事不顺。原本敲定了去附院会诊，后续也取消了。本来他也不在意，后面推广接连减少，他去找源头，竟是燕京中医院觉得和他会诊交流意义不大，导致其他医院也取消了他的会诊。这云刚就忍不了了，几番打听之下，是医院方觉得他的专业是外科，对中医交流作用不大，不如改革近现代中药炮制方法并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奖一等奖的宁远，也不如在重症医学科辛苦耕耘收获颇丰的沐梦之，更不如年纪轻轻入职燕国医、针药并用的程白术。 　　在当次会诊交流中，云刚获得学生分数最低，此后中医院便想着还是找专业对口的，而不是云刚这等非中医之人。这传来传去就变成云刚水平不行，被中医院拒之门外。燕中医院好歹是燕京里有头有脸的三甲，他一拒绝，别的中医院就鲜少有同意的。 　　此后，云刚便平等地恨上燕京中医院，恨上宁远、沐梦之、程白术。他一碗水端的平，他不止黑程白术，对宁远、沐梦之一样的恨。前段时间爆出来宁远似乎有些桃色传闻，他一样激动地推了一波。他披着皮在网上搅风搅雨，可惜后面被证实是虚假消息，是那个护士追求丧偶的宁远不成便造谣，想要逼宫。奈何宁远钢铁直，不为所动，直接对来调查的卫健委和院办提供相关录音和聊天记录。最后事件以护士被调到其他医院，宁远毫发无损为落幕。云刚无语，一边收手，一边暗恨宁远大概是不行，对送上门鲜嫩的女护士都无动于衷。 　　再往前半年时间，沐梦之同样被卷入医闹风波里，云刚同样大号下场。后续一样是因为沐梦之过硬的实力，专项调查组的专家查了一个月，都没问题，最后将病人所谓的医疗事故定性为病人体质差，正常医疗行为下的必然结果。 　　现在轮到程白术了，云刚在看到视频就认出了那是燕国医的后巷。倒不是他经常去，而是他同事认出来后说的。他当时心中一动，再仔细看看那个模糊的人影，越看越像是程白术，最后他是通过视频里那句“白术”确定的。 　　云刚心下欢喜，呵呵，这医生亲自动手，还打伤人，无论如何就是不对。找准时间，他轻描淡写一句小心被下黑手，明明没有指名道姓，却是意有所指。 　　没错啊，他不了解程白术，程白术有这个手段，谁知道日常会不会对病人下黑手，再由自己解开，强行伪造疾病呢？他这不过是合理猜测，一点问题都没有。 　　结果这次网友没有上次好忽悠，一个个追着他骂。呸，都是职业医闹太招黑了，但凡弱势一点点，程白术铁定被黑到爬不起来。眼见损失了十几万的粉丝，云刚也只能暂时收手，等他恢复实力之后再寻时机。 　　他删了那条‘小心被下黑手’的微博，哪怕下面一片群嘲，也不以为意，互联网没有记忆，等过了这阵风头便不记得了。前段时间的沐梦之事件不也如此？ 　　再次蛰伏下来的云刚岁月静好地发发SCI和柳叶刀论文，装模作样地发两句专业术语，随后粉丝数量再次缓慢上涨。 　　程白术后续再去找钢铁超人的微博时，也只能看得到一些愤青发言，便不放在心上。以为是钢铁超人为人冲动莽撞，他放下此事不再纠结，毕竟没必要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上心动气。 　　待到周三，院办的宣传公众号才放出程白术见义勇为的起因经过结果，这也是给当时的病人及家属一个交代。宣传办的人让程白术做好准备，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还上了微博热搜，医院为了自己和程白术的名誉，必需将内情交代清楚。趁着这股东风，刚刚平静下来的风浪会再次喧嚣，程白术也可能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周三上班就接到这么一个消息，程白术无奈之余也只能应下。他暗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着说先看看情况，现代网友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干专门来看他热闹。只是程白术还是低估了现在网友的搞事程度，或者说低估了颜控的执着。 　　现在事情还没闹大，程白术便继续上班。这第一个病人，竟是消失已久的胡栀栀？ 　　程白术诧异道：“你这是拍摄结束了？” 　　胡栀栀从凳子上起身，说道：“是的，昨天晚上刚刚到燕京，今天便来找您做保养啦。” 　　胡栀栀跟着程白术进了诊室，还一路喋喋不休，将这四个多月的见闻和吐槽挑着和程白术说。这说着说着，就难免说到程白术的面膜，胡栀栀两眼放光，说道：“程医生，您实在太厉害啦！那美容面膜我送给不少同事试用，她们都说效果非常不错！过敏性也低，我这次来，还肩负着给他们带货的重任！” 　　她才不管其他人到底是用了，还是嫌弃是三无产品直接扔了，她自己用着有效便来了。胡栀栀的膏方早就吃完了，她有些忧愁地让程白术给她摸脉，她说道：“唉，这几个月有夜戏，生活作息不太规律，胃有些隐隐作痛，连带着脸上都长斑了。” 　　程白术盯着胡栀栀细嫩的脸颊，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斑在哪里，只能收回眼神，继续摸脉。胡栀栀表示最近暂时没有工作，留在燕京，可以天天来扎美容针，也可以天天自己煎药。程白术想了想便以参苓白术散打底，加上一些疏肝药，如柴胡、郁金、川芎等。程白术对胡栀栀说道：“你目前问题不大，这几日有时间多多睡眠，将过去四个多月少的补回来即可。” 　　胡栀栀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道：“那就好，程医生你说结果之前给我的压迫感太强啦！吓得我大气不敢喘，就怕出大问题。” 　　周琴儿瞧着，有些纳闷，胡栀栀全程嘚啵嘚啵没停，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的惶恐。 　　结算完，胡栀栀非常主动地躺上床，非常主动地说道：“程医生，我想做美容针，您不用怕，尽管扎！” 　　“……”程白术无语地说道：“该扎的扎，不该扎的不扎，不是针扎得越多效果越好。” 　　说完，程白术飞快下针，合谷、足三里，关元。关元穴还用了烧山火的手法，不到片刻，胡栀栀便一脸惬意，说道：“针灸真的太神奇了，还能有仿佛泡温泉里的感觉。” 　　因为胡栀栀觉得自己四个半月不规律作息，身体虚得厉害，强烈要求进补，程白术便让周琴儿给胡栀栀做隔姜灸，穴位选的神阙，即肚脐。三炷艾灸大约四十分钟，间或程白术时不时地给关元穴行烧山火针法。待到起针时，胡栀栀脸色红润、满面光彩，瞧着就和刚进来时两个模样。 　　胡栀栀掏出最新水果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常快乐地准备离开。离开前，胡栀栀认真地询问程白术，“程医生，我刚刚回来，才知道前几天您被黑得厉害。我彼时不在，不能为您出一份力。现我能否为您作证，您是个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的医者？” 　　程白术见胡栀栀说得认真，也不忍拂她一片心意，便说道：“可以，但你也不必过于为难自己，我并不为网络热度所困。”网上吵得再厉害，也不能冲到他面前给他一刀，又有何惧？ 　　胡栀栀心想，您不需要，不代表我们就可以无动于衷。 　　回到工作室后，胡栀栀让摄影来个怼脸高清照，细得连鼻子的黑头、眼下的黑眼圈都清晰可见，可却是面若桃花，一看就是气血旺盛、身体健康的！ 　　胡栀栀将出发就诊前的照片，和治疗结束后的照片直接发到了微博上，并附言：感谢神医程医生！ 第095章 来袭 　　神医程医生是谁？报上名来！！！ 　　评论一堆的？？？, 没办法，这实在是差别太大了，就是做医美都打不到这种效果的啊！关注栀香的大多以女性为主, 别说什么雌竞不雌竞的，漂亮的小姐姐谁不喜欢！尤其还是穿着仙气飘飘、精致华美汉服的漂亮小姐姐！间或夹杂几个男生, 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 漂亮的人事物没有谁会不喜欢。尤其栀香的性格活泼开朗, 典型的东北人性格，和男生也玩得来，没有特别大的壁垒。 　　两张相片在最底下都有相机自带水印，包含拍照时间、光圈像素等，都是一样的！正是一样的才令人惊叹，这前后不到五个小时, 怎么差距如此之大？粉丝中也不乏有些富婆大佬, 她们都忍不住问了问自己的医美顾问，最近可是有出新的医美项目吗？ 　　她们得到的回复是没有，可就是没有，才更让人好奇和探索。 　　不过, 程这个姓好像有些烂大街了, 前几天的医生打人事件中的医生也是姓程。 　　胡栀栀笑嘻嘻地看着每次刷新都能增加好多条的评论，对助理说道：“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是自己的, 还是别人的。 　　助理翻了个白眼, 说道：“要不是我实在没空，我也想去找程医生调理调理。”胡栀栀的变化太大了, 她这个旁观者是最清楚的。虽然来不及去找程医生调理，可是她可以敷中药面膜啊！连着敷了好几个月, 她现在脸上的黄气都去了大半。据说她能调整一下睡眠作息，效果能更好。奈何夜晚的峡谷格外的吸引人，她也实在做不到。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胡栀栀在一条被置顶的评论下，回复道：【去年我华丽转身也是因为神医程医生，指路燕京国医馆，姓程，一个非常帅气年轻的小哥哥。】 　　胡栀栀翻了翻医院公众号的挂号系统，确定年轻帅气的程医生只有一个，便也不担心误导人。她发微博时，不过中午十二点，正是饭点的时候，下午的挂号还有对外开放。胡栀栀以为只要有一个富婆去找程医生，她就算推荐成功了，哪里知道她下午掏出手机一看，程医生的号已经全部被挂满了。 　　胡栀栀：？？？ 　　我是推荐医生，不是让你们来和我抢医生的！ 　　下午上班时，程白术点开挂号系统，看着上面满满当当的预约人，他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而且……这些预约的患者虽然有男有女，但统一的年龄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今天嘟嘟来得早，和程白术差不多前后脚到，嘟嘟老老实实坐在程白术身边，问道：“爹爹，是怎么了吗？” 　　程白术摸了摸嘟嘟的发顶，只说让嘟嘟好好坐着针灸。程白术给嘟嘟扎了两针复溜，复溜穴为足少阴肾经的母穴，针法选用补法，目的只是为了补足嘟嘟的肾气，补足先天之本。同时，也为以后的生长发育打底子，嘟嘟前两年确实亏损得太过厉害，现在勉强追上，还是要多补一些，以免后劲不足。 　　刚刚扎完针，第一对就诊患者手挽手一起来。这两个患者都是女生，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手里都抱着冰奶茶，入门前还在商量着，等一下做好治疗了就去看电影，然后去哪里哪里吃饭。 　　她们二人递上挂号单，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我们俩的号连在一起，便一起进来了，有影响吗？” 　　“没有，你们二人是什么问题来就诊的？” 　　俩小女生齐刷刷道：“医美！” 　　程白术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医美？他这里是做针灸的，不做医美，医美要去五科才行。程白术正想问她们是不是挂错号了，就听她们说道：“栀香小姐姐说您的针灸美容很厉害，我们也想来做针灸美容。” 　　片刻，在她们的讲解下，程白术才真正搞明白这其中原因。他道：“所以今天就立刻来挂我号了？不担心我是找栀香做广告吗？” 　　其中一个说道：“我们相信栀香，栀香做的广告都是她自己体验过的，确实是好的，她才会推广。而且去年栀香变化就太大了，那时我们就想来，只是栀香一直不肯说，说是担心耽误您的正常工作。今天说是好不容易让您同意了，我们这才知道您的。” 　　程白术也无话可说，于是转回正题，程白术再次和这两个小女生强调道：“中医美容和现代美容不一样，现代美容都是以仪器或者微整形、微注射为主，中医美容讲究有其内必有其外。想要美，必须由内而外的健康，才能达到栀香的程度。” 　　俩女生异口同声说道：“程医生，您放心，我们理解！”中医美容她们也有接触过，但是这效果就是没有栀香的明显，她们才觉得是中医不行。按现在看来，大概是她们接触的中医不行。 　　前情讲明白了，程白术这才放下心来，免得心理预期过高，导致实际与想象不相匹配。一号挂号的是范培培，她先上前坐下就诊。和当初的栀香一样，范培培面上妆容精致，带着美瞳、做着美甲，就连耳朵都被扫了淡淡的腮红。程白术没办法，也只能直接从摸脉开始。程白术问道：“你是哪一方面想要美容？” 　　范培培说道：“我要想治我的晒斑，我做过两次光子嫩肤了，每天出门都是厚厚的防晒，可就是长斑。用过各种各样的淡斑美□□华，一点用都没有！” 　　说罢，范培培想起今天的自己全副武装，根本看不出来脸上长斑。于是她翻出手机相册，找到素颜高清丑照，给程白术看。程白术仔细看，连带着看了看其他的地方，像是五官，像是眼睛等。 　　看完后，程白术一边摸脉，一边问道：“日常脾气怎么样？” 　　范培培说道：“很容易生气，日常生活中太多可以让人生气的了。” 　　旁边的好友薛灵则说：“培培为人仗义，所以遇到傻逼人事物的概率也比较大。” 　　“脚会不会冰？” 　　“会，夏天开了空调就会冰，冬天全天都是冰的，一定要穿厚厚的羊绒袜才会好一点。” 　　“会不会痛经？” 　　“会，经期第一天痛得比较厉害，要吃止痛药才行，后面就还好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程白术淡定地接过范培培的医保卡开始开药，程白术说道：“栀香能有那么好的效果，一是前期足够配合，将身体调整过来了。二是后续也巩固得好，没有过多的损耗气血。这两者都做到了，才让我针灸的效果达到理想状态。你们能做到吗？” 　　范培培和薛灵一脸决绝，说道：“能！” 　　“哪怕不能熬夜？” 　　两人犹豫一番，继续咬牙点头。 　　“哪怕饮食有忌口？” 　　两人更加犹豫了，范培培忍不住问道：“饮食忌口是什么？” 　　程白术说道：“冰的！必须戒冰，碰都不能碰。你们吃多少冰，效果就会影响多少。” 　　两人面面相觑，看看彼此，又看看两人手上的冰奶茶。犹豫了半天，最后才说：“治好之后一点都不能吃了吗？” 　　“建议少吃，冰的吃多了对身体并不好。” 　　最后，范培培和薛灵点头同意，爱美之心到底占了上风。 　　面对她们低沉的神色，程白术哭笑不得，说道：“倒也不必如此为难，偶尔还是可以的，吃完当天记得回去喝姜汤。或者你们可以将姜汤代替水来饮用，也随你们去了。” 　　两人听到此话，稍稍放心，并不是完全戒掉啊。 　　确定两人还是想要调理身体，程白术便继续给范培培开药。开药也简单，首选参苓白术散，另外合四逆散。选用参苓白术散是因为范培培日常生冷吃的多了，脾阳多虚。合四逆散，则是因为范培培日常生气较多，出现肝郁化火，热厥手足不温的症状，正是四逆散症。 　　程白术让范培培去结算，回来就开始做针灸。 　　这时，轮到薛灵了。薛灵说道：“程医生，我的目标是去疣！” 　　薛灵稍稍扯下高高的领口，露出脖颈处的丝状疣。薛灵指着自己的脖子，继续说道：“我这疣已经去做激光做了好多次了，可是每次都会复发。西医那边是说着是HPV感染，只能做激光打掉长出来，并不能预防或者根治。” 　　程白术眼神够好，不用凑得很近，免得冒犯女生。薛灵的脖子上，尤其是两侧和后侧有星星点点的丝状疣，并不多，也不显眼，但女生对这些就是格外的在意，总觉得如鲠在喉。 　　薛灵继续说道：“而且医生说我感染的HPV类型是低危的，没药可以治。请问中医能治疗吗？我不想动不动就去做个手术，恢复期太长了，而且没完没了的，太累了。” 　　程白术点点头，说道：“我们可以试试，你就脖子这一处长了疣吗？” 　　薛灵想了想，说道：“还有腋下，两侧腋下也长了一些，而且会更大！” 　　程白术摸着脉，果然，右手关脉格外的滑，非常明显，其他脉位也偏滑一些。薛灵身上湿气太重了，这才开始长疣。 　　程白术又问：“你是会经常出汗吗？” 　　薛灵诧异道：“程医生，您怎么知道？我确实很会出汗，哪怕是冬天，稍微动一动，也会出汗。手汗、脚汗也很厉害！” 　　程白术又问：“你出汗后，衣服有及时更换吗？” 　　“小的时候还有，大了就没办法了。就像现在，我已经出了一身汗了，可没办法此次都更换。不然我这一天都不用做事情，都顾着换衣服、洗衣服就好了。” 　　“是你的习惯害了你啊！” 第096章 针灸 　　什么？我的习惯害了我自己？薛灵打了个机灵, 有些莫名的想。 　　程白术又问：“你是不是因为过于介意丝状疣，导致日常穿衣服都是以高领居多？” 　　薛灵点点头，回道：“是的, 现在快要到三伏天了，我还穿着高领, 不是因为怕冷, 就是为了遮挡。”薛灵本身就是个怕热的人, 这大夏天穿高领，要不是爱美，她是真忍受不了。此次她来，只是为了陪闺蜜。现代医学都解决不了的HPV，也没听说中医可以杀菌啊。而且西医那边还说这个病是HPV病毒感染引起的皮肤赘生物，有一定的传染性。她日常接触他人, 都非常注意, 就是为了避免传染上HPV给闺蜜。 　　可是听程医生所说，似乎并非如此？ 　　程白术给薛灵解释道：“一般情况下，我们出汗后，汗液在体表, 随着时间流逝, 会蒸发掉，只剩下一层黏腻。而你出汗后没能及时擦干汗液，换掉试衣服, 导致汗液无法蒸发带走。汗液贴在皮肤上, 这你想到什么？” 　　想了想程白术的描述，薛灵犹豫地说道：“类似于泡水里。” 　　程白术点头, 说道：“水汽久而熨蒸入里，达肌层, 即开始长疣。所以，你会发现，你长疣的地方都在你汗液出得多且难以蒸发的地方，像是脖颈后侧，像是腋下等。” 　　好像有些道理，可薛灵更加犹豫，说道：“程医生，您的意思是……我这个是湿气太重，到了肌肉层才长的，不是因为HPV感染？” 　　程白术再次点头，这时薛灵反而不知道该信不该信了，明明百度和小书书都说，疣是HPV干扰导致，分多种类型。只要保证免疫力足够，就可以先控制不长。至于退回去？基本不可能，需要去做激光打掉，可激光之后复发的概率一样足够高。可是程医生一样说得也有道理，明明她还没说什么，就通过症状和脉象，把她的问题说得七七八八。 　　薛灵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来都来了，要是效果不好，换医生便好，不必如此纠结。 　　于是，程白术接过薛灵的医保卡，开始开药，开药也开的简单，麻杏苡甘汤，麻黄、杏仁、薏苡仁、炙甘草。这方也简单，就四味药，麻黄发汗疏风，杏仁宣肺卫，薏苡仁去世，炙甘草调和药性。四个药就能达到除风、祛湿、解表、通阳的作用，既简单又有效。 　　周琴儿看着这药方，忍不住问道：“这般用法，可是病人没有感受风寒，用这麻黄会不会不对症？” 　　程白术摇头，“刚刚说了，这疣是因为汗液郁于皮肤，湿气入肌里导致。这湿总归要给它一个出去的渠道，这发汗便是最好的途径。” 　　周琴儿好奇问道：“那这出的汗与日常出的汗有什么区别吗？” 　　“吃药出的汗，是以水湿外发为主，这最明显的便是清稀如水液。这类汗蒸发之后，皮肤不易感觉黏腻。可日常出的汗不一样，尤其像是薛灵这等日常汗出过多，气虚得厉害的，这种在汗液中往往夹杂精微物质，所以汗出之后往往会觉得黏腻难受。” 　　薛灵回想了一下日常汗出之后的感觉，忍不住点点头，确实，日常汗出之后的黏腻感令她非常难受。若非条件不允许，她可能会一天洗三次澡。薛灵问道：“那请问程医生，我这出汗出太多的症状也能调吗？” 　　程白术说道：“可以，你今日来是调疣的，待到你湿气去得差不多了，我便着手给调理出汗的问题。” 　　薛灵连连点头，随后，程白术看了看薛灵的舌苔，对周琴儿说道：“你看，这病人的舌苔特别的厚，这样的人生活起居一般不太规律。” 　　周琴儿看向薛灵，薛灵尴尬地点头，是非常不规律，熬夜到三四点也是常态。 　　程白术继续说道：“加上日常饮食同样不节制，嗜食肥甘厚腻，后天导致的脾虚湿盛。” 　　薛灵举手，问道：“我这日常不爱吃肥肉。” 　　周琴儿给薛灵解释道：“这肥甘厚腻，不是指肥肉，而是指脂肪含量较高、含糖量较高、口味过重的食物，像是夜宵中比较常见的烤串、小龙虾、油炸炸物等，又像是日常你们爱喝的奶茶、蛋糕，这些都被列入肥甘厚腻的范畴之内。” 　　一解释完，薛灵默默将杯壁上冒着大水珠的奶茶丢进垃圾桶里，用行动对程医生表示自己的决心。 　　程白术和周琴儿也当看不见，程白术继续说道：“这样后天导致的脾虚湿盛也非常多，脾胃运化功能不好，浊气不开，很多人一开口便是一股口气，这样的皮损也非常顽固。” 　　周琴儿奋笔疾书，连连点头，她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简简单单一个皮肤病后面还夹杂着这么繁复且完整的病理。她刚刚还琢磨着，这皮肤上的问题是不是要归到肺上面，毕竟肺主皮毛嘛。结果这疣竟然是归脾胃的问题？还好刚刚没有乱开口。 　　程白术继续说道：“如今病人肌肤里的湿气比较重，我们这才选用麻杏苡甘汤。待到表寒不重，湿气渐去，我们再考虑从脾胃而治。后续便是用六君子汤、三仁汤等，再加一些芳香利湿之药。所以，这才会有善治湿者当治皮肤病之半的说法。当然，千寒易去，一湿难除，这湿气可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难以处理。” 　　薛灵和刚刚回来的范培培听得认真，然而并不是特别懂，但是这种知识从大脑中丝滑路过的感觉格外的令人沉醉，也格外的让人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太够用。 　　周琴儿写完笔记，打算等会儿就整理整理放在论坛上，就当给他们启发。 　　程白术最后说道：“这健脾祛湿、利水渗湿、淡渗利湿、利尿、芳香化湿等多种多样的祛湿方法，我们要根据病人不同的症状表现，挑选合适的治则，进而选择合适的方剂。” 　　这病情讲得差不多了，薛灵也连忙去结算，打算回来了做针灸。这中药能治疣，那针灸呢？心中有一点点叛逆的薛灵非常好奇针灸如何治疣。 　　范培培和薛灵两人齐刷刷躺在治疗床上，等着程白术针灸。诊室较小，她们还不太敢当着程白术的面议论他，便只能转移到微信阵地上，噼里啪啦手指飞舞不停。 　　不知她们的小心思，程白术取过针，便开始给范培培针灸。刚刚程白术观察过范培培的长斑范围，主要集中在胆经、三焦经的范围——颧骨上。也算正常，胆经和三焦经是同名经，都为少阳经，胆经出问题，三焦经容易受到牵连一同出现。 　　于是，程白术下针选在肝经的太冲穴、胆经的阳辅穴，以及三焦经的中渚穴，行针手法以泻法为主。范培培还是个二十来岁年轻人，气血旺盛，只稍稍调针便觉针感异常强烈，忍不住“啊”一声。程白术收手，便问道：“你自己感觉脸上有没有热起来？” 　　范培培双手扎着针，不得动弹。她眨眨眼睛，疑惑地说道：“好像有……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程白术说道：“好，稍后你再感觉感觉。” 　　随后，程白术便转向薛灵，薛灵好奇问道：“程医生，这疣也能用针灸治疗吗？” 　　程白术想了想问道：“你是想要快一些还是慢一些？快一些会比较痛，而且有一定的恢复期，慢一些温和，体验感更加舒服。” 　　薛灵一狠心，说道：“直接快一点吧。”她实在是不想再穿高领了，程医生也说这疣是她穿太多高领导致并加重的。 　　程白术下针飞快，选的是小海穴和丰隆穴。仅四针，薛灵便感觉四肢麻木异常，仿若触电，针感非常强烈。薛灵轻呼之后，程白术便停手不再行针。 　　这时，周琴儿凑上来问道：“程老师，这丰隆是为了化痰利湿，可这小海穴？是何讲究？” 　　她也同样好奇针灸治疣该如何治疗，她所知道的是用火针，即针烧红了点刺疣，让疣自动枯萎脱落。听起来不太人道，但实际没有很痛。 　　程白术说道：“小肠经实证为身热，汗出，口疮，颈肿。只看这前两个，身热汗出，不正是疣的形成原因之一吗？而小海穴为小肠经子穴，此穴泻法可泻小肠经实证。” 　　周琴儿恍然，原来如此，这万万没想到，中医的五行竟然能这么用！周琴儿决定回去就将十二经络的实证、虚症好好背一遍，这么基础的东西，她不应该不知道。 　　后续周琴儿回来询问时，范培培说道：“我的脸确实好像在发热，我回去要看看我的斑有没有淡！”可恶，要不是现在化着妆，她就要让实习生小姐姐好好帮她看一看。 　　薛灵没有这么神奇的感觉，只说自己手指脚掌到现在还是麻麻的，一个不小心肌肉牵动间，就会导致针感再度加强！ 　　几次之后，周琴儿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疑惑。她在程白术这里的实习期即将结束，她觉得自己再不问出口，她一辈子都别想知道答案，毕竟程白术这样的中医天才不是她一个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周琴儿实在好奇问道：“程老师，请问您针法针感如此强烈的原因是什么？” 第096章 内关 　　针法和针感如此强烈的原因？ 　　程白术沉思良久, 是因为内力吗？有一点，但并非绝对。甚至程白术在日常针灸调针行针过程之中，并没有刻意调动内力。只有一些比较棘手麻烦的病例, 才会将内力用上。日常生活中，内力的存在感极低, 也就前段时间打架的时候用上了。 　　那是因为补泻手法？也有, 针灸的补泻手法千千万万, 他用得比较多也就那么几种，提插补泻、捻转补泻。烧山火、透天凉也只能在部分病人身上使用，而非普适性手法。 　　思来想去，在周琴儿懊恼自己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竟然想要询问别人吃饭的手艺时，程白术说道：“意念！” 　　“意念？”周琴儿瞬间忘记自己的懊恼, 喃喃重复道。 　　“意念, 是指意识或者潜意识。再简单点讲，就是想法，我在扎针时，我的想法是去哪里, 治什么。” 　　周琴儿眼神迷茫, 这话说了怎么和没说一样？治疗过程中自然是病人哪里生病，治哪里啊！这不是最基本的概念吗？为什么还要特地讲出来？ 　　程白术思索片刻，又说道：“我的意思是说, 在针灸的过程中, 我会用意念去控制气往哪里去，去治疗什么问题。” 　　很明显, 这回答非常扯淡，周琴儿的眼神从迷茫变成疑惑, 显然在用眼神询问程白术，您这说的是人话吗？ 　　程白术自诩并不是一个做老师的好料子，在接到杜长兴的邀请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时，他就有些许惶恐，只不过这一次交流更是明确他不是做老师的料子罢了。程白术实在不确定自己该如何解释，便问周琴儿：“你是否有乳腺增生或者乳腺结节？” 　　周琴儿一愣，说道：“经前会有些□□胀痛，并且能触摸到比较圆滑的小球，应该是有些乳腺结节。” 　　程白术点头，又和周琴儿确定结节的位置后，便取来一寸短针。下针飞快，他选的穴位是内关穴。轻轻调针之后，程白术便细针慢捻、慢针细捻，手下缓慢动作，大脑里却是想着，往乳腺而去。 　　周琴儿只觉得半边手都麻了，这麻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小臂，到大臂，到肩膀，最后到乳腺。周琴儿全身心沉浸内视自己的身体，震惊地感觉到以前胀痛的点有发热感。这发热感起初非常微弱，她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后续这发热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容不得忽视。 　　程白术问道：“你伸手去摸一摸，看看这结节是否还有，或者按揉下的胀痛感是否有以前强烈？” 　　周琴儿也顾不得是否失礼，伸手探进自己的上衣，轻轻的按压揉捏。她更加震惊地说道：“没有了！我能摸到结节变软了！真的变软了！” 　　周琴儿话语里带着大大的震撼，显然她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的立竿见影。哪怕她知道程白术一直说针灸就是该立竿见影，可她的理解里，这疾病不是一天形成，自然也别想一天解决。可程白术一针下去，让她的乳腺结节变小了，却是实打实摆在这里的。周琴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地步，程霸霸是真正的神医！ 　　周琴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从她的神色，程白术已经知道结果。程白术说道：“这便是意念的作用。进针后调针时，我意念引导针感针气往乳腺而去，化解你的乳腺结节。” 　　周琴儿明显是被震惊到了，接下来都有些走神，似乎在思索一些重大事情。实际上，周琴儿确实是在思索未来的职业规划。她原本以为从程霸霸这里学到的皮毛足够她应付日常小毛病，可如今看来，根本连皮毛都没学到！哪怕程霸霸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也不是就能立刻将程霸霸的能力复制过来。真要这么简单，医学也不会这么难，尤其是有些唯心主义的中医了。 　　程白术不以为意，而坐在旁边针灸的嘟嘟从头到尾听了个明白。他好奇问道：“爹爹，那针灸这么简单，那我是不是也能学了给别人扎？” 　　摸了摸嘟嘟的头，他说道：“可以，要是嘟嘟想学，等嘟嘟大一些了，爹爹教你。” 　　嘟嘟喜滋滋地点头，这样一来，爹爹就别想让他离开他了。 　　周琴儿恍然，针灸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程白术对周琴儿说道：“针灸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端看个人理解和悟性，和个人的努力程度。” 　　接下来，程白术便没有空再给周琴儿讲解情况，因为新一波的美容求诊人来袭。今天一个下午都是来美容的，看诊到后面，程白术已经有些麻木了。直到他看见方除旧，程白术难□□露出些许感动。 　　方除旧在门口探头探脑，见程白术留意到他，便问道：“程医生，方便加号吗？” 　　程白术挂出去的号一天只有二十个，一个下午十个号源。方除旧作为一个老人家，根本不懂得什么手机预约，来了现场意外发现竟然没有号了。林依迟疑地询问综合服务办的护士，说道：“我是癌症患者的家属，病情不能拖，请问程白术医生还有号源吗？” 　　护士一听，原本说让方除旧离开的话语也说不出来，便说道：“你们去诊室里找找程医生，程医生有时间可以直接给你们现场加号的。” 　　方除旧便杵着扶手杖和林依慢慢悠悠往程白术的诊室而去，待到了诊室门口，又担心耽误程白术治疗，便停在门口观察。等程白术发现他了，才询问是否能够加号。 　　程白术应下，方除旧便在程白术给其他病人治疗完后，踱步进入诊室。程白术细细观察方除旧的脸色、神态和步伐，和一周之前比较，稍微富态一些。目前来看，病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程白术放下心来，开始询问病情。 　　方除旧坐在椅子上，说道：“痛风还是在发作，现在大便通畅许多，能够保证每日一次。睡眠好多了，这周只有一次在一点半醒来，其他天都睡得挺好的。” 　　林依反驳道：“程医生，不是的。老方他以前是会在一点半醒来，然后四点多才能再眯一会儿。现在一点半还是会醒一下，但是翻个身就能睡着了。我睡眠浅，他有些动静，我就醒过来，所以我知道得清楚。” 　　方除旧抚摸着光滑的扶手杖，撇撇嘴，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林依的话语。 　　方除旧随后继续说道：“我感觉我最近胃也好很多了，吃饭前后胃没有那么痛了，偶尔还有些胃胀，但是反酸打嗝没有了。” 　　程白术一边摸着脉，一边思索。看来他的治疗思路并没有错，反酸打嗝可以是肝气乘脾导致的胃气上逆，疏肝和胃自然解决这一症状。和解少阳阳明之后，连带着睡眠和排便都有所改善。既然治疗思路正确，用药也正确，那便守方即可。 　　片刻，程白术解释道：“你的药已经太多了，这痛风已经暂时顾及不到，只能暂时先用西药压制住。待到后续腾出手了，再来处理痛风。我们继续原方，什么时候你的脾胃再好一些，睡眠和排便差不多了，我们再考虑换方的事情。” 　　方除旧和林依对于医学不甚其详，都是程白术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开完药，程白术便着手准备给方除旧针灸，方除旧面露难色，说道：“能否不扎针？我实在有些怕针了。” 　　林依一听这话，立刻压着方除旧，说道：“你这破身体，心里还没数吗？治病还想偷工减料？”转头就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没关系，您尽管扎，该扎什么扎什么。” 　　方除旧：“……”想反抗，但是想起林依这段时间稍稍能好睡一些，又不敢反抗。 　　嘟嘟已经起针结束针灸，正在等待艾灸，突然知道老爷爷害怕针灸，连忙说道：“老爷爷，你不要怕，针灸不痛的！” 　　方除旧看着嘟嘟，一边从兜里掏出糖果，这是他这一次特地带的，一边嘟囔道：“我才不是怕针，怕耽误程医生下班了。” 　　在程白术的同意下，嘟嘟这才接过糖果，美滋滋大声喊道：“谢谢老爷爷、老奶奶！” 　　方除旧和林依脸上的褶子越发密实，这么乖巧的娃谁都喜欢。 　　程白术安抚道：“你们放心，待到老方再好一些，我们可以休息休息。” 　　再好一些？ 　　这四个字蕴含无限期待，一下子就让方除旧和林依开心起来。方除旧在这一瞬间不排斥针灸，当然，躺上床了，即将被扎针时，还是有些抗拒的。 　　方除旧的腹部依旧明显且冰凉，程白术这次针灸还是选择三皇穴，为的就是利水排水。据方除旧的说法，针灸后，他的排尿量有所增加，可是这腹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对此，程白术非常淡定，腹水是肝癌肝硬化之下的产物，要是这么简单就排出去，他还真成神了。他这三皇针的目的只是保证方除旧的腹水量维持在一定量，连带着，三皇针归属脾经，还能再调理巩固一下方除旧的脾土，避免病情进一步恶化。 　　方除旧是最后一个病人，诊室内也逐渐空荡下来，程白术连忙安排嘟嘟开始做隔附子灸。因为今日突如其来的忙碌，导致嘟嘟到现在还没做完治疗。 　　嘟嘟就这么趴在方除旧旁边的治疗床，方除旧纳闷道：“小朋友，你是什么病呀。”上次来见到他，这次来还见到他，看着这么机灵聪明的娃，还需要治疗？ 　　嘟嘟歪着头看方除旧，说道：“老爷爷，嘟嘟我是大脑受伤了。” 第097章 休息 　　大脑受伤？方除旧和林依一瞬间不太理解这个概念, 他们年龄大了，不太理解儿童大脑损伤的概念，但是放在成人身上, 可以类比颅脑外伤、脑梗脑出血等，无论是哪一个, 都是重大疾病那一种, 可是嘟嘟看起来玉雪聪明、对答流利, 并不像身患重病的模样。 　　嘟嘟继续说道：“是的，嘟嘟以前病得很厉害的，都是靠爹爹救我的。那时候爹爹还不是爹爹，现在是了。” 　　嘟嘟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是方除旧和林依还是理解了，是程白术救了嘟嘟, 嘟嘟认程白术做干爹。从实习生的嘴里能够得知, 嘟嘟可是老病人，风雨无阻来了将近一年，就这样才将嘟嘟救回来。方除旧这时难免好奇嘟嘟到底是疾病了，这么棘手？ 　　嘟嘟继续说道：“爹爹说我以前大脑会放电, 滋滋滋那种。现在不会放电了, 大概嘟嘟不能做超人了。”嘟嘟说起这个，还有些惋惜，大脑会放电诶, 好酷的, 可是没有了。 　　方除旧一瞬间知道嘟嘟什么病了，因为他有个老朋友的孙子就是癫痫, 大脑异常放电。甚至因为大脑异常活跃，导致智力退化。据医生说, 不可逆，不可治。老朋友明明比他年轻五岁，瞧着却是老态龙钟，终日里都为这个孙子奔波劳碌，晚年不得安。 　　虽然如今他也是自身难保，但他有些意动，想要将程医生推荐给老朋友。不行，还是再等等，等他情况再好一些，再做推荐。 　　自从起了想法，方除旧便有些控制不住。他不住地观察嘟嘟，不住地和嘟嘟聊天，侧面寻摸嘟嘟如今的水平。两三岁娃娃的什么水平他不知道，但绝对没有嘟嘟这般机灵。他能将拗口复杂的医学三字经背下来，能将程白术给他讲解的三字经释义背下来。这对普通大人而言都极为困难的事情，可嘟嘟做到了。要不是嘟嘟自己说了，他绝对不会以为嘟嘟曾经重病，只以为是个送来调理胃口的小宝宝。 　　临到离开前，方除旧忍不住问道：“程医生，请问嘟嘟以前是有癫痫吗？” 　　“是的。”程白术说道，并且强调道：“如今嘟嘟已经好了，你不必用有色眼镜看他。” 　　方除旧摆摆手，说道：“嘟嘟这么可爱，怎么会呢？我有个老友的孙子也是癫痫，想请问您是否能治疗。” 　　程白术说：“可以试一试，没见到人，我不敢保证。” 　　方除旧表示了然，说道：“好的，谢谢程医生，后续我让他带他孙子来挂号看诊。” 　　程白术想起这两三天的号源似乎都被疯狂的美容爱好者抢完了，就给方除旧一个号码，表示来之前给他打个电话，他好看着安排时间。 　　方除旧连连感谢，他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都是被时代所抛弃的人。现在那些所谓的手机愉悦、公众号挂号、自助机使用完全两眼一抹黑，就只懂得使用医保卡和找人工。 　　回去之后，方除旧还是按捺不住，立刻给老朋友老向打电话询问情况。 　　老向纳闷道：“你这突然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儿？” 　　老方呸了一声，“没事找你喝喝茶还不能了吗？” 　　“行行行，可以，说吧，什么时候喝茶。” 　　老方正色道：“这次还真有正事，你孙子现在怎么样？” 　　老向满脸苦涩，说道：“带去市儿童找留学归来的大主任看了，没戏。” 　　老方顿时就迟疑了，连人家大主任都说了没办法啊，那程医生这么年轻能行吗？他一个土都埋到脖子的，找哪个医生都一样，可老向那孙子毕竟还小…… 　　寒暄了好一会儿，方除旧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今天去燕国医，那边有个小孩子，也是癫痫，但是治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中医？中医能治疗癫痫？” 　　“今日我帮你问了，程医生说是要当面面诊才能确定。”临到挂电话了，方除旧依旧不敢打包票，只敢让老向去试试。 　　最后，老向问道：“你在他手上治疗了一周，你感觉如何？” 　　“一周时间还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病。” 　　“好。”听这话，老向就知道方除旧的意思，这程医生治疗老方还有一手。那他就可以去试上一试，孙子那幅模样，还怕什么，无非就是多一个失望的就诊经历罢了。 　　程白术不知方除旧回去后还有这一番纠结，给嘟嘟起了隔附子灸之后便给他收拾好让他回家去了。嘟嘟颠颠儿地跑走，还约定道：“明天来了，爹爹你要教我三字经下一段！” 　　程白术笑眯眯地应下，便也下班了。 　　只是这次约定注定履行不了，第二天程白术还没上班，就被综合服务办的护士小姐姐打电话，提醒让他不要来，他的诊室门口都是记者。就上周程白术英雄救美，全燕国医的护士都默默给程白术开后门。没办法，又帅又能打的就这么一个，跟着他一起上班，都不知道多安心！尤其当天值班的那几个小护士已经是个彻底的程吹，内部里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程白术从天而降救人的著名事迹。自然而然的，对程白术的事情也会更加上心一些。 　　随后，尤金磊同样打来电话，解释道：“昨天发布的公众号宣文被人转载到微博上，昨晚还上了热搜。” 　　“这也能上热搜？”网友是有多闲啊！ 　　尤金磊苦笑道：“我们也没想到，院领导都说了，让你休息两天，先避过风头再说。” 　　程白术同样无奈，说道：“好，你也麻烦给我的病人通知，我今天没去医院，临时取消坐诊。” 　　尤金磊应下，他们同样都低估了现代人的无聊程度。他们都以为事情热度已经过去，他们这时候发，爆与不爆五五之间，哪知这才一天时间，记者就扛着长枪短炮上门了。 　　程白术转头就和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对接，询问他的课程表是一周几节课。教务处主任上午正清闲地刷着手机，前脚在微博上看到热度不断上升的程白术，后脚就接到程白术电话。加完微信，教务处主任知道程白术是来避风头的，并没有将主课分配给他，给他安排的是每周老师都不一样的特色针灸，大四学生的课，用来给学生们增长见识的。 　　其实教务处内心也八卦得很，知道程白术上热搜是因为他能飞檐走壁，当代武侠之星。要不是杜院长的交代在前，他非常想将程白术安排到功法课上！他是真的非常想知道程白术是不是能飞，能不能教这门课。 　　一看课表就在周四下午四点，程白术无奈，只能飞快在宿舍里准备教案。教务处主任的说法是特色针灸，没有课本，也没有期末考试，随便程白术折腾。说是这么说，可第一次上课的程白术还是兢兢业业地准备了教案。 　　下午嘟嘟到了诊室，没发现爹爹，却发现蹲守在爹爹诊室门口的大叔阿姨。爹爹不在，还被一群怪大叔怪阿姨包围，嘟嘟“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他的爹爹呢？ 　　隔壁的贾文峰听到哭声，连忙出来将嘟嘟带进自己诊室。他们上午也被这些记者骚扰过，无非就是询问程白术是不是真的能飞，以及部分不怀好意的询问医闹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贾文峰强忍暴躁，给打发了，就这还被好几个记者投诉态度不好。医务科的人来了解情况之后，也不调解了。这里是医院，不是哪里，主职是治病救人，不是配合你们采访。要不是这些媒体太难搞，医院老早叫保安把他们丢出去了。 　　和程白术沟通后，保姆带着嘟嘟往程白术的宿舍而去。待到宿舍门口，保姆便不再往里，只让嘟嘟进去。嘟嘟一看到程白术，立刻冲上去抱住程白术大腿，哇哇哭得大声，还抽噎地说道：“爹爹，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程白术好生安抚一番嘟嘟，嘟嘟是不哭了，可还是缠着程白术不放，就这么黏在程白术怀里。嘟嘟如此，程白术也不拒绝，小孩估计刚刚被那些记者给吓到了。贾文峰早上没少给他现场直播如狼似虎的记者，给大人造成的心理阴影都不小，别说嘟嘟一个小孩子。 　　等到三点半，程白术该出发去上课了，嘟嘟依旧抱着程白术脖子不放手，生怕一撒手爹爹就没了。无奈之下，程白术只能抱着嘟嘟往教室而去，打算等会儿将嘟嘟放在教室门口，让保姆看着，下课后再好好和嘟嘟玩一玩。 　　这一路，身上带着硕大一挂件的程白术格外的引人注目。他不知道，论坛上可是有各个角度的高清照，不少人默默舔屏，这感天动地的父子情啊！ 　　到了教室，程白术正打算将嘟嘟放在教室门口，再搬两张凳子出来。班长便主动出现，对程白术说道：“程霸……程老师，您可以将嘟嘟带进来，嘟嘟这么乖，不会哭闹的。” 　　说实话，程白术不担心这些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是担心嘟嘟不适应一下子见这么多陌生人。最后，嘟嘟臣服在学委所说的“可以一直见到程老师”承诺，同意进入教室。 　　程白术看着班长和学委，莫名觉得怎么这些学生都那么希望看到嘟嘟？ 　　面对程霸霸的视线，班长和学委弱弱地移开视线。可不是，嘟嘟和程霸霸合体诶，多罕见啊！ 　　抱着嘟嘟一进教室，教室里便传来一阵声浪，“嘟嘟宝宝好！” 第098章 上课 　　“嘟嘟宝宝好！” 　　声浪巨大, 嘟嘟一下子被惊住了，眼角还挂着泪珠，脸蛋通红, 看着可怜又可爱。 　　教室里的学生眼见嘟嘟不哭了，感觉心都要化了, 便又有人喊道：“欢迎嘟嘟！” 　　嘟嘟愣愣地问道：“你们都认识嘟嘟吗？”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 不知道谁大声说道：“嘟嘟这么可爱, 我们都认识！” 　　嘟嘟脸上还沾着泪珠，闻言就笑出来了，显然，这个小臭美的，非常喜欢学生们的追捧。他也忘记刚刚被疯狂记者围追堵截的可怕经历，说道：“可是嘟嘟不认识大哥哥大姐姐。” 　　许多女生捂住胸口, 天哪, 嘟嘟喊她们大姐姐！以她们年龄，嘟嘟喊她们阿姨都是可以的，可是他喊她们大姐姐诶！嘟嘟这么小，嘴巴就这么甜, 以后怕是要成为妇女之友。 　　不少人便立刻说道：“没关系, 嘟嘟可以慢慢认识我们。”只是嘟嘟不一定能记得住他们，但这种交流还挺有趣的，等下下课了去论坛上吹牛逼。当然, 现在就已经有人偷偷摸摸拍照发论坛炫耀了。 　　程白术发现自己都被无视了, 无奈一笑，将嘟嘟放在讲台旁边的凳子上, 就说道：“行了，你们是来上课的, 不是来逗小孩的。” 　　学生这才开始端正坐直了，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只是这眼珠子依旧滴溜溜地转。考虑嘟嘟的特殊情况，程白术在正式上课之前，问道：“你们怎么都会认识嘟嘟？”而且好像也认识他？ 　　这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最后班长被推出来。班长是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男孩，他站起来推了推眼镜，说道：“程老师，您在我们论坛上有专门的跟诊实录，我们今年下半年就开始实习了，对临床方面比较关注。” 　　其实真实说法是，他们都将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当成寓言故事来看。又好看又好玩，还带有非常强烈的戏剧性，编剧都编不出来这样的剧情。 　　程白术疑惑，这和他们认识嘟嘟有什么关系吗？ 　　班长咳了咳，继续说道：“嘟嘟也是其中一个病例，因为实习的学长学姐多，导致嘟嘟的病情一直被跟进。同时，学校里很多同学都成为嘟嘟的粉丝了。” 　　成为嘟嘟粉丝，潜藏含义是做云养娃的爹妈，所以他们的热情更像是看见自己儿子从二次元走到三次元的激动。 　　程白术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确实，嘟嘟病情跨越将近一年，本身病情复杂，这里面有非常多可以干涉和学习的地方。看来现在学生虽然基础不太扎实，但都是实打实喜欢学习的学生。程白术隐约有些感动，而班长看程白术的面色，觉得他领悟到的东西和实际情况有些天差地别。班长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白术便说道：“好了，我知道大家喜欢学习。嘟嘟还只是一个三周岁不到的小孩，你们需要小心些，不要惊吓到他。” 　　全班同学齐刷刷点头，嘟嘟坐在讲台边上，晃着腿看着下面的学生。面对同是陌生人的大学生，反倒是不害怕，大概是这些大学生单纯热烈，善意都快具现化。 　　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持续下去，程白术转头就开始上课。他说道：“好了，大家喜欢嘟嘟，但是我们课还是要上的。我们上的是特色针灸，请问大家对于特色针灸的概念是什么？” 　　程白术随机点了一个前排的女生，女生站起来，想了想回答道：“特色针灸是区别于普通针灸，具有一定特色，与普通的毫针刺法有一定区别。” 　　非常简单的，直接从字面定义上出发。程白术问道：“用普通的毫针针灸，但是手法上用了烧山火、透天凉，或者苍龙摆尾、白虎摇头，你们觉得这算特色针灸吗？” 　　学生们呆了一下，最后有人喊道：“算的！” 　　程白术又问：“要是有人无论什么疾病都只扎一针，并且能治好疾病，你们觉得这算特色针灸吗？” 　　学生们明显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套路，这一次呆滞的时间比上一次长，才有人喊道：“算的！” 　　程白术再问：“如果按照五运六气、子午流注做毫针刺法，这算不算特色针灸？” 　　这一次学生沉默时间更久，才有人喊道：“算的！” 　　“是的，待到你们明年走上实习岗位，你们就知道我这说的是谁。其实我上的这门课，也没有特别的教案，我只在临床上呆过。我能教你们的也不过是我临床中遇到的案例和经验总结，医生不上临床，犹如将军不上战场。陆游也写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诗句，放在任何一行都是非常正确的。你们如今看得再多、学得再多，不如到临床上走一遭，真真正正将理论和实践结合到一起。” 　　…… 　　“我们回归正题，特色针灸这个是相对而言，但对于病人来说，你们搞得再花里胡哨，不如解决病人的病痛。特色针灸都是在疗效的基础上搞出来的东西，你们可以理解为，增加自己的记忆点，让病人能记住你。” 　　下面不少学生都笑了，他们都觉得程霸霸不需要增加自己的记忆点。他的疗效就是他最好的招牌，一下子所有病人都记住他，并且会给周围亲朋好友推荐他。诶，实际来说，程霸霸左病右治、右病左治的巨刺法也非常酷炫、非常特色针灸啊。哪怕不扎患处都能好，可他们自己私底下也偷偷摸摸试过，效果不佳。 　　他们总结原因，一个是选穴，他们不能和程霸霸那样轻易判断出是哪条经络的问题。有些人说对着经络图找不就好了吗？学生才想喷他们一口盐汽水，别的不说，单单颈椎，一圈数下来足足有七八条经络。稍微瘦一点的患者经络密密麻麻的挨着，这一条条经络排除过去，病人已经扎了多少针了？另一个就是他们的针感没有程霸霸好，周琴儿已经将笔记上传，奈何大多数人都是对着笔记挠头。他们看得出来程霸霸很认真地想要教会他们，只是他们的脑子不允许啊！ 　　唉，所以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真从医学病案集成功变成睡前寓言故事。程霸霸明明也就比他们早毕业两年，却成功壁了他们所有人。 　　也有不少正在临床的学长学姐尝试过程白术的巨刺法，不能说没有效果，总有那么一两个得到非常惊艳的回馈。但那终究是少数，不比程白术一扎一个准。最后，他们也只能在巨刺法的基础上，在患处多扎几针，巨刺法的那几针无效，可患处的阿是穴针法总归是有点用的吧？毕竟穴位所在，主治所在，哪里出问题扎哪里，是最为简单、也最为低级的针灸方式。 　　“我们这节课是特色针灸，在保证疗效的基础上，我们再来搞些花活。你们想到的花活有什么？” 　　学生们这回灵活起来，一个一个都在报自己知道的。 　　温针灸、电针、火针、补泻手法、艾灸里还有隔姜灸、隔附子灸、督脉灸、化脓灸等等。 　　程白术说道：“你们这知道的也不少啊。” 　　学生笑嘻嘻地应着，没办法，医学生的就业范围过于狭小限定，他们老早就开始行业内各种小花招。甚至几乎全部的学生都有去跟诊学习，基本的流程都知道，一些复杂的手法也了解一些。 　　一节课四十分钟，程白术无意给学生过大的压力，待到正式步入社会，该遭受的毒打一点都不少，他也没必要这时候给他们来一下。学生也意外于程霸霸竟然这么温和好说话，这些学生正晕陶陶着，就听见有一个学生猛然站起来，在即将下课之际，他大声问道：“程老师，请问你觉得中医真的能治百病吗？” 　　这人语气还带着些许的激动和质疑，其他学生定睛一看，是班里最为激进愤青的学生。有与他同宿舍的，忍不住捂住眼睛，天哪，这货能不能安静点，非要出这点风头吗？ 　　程白术看向这个男生，他的语气确实比较激烈，感情丰富，但程白术能看出这学生似乎近期遭受不少事情，带着浓浓的茫然和自我否定。这感觉有些像是吴辛卯被云刚降维打击到差点干不下去的模样，如果心中有信念感，不过一会也就自己走出来了。可若是外界环境不允许，这学生大概就会废了。 　　想了想，程白术说道：“没有任何一个学科是没有缺点的，中医也是，中医有他的伟大性，也有他的局限性。远了不说，这手术和牙科确实没有现代医学厉害。” 　　这男生似乎有些失落沮丧，却听程白术继续说道：“可中医的上限很高，就如嘟嘟。你们既然认识他，也知道他当初的模样。只要嘟嘟还在，你们便一日不得怀疑中医的正确与否。” 　　那男生有些震惊又恍然地看着嘟嘟，嘟嘟托着下巴，歪着头，在一片寂静中说道：“叔叔，嘟嘟现在好啦！” 　　这男生忍不住分神想到，怎么他就成叔叔了，不是大哥哥吗？ 　　程白术继续说道：“与其怀疑中医能不能治病，不如努力提高自己的医术。哪一日你们能上国家特殊津贴名单，你们再来怀疑中医不迟。” 　　这句话杀伤力非常大，全华国上上下下数以万计的中医，真正能享受特殊津贴的中医能有几个。程白术明摆着再说，能力不行，就没有资格质疑中医。而干到那份上，又会有谁去怀疑中医？ 　　男生非常不服气，一瞬间从失落沮丧跳到愤慨恼怒，他喊道：“你也没有拿到特殊津贴，你也没有资格评判！” 　　却听程白术说道：“我行不行不由你说了算。” 第099章 发现 　　“我行不行不由你说了算。”程白术非常淡定, “由我的病人说了算。” 　　说罢，程白术还摸了摸嘟嘟的脑袋，嘟嘟非常有眼色, 直接说道：“爹爹最厉害了！” 　　座下所有学生都不由得想起嘟嘟这个病例被起的名字——被判死刑的小孩，运动发育全面落后、智力发育约等于无, 还时不时癫痫大发作、小发作, 加上最开始的药物过敏, 能活下来都是嘟嘟命够硬。那时，所有人，包括大多数的学长学姐，对嘟嘟预后的估计都是活命就好，不敢要求控制癫痫，不敢要求追赶发育进度。结果？ 　　嘟嘟硬是花了一年的时间, 控制住癫痫, 运动和智力发育全面追上。但凡有点医学常识的，都觉得这个速度离谱得惊人。简而言之，就是从一个注定被父母养一辈子的人变成了有手有脚能融入社会自己赚钱的正常人。 　　《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66》已经刷到三千多楼，是历时最长还在更新的帖子。令人震惊的进度背后, 有程霸霸的医术支持, 有嘟嘟家庭背景的支持，还有嘟嘟自身运气加成，三个因素少一个都成就不了奇迹。不少人分析来分析去, 只能归到幼儿发育的无限可能。不还有幼儿粉碎性骨折, 最后硬生生靠着发育将骨头长回来的案例吗？ 　　男生还站着，脸上却是一片空白, 显然他没想到程白术会是这个回复。 　　程白术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后是否会走上临床，但你们学的是中医, 以后也只会是中医医生。在病人眼中，你们的态度决定了他们的认知想法。若是你们作为医生，都不相信中医，你们指望病人相信中医？” 　　一个态度暧昧的中医师，顶得过十个中医黑。 　　諵砜　　“叮铃——” 　　下课铃声正好响起，程白术不爱拖课堂，便说道：“希望你们以后走上临床，能够继续提升自己水平，不负学校荣光。” 　　说完，学生还在怔愣呢，他直接抱起嘟嘟就说下课离开。等学生反应过来，嘟嘟早就坐着程白术牌人肉电梯走了。 　　嘟嘟被程白术抱着，虽然会走，但在程白术这里，他就是不会走的小宝宝。嘟嘟问道：“爹爹，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生气。” 　　程白术笑道：“爹爹没有生气，今天还早，走，我们去好好玩一玩。”现在都快五点了，加上条件不合适，也没必要做治疗。说起来，他虽然是嘟嘟的干爹，可还没带嘟嘟出去玩过。就程白术所知道，嘟嘟这一年来，不是在他这里，就是在克林顿那儿，小小年纪还没怎么玩过呢。 　　嘟嘟一瞬间就忘记程白术情绪不好的事情，非常开心地抱着嘟嘟的脖子，“啪啪啪”亲着程白术脸颊震天响。亲完了，他才问道：“爹爹，我们去哪里玩？” 　　这句话还把程白术问住了，思索片刻，直接给吴辛卯打电话。 　　吴辛卯作为玩乐小达人，必然知道哪里适合小孩子玩耍。彼时，吴辛卯正在埋头苦干写病历，写得已经快要生理性反胃呕吐了，他接到程白术电话，还有些恍惚。得知程白术是要带着干儿子出去玩，吴辛卯一下子就嫉妒了。天啊，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悠闲。转眼想起程白术是被记者围追堵截得没得上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愤怒。愤愤地报了一个地点，吴辛卯挂断电话，隔壁电脑位的祝开心抬起头来，问道：“谁的电话，怎么这么生气。” 　　一看时间，已经五点了。吴辛卯也无心写病历，写写写，写什么写，今晚他值班，他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写病历。吴辛卯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骨关节噼里啪啦响，稍稍放松了点，吴辛卯才说道：“是白术，他今天因为热搜被记者媒体争相追逐，医院放了他两天假，免得影响秩序。” 　　祝开心也停下手，他和吴辛卯对视一眼，叹气说道：“人呐，最是不能对比的了。” 　　他已经认命了，真的和爸爸说的一样，做好自己，不要去比较。这来了燕京，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捞着，这不还有个好友吗？ 　　于是，两人便相约晚餐，在医院的老破小食堂。 　　吴辛卯看着餐盘里的三瓜俩枣，再一想程白术今晚可能会有的豪华大餐，更不开心了。吴辛卯一边吃着火候过头有些发黄的青菜，烂糟糟的口感，可能还隔顿了，心想，他学成博士归来，考主任的时间肯定比程白术早，到时候程白术见面就得叫他一句吴大主任。想到这，吴辛卯终于露出点笑容。而旁边的祝开心瞥了一眼，默默往菜里加辣椒，这好友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一下会露出别人难以理解的表情。 　　程白术不能理解吴辛卯和祝开心的怨气，当初他可是铁了心不考研，吴辛卯还反反复复地劝他，还说导师在等他。后续他进了燕国医之后就少了，什么时候再也不提的，大概是拿燕京肛肠科交流会之后吧。 　　得到地址，程白术便抱着嘟嘟出发了。出发前，程白术还特地微信上和吴芸、秦文龙说了一下，还让保姆给家里打个电话告知。保姆应下之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吴芸不在家中，带着二胎回娘家。最近吴嘉德正在准备出国事宜，打算国外攻读商学院，再回来估计就是MBA了。吴芸暂时没有回复，反而是秦文龙飞快的回复，让程白术和嘟嘟尽管玩，让司机开车送人就好。 　　既然没有人阻拦，程白术举了举嘟嘟，“出发！我们去儿童乐园。” 　　嘟嘟咯咯笑出声，重新回到程白术怀里，又亲了亲程白术。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路上是难得的通畅。一路到了儿童乐园，这儿童乐园是在一座大型城市综合体内部。程白术按住保姆，自己飞快地微信支付，带自家干儿子出来玩，还要别人出钱？ 　　程白术在门口等着，对嘟嘟说：“去，爹爹在外面等你。” 　　嘟嘟一步三回头，显然和他以为的父子同玩不太一样，可他真正进了儿童乐园，爬上儿童淘气堡的攀亭，就将程白术给忘记了。飞快地按下按钮，欢快的音乐响起，顿时就更开心了。水滚筒、水滑梯、平衡台、海洋球池等，一个接一个，玩得不亦乐乎。 　　程白术在外面等着，看着笑得灿烂的嘟嘟，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照。他的拍照技术处于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点击快门，没了。什么色温、感光度、对焦方式等都不知道，饶是如此，看着相册里的嘟嘟，他也自觉拍得不错。身后的保姆看见照片，一脸的一言难尽，算了，程医生开心就好。 　　这一玩，便是一个多小时，嘟嘟在里面跑得一头汗，而程白术在外面收获了一手机的照片。如今他才算是能理解那些初为人父母的人怎么会在朋友圈晒娃，当然，他不同那些人一样，他是自己默默欣赏，顺便骚扰一下吴辛卯和韩以君。 　　韩以君回复得很快，今天正好不用加班，一问地址，就在医院两三站的地方，便临时约了一起吃饭。在下班高峰期，深知燕京糟糕路况的韩以君踩着质朴的共享单车来到大型综合体，也就十来分钟，就当健身。 　　一进到儿童乐园，程白术的身影便独树一帜。程白术自己没感觉，只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可在一群爸爸妈妈中，他是最靓丽的风景线，不少女性可都是偷偷摸摸地看他，连带着还偷偷拍照。他一无所知，继续拿着手机给嘟嘟拍照，浑然不知一到下班时间，这里便逐渐热闹起来。韩以君身高腿长，两步就走到程白术身边，帮他挡住了其他人的镜头。最近程白术还在舆论风波里，还是低调点。 　　韩以君一看程白术的拍照，同样一言难尽，他不同保姆那样欲言又止，直接说道：“这是你给嘟嘟拍的照片？” 　　程白术问道：“是的，不对吗？” 　　韩以君拿过程白术手机，好家伙，去年某品牌的顶级旗舰机被程白术用得和老人机一般。韩以君以前大学闲暇时有空也参加了好几个社团，这摄影便是他其中一个爱好。回国后，因工作忙碌，没能再拿出相机，但简单的参数还是记得的。韩以君只简单调了一下对焦和色温，便开始帮程白术拍照。韩以君抓拍非常到位，每一张照片上的嘟嘟都是活力满满，快要溢出屏幕的开心。 　　程白术看着照片沉思，似乎、确实是比他拍的要好。 　　正好，嘟嘟也玩累、玩饿了，颠颠儿地跑出来，要程白术抱抱。程白术抱着嘟嘟就和韩以君往楼上去，来都来了，总不能还让嘟嘟这时候回去吧。现在外面马路正堵得厉害，哪怕是百万千万级别的豪车也得乖乖排队。 　　韩以君稍微落后两步，时不时地帮两人拍照，就当过一过摄影的瘾。程白术和嘟嘟是非常好的拍摄对象，程白术身高腿长、英俊帅气。而嘟嘟伶俐乖巧、天真可爱，恰到好处的柔和了程白术身上某些锋利的棱角。这番一对比，在照片上便呈现出极强的张力。 　　考虑到嘟嘟的存在，两人挑的一家粤式汤煲店。程白术带着嘟嘟和韩以君坐一桌，保姆和司机坐一桌，免得二人不自在。嘟嘟坐在儿童座椅里，开心地喝着程白术特地点的瘦肉粥，用砂锅熬出来的，清甜软糯，清淡好消化，非常适合嘟嘟这个年龄。 　　韩以君看着给嘟嘟剥虾仁的程白术，问道：“你近期有什么打算？” 　　显然，韩以君也知道程白术被迫休假的事情。 　　程白术将虾仁放在嘟嘟碗里，嘱咐他慢慢吃，不要噎着。擦擦手，他从容地说道：“不急，热度也就这两天，大概下周一又能上班了。” 　　韩以君蹙眉，问道：“你确定？我看网上热度还在上涨，现在说你拿乔炒作。”越来越乌烟瘴气，说什么的都有。 　　“是的，我将网络这一块全权托付给秦氏，让他们帮我处理。”程白术说，“你知道的，这个领域我并不擅长，我也不需要将这些热度变现，我只要做一个小医生就好了。” 　　“为什么不考虑开通认证一个微博，这样其他人也不会来骚扰你。” 　　程白术一愣，“开通微博了，他们就不来烦我了？” 　　韩以君对微博和舆论场也不太了解，不太确定地说。“可能吧？” 　　程白术将这事儿记下来，打算回去就询问一下公关负责人。随后，两人的话题便开始天南海北地聊，慢慢的，两人一如当初，仿佛并未分离。 　　正说着，韩以君似乎想起什么，说：“我算是知道我医院和你医院在搞什么猫腻了。” 　　“嗯？”当初他和韩以君仅仅相识，却被宣传得全燕京都知道他们二人一见如故，就差抵足而眠了。他那时还想着医院大概是有什么打算，只不过他和韩以君不知道。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都快忘记了。现在居然还能有下文？ 　　韩以君的神色有些怪异，“你不是也被叫去扎过针吗？” 　　程白术回想片刻，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记忆，大概是他被叫去扎了合谷穴，一有针感就停，和这事儿有关？ 　　韩以君说：“论文已经通过，你过两天也能知道，我不过提前和你说一说，找到穴位了。” 　　“？？？” 　　程白术拿汤勺的手一抖，汤勺掉进汤锅里，稍稍溅起一点水花。 　　不怪程白术有些震惊，他上辈子从未考虑过经络和穴位在哪里，到了这辈子，反而反反复复被人询问这经络和穴位在哪里，为什么将人体细致解剖分析到细胞和DNA的程度了，还找不到经络和穴位。 　　上世纪末，棒国医学家宣布在人体找到经络，掀起全世界的风浪。当时华国中医界同样掀起轩然大波，内心纠结酸涩，自家的东西自己没找到，反而让一个外国人给找到了。在还较为封闭的社会环境中，中医选派几位代表前往棒国。然后却被告知这是假的？学术造假到这上面？事情最后以该医学家跳楼自杀为落幕。 　　没找到经络和穴位，华国中医忍不住有些庆幸，可又继续纠结。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中医被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度是废医验药的导火索。 　　程白术几个深呼吸，将思绪压住，平稳地给嘟嘟盛汤。嘟嘟不理解韩以君话语的重量，抱着汤碗喝得津津有味。程白术给嘟嘟擦擦嘴角，问道：“是真的吗？” 　　韩以君点头，“就我所知，只有部分穴位，还不完全。” 　　程白术决定这两天留意一下论文的发布，论文是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所有的学术研究者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学术思想发布在论文期刊上，引来同行的学习和审视，并不断进步。和上辈子固步自封的环境不一样，程白术既感到新奇，又觉得有意思。 　　而对于中医的研究，现代医学和科学的方向是以找到经络和穴位为目的。就像是六年前国际期刊《科学报告》的论文中，写明发现有流动流体的超级公路，与中医的经络高度相似。再往后还有发现穴位相对特异性的存在，提供现代穴位神经解剖学的基础。经络的存在，暂时还未找到，可膀胱经与《解剖列车》中的筋膜学说后表线高度重合。全国上上下下这么多的针灸医家，也都为此献力献策，反复证明针灸对各种疾病的作用，至少那几千上万的案例摆在那里，可不能说是个体偏差。 　　他自诩并不是一个搞学术的好苗子，他对于论文书写及当下学术圈内部潜规则实在棘手，还不如上临床治病。 　　这一次的友人会晤非常成功，晚餐结束后，程白术继续抱着嘟嘟和韩以君逛街消食。待到七点半，嘟嘟已经有些犯困。程白术也不勉强，将嘟嘟和保姆送上车后，给秦文龙和吴芸发消息，让他们在嘟嘟到家后给他发条信息。嘟嘟一岁之前的那场事故让所有人对他的行踪安全过分的在意，秦文龙和吴芸如此，程白术亦是如此。 　　分别后，程白术趁着时间还早，简单翻了翻最近的医学期刊和论文。中医的论文相对较少，很多都是西医的，所以程白术也就大概看一看。许是知道了点东西，程白术觉得他被吊胃口吊得厉害。 　　直到一周后，程白术在一本医药期刊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论文。程白术粗粗一看，直接给爷爷打电话。 　　“白术，可是有什么事情？”程爷爷一直觉得是不是自己带程白术较多，导致程白术过于老成，没有点年轻人的活泼朝气。连带着程白术的很多习惯也和老年人一样，就像是喜欢打电话，年轻人不是应该更喜欢微信发消息吗？ 　　程白术一开口就直切主题，说道：“爷爷，找到穴位了。” 第100章 发现 　　周五一大早, 程白术就接到燕国医电话，电话那头是综合服务办的护士。她的声音带着为难，说道：“程医生, 这两天您没上班，挂您号的患者在投诉。” 　　程白术也无奈, 这两天他诊室门口充斥各种记者, 他去了, 不是开诊，是闹事。记者可以让他没办法上班。他琢磨着，不然就将就诊时间推后两天？ 　　正在此时，胡栀栀打来电话，她在电话中深刻表示，病人并不是真的投诉您没上班, 主要意愿在面膜上。 　　程白术不理解, 反复确定后，再和综合服务办联系。而综合服务办的护士也磕磕巴巴地说：“程医生，患者……说如果你有卖中药面膜粉，就可以不投诉您。” 　　最后只能辛苦护士一趟, 程白术给了两个方子, 让护士去打粉准备。 　　果然，在拿到面膜粉之后，这些因为挂号却没办法看诊的病人转身给程白术和护士大大的表扬。连带着周三看诊结束和周四没办法就诊的病人也飞速收到消息, 连忙前来开面膜。 　　程白术觉得这些人群中肯定是消息互通, 这个损招说不得还是谁给出的。罢了，他也暂时没空搭理这些为了变美无所不用其极的年轻人, 只希望他们能够看到使用说明并做到。真能做到早睡早起、作息规律、饮食干净，哪怕没有面膜, 他们也能有一个新的面貌。 　　这个小插曲很快结束，程白术现在天天盯着医疗期刊。国内的医疗期刊就那么几个，还都是半月发或者月发。不到一周时间，程白术便找到了名为《对传统穴位实施实体解剖结构研究的背景及进程》的论文。 　　转头就给爷爷打电话，爷爷作为传统的针灸医家出身，对这篇论文也该有所了解。爷爷有不少徒子徒孙在国外，国外反而比国内对这篇论文的需求更甚。就程白术所了解，国外的传统针灸更难生存，干针的市场占有率可是比传统针灸高得多。 　　至于干针的定义？干针是指不适用任何药物或者注射液，对激痛点进行针刺的方法。再简单点说，干针是指在没有经络穴位的指导，单纯哪里痛扎哪里。为此，还整出了激痛点、扳机点、原始点等说法。并非说干针治不了病，但也仅限这种疼痛、肌肉关节疾病。可这没有中医理论的指导，干针是没办法干预内科疾病，像是失眠、胃痛等，完全没法治。面对这种情况，干针学者直接上止痛药、安眠药。 　　程白术：…… 　　有干针，自然是有水针。水针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穴位注射。药水的使用决定了治病的机理，而水针中还有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的的小项目，即封闭治疗，在局部组织注射不同浓度的局部麻醉药物，俗称打封闭。 　　以前最为科学怪所诟病的，便是经络、穴位的不可确定性。现在找到了穴位，虽然还只是部分穴位，虽然还不能确定各个穴位的穴性，但这都给国内外传统中医反驳科学怪的借口。并不是中医不科学，只是科学没发展到能发现中医的程度。 　　“爷爷，找到穴位了。” 　　彼时程爷爷正在喝茶，闻言立即被一口茶水呛到，咳嗽连连。 　　程白术反省一下，应该确定爷爷没问题再说的。他直接将论文电子版发给爷爷，便结束电话。 　　程爷爷连忙带起老花镜，打开清净版微信。随即他便沉迷在论文里，早上程父进来就见老父亲正在看什么东西，非常入迷。程父忍不住对程爷爷说道：“父亲，您这眼睛都快不行了，还是要服老的，手机不能看太多的。” 　　被打断的程爷爷恨不得给程父一个巴掌，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混儿子怎么说话的，还没孙子会做人。回过神，程爷爷将论文发给程父，对他说：“这是白术发过来的，你也看看。”说罢，潮流的老爷爷还将论文转发到朋友圈，一眨眼，就蹭蹭蹭多了几个赞。 　　程父一边掏手机，一边嘟囔道：“白术真是不孝，都只给您发，不给我发。” 　　程爷爷实在忍不住，一巴掌过去，说道：“你自己最近催婚催得厉害，白术避着你走不对吗？” 　　程父还没看到论文标题，闻言反驳道：“我在白术这个年龄，他都能跑能跳了。” 　　程爷爷冷笑，“有我老头子在一天，白术想干什么干什么，你也别多嘴。” 　　程父有些酸，“父亲，我年轻时，您怎么对我的？” 　　程爷爷冷笑更甚，“我程家多少代的中医世家，要不是你死活要报西医，我用得着差点打断你的腿？”他还嫌程父浪费他面子，为了他求到老朋友身上。 　　程父撇嘴，说道：“我当年说我不婚，你不是也不允许吗？为什么白术就可以！” 　　程爷爷只觉得自己脑梗都要发作了，“不孝子！你当初给老子下套的时候，怎么不说？”还是白术好，尊老敬老，这个逆子迟早气死他。 　　这是阮菁菁走进来，她还纳闷怎么丈夫去请老爷子来吃早餐，请了这么久。一进来就见程爷爷吹胡子瞪眼睛，而她丈夫则是梗着脖子站在老爷子对面。阮菁菁一下子就开始头疼了，这对父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倔啊？ 　　连忙打断两人，阮菁菁直接请两人去吃早餐，还是父子俩都喜欢的老火靓粥。 　　吃完早餐，程父这才有空打开微信查看程爷爷发送而来的文件。一看标题，他便被镇住了，这…… 　　待到仔细看完，已经一个上午过去，程父回神后，将论文群发，顺便酸溜溜地想，这儿子不行啊，只想到爷爷没想到父亲。 　　程白术也干脆，和爷爷一样直接转发到朋友圈。 　　冲浪小达人的吴辛卯发来一连串的“？？？”，程白术就让他论文自取，他付过费了。 　　辛卯在医：【我说的不是这个，穴位被发现了？哪家的牛人！】 　　辛卯在医：【卧槽，居然是西医的，后面舆论战有得打了】 　　辛卯在医：【原来半年前是你们医院与和谐医院有一腿，不是你和韩以君有一腿】 　　辛卯在医：【这我就放心了，程霸霸第一友人的位置我还是坐得牢牢的】 　　一眨眼，吴辛卯就已经接连发了好几条，程白术也无法，只让他好好看论文去。 　　程白术：【你也不必过于介怀是中医发现的还是西医发现的，这也就是因为这位教授是显微外科领域第一人，才有这能力。换另外一个未必有这结果，况且，这也是在诸位中医同僚的请求和帮助下出来的论文。】 　　辛卯在医：【嘿嘿嘿，我已经发给我BOSS了，后续估计中医院也要展开研究。他帮忙开了个头，还有很多继续开拓啊。】 　　穴位的位置和解剖不过是最为简单基础的，论文中只是写了部分穴位，主要集中在肘膝关节以下的五输穴，那其他的穴位呢？穴位有了，经络呢？位置有了，作用呢？ 　　穴位的作用分三个部分，一是近治，即穴位所在，主治所在，像是合谷可治腱鞘炎。二是远治，即经络所及，主治所及，像是合谷可以调理肠胃、宽中理气。三是特殊作用，即经验用穴，却并不是所有穴位都有，但基本广为人知的穴位都有些特殊作用。依旧举例合谷，合谷作为针灸麻醉用穴之一，它的镇痛作用是如何起效的？ 　　这里面的可研究的多了去了，程白术心想，这接下来中医的发展即将迎来井喷。想到这，历来冷静的他竟有些许激动。 　　这个时代变了！ 　　这篇论文看似局限在狭小的中医圈内，可这引起的震动犹如投石入水，看不见石头，可水面上的涟漪却一圈又一圈，久久未能平静。 　　圈内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这篇论文，看向作者。论文作者也大气，准备在一个月后开启全球发布会。考虑时间匆忙，应该是线上版本。 　　现如今，中医人士都聚焦在这篇论文之上，疯狂讨论皮穿支、肌门、骨门。这等显微外科的专业术语都被不少中医人牢记于心，连带着中医院和西医院的边界感也被打破，纷纷握手言欢，准备启动合作。其中，各种外科科室最为欢迎，哪怕前面外科被不少中医人唾弃只会开刀。外科人也不嫌弃中医只会用汤药和扎小人了，送上门的论文和业绩谁会嫌弃呢？ 　　可惜一点，这个竟然没有破圈，国内关注度不高。就程爷爷所说，国外的中医圈已经欢欣鼓舞。结合当地风情，开了不少的party。这篇论文的出现，一度帮助国外的传统针灸占领阵地，至少夺回了不少市场占有率。 　　国内外对比之下，程白术感到了非常浓重的违和感。 　　感觉再不对劲，程白术还是要上班的。待到周一，许是程白术的排班表没有上午的班，程白术回到诊室，还是比较清净的。 　　这一波的童子军是最后一次治疗了，程白术对好三个病人说道：“实验结束之后，你们只要好好观察，没有问题便不必复诊了。” 　　这三个家长喜气洋洋，可不，原本以为是做小白鼠，结果现在竟得到他们都不敢肖想的回报？一个是许静雯，左侧肢体偏瘫，现已经恢复全部功能，智力发育更是不受影响。一个是轻度脑瘫患儿，现在运动和智力同样赶上同龄人。后续父母细心观察，一旦有落后倾向，赶紧来做康复即可。另外一个则是孤独症患儿向军，现在是个小话痨，喋喋不休，他父亲最喜欢的就是抱着他，听他嘀咕，再回复两句话。 　　其他家长暂时没能结束治疗，可同样小孩都有了巨大改变。对家庭更大的改变是，他们能看到希望了。 第101章 伤人 　　介于今天是最后一天, 程白术也没有再做治疗，只是和于漫云一起整理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于漫云整日里都跟着这群小孩，已经有些恍惚, 每日一见，都不觉得改善明显。如今细细一整理, 震惊地发现, 这进程怕是甩其他康复手段一大条街。于漫云恍惚之余, 看到隔壁孤零零的林子威，一下子又清醒了，看来是医生水平牛逼，不是中医牛逼。 　　于漫云将这些患儿的进度和监护人的意愿再次整理成册，如果对方愿意，他们会继续联合程白术给患儿提供治疗。如果不愿意, 他们也不勉强。虽然实验期间他们提供治疗费和住宿费, 但是实验结束后是没办法全包的，这要是在外地，家庭条件不好，根本坚持不下去。 　　果然, 最后只有两个家长能够继续坚持下去。另外四位家住外地, 并不合适长期待在燕京。即便如此，为了孩子，他们都表示不管如何, 每年都会抽出一两个月前来燕京做康复。 　　后续, 程白术反而没什么事情，都是于漫云忙的晕头转向。她忙着和病人家属加强联系, 在微信上发送了不少康复注意事项，甚至还能附赠一套康复方案, 如果当地医生不嫌弃他们多管闲事的话。至于本地的家长反而简单，依旧按照往日流程，准备好钱就好了。 　　待到好不容易忙完了，也都十一点了。 　　一看时间，于漫云一拍额头，满脸痛苦地转到隔壁诊室。可她又想，没事，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用见到装逼又自大的郑忠，勉强算是个好事吧？！ 　　隔壁诊室，郑忠没和程白术一样将这最后一天作为整理汇总之用，而是继续给林子威身上扎了密密麻麻几十根针。他对林子威妈妈外和于漫云说道：“中医疗效不佳，这个遗传病还是康复效果更好一些。” 　　于漫云看着刚刚整理好的九个文档，想到，是你不行，还是中医不行啊？于是，她说话难免透出点阴阳怪气，说道：“是吗？我以为中医对康复多少有些促进作用。” 　　郑忠仿佛没听出于漫云潜藏的含义，端着架子，说道：“当然，若不是某这半年来勤耕不辍的针灸，子威连半点进步都没有。” 　　于漫云有些许震惊，这半年来林子威的进步是什么？从“啊、哦、嗯”单音节发音到“不要、不扎”，这算进步？于漫云甚至都觉得这是林子威为了避免扎针，被迫开口抗拒的。 　　算了，实验结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再次和克林顿强调，郑忠这个人一点都不靠谱，不能接触，不能合作。 　　于漫云两个呼吸间，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对林子威妈妈说道：“子威妈妈，今天是实验截止时间。后续你是否要继续找郑主任针灸，都以你个人意愿为主。” 　　林子威妈妈有些愣愣的，问道：“向军也是这样吗？” 　　于漫云翻了翻记录，没明白为什么要问向军，只老实回答道：“向军宣告临床治愈，后续不需要继续做康复了。请问你是什么打算？”林子威妈妈有反咬一口的历史，于漫云绝对不敢过于干涉对方的决定，万一结果不好，直接赖到他身上怎么办？ 　　林子威妈妈又问郑忠，“郑主任，您给说个准话，子威还要扎多久，才能见效？” 　　郑忠假模假样地思索，说道：“再针灸半年，效果会更加明显。” 　　郑忠一次纯针灸费用三百，一周三次是九百，一个月是三千六，半年是两万多。这还只是针灸费用，康复费用还没计算在内，而且林子威是外省人，这留京的食宿费、交通费更是可怕。 　　这前后还真的要从家里掏个十万出来才能支持母子俩在燕京做治疗，半年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端看家庭条件如何。 　　林子威妈妈说道：“我要回去和老公讨论讨论，过几天再给你们回复。” 　　于漫云点头答应，说：“你有我微信，有事直接留言。最近我忙着整理档案，不一定能及时回复，但有看到都会回。” 　　郑忠则说：“正是，某都在此坐诊，如有需要，可以来找某。” 　　针灸结束后，林子威妈妈抱着儿子离开诊室。临走前，她看着诊室门口的眼神闪烁着某种怪异的光芒。 　　于漫云不经意间看到，忍不住抖了一下。她问道：“子威妈妈怎么了吗？” 　　林子威妈妈转头看向于漫云，又瞥到了程白术的诊室，眼里的光芒更是古怪。她掩饰性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 　　于漫云心中的恶寒感并未褪去，只感觉到深深的违和感。 　　直到周三上午，事情爆发，于漫云才知道那违和感有何而来。 　　那是一个即普通，又不普通的周中。 　　林子威妈妈独自而来，背着常用的妈妈包，鼓鼓囊囊。林子威妈妈先是在程白术诊室门口观望一下，确定程白术依旧坐在那电脑桌前喝茶，再继续前行到郑忠诊室。 　　郑忠好歹挂着主任头衔，病号是不愁的，哪怕是最为冷清的周中，床位使用率也达到了一半。郑忠看见林子威妈妈，问道：“子威妈妈，子威呢？怎么没有带来做针灸？” 　　林子威妈妈将背包除下，放在大腿上，一如往常，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林子威妈妈稍稍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哽咽，问道：“郑主任，我是来问问，我们子威以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的。” 　　郑忠挺直腰杆，说道：“子威妈妈，某以为你是心里有数的。孤独症患儿号称来自星星的孩子，他们是治不好的。作为家长，只能陪伴。某能理解你的不幸，但你要认清事实。” 　　林子威妈妈从背包里抽出纸巾，擤了一下鼻涕，继续说：“可是向军也是孤独症，他被治好了。” 　　郑忠蹙眉，说：“患儿与患儿之间的病情并不相同，而且还有活泼型孤独症。这个病全球公认是没有治愈方法的，你可莫要给人骗了。” 　　说起这个，郑忠就烦，他知道向军是谁，隔壁程白术负责的一个自闭症患儿。据说是已经治愈，打算回老家。郑忠嗤之以鼻，过几个月又要回来康复的，这算治愈？不过是忽悠家长不知情罢了。 　　林子威妈妈猛然抬头，带着泪水的眼睛看向郑忠。这一次，她明明白白看到了郑忠的不耐烦。她内心痛苦，为什么她不能早一些看透这个人的虚伪？为什么她不能早一些转回去给程白术治疗，现在她再也不信什么主任不主任的，只要能治好子威，哪怕是赤脚大夫她也信！ 　　郑忠看到林子威妈妈的眼神，眉头皱得更紧，说道：“子威妈妈，医生是人不是神，你不要过度封建迷信了。” 　　林子威妈妈忽然一咧嘴，说：“半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忠更加理直气壮，“半年前我也并不知道子威病情这么重。” 　　林子威妈妈感觉有些窒息，于是，她也不再忍耐。她直接将手伸进背包里一掏，就是一把常见的小厨刀，还有刀鞘，非常方便携带。林子威妈妈手一抹，刀鞘便掉落在地，露出寒芒阵阵的刀刃。她也不管不顾，直接一刀就往郑忠捅去。 　　这一切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郑忠更是如此。危急之下，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喉咙被冰封住，连一丝呼唤都发不出来。 　　眼见快要捅到致命的心脏，郑忠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最后勉强能抬起手臂格挡一下。可这刀刃新发于硎，根本不是区区□□所能抵挡。 　　林子威妈妈眼神凶狠，拔出厨刀。只这一下，郑忠的右手被刺伤，疯狂飙着鲜红的血液。林子威妈妈根本不解恨，直接又来了两刀，要不是这个庸医，她的子威早就好了。她只管往面积最大的躯干捅去，能捅到哪里就捅到哪里。似乎是伤到了大动脉，郑忠的血喷得更加猛烈，直接溅得林子威妈妈满头满脸，如同被血洗过一般。 　　剧痛之下，郑忠大吼出声，翻倒在地。 　　诊室内的医生和病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出于潜意识，他们同样惊叫出声，乱作一团。穿着白大褂的治疗师火速脱去白大褂，纷纷从窗户爬出去逃亡。而病人更是顾不得身上未取的针灸针，直接忍痛跟着治疗师的步伐逃跑。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竟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救一救郑忠。 　　郑忠捂着腹部，血液汨汩流出，这时他只能自救。他花着最后的力气，猛然推开林子威妈妈，趔趄着往外跑去。林子威妈妈被推倒在地，复又爬起来，拎起刀追着郑忠而去。 　　走廊里的病人四窜奔逃，而诊室内的医生受此影响，准备出来查看情况。有速度快的、距离远的看到这情况，立刻大喊：“关门！” 　　飞快的，有部分医生立刻关门，保护自己，也是保护自己诊室里的病人。 　　程白术诊室紧挨郑忠诊室，只站起来走到门口，就被满身鲜血的郑忠撞个满怀。程白术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准备将郑忠带入诊室。虽然他看不惯郑忠，但好歹是一条人命。 　　可郑忠看到程白术，眼睛一亮，求生本能之下，根本顾不得什么人性不人性、道德不道德，直接将程白术往后一推。林子威妈妈和程白术也有过节，说不定她看到程白术就不追他了呢？ 　　程白术未料郑忠如此行事，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推得一踉跄，而此时，林子威妈妈已经追上来。 第102章 伤人 　　林子威妈妈如今的情况看着有些可怖, 满头满脸的鲜血，甚至血液还多到顺着下颌线滴下。原本浅蓝色的衬衫如今更是浸满了红色，她一路向前奔跑, 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血色脚印，眼睛因为亢奋而显得格外亮晶晶。 　　郑忠将程白术推向林子威妈妈, 甚至不敢往后看, 只继续趔趔趄趄地往前跑去。身上的血液依旧不住地往外喷洒, 因为失血过多，郑忠能感觉到已经开始有些头昏眼花。正好，程白术那小子不是会武术吗？打两个壮汉都不成问题，那对付林子威妈妈一个女性想必也是没问题的吧？只希望程白术能拖延一下林子威妈妈，或者解决她也是好的。 　　程白术还没站稳，就见林子威妈妈拎着刀赶到。林子威妈妈看到程白术, 眼神越发疯狂, 转眼就忘记郑忠，咬牙说道：“都怪你，你为什么不给子威治病？” 　　说罢，带血的刀尖就往程白术胸口而去。 　　周围响起吸气声, 程白术还能听见贾文峰等人的声音, “小心！” 　　程白术就着摇晃的身体，腰腹用力，空中拧身, 避开当胸一刺。他右手腕一撑地, 直接翻身站稳，顺带着远离林子威妈妈, 给自己缓冲的余地。林子威妈妈没料到程白术竟然能避开，回神后再次追赶上来, 挥舞着小厨刀就开始劈砍。 　　程白术接连几次躲闪，而贾文峰等人觉得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不然程白术太危险了。贾文峰找了找诊室内的合手的工具，暗恨这里是中医诊所，连挂吊瓶的输液杆都没有。找来找去，他们也只能找到几张稍微压手的板凳。一咬牙，贾文峰和陈骏达让男性病人留在诊室内，保护女性和小孩，而他们俩则是一人拎着板凳，一人拎着从翻窗出去找到的板砖。 　　有病人迟疑道：“这样太危险了，已经报警和通知保安了，要是有个万一……” 　　贾文峰摇头，说道：“不行，外面是我的同事，不能不管他。” 　　自诩年长，贾文峰拎着板凳打算近战就和拎着板砖打算远程攻击的陈骏达出了门，还让病人把门关好，不要出来，以免受伤。 　　这前后不过一分钟，程白术躲闪好几次，暂时还没受伤。程白术观察着林子威妈妈，她还处于亢奋中，根本没办法交流。 　　于是，他也不再等。哪怕被逼到角落，想要脱困也非常简单，踩着旁边的候诊椅飞身而起。一个流畅的空中翻滚就避开了只懂得横冲直撞的林子威妈妈，程白术还瞧准时机，给林子威妈妈背后一脚。 　　林子威妈妈被蹬得往前一扑，险些跌倒在地。 　　程白术落地后看见垃圾桶上有人吃到一半的盒饭，也不嫌弃，抓起一根一次性筷子，手腕一抖，筷子在空中急射，发出破空之音。筷子笔直地往林子威妈妈手腕而去，正中手腕上麻筋。 　　林子威妈妈只觉得手腕酸软疼痛，一下子无力，握不住刀柄。小厨刀落地之声非常清脆，在贾文峰和陈骏达耳中犹如天籁，贾文峰连忙上前将刀踢远了，还连同陈骏达将候诊椅翻过来扣在林子威妈妈身上，避免她再次爬起来行凶伤人。 　　随即，贾文峰和陈骏达两人手脚发软地压在候诊椅上，即不敢和林子威妈妈有肢体接触，更不敢就这么起身。两人心跳直奔一百四，正慌乱无措之际，诊室里其他病人和医生见状，纷纷开门，搬出诊室内的重物压在抖动的候诊椅上，解放了贾文峰和陈骏达。 　　程白术这时走上前来，问道：“报警了吗？” 　　在场的医生和病人纷纷点头，不多时，毛松带着手下赶来。而程白术还隐约听见110和120特有的鸣笛声，程白术对毛松说道：“毛队长，又见面了，这次的凶手是个女性，没有凶器就没有杀伤力。” 　　围观的医生和病人依旧心有余悸，一点都不觉得对方没有杀伤力，相反，她可是牛逼坏了。可刚刚程白术一连串的躲避、反击，流畅到了极点，要不是对方一身鲜血，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场表演。 　　啊，对了，鲜血！终于有医生想起前面捂着腹部跑掉的郑忠，便有人问道：“郑主任呢？” 　　众人看去，是一个年轻男生，非常眼熟，分明就是郑主任手下的治疗师。 　　毛松一边指挥手下小心一些，先制住凶手，一边给众人回复道：“已经送去隔壁急诊了。” 　　燕京老城区各种资源高度集中，包括教育、商业，也包括医疗和警力。就燕国医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处，就是市立医院和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这的确算得上是隔壁了。刚刚来时，他们正好撞到血流不止的郑忠，毛松直接让一个小弟带着护士推着院里唯一一张护理床将郑忠快速送到隔壁的市立医院。 　　市立医院是西医综合医院，手术水平应该会比附属人民医院厉害一些。毛松如此想，随后立刻往事发地赶去，担心还没来得及深交的程老弟出事。还好，程老弟没事，这凶手虽是女性，但毕竟带了刀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毛松等保全人员将林子威妈妈捆得结结实实，就等警方来了移交。确定危险分子已经被控制住，所有人才长吁一口气，不少人甚至会觉得心里发虚、手脚发软，还有几个性子弱一些的已经去厕所呕吐了。 　　在这个和平年代，他们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刑事案件。 　　林子威妈妈脸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粘在脸上，开始氧化发黑。她瞪着眼睛，也不管其他人，就对程白术喊道：“都怪你，都怪你和郑忠，我的子威才没有好。” 　　环境安全下来，不少人便有些好奇起这起凶案的起因，难道是这个小医生和刚刚的老医生把她娃娃治坏了？ 　　刚刚询问郑忠下落的治疗师面色轻微发白，这次的心理阴影有些大，他也不想干了。被郑忠的大饼从二科忽悠到了疼痛科，预计的大饼和丰厚薪水没有实现，反而是日日被PUA，被压着加班。这不到一年，他已经感觉身体素质降下一个程度。 　　原本就计划着要跑路的他正好遇到这一次的事情，他决定不管有没有钱，命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回老家，他要好好陪一陪父母。既然都已经打算不干了，他也敢说，他直接站出来说道：“你将你儿子转到郑主任名下，决定是你自己下的，和程医生有什么关系？” 　　他看不惯装模作样的郑忠，也看不惯胡说八道的林子威妈妈。走都要走了，总不能让好人蒙受不白之冤。 　　随着这个医生的讲述，在场人都知道了这凶手和两个医生之间的纠纷。听完了，他们也只能说，还好程医生运气好跑得够快，摊上这种病人简直倒霉，治得好不是，治不好也不是。 　　没等在场的人更加深入，院领导已经额头冒汗地赶来，他们是听说凶手被控制才敢下来的。他们不住地擦汗，天呐，最近他们医院是得罪了哪路神明，怎么最近就没有太平过！ 　　院领导到了也只能瞪着眼睛看向状似疯魔的林子威妈妈，又感动地看向程白术。还是这未来之星好啊，要不是他阻止，怕是伤亡会更大！院领导勉强维持秩序，安排其他医生和病人继续恢复医疗行为，可这时候哪里还有人有这心思？不多久，他们就准备离开。这时全副武装的武警到达，把在场所有人拉去做笔录才算是结束，而120救护车确定暂时没有其他伤者便驶回医院。 　　到警局时，程白术算是重点对象，一是制服凶手的第一出力者，二是凶手与他似乎有些过节。 　　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报销了，下午嘟嘟怕是又找不到他了。程白术轻轻揉着额头，这一番事情就没有人不头疼的。程白术老老实实交代了他对于凶手的认知以及相处经过，表示还能让于漫云来一趟警局配合调查。 　　警察们对视一眼，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伤医事件大多源于病人或家属过高的期待与现实疗效不符合而发生，闹事者同样都有极为强烈的偏执性格。只是他们必须调查清楚，便让他将于漫云喊来。 　　于漫云到时，无比震惊，啥？林子威妈妈对郑忠下手了？还想对程白术下手？她前脚刚到，后脚秦氏的律师负责人同样到达警局。律师负责人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律师负责人心想，这小医生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倒霉。说是运气好，却接连遭遇医闹甚至伤医，这是多少医生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的。说是倒霉，却在两次事件中毫发无损。而且这么短的时间接连两次进出警局，上次还只是治安拘留，这一次直接就是刑事案件。 　　程白术苦笑，摆摆手。律师接过程白术的活，开始和警察对接，警察态度尊重，程白术算是见义勇为，可不是嫌疑犯。律师一瞬间已经想得遥远，例如，暂时被卡进度的医疗黑名单，这里面可以操作一番。 　　离开前，律师和程白术询问警察，“郑忠现在情况如何？” 　　警察翻了翻记录，说道：“不太好，正在急诊手术室里抢救。初步反馈，腹部大血管破裂，据说要将脾脏摘除，而且右手肌腱损伤严重，估计术后不一定能恢复术前水平。” 　　律师一蹙眉，继续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能继续做针灸了？” 　　警察无奈点头，大概是的，好好一个主任医师就这么被废了。 第103章 博弈 　　但凡去医院挂号看病, 常人必定先挂主任专家号，实在没有再退而求其次选择副主任、主治医生。至于住院总，那是医疗最底层。没办法, 因为医生实在是个大后期职业，很多时候是需要时间去积累经验的, 时间是最为平等的东西, 每个人都一样, 又每个人都不一样。 　　回答的警察觉得，能干到主任医师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明明还有大好前途，现在去被废掉，太过于可惜，可能等受害者醒来之后也接受不了吧。 　　程白术也没想到郑忠竟然会是这个下场, 他对郑忠确实没有什么正面看法。 　　郑忠一来, 他就被迫搬诊室。郑忠还喜欢给他下绊子，抢病人什么的程白术并不在意，病人想找哪个医生是病人的自由。但是郑忠对他下黑手，说隔附子灸有毒, 会伤害患者, 程白术便忍不了，这不仅是质疑他的医术，还是质疑他的人品。兰松竹也有和他说过, 郑忠不止一次在院办高层或明或暗地诋毁他, 她能帮的必然帮，可私底下她不知道都就没办法。也亏得程白术的“槐实膏”在前, 能给医院带来收益，又是最为年轻的正式医生, 院领导都记挂着他。不然程白术一个小医生，早就被郑忠捏圆搓扁了。 　　哪怕是如此，郑忠如此结果，程白术一时竟有些难言的感慨。 　　律师心里一顿，再次询问警察几个小细节之后，便跟着程白术离开。他们一出来，就遭遇劈头盖脸的闪光灯和塞到嘴边的话筒。 　　“程先生，请问你对郑主任受伤入院怎么看？” 　　“凶手是一名女性，对你控诉没有治疗她的孩子，对此你怎么解释？” 　　“听说你和郑主任有过节，你是出于什么心理会救郑主任？” 　　…… 　　程白术蹙眉，一言不发，这些记者身上没有一丝善意，让他极为不适。刚刚律师有和他说，这些记者都没有下限，对于所有询问都不要回复，免得被曲解。 　　这些记者将警局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没想让程白术离开。几天前，他们去采访程白术，可程白术避而不见。现如今再次出事，他们可算是逮到机会了，如何会让活生生一个热点头条离开？他们心中不免恶意地想，让你前面拿乔，如今不搞点爆炸新闻、蹭个热度，他们就不打算离开。 　　在程白术做笔录的两个小时里，燕国医医闹伤医事件被推上热搜第十，并且热度还在持续上涨。现在监控视频和人证物证等都在警局里，他们这些自媒体闻风赶到燕国医时，燕国医已经将案发现场收拾干净，看不出一丁点痕迹。针推一科和疼痛科两个科更是老早就给医生放假休息，整个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就连保洁阿姨都去其他区域忙碌了。 　　程白术一筹莫展之际，毛松及时赶到，带着手下给程白术清路。不多时，秦氏的保全也赶到，双方都是彪形大汉，一来就衬得笔杆子记者格外的弱鸡，三下五除二就将程白术和律师给解救出来。 　　毛松将程白术送回宿舍之后就离开了，他只是奉医院的命令来帮程白术一把，他后续还要继续坚守岗位。伤医事件刚刚出来，燕国医内部医生人人自危，恨不得武力值最高的毛松守在他们身边。他们可不是程白术，再来一个带刀刺客，他们都要和郑忠一起做病友。 　　秦氏保全也跟着赶回公司，他们是秦文龙特地派出来帮忙的，他们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秦总说，如果媒体还来骚扰您，您可以免费去秦氏旗下任何一家酒店入住。” 　　闻言，程白术谢过保全负责人，并表示自己会考虑。关上门，程白术觉得他的头更加痛了，这是什么事？没上两天班再次被迫休息，罢了，就当休假吧。 　　程白术与秦文龙在微信上沟通，确定接下来的公关策略之后，便下载微博点开热搜。律师负责人告知这事闹得极大，已经上了热搜，程白术现下闲来无事，回复完微信一系列长辈及好友的问询，便好奇地想要知道网友对这件事的看法。 　　一点开，确实戾气极重的留言。 　　【杀得好，庸医误人！】 　　【可惜人还在，没死掉】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主任还不知道如何过分，逼的弱女子持刀自卫】 　　程白术眉头皱得死紧，这些人怎么都…… 　　这三个是高赞评论，下面的跟评更加不堪入目，只不过十分钟，程白术直接关闭微博，并再次卸载。这微博APP在他手机里全程呆不了半小时，既然这个软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进步，还有精神污染，那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下午，嘟嘟和保姆提前被司机送到程白术的宿舍楼下，司机和保姆隐晦地提及上午才发生的事情。保姆捂着胸口，天啊，好危险！这要是大少爷正好赶上，不是很危险？保姆无奈，为什么程医生这么好的医生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嘟嘟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再次送到宿舍。他倒是挺开心的，还想着是不是可以继续和爹爹去玩？结果，到了宿舍，他就被爹爹带着继续背诵三字经。嘟嘟头一歪，心想，虽然不能去玩，可只要能和爹爹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程白术不知道的是，在他关闭并卸载微博之后，事情迎来反转。 　　不少郑忠治疗过的病人都主动站出来，说明这是个很好的医生。而且有人爆料，行凶女子的儿子是自闭症，自闭症在当代医学中，属于不治之症，根本没有解决办法，如何能苛求医生一定要治好？ 　　不少网友发出“？？？”的表情，如果这样，那医生确实非常无辜。 　　当然，这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找中医黑，你们中医粉不是号称中医能治百病吗？怎么这个时候不冲出来哔哔了？中医黑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任何一点点中医元素，并且冲在最前面。 　　接下来的网络极为热闹，正当网友在思考他们是不是被当木仓使时，反转再次来临，经历现场的见证人直接将视频爆出来，说是按照行凶者的说法，那个年轻的医生能治自闭症。结果行凶者被受害者忽悠着换了医生，然后行凶者的孩子一点进步都受不了。所以，行凶者受不了，就把主任给捅了。 　　再随后，年轻的、挺身而出制服凶手的小医生再次被扒出来身份，赫然就是前段时间爆火全网的武林高手、当代扫地僧程医生！ 　　网友们难免有些恍恍惚惚，啊，这，居然还能有后续？ 　　这程医生制服凶手的全过程，有不怕死的扒着门缝录像，虽然有点抖，但是网友们都能从那抖得不行的画质中看出程医生的英勇无畏、冷静机智。 　　本来话题再次被转到华国人均武术家上，却紧接着来了一大波水军，将网友的注意力从武术转移到治疗自闭症上。 　　人家大主任都治不了自闭症，一个小医生可以？ 　　【呵呵呵，牛逼吹大了，这么厉害，明年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必是你大中医】 　　【难免阴谋论一下，会不会是这个程医生祸水东引？】 　　【卧槽，有这个可能啊。知道自己治不好，将病人转手出去，还能捞个好名声。】 　　【建议严查，这里面门门道道好多啊】 　　【医学是经验学科，你说一个小医生医术吊打大主任，emmmm，我保留意见】 　　【人血馒头吃得爽不爽？】 　　紧接着，监控视频流出，被稍微剪辑过，全程高清，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但这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已经不是程医生身手多帅，武功多高，而是这人皮下有多险恶的用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前面被用在郑忠身上，现在却被用到了程白术身上。这一次水军隐藏得很深，业内已经传遍了，这个小医生是秦氏罩着的。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敢拿这个钱就要有点功夫才行。 　　水军头子制定计划时，来了一次欲抑先扬，先是狠狠吹了一波程白术身上最大的标签，即武术。待到路人有些生理性反感时，再站出来做理中客，这样便会迅速获得认同感。 　　这节奏不就一下子带出来了吗？ 　　水军头子深谙浑水摸鱼之道，如今这事儿，还真就闹大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刑事案件，可不是上一次的治安处罚。受害者还躺在ICU里，尚未清醒，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黑到他头上。这个时候黑程白术，算是非常好的时机。水军头子琢磨着，要是等受害者醒了，给程白术说话，这节奏根本带不起来。 　　然而，水军头子的估计错了。 　　在事发的第三天，在程白术不知道的地方，秦氏公关奋战一线，网上一堆真真假假的信息，反转再反转，秦氏公关几次被背刺。他们头发都掉了一大撮，一边疯狂推动舆论，以便推进医疗黑名单，另一边也只能稍稍挽回一些程医生的名誉。秦氏公关捏着鼻子顺便给郑忠做公关，要是郑忠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下不来，网友只会高呼林子威妈妈是英雄义士。他们已经能找到到底是谁在背后乱来，啧，现在还算是半个合作伙伴，暂时动不得。 　　急得满嘴燎泡的负责人和秦文龙汇报时，都担心秦总大发雷霆，毕竟程医生的份量还是挺重的。秦文龙听完之后，同样不悦，但为长远计，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秦文龙让负责人好好和程白术解释一番，负责人的语气都带着急迫和无奈，反而程白术这个当事人喝着茶，淡定同意，确定只要没有人会冲到他面前来捅他，那都无所谓。 　　公关负责人：…… 　　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第104章 博弈 　　程白术目前最为突出的标签就是武术, 想来应该没有哪个想不开的直接舞到程白术面前，这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哪怕是水军和中医黑，黑程白术的医术, 黑程白术的行事准则，都没有人会去黑程白术的武力值。接连两次热搜, 长眼的不长眼的都知道这人武力值是真的高, 打两个彪形大汉轻轻松松的样子, 汗都不出一滴。 　　所以，程白术所担心的，有人因为网络事情直接持刀杀到他面前是不存在的，上一个持刀的已经被送到警局里了。 　　程白术的淡定出乎律师的意外，是真正的大心脏。 　　大心脏的程白术对律师说道：“你们最近忙得很，休息不足, 既然长口腔溃疡了, 你们今天抽空熬点黑豆水，降降虚火。” 　　“啊？你怎么知道我长口腔溃疡了？” 　　程白术回复道：“你刚刚说话，时不时会吸气，应该是痛的, 大概率是口腔溃疡。” 　　挂断电话之后, 律师鬼使神差地按照程白术微信发过来的流程煮了一养生壶的黑豆水。他本身没有养生爱好，这个养生壶是组里一个小姑娘专门用来煮花茶的。律师扶额，程医生不仅大心脏, 还观察入微, 他居然在这种紧要时刻花了半个多小时来煮这个不知道有用没用的黑豆水？ 　　晾凉之后，律师将马克杯里的黑豆水一饮而尽。不到半小时, 他震惊地发现他的口腔溃疡真的不痛了！艹，程医生是真的神医啊！这远程沟通, 他什么都没说，竟然能发现他的问题，并且给出了效果惊人的小办法。律师这时候有些相信网友爆出来的消息，程白术可能、大概、也许是真的能治自闭症。 　　边上小弟凑过来好奇问道：“黄律，你这喝的乌漆麻黑的水是什么东西？” 　　律师转身就将黑豆水安利给全法务部的马仔，最近加班加点的熬夜，谁嘴里没两个口腔溃疡？ 　　负责岁月静好的程白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给法务部带来的震惊，挂断电话之后就继续给嘟嘟上课。许是最近密集授课，嘟嘟的进步较之前明显，不到三天，就将医学三字经背下一半。虽然依旧一知半解，可这进度不由得让程白术惊叹，太快了！ 　　于是，程白术便琢磨着将其他东西提上教程，像是毛笔字。以前讲究见字如见人，字的风格是可以透露出主人的风骨。现如今多为电脑手机打字，更多是端正的宋体、楷体，可并不妨碍嘟嘟在习字过程中端正自己的人生思想态度。考虑嘟嘟如今不到三周岁，骨骼比较软，为了避免嘟嘟伤到骨头，程白术并没有让嘟嘟负重练习悬腕。 　　绕是他自诩已经降低强度，嘟嘟每日里依旧练习得筋疲力尽。程白术瞧着有些心疼，这大概是所有父母的通病，好在现在嘟嘟不用做康复了，他特地和保姆、吴芸等人交代，让嘟嘟多睡一些。 　　当晚，嘟嘟回到秦宅，吴芸捏了捏嘟嘟的脸颊，问道：“嘟嘟，你这么累，要不妈妈和干爹说一下，我们明天休息休息？” 　　嘟嘟立刻严词拒绝，“不行，爹爹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嘟嘟不能退的，爹爹会不喜欢嘟嘟的。” 　　吴芸哭笑不得，程医生对嘟嘟的耐心和偏爱也算是肉眼可见的，天天带着嘟嘟学习、给他针灸。他还能带着他们都没带嘟嘟去过的儿童乐园，不知情之人只会以为他们是亲父子。这样的程白术如何会因为嘟嘟一天的休息就厌恶他？ 　　无论如何劝，嘟嘟就是咬死了不休息。吴芸无奈道：“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罢了，你想去就去，你爹爹是个医生，懂得把握分寸。” 　　这厢程白术和嘟嘟亲亲密密，感情融洽，这厢律师和公关负重前行。 　　律师和公关联手之下，勉强在合伙人疯狂拆台的前提下，稳定住局势。律师这边已经和杜长兴牵线联系的百余位名老中医，遍布全国各地，律师这边这个月的电话费都爆表了。他刚刚挂断电话，心情有那么一丁点愉悦，所有的老教授、老专家都被律师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同意在倡议书上签字。 　　结果，转眼，小弟就匆忙来报：“黄律，郑忠醒了。” 　　黄律师心中一沉，大事不好，连忙通知公关负责人，让他们准备危机公关。 　　果然，不到半小时，郑忠的病床前采访就全网络满天飞。 　　律师和公关负责人排排坐，一起观看这个视频。 　　视频中的郑忠面色惨白、眼神有些许涣散，一看就是重病在身、失血过多的。现在郑忠还没脱离危险，依旧躺在ICU里，这一次的采访是远程采访，由郑忠的老婆转达。郑忠的老婆一身素净的连衣裙，原本她还打算化个小白花妆容，只是进ICU需要穿厚重的防护服，她就放弃化妆了。 　　ICU那一面透明观察窗被记者围得密密麻麻，医生三番五次交代，“病人刚醒，你们采访不能太久！” 　　郑忠老婆给郑忠讲了讲大概情况，完全就是堂哥写，她照说，一字不差、一字不漏。郑忠其实昨天就醒了，只是今天才放出消息。郑忠稍稍提神，将老婆的话语理解并作出反应。既然有堂哥发话为他做主在前，那他也就无所谓了。既然他已经成这样，那必须将程白术给按死。前面程白术多次不给他脸面，他也没必要给他脸。要不是院领导那群见钱眼开的拦着，他老早将程白术赶出燕国医，将富豪病人握在手里，坐拥更加富有的资源。 　　郑忠用眼神示意老婆开始采访，送上门出名的机会，干什么不要。接下来他不能做针灸，便需要找另外一个捞钱的方法，这些记者就是最好的踏板。 　　眼看采访人已经躺里面，他们也没得抢独家头条，一群记者联合起来提出几个最想知道答案的，全部递给郑忠老婆。 　　“请问你对自己的伤情如何看待？” 　　一上来便是问最具冲突的，郑忠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知道外面的长枪短炮都在对着他。他对着收音笔说道：“很不幸，可也很幸运，某活下来了。” 　　“凶手说要不是你，她的孩子早就好了。请问你如何理解这句话？” 　　郑忠苍白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每个小孩的病情都不一样，是某无能，未能治好现在都没能研究透彻的自闭症。” 　　“你得以获救，需要感谢程白术，你对程白术想说什么？” 　　郑忠眼神一闪，终于来了，前面两个回答立人设，这个回答挖坑埋人。 　　“希望现在的小辈都能脚踏实地，不要过度营销自我，这对长期发展没有好处。” 　　这个回答直接让记者激动起来，正想再挖点东西出来，郑忠就表示自己累了，需要休息，采访需要等下次。 　　他们就是冲着拱火来的，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说是程白术救他，送人的毛松和动手术的医生哪个不比程白术更值得感谢？有了火源，记者也不在意郑忠这个老弱病残，直接离开。有机灵的，除了将采访信息发回报社编辑部，还顺道绕去不远处的燕国医。这已经过去几天，针推一科和疼痛科也应该恢复上班了吧？这采访采访，问问两个医生的日常，不也是个很好的引流题材？ 　　如今611伤医事件还挂在热搜上下不来，郑忠的采访视频算是再添了一把火。网友们对羸弱斯文的郑忠格外有好感，天啊，这是再世华佗吧？刚刚醒来，明明知道身体健康、前途未来就此中断，不仅没有崩溃，还要强撑反省自己，并对自己治不了病而愧疚自责。 　　被脑补出来的形象，感动了无数网友。更是因此，对于第三个回复，他们同样也是深信不疑。既然郑忠都觉得程白术过度营销，还劝程白术好好回归医生正途，那就必然是程白术有问题。 　　于是，评论一下便开始一面倒： 　　【人家大主任没事搞一个小医生玩，这话你们信吗？】 　　【大主任都看不过眼，还主动劝说。】 　　【就是程某人听不进去，毕竟成名比沉下心来学医容易。】 　　【出事这么久，程某人还没站出来反驳，分明就是心虚了。】 　　【郑主任真的没得救了吗？我才刚刚认识他，还没能找他看病呢！】 　　【哎，反正听说他以后是别想坐诊了，最多教教书。】 　　【可恶，这凶手毁了一个医生，还是这么厉害的医生，她就没有什么惩罚吗？】 　　【据说凶手被鉴定出双向感情障碍……】 　　【艹，精神病万能的吗？这是刑事案件啊！】 　　【难道就没有个黑名单？这家人以后谁敢接诊啊，不怕再被这个精神病捅几刀，职业生涯报废吗？】 　　【同意，建议把这个黑名单搞一搞，顺便把医院安保提上日程。我们纳税人的钱就应该花在刀刃上。】 　　【附议，这么好的医生由我们来保护！】 　　公关抹着汗，总算把导向导到他们想要的地方了。公关苦笑道：“这黑名单什么时候搞下来啊？”他们这样被压着打逆风战，还真没体验过。 　　律师同样头痛，“快了快了。”程医生这样被抹黑，他也看不过眼啊。郑忠那边会过河拆桥，他们这边也会啊。只要医疗黑名单一下来，他们也立刻卸磨杀驴。 　　律师加快步伐，不到一天时间，就将联名倡议书提交给卫健委。卫健委速度也非常快，不到两天时间，将将把大致模板拟出来。速度快的话，明天就能出台。 　　律师这才算长松一口气，这磨人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第105章 出台 　　医疗黑名单全面推出之际, 郑忠已经从ICU转到普通外科病房，现在主要是后续的伤口恢复。如果没什么问题，大概一周左右就能出院了。郑忠甫一转到普通病房, 媒体那边安插的钉子第一时间就知道并上报。媒体再次卷土重来，上一次简短的三个问题他们都吃到了不少流量。 　　流量为王的时代, 媒体恨不得能直播郑忠的住院生涯。只是市立医院容不得他们这么乱来, 无奈之下也只能等到郑忠好转。现在郑忠名声不错, 要是郑忠因为他们出什么意外，他们怕不是会被网友的唾沫给淹死？ 　　郑忠接到不少自媒体的采访申请，在和堂哥讨论之后，这才接下。郑忠知道程白术背后是秦氏，难免想问问：“搞程白术，秦氏那边同意吗？” 　　郑忠的堂哥, 郑义, 现任卫健委副部长，嗤笑道：“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他们还求着我呢！凶手后面一定会被判刑，判不了刑我也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让她一辈子出不来。” 　　郑忠心里依旧有些许不安, 他之所以一醒就想把程白术往死里踩, 一是以前的龃龉，二是郑忠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他逃命时, 是将程白术推出去替死。理智上可以理解, 感情上不能苟同，要是这件事被爆出来, 他只会跌的更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程白术按死，反驳不了, 这件事就不会泄露。 　　郑忠这才醒来不久，对网络上发生的事情还没了解。郑义见状便掏出手机将热搜点开给郑忠看，郑忠接过手机，越看眼睛越亮。郑义笑道：“现在相信我了吗？” 　　郑忠还了手机，叹气道：“这不是有些魔怔了吗？” 　　郑义说：“你这几天还是多修养，网友有自愿捐款的，收款码是弟妹的，到时候去问问弟妹收了多少钱。这多少也是一笔进项。” 　　临走前，郑义对郑忠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堂哥我还在一天，你就不必担心。” 　　郑忠连连点头，待到郑义离开，他便问自家败家婆娘，“网友捐了多少钱？” 　　提起这个，郑忠妻子眼睛都亮了起来，凑到郑忠耳旁低声说道：“快要五十万了，而且现在数字一直在涨。” 　　这才几天时间？卖卖惨就能进帐这么多，这钱不比辛辛苦苦上班来的容易？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定下接下来采访的基调。 　　这一次前来采访的队伍比上一次ICU观察窗前的还要庞大，主管郑忠床位的医生脸色漆黑漆黑的，毕竟没有谁会欢迎这样的“探视队伍”，太过于繁杂，并不利于刚刚从ICU里转出来的病人修养。可他的建议并没有人听，连当事人郑忠也是如此。 　　諵砜　　这态度一出，整个市立医院的外科就知道这大主任和小医生之间的问题绝对不是大主任说的那样被逼无奈。而市立医院里又有肛肠科全体上下力撑程白术，哪怕程白术一个字没说，他们依旧是更加相信程白术，不信郑忠抹黑程白术的任何一个字。 　　不管网友怎么闹、怎么舞，整个市里医院因为外科和肛肠科，也都慢慢偏向于程白术。 　　A记者问道：“郑主任，你现在刚刚脱离危险，请问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郑忠淡淡一笑，惨白发青的面容显出一点诡异。他说道：“在这，当着诸多媒体的面，某必须感谢全国各地的网友，要不是你们帮忙捐款捐物，某这一鬼门关就不是那么好过。如今，某已经醒来，你们也不必再行捐款。” 　　郑忠妻子确定可以露面后，就上了厚厚一层粉，将红润的面色压成憔悴黯淡。她握着郑忠的手，说道：“谢谢各位网友，我们还有些许积蓄，足以我爱人住院开销。” 　　B记者问道：“郑主任，请问这次伤医事件，能给我们讲讲其中缘由吗？” 　　郑忠叹气道：“这凶手的儿子最开始是在程白术手上做治疗……” 　　记者们的眼睛一亮，果然，这里面还有猛料！ 　　“治疗两次之后，凶手觉得效果不好，便将她儿子转诊到我这里。” 　　记者们的录音笔都在闪烁着绿光，是正在工作的标志。 　　某记者忍不住插嘴问道：“请问凶手是怎么找到主任您的？” 　　郑忠摇头，表示不知道。“某也不知，只知道她带着儿子跪到某面前求诊。可谁知道，她竟觉得白术一个刚刚毕业的小医生能治好自闭症，并因此偏执走上不归路。” 　　是的，他不知道林子威妈妈为什么突然要换医生，他也没主动开口，是林子威妈妈自己说的。程白术能治疗孤独症，也是林子威妈妈说的。他说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然而郑忠这么一说，就变味了。仿佛林子威妈妈是慕名前来求诊，结果程白术心中不满，下了绊子，让凶手以为郑忠把她儿子治坏了，这才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 　　啊，看来这里面还有很多可挖掘的。可恶，就是这程白术为什么不接受采访？这矛盾双方不打擂台，有来有往的，根本就勾不起网友爱看狗血的兴趣啊。 　　郑忠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往事，他说道：“我从津市来到燕京，燕国医请我入职，并成立新科室疼痛科。患儿妈妈她会来找程白术是因为实验需要，是一个国外的康复团队，他们联合程白术一起研究中医对康复的推进作用。时长为半年，半年时间某没能让患儿康复，是某能力不足。” 　　记者们眼睛一亮，卧槽，还真有大料。有记者忍不住插嘴问道：“请问患儿一点进展都没有吗？程白术负责的患儿康复进度如何？” 　　郑忠则说：“不知道，某只负责这一个患儿，其他患儿家属没有来闹事，大概是效果不错吧。除了中医，团队还有对患儿进行康复治疗，只是这康复治疗并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具体做了什么项目，某也并不清楚。” 　　一女记者直接反问：“你的意思是有可能程白术和团队勾结，特意不给你的患儿认真康复，导致进度并不明显。而程白术的患儿则是得到了最好的康复待遇，所以他的患儿康复速度良好？” 　　郑忠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某并不知情，你们莫要再问了。” 　　记者们给郑忠的表情来了一个大特写，眼角的皱纹、每一根眉毛的长势都清清楚楚。这一次的采访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是医生喊着要换药才将记者给赶走。 　　医生在换药时，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在结束时说道：“你也是医生，应该明白，你这时候需要修养。接触过多的陌生人，不利于伤口恢复，而且万一感染了……” 　　郑忠脾破裂被摘除，腹部大血管爆了四条，肠子被切了三米，肺被捅了个大窟窿，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病患，右手肌腱锻炼还都算是轻伤了。将近一天的大手术，才勉强将人救回来，身上的血都换了一大半，术后一周时间能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是市立医院看在同是医生的份上下的死功夫了。 　　郑忠知道自己做过大手术，但依旧嗤笑不已，说：“那你们医生是做什么的？某住院就是为了规避这些风险。” 　　郑忠以前也混过医院，知道来换药的都是科室最底层，这个年轻的、嘴上没毛的小医生估计和程白术一样，是个住院医。他又看了看这个小医生的胸牌，哦，连正式医生都不是，只是个硕士研究生啊！ 　　该医生换完药，又默默地走了。回到医生办公室，他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憋屈，掏出手机和同学大肆吐槽一番，又上了微博和一群煞笔讲讲道理。只是微博之游之后，更加生气了，都是一群愚民，别人说什么信什么，都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 　　正生气地想要退出微博，就看见一条热搜空降——医疗黑名单正式出台。 　　该医生：？？？ 　　他火速点进去热搜，发博文的是官方号，还有鲜花社等大媒体的转发，他看完正文之后，忍不住一个个头像点进去，确定是正主官方，而不是高仿。他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好一会儿才将微博转发到同学群和工作群中。 　　先是沉默，随后是爆发。 　　这一次医护人员爆发出来的热度让全国上下都为之震惊的激情和热度，这一条热搜之下，全都是医护人员及相关工作者的回复，每一条都饱含热泪，都动人心弦。 　　【工作五年，盼了五年，终于等到了！】 　　【如果这一法条早出台一年，我的师兄就不会丧命。】这一条留言点进去就会发现他是去年三月份伤医事件的见证者，他的学长因为一个将死的病人，被医闹团队逼得跳楼自杀，留下年迈的父母。 　　【医闹就是医闹，伤人就伤人，不要再将医闹伪装成普通纠纷！】 　　…… 　　一条条，一行行，里面都夹杂着无数医护人员的辛酸与血泪。 第106章 打脸 　　医疗黑名单一出, 郑忠的采访视频热度暴跌，哪怕是非医疗行业从事者都被这浪潮所震惊。他们默默地看着一行行仿佛滴血的文字，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作为普通人, 他们也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投出支持的一票。 　　【二胎宝妈飘过，每次小宝生病去儿科挂号时, 都忍不住暴躁, 排太长时间了。知道医生不容易, 支持一个。】 　　这个评论下面有不少父母抱团，表明确实儿科太难挂号。从早上八点一路排到十二点，他们没吃没喝，医生也是没吃没喝不能上厕所。他们在儿科排队时，小孩生病加上环境嘈杂，令人心浮气躁, 再一想医生十几年如一日在这种分贝超标的环境下工作也是需要充足的毅力和充足的热血爱心。 　　许是暂时还都是温和无恶意的评论, 这条评论下有一个医生站出来说道：【儿科，古时称哑科，因为小孩子自己不会描述、描述不清楚，甚至搞不明白自己哪里难受, 药量又与成人不同, 用药禁忌也不一样，导致儿科向来是最难干的。在与其他科室形成医学壁垒的同时，近几年还增加了一个其他科室所没有的特色——医闹。现在家里大多就一个两个小孩, 精贵的很, 医生护士稍微出点小问题，就很容易点炸家长。像是你自己挂瓶, 一次两次进不了血管，你不会在意, 可是小孩子血管本身就比成人细，加上生病难受一哭闹或者拉肚子脱水，更难找了，熟练的儿科护士来都不敢一次就进。但凡第二次还不进，有的家长直接一脚就踹过来了。这种隐形的、常见的医闹逼得不少儿科医生护士纷纷转行转科室，这才是近些年不少医院取消儿科或者取消儿科急诊的原因。因为没有儿科医生护士了，哪怕是执医考试中，儿科医生的合格线都比其他科的来得低。】 　　这个跟评有点长，但只要是家里有娃的都忍不住看一看。确实也有偏僻小县城的网友站出来回复，【确实，我家县医院五年前取消儿科，小孩要看病要坐一个小时车到市里去。】 　　慢慢的，有网友说自己市里的三甲医院取消儿科急诊，有病就憋到白天来看病。也有网友说自己市里医院的儿科取消住院部，因为没有足够的医生能够维护儿科病房的正常运行。 　　越说越是触目惊心，不少家长平时也只是抱怨一下儿科排队难、挂号难，万万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也有家长表示自己平时都是医生说什么他干什么，绝对不哔哔，希望国家能多投入一些，多扶持儿科。现在鼓励生育，总不能配套设施不跟上，娃都生了，娃生病却没地方看病吧？ 　　莫名其妙的，在这个跟帖下面最后刷起一句：【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很多家长很想反驳，但是一想起他们带娃看病时，总能看到人高马大的家长揪着医生的衣领大声咆哮，“你个庸医，认真为我儿子/女儿看病，不然我就揍你。” 　　喉咙一梗，他们反驳的话语竟然说不出口、打不出字来。他们日常工作可没有人对着他们喷口水、逼迫他们，甚至还非常多的被打被殴被唾骂。按照网络上那些医生的回复，儿科的药物提成少，因为儿童用量也少，工资自然也是少的。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的心，这是其他科室医生对儿科医生的描述。沉默了许久，才有家长出来表示，以后会帮忙保护医生的安全。 　　连上班都不能保证最基本的安全，这个职业还会有前途吗？ 　　这一句不单纯是说儿科医生，也是所有的可能遭遇医闹的医生。看着非本行业网友的发言，不少医生百感交集，或许大多数的病人都是好的，可只要经历一例不好的，他们就难免对所有患者抱有戒备。本应该是同一战壕，一同抵抗病魔的，却因为某些丑陋的人心，导致医生腹背受敌。为了保护自己，原本有机会一搏的方案也被放置，首选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方案。不仅病人，就连医生都在怀念上世纪末的医疗环境，能人辈出、令人惊艳惊悚的治疗方案也辈出，可那是医生和病人的双向奔赴，而现在…… 　　偶尔也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这一上医疗黑名单，不就不能看病了，你们医生不是救死扶伤的吗？这还开始挑剔上了啊】 　　【？？？楼上什么奇怪发言，那你不上医疗黑名单，对你不就没有影响了吗？】 　　【救死扶伤，但救不了煞笔脑残】 　　【国家已经很温和了，只有闹事的人才上黑名单，不坐连家人，这还不够？】 　　【呵呵，医闹预备役，对自己不友好了，就开始跳脚了呗】 　　【要是医疗事故，请走正规流程，只是禁止职业医闹、禁止恶性医闹而已。】 　　【放以前都有十不治，你自己上赶着送死，还要给你敲锣打鼓啊】 　　虽然法条出台，真正实施还要到明年元旦，但只要出台了，这便是给全华国的医疗人士一剂强心针。不少网友线下就诊，都意外发现医生的精神面貌格外的饱满。 　　有相识的询问医生这是有喜事将近？年过四十，渐渐M秃的副主任医师摸了摸发福的啤酒肚，说道：“这不是医疗黑名单出台了吗？医院里都开心得很。” 　　最近的热搜他们也都知道了，只是忍不住问道：“这对你们的冲击和影响很大吗？” 　　“当然大，这不是有盼头了，感觉以后新鲜血液会更多。” 　　不单纯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他们肯定是希望基础设施保障越充足越好。并不是所有都亲朋好友都在大城市，也有在小县城、小山村里的，医护不足，肯定不是最先发生在省会城市和一线城市，都是从十八线县城城市开始收缩枯萎。远了不说，看着自己的同学、自己的学弟学妹因为种种原因而转行，他们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M秃的副主任医师自诩当年上课时还不是班级里成绩最好、悟性最高的学生，然而成绩最好、悟性最高的学生现在却已经转成医药代表了。 　　待到医疗黑名单的热度慢慢降下来，郑忠的采访视频才被人发现。这看着看着，网友们就被郑忠夫妻的话语所打动，这么严重的大伤肯定花费巨多，结果还劝着网友们不要捐款。这哪里还能坐的住，哪怕是学生，都想着自己少喝一杯奶茶，将钱捐个这个倒霉的主任医生。 　　郑忠和他的败家老婆两人对视一眼，听着短信不住地响，两人都笑了起来。果然，以退为进这一招不管在哪里都是非常好用的！ 　　结果这听着听着，网友们觉得不对了。前面某阴谋论发言再次被提及： 　　祸水东引！ 　　【艹，还真的是！在所有的病人里，单独把这个棘手的家属挑出来丢给郑主任，然后自己美美的躲幕后！】 　　【楼上，不仅如此，还联合实验团队，专门给郑主任加难度，说不定还是他们诱导凶手动手的。天啊，郑主任怎么得罪他们了，这么搞郑主任！】 　　【东野圭吾：世上只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性。】 　　【能不能请警察好好调查调查程白术在这里面起的作用？这多少也算个教唆罪吧。】 　　看着评论，郑忠虽然不满未能让热度达到巅峰，有一大半被医疗黑名单分流，但也勉强满意，现在热度正在慢慢上来，这也意味着他的小钱钱正在朝他飞来。 　　医疗黑名单落定，这也意味着秦氏再也不用收手。秦氏公关部和法务部眼睛一亮，捏了捏指关节，一阵噼里啪啦响，憋屈时间结束，开始爽了！ 　　感谢秦文龙前面给燕国医大力捐款，导致他们能拿到很多的监控视频。郑义以为只要拿掉事发那一段就没事了，简直太过于天真了！他们比郑义还早一步，拿到了监控，前面隐而不发不过是为了互相利用罢了。 　　他们最开始也非常简单，直接就是一段监控视频，附字——你们所不知道的郑主任。 　　郑原本是个普通的姓氏，现在网友更多的都知道指代谁。郑主任也算最近都流量密码，这个标题一出，他们就叛逆心起，心想，郑主任这么好，还能有人黑？他们要站在反黑第一线。 　　网友们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段监控视频，前面半分钟平平无奇，只有几个被打了马赛克的人来来去去，正当不耐烦之际，监控之中的一扇窗户突然跳出来几个人。网友们勉强耐下性子继续看，有机灵地一看时间，发现正是郑主任被伤当天！其实前段时间的监控视频并不多，并没有郑主任被伤全过程，只有程白术那个显眼包暴打凶手的过程。 　　没一会儿，郑主任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跑出来。紧接着，他们就看见程白术同样出现在画面中，明显是摸不着头脑。网友们内心尖叫，郑主任快跑！程白术在你旁边！ 　　然而，已经有网友觉得不对劲了，如果真如郑主任所说他和程白术不和睦，那程白术应该是袖手旁观，如何会出现程白术徒手擒拿行凶之人？ 　　果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们能看出程白术打开门，是想让郑忠进入他的诊室。这个动作一出，分明就是庇护郑忠。这个时候庇护郑忠犹如和凶手作对，没见其他的医生和诊室纷纷紧闭门窗，就怕出事吗？ 　　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郑忠不仅没有接受程白术的好意，反而还直接反手推了一把程白术。彼时，一个满身鲜血的持刀女子出现在画面中，郑忠这般一推，分明就是将程白术往刀锋上推去。还别说，郑忠也知道程白术和持刀女子同样也是有纠纷。在所有人以为程白术必伤无疑时，程白术凭借优秀出色的核心力量扭转局面，保护了自己。 　　网友们难免松了一口气，再往后的视频便是他们看过的了。 　　网友们：…… 　　视频播放完毕，屏幕慢慢暗下来，他们盯着屏幕上的自己沉思，事情好像不是他们以为的这样。直到现在，才有网友发现，事情发生过去这么久，程白术没有就此事说过任何话。 　　这个视频洗面，难免有几个嘴硬的网友说：【求生本能，都不是圣人。郑忠有问题，程白术就没有吗？】 　　【对啊，郑主任推人的动作固然有错，这程白术也没有受伤啊。】 　　【撇开郑主任的这个动作不谈，程白术到底有没有联合康复团队给郑主任下套？】 　　郑忠时刻关注自己的这个词条，视频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他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堂哥不是说这个监控视频已经被他拿走了，为什么还会流出来？ 　　哪怕一开始评论都是偏向于他，可是他依旧觉得深深的不安，他忍不住直接给堂哥发微信。等了半小时没有等到回复，他便直接微信电话，没有人接。他心里一个咯噔，直接给堂哥打电话，依旧是没有人接。他接连打了五六个电话，最后都是忙音挂断。 　　郑忠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只觉得这些文字变成一个一个漩涡，要将他吞没殆尽。郑忠眼前一黑，捂着伤口倒下，不省人事。郑忠妻子一愣，忍不住狂按呼叫器。没一会儿便来了医生和护士，医生一番检查，皱眉问道：“刚刚病人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吗？” 　　郑忠妻子点头，刚刚郑忠是看评论晕倒的，大概是评论刺激他的吧。 　　医生一番检查，发现郑忠的状态并不好，立刻呼叫主任前来查看情况。主任经验老道，看完觉得不对劲，立刻再次推进手术室里。 　　郑忠妻子这时有些惶惶不安，前面局势好好的，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 　　秦氏公关负责人以前辅修过心理学，只觉得郑忠前面塑造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设是在作死，这样的人设最好搞。一旦有一点点污点，其他的便是不攻自破。当然，他们也并没有抹黑，经过一周多的寻找，他们可是搞到了不少视频和资料，足够将郑忠捶死。 　　很快，再来一个视频，这个视频是林子威妈妈当时大闹程白术诊室，直接掀翻附子饼的那一段。当时林子威妈妈过于激动，原本一同做实验的病人都被吓到了，总有几个拍照录像，就怕出事波及到自己身上。原是为了自保，现在却成了捅向郑忠都一柄利器。 　　公关部许久没有这么憋屈了，以前憋屈是因为对象是国外的竞争对手，而这一次竟然被几个门外汉搞成这样。燕国医那边可是接到不少电话，说是希望解聘程白术，将程白术赶出燕国医，要不是有秦氏在，程白术怕是已经停薪留职了。这对他们算是耻辱，如今好不容易能翻盘了，还不赶紧上？ 　　网友们看着这个视频，能够认出闹事的人正是行凶者！他们心里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这个视频不是无声的监控视频，是旁观者用手机录像的，声音非常清晰。他们能听得出来闹事者声音尖锐，带着诡异的亢奋，只让人格外的难受不适。 　　随后，还有其他人士的出现。这前前后后出现的人物非常多，没有打码的就闹事者、郑忠、程白术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士。这人自称是教授，有不信邪的上网搜索，那长长的一大串的头衔看得他们眼晕，至少能确定这个女的是真的一方泰斗。 　　网友们的沉默更加厉害，这视频里能看得出来，真正使绊子可是郑忠。不是程白术仗弱欺人，分明是郑忠倚老卖老。 　　接连两个视频，一下子就将郑忠自己立起来的德高望重、仁爱慈和的人设砸得粉碎。甚至他们能看得出来，郑忠非常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欺压下位者，非常的……颐指气使。这样的郑忠，看得网友们的拳头都硬了，谁的职场里没两个趾高气扬、只会添乱的领导？ 　　紧接着，还有最后一份视频，是郑忠来视察诊室，结果一开门却是一屋子病人的视频。视频中，明显程白术并不知情，郑忠不仅不解释，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生理性作呕。 　　这个视频之后，已经没有人为郑忠说话了。这前后不一的模样，所有人都知道郑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人说的话并不值得相信。 　　即便如此，还是有网友紧紧揪着程白术联合康复团队给郑忠下套的事情不放。的确，郑忠有问题，但是程白术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和郑忠、行凶手有过节，但是孩子是无辜的，这样坑害一个孩子，同样是件令人反感的事情。尤其，前段时间事情爆发之后，很多人科普之下，网友们都知道这小孩的康复期是越小越好，结果程白术因为一己之私耽误一个小孩子半年的黄金时间，这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 　　公关部面对这个问题，他们咨询了程白术，程白术却是没想到网友正义感还挺强。想想也是，不然也不会为了郑忠所利用。程白术让公关部稍等，他去问一问于漫云。实验结束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于漫云那边的论文写完没有。 　　于漫云接到电话时，正在修改论文。实验结束，她和团队里的几个笔杆子连夜动工，就为了尽早把论文赶出来，去给程白术声援。那群网友简直眼瞎，郑忠那个伪君子都能被捧上神坛，于漫云对线网友落败，回来带着气继续赶论文。 　　这番激励之下，上周就直接发给康复期刊。康复期刊那边犹豫许久，最后勉强给过了，只是后续要求附上中医治疗的全过程，到时候交给业内人士自己去判断。这一个实验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失败的，对照组和实验组没有控制变量，就是实验组之间也没有统一变量。样本太少，具有一定的个体差异性。而且不具有可重复性，中医太过看人，就是克林顿都承认，换一个中医不一定有这个效果。 　　实验的三大原则，一个不占，编辑都觉得自己能让这篇论文通过是脑子被sh*t糊住了。克林顿去了华国一趟，这个搞出来的论文太过为难他们了。编辑实在负不起这个责任，只是推给审核去考虑。几个审核合在一起，吵架吵了好几天，就差打起来了，最后勉强以5：4的票数通过。 　　有一个投反对票的审核直接甩袖而去，怒道：“你们这是毁了我们期刊的名声！” 　　另一个投同意票的审核无奈苦笑，“这次实验是失败的实验，可这个康复效果太过令人惊艳了，我愿意为这个效果做担保。” 　　通过审核是通过了，审核却要求这半年来的实验记录，少一天这论文就要被撤稿。好在克林顿有所准备，设置实验时就已经有所准备，直接让于漫云整理好之后，一股脑打包发给编辑部，将近10G的资料，编辑下载都花费了大半天。 　　将论文修改完以后，再次发给编辑部，这一次确定是定稿了。 　　接到程白术电话，于漫云正恍恍惚惚。听到程白术来意，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说道：“编辑说我们这边论文能赶上最近一期期刊，便排到最前面加印去了。大概……”于漫云翻了翻日历，心算一番，继续说道，“大概两天后能出来电子版，实体期刊还要等一周。” 　　电子版不过排版，动动鼠标，但是实体期刊不一样，变动起来非常麻烦。因此，这期期刊电子版能准时，实体版却推后三天。 　　带到挂断电话，已经过去半小时，程白术和公关负责人说明情况。公关负责人打了个激灵，“您是说，论文即将发布在全球权威的康复期刊上？两天后就出来电子版？” 　　程白术表示确定，公关负责人一挥拳，很好！这是最好的反击！ 　　公关负责人说道：“程医生，您放心，大概下周一您就能开始上班了。” 　　程白术应下，却是不喜不悲。 　　沟通结束后，公关负责人先是去百度了一下康复期刊，确定没有错之后，回复网友程白术对小孩子下手的言论：【两天之后给你证据。】 　　这下便又有些反骨网友为了不被打脸，觉得这是去伪造证据。甚至还将郑忠二次进手术室的事情甩锅到程白术头上，主打言论就是，全员恶人，都是垃圾货。一想到医疗黑名单保护的这种医生就觉得不值得！ 　　两天时间转瞬而过，郑忠二次术后依旧昏迷未醒，而公关负责人一整天都在关注康复期刊的发布，直到傍晚六点，大洋彼岸那边才有消息。公关负责人施施然在一众群嘲中转发了全英语论文，并附上一个微笑表情。 　　一身反骨的网友：？？？ 第107章 文盲 　　面对长达三页的全英文论文, 大多数网友的外语素养并不支持阅读并理解。哪怕是大学生，在考完四六级之后就已经将英文抛之脑后，能记得A到Z二十六个字母的顺序都得让英语老师感激涕零。 　　好在科技改变生活, 有人直接将这篇论文扒下来，用百度翻译。就是医学专有名词太多, 百度的机翻也被干翻了, 圈圈转了许久, 最后出来中英文夹杂的翻译。 　　网友们：…… 　　连蒙带猜的看了好半天，才有耐心即将告罄的网友将论文总结一下转达给网友们。 　　【这洗白真牛逼，居然上的全英文，欺负我们看不懂。有这请翻译和笔杆子的功夫，施舍一些给病人不好吗？】这是看不懂不走流程，直接开喷的网友。 　　【等等, 居然是《世界康复》？真的假的？】这是能稍微看懂, 但只能看懂论文右侧页脚的网友。顺便的，这位网友还给其他网友科普了一下《世界康复》的江湖地位，康复界顶级三大期刊之一，月刊型期刊。 　　【伪造不需要成本。】 　　随之而来的, 律师直接将这个网友圈出来, 附世界康复的网址和截图。都这样了，其他的网友在百度完《世界康复》之后，也说不出什么伪造不伪造的了。 　　【所以呢？汉字全文在哪里？我们特么是华国人, 不说鸟语。】 　　【艹, 楼上你小声点，已经有大佬将全文翻译放出来了。@XXX】 　　一瞬间, 大量的人点进XXX的账号，被置顶的就是三个小时前才新鲜出炉的汉字全文。该大佬表示他不是业内人士, 可是他有钞能力，一页一千，不为别的，他就想知道程白术如何洗白自己。当然，哪怕是全汉字，也是有知识壁垒的，汉字就是有能力每个字单看都能看明白，组合起来就让你看不懂的能力。 　　网友们：……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文盲，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字。 　　行，最后有个网友将重点傻瓜式标红增粗，网友们才能从这长达三页，字数高达上万的论文中找到与自己吃瓜相关的部分。其实吃瓜重点被标红增粗的也没有特别的专业，因为已经是文章末尾的讲解此次实验设立的背景和帮助人员。 　　“本次论文实验之初是因为我的病人在中医帮助下实现了超乎我想象的康复进度，起初我不以为意。和他的中医主管医师吵了一架，他说服了我，并用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不甘心，决定设立这个实验来证明他才是错的，而结果告诉我，我才是错的那一个。实验设置得并不完美，我也知道漏洞颇多，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学中医的程白术医生告诉我，中医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我从这次实验中也看到了这一点，并为之愧疚自责，是我太过于夜郎自大了。” 　　…… 　　“你们能看得出来，这实验组，即使用中医的这一组的康复强度较之我们非常熟识并设定的低非常非常多。可哪怕是在这个基础上，实验组大多数的康复强度都比对照组的要好。好了，我相信各位同行看到这里必定抱着极大的质疑和不信，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将这半年来的实验数据全权授予《世界康复》杂志，诸君可自行登陆官网下载并查看相关的实验数据和进度。这一次的实验让我正视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的医术，并不是我以为的传统落后，甚至它充满着我所不能理解的哲学和思想。我计划着下一次的实验是隔附子灸对儿童康复的促进，这个是程白术医生给我的建议，我已接受并打算联合该领域的专家进行一次样本数据更大、更加严谨的实验。” 　　对于吃瓜群众们，能看懂的就这几段话，就被震惊到了。他们真的能看得出来实验团队负责人对中医的改观和震惊，明明世界公认的不治之症，结果一个传统医学竟然能让他们刮目相看，甚至还要改写教科书？ 　　看到这里，难免都有些小小的民族自豪感。这个时候，所谓的中医黑是不敢跳出来哔哔的，毕竟在世界著名顶级期刊中，作者都公开承认了。你还能比他更加专业？真这么厉害，你也写一篇论文去这个期刊投稿发布啊。 　　嘿嘿嘿傻笑之后，有网友发现了亮点，他们是来吃瓜的，不是来看励志鸡汤的。原文中，作者反复多次感谢程白术，表示是程白术告诉他儿童康复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即便英文的“BaiZhu Cheng”存在多种可能的同音字，但是符合年轻、在燕京国医馆的就这么一个！ 　　更有网友发现更加令他们抓马的事情，这一点被爆出来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该网友非常抓狂，说：【啊啊啊啊，我发现一个令我接受不了的事情，郑忠可能真的不行！】 　　【？？？什么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黄腔，楼主的意思明显是郑主任医术不行。但是我不太相信，一个主任，行医二三十年，还干不过一个刚毕业的行医不过两年的年轻仔？】 　　很快，楼主就回复这一位网友，并将来源贴得明明白白。 　　【昨日我看到论文原文说——实验组大多数的康复强度都比对照组的要好，我当时就很好奇，这个大多数到底是比例多少？郑忠手上就只有一个病人，其他的实验组成员都在程白术手上，那这便意味着程白术手上病人的效果才是实验重点。出于好奇，我翻墙去官网下载了高达12G的实验源数据。】 　　【论文最开始有统计，那时我看到的“大多数”是十分之九的有效率！这便意味着除了郑忠手上那一个患儿，程白术手上的有效率是百分百！我不相信，看完实验源数据之后，我悟了，这换成我是凶手，我特么也顶不住这个落差，虽然是我自己作的。】 　　该网友附上截图和翻译，多达十来张长图，震得网友一愣一愣的。好家伙，感情昨天他们吃瓜还吃得不够全面啊！这个社会……真的是文盲不配吃瓜，瓜摆面前都不知道吃。既然有现成的，他们也立刻跟进，然后就迷失在长图的海洋中。 　　勉强耐着性子看完，出来他们就懵了。 　　啊，这…… 　　这么多的事实摆在这里，容不得他们不信。这时，有替程白术说话的病人的声音才被正视，前面都被他们当成程白术的走狗或者水军来洗地的。万万没想到，这铁一般的事实锤的他们晕头转向。 　　【中医和西医不一样，西医直接按照诊疗常规走就好，但是中医不一样，中医吃悟性。没悟性的，干三十年也是个庸医。有悟性的，一年足以成就一方大医。这才是中医被西医取代的原因，中医的培养太难了，国内参差不齐，能不能碰到好的中医只能看运气。】 　　【一向听说中医的上限和下限差别大得离谱，这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说，我们是因为郑忠的炒作和宣传，误会了一个好医生？程白术，对不起！我还打电话给医院，希望医院炒了你！我这就去给医院打电话抱歉！】 　　【程白术，对不起！】 　　【程白术，对不起！】 　　【程白术，对不起！】 　　…… 　　留言一系列的都是【程白术，对不起！】，甚至还上了热搜。莫名其妙的人点进来，就收到了反转再反转的事情走向，直呼离谱，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的。 　　公关部的小弟看着这一系列的走向，同样目瞪口呆，他忍不住问老大：“这些网友不乏技术帝啊，而且真诚。” 　　公关部负责人忍俊不禁，事实哪有这么简单？那所谓的钞能力大佬和后续发现亮点的网友柯都是他安排的，真等网友自己发现，怕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他也没有捏造事实，不过是推动一下进度罢了。 　　他这边能这么顺利，还要感谢秦总将郑义举报了，郑义被双规，郑忠失去最大的靠山，这才是他们能下手的原因！ 　　这厢郑忠刚刚从二次手术后苏醒，就从自己老婆嘴里得知这个堂哥被双规的消息，眼前一黑，又晕过去了。再次醒来，他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已经没有精力关注堂哥，他需要先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再次回到了ICU？ 　　医生带着口罩，穿着防护服，冷漠地说：“因为伤口感染，刚刚做完清创，你接下来需要好好休息。” 　　二次感染…… 　　郑忠猛然响起那硕士规培生所说的，因为来往人员过于复杂，容易导致二次感染。当时他并没有听…… 　　很快，郑忠就要感谢自己进了ICU，这一次记者来得更加汹涌，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兴奋和恶意，让郑忠一阵阵眼晕。 　　得知现在的网络风向，甚至还有网友报警，原因是他诈骗，诈骗金额达到几十万。据说警方已经立案了，原本郑忠还不以为意，然后他就看见穿着警服的男子和医生沟通他能否外出笔录。医生的回复是不行，再感染一次郑忠的预后将会极为糟糕，甚至会有一定的影响以后生活的后遗症。 　　对此，警察只能遗憾地表示，等郑忠转到普通病房之后再来考虑调查一事。 　　郑忠被吓得提心吊胆，直接心一横，反正以后他也不能看病了，那这样，程白术也别想踩着他上位！ 　　于是，他让老婆直接将手机里的几张照片发出来，并备注：这是你们心目中的程医生所收下的礼品，PS：并不完全。 　　照片中，大大小小的精美礼盒直接将桌子铺满了，上面镭射的logo也极为眩目。有心的网友就被这些礼品盒背后的价格所感到震惊，好多个零…… 　　郑忠让他老婆转手直接去卫健委举报，理由是程白术收受贿赂，变相收取红包。 　　网友们已经被郑忠搞怕了，哪怕这么直接的证据也暂时不敢相信，只敢说一句“让子弹飞一会儿”。明显郑忠对程白术极度恶意，他已经人设崩塌，即将被调查立案，他说的话可信度不高，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的什么缘由？至少和郑忠比起来，程白术目前没什么瑕疵。 　　果然，在郑忠发布不到半小时，就有人对此作出回应，回应者是所有网友都没想到的人！ 第108章 还原 　　回应郑忠的人是秦文龙, 秦文龙头像下方黄色大V的标志，这个人是经过微博官方认证的。网友们点进去头像，头像下面显示该人是水蓝通讯公司总裁。网友猛然一吸气, 水蓝通讯或许不是全华国最大的通讯公司，但绝对是最神秘的那个。 　　瞧瞧这位总裁说的：【程医生是我儿干爹, 此为亲家正常礼节往来, 非贿赂红包。】 　　此时, 网友们再一认真看那郑忠放出来的图片，猛然一瞬间还觉得这些礼盒并不符合水蓝的逼格，有点过于露富了。 　　紧接着，画风妙变。 　　【兄弟俩谁跟谁啊，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快，我才是你异父异母的弟弟。】 　　【学医救不了华国人, 但能救得了钱包。】 　　物种多样性算是在这一次的网络舆论战中看得清清楚楚, 秦文龙能站出来说，就是证明他是自愿的。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一波主要集中在壕做友，自己亲戚之间的送礼算不上是贿赂红包。可是依旧有些不长眼睛的或者仇富的或者不知道什么成分的, 在这兴风作浪。 　　【哟呵, 正常的礼节往来，我想知道程白术一个小医生拿什么来做往来礼节】 　　【单方面的礼节往来不算红包？这包装得真好听。】 　　【不会这次郑忠出事，还有秦氏插手吧？有钱人心都脏。】 　　越发的阴阳怪气, 本来公关负责人都不想回复, 什么都要回复，这种莫须有的揣测都要澄清, 以后他们得要被累死。结果这次真的有网络大佬出来扒皮，公关负责人表示, 这次真的真的没有暗中安排，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有网络大佬认真盯着秦文龙话语里的四个字——我儿干爹？ 　　网络有时候没有记忆，有的时候又都能保留一切痕迹。 　　这位名为蛛网寻踪的大佬从过往的网络新闻和足迹中，不断抽丝剥茧，最后确定前年破获的拐卖大案的导火索正是程白术！ 　　直接开了直播的蛛网寻踪：“最近程白术和郑忠的事情热度太高啦，我也忍不住蹭一蹭热度。以下均为我百度搜索所得知，如果有错漏，麻烦指正，谢谢！” 　　“程白术这个名字，我听着有些耳熟，在大主任和小医生的纷争之际，我直接分别去搜索来郑忠和程白术两个名字。一如现在被爆出来的，郑忠最初是在津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针灸科做主任，当时因为和科里的另外一个主任有些小矛盾，这才转到了燕京。以下是我搜索到的关于郑忠的爆料，我反复核对，虽然不一定真，但是大概率不假。” 　　蛛网寻踪这个大佬很有名，非常擅长通过一张图片去找到实体定位。最著名的事迹便是通过明星的一张戴墨镜的自拍照找到该明星当时所在小区，因此还带出一桩婚外情，惊爆一地眼球，当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他所说的不一定真，那都是谦虚的，网络上真真假假的信息那么多，他总是能够敏锐地抓到其中最为细枝末节也最为重要的东西。 　　不少网友下意识点进去最开始的长图，然后就猛然倒吸一口气，真的假的？医师的执业考试不是号称全华国最难的职业考试之一吗？另外一个是法考，两大考试并称死亡考试。这都能弄虚作假？ 　　有知情的出来辟谣，难的是执业医师考，到了主任职称考试时，更多的看人脉，看资历，不看考试成绩。这不，有卫计委副部长做堂哥的郑忠在人脉上简直碾压大部分同行。考核官不看郑忠面子，看在他堂哥面子上都要退两分。 　　蛛网寻踪话音一转，说道：“大家放心，以后郑忠没办法弄虚作假了，他堂哥被双规了。” 　　看着这被打了码的通报，网友：…… 　　这迟来的激情无处安放啊！ 　　在随后，就是津市某当地论坛中，说郑忠嫌贫爱富、区别对待病人，且医术不精的截图，其跟评长达十来页，曾经也上过津市的避雷医生榜。 　　网友们：…… 　　现在郑忠也被废掉了，以后不能行医，这避雷也没有用啊！ 　　这时，有燕京的网友突然想起来，说道：【要进燕国医，考核程序非常麻烦，近些年唯一一个正式医生是程白术。郑忠这么水，他怎么进去的？再细想下去，我感觉燕国医的滤镜要碎。】 　　【不用碎，任你再牛逼，在人家卫健委手底下干活，你不得让着点？只能说郑氏兄弟都挺牛逼的，一个以权谋私，一个狐假虎威，他们不倒霉谁倒霉？】 　　蛛网寻踪：“郑忠的瓜暂时到这里，后面还有新料再给你们报。现在我们说回程白术，我也住燕京，有事没事就喜欢开着燕京卫视当背景音乐。这个是前提，我听到程白术这个名字时，我是觉得有些耳熟的。这一搜，果然不得了！这个名字最开始是出现在地方台的某新闻节目中。” 　　【法制咖？】 　　【楼上你长点脑子，要是法制咖，早就被请去吃公家饭了，还会在外面？】 　　蛛网寻踪的附图立刻被点击放大，然后大家就被这打了马赛克的人震惊了一下，昂？糊这么结实，你还认得出来是程白术？正当网友怀疑之际，蛛网寻踪再次放出燕国医公众号某篇宣传文的截图，重点将时间标粗。 　　“是的，前两年特大人口贩卖事件，联合多省，甚至还有部分跨国追捕。事情闹得很大，而最初就是因为程白术在面试考核中发现某前来就诊的患儿是被拐卖的，后续程白术还被公安警力保护了很久，就担心逃亡在外的犯罪分子对程白术进行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 　　【讲个笑话，打击报复程白术这个武术咖】 　　【啊啊啊啊，幸运的小孩。】 　　蛛网寻踪暗示道：“你们的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一点，再大胆一点。” 　　结果，蛛网寻踪发现这一代的网友不行，想象力根本不能放开！但是他又怕说得太直接被秦氏封直播间了，于是，他继续委婉地说：“这才是小医生和大总裁认识的开始。” 　　【等等！小医生和大总裁认识的开始？你是说——】 　　【刚刚太着急了，你是说程白术救的小孩是大总裁的？】 　　【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所以，救命之恩在前，小医生成金汤勺的干爹也不是不行。】 　　【什么金汤勺，人家是钻石汤勺】 　　【行行行，以后程白术便走上发家致富的人生巅峰】 　　【这见鬼的狗屎运！】 　　【不要酸，放你你能发现吗？】 　　蛛网寻踪咳了咳，弹幕立刻清了一波，他带着厚厚的眼镜和口罩，说道：“可能是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导致钻石汤勺要治病和康复。这一次大主任和小医生中涉及到一个国外的康复团队，论文我看了全文，反复确定，这个团队应该是大总裁从国外请回来的。这个团队我也找了找，后面再和你们说一说这个团队。你们现在只要知道这个团队很牛逼，属于世界级的就行了。” 　　【我感觉我吃到了很大的瓜，世界级的团队面对小医生，选择屈服，这里面……】 　　【除了大总裁的偏爱，肯定还有小医生本事过硬啊！】 　　【啊啊啊啊，小医生，我对不起你！我前面不应该黑你的，这么厉害的医生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挂得到号……】 　　“最后的结果很简单，钻石汤勺被治好了，世界级团队荣获无数发表论文的灵感，小医生依旧是钻石汤勺的干爹。当然这里也说不好是谁占了谁的便宜，你们不要以为大总裁有钱，是小医生攀关系。人家小医生医术过硬，人家大总裁家大业大，放着别的医生不找，就找小医生，你们细品这里面的原因。这分明是大总裁见猎心喜，小医生寻求庇护的双赢！你们想想，一个名分，就能让自家获得一个医术高超的家庭医生。而小医生这边，也因为有大总裁的保护，这才免得在此次的舆论风波中被波及，前面风那么大，小医生能一句话都不发表还安安稳稳的，这要是没有大总裁的保护，鬼都不信！” 　　【学医改变命运】 　　【明年医学院分数该长了，这阶级跃迁真快……】 　　【医生和医生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还大】 　　【你们换个想法，这么牛逼的医生，还出来坐诊，不相当于做慈善？】 　　【楼上，人家被网暴得停诊了，so sad】 　　【康复团队、小医生、大总裁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受伤的只有大主任，这……】 　　【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 　　蛛网寻踪继续说：“咳咳，给你们说个好玩的，小医生在母校里面立下赫赫威名，现在他在母校里有个特别威风的外号——程霸霸。对的，霸道的霸，说是小医生在做学生时就各位的鹤立鸡群，碾压性第一，降维打击同校所有学生，从学弟学妹到学长助教……就是他们学校的论坛太过排外了，非本校学员根本登陆不上，就我浏览的短短半个小时内，论坛上多了好几个关于小医生的帖子，可惜我看不了……” 　　公关部的人全程看完蛛网寻踪的直播，小弟们忍不住看向老大，问道：“他说的对吗？”这分析得面面俱到，他们不知全貌，却知道最顶层那位下命一定要保住程医生的名誉。 　　公关部负责人沉思，这人是个人才啊，竟然能从网络上拼凑出事情大概真相。细节处有些出入，但大体上不差。要不要吸纳进来呢…… 　　公关部负责人也不管小弟，只让他们控评，转头他自己亲自联系蛛网寻踪。蛛网寻踪是个年轻的男生，接到电话时，吓得差点丢了电话。直播刚刚结束，就接到这个电话，有点恐怖啊！ 　　后续的纷纷扰扰程白术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可以重新上班了，而燕国医内部也是布满各式各样的安检，就担心伤医事件再次发生。 第109章 复诊 　　刚刚开始恢复上班的程白术有些头疼, 歇了将近三周，去掉上班两天，合起来休息快一周时间。乍一回来, 还真有些不适应。程白术一回来，贾文峰等人就来恭贺他, 说是无伤渡劫, 就差给他洒柚子叶水去晦气了。 　　程白术哭笑不得地安抚他们, 恰逢最近三伏天，正是三伏灸好时节，贾文峰等人也没有太多时间来寒暄，只说中午一起吃饭便又散开继续忙碌。他如今刚刚回来，兰松竹便立刻安排需要做三伏灸的病人前来诊室，三伏灸算是中医理疗科室里一个小旺季, 对应的还有三九灸。好不容易忙完一波三伏灸, 程白术只觉得快要被浓郁的艾灸烟气给熏到流泪。眨眨眼睛，他从抽屉里翻出去年买的护目镜带上，才觉得视线清明许多。 　　路过时，陈骏达就说：“这时候, 反而是我们近视人士有优势, 自带防烟装置。” 　　程白术无奈点头，视力越好，越是备受折磨。 　　这时, 有两个女生结伴而来, 她们同样被诊室内的烟雾缭绕震惊一番。两人有志一同除下防晒设备，长款长袖的防晒衣, 有着大大帽檐的防晒帽，大得盖住上半张脸的墨镜, 还有一个遮住下半张脸的防晒口罩。程白术这才觉得其中一个女生有些许眼熟，在她提醒之下，想起来这是受胡栀栀推荐而来的第一个祛斑美容的女生范培培。 　　范培培拿着纸巾轻轻擦拭汗珠，一边喊着太热，一边拿着大帽檐防晒帽扇风。 　　程白术便说：“你少穿一件不会这么热的。” 　　范培培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太阳这么毒辣，会被晒黑的。” 　　“打伞即可。”这个世界的气候和他上辈子的不一样，上辈子四季分明，身怀内力的他不惧酷暑与寒冬。而这辈子……程白术夏季出行必带他妹妹给他买的大号防晒伞，实在是太阳太过毒辣了。 　　范培培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程白术，程医生的肤色均匀白皙，正是女生梦寐以求的冷白皮。可恶的是，这个冷白皮不长斑不长痘，更可恶的是，居然没有明显的色差。 　　对此，范培培忍不住问道：“程医生，您是怎么做防晒的？” 　　“打伞。” 　　范培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然而日常看程医生的穿搭和习惯，确实没有特意保养，就连眉毛都是野蛮生长的剑眉，仔细看还能看见杂毛，连修都没修过那种。 　　范培培和闺蜜叹了一口气，哎，有的人就是天生晒不黑，这种体质给女生多好？ 　　罢了，范培培坐在诊桌旁，开始描述自己的症状。 　　“程医生，上一次回去之后，我发现我的斑淡了很多。” 　　程白术细细地看着范培培的面部，这一次范培培没有化妆，就只是涂了防晒，非常原生态。这时，程白术能稍微看到一些细小的黄斑，若是不注意会直接忽略过去。因为没有对比，程白术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了多少，便以病人的主诉为主。 　　“我这一次来，主要是想继续祛斑，和减肥。” 　　减肥？程白术看着范培培细细的胳膊腿，陷入沉思。 　　范培培继续说道：“我觉得我的肚子比较大，”说着还捏了捏肚子，就这个厚度，勉强算是正常，“湿气也感觉比较重，我想要顺便祛湿。” 　　程白术再次看向她斜背在腰间的大水壶，这个颜色应该是奶茶。 　　程白术给范培培摸脉之后，对她说：“你这湿气重是因为脾虚得厉害，日常也更容易出现消化不良、脾胃不适的症状。脾主四肢，脾虚则四肢肌肉松散无形。脾虚湿盛晨起或许还容易出现水肿的症状，水往低处流，水湿重浊则出现腿脚冰凉。” 　　范培培目瞪口呆看着程白术，连连点头，确实，这些症状她都有。 　　程白术琢磨了一下，说道：“你这小毛病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就看你愿不愿意稍微牺牲一下了。” 　　范培培和闺蜜两人下意识反问：“牺牲一下？”要不是这是在医院，程医生一看就是正人君子，她们都要怀疑程白术是不是在暗示某些东西。 　　程白术点头，说：“是的，牺牲防晒去晒太阳。”前段时间，程白术还刷到年轻女性因为过度防晒提前出现骨质疏松的新闻。如今大多数人工作都在室内，本来晒太阳就晒得少，过度防晒加上工作强大过大，长期如此反复损耗身体，提前出现肾气亏虚的症状罢了。 　　范培培除了脾虚，日常熬夜还是比较厉害，已经有些肾气不足的脉象出来。这时，范培培要是能去晒晒太阳，正好提升一下阳气，也可以弥补她的亏损。 　　听程白术讲完晒太阳的好处，范培培依旧犹豫不决，是减肥加调脾胃好，还是美白继续难受好？ 　　范培培闺蜜见状，直接推了一把，说：“我陪你一起黑！” 　　范培培眼里带着泪花，点头，和她闺蜜抱作一团。程白术无语道：“实在担心，你们可以穿薄上衣去晒背。紫外线穿透能力不强，衣服一穿，便不会被晒黑了。” 　　范培培立刻又变得开心了，程白术说道：“上次和你说过，冰的不能吃，第二点要求来了，甜得少吃。” 　　她一下子捂住腰间的奶茶水壶，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用□□糖、牛奶和红茶煮的，非常健康！” 　　“少吃，并不是不能吃。” 　　“这是我这个月来第一次喝奶茶！” 　　程白术并不信这句鬼话，要是这个月甜的东西吃的少了，还会脾胃这么差？患者也年轻，程白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待到病人脾胃再好一些，对甜的东西自然没有那么热衷。 　　倒是范培培有一点做得很好——控制情绪。这一次肝郁气滞的情况明显缓解很多。四逆散也不必再开，那这一次开的药更加简单，只开了两味药：枳实、白术。 　　枳实破气消积、化痰散结，但其理气效果过于猛烈，易伤脾胃。这时，白术这一味中药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正好可以顾护脾胃，既防枳实伤脾，又可利湿消肿。仅仅两味药，却达到了十几味中药才能达到的效果。 　　程白术日常感慨一下医圣用药之精准，正准备让范培培去结算，范培培要求再开中药面膜。程白术问道：“我记得那个药量，差不多是一个月的量，你这么快就用完了？” 　　说起这个范培培就有些苦恼，“因为我还寄了一些给外地的朋友，所以就不够用了！程医生，这效果非常好，有没有什么禁忌、注意事项？” 　　“没有，第二天做好防晒就好。” 　　范培培眼睛一亮，说道：“那我可以多开一些，寄给朋友吗？前面担心会有禁忌，只寄了一些，他们敷面膜后觉得细腻了些，想继续使用！” 　　果然，美容和减肥是女性的终生事业。 第110章 失眠 　　范培培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 却有一个四十来岁闺蜜？ 　　现在这个社会，各种医美手段层出不穷，只要有心, 绝对能让人看不出你年龄。举个极端例子，一水的冻龄明星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读取医保卡时, 程白术才发现陪同范培培一起来的女生, 瞧着不过三十左右, 却已经四十五岁了。 　　范培培笑呵呵道：“没想到吧，健玲已经四十五了，她可会保养了。” 　　程白术便问道：“你这次是有什么问题吗？” 　　黄健玲回道：“睡眠不好，入睡困难，有时需要睁着眼睛好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入睡。” 　　程白术摸着脉象，心脉偏弱, 肝脉却是跳的厉害, 典型的弦脉。于是，他便问道：“睡眠梦多吗？” 　　“是的，晚上睡眠经常做梦，和连续剧一样, 还容易醒, 醒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入睡。” 　　“日常容易生气吗？” 　　“不容易，我还是比较温柔的，不信你问培培。” 　　范培培在一侧连连点头, “是的, 健玲姐性格可好了。” 　　那是因为睡眠不好带来的肝脉弦？黄健玲的右手脉象还可以，除了一样脾阳稍微有点弱, 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黄健玲有些得意地说：“我有游泳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得还可以, 这一次我想顺便减一减小腹的赘肉。重点还是睡眠，晚上睡不够，偶尔有出现头痛昏沉的情况，太难受了。” 　　“多久了？” 　　黄健玲想了想，说：“大概四五年了。” 　　四五年了，又是四十多岁的年龄，这个年龄段还需要考虑是否是更年期的问题。《黄帝内经》云：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这个年龄段出现的问题都需要考虑是否将近更年期，考虑女性对年龄都比较敏感，程白术还比较委婉地询问：“你的月经情况如何，是否正常？” 　　黄健玲回复道：“正常，经期间隔刚好三十天，一次五天，量也算正常，偶尔有点小血块，不会痛经。” 　　现在病人有轻微的肝郁化火的症状，心脉弱得更厉害些，没有出现心悸心慌的症状。更没有过大的精神压力、工作压力，情绪起伏也控制良好，程白术便开方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用以安神救逆、镇惊潜阳。 　　黄健玲去结算之后就回来躺上治疗床，准备做针灸治疗。黄健玲好奇地看着程白术给范培培针灸，范培培是有些怕针的，但是为了美丽简直就是豁出去了。好在这一次针灸的数量较上一次少，扎完针，范培培长吁一口气，问道：“程医生，这一次针灸的数量好像比上一次少？” 　　程白术点头，说道：“你这一次肝郁的情况没有那么厉害，便可以少扎几针。” 　　范培培连连点头，她一边躺着，一边和黄健玲说道：“健玲姐，程医生医术很厉害的，我现在就感觉脸上热热的。” 　　黄健玲还有些好奇地说：“针灸还能美容？我以为祛斑只能用点阵激光或者光子嫩肤。我前面也在其他中医门诊做过针灸，主要是调睡眠和减肚子的赘肉，但是都没什么效果。” 　　转头给黄健玲针灸时，程白术说道：“针灸调理五脏六腑，经络通畅自然是可以表现在外在的。” 　　夜间睡眠多梦，主要还是考虑胆郁痰扰、心神不宁，想要安心神，那神门穴则是必不可少的。神门穴是手少阴心经的输穴也是心经的原穴，针神门穴以补法可以宁心安神，减少睡眠过程中的多梦症状。再考虑病人肝脉弦的情况，再加行间、太冲疏肝理气，丰隆足三里化痰健脾，巨阙强心，中脘健脾。 　　针灸处方便出来了，只手法上稍稍强烈一些。黄健玲只觉得手腕一麻，连着小手指都仿佛被触电一般，这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程白术收手不再行针，接下来便只要留针等待了。程白术继续去忙碌别的病人，而范培培和黄健玲则开始闺蜜模式，开始说着只有她们二人才懂的八卦和秘闻。 　　大概是程白术第一天回来上班坐诊，大多数病人还不知道，今天挂号来的并不多。他早上忙碌的都是兰松竹那边安排过来的三伏灸病人，带到一个小时过去，程白术给范培培和黄健玲起针，让她们离开。 　　离开时，程白术还能听见黄健玲好奇地问范培培，“培培，这中药面膜有用吗？都是大分子颗粒，怎么进入皮肤屏障，起到美白细腻的作用？” 　　范培培说道：“当然有用，我关注的博主也是来程医生这里开面膜变美的。” 　　黄健玲似乎还是不怎么相信，说道：“我是敏感肌，我不敢用，我还是去做医美吧。诶，对了，给你说，最近超声炮效果挺好的，抗衰和提拉效果一绝！” 　　程白术微微蹙眉，这个黄健玲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中医，回来也是被范培培拉过来的。这样的病人并不怎么遵从医嘱，依从性也相对较低。 　　随后，程白术又摇摇头，罢了，不信医者不医，这个病人今日他便是在琢磨她到底是脏燥还是单纯心神不宁导致的失眠。毕竟年龄摆在这里，只是不知道这病人到底有没有给他试错机会。脏燥很少会单独出现，往往会伴随其他的像是盗汗、烦躁、月经不调等症状，西諵砜医有个更广为人知的病名——围绝经期综合症，即更年期。起病隐蔽，发病没有典型症状，临床表现更是五花八门。睡眠不好鲜少直接考虑脏燥，一般的失眠多梦都可以用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要是一丁点作用都没有，就要考虑脏燥了…… 　　回过神，程白术结束最后一波三伏灸病人，便和贾文峰、陈骏达等人去食堂吃饭。 　　端着餐盘坐在餐桌上，一行人这才有些心思开始闲聊。 　　陈骏达说道：“这一次白术你是遭了无妄之灾了，凶手那么偏执，还赶上郑忠不做人。” 　　程白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问到：“郑忠现在如何了？” 　　这贾文峰可有的话说，他立刻精神起来，低声说道：“前两天我随着兰主任一起去看望他，他现在还算是燕国医的主任，前面他不是在ICU吗？后面转普通病房，还没两天呢，又回ICU了，这两天才再次转普通病房。” 　　郑忠的二进ICU，他们也是私底下偷着乐，没办法疼痛科一经成立就反复针对他们针推一科，他们对疼痛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官。兰松竹找郑忠的主管医生询问是否合适探视，直到前两天才得到确切的回复。作为科秘，他也跟着去了。 　　“郑忠的脸色可非常糟糕，说是面如金纸也不为过。人倒是瘦了好多，只剩下皮包骨了。听主管医生说的，他可能还要住院住多一周观察伤情。”继续说着，贾文峰便稍稍叹了一口气，说：“主管医生说以后体质会变得很差，不知道会不会折寿。” 　　毕竟都是医生，难免物伤其类。虽然他们看不惯郑忠，觉得他是咎由自取，但伤医事件受害者，也是值得同情的。如今医疗黑名单一经推出，虽然是明年元旦才正式落实，但他们都觉得有盼头不少。 　　陈骏达同样神色寥寥，只能说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贾文峰又说道：“后面医院可能会考虑将疼痛科取消，后续怎么对待郑忠还不确定，但应该会保留他的岗位，也有可能会转成行政。” 　　正刷着手机的陈骏达突然举起手机，说道：“可能没机会了。” 　　程白术和贾文峰同时露出疑惑表情，医院内部的工作任职受舆论影响较小，郑忠尚未伤愈，就踹出去，哪怕事出有因，燕国医也会被戳脊梁骨。两人齐齐看去，上面赫然是微博界面，加粗的标题上写着——#郑主任重伤在床接受警方调查问询# 　　陈骏达连忙将这条微博转发给程白术和贾文峰，程白术没有微博APP，直接点开链接查看。郑忠前面手术和住院时，大立敬业爱岗、温和儒雅人设，引得不少网友纷纷捐钱捐款。醒后一点都不收敛，继续卖惨套捐款，后面人设破裂，被网友追着骂。当时又因为术后并发症再次进了手术室和ICU，警方的调查也只能暂缓。如今转到普通病房了，警方再次登门做笔录，说是涉案金额达到七十多万，稍有不慎便是诈骗罪，锒铛入狱。 　　道德层面的瑕疵，医院还勉强能够容忍。可这是刑事犯罪，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因为警察登门情绪激动导致再次晕厥的郑忠，醒来之后，先是态度良好的配合笔录。待到警察离开，他立刻联系自己败家婆娘，问道：“你确定堂哥双规了？” 　　他妻子同样有些面色憔悴，这次不是化妆化的，是实打实的憔悴。她说道：“我确定，公告都出来了，直接被免职和开除党员身份，还被没收个人财产。” 　　她没说的是，堂哥一家已经开始再卖房子了，想要凑钱将他赎出来。堂嫂已经恨死他们两夫妻，放下狠话说，两不相干。 　　郑忠神色铁青，转头联系律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这个泥沼。名声无所谓，等过了这阵风头，后面该干嘛干嘛，要是背了记录，那才是无能为力。 　　律师对此的回复是：退回款项，争取宽大处理。款项退回，大概率只是口头批评或者行政拘留，至少不是刑事处罚。 　　郑忠夫妻俩脸色愈发难看，退回款项啊…… 第111章 向期 　　要钱, 还是要人，这对郑忠来说，并不难选择。难以抉择的是, 他以后行医受限，捞钱手段有限, 现在赔钱, 怕以后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难免的, 郑忠将目光投向堂哥，堂哥可是比他富裕多了。 　　随后，他就被表嫂骂回来了，后面干脆把他拉黑了。他拿着电话有些莫名，看着自己老婆，她才慢慢吞吞和他说事情缘由。无非就是郑义被双规, 然后记恨到他头上, 觉得是他招惹了不该得罪的人才导致的。郑家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还被郑忠带累。津市老家那边对郑忠也有一点意见，觉得郑忠把所有郑家后辈学医的路给断了。 　　郑忠：…… 　　郑忠眼前一黑，厥过去。醒过来之后, 他看着自己早已待业在家三十来年的老婆。 　　最后, 他们也只能将存款掏出来填这个窟窿。而在这个过程中，郑忠发现自己败家婆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败家，短短在他住院期间, 花了将近五十万。问就是去买包包、衣服、鞋子, 做美容了。郑忠看着余额，又看了看那叠厚厚的信用卡账单, 差点再次厥过去。他直接停了老婆的各种信用卡和会员卡，转头立刻在律师的安排下赔偿捐款, 再去警察局登记备案。 　　几番辛苦下来，这才免得牢狱之灾。 　　好不容易出了院，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运气转好之际，燕国医发来解聘消息。郑忠才是觉得一口老血梗在胸口，他直接找了自己在医院的人脉。 　　那人脉低声说道：“你近些日子还是低调些，最近事情闹得有些大了。” 　　待到挂断电话后，人脉一样将郑忠拉黑了。没办法，前面郑忠搞程白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拦着那是因为程白术给医院赚钱。后面所有人都拦着，是因为秦氏真的是程白术的金大腿，而郑忠的金大腿已经被双规了。两厢对比之下，郑忠属于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 　　大家都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等郑忠发现他被社会性死亡以后，他是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绝望。 　　…… 　　程白术想不到郑忠之后的道路，换他到郑忠的地步，他只会觉得只要有手艺在，根本不怕没得吃饭。他更是不知道，郑忠之所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就是因为医术不行，热衷于营销和包装。一如那句话，浪潮褪去，才知道谁在裸，泳。 　　下午上班，第一个病人是嘟嘟。嘟嘟噔噔噔地跑进来，一把撞进程白术怀里。程白术掂量了一下嘟嘟的体重，嘟嘟越来越敦实了。考虑如今嘟嘟在同龄人中都算得上健壮，程白术也和秦文龙、吴芸等商量着停药停治疗，接下来就是观察。没问题就可以断掉治疗，若是还有，立刻介入治疗和康复。 　　秦文龙大手一挥，说道：“嘟嘟的治疗都交于你安排。” 　　挂断电话，程白术哭笑不得，只能揉一揉嘟嘟毛茸茸的发顶。结果，嘟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行吧，后续就是哪怕嘟嘟结束治疗了，也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他这里。前段时间他待业在家，嘟嘟就往他家里跑。现在他开始上班了，嘟嘟就往他诊室跑。程白术琢磨着，现在嘟嘟也就晚上还回家睡了。哪天嘟嘟夜不归宿了，大概嘟嘟父母也不会很担心。 　　以前形同虚设的安检设备如今正式启用，据贾文峰说，仅短短一周时间，保安那边便查出来二十来把刀具，平均一天三把，还别说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改锥，像是螺丝刀等。 　　至少这个数据上报以后，再也没有医生嫌弃如今入院流程复杂。谁知道这些刀具会用在什么地方上？你信这些刀具都是正好快递到家，顺手带出来的？ 　　院领导神色也格外复杂，他们也没想到这竟然还有这么多待发生的高危隐患。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们加强了安保设施和团队的建设投入。对毛松来说，也算半个意外之喜吧，能涨工资没谁不乐意。他还听说，现在不少医生都在努力健身。达不到程白术空手夺白刃都程度，但练短跑健将、长跑选手还是不困难的。危难来临之际，多跑一步，便是多一分生机。 　　今日刚刚恢复坐诊，嘟嘟的练字学习用品还没从家里带来，程白术便安排嘟嘟继续背诵。嘟嘟如今已经将《医学三字经》背完，开启新的课本《濒湖脉学》，作者李时珍。 　　保姆默默地坐在嘟嘟身后，医学三字经她多少还能听得懂一些，结果现在这《濒湖脉学》愣是半个字都听不明白。 　　很快，又有一个老病人出现，是方除旧！ 　　方除旧仍然拄着他的扶手杖，而林依则是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等到进了诊室，林义忍不住说道：“你们的保安好像脑子有些不好使，我东西多怎么了，还盘查得那么厉害。” 　　程白术无奈，说道：“前段时间不是出了刑事案件吗？现在查得自然稍微严格一些。”林子威妈妈捅人那天也是背了这么大的一个背包，谁知道她转眼就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刀？说实话，林依这个包和那个包也挺像的，估计一路上，医院的工作人员都绕着她走。 　　林子威已经被他爸爸接回去了，于漫云还在跟进，有什么情况也会和他说。而林子威妈妈现在还被警方控制中，据说她申请精神鉴定，但流程还在审批。这一次舆论太大了，想通过特殊渠道逃避惩罚不太现实。 　　林依想了想，也确实，甚至程医生还受此连累停了将近一个月。只是她觉得保安让她把背包里东西掏出来的要求有些夸张了，她一个老人家用不惯手机，里面带的现金、纸巾、太阳伞、水杯，再放一两件以备更换的衣服不就一个背包了？ 　　为了预防再次被盘查，林依琢磨着下次还是换个小一点的背包吧。如此敲定以后，林依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程白术头上。林依立刻说道：“程医生，老方前几次的药都是去便民门诊那边转方的，您给帮忙看看，他现在需不需要调整或者换方。” 　　等林依和程白术这厢沟通完毕时，方除旧和坐在一旁的嘟嘟玩得正开心。方除旧弯着腰，和嘟嘟玩石头剪刀布。嘟嘟人小动作慢，都已经将剪刀摆出来了，方除旧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布，然后，他就笑得满脸褶子地说道：“哎呀，爷爷我输了。” 　　两人乐此不疲地玩石头剪刀布，次次都是方除旧输。嘟嘟咯咯笑出声，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歪着头看向程白术，问道：“爹爹，你要来玩吗？” 　　程白术耐心地说道：“爹爹现在没空，等爹爹下班了陪你玩，现在方爷爷要看病，嘟嘟能等会儿吗？” 　　嘟嘟点头，对方除旧说道：“方爷爷，你还是要去好好看病，等病好了，来找嘟嘟玩。” 　　等病好了…… 　　方除旧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苦涩，仿佛不是在笑而是在哭。病哪有那么好治的？ 　　程白术调出上一次的方，开始询问病症：“你这最近排便怎么样？” 　　方除旧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吃了药能保证一天一次的排便，在您休息的第一周，我以为您能很快回来，便停药停了一周。那一周排便比较困难，需要两三天才能上一次厕所。” 　　林依在一侧补充道：“而且每次时间都很长，半个多小时。现在这种天气，每次去上厕所，都是一身汗。” 　　程白术又追问几句，确定方除旧的大便形状是有改变的。大肠癌发病隐蔽，后期可以出现大便形状改变、便血和腹痛等，可往往都很容易和痔疮相混淆，被耽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方除旧也是如此，他一开始大便形状改变、便血、便秘，他都以为是痔疮发作，草草涂了点马应龙痔疮膏，缓解之后就不再注意。真正认真去检查是因为他腹痛、口吐鲜血，才被吓得去了医院。一查就是大肠癌晚期伴随肝转移，客观事实不以意志为转移，方家一家三口抱头痛哭许久，才勉强接受这个噩耗。 　　方除旧说道：“只要吃药，就能排便，这倒是我这个便秘患者这么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 　　程白术又问：“最近胃如何？” 　　方除旧回道：“以前吃饭前后都会有些胃痛，最近没有了，吃饭前吃饭后都没有了。偶尔吃得油腻或者过于坚硬的时候，会有轻微的胀痛。” 　　这时，林依忍不住告状道：“程医生，您有交代过，老方的饮食需要控制的。可是老方就喜欢吃些重油重盐的，像是红烧肉和卤煮火烧。他痛风还没完全控制好，现在还敢吃内脏！还有，他还特别喜欢吃些瓜子花生……” 　　方除旧有些坐不住，立刻说道：“我只吃一点点！” 　　林义反唇相讥，道：“要不是我抢走，你可不会只吃一点点。” 　　方除旧有些想发火，然而想起妻子在他胃痛时含泪的眼睛，又憋住了。他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也不说话。 　　嘟嘟跳下凳子，跑到方除旧跟前，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现在生病了，爹爹说不能吃的东西你可是不能吃的。” 　　方除旧嘀咕道：“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也太没滋没味了。” 　　嘟嘟想了想，低头在自己的小斜挎包里翻找，半天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嘟嘟先问了程白术：“爹爹，爷爷能吃糖吗？” 　　程白术点头，嘟嘟就将大白兔放在方除旧粗糙的手里，说道：“爷爷，你要是嘴馋了，就吃糖，嘟嘟给你。”说罢，嘟嘟还从小斜挎包里抓住一把糖放在方除旧掌心里，只是他手小，糖也只有三四颗。方除旧手大，三四颗奶糖放着，瞧着少得有些可怜兮兮。于是，嘟嘟还继续忍痛抓了几把糖果，这才看着没那么寒碜。 　　嘟嘟这一番举动，成功让有些凝滞的诊室重新活跃起来。 　　方除旧捏了捏嘟嘟的手掌，撇着嘴说道：“好好好，我老头子听嘟嘟的。” 　　林依也借着喝水的举动擦掉眼角的泪水，嘴里还小声说着：“早就说过了，你不听。” 　　方除旧咳了咳，说道：“程医生，我这饮食需要控制，还能吃糖吗？” 　　程白术回道：“像是大白兔奶糖这种添加剂比较少的可以，日常也可以选择麦芽糖，麦芽糖中医学名为饴糖，饴糖味甘性温，能补中缓急，可调补脾胃。这放古代，多少也算得是一味补药。” 　　方除旧和林依听了连连点头，没想到简单一个麦芽糖还有这作用。 　　这不断问着，程白术重新掌握了方除旧的身体情况，再次摸脉时，脉象变化不大。也是，癌症属于阴实成形，还是极度的阴阳失衡所致。若有那么容易改变，现代医学也不会对他束手无策。 　　最后，方除旧的方依旧是大柴胡汤打底，再加一些利水渗湿药健脾益胃。考虑最近天气热了，方除旧稍微有些阴虚燥热的症状，稍微又加了两位补气滋阴的用药。 　　开完中药，林依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还好程医生您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都担心老方一直吃一个方会出问题。” 　　程白术笑道：“这倒不至于，在服药效果不错、身体没有出其他症状之前，一般都是守原方，不过微调。” 　　林依依旧固执地说道：“哪怕是守原方，也该您过目才是。” 　　程白术还真没想到林依和方除旧如出一辙的固执，他以为，他休息这么久，方除旧会直接转到其他医生名下。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他只是个年轻的、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医生。 　　躺上床扎针之前，方除旧问道：“程医生，请问您接下来有时间吗？” 　　程白术看了看挂号系统，后面暂时没有其他挂号的了，便说道：“有，怎么了？” 　　方除旧心下一松，说道：“我有个老朋友，他孙子有癫痫，前面听嘟嘟的保姆说嘟嘟也有癫痫，治好了。我想让他现在带孙子来治病，可以吗？” 　　得到程白术确切的回复，方除旧放下心来，立刻让林依给老向打电话。 　　许是住在这附近，不到半小时，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子便带着一个小孩赶来。甫一进入诊室，老向匆匆和方除旧夫妻俩打完招呼，便忐忑地将孙子带到程白术面前。他说道：“程医生，您好，我是老向，这是我孙子，今年八岁，想治疗癫痫。” 　　这小孩不过八岁，身高却有一米五，体重目测不低于八十斤。打眼一看，属于老人家口中长得壮实的那一类小孩。只是这小孩人高马大，眼神却是痴呆迟钝，嘴角还流着口水，老向还时不时给他擦擦嘴角，才看着没那么邋遢。哪怕被带到程白术面前，眼神依旧没有任何焦点。以程白术医者的目光来看，这小孩还有些小头畸形，头尾偏小许多，八岁的年龄，大脑发育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想要和嘟嘟一样将智力发育追回来不太可能。 　　程白术便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老向今天早就接到了方除旧的消息，说若是可以，今天就能带着孙子来看程医生。一个月过去，老方面色渐渐红润，体重渐渐上涨，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连号称绝症的癌症都可以治疗，那癫痫也算小菜一碟吧？老向既期望，又不敢报以期望。所以，他一整天都有些坐立不安，老人家觉少，他今天天还没亮就已经将检查报告和就诊资料等准备得整整齐齐，从孙子两岁发病到现在八岁，六年的检查资料还非常的厚实。 　　他将手里一整个手提袋的就诊资料放在程白术诊桌上，说道：“向期是在两岁八个月时，因为高烧到40.2℃，发生抽搐惊厥，到了医院，将体温控制下来后，依旧有抽搐，后面医生诊断说是癫痫。” 　　说起这事儿，老向依旧有些许哽咽。向期的父母都忙，忙到连小孩发烧都没发现，等发现已经来不及了。等进了ICU把命保下来了，却是有些不可逆转的后遗症。一开始他还比较乐观，想着是在生病才有癫痫。等治好了，不就好了。 　　可是，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向期的情况一点一点恶化。从确诊癫痫开始，向期的智力便不再发展，甚至还倒退。这六年来，他带着向期奔波在各大医院的儿科和康复科，这才让向期的运动发育正常，能走能跑，可是这智力发育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最基本的进食喝水。就连二便都不能自主，到现在还穿着尿不湿。 　　他的年龄也大了，不确定还能养向期几年。要是他这把老骨头没了，向期怎么办？向期他父母已经生了二胎，他们更喜欢健康聪明的二胎，而不是这个一眼望到头的大宝。可他放不下向期，向期刚出生前两年都是他和老伴带大的，老伴去年没了，他就剩下向期了。 　　转头老向就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向期，他一下子就想起老方所说的，程医生这边治好了一个同样患有癫痫的小孩。应该就是这个奶娃娃了吧，这瞧着真的不像是有癫痫病史的…… 　　程白术依旧冷静，他只翻了翻最开始的住院记录和最近的头颅磁共振、脑电图，看了看结论便放下这一大叠就诊资料。 　　许是程白术的冷静，让老向也跟着平静下来。程白术没有流露任何的同情和棘手，这让老向安心许多。老向继续说道：“后面向期就因为癫痫导致大脑发育落后，智力发育也落后。” 　　确定老向已经讲完了，程白术反而有些诧异，他已经做好老向要讲半个小时的准备了。 　　老向叹了一口气，“说得复杂，时间有六年之久，可实际上就一句话，癫痫。其余的，医生您看看要了解什么，我记得的都和您说。” 　　结果，程白术问的同样出乎他意料，“向期排便怎么样？” 　　老向呆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道：“有些便秘，要三天才能排一次，而且大便都是软的。” 　　“日常饮食会更偏向什么？” 　　“向期胃口很好，什么都吃，但是会更喜欢吃甜的。所以像是可乐鸡翅、荔枝肉这种做得比较多。” 　　“睡眠情况呢？” 　　“向期喜欢睡觉，一天加起来能睡十个小时。” 　　“日常癫痫发作是什么表现？” 　　“抽搐，浑身肌肉紧张，不停的抽搐翻白眼。一般是五到十分钟左右能缓解，发作结束之后就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程白术思考片刻，便让向期坐在诊桌旁，他要诊脉。 　　老向牵着向期，让他摆好位置。程白术这才细细开始摸脉，果然，向期的脉非常的滑。滑脉者，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滑脉主痰饮、食滞、实热等症。若是妇女无病而见滑脉，可诊断为妊娠，这是电视剧中所谓的滑脉即喜脉。当然，一般女性滑脉还可见于经期。 　　对应的，向期这是因为痰饮过盛而导致的滑脉。胖人多痰湿，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只是程白术没想到向期的痰饮症状会如此之重！再仔细一想，又不算意外。痰蒙心窍脑窍，导致癫痫发作、智力发育迟缓，也是正常的。 　　那向期癫痫用药便不能和嘟嘟一样，嘟嘟当时是因为脾胃虚弱导致的痰饮，那只要脾胃强健便可以化痰利饮。而向期是因为痰饮太重，导致的脾胃偏虚，必须以化痰为主，健脾为辅。这听起来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因果困境，但其实主要是看病人是虚症为主，还是实证为主。虚症为主，则先补虚后攻邪，一如当初的嘟嘟。实证为主，则先攻邪后补虚，以免闭门留寇，一如现在的向期。 　　以向期的表现和脉象来说，向期的痰邪非常之盛，并非一般攻邪药能破。重病需得用重药，程白术问道：“向爷爷，你今天下午是否有空？” 　　老向想了想，说道：“有空的，就是傍晚六点要给向期煮饭。” 　　程白术一边开药，一边对老向说道：“今天的晚餐必须清淡，过会儿他吃不了太过油腻的。” 　　“啊？”老向连忙追问，“是向期有什么问题吗？” 　　“不。”程白术说道，“向期在服药期间有饮食禁忌，不能吃甜的，不能吃过于油腻的，肥甘厚腻均会导致痰湿加重。中医角度考虑向期的癫痫是痰饮导致，吃太多的甜食和油腻的东西，会导致症状加重。” 　　老向呆了一下，他没问痰饮是什么东西，只是猛然想起一件事，喃喃道：“真的，每次给向期喝完奶茶，他都会癫痫发作。” 　　老向恨得给自己两巴掌，他怎么就没有总结发现呢！ 　　程白术和林依连忙拦住老向，程白术说道：“你们不是学医的，这些东西自然不懂，这是正常的。现在我提醒你，你以后注意便好。” 　　老向连连点头，心下燃起一丁点希望。 　　程白术开完药就让老向去结算，并且表明，这一次的药物比较特殊，向期必须在他的监督下才能喝。经过刚刚一遭，老向不再怀疑程白术，仅短短一个照面就找到了向期发病的原因之一，这是老向没想到的。 　　因为程白术备注了加急，不到半小时，老向便带着一包滚烫滚烫的中药走进来。老向将中药倒进纸杯里晾凉片刻，立刻压着向期给他灌进去。 　　程白术：…… 　　向老爷子也是挺彪的。 第112章 涌吐 　　随后, 挺彪的向老爷子礼貌地询问程白术：“程医生，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程白术沉默地递过去一个铁桶，让一脸莫名的他放置在向期身前。这个铁桶是因为最近三伏灸期间、火星较多, 为了避免火灾隐患，医院特意每个诊室放一个油漆桶, 专门用来装废弃的艾灸灰的。等准备好之后, 便是等了。程白术看了看时间, 大概四十分钟了。他先给方除旧起针，让他和林依先离开，免得一会儿被吓到了。结果方除旧和林依纷纷表示，老向是老朋友，向期也算半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孩，他们不怕。 　　行吧, 那待会儿也希望他们也能这样坚持。 　　果然, 时针尚未转过30°，向期一直麻木呆滞的面容有了别的神色，像是痛苦，又像是忍耐。自从程白术说话之后, 老向就始终密切关注向期的身体变化。向期稍有变化, 老向便忍不住有些紧张，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绕得方除旧和林依有些眼晕。 　　正待方除旧让老向消停一会儿之际, 向期突然捂着自己的胃部，整张脸皱成一团。半晌, 他张口就吐了出来，而呕吐物正好全部落入铁桶中。将近三分钟时间, 向期才停下来。老向以为结束了，便立刻端上一杯清水，想让向期漱漱口。老向趁着这个机会，瞥了一眼铁桶，铁桶里红的、绿的、黄的、黑的各色纷杂，但都是黏糊糊的令人恶心的痰。 　　程白术还来不及阻止，向期就接过水杯一口闷了。然后，不到十秒钟，向期再次皱着脸、捂着胃开始呕吐。 　　老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远离那味道感人的铁桶，连带着方除旧和林依也是如此。 　　方除旧万万没想到，这向期竟然能吐出这么臭的东西，他隔得远，还不知道吐得啥。他捅了捅老向，问道：“你整日里给向期吃什么，怎么吐出来这么多臭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进粪坑了。这老向平日里疼爱向期的模样，不像是假的啊。 　　老向同样皱着脸，说道：“不都是家常便饭，我还能给他吃什么？” 　　他的眼神正好瞟到同样捏着鼻子的嘟嘟，连忙招呼嘟嘟过来。他们这里在门口，虽然正值三伏灸期间，走廊里都是艾灸味，但总是比不可名状之臭要来得清新。保姆连忙带着嘟嘟往门口方向移，果然过来味道就淡了。 　　他们这四大一小便站在门口，看着向期不住地呕吐。从最开始的轻轻松松，慢慢变得有些吃劲和费力。老向不住地看着手上的表，老人家年龄大了，不爱用手机，都是习惯用手表。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还没吐完吗？ 　　程白术带着口罩，仿佛知道老向的焦急，说道：“稍等，要结束了。” 　　老向等人便只能继续等着，向期从呕吐各种奇怪颜色的痰液，到干呕。干呕的动静依旧剧烈且声势浩大，这不知情的还以为程白术诊室里有个犯了孕吐的妊娠期妇女，探头探脑却只看见一个男孩在干呕？ 　　慢慢的，向期干呕的频率慢慢降低下来，直至五分钟都没有出现干呕声。 　　这时，程白术才说：“结束了。” 　　老向这才勉强不担心，他端着一杯水上去，正想喂，却又犹豫地看向程白术。程白术点头说道：“可以喝水，不用担心。” 　　向期只觉得渴得厉害，直接抢过老向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喝完了他还将水杯伸到老向面前，表示自己还要喝水。老向再次迟疑地看向程白术，程白术点头同意了，这才去给孙子倒水。反复几次，喝了将近五杯水，向期才没想要喝水。 　　不知道是不是老向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向期似乎是安静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般躁动。稍稍观察了三分钟，老向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向期是真的安静了很多。 　　向期如今八岁，身高体重远超同龄人，算是个健硕的小胖子。要是向期是个安静的脑瘫患者那是好照顾的，可是向期日常是非常容易躁动的，他不会说话，但是他会“啊啊啊”地喊，他只能通过向期的反应去猜测他要干什么。这便罢了，到了晚上，向期还会很亢奋，睡不着。这时，能走会跑的向期便会自己爬起来，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挪挪凳子、敲敲墙壁。 　　这便扰民了，周围的邻居知道老向的不容易，可晚上被吵得睡不着他们也很崩溃。他们也只能隐晦地和老向表示意愿，老向很痛苦，晚上便陪着他一起走，为此还加厚了房间的隔音，勉强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可如今向期年龄越来越大，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此消彼长，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可这向来躁动，很难安坐五分钟的向期，在吐完一堆花花绿绿的痰液以后，现在反而安静下来了？ 　　这安顿好了向期，老向才有心思询问程白术。 　　“程医生，这向期吐的痰怎么……”老向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描述，“这么多种颜色？”在老向的认知里，痰液不是应该只有白的、黄的吗？怎么还会有绿的、红的、黑的，和调色盘一样。而且…… 　　“怎么吐了那么多？！” 　　这时，保洁阿姨被程白术召唤过来，一进诊室同样皱着脸。她飞快地将铁桶拎走，一脸嫌弃的模样，仿佛她拎着一个生化武器，但实质上也差不离了。保洁阿姨听从程白术的吩咐，直接将铁桶拎到医疗废物临时处理中心去，当成医疗垃圾来处理。 　　铁桶被拎走，不到一会儿，诊室的味道便恢复正常。考虑嘟嘟这个小娃娃在，程白术只在角落里点了艾灸，免得嘟嘟直接吸入艾灸的烟气。 　　回到诊桌之后，程白术这才准备回复老向的问题。 　　“癫痫是因为痰蒙心窍、脑窍所致，痰在中医角度中分狭义和广义，狭义便是你们知道的有形之痰，像是感冒发烧时呼吸道受到刺激分泌的液体便是有形之痰。而广义上的痰既包括有形之痰也包括无形之痰，无形之痰是指我们体内的水液停滞不流动而形成的病理产物。” 　　“所以，向期哥哥这吐出来的都是以前在他体内的无形之痰？” 　　老向和方除旧年龄大，还在反应消化程白术的话语。反而是一直跟着程白术学习，有一定中医概念基础的嘟嘟反应过来了，并且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瞬间，老向和方除旧也不纠结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了，俱目光湛湛地看着程白术。 　　程白术点头，摸了摸嘟嘟的发顶，表示肯定，说道：“正是。” 　　老向瞪大眼睛，没想到还真的给嘟嘟小朋友说对了！“可是这也太多了。”以重量估计，向期吐的痰得有两斤了。 　　程白术说道：“因为向期的病程也长，足足六年时间，加之这期间因为饮食不正确，累积的痰邪确实比我想象的多很多。” 　　老向听到程白术所说的“饮食不正确”，面露羞愧。 　　程白术无意给这位辛苦多年的老人更多的心理负担，草草几个字带过之后，继续说道：“但是老向你对向期的照顾很好，他的底子足够结实，我才敢下这么猛的药。” 　　老向一下子便忘记了前面的愧疚，立刻追问道：“这个药还要继续喝吗？带回去喝的话，我老头子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程白术却说：“不，这药太猛了，哪怕向期的底子好，也只能用这一次。为了避免伤到向期的底子，这几天先回去好好休息，你三天之后再来。” 　　老向看了看向期，这谈话的功夫，已经将近半小时过去，向期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没有躁动的迹象。再次问道：“那这三天，我老头子需要做些什么吗？” 　　“饮食清淡，戒糖、戒重油重盐，多喝水。其他的变化你这三天观察一下，届时一起总结告诉我。” 　　老向连连点头，反复确定没有别的注意事项了，这才开开心心地带着向期和方除旧、林依一起离开。 　　出了医院，老向握着方除旧的手，险些就老泪纵横，说道：“这一次真的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怕是找不到程医生了。”若非方除旧，他根本找不到这神医。他以前也有带向期去看中医，确实没什么效果，谁知这一次竟然峰回路转？ 　　方除旧拍了拍老向的手，没说什么话，谁都不容易。方除旧说道：“这几天回去好好观察情况，三天之后就是你自己来找程医生了。” 　　老向点头，他和方除旧的住址完全相反，只说哪天约着去喝喝茶、涮涮羊肉锅。 　　方除旧等人离开了，嘟嘟这才问道：“爹爹，你刚刚开的药……” 　　程白术有意考较嘟嘟，便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只有两个药，为什么小哥哥反应这么剧烈？” 　　“药物反应剧烈与否，与药味的多少无关，只和药性的强烈与否有关。” 　　嘟嘟现在认识的字不多，程白术也没有过多的苛求，开始给嘟嘟讲这一次的方剂。 　　“这一次爹爹给小哥哥开的药是甘草藜芦汤，全方就两味药，甘草和藜芦。” 　　嘟嘟疑惑道：“藜芦，是‘诸参辛芍叛藜芦’的藜芦吗？”嘟嘟认识的字不多，一切的学习都是靠程白术口述，回家后由保姆对着文字念给嘟嘟听。因此，“藜芦”这个词语的拼音嘟嘟只在十八反中有所听到。 　　十八反是一种中药配伍禁忌，是指两种药物同时使用，会发生剧烈的毒性反应或者副作用。一般药师在审核药方时也会以此为基准，甚至在国家修改确立的中药药典上也将此列为金科玉律。当然，万事皆有例外。像是陈实功《外科正宗》中有一名为“海藻玉壶汤”的方剂，这里面便是海藻和甘草同用，目的是利用两者同用产生的毒性去破瘿瘤之实邪。这颇有些大巧不工的意味在里面了，因此也不必过于拘泥于行事与教材。 　　此外，还有十九畏，即两种药物一起使用，会出现毒性或降低破坏药效。十八反、十九畏属于所有中医从医人员必背的条文，嘟嘟也不例外，程白术是在《医学三字经》之后便优先教导嘟嘟学习的。 　　当然，藜芦与甘草并没有相反或者相畏，只是都是在十八反里有所提及，能让嘟嘟有个大概的概念。 　　“是的，藜芦除了不能和所有的参，包括人参、沙参、丹参、玄参、苦参合用外，还和什么不能合用？” 　　“细辛、芍药！” 　　“对的，嘟嘟真聪明。” 　　程白术将嘟嘟抱在怀里，指着屏幕上的方剂说道：“藜芦涤痰息风，但有大毒。甘草补中益气，且能缓和藜芦毒性。二者相配合，既能涤痰，又能益气。而呕吐痰涎便是藜芦的毒性作用，待到体内的痰排得差不多了，甘草又能稍稍缓和药性以免涌吐过度伤及胃气。” 　　嘟嘟显然有些震惊，说道：“爹爹，藜芦是毒药，也能治病吗？” 　　程白术淡淡说道：“人参害人无过，□□救人无功。药不过是我们医生手中讨伐病邪的武器，用不对害人害己，用得好了便是利人利己。以后嘟嘟成为医生了，也不要畏首畏尾，该开的开，不该开的绝对不开。” 　　嘟嘟看着屏幕，虽然他不认识字，但并不妨碍他通过程白术的话语中得到领悟。半天，嘟嘟恍然道：“就像是方爷爷和嘟嘟日常都要吃点糖，对身体好，可是小哥哥不能吃糖，吃了病情会加重。是这样吗？” 　　程白术点头，道：“正是如此，非常典型的彼之蜜糖，汝之□□。嗯，就是对你和方爷爷来说是蜜糖的东西，可对小哥哥来说却是要命的毒物。” 　　嘟嘟苦恼地说道：“那嘟嘟什么时候能学完呀！”太多太多的中药、穴位，嘟嘟觉得自己的手指脚趾加起来都不够算的。为此很苦恼，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背完并灵活运用。说罢，他还叹气道：“难怪他们都说爹爹你是神医，嘟嘟觉得爹爹您是神人，这么多的东西您都背下来。” 　　程白术被嘟嘟的语气逗笑了，说：“不急，嘟嘟现在还小，等到爹爹这个年龄了，你肯定能背的完。” 　　听完，不到三岁的嘟嘟越发苦大仇深，天啊，到爹爹现在的年龄还有……二十多年！ 　　一整个下午便没有别的病人了，程白术和嘟嘟度过了一个较为闲适的下午。 　　今天下班早，程白术想了想，便带上口罩招呼韩以君一起出来玩耍。韩以君响应得及时，不到半个小时，便继续在上次的大型城市综合体会面。 　　韩以君轻松便找到程白术，他即使带着口罩，依旧是人群中最靓的仔，还别说他还带着玉雪可爱、同样在人群中亮眼的嘟嘟。 　　韩以君说道：“现在倒是记得戴口罩了啊。”他可是记得上次哪怕刚刚上完热搜，程白术依旧不懂得口罩为何物，现在老老实实戴口罩，反而有些意外。 　　程白术说：“风口还没过多久，还是老实点。” 　　一开始他没有戴口罩，就他从宿舍到医院的十分钟步行过程，就被不下于十个路人拍照录视频。他向来不爱高调，对于这种额外的、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注视自然是能避就避。 　　这一次时间相对紧迫，嘟嘟也没能去玩儿童乐园。程白术还对嘟嘟承诺，等到周末就带嘟嘟去儿童公园。嘟嘟乖乖被程白术抱着，有爹爹抱着，去不去玩并不重要。当然，要是周末爹爹能陪他一起玩就更好了，爹爹可是比玩更加吸引他。 　　嘟嘟现如今稍微大了一点，免疫力经他调理之后也稍高于正常孩童，程白术这才敢将他带出来。不然以前面脾肾两虚的情况，稍不留神便是感冒发烧，反复的外感对身体冲击影响更大。程白术不托大，但也不盲目谦虚。 　　到了三楼，上次的粤式汤煲店旁边有一家奶茶店，韩以君便问道：“你要喝奶茶吗？” 　　程白术并不爱这种甜腻腻的饮品，但看着嘟嘟好奇的目光，便点头。最后，韩以君点了一杯去冰的柠檬茶，而程白术却只点了一杯常温的杨枝甘露，还是只有三分糖的。这外面的饮品加太多的糖，嘟嘟能适量吃一些，却依旧是不能吃太多难以消化的精制糖。 　　在等待饮品制作的过程中，程白术抱着嘟嘟和韩以君聊着这些日子的变动。韩以君难免好奇一下这一次舆论战的后续，现在只能知道郑忠被警方传唤，可后续呢？ 　　程白术叹气一声，说道：“郑忠返还网友的捐款之后，还是被警方带去，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可能要蹲半年一年。具体什么情况……” 　　突然，程白术话语一顿，眼神定定地看着对面坐在休息区。 　　韩以君疑惑地顺着程白术的目光看去，休息区里正有三个女生喝着身后这家店的奶茶，一口一口，好不惬意。 　　等等，不对！ 　　同为医生的韩以君一样发现了不对劲，三个女生中有一个女生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正靠在椅背上休息。面前的奶茶杯壁上冒着水珠，却是只喝了一半，而同行的女生却是已经喝完奶茶，正等着她休息好再一起逛。那靠在椅背上的女生妆容精致，可韩以君细看她搭在腹部的手，十指末端呈现青紫色，这分明是紫绀！ 　　程白术和韩以君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女生不对劲，要出事了！ 第113章 急救 　　发现不对, 两人立刻抬脚往女生走去，另外两个女生正低声窃窃私语，讨论着有两个帅逼, 还在想着要不要去要个微信，就见两人往他们而来。她们正激动着, 她们的朋友却突然翻下椅子, 捂住胸口, 大口大口地喘息。两个女生全都愣住，一点都反应不过来。她们急得团团转，其中一个女生问道：“玲玲，你怎么了？” 　　而另一个伸手就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女生，可那女生却是死死地捂住胸口，嘴巴大张, 鼻翼翕合,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哪怕画着厚厚的精致的妆容，面容依旧扭曲得可怕。两个同行的女生一看便被吓得哭了出来，手足无措地守着她们的朋友。 　　眼见周围的观众越聚越多，在群众提醒下, 她们才反应过来要打120急救电话。 　　程白术和韩以君也没想到这才短短几秒, 事态便已发生至此。程白术先将嘟嘟交付于保姆，让他们在这里不要去人群聚集点。保姆连连点头，人命关天的事情, 她还是能分得清的。嘟嘟同样点头, 他个子矮，站着反而能将场内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程白术和韩以君往人群中心走去, 不断拨开人群，程白术大声说道：“我们是医生, 让我们进去！” 　　一听到医生，人群立刻给程白术和韩以君让出一条道来，并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这俩医生好年轻啊……有围观群众琢磨着，但是救护车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现场还有部分人员已经联系商场客服，询问商场内部是否有配备医疗救助用品。 　　打急救电话的女生强自镇定下来，立刻向话务员汇报地址。在话务员询问病情时，她呆住，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朋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倒下。突然，她看见两个自称医生的人蹲在朋友身边，立刻将电话交给其中一个，说道：“话务员询问病情，麻烦了！” 　　说罢，她还礼貌地鞠躬致谢。 　　韩以君接过电话，对话务员说道：“病人为年轻女性，考虑窒息，出现三凹征，四肢末梢有出现紫绀，具体原因不明。” 　　话务员具有一定的医学常识，年轻女性，意味着发病人基础疾病少或者没有，而三凹征是指吸气时胸骨上窝、锁骨上窝、肋间隙出现明显凹陷，是非常典型的上呼吸道梗阻导致的吸气性呼吸困难。在急症中，属于比较危急的症状，处理不当便是呼吸暂停、休克，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 　　对此，话务员立刻说道：“请两位医生给予一定的现场救治，我这边立刻安排救护车前往。” 　　在医疗救护前，能够大概了解发病人情况，有助于随车医生准备相应的医疗用品，能最大限度的挽留救助发病人。 　　这厢医疗救护中心开始忙碌起来，话务员根据实发定位将任务派送给距离最近的和谐医院。和谐医院的急救人员接到电话，不到三分钟时间便登车完成准备，救护车同样开始亮灯鸣笛，汇入车流。 　　而这边商场负责人接到消息后，同样匆匆赶来，还带来了商场添置的便携式除颤仪和急救箱。 　　刚到现场，商场负责人就发现围观群众比监控中的多，他同样凭借身份进入人群中心。在这开着二十度冷气的商场里，负责人硬是留了一额头的汗，他非常担心有人死在商场里。到时候，商场上了法治新闻，或者社会新闻，这对商场的名誉都是巨大的打击。 　　一进入人群中心，他便看到两个年轻人蹲在一女生身边，查看体征。虽然他觉得这俩医生太年轻了，但总比他们这种门外汉强！ 　　负责人立刻上前一步，问道：“我带来了除颤仪，是否需要使用？” 　　便携式除颤仪是前段时间，按照公共设施设备必备条文准备的。为此，他还特意安排商场工作人员学习如何使用除颤仪。 　　程白术刚刚查看完体征，听到这话，只回了一句：“不需要。” 　　说罢，程白术看向韩以君，问道：“你是什么看法？” 　　韩以君说道：“环甲膜穿刺，你有没有别的方法？”韩以君随身携带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不是为了干什么，而是特殊时刻派上用场，例如现在。就像是韩以君知道程白术会随身携带针灸针一样，仅仅预防意外情况。 　　环甲膜穿刺，主要是呼吸道梗阻、严重呼吸困难的病人所采用的急救方法，也是气管切开术的简化版。但只要是动刀了，就有一定的感染风险，还别说这不是无菌环境，而是人来人往的大商场！ 　　程白术再次低头看向女生，女生一手捂住胸口，艰难地翻滚，而另一手却是捂着喉咙，已经快要翻白眼了。在呼吸间，程白术还能听见女生从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痰鸣音。在她大口呼吸的间隙，两人都能看到肿胀变大的会厌，已成拇指征。 　　再拖下去，两人都知道女生的下场——被活生生憋死。 　　程白术对商场负责人说道：“准备白胡椒粉。” 　　“啊？”商场负责人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啥？白胡椒粉？这个时候和白胡椒粉有什么关系吗？“白胡椒粉？” 　　程白术点头，肯定了他的重复，说道：“对的，快的！这女生拖不起！奶茶店旁边有汤煲店，里面有胡椒猪肚鸡汤，快去借来白胡椒粉！” 　　不到半分钟，已经有围观者代替负责人去将白胡椒粉借过来。 　　程白术也不含糊，直接撒了一些在女生的鼻孔下方。不少人看着都觉得鼻子痒痒的，而事实也和他们想的一样，女生觉得鼻子很痒，很想打喷嚏。可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她的喉咙，一点一点断绝諵砜她的生机。 　　见状，程白术再度撒了一点白胡椒粉。 　　女生只觉得鼻子越来越痒，甚至蔓延到了咽喉，随后扼住喉咙的那只手便慢慢放开。 　　“阿嚏——” 　　女生直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而且因为程白术撒的白胡椒粉过多，鼻粘膜处还有残留，她又忍不住多打了几个喷嚏。打完喷嚏，她便继续大口大口呼吸，和前面痛苦绝望不同，她第一次觉得能呼吸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美好的事情。 　　女生的两个朋友忍不住叫道：“玲玲！” 　　肉眼可见的，女生缺氧紫绀的情况缓解，神色也不再狰狞，三凹征随之消失。 　　然而，这并不够。女生会厌的红肿热痛并没有解决，在救护车来之前，还是有可能再度出现呼吸困难甚至窒息。 　　因此，程白术并没有松懈，他向韩以君伸手，将瑞士军刀要过来。他抓住女生的手，直接在女生双手大拇指内侧的少商穴割开一个小口。女生知道这帅哥是医生，今日她真的体验到什么叫做濒死感，要不是他，她的小命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程白术捋着双手拇指，红到发黑的血液不断低落在光洁明净的地砖上。直到血液慢慢变得鲜红，程白术这才将用纸巾草草按压止血。在这简陋的环境，无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现在要先保命，后续自然是交由医院去处理。 　　直到按压时，程白术才有空问女生，“现在喉咙还有没有那么痛？” 　　女生吞了吞口水，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没有了，现在舒服很多。” 　　就在这时，程白术耳朵动了动。不到五分钟时间，两个白大褂便抬着空担架和急救箱赶来。看到白大褂，人群主动给他们让出一个缺口。两个白大褂一走进，就见到近期的风云人物，和风云人物他挚友。 　　其中一个白大褂大松一口气，说道：“病人运气挺好的，居然遇到你们俩。” 　　韩以君一看是熟悉的面孔，便说道：“确实，她能遇到白术是她运气好。” 　　人命关天，两个白大褂放下东西，开始对女生进行体格检查。同时，韩以君也开始和两个白大褂交接情况，“女生，今年二十五岁，既往体健，无基础疾病，昨日深夜与好友某捞火锅聚餐后出现咽痛。今日一早，自觉感冒，自行服用阿莫西林片。下班五点半后与好友一同前来商场，点了一杯冰奶茶，随后立刻出现胸闷、畏寒怕冷。再过十分钟出现呼吸困难、紫绀等症。白术予以白胡椒粉刺激鼻粘膜，诱发喷嚏，并少商放血之后，目前病人无咽痛、呼吸困难等症，余待查。” 　　好家伙，医生和医生之间的交流就是简单。 　　随着韩以君的回答，现场慢慢安静下来，商场负责人擦汗的都慢慢停了下来。这一大段话，足够专业，也足够让他们不明觉厉。 　　另一个白大褂按着录音笔，问道：“你们诊断是什么？” 　　“急性会厌炎！” 　　“喉痹！” 　　程白术和韩以君对视一眼，程白术主动解释道：“喉痹是急性会厌炎的中医病名。” 　　查看体征的那白大褂站起来说道：“你们的判断对了，你们已经急救完毕，接下来，我们会将病人送去医院进一步观察。” 　　病情虽然没那么紧急，但他们还是需要更进一步的检查和判断。他们将女生抬上担架，带上两闺蜜，一同上了救护车，飞快往医院驶去。 　　人被带走，人群却暂时没有散去，都盯着程白术和韩以君窃窃私语。他们听不懂医疗专业术语，可是能听得懂日常对话。这两个年轻医生居然还很有名？能让急救医生都觉得病人运气好？！ 　　人群中有人越看越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让他眼熟的人是谁了！ 　　“程白术！他是程白术！” 第114章 再上 　　“程白术！他是程白术！” 　　程白术？这个名字似乎是有什么魔咒, 一瞬间就让不少人想起前段时间的大主任和小医生之争。刚刚救人的竟然是程白术？！ 　　哇哦，遇到近期的小网红，围观群众举手机的动作越发热烈明显。程白术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连带着韩以君也不是特别舒服。商场负责人一看便立刻叫来保安，清空环境, 并且邀请两人前往会客厅议事。 　　程白术临走前将嘟嘟和保姆给带上, 进了会客厅, 注视着他们的视线才被大门所隔绝。程白术笑韩以君，道：“终于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吗？” 　　在急救之前，韩以君还调侃说得到关注不好吗，流量变现一下，就可以脱离医疗民工的身份。现在轮到韩以君被关注，他却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韩以君苦笑, “行了, 白术，我知道错了。” 　　程白术却说：“以我有限的经验，这如何也会上个热搜，放心, 带着你一起。” 　　韩以君：“……” 　　谢谢, 并不需要！ 　　待到坐下，商场负责人遣人端茶上来，连嘟嘟和保姆的份都没有忘记。商场负责人能干到现在这份上, 情商足足的, 也不会因为嘟嘟年龄小就忽略他。商场负责人推上两张SVIP卡，郑重地说道：“程先生、韩先生, 这一次若不是您两位，我这商场便要出大问题了。这两张SVIP卡, 出示此卡，只要是本商场所有的店铺，结算一律五折，不与其他折扣冲突。” 　　可不是，不管是不是商场的问题，人死在这里，商场怎么样也要歇业整顿两天才行，还别说潜在的客源、信誉等不可估量的价值。这两张SVIP卡是商场负责人所能承诺的最大的价值，对此，他还表示，后续还会继续向上级申请奖金、锦旗等。 　　韩以君正想拒绝，可程白术却先一步应下，略一思索，明白程白术的意思，也不开口了。见两人收下，商场负责人松了一口气，还担心两人会拒绝。 　　随后，该表示的表示完了，商场负责人便忍不住问道：“请问刚刚那女生是什么问题？” 　　救护车上，三个女生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随车的白大褂说道：“急性会厌炎，以会厌高度水肿为主要特征。”想起，这三个女生没有医学背景，便进一步解释道：“会厌位于喉咙深处，说话或呼吸时，会厌向上，使喉腔开放。咽东西时，会厌则向下，盖住气管，使食物或水不至于进气管之内。会厌高度水肿则会导致哪怕是在正常情况下，会厌依旧会盖住气管口。空气进不了肺，就会……” 　　三个女生异口同声道：“被憋死！” 　　她们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躺在担架上的玲玲更是连背上都湿透了。她有些恍惚，想起刚刚的情形，仿佛被死神掐住脖子，明明周围都是空气，可就是进不了她的肺，解不了她的窒息，喃喃道：“原来刚才的濒死感并不是我的错觉……” 　　原来她真的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想起那两个年轻俊秀的医生，玲玲问道：“那两位医生很有名吗？” 　　现在在救护车上，病人暂时没有特别的并发症，他们也不需要那么紧张。同样的，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八卦八卦。两个白大褂眼睛里顿时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其中一个说道：“那两个可有名了！救你的就是程白术！” 　　“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吊打大主任医术的小医生程白术，就是他！” 　　说起这个热搜，三个女生顿时有印象了。她们低呼一声，“竟然是他！” 　　“那另外一个呢？” 　　“另一个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和程白术一样，都是年轻有为的天才医生。” 　　“哇哦！”三个女性顿时沉迷八卦，帅哥的八卦和一般的八卦不一样。“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才医生的朋友也是天才医生。” 　　“可不是，所以我说他们俩给你急救，阎王来了都得白跑一趟。” 　　“不过，我们没想到的是，中医居然真的能将你救回来。”经此一役，他们对中医的看法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慢郎中，实打实都是能救急救命的东西。只是这中医太看悟性和资质了，就像是大主任干了三十多年，还比不过一个刚刚毕业的程白术，脸都丢尽了。这女生的急性会厌炎，换成大主任来处理，怕不是会束手无策。 　　玲玲后知后觉地想起程白术是中医，韩以君是西医，她这次是中医急救，那西医呢？西医怎么处理？ 　　其中一个白大褂扶了扶眼镜，说道：“环甲膜穿刺，会厌肿胀盖住气管口，那便切开你的喉咙和气管，让空气直接进入你的气管和肺部。” 　　玲玲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有些幻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说：“可不是没有麻醉吗？” 　　另一个则是说道：“在那种情况下，救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没说的是，没有麻醉的环甲膜穿刺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感染，以后只能维持在气管切开状态。这预后可就比三个女生想象的还要糟糕，对生活也会造成极大的困扰。 　　玲玲觉得自己的喉咙真的开始痛了…… 　　两个白大褂顿时警惕起来，刚刚程白术放血之后，玲玲咽痛的症状有所缓解，可是现在又开始痛，是会厌再次发炎了吗？一番查看之后，两个白大褂立刻给玲玲接上超声雾化器，并将喷口怼到玲玲口中，白色的带着激素和抗生素的雾气不断喷向玲玲口中。 　　玲玲瞪大眼睛，也只能感受着喉咙处的冰凉，然后默默地听着俩闺蜜和俩白大褂聊天。行吧，医生也是人，也会八卦。 　　只是这时间并不长，响铃的救护车在道路行驶中，属于第一优先级，很快便到了医院。一到医院，玲玲便立刻被安排去做抽血检验。 　　韩以君收到同事发来的微信，长舒一口气，对程白术说道：“我同事给我反馈了，病人已经留院观察，现在体征平稳，没有大的问题。” 　　程白术点头，交接给和谐医院以后，他还真不是特别担心。国内TOP的医院不会被这小小的急性会厌炎砸了招牌，于是，他对韩以君说道：“继续吃吧。” 　　考虑他们才刚刚干了一番可以上热搜的事情，商场负责人特地请他们在这会议室内吃晚餐，将他们要的胡椒猪肚鸡汤煲给送上来，还有专门的服务员在门口等待传唤。程白术和韩以君体会了一把SVIP的高级待遇，汤煲店老板知道是给他们吃的，这汤里的料都比上一次的多。 　　这汤里的白胡椒量非常大，大到有些辣口的程度，程白术稍稍擦汗之后，问嘟嘟：“嘟嘟，会不会太辣？” 　　嘟嘟的嘴唇有些许红肿，点点头，道：“真的有点辣！” 　　程白术转而给他递去一杯凉白开，对保姆说道：“不要给嘟嘟舀汤了，给他夹一些猪肚和鸡肉吧。” 　　嘟嘟向来吃得清淡克制，这已经是嘟嘟吃得最重口的食物了。 　　吃饱喝足之后，嘟嘟摸着肚子，觉得这汤还是好喝的，比后面送来的瘦肉粥好喝。程白术刷了刷微博，吴辛卯可能真的在微博上买了房，同城热搜一出现关键词，火速就转发给程白术，程白术也因此收到第一手消息。 　　程白术笑道：“以君，我们都上了同城热搜了，开不开心？” 　　韩以君的微信同样叮咚作响，接连收到不少的名为关心问候，实为八卦好奇的讯息。韩以君看了看，最后只给主任回复了一句，【偶然路过，救人的是白术。】 　　无视其他的信息，韩以君点开程白术发送过来的微博，一点开就是高清视频，标题名为【网红医生中医急救】。光这个标题，韩以君觉得没一会儿中医黑就要冲过来了。看完视频，韩以君就说：“人家这视频都是冲你去的。” 　　这视频标题和重点都在程白术身上，而他不过是个人形立柱。 　　程白术却道：“现在的网友可闲了，明天大概就能扒到你了。”他是回锅肉，没什么好炒的，可韩以君这新鲜的题材网友怎么可能放过。 　　韩以君不信，然后韩以君被打脸了。 　　第二天上班时，不少同事就冲着他打招呼，然后开始窃窃私语。韩以君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没收拾好，到了科室，主任拍了拍韩以君的肩膀，大声说道：“以君，你干得好！今年我们科室的优秀青年医生，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 　　而其他同事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连一向对韩以君的优待有意见的某青年医生也不再反对。 　　韩以君：？？？ 　　见状，主任迟疑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明明你才是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老人家还要闭塞？”主任说道，“就是你昨天和程白术的急救上了热搜，你也上了热搜，这对我们医院有大大的好处！” 　　君不见，程白术一事，对燕国医的名气宣传作出多大贡献？别说什么行业内的地位，哪家医院不希望自己的名气大到全国皆知？和谐医院同样也眼红，名气越大，他们能申请下来的科研基金越多，这都是钱啊！ 　　哪怕热搜主体是程白术，医院宣传科也能扩展到韩以君身上，炒个相见恨晚、倾盖如故的挚友人设。反正半年前他们也炒过了，再炒一次，只要不糊就往死里炒！ 　　果然，现在网友们纷纷惊叹，和谐医院果真牛逼，不愧为国内TOP龙头，青年才俊尽入彀中。这才一天的功夫，主任可是收到消息，听说医院正在申请明年的医保统筹额度，医保主任因这件事情稍稍动摇。 　　天啊，这一动摇，哪怕只有百分之一，那也是几百万的资金池！ 　　宣传科已经忙到脚打后脑勺，准备在这件事情上推一推，这时候谁去打扰他们，狗头都会被他们打飞！ 第115章 黑红 　　坐拥韩以君这名大将的主任也得到了些好处, 至少科内人事调动和工资提成等，他拥有绝对主导权，不必被上面某些尸位素餐的行政剥削, 包括病历书写及某些院内罚款上不会被吹毛求疵。这些改变是一夜之间的，连院长和副院长都在偷偷的暗示。这也是科里没有任何意见的原因, 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 　　“大大的好处？”韩以君并非专业的宣传人士, 他只是疑惑这一次热搜, 医院能得到多少好处，能让主任这般喜形于色。 　　主任清了清嗓子，在韩以君面前，谈钱太俗了。于是，主任说道：“这对我们医院的形象有正面积极作用！” 　　再说下去就要暴露真实目的了，主任转而说道：“你和那程白术关系如何？”是真的好朋友, 还是和半年前一样被迫好友？ 　　韩以君蹙眉说道：“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 那就真的是处得来。主任一拍手，立刻掏出手机给宣传科发消息。宣传科一看到信息，眼睛亮得越发厉害。很好，现在真的就是往死里炒兄弟情, 反正也是现实, 他们科不虚。 　　很快，半年前只是燕京医疗圈知道程白术和韩以君两人可以把臂同游、促膝长谈。现在是全华国都知道程白术和韩以君情同手足、莫逆之交。和谐医院宣传科找燕国医的尤金磊透了透气，然后两家医院联合起来疯狂炒作。 　　一个是全华国中医圣地, 一个是全华国西医TOP龙头。 　　能在这两家医院上班就职的年轻医生, 那都是年轻一辈里掐尖的。程白术的学历没什么好炒的，本科学历在医疗界里属于垫底的存在, 但并不妨碍程白术前段时间才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于是，燕国医抓着和国外顶尖康复团队合作并登上国际舞台一事, 大肆宣扬。而和谐医院则是掏出韩以君的学习经历，一溜的世界顶尖医学院校闪闪发光。 　　绝大多数网友跪着看着这两个一寸免冠照和简历，这两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模板，居然还凑一起做好朋友。果然，厉害的人只会和厉害的人玩耍。 　　大概是韩以君那闪亮的西医头衔，他招来的更多都是羡慕嫉妒恨，而不是程白术这个中医师带来的黑黑红红。只是难免有些声音，说韩以君交友不慎，竟然和巫医认识，难道不该和他们统一战线，一起唾弃中医，一起唾弃程白术吗？ 　　这些中医黑刚刚出来呢，就被打回去了。没办法，程白术这一次是实打实救了一条人命的，这是没得黑的。 　　不少中医黑饮恨，艹，这个程白术怎么有些黑不动？ 　　上一次黑他医术不精，转眼就有国际期刊杂志站出来给他撑腰。这一次想要黑中医乱搞，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真的救活了？！ 　　在为数不少的中医黑头疼不已时，钢铁超人站出来了，直接发微博道：【这一次是偶然，放血前后都没有消毒，一个不小心就会感染截肢，不建议学习。】 　　有人带头了，还是个非常专业的医疗博主，中医黑迅速聚集在钢铁超人的微博下。 　　【果然，专业就是专业，一次偶然给他吹成必然。】 　　【好奇一下，要是那女生截肢了，能告小医生医疗事故吗？】 　　【回楼上，可以告，而且还能告他不在执业地点行医，一告一个准！】 　　秦氏公关第一时间发现苗头，现在他们已经从秦氏公关变成程白术御用公关。秦氏家大业大，需要用到公关的机会不多，他们平时都闲得打苍蝇。有秦总交代，老秦总也不否认，他们自然是摩拳擦掌时刻待命。 　　公关负责人在热搜第一时间就搜索了相关知识，并且转发了紧急避险条文：国家鼓励医师积极参与公共交通工具等公共场所急救服务；医师因自愿实施急救造成受助人损害的，不承担民事责任。 　　当然，华国某个特色就是实际与条文不符合。虽然法律明文规定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可依旧是有不少救人反被讹的案例。最容易出问题的便是心肺复苏，心肺复苏的胸腔按压深度是有一定要求的，若是按照标准走，是容易导致肋骨骨折。前些年不就有一个医生对心脏骤停的老人家行心肺复苏术，导致骨质疏松的老人家三条肋骨骨折，医生被告，反而赔钱的实际案例。 　　有良心的网友还是不少，看到这一条告医生的评论，不少人都惊呆了。 　　【现实版东郭先生和狼啊！都想扒一扒这个网友是谁，这么狠毒，以后要绕着走。】 　　【艹，这要是被讹一次，那以后以后绝对不会出手救人了。这断了多少本来可以救得回来的人啊！】 　　【人在做天在看，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咋就这么喜欢做嘞？】 　　该网友才不怂，直接回怼：【要是我被截肢了，谁负责？程白术能负责吗？他怎么负责？】 　　这话倒是让不少人闭口不言，截肢的话确实比较严重。而且还是大拇指，大拇指的功能占手部的比例大，大拇指缺失是可以鉴定为残疾人的。 　　不少中医黑举着这一杆大旗到处挥舞，说得人无话可回。 　　直到有医疗博主兼外科医生卓越站出来，无语道：【一群没有医学常识的，截肢截肢，那也得能保住命啊！】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急性会厌炎的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没命的急症，你们还在纠结截肢的事情。人家程白术知道后续会有医院接手，他只要急救处理，后续都交给医院就行。说句难听的，进了和谐医院，还发展到截肢程度，也是这个病人当有此一劫。】 　　【急性会厌炎，会厌急性发炎，堵住气管口，人就被活生生憋死了。哪怕在医院，医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这人也是直接送太平间的。程白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予以急救方案，真正救人一命的，就这你们还在乱黑。要是你们哪天急性会厌炎了，遇不到反应快的医生都要准备重新投胎。】 　　黑子黑起来，可不管什么逻辑，直接就说道：【韩以君也在旁边，程白术不在，韩以君就不会急救了？看路人视频，韩以君也是反应非常快的！也就程白术抓紧一切时间展示自我。】 　　卓越在线，立刻回复，免得被造谣心虚，【是的，韩以君的方法是环甲膜穿刺，这也是我们日常遇到的常用方法。可那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商场啊，没有麻醉，没有手术刀，没有无菌条件，你是想让韩以君直接用瑞士军刀生生割开受助人的喉咙吗？】 　　卧槽，不少网友第一次知道环甲膜切开气管术，这听着就非常不人道啊。没有麻醉，硬切……网友们都觉得脖子开始疼了。 　　【假设这一次只有韩以君在，韩以君直接现场割喉咙，受助人保住命了，后续的干扰问题可比割手指厉害多了。一个不小心就是终生携带金属气管套管和硅胶套管，这个后遗症不厉害了？我觉得就是因为知道这个后续麻烦非常厉害，韩以君才不敢动手，真动手了，可没程白术这么无害！】 　　说着，卓越直接从网上百度照片，将气管切开术后的照片贴在微博上。 　　这图视觉冲击力非常强，至少五分钟之内，没有网友发言。 　　【不得不说，程白术脑子转的非常快，还能想得到用白胡椒粉这一个方法。估计后续很多急诊也该备一点白胡椒粉了，这可比手术准备快速多了。】 　　这下，黑子真的无话可说了。气管长期开放接触空气，和拇指小伤口，两者感染的概率不可相提并论。中医黑咬紧牙关，艹，这程白术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硬。 　　同时，那家粤式汤煲店手脚也飞快，蹭热度的速度可是非常迅速。当天晚上就在店门口贴上海报——能救命的汤煲：胡椒猪肚鸡。白胡椒粉出自这家店，店老板自诩也为急救出了一份力，自然是一点也不心虚地认领功劳。 　　还别说，店老板点着排号系统，看着店里坐得满满当当，又看着外面椅子上坐得满满当当，笑得见牙不见眼。店老板深深地凝望程白术和韩以君两张面孔，打算下次这两位来了，直接免单！这么好的宣传途径，日常可是非常难得啊！ 　　云刚看着这舆论走势，恨得直咬牙，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宁远和沐梦之也就算了，毕竟后台深硬，可这程白术怎么回事？这都多少次了，都能逢凶化吉？ 　　事情发展到现在，云刚可不是再来一下，不然针对的意义太过于明显了。只能等，反正程白术比宁远、沐梦之好搞，他还在一线临床，遇到的人一多，总会出点岔子。他也没必要急…… 　　说是这么说，云刚还是恨得砸了一个杯子。 　　发泄完，转头就来了一个电话，云刚一看备注，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带着些许口音，能让人听得出来讲不习惯中文。“我让你抹黑中医，怎么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云刚强笑道：“这需要结合时事，已经在努力了。但中医毕竟是几千年的历史，没那么容易。” 　　电话另一头的人一想，也确实是，要是这么简单，他们也不必联系那么多的自媒体喉舌，直接自己干不就完了？“需要尽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云刚心生好奇，时间不多了？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头的人闭口不言什么事情，只说道：“我再给你转五万，要是做不好事情，我会让你把吃进去的都给吐出来。” 　　云刚一凛，连声应道：“没问题没问题。” 　　电话挂断之后，云刚幽幽地看着评论。突然，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116章 回报 　　毕竟是自家商场出的事, 商场负责人上报之后，就眼睁睁看着热度一度上涨。哪怕网友都知道那女生发病不是因为他们商场，可实打实的, 最近商场的人流量确实下降了。商场负责人急得挠头，这么下去, 年底的晚会他就不用去, 直接引咎辞职算了。 　　好在上级反应速度也快, 危机公关立刻开启。 　　泰山广场：【为感谢程医生和韩医生，我们广场已经准备好SVIP卡和十万元奖金，并且已联系警方，即将送上锦旗。】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泰山广场还特地SVIP卡的权限列出来。看到的网友都震惊了，出示此卡, 商场内所有的店铺结算都可以五折？泰山广场内还有不少高奢品牌, 这些也都五折？ 　　泰山广场对此都回应是：【是的。】 　　网友就疯了，天呐，去买个奢侈品包包，五折那就是好几万啊！而且这SVIP卡还是终生制的！ 　　同时, 泰山集团所属的其他广场和酒店, 没有五折，但也有八折！泰山集团的大型城市综合体和酒店遍布全国，也就是说, 只要程白术和韩以君愿意, 他们能薅的羊毛超乎他们想象。这救一个人就能得到这么多的好处？真的吗？哪里还有人需要救的，赶紧通知我！！！ 　　同一时刻, 泰山广场和泰山集团的股票就有了一定幅度的上涨。商场负责人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有两张卡, 他们就这么轻松获得良好的口碑和期望。这点宣传费出乎他们的意料，简直经济又实惠！ 　　总部宣传部门更是松了一口气，还行，这次的获益超乎想象。仅仅两张卡，临时添加的几项权利，就能让股票上涨三个百分点，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可是好几个小目标。泰山集团宣传部长和董事会汇报相关情况，而股东吴父更是淡笑着迎来周围股东的称赞。 　　程白术是他外孙的干爹，这么来算辈分，他是他的干儿子。顺手帮一把也没什么难度，程白术知情识趣，他们也乐得锦上添花。 　　程白术不知其中关节，只是在商场负责人和警察来送锦旗时，乖乖地站中间，任由医院、商场、警方的宣传人员拍照。锦旗上面写着“见义勇为施援手，弘扬社会正能量”，商场负责人还举着大大一张十万元的支票，笑得满面红光。 　　至于某些黑子在酸什么“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基本没有人理睬。有聪明的回道：【子贡拒金和子路受牛的背后含义你们不懂是吧？啊，忘记了，要是你们九漏鱼，确实不懂意思。】 　　【子路受而劝德，子贡让而止善。】 　　【一味追求道德风范和精神境界，不给予物质回报和权益保障，善行会越来越少。】 　　【楼上说那么深奥干什么，只要一句让你上班不拿工资，谈奉献精神，看哪个人干。】 　　韩以君看到这些评论，感慨一下程白术当时一下子便想通其中关节。若是程白术不收，别人只会称赞一句高风亮节。可后续救人的人呢？受助人的感谢和物质回报他收还是不收，这不成道德绑架了？ 　　在这个社会，即便很多人戏称只要我没道德，就道德绑架不了我。可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可能脱离社会独立生存，这便导致了人多多少少会受到他人的影响。 　　韩以君收下这十万元，但他不缺这点钱，转头就和程白术一起捐到贫困学生助学计划里。 　　再次上了热搜，程白术做好了心理准备，果真被各种各样好奇的网络人士包围。挂了他的号，实际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都是不运动、熬夜等各种不良生活习惯导致的。程白术淡定地和他们传授养生之道，从他们不以为意的眼神上就能看出他们并不放在心上。程白术同样不在意，现在不改，以后年龄大了，体质下降了，总归是要后悔的。 　　反而是韩以君运气好，他呆在ICU里，又没有坐诊门诊，网友们想找他都没地方找。对此，韩以君幸灾乐祸地说道：“习惯就好，程大网红。” 　　别看韩以君如今轻描淡写、置身事外的模样，实际也是一脑门包。医院有什么对外宣传的，都把他拎出来当门面。韩以君不可置信，以前需要人的时候呢？宣传科科长说，以前都是大主任那些糟老头子，现在难得有个有名气的年轻医生，不得使劲用？还别说，韩以君盘正条靓，又是近期的热搜人物。摆他出去，从学习背景、医术能力，到身材容貌，其他医院都得甘拜下风。 　　好在热搜来的热度大，但过去也快。微博里每日都有新的热搜，新的话题，程白术和韩以君两人很快就被遗忘。等玲玲出院后，特地来送锦旗，也没掀起半点波澜。 　　程白术生活再度回归平静的看诊日常，周四时，老向带着向期赶来。老向擦了擦汗，说道：“程医生，您的号太难挂了，挂了两天才给挂上。” 　　老向是个老人家，用不来电子设备，他挂号都是直接来医院里挂号。看到没有号源，他也不敢来打扰程白术，询问是否能加号。后面还是综合服务办的护士帮他挂了第二天的号源，这才不会跑空。 　　程白术和老向说道：“向期情况特殊，你若是来了，来我诊室问我一次也行。” 　　老向可不敢，他不希望因为他的不识趣，让程白术厌恶了向期。他带向期求医问药这么多年，也就程白术能够给出这么明显的结果。这等神医立碑供奉也算不得夸张，人家谦逊，他可不能蹬鼻子上脸。 　　转头，程白术便问道：“向期这几日来什么情况？” 　　老向立刻将向期安排坐在诊桌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说道：“这几天来，向期安静很多。” 　　“安静很多？” 　　老向连连点头，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光彩，说道：“是的，向期安静了很多，晚上进入睡眠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半夜爬起来挪桌子凳子的次数明显减少。”向期不起来制造噪音，他也能睡多一些。这几天补觉补了一些，老方都说他脸色好看许多。 　　程白术观察了一下向期，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舌苔依旧厚腻偏黄，问道：“饮食呢？” 　　老向想了想，说道：“饮食遵照您说的，清淡，少油少盐少糖，就是向期不太爱吃，胃口比前面小一些。以前一顿能吃七碗饭，现在只能吃五碗。” 　　程白术侧目，五碗还算少？ 　　老向又说道：“向期没能吃糖，烦躁起来时，还是会哭会闹。厉害了，我也只能给他吃点糖。”他年龄大了，管不住向期，向期哭闹时，他还是只能安抚为主。实在哭闹得不行，他也只能小小塞块麦芽糖给向期。 　　说罢，老向忐忑地看向程白术，问道：“程医生，我知道向期不能吃糖。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给一点点，影响会很大吗？” 　　程白术回道：“如果隔三差五只给一点点，那是不影响，建议以天然糖分为主。过多了，反而滋腻生痰，对向期的病情反而有害。” 　　老向连连点头，并且决定，回去后就把家里的糖罐子给扔了，免得向期看到非要吃。 　　大概了解完情况，程白术便开始摸脉。乍一摸脉，程白术便觉得有些不对经，这脉怎么会这么快？ 　　向期已经坐在这里将近十分钟，哪怕因为走路行动而快起来的脉率也该缓和下来。也就是说，现在脉率快是向期自己的热导致的。向期的脉除了快，常人一个呼吸不过应指四到五下，而向期已经达到了六下，还有一个特点，是滑。滑脉明显，说明向期体内痰饮依旧过盛。也是，将近六年的病程，一碗甘草藜芦汤如何也解决不了。剩下的痰会更加顽固难除，像是大脑里的痰…… 　　程白术不住地思索，而左手的肝脉依旧滑中带弦，这说明向期的睡眠还是有问题。再一问老向，老向想了想，说道：“确实，向期入睡比以前好，可还是要折腾个一小时两小时才能睡着。睡着后容易惊醒，如果厉害了，还会肢体抽搐。” 　　这些症状，老向都把它归到癫痫范畴之内。毕竟以前所有的医生，都和他说，向期夜间惊醒是因为大脑异常放电，醒后抽搐是癫痫发作。老向和医生只会将癫痫药量增加，想要压住大脑的异常放电。 　　程白术抿唇，说道：“药量先维持住原来的剂量，别贸然自己加量，也别贸然减量。” 　　老向继续点头，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程白术认真问老向，“你对向期的预后有什么目标？” 　　“目标？”老向自嘲，向期都这样了，一开始他还抱有希望，几年下来，希望被碾得细碎，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向期以后该怎么办。他若是不带着向期来医院，难道天天在家里面对面吗？ 　　老向提起精神，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向期应该来找医生看病。” 第117章 治病 　　程白术观察了一下老向的神色, 确定老向不是说反话，这才说道：“我对向期的预后判断，他达不到嘟嘟的程度。”嘟嘟的预后能这么好, 一是因为嘟嘟年龄小，发病时间也短, 二是嘟嘟的父母够给力, 后勤保障工作做得到位, 饮食和康复能够迅速跟上。 　　单这第一点，向期拍马都赶不上。而且癫痫发病时间越长，对大脑的损害也越大。控制癫痫的用药更多的都是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药物，用久了，大脑被冰封，更谈不上什么智力发育了。 　　老向同样认真地询问程白术：“请问程医生, 在您看来, 向期能恢复到什么情况？” 　　程白术态度郑重地回复：“我并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接触向期这样的大小孩，并不能确定能恢复哪个程度，我会尽力, 先控制住向期的癫痫, 后续徐徐图之。” 　　老向看了看已然八岁却依旧不通人事的向期，再看看神色严肃慎重的程白术，反而笑了, 说道：“好的, 程医生，我也会遵医嘱, 您有什么交代尽管说。” 　　程白术没有给老向任何承诺肯定，可老向却反而有点信心。没有盲目自信地夸下海口, 也没有直接给向期判死刑。老向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失望跑空无所谓，但绝对不能错过向期的希望。 　　说完了，程白术便接过医保卡，开始开药，以黄连温胆汤打底。 　　黄连温胆汤，效为清热燥湿，化痰和中。方中的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正好可清因睡眠产生的下焦虚火。清半夏、枳实、竹茹、茯苓等用以化痰和胃，甘草、生姜、大枣则是缓和药性、益气健脾。整个方药专力宏，主治痰、浊、湿、热，完全契合向期的情况。当痰浊散去、胃火肝火被解，向期的睡眠都能得到一定的改良。睡够了，肝火不旺，克脾之力大减，脾主运化，化痰之功大增，整体形成良性循环。 　　老向说向期在甘草藜芦汤之后，入睡较前轻松，也没有那么容易醒，这也是侧面提醒向期如今以痰盛为主，痰蒙心窍脑窍。 　　开完药之后，程白术便开始着手给向期针灸。除两针丰隆化痰除湿之外，程白术主要选取醒脑开窍的穴位，行针手法稍稍偏重。出乎意料的，向期没什么反应，还抬起头看向程白术，以为程白术和他玩游戏呢。 　　老向原以为向期会抗拒的，他还担心向期动起来他压不住。结果向期接受良好？刚刚放下心来，看向程白术，却见程白术眸光沉沉，明显不是个好征兆。 　　程白术一边扎针，一边对老向说道：“向期如今针感不佳，待到后续针感好些，就会开始挣扎了。” 　　老向一愣，说道：“这没感觉不是个好事情？” 　　“当然，针感微弱，说明经络堵得比较厉害，导致对针灸不敏感。但你也不用担心，后续针感会慢慢好起来的。” 　　老向连连点头，安安静静地守着向期，看程白术针灸。这一次留针，留了将近一个小时，老向便陪着向期，一起过了尚算安静的一个小时。起针后，老向牵着向期的手慢慢走出诊室。 　　程白术看着一老一小的背影，明明向期的背影已经厚实宽大，却依旧依赖着身形逐渐佝偻的老向。时光仿佛在向期的智力上按下了暂停键，但是没有放过老向，将老向雕琢得格外沧桑龙钟。 　　嘟嘟同样看着这一幕，他还小，不懂得描述，可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难受，酸酸的，涨涨的。嘟嘟牵着程白术的手，问道：“爹爹，哥哥能治好吗？” 　　嘟嘟不知道，他此时脸上的神情，与向期看老向的眼神一样的清澈，一样的信任。 　　程白术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嘟嘟的发顶，说道：“爹爹也不能完全治好。” 　　对老向而言，向期治愈的模样便是如同嘟嘟，完全控制癫痫，智力开始发育，并追上同龄人。可程白术深深地知道，这不可能，他做不到。时间格外的平等，也格外的残酷。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向期错过了大脑的黄金发育时间，是没办法追上的。 　　嘟嘟震惊，“连爹爹都治不好吗？” 　　程白术说道：“爹爹也是人，也有治不好的病。嘟嘟失望吗？” 　　嘟嘟紧紧抓住程白术的手指，大声说道：“爹爹不要伤心，嘟嘟以后努力学习，治好爹爹治不好的病。” 　　程白术露出笑脸，说道：“好的，嘟嘟可要努力学习。来，我们继续背一背《濒湖脉学》。” 　　嘟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这副模样看的程白术笑得越发开心。 　　背不了多久，便来了一个女生，是范培培。范培培卸下身上的防晒装备，每次来，范培培都包得和犯//罪//分//子一样，慢慢的，程白术也就习惯了。其实应该是所有的女生都这般打扮，不习惯也不行。 　　范培培依旧是素颜前来，来到诊室，便叽叽喳喳说道：“程医生，您看，我脸上的斑已经消得差不多啦！” 　　程白术认真看，确实觉得没什么斑。不过原本程白术便觉得这斑不多，毕竟范培培才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 　　范培培笑嘻嘻地说道：“程医生，请问您可以多开点面膜粉吗？我朋友不在燕京，我要给她们寄一点。她们也眼馋得不行呢！可惜了，要是有完整包装，我多买一些，给她们寄过去也不是不行。对啊，程医生，您可以将这个做成罐装面膜粉啊，市场绝对很大！” 　　她是真心这般认为，凡是吃了她安利的，就没有不掉坑的。可是每次开的量都不够她回去分的，有些小苦恼。 　　程白术无奈，女生对于美容美白总有着令人震撼和惊讶的毅力和舍得。程白术只回道：“会的，我这边考虑一下。” 　　要是可以，做成固定的中药制剂也不妨碍些什么事，也免得这些小男生小女生沾着他的号源，导致真正需要的如老向、方除旧一类人挂不到他的号。这么一琢磨，可行性还挺高的。 　　心下有所决定的程白术便问道：“那你今日来是要调理什么？” 　　范培培说道：“我这一次依旧是来扎祛斑的针的。” 　　直到躺上治疗床，范培培才想起闺蜜，立刻说：“程医生，上一次我和我朋友黄健玲一起来，您对她还有印象吗？” 　　程白术点点头，是那个她拿捏不准是单纯心神不宁导致的失眠，还是更年期导致的脏躁。 　　范培培继续说道：“健玲她说喝完中药没什么效果，就直接去瑞安堂找别的医生开药了。她让我找您看看她的药方，想了解有没有用。” 　　黄健玲喝她的中药没有效果，那便不是心神不宁导致的失眠，而是要考虑脏躁。 　　脏躁最经典的用方便是甘麦大枣汤，方中精髓是淮小麦，少了这个药，用什么去替代都没有效果。而淮小麦说得再通俗易懂些，便是小麦种子，燕国医没有这味药，因为它属于种子，要去种子店里买或者直接网购。 　　程白术接过药单看了看，夜交藤、远志、茯神、酸枣仁等，这一系列都是安神药。安神药之后，接了好几味滋阴降火的中药。这种不讲君臣佐使，不讲性味归经的开方，非常眼熟…… 　　范培培还在说道：“那主任医生说她是阴虚火旺，多让她吃些贝壳类的食物，像是花蛤、文蛤、牡蛎等。” 　　睡不好的人确实有些阴虚火旺，多吃贝壳类的是为了安神镇静。就如同牡蛎壳在中药中名为牡蛎，具有敛阴潜阳，可用于惊悸失眠等。对于一般情况的失眠，这张方的效果还是可以的。可是黄健玲是脏躁，哪怕外表看着年轻风情，可脏躁是脏阴不足、精血内亏导致，这个方子怕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但这话不好直接和范培培这么说，范培培信他，可黄健玲不信他。且他不过是一个小医生，开药的是大主任。不久前，他才因为职称问题被网友黑得不行。他是不在意网友的评论，但不能因为这个平添风波，现在盯着他的目光还没完全移开。 　　于是，程白术只能四平八稳地说：“先喝喝看。” 　　范培培没有听出程白术的潜台词，点头应下，还说道：“她还让我去找那个主任开药，说是医生人很好。可是我有程医生啦，程医生您就人很好，医术很棒啦！” 　　前两天的热搜，范培培也是知道的，她自然是骄傲得不行。这么厉害的程医生是她的主治医生诶！而且她脸上的斑确实消了，经期也恢复到正常状态，没有血块，没有痛经，没有手脚冰凉。现在这个状态，她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范培培年轻，为人热情开朗。哪怕只是程白术时不时地应一下，她也能叽里咕噜说一大车话。因着她在，诊室里平添一分热闹。 　　待到起针之后，范培培离开之前，再次强调道：“程医生，请一定要尽快出面膜粉的成品罐装！我有很多朋友都等着！” 　　程白术无奈应下，真就什么都能忘，美容忘不了。 　　再过一小时，胡栀栀来到诊室，要求同样是中药面膜粉。 　　程白术：…… 　　看来不行也要行了啊！ 　　胡栀栀开完中药和中药面膜，又匆匆离开。最近她参与拍摄的网剧开始播放了，网剧出乎意料小爆一波，剧中的几个主角都开始崭露头角、声名鹊起。连带着而来的，宣传和邀约也越来越多。如同计划一般，胡栀栀现在半只脚踏入娱乐圈中。而娱乐圈，容貌是第一要素，她必须维持好这个敲门砖，后续才能图谋更多。 　　胡栀栀想起近期的舆论，眼神一沉，或许，素颜才是她杀出重围的利器…… 第118章 盛会 　　临到要下班了, 程白术连忙去找兰松竹。才见到兰松竹，兰松竹便说道：“正好，我要找你。” 　　正好赶上了, 双方都有事，兰松竹便让程白术先说。程白术说是想要申请做个中药面膜粉, 作用以细腻肌肤、提亮肤色为主。兰松竹也是女性, 听着这话也是眼睛一亮, 却尽量克制说道：“可以，没问题，我明天去给你拿申请表。申请通过了就能开始做，和你前面做的槐实膏一样，没卖出一份会有一定的提成。但是你要考虑好，销量不佳也会被下架商品。” 　　程白术点头应下, 后续和病人说一说, 让她们宣传去。 　　他事情说完了，便轮到兰松竹。 　　兰松竹正色说道：“白术，你知道今年十月份在燕京有个中医交流会吗？” 　　“啊？”程白术这段时间两点一线，外出都变少了, 自然是不知道交流会的存在。 　　兰松竹开始给程白术解释, 原来是因为某位老中医用药特殊，引来业内争议。为了交流沟通，也为了宣扬自己的行医理念, 他特意召开了内部交流会。原是几个老朋友互相喝喝茶、聊天侃地, 可这事儿往外一传，不少同行难免好奇, 你们是要聊些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你带两个徒弟, 我带两个老友，老友又带徒弟或者老友，这招呼来招呼去，便又成了大型非正式中医交流会。 　　程白术有些小疑惑，所以呢？这交流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兰松竹同样在观察程白术，为什么攒局的老中医特意点名程白术，还为了他特意从川省来燕京，这将近两千公里的路程视之如无物？可程白术脸上的疑惑是真切的，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程白术便问道：“是医院有名额吗？” 　　他爷爷父母都在粤府，他们会更多地为他盘算。自然而然的，这类似的交流会、学习论坛少不了他的份。燕京确实也有非常多的师长，可毕竟不同于粤府，程白术绝对不是他们的优先考虑人选。这交流会却还有他的名额，是医院有名额，并且将这个名额给了他，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比较恰当的理由。 　　兰松竹问道：“你不认识鄢老先生？” 　　鄢？ 　　这个姓氏，只能让程白术想起川省的某位老中医，为人淡泊名利，德艺双馨。程白术来燕国医求职之前，便是去他那里学习深造，也确实学习到了不少东西。 　　“鄢老先生全名鄢荣光，川省人。” 　　程白术面露震惊，竟然还真的是这位鄢姓老先生？不是，他怎么来燕京了？鄢老先生现已将近八十高龄，并不适合颠簸劳碌。 　　兰松竹笑道：“你还真认识老先生啊，这一次的中医交流会是鄢老先生攒的局。他老人家还特意点你的名字，要你必须去呢！” 　　乍一听到这名字，程白术有些失神。紧接着，他又听见兰松竹说道：“这一次去的很多都是内科医生，但并不乏针灸大师。举办地点虽然在燕京，但却是非官方的全国性质，全靠几位老中医牵线搭桥。届时可是全国的中医都会前来参与，你可是要好好表现才行。” 　　程白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粤府的也有人要来？” 　　兰松竹一下子便明白程白术想说什么，作为程白术的直系领导，程姓，中药为名，粤府这三个关键词，只会让她想起粤府的程氏中医一脉。算算年龄，也对的上，二十几年前她送的祥云玉佩估计还被他父母收起来放着。然而程白术没有攀关系的念头，她便也没必要旧事重提，只在细枝末节处维护一下恩师之孙便罢了。 　　她便说道：“是的，大概你爷爷父亲也会来，到时候可以给你放假去接机。” 　　兰松竹轻轻一笑，表示理解。程白术内心却是有些小小的郁闷，程父啊……爷爷来就好了，父亲可还真不如不见，免得到时又是一场喧嚣。 　　此次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兰松竹忙着去给程白术搞新产品立项申请书，而程白术则是下班回到宿舍后，开始掏出手机联系该联系的人。 　　不知是不是视网膜效应，程白术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谈及这个交流会，都在为这个交流会而忙碌。 　　贾文峰就和程白术说：“白术，最近国庆节的交流会，你要去吗？” 　　程白术问道：“交流会是谁都可以去吗？” 　　贾文峰回道：“是的，但是非邀请人员，需要食宿自理。我算半个燕京人，自然是无所谓的。还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实名报名才可以，我已经报名了，稍后我将链接发给你。听说这个交流会很多大佬会出现，我们还是要多去学习学习才行，而且还有学分！” 　　程白术昨天才从兰松竹处听到交流会的消息，今天贾文峰就给他讲了更多情况，连报名链接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他却从来不知道，程白术暗自检讨一下只会看病不懂交际的自己。 　　程白术嘴上应下，说：“等一下我就去报名。” 　　贾文峰一边拿着手机刷着网页，一边和程白术搭话。突然，他惊呼道：“山西的针灸名医也会出席！” 　　山西的针灸名医，程白术印象最深的便是常以针治愈顽疾，号称“一针神医”的郭老先生。他大四暑假去跟诊两个月，现在他行针手法上还有些郭老先生的影子在呢。不知道这次出席的山西针灸名家是哪一位，他认不认识…… 　　贾文峰说道：“是我们学校的名誉教授！” 　　程白术继续思绪飘散，郭老先生也是燕中医的名誉教授。 　　贾文峰继续说：“郭老先生还办过针灸培训班，我还曾经去报名过，花费五千多，历时一个多月学成归来。还别说，郭老先生胸怀坦荡，实实在在地教授我们立身技能，而不是挂羊头卖狗肉。郭老先生当真高义！” 　　郭老先生？程白术一怔，贾文峰看向程白术，说道：“白术，这次你可一定要报名！郭老先生现在出手的机会不多了，我们可要抓紧机会！” 　　程白术连连点头，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程白术再次回到宿舍联系该联系的人。 　　因着这两个月后的交流会，程白术最近确实有些许浮躁，一时半会儿静不下心来看书。所以便抓着韩以君微信聊天，打发时间。 　　韩以君不知程白术思绪，只说道：【你知道两个月后的交流会吗？】 　　程白术愕然，韩以君不是干西医的吗？怎么和这中医交流会扯上关系了？ 　　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回道：【知道，在燕京举办。】 　　韩以君见他知道，便说道：【我知你好奇我和交流会的关系，前段时间我院的王教授联合你院的针灸医师，找到了五腧穴。这一次交流会主办方特地给王教授发了邀请函，王教授那边有五个名额，有一个到我手上了。于是，我便要问问你，你去不去。】 　　韩以君入职医院后，在各个科室轮转了将近一年。王教授他也接触过，是个为人风趣幽默、博学多识的医生。其个人魅力极大，风采极具特色，若不是他对神经内科爱得深沉，可能也会转投显微外科领域。即便后续他改到ICU，也并不妨碍他对王教授的推崇。 　　程白术只应道：【必然是要去的，这么大的盛会不该被错过。】 　　程白术心下有些成算，大概是因为王教授要去这交流会，才引动不少针灸名家跟着动。由此，中医内科的盛会便成了全中医的盛会，甚至是中西医结合的盛会。 　　韩以君说道：【这便好，到时候我也想见见这些中医大家的风采。】程白术尚且年轻，却将成风范。那这些堪称中医界扛把子的老中医呢？韩以君改正了对中医的错误想法，便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些更高层次的大家，看看这几千年来华国延绵不断的中医脊梁。 　　回完消息，今日值班的韩以君便说病人出事，需要去忙碌。 　　程白术默默地沉思，看着屏幕由明转暗，直至熄灭。这一次的交流会，怕是他这几年来能够碰上的最大的学术交流会了。不管如何，此去，必定收货颇丰。 　　奈何，程白术依旧有些莫名的焦躁。程白术一边内心躁动，久久不能平息，一边冷静地审视自己，他上辈子再大的场面也经历过了，为何现在反而这般激动？ 　　半晌，程白术点亮屏幕，点开吴辛卯的微信头像。 　　程白术问道：【最近有没有空，很久没见面了。】 　　辛卯在医：【在线，但是最近忙得很，没什么空。】 　　吴辛卯几乎秒回，根本看不出忙碌在什么地方。程白术便问道：【是因为三伏灸？】 　　三伏灸算是所有中医医院和门诊的小旺季，也是目前主流大众所知道最为广泛的养生保健之法。每逢三伏灸，中医师基本都会忙碌起来，尤其是干针灸推拿外治的。 　　辛卯在医：【怎么可能，现在都要到末伏了，三伏灸快要结束了，不忙这个。】 　　程白术：【那你忙什么？】 　　辛卯在医：【十月份燕京有个中医交流会，你知道吗？】 　　程白术：？？？怎么又是这个交流会！ 　　辛卯在医：【我们BOSS也被邀请去了，可以带五个学生。研三师兄准备毕业论文，研一师弟懵懵懂懂，这不就轮到我了吗？最近被BOSS疯狂diss，说我水平能力去了会给他丢人。】 　　辛卯在医：【天啊，我知道我菜鸡，能不能不选我啊！我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以自己去的，不用挂着BOSS的名义，丢他的脸。】 　　辛卯在医：【可是BOSS不允许，这不，最近说是要给我们突击补习抱佛脚，疯狂填鸭。】 　　辛卯在医：【希望十月份你还能见到我……】 　　说罢，吴辛卯便没有消息了，大概是被BOSS抓到摸鱼了吧…… 第119章 奖惩 　　翌日上班, 程白术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他神色从容、淡定自若，反而没人看出他的困扰。而下午嘟嘟来了诊室, 快要冲到程白术怀里时，却突然刹车, 盯着程白术好半天。 　　程白术被他盯得纳闷, 问道：“怎么了？”@諵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嘟嘟认真地说道：“爹爹,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乖乖睡觉呀。” 　　程白术一顿，回道：“爹爹昨天晚上想事情，有些熬夜了。” 　　嘟嘟不开心地说：“爹爹，你天天和别的叔叔阿姨说不能熬夜，可是你自己却熬夜了。这是不对的！” 　　程白术哭笑不得，说：“对的, 是爹爹不对, 爹爹以后不熬夜了。” 　　嘟嘟勉为其难地点头，说：“这还差不多！要是以后爹爹做不到，是要罚的！” 　　“罚什么由嘟嘟来决定好不好？” 　　嘟嘟想了半天，惩罚自然是要让做错事的人难受的, 那爹爹干什么会难受呢？嘟嘟想不到, 并决定类比一下自己，随后说道：“要是以后爹爹再熬夜，就罚抄濒湖脉学五遍, 不对, 是十遍！” 　　嘟嘟现年三岁，他会数的数字不多, 对他来说，十个手指就是最大的数字了。同样, 他会认的字也不多，濒湖脉学原文放他面前，也和鬼画符差不多了。而且他觉得濒湖脉学字数非常多，多到感觉要背不完。抄写十遍濒湖脉学，已经是嘟嘟如今能想得到的最重的惩罚了。 　　一边的保姆捂着嘴偷笑，大少爷可真可爱。抄写十遍医书，这对程医生算什么惩罚？ 　　程白术无奈地和嘟嘟勾勾小手指，同意了嘟嘟的惩罚要求。 　　嘟嘟再次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只有惩罚，没有奖励太调动不了积极性了。父亲都说过，不能一味的只罚不赏，应该有奖有罚才能持久。嘟嘟抬头对好奇看着他的程白术，继续说：“要是爹爹能做到不熬夜，嘟嘟……嘟嘟给你吃糖！” 　　因为程白术的不许过度吃糖的要求，嘟嘟每日里拿到的糖果都是有限的，吃一颗少一颗。每每剥开糖纸，嘟嘟都会心痛难耐地看着糖纸，恨不得糖纸能生小糖糖。可嘟嘟虽然心痛糖果吃一颗少一颗，真让他分享糖果，他又不是那般吝啬。 　　程白术面上看着无奈，眼里却都是笑意，嘟嘟这般可爱，能认作干儿子也是他的幸事。为了转移嘟嘟的注意力，程白术便说：“嘟嘟，想见见爷爷和太爷爷吗？” 　　爷爷和太爷爷？ 　　嘟嘟脑袋一歪，问道：“是爹爹的爸爸和爷爷吗？” 　　程白术点头，而两人不远处的保姆神色一凛，立刻低头在微信上打字，给管家通报消息。 　　嘟嘟忧愁地低头摸了摸肚子，问道：“他们会喜欢嘟嘟吗？”这时候嘟嘟觉得自己吃得有点胖了，胖得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爹爹的爸爸和爷爷会不会嫌弃嘟嘟太胖了不好看啊？而且他才背到濒湖脉学，他们会不会嫌嘟嘟笨啊？ 　　这一刻，嘟嘟的忧郁表现得明明白白。 　　程白术和嘟嘟处得久，一瞬间就明白了嘟嘟的苦恼，内心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小小年纪，哪来这么重的包袱？程白术将嘟嘟抱进怀里，说道：“嘟嘟这么可爱，没有谁会不喜欢嘟嘟。” 　　被爹爹这么一说，嘟嘟一下子又自信了。爹爹说的都不会错，爹爹说的都是对的。 　　于是，父子俩又继续黏黏糊糊地腻在一起学习背诵。 　　而这边，保姆通报管家之后，被交代继续留意情报即可。而管家连忙到吴芸跟前汇报消息，吴芸闻言也是大吃一惊，立刻让管家去查一查程父、程爷爷来燕京的原因是什么。专门来看嘟嘟？吴芸想都不想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在刚刚认干亲的时候，他们没来燕京，更不可能这非年非节的上来认一认嘟嘟。 　　管家速度也很快，而且这一次的交流会也声势浩大，基本业内相关的都知道了，并不难查。得到消息之后，吴芸也立刻通知秦文龙，夫妻俩一商量，便决定赞助这个交流会。并以此为由，升级相关专家的食宿待遇。作为半个姻亲，他们也打算在交流会之后上门拜访。这些却并不打算在此之前说，他们如此行为都是出自本心，而不是为了邀功。 　　程白术并不知道秦吴两家这番举动，最近他这里又新来了一个实习生，叫徐珍珍，是个戴眼镜的女生，瞧着也是文静内敛的。 　　被分配来程白术这边，徐珍珍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般好。一进诊室，便看到帅气逼人的程白术，和玉雪可爱的嘟嘟。徐珍珍眼睛一亮，她算是程白术的事业粉，看遍了近期所有的热点，也追遍了所有的《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知道嘟嘟是个含着金汤匙的富二代，也知道嘟嘟认程白术为干爹。 　　徐珍珍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乖乖地打招呼。她打招呼非常有意思，不仅喊了程白术老师，还半蹲着和嘟嘟交换名字。嘟嘟只觉得这个新来的阿姨眼神有点奇奇怪怪的，但她会和他交换名字诶！ 　　徐珍珍打算建立《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15》，希望是个特殊一些的病人。徐珍珍面上平静，脑海里却在翻江倒海，希望再来些疑难杂症，或者是见证一些特殊案例，不然这次跟诊也太亏了吧！ 　　如此思索的徐珍珍，却在看到程白术填写项目申请单时将以上全都抛之脑后。徐珍珍忍不住问道：“程霸……老师，以后这中药面膜粉是要量产吗？” 　　程白术一边填写资料，一边回复道：“是的，若是销量不好，还是会下架的。” 　　徐珍珍心里想，这怎么可能效果会不好？她的室友以及其他专业的闺蜜用过就没有说不好的，徐珍珍琢磨着，要是她能负担得起价格，那多少得要团购，买给家里的女性亲戚，买给周围的女性朋友，买给自己。而且，她还是up主，在多个社交媒体平台都有自己的账号，全网粉丝突破一百万。要是实在销量不好，她还能给偶像带带货。 　　还没填完表格，门口便有两人手拿挂号单进来了。徐珍珍眼镜之后的双眼来回在两人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那个中老年人身上。 　　年轻人大概是子女亲属，两人一进来，便将视线移到程白术身上。 　　程白术将填写到一半的表格放进抽屉，收起笔，问道：“你们是谁挂号？有什么不舒服？” 　　年轻人立刻将身边人扶到程白术旁边的椅子上，递上挂号单，说道：“程医生，您好，我是欧牧云，是我爸爸来求诊，我爸爸这两个月都有些头晕，晕得非常厉害。他做了头部CT，医生说是有些轻微脑梗。可这吃了药，我爸爸依旧头晕，没有丝毫减轻，甚至今天还有出现头部两侧麻木的情况。” 　　“请程医生为我父亲治疗，温宇有与我介绍您，说您医术精湛。”欧牧云笑着挠挠头，继续说道，“程医生您的号非常难抢，我这号也是挂了三天才抢到的。” 　　温宇？ 　　程白术想了想，是父亲脑出血昏迷不醒住ICU的，还来请他外出会诊。那次院外会诊，也是他认识韩以君的开始。从此，他多了一个好友。 　　说罢，欧牧云立刻从背包里掏出近期的检查资料，厚厚一叠。程白术有些诧异，这才几天时间，就这么多的检查了？ 　　欧牧云有些无助地解释道：“最开始医生说头晕考虑脑梗，结果吃药之后没有缓解，又考虑说是颈椎病导致，后面又说是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可这全身上下查了个遍，吃的药也不算少了，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最后医生说是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让我们去找神经内科。可看了神经内科也没有个明确的诊断，最近一个医生说是有可能是美尼尔氏综合征，他开了一些药。可吃了药我爸便昏昏沉沉、副作用明显，我也不敢让我爸继续吃。” 　　“虽然才半个月，我们已经看遍了我们能找到的医生了。都没有办法，是温宇听说我这个情况，特地介绍我来找您的。” 　　欧牧云期待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简单地翻了翻检查资料，便直接放到一旁。 　　一侧的徐珍珍目放精光，来了来了！经典动作——错误的诊疗思路还不如厕纸，没必要看。当然，没必要看的是程白术，徐珍珍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一大叠资料抱过来细细查看，还抽空请求了当事人作为教学案例的同意后才拍照留档。 　　徐珍珍作为程白术的事业粉，本身自己的事业心也非常强。她已经带入程白术，开始思索如果是自己遇到这个病人，会是如何破局治疗，又该从哪里开始了解情况。虽然总是诟病西医开一大堆的检查，没有检查便不会治病了。可各项检查，从抽血到CT、MRI将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标注得明明白白，也几乎将这个人摊开展示在医生面前，能让医生非常直观明确地了解这个人。 　　欧牧云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爸爸做的检查几乎从头到脚。这一系列的报告放在眼前，徐珍珍知道欧父有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还有痛风、脂肪肝、心肌缺血、肺部慢性炎症、轻度脑梗等。若是写住院病历，这诊断至少十来个，满满一页。 　　越看，徐珍珍额头的汗便越多。不仅检查报告，连着就诊记录和服药记录都写得明明白白的。每一个可能造成头諵砜晕的疾病都有专门的用药针对，可就这样，欧父的头晕一点都没有缓解，甚至还出现头部麻木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美尼尔氏综合征？ 第120章 眩晕 　　美尼尔氏综合征, 现在的病因仍不明确，但目前仍然没有什么特效药。主流临床医学中，这个病被默认无药可治。也正因如此, 这个诊断从来不轻易下，下了与判刑相差无几。而怪也怪在, 美尼尔氏综合征的诊断是排除其他可能引起眩晕的疾病后, 作出的诊断。即这个特发性疾病, 并没有特殊的诊断依据，像是糖尿病必须血糖高，痛风必须尿酸高。 　　程白术观察了一下欧父的情况，直接撇开前面的诊断，问道：“你觉得晕是周围环境和自身在旋转还是头昏眼花、头部昏沉感？” 　　欧父想了想，说道：“我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不动的时候会好一点, 只要改变姿势或者走路，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转，连路都走不了。” 　　如此一说，程白术便让欧父起来走一走。 　　父子俩一咬牙, 听从医生吩咐, 欧父在欧牧云搀扶下站起来，又在儿子松手之后，慢慢开始往前走去。而欧牧云则是守在欧父身后, 生怕欧父一个踉跄跌到在地。 　　程白术认真观察欧父走路姿势, 很好，独自走路的姿势没有问题, 只是这越走便稍稍有些向左偏斜，根本走不了直线。来回几步的功夫, 程白术便已看得清清楚楚，欧父四肢关节肌肉都没有出大问题。 　　待到欧牧云将欧父带回安置到凳子上，程白术又问：“你刚刚说头部有麻木感，是哪一块区域？还是全头都会麻木？” 　　欧父回道：“整个左半边脑袋。”说罢，欧父还特地指了一下位置，程白术一看，分明是胆经和三焦经的区域。 　　“晚上睡眠如何？” 　　“不太好入睡，而且容易醒。” 　　又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程白术这才开始摸脉，欧父年轻时也是狠狠地干活，就为了撑起一家子的生计，他的手自然也是布满各种伤痕和老茧，皮肤也被晒得黝黑。也正是如此，他的脉象堪称是外强中干。面上看着五十来岁的欧父还是个身体不错的中老年，可内里却是已经腐朽破败。这话程白术没说，这说出来只会让本来就情绪紧张的欧父、欧牧云更加紧张。 　　摸完脉了，程白术便让徐珍珍来摸脉。 　　徐珍珍精神一振，缓步上前开始摸脉，程霸霸的教导流程她都清楚，这也是程霸霸给她的考较。徐珍珍摸脉摸得非常认真，在摸右手脉时默念“肺脾命门”，右手主阳主气。半晌，徐珍珍开始摸欧父的左手脉象，左手脉象是“心肝肾”，左手主阴主血。 　　摸完之后，徐珍珍思索半天，说道：“病人左右手两个脉都偏虚、偏弱，尤其是双手的肾位需要沉取才能摸到些许。”春弦夏洪，秋毛冬石。现下还属于三伏天，明明是夏天，肾脉却犹如冬天般石沉海底。 　　程白术点头，确实，欧父目前最严重的问题是肾虚，而且是肾阴阳俱虚。 　　“还有呢？” 　　还有？徐珍珍绞尽脑汁，她又认真看了看欧父的舌苔，说道：“病人舌头根部的苔微黄厚腻，说明病人体内有热证。可以考虑是肝肾阴虚，虚火上炎导致的眩晕。” 　　徐珍珍连续追了将近一年的《程霸霸临川跟诊实录》不是虚的，虽然她刚刚看到那一大叠厚厚的检查资料和用药记录时，慌了一下，但在真正摸脉看诊时是真的彻底摈弃西医看法，完全从中医角度出发。徐珍珍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诊断对不对，正忐忑地看着程白术。 　　程白术点点头，“不错，有自己的想法。” 　　徐珍珍大松一口气，得了程霸霸的肯定！ 　　“那如果是你针灸，你会选择什么穴位？” 　　徐珍珍刚送的那口气又回到自己肚子，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太溪！太溪穴，是肾经的原穴，虚实皆可治，即可泻虚火带来的实证，也可以补肝肾亏虚。并选择部分醒脑开窍的穴位，予以强刺激，达到醒神作用。”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程白术，程白术却是摇头，“你对了，也错了。” 　　“病人这一次眩晕确实是以肝肾亏虚为主，连带着出现的高血压、高血糖、痛风、脂肪肝、轻度脑梗等症状。但目前病人眩晕得厉害，急则治标，当下自然是以止住眩晕为首选。后续眩晕缓解，想要治本时再考虑滋补肝肾。” 　　“高血糖，不是应该考虑脾胃运化功能不足吗？” 　　“消渴分为上消、中消、下消，以病人的脉象来说，应该是下消为主，即多尿为主。” 　　程白术看向欧父，欧父点头，说道：“确实，明明我喝水喝得不多，却是要经常跑厕所。” 　　徐珍珍恍然大悟，又问：“请问老师，病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程白术扫了一圈周围人，欧父、欧牧云本身也非常好奇。欧父被这眩晕折腾了这么久，西医查不出什么东西，中医呢？中医对欧父下的诊断是什么？ 　　“你父亲的脉象双手俱虚，以前必是亏耗得厉害。” 　　欧牧云双眼含泪地看着欧父，说道：“是的，我父亲以前在国外一天打工三份，就为了我们一家人能过得更好。”正是看得多了，欧牧云才越发害怕父亲身体会出什么大事，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惨剧。 　　“目前，双手肾脉亏虚得厉害，而左手脉整体偏涩。涩脉，脉来艰涩，如轻刀刮竹，滞涩不滑利。涩脉主血少伤津，津液亏损，或气滞血瘀，经脉受阻。而你的父亲，二者皆有。右手脉尚算可以，但沉取之后却都是细软无力，日常也易出现疲惫劳累的情况。” 　　欧父连连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父子俩眼中升起些许希望，单纯靠望闻问切，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神医不为过吧？ 　　程白术眼睛从欧父黧黑的面容扫过，欧父或许被晒黑得厉害，可现在这黑却是透着点病气的黑。肾客色为黑，面容黧黑，可看出主因在肾。目中白睛充满血丝，日常睡眠质量极差，或者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再看眉间深深的褶痕，恐怕欧父以前出现反复的头痛，或许不厉害，但隐隐约约、缠缠绵绵。 　　“最开始出现的眩晕，可能还真的和高血压、轻度脑梗有关系。” 　　欧牧云面露疑惑，“可是医生开过甲钴胺、胞磷胆碱钠，也开过降压药，血压都有恢复到正常状态，可是都没有效果。” 　　“有的人在痛风发作时，去抽血检查尿酸，尿酸值可在正常范围之内。改善脑血管循环和降压药等只能缓解症状，但并不能治疗肝肾亏损。而你父亲肝肾亏损得过于厉害，药量不足以压下肝肾亏损所带来的症状。” 　　欧牧云又问：“所以，我爸爸不是那什么美尼尔氏综合征？” 　　程白术说道：“我们中医不考虑这些病名，只考虑证候。” 　　徐珍珍抿唇解释道：“近些年来，现代出现了很多听起来奇奇怪怪的病名。一旦一个症状找不到病因或者治疗方式，便会冠以综合征、神经官能症等病名。” 　　欧牧云不好意思说道：“我就被诊断为心脏神经官能症，能否请程医生为我父亲看病后帮我把把脉？” 　　徐珍珍：…… 　　程白术说：“可以的。” 　　随后，程白术接过医保卡，也不开药，先扎针。在儿子帮助下，欧父忍着眩晕躺上治疗床，程白术下针飞快，直接在双脚昆仑处进针。甫一进针，他只觉得针下如扎棉花，空洞生涩。也算正常，目前病人体质亏虚，经气也是亏虚，针感不明显也是常事。 　　程白术轻轻垂首，凝神轻轻地捻针，慢针细捻，细针慢捻。 　　徐珍珍屏住呼吸，有些理解为什么以前的实习生只要看到这一幕，便不会怀疑程霸霸的实力。果然，专注事业的程霸霸真的是帅爆了！美炸了！ 　　她只记得盯着程白术了，却忘记欧父。程白术不住地捻针，不到三分钟时间，欧父便惊呼出声，徐珍珍连忙低头看向欧父。欧父说道：“我的整个脚腕都麻了！” 　　程白术收手，想起欧父左侧头部有麻木感，便又在右侧侠溪和右侧中渚下针。这两针较之昆仑穴稍好一些，只一分钟便觉得有放射样的麻木感。 　　而处理完之后，程白术又问：“你感觉一下，左侧头部还会不会有麻木感？” 　　欧父眨眨眼睛，转了转头，细细感觉一番，怔愣地说道：“会好很多，只剩下一点点。头晕也好很多了！” 　　欧牧云眼睛大亮，只这几针就治好了困扰爸爸好几个月的问题？！ 　　程白术细细观察了一番欧父的面容，觉得还不够。他想着那轻度左侧颞部脑梗，便又再给欧父的百会、四神聪补上针灸，还添了左侧颞三针加强开窍醒脑作用。 　　徐珍珍有些吃惊，这是程白术针灸数量最多的一个了吧？平时只扎个两三针，这一次却扎了十二针！ 　　程白术问徐珍珍道：“撇去百会、四神聪和颞三针，其余四针扎的什么穴位？” 　　徐珍珍内心难免哀嚎，虽然看睡前故事，看到实习生被考较觉得还挺欢乐的，可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开心了。她终于明白，评论区为什么笑得那么大声了。 　　徐珍珍认真看过之后，说道：“这四针，两针是昆仑，一针侠溪，一针中渚。” 　　程白术瞥了一眼徐珍珍，心想，这一次来的实习生，底子还挺扎实的。 　　“作用是什么？” 　　徐珍珍又是思索半天，说道：“侠溪为胆经母穴，中渚为三焦经母穴，一者补胆，一者补三焦，正好是治疗病人左侧头部麻木的问题。” 　　“而昆仑穴……抱歉，程老师，我知道它是治疗眩晕的，却不知道其各种原理。” 　　程霸霸准则之一，懂就懂，不懂就不懂，最忌不懂装懂。 第121章 心悸 　　程白术的针灸方案总是特别好懂, 因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针。这也是不少人觉得程白术的治疗思路好学的原因之一，穴位少，那便代表他们能够更多地揣摩出穴位的作用。当然, 这也有一个弊端，那便是容错率低。选的穴位少, 扎了有效就是有效, 无效就是无效。多少针灸医师敢拍着胸脯说, 自己针灸效果不错，能够当场见效的？ 　　同样，针灸穴位选得一样了，可针法手法不一样，达到的效果便不一样。同一个穴位，泻法和补法达到的结果不一样。哪怕是平补平泻, 大医生和小医生扎出来的感觉也不一样！所以, 哪怕有不少针灸医生学着程白术的治疗思路，可这效果就是实打实摆在这里。程白术成功壁了所有人也是在这里，而针感手法一类，更是只能意会, 不可言传, 只能多练的手上功夫。 　　推论下来，徐珍珍知道双侧昆仑是来止眩晕的，可这其中原理并不知道。 　　“中医穴位的起名是有规律的, 往往会蕴含一定意义在其中。昆仑古时为第一圣山、华夏龙脉之组, 势极高峻，多雪峰、冰川。而昆仑穴为膀胱经经水的气化之气, 性寒湿。寒湿水汽吸热上行并充斥于上部，犹如无垠广漠。从这点, 我们可以看出，昆仑本身位寒湿水汽聚集之地。” 　　“昆仑为膀胱经经穴，穴性属火，其运行变化位吸热上行，其性炎上，故属火。单这一穴位，便可治寒热类疾病。这你联想到什么？” 　　徐珍珍懵了一下，想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空，只能摇头。 　　程白术继续说：“《难经》有云：井主心下满，荥主身热，输主体重节痛，经主喘咳寒热，合主逆气而泄。十二经经穴能治疗喘、咳、寒热这类疾病，这便与昆仑可治寒湿、可治火热对上了。” 　　徐珍珍目瞪口呆，握草，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竟然还能这么圆回来。 　　“当然，这些只是给你讲解一下昆仑的穴性和取名由来。昆仑能治眩晕是在《针灸甲乙经》里说的：脊强，头眩痛，昆仑主之。这些你都可以理解为经验用穴，头痛眩晕先取昆仑治标，后续再根据具体情况选穴治本。” 　　随后才是开药，程白术开的药方也简单，以滋阴泻火为主的当归六黄汤打底，再加附子，及活血的丹参、化痰的僵蚕，此方变成。 　　徐珍珍疑惑问道：“老师，请问为什么要加附子？病人目前热证明显，加了温阳的附子，不会导致火更旺吗？” 　　程白术敲完键盘，对徐珍珍说道：“用附子者效法仲景方真武汤治心下悸，头眩，身润动，振振擗地。这些症状都与水饮相关，无明显寒热偏性。且病人现虽出现热证、眩晕等表现，可本质是肝肾亏虚所致，是谓本虚标实。其他药以治标，附子治本。待到病人标实解决得差不多了，后续便要考虑用八味地黄丸来治本虚了。” 　　徐珍珍连连点头，笔尖在小笔记本上飞舞不停。 　　开完药，程白术便让欧牧云坐下来看诊。刚刚欧牧云可是说了自己有心脏神经官能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呢。 　　欧牧云非常麻利地坐下来，开始讲解自己病情，说道：“我现年二十八，主要表现是在工作忙碌或者加班或者生气时，会出现心悸心慌、胸闷气短的表现，还会伴随睡眠多梦易醒。” 　　“心电图有没有什么表现？” 　　欧牧云说道：“正常情况，没有发病的前提下，心电图没有任何问题。而在发病时，有些窦性心律不齐，其他没有了。体检每年都有做，其他都正常。” 　　程白术看了看舌苔，便开始摸脉，左右手轮流摸完之后，便又问道：“是否会手脚冰凉？” 　　“冬天的时候会，夏天还行。” 　　“不发病的情况下，睡眠如何？” 　　“我最近是有些入睡困难，睡着后有些风吹草动便会醒，睡不深，而且梦也多。”欧牧云扒拉了一下眼下的黑眼圈，父亲的疾病稍微有些困扰他，但更多的还是睡眠出大问题了。他很想睡，也不想熬夜，可就是睡不着啊！他还年轻，去医院查，说是心理压力过大，多舒缓舒缓就好了。 　　他也知道，唯一能解决的就是辞职，可辞职了他一家子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偶尔加班出现心悸心慌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猝死了。这才是他年纪轻轻就去买寿险的原因，要是他没了，至少保险还能赔付一点，让老爹老娘晚年有所保障。 　　在不能辞职的情况下，他和心理医生大眼瞪小眼，然后心理医生就给他开了点安定当安眠药。可安定解决不了他这个情况啊！安定吃完是能睡了，可睡眠质量一塌糊涂，醒来依旧是肉身沉重、疲惫不堪。 　　“日常脾气如何？” 　　“睡得好了，心情自然好，睡不好总归是有些小暴躁。” 　　“胃口呢？” 　　“胃口一般，每天都逼着自己多吃点，可吃没几口就觉得饱了，胃胀。” 　　“大小便如何？” 　　“都正常，只有在心脏神经官能症发作得厉害的时候有些便秘。” 　　程白术让徐珍珍来摸脉，摸完脉，徐珍珍说道：“病人的脉象稍微有点紧，加上病人发病与情绪关系较大，可以考虑用柴胡疏肝散，疏肝解郁。” 　　“病人脉象确实偏弦、偏紧，但这并不能单纯考虑肝郁气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睡眠不好引起的肝胆火旺。他最大的问题还是心悸心慌，摸他的脉，左手寸脉属心，非常弱，脉位也小，大概今天已经有些心悸心慌的症状出来了。” 　　欧牧云连连点头，说道：“确实，昨天我就睡了五个小时，还一个小时醒一次。今天早上起来了，还觉得有些头晕，缓了一会儿才好。刚刚从医院门口来找您，担心来不及，稍微急了点，便有些心悸了。” 　　“且病人左手脉位都偏弱，整体血虚更加明显。右手肺脉稍稍弱一些，心阳不足以温肺，多少会出现一些喘息咳嗽。” 　　欧牧云解释道：“喘息咳嗽是在我累得厉害了才有出现，八月底我们公司开始忙碌，我也会连轴加班干，那时应该会有些容易累，容易喘。我也是担心接下来的半个月，这才想着能顺便调理一下。” 　　程白术给徐珍珍解释道：“其实他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结代脉，结代脉是结脉、代脉的合称，一般表现位脉跳动时有时无，脉律不齐。” 　　徐珍珍在程白术的指导下，再次细细摸脉，终于稍微能理解结代脉的含义。 　　程白术又问：“结代脉这一个特点，需要开什么方。” 　　徐珍珍脱口而出，“炙甘草汤。” 　　程白术点头，“对的，结代脉属阴脉，是心阳不振、阴血耗伤的表现，而炙甘草汤主治心脉失养、虚劳肺痿，恰恰对上了病人的症状。” 　　欧牧云是非常典型的炙甘草汤症，程白术觉得，徐珍珍这个例子应该是能记得住了。 　　再次敲完键盘，欧牧云便去结算了。片刻，他拿着药单子，回来好奇地询问：“程医生，阿胶不是女生吃的吗？” 　　“并非如此，阿胶补血补虚效用极强，而女生更需要气血滋补，这才会说阿胶女生多吃。用于方内，阿胶可以入心补心血，是极佳的补心补血之药。你如今心血亏损得厉害，自然也是要用到阿胶的。” 　　欧牧云恍然大悟，说：“所以男生也可以吃益母草？” 　　“当然，益母草活血通经络，利尿消肿，清热解毒，使用时并不分男女。” 　　程白术交代完欧牧云的服药注意事项之后，便对好奇为什么是用熟地黄而不是生地黄的徐珍珍解释：“生地黄滋补肝阴以降火，而熟地黄经过加工蒸晒，颜色变黑。黑入肾，所以生地黄滋阴效果更强，而熟地黄补肾效果更佳。女性以肝为先天，多以生地黄为主，而男性以肾为先天，用熟地黄还能加强补肾之功。” 　　方剂使用时，都是需要灵活变通的，根据病人情况，量身定制。一如治疗口腔溃疡时使用的甘草泻心汤，方中的甘草指的是炙甘草，但并不妨碍替换成促黏膜生长效果更强的生甘草。 　　少许，时间距离欧父针灸已经过去四十分钟，程白术起针后，便让他下床活动观察情况。 　　欧父起来，在儿子陪伴下，慢慢开始行走。欧父震惊地发现，好像头不晕了？他又放开了欧牧云，开始独自行走。欧牧云在身后提心吊胆，认认真真地守着欧父。结果，一小时前还走不了直线的欧父这一次却相当稳健正常。 　　欧牧云：！！！ 　　果然，听兄弟的话不会错，回去就请他吃饭！ 　　欧父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我感觉眼前都亮起来了，不像前面感觉隔着层纱。” 　　程白术淡定道：“好，今天治疗结束，明天再来扎针。你这情况还是考虑高血压和轻度脑梗引起的，日常记得一定要控制好情绪，避免进一步造成脑出血或者更加严重的脑梗。” 　　欧父和欧牧云齐齐表示，一定会遵守医嘱。 　　欧父难免又问：“程医生，我儿子的问题厉害吗？”他一个没文化的人，根本听不懂程白术的讲解，可问题是心脏诶！ 　　在他看来，心脏的问题就没有小问题。儿子还这般年轻…… 　　程白术在欧牧云的注视下，说道：“放心，你儿子还年轻，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好好处理以后不会有什么病根。” 　　欧父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他教训欧牧云几句，要注意身体，不可过于劳累，人在钱在，人不在，钱再多都没用。欧牧云也是乖乖听训，不反驳。 　　父子俩这便携手离开，背影透着一股轻松。 第122章 来人 　　又是周五的一天, 程白术非常松快地待诊室里，明天又是休息的时候。说来也是奇怪，上辈子没有双休, 没有法定节假日，他也没想着要休息。而这辈子, 有双休, 有法定节假日, 他便也跟着盼着下班，盼着周末。明明上班的工作强度还行，周末也是宅家看书或者教嘟嘟。 　　程白术哂笑一声，转身就去找贾文峰聊天去。 　　贾文峰见到程白术，眼睛一亮，说道：“白术, 来得正好！你有和医教科申请吗？” 　　“申请什么？” 　　“十月份的交流会已经转成官方正式的了, 加的学分从二类变成一类，分数也涨到五分，就是需要去和医教科打报告才行。” 　　程白术点点头，正要去找医教科领单子, 却被贾文峰塞了表格, “我就知道你没领，特意给你拿了一份，等一下回去自己填一下。我问过了, 在下周末之前上交就可以了。” 　　完了, 贾文峰掏出手机，点开连接, 对程白术说道：“你知道吗？这次与会专家更多了，赣省那边来了祝家的, 湘省那边来了姓闻的。都是老前辈，我哪里见过这场面。” 　　贾文峰面露唏嘘，哪怕他只是一个医疗底层民工，可真正看到这些大佬汇聚一堂，怎么可能不心生向往？说不定……以后自己也能成为大佬的一员呢？一转眼，他就看到程白术，心下一窒，算了，白术还有可能，他都三十好几了，还不能独立坐诊，不就是因为他的天赋寥寥吗？ 　　程白术心下一动，祝和闻啊，这两位也都有去拜访跟师过，都是一顶一的好医生。他琢磨着，这一次官方做得最正确的便是将王教授请动了，王教授一动，针灸界半壁江山都得跟着动。即便程白术觉得有没有发现穴位，并諵砜不重要，疗效摆在这里，只要有效，能治病，病人并不会过于介意你是用什么医疗手段把他治好的。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已经被所谓的科学把持。一旦不符合科学，便被打上愚昧无知落后的标签。程白术也是诧异，中医大几千年传承下来，老祖宗验证了都有效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让科学来判断？明明不一样的体系，一如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 　　贾文峰话音一转，问道：“白术，你申请的中药面膜粉通过了吗？” 　　程白术一愣，说道：“是的，前两天通过了，大概周一就开始上架销售了。” 　　贾文峰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你确定有效果吗？” 　　程白术回道：“我病人反馈效果良好，怎么了？” 　　贾文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而一边的陈骏达则替他说道：“这不是想送给嫂子嘛？” 　　贾文峰咳了咳，说道：“女性嘛，你们知道的，对这一方面都比较上心。每日里见她涂抹那些瓶瓶罐罐，我担心经皮肤吸收多了，对身体不好，毕竟都是化学物质。” 　　这是贾文峰单方面的想法，要是被他老婆知道他这么说她的化妆品，怕是要和他拼命。 　　程白术便问道：“你妻子面部有什么问题？” 　　贾文峰说：“我是觉得还好，但她老觉得自己不够白，皮肤不够细。” 　　程白术眼神动了动，便说道：“那面膜粉对她来说，效果很好。要是想要效果更好一些，你可以……” 　　程白术同样配合着压低了声音，教贾文峰一些基本的美容手法。贾文峰日常针灸推拿也都做，大的手法肯定是知道的，小手法只要稍稍点拨一下即可。而看似不在意的陈骏达同样竖起耳朵听得认真，见状，程白术声音稍稍提高了一些。 　　讲完，贾文峰拍了拍陈骏达的肩膀，说道：“骏达，回去我先给你嫂子试试。要是效果不错，你也赶紧和你女朋友试试。” 　　咳咳，是的，没有老婆，但是陈骏达有女朋友啊！ 　　陈骏达感动地看着贾文峰，还是老大哥好啊！要是效果不错，又是一个促进夫妻情侣的好办法。本来他干这一块，日常也只能在女朋友颈肩腰腿痛不舒服的时候，给她整一整。现在要是还能包了美容，那就更好了。相信没有哪个女生会不爱美，既如此，他便牢牢抓住女朋友的脸，也牢牢抓住女朋友的心。 　　陈骏达和程白术、贾文峰说道：“两位好大哥，我争取明年订婚结婚，一定给你们送请柬！” 　　程白术一个寡王，见两个有对象的执手相望泪汪汪，有些理解不了。他说道：“你们也可以给自己敷面膜，保养的。” 　　贾文峰和陈骏达被提醒，还惊讶了一下。他们摸着自己的糙脸，又看着程白术细腻白皙的帅脸，顿时就决定面膜多买几瓶，自己也开始用。哪怕先天比不上程白术，后天可不能落后啊！ 　　三人交流得开心，却突然听见对面诊室喊道：“请问程医生在吗？” 　　是他病人来了，程白术直接和贾文峰、陈骏达告辞。 　　回到诊室，程白术一扫来人，是两个年轻的女生。不太对，程白术认真看了看其中一个女生的骨骼肌肉，重点在她系了丝巾的喉结处。这个体格骨质似乎不太像是女生？ 　　程白术在诊桌后坐下，说道：“我是程医生，你们是谁要看病？” 　　两人齐刷刷说道：“我们两个都要看！” 　　那便一个一个来，第一个便是那系了丝巾的女生。程白术接过挂号单，名字叫伍晖。她首先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医生，我来调月经的。” 　　程白术眼睛看得更加仔细，从对方的耳朵到对方的肩胛骨锁骨，再到对方的腕骨、掌指关节。程白术很注意自己的眼神，避免引起对方的反感，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女生’不是女生。 　　程白术心下一沉，觉得对方是来找茬的。顿时，他的脸色就有些冷淡下来了，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伍晖在程白术示意下，将手腕放在脉枕上，说道：“经期不规律，有时候提前半个月，有时候推后半个月，乱得厉害。” 　　程白术并不留意对方说什么，开始摸脉之后，他终于确定，这个‘女生’实质是个男的！是的，就是所谓的男扮女装。 　　这个世界有化妆品，有假发，有乳///房假体，还有各式各样的女装，这能让有心人能够在社会中转换性别。就吴辛卯偶尔转发过来的视频中，网络上似乎还比较喜欢这一类的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 　　一个男的能有什么月经？ 　　这个人是来耍他玩的！ 　　程白术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很多，在思考，应该如何处理。 　　而伍晖明确能看出程白术已经走神，有些不满，说道：“医生，我说症状，你怎么不听呢？” 　　程白术按下桌子下方的警报键，这是在医闹事件后新增设的，和银行的报警按键一样，直接连接到安保处。他认真盯着伍晖，说道：“请问你一个男生，如何来经期？” 　　伍晖神色不变，笑道：“医生，您诊错了吧？我确实是女生。” 　　“左手脉主血，右手脉主气。女子以血为本，男子以气为本。故而女子左手脉大，男子右手脉大。或许你的装扮很完美，但从你的脉象来看，你是个男子。你一介男子，如何来的经期不调？你再不说实话，便请直接离开！” 　　医学是严谨的，是认真的，对于儿戏之人，程白术不与搭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他们玩。 　　同时，诊室里进来不少保安，各个剽悍健壮，一个人足有两个程白术大。为首的毛松立刻问道：“程医生，是谁来闹事？” 　　连程白术都解决不了，毛松自然是要亲自出马。结果一进诊室，却只看见程白术和两个女生。 　　程白术指着伍晖说道：“这个人男扮女装，说自己月经不调。” 　　毛松和保安们一愣，看向伍晖，从对方浓密的卷发，到妆容精致的五官，再到修身合体的连衣裙。这人是个男的？ 　　伍晖这下非常无奈，确定程白术不是诈他的。他只能解开丝巾，露出喉结，说道：“我确实是个男人，但只是一时恶作剧，并无恶意。” 　　伍晖的本音本身就偏于清脆，并没有普通男子的低沉，这让他的伪装更加逼真。他也万万没想到，一个罩面的功夫，他就被识破了。 　　另一个女生站起来，连连道歉，说道：“抱歉，我们确实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戏耍程医生的。” 　　程白术看两人态度诚恳，便也只能和毛松道歉，说是改日请他吃饭。毛松离开前，比对了一下伍晖和女生，觉得两人都瘦得和竹竿一样，不会对身手不凡的程白术造成什么危害，便也离开了。 　　当然，离开前，毛松登记了伍晖和女生的信息，列入系统中。他对两人说道：“念在两人初犯，这次是警告，再有下次便要扭送派出所，同时拒不接诊。” 　　伍晖和女生尴尬地连连点头，表示不会再有下一次。 　　等人高马大的保安离开，诊室再次恢复平静，三人再度好好坐下看诊。 　　程白术面色有些冷漠，觉得伍晖这样是在添乱，一下子好感度直接成负数。他问道：“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这一次伍晖老老实实，没再说自己月经不调、妇科病等，直接说道：“我是想来调理一□□质的。”说罢，他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体检报告，递给程白术。 第123章 痛风 　　伍晖的体检是在某TOP三甲的体检中心做的, 虽然他才二十八岁，可这体检项目涵盖方方面面，倒是做得挺齐全的。 　　伍晖对此的解释是：“家里有家族病史, 不敢偷懒。” 　　程白术眼神在伍晖脸上转了一圈，被拆穿之后的伍晖看着倒是挺老实的。程白术低头看报告, 而伍晖则是继续看着程白术, 等待程白术的回复, 和他一起来的女生倒是一直低头按手机。手机贴了隐私防窥膜，程白术还真不知道她玩的是什么。看她那手指飞舞的速度，大概是在和别人聊天吧？ 　　体检报告在第一页就将所有有异常的项目标注出来，程白术扫了一眼，问道：“尿酸这么高？痛风有发作吗？” 　　伍晖一叹气，说道：“我就是痛风发作得厉害, 才想来看看。刚刚真的只是我一时兴起, 冒犯医生了，实在对不起！” 　　说罢，伍晖还恭敬地鞠躬。 　　程白术这才不再追究伍晖的心血来潮，继续问道：“目前有什么症状？” 　　伍晖说道：“查出来高尿酸血症已经有五年了, 以前只是一年发作个一两次, 今年却是持续发作。西医那边开了痛风药，吃的时候还行，可不吃药, 就反弹。反反复复, 实在难受得很，就想着来找中医调理一□□质。目前痛风是在大脚趾内侧的关节又肿又痛, 每次发作都是在这个地方，都快形成痛风石, 导致关节变形。” 　　哪怕自诉现在处于痛风发作期，伍晖依旧一袭长裙加丝袜、单鞋。就伍晖自己所说，要不是关节肿胀疼痛，他大概还要穿高跟鞋的。 　　程白术：…… 　　徐珍珍：…… 　　这男生过得可真精致，比女生会打扮多了。至少徐珍珍每日里来上班，都是素面朝天，最多画画眉毛。 　　徐珍珍刚刚目睹一波程白术的揭穿伪娘身份，她都震惊了。因为她真的看不出来伍晖是男的，哪怕伍晖身高一七五，可燕京遍地都是高个子女生啊！ 　　对峙完之后，双方又莫名其妙地重归平静，一同坐下来继续看病。这个发展对徐珍珍来说是莫名其妙的，不可理喻的。可对程白术而言，尚算正常，看病过程中遇到奇奇怪怪的病人海了去了，伍晖这还会道歉的已经算是不错的。远了不说，林子威妈妈那番作态，可是从头到尾一个道歉都没说过。 　　“其他还有什么表现？” 　　伍晖懵了一下，啥？其他还有什么表现？他最大的问题就痛风啊！最影响日常生活的也是痛风，自然现在是想先处理痛风。 　　程白术一边摸脉，一边问道：“晚上熬夜熬到几点？” 　　伍晖说道：“我不怎么熬夜的。” 　　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喷笑，这一刻，伍晖有些小尴尬。于是，他改口说道：“大概十二点多一点吧。” 　　程白术摸着这弦得不行的肝脉，说道：“不可能，至少三点。” 　　旁边的女生一瞬间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她放下手机，说道：“程医生，您说对了，他日常最早睡觉是三点，晚的话是通宵。” 　　程白术说道：“请尽量准确提供信息，避免误诊错诊漏诊。” 　　伍晖更加尴尬地回复：“好的。” 　　程白术摸着肾脉虚得不行，又问：“白头发长出来没有？” 　　伍晖手指绕了绕茶棕色的头发，说：“我是家族遗传的少白头，这头发不是假发，是我的真发。就是因为白头发太多了，才去染的头发。” 　　随即，他好奇问道：“医生，请问少白头能治吗？” 　　程白术冷静地说道：“你要先将熬夜的习惯改掉。” 　　伍晖绕头发的手指一顿，讪笑道：“那医生，我先治痛风吧。” 　　“痛风是因为肾虚，一样不建议熬夜。” 　　伍晖当场傻眼，旁边的女生笑声越发猖狂，整个诊室安静得就剩下她犹如鹅叫的笑声。伍晖忍无可忍，说道：“严大鹅！你克制点！” 　　即便如此，严娥依旧好一会儿才收声。 　　伍晖认真地问道：“程医生，请问这肾虚和痛风有什么关系？” 　　“高尿酸血症是嘌呤代谢障碍所致的慢性代谢性疾病，而嘌呤是从肾脏代谢排除体外。肾脏代谢功能降低，该排除体外的尿酸没有排出去，而是留在体内，这便导致了高尿酸血症。累积到一定程度，或者是肾虚到一定程度，便开始发作。” 　　“肾虚的原因有很多，现在最常见的是熬夜。” 　　其实年轻人还要考虑房//事过度，但这话不好这么直接地说，只能稍后在注意事项中提醒。 　　程白术示意徐珍珍上来摸脉，这原因这么明确地摆在这里，可开药和针灸等却都还没谈及。徐珍珍细细摸脉之后，绞尽脑汁，只想到一个滋补肝肾的六味地黄丸。但明显不是这个方，可是脑海里却只能想到这个…… 　　前两天才说开六味地黄丸，被打回来开了当归六黄汤。最后，脑子空空的徐珍珍只能报上六味地黄丸。至于针灸，补肾，那便是肾经原穴太溪。 　　程白术再次强调道：“病有标本之分，急则治标，缓则之本。目前病人正处于痛风发作期，应该先治标。待到痛风缓和下来，不疼痛了，再行治本。” 　　徐珍珍羞愧地说道：“知道了，程老师，可还是不懂得该开什么方。” 　　程白术接过医保卡，开始开药，说道：“这时可以考虑桂枝芍药知母汤，该方含有麻黄附子汤、芍药甘草附子汤、甘草附子汤、桂枝加附子汤等。麻黄附子汤可温阳发汗、化气性水。芍药甘草附子汤可复阳益阴，甘草附子唐可暖肌益精，桂枝加附子唐可调和营卫、扶阳固表。” 　　一个方中可拆成四个方，程白术不住地感慨医圣之精妙。 　　徐珍珍疑惑道：“老师，您刚刚说这痛风发作期是热证，可这附子不是扶阳药吗？这用了，不会火上浇油吗？” 　　“病人此时处于痛风发作期，红肿热痛，这是外热，确实是需要祛风除湿。可他的本质是什么？肾虚，这便是里寒，除去外热之后，还需破解里寒，将里面阳气打散，方可治愈痛风。痛风，中医里叫为痹症，病因为湿热与虚寒为主。桂枝芍药知母汤功效祛风除湿，通阳散寒，佐以清热，这不恰恰对症？” 　　徐珍珍掏出手机搜了一下，诸肢节疼痛，身体尪羸，脚肿如脱、头眩短气、温温欲吐者，桂枝芍药知母汤主之。这么一对比，还真是痛风的症状。 　　那针灸呢？徐珍珍有些许好奇。 　　严娥去帮伍晖结算，而伍晖则是继续留下来做针灸。 　　而程白术却是先给伍晖做了背部的刮痧拔罐，徐珍珍好奇，“老师，这刮痧拔罐能治痛风？” 　　“背部主要有膀胱经和督脉，督脉为阳脉之海，膀胱经位多血少气之经。刺激这两条经络，能有效推动气血运行，新鲜血液到达患处便可以达到临时止痛的效果。” 　　“临时？” 　　“这是当然，算是简单的治标。” 　　随即，程白术又让伍晖脱去丝袜，平躺在治疗床上。程白术看了看，伍晖的第一跖趾关节内侧，正是脾经的位置。该关节已经肿大犹如拇外翻，甚至皮肤被绷紧得透亮。程白术还能看见红肿处有一白点，约莫是尿酸结晶。 　　程白术这时也不考虑针灸的事情，直接让徐珍珍准备放血。因为放血处在脚掌内侧面，程白术担心抽气罐拔不住，还特意找了大小好几个型号的抽气罐轮番试过去。等到试完，伍晖冷汗已经下来了，茶棕色的头发被打湿了黏在脸颊上，也是格外的弱柳扶风。徐珍珍看了都不禁心生怜惜諵砜，然而程白术一心治病，不以为意。 　　他带上一次性手套，消毒后，直接在那红肿的白点处点刺几下，复又拔罐上去。 　　伍晖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结果却一点都不痛？ 　　伍晖愣了一下，程白术说道：“前面是因为这个地方尿酸沉积过多，局部压力过大，所以会红肿热痛。压力没有释放口，直接拔罐自然会徒增痛苦。现点刺两下，给了他压力出口，再拔罐自然是不会疼了。” 　　徐珍珍看着这透明的抽气罐，惊呼道：“老师，那白白的真的是痛风结晶诶！” 　　这时，严娥结算完毕，赶了回来，回来就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太神奇了。 　　等过了十分钟，透明抽气罐里的深色血液已经凝固，徐珍珍带好手套取了下来。这回惊呼的轮到严娥了，“好像果冻啊！” 　　这‘果冻’还随着徐珍珍的步伐，微微颤动，格外的有弹性。 　　消毒完毕后，程白术又轻轻按了按患处，这里还有些肿，可已经不红不热了。确定疼痛感还有些许，程白术便补了一针对侧商丘。目前脾经有热有痛，需要泻法，便取脾经的子穴商丘，行针手法为泻法。 　　这厢，伍晖治疗结束，后续只要等待针灸时长便可。于是，程白术便腾出手问严娥，“你这边是想要治疗什么？” 　　严娥连忙坐在诊桌旁，说道：“程医生，我是治疗月经不调。” 　　程白术和徐珍珍再次看向严娥，月经不调啊？ 　　严娥尴尬地解释道：“我是女的，是真的月经不调，不是装的！” 　　徐珍珍认认真真地看着严娥，上上下下地看。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严肃，严娥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她也知道前面是他们太过分了，再次被怀疑也是正常的。 　　半晌，程白术这才开口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有时候提前半个月，有时候推后半个月，乱得厉害。” 　　程白术和徐珍珍：…… 　　这描述怎么这么耳熟？ 　　严娥更加尴尬，说道：“伍晖是照我的症状来说的，我是真的月经不调啊！现在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伍晖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只能大喊，“医生，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第124章 抓马 　　“我以后不敢了！” 　　伍晖喊得真心实意, 没办法，太尴尬了。想着说摸一摸医生底子，结果自己老底都被掀了。要不是被扎着针, 他怕是要跪地求饶才能表示自己的心意。 　　严娥也一样，只感觉她要抠出来一栋大别墅。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伍晖, 由着他乱来！心一横, 严娥把手腕递过去, 说道：“程医生，您不是可以摸脉判断男女吗？您可以判断我是男是女！” 　　程白术一边摸脉一边问道：“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严娥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翻了翻记录，说道：“六月十五。”确实是即将满两个月了。 　　程白术一蹙眉，这个脉怎么同样不太对劲？ 　　徐珍珍一看到程白术蹙眉，就忍不住想, 难道这个严娥说得信誓旦旦, 结果也是个男的？严娥同样有些提心吊胆，恨不得将伍晖吊起来打，这个混蛋！ 　　“上次经期什么情况？” 　　严娥认真想了想，说道：“量很少, 就三天, 颜色偏黑，有点痛经。” 　　程白术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又问：“以前的经期也是这样？” 　　“不, 就上一次。以前经期虽然也是不规律, 但量比上一次的大，而且时间也有六天, 上一次时间太短了，我便想着来调理一番。” 　　心下已经有了想法, 程白术让徐珍珍来摸摸脉。徐珍珍仔仔细细地摸脉，摸了半天，咋舌道：“老师，她的脉象还挺有力的，而且比较热证比较明显。”和她以为的气血亏虚的脉象相差甚远。 　　徐珍珍没有摸出来，程白术也不觉得意外，这脉象确实没有那么标准。便是他，也需要结合以前的病史才能判断。 　　严娥还有些意外，她觉得自己痛经痛得厉害，不是应该宫寒厉害吗？严娥转头看向程白术，却听程白术说道：“我开个检查，你先去验孕。” 　　“啊？”严娥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安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程白术说什么。她连连摆手，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每次我都有做防护措施的。” 　　就连不远处正在做针灸的伍晖也震惊地说道：“对啊，医生您有没有错诊了啊？”一眨眼，他又立刻反驳道：“不对，大鹅，好像有一次套破了。” 　　伍晖和严娥两人顿时陷入头脑风暴，却也只敢说可能、好像、大概，并不敢给出确定回复。毕竟就在前不久，程白术单单凭借摸脉就将伍晖男扮女装的事实锤爆了，这是位真有两把刷子的医生。 　　徐珍珍眼睛滴溜溜地转，这两个人竟然是情侣关系，她以为是gay蜜来着。不过，严娥居然是怀孕了？这徒手验孕的功夫……徐珍珍也难免好奇严娥到底是不是怀孕了。 　　最后，严娥心怀忐忑却又老老实实捏着医保卡去结算，去检验科抽血查HCG。 　　HCG报告出来时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这一个小时时间，足够伍晖起针结束治疗。解除封印以后，伍晖动作飞快地穿上丝袜和单鞋，然后用看不出痛风发作的矫健身姿往门外窜去。 　　徐珍珍张大嘴巴看着伍晖的背影，天啊，这速度可真灵活。不用伍晖说，她也知道他去哪里，无非就是去检验科找严娥，一起等待命运的审判。 　　趁着这个时间，徐珍珍偷偷询问程白术：“程老师，严娥她是怀了几个月了？” 　　程白术填着从贾文峰那边拿过来的学分申请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三个多月。” 　　徐珍珍疑惑道：“不是，病人不是在六月份还有来月经吗？” 　　“六月份那次不考虑月经，大概是先兆流产。” 　　徐珍珍捂住嘴巴，难怪程霸霸要问一问以前月经情况。突然的腹痛、排出暗红色血液，持续数天，这也是先兆流产的典型症状！只是病人粗心大意，将先兆流产，当成了月经。徐珍珍随即又想，三个月不正是可以初步判断胎儿男女吗？ 　　于是，她再次压低了声音，询问道：“程老师，那她这胎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程白术瞥了徐珍珍一眼，徐珍珍自然是不好意思，但面对单方面追星了将近两年的偶像，徐珍珍厚着脸皮，继续问道：“老师，您就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外传。” 　　程白术理解她的好奇心，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女儿。” 　　徐珍珍瞪大眼睛，卧槽，程霸霸真的能徒手验孕，徒手摸脉辨胎儿之男女啊！她有些激动，在原地转圈圈之后，决定《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15》就写这个，整个事情经过太过抓马，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不到二十分钟，徐珍珍还在构思跟诊实录115的大纲，伍晖和严娥就携手走进诊室。两人手牵着手，表情也是既高兴又害怕。知道的徐珍珍觉得这是他们作为新手爸妈的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闺蜜一起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程白术将表格塞进抽屉中，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其实他可以直接从系统中查看结果，但还是尊重对方。 　　伍晖握着严娥的手，说道：“出来了，确实是怀孕了。” 　　得知消息之后，严娥一下子就变得谨慎起来。一个小时前，严娥还能笑得前俯后仰，极其夸张。一个小时后，严娥连走路都只敢小碎步，生怕冲撞了什么东西。伍晖也是一样的作态，他小心翼翼地让严娥坐在诊桌旁，两人一同问道：“程医生，请问前两个月的经期是什么情况？” 　　“先兆流产。” 　　作为新手爸妈，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任何孕产知识的两人乍一听到这个词语，心跳直奔一百八。什么，才知道怀上了，就要流产了？ 　　程白术安抚道：“只是可能会流产，并不是一定流产。” 　　伍晖和严娥这才勉强放下心来，他们又忍不住开始问道：“那接下来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避免生气。怀孕是血在上、气在下，气会往上走，托住血，才能保住胎儿。而生气之后，气逆向上，压住血，自然就会出现异常出血，甚至流产。” 　　严娥恍然大悟，说道：“是的，我那时候正和伍晖生气冷战呢。” 　　伍晖连忙握住严娥的手，承诺道：“以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心情不好了，可以来把气撒我身上。” 　　最后，程白术说道：“好了，你们自己去找离你们最近的医院去妇产科建档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专业医生了。” 　　或许他们去医院妇产科，会有专业的医生给他们看诊，但是伍晖和严娥却更加相信程白术。短短两个小时，他们彻底拜服在程白术的医术之下。他们相信，程白术绝对有办法能够调理好严娥的先兆流产。而严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小腹有些坠坠的痛。 　　程白术反复确定他们是认真的，便接过严娥医保卡开始开药。他只开了点益气健脾，养胎安神的当归散，还是打粉后，每日用水冲服三五克。当归散用来补气，避免孕妇气虚造成滑胎。而且还必须在五个月时，换另外一个方以养血。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伍晖和严娥两人也记得清楚，这才再次手牵手准备离开。 　　突然，伍晖停下来，问道：“程医生，我是个自媒体博主，我想将此次就诊经历做成一个视频，可以吗？” 　　程白术点头同意，说道：“这是你们的自由，必要时刻隐瞒我的身份就好。最近关于我的热度，在网上还没消停。” 　　而徐珍珍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伍晖和严娥会看着那么眼熟了，分明就是大伍和大鹅这个博主！B站粉丝将近百万，据说明年的百万博主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天啊，线下见面，她完全没有认出来！ 　　伍晖和严娥连连点头，说句惭愧的，他们来挂程白术的号，也正是因为在网络上看到他。他们原本还打算以程白术作为一期视频，当然这主旨就不是什么神奇中医，在线徒手辨男女、徒手验孕了。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医生是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他们这次翻车翻得厉害，可也得感谢这次翻车。要不是程白术发现严娥怀孕了，他们继续这么造作下去，说不得哪天严娥就真流产了。届时，哭的可是他们！ 　　伍晖和严娥问了，徐珍珍便也顺势提出想将他们此次经历作为教学案例的要求。两人网上露面露习惯了，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满口同意。 　　徐珍珍又问：“请问你们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伍晖和严娥对视一眼，齐声笑道：“当然是女孩！” 　　伍晖说：“如果是女儿，我们的衣服、化妆品可都有继承者啦。” 　　严娥则说：“听说怀女儿时，人会变得更漂亮。” 　　徐珍珍看向两人，这不是巧了吗？心想事成啊！她回道：“好的，那便等你们几个月后的喜讯。我会关注你们账号，等你们消息的。” 　　伍晖和严娥这才提着中药粉正式离开，他们还有下一站，他们要去妇产科建档，补做前期的孕检。 　　他们离开后，诊室暂时陷入安静。程白术继续填写表格，而徐珍珍已经打开学校论坛，新建帖子，开始码字——《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15：抓马的一天》。 　　徐珍珍一边写，一边控制不住笑出声，今天的案例确实搞笑。 　　等到她在后台将全文写完黏贴到论坛里时，帖子已经跟楼将近百层。徐珍珍也无奈，这些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也太闲着慌了吧？ 　　其实，这并不是她们闲着蛋疼，而是程白术是无可争议的论坛顶流。只要带着他的名字，热度分分钟艹出来。 第125章 后续 　　连着忙了三天, 伍晖和严娥这才将建档和补产检的事情给忙完。大多数流程都是伍晖在跑，严娥负责出面做检查。没办法，程白术说严娥是先兆流产, 妇产科医生也说严娥是先兆流产，导致两人一直担惊受怕。连明亮宽敞、体验感良好的私立妇产医院都不敢去, 就怕有什么严重的隐患那边查不出来, 特地去了燕京最负盛名的燕京妇幼保健院, 和一堆大肚子孕妇排队。 　　伍晖还吐槽道：“说好的生育率下降呢？这么多的孕妇，哪里来的不肯生小孩？” 　　等忙完事情，伍晖这才有空开始制作剪辑视频。这活儿原本都是放到深夜来干的，因为他觉得夜深人静才有灵感。但是严娥需要早睡，他被程白术说肾虚，也需要早睡。于是, 原本两天能干完的活, 磨洋工磨了三天。 　　待到伍晖打开各个平台账号，催更信息已经是将型号最新的水果机卡到不流畅的程度。伍晖苦笑，然后也不敢看这些催更信息，直接将自己剪好的视频上传。各大平台之间的视频还有些小区别, 像是B站、微博那是直接长视频甩上去, 而某音某手则是剪了个不超过一分钟的短视频，还有其他的某瓜、某书，对应的视频长度和背景音乐、结尾话语都有些细微的差别。 　　上传完毕后, 伍晖就连忙去给严娥做营养午餐。被赶鸭子上架的新手爹妈最近全都铆足了劲儿往死里研究孕产知识, 奈何迫在眉睫的事情更加重要。于是，伍晖被分去研究饮食禁忌, 掌管家中厨房大帅之位，成功让自装修以后就没有怎么开过火的厨房迎来了人生的忙碌阶段。而严娥则是去研究护肤品、化妆品中有哪些是孕妇、哺乳期禁用的, 一旦有就挑出来……给伍晖用。 　　待到伍晖做好午餐，吃完午餐，并收拾残局盆后，已经到了下午一点。伍晖一看时间，又顺便陪着严娥睡了个午觉。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感觉，严娥最近越来越容易犯困，不睡午觉，整个下午都没精神，还会有些昏昏沉沉。为了避免因为头晕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伍晖和严娥自然是加个以往都没有过的午睡日程。 　　等到两人恢复精神，也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情了。这时，两人才打开各个平台开始看评论。每个平台之间的风格都不太一样，像是某书，下面一系列地摧着两人开始出孕产用品安利。伍晖自然是笑嘻嘻回复，坐等厂商联系，广告位虚位以待。 　　而某手某音，相对来说，评论的重点不是严娥怀孕了，而是“女神”大伍竟然被识破了！强烈要求贴出当天装扮，看看是不是大伍功力退后了。伍晖对此翻了个白眼，找了找手机的库存记录。他将当天的妆造照片上传到动态里，成功引来一片喧哗。 　　这时候，有些人才能意识到能够看透大伍本身是个男生的医生有多厉害！他们自己是处于上帝视角，可医生没有。大伍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做好妆造，去医院做体检。看着医生那震惊的表情，格外的有趣。大伍是个有底线的人，总不能让他去女厕所吧？首先他不是偷窥狂，其次他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最后他是直的，喜欢严娥。可惜，体检也就是一年一次，这个一年一度的保留项目却被打破了？ 　　伍晖暂时不管这些妖魔鬼怪的网友，转而打开B站和微博。这两个网站才是他的大本营，微博是发家之地，而B站风格开方、包容兼并，属于是让伍晖和严娥处得非常舒服的网站。 　　一打开，同样都是满屏的问号。显然，伍晖这才断更两天，搞出来的事情超乎他们的想象了。 　　伍晖嬉皮笑脸地和严娥说：“嘿嘿嘿，我们悄悄造人，惊艳所有人。” 　　严娥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她肚子里这个分明就是意外之喜，哪里来做的准备。 　　随即，伍晖便在B站发布信息：今晚八点，开始直播。 　　转眼，伍晖放下手机，又准备去给严娥准备晚饭。伍晖叹气一声，摸着下巴有些出来的胡茬，做饭公真的好累人，好花时间，感觉一整天都泡在厨房里。 　　等到晚饭结束，伍晖又和严娥去楼下转了一圈散步消食。等差不多七点半了，这才打道回府准备直播。 　　晚上八点整，伍晖就打开摄像头，开始直播。 　　同样，晚上八点整涌入直播间的网友们也是一头雾水。不对，他们要看的是美美美的大伍和大鹅，胡子拉碴的忧郁系帅哥你谁？ 　　知道伍晖开口说话，他们才发现这文艺青年是大伍。 　　【？？？】 　　弹幕上全是问号，伍晖一下子就纳闷了，“你们认不出我了？” 　　【艹，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真的没看出来是伍女神。】 　　【可不是，以前精致得连我这个女生都自愧不如，现在呢？这是转型做全职奶爸了？】 　　【呜呜呜，我追的GL绝美CP已死，现在是正常BG情侣了。】 　　【不对，这都怀孕了，应该是BG夫妻了。】 　　看到这条弹幕，伍晖和严娥都呆住了。他们终于想起他们遗忘什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严娥绝望地往后一倒，将伍晖吓住了。还好，严娥后面一大堆毛绒公仔，将严娥托得结结实实的。 　　两人这番作态，让网友们不禁有了一番新奇的猜测。 　　【这是……还没领证？】 　　【虽然你是我腹中胎儿的爸爸，但你不是我伴侣。】 　　【这是接上NTR剧情了吗？】 　　伍晖和严娥再次做好，伍晖苦笑说道：“你们说对了，我们还真忘记去领证了。”一起相处得太久，也早就见过父母，可还真没领证。他们觉得他们的感情不是这本证能决定的，便也无所谓。可如今，都怀孕了，还没领证就不行了，到时候上不了户口本！！ 　　严娥沉思道：“不对，我们不仅忘记去领证了，还忘记和爸妈说了。” 　　伍晖：“……”好像是哦。 　　伍晖和严娥捂面不语，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他们觉得网友的笑声似乎直接在传输到他们耳边。网友一阵爆笑，我的天，大伍和大鹅明明走的不是马大哈路线，为什么突然变成喜剧人了？剧本都不带这么演的啊！ 　　等到两人收拾好，再度坐在摄像头前，伍晖这才叹息说道：“这事儿真是活赶活，赶一起去了。我们这几天忙着建档、忙着储备孕产知识，根本忘了这茬。你们看我连刮胡子的时间都没有就知道了！” 　　【正常，当初我怀孕，我老公傻的都不知道可以快递，直接到线下妇婴用品店里挨宰。】 　　【一个新的小生命，能干翻好几个大人。】 　　【我对你们视频里的‘突然发现’很好奇。】 　　严娥看到这条评论，笑着回复道：“你们知道吗，医生摸上大伍的脉，直接就说他是男的。哪怕大伍从头精致到脚，妆造图片已经上床到动态了，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不少网友已经开始点开动态，看到照片里上着眼影、眼线、假睫毛，还涂着大红唇，烫着大卷的时尚女性，都震惊了。这要是他们遇到了，只会觉得这娘们怎么这么美，谁还会怀疑他的性别？ 　　不，大伍他们的医生怀疑了！ 　　严娥继续捂住自己肚子笑，一边哈哈哈，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哈哈哈哈，医生甚至怀疑他的性别……也不怀疑自己的医术。更惨的是，因为医生相信自己的医术，觉得我们是去捣蛋耍人的，差点被赶过来的保安叉出去。” 　　等严娥说完，伍晖连忙送上蜂蜜水。他才接着说：“唉，医生非常自信，一点质疑都没有，直接就叫了保安，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严娥继续爆料，“等到我们老老实实道歉之后，这才重新开始看病。这下子医生直接说，大伍不行，肾虚！”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肾虚啊！】 　　对男性来说，肾虚是个非常令人应激的词语，弹幕中一片的“哦~~~”。那小尾音看的大伍直翻白眼，大伍强调道：“医生说了，肾虚不代表杨伟早///泄，会有一些别的症状，像是白头发、像是我一直降不下来的高尿酸。” 　　鉴于再说下去，就要被审核来关闭直播间了。严娥这才继续说道：“医生问大伍有没有熬夜，大伍竟然敢说没有？！结果医生再次坚定地说，不可能，至少三点。我当时就差点笑劈叉了，沃德码，这医生太牛逼了！人性测谎仪！” 　　大伍咳了咳，说道：“我现在没熬夜了！”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 　　弹幕一系列的“不相信”，伍晖更加没辙，说道：“大鹅现在有小宝宝了，不能熬夜，我这夜猫子也只能跟着改了。要是不信，我们后面也是可以直播晚上睡觉的。” 　　严娥继续说：“因为这个医生太厉害了，大伍的很多症状都被他说中了。所以他一摸我的脉，说我怀孕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脑海里只不断重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话说得非常有画面感，让不少网友都在脑补那画面，只是越想越搞笑，又忍不住爆笑出来。 　　伍晖抹了把脸，沉重地说道：“唉，这个深水炸//弹让我们这两天都没能好好休息。醒着的时候都在忙，这不，这才忘记去领证，忘记告知父母了吗？” 　　【这次洗白非常成功！】 　　【你们的婚事哀家准了，领证了记得晒一晒。】 　　难免有些人开始攻击大伍和医生，觉得是大伍夸大其词，应该是有剧本。 第126章 直播 　　在这个娱乐至死、金钱至上的年代, 不少人为了红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小学生的未来职业规划不是医生、科学家、老师等普世价值观之下高尚的行业，而是网红、明星等来钱快、关注多的新兴职业。 　　在自媒体中，为了博人眼球, 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剧本只是其中之一，好的剧本, 离奇的剧本才是不少网红想要的流量。所以, 往往会出现一个梗火了, 其他类似的桥段也会迅速出现。 　　就像是程白术火起来的方式就奇奇怪怪，揭露了一整条人口贩卖利益链，不以医术，反以武术出名……唯一证明程白术医术好的，大概就是那个帮程白术站出来的国外顶尖康复团队？而且他的论文在业内还颇具争议，至少国内的康复界还在观望, 或者去找相熟的中医师帮忙做实验。找到程白术头上, 想要复刻实验内容的，愣是一个都没有。 　　不对，那起商场急救事件也证明了程白术的实力。只是业内评价两极分化，有的赞扬程白术就地取材, 效果良好, 应当学习。有的批评程白术一个中医果然没有无菌观念，要不是国内TOP医院接手，需不需要截肢还不好说。 　　对于程白术这个人, 算是黑红。普通民众不知道具体内情, 自然是专业人士说什么是什么，摇摆不定, 宛如一棵在风中摇摆的墙头草。但，不少网红都得说, 程白术身上的热度可是不低。 　　伍晖和严娥一开始和部分人想法一样，觉得程白术是干中医的，还这么年轻，应该本事一般，更优秀的是炒作营销能力。加上近期他们缺乏戏剧性的视频素材，在翻找网络热度的过程中，正好看到了程白术，一翻他的挂号源，发现他又开始坐诊了，便想着来看看程白术，看看能不能找到新一期素材。 　　是的，伍晖和严娥最开始对程白术的定位是，视频中的丑角，有一定的负面定义。伍晖穿女装，既是习惯，也是给程白术的下马威。医生分不出病人性别，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然而，事实是，程白术给了伍晖和严娥大大的一个下马威。两个人差点就被叉出诊室，被列入医疗黑名单里——虽然正式的医疗黑名单明年元旦才正式落实，但并不妨碍部分医院试点进行，曾出现过恶性伤医事件的燕国医就在试点医院名单之内。 　　这后续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伍晖和严娥的意料，到后面去哪里记得来时的目的，就差跪下来求程白术出手给严娥保胎了。 　　待到回来坐下细细复盘，他们这才意识到，程白术是个非常牛逼的医生，比他们想象的厉害得多。两人面面相觑，论求神拜佛遇到真神是什么感觉？ 　　他们也只得庆幸，他们还没来得及对程白术作出什么败坏好感的事。要不是程白术明确要求匿名，他们是很想给他洗一洗黑红黑红的名声。在他们看来，程医生担得起一切称赞。 　　所以，在看到“剧本”这个词语时，伍晖和严娥都非常生气。不到片刻，严娥就感觉肚子隐隐作痛，她神色一顿，立刻平复心情。伍晖也顾不及反驳，先安抚好严娥的情绪。 　　随后，伍晖才严肃说道：“我伍晖再次表明，这一切都是因为巧合，绝非剧本。原本不想和你们说那么细的，但现在我必须讲清楚。严娥被确诊怀孕，可也同时被确诊先兆流产。” 　　【卧槽，先兆流产？】 　　【啊，这，现在有没有事？】 　　【注意安全！！！】 　　伍晖继续说道：“你们放心，先兆流产只是可能性，怀孕早期出现见红腹痛，都算是先兆流产。要不是医生诊断出来，粗心的我和大鹅这第一个宝宝肯定留不住。大家也知道，两个月前，我和大鹅吵过架，之后大鹅以为是来的经期实际是先兆流产。当时大鹅还说要去医院调理一番，当时的视频还有在，你们可以去考古一下。” 　　“后续我们去妇产科建档，医生也说，因为是早早期的先兆流产，发展成难□□产的概率比较大。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我知道，是我的错。要不是两个月前我和大鹅吵架，她也不至于会这样……” 　　哪怕是在再次提起，伍晖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眶。唇齿尚有打架时，更何况是两个成长背景完全不一样的人。可伍晖万万没想到，一时吵架，竟然差点酿成大错。因为家庭背景的干系，伍晖和严娥都格外期待自己以后的宝宝。原本他们是想着再等两年，经济更加宽松，他们思想也更为成熟之际。可意外和惊喜来得那么突然，他们也不会去排斥。 　　既然来了，他们自然是想给尚未出世的宝宝最好的东西，包括身体健康，包括家庭环境。可这前面一点，就因为他们的一时之气，险些毁掉。 　　弹幕安静下来，显然，他们都没想到这看似搞笑的经历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可怕的事情。若非有些杠精或者黑粉提及剧本，怕是伍晖不会为了自证清白而爆出这件事。 　　大多数网友都是有着良好认知、健全三观的人，伍晖自揭伤疤一事，他们心中略有不忍。 　　【你们都年轻，会好起来的。】 　　【燕京市妇幼，是全国顶有名的妇产医院，里面大牛很多的，不用担心。】 　　【别再说什么剧不剧本的了，没有谁会拿自己小孩开玩笑。】 　　后面网友们齐心协力，只要有不好的评论，立刻加大马力，直接覆盖过去，免得让孕妇大鹅看着心里不舒服，再次动气。 　　伍晖平静下来，脸上重新挂起笑容，说：“好了，我们没那么脆弱。我这是在为我接下来的断更做铺垫呢，你们可不能说我鸽王啊！” 　　【咕咕咕！】 　　【咕咕咕！】 　　【咕咕咕！】 　　【失策了，这个借口强大得我无法反驳。】 　　【只允许请假七个月，等到大鹅月子一出，你们一定要回来的！】 　　【好奇，医生是谁，能推荐吗？】 　　伍晖看到这条弹幕，立刻回复道：“抱歉，我们也很想给医生做推荐。但医生拒绝了，说不想出名，想低调点。” 　　【哇哦，一如既往的牛批】 　　【这是凡尔赛啊！】 　　【你霸霸还是你爸爸。】 　　弹幕上飘过几条伍晖看不太懂的弹幕，这一波弹幕是燕中医学子前来围观。他们坐等将近一周，才等到大伍和大鹅更新。看视频和看文字是两种感觉，看视频时，他们笑得更猖狂。哈哈哈哈，医生角度和患者角度完全是不一样的。 　　在程白术和徐珍珍角度中，不过是一桩小插曲，过了就过了，说不得现在程白术已经忘记这两人了。可在伍晖和严娥角度，程白术似乎目带X光彩超仪，更是天天蹲在伍晖床底下偷窥。光凭望诊切脉，伍晖和严娥几乎在程白术面前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伍晖和严娥差点当场倒头就拜，山呼神医，救我狗命。 　　燕中医宿舍中，可是有不少都在蹲大伍和大鹅的直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以往程霸霸的病人都不是自媒体，他们根本不知道病人是如何看待程霸霸的。大伍和大鹅的视频算是补足了他们的好奇，好奇之余，也不由得深思一下，自己能不能到达程霸霸的水平。谁学中医的没意淫过大杀四方，引来八方拜服？这大大的戳爆了作为人的虚荣心！ 　　后面的话题再次闲话家常，燕中医学子则再次潜伏下来，转头开始水论坛，满目的“啊啊啊啊”，审核删无效贴都忙得飞起，恨不得化身八爪鱼。 　　这说着说着，难免就开始聊到胎儿性别。 　　对此，伍晖和大鹅异口同声道：“我们都希望是女儿，但如果是男孩子，我们也不排斥。” 　　伍晖又说：“来来来，你们觉得是男娃是女娃，无奖竞猜，要到半年后开盲盒。” 　　【女孩】 　　【女孩】 　　【女孩】 　　满目的女孩子看的伍晖心中烫贴，他咳了咳，说道：“要是女孩子，在座的都得给点奶粉钱、裙子钱啊！” 　　【要是男孩呢？】 　　【哈哈哈哈，男孩就不用了，是吗？】 　　【新时代重女轻男】 　　伍晖和严娥当看不见这些弹幕，他们俩继续说：“女孩要富养，各位叔叔阿姨多少是要漏点财的啊！” 　　他一看时间，已经到晚上九点半，一眨眼竟然已经直播一个半小时了。严娥差不多十点半上//床准备睡觉，也该结束直播了。 　　伍晖说：“好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要准备收拾睡觉了。我都说了，我和大鹅现在不熬夜了！以前熬夜的我不是我，不用在我面前刷浪子回头。” 　　【说好的，直播睡觉呢？】 　　【我们需要监督监督！】 　　【你不熬夜了，我们熬夜啊，开个睡觉直播，让孩子打发打发时间吧！】 　　“卧槽，你们真的是闲着没事干啊！” 　　后面伍晖和严娥还真的为了满足这些没事干的夜猫子，专门开了个睡眠直播，摄像头对着他们的床脚处。另两人没想到的，这直播的流量居然还不低！ 　　伍晖和严娥：…… 　　这届网友闲得不行啊！ 　　两人接下来的行程便是跑医院检查、待家里养胎，偶尔再给孕婴厂商发过来东西做做测评，闲适得一批。如此养了一段时间，两人面色逐渐好转红润。严娥每天里还按照程白术的要求，服用中药粉，不到半个月时间，严娥的血检指标同样开始回到正常值。在拿到没有箭头的检查报告单时，伍晖和严娥不禁抱头痛哭一番，开心的。因为产科医生说，要是一个月内指标没好，就要考虑住院保胎了。两人决定，等到五个月换药方时，一定要好生感谢一番程医生，并且郑重地道歉。 　　两人岁月静好，网络上却是再次掀起一波中医狂潮。 　　大伍和大鹅全网粉丝量够大，这一期视频也足够令人瞠目结舌，一下子便上了热搜。不停有人圈大伍和大鹅的账号，询问是哪位神医，请介绍介绍。 　　至于中医黑，中医黑被广大人民群众冲没了。华国这么大，总归是有深藏不露之人。得不到具体信息，这网友们，又忍不住开始说自己的经历。 　　【我妈带我看中医，中医一看我就说我晚上三点睡觉，天哪！我和我妈说我从来不熬夜的！转头，我就对上我妈的死亡视线……】 　　【一摸脉，那白胡子老头说我手冲过度，有点肾虚。嗯，身边站着我妈，这一刻，我自愿去月球开荒。】 　　这评论的跟评也够损： 　　【一辈子很短，很快就结束】 　　【你妈的催婚大军还有五秒钟抵达战场】 　　【太阳系那么小，换个星系生活吧】 　　网友们刷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经验，笑得不行，纷纷总结：【不能和父母长辈一起去看中医，不然会变得不幸】。 　　而官方见群众自发热度如此之高，便特意出了一个专访，请来燕中医的中医教授专门开了专访，并且隐晦地推了一把一个半月以后的中医大会。该教授幽默风趣，擅长用大众所熟知的事物来做比喻，引得观众入迷不已。 　　针对近期网上热度，主播还特意问道：“摸脉验孕是否真实，具有可行性？” 　　该中医教授稍微坐直了一些，认真说道：“这自然是真的，喜脉即滑脉，即指下似有来回滑动的滚珠一般，来往迅急的脉象。滑脉可见于怀孕，也可见于经期，也可见于痰湿重的病人身上。具体如何区分这三种滑脉，还是需要靠大量的实践。还有很多网友关注的，摸脉能不能辨男女，也是可以的。怀孕妇女的脉象一般能摸得出来两个跳动，脉动强的为母体，弱的为胎儿。所以厉害的中医还能通过摸母体脉象来判断胎儿情况，当然，现阶段，随着科学发展，有许多的仪器，能够更加精准确定，也就没有必要徒手摸脉辨胎儿男女。而且现在国家明令禁止鉴别胎儿男女性别，即便摸脉判断出胎儿男女，也是不能和父母说的。” 　　主持人和网友们被这最后一句逗笑了，确实，哪怕摸出来了也不能和父母说。 　　这一次的采访圆满落幕，主持人很满意，中医教授也很满意，网友也很满意，几乎是三赢的局面。但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太满意！ 　　云刚几乎是皱眉地看完专访，在这么搞下去，他会出大问题的。吃下去的钱再吐出来，可不是他云某人的作风。突然，眼睛一转，这徒手验孕可不是每个人都会的…… 第127章 降压 　　日子一天一天流淌, 某日，欧父再次来就诊。 　　这时，他的头晕早已治好, 因为程白术觉得这头晕是个小问题，扎个针能解决的, 也没必要开药了。即便程白术中药针灸都能干, 但他本质更偏向于针灸, 只有像是内科病，或者某些病人不太方便来做针灸治疗时，才会开中药。 　　两个世界相对比，这个世界的中药疗效更差一些，有的是因为经过时代变迁，加之人工养殖导致有效成分不足, 再一个便是炮制方法不对。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秦助理姥姥当时因年老体弱不耐受大承气汤，为缓和药效，程白术加了一味药，便是当归。当归这味药有补血活血, 润肠通便之功效, 而它润肠通便的效果是如何起作用？便是因为当归本身丰富的油脂，油脂在，便可润肠以通便, 油脂不在, 通便之功大减。但油脂丰富的中药是很难保存的，大多是需要放置在冷柜中, 借由低温来减少油脂的挥发及逸散。 　　医院的当归，程白术是有看过的, 不错，但没达到他想要的程度。这药效过少是要打个折扣的，程白术知道，但也无可奈何，便只能尽量多做针灸。针灸的疗效他可以保证，但这中药的疗效他却不能保证什么。 　　这时，趁着没人，程白术便打开中药单价表查看，这看着看着，看到酸枣仁一项，更是无奈。酸枣仁又涨价了，从去年的1.4元每克，到现在的2.3元每克。尤其，这酸枣仁还是抢青抢下来的，成熟程度不够，这效果…… 　　罢了，他这里失眠的病人也不多。有的话，先用针灸，实在不行再开中药吧。 　　欧父来了，确定如今程白术暂时有空，便坐在诊桌旁，说道：“程医生，我这头晕好了，我想调理一下身体，我现在还有高血糖和高血压。现在还一直吃着降压药、降糖药，但是控制不是特别好，便想来请您看看。” 　　当时几乎尝试过各式各样的治疗和药物，结果程白术这边就几针解决了？ 　　别和他说什么，疾病简单，几针就好了。他老欧又不是不识货，真要那么简单，至于检查费都掏了小一万，还查不出什么问题吗？既然如此，那便是程医生是真的神医！欧父可是听说自家儿子好友的父亲，都躺ICU里了，却还是被程医生给拉了回来，堪比和阎王爷抢人。 　　这一次欧父目标明确，就是降血压降血糖。为此，他还掏出一本本子，里面记录着他每天晨起时测量的血压和血糖。 　　程白术瞥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起伏确实挺大的。最为离谱的时候，血压直接飙到180的也不是没有。程白术指着这180/96mmHg的血压问道：“这一天的血压为什么这么高？你还有印象吗？” 　　欧父一看日期，就摸着后脑勺说道：“那一天是因为我儿子要去做个小手术，我比较紧张。我和孩子他妈一起去陪，也确实是个小手术，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还是局麻。后面医院里有血压计，我又去测了一下，血压降到142/89了。” 　　程白术点点头，至于血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过了。程白术将这个记录本给徐珍珍，记录本最前面还附带了降压药、降糖药的调整方案。其实是欧牧云担心欧父记不清楚用药时间和药量，特地在最后面写清楚了服药方案，这倒是挺方便徐珍珍查看的。 　　程白术便开始询问症状，像是高血压、高血糖最基本的症状。 　　欧父认真想了想，说：“您上次有说过，我这高血糖是下消，拉尿多，喝水也多，但是不容易饿。哦，对了，西医那边说我是肥胖型糖尿病。”欧父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觉得这啤酒肚也是造成糖尿病的元凶之一。 　　“高血压……我现在没什么感觉，头不晕不痛，要不是还吃着降压药，我都觉得我高血压好了。” 　　欧父作为老人家，其实有些搞不清楚自己身上哪些症状是高血压导致，哪些不是。甚至，他还觉得自己挺健康的，除了血压血糖偏高，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程白术便也不再过多询问，而是开始进行脉诊。上一次调理的是头晕，程白术便要以头晕位主诉去辩证寻找病根，如今以高血压高血糖为主诉，便又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 　　随后，程白术问道：“晚上睡眠如何？” 　　欧父说：“不好睡着，感觉梦比较多。” 　　“晚上会不会起夜？” 　　“啊！这个会，一个晚上会爬起来拉尿个两三次，但是回到床上还是能睡得着的。” 　　“起夜时，尿量多吗？” 　　“第一次比较多，第二次、第三次没什么尿，但是还是会被憋醒。” 　　程白术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开始开药。这时，徐珍珍主动请缨，请求给欧父摸脉。欧父对于未来医生的请求并不拒绝，琢磨着，要是这位女医生能学到什么，以后会有更多的病人受益。 　　摸完脉，徐珍珍便蹲在电脑边上，看着程白术开药。徐珍珍对欧父有印象，毕竟欧父亲身经历让她记住了，昆仑是头晕的经验用穴。上次程霸霸便说，头晕要治本，要考虑用八味地黄丸，即金匮肾气丸。 　　真正看见程霸霸这么开方了，徐珍珍又看了看近期的血压记录，忍不住问道：“程老师，如今病人的血压依旧没能控制住，即便在服用降压药的同时，血压依旧时不时飙到150或者160，真的不先考虑羚角钩藤汤或者天麻钩藤饮、镇肝熄风汤吗？” 　　徐珍珍所列三个药方，均是临床默认的高血压三大方剂。徐珍珍前面在燕京中医院实习过，心血管内科住院部中，病人基本是轮着开着三个方。这便导致徐珍珍一看到高血压，便下意识地套用这三个方。 　　程白术一边继续开药，一边说道：“这三个方剂确实是降血压不错，但都是治风药，都是治疗肝阳上亢导致的血压高。但年龄大了，我们更需要考虑他虚的一边，也有可能是肝阴亏虚导致的阴不制阳，从而出现肝阳偏亢，表现为血压高。这种情况下，若是一味的息风清热，没有足够的补药，会导致一旦停药，血压便再度反弹，这又与病人开的降压药、降糖药有什么区别？” 　　西医的降压药和降糖药不就是吃着能稳住血压血糖，一停药就反弹，简而言之便是终生服药。说再难听点，便是吃药吃到死。 　　“当然，若是病人如今有严重的头晕头痛、肢体麻木，甚至出现中风先兆，我们自然是急则治标。可如今病人没有过多的实证表现，哪怕是血压偏高，我们都可以考虑缓则治本。” 　　这一刻，徐珍珍突然想起，在心血管内科住院部中，有些病人就说过，中药一停，血压就反弹。天天喝中药又喝得想吐，他们还觉得这不如西药方便快捷。那时徐珍珍还和病人认真解释，中药治本，等治好了，中药西药就都能停了。可如今程霸霸这么一说……住院部开的中药也就是治标，所以才会出现一停中药血压也跟着反弹。徐珍珍遍观《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将近两年，除嘟嘟和康复实验对象，她从未见过程霸霸的哪个病人病程时间超过半年！ 　　徐珍珍：…… 　　她再一次深刻认识，程霸霸真的是天降奇才。中医界里到底混着多少死鱼眼？甚至她未来也有可能是死鱼眼之一。 　　“目前病人确实有脾虚湿重、心阳不足等其他症状，但是高血压和高血糖更多的考虑下焦虚寒、肝肾阴虚。所以，金匮肾气丸中，附子、桂枝温肾补阳，再加六味地黄以滋补肝肾、化气性水。而其他的脾虚、心阳虚等症，先放一放。人体是一个整体，一旦下焦虚寒、肝肾阴虚情况有所缓解，连带着脾虚、心阳不足等症也会随之改变。我们开药时，要抓住主证，其余的不必着急，这便是药简力专。” 　　徐珍珍压下心中感慨，开玩笑道：“就不能两手抓，两手硬吗？” 　　程白术则是回复道：“什么都要，只会导致什么都没有。不可过于贪心！” 　　徐珍珍连连点头应下，心下更加叹息。这主证为何考的是医生的辩证能力，辩证不对，开药便是天差地别。可这辩证二字说的简单，做到难啊，不然这中医的上限和下限怎么会差这么离谱？ 　　开完药后，欧父问道：“程医生，那我这边开始吃中药了，西药还要继续吃吗？” 　　程白术回道：“继续吃，血压血糖监测也不能停。后续我看你血压血糖的波动，能停西药的时候会和你说的。中药西药服药间隔一小时即可，日常忌食生冷和过于油腻的东西。” 　　欧父同样跟着点头，程白术又说：“中药服用过程中，我需与你讲明白，你是有可能出现血压不降反增，这是正常的过程，你无需担心。只要没有任何不适，便继续服用。若有不舒服，你可以来这诊室找我。” 　　欧父有些紧张，“西医那边说我的血压血糖波动太厉害了，再高就容易出现心脏病、肾病，甚至脑梗脑出血等。喝中药血压增高了，会不会导致这些风险上升？” 　　程白术安抚道：“你无需这么担心，你虽然表现为高血压、高血糖，但本质上你是虚的。要治你的高血压高血糖，便要补你的虚。补的过程，因为最初药效吸收没那么好，便容易出现血压升高的情况。服用一段时间后，身体调整过来，血压便开始下降。所以这段时间中，你的西药不能停，但也没必要去加量，维持现状就可以。” 　　欧父其实听不太明白程白术的解释，但能理解程医生的意思。喝中药的过程有可能出现血压更高，但这是暂时的，后面能降！于是，欧父申请录音，回去给儿子听，免得儿子看到飚上来的血压，再把他压来打扰程医生，或者被压去心血管科就好。 第128章 上门 　　欧父离开之后, 发现以往知识有些是过时的徐珍珍便悄悄地问道：“程老师，请问这消渴分为上消、中消、下消，病情发展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吗？” 　　程白术摇头, 道：“并不是，三消并没有分得特别明确, 同时存在口渴和尿多的并不是没有。具体如何区分, 还得要以其他症状和脉象为准。糖尿病分为一型糖尿病和二型糖尿病, 但你要知道，现在许多年轻人也都有糖尿病，并不是一型而是二型。” 　　正在疯狂更新资料库的徐珍珍笔尖一顿，问道：“一型糖尿病受遗传因素更大，而二型是部分遗传加后天。那如何判断一个年轻人是一型还是二型？就靠是否单用口服药无效，必需要用胰岛素治疗？” 　　教科书上写着, 一型糖尿病发病年龄较轻, 大多小于三十岁。而二型糖尿病，常见于中老年人。可按照程霸霸所说，年轻人中出现糖尿病反而需要考虑归纳到二型？ 　　程白术说：“自然不是，这是西医的标准。中医并不如何去区分一型还是二型, 只是年轻人出现的糖尿病更多的都是下消, 因为现在的年轻人……过度消耗自己的肾气。” 　　“啊？”徐珍珍有些没反应过来，“请问哪些行为是比较消耗肾气的？” 　　“熬夜，尤其是通宵的熬夜。还有就是纵欲, 过度的纵欲也会导致肾精亏损。”这个世界也过于开方了, 857的年轻人也太多了，似乎永远都是精力旺盛。可万事万物都是守恒的, 哪有源源不断的精力？这不过是在透支罢了，程白术觉得自己似乎找到这个世界不孕不育的夫妻那么多的理由了！ 　　徐珍珍捂住自己的腰子, 尴尬地笑了。她正是万千熬夜中的一员，她也和程霸霸说的那样，通宵熬夜之后没觉得有啥不舒服的，便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大概也和程霸霸说的那样，过几年报应就来了。 　　“所以，遇到年轻人出现肝肾亏虚出现的疾病，如高血压、高血糖，或者骨密度下降和……白发，我都会在医嘱中备注忌熬夜和纵欲。” 　　程白术的眼神在徐珍珍的头发轻轻扫过，徐珍珍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该捂腰子还是捂头了。谢谢程霸霸的劝导，她的确是少年白，为了掩盖这个事实，还喜欢烫染……徐珍珍忍不住看了看程白术乌黑浓密甚至还非常有光泽的头发，忍不住露出嫉妒的目光。 　　徐珍珍转眼就化悲愤为动力，迅速产出《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16》，将其黏贴在论坛上。这帖子迅速引起讨论狂潮，讨论的并不是病情，而是如何养肾。这说来说去，难免就歪楼了，提起学校里那几个整日里出入酒店宾馆的男女，这些人的肾……还好吗？按照程霸霸的说法，这样纵情声色的男女身体都会亏损，或早或晚。他们不怀疑程霸霸的说法，但对这些男女难免带上某些“肾不好”的有色眼镜。 　　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多了，再迟钝的人也会有感觉，还别说这些极擅长勾勾搭搭的男女了。他们一听到这么炸裂的理由，脸上云淡风轻的神色都有些扛不住，一瞬间就裂了。个别几个曾经生活在程白术威名之下也不敢去掠其锋芒，但这里面难免出那么一两个自诩不凡的，例如其中一个名叫朴宇俊的棒国留学生。 　　燕京中医药大学为了冲击国际大学排名榜，必须要按照国际大学的标准进行调整。而其中一项便是留学生占比，其他综合性大学还好，中医药大学这种实在太过具有华国特点了，从华国哲学，到华国历史，再到华国传统文化。翻开中医药大学的课本，每一个字里都透着浓浓的华国式深奥和玄妙。别说一个外国人，就是母语是中文的华国人都不一定能理解课本上的阴阳五行、相生相克。 　　从尝试到放弃，燕京中医药大学仅仅用了一年。 　　仅仅这一年，还是有那么百十来个外国人入读燕京中医药大学。但是也仅仅一年，在燕京中医药大学放弃尝试之后，也就剩下不到一个巴掌的外国人能够坚持读下去。 　　而朴宇俊便是其中之一，从棒国高句丽大学来到燕京中医药大学做留学交换。后因喜欢中医文化，他决定放弃高句丽大学学籍，转入燕京中医药大学。为此，校方大为感动，给他开了各种后门，现在他已经是研一的学生了。说来也巧，他的导师正是吴辛卯的导师。 　　朴宇俊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他出生棒国某财阀，继承权虽然排得比较后面，但也能说得上是大家公子。家世良好，人长得还可以，智商也还行，到哪儿都算焦点，自然是把他养得格外自傲。 　　对于程白术，他听说过这个人，他导师还因为收不到他作为学生，为此念念叨叨大半年。朴宇俊有些逆反心理，越是听到这个名字，他便越是厌恶这个名字。如今这个人居然挑衅到他头上了？ 　　是个男人就对功能不行格外的介怀，还别说棒国有个著名姿势能对全棒国男性造成致命性侮辱。朴宇俊冷笑一声，直接到燕国医就想挂程白术的号。在他看来，程白术一个年轻医生，还刚刚毕业没两年，诊室必定人迹罕至，还不是随时去随时有？ 　　结果，朴宇俊一愣，没了？现场一个号都没了？ 　　自助机旁边身穿蓝色制服的护士小姐姐笑容甜美，看见朴宇俊愣住，便主动上前想要帮助。看见自助机屏幕上显示无号，再一看医生，她便说道：“您也是来挂程医生的号的？他的号源比较紧缺，您可以考虑这几位医生，他们分别是贾文峰医生、陈骏达医生……” 　　朴宇俊回过神来，问道：“他的号很少吗？” 　　是的，朴宇俊想到一个可能，便是程白术的号少。只有三五个，三五个不知事的人随便挂号，还是很容易消耗掉的。 　　护士小姐姐笑道：“没有，今天程医生一共有三十个预约号、十个现场号已经全部预约完毕。有需要，您可以关注我们医院公众号，并根据您自己的时间安排进行网络预约。” 　　朴宇俊有些震惊，啥？一天四十个号都没了？七个小时工作时间，四十个挂号病人？平均一个小时五到六个病人？这不是开中药，问两句，敲敲键盘就结束的。程白术不是干针灸推拿的吗？推拿刮痧拔罐针灸，这些都在十分钟内完成？程白术是八爪鱼吗？ 　　被震惊到的朴宇俊拒绝护士小姐姐的要求，转而觉得这个小护士还挺可爱的，值得一交，便掏出手机问微信。护士小姐姐依旧礼貌地拒绝，说：“工作时间不允许进行任何非工作方面的沟通接触。” 　　护士小姐姐是个清粥小菜，不吃也不觉得可惜。一时兴起的朴宇俊也不以为意，直接离开，打算回去先挂到程白术的号再说。要找茬，见不到人，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在朴宇俊离开后，护士小姐姐便被其他护士调侃，哟，桃花来了。 　　该护士嘴角有些下撇，露出轻微的厌恶，她说道：“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和我前男友一样的恶心，我在他身上闻到花心烂透的味道。” 　　其他护士知道该护士EX的为人，也不再提及，转而说道：“程医生出的中药面膜，你们用了吗？” 　　“用了！用了！” 　　“效果震惊到我了，难怪前段时间程医生不上班，他的病人纷纷投诉，一出这个面膜又没有动静了。” 　　“你们手速也太快了吧！又没了！” 　　“哎呀，告诉你个小秘诀，你和外务部的打好关系，让他偷偷给你留两瓶！” 　　“两瓶哪里够，我想买五瓶。” 　　“得了吧，现在货源紧缺，打粉机都要冒烟了。院内优势限购两瓶，病人还只能买一瓶！” 　　“行行行，快和我说说外务部的谁比较好讲话。” 　　…… 　　等到朴宇俊挂号成功来到程白术诊室面前，已经是一周之后了。朴宇俊非常无语，原以为年轻医生号源不缺，结果愣是挂了三天才挂到号。 　　朴宇俊整了整衣领，捏着挂号单便走进诊室。一进诊室，便看见端坐在诊室后方的程白术。诊室窗明几净，在透亮的光线下，朴宇俊一瞬间觉得程白术似乎在发光。眨眨眼，撇掉这种错觉，朴宇俊仔细看程白术，觉得这个人出乎意料的好看。 　　是的，五官非常符合亚洲审美的端正秀气。而本身又身姿挺拔、从容放松，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非常的……吸引人。 　　朴宇俊舌头舔了舔内侧的牙齿，不动声色地笑了。哟，似乎是个不错的猎物。 　　程白术坐在诊室内，正在给老方开方。老方摸着肚子，说道：“程医生，如今我大便很通畅，感觉胃也很好，我什么时候要去复查一下胃肠镜？” 　　连着两个月的中药，让老方非常的舒服，也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实打实的睡眠调整、排便变得通畅，胃也不会三不五时背刺他。老方甚至感觉现在这段时间是他这几年来最舒服的状态，他刚刚将肝肾功能的抽血报告带过来了。上面的箭头已经消失一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他去肿瘤医院复查时，肿瘤医院的医生对他的抽血报告也震惊了一下，还问道是否要安排胃肠镜复查。 　　程白术摸着脉，觉得右手关脉还不够饱满，便说道：“再等等，你的胃还没好。” 　　老方也同意，他相信程医生，相信程医生的医术，也相信他的判断。于是，他回去后便拒绝了肿瘤医院医生复查胃肠镜的要求，只说要再等等。 　　开完药，程白术给方除旧做好针灸之后，才再次做回到电脑后方。 　　他看向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程白术看出他的浮躁和自矜，只问道：“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朴宇俊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挂号单递上去。程白术瞟了一眼，便压在名片夹下。反而是徐珍珍看到名字睁大了眼睛，朴宇俊？是重名吗？徐珍珍在手机上点了点，看着论坛里的照片，确定不是重名！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男女不忌的花花公子朴宇俊。 　　徐珍珍再一看朴宇俊，脸色一绿，总觉得朴宇俊看程白术的眼神不是那么正经！ 第129章 问诊 　　程白术在大学时间不是在苦逼地背书, 就是愉悦地泡图书馆。直到大学五年结束，一边屁滚尿流、一边兴高采烈地离开象牙塔。这个过程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对同学、对学长学姐、对学弟学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他自认是个低调无名的学生仔, 全身心都在学习上，对同校的其他风云人物了解不多, 所以他不认识小两届的朴宇俊也是正常情况。 　　所以, 他觉得朴宇俊会来挂号, 大概是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在网络上看到他的热搜，然后过来凑凑热闹。不过，这次的年轻人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以往过来凑热闹的都是些亚健康、小毛病，生活作息调整一下便能迎刃而解。而这次的年轻人……即便是带着妆容，依旧能看得出来脚步有些虚浮，眼里的疲惫挥之不去。大概又是个857疯狂透支的年轻人吧。 　　程白术淡定地问道：“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朴宇俊坐在诊桌旁, 稍稍端正了一下眼神, 笑道：“老师您好，我想来调理一下身体。” 　　会叫他老师的，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 　　程白术继续问道：“具体有什么症状？” 　　见程白术没有反应，朴宇俊便说道：“入睡困难, 没有睡意。我需要去外面消耗一下我的精力, 我才好入睡。” 　　徐珍珍瞪大眼睛，卧槽，朴宇俊这个双插头什么意思？炫耀自己肾好, 说自己精力太过旺盛了, 所以需要出去约才能消耗自己的精力，才能入睡？这人是哈士奇吗？还需要遛的。 　　程白术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他便让朴宇俊将手放在脉枕上，开始摸脉。程白术将手轻轻搭在朴宇俊手腕上, 朴宇俊时不时看向程白术脸上的眼神忍不住放在他的手上。 　　如今光线斜斜洒入诊室里，程白术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修长，能看得出来是一双保养得非常好的手，皮肤粉白细腻，还泛着珍珠般的健康光泽。朴宇俊从来不是什么手控，这时看着程白术这双手，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实在是太漂亮了，朴宇俊第一次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的手。与之对比，他突然觉得，在身体上投资数百万，号称每一寸皮肤都最为完美的女友显得那么粗糙，那么工业。 　　程白术的指腹轻轻搭在他手腕上，一瞬间，朴宇俊身体如同过电，他能感觉得到心脏开始猛烈地悸动。全世界的声音离他而去，他如今终于能明白为什么香水要喷洒在手腕处，因为这个位置温度最高，也最为敏感。 　　“稍等一会儿，脉有些快了。” 　　朴宇俊一点反应都没有，有点出神。直到徐珍珍稍稍拍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看到徐珍珍的脸，他下意识往后仰，想要远离这张平平无奇的脸。 　　徐珍珍：…… 　　程白术说道：“大概是刚到，脉跳得有点快，先休息休息，稍后在诊。” 　　为了缓解尴尬，朴宇俊点头后，说道：“刚刚从门外走进来，有些急了。” 　　徐珍珍抱臂站在程白术身后，隔着眼镜仔仔细细地观察朴宇俊。她觉得应该不是他走快了，是他心动了！ 　　一个从棒国来的小西八，见惯了科技与狠活，哪里见过她大华国里钟灵毓秀的神之造物。 　　作为一个合格的程吹，徐珍珍从来不怀疑程霸霸的魅力。 　　在初入校园第一年，即便是校风保守，依旧多少学姐女同学排着队地表白，奈何程霸霸郎心似铁，从来都是拒绝。拒绝多了，大家也都明白程白术无意于此，也尊重配合地从表白转为围观。 　　再后面，因为卷面分只有一百分所以只能考一百分的程霸霸成为燕京中医药大学里的一朵高岭之花。所有人都知道这高岭之花性格温和，你要询问任何专业问题，他绝对会认真讲解，可就是无人能攀折。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程霸霸能够独美也是件好事。后面连大学城里其他学校都知道燕京中医药大学出了朵高岭之花，总有些喜好特殊的人想要强行折枝，奈何程白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们想找人都找不到。 　　后面程白术就变成传说中的人物，原本大家都以为程白术会走非常正统的医学道路，就是读研读博拜山头，然后经过时间沉淀化身一方中医巨头。同样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程霸霸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人家大学毕业一年，拿到执医证以后，直接起飞！他们同时期的学生连闻人家车尾气的资格都没有，看看为了程白术特地从广中医转来燕中医，却依旧惨遭抛弃的祝开心就知道了。 　　不到两年时间，程白术完成扬名燕京、授课讲座等任务。与他来往的都是和谐医院未来之星、国外本硕博连读的天才医生韩以君，上门求医的都是诸如秦嘟嘟、栀香等人，真正算得上“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就这种情况下，不在江湖，但江湖全是他的传说。要说朴宇俊不认识程白术确实说不过去，可朴宇俊夜生活丰富得很，哪里会和一般同学一样沉迷虚拟的网络？这些道理徐珍珍都懂，可她依旧觉得朴宇俊这个人非常非常……low。 　　徐珍珍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语。朴宇俊确实有钱又大方，但这人荤素不忌，徐珍珍都担心这人是不是染了什么脏病。而且作为外国人，学校给他开了非常非常大的后门，让吴辛卯导师收了他。这让辛辛苦苦还在准备考研的徐珍珍来说，是降维打击，就凭借一个国籍就超越了她好几年的努力，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挂逼。 　　基于种种原因，徐珍珍对朴宇俊的感官不佳，更不希望这样的人经常出现在眼前。 　　五分钟以后，程白术再次给朴宇俊摸脉，这一次的脉象依旧稍微快一些，却没有初时的猛烈。摸着脉，程白术便开始了问诊。 　　“排便情况如何？” 　　“会有点便溏，不成型。” 　　“日常胃口如何？” 　　“很好，但是我天生吃不胖，这一次调理想顺便增肌。” 　　这句话让徐珍珍恶心坏了，程霸霸不知道，可她知道啊！朴宇俊可是他们学校附近某高端健身会馆会员，还天生吃不胖？！谁不知道棒国身材焦虑最为严重，肥胖都是犯法的。朴宇俊也是如此，一周至少三天泡在健身房里。论坛上还有人说，朴宇俊在出去浪完回来，还会熬夜去健身。 　　“会不会怕冷？” 　　“有一点，是不是我体脂太低的原因啊？”朴宇俊有意无意地敞开衬衫领口，隐约可见形状漂亮的胸肌。他左手托腮，露出手腕间价值数十万的名贵手表，眼神专注地看着程白术。 　　徐珍珍越发肯定朴宇俊想要泡程霸霸，不然不会和开屏的孔雀一样炫耀。她内心有些焦急，虽然她十分讨厌朴宇俊，但他也的确是无往不利，据说他要追的人就没有不成功的。 　　程白术又问了几个问题，问完之后，非常冷静地说道：“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也不与你过多绕圈子，你这是脾肾阳虚。” 　　徐珍珍：？？？ 　　朴宇俊：？？？ 第130章 补肾 　　有那么一瞬间, 徐珍珍和朴宇俊脸上是空白的表情，仿若两个外行人听不懂程白术说的专业名词。待到反应过来，徐珍珍飞速地转身背对两人, 捂着嘴疯狂偷笑。只是在这安静的诊室里，“噗噗噗——”的漏气声格外的刺耳。 　　朴宇俊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哪怕上着粉底依旧明显的面色发黑。 　　程白术觉得这朴宇俊的肾病似乎有些严重, 但隔着妆容, 还真不好判断。他不知道两人别苗头的具体原因，但出于对徐珍珍的保护，程白术道：“珍珍，你去找贾老师拿点东西。” 　　徐珍珍应声离开，她也能领悟程白术的深意，朴宇俊可以使用钞能力对她降维打击。这时候把她支走, 是对她的保护, 刚刚是她冲动了。可是她却没怎么害怕，心里还在琢磨着，以程霸霸的这种表现，她也不担心朴宇俊这个花花肠子了。 　　徐珍珍离开后, 朴宇俊也没有在意那个长相一般、身高一般、气质一般的小女孩, 只盯着程白术，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他问道：“程老师, 请问你能说说具体情况吗？”这莫名其妙地就给他下一个肾虚的诊断？他可不认, 他的每一任床伴，不管男女, 都是只有夸赞他的份！ 　　程白术飞快地判断出，朴宇俊所谓的“男性的自尊”比其他人要强烈许多。于是, 程白术便委婉地说道：“你近来可是觉得小便清长，夜间起夜增多？” 　　朴宇俊则是回道：“那是因为我晚上水喝多了，昨天睡前减少饮水量，当天的起夜次数便只有一次。” 　　“早上起床时，是否会感觉眼睑肿胀难以睁眼？” 　　“我说了，我是因为我近期水喝多了，才会导致水肿和起夜。而我多喝水是为了排出肾结石，你知道的，这是泌尿内科医生对所有肾结石患者给出的建议。” 　　“是否有出现腰酸腰痛的症状？” 　　“我半个月前因腰部绞痛前往医院检查，查出肾结石。” 　　程白术：…… 　　肾结石不也是考虑肾小球滤过功能出问题？这也是肾虚的一个表现啊！第一次见到这么油盐不进的患者，行吧，程白术也不勉强，“好的，你这是脾阳虚衰，你目前有什么打算吗？” 　　程白术这一刻已经开始怀疑朴宇俊到底是不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不然怎么和某些虚荣心爆棚的男性一样，死死抓着肾虚不放？一般系统学习过中医，并不会这般敏感。因为中医系统里的肾可以涵盖很多方面，如女性的经期，腰酸腰痛，高尿酸，骨密度下降，失眠，呼吸深度等都有可能与肾直接相关，并不单指某男性//功能。 　　只要不说他肾虚，便是个好交流好沟通的病人。朴宇俊恢复了笑容，说道：“我想调理一下我的脾胃，顺便增强我的肌肉比例。” 　　程白术便回道：“好的，那我先给你健脾利湿，先去水肿，再给你强脾胃，你适当配合运动，可以达到增肌塑形的效果。” 　　朴宇俊矜持地点头，又问道：“那我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不吃冰的，少熬夜便好。” 　　朴宇俊则说：“我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喝一杯冰美式以消肿，这也不能喝了？” 　　程白术觉得这个朴宇俊和其他慕名前来的年轻人不太一样，其他年轻人被他说对两三个症状，便都老老实实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而这个朴宇俊极其的自我主义，并不信任中医，他来找他看病的原因还不确定，但绝对不是因为对中医的好奇，和对他的崇拜。 　　不信者不医。 　　程白术便淡淡地说道：“建议不喝。” 　　又说了两句，朴宇俊这才拿着开好药方的医保卡离开去结算。 　　在隔壁诊室的徐珍珍看见朴宇俊离开之后这才回到诊室，程白术正低头写着些什么。见徐珍珍回来，他立刻问道：“你认识朴宇俊？” 　　徐珍珍瞄了眼程白术的脸色，分辨不出好坏，她没办法判断刚刚在她离开之后，程白术和朴宇俊两人相处如何。既然分辨不了，徐珍珍便老老实实地说：“朴宇俊算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程白术诧异道：“他几乎没有一点中医理论基础，还真是我们学校的？” 　　徐珍珍尴尬了一瞬间，现在很多学生基础都挺一般，说是读了中医大，但嘴里的理论可能还没路边美容院的多。她继续说道：“他是棒国来我们学校做交流生，后面直接将学籍转到我们学校。现在是研一的学长了，他的导师您也认识，也是辛卯学长的导师。” 　　棒国的？ 　　程白术微微一蹙眉，表示知道了，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反而是徐珍珍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程霸霸给朴孔雀开的什么药，憋了半天，还是问出口。程白术摸了摸下巴，说道：“真武汤。” 　　真武汤？徐珍珍眨眨眼睛，忍不住爆笑出来，哈哈哈哈。这一次的情况特殊，程白术特地交代了不要写跟诊记录，免得惹火上身。徐珍珍自然懂得此事，程霸霸的关心，她一届小小粉丝自然得遵守！但不写归不写，可八卦是要分享的！ 　　于是，我和你说，但你不要说出去就开始在徐珍珍的小寝室里流传。慢慢的，范围又渐渐变大，从小寝室变成小班级，从小班级到小年级，从小年级到小圈子…… 　　这个酝酿过程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端看八卦主角是谁。而很不巧，这朴宇俊在学校里，在大学城里是个小名人，毕竟集花心、有钱、大方、招摇于一体的人没几个。这八卦更是插了翅膀飞得漫天都是，妙的是，越是特定到某个人身上的八卦，当事人往往是最后才得知的。目前还在酝酿期，而当事人什么时候知道也暂时遥遥无期。 　　下班后，程白术成功约到吴辛卯和祝开心出来吃饭。两人眼下一片漆黑，状若游魂，程白术迟疑道：“你们这是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吴辛卯和祝开心对视一眼，双双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就一个月吧。” 　　程白术纳闷道：“你们导师也太过极端了吧？还有半个月就到交流会了，还不让你们好好休息吗？” 　　程白术在此之前，已经约两人约了多次，这次才勉强成功。结果出来了，两人都快没有人形了，一次交流会而已，至于吗？ 　　对此，吴辛卯和祝开心齐齐说道：“非常至于！我们导师已经说了，这次要是丢他人，会被逐出师门的。” 　　而祝开心更加郁闷，“这次交流会我爷爷爸爸也会来，说是要考较我这两年的学习成果，要是考核不通过，我可能回不了家。” 　　吴辛卯同情地拍了拍祝开心的肩膀，说道：“你比我惨多了。”他爸妈都是高中老师，对于这一块一知半解，干不出这种事情。所以，导师一走，他还能摸摸鱼。祝开心更惨，每天就睡五小时，日常更是就差悬梁刺股。 　　从父亲那边知道程白术也是中医世家出来的，祝开心难免问道：“你家里对你没什么要求吗？” 　　程白术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自从爷爷爸爸确定来要参加交流会，只说他们要见见嘟嘟。考较和检验功课什么的也是对嘟嘟，对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哦，不对。程父有说让他把媳妇儿带回来，但是被程爷爷和程母打发到一边去了，程白术就当没听见这话。所以，家里对他确实没什么要求。 　　祝开心再也开心不起来，露出了嫉妒的眼神。什么叫同人不同命？这就是！ 　　作为已经工作拿到工资的人，程白术一向承担了三人的吃喝费用。吴辛卯和祝开心也承这个情，其他的奶茶零食钱由他们出。 　　至于不好意思？他们不会对狗大户不好意思的！特别是他们知道槐实膏和刚刚上新的中药面膜粉每卖出一份就会给程白术一点分成，哪怕不多，可架不住销量高啊！全燕京所有医院的肛肠科都往燕国医买槐实膏，几近垄断，病人也只认燕国医这个牌子。两人以燕京中医院肛肠科为例，粗粗一算，都快犯红眼病了。程白术年纪轻轻，却已达到财务自由，这是多么令人犯红眼病的事情啊！ 　　坐在常去的一家东北菜馆包厢里，待到上菜后，三人便开始聊起近期话题。其实，这近期话题最主要的还是半个月后的交流会。关于交流会的消息，程白术还没有吴辛卯、祝开心了解得多。 　　吴辛卯：“前些时候加了赞助商，好像是秦氏和吴氏。主办方也格外的大方，直接定在厚德酒店，连交流会后的自助餐也定在厚德酒店。” 　　祝开心咋舌一下，这厚德酒店作为五星级酒店，价格也是五星级的。他同样说道：“不止如此，我爸爸他们说赞助商还给包往返机票和接送，是真的下了血本。” 　　吴辛卯和祝开心两人感慨一番金主爸爸真有钱，程白术则是记下了秦氏和吴氏，打算回去查一查，不知道是不是嘟嘟的父母出了力。 　　吴辛卯感慨一下东北菜就是分量够足，他们三个大小伙子吃，点上四个菜就能撑到扶墙出。这说着说着，吴辛卯就说：“说起来，我最近能这么清闲，还要感谢一个研一的学弟。” 　　现在依旧九月份了，吴辛卯成功晋升研三，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要毕业了。这时光可过得真快！ 　　祝开心眨眨眼睛，说：“你是说那个棒国的？” 　　嗯？棒国的？ 　　程白术说：“可是叫朴宇俊？” 　　原本程白术都忘了这个人了，结果吴辛卯竟然提起他了！ 　　吴辛卯和祝开心齐齐看向程白术：“你认识他？”程白术一心沉浸医术一道，还能认识朴宇俊？ 　　程白术便开始说起今天的事情，当说到他诊断朴宇俊脾肾阳虚时，吴辛卯抱着装满了食物的肚子哈哈哈笑起来。程白术和祝开心一脸莫名，这有什么好笑的？现在熬夜的人太多了，吃外卖的人同样也多，脾肾阳虚算是比较常见的证候，路上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会夹杂点脾肾阳虚。哪怕是吴辛卯和祝开心，多少也有些脾肾阳虚证，像程白术这样健健康康的平和体质反而是珍惜动物！ 　　待到吴辛卯笑声间歇，就看见程白术和祝开心两人看他犹如看智障的眼神。吴辛卯一梗，说道：“你们知道最近我导师忙什么？” 　　他咳了咳，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他一个棒国的，对我们的文化本来就不是特别认可。也不对，他们非常认可能够偷天换日到他们国家里的华国文化。他的华国语还行，但是仅限沟通，其他的一般般。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学习的大多都要从古，这导致上课时，很多时候是直接掏出古籍来学习。一堆拗口生僻的文言文，我们理解起来都费劲，别说他一个棒国人。” 　　“大学的时候，他还能糊弄糊弄。上了研究生就跑不掉了，我BOSS现在发现货不对版，非常生气。原来他被学校塞到我导师名下，我导师就不太愿意。你们也知道的，我导师要求很高，也就白术能让他稍微满意点。现在这研一才开始两个多月，BOSS就后悔了，觉得应该在坚定点，不应该被科研基金给迷了眼。” 　　程白术和祝开心沉思片刻，觉得吴辛卯的导师也有点惨，简直是赶鸭子上架。祝开心问：“那你导师这是忙着给他补功课？” 　　吴辛卯呵呵笑道：“怎么可能，我们导师像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吗？我们导师拿着学校多给的百分之五十的科研基金去找别的导师，现在还没找到接盘侠。BOSS还在努力中，为此，他盯着我们的时间都变少了。我还真想感谢感谢这位棒国学弟。” 　　程白术和祝开心再次陷入沉思，朴宇俊是干什么了，居然能让吴辛卯导师放弃备战即将来临的交流会，转而立刻出手他？ 　　吴辛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听研一的学妹说，朴宇俊到现在还背不住十二经络五输穴歌诀。” 　　程白术和祝开心侧目，干针灸的不认识最基本的五输穴？这说不过去了吧？ 　　吴辛卯继续说道：“而且这学弟私人生活也不是那么干净！我们学校是大学城里校风比较保守的了，这学弟天天往酒店宾馆跑，三天两头换一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这对比较老派的导师也是一个冲击。” 　　程白术说：“今天我见到他了，虽然化妆，但是确实能看出来肾气亏虚得厉害。” 　　吴辛卯有些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棒国人嘛，你们知道的，汉江里都能检测出西地那非的成分。对他们来说，那方面的功能不行，可是死穴。朴宇俊又是个学了半吊子中医的人，知道肾对那方面很重要，但不知道肾不单独只对那方面起作用。去年他就和中医学院的一个学生起冲突，原因是那学生对他比了这个手势。” 　　说着，吴辛卯举起右手，拇指食指越来越靠近，几成对捏之势。 　　“后面学校为了平息这起冲突，让两人互相道歉。这件事草草结束之后，后面就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朴宇俊要靠药物才能硬的起来。朴宇俊知道这个消息更加生气了，后面差点在操场上演真人肉//搏表明自己某方面功能非常行。可惜，被巡逻老师发现制止了。” 　　吴辛卯的表情是非常真切的可惜，看来是真的可惜被巡逻老师制止了。 　　“所以说，你给他下的脾肾阳虚的诊断，他没炸起来？” 　　吴辛卯和祝开心好奇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摸着下巴，说：“确实是炸了。”原来这男性的虚荣型是棒国国民自带属性啊？ 　　程白术说了说经过，然后吴辛卯又问：“那你给他开的什么方？” 　　“真武汤。” 　　真武汤？吴辛卯和祝开心齐刷刷笑了起来，吴辛卯更是夸张地猛拍桌子，声音之大让服务员进来看了一眼，担心是起纠纷闹起来了。 　　吴辛卯和祝开心说道：“笋，还是你笋！” 　　真武汤，具有温阳利水之功效，主治脾肾阳虚、水湿内停者。再说简单点，真武汤里有一味药叫炮附子，这味药是用来温补肾阳的！ 　　兜兜转转，程白术嘴上和朴宇俊说他只是脾阳虚衰，但实际上还是脾肾阳虚，开的也是补脾益肾的药。而更绝的是，朴俊宇这个半吊子，看不懂药方，不知道给他开的是健脾益肾的真武汤！ 第131章 过渡 　　大概知道朴宇俊情况之后, 程白术便继续淡定地上班复习两点一线。他并不求朴宇俊什么东西，自然是无所谓他的情绪。他是医生，开药当然是要以自己的判断为准, 他觉得朴宇俊是脾肾阳虚，那他开的药便是温补脾肾。 　　明面上风平浪静, 而私底下却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全燕京中医药大学都知道棒国留学生肾虚！其他到处沾花惹草的不确定, 可这一位是程霸霸亲自鉴定过的。连带着他被开的真武汤的结果也都让全校园的人知道了, 从刚刚入校门的大一，到正在辛苦奋斗准备毕业的研三博三都知道了。 　　最近，朴宇俊觉得有些不对劲。 　　燕京中医药大学本身校风更为传统保守，不像师范大学和艺术类院校那般开放。而朴宇俊自然也是喜欢去找更能玩得开的妹子，不用担心分手后被纠缠。不喜欢吃窝边草是一回事，但不代表朴宇俊发现自己魅力下降了还无动于衷的。 　　朴宇俊坐在几百万的超跑中, 还没将矿泉水放上去, 便被不少年轻男女包围起来。他轻轻一个勾唇，这些围着的年轻人便忍不住发出尖叫。朴宇俊越发得意，果然，他的魅力还在。一个销魂的夜晚结束, 待到朴宇俊踏着清晨的阳光回到校园, 今天早上他有一节《黄帝内经》选读课，说是选读，是指《黄帝内经》的片段选读, 而不是选课的选读, 也就是说这节课是必修课。不然，朴宇俊更倾向于回豪华公寓休息。 　　哼, 经过一宿的浪荡，他依旧精神百倍, 哪里会肾虚？ 　　朴宇俊勾勾嘴角，似是在嘲讽那个庸医。哪怕长得好看，也就是个花瓶！想是这么想，可朴宇俊一想起那淡定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他便心生怯怯，一时半会不想去见他。至于撩拨，更是毫无下文。 　　一路思索，朴宇俊已经达到教室，其他同学都不住地偷瞄他，又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立刻移开视线。朴宇俊顿时有些烦躁，又来了又来了，这燕京中医药大学是有毒吧？怎么这些学生一个一个都这么奇怪？ 　　上课铃响起，朴宇俊嗤笑一声，算了，这些读书都读傻的人没必要留意。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子腋下夹着课本，手里端着保温杯就走进了教室，这样的造型打扮比较少见。现在电脑投影使用这么广泛，还坚持手写教案和黑板粉笔的老师太太太少见了。朴宇俊看见这老头子，头就开始疼了。 　　果然，这老头子看见一脸恍惚的朴宇俊就生气道：“朴宇俊，你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你这样是在透支自己的以后！” 　　同班同学都是眼睛一亮，透支！这不就是和程霸霸一个说法吗？以前他们也觉得这老头子太没有边界感了，竟然这么插手别人的私生活，太令人反感了。可程白术的诊断一下，他们反而觉得是老头子是在叫浪子回头。只是浪子并不领情…… 　　朴宇俊打了一个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师，年轻人的资本很丰厚的，不像你们年老力衰。” 　　这话就差明说，你不行，不是我不行了。 　　然而这老头并没有生气，只是盯着朴宇俊看了好一会儿，啧啧两声，不再说话。 　　从这门课开始，这一出便要每周上演一次。同学看也看够了，感慨一下，这些教课的老师放外面怕是挂号源都要被抢到飞起，他们何德何能，交个一万就能听他们讲课。 　　“好了，我们翻开课本第28页，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八八天癸竭，精少，肾藏衰，形体皆极，则齿发去。” 　　紧接着，这一头白发的老教授便开始解释这一段的话语。 　　刚刚讲完，就听下面传来很大一声，“老师，您几岁啦！” 　　老教授眼神扫过去，没看出来是谁问的。他也不在意，除了生气朴宇俊格外糟蹋自己身体，他还是一个比较和蔼好相处的老头子。 　　于是，他说道：“今年75了。” 　　下面传来一阵阵惊呼声，七十五高龄？完全没看出来！老教授除了发须皆白，但头发依旧茂密，至少比在座秃头修仙的多。面容虽有褶皱，但眼睛神光奕奕，行走间步伐矫健，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七十几的老人家！ 　　老教授对此也非常得意，便开始传授养生秘法。很好，这节课的重点再次被转移。 　　朴宇俊百无聊赖地托腮看着窗外，他并不在意这些保养养生。他有钱，他非常有钱，以后会有最为顶尖的医疗团队，这些保养养生于他毫无意义。他开始怀疑，来到这燕京中医药大学到底是对还是错，这里面的学生非常诡异，毫无朝气不说，天天折腾些什么养生保健，不承认主流医学，反而是一个传统医学。朴宇俊感到震惊，这样的华国还能成为世界霸主国之一？ 　　程白术不知道朴宇俊的纠结和纳闷，他现在同样有些着急上火。 　　原本他对即将来临的交流会并不在意，因为类似的交流会他参加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然而他又忍不住在心里说道，不一样的，以前是作为被携带的学生，现在是作为正式医生参与。他的爷爷和爸爸也要来燕京，也要见面了。 　　程白术看向旁边的嘟嘟，对嘟嘟说道：“嘟嘟，三字经和濒湖脉学背完了吗？” 　　嘟嘟立刻将手背在身后开始背诵，这是他在吴芸看电视时学到的姿势，电视剧里的解释是，这个姿势会显得比较礼貌。嘟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到时候爹爹的爹爹，和爹爹的爹爹的爹爹一定会喜欢他的。如此想的嘟嘟，肉肉的小手里也有些汗湿。 　　程白术一边听嘟嘟流利地背诵，一边思绪纷飞。他摸了摸嘟嘟的头顶，然后说道：“好的，嘟嘟真棒，来，我们开始学《标幽赋》。” 　　《标幽赋》出自《针经指南》，全文不过千来字，却是将针灸与经络脏腑气血的关系、针灸前后的准备、取穴、配穴和针灸禁忌等讲得明明白白，算是后世针灸医家必背篇目之一。如今已经毕业三四年，程白术依旧能清晰地背诵全文。 　　嘟嘟跟着他学习，保姆天天跟前跟后，秦家吴家也必定知道此事。可是他们没有任何阻止，再加之刚刚一岁的二胎，程白术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只是怜惜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失去的嘟嘟，他想教嘟嘟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上辈子从医者属三教九流之列，若是上辈子，他坚决不会让嘟嘟从医。可这个世界中，医生的社会地位尚算可以，是一门技术活。 　　目前嘟嘟还小，未来如何还不能就此定论。可嘟嘟实在是天赋良好，这背诵仿佛信手拈来，总能轻轻松松就将他教的吸收。遇到这样的学生，如何会不见猎心喜？ 　　这才教授到一半，便因为病人进来而被打断。嘟嘟也懂事，不打扰程白术看病问诊，噔噔噔跑到角落里。这个角落里被放了一小张桌子，嘟嘟熟练地从抽屉中掏出文房四宝，开始在保姆的帮助下，练习横竖撇捺。 　　嘟嘟自己干自己的活去了，程白术这才看向刚进来的病人。这个小角落算是他专门给嘟嘟空出来了，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就诊秩序，医院倒是不会管那么多。 　　来人是个年轻的男孩，身高一米八，肌肉健壮，可面容稚嫩，眼神清澈而愚蠢，大概是个高中生或者刚刚上大学的大学生。 　　果然，这男孩一进来，见到程白术便大声说道：“程医生，您好，隔壁医科大学的大一新生，专业是口腔科！我是听我中医药大学的朋友介绍来的，他说您人美心善，医术精湛，一定可以解决我的困扰！” 　　果然，当代大学生都这么天真可爱的吗？一开口便吧啦吧啦将所有东西倒出来，就差拿户口本摆程白术面前了。程白术也是无奈，忽略掉“人美心善”的形容词，说道：“你来看病，要保护好自己，无需透露隐私。” 　　没必要见谁都报上祖宗三代的！而且…… 　　“你不是医科大学的吗？不去市立医院挂号？那离你们更近一些。” 　　这大男孩默默后脑勺，一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他说道：“我就是担心被学校老师遇到，我听说学医的学生来看病是要被考较的。我是医科大的，您是中医药大学的，我来您这儿看病，总不会来个临场考核了吧？” 　　程白术：……难道前段时间朴宇俊介绍自己学校之后的停顿就是让他去提问他？ 　　徐珍珍捂着嘴偷笑，哈哈哈哈，这男生可真有趣！难得见到在程霸霸面前还能这么坦然淡定的，或许是他真来看病的，便不觉得有压力？ 　　程白术咳了咳，打住这话题，不然这男孩看着似乎还可以就这种细枝末节再说上十来分钟。程白术问道：“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第132章 案例 　　哪里不舒服？ 　　阳光开朗大男孩方志远思索片刻, 说道：“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程白术和徐珍珍两人看向方志远，方志远身高一米八，肌肉紧实, 明显是个身强体健、热爱运动的人。就程白术而言，他看不出方志远有什么大病, 应该只是亚健康。 　　紧接着, 方志远说道：“我感觉我小手指有点麻麻的, 以前只是偶尔，睡一觉就没了，可这两周是一直麻，麻得很厉害。肩胛骨缝里面也是酸酸麻麻的，不是很舒服。腰是有些腰肌劳损，以前高中读太狠了, 现在腰不太好。总之感觉全身上下, 没有一个关节是好的。” 　　徐珍珍上上下下看了看方志远，纳闷地问道：“你运动量如何？” 　　方志远回答道：“还可以诶，一周会打三次篮球。” 　　程白术观察了一下，又摸了摸脉, 确定只是一个简单的颈腰椎病人。他便让方志远脱掉上衣趴上治疗床, 又对徐珍珍说道：“来，你给他检查一下，看一下是什么问题。” 　　徐珍珍也很激动, 在程霸霸这里呆了这么久, 都是一些内科病人开药或者针灸，终于遇到一个常见的颈腰椎病人了！天知道针灸科里面不是因为颈肩腰腿痛的病人最多吗, 为什么程霸霸这里反而堪称国宝一般的稀缺？稀缺到刚刚方志远说自己全身不舒服，她第一反应是方志远有什么大病, 而且还是五脏六腑都不太好的那种大病。 　　她对自己定位也很明确，她未来肯定达到不了程霸霸这种水平，以后她的主治范围肯定是颈肩腰腿痛。等她吃透程霸霸的临床思路和针灸手法等，再考虑进军内科病范畴。所以，自我认识非常清楚的徐珍珍遇到这一个颈腰椎病人，也非常珍惜感动，就打算让程霸霸在这人身上多教她一些。 　　方志远听话地脱掉衣服，露出线条漂亮的肌肉。然而，在场两人没人注意他的肌肉，就连女性同胞徐珍珍也是在他趴下去后，眼放精光地上前。 　　徐珍珍认认真真地给方志远检查肌肉，从上斜方肌到菱形肌，从肩胛提肌到背阔肌，从竖脊肌到髂腰肌。检查完之后，徐珍珍说道：“程老师，这人的肌肉状态相对松软，偶尔在某些点有筋结。” 　　正确的肌肉形态确实是柔软有弹性的，而错误方法练出来的肌肉反而是大众印象中邦邦硬的。方志远日常喜爱篮球，这种运动锻炼下的肌肉，只要后续有注意拉伸，都不会是什么糟糕的状态。 　　程白术便问道：“那他如今小手指和无名指麻该怎么处理？他肩胛骨缝和腰酸痛该如何处理？” 　　徐珍珍一下子被卡住，想了半天，说道：“推拿和针灸。” 　　程白术又问：“不错，这两种方法都可以解决他的问题，我们先以针灸论，如果是你，你如何选穴？” 　　方志远万分庆幸自己只是个病人，只要趴着装死做实验教材就好了。这种现场考核真的太令人上头了。同时，方志远也决定，以后要么来找程医生看病，如果要去自己学校的附属医院，绝对闭口不谈自己是医学生。 　　徐珍珍想了许久，说道：“除了局部近治的阿是穴，还可以选择右手的三焦经和小肠经。” 　　“具体选穴？” 　　“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病人有酸也有痛，那便是虚实都有，子穴和母穴都要扎！” 　　程白术低头问了问方志远，道：“你小手指麻是外侧麻木还是掌面一侧麻木？” 　　方志远抬头说道：“小手指指纹这一块比较厉害。” 　　徐珍珍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只记得无名指是三焦经通行的，可是却忘了小手指麻木可以是小肠经，也可以是心经，她怎么就默认为阳经了呢？ 　　程白术看向徐珍珍，徐珍珍立刻就说道：“应该选心经的子穴和母穴。” 　　见程霸霸没说什么，徐珍珍继续说道：“腰部酸痛取穴除局部近治以外，还可以选择两侧委中穴。” 　　程白术便问道：“为什么选委中穴？” 　　徐珍珍非常自信地说道：“四总穴歌中，腰背委中求，所以病人腰背部酸痛，可以选择委中穴。” 　　程白术又问：“腰背委中求的原理是什么？” 　　徐珍珍再次卡顿，啥？腰背委中求的原理课本上没写啊！徐珍珍只觉得自己肾上腺素飙升，可脑袋里却是空空，愣是一点原因想不起来。最后，她想起昆仑穴治头晕是经验用穴，那委中穴也是如此？ 　　于是，她回道：“经验用穴！” 　　程白术：…… 　　徐珍珍萎靡下来，怯生生地问道：“不是吗？” 　　“那要是遇到腰痛取穴委中效果不佳的该怎么办？”程白术想起以前老师讲课时说的内容，又问道：“落枕取后溪的原理是什么？也是经验用穴？那为什么有的有效，有的没效果？” 　　徐珍珍都快石化了，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背后的原理。老师讲课的时候，就说过腰痛扎委中、落枕扎后溪，可她在燕京中医院实习时，确实是有遇到腰痛扎委中、落枕扎后溪效果不好，甚至没有一点用的病人。做医生的，总不能嫌弃病人生病没有按照教科书生病吧？ 　　诊室里沉默了许久，趴着的方志远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床上，应该在床下。 　　最后，徐珍珍尴尬地说：“抱歉，老师，我不知道原因。” 　　程白术淡淡地说道：“不应该对我说抱歉，应该对你的病人说道歉。每下一针，你都应该知道这一针都目的是什么，你要保证你的每一针对病人都是有效，而不是凑数的。针，贵精不贵多。” 　　徐珍珍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改正！ 　　相处将近两个月，程白术知道徐珍珍是个好学习的女孩，便也没有再说下去。程白术便解释道：“委中穴是足太阳膀胱经的母穴，所以如果病人是膀胱经上的虚症，便可以选择委中来治病人的腰痛。而落枕选后溪，并非经验用穴，而是因为后溪是八脉交会穴之一，通督脉。如果病人落枕后出现脊柱正中的疼痛，便可以选后溪。而如果病人落枕后，痛不在脊柱，则取后溪效果不佳。同样，如果病人腰扭伤，痛在脊柱正中间，一样可以选择后溪。” 　　知道这其中原理，选穴时，自然不会盲目广撒网。落枕不一定用后溪，后溪也不是只治落枕。这不是一对多，或者多对一，而是多对多，徐珍珍有些恍惚地想。 　　“好，这是针灸方面的，那推拿你该如何处理？” 　　啊？推拿？ 　　徐珍珍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怎么一下子就从针灸跳到推拿了？徐珍珍想了想，便说道：“加强松解上斜方肌和菱形肌、背阔肌的肌肉就好了。” 　　这回，程白术没再说什么，直接让徐珍珍按照她所想的先给方志远做推拿。 　　别说什么女生不适合做推拿，做推拿时利用好肌肉解剖和穴位，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徐珍珍也不推辞，她在燕京中医院可是练就了一番推拿技艺，奈何来了燕国医毫无用武之地。 　　程白术瞧着，这徐珍珍手法倒是还行，有些生疏，但没有到陌生的程度。等到半小时过去，徐珍珍收手，程白术便问道：“感觉如何？” 　　方志远说道：“挺舒服的！” 　　徐珍珍面上有些自豪，废话，她决心走这条路，即便她想以针灸为主，吃饭简单些。可她也做好了一毕业就先干推拿的准备，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刚刚毕业，谁会相信你的针灸技术？不还得先靠推拿积攒病人，适当时机再寻转职针灸医生。 　　程白术关注的点却是：“你肩胛骨缝疼和腰疼的情况如何？” 　　徐珍珍和方志远一愣，是哦，程白术最讲究实用主义，舒服不管用，要效果！ 　　方志远下床来活动活动，说道：“肩胛骨缝还是疼，腰酸腰痛的情况有好转。” 　　程白术又让方志远趴回治疗床，这次是他自己出手。徐珍珍非常惊讶，程霸霸还会干推拿？好像没人见他做过按摩啊！ 　　刚刚方志远肩胛骨内侧缝疼痛，徐珍珍是硬生生在这个位置上揉了五分钟。而程白术并非如此，他在方志远脖子处寻摸，摸到侧面一条僵硬的肌肉后，便稍稍用力，按住这一条肌肉，再用指腹轻轻揉动。 　　只这般轻柔的动作，方志远便痛得大呼，差点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见状，程白术便稍稍减少力气，又问道：“这样可以吗？” 　　方志远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勉强说道：“现在还能接受得了。” 　　徐珍珍瞪大眼睛，卧槽，从她的角度来说，程霸霸是真的没有用力啊！比起按摩，更像是摸皮，方志远怎么会痛到差点从床上原地起飞？ 　　程白术轻轻按揉片刻，随后顺着竖脊肌和背阔肌，找到方志远的几个痛点。同样是稍稍加力，方志远就差点原地起跳。看得徐珍珍目瞪口呆，方志远的问题有这么厉害？为什么她刚刚推拿的时候没发现？明明是同一个病人啊？甚至她先做推拿，理论应该是她发现的筋结点和痛点最多才是！ 　　随后，程白术直接挪到床尾处，大面积掌按方志远的小腿。 　　方志远只觉得仿佛被一辆卡车碾过小腿，小腿酸痛得似乎要断掉。他连连呼痛，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想要往前爬一点，避开程白术的铁砂掌。奈何程白术摁住他和抓小鸡一样简单，这一次也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任由方志远痛嚎。 　　徐珍珍有些想戴副耳塞，这噪音实在有些大了。 　　程白术将方志远两条小腿松完之后，这才收手，让方志远起床。方志远一看时间，咦？他以为至少半小时，结果只过了五分钟？ 　　方志远在程白术的指示下原地活动身体，突然，他愣住了，说道： 　　“不痛了……” 第133章 接机 　　待到能从床上爬起来, 方志远有些恍惚。他忘记从哪里看的了，时间的长度要看正在经历的事情。例如刷手机时，一个眨眼再回神就已经是两小时后了。可在做平板支撑时, 一分钟都漫长得仿若一小时。 　　方志远苦笑道：“程医生，您这看着肌肉还没我多, 结果力道这么大！” 　　程白术却说：“是因为找到了相应的痛点, 这才比较省力。你现在活动一下, 再看看还会不会痛？” 　　方志远动了动肩膀，原地跳了跳，然后就愣住了，“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这才五分钟啊！ 　　方志远震惊地看向程白术，而徐珍珍也得知结果了, 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程白术。 　　程白术说道：“这推拿一道, 确实得要根据解剖走，这便不讲什么中医不中医，经络不经络的了。其实，这里面就更建议去学习局部解剖学, 这不是系统解剖能够讲清楚的。” 　　徐珍珍点点头, 打算回去就将局部解剖学提上日程。 　　程白术继续说道：“病人肩胛骨缝疼，确实是因为菱形肌过度拉伸所致，但只松解菱形肌是不够的。病人大概是有长期的久坐伏案史……” 　　徐珍珍看向方志远, 方志远点点头, 说道：“我学口腔的，口腔科医生的姿势都是低头圆肩手伸长。我现在还不算厉害, 我听说很多已经工作的学长颈椎都不算好。”甚至非常糟糕，这算是职业病了。 　　“长期的久坐伏案, 导致后侧的肌肉被拉长，前侧的肌肉过度挛缩。所以，只松后面，不松前面真正紧张的肌肉是不够的。其中，斜角肌和胸锁乳突肌比较重要。斜角肌位于颈椎侧面，我们的臂丛神经和肩胛骨后面的肩胛背神经都是从这里穿行而出。长期低头，会出现斜角肌过于紧张，导致局部的神经压迫症状。斜角肌又和胸锁乳突肌相邻，连带着一起松解胸锁乳突肌可以达到一定的松解前侧肌肉的效果。” 　　方志远摸着后脑勺，说道：“啊，原来这就是我肩胛骨缝反复疼痛的原因啊！”方志远以前也是有做过推拿的，可从来没有哪一个和程白术这样立竿见影。有推拿半小时的，也有推拿一小时的，但都没有程白术的五分钟来得高效有效。 　　程白术对徐珍珍说道：“我们的肌肉遍布全身，上上下下，数不胜数。我们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由肌肉带动骨骼形成，而在动作时，我们可以简单将肌肉分为主动肌和拮抗肌。当某一个动作受限时，我们需要去检查它的主动肌和拮抗肌，看看到底是哪一块肌肉出问题了。我们再重点处理出问题的肌肉，便可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而不是机械地推拿，单纯为了凑时间而凑时间。” 　　徐珍珍非常羞愧，她推拿到后期，确实是为了水时长而水时长。 　　“而腰部，一样，除了背阔肌，前侧的髂腰肌一样也要跟着松。甚至除了腰肌、腹肌，还要考虑松大腿前侧的股四头肌和小腿后侧的腓肠肌。” 　　徐珍珍连连点头，所以这才是方志远腰痛，程白术给他松解小腿肌肉的原因。肌肉从来不是一块叠一块，而是层层叠叠，互相穿插。像是竖脊肌，它遍布整个脊柱，甚至从枕骨到骶骨。各个肌肉的位置、功能、作用不甚相同，推拿是实打实需要去了解肌肉的。这是个苦功夫，半点捷径没得走。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谁能知道，这推拿也有大学问在里面？她还以为她的手法足以应对一大半病人时，现实就给了她一个巴掌。连一个简单的肩胛骨缝疼痛都解决不了，谈何其他？大学只是个门槛，真正的修行学习贯穿始终。 　　随后，徐珍珍又在程白术交代下，给方志远刮痧。徐珍珍这时没觉得刮痧是个简单的活，认认真真地请教程白术个中要点。 　　程白术也不藏私，认真地给徐珍珍讲解。徐珍珍不断在程白术的指导下，调整力道和姿势，意外地发现非常顺畅。哪怕方志远痧印出得重，却不觉得疼痛和疲惫。徐珍珍无奈地想，看来她以前的病人比较倒霉遇到了她。 　　刮痧刮痧，却不强求出痧，以通气活血为主，气血通了便达到目的。若是病人气血不足，只能皮肤微红，也不强求出痧，免得伤元气。若是病人身体非常虚弱，连皮肤都不能微红，那便没有刮痧的必要，先去补气和血，待到一定程度再徐徐图之。 　　徐珍珍指着方志远满背红到有些发黑的痧印，问道：“程老师，那他这个痧印是反应了什么？” 　　程白术瞟了一眼，说道：“他的经络堵得比较厉害，日常熬夜熬多了。” 　　方志远当自己已死，丝毫不敢吭声，也不敢反驳。他是看出来了，这程医生看着年纪轻轻，却是有两把刷子的。他那好朋友当真是过硬的交情，竟然推荐这么好的医生给他。 　　而拔罐也是如此，徐珍珍按照程白术的说法，在重点肌肉部位拔上火罐。其他的空白部位便看着随便拔罐，方志远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气血旺盛得很，不需要担心拔罐拔虚了。 　　十分钟之后，方志远带着满背黑红黑红的痧印和罐印离开诊室。他只觉得身上轻松得很，要不是程医生交代四个小时内不允许运动和洗澡，他怕是现在就能上篮球场来个三分球。 　　暂时没有病人，徐珍珍直接将角落里正在联系横平竖直的嘟嘟薅到程白术身边，征用了他的小书桌，疯狂飞舞笔杆。她决定等一会儿整理一下就上传到论坛里，造福一下以后打算走推拿路线的多动症学生。 　　嘟嘟眨眨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程白术，说道：“爹爹，你要下班了吗？” 　　程白术一看时间，快要五点了，说道：“嘟嘟，等会儿一起和爹爹去机场。” 　　嘟嘟立刻紧张起来，说道：“是爹爹的爹爹和爹爹的爷爷到了吗？” 　　程白术点头，说道：“是的，他们今天六点的飞机，我们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 　　———— 　　程母在收拾程爷爷和程父两人外出所需要携带的行李，两个大老爷们的需求也简单，就两三套换洗衣物和一些用得习惯的老物件，像是程爷爷经常盘的文玩核桃，又像是程父最喜欢的烟斗。 　　程父在一旁看着程母收拾，一边磨磨蹭蹭地说道：“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程母笑道：“我学的是药学，又不是中医，去了也没什么用。” 　　“主办方都给报销机票和住宿费，你就当去燕京游玩不就好了？” 　　“你们去是有正事要干的，又不是去玩。好了，你就自己乖乖去啊！有爸爸陪着你呢。” 　　程父一撇嘴，他不要白胡子花花的老爹，要的是香香软软的老婆。见实在说不动程母，程父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前往机场。 　　程爷爷看着程父这副模样，直接闭眼往后一靠，眼不见为净。等到真看不见老婆的身影，程父这才收回不住往后伸的脖子，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滴滴司机见状，笑道：“兄弟，你可真是爱老婆呀。” 　　程父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是，当初我可是打败十来个对手，才成功抱得美人归的。” 　　滴滴司机惊叹道：“那可真是厉害！” 　　仿佛遇到了同道中人，程父打开了话匣子，就开始和滴滴司机推心置腹，说出当初恋爱的二三事，再说一说结婚之后的二三事，直说得滴滴司机面皮发僵。天啊，我并不想知道你老婆给你的三餐到底是什么！我只是个外人，没必要了解得这么详细！ 　　然而，作为客户，滴滴司机又没办法让他闭嘴，只能苦着脸随口敷衍。可就是这样，程父依旧能够滔滔不绝。这前往机场不过半小时的路程，滴滴司机从来没觉得这么远过！ 　　等到两人到达机场下车之后，滴滴司机头也不回地一踩油门，立刻消失在父子俩的视线中。程父砸吧砸吧嘴，说道：“难得能讲这么痛快，司机有点肾虚，等一下给他的五星好评里备注一下。” 　　程爷爷掏了掏耳朵，吹了吹空空如也的指尖，当没听到，转身就提着行李箱进了机场。 　　程父便也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程爷爷身后，路上他依旧忍不住喋喋不休：“听说飞机很多都会晚点，也不知道我们的会不会……现在已经38分钟没有见到菁菁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出事，吃得好不好？” 　　程爷爷很想当自己没有眼瞎耳聋，毕竟他现在八十高龄了，奈何养生做得太好，依旧耳聪目明。这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有些血压上升。他一边默念莫生气，一边手里的珠串捻得更快了。可随着登记检查完了，进入候机厅，程父依旧喋喋不休。程爷爷深吸一口气，尽量显得心平气和地问道：“你口渴不渴？” 　　程父立刻回答道：“不渴，看来我的阴非常足，话说多了也不会口干舌燥。这勉强算是一个好的提醒，啊，对了，菁菁最近有些口腔溃疡，阴虚火旺比较厉害了，等一下还要和她说最近多喝点滋阴的药……” 　　程爷爷捏住手串，保养良好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他说道：“你能不能把嘴巴闭上？” 　　程父回道：“不行，这是个人的言论自由，我说我的，父亲你不想听可以不听。而且我想和菁菁说话，但是菁菁不在，明明主办方都可报销机票钱，也允许带家属，为什么菁菁就是不愿意来呢？难道是因为青黛？该死的，青黛已经二十了，是个成年人了，没必要继续盯着的。” 　　程爷爷心想，这个儿子算是废了，还好没报太大希望，有白术在就行。白术还认了干儿子，就是他的孙子，这一次去应该能看到。程爷爷一上飞机，就熟练地掏出耳塞往耳朵一戴，带上眼罩，直接就开始睡觉。 　　而程父见程爷爷睡着了，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他只能不舍地闭上嘴巴。程父的位置正好靠近走道，时不时便有空乘路过，询问是否有需求。程父浑身肌肉紧绷，显得有些紧张，应付了几次，便和程爷爷一样带上眼罩，伪装睡觉。 　　程爷爷掀开眼罩瞥了他一眼，心中怒斥，没出息的玩意！随后，他放下眼罩，就真的陷入睡眠之中。 　　经过两个小时的空中飞行，父子俩都被飞机落地时的动静吵醒。两人同时掀开眼罩，收拾好东西，待到机舱内乘客离开得差不多了，两人这才一同离开。 　　一到出口处，程爷爷便左右看寻，想见见许久未见的大孙子。果然，在出口不远处，程爷爷眼睛一亮，他看见大孙子了。 　　程白术长身玉立，眉眼沉着冷静，身边还跟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两人仿佛自带滤镜光晕，在这偌大的机场，依旧显眼得不行，这也是程爷爷快速找到程白术的原因。 　　程爷爷尚未说话，就听见程父说道：“很好，白术长得可真好看，有我当年的三分风采。” 　　见到大孙子，程爷爷就变得平和起来，语气平淡地说道：“要是有你三分风采，白术就长不大了。” 　　可不是，直接被套麻袋打死了事。 　　捋着胡子，程爷爷迈开步伐便出了闸机口。他心中想到，哪里是有程父三分风采，分明是有他程薄荷年轻时的三分风采！ 　　两人一出闸机口，程白术便立刻发现他们。程白术牵着嘟嘟的手上前，接过程爷爷手里的行李箱，说道：“爷爷，父亲，你们来了。” 　　程爷爷点点头，上下看了眼程白术。正是风华正茂时，意气风发年，这才是他程薄荷子孙该有的模样。 　　只是程爷爷还没开口，程父便先张嘴了，“你个不孝子，这都多久没回家了？” 　　嘟嘟握住程白术的手，听不得别人诋毁程白术的他立刻大声说道：“爹爹很忙的，不要怪爹爹。” 　　所有人视线看向矮墩墩胖乎乎的嘟嘟，嘟嘟明明有些紧张，还是努力挺起胸脯，瞪大眼睛看着程父，既委屈又倔强。 　　程爷爷年龄大了，看不得人类幼崽委屈，而且这样子简直和大孙子幼时一模一样的倔。程爷爷立刻举起手，就往程父的后脑勺呼去。程父听见耳后的风声，熟练地一矮身，躲过程爷爷的巴掌。他站在程爷爷的臂长范围之外，叉着腰，说道：“我说的不对吗？菁菁天天念着你，你也不给菁菁打个电话，万一她忧思成疾怎么办！坐视母亲生病而不管，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程白术非常淡定地说道：“我和母亲一周固定三次的微信通话，母亲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疾病前兆。” 　　程父一僵，立刻说：“为什么我不知道？！” 　　嘟嘟歪着头，心想，难道是爹爹的爹爹想爹爹了？ 　　紧接着，程父又说：“难怪菁菁每周晚上都有想吃的东西，原来是打发我啊！下次你打电话时间不要太长，免得影响菁菁休息！她身体又弱，休息不好，会生病的。” 　　程爷爷知道在这么下去，程父又要开始陷入菁菁魔咒了。也不管程父这个最大的不孝子，程爷爷弯腰摸了摸嘟嘟毛茸茸的发顶，从兜里掏出一条小手串递给嘟嘟。这小手串口径也就四五厘米，明显是小孩子的尺寸，这手串上的七八颗小珠子，漆黑透亮，透着股神秘悠长。 　　嘟嘟看向程白术，程白术捏了捏嘟嘟的手，说：“收下吧，快谢谢太爷爷。” 　　“谢谢太爷爷！” 　　“诶！” 　　程爷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他直接将小手串带上嘟嘟的手腕，冰凉的玉石在这炎热的夏天倒是沁人得很。程爷爷牵住嘟嘟的另一只手，开启慈祥状态，一边走，一边问嘟嘟：“嘟嘟，你的大名是什么呀。” 　　“秦明朗！嘟嘟叫秦明朗，光明的明，开朗的朗。” 　　“是个好名字呢，来，第一次见到太爷爷，和太爷爷说说……” 　　三人就这么渐行渐远，气氛和谐友好。路人一看便是莞尔一笑，好一个爷慈孙孝、含饴弄孙的美好场景。 　　直到三人上了秦家的车，一路被送到厚德酒店，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在办理入住程序时，程父才被人再次想起。 　　程白术有一瞬间的羞愧，把父亲忘了，好像是比较不孝。 　　程爷爷和程白术两人只在大厅等了片刻，程父便自己提着行李箱进来。一进来，他就直奔程爷爷和程白术，嘴里依旧喋喋，“你们也太过分了，走的时候不带我……” 　　因为这事儿是程爷爷和程白术做得不对，两人只能接受程父的牢骚。他们以为程父至少应该说个十分钟才能暂时告一段落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我就说今天怎么黄历上写着不宜出行，原来是有个长舌夫啊。” 　　程白术还没反应过来，程父却已经开启战斗模式，转过身，冷笑道：“啊，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就是不记得你名字了，你报上名来。” 　　来人一袭西装，头发全部往后一梳，显得干练可靠。明明五十岁的人了，正是稳健的年纪，听到这话，面色一冷，大声说道：“程大黄！你有个狗名字，果然是不干人事。” 　　程父一仰头，冷笑道：“是大（dài）黄，大是多音字。工作这么多年，还是个文盲啊。” 　　程爷爷、程白术和来人身后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说实话，这两人的对话没什么含金量，堪称菜鸡互啄。可看他们俩，倒是挺起劲儿的，他们这些外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程白术问程爷爷，“爷爷，父亲和赵教授是有什么冲突吗？” 　　程爷爷撇嘴，“你父亲和谁都有冲突，就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也就你母亲能忍受他。”还觉得他可爱。天啊！他一个老人家，天天在家被秀恩爱，也是被腻歪透了。 　　程白术疑惑，但这次是赵教授主动招惹的。来人是广中医的客座教授赵来熙，出去场面也是极大，不少医院都求着他去坐诊，手下也是研究生、博士生无数。他初三暑假有去跟诊，赵来熙还承诺以后要是考研考博，可以直接去报他。在他看来，赵来熙也是个慈善和气的中年人。怎么还能和父亲吵起来？还是这么幼稚的内容。 　　程爷爷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两人年轻时是情敌，许是那时候结下的绊子。” 　　情敌？ 　　程白术看过程母阮菁菁年轻时的照片，秀丽端庄，是个气质比容貌更加突出的美人。阮菁菁年轻时，也必定是追求者众多。程父这种木头楞子能拿下阮菁菁，程白术比谁都惊讶。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那厢程父和赵教授的过招也结束了。 　　赵来熙：“那可比不得你，三天两头被投诉。” 　　程父：“是啊，但是菁菁就喜欢我这样。” 　　赵来熙忍住吐血的冲动，“鲜花怎么就喜欢插在牛粪上呢！” 　　程父：“因为牛粪营养，而且菁菁就喜欢我这样。” 　　程白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号入座这么开心这么快速的。 　　赵来熙捏紧了拳头，“要不是你，菁菁可以有更高的成就，而不是如今屈就你们程氏医馆里做一小小中药师。” 　　程父：“菁菁就喜欢和我在一起。” 　　赵来熙一甩手，直接离开，背影里还透着愤怒。 　　他带来的五个年轻人呆了一下，对着程爷爷和程父弯身，说道：“对不起，程院长、程教授，我们先走了。”说罢，他们便匆匆去追赵教授。 　　程爷爷年轻时也担任过广中医针推学院的院长，担得起学生一句院长之称。 　　为了避免再次起冲突，三人还特地等了半个小时，确定赵教授入住手续都办完了，这才和程父一同去前台登记。 　　进了酒店房间，程爷爷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行李箱往旁边一丢，便和程白术、嘟嘟坐在沙发上。 　　当初程白术认干亲，比较仓促，程爷爷觉得程白术也已经成年，没必要干涉过多。因此，他对嘟嘟的了解并不多，他隐约知道嘟嘟的父母是有钱有势的。但多大的钱势却是不知，可他也无所谓，他如今都八十几的年龄了，再大的权势与他也无用。 　　程爷爷越看嘟嘟，越是心生喜爱，便他忍不住便多问了几句年龄、学习进度等。嘟嘟非常紧张，哪怕程爷爷面带笑容，让他坐着，可他坐不住。 　　嘟嘟抱着小肚子，开始背诵《三字经》、《濒湖脉学》和学到一半的《标幽赋》。程爷爷担心自己给嘟嘟施加压力，特地闭上眼睛，跟着一起摇头晃脑。偶有嘟嘟卡壳的地方，也稍稍提点一下。 　　等嘟嘟背完“左手重而多按，欲令气散；右手轻而徐入，不痛之因”后，他说道：“太爷爷，后面的我还没学到。” 　　程爷爷捏了捏嘟嘟的脸颊，笑得脸上的皱纹如同小笼包上的褶子，道：“好好好，嘟嘟好厉害，你干爹在你这么小可没你厉害。” 　　嘟嘟眼睛一亮，“真的吗？” 第134章 开幕 　　国庆当天, 秋高气爽，今天却只是交流会的开幕式。 　　是的，有开幕式, 经过资本赞助，交流会从简简单单见个面聊聊天的茶话会变成了有开幕式、有成果展、有交流会、有闭幕仪式的大型官方会议。 　　坐在会议厅里, 程白术左右看了看, 发现在这里的都是些小辈, 反而是年龄稍微大一些的都不在。小辈里眼熟的也多，像是已经被关禁闭良久的吴辛卯、祝开心，又像是同样许久未见却依旧精神的韩以君。 　　三人见到程白术，都是眼睛一亮，默默从人群中走来，坐在程白术身边。 　　程白术低声说道：“怎么不见教授他们？” 　　吴辛卯同样压低了声音, 吐槽道：“那些教授主任被拉到其他地方团建了。” 　　团建？真是新鲜的词语。 　　祝开心则是说道：“我听我爷爷和父亲说, 他们今天早上的项目是去做大保健和自助餐。” 　　韩以君说道：“王教授那边也说他们今天的场子不适合我们，就让我们来听开幕式了。” 　　程白术简单给三人互相介绍一番，说来也奇怪，程白术和双方都认识许久, 并且有深厚情谊, 可双方却是互不相识的。吴辛卯眼睛一亮，看向韩以君，说道：“原来你就是韩以君。” 　　吴辛卯和祝开心两人上下打量着韩以君, 反复琢磨, 都觉得这韩以君也是个出色的年轻医生。吴辛卯内心忍不住酸了一下，这世间优秀的人这么多, 怎么就不能多他一个？ 　　才色双全的韩以君则是看着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比程白术略差。这下他心里平衡许多, 想着，原来并不是优秀人才都被中医网罗去了，而是他碰到的就是最优秀的那个。 　　上面的讲话还在继续，负责开幕式讲话的是中医管理局的局长，他满面红光，神采飞扬。明显这一次的交流会对他来说是天降之喜，又不用他干什么，就都组织好了，他只要负责摘桃子就行。如此一般，他能不开心吗？ 　　当然，能够成功坐稳局长之位，他还是有些脑子的，知道哪些真正与会的专家教授并不是他能得罪的。在交流会流程出来之后，他干脆将专家教授请去隔壁缓解放松，不愿意参加的也不强求，甚至到今天还有个别几个老中医还没来。非常从心的局长也不去管，只要会议能顺利结束，就算是他的功绩。专家教授管不了，可专家教授带来的年轻小崽子可不就是任他揉捏的？ 　　于是，便出现了局长在台上慷慨激昂，台下年轻人魂游四方的场面。谁都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都是经典的废话文学，可大型会议少了它居然还觉得有些不够“大型”了。 　　四人坐在一起，不好一直低头聊天，这样太显眼了。吴辛卯火速建了个微信群，将其余三人拉进群，韩以君由程白术邀请入群。 　　辛卯在医：【今天开幕式有什么流程？你们谁知道？】 　　开开心心：【局长讲完了，还有副局长讲话。副局长讲完了，还有我们学校校长讲话。】 　　辛卯在医：【？？？】 　　以君：【今天上午都要浪费在这些废话上了？】 　　程白术也忍不住有些侧目，硬生生坐在这里听三四个小时的废话？谁能受得了？ 　　开开心心：【要签到签退的，学分难挣会难开】 　　要不是为了学分，你看这台下还能剩下几个人？ 　　四人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酒店，距离开幕式结束还有三个小时。四人靠在椅背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欲望。不到十分钟，吴辛卯又如坐针毡，太无聊了，仿佛度秒如年。后面，吴辛卯受不了直接开了个麻将房间。没办法，四个人的小游戏就麻将比较合适，斗地主只要三个人！ 　　———— 　　隔壁牡丹厅，真如吴辛卯所说，对于大主任大专家来说，今天就是来搞团建的。 　　程大黄一觉睡到自然醒，当然，由于年龄关系，他也做不出赖床的事情来。待到收拾完毕，他就去请隔壁的老父亲程爷爷一同下去。 　　程薄荷懒得搭理一大清早又开始叨叨叨的碎嘴儿子，直接捻着手串就往电梯走。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老朋友，程薄荷同样满面红光，他这个年龄了，过一天少一天，老朋友见一次少一次。 　　电梯里，程薄荷遇到赣省的祝建华。 　　祝建华笑着说道：“你倒还真的是越老越精啊！” 　　程薄荷斜睨祝建华一眼，回道：“彼此彼此。” 　　明显两人是在说前不久的霓虹国来粤府进购中药材，粤府有一味非常出名的中药材——化橘红，特指茂名化州特产的橘红。化橘红在国内卖的价格本就是首屈一指的贵，一等一的化橘红甚至已经被列入到奢侈品行业中。而霓虹药商欺负国内药商不知国外行情，想以国内价格买下，回国再高价卖出。 　　莫要以为国内价格没天理，可毕竟原产地就在这里。国外那才是真的凤毛麟角，尤其东亚这边的文化相近，数千年前就承华国文化而相传至今。他们对华国的某些东西可是非常认可，尤其是养生保健这一块。国内本就昂贵的中药养生之品放国外去，能直接在数字后面再加两个零的那种。 　　准备签订合同的前一天晚上，药商正好来拜访程老爷子，提及此事。程薄荷觉得不对，叫来弟子仔细询问，勘破霓虹药商奸计，为药商赢来许多利益。药商自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转头和霓虹药商唇枪舌战后，将合同上的价格再加两个零。处理完了，药商就将最为顶尖、品相最为良好的化橘红送给程老爷子，还和程氏医馆签订了供货协议，以还程老爷子点拨之恩。 　　后面，程老爷子在朋友圈——是的，程爷爷也是个时髦的老头子——感慨了一下。这让祝建华疑惑不已，回头就去联系了一下赣省的药商。好家伙，霓虹药商是觉得他们省和省之间是不联系的吗？一样的套路还来第二遍？ 　　为了避免第三次套招出现，两人直接发动自己的关系网，将此事公布于众。这些国内药商拧成一股绳，不仅要堤防霓虹药商，连带着其他国家的药商一起堤防，能网上查得到价格就直接查，查不到宁愿飞一趟也绝不便宜外人。当然，这里面也涉及到利益，能赚一百万，干什么只赚一万？ 　　祝建华摸了摸胡子，叹息道：“可惜了，我孩子没有你出息。” 　　跟在两个老人身后的祝鹏飞和程大黄对视一眼，程大黄挺起胸膛，表示自豪。 　　然而，祝建华继续说道：“你那孙儿实在优秀，让人眼红啊。” 　　程薄荷笑道：“眼红？那也是我孙儿。” 　　祝建华啐了一口，说道：“我身体还好着呢，我倒要看看再往下一辈，是个什么境况。”总不能程老头子啥好事都占全了吧？孙子拔尖，曾孙子还拔尖！ 　　想起干孙子秦明朗的表现，程薄荷捻着珠子，但笑不语。干孙子不也是他老程家的？他老程家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又如何？ 　　身后的祝鹏飞再默默看了一眼程大黄，程大黄仿佛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腰杆都挺不直了。祝鹏飞心中冷笑，半斤对八两，还觉得自己有本事。要是有本事，我老早就被我爹念叨死了，还用等到现在？ 　　两个老头子边说边笑，往自助早餐区走去。身后的两中年男性也是眼刀飞来飞去，从小到大都是被对比着来，哪里能看对方顺眼？祝鹏飞心中撇嘴，这程大黄估计没谁能看他舒服的，和他处成朋友的。 　　到了早餐区，人就更多了。祝建华和程薄荷两人端着清粥小菜就往老朋友那边凑去，剩下祝鹏飞和程大黄两人两看两相厌，两人齐齐撇头，自行觅食去了。 　　程大黄端着早餐坐在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食物。很快，不到五分钟时间，程大黄的微信通话铃声响起，他飞快接起来。 　　是程母阮菁菁！ 　　程大黄的脸色一下子就柔和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老公，你有好好吃饭吗？” 　　“当然有，你看，”说罢，程大黄切换摄像头，对准早餐，完了没五秒钟又切换回来，说道：“可惜，这说是五星级酒店，这早餐还没你做的好吃。” 　　手机屏幕里的阮菁菁捂着嘴轻笑，“怎么可能，好了，记得好好吃早餐，你胃不好，可不能熬坏了自己身体。” 　　程大黄连连点头，表示老婆的话一定听！ 　　夫妻俩正说着话，程大黄身后冒出来一个头，是赵来熙。 　　赵来熙痴痴地看着视频里的阮菁菁，阮菁菁还是这般美好。程大黄转头一看，发现是赵来熙，立刻说了两句话就挂断微信视频。 　　赵来熙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程大黄身边，程大黄非常警惕，将手机收进裤兜里，“菁菁可是我老婆！” 　　这话可是戳中赵来熙伤心处了，赵来熙立刻说道：“要不是我去燕京进修了，菁菁会选择谁还不好说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是你偷偷用菁菁手机拉黑我的！” 　　程大黄扬起下巴，说道：“那又如何？无毒不丈夫！”对待情敌，还讲什么君子不君子？要不是杀人犯法，他都恨不得把赵来熙送去火化，扬了骨灰。果然，菁菁没有来燕京是对的，免得被一些猫猫狗狗骚扰！ 　　眼见两人情绪越来越激烈，这个小角落立刻冒出两个人，嘴上说着“和气生财”，手上却是一人一边直接将赵来熙架起来远离现场。 　　程大黄环视一圈自助餐区，这才低头继续吃早餐，嘴里还一直不住地嘀嘀咕咕。其他人看见程大黄的嘴没有停，就脑壳疼。天啊，吃的都堵不住这货的嘴！ 第135章 拜访 　　早餐结束, 一行人就被安排到了牡丹厅。这大概便是让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见见面，就像是程薄荷、祝建华几人已经找到好几个同样垂垂老矣的朋友。只是，这次见面这些好友又少了几个。 　　程薄荷感慨道：“昔日戏言身后事, 今朝都到眼前来。” 　　几个老头子闻言都是默然无语，越老朋友越少, 就是自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没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我们此次交流会之后又能再见几面？较之二三十年前, 我们已足够幸运。”二三十年前，他们或是邮差或者电报，哪有如今方便？手机通话、微信视频等，足以让他们在任何时刻见到想见的人。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做人亦是如此。”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聊着聊着, 难免涉及到子孙后辈。不少人齐刷刷看向程薄荷和祝建华，两人纳闷，“怎么？我与建华兄可有异常？” 　　嵇穆，一蓄着短须的老年男性, 鄂省名老中医, 善治心系病，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俩倒是关系好。” 　　程薄荷莫名，“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相识, 关系如何会差？” 　　祝建华瞥了他们一眼, 倒是知道他们心中的主意，说道：“那个是好苗子, 你们不也把自己会的那点都倒出来了吗？” 　　这话一说，程薄荷就明白这一群老头子是在说什么了, 他也是得意得不行。程薄荷便克制而含蓄地说道：“老朽便在这里替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感谢你们了。” 　　不少人白眼一翻，这装腔作势给谁看啊？在这里的谁没被程白术拜访过？要说不是程薄荷给的名单，他们头都给砍下来给程薄荷当凳子。 　　匡秋柏嘴角一挑，说道：“建华弟，开心追着白术去了燕京，你也不生气？” 　　祝建华回道：“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决断力，我不拦着他。” 　　他反而是喜闻乐见的，祝开心去了燕中医，被程白术深刻打击了一番，现在踏实不少。今年研三，大概明年就会回广中医读博。就他所知，祝开心已经在联系博导。 　　见挑拨不动，匡秋柏又对程薄荷说：“你家那好苗苗落在燕京，你也不担心跑了？” 　　程薄荷眼皮子一掀，说：“年轻人嘛，总是要出去闯一闯。等历练得差不多了，再回来也不迟。倒是你，你那孙婿如何？” 　　匡秋柏与妻子恩爱两不疑，妻子产下一女后因难产去世，徒留他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结果女儿和一个金发碧眼的汉斯国男人跑了，后面扔了个女儿回来。匡秋柏都傻眼了，后面含辛茹苦将孙女拉扯大，前几年年龄到了，与匡秋柏的关门弟子结为夫妻。 　　他们这些老友，担心匡秋柏引贼入家。这几年他们冷眼瞧着，那关门弟子继承匡秋柏的人脉门路之余，对恩师之孙依旧温柔体贴。即便这些年来匡秋柏身体渐差，态度始终如一。他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心想匡秋柏这次眼光还不错。 　　实在不是他们多管闲事，而是匡秋柏徒有一身精明医术，这眼光确实一塌糊涂。收了四个弟子，除这最后一个，其余三个都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之徒。这说来又是一番旧账，他们这些好友，自然是想多关照关照这孤家寡人， 　　匡秋柏却道：“小刘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稍后可以见见他。” 　　这便说着，那边程大黄同样跟着进入牡丹厅。不少人避着他走，同样也有人包围他。避着他走的多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包围他则是稍有不及。没有人不知道程大黄的性子，可程大黄的医术也是实打实的，出自程家这个医学世家，同样是救人活命无数的大专家。 　　人一多，程大黄的嘴更加控制不住。 　　“这里人也太多了，空气太闷了，气氛压抑，这对肝胆不怎么好。长期的焦虑压抑会导致肝气郁结，阳化气阴成形，这郁结日久，则阴气越重，易长瘤子。还好菁菁没有来，不然菁菁本来就身体不好了，再被这邪气多侵袭两次，不得落下病根子？你们要离我远一点……” 　　包围程大黄的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起来，百闻不如一见，这样的福气真的要不起啊！ 　　没让他们纠结多久，又有一个主持人来到牡丹厅，透过话筒，他说道：“各位主任专家教授们，早上好，欢迎来到此次中医交流会！此次交流会持续共计五天，今日为欢迎仪式，明日为中医成果展，后日为交流会正式开始，剩余两天为自由活动时间，如有疑惑，可咨询主办方热线……” 　　现在还有几个老中医未到，主持人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便轻轻带过此事。考虑这些与会人员有的年事已高，主办方也没有搞什么太过于刺激的团建项目，也就是泡泡温泉，喝喝茶，中午又是一顿丰盛的自助餐。 　　对比隔壁听领导讲话听到两眼发晕的年轻人，这边倒是悠闲又懒散。 　　等程白术吃完午餐，正打算回宿舍，却在酒店大堂里发现了整装以待的秦文龙夫妻和嘟嘟。程白术内心一扶额，他就说他忘记什么了。 　　昨天嘟嘟被送回秦家后，秦文龙和吴芸两人才知道嘟嘟见过干太爷爷了。他们作为半个干亲，如何也该上门拜访才对。原本他们是打算等到交流会的后两天才登门，可这嘟嘟昨天就被带着见面了，他们再等就是他们不识趣。 　　于是，他们当下立刻给程白术致电表明意图，程白术转达程薄荷之后也同意了。 　　结果今天程白术开会开得头昏脑涨，都忘记这件事。要不是秦文龙来得早，怕是就会被程白术放鸽子。程白术带着三人进了电梯，直奔程爷爷坐在的28楼。 　　大厅里的经理和前台大大松了一口气，大领导终于离开了。经理对前台说道：“交流会的客人一定要好好跟进，知道了吗？” 　　“是！” 　　大领导在前，他们也不敢敷衍啊。 　　开门的是程大黄，程大黄在闭嘴的时候，还是个有些威严的中年男性。被程薄荷严令要求闭嘴的程大黄引着一行人进入套房内小厅，只见程薄荷端坐在上首，身材干瘦，正闭目养神，保养良好、无一点老茧的手正捻着珠串。发觉有人前来，这才睁开眼睛，目中神光湛湛，这让秦文龙心中一跳。 　　这和嘟嘟口中所说慈祥的老爷爷不一样！ 　　秦文龙面上毫无异色，他将手中的礼品盒放在桌子上，坐在下首，说道：“程老先生，您好。我是秦明朗之父，这是内子，我们此行是为拜访您而来。” 　　嘟嘟今日也被穿上了白衬衫黑西装，还打着红色领结，瞧着格外的神气精神。他年龄小，不太懂得明明昨日见过太爷爷了，今天还要穿得这么好看地再见一次。 　　程薄荷挥挥手，程大黄便将秦文龙的礼品盒放置到另外一张茶几上。而程薄荷则是对这嘟嘟招手，嘟嘟被吴芸一推，就往程薄荷而去。程薄荷揉着嘟嘟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没一会儿，便和昨日懒散随意的发型相差无几。 　　程薄荷看着嘟嘟笑道：“无需如此客气。” 　　秦文龙心中大石缓缓落地，笑道：“作为晚辈，此为本分。作为嘟嘟的父亲，此为情分。” 　　围绕嘟嘟，双方的谈话和谐友好。经过好几个月的学习，秦文龙觉得以后嘟嘟还真有可能走这一条路。医疗算是比较封闭的圈子，秦家吴家的根基不在医疗，更不在中医。日后嘟嘟走这条路，还得靠程白术多多关照才行。这样，那在中医界深耕百余年的程家便是最好的靠山和保护伞。他们做父母的，不能给嘟嘟铺路，也不能拦着他的发展。 　　等到秦文龙和吴芸要离开时，程薄荷仔细看了一眼秦文龙，说道：“年轻人，要懂得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有空还是去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肝。” 　　吴芸心中一抖，忍不住追问道：“可是有何大碍？” 　　“大碍没有，小问题不少。想要调理，你们找白术便可。” 　　吴芸心中急切，离开之后，便拉着秦文龙直奔秦家控股的私立医院。程白术都这么厉害了，作为程白术爷爷，那不是更厉害？她可不敢忽视程爷爷的警告，被押进医院的秦文龙也无奈，只得由着医生来回摆弄。他自觉日常健身运动不少，体质应当是不错的。 　　部分项目要等到第二天空腹才能进行，就目前能做的项目中提示秦文龙有轻度的脂肪肝。诧异的秦文龙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安慰着梨花带雨的吴芸，并不断保证以后戒酒，哪怕应酬也不喝，这才哄得吴芸勉强阵雨转阴。 　　秦文龙哭笑不得，这时，有一人走进办公室，正是克林顿。 　　见到克林顿，秦文龙立刻转移吴芸注意力，问道：“克林顿博士，可是有事？” 　　克林顿点头，作为一个鬼佬，他很直接，说道：“明日交流会不是有个成果展吗？我会携带这半年来发布的论文前往，是否……” 第136章 展出 　　今天是中医成果展, 韩以君格外的好奇。他只知道西医有各种各样的成果展，像是手术，像是西药, 又像是科技发展伴随的技术更新。远的不说，就像是这几年来CT机技术不断突破, 伴随的发现的肺结节也越来越小, 从小型肺结节, 到微小型肺结节。可这中医的成果展？ 　　韩以君可是从程白术那里知道，这中医格外的讲究辨证论治，即一人一方，鲜少出现通方的情况。那这成果展能展出什么？中药，针灸针？总不能现场摸脉看病吧？ 　　对他一个非中医人士来说，明天的交流会他是全程摸瞎, 也就今天成果展能够参与参与, 一如高中毕业之后的社会人士只会关注每年的高考语文作文一样，因为只有这个能看懂…… 　　抱着这种好奇，韩以君对这次的成果展极为关注。 　　于是，一大早, 他就将程白术喊起来, 连带着吴辛卯和祝开心也被叫起来了。不到八点，四人就站在这厚德酒店正门前。吴辛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最近刚刚能够脱离苦海, 他昨天难免有点晚睡。谁能知道这国庆放假期间, 竟然连睡懒觉都没机会？ 　　在正门处签到后，四人就进入专门被安排来做成果展场地的莲花厅。莲花厅有一个特点, 便是离大门最近，只要一个转弯便能看到, 而且厅内还有一个小侧门直接连着一条商业步行街。四人以为这成果展必定冷冷清清，结果一进大厅却发现厅内熙熙攘攘，仿若菜市场？ 　　四人：？？？ 　　随机抓取一个幸运儿询问之后，他们才知道，厚德酒店竟然早早就将这成果展宣传出去。吴辛卯和祝开心往小侧门那边绕了一圈，才发现，那边已经铺了红毯，拉了喷绘宣传广告。后面还有不少市民正在排队准备进场。 　　程白术有些许小震惊，这些市民能看得懂深奥的中医理论，什么时候华国的中医氛围这么浓厚了？紧接着，他又发现在莲花厅的另一个角落里人群格外的汹涌热闹，他稍稍走前几步看去，却发现是一张一张的桌子，桌子后的人正是昨天晚上自助餐时见到的那些老面孔，而桌子前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都是一个一个探头探脑地看着前方，却又老老实实排着队，丝毫不敢插队扰乱秩序。 　　韩以君同样不明所以，便问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这年轻人正举着自拍杆，不管是自拍还是直播，都是属于比较乐于助人的。 　　这年轻人被韩以君拦住，还奇怪地反问：“你们不知道？” 　　四人：“知道什么？” 　　年轻人也不再往前挤，反而是停在原地，给四人解释道：“今天厚德酒店宣传有老中医免费义诊，很多人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年轻人名叫何翔宇，是B站的一个小小up主，算是个生活区博主，日常很多就是吃吃喝喝，偶尔出一些地方特色活动。一个月前，燕京著名五星级酒店厚德酒店在微博宣布活动，很多人都是“？？？”，厚德酒店向来比较高大上，发布的都是某某国际会议，某某国家会议，与会人数低于五百人都对不起他的逼格。结果，现在一个小小的医疗交流会还值得厚德酒店正式公告？ 　　察觉这将是个极佳的话题，何翔宇自然是报名参加。本来截止到这里，报名参加的人都还好，可是在一周之前，厚德酒店说，成果展当天会有著名老中医义诊。 　　这便戳到了不少人的心窝子，天不亮就来排队。何翔宇来的还算早的，直接就进来了，现在外面都拦住了不让进，莲花厅再大也是有限制的。 　　何翔宇自诩身体健康，不需要义诊，但并不妨碍他以此作为视频话题。 　　刚刚的直播过程中，就有不少网友让他去看看这些老中医是只有年龄大的，还是真正的有医术的老中医。何翔宇看着那长长的队伍，有些犯怂，人实在太多了！ 　　正在犹豫时，韩以君就拦住他了。 　　四人问题得到了解答，接下来便轮到何翔宇好奇了。这四个年轻人不知道活动，却出现在了活动现场？ 　　何翔宇反问后，吴辛卯便说道：“这次是中医交流会，我们是来参加的，和你们目的不一样。” 　　可不是，他们是来凑热闹的，他们……其实也是凑热闹的。大佬讲话，和他们这些小喽啰有什么关系吗？ 　　何翔宇好奇道：“你们都是医生的？” 　　吴辛卯想了想，点点头。韩以君虽然是西医的，但也确实是医生。 　　何翔宇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问道：“我现在在直播，直播间里有很多网友，同样非常好奇这次的成果展展出的东西。奈何我不是行业人士，对这些看不懂，请问你们能帮忙讲讲吗？嗯……为我们普通人介绍一下。你们放心，如果有需要，我后续会为你们打码的。” 　　如此一说，四人也都同意了。这一次的交流会他们原以为又是圈内人的自娱自乐，可不曾想老教授们都做出义诊如此行为，明显也是想要推一把中医的热度。不然，以他们的咖位，号源一号难求，哪里会缺病人，需要做什么义诊？ 　　他们这些后辈，现在没有老教授们的能力，但做一个小小的科普还是可以的。 　　这成果展第一个便是针具介绍，最前面的是九针，九针分为古九针和新九针。像是近现代才出现的梅花针、三棱针等属于新九针范围之内。 　　吴辛卯作为一个社牛，被理所当然地推出来作为科普导游。吴辛卯也无所畏惧，对着摄像头也不怯懦，直接口若悬河地讲解这新九针和古九针之间的区别。 　　何翔宇看着那足有他小臂长的长针，惊恐地吞了口口水，这么长、这么粗的针扎进人体怕是会很痛吧？ 　　祝开心不慎触碰到旁边的按钮，紧接着空中便弹出来一个画面，正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拿着长针，轻松地进针，又轻松地将足有二十厘米长的针穿过病人的肩关节。奇妙的是，整个过程不见一滴血，对穿之后，老人直接捏着针头和针尖来回对拉。 　　这看得何翔宇险些双腿一软，啊，这…… 　　直播间甚至有那么几秒钟的空屏，观看人数达到数万，并且还在不断上升的直播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好一会儿，穿着白大褂的老人这才将长针抽出，同样没有出一滴血。受针者的皮肤有一个小小的洞眼，而那老人似乎往洞眼上涂了什么东西，那洞眼便消失了。 　　何翔宇问道：“他涂的是什么？会不会伤口感染？” 　　吴辛卯一时语塞，这他还真不知道。 　　此时，程白术接过话，说道：“这位老人是杨高臣老教授，来自黔省，一手长针堪称绝技。他涂的是祖传秘方生肌膏，不会出现伤口感染，能加速伤口愈合和骨肉生长。” 　　何翔宇侧目，这年轻人有些厉害啊，知道这么多，连人家用的祖传秘方都知道。 　　程白术继续说道：“这长针难便难在对解剖的掌握，你看他进针及透针时举重若轻，分明是对肩关节的血管、肌肉、骨骼了若指掌。其实这视频还是保守了，杨高臣老先生最厉害的是由腰透腹。” 　　何翔宇捂住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他艰难地问道：“你是说……” 　　“是的，便是从腰部进针，再从腹部出针。” 　　这话一出，就连吴辛卯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腰子，我的天，这么猛的吗？ 　　“这才是杨高臣老先生的绝技，腰部进针，避开肌肉血管，避开腹腔里的肠管及重要脏器，再从腹部穿出。其所治疗的疾病极多，简单的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复杂的盆腔炎、不孕不育等。” 　　何翔宇看着视频里被扎穿的肩关节，再想想肚子，心想，他怕是痛死也不敢扎这针，他宁愿选择保守治疗！实在不行，手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祝开心惊讶地看向程白术，问道：“白术，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程白术笑道：“大二寒假时，有去杨高臣老先生那边学习过一个月。” 　　吴辛卯恍然，“哦，寒假开学后，你还给我们带了贵州特产糍粑辣椒，没错吧？” 　　程白术点点头，很快，吴辛卯又反应过来，每个假期结束，程白术总会给他们带些特产，从贵州江西，到湖南湖北，还有新疆西藏的。那时他们还说程白术会安排，趁着假期出去大玩特玩。那结合今天这情况，感情程白术不是去玩的，而是去学习的？ 　　艹，当真卷王。吴辛卯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可也得说，难怪程白术与他们年龄相同，却能甩他们好几条街。一样的寒暑假，他们在家躺着休息打游戏，程白术四处游历学习。 　　韩以君认真凝视视频，他作为一个西医，最为讲究解剖神经的地方，他更能感觉出这老先生的手下功夫有多深。太可怕的，每个人因为习惯、胖瘦等区别，在细微之处总是有差。肩关节是高一寸还是低一寸，肌肉是粗一分还是细一分，这带来的便是天差地别。他们西医可以通过X光、CT等种种手段来判断，可这老先生却没有这种条件，直接凭借自己的手感经验便下手，而且据程白术所说，无一例失手！ 　　天知道，在机器辅助透视下做介入手术的还有很大风险的！ 　　这成果展，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第137章 展出 　　说完后, 程白术环绕四周，尤其是被人海包围的那个角落。只可惜，确实是被人海包围, 结结实实，一丝缝隙都没有。正在此时, 人海里传出极为明显的吸气声, 并且人群不断后退, 露出了源头。 　　哪怕只有一个背景，程白术还是能认出来对方正是刚刚的话题中心杨高臣。 　　程白术指了指方向，其余四人便跟着一起上前。 　　杨高臣手里正拿着小臂长、足有充电线那么粗的针，低头询问坐在凳子上的病人。“你是只要一低头就会疼痛，西医那边诊断是项背筋膜炎？” 　　凳子上的病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典型的北方人, 身高体壮, 身体厚度足以顶得上两个小姑娘。他说道：“是的，我现在只要一低头就会痛。找过中医西医无数，都没有得到缓解，现在每天里都是吃芬必得和涂扶他林才能稍稍缓解。” 　　吴辛卯咋舌, 项背筋膜炎啊！他对有些莫名的何翔宇说道：“项背筋膜炎, 是指项背部肌肉、筋膜的无菌性炎症，主要表现为局部疼痛僵硬、活动受限。长期的疼痛，容易导致病人出现心理障碍, 并且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目前……” 　　韩以君接口, 说道：“目前，西医没有完善的治疗方案。”没有针对性药物, 更没有手术方案，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何翔宇震惊, 啊，听着就和颈椎病差不多，怎么这么复杂，还变成不治之症？ 　　很快，就没有给他震惊的时间，他就看见杨高臣在进行局部皮肤消毒之后，直接拿起那闪着锋利寒光的长针，对着病人的后发际线处扎入。 　　何翔宇手抖了一下，直播间的屏幕也跟着颤抖，直播间的观众更是开始手抖。那么粗的针就直接这么扎进去了？不用打个麻醉药吗？ 　　围着杨高臣的人群非常诚实地退后一大步，又空出了一个圆圈。 　　杨高臣不以为意，只专心自己手下、针下的触感。他感觉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手腕轻轻抖动，二十多厘米的针再次没入病人的脖颈一大截。周围的吸气声越发响亮，吸气声过后，又是一阵寂静，就连其他医生正在义诊的病人都忍不住过来凑热闹，然后就跟着一起屏气。 　　不到一分钟，杨高臣便轻轻松松完成了风池透刺风池的动作。随后，杨高臣便捏着针柄和针尖来回对拉，这便是杨高臣老先生所特有的行针手法。就程白术而言，他能看得出来杨高臣老先生不是单纯的拉锯式行针，而是有角度、有技巧地将缠绕打结的筋膜和肌纤维一点一点地松开。只是在不懂的人眼中，就和锯木头一样。 　　杨高臣老先生手上动作很快，只行针五分钟，便取出长针。果然，令周围人震惊的是，那么粗、那么长的针扎透了脖子，取针竟然没有出一滴血？杨高臣老先生顺手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食指沾了些膏药涂抹在针孔处。肉眼可见的，两个大大的针眼便迅速愈合。 　　全过程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杨高臣老先生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兀自对那病人说道：“你现在再低头抬头看看，还痛不痛？” 　　病人自己看不到杨高臣老先生的针灸手法，只能从周围人的反应看出，这位老先生的治疗方法比较偏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按照老先生的吩咐低头抬头。随即，他猛然抬起头，眼眶慢慢发红，说道：“不痛了！现在不痛了！” 　　周围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他们能看得出来这男子治疗前后低头抬头的幅度都不一样，明显这人不是主办方或者医生的托儿。面对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杨高臣老先生面前原本空无一人的桌子立刻就被包围了。治疗手段视觉效果可怕算什么，能治得好病才是王道！ 　　其他老教授淡淡笑了，老杨这货还是和小辈说的一样，是个显眼包，最喜欢的就是先声夺人。他们这些老家伙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也要加油了。 　　何翔宇全程瞠目结舌，我的天，这太离谱了吧？ 　　吴辛卯见没有热闹可看，便说道：“我们继续看展吧！” 　　何翔宇便带着世界观被刷新的表情，继续跟着四人看展。下一个展位是看着平平无奇，可何翔宇再也不敢小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吴辛卯，希望对方给他解答一下。 　　吴辛卯看着这第二个展位，这里就摆了一排细细长长的针。若是吴辛卯没看错，正是非常常见的针灸针——毫针。不过刚刚祝开心误触按钮，弹出来一段全息视频，这个展位应该也有。吴辛卯研究了一下，按下按钮，果真一段视频立刻投放在他们面前。 　　这段视频一开始放出了两张检查报告，吴辛卯仔细一看之下，失声说道：“不可能！” 　　何翔宇看不懂，只能看得出来这四人中有三人神色大变，唯有刚刚那个补充解答的小帅哥毫无异色。直播间里的网友纷纷喊话： 　　【说不定又是个扫地僧，赶紧问啊！】 　　【这才是真正的指路NPC，赶紧冲鸭！】 　　【快快快，赶紧上去抱大腿】 　　何翔宇被催得没办法，加上心中好奇，便悄声问程白术，“这位医生哥哥，请问他们是在震惊什么？” 　　程白术解释道：“这两张都是彩超，都是同一个孕妇的宫内彩超。左侧的宫内彩超显示的结果是胎停，而右侧两天后的宫内彩超显示的结果是胎心正常。” 　　“！！！” 　　何翔宇一瞬间就忘记刚刚风池透刺风池给他带来的震撼，一瞬间同步吴辛卯三人的表情。桥豆麻袋！这是起死回生？这是现代中医的能力？真不是什么修仙世界？ 　　直播间同样飘过一阵“！！！”和“？？？”，甚至还有不少乱码无意义的字符飘在直播间中，显然被镇住的不只有何翔宇一人。 　　很快，视频动了起来，视频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给一个躺在床上的大肚子女性做针灸。何翔宇不懂中医，也不懂这女医生扎的什么穴位，只知道针数多的很，密密麻麻的，快要成刺猬了。要是在知道结果之前，他大概会不屑，什么医生，扎这么多针。可知道这些针能让孕妇肚子里的胎儿起死回生，他就恨不得将所有的穴位记下来，万一以后自己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婆一样胎停，那他不是…… 　　不对，他记穴位干什么，现在学中医已经晚了。他现在记住医生才是正事！ 　　何翔宇连忙问道：“医生哥哥，这个医生是谁？在哪里坐诊？” 　　这也是直播间中无数网友的疑惑，他们总要给自己的老婆、女朋友、女儿或者自己等做做准备。哪怕是现在，孕产依旧是九死一生的大事。能有个神医的地址，他们才能安心许多。 　　程白术回道：“这位医生名为黄秋玲，出自中医世家，自小随父学医。现在粤府鹏城，善治女性疾病，如乳腺结节、子宫肌瘤，又如不孕不育、经期异常。只要是女性疾病，她都能治，真正的妇科圣手。” 　　这一次程白术的介绍中没有加“号称”等模糊词语，显然，他是真的觉得黄秋玲能治所有女性疾病。 　　何翔宇惊叹脸，就连其他三人也跟着惊叹不已。他们更了解程白术的性子，知道程白术如此介绍黄秋玲先生，那必定是让程白术佩服认可的。 　　韩以君出于医者的严谨，忍不住问道：“这已经胎停了，还能让胎儿恢复胎心，有点……”韩以君琢磨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不太科学。” 　　吴辛卯、祝开心和何翔宇连连点头，可不是，这根本违反了他们的认知！要是连胎儿都能救回来，那是不是人也有希望？也会有个非常不科学的神医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程白术解释道：“要让胎儿恢复胎心，这里面也有非常严苛的要求。若是胎停时间过久，胎儿已经失去生命征象，那自然是只能引产或者流产，不可能恢复。” 　　韩以君认真地问道：“那什么样的适合？” 　　程白术想了想，说道：“胎停在一两天之内的，可以尝试。胎儿和已经出生的婴儿不一样，已经出生的婴儿已经开始用肺呼吸，脐带失去了运送氧气和营养的功能。可还在母体里的胎儿是不用肺呼吸的，是通过羊水和脐带以维持生命征象和发育。在胎停的前两天，羊水和脐带的功能依旧正常。若是在这段时间内进行抢救，会有一定概率成功。” 　　韩以君继续认真地问道：“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程白术说：“以我曾经的统计，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左右。成功率也和母体气血充盈的程度、筋骨强健的程度相关。一般而言，母亲越健康，救回来的概率也越大。” 　　这是自然，毕竟黄秋玲会的是医术，不是神术，要能成功必须看病人自身的底子。地基都不好了，大楼也是建不高的。 　　何翔宇忍不住说道：“一半一半的概率已经很高了，值得一赌。”可不是，到怀孕后期时，引产对母亲的伤害不比生产的小，既然如此，还不如赌一赌，万一成功了呢？那便是一个家庭的圆满，一对父母的喜悦。 　　吴辛卯和祝开心这两个学中医的，同样忍不住震撼。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即便程白术说了这其中原理，他们依旧觉得这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堪称神迹。他们同样扪心自问，他们可以做到吗？ 　　回答也非常明确，现在不能！ 　　以后能不能呢？ 　　他们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第138章 展出 　　何翔宇认真地看了看视频中女医生的面容, 仿佛是要将这个人记入脑海里。相信直播间不少网友也是如此，甚至已经有人在百度这位医生的坐诊医院了。 　　吴辛卯偷偷问程白术道：“白术，你跟着她老人家学习过, 是否……有学到手？” 　　即便他是压低了声音询问程白术，但架不住几人距离比较近, 都听见了。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程白术, 明显眼睛里都是带着好奇和期待。 　　程白术沉思片刻, 说道：“我的成功率没有黄老师的高，只算是学到皮毛。”针灸便是如此，哪怕老师手把手教你，可针感和疗效这种东西，就是靠长年累月的学习和练习，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 　　“！！！” 　　那就是说程白术有学到手？！ 　　直播间的人明显也听到了, 所有网友都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医生改观, 这哪里是什么未来的栋梁，分明这栋梁已经成才了啊！这么优秀的年轻医生，他们不应该没有认识才对。而且这个医生看着很眼熟啊，有网友已经陷入思索,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帅医生呢？ 　　这个展位就这么过去, 紧接着是下一个展位。 　　新展位也非常特殊，刚刚扎着一排针灸针，这里却是只有一根粗粗长长的三棱钢针。何翔宇非常自觉地看向程白术, 然而程白术没接收到他的信息, 倒是吴辛卯主动上前按下视频按钮。就一根三棱针，他们光看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 　　视频一开始, 印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面部打码的年轻男性，他只穿了一条短裤, 其余皮肤裸露在外。何翔宇一看到这个人便忍不住皱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只因这年轻男性身上遍布略微隆起的硬结斑块，颜色或红或紫，在黄色的皮肤上就和长了疥癣的癞皮狗一样令人生理不适。 　　反而是程白术四人略微皱眉，吴辛卯对何翔宇说道：“他这个算是典型的卡波西肉瘤，而且发展得比较久。” 　　“卡……肉瘤？”何翔宇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肉瘤？是什么病吗？ 　　祝开心给打了一个补丁，说道：“卡波西肉瘤与艾滋病有一定关系，被认为是艾滋病的一种常见肿瘤，一般也是艾滋病感染者的首要表现。” 　　何翔宇和直播间的网友都是一致的表情，哦，艾滋病啊！ 　　很快，视频继续播放下去，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出现在镜头中，他手上带着一次性手套，并且在病人身后铺了厚厚的一次性铺巾。消毒过后，医生在病人双腿后侧的腘窝处点刺几下，就见针口处喷出好几股浓黑的血液，最远的甚至喷到了半米之外。 　　何翔宇目瞪口呆，这是放的是人的血管不是喷泉？最开始还能理解，这都喷了五分钟了啊！按照这种血流速度，人真的不会被放血放死吗？ 　　哪怕这是个艾滋病人，但是直播间还真有不少人在说：【意外的解压】 　　这得说因为网络都存在，网友们都挺重口的。 　　随着时间流逝，何翔宇和网友已经有些麻木了，脸上都是一个表情——我看你能流多久！ 　　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 　　何翔宇忍不住说道：“这怎么还在流血？人不会贫血吗？” 　　韩以君看了一眼地上的铺巾，这个出血量在外行人何翔宇看来很可怕，然而实际不超过一百毫升，连最低献血量都没达到。韩以君便说道：“这个出血量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一说话，倒是让不少网友看向他。看着这翩翩帅哥，他们同样觉得眼熟得很啊！一个人觉得眼熟不是问题，可直播间里来自全国各地的那么多网友都觉得眼熟…… 　　祝开心说道：“你没发现这血管的压力没那么大了吗？一开始还能喷半米远，现在不到一指的距离。” 　　何翔宇问道：“那是快要结束了？” 　　直到病人血液不再呈现喷射状，而是顺着皮肤往下流，医生直接在针口处拔了两个火罐，一左一右各一个。 　　何翔宇一脸震惊，还没结束？ 　　原本针口都快要收来，火罐一拔上去，又开始出血了。火罐时间比较短，只有五分钟。等取下血罐时，摄像头往前凑了凑。何翔宇和直播间网友看得分明，玻璃罐壁内凝固着一大坨的黑色血块，还随着医生的动作跟着晃了晃，非常的有弹性。 　　何翔宇惊呆了，这就是从人体内流出来的？ 　　视频画面转黑，三秒过后，再次亮起，时间显示是放血后的第二天。依旧是打了码的病人，但从发型、脸型、体型等，大家都能认得出来这便是刚刚放血的主人公。这病人脱掉身上衣服，露出大面积的皮肤，然而昨天还斑斑点点的皮肤如今却是一片光滑。 　　何翔宇：！！！ 　　直播间网友们：？？？ 　　韩以君同样忍不住疑惑，“这卡波西肉瘤，不是只能做激光手术的吗？为什么……” 　　何翔宇补充完后面的问题：“为什么放个血就能让已经长出来的肉瘤消下去？这放血的时候人体还能智能识别，自带过滤功能，将艾滋病病毒排出去？” 　　程白术则说：“这是循经刺络，已经被列入非遗传承名单中，视频中的医生是非遗第三代传承人季伯建。循经刺络可以是找穴位，也可以是找经络，甚至是找痛点、静脉明显处，通过用三棱针或者粗而尖的针放血，用来急救、泄热、祛瘀都可以。” 　　韩以君想了想，说道：“这病人可是委中放血？你说过，委中是人体解毒大穴。” 　　程白术颔首，“正是，所以委中放血可以治疗因血毒过盛而出现的疾病，湿疹是血液中湿毒过盛，而这卡波西肉瘤则是血液中所携带的病毒导致，原理都是一样的。” 　　何翔宇感觉自己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韩以君又问：“严晓明和这人是什么关系？” 　　严晓明？程白术略微思索，这才想起某次门诊之间的交流会上，置气离开的年轻人。那时，贾文峰给他们介绍时，也说严晓明是师承非遗循经刺络传承人。 　　程白术回道：“严晓明应该算是季伯建的师侄，循经刺络的第三代传承人一共有四位，伯仲叔季，我没记错的话，严晓明的师傅是许季塘。”程白术当初去季伯建处跟师学习，知道季伯建的其他三个师弟师妹，再往下一辈却是不甚了解。 　　当然，程白术还不知道的是，许季塘在得知严晓明被打脸之后，是起过心思，想程白术挖到他花园里，成就一番佳话。只是在师门的某次聊天中，许季塘提起，就被季伯建拦了下来，并和许季塘详细说起程白术的家世背景，这才没制造出许季塘上门收弟子惨被拒的新闻。 　　韩以君对比了一下，严晓明治个湿疹都治不清楚，正经的师伯却能硬刚世界难题艾滋病。这个中差距…… 　　韩以君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这也太过霄壤之别了吧？他收起对放血的偏见，不管哪个治疗手段，都看医生水平。一如简单的阑尾切除术，不还有医生做不清楚的吗？ 　　韩以君转头问吴辛卯、祝开心，“现在你们知道原理，让你们重复在委中放血，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吗？” 　　之所以不问程白术是因为韩以君觉得问了也是白问，或许他达不到视频中百分百的疗效，但结合其他的针灸、中药估计还是可以一试的。是的，韩以君对自己的好友极具信心，也对得起他的信任。 　　吴辛卯、祝开心面色沉重地摇头，哪怕是知道原理和方法，他们确实是达不到视频中的效果。这一次中医成果展，非常非常成功地打击了他们的信心。国内第一中医药大学的硕士生又如何？在这些老前辈面前，不和小鸡崽一样无力弱小？ 　　何翔宇惊叹道：“这中医的上限也太离谱了吧！” 　　直播间网友也说：【上限如神，下限不如一坨shit】 　　【呜呜呜，就我一个想知道这老医生在哪里坐诊吗？】 　　【楼上细说，难道你也……】 　　【呸，你没看后面视频介绍吗？这个刺络放血还能治腰痛、静脉曲张、湿疹荨麻疹等。我腰痛十来年了，快要疯了！】 　　【哈哈哈，我比较诚实，我想知道成果展里每一个医生的姓名和坐诊信息。】 　　【谁不是呢？】 　　正想着，前方的人群又传来喧哗声。何翔宇高举自拍杆，正好看见人群中心的医生，赫然就是刚刚视频中的季伯建！ 　　何翔宇立刻说道：“季医生在里面，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五人不住地往中心点挪去，刚刚站稳，就正好看见季伯建带着一次性手套，不疾不徐地询问病症。 　　“腰痛有多久了？” 　　就诊者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烫着细卷，时髦极了，“腰痛有二十来年了，晚上痛得厉害，白天稍微好一些，但是也痛。” 　　粗粗问了几个问题，季伯建便附身查看大妈的小腿后侧，果真是有着迂曲隆起的静脉曲张。随后，季伯建在消毒过后，找了左右腿堵得最为厉害的静脉，各一针。这紫黑的血液便喷溅出来，周围的围观群众便又再退一步，徒留程白术五人格外显眼。 　　放完血之后，季伯建也专心盯着针口，时不时顺着静脉的方向推捋。动作间，血液喷溅更为明显。等十分钟之后，血液流速没那么急后，便拔上血罐，再问：“如今你看看是否还会腰痛？” 　　大妈惊喜说道：“不会了，一点都不痛了！” 　　季伯建满意地点头，而后续就由季伯建带来的徒弟接手。 　　一起身，季伯建就看见程白术一行人，他笑道：“白术，今日是来看展的？” 　　程白术恭敬地回答这位对他有半师之谊的老人家：“是的，季老师，和朋友一起来的。” 　　因着季伯建后续还有许多病人等候，他也不便多聊，便说：“行，后面有空我们再聊。” 　　等季伯建再次被病人包围之后，程白术一行人这才退出人群。 　　这时，网友也惊呼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第139章 展出 　　【我知道他是谁了！】 　　这话一出, 不少网友纷纷咨询，这帅气的中医到底是谁！ 　　【他是程白术啊！】 　　【就是解救金汤匙端掉人贩子产业链的程白术？】 　　【是空手夺白刃的那个程白术？】 　　【把大主任干掉的那个程白术？】 　　【在大商场里面用胡椒猪肚鸡急救的那个程白术？】 　　【？？？楼上乱入了吧，不是用胡椒猪肚鸡急救, 是用胡椒急救】 　　【哈哈哈哈哈，那家胡椒猪肚鸡我去过两次, 还挺符合粤府人的口味】 　　【旁边的应该是韩以君, 他不是西医的吗？怎么出现在中医成果展上了？】 　　【是出了槐实膏的肛肠圣手程白术？】 　　【救命！楼上什么鬼？程白术不是干中医的吗？什么时候和肛肠科扯上关系了？】 　　【楼上一看就是假粉, 程白术周边必入之一槐实膏，久坐人士和痔疮患者的福音。】 　　【之一？还有什么周边可入的？这个槐实膏我被我兄弟安利过，确实不错。】 　　【还有一个中药面膜粉，听说效果不错，不过我一单身狗就没有去买。】 　　【谢谢分享，回头就去买了送女朋友】 　　被网友这么一提醒, 何翔宇便也从记忆深处翻出相关记忆。他想了想新闻和热搜上的帅脸, 再看看面前这个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低声嘀咕道：“视频有误差，真人更加上镜好看。” 　　程白术侧头看向何翔宇，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何翔宇便问道：“请问你是程白术医生吗？” 　　吴辛卯搭着程白术的肩膀, 笑嘻嘻对何翔宇说道：“是的,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程白术医生，你是他的粉丝还是黑子？”脸上笑着，眼神却是有点警惕。 　　何翔宇一噎, 说：“我是路人。”不用这么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没有带纸笔让程白术签名，二没有带刀造成人身危害。 　　吴辛卯上下扫视着何翔宇, 半晌，说道：“那是最好, 不过你小鸡崽的体型也打不过白术。” 　　何翔宇：…… 　　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直播间本来还在讨论程白术过往的战绩，转眼就被吴辛卯这句话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是专业的，除非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上你吵到我眼睛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够了！】 　　【哈哈哈，确实，程白术一个打三个没问题，拿捏主播还不是简简单单？】 　　何翔宇抹了一把脸，说道：“难得日常生活遇到个网红，还不允许我好奇一下吗？” 　　祝开心纳闷，“你不就是网红？”还拿着摄像头到处拍拍拍，不是网红也是自媒体。 　　何翔宇更是无语凝噎，这再说下去他就没脸继续同行了。可想想这些中医成果展，没这些内行介绍，明晃晃摆他面前，他都看不懂。于是，他当听不懂这些挤兑，厚着脸皮说道：“我这是给我家人分享分享日常，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好家伙，成千上万的家人。】 　　【我的家人来自五湖四海。】 　　反而是韩以君看得通透，他被医院宣传科连番轰炸过，他还是知道舆论的重要性。他便说道：“如果你有意做视频，请勿丑化中医。”中医上限下限确实相差很大，但这成果展中每一项都是西医所无法复刻的奇迹。 　　何翔宇好奇问道：“你不是西医吗？为什么帮中医说话？” 　　韩以君眼神恍惚了一瞬，说：“你们也不必如此刻板印象，觉得中医和西医对立互斥。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便是好猫。中医西医是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去看待疾病，得出不一样的结论和治疗方案也是正常。” 　　何翔宇越发好奇，问道：“你这算是背叛了西医吗？” 　　“哪有什么背叛不背叛？”韩以君笑道，“我首先是个医生，其次才是个西医，只要是医生，就需要以病人身体健康为优先。若我治不好这个疾病，为什么不让病人去找别的医生，找中医去试试呢？每一种治疗手段都有所长有多短，你们只要选择最优解便好。” 　　这番话一出，其实是令何翔宇和直播间的网友们感慨的。感慨之余，他们不免觉得韩以君是个好医生，真正将病人利益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考虑的好医生。既没有全盘否认中医——远了不说，这中医成果展上的哪一个展位不让他们这些普通人瞠目结舌，视之为神迹？否认之前，就要先否认成果展上的成果，他们做不到也舍不得，又没有完全的自卑自弃，否认西医。 　　现在很多人已经走到死胡同了，似乎只有非黑即白两种选择。殊不知这世间很多东西是灰色的，是混沌的！ 　　于是，这话题便在这里止住。在中医的地盘上，贬斥中医，怕不是嫌皮太松了，需要紧紧。一连过去好几个展位，何翔宇便忘记所谓的中西医之争，只顾着惊叹连连，直呼神医！ 　　而下一个展位，何翔宇忍不住后退两步，这个展位是一只断手。这只断手被剥了皮，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哪怕没有血液，可依旧渗人得紧。即便是周围的参观群众也都是避着这个展位走的，可这展位几乎就在展台的正中间，根本绕不开！ 　　何翔宇迟疑问道：“这只手……” 　　看到这只手，程白术等人都笑了起来。 　　祝开心说道：“这个展位我们可是找了许久，竟然在这最中间？主办方也是有心了。” 　　就在何翔宇纳闷时，是韩以君主动上前按下按钮，随即立刻弹出一段视频。这段视频一开头也是非常简短有力的黑体字——穴位结构解剖成果。 　　何翔宇一顿，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是说……找到穴位了？” 　　四人齐齐点头，何翔宇不敢置信，很多人驳斥中医便是说中医不科学，没有经络穴位等实体解剖。现在就连这个问题都被解决了？ 　　何翔宇不是一个中医粉，但也不是中医黑，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哪个好用有效就用哪一个！因此，他也是有过西医和中医的就诊经历。别的不说，针灸刮痧拔罐是真的好用，就连外国运动员的身上不也是频频出现拔罐的痕迹吗？ 　　这次的讲解程白术、吴辛卯和祝开心主动退后一步，交给韩以君。 　　韩以君便说道：“发现结构的是王增涛教授，他是显微外科领域的第一人，也是他牵头国内针灸医师，一同找到的穴位。当然，现在还在起步阶段，只是找到部分穴位，穴位的作用和经络的存在尚未明确。” 　　即便如此，何翔宇也依旧显得有些亢奋。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华国人，就没有人不被中医熏陶过的。说句难听的，喉咙痛咳嗽是个人下意识都会吃点银耳雪梨之类的，目的是什么？润肺！润肺这个概念可是只有中医才有的，西医更多的是雾化吸入！ 　　还别说什么喝水要喝热水，上火了要和凉茶，着凉了要喝姜汤。 　　这些都是从小到大的潜移默化，真正做到了润物细无声。 　　中医被证实真实存在，被证实历史渊源长达几千年，远远久于当下科学。这是什么？这就是民族自豪感，让全世界的人都为之震惊的历史底蕴。一如那句话，当一个东西没有被科学检测到，并不是他不科学，而是科学的发展程度不够。 　　何翔宇叹息道：“家人们，这次真的搞到个大的了。” 　　【你这话，前面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谁不是呢？谁不为这个成果展感到震惊呢？】 　　【国家宣传部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看视频中的时间，明明是去年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这些行外人一点风声都收不到？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上新闻联播放上几分钟时间吗？ 　　【emmmmm，我好像有点印象……】 　　【没记错的话，去年还上过热搜的，但是被中医黑强行降热度了】 　　【IP在灯塔国，去年这个发现在我们留学生圈子里很火的。很多鬼佬都知道，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 　　【艹！这肯定有境外势力作祟，亡我华国之心不死啊！】 　　【家人们，以后我就是个中医粉了，谁都不要劝我！】 　　【排楼上，一起吧！】 　　【不过，你们去哪里找个比较靠谱的中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程白术不就是？再找找你们当地有名的中医，肯定有！在此之前，前面那些成果展里的中医，我们不也是不认识吗？】 　　【可不是，有个非常眼熟的大爷，居然是我对门的邻居，重点是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个中医，还是个这么牛逼的中医！！！】 　　何翔宇和直播间的网友纷纷认真沉浸在这个视频中，跟着王教授一起了解穴位的解剖结构，一起了解从立案到实践的过程，一起遇到并解决一个一个难关，并即将迎来更多的挑战。待到看完，他们也都被幽默风趣、学识渊博的王教授所折服。站在金字塔尖的大佬也从来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他们就能自立门户！ 　　吴辛卯都忍不住感慨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在一旁的何翔宇点点头，又是来人间凑数的一天。 　　哪怕韩以君没说不能抹黑中医，就是出于本心，何翔宇在看过这么多的成果展之后也干不出来这么丧良心的事。甚至，他现在蠢蠢欲动，希望尽快回到自己的电脑房，将今天的素材剪辑出一个视频，安利更多的人前来看展。何翔宇想了想，这个展持续三天时间，来得及，来得及。 　　然而，现在还没看完成果展，必须按捺住灵感的迸发。 　　紧接着，他们来到下一个中心展位，同样有些血腥。 　　——那是一副肝。 第140章 炫耀 　　交流会当天, 程白术依旧是一大早就被吴辛卯、祝开心给拉起来了。韩以君说是早上的交流会属于中医人的，只有到下午的交流会才有王教授的出席。他用了王教授的名额，自然也是跟着王教授的步伐走。 　　在路上时, 吴辛卯脸上终于有点笑容了，说：“这次的交流会正式内容到今天就结束了, 明天是闭幕式, 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是不用参加的。” 　　言下之意, 他终于能睡个懒觉了！！！天知道，他已经快三个月都是早上七点起了，这比他大学时期还要再早。 　　反而是祝开心面带戚戚，今天才是他正式考核的日子，万一没通过爷爷父亲的考核……他怕是有家不能回。对他来说，这日子越晚到越好。 　　依旧是那条路, 祝开心却是觉得太短了, 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例行签到之后，三人结伴往会议厅走去。一进会议厅，他们就发现会议厅内的人员有些超标了！ 　　除开身穿统一制服的服务员，会议厅内基本可以分为三批人。第一批面色战战兢兢, 说话都只敢用气音的年轻人, 第二批面色恭谨、绝顶聪明的中年人，第三批谈笑自若、气定神闲的老年人。很快，吴辛卯就将自己对号入座了, 他是第一批人, 都是被大佬带过来感受氛围的。快速找到组织后，吴辛卯正想招呼两个小伙伴一起来蹲墙角做蘑菇时, 他惊愕地发现两个小伙伴可有另外的去处，一个去第二批, 一个更牛，去了第三批！ 　　吴辛卯：？？？感情只有我是菜鸡？ 　　去第二批的是祝开心，祝开心暂时不敢去找爷爷，便去找父亲。 　　祝鹏飞看了看来找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直接去找爷爷的程白术，对着独自一人依旧喃喃不休的程大黄在心中暗恨道，“我的孩子没有你出息”。然而转头一对上祝建华的视线，他和祝开心一起低下头，默然不语。行吧，他胆小也不能说他儿子怂。 　　祝鹏飞低头对祝开心说道：“怎么不去找爷爷？” 　　祝开心一顿，说道：“爷爷那边聊得正开心，我去不合适。”是的，不是因为他怕，而是因为他不合适。 　　祝鹏飞立刻说道：“去找爷爷吧，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小孩家家没必要这么重的心理包袱。” 　　祝开心犹豫之际，祝建华就冲着祝开心招手。这下子，祝开心再犹豫也只能去了。 　　去第三批的是程白术，说句实话，比起程大黄，他更倾向于找爷爷程薄荷。于是，他也顺从本心去了。一到程薄荷身后，就听程薄荷大声朗笑：“你们这群老家伙，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了，还这么惦记我的墨条？” 　　嵇穆却是捋着胡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他回道：“谁不知道你程薄荷的墨条向来用的都是最好的，这不找你赊几块，可对不起这千里迢迢见面一趟啊。” 　　现在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中医还是更习惯用毛笔写字，这文房四宝便成了彼此之间的硬通货。就像是程薄荷的墨条，还有来自皖省的王耿家里那快要堆成山的柔软细腻的宣纸，又像是嵇穆自己书房里那数不胜数的毛笔。 　　这话说来说去，便成了文房四宝交换会了，我给你一块墨锭，你给他一支湖笔，他给我一刀宣纸。这不到十分钟下来，各个都是满载而归。 　　外围听着这讲话，还以为他们乱入什么书房，而非中医交流会了。 　　倒是匡秋柏见到程白术，这才想起要将孙婿介绍给大家。他便主动开口说道：“这是我孙婿刘宙之，如今也不过二十八，这以后你们也得帮忙看着点啊。” 　　匡秋柏身后的年轻人主动上前一步，弯腰鞠躬后，这才说道：“各位老师教授们好，我是刘宙之，目前就职皖省第一人民医院，还请各位老师多多指教。” 　　程薄荷、祝建华等几个老朋友，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这刘宙之，眉眼低垂，很是乖顺的模样。他们也拿捏不住这人的本性，却都笑着应下。 　　在这场面上，直接将小辈拎出来，其实是有些让老朋友认认脸，以后多帮忙的意思。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谁也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不过都这个年龄了，多少也都定了衣钵继承者。没天分的就让老朋友好好拉扯一把，有天分的拎出来好好重点宣传。 　　就像是嵇穆自己的儿子，不过五十来岁，已经是鄂省当地有名的一把手。当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嵇穆儿子是非常优秀，然而孙子却是学的西医，当初录取通知书下来时，嵇穆直接就被气得连喝三碗镇肝熄风汤才将血压给压下来。 　　木已成舟，他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看着孙子来燕京读本硕博八年连读，一路读到国外去。现在嵇穆孙子干脆在国外落地生根了，还几次请嵇穆去国外定居，都被嵇穆拒绝了。他生是华国人，死是华国魂。 　　又像是程白术被程薄荷拎出来的时候，笑得可是非常大声：“你们也都认识白术，我就不过多介绍了。”这时候，程薄荷就觉得他列了单子让孙子去薅老朋友羊毛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决定。有了宝贝不炫耀，犹如锦衣夜行，悟性这么好的孙子不就是宝贝吗？ 　　程白术也无奈，只能躬身，连连向几个老人家问好。紧接着便是一轮摸头捏脸塞红包，程白术也无奈，即便他已经成年了，可在这些老人家眼中，和襁褓婴儿也没什么区别。 　　也是因此，祝建华这才将祝开心拎到自己身边。祝建华说道：“这是我孙儿开心，初次见面，你们也得表示表示。” 　　很快，祝开心同样遭遇一轮摸头捏脸塞红包。捂着红了的脸颊回到爷爷身边，祝开心难免有些羞耻，侧头一看腰背挺直的程白术，纳闷道：程白术日常看着也不是个会交际的，怎么这么泰然自若呢？ 　　这第一轮的炫耀结束，本来即将进行第一批和第二批的友好交流，却被主持人提醒道：“交流会即将开始，请各位前往隔壁正式的会议厅。” 　　嗯？会议厅不在这里？ 　　祝开心还奇怪着，程白术却是恍然大悟，难怪，他就说，这里面怎么感觉少了好多眼熟的长辈老师。 　　隔壁的会议厅大门敞开，大家也都按照桌子上的名牌就坐。原本吴辛卯以为这个时候应该能盘问盘问两个小伙伴，然而转头他被安排到离演讲台最远的位置。他这还是有位置坐的，还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座位不得不站着。而程白术认识的贾文峰和陈骏达便是如此，他们根据安排指导来到旁听席上，见到程白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说是给他留了个位置，就见程白术直接坐到了前排。 　　贾文峰、陈骏达：？？？ 　　———— 　　而在家中书房学习的韩以君，却被父母打扰了。韩以君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韩以君的父母不是干医疗行业的，只知道儿子日常忙碌得很，如今难得有个假期休息。他们今日被朋友推荐了一个绝佳的消遣之处，便来询问韩以君是否要一同前往。 　　韩以君放下书籍，问道：“是去哪里？” 　　韩以君的妈妈说道：“听说厚德酒店办了一个中医展会，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记得你有一个朋友是学中医的。” 　　韩以君目露疑惑，怎么回事？这才一天时间，以往向来不感兴趣的妈妈竟然会主动提及？然后韩以君就被他妈妈分享了一个微博视频，韩以君点开链接，视频里的主人公正是昨天相遇的何翔宇。 　　何翔宇昨日结束看展后，便立即回家，将自己关进剪辑室。接连忙碌三个小时后，何翔宇看着这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视频，有些舍不得再剪短，这已经是浓缩再浓缩的了，再少，有些重要信息便会丢失。 　　心一横，何翔宇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往B站和微博一丢，就去吃饭睡觉去了。一觉醒来，他却发现，这个本应该无人问津的视频爆了，还有官媒主动下场推了一把。 　　视频一打开，前三十秒其实非常枯燥，是以何翔宇外行人的身份去看展，囫囵吞枣一般过了一遍，不知其所以然地就准备结束看展。这期间，弹幕全部都是“坚持三十秒，你就会忍不住喊卧槽”。 　　这弹幕让不少好奇心理极其严重的网友冷笑地继续待下去，他们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喊卧槽。 　　转机很快就来，是何翔宇遇到了四个打了码的年轻人。画面右下角备注：应当事人要求已打码。韩以君第一次打开这个视频，还不知道后续，还觉得这打码不错，很好地保护了隐私。然而弹幕却都再说“某些人无效打码”？ 　　继续看下去，何翔宇请求这四个有医学基础的年轻人带他看展。 　　刚刚还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令人恶心的中医成果展一瞬间便改头换面，犹如扫地僧放下了扫帚…… 第141章 展出 　　前面那几个展台已经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特别是那起死回生的针灸之术，让多少人眼睛都快跳出眼眶。即便心中直呼不可能，可是视频依旧继续播放。在这么一个大型会议中, 没有医生会弄虚作假，这赌上的是自己一辈子的名誉。 　　一个一个展位看过去, 观看视频的网友, 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自己的认知和世界观。最后, 有一个麻木的网友发了一条麻木的弹幕：【大概他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是同一个。】 　　韩以君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些网友看到那只被剥皮的手的反应和何翔宇一模一样。但在了解这只手所代表的含义以后，又忍不住再次震惊癫狂。部分穴位找到实体解剖一事，一瞬间就上了热搜，这一次热搜中，中医黑的声音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同样, 韩以君这个不爱网上冲浪的人, 并不知道，这个视频中要素含量过高，成功登上热搜的并不止一个。几乎一个展台对应一个热搜，可见这一次的中医成果展有多么令人震惊。 　　群众基础如此扎实, 官媒见状便直接下场推了一把。官媒的反应速度非常快, 在第二天的交流会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成功派出采访团和主办方对接，试图在交流会之后邀请几个专家进行专访。甚至随行摄影还琢磨着, 以国家如今大力扶持推行中医药文化的行径, 说不得多搞点素材，还能出个纪录片？ 　　随着视频的发展, 韩以君看到了中心展位之一，一副肝。 　　这副肝被剥去白色的筋膜层, 剩下的是暗红的肝质，间或还能看到形成白色小圆点的血管横截面。即便是韩以君初次见到这个展位，都稍稍觉得带有一定的冲击性。更别提直播间和观看视频时毫无医学基础的网友了，一大堆“高能”弹幕闪过。 　　等看久了，习惯了又觉得还好，还有不少网友觉得这副肝也比猪肝小很多，不晓得是哪种动物的肝。这还有人纳闷，这动物的肝脏也能入药？还是新鲜的？ 　　很快，被打了码的其中一个年轻人便说道：“你们可还记得这次交流会的起因？” 　　开个交流会还需要原因？这难道不是主办方大腿一拍、脑子一抽就下的决定吗？这是吴辛卯的想法。而祝开心因为爷爷爸爸的原因，稍微知道一些，具体却不甚清楚。可这结合程白术的问话…… 　　祝开心指了指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肝，看似疑惑却已经笃定地说道：“难道是因为它？” 　　程白术点头，“这是水獭肝。这次交流会的主办人之一便是因为它，引起了整个中医界的好奇，这才开的这场交流会。” 　　吴辛卯一怔，却听见祝开心说道：“难怪，我就说怎么这次交流会参加的老中医这么多。”真以为中医界的半壁江山——这些老头子，真的那么喜欢开会？得了吧，没点特殊原因在里面，哪个老头子会愿意舟车劳顿奔赴来燕京？ 　　韩以君看着獭肝，问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程白术轻笑摇头，说：“这我可不能说，这得要明天揭晓。” 　　韩以君点点头，打算明天下午交流会便来找程白术要答案。 　　于是，这个展位是所有展位中，作用最为模糊，信息最为神秘，没有任何全息视频介绍的展位。至于百度？要是百度这么牛逼，早就冲出蓝星，奔赴外太空了。 　　即便再心痒难耐，想要知道答案，视频依旧毫不留情地转向下一个展位。 　　这个展位有些特殊，直接就是一大叠的A4纸。摄像头给了这叠A4纸一个大大的特写，这第一页便是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看得何翔宇忍不住捂眼睛。 　　他痛苦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文盲，当没必要这么精神攻击我吧？” 　　很显然，这是非常多网友的心里话。这里是中医的成果展！中医的！是华国的！这英文是怎么回事？ 　　韩以君粗粗扫过去，便忍不住看着程白术，一声叹息。 　　程白术对英文了解不多，自从四级过后，更是碰都不碰。二十六个字母的组合，简直比千奇百怪的方剂还要难以背诵。但看着展位所有人是一个外国人时，他便隐约知道这是谁。他看着韩以君，说道：“我也并不知道克林顿还能来参展。” 　　可克林顿的实验实打实有中医介入，并且有充足的证据——发布在国际期刊上的论文，算是半个中医成果也不为过。 　　吴辛卯上前按下按钮，同样弹出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一开始，便是好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白种人分不清楚华国人面容的区别，华国人也分辨不了白种人的五官——除了颜色各异的头发和瞳孔。这几个外国人正式评估完患病儿童后，将儿童分成两组，一组是传统康复手段，一组是中医介入之后的轻量康复。 　　同样，视频也被分为两个画面，一个对照组，一个实验组，病情相类似的患儿也一同出现在画面中。接下来便是三十二倍数不断快进，随着快进，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左右两边的患儿有了明显的区别。 　　对照组依旧动静不明显，不会走的依旧不会走，不肯说话的依旧不肯说话。 　　而实验组堪称脱胎换骨，最明显的是一个偏瘫的小女孩，从不会走路，到一瘸一拐地走路，再到流利奔跑看不出丝毫生病痕迹。短短半年时间，竟是直接宣告治愈，回归社会。 　　网友发出喧哗声，这真实存在的？ 　　已经有不少网友一如前面展位一般，出面请求公布医生名字，这对特殊家庭来说，非常重要，更是一缕撒进阴暗潮湿角落的阳光，令人感动到哭泣。 　　视频只是截取部分精彩片段，何翔宇看完后，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幼崽是让所有人拒绝不了的生物，未来可期四个字在幼崽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正因为如此，幼崽生病，是令人非常揪心的一件事，还是这种传统意义上无药可治的疾病。 　　吴辛卯和祝开心看完视频，也同样看向程白术，感叹一声，“这次该由白术你来讲解了。” 　　从韩以君三人的话语中，可以得知，这一次的展位与程白术关系匪浅。何翔宇便将摄像头对准了程白术，程白术凝视着这些A4纸，说道：“这些论文是克林顿团队写的，当初也是他们邀请我参与设计一个实验。实验便是视频中所展示的那样，验证中医对康复的作用，时间持续半年，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克林顿改变了他的想法，并且就此次不甚严格的实验，写了十来页论文，并成功发表世界顶级康复期刊。同时，克林顿也即将，不，是已经展开隔附子灸对儿童康复的促进作用实验。” 　　程白术对何翔宇，又像是对何翔宇身后千千万万的网友，说道：“日后大概大家就能看见中医不断深入渗透现代医学领域。” 　　而这，不过是中医崛起最为微小的一步。就如同……燕京各大肛肠医院和市民已经默认，痔疮并不是只能手术一道，痔疮于中医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话彼时的何翔宇还不太懂，但并不妨碍他对程白术所描述的未来景象感到战栗。 　　不等何翔宇深想，程白术便继续说道：“克林顿团队今天同样也有出席义诊，并在今明后三天持续义诊。” 　　跟着程白术的指示，何翔宇找到了在犄角旮旯里的克林顿团队。出乎意料的，克林顿团队同样被广大的病人群体所包围。 　　何翔宇高举自拍杆，成功看到克林顿等人狼狈的模样。克林顿本来还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三件套，梳着大背头。现在已经将衬衫挽到手肘以上，头发也有些散乱，意外地增添两分人气。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一口地道的燕京腔，大声说道：“金毛，我这肩周炎，你们能不能处理？” 　　难为克林顿好不容易学会了字正腔圆的华语，转头就拜倒在各地口音上。克林顿看着老大爷，神色居然有些许郁闷委屈。 　　一边的于漫云立刻上前安抚老大爷，说道：“来，大爷，我们来这里做一下评估。” 　　于漫云成功解救BOSS，并将这些病人做好安排，评估的评估，指导的指导，康复的康复，一下子便井井有条起来。于漫云抹掉额头的汗珠，对克林顿说道：“博士，你还是先去后面休息片刻，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克林顿松了松领带，飞快起身往后台休息室走去。这个场面他实在应付不来，回去就给Cloud加薪水！ 　　何翔宇好奇地询问旁边的医生四人组，“他们是西医康复，来这里合适吗？” 　　程白术回道：“有什么不合适，那是酒店和主办方联合组织的义诊，并没有限定哪种医术。现代康复对于骨关节疾病和部分神经病变，效果良好。” 　　何翔宇慨然点头，是他太过想当然了！ 第142章 展出 　　看到这一幕, 程白术眼里露出笑意。克林顿本质是个傲慢自负的人，他也非常意外这样的人竟然回来这儿做义诊。 　　而他不知道的是，克林顿的傲气都在他身上折得差不多了。嘟嘟算是他职业生涯上的重大滑铁卢, 要命的是，他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被打脸了不仅不能反驳, 还要喊声感谢, 克林顿就没遇到这么憋屈的事。然而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 他也只能认了。 　　这一次来义诊，一是出自老板秦文龙的指示，秦文龙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不仅拿下交流会赞助商的名额，将举办场地、嘉宾食宿等级拔高一个等级，还想着向姻亲展示一下自己这边的实力。在医学上, 不就是派出己方优秀的医生以义诊之名, 行展示之实。二是得知交流会实质之后，克林顿便非常好奇，好奇这个古老国度中的传统医学到底是优是劣、上限在哪里。怎么既有程白术这样的少年英才，又有郑忠这等鱼目混珠之辈？这最直接的便是看看这行业的天花板到底如何。 　　然后？然后克林顿就和广大网友一样被震惊到舌挢不下, 他才是第一个大喊不科学的成果展观众！至于他的团队成员, 像是于漫云、查尔斯、小田中泽等人，更是嘴巴大张，能塞下一个鸭蛋。 　　于漫云神情恍惚, 原来……在她眼中已经非常厉害, 是个神医的程白术居然在行业内只是个刚入门的？ 　　其实，每行每业能登顶的不过寥寥, 这次全都在这儿了，这才显得中医底蕴深厚、扫地僧众多。真把这一小搓百来个老先生散到全国各地, 怕是掀不起什么浪花。 　　克林顿团队，在这个其他都是老先生、华国人的场地内，显得格格不入。华国人拥有丰富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这是克林顿等人被包围的原因。后续发现克林顿是实打实有两把刷子的，更是围观得起劲儿。 　　何翔宇将这一幕完整地摄录进视频里，这算是整个视频中轻松诙谐的小插曲。结果等网友们百度克林顿之后，又被这个团队恢弘的战绩所震惊。看来能来这里义诊的都是平日里约不到的高级医生，是他们出来行善积德了。 　　再这么顺藤摸瓜扒下去，又摸到了程白术身上，找到程白术了，出过镜的韩以君还会远吗？这才是网友们说“无效打码”的原因。网上可还流传着两人的高清视频来着，甚至去医院官网，还能找到两人被放大的证件照，年轻俊朗、坚定正气，自带滤镜氛围感。 　　有需要的网友，已经默默记下重点信息，打算后续去找医生。 　　以中心展位为中轴线，一边以外治为主，一边以中药为主。 　　这再往后便是某些中药的特殊用途，像是治疗了肺癌的桔梗，桔梗这味中药宣肺利咽、祛痰排脓，算是肺炎或者部分咳吐浓痰的肺癌极佳用药。最直接的便是两张肺部MRI报告展示，前后不过三个月，同一个病人、同一个医院、同一个检查仪器，不过三个月的功夫，硬是能将最大截面积为1.7*1.3cm，边缘见毛刺征及胸膜牵拉征，警惕肺癌的可疑肺部占位给修修补补，改成边缘清晰的肺部结节。按照病人自己的说法，就是中药是把非常厉害的手术刀，三个月的功夫就将毛刺给剃头了。 　　现代医学极具严谨性，只要在病理检测出来之前，即便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肺癌，依旧在报告上备注“肺癌可能，请结合临床”。 　　在听完吴辛卯讲解之后，何翔宇手都抖了一下，摄像头晃了一晃。 　　天啊，这是癌症！现在闻癌色变，不就是因为癌症难以治疗，复发可能性大，死亡概率高吗？而且就没听说过肺癌是可逆的！ 　　韩以君都在琢磨，明明肺癌细胞的分化类型更高，中药到底是怎么让它细胞退化的？想破脑袋也想不清、猜不透的韩以君看向程白术，试图让程白术给他一个答案。 　　程白术却说道：“你让我用现代医学解释不清楚，但中医我可以给你讲讲。咳吐浓痰是因为肺部里面有炎症导致，中药以消炎为主，并不断疏通肺经。经络通畅，便能治疗疾病。” 　　何翔宇问了一个非常外行的问题，“那是不是只要全身经络通畅，就能无病无灾？” 　　程白术点头，“是的，但是现在鲜少有人能拥有经络通畅的平和体质。熬夜、压力、缺乏运动，以及无处不在的奶茶外卖等，让大多数人都处于亚健康状态。” 　　何翔宇好奇道：“那你们是健康的平和体质吗？” 　　“知道熬夜不好，但熬夜使我快乐，所以我不是。”吴辛卯无奈摇头，却转头指着程白术说道：“但他是，他可是能够晚上十点就睡觉的狠人。” 　　何翔宇敬畏地看着程白术，晚上十点睡觉的年轻人确实是个狠人。晚上十点，是多少人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而接下来的展位，每一个都将韩以君的固有医学观念打翻。能够治疗高烧昏迷的安宫牛黄丸，韩以君这个知道，他是从程白术外院会诊时得知。可这能治疗各种脏器脱垂的中药……韩以君凝视着展台中的这包药材，寻思着，这些中药是如何像手术刀那样精准定位到脱垂的中药，并将松弛的韧带给拉起来的？ 　　反而是网友分享了不少经验，一般他们遇到这种情况，他们的选择是手术。就像湾湾很有名的某歌唱女星，在分娩后同样面临子宫脱垂和盆底肌松弛导致的漏尿困扰，最后她是选择手术。这个新闻一出来，除了歌颂生产对女性的伤害，母爱的伟大以外，也让不少共患疾病的妈妈死心。就连渠道众多，富贵滔天的明星都只能选择手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是没必要去尝试别的方法。 　　这一连好几个中药展位下来，何翔宇奇怪地发现，“为什么这些展位中，好多中药是重复的，可是他们起的作用却是天差地别？” 　　程白术便说道：“中药在不同组合中能够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这类似于……化学实验中，不一样的反应物便会有不一样的表现。” 　　这化学实验不是普通人能碰的，开中药也是如此。他们普通人最多买点黄芪当归炖炖汤就完了，再谨慎点，只买药食同源的便好，像是山药、百合、薏苡仁等。 　　网友们随着何翔宇的视频看完了成果展，仿佛面前的迷雾被拨开，从所未有的明晰。只要看过这次成果展，日后中医黑来蹦跶，他们再也不会坐视不理。 　　结合近些年来，中医黑越发猖狂，中医势弱，观众们都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当时觉得与己无关，高高挂起。可现在看来，正是因为他们的熟视无睹，才导致的中医势弱。程白术在视频中也说了，很多老中医是含恨而终的，因为他们找不到合适的衣钵传人。不是他们敝帚自珍，而是找不到传承人！大多数的年轻人更相信西医，觉得中医是落后的老古董，应该被淘汰，这更加剧了老中医寻找徒弟的困难。 　　恍惚间，网友们似乎听到了马丁教父写在纪念碑的那段话： 　　当他们来抓工会组织者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反对，我想我反正不是工会的人。 　　当他们来抓犹太人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反对，我想我反正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来抓天主教徒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反对，我想我反正不是天主教徒。 　　后来，当他们来抓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他们以往因为中医被黑，而无意识的沉默，便导致了他们想要寻找好医生时，处处碰壁。 　　有一个网友说道：【以后遇到中医黑，我必舌战之！保护最好的中医，由我做起】 　　【保护最好的中医，由我做起】 　　【保护最好的中医，由我做起】 　　正在观察数据的官媒，难免欣慰，若是能借由这起东风，直接转换口碑和群众立场，也非常不错。 　　官媒推了一把，成功登顶国庆的热搜。看到这视频，也有不少网友遗憾：【怎么只在燕京开展呢？其他城市就不配拥有吗？】 　　【嘿嘿嘿，来燕京旅游，正好明天就去看看成果展！等我消息，姐妹们！】 　　【楼上，一起去，我也想实地看看这些成果，这些我大华夏五千年来结出的优秀果实。】 　　视频出圈，虽然是调动年轻人的热情，可这次不正是想要扭转年轻人对中医的看法吗？ 　　于是，成果展第二天，交流会当天，厚德酒店的莲花厅成功爆火！ 　　门口参观的队伍越发长了，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熄灭前来排队的人的热情。克林顿团队也再次被包围，这第二天来的年轻人可是做过功课的，不比昨天大爷大妈的试探，直接上来，仿佛网红打卡点打卡一般。昨日的老中医去开交流会了，今天来义诊的中医人面面相觑，今天这人有点多了啊？ 第143章 交流 　　韩以君看完这个视频, 也沉默了一下，看向父母。 　　韩父笑道：“我和你妈妈可还没去看过成果展，你可以陪我们一起去, 顺便给我们讲讲这些展位背后的故事。” 　　最后，韩以君点头同意了, 他近期也没什么事情, 可以一同前往。只是在出门前, 韩以君被韩母塞了一个口罩。韩以君有些迷茫，戴口罩？他只在进入无菌病房时有用到。 　　韩母笑眯眯地拍了拍韩以君的肩膀，说道：“我们君君也是个小名人呢，要是不戴口罩可能会被包围的。” 　　果真，一出门，韩母就被小区里其他妈妈辈的阿姨婶婶包围了。而一看到旁边戴着口罩的韩以君, 就非常愉快地抛弃韩母, 转而包围韩以君了。 　　韩以君：？？？ 　　韩母立刻给自家儿子解围，说道：“好了，我们出门是有正事的，等我们回来了再聊啊！” 　　“好好好, 记得来找我啊。” 　　…… 　　路上, 韩母给韩以君说道：“她们大概是来牵红线的，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韩以君无奈道：“妈妈，我现在工作还忙着呢, 不急这些事儿。” 　　韩父抚了抚老花镜, 同样说道：“君君正在事业上升期，还是继续拼搏奋斗为主, 成家什么时候都不迟。你就都推了吧，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韩母翻了个白眼, 就等着以后韩以君耐不住寂寞让她去帮忙牵红线了。 　　待到了厚德酒店隔壁的商业街，韩父韩母就被那长长的队伍震惊了。 　　“这么多人啊？” 　　“重点是我们要排队到什么时候？” 　　韩以君转头便带着父母往正门去了，果然，前面还有签字台，工作人员核验过韩以君的身份之后，就将三人放行了。行吧，与会嘉宾还是有些许特权的。 　　即便外面人声鼎沸，莲花厅内还是相对比较安静和宽敞的。 　　韩父韩母作为高知分子，自诩见过的世面不算少。哪怕看过何翔宇的介绍视频，依旧被震惊得不能言语。这……这真的是华国传统医学所能做到的？ 　　经过何翔宇的视频科普，不少人不再走马观花，而是认认真真地观看。韩父韩母的想法不过是万千观众的一个缩影。 　　而在煌煌威势之下，依旧有宵小抱有隐晦阴暗的心思。 　　———— 　　会议厅内，在十分钟的寻找席位落座之后，这一次的交流会才算是正式开始。厅内都是中医从业者，连个主持人都没有，而会议厅最后方只有两个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或者摄影师蹲着。 　　这时，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位穿着银灰色唐装的老人登上会议讲台，他精神抖擞、目光炯炯，他眼神扫视之处，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平复下来。等到会议厅内完全安静了，他才对着面前的话筒说道：“各位同仁，早上好，我是来自川省的鄢荣光。” 　　掌声顿时响起，热烈而持久，这一次的交流会便是为了鄢荣光老先生所准备。原来，他就是鄢荣光，也只有他是鄢荣光。程白术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鄢荣光老先生一如几年前那般神气十足，这才放下心来。这两天都没遇到鄢老先生，大概他是今早才匆匆赶来燕京。 　　“此次请诸位前来，是为了与大家共享一则病历，这便露丑了，请诸位指教。”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喊着“不敢不敢”。也是，谁能指点鄢老先生？ 　　鄢荣光的弟子于又淮坐在讲台旁边，操纵着电脑，将PPT投射到后面的大屏幕上。于又淮是鄢荣光的第一位弟子，在师门中的存在便如同那大师兄。他性子敦厚诚实，也颇得敬重。 　　众人看向背后的大屏幕，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患者廖某，男，成都某机械厂职工。40 岁患黄疸型肝炎，在本厂职工医院治疗，黄退痛止便停止治疗。反复发作数次，历时二至三年，酿成肝硬化、脾肿大、通身悉肿、卧床不起。该厂医院无法治疗，转送成都传染病医院。又复检查，正式确诊为亚急性肝坏死。 　　寥寥几句话，就将病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不少人看到“亚急性肝坏死”这六个字便倒吸一口凉气，亚急性肝坏死，名又亚急性重型肝炎，是重症肝病之一，肝细胞大量坏死，其临床表现综合征与爆发性肝坏死相似，也就病程稍长，从十天、几周到几个月不等。这发病时间长便导致了他还有爆发性肝坏死所没有的一个特点——肝细胞和结缔组织同时增生。 　　目前，西医没有任何根治办法，甚至预后较差，病死率也达到百分之五十。他们的办法往往是对症治疗支持拖时间，然后进行肝移植手术，终生服用抗排异药物。 　　亚急性肝坏死最典型的症状便是尿黄、乏力、重度腹胀腹水等，这些症状无论哪一个都不好治。 　　鄢荣光继续说道：“这个病人还出现小便不通、大便不解等症状，用利尿剂才能解除一点小便，小便颜色如浓酱油。用通下剂才能解出一点大便，大便犹如鸡血石。久卧病床，前后已输入白蛋白二十支，血浆若干瓶。医院实在无奈，直言让家属将病人带回家准备后事。” 　　在场的听众无一不为这病人感到忧心，随即又觉得既然被老先生拿出来做病例分享，必定是救活了。因此，他们安下心来，继续认真聆听鄢荣光的讲话。 　　“后面家属及单位前来拜访，来车请我前往救助。这中间有许多的曲折困难，历时将近半年，我这才将他救出险境，往后日子也可安详度过。” 　　这种被判了死刑，硬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一阵惊叹传来，亚急性肝坏死保命不算困难，最后实在不行移植器官也能过下去。可没有后遗症和并发症，真正意义上的治愈。这才是最为困难的！ 　　“这其中的处方中，我用了獭肝以助患者肝脏的再生能力。在病情稳定时，我们人体的肝脏具有再生能力，獭肝不过是推了一把。当然，这便引起在座诸位的非议和质疑。” 　　程白术坐在后排，他还能听见前排几个老先生“呸呸呸”的声音，明显是对鄢荣光抹黑他们的说法不甚满意。他们只是和平探讨，并不是来逼宫的。这鄢荣光说得他们仿佛是个顽固守旧、不识变通的老古董。 　　在鄢荣光说话的间隙，下面座位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只是问问你用獭肝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看去，是津市的一个全国名老中医石痴春。这一位与鄢荣光有同窗之谊，两位老人年轻人时也是把臂同游，踏遍华国大好河山。他这一说话，便将鄢荣光所谓的非议质疑定调为和谐友好的同行磋商。 　　后面还不断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鄢荣光脸上笑容不变，说道：“肝，甘温无毒，可治杀虫、治疟、久咳、上气、虚汗、传尸、尸疰、心腹积聚等。这些都是古人的经验总结，还有很多功用和蕴藏的道理尚待我辈加以研究。而以獭肝治人肝，不过是因为它的再生能力强，代偿功能速度远胜其他动物的肝脏罢了。” 　　“何以见得？” 　　全天下万千种生物，何以见得，就水獭肝的再生能力远超其他动物？是水獭有什么特异功能他们不知道吗？ 　　鄢荣光却是说道：“苏颂《图经本草》有载：獭肝一月一叶、间有退叶。而在《医学大辞典》602 页引用《杂论》亦说：此物治痨症有特效。诸畜肝叶，皆有定数，唯獭肝一月一叶，十二月有十二叶，其间有退叶，须细辨之。” 　　“这些都是古人给我们的提示，我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大胆尝试罢了。所以要资助加速肝脏的再生，独取獭肝。” 　　…… 　　“这位亚急性肝坏死的病人，坏死的肝左小叶部分，肝右叶大部分还是完好的。消炎、排脓、利水、排毒后，补气、补血、养肝、散瘀，是可以使它再生的。疮破溃，脓排出，还要重新长肌肉，这过程极为漫长。獭肝也不过是在这最后阶段才用，前面些个阶段没什么好说的，相信各位也都有可为之。我这次所分享便是獭肝助肝生长，为大家打开一个思路罢了。” 　　座下不少人在心中吐槽，前面这么多个阶段简单？得了吧，要真是这么简单，亚急性重型肝炎，就不会被列为重症范围了。知道和做到是两个概念，一个不慎，病人就直接往太平间送的啊！ 　　也就这些大佬轻松写意地将它列入简单范畴之内，鄢荣光老先生嘴上说着历经许多曲折困难，面上却丝毫不见难色。怕是他还要感谢病人和家属给了他一个尝试的机会吧？ 　　其实，鄢荣光也确实感谢能有这么一个机会。以往这等重病都是直接送西医医院，要么自己走出来，要么被车子拉出来，绝没有落到他手里的可能。他以往不过有所推测，七八成的肯定罢了，可若没有实践之机，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站着听讲的中医内心崩溃，而前排坐着的老先生，一个一个若有所思。显然，他们是从中有所得之。 第144章 交流 　　消炎、排脓、利水、排毒、补气、补血、养肝、散瘀？ 　　不少年轻中医已经在挠头了, 这说得简单，可到底是该怎么做啊？如何才能在迅猛发展的病情终结病人生命之前，夺回掌控权？ 　　鄢荣光话音一转, 说道：“这位病人我记录了详实的病历及用药方案，有需要的同仁在会后联系又淮获取。” 　　于又淮站起身, 说道：“有意向的朋友可在稍后将邮箱信息提交与我。” 　　会议厅内再次响起掌声, 为鄢荣光的大方及豁达而感动。虽然每个病人病情不一样, 这份用药方案要来了，也不一定能直接取用，但并不妨碍他们从中学习鄢荣光老先生的思路。 　　掌声过后，便有不懂之人问道：“鄢老先生，这獭肝一月长一叶，十二月便有十二叶。要是这獭子好命些, 活上个十来岁, 不就长了一百多叶肝吗？这样一肚子能装得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思。是啊，虽然水獭的肚子饱满了些，却还是有肝心脾肺肾的, 不可能满肚子都是肝。 　　鄢荣光笑笑说道：“先生且休矣, 读书，尤其我们医者最忌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图经本草》和《杂论》都有提及，獭肝有进叶有退叶, 年终则叶退, 来年又长成细叶，如遇闰月则长成十三叶再退。如此往复, 这獭肝再生能力超乎其他牲畜远矣。” 　　程白术心下叹息，听鄢荣光讲课, 这内里可是可以学习良多。也就这等大医，心怀宽广、念系苍生，毫不避忌地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 　　石痴春便笑问：“这獭子神智未开，如何能这么聪明？还能到了年终退叶，来年长肝叶？” 　　程白术看过去，却并不觉得他不理解鄢荣光的理念，更像是……他抛出一个引子，给鄢荣光铺垫铺垫，让世人绝了质疑的念头。他是捧哏，鄢荣光是逗哏。这一想法倒是让程白术笑了一下，还真是有些类似。 　　鄢荣光则回道：“在座的都是中医，中医哪些道理不是玄玄乎乎的？”远了不说，中医最讲究的阴阳五行，不就是很玄乎？古代朴素唯心主义，现在不少人抨击中医，不就是因为这个？捉摸不清的中心思想，扑朔迷离的哲学思想，但凡脑子轴一点，都得撞不知道多少次南墙。 　　…… 　　“你问獭子如何知道时间到了，从而分时间、分批次长肝退肝？我也曾琢磨许久，最后也只能想到这天地阴阳造化之气使然。就连獭子本身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们？然而我们放眼宇宙乾坤，纵观万事万物，却是能略通一二。” 　　…… 　　“燕子入冬时节则北飞，回暖则南飞。难道燕子还在这南北安了温度计，能够实时测量，温度一够就赶紧搬家？蚂蚁那样小，尚且知道下雨要往高处走，久晴之日要往地底钻。我们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像是老马识途，可为迷路之人引路。麻黄山干，必有暴雨。泥鳅晒水，必有骤雨。动物是如何判断时节天气的？他们还能掌握了我们人类所不知道的测量仪器？” 　　“向日葵总是向着太阳转，含羞草一触则枝叶收，夜关门必在黄昏时关闭叶子。冬至到而葭灰飞，立秋至而梧叶落。这个中种种，草木是如何知道季节，并随着季节、晨昏而动？” 　　…… 　　“我思索良久，这些动植物的反应都是天地阴阳造化之气使然。所以，我们医生要能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掌握阴阳，默参造化，运用生物的偏盛偏衰，以治人体的偏衰偏盛。故能救命于无形，造福于无量也。” 　　…… 　　“这些不过是最为浅显的道理，若是我们将其认为是玄理谬论，那真正的玄理又当如何解释？所谓玄，是指变化不测的玄机。而我辈之要务，是参透它、悟透它、掌握它，并不断将医学向前推进，普惠病人。” 　　…… 　　嵇穆笑道：“你说这么多，不过就是一句天地造化使然，也不嫌浪费口水。” 　　鄢荣光倒是显得有些喜滋滋，说道：“说这么多的排比句和类比，这不显得我很有文化？” 　　鄢荣光老先生年轻时所处年代特殊，他只有小学文化，后续都是自行进修或者随父学习。这学历便成了他的一个心结，这有机会，总喜欢显摆显摆自己爱读书，知道得多。当然，现代时代不一样了，他还是会要求自己的弟子要有医学背景，这样才不担心搞出人命来。 　　程薄荷便道：“不就是生物钟？动植物有动植物的生物钟，我们人类也有自己的生物钟。寅时必起，我们需得辨明病人肺中是否有肿物。女子七七、男子八八不都是人体顺应天地阴阳造化之气所产生的结果？我们是人，而非神，我们日常养生治病也都是顺应天时，而非逆天而行。” 　　祝建华则道：“薄荷兄所言甚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再精于保养锻炼，始终不及壮年人的元气饱满。我辈自当效仿鄢老兄参悟玄机，推动医学发展。” 　　前面这些老先生，说得兴起，完全忘记这不是私底下的小聚会，而是小辈众多的交流会。 　　祝建华站起身，程薄荷等人也随之站起，后面一排一排的人也都跟着站起来。程薄荷一拱手，说道：“诸君共勉。” 　　“诸君共勉。” 　　“诸君共勉。” 　　…… 　　这上午的交流会算是到此结束了，程白术一看时间，原以为不过一个小时，结果竟然已经到了十二点半。这居然过去三个多小时了？这要是再晚一些，怕是自助午餐时间都结束了。 　　确定交流会结束了，服务员这才进来，说是饭食已准备好，可移步餐厅。 　　听得过瘾的贾文峰和陈骏达正想招呼程白术过来，问问具体情况，就见程白术被最前排的一个老头子叫过去了。两人对视一眼，行吧，后面再说，现在先去祭祭五脏庙要紧。 　　程白术和祝开心都被自家爷爷叫到跟前，两人一边扶着两位老人家，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远远看见这一幕，吴辛卯也抛弃小伙伴，飞快离开，然而跑没多远就被BOSS抓住。作为BOSS带来参与交流会的五个倒霉蛋之一，吴辛卯乖乖站着，看着倒是挺人模狗样的，一点看不出平时跳脱的模样。吴辛卯微微低着头，眼睛往旁边一撇，除了祝开心，其他三个也都到了，和他一样乖乖低头站着当工具人。 　　很快，他就听见BOSS和别的绝顶聪明的中年男性尬笑聊天。听着这既尴尬又互相试探的对话，吴辛卯只觉得他的脚趾快要抠出大别墅了。很快，战火就波及到他们头上。 　　BOSS：“唉，我这学生也不成器，这些日子不过堪堪将鄢老先生的著作拜读完毕，还不甚其解。不可不可，日后还是要好好抓一抓才行。” 　　吴辛卯等四个倒霉蛋恍惚想起，过去两个月他们被BOSS抓着背诵一本医术，原来那是鄢荣光老先生的著作啊？ 　　对面那位绝顶中年男子则同样叹息道：“可不是，我让他们去跟王庆国教授学习，王教授还嫌弃他们笨手笨脚的。” 　　两位中年男人互相放眼刀，紧接着对面那位就说：“你这几位瞧着可是不如何健壮，为医者必先获得强健体魄才能长久为人民服务啊。” 　　吴辛卯BOSS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可比不得你的学生，这营养都去供应肌肉了，这才被王教授嫌弃的吧？” 　　吴辛卯只觉得一阵雷光劈向他，我的妈，为什么他要成为老师攀比的工具人啊！BOSS不是不慕虚荣，还让他们脚踏实地吗？ 　　在他怔愣之际，两位中年男子同时转头带着研究生走人。一出大门，确定看不见对方了，BOSS便对吴辛卯四人说道：“你们回去每日里都给我去跑五公里！达不到刚刚那人学生的肌肉水平，你们通通给我延毕！” 　　吴辛卯眼前一黑，刚刚那人的学生？ 　　说是学中医的，更像是体育生，一身腱子肉，要是日常遇到了，肯定是绕着走。练成他那样？他这一年还能干别的吗？ 　　四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前途无望。 　　而另外一头，那人则是对自己的学生说道：“你们接下来都给我去减体重，我不喜欢块头这么大的，太笨重了。” 　　这边五个学生只觉得更加痛苦，减体重？这意味着他们要绝食，天啊，不出一周，他们肯定手软腿软干不动推拿了！ 　　其中一名学生大着胆子问道：“BOSS，请问您能给我们开点中药辅助一下吗？” 　　这边的BOSS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了。学生们顿时心口一松，还好还好，BOSS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要是上了中药都瘦不下来，BOSS也不会责怪他们，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快，人潮便往餐厅涌去。 　　厚德酒店非常会做人，直接将开了一个新的餐厅专门容纳这些老先生和未来的老先生，并不与其他客人同用，这让老先生们非常自在。 第145章 交流 　　待进了餐厅, 每个老先生旁边都会有一两个年轻人跟在身边。程薄荷左右看了看，便让程白术离开，说道：“我们老头子聚我们老头子的, 让年轻人自己去玩自己的。” 　　于是，年轻人就都被赶走了。 　　程白术和祝开心对视一眼, 非常听话地离开, 其他年轻人见状便也跟着离开了。随后, 程祝两人便被吴辛卯、贾文峰和陈骏达给逮住了，互相介绍一番之后，五人便找了一张桌子，取了餐食坐在一起。 　　吴辛卯率先发话，“你们俩什么情况？” 　　贾文峰和陈骏达一边吃一边看向两人，说句实话, 他们不知道程白术家里什么背景, 还有些小好奇。 　　祝开心便说：“爷爷在前面，我们孙辈总归是要去陪着。” 　　吴辛卯“哇哦”一声，说道：“原来是中医世家啊！”说罢，他又对着程白术翻了个白眼, 说道：“白术, 你怎么也不说？” 　　程白术淡定地说道：“你又没问。” 　　吴辛卯一噎，好像是这样。程白术从不显摆自己家世，也从未提及自己父母, 他们只是隐约知道程白术家庭不错。 　　罢了, 三人想起程白术日常生活中，也极为低调。吴辛卯感慨一声, 程白术出身背景比他们好——能做到前排去，家里的爷爷也是中医界泰斗, 自己本人还那么努力——寒暑假风雨无阻地去跟师学习。真就是应了那句，真正厉害的人，除了有看得见天赋还有看不见的努力。三人倒也是不眼红，程白术日常过得和苦行僧一般，换他们可耐不住寂寞。 　　吴辛卯斜睨一眼祝开心，说道：“开心，你也不和人家白术学一学。” 　　祝开心的白眼翻得比吴辛卯还厉害，都快三年了，还能不了解这货的德行？他说道：“得了吧，人与人之间，比不得，比不起。” 　　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一会儿，又到了下午的交流会。 　　这下午的交流会就相对比较随性了，直接就是一个大厅，四周放些糕点酒水就是交流会场地了。上午交流会以中医为主，这下午交流会则是中西医群英荟萃。 　　在这交流会上，程白术和祝开心、吴辛卯成功和韩以君汇合。贾文峰和陈骏达则是返家休息去了，下午的交流会他们这些报名的参加不了。 　　韩以君一看到程白术，便问道：“成果展的那副肝是起什么作用的？你实在是太会吊人胃口了。” 　　上午他也是被他爸妈给问住了，明明是最最中心的展位，这资料却是最少的，只有一个名字“獭肝”就没了？他上网百度一番，也只知道这獭肝功效为养阴，除热，宁嗽，止血。韩以君跟着这字面上的功效推测，难道是治疗肺结核的？不对啊，如果仅只有此，那绝无可能占据中心展位，那如何也不可能压过能治疗肺癌的桔梗啊！ 　　吴辛卯性格开朗跳脱，笑嘻嘻地将上午交流会的内容说了出来。韩以君震惊，这亚急性肝坏死用獭肝来促进肝再生？一般来说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和白介素-6（IL-6）可以激活G0期肝细胞，在肝细胞生长因子（HGF）和转化生长因子-α（TGF-α）等作用进入细胞周期，细胞周期蛋白依赖激酶系统促进肝细胞进入S期增值，而细胞凋亡及TGF-β等参与终止再生系统。 　　那话说回来，獭肝到底是参与了哪个程序，是富含TNF-α、IL-6，还是通过另外一个途径激活G0期肝细胞？ 　　韩以君想不清楚，毕竟他不是搞药学的，后面联系联系以前的同学让他们看看。就像是桔梗治疗肺癌的方法他也很好奇…… 　　难道华国的现代医学就没有想知道的吗？ 　　韩以君哪里知道，华国的西医可想知道了，想得要命的那种想！鄢荣光用獭肝推动病人肝再生，已经在当地医疗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中医相对能理解鄢荣光的表达，纠结之后就自己去尝试了，而西医？ 　　一般肝脏再生需要3-5个月，而且必须是肝细胞坏死面积控制在一半以内！病人廖某的病例再次被翻出来，反复确定，这廖某肝坏死的肝左叶和小部分肝右叶，这范围如何都超过一半啊！川省的西医不但不能将廖某的症状控制住，即便可以，也不能廖某不留下一些后遗症，轻的像是部分肝失去功能，重的像是肝硬化、肝衰，再往后还要担心肝癌的风险。这过了中医一道手，不仅能救回来，还没有任何后遗症？这说出去就和神话差不多好吗？！ 　　奈何，中医西医的理论完全不同，他们理解不了，更尴尬的是也破译不了。 　　放下思考，韩以君只能叹息，当初他怎么就觉得中医落后应该被淘汰呢？ 　　这满厅堂的老先生，韩以君一个认识的都没有，就只能跟着三人到处旁听围观。这最近的正好便是针灸的老先生，郭廷英和彭静山。两人正说着话，看见程白术，便招手让他过来。四人得以穿过重重包围靠近两位老先生。 　　郭廷英笑道：“这小后生可是厉害着呢。” 　　彭静山身后的学生尚未有动静，程白术已经开始比划起手势了。郭廷英侧目，彭静山身后的学生则是说道：“这男生正在和老师问好。” 　　经过一番沟通，吴辛卯低声说道：“这彭老先生竟然听不见。” 　　韩以君稍稍诧异一番，但并不露骨，只打算等会儿找程白术了解情况。 　　三人乖乖站在程白术身后，后面一群年轻人则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后背。三人都觉得这要是目光有温度，他们已经赤身果体，衣服都被烧没了。 　　等比划完了，程白术这才和郭廷英道歉。郭老先生大手一挥，说道：“不必如此拘礼，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和静山兄认识。嗯……” 　　想起自己的经历，说道：“可是跟着静山兄学习过一段时间？” 　　程白术恭敬回道：“是的。” 　　郭廷英来了些许兴趣，问道：“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想必是在我之后吧？你当年来找我跟师时，可是没有静山兄的痕迹。” 　　程白术点头，回道：“是的，我十六岁时跟您学习了两个月，十七岁时才去前往拜访彭老先生。” 　　吴辛卯和祝开心咋舌，感情，程白术不是到了大学才游学啊？ 　　彭静山看完弟子打的手势，对郭廷英说道：“你倒是精，白术来找我时，我便已看出有你的痕迹了。” 　　随后，郭廷英又对程白术身后三人说道：“你们是白术的朋友，可要好好抓紧机会了。难得能看到静山兄，可是要好好找他请教一番。” 　　彭静山点了点郭廷英，无奈说道：“你好算盘啊。” 　　郭廷英说道：“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能在同一个穴位上做烧山火透天凉手法的，我可就只见过你这一个。这手绝活不得给小辈漏一漏？” 　　彭静山喜欢程白术这个天赋高又好学的小辈，爱屋及乌，对程白术带来的朋友也乐得指点。于是，他便让身后的学生准备好针，给程白术的三个朋友当场做手法演示。 　　周围传来喧哗声，纷纷掏出手机准备拍摄。 　　韩以君正想说自己是学西医的，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就被赶鸭子上架，被吴辛卯、祝开心推到前面作为第一个工具人。 　　无奈，韩以君问好之后也只能伸出手来。他带着些许好奇地看着彭静山，彭静山年已九十有余，脸上已经满是皱纹和老年斑，可这一双手却是保养良好，筋骨分明。彭静山简单消毒后，直接在韩以君的合谷穴处进针。 　　只稍稍一动，韩以君便有极为强烈的酸胀感。 　　彭静山说道：“果然还是年轻人底子够好啊。”轻易便这般得气有针感，换个身体稍差些的，就没这么简单了。 　　彭静山随后便沉下心，拇指稍用力向前作龙眼推旋，当拇指向前推旋完毕，又用左手拇食指用力夹住针柄上端，不使针向回松劲，急用右手拇指指甲，从上往下刮动针柄。 　　只这一瞬，韩以君便感觉这酸胀化为热流，不断地往手掌、手臂放射。很快，手掌便更加红润，手背也慢慢浮起烤火般的红润。韩以君瞪大眼睛，他非常震惊，这一刻他觉得拿温度检测仪过来，双手的温度必定有差。 　　彭静山人老了，但眼睛还挺好使的，看见韩以君手背上的红晕便知道烧山火手法成功了。随后，他说道：“接下来是透天凉。” 　　依旧是在这合谷穴上，用一寸的短针。他拇指用力以凤眼法向后拉捻，急用左手拇食指夹住针柄上端，稍用力固定针柄，不使它往回松动，再用右手小指指甲，从下往上刮动针柄。 　　片刻，韩以君便觉得这热感又变成了凉感。凉感的范围越来越大，很快就覆盖了前面烧山火热感的范围。这手背上的红晕也迅速褪去，只这蓝紫色的静脉越发明显。 　　彭静山摸着这年轻人的手变冷了，便将针取走。 第146章 交流 　　即便彭静山将针取走, 韩以君还有些恍惚。程白术当初有介绍过这个手法，只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这是针灸中的一种手法, 他便以为是极为普通的。如今一看，普通？哪里普通了？！ 　　仅仅凭借一根银针, 就能发热和制冷, 这真实吗？这真的是人力所能及的吗？ 　　彭静山见韩以君震惊恍然的面容, 笑道：“你倒是没有白术冷静。”又想着现在连老师都不一定见过，他一个年轻人被震撼到也不算怪事。 　　于是，彭静山便又给吴辛卯、祝开心施针行烧山火、透天凉手法，成功看到两个呐喊脸。彭静山恶趣味地说道：“年轻人还是要多见识见识才行啊。” 　　随后，四人就被挤出包围圈，彭静山和郭廷英两人再次被汹涌人潮所包围。彭静山倒是无所畏惧, 因为他听不到, 要等学生翻译，学生反应不过来，他便就当不会听，不会唇语。倒是苦了郭廷英, 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吵得头昏脑涨。 　　吴辛卯一脸魂飞天外，问程白术、祝开心：“你们爷爷爸爸会这一手吗？” 　　程白术和祝开心异口同声说道：“分开会，合在一起不行。” 　　是的, 单独的烧山火和单独的透天凉手法, 对大多数有所成的老先生来说不算困难。然而，难得是在同一个穴位, 用一寸短针，先后做手法。烧山火是先浅后深, 凡九阳而三进□□；而透天凉则是先深后浅，用六阴而三出三入。这是《金针赋》的原文，大概也就是得气后的行针手法，是完全不一样的，导引而来的气自然也是不同的。第二个完全相反的手法，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导引，会比单独的手法更加困难十倍百倍。 　　然而在彭静山手下，导引之气如臂指使，手下功夫已如臻化境。即便是程白术自己有上辈子的加成，也不一定能同彭静山这般，轻松写意。吴辛卯心想，稍后他要去问问BOSS，看看他会不会。 　　韩以君则认真问道：“会这手法的人多吗？” 　　程白术想了想，说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至少这厅内能有三成的人会。” 　　韩以君再次被刷新了世界观，这会议厅内将近三百余人，三成便是一百人。这确实不少，可算算这里都是中医界的扛鼎之人，那又不算多。韩以君觉得回去可以和王教授说一说，说不定王教授会好奇，想要研究研究？ 　　再往前走，便是另外一对中年男女。程白术这一次先给韩以君等人介绍了，“这两位是兄妹，兄长黄秋华，妹妹黄秋玲。” 　　“是起死回生那位？”韩以君一顿，早上这人的展位是最热门的，被层层叠叠地包围，每每全息视频的播放都能引起一阵喧哗惊叹。 　　程白术点头，韩以君目光灼灼，又问道：“妹妹都这么厉害了，兄长呢？” 　　吴辛卯和祝开心同样盯着程白术，程白术几乎就是这场上人形百度百科，认识每一个老先生。这背后的意义他们也知道，难怪白术与他们同龄，却能走在他们前面这么多。 　　程白术说道：“兄长治的是疑难杂病。” 　　“疑难杂病？”三人齐齐重复道，这个词语让他们有些捉摸不透。 　　程白术继续说道：“他只接难病重症，非奇病不接。他自己开了个小诊所，除了周围的邻居街坊，前来求医的他会挑着接，没有难度的他不要。” 　　韩以君不太理解中医角度里的疑难杂病到底是什么病，便继续问道：“例如？” 　　程白术说：“他同样在鹏城，那里离香江比较近，前两年，他接了一个香江的孤独症患儿。接连一个月的针灸，自闭儿变成小话痨。我当时与克林顿康复团队合作时，其中就有孤独症患儿，那时的针法便是自他那里习得。” 　　三人感慨，程白术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针灸加中药配合部分康复治好了孤独症患者，已经引起不少震惊和质疑。可这黄秋华仅仅凭借针灸？甚至只要一个月时间？ 　　韩以君有些想象不能，这又是一个突破人力极限的医生。 　　程白术继续说道：“而且……” 　　还没来得及说，黄氏兄妹看见程白术，同样主动上前。这两位年龄算年轻——和其他八九十岁比，这两位不过五六十，确实挺年轻的，因此这两位身边的人反而不多。但这两位也不是什么贪图虚荣的，便也无所谓。他们同样非常开心地到处拜访请教各位老前辈，这次的交流会可是极为难得，自然是要好好珍惜。 　　个子娇小的妹妹黄秋玲拍了拍程白术的手臂——想拍程白术的肩膀比较别扭，说道：“白术，好久不见。” 　　“黄老师，好久不见。” 　　黄秋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程白术，说道：“精气神倒是不错。” 　　黄秋玲说道：“人家年轻人，自然是比我们糟老头子、糟老太太好。” 　　程白术哪敢应这话，只说着学海广阔，仍需努力。紧接着，程白术又说：“爷爷也说许久没见你们了，正等着你们呢。” 　　黄秋华眼睛一亮，顾不得寒暄，立刻就问：“程老先生在哪里？” 　　程白术指了指一个格外热闹的角落，很快，兄妹俩便结伴去找程薄荷了，嘴里还嘀咕着：“这十三鬼针还不甚熟悉，有几个问题要明确一下……” 　　身后三人敬畏地看着兄妹俩远去，这个会议厅内真的卧虎藏龙，随随便便一个人，看着其貌不扬，却都是身怀绝技者。韩以君连忙追问道：“你刚刚说而且什么？” 　　程白术继续说道：“我是十二岁时，前往兄长黄秋华老师处跟师学习两个月。” 　　“等等！”吴辛卯非常崩溃，“你到底几岁开始游学啊？”本来以为是大学，后面发现是十六七岁，怎么现在十二岁都出来了。 　　程白术想了想，顶着三人的视线，回复道：“八岁开始，十五岁之前都在粤府之内，十五岁之后才出省。” 　　三人：…… 　　八岁，出乎意料的小。 　　祝开心迟疑道：“你父母都不担心你安全吗？”为什么明明都是中医世家出生，程白术的经历怎么显得尤为不同？一对比，显得他这个同样是中医世家背景的人，很呆欸！ 　　程白术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 　　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这便意味着他有良好的身体和充足的精神去学习，至于治安？华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没有之一，没有毒//品，没有木仓支，遍布全国的监控摄像头，这已经导致犯罪率降到极低极低。程白术稳重，加上游学对象不是程爷爷的好友就是程爷爷的学生，爷爷程薄荷在孙子要求下便同意了，游学几次之后都没出问题，更是直接放手，给程白术最大的自由。阮菁菁和程白术谈话过后也同意了，至于程大黄？他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 　　“好了，你继续吧。” 　　吴辛卯面无表情，第一次这么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好友不是人！ 　　“我当年学习时，兄长黄秋华有接到两个特殊的病人，一个是强直性脊柱炎，那位病人因为长期反复的发作，导致周身关节疼痛，膝盖屈伸不利，已经完全没办法直立。经过三次针灸，这位病人疼痛尽去，膝盖恢复正常活动度。经过一个月针灸，佝偻的腰背已经能直起。” 　　三人表情顿时就裂了，强直性脊柱炎属于自身免疫性疾病，是四肢大关节，以及椎间盘纤维环及其附近结缔组织纤维化和骨化，以及关节强直为病变特点的慢性炎性疾病。 　　现代医学……找不到病根，更没有办法治疗，只能抑制为主。 　　这个疾病发展到了后期，有个非常特殊的表现：脊柱因为炎性物质严重驼背畸形，厉害的还会导致脊柱折叠，这便是折叠人的由来。到了折叠人这一步，都是以手术为主，同样在鹏城，有个很有名的脊柱外科医生陶惠人，他是国内，不，是全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的外科专家，成功帮助多位折叠人直起脊柱。 　　那要是这针灸能解决折叠人…… 　　似乎是知道韩以君在想些什么，程白术打补丁说道：“到折叠人那程度，他是没有办法的，经络堵塞得太厉害了。更建议手术后过来针灸，即便针感差些，但是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住脊柱的状态。” 　　“当时黄老师还觉得这效果一般，还不够明显。如今十余年过去，他的医术必定该有所精进，想来应该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 　　三人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什么叫做不太满意自己的效果，觉得还能更好一些？ 　　这已经是非常可怕的效果了！ 　　强直性脊柱炎，这确实算是现代意义上的难病重病。 　　韩以君再次恍惚，他感觉他来这交流会是来接受三观重塑手术的。他以往犹如井底之蛙，看着那一小方天地便觉得是全世界，如今跳出井来，世界大得超乎他想象。 第147章 交流 　　提起精神, 韩以君又问道：“你刚刚说当年兄长接到两个特殊的病人，一个是强直性脊柱炎，那另外一个呢？” 　　能和强直性脊柱炎并列的又是什么疾病？ 　　程白术回道：“肌萎缩侧索硬化。” 　　韩以君：？？？ 　　吴辛卯：？？？ 　　祝开心：？？？ 　　肌萎缩侧索硬化这个名字比较专业, 可能传播性不是特别广，但它有一个鼎鼎有名的别名——渐冻症。渐冻症是一种慢性、进行性神经系统变性疾病, 表现为逐渐加重的肌无力和萎缩。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骨骼肌, 外在表现就是肢体控制能力下降, 随后慢慢波及到内里的平滑肌、心肌等。要知道很多组织器官的功能作用都是由肌肉组成并发挥作用的，就像是呼吸时相关的肌肉，包括肋间肌、膈肌、腹壁肌、背部肌群、胸部肌群等等，但凡哪个罢工，就面临窒息的风险。这也是后续很多渐冻症病人做气管切管，或者上呼吸机的原因。 　　前几年外网有个很有名的挑战, 叫冰桶实验, 即用冰水从头上浇下去，那一瞬间会因为寒冷而收缩僵硬，类似于渐冻人的感觉，从而发起对渐冻症的关注和募集善款。 　　因此, 渐冻症是个很麻烦很麻烦的疾病——几乎与绝症无异。现代医学没有特别良好的治疗方案, 都是对症支持治疗，像是进食障碍就上鼻饲管，呼吸障碍就气管切开, 使用人工呼吸机。 　　程白术会特地提这个疾病, 那大概率…… 　　韩以君便问道：“这个病人情况如何？” 　　程白术说道：“病人来的时候，只是刚刚被确诊, 症状相对比较轻微，只有浑身发力, 但是活动还是不受影响的。黄老师给他施针三次以后，病人自觉精力充盈，肌肉恢复力量感。只是黄老师并不能根治，只能让病人时不时来接受针灸，延缓疾病进程的发展。” 　　三人：？？？ 　　这已经很离谱了好吗？！谁敢说自己能治好渐冻症啊？！ 　　韩以君三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即便知道这些大佬一个一个声名赫赫、战绩彪炳，可真正听到了，依旧觉得……这不是人力可为，已经到了神迹的范畴。 　　等等，这话……似乎也很耳熟啊！对了，这几天来，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不可能！不科学！”。然而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却是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发生在面前。 　　程白术见三人已经恍惚了，便站在原地等着。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更不科学的摘花飞叶皆可伤人呢，那个世界的疾病更偏于内伤、暗伤。他也是来了这个世界，才发现原来奇奇怪怪的疾病这么多啊？也算是长见识了。 　　四人所处位置不算偏僻，正好在一个酒水台旁边。作为医生，自当克制清醒，加上四人都不是好酒之人，便在这里端着一杯果汁，吃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倒也是惬意。这是程白术，因为只有他有这心思，另外三人还懵逼着呢。 　　正好，又有人前来端香槟。 　　程白术抬头一看，便稍稍躬身。来人一挥手，端起一杯雪碧，就说道：“是白术啊，最近倒是连连上热搜，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有所耳闻啊。” 　　程白术推辞道：“都是雕虫小技，比不得老师您。” 　　来人一头花白短发，带着老花镜，眼睛里的光依旧明亮犀利。他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后可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说罢，他摇着雪碧，透白的液体在高脚杯中摇晃，小气泡不断地碰撞杯壁，又破裂。在这灯光之下，显得绚丽异常，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酒。 　　紧接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目光一凝，就说道：“以后就交给你们后浪了，我们前浪也要被拍死在沙滩上。我去找你爷爷聊聊天，有空来沪市玩呀！” 　　不等程白术挽留，脚步一抬就离开了，手脚之麻利，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因为此人的插入，三人也都回过神来。只是面对这一张脸，他们也认不出来是谁。即便是最有可能的祝开心，也是一脸疑惑，看着眼熟，却实在记不住。 　　韩以君便问道：“这一位……是谁？” 　　程白术回道：“张仁张教授，现居沪市，全国第六批名老中医药专家，享受国家特殊津贴。” 　　祝开心隐约有些印象，迟疑地说道：“可是那位专治眼科和急症的老先生？” 　　程白术点头，说道：“正是那位，张仁老先生，擅长用针灸治疗眼科麻痹性斜视、慢性单纯性青光眼、视网膜色素变性、眼底出血等眼科疾病，但凡眼科就没有他不会治的。” 　　“……”韩以君艰难地说道：“中医眼科？” 　　程白术点头，“还是眼科针灸，就我所知，这位老先生其实也会白内障拔除术，以前叫做金针拔障疗法。” 　　金针拔障？ 　　这个不是小说里面才有的词汇吗？怎么现实也出现了？ 　　程白术继续说道：“然而随着病人身体疾病，金针拔障之后还会再次复发。现在不是有白内障手术了吗？张老先生他便收手不做，有病人前来求诊，老先生便推去做白内障手术。他说是，现在手术发展良好，基本不会复发，那还不如去做手术一劳永逸。” 　　韩以君忍不住问道：“这……金针拔障是如何做？你知道吗？” 　　“金针拔障用的针不是普通的针灸针，而是叫做金篦，形如箭头，极细极尖。用金篦探入眼膜下方，再轻轻刮拭眼膜，将浑浊物刮除，这便是金针拔障，又叫金篦术。厉害者可叫盲者复明，当然这需得是白内障病人。现在因为手术的普及，白内障致盲者几乎没有。”国家在这方面推广力度极大，每年都会撒播许多资金给这白内障患者。原本张仁老先生还能接到几个白内障致盲者，可惜，又算是件好事的是，现在基本遇不到了。 　　三人听着都觉得很离谱，很小说的东西，竟然在这世界上重现了。就连祝开心也只是知道张老先生擅长眼科，擅长到什么程度却是不知的。如此一听，也和韩以君、吴辛卯一样瞠目结舌。三人心想，今天下午的交流会才是真正的离谱，前面的成果展算什么？真正的大佬从不在意虚名浮利，又或者是知道放出去了也会被怀疑是作秀，干脆就不搞了。 　　似乎想起些什么，祝开心又问道：“那他的急救……” 　　中医急救？ 　　可能是被PUA习惯了，韩以君竟真的在第一瞬间开始思考起针灸急救的可能性。然而，以他浅薄的中医知识来看，他根本理解不得。这断手断手就不说了，随便来个大出血，那不是应该先止血吗？针灸是如何急救？ 　　“张仁老先生前后师承多位名医，俱都是包容兼并、善治杂病者，这便让他产生了针灸治急病，做急诊的想法。是的，他曾经有尝试过做中医急诊，然而奈何实在无人能接手，便作罢。” 　　中医急诊，尤其是针灸急诊，是非常考验病人的知识储备和针灸功夫的。稍有不慎，病人便魂归西天，这就不是行医，是害人了！ 　　张仁自觉有这能力，可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啊！总不能他呆急诊里007吧，别说他有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他一个五六十的糟老头子身体也顶不住啊！ 　　于是，中医急诊的想法，也只能作罢。 　　听着这说法，韩以君实在好奇，便问道：“这要是来了个肾结石或者胆结石发作的病人，该如何处理？”结石发作起来，那是真的要人命的，疼痛描述都以绞痛为主。何为绞痛？便是感觉内脏都进了绞肉机一般，剧烈、难以忽视，甚至有痛死人的案例。 　　程白术回道：“针灸止痛，随后用中药配合以排肾结石或者胆结石。一般，只要不是结石过大，都能排出来。”就像是，结石都有明显的结石点，进行强手法刺激，都能有效果。 　　似乎有些道理，韩以君又问：“那大出血呢？导致病人昏迷、生命垂危呢？” 　　“这便涉及到中医针灸中比较特殊的两种针法——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 　　韩以君琢磨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们医院里也有教授擅长子午流注？” 　　程白术点头，说道：“是的，与我同一个科室的刘之熙教授。刘之熙老先生和张仁老先生是同门师兄弟。”当初程白术跟着张仁老先生一个月，连带着也认识了刘之熙老先生。 　　果然，圈子太小，兜兜转转都是认识的人。 　　吴辛卯和祝开心一脸震惊，他们震惊的不是张仁和刘之熙是同门师兄弟，而是…… 　　“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这么变态的东西，居然有人能掌握？” 　　韩以君便问道：“这两个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程白术给韩以君解释道：“子午流注是辨证循经按时针灸取穴的一种方法，中医里讲究天地人合一，十二经脉对应每日的十二时辰，时辰在变，经脉中的气血在不同时辰中有盛有衰。根据气血经脉的盛衰之时，结合病症，选穴针灸，以取得更好的疗效，这便是子午流注法。” 　　“那灵龟八法呢？” 　　“灵龟八法是根据八卦九宫学说，结合人体奇经八脉气血的汇合，按时取八脉交会穴的针灸方法。” 　　一大堆的专业中医术语，韩以君听得有些困难，只能总结为：“所以，这是刘老先生拿着八卦盘看病的原因？” 第148章 交流 　　拿着八卦盘看病？还挺贴切的！这看起来不像是中医, 更像是一个神棍！ 　　韩以君又问道：“那这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如何急救？” 　　程白术思索片刻，问道：“若是来了一个病人，神志不清, 周围家属也不能准确描述病情和病因，你们是如何处理？” 　　韩以君想了想, 说道：“直接抽血, 做加急CT或者磁共振。”但无论是哪种检查, 都需要争取一定的时间，甚至这些检查还不一定能够查出病因。急诊勉强算是一个全科，所有科室的内容都要会一点，但又不精，起到一个保命分流导诊的作用。 　　所以，网上会出现一个小段子, 关于各个科室吐槽急诊的。什么急诊的嘴, 骗人的鬼。嘴上说着生命征平稳，实际看到病人也就会喘气。 　　“针灸急诊中，可以利用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来短暂的维持病人生机，让病人在清醒的过程中描述自己的疾病和症状。” 　　“？？？”韩以君愣了一下, 说道：“你是说……” 　　吴辛卯同时接话, 说道：“只要扎上针，病人就不会死了？” 　　程白术纠正道：“是具有一定时间的，不是无敌, 后续还是需要进行相应的急救措施才行。”但是有了病人口述, 很多东西就相对明朗，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 生存率就大大提高。 　　“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可以让人体打开一个通道，短暂地和天地之气进行直接沟通。缺的补、多的泻, 待到身体阴阳平衡，人体便能保持良好的状态。”说句实在的，就是人体自己阴阳失衡，便借助天地之气来调节自身阴阳平衡。 　　韩以君顿时有些激动，问道：“那这个为什么不推广？” 　　祝开心在一旁幽幽地说：“因为难啊！” 　　韩以君立刻就清醒了，可不是，刚刚吴辛卯和祝开心都震惊这两个东西居然有人能掌握。 　　程白术继续说道：“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只是简称，具体是包括了灵龟八法、飞腾八法、子午流注纳子法、子午流注纳甲法、一四二五三零法。这每一种针灸中的推算方法和运行模式都是完全不一样的，连带着适应症和范围也都不一样。医者需要根据疾病去选取相应的推算方法，并得出穴位。而且，要注意一点，每个时辰出来的穴位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每两个小时便要重新推算。” 　　韩以君在心中默默算了算这个计算量，不敢说话了。两个小时推算一次……这怕不是张老先生一整天就坐在那里光是计算了。 　　“而且，这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也是有一定限制的。一天只能开穴一次，不论男女。开穴期间也不能做其他任何治疗，只能单独进行。” 　　…… 　　“刘之熙老先生其实更擅长的是子午流注纳子法和灵龟八法，他上班时间是九点开始，但他都是六点起床，七点开始推算，一直到九点，将一整天里的所有时间对应的穴位都推算出来才上班。” 　　吴辛卯一拍手，说道：“我就说，明明刘老先生说是八点上班，但往往都是九点才看到人。原来是这样，除了推算比较麻烦，后续相对简单，不管来了什么病人，都是扎一样的穴位。” 　　程白术叹息道：“对于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来说，推算才是最耗费心血的。八脉八穴配穴法与日、时干支所代表的时辰相配而组合成。你大概乘一乘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种可能了。灵龟八法出自金元时代针灸大家窦汉卿，但他除了是一个医家，更是一个理学大家，最擅长的就是易经。” 　　程白术上个世界虽然有经历过系统的中医学习，却是对这方面稍有欠缺，如今他二十余年，也不过堪堪会用那子午流注灵龟八法环周盘罢了。具体个中原理，还不明确，这是他自己学习的方向。正是稍稍涉足有所了解，才觉得张仁刘之熙的可怕。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结合十三鬼针，几乎没有人救不回来。当时，张仁老先生有邀请我爷爷，我这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可惜，后面张老先生和我爷爷身体都撑不下去，这才取消合作，结束针灸急诊。不过，两人连写了一本急症针灸学，有出版，但是好像过于专业，没什么人买就是了。” 　　程白术有在家中书房看到这本书，翻了翻，也是大为震撼。针灸麻醉什么的，已经是小把戏了，更多的还是真正的急救之法。 　　“说起来，还有个有趣的。”程白术转了口音，说道：“我记得有位老先生，尤为擅长推衍一道，如遇久治不愈的病人，会让他写一个字，根据字去推算应该使用的药方。当然，他也非常擅长在工作地推算当地的地气节气，待到了时间，便统一一个方，稍以加减。” 　　韩以君问：“你是说……在固定的时间节气，固定的地点，不管治什么病都是同一个方？只稍作加减？” 　　程白术点头。 　　吴辛卯、祝开心也看过来，问道：“感冒和心悸、失眠和癌症都开同一个方？” 　　程白术继续点头。 　　韩以君难免问道：“你们不是说中医是千人千方吗？怎么现在还有这种统方？” 　　程白术回道：“因为地气和节气的不同，会导致天地之间的气息有所不同。这段时间内生病的人都是因为经受不住这天地之气的改变，而出现的问题。那只要将人体内的气调整到与天地之气共鸣，那便可以让人体恢复健康状态。” 　　韩以君叹息一声，“我原以为你已经非常厉害了，不曾想，还有更加厉害、更加不科学的。” 　　他万分头疼，他感觉这中医已经不是科学了，是玄学。没有哪门医学是端着八卦盘看病，更没有哪门医学是测字开方的，依旧没有哪门医学是翻着黄历点手指的。 　　离谱的是，这居然还能成功？ 　　他不知道的是，中医中还衍生出一个更离谱的分支——祝由术。而会祝由术的中医，稍后他就会遇见。 　　暂时不想那烧脑的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韩以君提起精神，说道：“我刚刚听到你说十三鬼针？可又是什么神奇特殊的针法？” 　　华国古代可是一直都有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韩以君自诩是个新时代科学人，坚定的唯物主义。哪怕这么多不科学的中医案例摆在这里，他依旧坚信马克思列宁。这会儿，他只是觉得，大概是因为以前古人比较夸大其词，这才起了“十三鬼针”的名字。 　　这次主动开口的是祝开心，祝开心说道：“我本科是在广中医大学读的，程家举家都在粤府。我便有了解一些，若是说得不对，白术你可是要指正指正。” 　　程白术应下，祝开心便继续说道：“十三鬼针出自唐代大医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男患者从左起针，女患者从右起针，一针一针，需得按照顺序下针，但凡错了一针，这次针法便废了。” 　　祝开心看向程白术，程白术表示同意。 　　韩以君和吴辛卯听着不由得略微张嘴，韩以君还能稍稍克制，吴辛卯已经眼睛快要脱眶了。前面的金针拔障、子午灵龟已经非常小说了，这十三鬼针听着就很小说，实际也非常小说？ 　　祝开心继续说道：“这十三鬼针原是治疗精神分裂症、抑郁症、躁狂症等心理性疾病的，效果良好。” 　　韩以君和吴辛卯忍不住重复道：“原是？” 　　祝开心面色复杂说道：“是的，原是，原来都说是用来治疗心理障碍的。后面程爷爷用十三鬼针救了一名车祸大失血的孕妇……” 　　“车祸大失血的孕妇？”韩以君和吴辛卯再次重复，他们仿佛已经成了复读机。 　　祝开心瞥了眼程白术，程白术没阻止，便继续说道：“是的，33周的孕妇坐公交车，结果出车祸，大出血。被紧急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性休克了。” 　　33周孕妇、车祸外伤、失血性休克。 　　短短三个词汇，像是叠debuff一样。但凡沾上哪个词汇，都是需要被高度重视的，更何况叠在同一个人身上？大概是胎儿宫内窘迫死亡，母亲子宫切除以保命吧。 　　“当时程爷爷正好在医院院长处喝茶，得知此事，便諵砜立即前往急诊室。当下，便以连下十针，便是十三鬼针的前十针。随后，紧急送往手术室，母子平安，母亲也没有切除子宫。”大概是知道韩以君、吴辛卯两人的猜测，主动补了最后一句。 　　韩以君：？？？ 　　吴辛卯：？？？ 　　什么？不仅人保住了，胎儿保住了，子宫也保住了？ 　　韩以君和吴辛卯连忙看向程白术，程白术神色淡定。两人脸上的表情几近呆滞，忍不住问程白术道：“这……是真的？” 　　“你们猜？” 　　没有否认便是承认了。 　　吴辛卯作为中医人，第一反应是：“嘿嘿嘿，白术，你说……我能不能学学着十三鬼针呀？” 第149章 交流 　　“我能不能学学这十三鬼针呀？” 　　这话一出, 祝开心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程家十几代父传子、子传孙一路这么下来，明显就是家族隐秘，如何会外传？ 　　程白术淡定地说：“不行, 你的身体不行。” 　　吴辛卯将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响，说道：“我这二十几岁身高185的青壮年, 你和我说身体不行？”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 说道：“脱发、白发, 偶有腰酸腰痛，晨起口苦，背上长痘。你和我说你身体好？” 　　吴辛卯的表情顿时裂开了，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炫耀自己的望诊本领啊？ 　　程白术继续说道：“十三鬼针对身体素质要求较高，像是我爷爷，原是练功多年的人, 体内多少带些气功内力。是的, 你不要怀疑，就是练五禽戏、八段锦、太极拳练出来的。正是因为有内力傍身，他才能做到鬼邪辟易。” 　　韩以君已经不是稍稍震惊，而是非常震惊了。什么？他在华国生活二十余年, 一直以为的科学社会, 竟然变成了武侠玄幻了吗？ 　　“其实，在场的老先生多少都有练气的习惯。真正的中医，先是一个健体大师, 再是一个会中药会针灸的中医。你们大概不知道, 这里面的老先生，都是针药并用的, 只是到了一定程度，更偏向于某一种罢了。”也是, 一种能解决了，另外一种也没必要用了。 　　“气功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他达不到摘花飞叶，更做不到踏水无痕，甚至飞檐走壁都做不到，它只是辅助医者更加精确地感受患者的病症和身体情况罢了。” 　　韩以君想起程白术空手夺白刃，徒手撂倒三个大汉，觉得程白术说话还是含蓄了点。 　　“气功还有个很重要的功能，是保护自己不受邪气所侵。治病过程中，医生与患者面对面接触，甚至挽救重病之人于濒死之际。以前比较玄幻的諵砜说法，那是干涉他人因果，是容易被过了病气。当然，救人也会有功德，端看双方孰高孰低。换成现在的说法，那是人都有自己的磁场，磁场与磁场之间发生容易发生共振共鸣，便会导致自己生病。” 　　程白术见韩以君和吴辛卯依旧有些愣愣的，便不再说话。这些东西过于不科学了，这两个以前没有相应的了解，怕是接受不了。 　　反而是祝开心若有所思，说道：“难怪现在爷爷鲜少坐诊。”儿时是有听爷爷这般讲过，但并没有细讲，许是等到他正式工作之后才会与他说。 　　话音一转，程白术说道：“所以，十三鬼针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是不能学习的，否则只会惹祸上身。” 　　十三鬼针的学习条件过于苛刻，如今程薄荷也不过是收了含程白术在内的三个弟子，以传授针法罢了。就连亲生儿子程大黄都没有这个资格！不是谁都有那个心理承受能力在治病的时候，突然耳边冒出来一句话的。 　　吴辛卯却是问道：“十针能让孕妇母子平安，那十三针呢？” 　　“回光返照，让人交代后事罢了。” 　　十三鬼针的话题，到此结束。即便吴辛卯再问，程白术也不肯再说。 　　交流会便继续，吴辛卯撇掉内心的包袱，问祝开心：“白术家里是医学世家，你家里也是医学世家，你们家里有什么绝招吗？” 　　祝开心甩掉吴辛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再说一次，他真的非常讨厌北方这些高个子！他无语地说道：“我家没什么绝招，单纯就是因为我爷爷干中医，我爸爸干中医，我还是干中医，所以被叫做中医世家的。” 　　吴辛卯不信，连连追问，最后被祝开心按住脖子强行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一字一顿地说：“我、家、没、有、绝、活！” 　　非要这么强调他和程白术的差距吗？ 　　韩以君和程白术落后两步，跟在两人身后。韩以君面色沉重，“我现在转中医来得及吗？” 　　程白术无奈道：“会这些的毕竟是少数，我也会十三鬼针，可是你却不见我用过。所有治疗方案都是有适应症和禁忌症的，不要过于神话中医了。” 　　神话中医？ 　　韩以君都想让程白术想想，他刚刚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人能做到的！ 　　四人正走着，就见前面突然喧哗起来。吴辛卯一下子好奇心就起来了，是怎么了？有人生病了吗？正好，在这满堂中医的环境下正好发病，这不是非常标准的套路吗？四人挤进人群中，却见一个年轻男孩捂着喉咙，面色涨红，倒在凳子上。 　　听着这周围纷纷攘攘的话语，四人理清楚这人的问题——被鱼刺卡喉咙了。 　　程白术看向男孩旁边桌子上的碗碟，里面正好有一条鲫鱼。鲫鱼肉质鲜美嫩滑，可就是刺多，显然男孩是被刺给扎喉咙了。男孩的朋友已经打120急救电话了，然而外面因为何翔宇的视频，正热闹着，还没那么快。原本他们觉得时间有够的，结果这五分钟过去，救护车还没到，男孩已经快顶不住了。 　　他不停地咳嗽，看得出来是想要呕吐的，但是吐不出来。他的脸色越来越痛苦，嗓子也逐渐开始嘶哑。就这么几分钟时间，在一大堆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恶化下来。男孩的朋友已经慌乱无比，大声询问：“请问是否有方法急救？” 　　最好的急救方法就是取出他哽在喉咙中的鱼刺，但是这里没有咽喉镜，更没有镊子，照明条件也不佳。围观的人也开始觉得继续这么下去，会出大问题，可这里离最近的医院，车程十分钟。 　　服务员见状，便立刻上报经理。经理打开广播，连声说道：“会议厅中有一年轻男性鱼刺卡喉，请有能力帮忙的医生前往救助。” 　　之所以加个“有能力”的定语，不过是因为满会议厅都是医生。 　　吴辛卯眼睁睁地看着男孩脸色从涨红到青紫，不安地说道：“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能用白胡椒粉？” 　　程白术蹙眉，说道：“不行，那时候是病人气道堵塞，所以用白胡椒粉开窍。可这人是鱼刺卡喉，打喷嚏并没有用。” 　　突然，程白术想起些什么，四处环顾，看见不远处徐徐而来的人，便放下心来。 　　祝开心见状，便问道：“可是有救了？” 　　紧接着，包围的人群缓缓让出一条通道。来人正是一位面容和蔼慈祥的女性，头发花白而蓬松。她一进入包围圈，看见人，便直接让四周围观的人再退后一些，让出新鲜空气给病人。 　　都是医生，这些小事还是执行力很强的。话音一落，包围圈便齐刷刷退后三大步，圈子顿时又大了一圈。剩下圈子中男孩和男孩的朋友，以及几位年龄稍大的医生。 　　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场面便很快有条不紊起来。 　　韩以君问程白术，低声道：“这一位是谁？” 　　现在他已经默认程白术是中医百科大全了，只要是相关的，问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程白术同样低声说道：“朱瑞雪老师，湘省星城人士。” 　　于两人中间，吴辛卯突然冒出一个头，问道：“她是擅长什么？”无论是中药还是针灸，哪怕是外科，吴辛卯都想象不到，在这鱼刺卡喉的危机当口，应该用什么治疗手法才能救命！ 　　“祝由术！” 　　韩以君、吴辛卯和祝开心忍不住重复道：“祝由术？” 　　韩以君忍不住问道：“是我知道的那个祝由术吗？” 　　程白术点头，吴辛卯惊愕非常，“祝由术不是鬼画符或者迷信吗？” 　　祝开心行动力非常，直接掏出手机百度百科。他举着手机低声说道：“祝由术是古代一种精神疗法，最早可追溯到上古时期……可是它不是用来治疗心理不健全所致之症吗？” 　　吴辛卯接道：“鱼刺卡喉算是哪门子的心理不健全？” 　　韩吴祝三人，都盯着程白术，希望程白术能给他们一个答案。却见程白术指了指场内，说道：“我们先看场内，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呢。” 　　三人的角度非常好，正好侧对朱瑞雪老先生。只见朱瑞雪端来一个碗，想要往碗里倒清水，结果被告知场内没有，要去厨房，需要三五分钟。朱瑞雪被果断换成了快乐肥宅水，她往碗里倒入大半的可乐，随后拿一双筷子以十字交叉形放在碗上。 　　朱瑞雪按住筷子交叉点，使之不易移动，便端起碗来，让面色发青发紫的男生喝一口可乐。每喝一口，便顺时针转动碗，再喝一口。反复多次，韩以君还特意数了数，大概得有五次，即一圈又多四分之一。 　　围观的人以年轻人居多，都非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操作。喝可乐？是因为可乐中富含碳酸，能够软化鱼刺吗？ 　　可是刚刚在垂危之前，男生的朋友已经给男生灌了一大瓶可乐了，空的易拉罐还撒在男生身边。这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质疑声未起，就见男生突然大口大口呕吐出来…… 第150章 交流 　　这男生突然大口大口开始呕吐, 吐出来的液体赫然就是刚刚喝进去的可乐，其中还夹杂着一根长而尖锐的鱼刺。显然，这根鱼刺就是导致男生险些窒息的罪魁祸首。 　　男生的朋友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命保住了。 　　周围围观的人还懵逼着呢, 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喝几口可乐？要是有用, 刚刚男生朋友给他灌了好几瓶的可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除了灌可乐，还有吃米糕，吞咽等方法都尝试过了，都没有用，甚至男生还越发的难受。 　　围观的人便继续等了等, 毕竟救护车还没来, 守一守也没什么问题。男生已经解除危机，便觉得时间流速变快了，不像方才只觉得度秒如年。十分钟过去，救护车赶到, 两个白大褂扛着担架过来了, 一进来就直奔包围圈，大声喊道：“是谁喉咙卡鱼刺了？” 　　包围圈让出一条缝给两个白大褂，白大褂觉得周围这些人有些可怕, 怎么眼神都怪怪的。很快, 就有不知名人士大声喊道：“鱼刺吐出来啦！” 　　白大褂一愣，这时, 他们已经进入到包围圈中央，里面是好几个上了年龄的, 和两个年轻人。白大褂直接上前一步，看见呕吐物中夹杂着鱼刺，便随口问道：“不错，鱼刺吐出来了，是如何催吐的，抠嗓子吗？” 　　男生喉咙还痛着，根本说不了话，他朋友代为回答道：“不，是喝可乐。” 　　两个白大褂神情一变，说道：“鱼刺卡喉咙，一定要立即就医，切勿吞咽大块馒头或者喝醋，避免吞咽动作导致鱼刺扎得更深。” 　　朱瑞雪上前一步，说道：“不是喝可乐，是祝由术。” 　　两个白大褂又是愣了一下，祝由术？他们看向在场人员的眼神就变了。祝由术不就是封建迷信，感情他们这是撞进传销窝了，还是宗教会议？ 　　鄢荣光的大弟子于又淮站出来说道：“如今他喉咙还有些难受，说不了话，要不你把他带去医院检查检查？” 　　病人能自己走了，也就不用担架抬，两个白大褂临走前意有所指地说：“现在是科学时代，切勿封建迷信。” 　　男生和朋友一同上了救护车，朋友正掏出手机搜索，因为他觉得救了好友的那位女先生很眼熟。找了半天，找到了！竟然是朱瑞雪？！ 　　朋友激动地将手机塞到朋友怀里，让他看看朱瑞雪的简介。哪怕这次来参加这个交流会，还被鱼刺背刺险些丧命，但看到大佬出手，非常值得的！ 　　于是，朋友便对坐在对面的两个白大褂说道：“两位医生，刚刚给我朋友治病的医生是朱瑞雪医生，专攻祝由术的，也是中医范畴，不是骗子。” 　　两个白大褂看向朋友，朋友再次解释道：“真的，朱瑞雪老师还有专门的百度百科词条，还是国家级名老中医，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专家。” 　　两个白大褂听到国家级和特殊津贴就开始蹙眉，有这两个名誉称号，说明是国家认可的，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骗子。可祝由术……他们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开始百度，随手点开一个视频，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才看完一个视频，他们俩便忍不住问道：“你们刚刚是在干什么？开会吗？” 　　朋友说道：“是中医交流会，官方正式，国家出头牵线的，我们是随着导师一起来，刚刚临走前交代了两句的中年人便是我们导师。” 　　中医交流会？可是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医交流会？ 　　———— 　　故事主角都离开了，包围圈也就慢慢散了。 　　四人便又继续待在一个小角落里，除程白术以外三人现在暂时没有兴趣继续去拜访前辈，他们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祝由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韩以君迫不及待地问道：“祝由术到底是什么？” 　　程白术说：“真正祝由术传承艰难，国内如今也就朱瑞雪老先生干出名堂了。祝由术统摄内外诸症，不用方脉，可免误辨温凉，不用针灸，可免误刺穴位，不用方药，可免误下毒药。但是他对医者的要求极高，祝由医者必须心正无邪、医风正派，更需相面识人。刚刚才和你们说医生在治疗患者过程中容易被过了病气，这祝由术一道更是如此，更易感受病人的病邪。若是病人为大奸大恶之人，那几乎是要一换一。也因此，祝由术真正能传承下来，少之又少。” 　　祝开心又问：“那祝由术能治什么？只有心理障碍？”刚刚百度上是这么说，可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程白术回复道：“祝由术确实以治疗心理障碍为主，不然起治疗效果也不会被人称作安慰剂效应。” 　　“可是……” 　　“嘘！”程白术轻轻地说道：“祝由术只能，也只能治疗心理疾病！” 　　其他三人顿时就明白了，就是不能说，哪怕可以也必须说不可以。 　　转头，吴辛卯便问道：“那现在祝由术更多的是用来治疗什么？”说起心理障碍，他们想起来的便是抑郁症、焦虑症、精神分裂、双向情感障碍等，可这一类的人群毕竟是少数。 　　程白术说道：“不是还有小儿惊吓夜啼吗？” 　　“？？？” 　　“是的，朱瑞雪老先生现在接诊最多的病人是小儿，受过惊吓而变得呆滞、不停夜啼的小儿。所以，朱瑞雪老先生的简介上写着是擅长运用中药、针灸、小儿推拿及民间奇特疗法对症治疗相关疾病。” 　　可不是，如今国家大力提倡科学发展，禁止封建迷信，那祝由术不就是“民间奇特疗法”了吗？ 　　吴辛卯迟疑地说道：“这……是以前老人口里所说的掉魂和叫魂？” 　　“差不多。” 　　怎么说呢，还真的很不科学啊。 　　于是，程白术给了一个非常科学的解释，“黄符纸写字一般用的是红色液体，里面往往混杂朱砂。朱砂清心镇惊、安神解毒，可解惊吓和夜啼。” 　　很好，这个解释非常科学。 　　四人就这么游走在会议厅各大餐桌前，吴辛卯依旧央着程白术多讲讲祝由术，他实在好奇。程白术也饶有兴致，祝由术于他而言，同样是非常神秘、令人震惊的中医一系。他想学，可朱瑞雪老先生却说他并不适合，还是正统中医更适合他。 　　“以前唐代太医署设立咒禁科，到元明太医院设立十三课，祝由科正好是第十三科，于是，便有了十三科的别称，且多在湘省辰州一带。” 　　…… 　　“学习祝由术必须要练气功，朱瑞雪老先生年轻时可是峨眉派的小师太。后面遇到她的师傅，便还俗来学习祝由术，并一路跟着她师傅走南闯北，最后定居在星城。许是因为年少时的经历，老先生终生未婚，但收养了十来个弃婴，将其抚养成人。可她真正收为徒弟的，却是只有其中一个，和另一个上门拜师的女孩。” 　　…… 　　“我是大一国庆的时候去跟师学习的，说是跟师也不对，只能算是旁观。当时有一个胃癌的患者来求诊朱瑞雪老先生，老先生现场施法，让病人握着一个木雕小人。过程中，病人心无杂念，全神贯注于木雕小人。而老先生她则是于半米之外的书案处画符，不过三分钟，笔落符成，随后她便将木雕小人与符纸捆在一起，一同丢入火盆中烧毁。后续老先生让病人去复查，复查结果一出，医院就说前面的胃癌是误诊，只是简单的隆起物，考虑良性。” 　　三人一言难尽地看着程白术，是谁说只能治疗心理疾病的？ 　　程白术回过神，他前面讲得太多，这一下子便忘了形。程白术立刻打了个补丁，说道：“只能治疗心理导致的肿瘤，并非所有的肿瘤都可以治。” 　　韩以君抽了抽嘴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程白术。他便说道：“大概是前面医院误诊了。” 　　程白术点头，表示他也是这么觉得。 　　韩以君叹了一口气，这祝由术要是摆在昨天，他觉得他肯定不认可，肯定是医院误诊。可如今细细一想，确诊胃癌前必须经过多项检查手段，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便下这个诊断？大抵误诊是假，祝由术是真。他竟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这么坦然平静地承认祝由术这种游离在世人认知之外的巫术为医术。 　　也许是三观碎着碎着就习惯了吧…… 　　前有烧山火、透天凉的展示，能逆天而行的黄氏兄妹，后有金针拔障、针灸急救、十三鬼针、祝由术，三人再看其他大家的拿手绝活，也觉得寥寥。是他们飘了，这么多的大佬，居然觉得他们一般一般？ 　　一看到新的包围圈形成，他们格外热情地上前，废话，因为又有新的热闹可以看了！说不定又看到新的震惊呢？ 　　果然，他们很快有刷新了自己的认识。 第151章 交流 　　这一次被包围的, 还算是一个熟人——郭廷英。 　　程白术带着三个仿佛没见过世面，不断探头探脑观察环境的小傻子往前走，他们来得早, 还没形成包围圈，便非常迅速地占据了有利地位。 　　吴辛卯问道：“这一位是谁？刚刚我就看见他和彭静山老先生站一起, 只是因为彭静山老先生都烧山火透天凉太过令人惊艳……”导致他们忘记询问程白术这一位能和彭静山老先生平起平坐的人到底是谁。 　　祝开心琢磨了一下, 说道：“我没记错的话, 这位是晋省针灸大家郭廷英老先生？” 　　程白术点头，继续介绍道：“是的，他还是我们学校的名誉教授。” 　　吴辛卯哇哦一声，给韩以君介绍道：“名誉教授，大概就是挂个名，不一定会给学生上课。可能就是在一些重大活动场所的时候, 表明自己是某某学校的名誉教授。” 　　韩以君了然, 这大概就是各大学校之间的占地盘了。稍微有点名气的，都会被划分地盘，占的专家教授越多，越是表明自己的软实力。论资排辈, 地处首都的燕京中医药大学本该是国内龙头TOP。然而粤府的中医氛围格外浓厚, 培养出来的人才也是一茬接一茬，在第一第二之间反复横跳的燕京中医药大学眼睛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四人继续站在最佳观影位，不一会儿, 凑过来的人便将郭廷英等几个人包围得结结实实。 　　郭廷英笑道：“你们倒真是算盘打得精, 自己不漏丝毫绝技，都惦记我手里这一点小玩意儿。” 　　旁边一个留着长发, 挽着发髻的老年人，一举一动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他笑道：“那可不行, 这一次可是中医交流会，大家不露两手，怎么可以？刚刚静山兄和瑞雪先生可都是出了手的，其他人不好展露，可你不一样啊。” 　　郭廷英笑骂道：“哪来什么不好展示，全场地可都是素材啊！行了，我这便来一场抛砖引玉。” 　　说罢，他四处看了看，正好看见一位女性清洁员正在打扫卫生。郭廷英再仔细一看，便确定了自己的目标，立刻通过话筒大声说道：“这位女士，麻烦上来一趟。” 　　他不断描述目标特征，正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员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她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满场的大专家和医生都在看着她，她顿时手足无措，“啊？” 　　她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到了中间，怯生生地站着。郭廷英安抚了两句，见效果不佳，便直接转入正题，让她没有时间紧张。 　　“您这今年几岁？” 　　“45岁。” 　　“我瞧您这脖子肿大，有没有甲状腺结节或者桥本甲状腺炎？甲状腺功能有没有异常？” 　　“啊？什么结节，什么炎症，什么功能？很厉害吗？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位清洁员一听到陌生的名字，就开始害怕紧张，尤其还是从老专家教授嘴里讲出来的。她一瞬间变得悲观，她一个月不过两三千的工资，要是不够治病，还不如直接死了，免得给子女添加负担。 　　郭廷英连连解释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问题。想问您这脖子肿大多久了？” 　　这位清洁工努力想了想，最后说道：“抱歉，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很久了，有五年十年了吧。我没有别的不舒服，便没有去管它。” 　　郭廷英抓过清洁工的手，手指搭在脉搏上，便是开始摸脉。他摸脉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慢慢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医患两人。就连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站在角落处开始围观，他们的同事被叫上去做案例示范了，他们也难免好奇。阿姨她日常看着挺健康的，能吃能喝，为人也热情积极。 　　大约五分钟，郭廷英这才放下清洁工的手。随后就让服务员送来软尺，给清洁工量了量脖围，脖围竟然达到了惊人的39厘米。这个数字一出，场内的医生都忍不住惊讶。 　　颈围确实是因每个人的身形体重而大小不一，但瘦者30厘米左右，胖者45厘米以上，都算是正常。可这位清洁工身形瘦削，身无二两肉，从袖子中露出的手腕来看，分明属于小骨架之人，她的颈围应该在30左右才算正常，结果39？ 　　这属实是有些离谱了，虽然一眼能看得出她脖子肿大，可不应该这么夸张啊。 　　被这喧哗声惊到的清洁工有些坐立不安，她的身体是出大问题了吗？为什么他们的表现这么一致？难道真的病入膏肓？ 　　郭廷英发现这清洁工越发惶惶，便又开始问问题转移注意力。“你日常吞咽会有影响吗？” 　　清洁工性格朴素，见大专家提问题，便立刻全神贯注。她回道：“会的，会容易口干嗓子痒，时不时要咳嗽一下。”说罢，她还低咳两声，又说道：“就是这样的咳嗽。而且总是感觉喉咙里有东西，吞也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很。” 　　吴辛卯低声说道：“是梅核气。” 　　见韩以君看过来，他便给他解释道：“梅核气是中医病证名，表现多以咽中似有梅核阻塞，咳之不出，咽之不下，时发时止为主要表现。我只知道有个专门的方剂叫半夏厚朴汤，是专门治这个的，但是针灸我是真没想到该怎么扎。” 　　祝开心则是说道：“这人有梅核气的症状没错，可她的重点不是梅核气，是她的甲状腺。甚至她梅核气有可能是继发于甲状腺疾病之后的。治病要治本，这人还是要解决甲状腺的问题。”而难的正是如何治疗她的甲状腺，在没有彩超报告，没有抽血检查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去明确病因？ 　　吴辛卯这才将目光继续聚焦在清洁工的甲状腺上，是的，他光是记得清洁工当下的描述，却忘记她最大的主证了。其实这也是年轻医生容易犯的毛病，病人来求医问药，因为分辨不清自己身上的不舒服是由什么原因导致，便会一股脑地将所有症状说出来。要是一个不坚定，就会被带着跑，忘记主诉，光是在病人纠结的症状上绕。所以，这也是有些病人说是来治疗失眠，结果却开了一大堆调理脾胃的中药的原因。 　　韩以君点点头，同样，他也是好奇郭廷英会如何处理这个病人。这是能保证针灸疗效立竿见影？程白术以前便给他展示过这项技能，可这甲状腺肿大也可以？ 　　郭廷英继续问道：“夜间睡眠如何？” 　　清洁工回道：“睡眠很好，倒下去就能睡。就是半夜老是爬起来上厕所。但是上完厕所可以睡得着，一觉到天亮。” 　　“胃口呢？” 　　“吃嘛嘛香，到点一定要吃饭，不然会被很饿很饿，而且全身都会没力气。” 　　吴辛卯琢磨着，这难道是甲亢？挺标准的表现的，食欲亢进，消瘦，脖子肿大。 　　“经期呢？” 　　“很好，每个月都固定来月事。” 　　郭廷英这边已经问得差不多了，便取出针来，他对清洁工说道：“你不要怕，针灸不会可怕，就是酸胀麻的感觉比较厉害。” 　　清洁工看着闪着寒光的针灸针，都到这份上了，再怕也要扎，也就这一回。于是，她点头同意了。 　　郭廷英便蹲下身来，直接取了清洁工右侧照海穴。郭廷英指力非常强，进针没有让清洁工感觉到疼痛。进针后，郭廷英便开始慢慢捻动针柄，动作缓慢，却透着优雅从容，画面格外的美丽，仿佛在拍电影慢动作特写。 　　这熟悉的一幕，让韩以君看向程白术，他记得程白术行针的时候也是这样。 　　程白术对他说道：“我当初有跟随郭老师学习过几个月。”所以，在针灸方式上有些相似不是正常的吗？ 　　韩以君继续看回台上，郭廷英这一蹲便是八分钟，八分钟不间断地轻针慢捻，慢针细捻。期间反复询问清洁工有何感觉，清洁工的回复是：“针在肉里面移动的感觉。” 　　郭廷英并不气馁，而是继续行针。从脉象里就能摸的出来，这清洁工身体虚得厉害，针感差也是正常。 　　带到清洁工喊着有些许酸胀时，郭廷英依旧没有停下捻针的手。又是继续持续地调针捻针，直到清洁工忍不住大喊，“啊，麻了，好麻！” 　　郭廷英停下手来，问道：“麻到哪里了？” 　　清洁工有些惊恐地说道：“感觉顺着脚踝一路往上……” 　　“现在到哪里了？” 　　“感觉到肚子里了。” 　　郭廷英又问：“你现在吞一吞口水，看看还会不会有东西梗在喉咙里？” 　　清洁工正想说，怎么可能这么快，她只稍稍吞了吞口水，震惊地发现：“没有了，喉咙里的东西没有了。”她从未感觉喉咙这么通畅舒服过。 　　郭廷英微微应下，安抚道：“这是针感，莫要害怕，针感越强，效果越好。” 　　清洁工稍稍放下心了，这时她已经非常信赖这位老专家了，一针就能解决她的症状，神医啊！后续，郭廷英再给她针刺另一侧的照海时，她一点抗拒都没有。 　　带到扎针后，郭廷英这才直起身来，开始解释，“照海穴是足少阴肾经的穴位，也是八脉交会穴之一，与列缺为一组，共同治疗肺系、咽喉、胸膈的疾病。而之所以选择照海，而不是列缺，是因为足少阴肾经从肾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这正好是甲状腺所在的位置。另病人尺脉沉，且夜尿频繁，正是肾虚之证。照海施以补法，正好可补肾经之虚。” 　　话音一转，郭廷英说道：“罢了，我这老头子再讲下去就成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了。课本是个好东西，里面的东西既基础又重要，足以应对临床遇到的□□成病人。” 　　他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便再次取来软尺测量清洁工的颈围。 　　——是35厘米！ 第152章 交流 　　这一下子就少了四厘米？ 　　全场骚动略微明显了点, 但是一看，大多都是年轻人，因为不敢置信。中医不是出了名都慢郎中吗？怎么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这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四厘米已经不是测量误差可以解释的了。 　　韩以君忍不住陷入沉思，“这甲状腺肿大, 要么是甲状腺结节, 要么是甲状腺炎症, 针灸……如何能够逆转组织结构，如何能够在半小时内定点消炎？” 　　经过程白术长达一年的熏陶，他勉强能理解肾经路过喉咙，所以，肾经的穴位可以治疗喉咙、甲状腺疾病。 　　祝开心咋舌道：“难怪被称为一针医生，许多疾病都是一针、一个穴位治疗。” 　　吴辛卯这才感慨, “针很容易越扎越多, 这精简到只剩下一个穴位……”太可怕了，自信到不觉得自己会出错，根本没有一点容错率。 　　清洁工同样被这个数据惊到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似乎是没那么肿了。 　　随后, 郭廷英便邀请同僚给清洁工开中药，对清洁工解释道：“你这身体还是虚的厉害，需得喝一段时间的中药补一补。”针灸确实可以治虚症, 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今日交流会过后，他便要返回粤府, 这清洁工不一定能找得到他，那还不如开个药方好好回去温养温养。 　　清洁工连连点头, 此时她对郭廷英格外的信任，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几番邀请，擅治肾病的匡秋柏这才被推出来开药。匡秋柏说道：“承蒙各位信任，不才勉力一试。” 　　说罢，他细细摸了脉，便在酒店经理准备的白纸上写下药方。放下笔，白纸上的药方便被投影到大屏幕上。不少人立刻凑过去细细地研究，并决定稍后去摸一摸清洁工的脉，寻摸寻摸大佬开方的思路。 　　郭廷英在起针之后，便对身旁的男性说道：“清静道长，接下来可就到您了。” 　　道长？ 　　韩以君的注意力立刻放到这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男性身上，这位瞧着就像是特殊人群，身上有着和朱瑞雪相仿的气质，从容潇洒、游离世间。没想到，居然是位货真价实的道长？！ 　　于是，他便问程白术，“这位道长出现在这里？”今天这里是中医交流会，而不是道教聚会吧？ 　　程白术说道：“这一位是清静道长，在全真教修行已有三十余年。” 　　吴辛卯第一反应是，“他是全真教道士，你也去跟师学习过？” 　　而韩以君却是问道：“道士就可以无证行医？” 　　“这清静道士在钱塘处开了个医馆，不是其他整日里带在教派里的道士。”程白术先给吴辛卯解释，后再对韩以君说道：“当然不行，清静道长在出家前，原就是中医，就拥有执业医师证。只不过出了点事，这才出家罢了。” 　　“出了点事？”祝开心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人在壮年之时，皈依道教？ 　　程白术叹息一声，说道：“清静道长年轻时，接了一个比较麻烦的病人。病人离世之后，家属接受不了，就将清静道长的父母及妻女全都杀了，随后自杀。清静道长接受不了，一夜白头，在家人头七之后，便遁入全真。” 　　吴辛卯三人嘴巴张张合合几次，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什么话在这种事情上是非常匮乏苍白的。这内情…… 　　程白术继续说道：“全真教以三教圆融、识心见性、独全其真为宗旨，讲究清静无为。清静道长在里面修养足足十余年，才放下丧家之痛。” 　　到底有没有放下，没人知道，无论谁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去强求。亦有人说，清静道长入全真教，是为了超度已逝亲人。无论是哪种，清静道长这慢慢放下过往，并不断精进医术，甚至反哺社会，在钱塘开了医馆的行为，都是极为令人敬佩的。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泰戈尔飞鸟集中的这句话正是清静道长的真实写照。 　　清静道长为人宽容豁达，在钱塘开的医馆去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什么病都接，诊费多少，却是全凭病人心情及意愿。每个地方总归有些喜欢贪图小便宜的，但大多数还是善良可爱的人。在钱塘开医馆久了，周围的人都认识他，也都发自内心地敬爱他。就连派出所的民警都喜欢去他医馆绕一绕，帮他打发一些地痞流氓。 　　韩以君三人看清静道长的眼神都变了，韩以君又问：“那他的医术和全真教有关吗？” 　　程白术点点头，却神秘地说道：“接下来我们好好听。” 　　于是，四人的重点再次回到清静道长身上。 　　许是参加的是中医交流会，清静道长便没有穿道袍，而是一身练功服，脚下踩着千层底布鞋，乍一看还是和周围的人有明显的不同。清静道长捋了捋长须，说道：“刚刚郭兄大展身手，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吾乃全真教一道士，曾有一师叔祖丹阳道长。丹阳道长原名马珏，如果各位有看过金庸武侠小说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的一定有听过这一位。” 　　清静道长切入点令人好奇，不过，在座的不管老中青，纷纷逃脱不掉金庸武侠的魅力。或许会有人更喜欢古龙、梁羽生等，但都得承认金庸已经是武侠小说史上的一个符号。对了，全真教！传授郭靖内功的那一位，正是马珏！ 　　“马丹阳道长正是马珏的道号，和师祖王重阳一样，都是真实人物。王重阳祖师创立全真教派，有七个比较有名的弟子，并称全真七子。其中，丹阳道长便是其中之一。而自古以来，道家和医家往往是在一起的，又称为道医。而师叔祖丹阳道长便创立名为‘马丹阳天星十二穴’的针灸要则，并且被收录到《针灸大成》之中。” 　　…… 　　“这马丹阳天星十二穴是指足三里、内庭、曲池、合谷、委中、承山、太冲、昆仑、换条、阳陵泉、通里、列缺这十二个穴位，临床应用广泛、效果极佳。十二穴分布在人体十二经脉，既能单独应用，又能配伍使用。于是，便有来担法和截法两种基本方法。” 　　…… 　　“担，是挑担、双挑；截，即截止、拦截。《针灸问对》中有提及截者截穴，用一穴也；担者二穴，或手足二穴，或手足各一。这说都是治病可以取单侧一个穴位截之，也可以取双侧穴位担之。上下结合，便有上担、下单、上截、下截、上担下截、下担上截、上下双担等多种组合排列，全靠医者取舍。” 　　…… 　　“我这简单讲一讲，诸位简单了解了解便好。若仍感兴趣，可寻《针灸大成》。《针灸大成》□□有十二段歌诀，对应十二个穴位，也欢迎诸位来钱塘，与我共同交流学习。” 　　…… 　　这简单介绍一下，便又过去半个多小时，大家倒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是清静道长讲得着实有趣，二是道医道医，超乎了普通人的认知范围，而且还是金庸全真教的原型诶！ 　　清静道长四处看了看，便找到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这女服务员稍显特殊，在别人还都穿着短袖工服时，她却是已经穿上了长袖。可仔细一看，却是能肯定这女服务员绝对不是怕冷，因为她忙忙碌碌之余，已经是一头汗，背心处的制服已经汗湿一片。 　　女服务员好不容易能稍稍休息片刻，围观围观这些大专家教授，便被点名。她同样很紧张，但因为有了清洁工的前例在，她更多的还是有些小激动。 　　女服务员青春年少，瞧着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眼睛大而圆。她走进包围圈，即便日常再胆大，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是有些犯怵。 　　进来包围圈，清静道长便对她说道：“我见你并非怕冷之人，如今却已经穿上长袖长裤，而不是短袖中裙，可是身体皮肤瘙痒难耐？” 　　女服务员震惊地看着清静道长，这，隔着这么多的人，竟然还能发现她的难言之隐？果真，她心里隐隐有些预感，这一次她的毛病是针的有的治了！ 　　于是，她激动地说道：“道长医生，是的，我的皮肤确实有问题。”她刚刚听了一耳朵，知道这位既是道长，又是医生，便喊出了道长医生这有些古怪的称呼。话音刚落，她便解开双袖袖口，挽起袖子，只见本该洁白如玉、光滑无痕的皮肤上慢慢都是红而隆起的风团疹子，局部还能看见有皮屑，单这手臂上已经是密密麻麻，这女孩的身上腿上怕是不会少。 　　果然，这女服务员继续挽起裤腿，同样露出密密麻麻的风团疹子，瞧着有些恶心可怕。然而在场的人倒是没有什么表示，毕竟学医者免不得要上解剖课，谁还没见过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女服务员没有感受到厌恶排斥的心情，这才稍稍安心一些，继续说道…… 第153章 交流 　　女服务员因为这皮肤病的问题, 被异样的眼光看待，早已身心俱疲。要好好赚钱才能有钱看病，可是因为这问题, 她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不好找。这厚德酒店能招她进来，还是因为近期酒店人流量暴涨, 人手严重不足, 但也明确规定, 她必须长袖长裤，带手套，尽量避免自己的皮肤裸露在外。被安排的岗位说是女服务员，其实和清洁工也差不多了。即便如此，她也是开心不已，打算好好攒钱治病。 　　然而, 现在峰回路转？ 　　这一次的交流会居然都是医生, 还都是医术高明的医生？！哪怕是做一个被人围观的案例，只要能治好病，她都愿意。 　　女服务员再次确定周围的人并没有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这才继续说道：“我是滇省人, 现年二十三岁, 皮肤病史已有八年时间。我老家那边的医院都看过了，有的说是湿疹，有的说是过敏性皮炎, 有的说是玫瑰糠疹, 还有的说是银屑病。都开过药，中药西药都开过, 都没有用，我便想着来首都这里找医生。” 　　清净道长听完之后, 又问道：“你如今瘙痒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哪里？” 　　“四肢、身体上都有，以前不过是在大腿、手臂处，这两年慢慢蔓延到了身体上。现在諵砜脖子也开始出现了。”说罢，她将立领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解开，露出有些泛红的锁骨。这才是让她害怕惶恐的原因，这要是长到脸上来，她的一辈子就毁了。找不到工作，不能治病，病情发展越来越厉害，这恶性循环下去…… 　　她不敢想，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她掀开衣服的下摆，让大家清楚地看见她下腹部及腰背部密密麻麻的风团疹子，也就稍稍比四肢好那么一点。相对比下来，四肢病变皮肤大于腹部腰部，又大于胸部锁骨部。 　　清净道长依旧淡定从容，被这情绪感染，女服务员也慢慢镇定下来。这位一定是有真功夫的吧？清净道长又问：“什么情况痒得比较厉害？” 　　“换季的时候，流汗厉害的时候。”也就是说，其实长袖长裤会加重皮肤瘙痒的症状，但女服务员也没有办法，露出来太过吓人不说，连工作都不找到。 　　清净道长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同样看了看舌象，摸了摸脉象，这才让女服务员撩起袖子，准备针灸。 　　韩以君看着这人的模样，问程白术道：“这个病例用委中放血可以吗？” 　　程白术摇头，“委中放血只适合湿毒重的患者，我看着病人的舌面干，舌中有裂纹，怕是血虚阴虚的厉害，并不适合放血。”一昧的凉血息风只能短暂地压制症状，并不能根治。 　　韩以君便又再次看向台上，清净道长简单消毒后，便针刺曲池。外人只能看见他轻轻捻动针柄，不见如何调针，女服务员便忍不住惊叫出声，说道：“好凉，感觉针扎的地方凉凉的。” 　　清净道长便结束调针，较之方才郭廷英的捻针手法又截然不同，却都是有极为强烈的针感。吴辛卯便问道：“清净道长的针感怎么比郭老先生的好？”是说清净道长比郭老先生厉害吗？ 　　祝开心翻了个白眼，“年龄大的气血都会比较差，针感自然差。而且疾病不一样，调针难度自然也是不一样。辛卯，你不要说出这么外行的话。” 　　吴辛卯嘻嘻笑道：“和你们比，我可不就是外行？” 　　祝开心又说：“小心BOSS削你。” 　　吴辛卯顿时愁眉苦脸，回去还要练肌肉啊…… 　　之后，清净道长便大概讲了讲女服务员的脉象，“这女子双手脉象中，左手脉象偏虚，左手主血，是为血虚。右手寸脉为肺脉，肺主皮毛，同样以虚脉为主，感冒之后易出现久咳不愈。另病人还有大便偏干，便秘等症状，可以考虑为血虚生风……同时，病人还有夜间睡眠差，于子时丑时不能安眠，导致肝血不能归肝，则血更虚，肝不足……阴虚则发热，瘙痒过后便是皮肤发热。” 　　清净道长笑了笑，格外的洒脱，“这年龄大了，就是比较啰嗦。” 　　身后的女服务员敬仰地看着清净道长，从来没有一个医生能将她的病情讲得这么详细，这么认真。你问有没有效果？以往出汗之后必定瘙痒难耐的皮肤，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安安静静，仿佛从未存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心中激情澎湃，因为病情而饱受折磨，早已干涸的内心仿佛被一股清泉滋润。她突然有了一个突兀的，堪称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想要学医，想要和眼前的道长神医一样，解除世人病痛。随即，她又自嘲，她一个从农村来的小姑娘，怕是神医不要她。 　　这时间一晃，便是半个小时结束。清净道长便起针，说道：“这便是截法，截住病情的发展。小姑娘，你再看看你的皮肤情况如何？” 　　女服务员借来镜子，看了看脖颈、锁骨处，震惊地发现风团疹子已经褪下。她再掀开衣服下摆，更加震惊地发现她腰腹处的风团疹子也褪得七七八八。她顿时泪如雨下，直接给清净道长跪下，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围观的人也都默默地围观这一幕，容貌对年轻男女来说极为重要，清净道长治疗女服务员的皮肤病，确实是给她新生。而扪心自问，如果换成他们接手，他们能治好吗？能给女孩新生吗？ 　　清净道长呆了一下，因为他没想到女生会这么干脆，现代人不讲究叩头拜谢，他也很少遇到行此大礼的。清净道长淡淡一笑，将女服务员扶起来，对她说道：“你的病并不难治，以后还有大好人生呢。” 　　这不就是他当初放下伤痛，继续行医的最大动力吗？ 　　女服务员心中的想法越发悸动强烈，她知道一旦清净道长离开会议厅，她再想找到他便难了。厚德酒店规定严格，她只是个临时工，根本不能上去找人。她能千里迢迢孤身一人从滇省来到首都求医，本就是个果断的，她心一狠，复又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道长神医，我想随你学医，请问能否？” 　　清净道长站着，未有回话，而其他人便只是瞧着，更不能出声。 　　女服务员心中一沉，还是她太过妄想了吗？她眼眶中再次蓄满泪水，咬紧唇瓣，不一会儿，眼泪便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无声又绝望。 　　片刻，清净道长说道：“你若是只为了治病，不必如此。” 　　女服务员猛然抬头，依旧梨花带雨，眼里却带着点期望。她说道：“我想和您一样治病救人，让人免于病痛苦难。”正是因为受过苦，她才更加知道健康的重要性，她想要更多的人和她一样重获新生。 　　清净道长心中感慨，这女孩是个有慧根的。他便说道：“学医很苦的。” 　　女服务员眼睛越发明亮，“我不怕吃苦！我很能吃苦的！” 　　清净道长莞尔，看着女服务员的眼神像是看不懂事的孩童，既温和又包容。他说道：“你还年轻，有很多种可能。你可以跟着我学习一段时间，随时都可以反悔。” 　　女服务员根本鼻子一酸，根本没听见清净道长的后半句。她再次重重磕头，连磕三个，声音坚定又清脆，大声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很快，周围便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韩以君内心慨然，他当初学医的初衷，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不管国内国外，医学院的分数线就没有低的，学习年限长，学习难度高，没点信仰，根本坚持不下来。看着女服务员，就像是看着他当初，或许清净道长也是如此想法。 　　这一刻，中西医已经没有争执的必要，都是为了治病，都是为了救人…… 　　一转头，韩以君就看见了王增涛教授。韩以君吓了一跳，说句实话，面对多重三观洗礼，他已经短暂地忘记王教授了。韩以君便喊了一声，“教授，您如何看？” 　　王增涛则是笑道：“中医果真神奇吧？” 　　韩以君连连点头，可不是。 　　王增涛又说：“穴位的研究还任重而道远啊！” 　　他这次来，同样大开眼界，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利用一根银针，一个穴位，起这么离谱的效果？在王增涛看见郭廷英拇指食指两个手指能够各自吸附一枚硬币而不掉落时，就知道这场交流会不一般。原来，气功……是真实存在的。他居然有点想要知道这些人的身体结构和常人有无区别？王增涛克制住这种想法，并决定会后请这些人去好好体检一番。 　　掌声转小，清净道长说道：“马丹阳天星十二针选穴都在四肢末梢，非常安全，而且只要掌握针法，即便没有道家功法加持，依旧效果良好。歌诀中的‘治病如神灵，浑如汤泼雪’说的便是此。” 　　众人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清净道长身边的女孩，可不是？病已八年的皮肤病，只一针便能褪去一半，这可比热水泼雪厉害多了。 　　众人一看时间，如今已经六点了。再不舍，也只能结束今天下午的交流会。 　　经理适时站出来说道：“诸位专家教授，晚膳已备好，请移步餐厅。” 　　顺着指示，人群慢慢地从会议厅转到餐厅。而女服务员却并未跟着，和清净道长加了微信，要了医馆定位之后，她说道：“师父，请容我一个月内交接工作，安顿好之后我必定正式拜您为师，与您学习。” 　　清净道长点点头，便离开了。 　　女服务员看着清净道长离去的背影，心中坚定无比。她正想继续干活，就见经理来找她。她有些紧张，却依旧说道：“经理，我想辞职。” 　　经理摆摆手，刚刚的情况他也都看在眼里，她是他招进来的，自然知道她情况。原本想着能扶便扶一把，却不曾想给了对方机缘。经理拍了拍女服务员，说道：“归云，你既有了想法，便好好走下去，不要辜负了道长的心血。” 　　女服务员薛归云重重点头，她甫一离开家，便遇到了不少好人。 　　经理又说道：“你本就是临时工，离职并不花费什么功夫。你明天便不用来了，赶紧回家好好收拾一番，跟着道长去钱塘，免得时间久了，道长也不认识你了。” 　　薛归云再次点头，眼泪又要下来了。 　　经理叹气一声，“我知你一路行来不易，遇着贵人便要好好珍惜。以后道长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要嫌苦嫌累。去了钱塘，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我先借你三千，后面宽裕了再还我。” 　　薛归云的眼泪终究没兜住，滑落出来。经理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说道：“不要不好意思，就当我投资了。” 　　后续便是薛归云回到出租屋收拾东西，她才刚来不久，住的又是日结的地下室。一和房东说退租，房东立刻就答应，并且第二天就带了新的租客来看房。 　　待到交流会结束，清净道长离开当日，薛归云便提着小包和清净道长在机场相会。 　　清净道长看着女孩，略微动容。 　　薛归云机灵，见状便立刻脆生生喊了一声“师父”。 　　此乃后事，到了餐厅，清净道长便被调侃道：“这次交流会，道长可是收获颇丰啊！” 　　清净道长哭笑不得，“归云有慧根有悟性，与我有缘，你们眼红便尽管去找个有缘的。” 　　一说起有缘有悟性慧根，不少人的眼神就往程白术身上飘。程薄荷立刻说：“他可是我孙子，和我最有缘。” 　　此话一出，颇有炫耀的意味，不少人啐他偷懒，教都不教，就把人丢给他们。程薄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沾沾自喜地说：“你们也可以把徒子徒孙丢我这里。” 　　啐他的人就更多了，感情还想挖墙脚啊！ 　　程白术这边全然不知，和其他三人一起吃晚餐。 　　韩以君还有些恋恋不舍，说道：“这交流会后面什么时候再开？”今天还有好多老先生不认识，更不知道他们的独门绝活呢！ 　　程白术无奈道：“不知道，今年算是有史以来第一回正式的，也是第一回聚集了这么多的老先生。” 　　一年一回是别想了，这些老先生身子骨遭不住。几年一回，怕是对于有些老先生来说，这便是最后一回了。 　　直到离开，四人都想知道下一回会是在什么时候。 　　他们这些小年轻离开便是离开了，而老先生们则是被统一送到另一个厅。厅里一个记者一个摄影正目放精光地看着监控视频，单单这些视频就足够剪出一集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的纪录片。再加上老先生们的独家专访…… 　　记者和摄影都觉得，自己即将做出一部历史里程碑式的纪录片和记实录！ 　　待到老先生们进来时，他们的眼里已经放出饥渴如狼般的绿光。 　　国家爸爸就是国家爸爸，速度非凡，交流会结束当天，相应的新闻就立刻登上七点准的新闻联播。本就因成果展沸反盈天的中医交流会再次被群众拎出来逐帧观看，更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最后，又寻着新闻联播的消息，找到了央视九套——专门播放纪录片的频道。 　　里面的每一个片段都透着离谱、细思极恐，让观众们毫无戒心着进来，目瞪口呆地出去，全程呐喊“不可能，不科学”。然而在看到纪录片右侧小字，顿时又无力反驳了。那上面分明写着： 　　——取材自真实案例。 第154章 出游 　　某博空降热搜：今天, 你看纪录片了吗？ 　　不明所以的人正奇怪着，纪录片，什么纪录片？纪录片既枯燥又无聊, 有什么好看的？网友刚点进去就看见小视频最开始备注：取材自真实案例，这不是应该的嘛？不真实还做什么纪录片, 网友吐槽一句, 随后就没有一点点准备地迎来震撼。 　　一个个满头白发, 却又稳如泰山的老头子老太太，在记者的采访下，谈吐自若，看着就让人格外的有安全感和信任感。只是……这说出来的话让多少网友大呼“不可能”！ 　　一个恍惚间，二十几分钟的视频就看完了，这还是浓缩版本的。不少人就开始要资源, 要原版, 哪怕原版更长，但是他们现在迫切地想要再看看。视频中的中医含量过高，难免就让人想起昨天几乎包揽热搜前几的成果展。再细细一看，好家伙, 居然是同一个中医交流会出来的！果然, 不少人都咋舌，不愧是同一个大型会议出身的，成果展和交流会都成功霸榜社交软件热搜。 　　有个网友说道：【昨天我嫌弃那么多的热搜重复性过高, 一个都不点, 结果今天依旧掉坑里了。】 　　【好坑千千万，总有一个坑到你】 　　【你可以跳过无数个坑, 但我只要坑到你一个就好。】 　　【早跳晚跳不如早点跳！】 　　这几乎是无数人的真实写照，本着叛逆心理, 避过了昨天的无数个坑，结果今天栽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坑里，连带着还去补了补昨天的热搜。 　　国庆不过刚刚开始，成果展和交流会就已经成功出圈。因着舆论越来越大，成果展的主办方决定延长时间，从三天延长到五天。甚至除燕京以外的其他地方网友非议，怎么只有首都有，其他地方就不配了吗？ 　　为了赶上这热乎新鲜的流量，主办方还特地开了个直播，本来想请热度最高的程白术来做讲解。然而，程白术实在是忙不过来，只能拒绝，但他有说可以去联系何翔宇，他那边应该有完整音频。主办方又去联系了何翔宇，这才取得音频源文件，后台小哥只要在对应的展位，播放对应的音频就可以。而唯一一个缺失讲解的则是中心展位中的獭肝展位，为此，程白术还特地给主办方录了一段讲解语音。 　　程薄荷倒是诧异，“你们年轻人现在还会对这个好奇？”他还以为年轻人都是喜欢新潮的，不喜欢这些老古董。 　　韩以君则是笑道：“程爷爷，您倒是有所不知，国家推行，加上中医确有底气，翻红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 　　程薄荷叹息道：“希望如此啊，只是中医鱼龙混杂，只怕有人病急乱投医之下，被人诓骗了都不知道。” 　　这些年国家推行中医的脚步有些急切了，还开放了确有专长。只要是政策，哪怕初衷是好的，在执行的过程中，难免被扭曲曲解，有人钻漏洞。这些人有国家给的证，乍一看还是挺能唬人的。病人但凡遇到一个，就会对整个中医产生负面感官。程薄荷也只能希望上层的人对这些已有应急预案，能够相对快地处理事情。 　　今天难得休息，程薄荷也许久未走动，便让程白术带他逛逛燕京。 　　程白术也无奈，他整日里医院宿舍两点一线的，你问他燕京哪里好玩？没办法，他继续去问被苦逼抓去增肌塑形的吴辛卯。 　　吴辛卯刚刚跑完五公里，整个人瘫在休息区，喘着粗气，两眼冒金星。太久没运动，他感觉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接到电话，他还需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喂？白术啊，什么事儿？” 　　程白术再三确定吴辛卯只是运动之后的疲惫，不是熬夜，这才问道：“有什么地方比较好玩的吗？我带爷爷和嘟嘟去转转。” 　　吴辛卯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悲从中来，明明都是国庆，为什么人家的形成是陪同家人逛街休闲，他是运动健身，累成死狗。 　　抑郁心累的吴辛卯想了想，却没想到什么场合适合一家老小去游玩的，再加上国庆期间人挤人，总要挑个稍微清净点的吧，老人家和小孩可都经不住人群拥挤。于是，他就想起了另外一群同样苦逼，同样在国庆节没得休息的人——运动员。 　　对啊，现在可不是正好在亚运会期间吗？ 　　今年正好在燕京举行一年一度的亚运会啊！ 　　程白术便疑惑问道：“亚运会门票早就卖完了，我们怎么去？” 　　吴辛卯一拍脑门，说道：“你要不要去问问你爷爷和你爸爸，我BOSS这边是有收到主办方送来的门票，说不定他们也有。” 　　果然，程白术一问，程薄荷与程大黄都有收到门票。程大黄的门票就被征收了，并且程薄荷放他自由，让他不要来打扰他心情。程大黄碎碎念之余，非常快乐地收拾东西滚回粤府。对他来说，老婆才是最重要的，老爹和儿子是什么？能吃吗？ 　　程薄荷同样很开心地拿着门票和孙子、曾孙子一起去看亚运会，还招呼上老朋友们，一同前往。原定为家庭聚会，转眼就变成老人团共同出游。这些个老人一个比一个精神饱满，一个比一个气色红润，瞧着就是老当益壮的。 　　在一群老年、青年小辈中，嘟嘟居然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嘟嘟也不怕生，和程白术确定这些老人家都是长辈之后，就一口一个“爷爷好，奶奶好”哄得这些老头老太太笑得满面褶子，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 　　祝建华都眼红得不行，说道：“你个老不死的，运气竟然这么好，白捡了个这么可爱的孙子。” 　　程薄荷笑道：“让你家孙子努力努力。” 　　祝建华转头看见有些呆呆的祝开心，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还在读书，肯定现在就押去相亲了。 　　程薄荷又说道：“你们这些长辈，见着晚辈了，也不给点见面礼，说不过去啊。” 　　祝建华啐了他一口，说道諵砜：“你个糟老头子，竟然是来化缘的。” 　　奈何嘟嘟实在可爱得人心，祝建华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小块雕花刻字的墨块。祝建华塞到嘟嘟手里，说道：“嘟嘟，这是祝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嘟嘟捏着墨块，看向程白术，程白术正想拒绝，婺源墨太过贵重了。却听程薄荷说道：“嘟嘟收下吧，可是难得让铁公鸡拔根毛啊！” 　　于是，程白术点头同意，嘟嘟便将那块婺源墨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小背包里。放好后，他大声说道：“谢谢祝爷爷。” 　　祝建华脸上的褶子更胜，果然，三岁的小孩可是比八十岁的老人更加难以拒绝。 　　随后，这些个老中医便都掏了掏口袋，一人放一样东西在嘟嘟怀里。 　　确定可以收以后，嘟嘟将一个个礼物放好，又奶声奶气地喊着，谢谢爷爷/奶奶。不到片刻，嘟嘟的小包包就满了。程白术无奈，只能接过来放自己包里，帮嘟嘟临时保存。最后一个给礼物的是朱瑞雪，朱瑞雪笑眯眯地将一小块石头放在嘟嘟手里。 　　嘟嘟举起石头，对着大巴窗户外的阳光看了看，惊呼道：“奶奶，石头好漂亮，里面有个小太阳。” 　　朱瑞雪捏了捏嘟嘟的脸颊，说道：“是呀，我们嘟嘟可不就是个小太阳？” 　　程白术正想帮嘟嘟收起来，就听朱瑞雪继续说道：“以后可都要好好带着项链呀！” 　　“好的好的，朱奶奶，嘟嘟会一直带着的。” 　　“嘟嘟真乖！” 　　程白术心一跳，看向朱瑞雪，朱瑞雪只是轻轻点头。程白术便立刻找了一根小绳子，穿过石头的孔洞，直接挂在嘟嘟的脖子上。嘟嘟举起胸前的石头，对朱瑞雪说道：“朱奶奶，这个石头好神奇，会发热的！” 　　朱瑞雪就说道：“嘟嘟也和小太阳一样，小太阳配小太阳。” 　　嘟嘟连忙放下石头，抱了抱朱瑞雪，大声说道：“谢谢朱奶奶！”大概是这个石头是他最喜欢的礼物，嘟嘟“叭叭叭”亲了亲朱瑞雪的脸颊。 　　这可就不行了，其他的老头子老太太就开始发酸。于是，嘟嘟就只能一个一个抱抱亲亲。半天忙活下来，大巴车也到了亚运会场馆外。 　　待到被程白术抱怀里，下车了，嘟嘟才说道：“爷爷奶奶可真好。” 　　程白术笑道：“现在不累了？” 　　嘟嘟说道：“嘟嘟累啊，但是爷爷奶奶那么可爱！” 　　其实，在一大堆的爷爷奶奶心里，他们也都觉得嘟嘟那么可爱。并且一致认为，这怕又是一个程白术。 　　中医界，还是会后继有人的。 　　心下安慰的他们，便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去。他们都这个年龄了，没什么好愁的了，好吃好喝才是要紧的！ 　　这亚运会的场馆也非常大，各自都有各自感兴趣的项目，便都在大门这里散开。只是，在离开前，统一的动作都是捏捏嘟嘟的脸颊再走。 　　嘟嘟捂着脸颊，有些懵懂。啊？为什么要捏他脸颊？ 　　程白术问道：“会痛吗？” 　　嘟嘟摇头，其实老人家们手下都有数，并不如何重。 　　随后，程白术问程薄荷，“爷爷，要去看哪个项目？” 　　程薄荷推了推脸颊上的墨镜，看着地图，思索片刻，说道：“乒乓！” 第155章 求助 　　此时, 乒乓场馆的后台却是乱成一团。嘈杂声不住地传来，熙熙攘攘，糊成一团, 听着就让人头疼犯恶心。在这嘈杂声中，倒是有一个人影显得格外的突兀。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沙发卡座里, 呆呆的, 面无表情, 和周围快要打起来的人一对比，更加格格不入。 　　他的教练已经火冒三丈，不是对自己的球员，而是对另外一个人。 　　“你们都哑巴了吗？刚才那么会说，现在呢？” 　　站在教练对面的中年秃头男子抱着有些发福的肚子，别看他前面和对方吵得厉害, 其实底气虚得很。如今两人一不说话, 满休息室都安静下来。其他运动员更不敢说话，就这么缩成一团，挤在角落里看着两个教练愁眉苦脸。 　　一直静坐的男子抹了一把脸，说道：“没关系, 我去退赛就行了。” 　　教练许成第一反应是, “不可以！你退了谁来顶！” 　　男子乔天青神色有些疲惫，说道：“不然能怎么办？我现在也上不了场。” 　　乔天青是如今男乒单打第一人，也是如今乒坛默认的唯一一个能够扛起国乒的男人。男子乒乓和男足一样都有过辉煌和巅峰, 只是后继无力, 如今国家水平已经跌落二线水准。乔天青善用左手，拉斜线、打回旋都是一把好手, 常常削得对手摸不着头脑。虽然亚运会的男乒单打不算入世界排名，却是男乒征战露出獠牙的第一站。 　　在此之前, 男乒复仇之战的宣传已经打得非常响亮，国人的期待也被吊得高高的。如今在这个关口，乔天青却说不打了，退赛？引起的争执抨击怕是不会比当初刘翔临场撕铭牌有得一比，甚至还会更厉害。刘翔当初已经用多项冠军证明了自己，可乔天青却还没有实绩。 　　教练许成狠狠摔了摔手里的水瓶，塑料水瓶经不得摔，直接裂开漏水，清澈的水液留了满地。乔天青看着满地的水，觉得自己就像是这瓶水，脆弱易碎。乔天青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过就是一次扭伤，治疗后并不影响以后训练比赛。不过一次亚运会，每年一次，没什么好可惜的。” 　　教练许成何尝不知？可这哪里是这么简单一句每年一次就能揭过去的，每年的竞赛巅峰期就那么几个月，这一次浪费了，便代表着前期几个月的赛前调整、赛前培训全都报销。还别说，更加隐晦的，许成已经和局里签下对赌，一年之内必定拿下成绩，成功局里会倾斜资源，男乒还能一救。不行，他便只能顾得上一个乔天青，再多却是无能为力。可许成作为教练，看得分明，队伍里还有许多有天赋有能力的小将。最近几年是国乒崛起的最佳时机，一旦过去，下个浪口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刚刚和教练许成对骂的马飞双早已垂头丧气，给自己甩了一巴掌，说道：“我就不该带他天青出去！” 　　他作为生活教练，知道乔天青因为亚运会最近压力大得很，便想着开导开导。于是，他带着乔天青去训练馆不远处的公园散散心，可谁知正好遇到一个小男孩落水，乔天青会水，第一反应自然是下水救人。过程非常顺利，小男孩很顺利被救起，就是在上岸的过程中，乔天青因为湖底的石头崴脚了…… 　　乔天青和小男孩一同被送往医院，小男孩后续因为吸入性肺炎直接住院去了。乔天青却是在骨科里呆了很久，马飞双前前后后就跟在医生后面，生怕有个三长两短。结果，医生告诉他一个噩耗：软组织损伤，需要休息三天。 　　三天？哪里可以！ 　　马飞双询问，明天是否能比赛。 　　医生自然是否定的，普通的走路尚且可以，高强度的竞技运动是被禁止的。 　　马飞双和乔天青眼前一黑，回到组里，和许成一说，许成也差点厥过去。许成连忙将隔壁跳水组的运动医生请过来给乔天青看脚踝，隔壁跳水组常年包揽领奖台的第一名，他配备的运动医生自然也是最顶尖的，和他们老破小运动组不一样。 　　运动医生详细看了看，说道：“不行，软组织扭挫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养，养个三五天就好了。” 　　乔天青忍不住问道：“那止痛饮料和封闭呢？”修养三五天？直接回家算了，还参加什么亚运会啊。 　　运动医生蹙眉，说道：“不行，从小组赛开始，一直到你决赛，将近八天时间，止痛饮料和封闭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最后，运动医生只能残酷地宣布，要不退赛，要么用封闭损害运动生涯寿命。封闭确实是可以让疼痛消失，但并不代表伤情就跟着好了。伤依旧在，运动强度一上来，只会伤上加伤。久而久之，就成了暗伤，严重的还会对运动生涯造成致命打击。 　　一天过去，许成所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乔天青依旧是软组织挫伤。比赛时间越来越近，如今更是不到一个小时……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教练，许成不允许乔天青过早地损耗自己的身体。哪怕乔天青愿意打封闭，都被他压着不允许打。乔天青理解并对教练许成的用心而感动，可实际情况却是逼着人二选一。 　　这时，马飞双接到一个电话。他很恼火，结果一看电话显示是自己老友，只能压着火气接电话。 　　老友莫名其妙，就问道：“你怎么了？吃火药了，这么冲？” 　　马飞双叹气一声，等会儿就去申请退赛了，也没有必要隐瞒，便说道：“运动员脚踝扭伤了，只能退赛，正烦着呢。” 　　老友自然是知道近期的复仇之战，便立刻问道：“厉害吗？” 　　“不厉害，但是要修养几天。” 　　老友立刻说：“你们有没有找中医试试，要是骨折也不劝了，只是软组织损伤，他们说不定有办法。” 　　“怎么可能？中医哪里有什么办法？” 　　老友刚刚从厚德酒店出来，便立刻给马飞双讲了讲成果展，马飞双都被震惊了。他忍不住开了免提，许成和乔天青同样听得分明，两人眼睛稍稍亮起来，似乎……天无绝人之路？ 　　说罢，老友就说：“试一试，试一试又损失不了什么。” 　　马飞双便立刻问道：“你认识哪个靠谱的中医？” 　　老友说道：“你稍等，我找找。” 　　———— 　　十分钟之后，程白术的电话铃声响起，淹没在场馆里。好在他开了震动，接通电话之后，对方确实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是程医生吗？” 　　程白术回道：“是的，请问你是？” 　　马飞双一接通电话，就稍稍放松了些，顾不上怎么是个年轻的声音，便立刻讲了自己的诉求。 　　程白术一听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说道：“我这边正好在乒乓场馆里，你们来接我们一下。” 　　报上座位号后，立刻就有穿着西红柿炒鸡蛋制服的工作人员找了过来，双方确定过后，程白术就抱着嘟嘟带着爷爷往休息室而去。 　　一进休息室，三人便迎来了满室的注意。只是这些人的视线看着看着，就往程白术身后的爷爷程薄荷飘过去了。中医中医，自然是越老越吃香，才更加符合人们对中医的想象。 　　许成连忙上前，问程薄荷道：“程老先生，这一次辛苦您了。我们天青是昨天崴脚，现在有些软组织扭挫伤，烦请您处理处理。” 　　程白术倒是无所谓，想着，踝扭伤而已，爷爷也是可以处理的。 　　程薄荷倒是直接，直接将嘟嘟抱过来，将程白术往前一推，说道：“你们请的是这个程医生。” 　　许成顿时有些尴尬，啊，认错人了啊？ 　　程白术也不因许成的认错人而迁怒，直接说道：“是哪一位踝扭伤了？我们先治病。” 　　许成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将心理预期往下调了调。许成将程白术带到乔天青面前，说道：“是他，昨日扭伤之后，有去拍过MRI，确定骨头韧带没有出问题。” 　　乔天青脱去鞋袜，露出有些红肿的脚踝。脚踝有些肿，这才是他没有强硬要求打封闭的原因，打了这肿没消，都是白搭。 　　程白术蹲下身，周围按了按，确定好疼痛位置之后，便从背包里取出针灸针。作为一个针灸医生，还真的是习惯性随身携带针灸针！简单方便，能治疗一大半的疾病。 　　简单消毒之后，直接在乔天青左侧阳辅穴下针。 　　乔天青下意识地说道：“程医生，我扭伤的是右脚。” 　　程白术点头，依旧认真调整，说道：“知道，我没下错针。” 　　乔天青便闭嘴不说话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程薄荷抱着嘟嘟往前走了走，其他人也只能给他让位。程薄荷瞧了一眼，说道：“进针深度再深一分。” 　　程白术照做，只稍稍往里一分，乔天青便立刻说道：“很酸很胀很麻！” 　　停止调针之后，程白术便问道：“你再试试，右脚还疼不疼？” 第156章 药膏 　　马飞双正想说哪有那么快, 就被许成一胳膊肘给顶回去了，他也说道：“赶紧的，试试。” 　　乔天青左脚扎着针, 依旧酸胀得厉害，丝毫不敢动, 右脚遵医嘱稍稍用力往下踩。试探性地慢慢用力, 乔天青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上。许成和马飞双瞪大眼睛等着, 明明乔天青的神色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去依旧想再等等。 　　乔天青强忍激动，说道：“足外侧不痛了，现在是足弓处有些胀痛。” 　　程白术再次按了按乔天青的痛处，在左侧然谷穴又下一针。一样的酸麻胀，这次的针感更强, 仿佛贯穿整个脚踝。这感觉并不好受, 但鉴于刚刚明显的效果，乔天青觉得并不是不能忍！ 　　依旧遵医嘱，乔天青再次将右脚踩在地面上，逐渐慢慢用力。这次, 他神色飞扬, 说道：“不痛了！完全不痛了！” 　　许成和马飞双同样激动，许成直接捏着马飞双手臂内侧的嫩肉，直接狠狠一拧。马飞双直接痛得嚎了一声, 所有人看去, 马飞双拧着表情，说道：“我是激动的。” 　　许成笑道：“我还以为是我做梦呢。” 　　马飞双嘀咕一句, 要是担心做梦，干嘛不捏你自己, 来捏我。 　　随后，许成、马飞双目光灼灼地看着程白术，恨不得程白术立刻宣布乔天青就可以上场比赛。 　　程白术问道：“你等一会儿是要上场比赛是吗？强度如何？” 　　乔天青说道：“是的，比赛就没有强度低的。” 　　程白术稍稍蹙眉，乔天青这脚踝是不痛了，可还是肿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肿胀一样会影响到竞技状态。若是可以中药外敷，一个小时内消肿他也能做到。但问题是，现在上哪里去找中药？ 　　许成、马飞双和乔天青见程白术一蹙眉，就开始提心吊胆。许成忍不住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反而是程薄荷一眼看出程白术的难处，他说道：“你找找老林送的药膏。” 　　程白术便翻了翻背包，翻出一个巴掌大的药罐子。这个药罐便是今天大巴上一个老头子送给嘟嘟的，当时人太多，程白术还不知道他送的是什么药。如今听爷爷的说法，是骨伤类用药？打开盖子，药膏的味道非常浓烈，离得近的乔天青动了动鼻子，甚至还觉得这个味道挺好闻的。程白术一闻便知道，这里面用了红花、花椒、三棱、莪术等大量的活血行气之药，确实是对症乔天青的踝扭伤。 　　因为这盒药膏是闽省林永昌老先生给嘟嘟的，程白术自然是要询问嘟嘟这个主人的意见。“嘟嘟，这个药膏能给叔叔用吗？” 　　嘟嘟被程薄荷抱着，嘟嘟如今也有三十来斤，是个小秤砣。程薄荷之所以抱着不费力，都是因为嘟嘟乖乖的，不挣扎，但凡动一下，程薄荷就抱不住。嘟嘟抱着程薄荷的脖子，说道：“当然可以，乔叔叔是要去比赛拿冠军的。” 　　乔天青凝重的表情稍微有了点笑意，“嘟嘟这么相信叔叔吗？” 　　嘟嘟歪着头，说道：“叔叔看着就很厉害，一定能拿冠军！” 　　程薄荷正好也抱着累了，将嘟嘟放下来，年龄一大，就是体力不行。年轻二十岁，他天天抱着白术一起看病也觉得没什么。现在抱个半小时就受不了了。 　　程白术也不管嘟嘟，嘟嘟却是哪也不去，就蹲在程白术身边，看着程白术给乔天青上药。药膏为棕色，粘乎乎的质地，上手还有些冰凉感。只有活血行气能力强的，才能有这么明显的冰凉感。程白术对这个药方还有些好奇，跌打损伤的药方他也有不少，但似乎还没哪个能有这么强的活血之力。 　　乔天青踝扭伤红肿的范围有点大，程白术将药膏均匀涂抹在红肿的范围。甫一涂上，乔天青便说道：“凉凉的，和云南白药气雾剂有点像。” 　　程薄荷笑道：“云南白药也是中成药，是由滇省曲焕章研制，原名叫做曲焕章万应百宝丹，具有活血化瘀、止痛消肿的作用。而你这用的药膏是闽省名医林如高老先生所做，现由林家人所拥有，同样也是活血化瘀，但其止痛消肿效果更佳。” 　　程白术对那一位沉默寡言，如山岳一般沉稳可靠的老先生有些印象，便问道：“爷爷，林永昌老先生是林如高的传人吗？” 　　程薄荷点头，说道：“是的，林如高世代中医传人，其爷爷、父亲都是骨伤科高手，耳濡目染之下，他继承祖传正骨技术和秘方、验方。建国后，更是主动献出祖传秘方百余个。你手里这个也算是国家非遗，市面不得流传。” 　　更别说上市，因为国家有个规定，但凡作为流水线生产，必定要将配方成分标记出来。也因此，部分隐秘根本不得面世，为的就是保护配方。 　　“林如高老先生高义，林兄也不遑多让。建国初期，便随父学习骨伤正骨等技艺，甚至不少开国大将的骨伤都是由父子俩一同治愈的。”程薄荷只轻轻点了一个“建国初期”，在场的人便都知道了。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骨伤患者从来不缺，尤其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林兄继承医道万千，唯德为重的祖训，在闽省一带颇有名望。” 　　休息室里的教练和运动员听到都惊呆了，原来乔天青脚上涂的药膏还是限定内供版本的啊？他们的眼神转移到乔天青脚踝上，难免想要知道这么金贵的药膏涂上去是什么感觉。这时，他们难免觉得程白术将药膏涂满乔天青整个脚踝的举动有些奢侈！ 　　乔天青觉得视线有些灼热，不，不是错觉，他说道：“感觉慢慢热起来了？” 　　很快，不到十分钟，热感又慢慢褪去，似乎被体温平均掉了。程薄荷一看，便说道：“可以起针了。” 　　马飞双下意识地问道：“药膏这么珍贵，要不要多敷一会儿？”免得浪费了。 　　程薄荷却说道：“够了，药效吸收了就行，再敷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程白术也飞快地将乔天青脚踝上的药膏卸下，并起针。前后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许成马飞双眼睁睁地看着红肿的猪蹄变成正常的脚踝，或许还有些肿，但他们肉眼看看不出来！听见程白术让乔天青活动脚踝，他们同样提心吊胆地看着乔天青。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去签到准备比赛了，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乔天青赤脚站在地面上，慢慢地转动脚踝，细细感受脚踝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韧带。最后，他激动而笃定地说道：“不痛了，没事了！” 　　许成实在克制不住激动，直接狠狠锤了两下马飞双。马飞双咳嗽两声，想吐槽却又只能憋着。可他同样开心得很，他转头问程薄荷、程白术，“请问天青的脚踝没问题了吗？” 　　“目前看着还行。”程白术点头，又问程薄荷道：“爷爷，他后续还需不需要别的治疗。”他对林氏药膏的效果并不明确，还是需要更了解的程薄荷指点一下。 　　程薄荷想了想，说道：“你们比赛还要持续几天，我给你们电话。你们自己去联系林兄，找他买个药包做一做塌渍，坚持个一两周是没问题的。” 　　马飞双作为生活教练，二话不说就存好联系方式，并打算看看能不能发展成长期合作关系。运动员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伤病！能不打封闭，不做手术，甚至可以维持竞技巅峰，延长职业生涯寿命！ 　　恍惚之余，马飞双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可能。又想起几个正在沉底的运动员，有心想要捞一捞，他便问道：“韧带撕裂……你们能治疗吗？” 　　这话一出，休息室都安静下来。韧带撕裂，几乎是运动员最为恐惧的伤病之一，做手术之后并不能保证恢复如初。 　　程白术说道：“如果想要恢复基本功能，不难。但是想要回到竞技场，还是需要手术。中医治疗下的韧带撕裂、断裂并不能和腔镜下精细到神经血管的手术相提并论，但术后中医可以介入康复。” 　　中医治疗韧带撕裂、断裂的确是可以恢复基本功能，但是运动竞技需要更高强度的支撑和更精确的掌控，这是现代医学手术的范畴。 　　即便如此，马飞双依旧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再绝望的境地都过来了，有希望就好。 　　时间来不及，许成和马飞双双眼对视，多年的老搭档，一下子就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马飞双磨着和程白术加了个微信，随后便邀请三人到最佳观赛区看比赛。 　　乔天青已经跟着教练去做登记认证，路上乔天青正好遇到第一场对手，霓虹国的中村健一。中村健一往下瞥了眼乔天青带着护踝的脚踝，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西，乔桑，你的脚踝好了吗？” 　　昨天乔天青脚踝扭伤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亚运会，都默认他本次亚运会报销了。结果他竟然还出现在这会场上？是打封闭了？ 　　乔天青微微一笑，“是的，谢谢中村的关心，我的脚踝没问题。” 　　明明是实话，却被认为是死鸭子嘴硬。中村健一冷笑一声，就离开了，希望上了球台，乔还能这么嘴硬。 　　随后，嘴硬的乔天青就将中村削了个4:1。 　　马飞双坐在程薄荷和程白术旁边，过程不断给两人讲解战况。激动时，难免手舞足蹈，满面红光。待到赢下中村健一，更是声如洪钟，恨不得举个喇叭通告全场。马飞双对爷孙三人说道：“这霓虹人啊，就是太过傲慢了。” 　　根本不知道华国人打霓虹有特殊加成！ 第157章 首金 　　这不过是小组赛第一场, 乔天青的胜利没有引起任何关注。中村健一不过是霓虹国里的二流选手，还是比较不得人心的二流选手。唯一令人侧目的是，乔天青的脚踝似乎没事？许多人揣测这个华国乒坛的新秀是否是打了封闭, 因为一场不计入世界排名的亚运会就损耗自己的职业生涯寿命，那是真的愚蠢。甚至还有不少人都在恶意地等待, 等待乔天青封闭失效, 他们倒是要看看华国又该如何应对。 　　乔天青成功晋级小组赛！ 　　乔天青成功晋级八分之一决赛！ 　　乔天青成功晋级四分之一决赛！ 　　乔天青成功晋级半决赛！ 　　乔天青成功夺得亚运会男乒单打冠军！ 　　在乔天青干掉世界第三成功登顶的时候, 现场都疯了。马飞双直接爆衫，撕了身上的T恤，甩着T恤的碎片疯狂地咆哮。好在全场都是如此，他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直播间的主播讲解同样感动到落泪，“正在收看2025年亚运会男乒单打决赛的观众朋友们，我们非常荣幸, 我们见证了历史！这个男乒单打冠军是25年来首枚乒坛金牌, 此时此刻……” 　　在这种氛围渲染下，程薄荷和程白术同样坐不住，他们同样激动地站起来，靠着栏杆, 看着乔天青微笑着举起乒乓球拍。全场声浪一阵接一阵, 四处都有人挥舞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全场开始齐声高唱国歌。程白术得说，这感觉非常让人上头, 意外的不错。 　　嘟嘟个子矮, 一起身就啥也看不见，他拉了拉程白术的裤腿。程白术低头, 让嘟嘟骑坐在脖子上。嘟嘟发现自己的视野突然高了很多，确定那个看着很厉害的乔叔叔拿下冠军, 也跟着全场“嗷嗷嗷”地叫起来。 　　很快，便有志愿者前来打扫卫生，准备下一场比赛。 　　脖子上挂着金牌，怀里揽着冠军奖杯的乔天青格外的意气风发，一进记者采访区，便被重重围住。各个国家的官方媒体，还有国内大大小小的媒体，齐刷刷地包围了乔天青。在这个节点，也没谁会泼冷水，都是说的好听话。 　　正在乔天青准备离开之际，棒国的记者冷不丁问道：“乔，听说您在比赛前出现踝扭伤，请问您是如何坚持比赛的，是打封闭吗？” 　　因为乔天青夺冠是个热门，许多的摄像机都追着他跑，连记者采访也都全程直播。棒国记者这话一出，不免让人心中一抖。体育论坛里有人手眼通天，运动员在比赛前夕勇救溺水男孩一事，也早就上了地方头条。这事儿被扒了出来，甚至连乔天青的磁共振报告都能搞到。他们这些真正心系体育，心系乒坛的人都蹲在直播间里，等着看采访。原本的喜悦，也因为棒国记者的问话荡然无存。他们知道这事儿，但是更希望是央媒在合适的机会问出来，而不是被棒国记者这样穷追猛打，仿佛乔天青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赢了比赛！ 　　央视五套是体育频道，负责跑现场的记者是个身高比葱高的鲁省汉子。他眼眸一沉，还没来得及给乔天青解围，就听乔天青主动说道：“当然不是，有我国传统医学的辅助，早就好了。” 　　记者孔祥察觉里面还有些门道，但没必要给其他国家什么信息，便主动引着乔天青往休息室去。乔天青也是个聪明的，非常主动地离开。他身高腿长，臂展也非常长，这使得他的攻击和防守范围极广，在赛场上是个非常突出的优势。他三两步便离开了记者采访区，棒国记者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只能瞪着眼睛目送乔天青离开。 　　霓虹记者吐槽一句：“丑人多作怪。” 　　棒国记者矛头转而对准霓虹记者，“你说什么？” 　　霓虹记者一点也不怂，直接回怼，“谁认领就是谁！” 　　鉴于两国之间的过往，别国记者也只能往两人中间插去，避免起更大的冲突。被乔天青打败的世界第三正好就是棒国的，棒国记者阴阳怪气是正常的。而被世界第三打败转而只能去争夺第三的男乒运动员正好就是霓虹的，所以他怼棒国记者也是正常的。 　　后事孔祥和乔天青都不知道，在休息室里，孔祥成功拿下乔天青的独家专访。二十五年来的首金，值得央妈拿出最高规格的重视。 　　前期话题都在乔天青的努力训练和教练团队不辞辛苦的付出，如今拿下首金，乔天青都觉得过往被汗水泪水浸透的记忆都泛着甜。随后便是展望未来，教练许成在一旁非常懂，知道这是画饼环节，非常愉快地接过这个话题。再往下便该由他这个教练来说，不然便显得乔天青不知天高地厚。教练又说了几个训练中出的糗事，乔天青都忍不住捂住脸。 　　孔祥笑道：“这居然是乔神的日常，看来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啊！”孔祥已经计划着，看看能不能申请做个项目，捞一捞乒乓这个冷门运动。 　　前面的访谈非常的愉快，要高潮有高潮，要泪点有泪点，剪出去绝对能小爆。配合乔天青的首金，火爆出圈也有可能。 　　临走前，孔祥突然想起台本之外的话题，“乔神，能否问问您的脚踝是否会有后遗症？” 　　孔祥同样知道乔天青开赛之前踝扭伤的事情，他也担心乔天青是打封闭，但似乎不是？但不管哪种治疗方法，孔祥相信所有的网友最关注的只有一点——有没有后遗症！ 　　乔天青笑道：“没有，一点后遗症都没有。说实话，这枚金牌是属于中医的。” 　　摄像疯狂给孔祥做手势，孔祥不知道近期火热的中医交流会。他知道啊，说不定能蹭个热度！孔祥顺势询问：“能否仔细讲讲？” 　　———— 　　首金极大地戳爆华国人民的民族荣誉感，在乔天青登顶那一刻，所有的社交软件全部都被乔天青这个名字所占领。无论哪个视频点进去，都是介绍乔天青这一枚金牌的含金量，以及获得的困难性。 　　二十五年首金，有多少网友还没二十五岁？就是乔天青自己，也不过刚好二十罢了！ 　　在一堆网友鬼哭狼嚎之后，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扒各中内幕。像是棒国记者和霓虹国记者的嘴炮互攻，又像是世界第三在比赛输了以后被自家网友网暴，又像是给乔天青画战力图。小道消息满天飞，面对这些或真或假的消息，网友们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有网友说：【终于不是中医相关的了，这两天中医的热搜也太多了吧？】 　　这网友才发送不久，就被疯狂留言，他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干什么了，结果点开一看留言： 　　【你评论得太早了】 　　【你评论得太早了】 　　【你评论得太早了】 　　网友一脸懵逼，有热心网友给他指路新的热搜——乔天青：这枚金牌是属于中医的 　　网友：？？？ 　　为什么一个体育竞技也能和中医扯上关系？！ 　　他顶着不服输的心理，点进这一条热搜，看视频之前，他的想法是：呵呵，他倒是要看看中医能在体育竞技里干什么？！ 　　视频里，乔天青眼神明亮锐利，看得出来是个攻击性非常强的男生。要是放在日常生活中，属于不太敢接触的那种。但在竞技运动里，没有攻击性就赢不了，有攻击性反而是好事。 　　“我在比赛前一天，因为救一个小男孩而踝扭伤。是的，非常简单的软组织扭挫伤。医生给的建议是修养几天，没有特效药，更不建议打封闭。第二天时，我踝关节的疼痛一点都没有减轻，当时我是绝望了，准备退赛了。” 　　退赛？一听到这个词，网友都紧张起来，要是乔天青退赛了，谁来改写历史？ 　　教练许成在一旁说道：“是的，软组织扭挫伤只是个小问题，修养几天便好了。我们教练组不可能为了一次比赛，损耗天青的身体健康。在赛前一个小时，天青的脚踝依旧没有任何痊愈希望，我们已经准备退赛事宜了。” 　　“就是这个时候，生活教练的朋友打来电话，推荐了一个中医师给我们。我们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给这位中医师去电，所幸这位中医师就在场馆里。” 　　乔天青点点头，说道：“是的，这位中医师非常的年轻，年轻到我们都不抱希望。” 　　想起当时的情况，乔天青忍不住笑了笑，继续说道：“结果这位中医师两针下去，就让我不痛了。当时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痛是不痛了，但还有些肿，那位中医师又将一个祖传秘制的消肿药膏给我外敷，短短一个小时，我的脚踝就完全好了，上场比赛完全不受影响。在每天的比赛结束后，那位医生还帮我进行针灸、塌渍等治疗，全力保障我的竞技状态。所以，我才会说，这枚金牌是属于中医的。没有中医，我根本不能上场，更别说拿下金牌。” 　　许成郑重地在镜头前说道：“再次，我们男乒全体郑重地感谢程医生，和提供祖传药方的林老先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网友看完视频，有些微恍惚，昂？中医治疗踝扭伤？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了？ 　　显然，乔天青也收到了质疑，他火速在微博发布讯息：【万分感谢程医生和林老先生！】微博还附带两张图片，治疗前红肿的脚踝和治疗后恢复正常的脚踝。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让人无话可说。 　　而乔天青手里的金牌和奖杯更是最有利的证明！ 第158章 计划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也非常有意思。 　　【怎么说, 我以前是个中医黑啊】 　　【怎么说，我以前对中医无感啊】 　　一点开，下面的跟楼更是群魔乱舞, 疯狂再问：【现在呢现在呢现在呢】 　　【还用说，我乔神亲自站台, 自然是跟着我乔神走啦！】 　　【信乔神者, 得永生】 　　无论如何, 乔天青因中医而重返赛场，这是事实。乔天青在比赛场上夺冠，书写历史，也是事实。在这个事情上，没人能黑中医。嘴巴再倔的中医黑也都只能闭上嘴巴，他们纳闷地想,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最近黑中医的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今年国庆是有毒吗？怎么中医热度连连上涨？ 　　孔祥见这乔天青和中医的热度不低, 转头便联系乔天青，看看能不能采访采访给他治疗的中医师。程白术原本想要拒绝，但一转头响起林永昌，便致电询问相关事宜。林永昌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他一个老头子, 立下功劳的是老祖宗的东西，又没有什么绝世功绩，这贸贸然就去认领, 也太过不要脸了。 　　结果, 程白术对他说道：“林老先生，我知道您不慕名利、淡薄高雅, 可如今有不少人都质疑林氏是否真实存在……” 　　林永昌顿时就生气了，“我父亲捐献的秘方还能作假不成, 我林氏一族救治那么多病人还能作假不成？我和你一起去参加这个采访！” 　　挂断电话之后，程白术默默给程薄荷比了个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能戳中人家的痛点。程白术问道：“爷爷，这采访也不过场面罢了，有什么好去的？” 　　程白术不相信程薄荷看不出来，这采访不过是简单的过一过场面，主要还是在乔天青身上。只要乔天青的战绩在，便金身不破，中医自然立于不败之地。中医式微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根源也从来不断。 　　程薄荷叹气道：“这当然是知道的，你此次采访过程中需要……” 　　———— 　　孔祥终于见到程白术和林永昌，不由得惊叹道：“程医生果真年少有为。” 　　程白术谦虚道：“谬赞了。” 　　孔祥说道：“这可不是谬赞，您这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好医术，力挽狂澜于危难中。乔神可都说，要是没有您，就没有这次金牌。” 　　程白术眼神轻轻一动，便继续说道：“其实，这里面林老先生的功劳更大。” 　　孔祥顺势将目光放在林永昌身上，林永昌日常便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如今让他应对采访，还稍显吃力。好在程白术在一旁，昨日里，他也听爷爷讲了讲林氏骨科的特点，便时不时帮着补充解释。林永昌只要负责点头和说两个重点即可，一时之间，场面也是分外和谐。 　　孔祥原本是个体育频道的记者，对各项体育竞技是如数家珍，可对医学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原本对乔天青踝扭伤治愈一事，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如今一听林永昌的讲述，也都被震惊了好一通。 　　啥？这是人能做到的？ 　　想起自己因为常年跑外场，有轻微的膝关节炎和筋膜炎，要不是正在做采访工作，孔祥都恨不得当场跪求神医救命！ 　　节目的最后，孔祥忍不住问道：“林教授，请问您刚刚说的药膏，哪里能买到？”他还盘算着，无论多贵都要买来试试！ 　　林永昌却道：“药膏没有对外销售，只做院内制剂。”对外销售上流水线，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别的不说，备案号他就搞不下来。因为很多秘方被列为保密配方，献给国家之后，他日常使用便要注意配方的保密。 　　孔祥一瞬间很失望，林永昌在闽省，医院也在闽省。他去闽省的概率不是没有，只是太低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用上…… 　　这时，程白术却说道：“林老先生，孔记者，你们怕是不知道，如今国家已经在筹办中医药制剂平台。” 　　中医药制剂平台？ 　　孔祥疑惑地看向程白术，而林永昌似乎是有听过这个名字，却没什么印象。 　　程白术便说道：“中医药制剂平台网站，是卫健委中医药管理局主办，后续各个医院，或者诊所，或者个人都能申请中药制剂上传，只要通过管理局的检验和审批，就可以出现在网页上，网友经过线上问诊或者处方笺等多种方式，可以购买平台网站上的中药制剂。” 　　如今程白术一讲，林永昌想起来了，前两天有人来和他说过这事情，只是他当时有事没来得及细听。只是，林永昌忍不住问道：“这中药制剂有的只能内服，有的必须外用，这要是病人用错了……” 　　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交代病人外用清洗的药物，结果病人拿去内服出事了过来闹的。院内制剂尚且有可能出事，别说面对全国行外人的销售，这出了问题又该如何处理？ 　　程白术安抚道：“这线上平台自然只是一个规划，还没出来，大抵要到明年才能出台。我不过是和孔记者说一说，再过几个月，你便可以买到林氏药膏了。” 　　孔祥的注意力跑偏，问道：“是乔神同款吗？” 　　程白术点头，说道：“乔先生的同款估计会有限量，药膏制作工艺比较复杂。” 　　孔祥根本不在意这个限量，嘿嘿，只要能买到乔神同款，多久都能等！结果等真上线时，孔祥就傻逼了，因为太多网友想要乔神同款，根本没有他什么事儿。 　　待到采访结束，林永昌这才说道：“虽然药膏嘟嘟没用上，给运动员用上了，但这药膏并不难做。” 　　程白术却是说道：“林老先生，这回答您可得去找我爷爷才行。” 　　而后续林永昌得到的回复是：“物以稀为贵！” 　　程薄荷作为国内有点身份地位的老中医，中药制剂平台网站的构想他是第一批知道的。知道以后，自然是忍不住激动。国家终于重视中医了，天知道，他们看着伤寒方剂被霓虹抢注专利，心里有多恨，明明那是他们的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如今不过是让他们将中药制剂慢慢推行于世，又不是什么难事，又有何不可？中医作为华国传统医学，不能亡，一旦生老病死都被掌握在外人手里…… 　　那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近期还会有官方媒体出面，请他们一起做个访谈纪录片。得知其来意，又有哪个老骨头会不愿意？再内敛羞涩的老头子老太太都强拉出一个笑容来面对记者和摄影师。 　　自从得知之后，他便有些辗转反侧，琢磨着如何将这一出合理地推到世人面前，又该如何让他们乐意接受。而乔天青踝扭伤事件正好是一个切入口，于是，他便将此事与孙儿详细说来，程白术便也跟着琢磨。说不定，他以前在网络上露的脸还能帮助帮助。 　　林永昌是一个开头，但绝对不是结尾。 　　一堆没几年好活的老头子老太太老眼昏花的不在少数，即便如此，还是艰难地拉了一个微信群，天天都在里面发语音共商大计。 　　程白术也难得看到爷爷这么精神的模样，便也乐得老人家去忙。 　　老人家忙老人家的，他年轻人不得忙忙自己的？ 　　自从爷爷程薄荷与他探讨计划之后，程白术也有意识地让自己接触一下网络的事情。作为半个老古董，他也需要了解了解年轻人的风向。 　　程白术以前避之不及，都时不时上个热搜。如今主动接受，那更是三天两天挂在热搜尾巴上。程白术琢磨着，他多少有点红火体质在身上的。 　　只是他不知道，用力过猛是会出问题的！ 　　这不，程白术三天两天就出现在社交头条上，难免导致某些网友逆反心理。 　　【这谁啊，天天上热搜，是不是打算跨界进军娱乐圈啊】 　　【呵呵，我倒是想看看医生不干临床，专门炒作是为了什么，是带货吗？】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偶然，三次还是偶然？不要当我们是傻子啊！】 　　后续秦氏公关负责人联系他时，他才知道自己用力用错方向了。 　　程白术：…… 　　然而考虑到对方是秦氏的公关，不是他的公关，以后可能还是长期的，便先去舔着脸询问秦文龙，并且表示，自己可以付费请公关。虽然他知道秦文龙有钱得很，但不代表他可以若无其事地麻烦人家而不作任何表示。 　　秦文龙很想大手一挥，全包了，最后还是让公关负责人自己去和程白术商量付费事宜。 　　公关负责人：？？？ 　　假公济私一番，公关负责人摸着逐渐后移的发际线，忍不住询问道：“请问是否有生发秘方？” 　　于是，程白术包了秦氏公关部所有人的生发大事。 　　公关部小弟们得知此事，纷纷感谢老大的先见之明，痛所有人之痛。 　　真是个好老大！ 　　头发浓密点，他们出去相亲都格外的有底气！ 　　术业有专攻，公关再次外包之后程白术也不得闲。此时，程白术还有别的事情纠结。 第159章 纠缠 　　说是纠结也不太正确, 应该是，他想要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什么目的！ 　　程白术坐在诊桌之后，看着坐在诊桌旁边的棒国人朴宇俊。朴宇俊托着下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种略显油腻恶心的眼神让程白术格外不适。 　　好在原本的实习生徐珍珍已经转科离开，不担心被朴宇俊打击报复。只是程白术发现, 棒国朴宇俊似乎在学校里不怎么得人心, 新来的实习生赵玉书对朴宇俊也没有特别好的感官。在朴宇俊呆不住出去转悠的时候, 赵玉书特地对程白术说道：“程老师，您可不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他为人花心又记仇，看着是大大方方地撒钱，但很容易翻脸不认人。”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赵玉书特地举了个例子。朴宇俊初初来华国时，出于礼貌, 还是有不少人对他表示友善欢迎。那时, 朴宇俊也有不少朋友，但某一天，不知什么原因，朴宇俊和他的好友闹翻, 该好友与朴宇俊两不相干, 见面还会互相啐一口。他们向双方询问过具体的事情经过，朴宇俊说该好友涉及侮辱他的人格。而该好友的回复则是不知道，朴宇俊突然的翻脸无情。 　　啊, 这…… 　　后面发现朴宇俊对某个手势破防, 他们就知道应该是好友不经意间做了这个姿势，结果朴宇俊心理脆弱玻璃心发作。 　　大方是真大方, 可翻脸也是真翻脸。而且两国文化差异，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戳中朴宇俊的痛点。这样他们与朴宇俊相处便要小心翼翼, 甚至让着他。可凭什么吗？偶尔一次两次还好，次次这样，哪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能这么低声下气？ 　　于是，朴宇俊在学校里的处境就有些微妙了。欢迎吗？的确是人群的关注点，但绝对不会靠近，不会成为好友。 　　过于情绪化的朴宇俊从厕所回来，吐槽一句医院的厕所真是糟糕，不像他们棒国医院的宽敞明亮。赵玉书面无表情地听着，很想说，既然如此，你还是回你们棒国去看病吧。收费昂贵的私立医院和人流量巨大的公立医院，这如何比？要是去华国的私立医院，一样可以有宽敞明亮的厕所。 　　程白术按住有些不耐烦的赵玉书，直接将他打发去贾文峰处，免得后续被小心眼的朴宇俊针对。即便赵玉书不说，他对朴宇俊的性格也有两分猜测，接诊那么多病人，还没遇到哪个病人对肾虚那么敏感的。 　　程白术问道：“朴先生，你现在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说起这个，朴宇俊磨了磨后槽牙。后续他得知程白术给他开的是真武汤，作用是补肾健脾、温阳利水之后，恨不得冲来医院和程白术一决高下。原本喝着觉得效果不错的中药直接被他扔进垃圾桶，要不是这一次哥哥要求，他来都不想来。 　　他年轻力盛，这个庸医哪里看出来他肾虚了？！ 　　程白术眼神敏锐，看得出来在他提起病情之后朴宇俊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然而随即又平复下来。这说明，朴宇俊知道他开的是补肾阳的真武汤。那么，有意思的来了，最讨厌被说肾虚的他为什么还会来找他？ 　　朴宇俊笑道：“学长，你大我几届，喊你一句学长也不为过。这次我来找你不是为了看病，而是想要请教的。” 　　“哦？请教什么？” 　　“我最近换了一个导师，新导师要求比较高，我想请你帮我补补课。” 　　“补课？我依旧多年没有看书了，补课你更应该去找你的导师或者师兄。”程白术心里一瞬间闪过许多不太好的念头。吴辛卯有说过这个棒国学生被他导师塞给另外一个清静无为的导师，那位应该是放养式教学，如何会要求严苛？退一万步，真有此事，也该去找同门你师兄，而不是他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外人。 　　朴宇俊继续说道：“因为我导师比较喜欢你，三番几次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我这才想着请你帮我补课，好让我导师满意。” 　　“是么？”程白术淡淡地说道，“那你先将十二经络和五腧穴、八脉交会穴等特定穴背下来？” 　　朴宇俊磨牙的声音更加响亮，却还是咬着牙同意了，并且表示自己背下来之后一定会再来请教。程白术点头答应，等他背下五腧穴再说吧！ 　　程白术以为朴宇俊会知难而退，就吴辛卯所说，在学校里呆了六年，作为针推学子，依旧不会十二经脉巡行，不懂五腧穴歌诀，怕是心思就不在这学习上。 　　结果，不到两天时间，朴宇俊再次出现在他的诊室里，意气洋洋地表示随便程白术考较。程白术直接就让他背诵五腧穴歌诀。 　　“少商鱼际与太渊，经渠尺泽肺相连；商阳二三间合谷，阳溪曲池大肠牵……窍阴侠溪临泣胆，丘墟阳辅阳陵泉。” 　　令程白术意外的是，朴宇俊背诵得极为流利，只是再语句停顿间，有些不太对，听得出来是硬背下来的。同时，程白术能知道朴宇俊这次来势汹汹，不达成目的不罢休。他顺势同意朴宇俊留下学习跟诊的要求，转头就去询问吴辛卯相关事宜。 　　吴辛卯得知朴宇俊纠缠程白术，差点就炸了，要不是祝开心拉着，怕是就直接冲到燕国医来和朴宇俊打一架。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动他朋友。 　　程白术立刻安抚道：“这一次他的来意不明，我先把他留在我身边，我观察着。你在学校里多帮我调查调查，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意。”能够让他捏着鼻子背诵五腧穴歌还要留在他身边。 　　吴辛卯连连答应，并且说道：“你小心这个逼崽子，要是不对劲，只管打，打伤了我负责！” 　　程白术无语，“文明人干文明事啊！” 　　电话一挂，吴辛卯和祝开心就开始调查朴宇俊。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十一月的燕京已经飘着小雪，路上行人都裹上厚厚的羽绒外套。程白术身体好，不怎么怕冷，身上还只是一个薄绒外套，轻身上阵，显得格外的潇洒翩翩。 　　同样穿得厚厚的朴宇俊不动声色地脱下厚外套，说道：“今天天气稍微好点。” 　　程白术疑惑地看向窗外，今天阴天，还飘着小雪，哪里好了？ 　　朴宇俊咳了咳不再说话，转头穿上白大褂跟着程白术。这时正好来了一个扶着大腿进来的年轻人，正是方志远。 　　方志远一进来就说道：“程医生程医生，快来救我狗命！” 　　程白术便问道：“怎么了？” 　　方志远昨天打篮球，左边大腿肌肉拉伤了。只要是抬腿，便会疼痛异常，这导致他行走缓慢，每一次抬腿的疼痛仿佛都走在刀刃上。 　　程白术笑道：“你这是运动没做好拉伸吧？” 　　“程医生，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运动前后一定乖乖加半小时的热身拉伸。” 　　确定了疼痛位置，程白术让他脱掉右侧鞋袜，直接在束骨处进针，行泻法。年轻人气血旺盛，针感也非常强烈，方志远“啊”一声以后，程白术便收手。随后在程白术的示意下尝试着抬起左边的大腿，方志远非常开心地发现，不痛了！ 　　方志远一笑就露出八颗牙齿，看着傻乎乎的没心机。他大声喊道：“谢谢程医生！您真的是神医，一针就解决了，我昨天晚上痛得都睡不好觉了。” 　　和方志远这样的相处最是舒服轻松，因为对方开朗热情，也不过于拘泥某些细节。 　　是的，程白术就是在内涵朴宇俊。 　　朴宇俊在一旁看着，也有些目瞪口呆。为什么方志远伤的左边大腿，程白术扎的是右脚侧面？还能当场见效。 　　中医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他刚刚听到方志远是运动拉伤，他便想说，运动拉伤用肌效贴缓解肌肉的过度拉伸，效果会更好一些。针灸能干啥？痛个两天再缓解吗？实在不行，布洛芬都比针灸效果好啊！ 　　然而方志远说自己好了，不痛了？ 　　刚刚方志远大腿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并不像是作假，难道…… 　　朴宇俊第一次放下偏见，若有所思地看向程白术。随后，他问道：“学长，能请问这其中的止痛原理吗？”布洛芬起效都没有这么快的啊！ 　　程白术便说道：“针灸不看受伤的肌肉骨骼，我只看疼痛的位置是哪一条经络。像是这位同学，虽然是大腿拉伤，但痛在大腿后侧臀横纹处。这里正好是膀胱经的地方，痛为实证，要用泻法，取穴选的便是束骨穴。左病右治，右病左治，所以，右侧膀胱经受损，则选用左侧束骨穴！” 　　朴宇俊便问道：“学长，能给我扎一针吗？” 　　程白术便说：“你是什么问题？” 　　朴宇俊说道：“我前些天做卧推，一样有些肌肉拉伤，在右侧胸大肌处。现在还是有些酸痛感，针灸能处理吗？” 　　程白术仔细问清楚位置，确定是肺经的地方，便在左侧太渊穴下针，行补法。 　　还没来得及让朴宇俊活动活动，他便看见朴宇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反而是方志远很有同感，得意地说道：“是吧，程医生是个神医，一针下去就不痛了吧？”那得意的模样，仿佛他就是那个神医。 　　朴宇俊此时瞳孔骤缩，神情恍惚，显然被震惊到无法言喻。是的，作为当事人，他的感觉才是最明确的。程白术一针下去，他左手手腕才感觉到酸胀感，转眼他右侧胸大肌的酸疼便消失不见。他这几天来有用扶他林涂抹，再用乐松贴剂，已经极大缓解疼痛感。只剩轻微的酸胀，他还打算等两天，等乳酸自行分解吸收。 　　结果…… 　　程白术一针就解决了？！ 第160章 拉扯 　　半个小时后, 程白术给方志远起针，让他再活动活动，还有轻微的疼痛感, 便让赵玉书给方志远局部刮痧拔罐。随后他交代回学校好好修养两天，避免剧烈运动。方志远再三表示感谢, 这才欢欢喜喜、步伐松快地离开。 　　而被震撼到的朴宇俊则是神色恍惚地离开, 第二天也不见来。 　　他没来, 程白术松了一口气，回头给吴辛卯打电话。 　　吴辛卯痛苦地说道：“我们没找到他的目的。” 　　祝开心神色有些微凝重，他说道：“是的，你一定要小心。就连我们导师都没能让他背下十二经脉和五腧穴，但你可以。这其中图谋有些大了，一定要小心。” 　　然而他们现在不知道这位棒国财阀二代是想要图谋什么！ 　　程白术没有他有钱, 更非权势二代, 唯一特殊点的便只有他年轻一辈里医术不错的那个。 　　等等！ 　　祝开心似乎想到什么，对程白术说道：“你要小心，棒国最擅长的便是移花接木。” 　　吴辛卯满脸疑惑，“你是说他打算偷白术的医术？” 　　祝开心沉重地点头, 随即吴辛卯笑出猪叫声, 半天，才在程白术和祝开心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中慢慢平复。吴辛卯解释道：“我们学校这么多导师，哪个不比程白术值得偷师？我并不是说白术医术不行, 而是即便白术医术再高, 但对于他们这些外行人来说，主任教授才是最厉害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针灸不仅仅看选穴，还看手法。一样的乳腺结节, 郭教授一针太冲，当场做乳腺彩超能发现乳腺结节变小。给我们一样的病例，一样的选穴和手法，我们能做到吗？” 　　祝开心陷入沉思，吴辛卯又打了个补丁，“白术不算，只说我们这些普通医学生。” 　　确实，真要这么简单，中医也不会被喊着断代了。 　　吴辛卯这时反而不着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现在朴宇俊想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肯定成功不了。” 　　人啊，总是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白术他爷爷掌握十三鬼针，大半辈子却只找到三个传承人，连自己儿子都学不了。朴宇俊自诩再聪明，有的东西就不是说会就会的。如今吴辛卯非常想看看这个高傲自负的棒国二代撞南墙，非常想看！ 　　祝开心被吴辛卯这么一说，也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祝开心奇怪地看着吴辛卯，似乎是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吴辛卯会想得这么通透。 　　吴辛卯白眼一翻，说道：“我这是大智若愚！” 　　祝开心嘴角一抽，不打算和他多说。 　　最后，程白术便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接连三天，朴宇俊都没有出现。程白术琢磨着这人应该是不会来了时，朴宇俊又出现了。 　　程白术：…… 　　再出现时，朴宇俊显得有些莫名的亢奋，整个人激动得不像样。程白术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朴宇俊直勾勾地看着程白术，这一次的眼神里没有程白术厌恶的油腻和做作，反而有些诡异和执着。看了半天，朴宇俊说道：“学长，我是没想到针灸还能做到这种程度。”亲身经历是最做不得假的，体验之后他再也没办法说中医是愚昧封建落后。 　　这三天他默默去看了看前段时间热搜的中医相关微博，以往被认为是造假伪造的案例，如今看起来却是有些触目惊心。 　　程白术诧异地看着朴宇俊，啥？一个肌肉拉伤就让他惊讶了？那其他的呢？ 　　朴宇俊继续说道：“学长，我对我以前不端正的态度道歉。” 　　程白术说：“你不应该对我道歉，应该对你的导师和授课老师们道歉。” 　　朴宇俊点点头，说道：“谢谢学长的提醒，我后续会去道歉的。” 　　程白术觉得朴宇俊是不是被人换脑子了？一下子变得这么谦虚，他还有些不习惯。程白术脑子转过几个念头，便客套地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以后你好好学习。” 　　朴宇俊一瞬间激动起来，身体往前倾，认真而激动地说道：“学长，那我能不能拜您为师？” 　　“不行！” 　　“不行！” 　　第二个不行是嘟嘟喊的，程白术和朴宇俊看向嘟嘟。嘟嘟三两步上前，抱住程白术的腰部，警惕地说道：“爹爹是我一个人的！” 　　程白术的话语反而是比较在理，说道：“我如今也还年轻，医术并不如何，收徒不是我这个年龄该考虑的。而且你的导师是我的老师，这并不合适。” 　　朴宇俊沉默片刻，便说道：“那学长，我最近有空来和你跟诊可以吗？” 　　程白术回道：“当然可以。”他也很想知道朴宇俊是真悔改，还是有别的算盘。朴宇俊给他的感觉依旧是怪怪的，有违和感。 　　这一番对话下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点，朴宇俊离开前表示自己明天会早上八点准时到。 　　他一走，一直粘着程白术死活不放开的嘟嘟问：“爹爹，他是个坏人！” 　　“哦？嘟嘟怎么知道的？” 　　“和嘟嘟抢爹爹的都是坏蛋！” 　　程白术笑着将嘟嘟抱进怀里，三岁的嘟嘟吨位结实，自诩是个大小孩，更不爱别人抱他，尤其是吴芸、程薄荷等女性和老人。嘟嘟被程白术抱起来，想着爹爹是年轻人，有力气的年轻人，便心安理得地抱着爹爹的肩膀不放手。 　　程白术说道：“嘟嘟放心，爹爹知道他是个坏蛋，但爹爹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要记得，嘟嘟可不能和坏叔叔说哦！” 　　嘟嘟捂着嘴，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大声说道：“爹爹放心，嘟嘟不会和坏人说话的。” 　　程白术捏了捏嘟嘟的脸颊，便说道：“好，我们一起去吃点热乎的。” 　　程白术不松手，嘟嘟直接忘记自己是个大小孩，要独立自主，不能被大人抱的事实，更加不松手。 　　父子俩开开心心吃了个涮羊肉后，程白术就将热乎乎有些冒汗的嘟嘟送回秦宅。 　　却被管家告知，今天秦文龙和吴芸有商业应酬出席，今晚可能回不来，连二少爷都被送到爷爷那边看着。 　　嘟嘟听了，一点都没有父母不在的害怕，直接欢呼一声，转头就冲向程白术，大声说道：“爹爹，今晚嘟嘟和你睡！” 　　程白术也开心，和管家客套两句便抱着嘟嘟走了。管家无奈地看着嘟嘟欢快的背影，看不出来是秦家大少爷，简直像个在雪地里撒欢的哈士奇。转眼又想起两年前病殃殃的模样，管家心想，还是现在的模样招人稀罕。 　　嘟嘟不是第一天和程白术一起睡觉，熟门熟路地等程白术给他擦脸擦手擦脚之后就爬进被窝里，帮程白术暖被窝。被程白术带着，嘟嘟的睡眠也早。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嘟嘟还揉着眼睛不太精神，等刷牙洗脸之后才算回过神来。早上八点，父子俩准时到达诊室。到诊室时，一向过的美国时间的朴宇俊正等在门口前。 　　一见到程白术，朴宇俊连忙站起来说道：“学长早上好！” 　　自此，朴宇俊就彻底扎在程白术诊室里。有些老病人，看了还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您这儿又来了一个实习生啊。” 　　朴宇俊也不反驳，就这么乖乖地跟在程白术身后。程白术让他背诵十二经络巡行，他就花了一周的时间背下来。虽说一周时间比较长，但考虑朴宇俊一个棒国人，华语不是母语的前提下，一周时间算是短的。 　　这一番作态下来，就连赵玉书都在怀疑，朴宇俊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然而程白术依旧没有什么表示，该干嘛干嘛，朴宇俊有请教，他就回答，没有请教也无所谓。嘟嘟则是一如既往地对朴宇俊保持警惕状态，不与对方多说话，也不与对方多接触。 　　下班之后，朴宇俊表示想请程白术吃饭，感谢对方一个多月来的照顾。程白术笑着拒绝，说今天有朋友相约，还是等下一次。朴宇俊也不强求，就这么离开。 　　程白术则是抱着嘟嘟去和韩以君聚会，韩以君见了便问道：“你知道最近网上出的事情吗？” 　　最近因为朴宇俊，他都没空去折腾网络的事情。就连中医药制剂平台网站的后续都没办法具体跟进，偶尔看一看进度罢了。网上还能出什么事情？ 　　韩以君说道：“最近钢铁超人发起一通征召，说是中医探脉验孕的真实性存疑，本来这个是没人搭理他的。” 　　“本来？” 　　因为以往被黑得厉害，国内大多数的中医都挺佛系的。属于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中医不科学？啊对，就是不科学，你去找西医吧，真就应了“信则医，不信者不医”那句话。所以一般这种情况下，你说中医探脉验孕是假的，中医是鲜少上赶着证明自己，就是一句话“对的，现代医学更加精准，建议直接去做宫内彩超和血HCG检查”。 　　韩以君继续说道：“是的，本来。结果有个美妆类博主回应他说，探脉验孕是真实存在的，他的老婆就是中医摸脉摸出来是怀孕的。他还将以前的视频和直播录屏放出来，证明自己的真实性。视频时间都在半年前，根本做不了假。” 　　此时，程白术依旧饶有兴致地听着韩以君的说话，并没有将这件事情联系到自己身上。 　　“然后呢？” 　　“钢铁超人表示这个是一面之词，有可能是该美妆博主自导自演的一部剧，除非他将医生的名字说出来，再搞一场探脉验孕。美妆博主也很刚，直接就拒绝，说医生要求保密，他不能泄露人家医生的隐私。并且表示，谁主张，谁举证。他觉得探脉验孕疑似为假，应该是他去证明这个是假的，怎么是医生去证明是真的呢？” 　　程白术点点头，确实如此。要是三天两头来一个怀疑，他们还要不要干临床，直接怼在钢铁超人家门口做自我证明算了。 　　“这个事情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结果。钢铁超人便直接下了战帖，说是要寻找能够探脉验孕的中医。到这时，依旧没人搭理他，你也听出来了，这又做选手又做裁判的，怎么来还不是他说了算？这犹如过家家般儿戏，根本没有人去搭理他。” 　　韩以君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道：“啊，钢铁超人放狠话，说无人敢来便是中医无人。” 　　程白术：…… 　　这地图炮打得甚广啊！ 第161章 报喜 　　无人应战便是中医界无人？ 　　对于这种我即世界的说法, 程白术表示腻歪，尤其是这等喜欢只看自己想看的人。 　　钢铁超人云刚，程白术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端起碗吃饭, 放下碗骂娘的阶段。当初吴辛卯还因为他出现自我怀疑，却不知道云刚所在医院的镇院之宝就是中药制剂。就程白术所知, 中医药制剂网站平台在最初联系了不少医院上架他们的镇院之宝, 其中东街二院烧伤科的珍石烧伤膏便是其中之一。而在东街二院上班的云刚不说对中医万般信赖, 也不该对中医翻脸无情吧？的确，云刚在微博上的人设就是嫉恶如仇、愤青激进，可为什么他对中医几近苛刻？连路边不可信的赤脚游医都归到中医的范畴之内？ 　　而后续，再听到这个名字便是他身陷暴力伤患的谣言时，这人站出来落进下石。虽然对他没什么大的伤害，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个人的感官又差了一等。 　　对于这样立场本身就是偏的人, 程白术觉得最好的对待方法就是忽视冷待。前段时间中医交流会时, 那么多的业内大拿齐聚燕京，他不挑事儿。等这些大拿都离开了，再跳出来。嗯……程白术觉得这人不仅坏而且很会挑时间。 　　韩以君问程白术有何看法，是否应战。 　　程白术嗤笑摇头, 说道：“你也说了, 人家既做裁判，又做选手，谁来保证这个公平？而且一点章程都没有。现代医学是循证医学, 讲究的是足够的样本量。也就是说, 如果一个医生站出来证明自己能够诊脉验孕，那么势必要至少三五百个样本量足够才行, 甚至三五百个对于实验来说是不够的。再大的样本量去哪里找，退一万步来说, 即便找到了，那场地呢？足够公正中立、足够权威令人信服的裁判去哪里找？” 　　更别说，还有一点，医生该如何备案处理才不会被告？在决心继续医道精修时，程白术便彻彻底底地了解过华国的法律。医师考取执业证之后，是要注册行医地点的。在非注册地行医的都是非法行医，是要重判的。如果这场地摆在医生医院里，因为庞大的人数必定扰乱医院正常就诊秩序。哪个医院会同意？要是不在医院里，那万一云刚釜底抽薪来个状告非法行医…… 　　程白术觉得以云刚的偏激执拗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事情闹大了，保不得会有别的搅屎棍跳出来。真真是损己不利人，综上所述，这除了愣头青会有哪个冒头啊？大多数的愣头青刚刚毕业，暂时没有那水平，更是不敢跳。所以，程白术觉得钢铁超人的地图炮再广，应该会没人应战。 　　韩以君一想也觉得如此，便放下不管。转而开始和程白术、嘟嘟认真吃饭，待到晚饭吃完了，两人就带着嘟嘟散步消食，这时正好遇见朴宇俊，朴宇俊正带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生逛街。朴宇俊一见到程白术，便是眼睛一亮，也不管身边女生，连忙凑上来，说道：“学长，这么凑巧吗？” 　　程白术有些头痛地看着他，嘴上客套地回道：“是的，真巧。” 　　朴宇俊看向程白术身边的韩以君，问道：“这位便是学长的朋友了吗？” 　　程白术笑着给韩以君和朴宇俊互相介绍，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和谐医院的医生韩医生。而这位是近期来跟诊学习的学弟，姓朴，棒国人。” 　　朴宇俊主动伸手，说道：“韩医生你好，我是程医生的学弟，叫我宇俊即可。” 　　韩以君礼貌地伸手握手，随后，朴宇俊非常有分寸地说道：“学长，我便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程白术点点头，双方便擦肩而过。 　　朴宇俊嘀咕了一句，“还真是朋友有约，不是用来搪塞我的借口。” 　　女生没听清除这句话，还疑惑道：“你说什么？” 　　朴宇俊立刻说道：“没说什么，来，我们继续逛街吧，你不是一直想买爱马仕的那个包吗？我们现在就去。” 　　女生眼睛一亮，也不管刚刚那两个帅气的男生是谁了，连连点头，抱着朴宇俊的胳膊继续往前走。两人又是度过一个令双方都比较满意的晚上，朴宇俊看着身下女生迷离的眼神、酡红的脸颊，心中嘲笑程白术，这么厉害的他哪门子的肾虚？ 　　而这边，走远之后，韩以君这才问道：“这个棒国人……” 　　被两人牵着手的嘟嘟立刻说道：“坏叔叔！韩叔叔你是好叔叔，不能和坏叔叔说话！” 　　“坏叔叔？” 　　嘟嘟继续说道：“是的，想和嘟嘟抢爹爹的都是坏叔叔！” 　　韩以君笑着安抚道：“嘟嘟放心，爹爹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嘟嘟哼哼两句，说道：“当然！” 　　等嘟嘟宣示主权了，程白术这才说道：“这个棒国人是来我学校做交流生，后续就将学籍落在我学校了。” 　　“等等！”韩以君疑惑道，“你不是中医药大学吗？”棒国人学中医？ 　　程白术头痛地点头，“是的，棒国人学中医，本来他的水平你也是能想到的，水得不行，全靠保送。本来这么浪荡着也无所谓，结果他不知道哪个筋接错了，一直跑来我这里说要拜我为师。” 　　韩以君下意识地反问，“他有什么图谋？” 　　程白术摇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图什么。他出生自棒国某财阀，家世优越，我实在想不到我一个小医生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 　　韩以君蹙眉，想了一会儿，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最近王教授身边也来了个棒国人。” 　　程白术一顿，便开始和韩以君商量。 　　———— 　　第二天开始上班时，朴宇俊依旧早上八点准到达诊室。程白术扫了他一眼，确定昨天朴宇俊又出去鬼混耗散肾精了，眼下的眼袋和黑眼圈已经明显到上粉都盖不住。 　　朴宇俊自诩神采奕奕、精力旺盛，程白术也不在这方面上触霉头。朴宇俊再次抱着课本来询问程白术问题，都是一些程白术觉得非常基础白痴的问题，例如：“学长，为什么原穴既可以治虚症，又可以治实证？” 　　程白术回答道：“因为原穴是脏腑经气停留的地方，便可以调节脏腑，虚则补，实则泻。” 　　朴宇俊又问：“人生病不都是以虚为主吗？为什么需要泻？” 　　程白术回答道：“脏属阴，满而不能实，强调五脏的精气宜保持充满，但必须流通布散而不应呆滞。腑属阳，实而不能满，是强调六腑内应有水谷食物，但必须以保持虚实更替永不塞满的状态。所以，脏病多因精气不满而虚，腑病多因塞满而实。” 　　刚刚说完，程白术就看见朴宇俊呆滞的眼神。 　　程白术：…… 　　对于一个棒国人来说，还是过于高深了吗？ 　　赵玉书在旁边都听懂了，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可比这个玄乎多了。绕来绕去，他一个初初入门的菜鸡根本听不懂！到现在还都属于死记硬背的阶段，如今程霸霸一讲，他便清清楚楚。赵玉书感慨，难怪同学们挤破头了，都想来程霸霸这边跟师学习！程霸霸是真的毫无保留！一转头，赵玉书就看见朴宇俊迷茫的眼神。 　　赵玉书：…… 　　程白术只能更加简单地说：“像是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是脏，肺部的慢性疾病多为肺虚，或是肺气虚，或是肺阴虚。而大肠是腑，大肠疾病多表现为便秘、排便不爽，却鲜少因为排便通畅而出问题的。” 　　“当然，具体还需要分辨大肠疾病是虚是实，便秘也有虚秘和实秘之分。这只不过是阐述了脏和腑之间的区别，具体的虚实还需要以具体的病症为例，不能一概而论。” 　　朴宇俊：…… 　　前脚和我说脏病是虚，腑病是实，后脚又和我说不一定，具体看情况。那就是脏病也有实，腑病也有虚喽？那为什么前脚还说那么笃定呢？！ 　　你们华国人这种自打脸的行为，都不觉得脸疼吗？ 　　朴宇俊定定地看着程白术和赵玉书，显然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甚至赵玉书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谢谢老师提点，原来如此。所以像是高血压有实证，像是肝阳上亢型，也有肝阴亏虚型。二者都会导致目赤肿痛、头昏鼻衄、血压升高，但是具体是虚还是实，是要结合具体的其他表现。” 　　“不错。”程白术说道：“不能一看到高血压就一昧的清肝镇肝，这样开出去的药方和针灸处方都是和西药一样起临时作用，达不到治本的效果。” 　　赵玉书脑子好使，灵活变通，说道：“所以，前两天有一个高血压的年轻人，您那时候开的药方是六味地黄滋补肝肾，而不是常规的镇肝息风汤、羚角钩藤汤。” 　　一旁的朴宇俊已经是满头问号，手背青筋暴起，要不是顾虑良多，就想直接掀桌子。 　　程白术看向赵玉书，继续说道：“正是，该年轻人虽然收缩压高达180，甚至200，却是脉细数，阴虚得厉害，正好滋水涵木，可以将肝阴补齐。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血压更高。肝阴亏虚是本虚，而高血压算是标实。但这是暂时的，一旦肝阴补足，血压自然而然就能降下来。而且这段时间内病人也不容易出现问题，无须担心。” 　　“急则治标，缓则治本。”赵玉书说道，“病人的高血压相关症状不重，自然是直接治本。要是已经高血压危象，自然还是要先治标。是这样吗？老师。” 　　程白术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一通则百通，只要辩证正确，所有的病你都能治。” 　　赵玉书有些小激动，程霸霸认可他了！他感觉他摸到了中医的门槛，这个门槛他在学校学了四年都没摸到，可是在程霸霸这里，只跟了一个月就摸到了！ 　　两人一转头，朴宇俊已经魂飞天外，因为他听不懂两人说的话。 　　程白术正想说些什么，门口就进来一打扮精致的女生。他一进来，便大声说道：“程医生，我是来报喜的，也要感谢您！” 　　程白术定睛一看，正是男扮女装的伍晖！ 　　伍晖依旧妆容精致、眼线眼影腮红高光一点不少，身形高挑纤细，穿着剪裁得体的长款大衣，更是翩翩女神。 　　朴宇俊见这美女，眼睛便是一亮，好货色啊！ 第162章 维护 　　然而, 没过多久，朴宇俊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因为伍晖踩着五公分细跟往程白术处而来，越是靠近, 便越是显得高人一等。直到诊桌旁边，朴宇俊不动声色地站起来, 一对比, 脸黑地发现自己竟然比穿着跟鞋的伍晖还要矮！ 　　朴宇俊低声咒骂一句, 玛德，这么高的女生还要穿跟鞋？ 　　忘记说了，伍晖裸身高178，加个五公分跟鞋，直逼183，和程白术也差不多高了。 　　显然, 这声咒骂朴宇俊情急之下, 没有压得很低。伍晖听到了，他眼睛一瞥，就明白这人什么想法。心中冷笑，要不是考虑这是在程白术诊室里, 怕是多少要给他点好看。伍晖还琢磨着, 这医生里也是有好有坏，好的像是程医生，坏的也有不少垃圾。 　　朴宇俊让出了凳子, 以为伍晖应该会坐下, 这样可以显得稍微没那么高。结果伍晖一点坐下的意思都没有，看着就是细细高高一女的, 站在诊室里，和电线杆子一样, 衬得比他矮的男生犹如石墩子。 　　朴宇俊恶心坏了，默默找了个理由出去。 　　等他出去，伍晖这才坐下。他吐槽道：“程医生，这个实习生一般般啊。” 　　程白术明显也听到了咒骂声，他还有点理解不了朴宇俊的自尊心。他说道：“那位可不是实习生，是来自棒国的中医研究生。” 　　“棒国来学中医的？” 　　伍晖有些震惊，棒国人连华文都看不太懂，能学中医？ 　　再多的程白术便不打算说了，他都不确定的东西，没必要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程白术转而问道：“你是来报喜的？” 　　伍晖顿时就忘记朴宇俊了，立刻回道：“是的是的，大鹅她生了。” 　　程白术淡定地说道：“恭喜恭喜，母女平安吗？” 　　伍晖再次点头，说道：“可不是，当时产检有几项指标不太对，喝了您开的中药就恢复正常了。前两天顺产生下一女……等等，不对，程医生，您知道大鹅生的女儿？” 　　这时，伍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只是说大鹅生了，没说生的男孩女孩啊！伍晖定定地看着程白术，他连视频都还没发呢！大鹅顺产生下一女，住院三天，今天才刚刚接回家里。 　　程白术说道：“是的，当时摸脉就知道是女儿，也要恭喜你得偿所愿！” 　　万万没想到，程医生不仅能探脉验孕，还能诊脉分胎儿之男女！伍晖忍不住感慨道：“程医生，您真的是神医啊！” 　　他只是想不到，当初随机找的一个视频素材，竟然真的找到高人了。该说是金子都会发光吗？只是程医生这光芒有些闪瞎眼了！ 　　伍晖只在心中暗想，这等高人出来坐诊犹如慈善，以后趁着能挂上号还是赶紧多来看看并，调理调理身体。伍晖连忙又说道：“大鹅刚刚出院，我这来请您给她开点中药。” 　　程白术接过医保卡，问了问严娥的分娩过程，这才准备开药。开的药也简单，就是生化汤，开一周，促进一下恶露排出即可。 　　想着老婆还在家里，家里也只有一个月嫂帮忙看着，担心出事的伍晖风风火火地准备离开。突然，他想起什么，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网络上有个钢铁超人的博主说是怀疑探脉验孕的真实性，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以我亲身经历怼回去，只是很多眼瞎的质疑我。我是无所谓，本来就干自媒体，什么黑黑红红没遇到过？程医生您可以关注一下，您若是要站出来，我可为您说话造势。” 　　程白术还真没想到昨天韩以君说的主动反驳的美妆博主竟然是伍晖，这兜兜转转，还和他有点关系？ 　　摆摆手，程白术说道：“都是哗众取宠之流，没必要去过多关注，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便好。” 　　伍晖侧目，这程医生居然还挺佛系的？ 　　最后离开前，伍晖和程白术加了微信好友，表示如果有需要，可以微信联系。他全网千万粉丝，站台表明态度还是很简单的！ 　　程白术将伍晖赶走，一个外行的比内行的还要着急，真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伍晖一走，朴宇俊就立刻进来了。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学长，探脉验孕你也会吗？能教一教吗？” 　　“看运气，明显的会，不明显的不会。”程白术淡定地回道，“而且经期也是滑脉、痰湿也是滑脉、怀孕也是滑脉。你连滑脉都摸不准，别说滑脉与滑脉之间的区别了。” 　　朴宇俊探究地看着程白术，单从程白术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心理活动，便不再探究，更不提学习事宜。 　　赵玉书眼睛动了动，感觉似乎知道了什么，对于朴宇俊的警惕心再次提高。 　　待到下班，程白术难得打开微博APP，就连韩以君都知道钢铁超人探脉验孕一事，似乎是闹得很大。果然，一打开APP，热搜尾巴上就挂着探脉验孕是真是假的词条。 　　程白术点进去，看到评论之前，程白术觉得这评论应该是一边倒，倒向钢铁超人的网友应该是更多的。结果一打开，他却发现倒向中医这边的居然更多？ 　　【我相信是真的，不要问我为什么，国庆的成果展是没看过吗？】 　　【我相信是真的，不要问我为什么，央妈的纪录片还没看过吗？】 　　【我相信是真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乔神的金牌都是属于中医的！】 　　程白术眼神微微一动，显然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评论。他忍不住微微一笑，便开始刷评论。评论中支持中医的占大多数，即便有个别中医黑在说相信是真的，就拿出例子来啊之类的话，评论依旧是站在中医立场。 　　【但凡换个时间点，我就信了，国庆的中医交流会那么大的阵仗，现在还敢出来跳。博主不是蠢就是坏，鉴定完毕！】 　　【大伍说得对，谁主张，谁举证。你们提出的主张，你们举证，谢谢！】 　　在这种力挺之下，个别人也都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我说探脉验孕不科学，评论回答说成果展上的展览哪个科学了？当初能治疗非典的中医药哪个科学了？实用主义，人家就是好用。 　　中医黑也都被挤兑得没话说，不管说什么，都有人站在正确的角度反驳。中医黑忍不住摔桌子，这些网友怎么变了？以前不是人云亦云吗？怎么现在变得有脑子了？ 　　【守护中医，由我做起！】 　　很快，这个词条也被刷上热搜榜单尾巴。 　　一晃神，程白术发现已经将近十点。放下手机，摇摇头，这些网友还怪可爱的。要是这样的环境，何愁中医不兴？即便心有波澜，程白术依旧准时准点地进入睡眠。 　　而晚上十点，不过是大多数人夜生活的开始。 　　在程白术睡眠期间，又发生了一些事。 　　被网友的维护所感动，加上钢铁超人AOE的范围过于广泛，总是有一腔热血的人愿意站出来。 　　一个粉丝不过十几万的黄V博主站出来，公开回复钢铁超人的微博。 　　中医人中医魂：我报名//@钢铁超人：探脉验孕是中医最大的骗局，根本不存在！我立帖寻找能够探脉验孕的中医，无人报名即中医做不到。 　　哇哦，这闹了将近两天，连热搜都上了几个，虽然是挂在热搜榜单尾巴，但看到的网友也不算少数。这么久了，终于有人应战了！ 　　不少网友连忙点进中医人中医魂的头像，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刚敢站出来。这时候能站出来的，可都是有两把刷子，能够扛得住网友们拿显微镜查看的主儿！ 　　点进去一看，这位实名制的中医正在瑞安堂坐诊。是的，就是严晓明所在的瑞安堂。虽然严晓明是被自己师傅塞进瑞安堂的，但是并不代表瑞安堂是个水货。 　　真说句实话，能在燕京首都呆得下来的私立门诊都是实打实有能力的。 　　这位中医人中医魂，原名曾安然，原来是个体制内的小医生。后面受限于体制，这才决定跳出来自己单干。在体制内，虽然工资不高，但绝对不用担心病源问题。而在体制外，真的就是没有实力，就等着被饿死！ 　　尤其瑞安堂的挂号费为自主定价，低于三百都不存在！病人也都不是傻子，花个三百块钱，啥都看不好？那我还来找你？可以说，瑞安堂虽然出了严晓明这么个头脑简单的，可里面的医生一个个都是经历了大浪淘沙留下来的。 　　现在国家政策有一定松手的意思，这便导致了私立医院、私立门诊百花齐放。曾安然不过一主治医师职称，成功在瑞安堂做到门诊号被抢空被要求加号的程度，是可见他的水平不低。 　　当初在燕国医举行的交流会中，周六为内科交流会，周日为外治交流会。周六便是这瑞安堂的曾安然独占魁首，周天便是程白术大放光彩。程白术只是隐约知道这人，尚未见面，他可不知当初曾安然给了燕国医多大的压迫感，生怕老大哥的面子不保。 　　网友们看了看这位医生分享出来的病例，忍不住哇哦一声，这位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小朋友烧到41℃，白细胞飙到29（正常范围为5.0-12.0），西医都考虑败血症或者脓毒血症了，这位医生只开了三天中药，高热褪去，血象也恢复正常了？ 　　再往下翻一翻，天啊，他还能治疗肾衰竭？虽然不是彻底治愈，但能够延缓肾衰的发展也很厉害了！肾衰到后期，要是连透析都不行，就剩下换肾一条路。可不管是透析还是换肾都容易掏空家底，而且人财两失！ 　　翻着翻着，网友们难免感觉这似乎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中医成果展。天啊！原来年轻的中医也有牛逼的啊！ 　　不对，说回原话，这位曾安然应战，从他的微博里可以看出来，他似乎是真的能做到！ 　　不少网友已经开始激动了，带入中医视角，这不就是典型的逆袭打脸戏码吗？ 第163章 选中 　　有一个曾安然站出来, 便有千千万万个曾安然站出来。 　　不到一天时间，便有十余个人回复钢铁超人的征召。网友们大为惊奇，原本以为诊脉验孕是个非常高难度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结果怎么这么多跳出来了？而且头像点进去，瞧着他们的病例分享, 一个一个都是有真功夫的！ 　　有网友说道：【我原本以为现代中医死绝了, 结果一看, 是我坐井观天了。】 　　【可不是，中医成果展刷新多少人三观。如今再来一个诊脉验孕，看来我华夏地大物博、人才济济。】 　　【万分感谢钢铁超人的战帖，这冒出来多少个有本事的中医？已经拿小本本记下来，有需要的可自提】 　　紧接着，下面就刷起“感恩超人的战帖”, 看到这层楼, 钢铁超人云刚险些呕出一口血。这些好人卡他不需要！不需要！ 　　钢铁超人就是想要让中医站不住脚才出此策划，如今中医名声逐渐上扬，再这么坐等下去，根本看不到丁点抹黑的希望。于是, 他只能亲自下手制造黑点。 　　结果？ 　　结果, 为了制造黑点的行动，如今变成挖掘中医未来之星的行为？ 　　这极端反差的目的和结果，险些让他呕出两口血。等接完电话, 吐不出来血就成内伤, 让他抑郁得厉害。放下电话，云刚开始翻看这些报名的人, 却都发现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体制外的医生。他眼睛一转，直接回复道：【考虑到场地需求, 我这边接受报名的只有来自公立医院的医生，主任教授优先，名额共十人。】 　　此言一出，网络犹如水滴入油锅，顿时炸开。 　　【啥？没人报名的时候，你说中医无人】 　　【有人报名了，你却不接受，说是指接受公立三甲大医院的主任报名？人家主任教授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陪你玩闹吗？】 　　【改口改这么快，吃shit肯定能赶上热乎的】 　　…… 　　今天一开始上班，程白术就陷入忙碌。除了挂号前来的病人，程白术还要去找兰松竹一趟。兰松竹同样也是忙疯了，本来现在快到十一月，应该是针推的淡季，毕竟太冷了，大多数人都不爱脱衣服做刮痧拔罐，即便室内有暖气也是一样。 　　然而前段时间的成果展成功掀起中医热，哪儿哪儿都喜欢往中医凑。这便导致他们的临时工作量激增，而作为医院里在网络上最有名的医生程白术，更是一号难求。好在挂号而来的人都非常懂规矩，只是礼貌围观，没有过多的打扰正常医疗秩序。其他挂不上号又不想走空的，便是找其他医生去了。 　　说来也是好笑，亚运会期间，还有一个东西爆红全亚洲——槐实膏。 　　在这些外国佬得知痔疮不用痛苦地挨一刀，不用亲身体验术后喷射战士的痛苦时，他们大为震惊。马应龙痔疮膏享誉全世界，便是因为它能治难言之隐。如今再来一个能消痔疮的神药……似乎也不难理解？ 　　不难理解个屁！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抱着不信任的态度去尝试，然后真香了。这神奇的东方大国有着神奇的药物配方，就是这个神奇的药膏不怎么好入手，多少人三去空手而归，问就是售罄。就在不少人疑惑是不是消息造假时，有人爆出这些能够消痔疮的药膏都被卡塔尔的白头巾们买走了。 　　运动员们：…… 　　这些中东土豪也有难言之隐吗？不对，应该是这些土豪们不是应该选择私立高端医院去喇一刀吗，怎么也选择土方法了？他们将槐实膏包圆，再多的菊花都不够用的啊，还是打算回去当土特产送人？能不能换一个，他们看着燕京烤鸭就非常不错。 　　及至后面，已经衍生出代购产业链，还有专门代购槐实膏的黄牛！可惜的是，这槐实膏购买的地方有限，要么医院，要么还是医院！有人认出来槐实膏上面的标签是燕国医，特地来到燕国医求购，发现燕国医的库存也被卡塔尔的土豪清空了。 　　黄牛：…… 　　这是药，不是吃的啊，这些土豪是打算买了回去全国发放吗？ 　　燕国医加班加点都来不及供应全燕京的医院，别说附近京津冀地区的需求量也在日益增长。膏方办的负责人已经去找院长掀桌子，强烈要求要么增加生产线，要么增加员工，或者两个一起，不然他们二十四小时不闭眼都来不及啊！ 　　不少国外运动员真正买到槐实膏，还是在卡塔尔土豪回国之后，这才联系黄牛，通过物流转运拿到手。即便到手时，邮费都比药费高不知道多少倍，依旧兴致勃勃地开始尝试。随后，TikTok和脸书等便开启疯狂安利阶段。 　　兰松竹好不容易刚刚统计完上个月的工资及绩效奖金，就又接到会计发来的十月份槐实膏分红。看到上面的数字，兰松竹忍不住摇头，白术也是运气好，竟然赶上东风了。 　　待到程白术来了，兰松竹放下手上的东西，将他这个月的工资条给他。随后，兰松竹说道：“白术，中医药制剂网站平台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医院上报的中医药制剂共有十个，其中你的槐实膏和中药面膜粉都被选中，其他八个则是其他科室的，有止痛贴膏，也有皮肤病外洗剂等。我这边给你两张表格，尽快填写完提交给我。” 　　程白术应下，还继续等兰松竹说话，如果只有这点事情，兰松竹直接微信上和他说了，不至于让他跑一趟。果然，兰松竹又问道：“近期网络上闹得比较大的诊脉验孕，你知道吗？” 　　程白术点点头，说道：“知道的，但是我觉得这个不太可能落实。钢铁超人为人激进偏执，看他过往的评论，又是个中医黑。如今他即当选手又当裁判，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不管有没有人应战，肯定不会实施。” 　　“还是你看得透彻。”兰松竹非常认可，程白术能看得透的，他们也都能知道。这不，云刚反口只认三甲大主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便下一步有三甲大主任出来应战，他也只会搞出新的借口，要么是场地申请不下来，要么是人员不足。 　　“所以……”程白术疑惑问道，“所以您是想说？” 　　兰松竹咳了咳，说道：“最近中医热度高，上面有可能想趁此机会，继续扭转民众对于中医的认知。”一如趁热打铁，不趁着现在热度高，多来几个热搜，难不成还等冷到北极圈了再来布置？ 　　程白术恍然，如果是官方出手，那必定会落实，更不必担心被挖坑。 　　“主任您确定了吗？” 　　“不确定，有这个意向，还在观望。” 　　只能说感谢云刚送来的梯子，中医药管理局的领导都是些年龄大的，想出来的主意很容易和社会脱轨，引不起年轻人的兴趣。现在上面有这个想法，只是还在观望各方的动静和意向。 　　“那我需要做什么？” 　　兰松竹便问道：“如今上面在摸底，询问能够探脉验孕的医生名单。我们针推一科，数来数去，有点可能的也就两位顾刘两位教授和你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贾文峰和陈骏达等人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针推医生，诊脉技能远不如程白术这般能治内科杂病的厉害。 　　程白术似乎知道兰松竹的意思，但凡涉及到对外公开的项目，领导都会比较慎重。待到官方接手，外出展示的医生必定是有百分百把握的，绝对不允许稍稍有起色的中医再次蒙黑。后续真到需要时，面上表现得举重若轻，这样才能展现中医圈子的人才辈出。 　　兰松竹补充道：“我这是来找你摸摸底的。” 　　程白术想了想，说道：“应该可以，诊脉验孕的难度不大，大的是分胎儿男女。” 　　兰松竹挥挥手，说道：“这次最多就是辨孕，绝对不会涉及分辨男女。国家不允许通过任何手段进行胎儿性别鉴定，宫内彩超不行、羊穿不行，诊脉鉴定胎儿性别也不行！” 　　“这就可以了？” 　　兰松竹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们就是上报名单，后续还会有人来摸底试探，再综合的筛查选拔。还早着呢，这如何也要折腾到明年去了。” 　　程白术纳闷道：“医疗黑名单也是明年正式实施，中医药制剂网站平台也是明年，诊脉验孕也是明年。卫计委忙得过来？” 　　兰松竹眨眨眼睛，说道：“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而且说不得明年还能更忙！” 　　程白术若有所思，主任她这话一说，似乎明年还有酝酿大招啊。 　　不一会儿，兰松竹接到一个电话，便急匆匆往行政科去了，说是要开会，让程白术填完表格放她桌面上就行。程白术扶额，最近所有中医人都是忙到脚打后脑勺。 　　回到诊室，程白术看见朴宇俊也是无奈。这个年轻人理解不了中医，为什么还死活留在这里呢？ 第164章 报喜 　　然而, 朴宇俊当看不见程白术的眼神，继续厚着脸皮留在诊室。哪怕程白术问他需不需要跟导师，他的回复是：“老师让我没事别在他面前出现。” 　　程白术琢磨着, 要是他有这么个学生，也是一样的想法, 少出现, 免得添堵。这人一直这么呆着, 程白术觉得他有猫腻，但是又抓不住把柄。程白术可是记得这人是棒国财阀的富二代，也只能继续这么留着，不然以后再来第二个他不知道的朴宇俊也麻烦得很。目前韩以君说王教授那边也来了个棒国人，他也只能等着韩以君那边的消息，就看他那边有什么后续了。 　　撇开这些烦心事, 程白术就继续干临床看病。果然, 对他来说，还是看病轻松。 　　这一次来复诊的是方除旧，不同于第一次来的精神萎靡暗沉，如今的方除旧可谓是春风得意。方除旧面带红光, 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 我这是来报喜的。” 　　“哦？有何喜事？” 　　“我上周根据您的要求去做了胃镜和生化全套、肝脏彩超，今天来，是将报告给您看的。”说罢, 方除旧便将一大叠报告递给程白术, 不仅有这一次的，还有上一次的, 方便程白术对比。 　　就在程白术翻看期间，方除旧坐在诊桌旁, 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一次我去肿瘤医院复查，医生都很震惊我还活着。” 　　当时医生说如果不进行治疗，活不过三个月。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不仅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看到他最新出炉的胃肠镜报告和生化全套报告，他们都忍不住咋舌，这居然还挺健康的？方除旧不懂报告，但他懂得看箭头，上一份生化全套报告中，上上下下的箭头非常多，几乎没有一个正常范围内的指标。而现在？只有零星几个箭头，而且他的身体告诉他，他现在的状态非常良好！ 　　“我现在胃不痛了，晚上睡觉也好睡了……这不就是来报喜了吗？” 　　程白术翻着报告，如今只有谷草转氨酶稍高一些，其余已经回到正常范围内。比较令人意外的是，方除旧的尿酸值也恢复正常。程白术便问道：“还有痛风吗？” 　　方除旧呆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好像不痛了，没留意什么时候不痛的。”因为最开始程白术便明说，方除旧身上的毛病太多，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保命，只专注在脾胃和排便问题。其余的，暂时不考虑，可以借助现代医学来控制症状，像是尿酸，直接服用降尿酸药。血糖血脂高，便服用降糖药、降脂药。所以，方除旧也更留意自己胃部的症状和排便情况。如今程白术一问，他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痛风发作，发作时服用的药物也很久没碰。 　　倒是一旁的林依补充道：“他大概一个月前就没怎么痛风发作。”日常都是林依帮着配药，所以细心的她知道方除旧停药的时间点。 　　胃肠镜报告也在提示，胃部的活动性出血已经停止，有愈合的倾向，十二指肠溃疡处也开始结痂，那后续依旧继续固护脾胃，防止肝病继续发展即可。而且大肠中的癌性肿物，表面光滑，没有再出现表面破溃，这同样是一个好转的迹象。许多肿瘤表皮破溃出血糜烂，经过长久的摩擦更容易出现良性转恶性，恶性急剧发展的情况。 　　生化全套的报告更是证明这一点，方除旧肝肾功能未有受损，反而还稳定下来，病情基本控制。即便肝脏彩超提示肝脏里的占位稍稍长大一厘米，可对比总体的变化，并不算什么。肿瘤医院的医生都说这三个月才长一厘米，再减去几毫米的可能误差，这晚期癌症也太温柔了吧。如今方除旧活命的第一诉求这才将将达成，扼制病情发展、保住性命之后，程白术才有考虑下一步的可能。 　　程白术点点头，便将这些报告交给一旁眼巴巴的赵玉书。赵玉书可是万分熟读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的，其中争议最大的应该就是《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83》，083的主人公正是面前的方除旧。对他争议最大的便是，方除旧应不应该去做化疗，以及程霸霸对他的治疗是救命还是推他进火坑。 　　即便实习生不断反馈方除旧的状态，但这种描述过于主观，都是我觉得、我感觉、我认为。某些酸菜鱼一口咬死一切以实验室报告为准，方除旧调理身体，总不能一周去抽一次血吧？如今这报告一出，谁与争锋？谁还能说中药是安慰剂？连最担心的肝肾损伤都没有，三个月过去，癌症没有控制不住地发展，病人可是一点相关西医手段都没上，没有化疗，没有手术，这谁能移花接木说不是中医的疗效？ 　　赵玉书有些激动，即便病人的主治医生不是他，但并不妨碍他心中勃发的激情。赵玉书想着，日后他治好病人，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情。一转头，他就看见神色淡定的程白术。赵玉书瞬间恢复冷静，连当事人都这么冷静，他也要学一学，这才是大医风范。 　　嘟嘟见到会给他糖吃的方爷爷，便上前扒着桌沿，踮着脚试图观察方爷爷的情况。见状，程白术便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方除旧脸上的笑容没有落下，非常习惯地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奶糖塞给嘟嘟。嘟嘟非常开心地回了一句，“谢谢方爷爷。” 　　方除旧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更甚。 　　赵玉书看完了，这才想起还有个跟诊的朴宇俊，他已经将报告拍照，打算回去就编辑跟诊实录083，让那些酸菜鱼无话可说。 　　朴宇俊沉默地接过报告，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学中医并不是只学中医相关，连着西医诊断、西医内科都要学习，避免出现上了临床连最基础的报告都看不懂这种低级错误。看完后，他更加沉默。这实打实的客观报告摆在这里，同一个医院，同一个仪器，不可能存在仪器误差。这程白术真的有和其他老中医一样的实力，是真的可以逆转生死！ 　　程白术再次细细地问诊、看舌象、摸脉，这番下来，他才对方除旧说道：“不错，维持住现状，我们才能更进一步地治疗。” 　　病人是大肠癌转肝癌，现代医学几乎是下了死刑的诊断。非常明白这一诊断严重性的朴宇俊很想问，更进一步的治疗是治疗什么？让癌细胞消失、肿瘤变小？但他一个旁观的，没有话语权。 　　然而病人及病人家属同样非常想要知道，方除旧和林依忍不住问道：“程医生，这更进一步治疗是指？” 　　程白术回道：“如今，我们第一阶段目的已初步达成，先控制住病情，不让病情恶化发展。第二阶段是治肝，第三阶段才是治大肠。” 　　听着这话，方除旧和林依感觉有些不真实。林依依旧追问道：“这治肝……老方他有肝硬化也有肝癌，是治哪一个？” 　　“一个一个来，”程白术指了指老方的肚子，“治肝的第一步当然是先治腹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程白术手指的方向，老方坐在凳子上，小肚子便格外突出，一点都没有癌症病人的消瘦干瘪。因此，朴宇俊第一次看到方除旧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位濒临死亡的癌症病人。 　　方除旧拍了拍肚子，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肚子里确实是有水的。嘟嘟瞪大眼睛，捂着嘴，却并不发出声音。嘟嘟向来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说，因此也没哪个病人会去投诉儿童吵闹、被打扰诊疗过程。 　　程白术一边开药，一边说道：“好，现在你的胃还没完全好，暂时没有换方。待到需要换方的时候，会和你说。” 　　方除旧和林依连连点头，他们一向非常信任程白术。程白术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信任都是建立在老方一天一天好转的基础上。有些老朋友知道老方是在一个年轻医生手上调理，还不敢置信，说如何能选经验不足的。他们还特地推荐了好几个大主任，但是方除旧和林依两人依旧认定程白术。林依可是和方除旧说了，要是换医生，她要和他翻脸。方除旧苦笑，命就这么一条，遇到有效果的医生，做什么还换？ 　　原方有用，医生要做的便是守方，根据病人情况进行细微的药物调整便可。开完药，程白术便让方除旧躺床上针灸。方除旧挠挠头，行吧，他怕针怕得不行，可程医生也说了，中药药味不能开太多，太多了容易分散药力。某些症状不开药，就通过针灸解决。 　　等扎完针了，方除旧心里咂摸着，这程医生扎针时，进针不痛，就是针感太过强烈，酸麻胀，甚至和触电一样放射到脚底。 　　给老方治疗结束，林依这才坐下，不好意思地问道：“程医生，我也想请您帮我开药。” 第165章 测试 　　“程医生, 我也想请您帮我开药。” 　　程白术看向不好意思的林依，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程白术的态度平和中正，让林依更加羞愧了。她第一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指着程白术的鼻子骂, 哪怕后续道歉了，也依旧羞愧不已。程医生医术高明, 心胸开朗, 她不能因为程医生的不计较就当无事发生。为了道歉, 也为了感谢，每次前来，林依必定带点东西给程白术。担心给程白术带来麻烦，送的都是些普通常见的，像是水果，又像是给程白术干儿子嘟嘟带的点心零食。 　　林依说道：“慢性咽炎, 胃胀胃痛, 时不时还有些反酸。” 　　程白术若有所思，问道：“是喉咙有异物感，偶尔要清清嗓子？” 　　林依连连点头，“是, 胃里反酸得厉害的时候, 异物感会更重些。我去做了胃镜，说是反流性食管炎，食管……细胞化。” 　　林依捶了捶头, 年龄大了, 就是记性不好。 　　程白术问道：“食道上皮细胞化？” 　　“对对对，应该是这个。我问医生有没有问题, 他和我说没关系，后面观察就好。然后就给我开了点胃药, 像是达喜啊之类的就没了。” 　　食道上皮细胞化，是指因为长期的胃酸反流，为了保护食管，食管靠近贲门部位的细胞就会被胃壁的上皮细胞所替代，用以保护被胃酸侵蚀的食管。食管上皮化生算是食管的自救和保护，只是弊大于利，长期如此容易发展成食管癌。也因此，食管上皮化生被认为是癌前病变。还有一个类似的症状是胃细胞肠化，即胃部靠近幽门处的细胞转化成肠型上皮细胞，同样被认为是癌前病变之一。 　　人体果然是非常奇妙的一个整体，会不断根据当时情况以调整自身。当然，这种代偿都是有限度的，超过限度要么衰竭要么不受控地转化增殖。 　　程白术又问：“什么时候反酸胃胀得厉害？” 　　林依回道：“饭后，稍微吃一点就胀得不行。我都是吃软的，稍微硬一点就会胃痛。” 　　“会不会口渴？想不想喝水？” 　　“会口渴，有经常喝水。不像老方，不爱喝水。” 　　躺在治疗床上的方除旧听了大声喊冤：“我想喝水，但是喝不下去啊！” 　　林依便说：“你一天喝那么一点水哪里够？” 　　眼见又要吵起来，程白术连忙说道：“老方是因为生病了这才不想喝水，肚子里腹水重，可以理解为体内痰饮过盛，口渴不想喝水才是对的。” 　　林依这才不再耿耿于怀方除旧不爱喝水的事情，方除旧躺床上也琢磨琢磨，原来如此啊，他不想喝水很久了，看来他的问题是老早之前就出现了。 　　“夜间睡眠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睡眠浅，梦又很多，这几个月来更严重了。” 　　问多几个以后，程白术看了看林依的舌苔，又让赵玉书和摸鱼的朴宇俊认真查看林依的舌苔。 　　赵玉书惊诧道：“舌边齿痕重，舌面中间的裂纹怎么也这么重？” 　　林依莫名，只说：“好像很久了，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了。” 　　程白术认真摸脉后，便让赵玉书和朴宇俊过来摸脉。赵玉书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准备摸脉被考。前面来的都是老病人，没有新病人给他随堂考。程霸霸最大跟诊特色之一，随堂考试！当场出成绩，当场和你分享解题思路。但凡从他这里出来的，不说做个和他一样牛逼的医生，简单的小病还是没问题的。 　　赵玉书同样认认真真地摸脉，双手加起来足有十分钟。摸完脉后，他便站在一旁仔细思考。其他人眼神便放到在场第三个白大褂朴宇俊身上，朴宇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迫于某种不知名的压力，朴宇俊只能把手照猫画虎搭在林依手腕上。 　　一看到他的姿势，程白术的眼神就更冷了。连最基本把脉的姿势都没对，这人是真的心不在中医上，他这缠着他不放的行为就非常可疑，再没有一点点侥幸。 　　一般来说，把脉是医者的食中无名指三指对应患者寸关尺脉，无论左手右手俱是，但是朴宇俊却是无名指对应寸脉，食指对应尺脉。朴宇俊大概大学五年，研究生一年，从未认真听课看书，不然不至于连最最基础的常识都能搞混。 　　大概刚刚赵玉书摸脉摸了十分钟，朴宇俊不甘落后，便装模作样地摸了十分钟，然后同样站到一边去思索。 　　林依知道程白术一向很认真对待实习生，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实习生，就放任不管。当初老方第一次来就诊，也是如此，当时他们抱的想法是想做教学，那程医生就必须更上心点。现在想想，是真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来这么多次，不管是遇见谁，程医生都是态度认真，问诊细心。 　　这些以后可都是大医生啊，林依好奇且期待地看着赵玉书和朴宇俊。赵玉书绞尽脑汁，这才有点思绪，说道：“林阿姨她自觉喉咙有异物感，这是典型的梅核气症状——喉中梗塞如有梅核，也是典型的半夏厚朴汤症。这是标，本是胃酸反流，还要考虑到林阿姨有畏寒怕冷，喜饮温水，胃痛时喝热水能够缓解的症状，可以考虑是胃寒。寒性收引，胃寒重了，胃肠蠕动也会变慢，就会出现胃胀的症状。” 　　赵玉书越说越自信，感觉这一次的答案没有错！于是，他继续说道：“同时，还伴有烦躁不安，综上所述，林阿姨考虑肝胃虚寒，浊阴上逆，方剂应该选用吴茱萸汤合半夏厚朴汤。针灸取穴选太冲、足三里、中脘，太冲为泻法，足三里和中脘选用补法，可适当增加艾灸。” 　　赵玉书知道程霸霸针灸选穴都是以精简为主，而且取穴多是常用的五腧穴等特定穴，一点都不花里胡哨，一点都不高深。然而却是能让赵玉书学到许多，虽然那针灸手法依旧难学，效果肯定没有程霸霸的好，但照猫画虎也能有点效果，是初出茅庐医学生最佳范本，比教科书好使。 　　赵玉书信心满满地回答完，等着程白术的现场批阅。程白术看向朴宇俊，其他人也跟着看向朴宇俊，朴宇俊的冷汗越来越多，后背甚至是湿透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 　　诊室内安静了足有三分钟时间，程白术见状，便直接问赵玉书：“你确定吗？” 　　赵玉书点头，非常确定！ 　　程白术却说道：“针灸方案没错，但是方剂还是有些欠缺。病人的确是有烦躁不安、胃胀反酸等症状，但你还要结合其他的体征一起看。舌体红，舌苔甚至轻微有些黄……” 　　林依按照程白术指示再次伸出舌头，程白术虚空指着舌根处更偏向于黄而微腻的舌苔，让赵玉书好好看清楚。 　　“而且，舌面这么明显的裂纹，裂纹舌常见于哪种人身上？” 　　赵玉书被问得脑袋空白，啊，他明明前面都发现林依舌面裂纹重，为什么会忘记呢？赶紧回过神来，赵玉书想了想，说道：“裂纹舌是指舌面上有裂沟，而裂沟中没有舌苔覆盖。部分健康人在舌面上有纵横向深沟，属于先天性舌裂。老师，林阿姨不能是先天性的吗？” 　　程白术说回道：“先天性的舌裂一般在裂纹中多有舌苔覆盖，而病理性的没有。病人的舌裂纹中没有舌苔，这便证明她不是先天性的。” 　　赵玉书挠挠头，刚刚林依舌头伸出来，非常明显，微黄的舌苔上有一条纵向的深深的裂纹，裂纹里淡红的舌质，并没有舌苔。赵玉书便又说道：“裂纹舌多是因为精血不足所致。” 　　程白术点头，继续说道：“不错，裂纹舌多因精血亏损、津液耗伤、舌体失养所致。既如此，你开的吴茱萸汤处方用药过于辛燥，并不适合病人症状。” 　　喝了只会加重阴亏之症，例如更加燥热、更加口渴、更加容易失眠等。 　　赵玉书内心惊叹，这他不慎漏了一个东西，便导致天差地别的诊断和用药。随后，赵玉书全神贯注盯着程白术，问道：“那老师，她这个情况适合什么方？” 　　“肝阴不足，脾胃虚弱，肝气乘脾导致胃气上逆反酸呃逆胃胀等，应该用什么药？” 　　赵玉书猛然想起《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77》里的主人公是汉服博主，啊，不，现在是娱乐圈演员兼明星，她最开始的症状似乎也是如此！ 　　“一贯煎！” 　　程白术赞许，道：“不错，嗳吐吞酸、咽干口燥、舌红少津、脉虚弦，这些都是一贯煎的典型症状。一贯煎全方都以疏肝理气、滋补肝阴为主，没有一味药用以健脾补胃，却可以通过疏肝以缓解肝克脾的症状。全方将五行相生相克发挥到极致，麦冬滋补肺阴，以生髓（补肾），且金克木，金水足则能克木，以免木火过盛横乘脾土。生地、枸杞滋补肾阴，典型的滋水涵木之法，肝阴得补，脾土则缓。” 　　中医的用药配伍对一般人来说非常奇怪，明明是缺了肝阴，但不能用滋补肝阴的药堆叠上去，反而要用滋水涵木之法、金水相生之法去补肝阴之不足。想要补脾胃，不能直接堆叠健脾胃之药，要去强心，要去疏肝，要去泻肾。想要补阳，不能全用补阳药，要加一点滋阴药以阴中求阳。 　　换个角度可能会更好理解，当一个脏腑已经出问题了，那便不能从其入手，因为其阴阳已经被破坏，推动其生者、生其者、相克者、反辱者，让其他正常的脏腑去推动这一个已经失衡的五行，让其顺畅的流转起来，这样才更好、更快的治病。 　　很多时候，只要阴阳平衡，百病自消。而中医也只求平衡，哪怕是歪着的平衡也可以。 　　程白术继续说道：“病人的组方便出来了，一贯煎合半夏厚朴汤。” 　　开完药之后，林依便去结算。而此时，方除旧的针灸时间也到了，程白术便一并起针，让老夫妻俩一同把家还。 　　临走前，方除旧从背包里掏出一封红色请帖，双手一同递上，放在程白术诊桌之上。方除旧郑重地说道：“程医生，我女儿下个月便要结婚了，我们一家子都想请您来喝杯喜酒，请有空一定要来！” 　　程白术诧异道：“我去不太合适吧？” 　　方除旧摇摇头，说道：“不不不，您去才是最合适的。要不是您，我根本见不到我女儿的婚礼，我们一家子都感谢您，这才想请您去喝杯喜酒。要是您没空，我们也不强求。”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惋惜罢了。 　　林依同样说道：“是的，程医生，我女儿和她男朋友也谈了两年了，原本是打算今年年底结婚的。老方的事情一出，便只能往后推，原以为老方见不到。现在因为您妙手回春，老方如今情况稳定，便想让小两口早些结婚，了了我们夫妻俩的心愿。小两口也愿意，亲家也同意，重新算了日子，定在下个月农历十五。我们和亲家都很欢迎您来，当然……”林依转向嘟嘟，说道，“也欢迎嘟嘟来参加婚礼。” 　　嘟嘟懵懵懂懂，只知道结婚是不认识的两个人以后变成一家人了。嘟嘟歪着头问程白术，“爹爹，我们要去吗？” 　　程白术收下请帖，对他们说道：“好的，请帖我收下了，要是有空，我和嘟嘟会去的。” 　　方除旧和林依欢天喜地地离开，他们这就去拿药。近期女儿要结婚，他们也是忙得嘞！ 　　待到他们离开诊室，赵玉书才问道：“老师，一贯煎除了肝阴不足，还要有肝气郁结的症状才行啊。林阿姨她看着脾气温柔和善呀，近期独女还结婚了……”怎么会肝郁呢？ 　　程白术说道：“老方这才查出来大肠癌转肝癌三个月时间，即便如今情况稳定，作为伴侣的林阿姨如何能够毫不在意？” 　　赵玉书被反问到哑口无言，确实，如果他是林阿姨，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即便当下没表现出什么，但到夜深人静时，会不会乱想？会不会郁结于心？赵玉书可是知道的，老家就有一种说法，老夫老妻老两口，一人离去另外一人也不会活多久，大约是留下的那个精气神都被抽空了，自然是活不了多久。赵玉书心中一梗，方除旧和林依两人不正是如此？ 　　程白术说道：“不急，老方没事她就会没事。” 　　这么一说，赵玉书心中更慌，哈？要是老方出事，林阿姨是不是就…… 　　不对，有程霸霸在，老方应该是不会出事的！不会的！ 　　程霸霸说的话像是死亡宣言，让赵玉书一个下午来，都有些心慌慌的。但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心慌也无用，便又慢慢放下，转而开始勤奋码字，准备等一会儿就将《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083》的后续给赶出来，打脸酸菜鱼！ 　　而程白术则是继续干自己的事情，最近中医界的事情多，连带着他要填写的表格也变多。嘟嘟知道爹爹在忙，更是自己翻着小课本，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标记背诵标幽赋。只有朴宇俊，朴宇俊还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诊室内也没有人去留意他，询问他。 　　朴宇俊一咬牙，稍微往前走两步，又似乎想起什么，往后退了退。反复几次下来，依旧没有人关注他，他直接上前一步，说道：“学长，我如今想要学习，该从哪里开始？” 　　程白术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还想着继续“努力学习”？ 　　于是，他回道：“你可以从大学的课本开始复习，像是针灸腧穴学、中药学、中医诊断学、方剂学等基础开始着手。” 　　朴宇俊想起蓝色生死恋，头疼欲裂，问道：“都要吗？” 第166章 应召 　　“都要吗？” 　　程白术回道：“当然, 这只是基本的。” 　　还有同样基本的，像是中医四大经典，又像是其他常用的濒湖脉学、标幽赋、针灸甲乙经等。这些原文在以前是医家必备, 如今没有要求，可对于一些高强度高自我要求的医生, 这些就是必背的。还有别的, 像是专攻瘀血的王清任《医林改错》, 王清任的四大瘀血汤表明他对瘀血有着非常深刻且实用的认知。是的，实用，王清任的血府逐瘀汤、膈下逐瘀汤、少腹逐瘀汤、补阳还五汤等调理气血的名方，现在依旧广泛应用于临床，可见其于血瘀一道认知之深。该读的书多了去了，绝对不仅仅局限于课本, 课本只是启蒙, 为医者却不能只局限在启蒙书上。 　　可对朴宇俊来说那便是生与死的距离，单单中医的课本垒起来足有半人高，清一色浅蓝色封皮，被不少医学生戏称为“蓝色生死恋”。更别提两国之间存在巨大的文化差异, 哪怕同是东亚经济圈, 可毕竟语言、文字、习惯等依旧差别巨大。当初那五腧穴歌诀已经让朴宇俊背得痛苦不已，而且他是死记硬背的，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朴宇俊面色扭曲, 可他本人却又非常的好强争胜, 今天这种哑口无言、肚子里墨水空空的情况他不希望再出现第二遍。最后，他也没说去背书, 也没说不背书，就这么离开诊室了。 　　程白术摇摇头, 没说什么，也让赵玉书赶紧回家去了。赵玉书便跟着收拾东西离开，他还需要回去奋笔疾书，一举推动跟诊实录083。 　　将嘟嘟送回秦宅之后，程白术便也回了自己宿舍，恍然想起探脉验孕一事，便直接打开微博APP。微博上这件事闹得不算小，国人正对中医感兴趣着呢，就‘凑巧’出了这事儿，这不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手，已经炒得非常热闹。 　　原本他们是等着看中医界的笑话，结果这么多的医生跳出来应战，是他们始料未及。面对不可控的局面，他们是想要将热度压下来，再过那么几天几个月事情就算过了。 　　可他们想停，却有人不想停。明明他们已经撤回热搜，甚至还压热搜，可这热度就是一天比一天高。这明显不对劲！ 　　云刚正在通话中，“你说什么？压不下来？是要加价吗？” 　　对话那头的水军头子同样也很烦躁，说道：“现在这个局不太对，我不继续接了，你另请高明吧！” 　　云刚更加生气，“我钱都给了，你就给我这个回复？” 　　水军头子冷笑，“我前面可是尽职尽责地干活，别想退钱！” 　　说罢，水军头子就挂断电话了，风紧扯呼。局势不对，作为老油条的他自然是想跑路，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和云刚的交流已经被盯上了。 　　被挂断电话，云刚恨不得把手机给摔了，但一看是刚买的新上市水果机，市价一万二，又舍不得砸。云刚只能恨恨地锤了锤桌子，却因为手疼不得不作罢。云刚看着这满屏的嘲讽，又气又恼，正想厚着脸皮直接删除微博时，微博再次跳出一个回复。云刚一看见后面那条眼熟的微博就头疼，肯定又是一个来应战的。 　　云刚带着怨气点进去，他几天前说只接受公立三甲主任的报名应召，几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底气来接受他的挑战！ 　　点开那个人的头像，看着平平无奇，但云刚总觉得在哪里有见过他。思索半天无果，最后云刚直接百度，应召之人竟然真的有属于他自己的百度百科！云刚瞪大眼睛，点进去一看，燕京某TOP中医三甲的中医科主任，兼任燕京中医药大学的中医学教授。 　　云刚：…… 　　你这等大佬来凑什么热闹？ 　　云刚当时放狠话，就没想着能钓出什么厉害的人。在他设想中，像是前段时间中医交流会的那些大佬肯定是不会自降身价来搭理他的。会回应的要么小年轻受不得激，要么无脑莽撞青年。这些人水平必定不如何，可谁知跳出来的小年轻瞧着都有点刷子不说，竟然还真的被他钓出来一个大佬？ 　　能成功上位燕京中医药大学的教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云刚紧急去调查了一下这位中医教授，赫然发现他有进行网诊，直接线上问诊看舌象，然后开药。挂号费也是不低，但病人却是源源不断…… 　　云刚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位是真高人。 　　放下手机，云刚暂时想不到如何回复，只能置之不理，也没有规定他必须第一时间回复不是？只是，他原本想要装聋作哑删除微博的做法是不可行了。云刚觉得自己最近头痛得厉害，怎么事情就脱轨了呢？ 　　一看时间，云刚顾不得烦恼，连忙开上车就往医院而去。在折腾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他同样是一个医生。 　　才到医院，云刚就被同事们打招呼了。过往他觉得非常不错，是因为他足够出名，同事才会认得他，就是医院也会默认将资源倾斜到他身上。如今却觉得不太好，因为同事第一句话便是：“云刚啊，你有没有上微博啊？” 　　云刚分明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却还是装傻充愣，问道：“啥？微博有什么特殊事情吗？刚刚午休去了。” 　　他同事笑着说道：“你先前不是说要三甲大主任才能报名吗？今天中午正好有一个主任报名了。” 　　云刚觉得同事的笑容分明透着幸灾乐祸和看笑话，可他非但不能发火，反而还要笑着回答：“是吗？我等一下看看。” 　　一路上遇到五个同事，都是说的同一件事情，云刚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这些人……这些人…… 　　到了科室，科室主任看到他，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来了，你微博有人回应了，是燕京中医药大学的教授诶。你要不要赶紧上微博去回复一下？” 　　云刚暗自后悔，下午他就该请假的！ 　　云刚在科主任的催促下，打开微博APP，全过程不超过半分钟，可手上的汗确实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在科主任的注视下，云刚突然手滑一下，手机直接摔到地面上。云刚惊呼一声，最新的水果机！捡起来后，云刚稍微检查了一下，却震惊地说道：“主任，我刚刚手滑，把微博卸载了……” 　　科主任笑道：“你这太紧张了吧？” 　　云刚苦着脸，说道：“可不是，杨栋梁老师那么有名，我这不是激动的嘛？” 　　科主任站起来拍了拍云刚的肩膀，说道：“好了，也是辛苦你了，粉装黑还挺成功的。后面等宣传成功了，我会上报医院给你奖励的，并且可以出面为你澄清。” 　　云刚神色一喜，说道：“好的，谢谢主任。” 　　等科主任一走，他便开始琢磨如何处理这件事。宣传？宣传个屁，最好尽出洋相，但是在科主任面前可不能这么说。 　　转眼，云刚就想起什么，面上愁色尽去，他直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电话。打完电话，就将微博下载回来，直接回复道：【已收到，接下来会去请客观公正的第三方制定合理方案。】 　　他此话一出，网友原本还以为他这么久没回复，是不是又憋了什么坏水，谁知他竟然这么干脆利落，反倒让人有些诧异。 　　程白术同样也是如此，如果真如吴辛卯说的那般，云刚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医黑，那后面怕是还要出幺蛾子。只是现在情况未明，还是继续观察观察。 　　正想着，吴辛卯就发来微信通话。 　　“白术，微博上的后续你看了吗？” 　　程白术问道：“你是说诊脉验孕？” 　　吴辛卯连连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他说道：“你说，钢铁超人会不会翻车被扒皮啊？” 　　程白术回道：“如果挑战真的能实施，那可能会。” 　　吴辛卯正想继续八卦，却听明白程白术的话中意思，他连忙追问道：“都到这份上了，还能反悔不成？” 　　怎么不能？只要一天没有完成挑战，云刚永远都能有千万种理由解释。哪怕被嘲讽、被说翻车，只要结果没出来，他就不算完全翻车。程白术觉得云刚可能还会继续拖延，只是不知道后续国家出手介入，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尚未确定，程白术便也没说。只开始听吴辛卯八卦道：“你知道的，钢铁超人的医院不是也有中医治疗手段吗？你想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说法忽悠过全医院的人嘛？” 　　程白术还真不知道，并且也十分好奇。 　　吴辛卯嘿嘿一笑，说道：“钢铁超人说自己是粉装黑，甘愿为中医事业的发展添砖加瓦，哪怕被万人网暴也不辞其所。” 　　这理由果真冠冕堂皇，听到的人必定要为他的高风亮节所感动。 　　“他们医院听说还计划着帮他洗白，帮他搞个访谈，推一推……”吴辛卯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他那所谓的终生不称中医为伪科学一事不就轻描淡写了吗？啧啧啧，这写剧本的有些厉害啊，美强惨人设格外虐粉吸粉啊。” 　　虐粉吸粉？程白术不混粉圈，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吴辛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给你讲，云刚这人不是特别正派。他不是微博粉丝一百多万了吗？算是个小网红，这副业收入不少，听说他都买卡宴了。呸呸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说他红了以后就飘了，不仅经常PUA助理，还通过网红便利去约炮……” 　　程白术蹙眉，最后只能说一句：“没有根据的事情，我们莫要多说，免得被别人听了觉得我们孟浪。” 　　吴辛卯依旧压低了声音，“这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和你说啊。网上这些真真假假参不透，只是我与他接触过，不觉得他是那么高大上的人。行了，过了今天，出了这个门，我会把这件事烂心里。” 　　挂断电话，程白术捂着额头，这件事也是麻烦得很，这才一周时间，就闹得沸沸扬扬，接下来可如何搞？ 　　这件事暂时结束不了，程白术也只能继续蹲一蹲后续。 　　因为忙碌，程白术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一个月的时间。程白术照常忙碌完后，只稍稍喝两口水，便有病人捏着挂号单而来。程白术放下保温杯，那病人捏着挂号单进了诊室，她四处看了看，看见程白术坐在诊桌之后，便上前一步，说道：“程医生，您好，我来找您看病。” 　　程白术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病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一身职业西装，优雅又干练，她说道：“上班人的常见疾病，久坐后有些颈肩腰腿痛，我听说您医术精湛，便想请您帮我帮我诊治一番。” 　　程白术点点头，便让她坐下，此时正好没有床位，她也要等，便让她坐旁边，先行问诊摸脉。 　　她连着挂号单和就诊卡一同放在桌上，程白术瞟了一眼，名字叫祁真仪，便问道：“没有医保卡吗？” 　　祁真仪微笑道：“我是粤省来燕京出差的，没带医保卡，目前还需要一个多月。颈腰实在难受得很了，便直接办张自费卡来挂号看病了。” 　　这异地医保，还是一个粤府，一个燕京，差太远了，用不用医保卡来门诊看病，还真没区别。这祁真仪瞧着也不是缺钱的人，与其去折腾医保卡，还不如直接自掏腰包来得简单便捷。 　　程白术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祁真仪坐在凳子上，说道：“腰酸的厉害，偶尔还会有些刺痛感。主要是腰，颈椎相对还行。” 　　程白术再问：“腰酸腰部刺痛的点在哪里，你指给我看看。” 　　而令程白术没想到的是，祁真仪指的位置在腰部，说是腰两侧肌肉酸痛，厉害时还直不起腰，感觉腰没有力气。而刺痛的点则是在尾椎骨上，久坐之后更加明显。祁真仪无奈地表示，她如今三十三岁，可腰椎间盘突出病史却足足有八年时间，她就是担心以后发作得更加厉害，这才连忙来找医生看病的。 　　程白术有些诧异，这膀胱经怎么虚得这么厉害？ 第167章 决定 　　大多数人的腰酸, 是久坐之后才出现，或者是触诊的时候才会比较明显。而祁真仪却是直接表现出来？甚至现在两侧膀胱经就已经酸得不行？年纪轻轻如何会虚成这样？ 　　程白术问道：“你日常是否会容易感冒着凉？”膀胱经的虚症，大多是因为膀胱经反复受刺激所致,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反复着凉，导致膀胱经应激过度。 　　祁真仪想了想, 说道：“并没有, 我比较怕冷, 日常会更加注意，感冒着凉的情况并不多。” 　　程白术有些诧异，如果不是经常感冒着凉，那便要考虑肾虚导致的膀胱经虚症。肾与膀胱相表里，而且腰为肾之府，肾气不足者更容易出现腰酸腰痛的毛病。程白术脑海里转过不少念头, 面上便说道：“好, 你手腕放上来，我摸个脉。”程白术还琢磨着，难道这祁真仪的腰酸腰痛不单纯是久坐劳损导致的，而要考虑脏腑的病变透出来的？ 　　祁真仪还有些奇怪, 问道：“颈腰酸痛, 还需要摸脉吗？” 　　程白术解释道：“一般的颈腰酸痛不应该出现你这么厉害的症状。” 　　祁真仪有些担心问道：“那是我身体内部出问题了？” 　　“不确定，我要摸脉看看。” 　　祁真仪将手腕放在脉枕上，程白术食中无名三指搭在祁真仪手腕上。这摸着摸着, 程白术就微微蹙眉,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程白术端正坐姿，开始细细摸脉, 一旁的嘟嘟也忍不住跟着屏气。嘟嘟心想，难道这个漂亮姐姐是有什么大问题吗？ 　　见状, 祁真仪同样开始担心起来，难道有什么大问题？真就应了那句“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眉眼低”。右手摸脉结束，换左手，这一诊脉便是花了十分钟。赵玉书也忍不住思索，这个年轻人到底犯了什么问题，程霸霸还是第一次摸脉摸这么久的。 　　半晌，程白术说道：“你的情况不太好，你先回去和你丈夫商量一下。” 　　祁真仪一下子提起心，问道：“怎么了？” 　　程白术说：“你怀孕了，但是你的胃比较严重，可能需要二选一。” 　　这话一出，赵玉书和嘟嘟都睁大眼睛看着祁真仪。祁真仪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震惊得口目微张，“这……这……我的胃……您说我怀孕了？” 　　程白术回复道：“怀孕只是其中一个，更严重的是你的胃。” 　　想了想，祁真仪有些迟疑地说道：“我的胃确实不太好，经常胃胀气，偶尔会影响我生活工作。可是……我前年做过胃经，报告说是只有胃溃疡……” 　　程白术继续说道：“你胃病应该很久了，现在你脾胃脉偏涩，内有瘀血，却又滑得厉害，我怀疑你胃里长东西了，不好说是好是坏。” 　　祁真仪依旧震惊得反应不过来，好半天，她才冷静下来，问道：“是癌症吗？” 　　程白术说：“不确定，可能良性。”也可能恶性。这时候真得靠现代科技的力量，去看看这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如果是良性，可以等到祁真仪腹中胎儿降生。如果是恶性，祁真仪以保命为主，那胎儿是保不住的。所以，程白术才让她去和她丈夫商量清楚。 　　祁真仪抿唇问道：“那程医生您建议是？” 　　程白术回复道：“先做检查确定。” 　　只是祁真仪有孕在身，要做胃镜，那便不能打麻醉，需要硬抗，胃镜检测仪过喉咙时可能会有些难受。 　　祁真仪到底性子刚强，她思索半天，便起身给程白术鞠躬表示感谢。她说道：“程医生，谢谢您，我会现在就去约个超声胃镜。” 　　说罢，她便收拾好情绪，又是优雅干练地离开。 　　程白术见了，连忙说道：“你怀孕了，还是少穿高跟鞋。”这七公分的细高跟，看着他脚趾隐隐作痛。女生真是太厉害了，那么一点点的接触面，还能走得又快又稳。 　　祁真仪笑道：“知道了，谢谢程医生。” 　　程白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嘟嘟忍不住悄悄问道：“爹爹，漂亮姐姐的宝宝能出生吗？” 　　程白术目光一凝，他终于知道哪里违和了。祁真仪似乎对她怀孕一点都不意外，第一句询问更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这么说，她的关注点和震惊更多的都是因为胃。想了半天，程白术也想不明白，若是祁真仪知道自己怀孕，为什么还会跑来做颈腰椎理疗。若是不知道，这反应又这么奇怪。这想来想去，程白术也只能将其定性为，祁真仪是一个理智的人，更注意自己的身体。 　　只看后续祁真仪的检查结果如何了，程白术便将这件事放置在一旁。 　　而程白术不知道的是，祁真仪这厢不过是刚刚开始。 　　祁真仪一出燕国医，就被团团围住。祁真仪无奈扶额，说道：“行了，先回去再说吧。” 　　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说道：“不行！祁组，你必须先去预约超声胃镜！” 　　“对对对，这个才是重点。” 　　上车之后，负责开车的小年轻也不管祁真仪的意思，直接就往和谐医院开去。既然要看病，自然是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检查仪器！ 　　祁真仪更加无奈，说道：“行吧，先去预约吧。” 　　后面流程飞快，祁真仪对消化内科的医生说道：“医生，你好，我怀孕十二周，但是我想做超声胃镜。” 　　医生面对这么直接的病人，也是呆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怀孕了，不建议做超声胃镜。超声胃镜可能要打麻醉，而且过程比较难受，有可能会导致流产。” 　　祁真仪没说中医摸脉说她胃里长东西了，只说道：“我胃里长东西，我想看看是良性还是恶性。” 　　医生又是一呆，这孕妇的情况未免过于复杂了吧？负责接诊的主治医生一时拿捏不准这个病人应该如何处理，便直接联系科主任。不到十分钟，科主任便立刻赶到，他先问道：“祁女士，你如今孕十三周，但是因特殊情况想做胃镜，你需得签署一下知情同意。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胃镜过程中出现流产征兆……” 　　祁真仪淡定地说道：“没关系，能保则保，保不住也不强求。” 　　科主任忍不住又觑了眼祁真仪，她的回复出乎她的意料，也太冷静了吧？见多了抱头痛哭、要生要死的男男女女，这么镇定的还是第一个。 　　签完知情同意书之后，科主任又说道：“好，现在来不及，你明天早上八点来抽血，先看看血象如何，超声胃镜……最快排到下周三。”现在才周一，下周三不就是十天后？ 　　陪同的小姑娘立刻就问道：“请问能不能早一点，病人的下一步决定取决于报告。” 　　科主任眉头紧蹙，确实，要是报告结果不理想，病人需要进行流产手术，那脱得越久反而对病人身体更加不利。这一个比较棘手，主治医生也挠破头，他翻着预约名录，最后说道：“要不主任，我们明天中午给她加塞一台？” 　　科主任算了算时间，也只能同意。 　　祁真仪表示，“这一次胃镜我不打麻醉，也不打镇定剂。” 　　科主任看了看祁真仪，真的是个狠人。科主任说：“我知道你想最大程度地保胎儿，但是打不打镇定剂，要看你明天的情况。情况可以，不打，要是你比较紧张，影响到胃镜检查，还是需要打的。” 　　祁真仪点头同意，科主任鉴定这个病人是有一个社会地位并且性格足够坚定果断的人，又说道：“好，明天你让你丈夫来一趟，万一过程中出事，需要他做决定。” 　　祁真仪依旧点头表示同意，在科主任和主治医生两人交代外明天流程后，她便准备离开。科主任突然想起并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胃里长东西了？” 　　如果以前知道，那也早做检查了，不可能等到现在。以前不知道，也不可能怀孕了去做胃镜，那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胃里长东西。这是一个薛定谔的胃里长东西，如今事情交代完了，科主任便问了出来。 　　祁真仪回道：“是一个中医摸脉告诉我的。” 　　科主任：？？？ 　　主治医生：？？？ 　　科主任瞠目结舌，“会不会有些盲目了？万一……”万一胃里没长东西，祁真仪又因检查而流产，这个责任算谁的？ 　　祁真仪说道：“我相信那位中医，我还年轻，以后也能怀孕，不急于这一时。”而且她的胃近来确实是不太对劲，要不是怀孕了，她是真的想来检查。被确定怀孕，她还以为她的胃胀是孕反。 　　因为工作原因，她接触的中医不少，牛逼轰轰的中医更是多如繁星。她不会怀疑这些人形检测仪的诊断，而且也如她所说。她如今才三十三岁，并不急于怀孕生子。这一次是意外怀孕，不然以她和她爱人的打算，是要到三十六七再考虑要孩子的。 　　最后，科主任又让祁真仪签了一份免责声明。 　　一边的小姑娘嘀嘀咕咕，这也太胆小了吧？ 　　科主任和主治医生当没听见，这位女士瞧着不像会医闹的人，可他们不敢赌啊！ 　　祁真仪止住小姑娘的话语，便带着她离开了。待回到车上，祁真仪才说道：“这两位医生已经是极好的医生，能考虑我们的情况，给我们加塞。”真要冷漠一点，管她们排到什么时候，何必还为了她加班？医生的工作时长不短，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为了她加班，祁真仪还是能领会其背后含义的。 　　小姑娘挠挠头，便也作罢。社会环境如此，他们不能过于强求别人。 　　车上，其他三人正等着，负责开车的小年轻便问道：“祁组，我们先送您回去？” 　　祁真仪看看时间，如今也都快六点了，便答应了，连带着让他们赶紧下班。他们手里的项目还早着呢，没必要现在就加班。 第168章 会诊 　　翌日一早, 祁真仪便去和谐医院抽血做相关检查，没有太大的问题。直到她躺上检查台，主治医生还在纠结道：“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万一那医生摸错了呢？” 　　祁真仪不喊停，医生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给她做超声胃镜。探头伸进喉管时, 医生分明看见祁真仪皱起的眉头, 却没喊停, 并且克制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尽量放松肌肉。过了喉咙，再往下便是食道，到这一步，也是退无可退。 　　医生还是挺佩服这位女士，竟然能坚持下来了！等探头进了食管, 医生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反馈, 连科主任都在旁边盯着。万一有什么不对，他立刻去把产科的人摇过来。 　　食管内黏膜光整，蠕动正常。很好，食管没事。再往下, 贲门的齿状线清晰, 黏膜同样光整。考虑到病人是个孕中期女性，医生打算这一次检查更仔细些，争取后续不用再复查。胃底、胃角、胃窦、幽门、十二指肠部都没有问题, 而面积最大的胃体…… 　　操作内镜不住探查的主治医生突然停住手, 冷汗慢慢从额头渗出。科主任在一旁，神色凝重, 让主治医生将探头对准胃体后壁。主治医生“嗯”了一声，便轻轻移动探头, 仪器上传来的画面更加清晰，胃体后壁确实可见一隆起！ 　　但好在，该隆起处表面光滑，表面光滑意味着恶性的可能相对低。主治医生流利地测量了一下隆起的大小，2.02×1.95CM，病灶起源在固有肌层，根据超声显示是低回声。根据这个回声大小和血流显示，大概率是—— 　　“间质瘤可能。” 　　祁真仪张着嘴巴做胃镜，说不了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个医生。 　　科主任认真盯着屏幕，说道：“你等等，刚刚里面是不是又点状钙化灶？” 　　主治医生额头上的冷汗更重，直到某个角度，他有些艰涩地说道：“这里边界也不是特别清晰。” 　　这一次超声胃镜持续将近半小时，等到取出内镜，主治医生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他放下手上的仪器，有些困难地问道：“祁女士，你丈夫来了吗？” 　　祁真仪点头，并且淡定地说道：“请问是良性还是恶性？”即便这么说，祁真仪已经从主治医生和科主任的表情中得出结论，一个对她而言不是特别好的检查结果。饶是祁真仪面对的风风雨雨不少，在此时也忍不住心中一沉。 　　科主任立刻说道：“你和你丈夫先在外面稍等，我们将报告打出来后，去办公室详谈。” 　　祁真仪收拾好自己，从检查台上起身，款款说道：“好的，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一出检查室，手下的三个年轻人便纷纷围上来，昨天陪同前来预约的小姑娘忍不住问道：“祁组，什么情况？” 　　祁真仪摇摇头，“不太好。” 　　三个年轻人顿时脸就垮下来，犹如天塌一般。 　　祁真仪拨开这三个年轻人，走向已经站起来的男性，该男性同样三十出头，身高腿长，藏青色衬衫、笔挺西装裤、黑色大衣、黑色锃亮的皮鞋，身上色彩偏于沉稳暗淡，却衬托出他挺拔雷厉的气质。该人正是祁真仪的丈夫佘锐，他上前一步搀扶住祁真仪，稍稍蹙眉，“你先好好休息。” 　　佘锐将祁真仪扶到走廊的座椅上，先让她休息。其余的他也没有多说，只是用宽厚的大掌握住祁真仪有些冰凉的手。夫妻俩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医生给他们出报告，再叫他们去办公室谈话。 　　见状，三个年轻人更不敢嚎什么，只能背着夫妻俩咬牙切齿、握拳恼怒。 　　等待最是难熬，三个年轻人时不时就看看手机、看看手表，躁动不安。小姑娘还嘟囔道：“怎么这么久，这都半个多小时了。” 　　将近一个小时，科主任和主治医生这才从检查室里出来。 　　科主任和主治医生也不多说，直接邀请夫妻俩去办公室谈话。三个年轻人更是坐不住，非要跟着一起。科主任见夫妻俩没有拒绝，便也开口阻止。 　　全部落座之后，主治医生问道：“祁女士，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祁真仪回绝，坚定地说道：“我有知情权，我可以为我自己做主。” 　　科主任挥挥手，主治医生便不再说话，直接将报告推过去。 　　佘锐、祁真仪和站在两人身后的三个年轻人看得分明，报告一共三行。第一行，慢性浅表性胃炎伴糜烂。第二行，胆汁反流。第三行，胃体黏膜下隆起：低度恶性胃间质瘤可能。 　　五人都有一定的基础常识，他们或许不知道间质瘤是什么东西，但绝对知道“恶性”代表着什么！ 　　即便有心理准备，佘锐和祁真仪依旧心中一沉，三个年轻人齐刷刷脸就白了下来。 　　科主任观察了一番，确定病人和病人家属都非常的淡定，再次确定两人心理承受能力不错，他才开口说道：“胃间质瘤属于交界性肿瘤，分良性和恶性。恶性又分低度恶性和高度恶性两种，祁女士你是低度恶性，低度恶性间质瘤体积较小，一般也不容易转移。” 　　佘锐依旧没有放开祁真仪的手，在科主任讲完停顿的片刻，他问道：“请问您的建议是？” 　　科主任说道：“目前有两种方案，一是等，等祁女士分娩后再行手术，具有一定危险性，过程不能确定间质瘤是否会恶化发展。二是现在处理，祁女士流产后立刻做手术，但两场手术之间也需要间隔一个月左右，让祁女士身体修养。” 　　佘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说道：“我们选择现在做手术。” 　　祁真仪看向佘锐，佘锐目光刚毅冷静。祁真仪手指一颤，佘锐握住她手的力度稍稍加重。两人交握的双手已经开始汗湿，分不出是谁的汗，又或者两者皆有。 　　主治医生已经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科主任问道：“你们不再商量一下？” 　　佘锐说道：“不需要，我爱人的身体更重要。” 　　祁真仪淡淡笑道：“是的，我们还年轻。” 　　两人身后的三个年轻人已经红了眼眶，小姑娘都已经掏出纸巾，却不敢哭出声音。 　　科主任看了看时间，说道：“好的，你们先去吃个饭，好好休息。下午三点，我们会请产科过来会诊，届时你们再来。” 　　佘锐和祁真仪点头应下，两人便起身准备离开。三个年轻人也不敢说啥，对这科主任道谢之后就连忙跟在身后出了医院。 　　考虑祁真仪如今的身体，一行人选择的是清淡的砂锅粥店，鲜香热乎、软烂好消化。 　　餐桌上的氛围有些低沉，小姑娘鲍羽咬牙，忍不住问道：“祁组，要不打电话问问其他老先生？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 　　祁真仪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对面挤在一起的三人，无奈说道：“昨晚我已经询问过了，好几位老先生都是一个说法，良性可一试，恶性都会更建议先做手术，再行中医术后调理。” 　　口径一致的统一，都认为祁真仪没必要冒着风险去赌，赢了尚且无所谓，要是输了，可就一败涂地。不少老先生对祁真仪的性格有所了解，直言风险性。恶性肿瘤最不能给它的就是时间，一旦发展起来，两三个月足以要人命。 　　现在科学发展，能够极大的挽留生命，既然有条件直接切除隐患极大的恶性肿瘤。为什么还要留着，花大力气去逆转性质，尤其时间还不一定充足的前提！ 　　听到这话，三人情绪更加低落。 　　祁真仪哭笑不得，“是我生病还是你们生病啊？行了，以后你们还是有机会做叔叔阿姨的。刚刚医生都说了，低度恶性预后良好，五年生存率非常高。” 　　鲍羽狠狠擤了一下鼻涕，这才透着些许鼻音，“祁组说好了，我以后可是要做宝宝的干妈！” 　　“我要做干爹！” 　　“我也要！” 　　祁真仪被这三人逗笑，说道：“好好好，都记着。” 　　说罢，一大锅明虾排骨粥被端上来，蒸腾的水汽卷着香味四处飘荡。佘锐先给祁真仪盛了一碗粥，还给她剥了两只虾，这才给自己盛粥。 　　吃完饭后，鲍羽拉着另外两个人离开，边走边说：“佘处、祁组，我们先走，等会儿三点我们会去医院的。” 　　等到离远了，另外两人这才甩开鲍羽的手，说道：“要走就走，别拉着我呀。” 　　鲍羽白眼一翻，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得给佘处和祁组商量的空间时间？我们一直在，他们才不好说话！” 　　佘锐依旧牵着祁真仪的手，饭后祁真仪的手暖乎乎的，可在这十一月的燕京街头走两分钟，又开始有转冷的迹象。佘锐说道：“既然老先生们都说别等，你就别等。下午会诊结束，你去请假交接组内事务，好好住院去。” 　　祁真仪点点头，“好。” 　　佘锐再说：“产科出院后，我们先去找老先生开些调理的药。” 　　祁真仪继续点点头，“好。” 　　佘锐又说：“从今天起，你三餐必须定时，少一顿都不可以。” 　　祁真仪依旧点点头，“好。” 　　突然，佘锐停下脚步，他轻轻抱住祁真仪，为祁真仪挡住风雪。佘锐在祁真仪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怪我，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祁真仪回抱佘锐，半晌，闷闷地回道：“好。” 　　下午三点，佘锐、祁真仪及三个年轻人准时出现在消化内科。不到十分钟时间，两小时前才见过的消化内科主任、主治医生，还有另外十来个没见过的医生，或老年或中年或青年。 　　佘锐和祁真仪坐在会议桌末端，而三个年轻人则是坐在两人身后。 　　消化内科主任非常快速地交代病情，产科医生一下就知道自己的任务，直接问道：“你是在哪里建档？既往档案有带来吗？” 　　祁真仪说道：“就在你们产科建的档案。” 　　产科医生立刻登陆产科账号，不到五分钟就找到祁真仪的档案，粗略看完，说道：“病人身体既往健康，我这边没问题。” 　　随后，产科医生便立刻给祁真仪讲述流产的过程和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并且表示这次是相对简单的告知，待到手术前还会更加详细地面谈。 　　胃肠外科的医生更简单粗暴，只说道：“等小产后一个月，你再来我们这里复诊安排手术。” 　　基于病人和病人家属相当配合且冷静，这一次的病情分析兼会诊出乎意料的快速简洁。他们只要讲清楚手术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并发症，让病人考虑清楚就好。不到半个小时，三个科室就已经将事情讲述清楚，不用一遍一遍的重复。 　　产科医生说道：“如果你们想做手术，建议尽快，拖得越久，对病人身体伤害越大。” 　　然后产科医生就见识到佘锐和祁真仪的速度，会诊一结束，两人就直接跟随产科医生去了产科办理住院手续。 　　产科医生：…… 第169章 盲目 　　产科医生和佘锐、祁真仪说道：“终止妊娠是个非常小的手术, 直接门诊手术即可，不用住院。” 　　佘锐却说道：“住院更加安全些。” 　　反复几次，产科医生也没办法, 直接给祁真仪办理住院手续。也亏得生育率下降，产科的人都没有前些年那么多病人了。病人意志坚定, 加上有特殊原因, 祁真仪的手术被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祁真仪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 直接将组上事务交接给副组长。副组长项伟臣是个五十来岁中年秃顶发福的男性，为人性格宽容，算是给锋利激进的祁真仪打的补丁。项伟臣昨日就知道祁真仪的身体情况，二话不说就接过祁真仪的事务，并且表示一定要好好修养，避免坏了身子。 　　对于这好意, 祁真仪也是接受, 一点都不担心项伟臣接机谋朝篡位。因为项伟臣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本身性子也不是锐意进取之辈。因着两人的性格差异，上面思虑良久，最后定了祁真仪做组长, 项伟臣做副组长, 就是表明了态度。 　　交接完事务，祁真仪便让三个年轻人好好跟着项伟臣。鲍羽已经眼泪汪汪，却又不敢让组长过分为他们操心, 便说道：“好的, 祁组，我们会好好和项组学习的。您放心住院修养, 验孕一事我们会持续跟进的。” 　　祁真仪叹一口气，无奈说道：“这事儿不急, 没那么快，怎么样也要磨个两三个月，那时候我也回来了。” 　　安排好具体事宜，祁真仪就住院准备终止妊娠。祁真仪如今是一胎，而且不过十三周大小，医生给的是米非司酮药流。医生交代道：“如果后续能流干净，便不用刮宫。”女性的子宫是非常脆弱的器官，刮宫容易导致内膜厚度不均匀，更容易导致术后感染和黏连，这些都是不孕不育的隐患。医生总归要为祁真仪以后考虑，药流是伤害最小的人工流产方法。 　　祁真仪服药时，佘锐坐在病床旁边，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用温水送服药物。佘锐轻轻地将祁真仪揽在怀中，静默不语。 　　不到一个小时，祁真仪便出现腹痛的症状，往厕所一去，确实如同来了月经一般出血。祁真仪静静地坐在马桶上，怔忪地捂着腹部，疼痛感越来越剧烈，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她的身体。 　　从马桶上起身，祁真仪看着被血染红的水面，上面飘着一个一个小小的胎儿，不过一只明虾的大小，却已经成型。祁真仪恍惚间，觉得祂表情恬淡纯真，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时间太长，佘锐觉得不对劲，连忙破门而入，就见祁真仪站在马桶前神情悲伤。 　　佘锐一眼便看见了马桶里成型的胎儿，他心下一惊，捂住祁真仪的眼睛，将她带离厕所。后又按铃让护士前来确定，而他则是继续抱着祁真仪。等护士确定组织物大小及完全度以后，祁真仪已经恢复过来。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却是笑着对佘锐说：“锐哥，我们明天去请章老先生开药。” 　　佘锐一顿，点头应下。 　　身体虚弱的祁真仪不到两小时又陷入睡眠，佘锐给她掖好被角后，便去找产科医生确定出院手续及流程。产科医生给佘锐讲了足有半小时的注意事项及观察要求，如近期恶露情况需要观察，如两周后必须复诊等。佘锐一一记下，并且和产科医生核对完以后，这才道谢离开。他一走，便有同事凑过来问道：“这男的哪床的家属？还挺上心的。” 　　住院不过两天时间，祁真仪又飞快地办理出院手续。 　　———— 　　程白术这厢不知道祁真仪短短两三天之内经历了什么，他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将自己的建议说与对方听而已，其余的，端看对方什么想法，什么决定。唯有祁真仪的违和感给他留下些许印象，日后再见或许还能将人和姓名对上号。 　　朴宇俊已经好些天见不到人了，就在程白术以为对方彻底放弃时，对方又出现了！程白术有些无语，这人一直在放弃和坚持反复横跳，明明心不在此，却依旧来纠缠。程白术再次好奇，这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动力推着他这么自我折磨。 　　朴宇俊这一次的憔悴是实打实的，甚至日常出门必化妆的习惯都没能维持住。程白术第一次见到没化妆的朴宇俊还险些没认出来，实在和日常判若两人！日常的他，不说光芒四射，至少是个清隽小帅哥。而素颜的他有些肿，眼袋黑眼圈明显，还有不少的斑点，面色……有些发青。 　　程白术下意识地给朴宇俊评估了一下身体健康，嗯……不太好。肝肾亏虚得厉害，脾胃也不太好，心肾不交导致心火上炎，大概最近有些口腔溃疡了。 　　朴宇俊这时坐在程白术面前，咬牙说道：“学长，我还是想学中医，能否指点指点？” 　　程白术依旧是那一句，“课本是基础。” 　　没等朴宇俊在说话，程白术问道：“最近口腔溃疡厉害吗？” 　　朴宇俊下意识地点头，说道：“很厉害，现在说话喝水都痛。”连带着用粉扑压在脸上的时候也痛，这才是他不化妆的最大原因。 　　程白术让朴宇俊拿出医保卡，给他开了甘草泻心汤，然后就和他说：“你先回去好好修养，等你好点了，我们再说学习的事。” 　　朴宇俊百折不挠，可以，那他也可以不接招！ 　　还没搞懂为什么突然给他开药，朴宇俊就一脸懵逼地拿着医保卡去结算了。等拿到中药了，他才反应过来，口腔溃疡而已，有什么好吃中药的？直接等两天不就好了吗？虽然这一次已经半个多月了，口腔溃疡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愈演愈烈，连绵成片，说话喝水都痛。 　　鬼使神差的，朴宇俊回去竟然自己煮了这包树枝汤！朴宇俊幽幽地盯着这碗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水，最后眼睛一闭直接灌了下去。他砸吧砸吧嘴，居然还有点甜？转眼，他忍不住“嘶”一声，口腔溃疡该痛还是痛！ 　　痛苦地吃过晚餐后，朴宇俊躺床上刷手机刷到凌晨三点。不是他不想出去约，而是口腔溃疡限制了他，都不能打啵了，也没什么好约的。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等起床后，朴宇俊下意识地喝了一杯冰水。突然发现，他喝水不痛了！朴宇俊看向那包用黄色塑料袋装着的，看着就非常土气的中药…… 　　成功打发走朴宇俊，程白术继续愉快地临床一线坐诊。 　　这一次来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病人，是全身上下都包得结结实实的严娥。 　　室内开着暖气，而且非常足，足到程白术一个壮年男子只能掏出夏天的短袖白大褂。严娥被伍晖搀扶进来后，伍晖确定不会让严娥冷到了，这才让严娥脱掉厚厚的大棉袄。 　　严娥面色有些苍白，身形也有些肿胀，这都算是产后的改变，属于正常变化。严娥笑道：“程医生，是我们有些夸张了。” 　　程白术摇头，“产后半年内都要精心养护，你们这不算夸张，做得很好。” 　　伍晖成功转型奶爸，唠唠叨叨地说道：“可不是，你还嫌弃这不好看。这是好看的时候吗？” 　　严娥拍了一下伍晖的手，又不好意思地说道：“程医生，我们这次是来求诊的。” 　　“哦？”程白术再次细细地看了眼素颜的严娥，问道：“是来看什么？” 　　严娥掏出报告，推到程白术面前，说道：“程医生，我是来治疗腹直肌分离和盆底肌松弛的。” 　　严娥又顿了一下，问道：“请问您能治疗吗？” 　　程白术笑道：“你们都不确定我能不能治，就来找我了？” 　　严娥腼腆说道：“您是神医，我们相信您的。”这不，双月子这才坐完，就迫不及待地来找程白术做产后调理。他们夫妻俩琢磨着，程白术都能通过摸脉验孕和辨胎儿男女了，这做个产后修复不是什么难事吧？ 　　伍晖继续说道：“严娥最开始是打算在家里坐月子的，后面考虑她要做产后修复，又去了月子中心。月子中心的产后修复都是以电疗为主，就是……”伍晖比划了一下，“就是将电极片贴在肚子上或者将电极接到下面，直接通电，说是刺激肌肉活性。” 　　一旁的赵玉书瞪大眼睛，直接通电刺激肌肉？看着没毛病，腹直肌也就算了，那盆底肌通电……赵玉书觉得这原型大概是以前革命烈士的刑讯手段吧？ 　　严娥苦着脸，说道：“我看到就怕了，而且听那边的姐妹说，还有不少后遗症。有的做了盆底肌的电疗之后就出现月经不调，或者房//事不和谐。听完我就更怕了，里面有效率也就没有我以为的高。” 　　为此，伍晖和严娥拒绝了产后修复项目，想着等出月子了，去找程医生。是的，他们的确是盲目相信程白术，他们也觉得见识了程白术的手段，没谁会不盲目。 　　程白术翻了翻报告，盆底肌的报告看不太懂，只能看懂一个总体评估：45分。而盆底彩超更是显示严娥又轻微的膀胱后壁膨隆，和轻度的子宫脱垂。简单瞟了两眼，就往旁边放，赵玉书非常快速地接过来仔细研究。 　　伍晖和严娥期待地看着程白术，程白术便问道：“你如今有什么症状？” 第170章 产后 　　询问症状？伍晖和严娥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询问症状，不就是说明程医生可以治疗？真是太好了！严娥思索片刻，说道：“我感觉我的肚子收不起来, 就是腹围这一块还是比较大。” 　　说罢，她站起来, 也不避嫌, 撩起衣服下摆。严娥孕期饮食控制得当, 体重涨得不厉害，四肢依旧纤细，只是这腹部看着像是怀孕五个月的模样。在靠近腹股沟的位置，还能看见些许紫红色的妊娠纹。 　　紧接着，她又说道：“现在会有漏尿的症状，打喷嚏的时候明显, 而且憋不住尿。不到一两个小时就要跑一趟厕所, 而且尿量不多。” 　　程白术问道：“有没有尿痛、血尿？” 　　严娥摇头，说：“没有，确定没有尿路感染。我去问过妇幼的医生，说是盆底肌松弛带来的症状。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电疗……”然而她在月子中心看到都怕了, 别说去做。“然后就让我回去做凯格尔运动, 我坚持了两个月，有点效果但不多。” 　　她的表情更加无奈，生产会给女性带来什么, 她在怀孕后自认已经了解很多。可真正遇到了, 还是身心俱疲，累得很。要不是女儿实在可爱, 是个小天使，怕是她都后悔了。当然, 伍晖见了严娥的惨状，咬死了只生一个。 　　程白术开始细细给严娥摸脉，一边问道：“是在哺乳期吗？奶水量怎么样？” 　　“现在在哺乳期，但是奶水量不充足，日常宝宝还要加点奶粉才够。” 　　“消化吸收怎么样？” 　　“不太好，吃完饭非常容易胃胀反酸，但是要哺乳，又不能不吃。” 　　伍晖拍了拍严娥的肩膀，说道：“我这边已经尽量做得清淡美味，可是大鹅还是吃的少，现在只能少量多餐地给她提供，不然她身体根本撑不住。” 　　程白术点点头，完了就说道：“你如今刚刚产后，身体差的厉害，是需要好好补一补。” 　　程白术这边才放下手，那边赵玉书就非常积极上前给严娥摸脉。严娥也不拒绝，以她做典范，医学生多学一些，以后就能做造福一些。赵玉书摸脉摸了好半天，觉得严娥的脉象确实偏弱。他不太能理解程白术所说的脉沉细，但跳动微弱无力还是可以摸出来的。 　　面对赵玉书的迷惑，程白术说道：“无论孕前体质如何，产后多虚多瘀，虚是气血具虚，瘀是气虚血虚导致的瘀。所以，产后瘀血性疾病，活血化瘀需要排在第二位，第一位永远都是补血补气。像是最为出名的产后第一方生化汤，不管是正常分娩还是小产后，生化汤都极为对症，《傅青主女科》中的产后所用方剂都是以生化汤为基地。” 　　当初尤金磊的妻子产后畏寒怕冷、异常出汗，开的方便是以生化汤打底的加参生化汤。虽然病人并不是特别信任他，但是尤金磊还是非常信任的，强压着她喝完七天药。加参生化汤效果确实良好，据尤金磊所说，喝完七天中药，黄琳琳的汗已经收得差不多。随后，尤金磊又特地请程白术再开一周药，喝了两周药，这才将黄琳琳产后出汗的情况治好。 　　黄琳琳汗症治好之后，主动上门道歉。程白术看在尤金磊的面子，没有过多去纠结黄琳琳的事情。而黄琳琳也知道自己身体毛病多得很，可前面得罪了程白术，不敢再多麻烦，只能转而去找别的医生开药调理身体。 　　程白术不知道的是，等后续他因交流会和亚运会再上热搜时，黄琳琳格外懊悔自己当初拒绝了他的针灸。 　　赵玉书琢磨片刻，问道：“那这一次大鹅的方是生化汤加黄芪？” 　　“不，不是。” 　　赵玉书：…… 　　说好的，产后都用生化汤呢？ 　　程白术斜睨赵玉书一眼，说道：“中医妇科学里有产后三审、新产三病和急重症的三冲、三急，产后病主要集中在这里面，刚刚所说的产后病也更适用于此。而病人此时情况不一样，虽漏尿、腹直肌分离是因生产出现，但有些人确实产后没有出现，却在年老时出现漏尿、子宫脱垂的症状。” 　　赵玉书脸上有些震惊，喃喃道：“我奶奶似乎就有严重的子宫脱垂，甚至会脱出体外。” 　　在那个艰苦的年代，赵玉书奶奶一共生了九个，却只活下来五个。以前赵玉书年少不懂事，还好奇过为什么奶奶要在下半身裹一圈布。那时母亲的回应是，为了让身体器官不掉下来。当时他听不懂，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子宫重度脱垂……赵玉书有些难受，奶奶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家，也疼他，可他却不知道奶奶经受如此不可言说的折磨。 　　“以前人对这一方面认识不够，甚至有些讳疾忌医，这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似乎知道赵玉书想问什么，程白术叹气道：“过于严重的脏器脱垂，中药效果不明显。”尤其是赵玉书奶奶年老气血更是虚弱，补气补血是个非常浩大的工程，持久缓慢。说句难听的，等赵玉书奶奶没了，都不一定能补上来多少。 　　赵玉书面色发苦，这一刻他清晰地知道分娩给女性带来了什么。 　　一转头，程白术就看见伍晖和严娥紧张的神色，伍晖问道：“大鹅以后也会变成重度脱垂吗？”没记错的话，大鹅的盆底彩超上是有说子宫轻度脱垂。 　　程白术道：“你们都来看病了，那便不要担心。” 　　严娥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要是子宫重度脱垂，走两步路就掉出来……严娥浑身一抖，完全不敢想。 　　程白术继续说道：“脾主四肢主肌肉，像是腹直肌分离、盆底肌松弛都考虑是脾虚，对肌肉的掌控能力下降，所以出现的问题。并且子宫轻度脱垂和膀胱后壁膨隆，也是因为脾气虚，中气下陷导致承托能力下降。中气不足下陷带来的便是各个脏器的移位，像是胃下垂、子宫脱垂，又像是最常见的痔疮。”这才是许多女性产后出现痔疮的原因，因生产而中气不足，进而出现痔疮。 　　严娥迟疑道：“我看网上说，生得越早，越好恢复，也是因为脾胃功能强健？” 　　程白术点头，说：“与年龄无关，有的人脾胃强健，那产后不需要做修复自然而然也能恢复好。脾胃虚弱，那产后修复的概率就会比较大。而且脾胃也和你们哺乳的奶水量有关系，中医角度里，乳--房属胃，奶水便是胃气化生而来。所以你脾胃不好，奶水自然是不够的。” 　　严娥恍然大悟，难怪程医生一开口便是先问她奶水量如何。随即她又问道：“程医生，我现在在哺乳期，可以喝中药吗？” 　　程白术道：“不影响，不用担心。开的都是益气补血的中药，有助于你产后恢复。” 　　伍晖和严娥这才放下心来，作为新手爸妈，他们有着大多数的毛病，一胎照书养，都想给宝宝最好的照顾，最好的待遇。他们也担心中药会不会通过乳汁对宝宝造成影响，有程白术的承诺，再加上孕期也是吃的程白术开的中药，他们便不担心。 　　程白术随即便开始开药，赵玉书蹲在一旁看着这个方，觉得怎么这么眼熟？突然，赵玉书想起这个方是什么方了！ 　　——“是补中益气汤！” 　　健脾益气的方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赵玉书一个一个轮过去就对出来了。 　　程白术点头，諵砜“子宫脱垂、膀胱后壁膨出，不都是典型的中气下陷之症吗？” 　　赵玉书满脸羞愧，他还真没想到！现在他有些反应过来，为什么程白术每次看病，问的都是“症状”，而不是“病名”。同一个病可以有多种症状，并且对应多种证候，又对应各自的组方用药。若是根据“病名”去开药，那是很容易出大问题的！ 　　开完药，交代清楚煎服药方法后，严娥便躺上治疗床，准备做针灸。 　　而针灸之前，程白术却是先去了隔壁刘之熙主任的诊室，找他们问了问这个时候灵龟八法的主穴和配穴。 　　主穴列缺，配穴照海，进针调针有针感后稍作补法。 　　扎完针之后，程白术便收手。 　　伍晖好奇地问道：“程医生，大鹅只要这四针就可以了吗？” 　　“当然不是。”程白术说道：“大鹅产后气血虚弱得厉害，普通的针灸针感差，效果也不好。为了提高针灸的疗效，需要在正式针灸之前行开穴针灸。开穴需要根据时辰走，不同时辰选取不同的穴位，可以沟通人体和天地之间的阴阳，短时间内提升身体内部的气血。” 　　伍晖似乎想到什么，震惊地瞪大眼睛，说道：“可是成果展上，号称可治百病的子午灵龟？” 　　程白术想了想，说道：“差不多，短时间内保命还是可以的。”只扎这几针治所有病还是不太可能，成果展上张仁医生能有那功夫，是因为本身针法牛逼。 　　伍晖长大嘴巴，仔仔细细地观察严娥身上的四根银针，忍不住问道：“大鹅，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严娥得知自己身上的针灸是这么牛逼的东西，可能出于心理作用，觉得身体轻松了一丢丢。 　　程白术无语：“你不必这么神话针灸。” 　　怎么可能不神话？成果展上东西历历在目，令人大开眼界。但凡看过的，就没有不为中医感到震撼的。 　　二十分钟之后，程白术起针后，这才正式给严娥行产后康复的针灸。 　　赵玉书跟得非常近，认认真真地看程白术针灸。 　　“根本原因是脾气虚弱、中气下陷，那第一便是要补气，补气一是足三里，本身便是健脾补气之大穴，二是合谷，合谷为气海，二者合用，便是针灸的补中益气方。”针法手法足够强，不比补中益气汤差。 　　赵玉书瞪大眼睛，忍不住惊叹。原来针灸配穴也可以和组方一样啊？ 　　“第二，病人是腹直肌分离，腹直肌分离多考虑带脉虚。”说着，程白术还比了一下，带脉正好环绕腰腹一圈，腹直肌分离收不起来，便要考虑带脉无力，以至于不能约束纵向的经络和肌肉。“想要补带脉，那便选的是通带脉的八脉交会穴足临泣，针法同样为补法。” 　　“第三，病人盆底肌松弛，出现盆底肌无力、漏尿，那我们要补脾。根据虚则补其母，选的便是脾经的母穴大都穴，针法同样为补法。” 　　“最后，病人是产后元气大虚，那我们只要培补元气，选关元穴，针法同样为补法。同时，给病人进行艾灸以加强培补元气的效果即可。” 　　即便仔细听完程白术的针灸思路，赵玉书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百度百科上说只有电疗能治疗的腹直肌分离、盆底肌松弛，怎么就让程霸霸这简简单单九针就处理了？加上开穴的四针，一共十三针，和其他疾病比起来，确实是选穴最多的…… 　　一时之间，赵玉书竟不确定这腹直肌分离、盆底肌松弛到底难不难治了。 　　挠挠头，赵玉书老老实实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理一理，打算等会儿放到论坛上，做《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33》。 　　这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一个小时。 　　程白术便给严娥起针，对她交代道：“你记得一周测量一次腰围，腹直肌修复好后，在体重不变的情况下，腰围是会缩小的。而盆底肌的情况你就日常观察即可，打喷嚏时还有没有漏尿，憋尿时长是否有改变，这都需要你自己观察。” 　　严娥连连点头，完了立刻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软尺。 　　程白术：？？？ 　　赵玉书：？？？ 　　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软尺！ 　　严娥不好意思道：“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收进来的，来之前我量过我的腰围，是76厘米，现在是……” 　　严娥仔细量了量，震惊道：“现在75厘米了！” 第171章 激将 　　76厘米变75厘米！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 　　伍晖和严娥看向程白术的眼神, 仿佛是在看一个大神。程白术在伍晖和严娥的心里，被无限的拔高，真正的神医啊！伍晖再次感谢当初自己的心血来潮, 不然去哪里碰见这么好、这么牛逼的医生！即便程白术一直强调针灸就该立竿见影，可他们到底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场面, 一时之间大为震惊。 　　程白术道：“行了, 一周两次针灸, 其余时间好好在家里喝药去。” 　　伍晖和严娥喜滋滋地点头，屁颠屁颠拿着中药就回去了，背影里透着无限欢欣。 　　看着两人的背影，赵玉书忍不住问了以往很多实习生都有问过的问题，“程老师，针灸该如何学习？” 　　程白术还是那个回答, “多看, 多学，多练。” 　　赵玉书苦着脸，这谁不知道呢，重点是看什么, 学什么, 怎么练。 　　程白术想了想，说道：“先以课本为主，我建议可以跟着郭老教授学一段时间。练习就没什么捷径, 练习指力, 练习针法，具体效果便是看病人的针感。” 　　说罢, 程白术便给赵玉书的足三里扎了一针。随后，程白术在赵玉书的眼皮子底下行针, 不到半分钟，赵玉书便惊呼出声，说是针感直接麻到脚面了。即便程白术收手了，赵玉书依旧觉得整个小腿强烈且持久的酸胀麻。程白术说：“你可以试试，要是能到这种程度，只要选对穴位一定会有效果。”@无限好文，尽在晋諵砜江文学城 　　赵玉书现在依旧感觉右边小腿不是自己的，强烈的酸胀麻，并且针灸处和放射源一样，正源源不断地往四周放射。赵玉书低头一看，发现一点五寸针灸针只进了一寸，还露了一截在外面。露出外面的针灸针仿佛有生命般，正随着他的呼吸一抖一抖，不断地加强针感。 　　赵玉书：！！！ 　　他抬头看向程白术，程白术淡定地说道：“这都是得气的正常表现，不用担心。” 　　又过了十分钟，赵玉书便不断的放屁，还都是又臭又响的屁。赵玉书神色尴尬，他想憋住的，但是反而更加大声了。 　　等放完屁，程白术问道：“现在还会不会腹胀？” 　　“不会了。”赵玉书下意识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会腹胀？” 　　他觉得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怎么会知道，还不是程霸霸望诊技术高明看出来的？ 　　程白术无语道：“你个下午摸腹部摸了十来次了，都能看得出来你腹胀。”摸的位置偏下，不是胃，是在肠道。足三里本身可以促进胃肠蠕动，胃胀表现是打嗝，肠道胀气便是放屁。 　　赵玉书面色讪讪，行吧，他知道原因了。转瞬，他又开始沉思，第一次体验到程霸霸的针灸和程霸霸口中的针感，他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赵玉书回去抓着同学疯狂练习针灸，只是足三里本就是针感强烈的穴位，行针手法不当，会导致滞针和痛感。被不少同学拒绝的赵玉书无奈之下，找了个长期的针灸搭子，我扎你，你扎我，互相学习。当赵玉书第一次成功让针感成功从足三里传导到脚面时，他还不敢置信！这练习事宜暂且不提，不过是一个中医人的常规。 　　伍晖和严娥接连来了几次，现在是第五次，严娥正躺治疗床上针灸。手脚扎着针，她不敢动，稍有动弹，便是强烈的酸胀麻。虽然不痛，但也格外的酸爽。严娥说道：“程医生，我感觉我现在一个上午才上一次厕所，而且打喷嚏也没有漏尿了，那我是什么时候去复查盆底肌啊？” 　　程白术回道：“盆底肌比较快，你腰围有什么变化？” 　　严娥想了想，说道：“今天早上测量是70厘米，我怀孕前是66厘米，不过我现在也比怀孕前胖了十斤，应该是正常的尺度变化。” 　　程白术便说：“行，我摸你脉象，气还是稍微有些差。再治疗三次，你就去复查腹直肌和盆底肌。” 　　严娥非常愉快地点头，五次加三次，一共八次，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无痛无后遗症地进行产后康复。这换谁身上都非常开心，严娥打算等复查的时候，和妇幼的主治医生说一说，也让他惊讶惊讶。 　　严娥美滋滋地想，一边就和伍晖聊着杂七杂八的事情。伍晖也不嫌无聊，就这么看着嘴上叨叨不停的严娥，心里同样开心。 　　两人一时之间岁月静好，程白术瞥了他们一眼，就默默将嘟嘟抱过来开始教学任务。 　　正准备下班时，门口进来一个男生，这男生从头包到脚，并不是冷，而是有意隐蔽。顿时，他的进入就吸引了诊室内所有人的视线。这男生头左右转了转，确定诊室里也就两个病人，还都在角落里，便将自己的伪装卸下来。 　　赵玉书不免好奇一下，他倒是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干什么把自己包得这么结实！ 　　这男生脱去密实的毛线帽，脱掉厚厚的羽绒外套，又摘掉脸上大大的墨镜，最后去掉遮了半张脸的花里胡哨的口罩，露出…… 　　嗯，赵玉书觉得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不是玩梗的那种平平无奇，是真·平平无奇！而且这张脸还充满了科技感。即便赵玉书日常是个铁直男，分不出素颜和伪素颜的区别，但他都能看得出来这男生整容。并不是说整容不好，现在时代开放了，整容和追求美并不会招人抨击。令人抨击的是，过度整容。 　　赵玉书觉得这个男生应该就是过度整容的那一类型，深邃欧式双眼皮、高耸的鼻梁、饱满到突兀的苹果肌、削尖的下巴。拆开来都是时下流行的审美，可是这合起来却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没有在多看，赵玉书担心自己的视线过于突兀打扰人家。 　　程白术同样浅浅扫了一眼，便看着来人的喉结处。无论多久，他还是不习惯整容这项技术，整容改变了一个人的五官相貌，会导致某些东西被隐藏起来。而且程白术眼神好，整过容的人他总觉得有些古怪，望诊都不太好进行了。 　　“你是？” 　　脱掉肥大宽松的羽绒服后，男生里面穿着极为修身的打底套装，勾勒出来的线条并不美丽，反而有些单薄病弱。对于这种小鸡仔身形，对方似乎还挺满意的，不然不会特地穿得这么修身，显然是对自己的身材分外满意。 　　男生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来看病的。” 　　程白术继续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男生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听说你望诊很厉害，不如你猜猜我哪里不舒服？” 　　赵玉书：…… 　　这人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考试的？ 　　不仅赵玉书，就连伍晖和严娥也是这般想法。 　　程白术直接回道：“你是来看病的，我不做无所谓的测试。” 　　从来没有哪个病人如此不识相，即便是朴宇俊来找茬，也是规规矩矩地挂了号过来看病开药的。其余慕名而来的病人更是如此，直接了当地说自己想治什么病，或有隐瞒，却都被点出来，随后就拜服在程白术的医术之下。 　　只第一面，程白术对这个男生的感官便直线下降。显然，这男生也是如此，直接脸就拉了下来。他直就说道：“你不会是虚有其表吧？网上吹那么厉害，不过是广告？” 　　程白术直接说道：“是的，刚毕业几年，医术不精，另请高明。”要是好好说话，那还有的说，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激将法，程白术又不傻，自然不会傻傻跳坑。症状这个东西过于主观了，万一他说了，但是对方否认呢？ 　　赵玉书和伍晖夫妻俩侧目，程医生这态度非常无所谓啊。不过他们都觉得这男生的语气乖乖的，赵玉书还在象牙塔里諵砜没分辨出来，而伍晖却是眼神一闪。这人像是来挑事儿的，语气有恃无恐、趾高气昂，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手。 　　伍晖眼神在男生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视，突然钉在男生怀里的羽绒服。出于自媒体人的直觉，他总觉得羽绒服的第一颗黑色扣子有些奇怪，这个光泽感…… 　　没等伍晖继续观察，这男生就冷笑一声，“名不副实的草包。” 　　赵玉书一听这话，血压就上来了，直接捏紧拳头站起来。 　　程白术按住赵玉书，这没什么好吵的。程白术冷静地说道：“是的，浪费你时间，请出门右拐。” 　　这男生斜了一眼程白术，说道：“还是个孬种。” 　　这话一出，赵玉书眼睛红得滴血，这哪里来的皇族，这么侮辱人！ 　　说罢，这男生也不怕被打，就这么晃晃悠悠地穿上羽绒服离开了。 　　他一走，赵玉书便问道：“程老师，他这么侮辱人，就这么放他离开？” 　　程白术却说：“你难道还能和他打起来？” 　　赵玉书一噎，这要是打起来，明天他就要被取消实习资格了。这时，赵玉书冷静下来，说道：“程老师，那可以把他列入医疗黑名单吗？” 　　程白术摇摇头，见赵玉书就要询问，便说：“这诊室里又没有摄像头，口说无凭。说不定他出去还要投诉我呢！” 　　程白术无心之话，竟一语成谶！ 　　不到一小时，兰松竹便来找程白术，说道：“白术，什么情况？外面有个病人投诉你说即无医术又无医德。” 　　赵玉书完全没想到那个傻逼竟然真的去投诉了？！！程白术尚且还没什么表示，他已经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说道：“兰主任，是那个病人不做人！” 　　他也不多废话，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一旁的伍晖也上前说道：“正是，我是程医生的病人，我可以作证。” 　　兰松竹一蹙眉，转身出去。不到片刻，她又回来了。 第172章 投诉 　　只是, 回来的兰松竹表情并不是很好，她说道：“那个病人投诉完后就走了。” 　　赵玉书非常不忿，问道：“主任, 那就这么任由被投诉？” 　　兰松竹说道：“稍后我拿表格过来登记一下，这个病人就不用回访了。”不然按照正常流程走, 他们还要致电去询问解决方法。真要是如赵玉书所说, 这个病人还是个非常麻烦的病人, 要想解决就是让程白术去道歉。兰松竹觉得自己的手下自己心疼，不想让程白术这么被糟蹋。私心里，他也更偏向于程白术，她一路看着程白术过来，他的为人她还是相信的。 　　不到五分钟，科密便将投诉处理表给送过来。赵玉书和伍晖等根据表格填写完毕之后, 伍晖一再表示, “我就是病人，我可以作证！” 　　兰松竹简单交代两句，便匆匆离开。 　　赵玉书忍不住稍稍提起心来，总觉得这次投诉似乎没那么快解决。转头一看, 却发现程白术依旧神情淡定地坐在诊桌之后, 不为所动。他忍不住问道：“老师，您就不担心？”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现实生活中, 小鬼可是多了去了！ 　　程白术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医生的, 怎么可能不被投诉？没被投诉，不是说那医生尽善尽美, 而是那医生病人量不够。这个社会过于浮躁，总有些人过于个人主义, 就像今天遇到的男生。 　　程白术翻了翻挂号系统，哦，这个男生叫涂文，现年22岁。22岁？那一身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功夫，看上去可像是二十八九岁。 　　略过这件事，程白术不以为意，其他人也只能暂时放下，因为目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 　　当天程白术非常愉快地和嘟嘟去玩了一通，才送他会秦宅。 　　程白术还琢磨着，嘟嘟快要四岁了，标幽赋、医学三字经等基础背得也还行，追求甚解那是再大一些，识字以后才干的。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教他一些刮痧拔罐简单的活儿，拔罐自然是用抽气罐，让嘟嘟玩火还是太早了些。而且嘟嘟手指短，可以考虑考虑让他去练习指力。针灸实训还是要等到再大一些，七八岁骨骼更强壮、肾气更加充足之后再开始扎针。 　　一向睡得早，今夜更是。睡着的程白术不知道，社交软件的热搜头条经常在晚上爆发，导致头上发量稀缺的程序员更加头秃。 　　凌晨三点，肝经、肺经巡行交替时间，微博的某个热搜正不断向上攀爬，不到半小时，词条后面便跟着一个小火苗标志，意味着这个词条即将登上热搜榜。 　　#著名青年中医承认自己是草包# 　　#名不副实# 　　#营销下的真实# 　　一连三个词条，可见对方是非常重视程白术了。 　　程白术正在深睡眠状态中，连一个梦都没做。而秦氏公关被派出来专门负责相关热搜监控的小年轻正一边翘着二郎腿打王者农药，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屏幕上的软件程序。这个软件是他自己写的程序，可以自动抓取社交软件上特定名字和词语。公费熬夜的快感一般人体会不到！ 　　这时，他趁着复活的时间瞟了一眼屏幕，猛然坐直！ 　　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出现程医生的热搜？ 　　顾不得正在排位赛上分的游戏，他直接退出界面，一边打开微信，一边点开微博上的热搜词条。 　　词条也简单，附带一个小小的视频。视频中画面抖动厉害，画质也不是特别清晰，但可以看得出来场景是在医院，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是程白术。 　　“听说你望诊很厉害，能帮我看看吗？” 　　程白术冷着脸，直接说道：“我不做无所谓的测试。” 　　“能不能看看？你就试试看？不管准不准都可以，我并不介意。” 　　“刚毕业几年，医术不精，另请高明。” 　　可能是打光，视频中的程白术阴暗又冷淡，光是看着，那股子阴郁便压不住，快要破屏而出。总而言之，看着就不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普世价值观里开朗向上的好人！ 　　“你都不试试看吗？” 　　“是的，浪费你时间，请出门右拐。”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若不是认识程医生，他怕是当场就信了。不过小年轻也非常聪明，迅速浏览了一下评论。评论也确实是一面倒，全部都是怀疑程白术的目的。有人说是想要开微博带货打广告，所以名声要好听点。有人说是欺骗网友前往他那里挂号，以此牟利。还有人说是现在程白术端着架子，日后必定进军娱乐圈，大捞特捞。 　　小年轻以他发际线刚刚长出来的绒毛发誓，这个视频绝对经过剪辑！程医生单纯只想做个医生，要是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借着秦氏的风早就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但这话，他说了，网友不会信的。小年轻先启动应急预案，先进行评估。结果没等他评估写完，#名不副实#的词条直接窜到热搜第三，并且没有降下来的趋势。他眉头一蹙，先做降热搜处理。然而热搜降不下来，程序跑出来的结果是，原本有水军痕迹，现在被顶上去，回复的都是真人！ 　　小年轻也不再勉强自己，直接打电话给公关负责人，想让他赶紧起来主持大局。公关负责人痛苦地从睡梦中爬起来，看了看时间，不到四点，要是不是大事，这小孙就死定了！ 　　小孙立刻说道：“老大，程医生被黑上热搜了！” 　　公关负责人一瞬间就清醒了，痛苦地摸了摸同样长了绒毛出来的头顶。他头发稀疏的地方不在发际线，而是头顶。想了想，有程医生在，他这头毛还是能保住的，没必要这么担心。于是，他立刻询问相关事宜。 　　小孙在电话中尽量详细地报告，公关负责人听说这热搜压不下来，便立刻让小孙着急公关部人员到公司里开会加班！反正到公司都五点了，也就是早上班三四个小时而已！ 　　被这么交代，小孙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扰人清梦。 　　公关部商量了几分钟，便打算给程白术打电话。结果发现打不通…… 　　因为是做门诊，不同于住院部需要保持电话二十四小时通畅，程白术睡眠时都习惯将电话关机充电去。 　　于是，等程白术早上六点醒来，开机后发现一共有五个电话。回拨过去，询问情况，却被告知又被黑了。 　　程白术：…… 　　干什么都盯着他这个小医生？ 第173章 处理 　　又被黑了？ 　　作为一个脱网许久, 日常更注意线下互动的医生来说，程白术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被黑是什么情况？经过公关负责人的解释, 程白术才知道，昨天投诉的病人竟然有点来头。 　　涂文, 男性, 现年22岁, 中专毕业，在社会已经摸爬滚打七八年之久。出自大山深处，出来后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不惜贷款借钱整容，还有幸在颜值巅峰期傍到一个大款，捞了一笔还了贷款之后, 竟然还能够他大手大脚地花上大半年？ 　　此后, 涂文便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毕竟来钱快没谁不喜欢。只是，整容是需要花大钱去维护的，但是涂文不知道。辗转好几个金主, 才被一个眼红的money boy嘲讽脸垮, 他恍然发现自己比起刚刚整容完毕那会儿的颜值下降了至少一般！半 　　犹如晴天霹雳，涂文连忙赶往棒国做修复，这才知道整容维护的费用可是比整容要高很多很多。从来都是月光族的涂文非常焦虑, 修复完毕后, 又疯狂捞了一笔。他时刻琢磨着如何赚钱，然后就被他发现了自媒体、短视频这条路…… 　　随着某音的崛起, 全平台的社交软件都往短视频的方向发展。只要人设打造得当，那又是一条生财之道！涂文精心打造一个有钱阔绰、高傲自负的形象, 短视频全都以炫富奢靡为主。果不其然，网友们都被社会的另一面所震惊吸引，他的流量蹭蹭蹭往上涨，钱也源源不断。昨天直播去米其林三星吃个大几千一万，今天去海边游艇出海吃海鲜，明天非某欧洲小国看风景。 　　接广告接到手软的涂文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些傻逼网友可太来钱了！拍拍视频就能来前，可不比伺候金主来得舒服？ 　　然而，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国家就出台勤俭节约的政令，导致他的视频被限流。为此，他便需要寻找另外一个火爆吸睛的热点来维持流量。近期火爆的中医便是很好的蹭热点方向，当然，既要蹭热度，又要炫富，虚荣的涂文可不会放弃社会顶流的人设。原本涂文是想要直播成果展的，结果因为主办方不给他开后门，不允许他包场，他便放弃了。他才不会和一堆满头大汗的贫民挤，这体现不出他的格调！ 　　更多时候，涂文的视频里，是他一个人，前后包围好几个工作人员，给他专场待遇。他在视频里再茶茶地配上一句，“工作人员说一定要给我清场，我都说了我不需要”。 　　塑造人设久了，涂文便也觉得自己是本来就是这样的有钱，生来高贵。在哪里都要求特殊待遇，要求VIP。这一次会来找程白术，其实也是他听别人说这个小医生流量很高，黑他一波，不仅能得到巨大流量，还能得到十万定金，成功后追加四十万尾款。 　　涂文一边嫌弃五十万现金太少，一边毫不客气地收下定金并答应。他体量这么大的博主，接广告和黑人都得动用他的影响力，他也是非常爱惜自身羽毛的。 　　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的涂文直接就带着纽扣摄像头，气势汹汹地来了。 　　也确实如他所想，稍稍挑拨两句，小医生便翻脸拒诊。得到了想要的素材，他也飞快地撤了。简单地改一改，再加个滤镜，涂文满意地看着视频里阴暗扭曲的小医生。不错，看这个视频，不管是谁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转手买了个水军，将热度和舆论顶上去，涂文美美地敷了一个贵妇面膜，就去睡觉了。 　　一觉醒来，发现舆论还是掌握在他手里，更是得意，直接给雇主打电话要剩下的四十万尾款。对方不过就是一个小医生，涂文不觉得对方能翻身。接下来这个小医生必定身败名裂、灰头土脸地离开燕京，也不管这小医生得罪了谁，涂文只要自己的利益没有损失便好。 　　雇主爽快，说今晚必定给他转账汇款。 　　涂文一撇嘴，还要等到晚上啊。行吧，到嘴的鸭子飞不了。他直接点开爱马仕官网，他看中里面一款包包很久了，要一百多万，加上雇主今晚打过来的四十万，正好能买！ 　　转身涂文就开始设计这款包包到了以后，要如何设计视频，才能将包包价值最大化。 　　———— 　　公关负责人口中的有点来头，便是指涂文那粉丝量不少的自媒体账号。自媒体当道，流量为王的时代，粉丝量便是自己的底气。公关负责人在程白术回话的这段时间，已经摸清楚涂文的粉丝组成，很多都是拜金虚荣的，非常喜欢给涂文打前哨，粉丝标牌居然是“涂涂的狗”。他大为震惊，竟然还有人上赶着做狗不做人的！ 　　其实，这件事真正麻烦的是，程白术没有证据！ 　　医院不会在每个诊室里安装摄像头，毕竟刮痧拔罐一类，男病人也就算了，女病人还是要注意隐私的。因此，医院只有在过道、大厅等特殊地方安装有摄像头。程白术和病人的解释都会被打成狡辩，根本没有任何信服力。除非，他们能拿出对等的视频录音，然而当时事情发生过于突然，在场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更别说录视频和录音。 　　得知这个消息，公关负责人也麻爪。对方有视频有录音，虽然有明显的剪辑痕迹，却没有原版视频。这辟谣辟个鬼啊！公关负责人头疼地放下电话，和团队说了这件事。公关团队开始纷纷献策，这个说自己黑客技术好，可以去黑了涂文电脑。那个说可以请个专业扒手，去将涂文的电脑偷回来。第三个又说可以直接花钱去找涂文撤回视频。 　　公关负责人：…… 　　你们自己觉得，你们的建议靠谱吗？ 　　第四个人怯怯地举手，说：“我们现在可以先冷处理，直接举报视频侵犯个人肖像权，先下架视频再说。” 　　果然，商战、舆论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公关负责人给那人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转头就让程白术去申请下架视频。程白术是当事人，他去申请会更合适。还有视频中露脸的那个实习生，他也去申请！ 　　某音在涉及相关法律条文的时候，倒是反应迅速，直接就将浏览量高达几千万近亿的视频直接删除下架。 　　视频下架只是冷处理，他们后续公关还要继续跟进，不然程医生就得不到清白。一时半刻想不到办法的公关负责人，只能先将撤热搜，并将其他词条顶上来。好在，现在不过早上七点，真正的流量高峰还没到。 　　公关负责人颇有些头疼，这要是找不到什么决定性证据，又该如何处理？ 　　这涂文不是正经搞自媒体的，这一招却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和国内外的公司、水军打过不少来回，都是不怂。可这简单粗暴的一招，却让他们无计可施。感觉就像是985、211博士不会一加一，令人既憋屈又无奈。 　　涂文惦记着未到手的四十万，并没有睡很久。他第一时间就发现视频被下架了，查看原因后他冷笑一声，直接上了马赛克版的视频，这就没话说了吧？ 　　他这一次用了更加耸动的话题：即将被删，速来。 　　人就是有犯贱心理，越是不让看便越是要看。于是，这个视频热度窜的比没打码的还要快。涂文指使自己的粉丝装路人在评论区爆信息，连带着上个视频的阴郁截图，这样总不能说他侵犯个人肖像权了吧？ 　　涂文实在是钻营炒作的一把好手，成功将热度顶上去后，又迅速安排几个人给燕国医打投诉电话。负责接电话的客服，自然是官方套话，只说是会核实，请稍等。这稍稍一剪辑，便是医院包庇医生，欺负病人。这送上门来的热点，涂文都忍不住笑了。 　　网友一上头，哪里会管什么需要时间去查明真相，直接就冲了燕国医官网。 　　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燕国医专门用来发布院内信息和预约挂号、查看报告的系统就404了。信息科接到消息，还愣了一下，啥？沉底一百年的官网因为流量太大爆了？这官网一出问题，客服那边便迅速接到海量的反馈电话，这一次不是那些上头的网友，而是真正的病人！官网、公众号出问题了，他们挂号预约的最基本需求都打不到，那不就得打电话咨询？ 　　服务组组长立刻阻止组员开了个短会，交代好话术，便继续上岗。 　　全院莫名其妙今日紧急状态，程白术这才来上班两小时，就被兰松竹叫出去谈话。得知这事经过，程白术也蹙眉，这些网友是傻子吗？搞事情搞他也就算了了，还搞医院上来？这已经影响到正常的诊疗过程了。 　　程白术问道：“今天这事都是涂文搞出来的，能否将他列入医疗黑名单？” 　　即便还有一个月才到元旦，但燕国医作为医疗黑名单试点医院之一，是有权利将病人列入医疗黑名单的。自从试点到现在，可还没哪个病人成功上榜。因为要求极为苛刻，如今涂文正好达到要求！ 　　医院上层虽然有人哔哔程白术事儿真多，但也知道怪不到他头上。兰松竹被叫上去紧急谈话，完了便下来和程白术讨论。 　　程白术因为上班事宜，打算听从公关负责人建议，等到下班了去派出所申请立案。现在闹成这样了，也不用上班了，这便去派出所。 　　兰松竹一愣，“报警有用吗？”兰松竹现年五十五，在她的观念里，警察不是只管治安犯罪的吗？怎么连这个也管了？ 　　程白术说道：“这是造谣诽谤，传播范围广，影响恶劣，可以申请立案调查。” 　　兰松竹连连点头，便接手程白术的病人，让他这两天先在家休息避风头。程白术也是无奈，这是他今年第几次被迫待业在家了？ 　　脱下白大褂，程白术便往最近的派出所而去。 第174章 恶劣 　　到了派出所, 居然是熟人！ 　　张小贞看见程白术，还诧异了一瞬，主动迎出来, 问道：“程医生，是有什么事儿劳烦您跑这一趟？”她可是知道程白术虽然是个小医生, 但是因为医术精湛, 病人量可是不少！ 　　程白术无奈说道：“因为被一个博主造谣, 传播广泛，影响恶劣，已经损害医院的正常诊疗秩序，我是来立案登记的。” 　　张小贞诧异了一瞬，“影响到医院的诊疗秩序？” 　　程白术更加无奈，点头, 说道：“是的, 医院的官网和公众号都被对方的粉丝给挤爆了。” 　　张小贞面色严峻，她掏出手机来点进燕国医公众号。震惊地发现，真的！竟然登陆不上去，好不容易进去了, 还显示系统崩溃！别说什么中医门诊没有紧急病人, 天知道有些病人在动手术前后或者放化疗前后都会去开中药辅助调理。这些病人挂不上号，不能就诊，谁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和程白术一个想法, 搞人可以, 但搞医院不可以！尤其张小贞了解程白术的性情及为人处世，不觉得这么好的程医生还有什么点是能被黑的。在立案登记过程中, 程白术将该视频播放并提交给警方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人有病？ 　　居然质疑程医生的医术？ 　　他们是不知道燕国医建院以来最年轻的正式医生的含金量有多高吗？ 　　他们是不知道程医生被燕京上百家医院认为未来的中医顶流吗？ 　　他们是不知道程医生因为向全世界有效推广中医已经被上面惦记了吗？ 　　张小贞瞠目结舌, 连带着负责笔录的民警也忍不住频频扶眼镜。张小贞速度极快地给程白术走完立案过程，让程白术拿着受案回执回到医院。而他们后续会将视频提交给技术部，让他们查验视频是否有经过剪辑合成。视频恶意扭曲事实，导致他人名誉受损，是算得上诽谤罪的。尤其播放点赞转发的数量非常多，一旦属实便是情节恶劣，那定罪可就不好说了。 　　回到医院后，兰松竹将受案回执拍照留底之后，对程白术说道：“目前系统还没完全抢修好，只是将挂号系统修好了。” 　　程白术这才稍稍放心，别的不说，挂号系统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兰松竹的眉毛并没有松开，面对程白术的询问，兰松竹叹了一口气说道：“挂号系统是好了，可是需要的人却挂不上号。” 　　程白术一蹙眉，连忙掏出手机来登陆微信小程序。随机打开一个医生，上面全部显示号源已满。程白术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连忙又打开另一个医生的页面，依旧现实号源已满。 　　心中一沉，即便他已经有了大概想法，却依旧看向兰松竹。 　　兰松竹苦笑，回复道：“是的，不是系统出错，是有人挂了号。燕国医所有医生的号源都没了。”有部分老先生因为年老力衰，一周也就坐诊两三个班次，他们的号源一般都是没得最早的，可是其他的小医生，诸如贾文峰、陈骏达等都是随时来随时有的。而现在他们的号也都没了！ 　　“这事儿与你无关。”兰松竹安抚了一下程白术，又说道：“这些号源都被外地的网友挂完了，除了原本病人先挂号的，后续还要再看看明后天的挂号情况。” 　　医院领导层都没想到，这小小的事情，还能闹得这么大。以往比这还大的风雨都过去了，如今这点小打小闹根本不在乎，结果现在都被搞出三分火气出来。他们已经在考虑兰松竹所说的列入医疗黑名单的可行性。 　　兰松竹再次强调，只要程白术没有错，医院便会站在他这边，让他无需自责。 　　被要求回去好好休息的程白术沉重地点头，一回到宿舍就赶紧联系公关负责人，并且说明如今医院的遭遇。 　　公关负责人同样大为震撼，这群人不知道医院、公安、政府单位是最最不能去扰乱秩序的吗？公关负责人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群人大概是没什么常识的，也不考虑什么洗不洗白的，直接联系法务部，直接诉讼估计都比周旋来得快。 　　征得程白术同意之后，公关负责人火速去微博和某音申请账号，并且实名制。他直接将受案回执和律师函发布，并@ 涂文，又花了点钱顶上热搜。这个就是他的回应！他不怕，也不慌，非要这么搞，就直接搞大点，上法院去搞！ 　　小孙忍不住问道：“老大，律师函不是没有法律效应吗？” 　　小孙勉强算是半个追星人，他可是知道律师函这玩意儿在娱乐圈算是批发的，动不动就来一封来一封。一开始他也担心，后面他就发现这东西没啥用，只能算是起告知作用的文档。真正有法律效应的是法院传票！这个才是大杀器！ 　　而小孙刚刚可是看到了老大分明和法务部阎王爷愉快的讨论，可这却是发的律师函？ 　　公关部负责人一脸高深莫测，说道：“你不懂人心。” 　　小孙：？？？ 　　这和人心有什么关系？ 　　公关负责人斜睨他一眼，说道：“涂文明确针对程医生，可他的动机我们还没找到，而且我也不相信愚蠢虚荣的涂文会是主使。” 　　小孙心中一动，说道：“难道是有人……” 　　公关部负责人微微点头，说道：“并且还不知道是谁，而我们不仅仅要解决涂文，连带着涂文背后的人也要一起处理。律师函没有法律效应，涂文也必定知道，这将近一天的时间，我们没有任何反击，很容易让对方以为我们无计可施。我们发立案回执和律师函，对方只会以为我们无计可施，这时对方很多行动就会露出马脚。” 　　小孙心想，秦氏公关和秦氏法务部厮杀国内外，为秦氏立下汗马功劳、打下赫赫威名，这么简单的圈套他们会那么傻地上当吗？ 　　答案——还真的会！ 　　—— 　　再次全权授予公关部后，程白术再次安静下来。想要看明天的挂号情况也要等到明天，无奈之下，回复微信里长辈好友的关心后，再次抱着嘟嘟沉浸学习。 　　嘟嘟挠挠头，问道：“爹爹，今天您不上班吗？” 　　程白术只说道：“今天有事，暂时不去医院，我们继续学习《黄帝内经》。” 　　今天正好讲到《上古天真论》的男子八八、女子七七。 　　嘟嘟仔细听程白术讲解男子八八，好奇问道：“爹爹，那男人是只能活到六十四岁吗？” 　　聪明的嘟嘟早就学会了九九乘法表，知道八八得六十四！ 　　程白术笑着回复道：“当然不是……” 第175章 会议 　　男子以八为一个周期, 八八为极限。女子以七为一个周期，七七为极限。这段话只是阐述了男子八个八中的身体生理变化，女子七个七中的身体生理变化, 而并不是说男子只能活八八六十四岁，女子只能活七七四十九岁。 　　“现在我国平均寿命达到七十七岁, 通过一系列的保养和自我调理, 每一个八或者七都能适当地延长。” 　　嘟嘟歪着头, 似乎不太理解。 　　程白术找了找，找出一个四十岁的女明星照片给嘟嘟看，问道：“嘟嘟，你觉得里面的大姐姐几岁？” 　　嘟嘟看着照片里肤若凝脂、巧笑嫣然的漂亮女星，说道：“啊，我知道, 妈妈最近很喜欢看她主演的电视剧！这个大姐姐应该和爹爹您一个年纪。” 　　程白术说：“不, 这个大姐姐今年四十岁。” 　　四十岁？！那不就是和保姆阿姨一个年龄？！嘟嘟看着照片上没有一丝褶皱的女明星，又想了想鬓边已生白发的保姆阿姨，他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程白术摸了摸嘟嘟圆乎乎的脑袋，说道：“但是即便现在科技发达, 依旧抵不过身体机能的退化。”人终究会老去, 通过各种医美手段、各种保养方式，不过是将老去的节点往后推罢了。 　　嘟嘟似懂非懂，疑惑问道：“爹爹以后也会变得和爹爹的爷爷一样吗？” 　　他有点想象不到, 难道爹爹黑发变白, 嘴巴上长白胡子？ 　　程白术笑道：“没关系，等嘟嘟以后长大了, 爹爹也老了。” 　　现在说什么老不老也太过早了，以嘟嘟的年龄他是理解不了生死的。 　　嘟嘟歪着头看着爹爹, 觉得爹爹是在说大话，他都认识爹爹两年啦！爹爹这两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肯定二十年后还是这个样子！ 　　今天一天的时间都耗在和嘟嘟的教学之上，一眨眼便到了天黑。嘟嘟又被保姆给接回秦宅去了，再次只剩下程白术一人。 　　程白术并不是个会逃避的人，他直接打开微博，然而他并没有收藏相关超话，甚至连个正经的账号还是公关帮他创建的。程白术思索片刻，跟着教程建了一个小号，名字还是微博随即出来的一串字母和数字。他不知道该如何精准定位涂文——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图文的账号名叫什么，但是想来找热搜应该是没问题的。 　　果然，程白术一个一个点进去，最后在热搜第五找到了相关的词条—— 　　#营销下的真实# 　　作为当事人，可程白术真正点进来看这些评论时，程白术总觉得格外的游离。并不是程白术心大，而是这些文字描述得太过夸张。要不是上面挂着他名字，他还不知道那是他！ 　　一点进去，梗概也写得简单，说是在某中医门诊挂了一个最近风很大的年轻中医师，结果发现货不对版，网上说得无所不能，实际草包一个，因为惧怕被拆穿，所以恶言相向。勇敢博主，不怕困难，突破医院、医生等黑恶势力，勇敢在网上将某医生挂出来，避免以后还有别人被欺骗。然而医生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大，竟然手眼通天将播放量几千万的视频下降。而博主顽强不惜，再次上架录音。 　　程白术：…… 　　怎么说，要不是他是当事人，他也会以为自己背景后台一等一的硬。程白术惊诧地看着这些文字，心想，这么离谱的描述会有人相信吗？ 　　往下一拉，看到评论，程白术就发现相信的人还挺多的。 　　【博主比较可怜，现在好像被发律师函了。我看不下去了，上面说的风很大的年轻中医师是程黑术。不敢打原名，好像会被夹。】 　　——程白术：我的名字不是敏感词，不用这么闪烁其词。 　　【我就知道！一个医生有事没事上热搜是怎么回事？肯定有猫腻！】 　　——程白术：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动不动就上热搜，扰人清静。就像这次，拒绝一个神经病病人，就莫名其妙被黑上热搜。 　　【据说还是个医三代，那这个医术谁知道是不是借父辈的光。】 　　——程白术：不是医三代，是医很多代！祖上往上数十辈都是干中医的。 　　又往下翻了翻，再往下就开始涉及到人身攻击。看着这些戾气极重的文字，程白术心中波澜不惊。这些网友再激进，也不能冲到他面前来捅刀子。 　　这刷着刷着便是半小时过去了，程白术正打算退出软件休息时，看到一条评论：【我相信程医生，程医生德艺双馨，绝对不是博主口中所谓的草包。我的奶奶便是他治好的，在老家都说瘫痪了，没有办法，可程医生扎几针、开了几副中药，我奶奶就能自由行走了！现在视频还有作假，谁知道博主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下面似乎还附了几张图片，程白术好奇点进去，想看看是哪个病人。病人过多，他不一定能全记住，可看着症状特殊应该会有点印象。 　　这才点进去，就提醒系统错误，该评论已删除。 　　程白术琢磨着，他似乎知道评论一面倒的原因了。一旦有偏向于他的评论，立刻就被删掉。摇摇头，罢了，这后续还是交给公关负责人吧。 　　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程白术直接放下手机，洗漱之后躺上床直接进入睡眠。临睡前，还和公关负责人说：【我即将手机关机进入睡眠，后面有什么事，你全权负责即可】 　　公关负责人一脸沧桑地抬头，其他人立刻问道：“对方是有什么回应吗？” 　　他有些恍惚地说道：“没有，程医生睡觉了，说接下来交给我们。” 　　小弟们齐刷刷看向时间，21：43！ 　　小孙同样恍惚道：“终于能理解程医生为什么秀发如云了。” 　　可是夜生活更加丰富啊！ 　　另外一个小弟说：“难道不是当事人被黑得飞起，居然还能睡得着吗？” 　　几人对视一眼，又默默低头继续奋战。 　　对程白术来说，又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早上起来后，他便一直关注医院的公众号，公众号每天早上八点会放出一周之后的号源。昨天兰松竹与他说所有号都被网友挂完，导致真正有需要的没办法挂号预约。对于老牌的大主任大专家，程白术无需去关注，这类老医生的号源永远都是稀缺的。真正关注的是贾文峰、陈骏达等有坐诊，却又常年号源有富裕的。 　　八点一到，程白术刷新了一下，发现贾文峰、陈骏达的号都没了！ 　　程白术蹙眉，这群人还没放弃搞医院吗？他转头就给兰松竹打电话，明显兰松竹也是在关注这事儿。一接到电话，兰松竹也不含糊，直接说道：“还有部分数据没有出来，等开会讨论完，会敲定处理方案。” 　　不可能继续这么放任这群没有常识的乱来！ 　　医院这边昨天起就已经注意到挂号系统的异常，并等今日数据。一个是今天挂号系统是否和昨天一样，被该博主粉丝挑唆后挤兑医疗系统资源。另一个便是昨日挂号却没有实际就诊的回访已经整理出来了。 　　早上九点，会议上，服务组组长站起来，说道：“昨日共有三百零八个预约挂号的病人没有来就诊，我们昨日已经全部回访结束，其中两百个都是空号，无人接听。剩余一百零八个有通话记录，都是说临时行程更改，但是其中将近一百人都是外地电话，遍布全华国。” 　　信息科负责人扶了扶眼镜，说道：“今日放出号源共两千余，其中燕京本地电话号码仅占百分之五，其余都是外地电话，遍布全华国。” 　　以往不是没有外地来燕国医求医的，但比例绝对不会这么高！ 　　紧接着，各个科室，如针推一科到五科、中医外科等科主任上报昨日的工作量。事发之时，在上午，便导致许多号源都被恶意占用。挂了号不来，医生也只能坐在诊室里干瞪眼，连带着工作量自然会下降。这一汇报，所有人都心中一惊，这工作量较往日跌了不止一半！ 　　会议室里变得沉默，这会儿倒是没人说是程白术带来灾祸。所有人都了解了事情经过，错不在程白术，把他丢出去祭天就能解决了？不会，而且会导致医院的名声臭掉，医院护不住自己院内医生，是医院无能。 　　院长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们有什么方法没？” 　　宣传部部长尤金磊迟疑说道：“我们更换挂号系统的可能性有多大？” 　　信息部部长黄山否认了这个建议，“不可能，一是新系统没那么快搞出来，二是新系统也并不能避免被恶意挂号。”启用新系统，就是将新系统链接挂在公众号入口处，病人知道换了，垃圾网友一样知道。换和不换一点意义都没有！ 　　人事部部长又问：“在公众号上发公告呼吁有用吗？” 　　尤金磊扶着额头，显然也是头痛得很，他说：“我昨天便组织写了一篇倡议书，挂在公众号上，还让黄部长在挂号系统最开始设置了弹窗，但是今天一看，一点用都没有。” 　　一线科室的主任们就这么坐在会议室里，看着这群同僚商讨方案。 第176章 洗白 　　程白术被迫闲置在家, 无奈之下，也只能继续翻翻古籍，翻着自己的病案记录开始琢磨治疗方案有没有可以改进的。一时之间, 倒也自得其乐。他现在全网黑，倒真是不急, 一是觉得清者自清, 二是相信秦氏公关的能力。 　　果然, 涂文收到律师函，直接拍张照丢一边。律师函这玩意儿，拿去擦屁股都嫌纸糙。涂文冷笑着，随手剪了个小视频丢社交平台上。拿到五十万，他成功将梦寐以求的包包带回家，也懒得搭理这些愚民, 正捧着脸欣赏新鲜到手的包包。到底要穿什么衣服, 去哪里拍照比较合适呢？ 　　可惜现在还不能晒，毕竟刚刚被捧成勇斗医疗黑暗势力的斗士，团队不允许他出这么割裂的视频，即便和以前的视频同一个风格。 　　秦氏公关负责人看见涂文发的小视频, 眼睛一亮, 不到十分钟，就直接突破十万点赞和转发。很好，又达标一个小视频！他连忙通知小弟记得截图记录, 转头就将正式的法院传票给涂文寄过去。 　　且不说涂文团队拿到这张传票时, 是如何兵荒马乱，这边社交平台再次爆出一个新热点, 同样与中医相关。不少网友兴致勃勃地点进去，可以啊, 真的能看得出来，最近国家强推中医。这都是今年中医上的第几个热搜了？ 　　一进去，是个视频，一看时间，竟然有十五分钟？ 　　居然是个长视频……已经有不耐烦的网友直接点叉，去看评论了。高手在民间，神评雕图一堆，比起看长视频，已经被各种短视频侵蚀、失去阅读能力的网友更喜欢看评论。 　　然而，评论第一条—— 　　【省流，有娃的不能省流！自己看！！不然会后悔！！！】 　　一眨眼六千赞，已有四百多条回复，有个网友白眼一翻，点进楼里，他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虚。结果一连拉了好几次，前面的跟评全都是第一条复制粘贴。 　　网友：？？？ 　　认真的吗？这样水楼的评论没有被删掉？ 　　行吧，不服气的网友想着，等他跳着看完这个视频，再回来嘲讽这些没有见识的傻逼！ 　　点开视频，最先出现的主持人微笑着问道： 　　“你们想要拥有更加强健的筋骨，更加有力的肌肉，更加聪明的脑袋吗？”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想啊！ 　　“这些将不再是问题！” 　　网友一个仰卧起坐，这是什么意思？ 　　主持人直接说道：“当然，这是对祖国未来的花朵来说。儿童，意味着有无限可能。” 　　网友脑袋上的问号已经一个接一个，这什么意思？ 　　华国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国家，对于下一辈的投入和负责是超乎其他国家的想象。一如那句话，再苦不能苦孩子，多少家长宁愿吃糠咽菜，都希望小孩能有一个更好更光明的未来，学区房、辅导班、家教等应运而出。尤其现在生育率下降，一对夫妻只生一到三个，含金量较之以前不可同日而语。现在国家出面说有官方肥料，能让下一辈长得更好更茁壮？ 　　谁家里或者周边朋友没个娃的？要不是这是官方出面，早就被打为三无小广告。 　　此时，已经没有网友能够淡定坐在原地。他们纷纷直起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屏幕。屏幕里标致漂亮的女主持人似乎知道网友的惊诧，也不再高深莫测状，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我们请来世界著名康复医师亚历山大·克林顿及小儿发育专家俞敏教授。” 　　可能考虑到观看视频的网友对医疗行业了解得不深，为免两个大佬被列入砖家叫兽行列，主持人开始念读两位的简历。说是简历，却是足足念了三分钟，主持人深吸一口气，在网友们以为结束的时候，再次开口背诵俞敏教授的简历。 　　网友：…… 　　一看进度条，好家伙，十五分钟的视频，前面三分之一都是废话？ 　　还别说，还真有无聊的网友忍不住较劲，开始计算两位的头衔有多少个。 　　经过漫长的“简介”介绍之后，终于进入正题。 　　主持人温婉端庄，问道：“两位是联手找到了促进儿童身高智力发育的方法吗？” 　　克林顿藏蓝色的西装三件套，依旧梳着金色的大背头，典型的白人长相，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加上自带矜贵傲慢的气质，看上去格外的高冷不好接近，也非常符合国人对于外国贵族的想象。 　　克林顿端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叠腿而坐。他说道：“华国中医非常神奇，它给了我非常多的想法。我不过是去尝试、去归纳、去发现，具体还是要请俞敏教授讲解。” 　　俞敏将一头长发盘在脑后，显得干练精神，带着黑框眼镜的她，微微一笑，是小孩子特别喜欢的那款奶奶，慈祥温和。这么一对比，倒是比旁边冷硬的克林顿要更加让人心生欢喜。俞敏说道：“其实并不是我们找到的，是我们从古书籍中找到，并且试验成功。方法也非常简单，便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日隔物灸身柱穴。” 　　主持人问道：“身柱穴？这个穴位有什么特殊吗？” 　　俞敏：“身柱穴是督脉上的一个穴位，我们的老祖宗很有意思，每个穴位起名字都是有原因的。这就是药王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写的‘凡诸孔穴，名不徒设，皆有深意’。而命名原则中便有其中一类是穴位名用以描述穴位所处的解剖位置及作用，而身柱亦是如此。” 　　“身为身体，柱为顶梁柱，身柱意为身体气血的顶梁柱。柱在古代是指楹柱，是在房子中直立的起支撑作用。在人体当中则是指身柱穴处于两个肩胛骨之间，上接头部，下连腰背，承上启下，作用巨大。大家可以想一下，如果房屋的支柱倒塌了，房子还能完好无损地在那里为我们遮风挡雨吗？” 　　——不能。 　　视频前的网友下意识地回复，这顶梁柱与现代社会的承重墙有异曲同工之妙，无论建得多高、地基多深的楼，一旦承重墙被破坏，顷刻就被划为危房。 　　“为此，我和克林顿博士一同联合开展实验，实验身柱穴对儿童身高发育的影响。” 　　紧接着，视频中出现一张对照图。 　　俞敏的声音出现在视频中，她说道：“将三千名儿童随机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实验组即为每日于身柱穴上隔姜灸二十分钟。长达一年的追踪记录，我们发现实验组的骨密度及身高发育均高于对照组，同时，实验组儿童出现上呼吸道感染的概率大大低于对照组……” 　　哇哦—— 　　网友其实看不太明白柱状图的意义，但并不妨碍他们发现实验组和对照组的柱子高低落差格外明显。 　　俞敏说道：“相关论文已经交由克林顿博士团队负责。” 　　镜头转向克林顿，克林顿说道：“论文已经完成投稿，大概下个月就能出版。华国中医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素材库，即便已经无数次见证了中医的神奇，我依旧被震撼。这一次是我们团队与中医的第二次合作，可以预计的是，未来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主持人好奇地问道：“请问克林顿博士是如何与中医结缘的？” 　　克林顿：“起初与中医结缘，是因为不服气、不相信。中医理论和现代医学理论完全背道而驰，我当初并不相信针灸、中药能发挥作用，更觉得是安慰剂作用。后面……” 　　似乎想到什么，克林顿有些无奈又庆幸地说道：“后面是一个年轻的中医师说服了我，说服了固执死硬的我，用神乎其神的疗效。随后便与他开展了第一次合作，第一次的合作可没有这一次这般顺利通畅。” 　　克林顿说了几件趣事，俞敏在一旁补充，主持人被逗得笑个不停。 　　一番沟通下来，主持人说：“果真是群英荟萃，请问克林顿博士，这给您进行中医启蒙的中医师是谁？我们大家是否认识？” 　　主持人只有一个基础的台本，这个问题还是克林顿博士和俞敏教授二位一致要求加上的。同样，她也好奇不已，听两位大佬的说法，这位启蒙中医师堪称才华横溢。 　　克林顿与俞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程白术。” 　　克林顿说道：“程白术作为一个优秀的青年中医人才，现在在网络上被抹黑造谣，我了解他极深，如今的场面，我感到格外的难受。” 　　俞敏同样面色沉重，简单地讲了讲燕国医挂号受影响一事，呼吁道：“而且我希望各位网友理智一些，不要冲动莽撞，被煽动的网友还冲击扰乱医院正常的诊疗秩序。” 　　主持人一顿，显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她神色一动。医院、学校、银行，这三个是最最基本的基础设施建设之一，其重要性无需多讲…… 　　视频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给前面欢快振奋的基调画上稍显晦暗的句号。 　　热衷网络冲浪的网友显然是知道这段时间程白术被黑一事，不清楚的也知道大概。现在因为有更高地位的人、更高平台的人强制盲目的网友冷静下来。终于，他们能看到其中的疑点。 　　最明显的便是—— 　　视频有明显的剪辑痕迹！ 　　冷静下来的网友，终于能够平常心对待两天前的一条评论，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将留言者打为鹰犬爪牙，极尽冷嘲热讽之事。结果现在却要自打脸？ 　　同时，还有不少人赶紧劝挂了医院号源，却只是为了戏耍一番的网友赶紧退号道歉。医院可不能沦为儿戏之地，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涉及到人命？ 　　还有嘴硬的网友说道：【这是中医门诊，哪来什么急重症？】 第177章 传票 　　【中医治不了急重症？楼主仿佛在说笑, 你看看两三个月前的中医成果展再来说这句话！】 　　【排楼上，有些人又蠢又坏。自己不需要便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不需要！】 　　很快，便有人现身说法, 说是自己父亲即将做心脏手术，医生让他父亲来找某某老中医开中药稳住身体情况, 提高手术成功率。同时, 还将住院记录及报告等打码贴出, 保证没有人能质疑。点进这个人的微博，也是常用的私人号。 　　被怼的无话可说的网友讪讪地销声匿迹，只是没有人喜欢被打脸的感觉，依旧有不少人还在关注程白术一事，打算从中找到‘证据’证明程白术这个人不无辜！他们琢磨着，医生都是讲究年龄资历的, 一个小年轻吊打大主任, 你以为这是点家逆袭流小说男主吗？ 　　涂文雇佣的水军密切关注舆论，稍有苗头，便打算故技重施将舆论掌握回来。水军头子一声令下，万千键盘即将飞舞之际, 电话铃声响起。正忙着呢, 他便掐断电话，结果再次来电，反复几次, 水军头子只能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喂？谁啊？现在没空！” 　　“你好, 李先生，你因涉及网络造谣诽谤、不实谣言等传播, 现对您下达法院传票……” 　　水军头子白眼一翻，呵呵, 电信诈骗骗到他头上了？直接挂断并拉黑一条龙，呵呵，他李某人最不怕的便是电诈！ 　　电话一挂，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门铃声响起。水军头子也纳闷，怎么都这么赶巧，赶在这个档口找上门？一开门，一身制服的警察叔叔举起警官证，对他说道：“你好，你涉及一宗案件，请配合我们走一趟。” 　　水军头子连带着手底下十来个小弟一起被带到派出所，小弟们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别看平时嘴炮王者，真遇见公检法，怂得和鹌鹑一样。水军头子强行打起精神，强笑地和警察开始沟通，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误会。 　　水军的消失，让民众真正的声音开始浮现。当群体无意识消失，人们才真正会用自己的脑子去思索，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最最明显的便是视频经过剪辑，不止一个技术大佬站出来指出的问题。所以，目前最大的呼声便是原版视频、原版音频是什么样的！ 　　涂文根本没能及时发现网络上的声音，他正因为刚刚到手的法院传票惊慌失措。在网络里混久了，他能够分得清律师函和传票的区别。也正是因为能分清，他才更加害怕。他连忙打电话给传票上备注的法院，报上传票编码，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他手一抖，传票便晃晃悠悠掉到地面上，他又连忙追问道：“请问原告是谁？” 　　“程白术。” 　　电话什么时候被挂断，涂文也不知道，他眼睛四处游移，看见那刚刚入手的名牌包包，眼睛一亮，便立刻拨打电话。 　　简单告知现状之后，对方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尾款已经打给你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 　　说罢，不等傻眼的涂文反应，便立刻挂断电话。同时，他还将sim卡取出冲进厕所里。天知道，现在去办电话卡都需要实名认证，搞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不比登天简单。 　　涂文本身就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这一通下来，整个人都懵了。前面的接触，他都有特地进行录音。可如今一想，除了电话，他和对方并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没有转账——直接线下现金交易，没有对方的其他信息…… 　　想要做污点证人都找不到戴罪立功的机会！ 　　直到秦氏公关的人找上门前，涂文只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断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甚至舍得花钱去咨询律师，天知道他一直觉得律师不过就是付费聊天。然而，接连找了好几个律师，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争取庭下和解，上了法庭必输无疑。 　　公关负责人在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监察涂文的通话记录等，只能发现对方往一个不记名的电话卡不住地打电话。现在还能有不记名的电话卡？公关负责人让小弟去跟进一下具体情况，便整理着装去见涂文。 　　涂文此时颇有些潦草，接连一周没有整理自己，整容后的面容有些浮肿发黄，眼睛满是红血丝。他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指甲，看向公关负责人，直接说道：“我是被人花钱雇佣去黑程白术的，你们要多少才愿意庭下和解？” 　　公关负责人推了推眼镜，说道：“造谣诽谤，点赞转发超过五百，即构成犯罪，处三年一下有期徒刑。散步谣言，故意扰乱公共秩序的，依照编造、故意传播虚假信息罪进行处罚，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每说一个字，涂文便心脏颤抖一下，直至最后，脸上血色全无。他有些无力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公关负责人说道：“我们会根据你所提供的信息决定是否出具谅解书。” 　　有谅解书，并不是说不会被判刑，而是能够酌情减轻刑罚。 　　然而法盲涂文不知道，只能凭据自己的理解，得到谅解书就能够不用坐牢，不用上法庭。言语中也是透露出如此意思，公关负责人也不解释，任由对方误解。程白术这边是‘不追究’了，可燕国医还可以站出来讨要公道呢！燕国医可是实打实收到影响，医院挂号系统将近废了三天！ 　　谅解书犹如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涂文提供完电话录音和交易录音之后，忐忑地看着公关负责人。公关负责人冷静地问道：“就这些？” 　　涂文也知道这信息太少了，只能继续绞尽脑汁思索那人的信息，“对方不到一米八，男性，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 　　“对方……对了，他是医生！我听到他打电话时，别人喊他YUN医生！” 　　“还有，他手腕上带着绿水鬼！是真货，不是仿的！” 　　说罢，他实在没有别的信息了，公关负责人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直接说道：“好的，后续我们会联系您的。” 　　涂文猛然站起来，说道：“谅解书什么时候给我？” 　　公关负责人意有所指地说：“涂先生你粉丝体量大，网络上还正闹腾着呢。” 　　涂文立刻说道：“您放心！我回去就解释清楚！” 　　涂文急匆匆离开，小孙问负责人道：“老大，真的给他出谅解书？”谅解谅解，想不出血就谅解？想得也太美了吧？涂文一开口说是出多少钱都愿意，到后面去就似乎全忘了这句话，还想着说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就能得到谅解书？ 　　公关负责人冷笑说道：“当然不给，后续联系一下我的老同学。”他的老同学可是负责燕国医那一块的医疗相关法律问题，上次见面了自然是加个微信多一条人脉。这不，不就用上了？ 　　他可是发现了，医疗圈和别的圈子不一样。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竟然只想着息事宁人，也不想着反击，这也太包子了吧？ 　　行吧，即便老同学说是历史缘由，他也看不惯这样懦弱的处事方法。上一次和老同学联手干了一票大的，直接推动医疗黑名单面世，他那老同学可是骄傲得很。现在也应该继续攻城拔寨了！ 　　程医生这一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了他头顶上日益茂盛的毛发，都得帮对方讨回来！钱？程医生根本就不缺钱！程医生最需要的是干干净净的名声，清清白白的坐诊。当然，钱也是多多益善。 　　转念，公关负责人就对小孙说道：“后续涂文来找和解的时候，多要点赔偿金。” 　　小孙挠头，这不是应该的吗？他也嫌弃微信列表里加了这么一个晦气的玩意儿，算了，等事情一结束就删了他。 　　一回到家，涂文立刻翻找自己的电脑空间，最后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原视频。打开私信多到卡顿的社交软件，涂文不管那么多，直接上传源文件，并且立刻赶了一个道歉函，直接贴在各大社交软件上。 　　原视频比较长，足有十分钟。 　　发完之后，涂文越发胆颤心惊，他已经将近一周没有看评论走向了。如今暂时没有别的事情牵挂，涂文便越是心痒难耐。涂文告诉自己，他可是有几百万粉丝的大体量博主。他那些粉丝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这边的！ 　　反复给自己洗脑的涂文，打开了评论区，然后就被刺激到差点发疯。 　　粉丝数暴降，原本五百多万的粉丝，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万。刚发不到一个小时的视频下面已经有上万条评论，每一条都扒下涂文虚荣的外表。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难道不是博主不需要吗[狗头.jpg]】 　　【有人扒出来涂涂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分明就是MB！附视频链接】 　　涂文手一抖，滑过无数刺眼的评论，又迅速划回来，点进这个视频链接。涂文眼前一黑，这真的是以前的他！ 　　这一刻，涂文觉得最新款的水果手机格外的沉重。视频里他喘息的声音不断地传出来，他忍不住碎碎念，“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都说了别说了！” 　　手机狠狠往墙角一砸，水果手机依旧顽强存在，直到又被涂文连续砸了几下狠的，这才彻底罢工。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涂文却觉得这个安静让他舒服。 　　他拉上厚重的窗帘，阻隔了明媚的阳光。他关上结实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就这么蜷缩在床脚，恍惚地盯着虚空一点。 　　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冰箱里的存粮。 　　或许过去很久，又或许没有，在家中存粮吃完之前，房门被敲响。随后对方似乎喊了什么话魔怔的涂文自然是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也没有反应。不去管他，敲门的人一会儿就会离开的，一定会离开的。 　　然而事实并没有，对方一直敲一直敲，令人暴躁又厌烦。对方似乎笃定涂文在家，在敲不响后，便实施强制措施。从昏暗无光的房间被拖出来后，看清来人后，涂文疯狂挣扎。为什么会是警察？为什么来的会是警察？！ 　　前来的警察是个年轻人，身高腿长，蹙眉看着涂文发疯。等涂文力竭，他才说道：“请配合我们，一同去派出所做笔录。” 　　涂文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陪同一起前来的另外一个警察年龄稍大些，见得多了，直接说道：“不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涂文继续发疯。 　　警察也不多啰嗦，直接上了玫瑰金手镯，准备带着涂文就返回派出所。这期间，还不断有人朝着这边拍照录像。涂文顿时安静下来，低着头，用长长的额发遮住面容，被带上警车。 第178章 访谈 　　因为克林顿和俞敏两人的出面, 成功让大多数人愿意听程白术和医院的解释。加之后续涂文放出来的原视频，更是成功让所有人闭嘴。视频中的程白术并非一开始便冷言冷语，而是涂文反复纠缠, 就是要让程白术现场考试。高高在上的皇族嘴脸，成功让所有打工人应激。 　　而且重点是程白术说的对, 他是来看病的, 不是给医生出试卷的！ 　　涂文利用自己在互联网上的影响力, 恶意抹黑一名医生及一个医院，并利用自己的粉丝，破坏医院正常的诊疗秩序。即便还没有官方数据公布这短短三天之内医院受到了多大的波及，但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肯定不小。 　　某些网友们一边嫌弃唾骂涂文的自私自利，一边也鄙视责怪自己的偏听偏信。当然，还有部分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的网友幸灾乐祸地说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信任, 并且将他们两个月前立下的flag晒出来。 　　说来也十分打脸, 国庆期间，因为过于惊世震俗的成果展，成功让#守护中医#的词条上了热搜。结果，这才短短两个月, 就忘了一干二净了？ 　　有网友锐评：【守护中医, 但不守护优秀中医师】 　　多少人无语凝噎，被人当枪使了，他们确实是傻逼的那个！ 　　越是反省, 便越是厌恶把他们当傻逼的涂文。 　　涂文被带到派出所进行笔录的视频和图片疯传全网, 没有人不叫好。这板上钉钉的，不存在什么反转不反转的, 某些人还喊着“让子弹飞”的都被喊着希望以后他们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能让子弹飞一会儿。 　　此时，便有好事者统计了一下程白术爆火到现在到底停诊了多少天！ 　　这不算不知道, 一算就惊呆了，前前后后竟然足足有六十天？平均一个月五天？ 　　还有人觉得不对劲，程白术一个小医生，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数字？ 　　这可让好事者来劲儿了，直接贴出程白术的工作时间表，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搞到了程白术的上班打卡表格。程白术的上班时间非常稳定，周一到周五上午下午，后续因为工作调整，导致周三周四下午都没有上班，也备注好了。 　　这么一看，网友们都沉默了…… 　　这只要有上班，都是固定提前五分钟到，这么稳定的人他们还没遇到过。根据这个时间点来看，直接跳过没有打卡的自然是没有上班，原因……有人核对了一下程白术每次网络火爆事件，好家伙，对上了。 　　前阵子因为维护程白术被喷到掉粉三分之一的伍晖见现在风头正劲，火速推出程白术的访谈视频。这个视频让网友们恍惚，原来大伍和大鹅这个账号以前做的便是类似微访谈探索类主题，结果大鹅生小鹅之后，账号就奔着亲子互动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结果，现在大伍重回赛道了？！ 　　以前的老粉，重新点关注的伪新粉，被此次事件圈粉的新粉纷纷点开这个视频，随后又一脸恍惚地离开。他们默默地将视频顶上热搜，成功安利给其他人。 　　视频中，程白术一身休闲装，淡定地坐在伍晖对面。 　　伍晖好奇地说道：“感觉穿上白大褂和脱下白大褂的程医生很不一样啊，但都是一样的可靠。” 　　程白术：“都是职业给的光环，就像是穿上制服的警察叔叔。” 　　“这一次的事情，程医生您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程白术说道：“没什么想法，大家也都是受害者。但是希望不管再如何愤怒生气，都希望大家不要影响公共秩序。” 　　这话一出，都知道程白术再指什么。 　　满屏幕的“对不起”已经刷了起来，突然，程白术又说：“我们医院被列为医疗黑名单试点医院，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上榜。如果不出意外，涂文大概会是第一个。希望其他网友谨慎行事，避免成为第二个。” 　　弹幕一顿，啥？医疗黑名单？虽然当时被炒得很厉害，但大多数网友自觉自己不会上这个黑名单，根本没怎么去了解过。现在涂文被列入医疗黑名单了，以后和现在会有什么区别？ 　　显然，伍晖也不知道，并且非常自然地问了出来。 　　程白术说：“以后我们医院可以拒绝接诊黑名单人员，也不允许购买我们医院制作的所有药品。” 　　当然，还有其他非常多的条条框框限制，却都是网友不太感兴趣的范畴。其实，对于医疗界而言，医疗黑名单最大的突破是允许拒诊病人。这是从未有过的权限！从一开始，医疗便被列为服务业，但服务业可以拒绝服务客人，可医疗业不行，理由也非常正常——人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这便出现了很多离谱的案例，例如伤医杀医之后自//杀，因为稍有犹豫，导致被送往手术室。医生一边心痛惋惜自己的同事，一边忍着愤怒给行凶者做手术救他命。 　　这燕国医的一小步，却是整个华国医疗界，甚至是整个华国医疗史的一大步。即便在医疗黑名单细则中，有明确标注，急诊不在此行列内，也足够国内的医护人员感动落泪。 　　因此，程白术说出涂文有可能是史上第一个上榜人员，所有的医疗人员闻风而动。在其他网友还在纠结，被你一个中医门诊拒诊似乎不是很致命的惩罚时，医护人员已经在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伍晖便问道：“就我所知，您所研发的槐实膏已经被各大医院肛肠科或者专科医院所批量购买。涂文上了黑名单，哪怕是去其他医院也不允许使用槐实膏？” 　　程白术点头。 　　这一回炸裂的不单纯是医护人员了，网友纷纷“？？？”。 　　【什么？！槐实膏是程白术做的？！】 　　【肛肠科之友竟然是程白术？！！】 　　【和马应龙痔疮膏并列神器的槐实膏竟然是出自他手？！】 　　显然，槐实膏的名气可比程白术大多了。 　　可不是，现在久坐对电脑的时代，谁没点难言之隐？以前做过手术的网友可是对术后第一次排便时喷射性出血有着巨大的心理阴影，自从槐实膏横空出世，少喇一刀，那改变可是大大的有！他们不知道槐实膏是谁做的，只知道认准土土的金色贴纸，根本没去仔细分辨贴纸上写的是什么！ 　　天知道槐实膏刚出来时，有多抢手，当时还需要实名制购买，一个人限购两瓶。听说现在产量上去了，但绝对没有宽裕到能够扫货的程度。也就是说……如果上了燕国医的医疗黑名单，那槐实膏可就买不到了…… 　　嗯……网友们盯着屏幕里帅气逼人的程白术，看来以后要把他的图片打印下来贴墙上。供起来，好好认，以后可不能得罪了。 　　伍晖貌似震惊地说道：“程医生，我记得各大肛肠科还有用中药内服联合槐实膏外用，可以使痔疮回纳。这种形态上的逆转，是真实存在的吗？” 　　程白术再次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毕竟网络上有那么多的例子在，不是吗？” 　　他似乎想到什么，强调道：“如果只是简单的痔疮，各位可以到最近的肛肠科就诊，无需来挂我号。” 　　【emmmmm，程是不是有些自大了啊？这才刚刚洗白，就担心自己号源不够啊】 　　【艹，楼上酸鸡，你不知道程医生的号挺难挂的吗？】 　　【重点！因为某些人的无脑黑，程的挂号难度更上一层楼了！】 　　【程医生也说得对，如果只是简单的痔疮，确实没有必要去挂他的号，满燕京哪家医院肛肠科不是找燕国医合作的？】 　　【专治痔疮不是也赚得盆满钵满吗？为什么程要拒绝】 　　【楼上真傻假傻？程明显一心专注临床，作为一个医生，更希望自己不断挑战疑难杂症，攀登高峰，而不是自己因为治疗痔疮出名，病人仅仅局限在痔疮病人范围里。】 　　【哈哈哈哈哈，程白术已经将‘痔疮别来挂我号’写在脸上了。】 　　【结合某面被撤掉的锦旗，我悟了】 　　在微访谈最后，程白术还给即将上线的中医药制剂平台网站打了广告，表示只要是医院都能登陆购买相应中医药制剂，并且还是和东风快递合作，保证今日购买，明日到手。 　　原本籍籍无名的中医药制剂平台网站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出名，而中医药管理局也趁着这股东风，搞了个预告，十二月二十一冬至日，中医药试剂平台网站试运营开始！ 　　冬至当日，不少网友被吊胃口吊了很久，很快便点进网站浏览。他们当然知道这个网站是给医生用的，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只能医生来点击购买，考虑到是处方药，还需要上传医生的执医证号。 　　当然，管理局方面也在琢磨，后续运营情况良好，可以适当开放部分药剂作为非OTC处方。像是槐实膏，正是非常好的实验对象。毕竟槐实膏到手了也是自行塞药 ，可以将其当成马应龙痔疮膏来对待。 　　这些都是网友不知道的，因为前段时间出名得厉害的程白术，网友们下意识地点击燕国医，想要查询燕国医名下到底有哪些中医药制剂。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竟是吓了一跳！ 第179章 复诊 　　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 　　网友们这才发现，燕国医的中医药制剂竟然占据了全部药品制剂的三分之一？！因为是试运营阶段，上架的中医药制剂并不是特别多, 只有三百来个，但是燕国医占三分之一也很可怕了啊！当然, 他们很快就扒出来另外一个独占三分之一的医院是哪个！ 　　——围绕羊城一圈的粤府中医院！ 　　粤府中医院作为一府中医院, 也是在全华国中医院和中医门诊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即便因为医保规定, 不得不使用西药及吊瓶等，但他的门诊中医普及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仅有的那百分之十是被医学检查设备所占据。燕国医当初之所以咬牙只用中医，便是因为在粤府中医院看到了纯中医的希望和可能性。 　　底蕴深厚加之社会氛围浓厚等等原因，粤府中医院出品的中医药制剂同样占据三分之一。有好事者认真统计数量，确定粤府中医院的中医药制剂比燕国医的多两个！ 　　北派中医：燕国医, 你不行啊, 竟然在这里被人超越了！你龙头老大的位置还要不要了？！ 　　南派中医：论中医，还是得我们南方出手，你们北方都是辣鸡。 　　北派中医：艹，人身攻击是吧？来啊, 看看你们滋阴派和扶阳派打不打架！ 　　中医届内部的吵架暂时没有流传到外界去, 普通人也不知道这些专家教授们，正在因为这个而扯头花、拉偏架。 　　回归正题，程白术作为此次话题中心, 同样也是属于搜索热点。然后网友们发现, 经济实惠还有效好用的槐实膏确实是出自程白术之手！这一下子，有发表过过激言论的网友纷纷回去删除自己的评论, 大多数人都是扶着眼镜回来看程白术著名的中成药制剂。 　　难免有人琢磨着，这槐实膏是程白术所出, 那治疗痔疮的中药和针灸也是他出的吗？ 　　某网友说：【怎么可能！程毕竟还是个小医生，算算时间，那时程才刚刚大学毕业两年。与其说是他敲定的中药针灸、外用膏剂，我觉得应该是某个专科老资历医生结合程的膏剂确定的。】 　　淘粪男孩：【这话可就错了，看我id，实打实燕京某三家肛肠科住院医。确实是程白术研制的槐实膏，也确实是他敲定的中药和针灸！】 　　【？？？！！！】 　　依旧有不少网友不相信，即便他们被反复提醒程白术医术高明，能够和大主任有得一拼，并且家学背景深厚、见多识广。可总要讲究基本法吧？！他才几岁，就能做到无数大主任、无数大医院都做不到的事情？归纳总结一个疾病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方案，那可算是半个祖师爷了吧？！ 　　【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这几年燕京肛肠大会上，燕中医的肛肠科主任可不就是最靓的崽儿？那副嘴脸有多少人看着牙痒手痒，奈何人家就是乘着程白术的东风，成功登上燕京肛肠科第一的宝座。】 　　【楼上消息落后了，最新消息是市立肛肠科主任陶诵和燕中医肛肠科主任李进打擂台。】 　　这话立刻便有人跟上，显然也是知道点消息的业内人士。【啥情况？两位主任还能有来有回？】 　　【哈哈哈哈哈，笑die，市立的陶主任治便秘有一手。便秘的人和痔疮的人不相上下，两位就不就开始争第一了吗？】 　　【陶主任如何治便秘？便秘人士急需。】 　　【中药！陶主任是中药内服通便，据说喝不了中药的人还可以灌肠给药，效果不比口服的差。】 　　再往后，又是引起网友们的好奇，市立医院毕竟是西医综合类医院，他们的肛肠科居然也是用中药治疗便秘？同样有便秘之痛的网友纷纷点开这个评论，开始围观起行业人士的泄密。这扒着扒着，又扒出来陶主任是受程白术所点拨，这才开窍的。 　　网友：…… 　　程白术真真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啊！ 　　呜呜呜呜，更不能得罪这个中医师了呢！ 　　借由槐实膏延展开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眼见程白术还有其他的中医药制剂，便好奇地点开。女性网友发出尖锐爆鸣，居然是中药面膜！ 　　快瞧瞧，你看中药面膜下面的介绍写的是什么？！ 　　——美白提亮、细腻肌肤！ 　　那还管什么，只管冲！一瞬间，非常多的女网友立刻前往最近的医院，请求医院给自己开程白术所制作的中药美容面膜！槐实膏都能有用，这中药面膜还能无效？！ 　　中医药制剂平台推出不到两个小时，程白术名下的中医药制剂均被售罄，是的，不仅中药面膜，就连槐实膏也被卖完了。甚至槐实膏比中药面膜还要早卖完，除了燕京及周围地区，其他地方的网友对槐实膏可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物的状态。还有人嘴硬地说，要尝试效果，不好来喷！ 　　至于后续是喷是赞，那可就是客观事实不容质疑了。 　　短短一周，槐实膏暂无反馈，可中药面膜粉，那确实好评如潮。不少人都晒出了前置摄像头高清对比照，斑淡了，皮肤亮了，毛孔细腻了！吊打多少贵价护肤品，便宜大碗，一百块足有一斤重！这个单位是该出现在护肤品上的单位吗？ 　　这便导致每日里中药面膜粉都是早上九点就被下架，还有不少人没买到，正在平台上留言，希望能够加大产量的。 　　一时之间，玉肌散成功红遍华国大江南北。 　　程白术也无奈，这个世界是有毒吗？为什么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人意表？ 　　他以为关于他身上的质疑和有色眼镜还需要个好几年才能洗清，结果现在仅仅因为槐实膏和玉肌散就洗白成功了？ 　　程白术既无奈，又好笑，这搞得前面严阵以待的他好像是个傻子啊。 　　很快，秦氏公关负责人联系上他，“程医生，涂文背后的人找到了，是郑忠。” 　　程白术甚至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却是诧异地问：“郑忠？” 　　公关负责人说道：“是的，通过卫星定位，我们确定对面是郑忠。”那个里里外外都被扒得干干净净、声名狼藉的郑忠。“是否起诉？” 　　程白术冷淡地说：“当然，我全权授予你们，辛苦你们了。” 　　公关负责人摸了摸前移了将近三公分的发际线，说道：“不辛苦，都交给我们吧。程医生，您继续好好工作即可。” 　　挂断电话之后，程白术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郑忠？他不是回津市去了吗？怎么还会出手？隐约觉得不对，并不是觉得郑忠高风亮节，而是郑忠远离燕京久矣，如何能够精准找上涂文？ 　　果然，在元旦前一天，公关负责人再次打来电话，说道：“郑忠背后还有别的人，程医生，我们还会继续跟进此时。” 　　公关负责人也没想到，这短短一个事情背后，竟然藏了这么多手？！ 　　程白术也忍不住蹙眉，他日常很招人恨吗？怎么会有人设计如此复杂的陷阱给他？ 　　此时依旧交给专业人士，程白术继续沉迷一线临床工作。回到久违的诊室，程白术等着挂号上门的病人，这第一个来的病人便有些出人意料。 　　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士，她一进来，便似乎有些羞怯地说道：“程医生您好，我来看失眠。” 　　她见程白术似乎没什么反应，便说道：“我去年找您看过病，您还给我开过中药。” 　　程白术借过她的医保卡，插进读卡机，名字是黄健玲，女性，四十六岁。 　　黄健玲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是病人太多了，除非有更鲜明的特征，不然他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程白术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黄健玲似乎更加紧张了，说道：“我看失眠！入睡困难，有时需要睁眼睛好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入睡。今年比去年更加难以入睡了，去年一两个小时后多少能稍微睡一会儿，今年几乎是整宿整宿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程白术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紧张，一边摸脉，一边平缓地问道：“睡眠时梦多不多？” 　　“多，很多。” 　　手下的脉象猛然跳了一下，是被惊吓到了。 　　程白术不明所以地看向黄健玲，什么情况？直接问道：“怎么了？是被吓到了？” 　　黄健玲迟疑许久，最后在程白术平静的神色下开口说道：“程医生，我去年便是找您看睡眠？” 　　然后？ 　　“然后我就去找别的医生看病了。” 　　程白术依旧平静地回复道：“觉得我的治疗效果不佳，可以去找别的医生，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黄健玲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谢谢程医生！” 　　只是从黄健玲的神色来看，似乎并不止更换主治医生这一点。但程白术也无意过多追问，他现在更想知道当初他开的是什么方，为什么会没有效果。入睡困难，多梦易醒，这典型的是肝火旺盛、心神不宁之症！ 第180章 焦虑 　　这么典型的肝火旺盛、心神不宁之症, 即便暂时摸不到病机，最基本的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也该有些安眠镇静作用才对。可按黄健玲所说，他开的药是一点用都没有。那便是他辩证辩错了, 而程白术琢磨着刚刚摸的脉象，心脉偏弱, 肝脉弦而数, 肾脉略有沉迟。 　　于是, 程白术一边摸脉，一边问道：“日常情绪如何？” 　　“不容易，我日常性格还可以，也不爱生气。” 　　那这弦数的肝脉便是因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肝阴亏虚？或许还有些许虚火上炎。 　　两手脉摸完，程白术便去翻看他开的药方，果然是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 还加了些许柴胡疏肝解郁。 　　这时, 黄健玲从包里翻出一本病历，说道：“这是我在坤宁堂、瑞春堂等多个医院的就诊记录，医生的开方记录也在上面。” 　　程白术翻了翻，大多数不成方, 都是安神药的堆叠, 什么夜交藤、首乌藤、远志、酸枣仁、合欢皮。这种毫无意义的药物堆叠，或许对一般的失眠病人效果不错，但是对于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都毫无反应的病人是不可能有效的。他瞥了两眼, 就放一边, 反而是赵玉书战战兢兢地翻开查看。 　　对于各种安神药都无法解决的失眠，程白术有点猜测, 便问：“你月经情况如何？” 　　黄健玲说道：“良好，每个月一次, 周期三十天，一次五天，经量经色正常，去年还有点小血块，今年倒是没有了，也没有痛经。” 　　赵玉书听着，诧异道：“这难得的正常。”可不是，现在还有不少小姑娘痛经量少有血块的呢！ 　　黄健玲略微有些骄傲，“可不是，我日常保养非常上心，冰的凉的都不吃。要不是这该死的睡眠，我的状态能更好！” 　　赵玉书说道：“你是真的厉害，许多女性在生完小孩之后经期量就开始减少了。”前段时间他还询问过程霸霸其中缘由，程霸霸也的确说的是，月经在中医里称为天癸，是肾中精气充盈道一定程度时产生的精微物质，具有促进人体生殖成熟，维持生殖功能的作用。天癸本身有定数，而胎儿的孕育和分娩都脱离不了天癸的参与，生的胎儿越多，损耗的天癸便越多。自然，月经的量色质等都会有些改变。 　　却听黄健玲说道：“我没有生小孩，自然影响不大。” 　　赵玉书诧异了一瞬间，上一辈的丁克啊，还是比较少见的。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赵玉书紧跟着程白术之后摸脉，摸完脉便问道：“你日常会不会容易上火呀？”赵玉书如今会摸的脉象并不多，最简单的便是数一个呼吸间脉搏次数，脉数还是脉缓还是能数的。这黄健玲的脉便稍稍有些快了！ 　　黄健玲回道：“会，这两天感觉口很干，还长燎泡了。对了，今年来我抽筋的次数变多来，晚上睡觉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因为抽筋痛醒。我这天天还有吃钙片，也不应该缺钙呀！我也有做过骨密度测定，结果是正常的，但我为什么还抽筋啊？” 　　赵玉书一下子就被问懵了，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抽筋吃钙片没用，就听黄健玲又说：“前面还有个主任让我多吃点青口贝类的汤，我也有多喝，可是补钙的效果不明显，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会抽筋。” 　　赵玉书便开始支吾，因为黄健玲的说法都是超出他认知的。程白术接过话题，说道：“下次你在床头准备点糖果，抽筋了吃一颗。” 　　黄健玲问：“有没有别的办法，糖类摄入过多，会导致糖化衰老，我不吃糖很久了。” 　　程白术说：“不行，甘味能缓急止痛，这是其他东西替代不了的。实在不想吃，你只能忍着抽筋的痛。” 　　黄健玲骄傲的表情有些许收敛，讪讪地不再说话。 　　诊室一瞬间安静下来，赵玉书反而看着觉得难受，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安静好一会儿，赵玉书绞尽脑汁这才想出缓解尴尬的话题。他问道：“程老师，黄女士的病情如何？” 　　程白术反问道：“你怎么看？” 　　赵玉书整理片刻，说道：“摸其脉，黄女士肝肾阴虚得厉害，脾胃也差，日常偶有胀气打嗝。可以考虑用一贯煎疏肝和脾，补肝益肾，另外再加夜交藤宁心安神。” 　　程白术指着那厚厚一叠门诊病历，说道：“你看看第二本第十三页。” 　　赵玉书乖乖翻开，即便医生的字迹有些龙飞凤舞，但大致还是能看懂的。生地黄、北沙参、麦冬、当归、川楝子……川楝子这味药用得不多，比较出名的组方之一便是一贯煎。赵玉书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是说以前有医生用过一贯煎，但是一样是无效的。 　　不对，程霸霸是如何在刚刚草草翻阅的前提下，精准记下有人用过一贯煎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程白术也不再过多废话，直接给黄健玲开单，开的药也简单，就大枣和炙甘草。赵玉书看着这处方，摸不着头脑，啥？这么复杂的问题，就这两个药就能解决？ 　　转头，程白术对黄健玲说道：“你等一下去隔壁超市或者菜市场的粮油店里买小麦，买来了，交给代煎处入药。” 　　淮小麦这一味药实在太过粮食化、厨房化，燕国医的药房里没有这味药！ 　　被这个奇怪的要求绕的一头雾水，奈何程白术神色坚定，她也只能出去跑一趟。黄健玲有些无语僵硬，觉得自己花费大功夫回头求诊不是个好决定。奈何，已经上门来求诊，也只能医生说什么她干什么，难免嘴里嘟囔两句奇奇怪怪。 　　在黄健玲外出买小麦时，赵玉书连忙问道：“老师，黄女士是什么问题。” 　　“更年期！” 　　赵玉书吃了一惊，啥？更年期？黄健玲身材容貌保养得极好，和更年期似乎不沾边啊！“她的经期、情绪都没有问题啊，怎么就更年期了？” 　　说罢，他还翻了翻检查报告。这里面有性激素六项的检查，检查指标非常正常，更没有一点更年期的这个征兆啊！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说她情绪没问题的？这么明显的焦虑你没看出来？” 　　赵玉书懵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程白术继续说道：“病人说的信息，是需要你自己去提炼筛选的，并不是她说什么便一定是什么。” 　　病人所提供的消息，很多都具有主观性，她所说并不代表她所想，甚至不一定是正确的。就如刚刚程白术有问黄健玲是否有服用抗焦虑药和抗抑郁药，黄健玲第一反应是否认。否认完了，却下意识地看向手里的手提包，当时手下的脉象稍稍快了片刻。这综合起来分析，黄健玲是在欺骗，她大概率在服用抗焦虑药物。 　　程白术说：“而且，前面那位主任让她多吃点青口贝壳类炖的汤，真的是让她补钙？” 　　赵玉书再次懵住，啥？不是吗？ 　　程白术这时看赵玉书的眼神隐约带着点无语，说道：“中药牡蛎是牡蛎的贝壳，本身具有敛阴潜阳、重镇安神的效果。贝壳类炖的汤也是一样的功效，真靠贝壳汤补钙怕是要补到天荒地老，但是安神滋阴的效果却是不错。这说明了什么？” 　　赵玉书一向聪明的脑袋瓜有些转不过来，说明什么？黄健玲是阴虚，需要滋阴潜阳？ 　　程白术暂时放弃让赵玉书思索的可能，直接给出答案：“说明黄健玲神不定，需要安神。既然需要安神，那她的情绪就不可能和她说的一样那么稳定。”既如此，病人本身患有焦虑症这件事几乎是锤上加锤了。 　　赵玉书嘴巴微张，显然被震惊到了。他迟疑地说道：“那刚刚问诊，有几成可信？”问诊不配合，光靠望诊、切诊，能看得准吗？ 　　程白术低头继续写处方笺，淡淡回了一句：“一半吧。” 　　“还能有一半？” 　　这话，程白术没有回复，赵玉书思索着刚刚问话的内容。好家伙，感情只有能够彰显自我保养良好的内容和报告说了真话啊！ 　　不到半小时，黄健玲再次出现在诊室里。想着刚刚程白术的判断，赵玉书犹豫着试探了一下，说道：“健玲姐，你日常不容易生气，会不会容易焦虑啊？”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还打哈哈说道：“要是我两三天没睡好，我整个人状态会紧绷，和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黄健玲摸了摸鬓角，说道：“我觉得我情绪管理还是不错的，而且我实在难受的时候，会吃点艾司唑仑。吃完这个药，就会好睡很多。但我也知道西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容易伤肝肾，可是实在顶不住，才会吃的。” 　　赵玉书“哦哦哦”附和了两句，随后掏出手机百度搜索。然后，他就发现艾司唑仑适用于抗焦虑、失眠…… 　　艹，还真是和程霸霸说的一样。这个病人面上笑嘻嘻，实际嘴上全是不可信的鬼话！ 　　啊啊啊啊，他是来治病的，不是和病人斗智斗勇的啊！ 第181章 邀请 　　直到黄健玲听从程白术的指示, 拿着处方笺去结算，并前往代煎处换取代煎单时，赵玉书还没从打击中脱离出来。程白术看向赵玉书, 说道：“这等隐瞒病史都是简单的，以后你上了临床就知道了。”牛鬼蛇神遇到得多了, 就习惯了, 淡定了, 也会区分了。 　　赵玉书依旧有些萎靡，问道：“老师，既然病人也是阴虚内伤，肝血心血不足，为什么其他医生用那么多的安神镇定药都没有效果？” 　　“开药从来不是一昧的药物堆叠，这个病人失眠, 都全部都用安神镇定药、滋阴潜阳药堆上去？这和西医的开方思路有什么区别？西医治症状, 中医治证侯。症状和证侯的区别……”程白术话音一转，问道，“还记得吗？” 　　瞬间被随堂小测的恐惧所支配，一下子支楞起来的赵玉书想了想, 说道：“症状是机体的病理性反应, 可客观存在，也可自我感觉，像是头痛、瘀斑等。而证侯是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在某一阶段的总结, 像是肝肾阴虚、心脾两虚等。” 　　程白术点头, “是的，我们人是一个很复杂的整体, 在看病的时候，是需要整体来看, 而非死盯着某一个点。一如感冒发烧，有人用疏风解表药治疗，自然也有人用滋阴补气药治疗。” 　　赵玉书一愣，问道：“如果感冒用滋阴药，会不会闭门留寇，导致感冒缠绵不愈？” 　　程白术回道：“《黄帝内经》所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感冒了，那便是正虚而外邪侵犯。正虚又分两种，一种是正气稍稍虚弱，这时自然是解表发汗药驱邪即可。可若是病人正气虚得厉害，无力托举外邪排出，这时解表发汗，只不过会导致亡阴亡汗，正气越虚。这时，自当先补气滋阴，带正气恢复再行攻伐。如此，解表发汗药可治感冒，滋阴补气药也可治感冒。” 　　赵玉书强行记住这段话，这段话他知道，却并不是那么好理解和融会贯通的。以他浅薄的理解认知，无法理解用补中益气汤、六味地黄丸治疗感冒。 　　程白术摇摇头，只说道：“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最后看山还是山。” 　　赵玉书有些惭愧，程霸霸这么一比喻，他就懂了。这是他这么直接明白地认识自己和程霸霸之间的差距。哪怕程霸霸把各种远离掰碎了揉碎了和他说，他也还是理解不了。转头，赵玉书又问：“程老师，那为什么不和病人直接说她的病情？” 　　跟诊这么几个月下来，赵玉书发现程白术非常喜欢和病人讲解病情，只有讲清楚了，病人自己理解了，后续的自我照顾才能更加仔细，避开很多无意义的坑。结果，面对黄健玲，程霸霸却没有讲得那么清楚，甚至连诊断都没有和对方说。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见对方没有刚刚那种被打击到生无可恋的模样，便说道：“你觉得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玉书咬牙，说道：“是个自我意识非常强烈的人，也非常的固执，自己认定的事情很难去更改。” 　　简单点说，就是挺偏执的。她认定自己抽筋是因为缺钙，便反复去补钙，连医生建议她喝贝壳汤，也主观地以为是让她补钙，没有想过其他可能。说句实话，这样的性格在工作上，非常有领导风范，但是在看病时，却非常要命。她会隐瞒她以为不重要的信息，要不是赵玉书追问，她根本不会承认自己服用艾司唑仑，更是到就诊结束都没有承认自己的焦虑症。可她的焦虑症在问诊过程中又提现得淋漓尽致、清清楚楚…… 　　他甚至都在琢磨着，神经科医生大概率看出她的焦虑症，这才开出艾司唑仑。可黄健玲否认自己的焦虑症，只认为艾司唑仑是安眠药。然后对他们说，她的情绪自我管理良好，日常不容易生气，也不焦虑。 　　程白术觉得赵玉书今天还是被打击得有些厉害，有些鸡同鸭讲了。他说道：“病人肉眼可见地非常在意自己的容貌、身材、年龄等，刚刚在话语中也透露了她每年在医美上花费不少。你觉得她会承认自己年龄大了，到更年期了吗？” 　　赵玉书一噎，在爱美的女性面前说她老，对方怕不是要暴怒。突然，赵玉书想起棒国学长朴宇俊，他也是不承认自己脾肾阳虚，但真武汤却喝得津津有味。沉默了的赵玉书心想，以后他走上社会，这样的病人也不会少，嘴上哄归哄，但实际组方却是毫不更改，是更年期的脏燥就开甘麦大枣汤，是脾肾阳虚便开补脾益肾的真武汤。 　　程白术又说：“好了，这个病人后续大概不会再来复诊。过了便过了，记得不要病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有自己的判断就行了。” 　　赵玉书讷讷应下，这个病人虽然没有同意作为教学案例，但并不妨碍他写出《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22》！即便没有就诊资料，但并不妨碍他用这么惨烈的亲身经历告诉同学，不要相信病人！ 　　一整天下来，赵玉书都有些蔫蔫的，没办法，打击有些巨大。《程霸霸临床跟诊实录122》的书写过程就像是凌迟，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的愚蠢。即便下午见到了可爱伶俐的嘟嘟，也没能缓过来。 　　嘟嘟坐在程白术身边，看着赵玉书蔫头蔫脑，好奇地问程白术：“爹爹，他是怎么了？” 　　程白术摸了摸嘟嘟的脑袋，说道：“赵叔叔被别人欺骗，不开心了。” 　　嘟嘟想了想，跳下凳子，噔噔噔跑到赵玉书身边，往赵玉书手里塞大白兔奶糖，说道：“赵叔叔，别不开心，我们不要和骗子说话就好了。” 　　赵玉书看着贴心懂事的嘟嘟，眼泪都快下来了，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随后，贴心懂事的嘟嘟就撇下赵叔叔，又噔噔噔地跑回自己爹爹身边。父子俩便开启和谐的教学指导，嘟嘟如今也才四岁多一点，骨头还嫩着，程白术也不让他练针，只是继续背书打基础。赵玉书偶尔都纳闷那么深奥枯燥的古籍，嘟嘟居然真的能沉得下心背的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玉书早上那么一想的原因，下午才上班不到一个小时，一个消失许久的身影出现在诊室里。 　　正是朴宇俊！ 　　赵玉书在心里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人是经不起念叨的，让他多会联想。赵玉书默默缩在程白术身后，朴宇俊的风格他也是有听说过的，他的朋友还亲身体验过，格外霸道蛮横。 　　朴宇俊这一次来，显得非常谦逊，像是上一次版本更新了一样。他说道：“程学长，华国的文化博大精深，中医更是如此。这段时间你因为网络风波未能来坐诊，直到今天，我这才能找上你。” 　　赵玉书一脸无语地看着朴宇俊，感情上一次玻璃心离开的人不是他。这么一春秋笔法，就显得对方格外真诚，一直在程霸霸身边跟诊，不离不弃。 　　程白术无动于衷，他这人一向只看实际行动。 　　朴宇俊又说：“这寒假快要到了，我想请程学长去一趟棒国。” 　　程白术和赵玉书纷纷看过去，去棒国？什么意思？ 　　朴宇俊似乎有些腼腆，说道：“我一个棒国人，不太能读懂中医字里行间的哲学和思想。但并不妨碍我体会到中医的神奇，我这不想着请程学长去一趟棒国，我的父母有些小毛病，想要请你给他们看一看。这会耽误学长几天时间，我会以每天一万华国币补偿给学长的。” 　　赵玉书忍不住咋舌，一天一万，一个月可就是三十万了！卧槽，干一个月可以顶的上一年的收入，朴宇俊还真的是有钱！ 　　然而程白术没有丝毫心动，蹙着眉说道：“我不一定有这个时间，你知道的，春节对我们华国人非常重要。” 　　朴宇俊点头同意，说道：“这是自然，我还另外请了学校的几个教授，一同前往棒国。前后大概一周左右时间，绝对会在除夕之前将各位送回来。” 　　程白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其他教授是谁？他们同意了吗？” 　　朴宇俊报了几个名字，有他的导师，也有小儿体质调理科的学术带头人俞敏教授，还有其他几个德高望重的教授。他说道：“这些教授都同意了。” 　　程白术更加诧异地说：“你都请了这些教授了，请他们给你父母看病即可，无需请我。” 　　朴宇俊说：“其实这都是托词，我这个学期来上进不少，我父母想感谢引导我开窍的人。我邀请学长你，是真心感谢你，想顺便带你参观游览我的国家。却不想学长你这么抗拒，不知学长你是什么想法。” 　　程白术却回复道：“我从未出国，难免有些顾虑，我需要思考几天。” 　　朴宇俊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当然，学长不用太过担心，酒店和行程、翻译等我已经在安排了，不出一周就能出来。学长，你好好考虑，我这先离开去安排事情。” 　　朴宇俊一走，赵玉书便忍不住问道：“程老师，你要答应吗？” 　　理论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事情！出国游玩，还有人忙前忙后，还能拿钱，一举三得之事，不同意的人才是脑子进水了吧？ 第182章 邀请 　　去不去？程白术没有回应。 　　等到下班了, 程白术便提着好几本古籍去教职工宿舍找俞敏教授。这几本古籍是关于哑科就诊、小儿治疗的，他看到便特地取出来，打算后续给俞敏送过去, 如今正好是个良好的理由登门拜访。 　　俞敏看见程白术的时候还格外开心，笑道：“怎么, 我们小红人终于记得我老太婆了？” 　　程白术连连摆手, 说道：“更多的是怕打扰教授您。” 　　俞敏让程白术进来落座, 其后才说道：“什么打扰不打扰，你又不是什么外人。” 　　原本她就将程白术当成自己喜欢的后辈，后面因为程白术的牵线搭桥，她和克林顿展开合作，并且成功洗清附子灸的污名，达成她多年的夙愿。她如何能不更喜欢程白术？ 　　也因为那篇论文的发表, 她最近略微有些忙, 至少国内国外多个医院和行业人士都在联系她，一个是她开讲座授课，一个是学术交流。最近她也是忙得厉害，然而人逢喜事精神爽, 即将退休的她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程白术的到来, 也让她酝酿许久的想法有了确切的思路。 　　一番寒暄之后，俞敏认真问道：“白术，你当初整理痔疮的治疗思路时, 是以什么为首要考虑？” 　　程白术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俞敏这才解释，她一生专注中医儿科, 简单的鼻炎、脾胃虚弱不是大问题。但是对于某些生长发育迟缓的，她不敢说出神入化, 但略有小成是可以的。如今的小孩越发的金贵，对家庭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她希望能通过系统的中医治疗，能缓解家庭父母的压力。而程白术关于痔疮的系统性治疗，让她看到了可能性！ 　　如果她将促进生长发育的治疗方法整理成册，是不是就可以…… 　　了解俞敏的目的，程白术思索片刻，说道：“自然是有效性！统一的针灸方案、中药成方，或许并不能适合百分之百的病人，但□□成是没问题的。部分无效的患者也可以考虑手术或者更换医生。” 　　针灸方案太考验医生手法了，他用泻法，一次可见效，其他初出茅庐的医生不一定有他的手法，但三次总有点效果吧？而中药，他开的是补中益气汤内服，死板的医生不会增减，那便换一个，或者换个能够开更对证方药的医生。即便内服无效，这槐实膏外用却是可以保证效果的。这一整套下来，不敢说治愈百分百的病人，但□□成是没问题的。 　　这效果也不是程白术瞎吹的，就见每日里都售罄的槐实膏和全国上上下下轰轰烈烈的肛肠科改革便知道了。自从中医药制剂平台网站上线以后，变化最快的不是西医医院，也不是各地中医门诊，而是各地肛肠科、肛肠医院！ 　　管你是中医的肛肠科，还是西医的肛肠科，全都给我改革！部分肛肠医院死扛着所谓的进口高端机器和治疗方案，纷纷都在锐减的病人量面前卑躬屈膝地改换门庭。拿的新版治疗方案还是李进在最新一届燕京肛肠交流会上推出的小册子，为此，李进更是春风得意，因为全国各地提交上来的进修学习条子实在太多了！甚至，李进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份来自霓虹的申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成功登上国际！ 　　即便现在外界很多都将李进吹成半个现代肛肠之父，但作为燕国医老专家，她还是知道各种缘由的。俞敏沉思，又问：“隔附子灸一炷将近二十分钟，三炷共一个小时，配合其他的治疗，需要将近一个半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导致推广难度低？” 　　程白术反问道：“能不能出两个方案，一个时间长，一个时间短。具体选哪个就看医生和病人家属？” 　　俞敏觉得可行，部分轻症或者健康儿童以保养早教为目的的，确实没必要那么长时间。而重症患儿病情复杂，自当适当延长治疗时间。 　　说干就干，俞敏立刻拉着程白术开始整理儿童生长发育的治疗方案。 　　这一整理便是三四个小时过去，简单整理出一个大纲之后，俞敏这才反应过来。她拍了拍额头，说道：“瞧我，你来是做客的，怎么成加班了？” 　　程白术无奈，说道：“没关系，教授您干的是功在千秋之事，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 　　俞敏实在过意不去，便拉着程白术一起吃了顿晚餐，氛围倒也和乐轻松。 　　待到晚餐后，俞敏这才想起来问道：“你这次上门，该是有要事，是发生什么了？” 　　被她提醒着，程白术便问道：“教授，您答应棒国朴宇俊的邀请，前往棒国？” 　　俞敏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想了想，才说道：“你是说小朴啊。” 　　“小朴？” 　　“小朴是个好孩子，前段时间一直来我诊室里打下手，是个谦虚努力的好孩子。” 　　谦虚努力？程白术很难将这个形容词和朴宇俊联系在一起！ 　　“后面他邀请我去棒国做一周左右的学术交流，说他是帮他们国内的教授邀请。我想要将中医推广到全世界，东亚文化圈是第一步，霓虹棒国更是重点。于是，我便同意了。” 　　说话时，俞敏脸上也是纯然的愉悦开心。到她这个年龄，也不求什么金钱地位，但能达成努力了一辈子的目标，她也算不枉这一遭。 　　程白术看着俞敏的表情，略微有些沉重。朴宇俊拿捏人的心理也非常准确，俞敏教授确实致力向世界推广中医。不仅俞敏教授，经历过废医验药的老一辈就没有不想复兴中医的。恐怕对其他的老教授，朴宇俊也一样是攻心之策。但凡甩出这个王炸，没有哪个老教授能不心动的。对他换了个说法，是因为明显知道他不会被这么简单的理由打动，反而直接祭出阿堵物，希望钱帛动人心。 　　所以，现在程白术想要知道的是，朴宇俊为什么要请这么多的专家团去棒国！ 　　俞敏得知程白术也在邀请之列，更是愉悦，说道：“小朴的眼光可真棒，我们白术可是新生代里最厉害的！” 　　程白术哭笑不得，说道：“您太抬举我了，教授。” 　　从俞敏处得知其他同意前往棒国的教授名单，程白术这才回到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见时间还算早，便和三个好友通话。群通话中，吴辛卯得知朴宇俊的邀请，第一反应是拒绝！并且直言“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随即在得知一天一万的报酬之后，他话锋一转，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去一探也不是不行。” 　　程白术&韩以君&祝开心：…… 　　祝开心无语道：“你认真点！我有听我父亲说，也有人来邀请我爷爷前往棒国。但是我爷爷以年事已高为由拒绝了。” 　　韩以君则说道：“王教授这边也接到邀请了，王教授也同意，但是他原本在一月底就有一个关于棒国的学术交流会。”所以，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件事。 　　吴辛卯挠挠头，“我和开心当初想要扒了他的皮，可是没有任何切入点，现在对方开始原形毕露，这还不好吗？” 　　祝开心更加无语，说道：“十来个教授，都算是中医的半壁江山，出点什么事怎么办？”若是程白术一人，估计他也不会怎么担心，年轻又能打，还怕什么。可有老专家老教授在就不一样啊！激进的方案统统换掉，人身安全第一位。但是他们又没有朴宇俊不轨的证据，作为小辈，过多的干涉根本不现实。 　　最后，韩以君说道：“你没有答应，朴宇俊一定还会来找你，你见机行事，再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摸出什么线索来。” 　　一番沟通下来，由于线索太少，不得不结束。 　　眼见睡眠时间到了，程白术便打算结束通话，直接睡觉去了。 　　吴辛卯瞪着手机，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现在能睡得着？” 　　程白术纳闷问道：“为什么不行？还有，你熬夜熬太多了，容易伤到肝阴的。有空你多吃点生地黄吧！这次视频见你两眼红血丝，小心眼睛出问题。” 　　祝开心幸灾乐祸道：“早就是个四眼仔了。” 　　吴辛卯梗着脖子说道：“现在不近视的能有几个？！” 　　结果一看，群里四个人，就他一个近视眼。他哀嚎着捂住手机，“怎么都是看手机，你们眼睛没出问题！” 　　程白术说：“真正抱着手机不放的人只有你！” 　　吴·重度手机成瘾患者·辛卯放弃对话，直接退出群通话。 　　韩以君好奇地问道：“眼睛属肝，过度用眼会伤肝阴？为什么不是肝阳？” 　　程白术解释道：“肝阴是肝滋养、宁静、柔润的一面，长期盯着手机屏幕、电脑屏幕，可不就容易导致眼睛干涩疲劳，这伤的便是肝阴。加上熬夜导致肝血不能归肝，进一步损伤肝阴。所以，现在阴虚的人还是挺多的。” 　　韩以君又问：“现在那些动不动就感冒，不是免疫力下降，你们所说的阳气虚？” 　　程白术回复：“当然，阴阳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他们是互相依存。伤阴同样会伤阳，伤阳一样会伤阴，是补阳还是补阴便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韩以君似懂非懂，只强记下来。中医的东西太过玄奥，他原以为他已经入门，如今一看，却还是早得很。 第183章 十五 　　朴宇俊邀请前往棒国一事, 就这么暂时放下。接下来一周时间许是朴宇俊给程白术思考的时间，他也没有过多地出现骚扰程白术，格外的彬彬有礼, 和一开始上门找茬的模样天差地别。只能说，朴宇俊真要装起来, 还是挺有模有样的。 　　近些日子, 燕京的雪越发的大, 夹着雪的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走在路上，看到的都是埋着头走路的零星人影。进了有暖气的诊室，程白术这才脱下厚厚的防寒装备。赵玉书已经在诊室里收拾东西，清洗消毒火罐，并逐一清点小推车上的东西，避免等会儿需要却找不到。 　　见程白术进来, 赵玉书还说道：“程老师, 您还是喝口热水暖暖，这外面太冷了。”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昨天晚上几点睡？”这眼下青黑青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熬夜肝了一晚上。 　　赵玉书苦笑道：“三点, 要期末考了, 总要抱一抱佛脚。” 　　程白术：…… 　　不是很懂你们现在学生的学习方式，当初吴辛卯也是这样，平时不学习, 考前一周头悬梁, 锥刺股，只要不猝死, 就往死里熬。那架势，他看着都怕, 为此还特意研究了一下宿舍楼和图书馆里设置的心电除颤设备。即便能针灸急救，但多学一个技能也不错。如今，他养成随身带针和酒精棉片的习惯，倒也是不慌不忙了。 　　眼见赵玉书憔悴的面容，又问了几个问题，程白术便让赵玉书有空去抓点生地黄煮水或者炖汤。现在年轻人熬夜熬得多了，阴虚得有些厉害了。 　　许是视网膜效应，昨天才和韩以君说阴虚的人非常多，转眼今天先是看到一个熬夜熬到肝阴亏虚的赵玉书，又接了一个阴虚风动导致抽搐的小病号。 　　这个小病号是被妈妈用轮椅推进来的，前面带头的是方除旧的妻子林依。 　　林依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老方最近有些小感冒，不太方便出门。等他感冒好了，我一定撵他上门。” 　　程白术点头，说道：“不急，感冒了便好好修养，这不急。”如今老方状态稳定，脾胃固守住，肝病的发展也被截住，说句难听的，只要不是突然出什么意外，一直这么拖下去就没问题的。当然，作为一个医生，还是会有些野心。他想试试，看看老方的肝病能不能退回去一些……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有外感当然优先治疗外感。 　　随后，林依又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这位是我朋友的女儿，她来带她儿子给您看病。” 　　患儿妈妈是个二十来岁的女性，画着淡妆，穿着小香风，身上还喷着香水，带着精致和从容。她看向程白术，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显得清澈又明朗。她说道：“程医生，您好，我是十五的妈妈黄燕燕。十五是我的女儿，因为出生在农历十五，所以叫她小名儿十五。” 　　程白术看向轮椅上的小孩子，十五是个小女孩，瞧着模样大概九岁左右，微长的头发被精心做了个双丸子头的造型，衬着白白净净的小脸，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大概是诊室里暖气开得足，十五白净的脸颊上不一会儿就浮起两朵红晕，瞧着越发玉雪可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娃娃眼神呆滞、黯淡无光。 　　程白术心中隐约有些想法，而黄燕燕见状，便立刻帮十五脱掉围巾、羽绒服、羽绒裤、雪地靴。这些防寒装备一脱掉，就分明可见到十五身上细瘦的四肢、干瘪的腹部。脸上还能有点婴儿肥，身上完全就是难民模样的皮包骨。只一眼，都会怀疑是不是父母虐待小孩的那种。 　　待到脱完衣服了，黄燕燕这才解释道：“十五是个玻璃娃娃，冷不得热不得。冷了容易感冒，也容易发展成支气管炎、肺炎。可这要是不给她脱衣服，一旦热起来，又会癫痫发作抽搐起来。” 　　程白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而是一旁的赵玉书瞪大眼睛，震惊说道：“那你们这夏天的电费可就多了。” 　　黄燕燕还是明朗的笑容，轻轻抱怨道：“可不是，夏天开空调都是整天整天的开，就当心她热着了。” 　　说罢，黄燕燕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便主动将手里的各种检查资料全部奉上。和以往每一个前来求诊的疑难患者一样，厚厚的一大叠。程白术简单翻了翻，只要了最近的头部磁共振报告，瞥了一眼，就让赵玉书抱到一旁去好好研究。 　　程白术问道：“十五这一次来是想治什么？” 　　黄燕燕将十五推到诊桌旁，这才坐下，说道：“林姨说您治癫痫很厉害，十五也是癫痫发作得厉害，一直控制不住。我想请您给她看看，针灸、中药都可以。” 　　她是认识向叔叔家的孙子向期的，癫痫发作起来比她女儿厉害得多。听说只吃了一剂药，就吐出来好几斤花花绿绿的痰，连着调了一个月，癫痫发作大大下降。现在已经介入康复半年多了，较去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都会喊“爷爷”了，她也是前段时间刚从国外回来，去见了一次向期后，便恳求林姨带她来找程医生。 　　这时，黄燕燕眼睛一错，便看见了乖乖坐在程白术身边的嘟嘟，四五岁的模样。嘟嘟正好奇地看着十五，眼睛明亮有神、机灵活泼。黄燕燕垂下眼，她知道，这个小男孩便是林姨口中所说那个已经被治愈的癫痫患儿。 　　程白术问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黄燕燕说道：“十五今年九周岁，是在五岁时因高烧导致病毒性脑炎。在ICU里躺了几天，等出来了就落下癫痫的毛病。而且因为癫痫断断续续，控制不住，原本还能走会跑、能说会道，慢慢开始癫痫获得性失语、智力退化。现在在吃丙戊酸钠和苯妥英钠两种抗癫痫药物，但是还是很容易大发作。稍微热一点，会开始抽搐惊厥。” 　　程白术又问：“她发作时，是什么样子？” 　　黄燕燕自觉不是专业人士，担心自己描述不准确，但是以前视频多啊。所以，她找了一个时间最近的，就今天早上八点。她将视频播放，直接给程白术看，还说道：“像视频这样抽搐，长的半小时，短的五分钟。医生说是强直-阵挛性发作，属于大发作。每周至少一回，我前段时间去市儿童医院那边挂了主任号，林主任帮十五调整过药方，有点效果，这一周只抽了一回。” 　　赵玉书欲言又止，“这不还抽着吗？”也算有效？ 　　黄燕燕无奈，说道：“频率好歹降下来了，那边林主任说，再服用一段时间，频率还能继续降。” 　　赵玉书忍不住问道：“市儿童医院哪个主任？方便说吗？” 　　黄燕燕回道：“是林智主任，国外本硕博连读的大主任，据说很厉害。” 　　视频不长，也就一分钟左右。等看完了，程白术便抓过十五的手，准备诊脉。入手却是一片冰凉，程白术又摸了摸十五的脚，一样的冰凉。 　　黄燕燕说道：“十五的手脚凉的厉害，晚上睡觉要靠暖水袋才能睡着。”而且还不能太热，太热就容易诱发癫痫发作。 　　即便手被抓着，十五也依旧呆呆的没有反应，眼睛看着虚空的一点，独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徜徉。程白术细细摸了摸十五的脉，足足五分钟。黄燕燕在一旁看着，心慢慢提起来，生怕程医生直接给判死刑。十五已经被很多医生拒绝了，她不想再得来一个早就知道的判断。 　　程白术问道：“日常会不会容易上火？” 　　黄燕燕一呆，随后立刻回复道：“会，动不动就长口腔溃疡。一长就是一周，好不了两天又长。每天喂饭是最艰巨的任务，因为口腔溃疡痛的厉害，喝水都痛，她就更不爱吃饭了。本来就瘦得不行，身上更是长不了二两肉。她现在就在长溃疡，这一次快半个月了，就没好过。” 　　说完，黄燕燕小心翼翼地掀开十五有些发干的嘴唇，露出长了好几个脓点的口腔黏膜。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十五的唇瓣，从包里取了棉签往十五嘴唇上蘸水，免得十五嘴唇干裂出血。 　　“是不是容易口臭？” 　　“是的，舌苔又黄又厚。以前找别的中医开过中药调脾胃，但是效果不好。” 　　紧接着，程白术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对黄燕燕说道：“现阶段建议直接上中药，康复先停。” 　　黄燕燕犹豫道：“康复要停吗？” 　　程白术道：“是的，必须停。每次十五做完康复是不是会累很久？” 　　黄燕燕点头。 　　程白术便说：“这是因为康复现阶段对十五来说，超负荷了。过量康复会导致十五疲惫没精神。” 　　黄燕燕捂住嘴，难怪！难怪每次做完康复，十五都得缓几个小时！ 　　程白术安抚道：“日后能介入康复时，会和你说的，不用担心。十五的中药会比较复杂，有三种。” 　　黄燕燕忍不住问道：“是和向期那样，喝完吐痰，癫痫就好了？” 　　“不是。向期体格健壮，底子扎实，但十五不是。”他看了看，确定黄燕燕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这才继续说道：“十五现在底子太虚了，更需要好好补，而不是攻伐。而且，补的过程会比较长，能接受吗？” 第184章 开方 　　“能接受吗？” 　　作为家属, 黄燕燕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十五的病情也没有给她过多选择的机会。在十五刚刚发病时，她以为是可以选择的。带着十五跑遍华国, 跑遍欧美，却依旧没有更好的起色, 甚至十五的发展都和许多医生预计都一样, 慢慢地倒退。 　　有向期和小可爱嘟嘟的例子在前, 她总要去试着相信，而且十五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 　　一瞬间调整好心态的黄燕燕就说道：“能！麻烦程医生与我说一说这三种药要怎么吃。啊，还有，中药和西药之间服用会有冲突吗？” 　　程白术对这样坚韧刚强的女性由衷感到佩服，真就应了那句“为母则刚”。只是这背后的磨难，他一个局外人都为之不忍动容。他回复道：“中药西药之间, 间隔一个小时, 或者一个饭前吃，一个饭后吃。待到中药效果上来后，可以缓慢停药。” 　　黄燕燕眼睛亮起来，忍不住问道：“十五还有停药的可能？”癫痫病人停药, 不就是意味着病情好转！ 　　程白术说：“有一定可能。” 　　黄燕燕深吸一口气, 平复自己的激动，开始掏出手机记录程白术的注意事项。这记着记着，因为注意事项实在太多了, 黄燕燕问道：“程医生, 能加个微信吗？我怕中间有什么不确定的，能咨询您。” 　　于是, 黄燕燕成功加上程白术的微信。 　　程白术问道：“你是要自己煎药还是医院代煎？” 　　问清楚流程之后，黄燕燕果断选择医院代煎。并不是她不想自己煎, 以前有给十五开过中药，家里还有煎药壶呢！只是刚刚程医生就说过这三种中药的煎药方式都不一样，她担心自己弄巧成拙。 　　程白术点点头，便接过医保卡开始开药。 　　赵玉书连忙放下手中厚得不行的资料，凑过去观察。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个病人要开三个方的，程霸霸口中的三个方，都有其服用时间，明显不是合方。 　　这第一个方，生甘草、黄芩、黄连、干姜、清半夏、大枣。考虑病人的年龄不过九周岁，药量多是三克六克，唯一剂量最重的便是生甘草，足足十五克。 　　赵玉书作为程白术的无脑吹，盯着这个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甘草泻心汤！专治各类粘膜溃疡，简单的像是口腔溃疡，麻烦的像是狐惑病、白塞氏综合症、扁平苔藓等。这还是某一个案例里的例子，像是上学期期末考，赵玉书因为熬夜复习出现反复的口腔溃疡，等考试月结束，他便去药店抓了三剂甘草泻心汤，生甘草的量按照案例中程霸霸的描述，上到三十克，一剂止痛，三剂溃疡愈合。赵玉书惊为天人，原来中医对症这么快的吗？天知道他口腔溃疡已经快一个月了！西瓜霜一点用都没有！ 　　他琢磨着，刚刚患儿妈妈都说患儿最近口腔溃疡得厉害，水米不进，确实是应该先治口腔溃疡，不然中药都喝不进去，治疗更是无从谈起。那剩下两个方呢？赵玉书的好奇心被提到最高，十五的癫痫不同于嘟嘟的发病时间不长，更不同于体型健硕的向期。程霸霸会如何开药？ 　　刚刚程霸霸摸完脉之后，一点思绪都没有的赵玉书便跟着一起摸脉。随后，他便被四肢冰凉得犹如冰雪的十五惊到了。四肢寒凉这么厉害，应该是阳虚，那程霸霸的方是补阳的吗？补阳的话，是促进发育的金匮肾气丸，还是十全大补汤呢？不对，患者现在还在癫痫大发作，应该先控制癫痫，难道是和嘟嘟一样的小建中汤，补脾化痰为主？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的赵玉书就看着程白术新增一个药方，怀牛膝、生赭石、生龙骨、生牡蛎、生龟板、生杭芍……赵玉书倒吸一口气，我的天，这么多重镇降逆的药？肝阳上亢和中风偏瘫都使得，给一个小女孩儿用？ 　　程霸霸一向“循规蹈矩”，不爱药物堆叠，也就是说，这也是一个方剂。镇肝息风类的方剂也就那么几个，赵玉书立刻掏出手机来百度，没一会儿就锁定著名的镇肝熄风汤，以功效起名，是平熄内风剂的四大著名方剂之一。 　　赵玉书有些咋舌，忍不住问道：“老师，十五这么瘦弱，经得起这么重的用药吗？”他想问的是，十五肉眼可见的皮包骨，镇肝熄风汤会不会将没剩多少的底子给折腾散啊。 　　程白术反问道：“十五癫痫发作的视频你也看了，西医叫做强直-阵挛性发作，又叫大发作，那中医角度里算什么？” 　　赵玉书被问住，连忙动脑子开始思索，“大发作时算抽搐，抽搐一般伴随着肌肉短促快速的抽动，以及肌张力升高。二者皆是筋缩所致，筋属肝，抽搐属肝风内动。” 　　程白术一边敲键盘，一边赞许地看着赵玉书，行，至少还会动脑了。紧接着，他又问道：“肝风内动常见有四种，是哪四种？” 　　被随堂考抽中的赵玉书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临床常见有热极生风、肝阳化风、阴虚动风、血虚生风四种。” 　　程白术指着十五问道：“你觉得十五属于哪种？” 　　赵玉书一顿，开始思考课本上对四种证侯的描述。最后犹犹豫豫地说道：“似乎都有？”四个证都挨点边，但是又不典型。想起老师在期末划重点的时候说过，病人不会按着课本生病，整本书都是重点。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他当时还不以为意，结果上临床半年时间，直接啪啪打脸。 　　“镇肝熄风汤的适应症是什么？” 　　“肝阳上亢。” 　　“肝肾阴虚导致肝阳偏亢，可不就是镇肝熄风汤的证？”程白术暂停敲键盘的手，说道：“病人的阴阳不平衡，药物有偏性，正是利用偏性去补阴阳，以达到调和阴阳的目的。所以，目前患儿肝肾阴虚，肝阳偏亢，那么用镇肝熄风汤便不会因为药性过重而出问题。” 　　赵玉书拿着笔刷刷刷记，但真说句实话，这目前并不是他能掌握领会的领域。赵玉书只希望现在记着，以后能真正的融会贯通。自从程霸霸声名远扬之后，这样的病例越来越多了，赵玉书心累地想到。 　　记完之后，赵玉书又问：“那这第三个方是？” 　　程白术再次新增药方，一开始便是生地黄三十克。赵玉书张大嘴巴，这可是九岁女孩的三十克，堪比成人的五十克了！随后便是北沙参、麦冬、山茱萸、石斛、五味子，最后才是三克的肉苁蓉、巴戟天。开完药之后，程白术问道：“能看得出来这个方目的是什么？” 　　赵玉书盯着屏幕好一会儿，说道：“补肾阴，补肾阳，还有……补肺阴。” 　　程白术：“……”这里面还有茯苓、远志，怎么不说是健脾胃。 　　这是看什么药所以有什么用。 　　“北沙参、麦冬确实是补肺阴没错，但是目的是为了补肾阴。肺属金，肾属水，金生水，补肺一样可以补肾。加肉苁蓉和巴戟天是为了从阴引阳，毕竟患儿阴虚，也有阳虚。” 　　赵玉书恍然大悟，万分羞愧，人家程霸霸开药已经考虑金水相生、从阴引阳，他连最基本的方义都看不懂。赵玉书半天没看出来什么方，只能问道：“程老师，这个方是？” 　　程白术回道：“地黄方，地黄饮子加减，把其中的阳药减量。患儿肝风内动，阳药过多易引动肝风。” 　　这三个方便至此而成，等黄燕燕结算完，拿着药单过来，程白术再次交代：“第一个方回去先喝三天，如果十五的口腔溃疡退了，那便停药，将剩下的药液保存好，下次口腔溃疡再发作可其余中药先停，先喝第一个方。三天之后口腔溃疡没退，便继续喝到口腔溃疡痊愈为止。” 　　黄燕燕连连点头，还拿着笔在药单上备注口腔溃疡专用。 　　“这第二个和第三个药方需交替服用。” 　　“交替服用？” 　　“是的，今日喝第二个方，明日便喝第三个方，后日喝第二个方，如此循环往复。” 　　这中药交给医院代煎之后，注意事项便锐减至此。黄燕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交给医院代煎是正确的事情。你说医院代煎带来的药效损耗？程医生也明说，十五是需要长期调理的，根本不差这一点点药效损耗。 　　赵玉书问道：“程老师，这第二个方镇肝熄风汤是治标，第三个方地黄饮子是治本。这样交替着喝，既能治标又能治本，果真是好办法。” 　　这还真是赵玉书所不知道的好办法！镇肝熄风汤镇肝息风，滋阴潜阳。为免镇压过度，又以地黄饮子滋补肾阴，治病治根。若是直接地黄饮子治根，要见效却又太慢，患儿本就皮枯肉削，禁不住反复的肝风内动，不如镇肝熄风汤来得济困解危。 　　黄燕燕不是很懂中医，但是听着这交谈，程医生是真的深思熟虑的。心下略松，黄燕燕问道：“程医生，那十五做不做针灸？网上最近很火的附子灸适合十五吗？” 　　最近能够促进身高发育、智力发育的附子灸火遍全网，只要家里有娃的，就没有不心动的。自从俞敏公开具体教程之后，各大中医院、门诊便被带着小孩的父母踏平了门槛。小孩年龄从三岁到十八，还有二十几的大学生被父母薅到医院里询问这个年龄长身高会不会太晚。二十几岁的大学生遭遇社死，成功登上热搜，引起哄笑一片。 　　程白术说道：“十五虚得太厉害了，气血阴阳巨虚，这时针灸于她而言反而是消耗气血的行为。待到稍稍补上来后，届时再行针灸与康复。而附子灸以补阳为主，未免辛燥伤阴，目前先不做，等后续能做附子灸时，可与针灸一起做。” 　　黄燕燕再次点头，一番就诊下来，即便程白术没予以什么承诺，但她却是对他心悦诚服。 　　黄燕燕心想，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感慨，等半个月后来复诊时，越发地感慨。 第185章 后续 　　在等来朴宇俊之前, 程白术先等来了另一个消息——诊脉验孕的后续。钢铁超人云刚原本委托的第三方机构出具一份计划书，上面参与测试的育龄期女性竟然只有五十个？杨栋梁微微蹙眉，这份计划书看似详尽, 实则有许多不确定、可供做手脚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样本量太少了！ 　　这才五十个, 五十个够什么用？统计学里这个存在太多的误差性和个体特异性了, 这个结果随口一个存在较大误差就过去了。而且, 最重要的场地，竟然是在一个商场里？并不是说商场不行，而是如果在商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那是作秀，不是正经的挑战赛！更别说, 这里面关于如何帮他备案, 避免因违反《医师法》第十四条和《医疗机构管理条例实施细则》第四条的规定而被定性为非法行医的事情含糊其辞，显然是没有一个良好办法。 　　杨栋梁转头就去调查这第三方机构到底是什么性质，够不够权威。然而他却发现这是一个刚刚成立两年的皮包公司！他都快被气笑了，看着手上他修改了两天的策划书成果, 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他将修改后的策划书放上微博, 并且圈了钢铁超人和第三方机构，将需要修改的地方和建议全部发给他们。 　　不到三天时间，第三方机构给出反馈——做不到。 　　杨栋梁即便心中有预感, 真正面对时, 依旧不免肝火上升。狠狠吃了一剂柴胡疏肝散后，杨栋梁正打算拒绝, 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态度又是一回事, 这俩狼狈为奸，把他当猴耍呢！ 　　就在这时，中医药管理局官方站了出来，圈了三人，说道：“药药来晚了，这次场地活动药药包了！” 　　网友乍一看见措辞这么萌萌哒的回复，还以为是哪个戏精网友出来精分，结果居然是微博官方认证的黄色大V？不是冒牌的？ 　　点进一本正经的头像，里面的视频格外的搞怪。不仅是视频内容，就连视频配文，以及评论区回复都透着……00后上岗，有种不顾领导死活的美感。正围观了画风走偏的官博时，有网友一言惊醒梦中人，【所以官方要出手了？】 　　官博有人专门在运营，一下子就将这个评论揪出来，置顶并且回复道：【当然，为中医之复兴而努力！】 　　这是官博最为严肃的一句话，然后成功登上热搜。 　　这时，已经没有人在意钢铁超人和第三方机构是如何含糊其辞、混淆重点的了。网友们纷纷猜测，是不是前段时间的中医成果展，让官方见识到民间对中医的好奇与追捧，打算乘胜追击来多一票大的？ 　　但是不得不说，这戏码，他们非常爱看！ 　　给他们这些土狗多上一些，越多越好，让他们看看被称为末代中医的现代中医还有什么绝技！天知道，成果展之后，多少网友发现了自己省市靠谱的中医，虽然说因为曝光度上去了，一号难求，但是真正挂上号、开了药、扎了针的，就没有觉得效果不好的！多少网友感慨，原来中医不是慢郎中。 　　云刚和第三方机构代理人，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是神色不佳。官方居然下场了？为什么官方会下场？他们当初就是研究过官方下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今却…… 　　然而现在不是纠结为什么的事情，而是后续他们怎么收场？ 　　前面杨栋梁说过，他不代表中医，而云刚也不代表西医。这一次挑战赛并不是中西医之争，单纯就是两人之间的事情。可官方出面便不一样了，那便是真正代表中医，来承认这件事。一旦出点什么岔子…… 　　云刚眼睛一转，转眼又觉得，官方出面也不错，这样很容易便上升到官方、国家层面。于是，两人又开始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计策。目前官方跳出来说要承接举办，网友的关注点不在他身上。即便有个别较真的网友在他账号下面阴阳怪气，他也当看不见，装死谁不会啊。 　　这一轮的热度全部都集中在中医药管理局的官博上，最新官博依旧用萌哒哒的语气说道：【各位亲亲，等我一个星期，领导们确定好计划后就会有消息出来了。】 　　你在教我做事？：【领导：看我ID】 　　心飞扬：【哈哈哈哈，打工人卷什么卷，真正应该卷的是领导！】 　　中医黑都给我退退退：【快快快！今年感觉是中医药大年，年初就这么炸裂！】 　　该网友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想等到年底再度被扒出来，下面纷纷追评：料事如神。 　　这一次的热度非常高，轻轻松松就被顶到热搜第一，就连热搜包年的娱乐圈都没有扛过自来水的冲击，被压热搜了。 　　吴辛卯也是万万没想到官方会出面，他们讨论过，此事最容易出现的结果，便是不了了之。显然云刚并不是真心想做这个挑战，然而现在戏台子官方都给你搭好了，他们倒是好奇后续云刚怎么唱完这出戏！ 　　前脚吴辛卯刚刚将热搜转发给程白术，后脚官博就在征集参加挑战赛的人员，要求只有一个，拥有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无论是初级，还是中级，还是高级职称，只要自信，都能报名。 　　当然，官博还括弧了一句：【也可以帮你们心目中的中医高手报名哟！】 　　艹，这明显就是搞事儿！ 　　自己给自己报名的，基本都是有信心的，可帮别人报名…… 　　还有人琢磨着，官方第一次挑战赛，居然搞这么大？不怕有些擅长营销的把事情搞砸。不管官方有什么打算，下面还是有很多网友在评论区提名某位中医师，像是近些年网上爆红过的医生都榜上有名，东垣北医院的沐梦之、前段时间主动报名但是被拒绝的曾安然，还有人提名国家科技奖一等奖的宁远，然后就被网友喷了。 　　莫挨老子：【你们这群假粉，不知道宁远教授是药师证吗？穿白大褂的，除了医生，还有药师啊！】 　　行吧，一个网红被毙掉，还有千千万万个网红医生被提名，其中程白术的名字被提起最多。最后有人合并，打算为其报名者可点赞，避免重复。像是沐梦之、曾安然、杨栋梁、程白术几个人的点赞数直冲十万之数，这还是开放报名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 　　吴辛卯再次将热度不断攀升的微博转发给程白术，咋舌道：【真是没想到啊，白术你热度流量这么高，不开个账号真的是亏大了。】 　　程白术挺无语的，回复道：【官方怎么可能任由网友乱来，真要这样，你信我，明天上榜的人就有你。】 　　一想到那个画面，吴辛卯尴尬症都快犯了。虽然他能治疗一些小病，可诊脉验孕一事他一直当成小说影视剧里才存在的技能。现在告诉他高手在人间？还就在他身边？他只会琢磨着怎么这世界上高手这么多，不能多自己一个！ 　　吴辛卯立刻回复道：【相信官方，相信国家，相信党！】 　　吴辛卯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一流的！ 　　去年兰松竹有问过他，他有心理准备，只是好奇这么多医生报名，管理局会怎么安排，总不可能几千几万个医生都安排在一起吧，场地够不够另说，测试者和彩超机也没有那么多啊！ 　　其他被提名并且点赞数量不少的医生，都有出来回应，表示会认真，不给中医蒙羞。除了程白术，在网友骚动之际，有人直接爆料：程白术没有微博。 　　网友：？？？ 　　认真的，现在6G时代，还有人没有微博账号？！ 　　后面还有人爆料说：不仅如此，程白术每晚十点准时睡觉，即便被黑到工作暂停也是。 　　网友：？？？ 　　恐怖如斯，现在会熬夜的都不算狠人，狠人是十点准时上床睡觉！ 　　兰松竹也没想到程白术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竟然会没有社交账号？！第二天转述这个事情时，都觉得离谱得不行。只能由医院宣传科出面，帮程白术录制一个短视频作为回应。 　　如此公器私用，成功让网友们对程白术的脱网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对程白术而言，网络上的热度都如过眼烟云，触之不及，挥之即散。 　　一周时间过去，朴宇俊踏着凛冽的冬雪进入程白术的诊室。他似乎是知道了最近网上的热度，说道：“学长，恭喜你，网友们都非常信任你。” 　　程白术点点头。 　　朴宇俊继续说道：“这事儿还闹得挺大的，其他好多国家都在关注。” 　　程白术回复道：“诊脉验孕是有一定科学依据都，多个论文期刊都有妊娠期血液流动变化对比的研究报导，不算惊世骇俗。” 　　可是这对其他不了解中医的人来说，就是惊世骇俗的。妊娠期血液流动变化对比，那可是砸了几千万或者上亿灯塔币才得出来的结论。然而你们华国人可以凭借女性的脉搏就能判断怀没怀？人形彩超机吗？这还不离谱？ 　　若是民间自己的组织，那便不算什么。可这是国家组织的啊！官方那个策划还没出来，这个挑战赛不仅引起国内民众的关注，还有国外大大小小十来个国家的好奇！ 　　中医药管理局根本没想到，这件事的关注度能有这么高，连国外都惊动了。此举要是成功，便能洗刷中医是落后的应该淘汰的民族医学的刻板印象，连带着国家的软文化实力都能得到提高！ 　　从事情发酵到举世皆知之后，这便不单纯是中医药管理局负责的事情了。更高一级的卫健委、组织部、□□、宣传部、外交部等纷纷出手，成功升级草台班子成亭台楼阁。 　　而这第一期——是的，这挑战赛带来的附加利益过多，局里已经打算每年搞一次，毕竟报名的医生那么多，根本不可能一次安排完——挑战赛的参赛选手名单便是慎之又慎。必须得有两把刷子的，要不是担心被人诟病，年龄大的领导恨不得让第一批名老中医上台。 　　祁真仪被这群人纠结得不行的七零后领导搞烦了，朝令夕改。当初她被安排来盘活这个项目，她是负责人，那便听她的！祁真仪直接推翻只求稳的领导的名单，重新拟了一个名单上报。 　　这名单一个名老中医都没有，相对于中医这个行业，名单上的人显得年轻得有些过分了。年龄最大的胥主任四十五，年龄最小的程白术不过二十五。 　　领导看着背调，心里莫名有些慌。 　　“这些人会不会太年轻了？” 第186章 复诊 　　“这些人会不会太年轻了？”中医不都是老的吃香吗？这名单上人选的年龄还没有比他大的！万一出个什么事故, 可不就是草率了吗？ 　　祁真仪先是做了流产手术，后又做胃部肿物切除术。胃部肿物的病理报告确实是低度恶性间质瘤，处于微浸润阶段, 再晚一段时间就不好说发展成什么样了。一群手下纷纷庆幸还好及早处理了，而不是去赌可能性。一着不慎, 便是满盘皆输。 　　当时祁真仪去就诊, 原因是腰痛, 然而程白术却谨慎地要求诊脉。诊脉后，不仅断定祁真仪怀孕，还能徒手诊瘤。祁真仪仅仅孕十二周，身形完全不显。便是这个原因，祁真仪先后去找了十来个被燕京各大医院门诊报上来能够诊脉验孕的医生。其中有几个水货，但大多数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也只有程白术一个医生怀疑祁真仪胃部有问题！经此一事, 他们都对素未谋面的程白术有着盲目的信任感。 　　这才做胃癌切除术后两个月，祁真仪眼见钢铁超人与杨栋梁二人之争即将画上句号，不得不提前宣布计划。最好的时机便在于此，再往后热度消退, 作用便没有那么大了。项伟臣保守有余, 进取不足。这么好的节点，却还在犹豫。祁真仪无奈，也只能提前结束假期回来主持场面。 　　这前期铺垫得差不多了, 又因为人选一事, 闹得乱糟糟的。 　　祁真仪直接说道：“不，年龄恰恰是他们最好的优点。”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 医生年龄越大，经验越丰富, 医术越精湛。那这些大众眼中的“年轻医生”挑战诊脉验孕成功，是不是就已经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表示这对中医并不难，是个非常简单的技能，简单到年轻人都能掌握。那比这些挑战医生还要资历高、阅历深的老医生呢？ 　　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成功且隐晦地炫耀软实力的大好时机！然而，将挑战赛医生换成名老中医便没有这个效果，只会让人以为诊脉验孕很难，难到需要行业泰斗才能掌握。祁真仪将其中关节掰碎揉碎了和领导说，领导并不是不知道个中缘由，但他更担心颜面扫地的可能性。官方如何都要保证其权威性！ 　　祁真仪无奈揉额头，说道：“名单上这十五个医生，我都验过了，诊脉验孕对他们而言并不难。” 　　领导猛然想起前段时间祁真仪请假的理由，嘴边那句你怎么验又给吞进肚子里。最后，领导说：“好，名单先压一压，我提交上去，让上面的人再审一遍。” 　　祁真仪点头，领导便赶紧催促祁真仪回去休息，后续项副组接手，她掌掌眼就行了。她知道是领导一番美意，也没有拒绝，道谢后便离开去休息。 　　回归当下，朴宇俊听到程白术说不算惊世骇俗时，忍不住凝视程白术好一会儿。程白术无动于衷，他便说道：“这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是真的刷新三观啊。” 　　程白术淡淡回一句，“你应该多看看医案或者古文，里面还有更夸张的。” 　　朴宇俊没有就此事再发表什么意见想法，反而问道：“学长，请问你是否接受邀请，前往棒国？” 　　程白术笔尖一顿，放下笔，看着朴宇俊的眼睛问道：“你既然已经请了那么多的教授前往学术讲座，为何还要邀请我？” 　　朴宇俊知道程白术是起疑心了，他咬牙，谁让他以前没有伪装好自己，真该和哥哥说的一样，伪装能节省很多事。朴宇俊也不是毫无准备，说道：“一是我父母想要见一见让我启蒙的人，二是……学长，你还记得成果展吗？” 　　成果展？去棒国和成果展有什么关系。 　　朴宇俊微微低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国庆的中医成果展实在太过令人震惊，我已经联系主办方，想要在棒国也举行一次。当时学长你对成果展的各项展出和技术人都极为熟悉，我也顺便邀请你前往棒国作为成果展讲解人。” 　　给了一个“正当”的理由，程白术便同意了，并且说道：“这次对我而言，也是不错的经历见闻，你并不需要给我付钱。” 　　朴宇俊依旧摇头，说道：“不可，这可不行，即便学长一腔激情热血，我也不可如何蹬鼻子上脸。”他见程白术还要拒绝，便补充道，“那不如折衷一番，我邀请学长前往棒国，学长辛苦做一回讲解员，我送学长一份礼物？” 　　如此，二人便敲定了棒国之旅。 　　得知此消息时，韩以君是反对的，毕竟谁都不知道朴宇俊的目的，这太过危险了。然而祝开心说得很对，还有其他的教授，说危险，也不至于有人身危险。这涉及面太广了！ 　　其余三人都一直在寻找朴宇俊的目的，华国找不到，那棒国呢？ 　　…… 　　某个下午，十五依旧坐着轮椅被妈妈黄燕燕推了进来，这次陪同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性。黄燕燕介绍道：“这是我丈夫，姓董，程医生您叫他小董就行了。” 　　赵玉书都忍不住笑了，这男人瞧着比程霸霸还要老成一些，结果叫他小董？ 　　董弘毅也不在意，主动将提在手上的礼品盒放在程白术诊桌上，说道：“程医生，您叫我小董就行。十五这半个月来的变化非常大，我这肯定来要见见十五的救命恩人。” 　　其实，他更想说神医的，但是担心太过轻浮了，便收敛一些。 　　未等程白术推拒，董弘毅便说道：“这都不是什么贵重的，都是土特产，程医生一定不要拒绝。” 　　程白术看了看，确定只是水果，这才愿意收下。他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道：“十五近况如何？” 　　董弘毅和黄燕燕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交给黄燕燕去沟通。两人分工明确，董弘毅负责赚钱养家，而黄燕燕负责对内操持家庭。作为特殊儿童的父母，两人相互扶持，感情却是越发深刻，并不同某些家庭的貌合神离、渐行渐远。 　　黄燕燕将十五推到诊桌旁，赵玉书忍不住凑上来仔细观察十五。最后，赵玉书迟疑说道：“十五不怕热了？”上次不是还说热了会癫痫发作，要先给她脱衣服吗？怎么进来这么久了，只脱了个外套？围巾手套都还在身上。 　　黄燕燕抿唇笑了笑，说道：“赵医生观察得可真仔细，是的，这半个月过去，十五虽然依旧怕冷怕热，但没有那么脆弱，而且癫痫发作的时间都变少了！” 　　说罢，她掏出手机，给程白术和赵玉书看了个视频，是上次十五癫痫发作的视频。视频依旧很短，只有一分钟左右。播放完以后，她说道：“这半个月来，十五只癫痫发作一次，而且抽搐时间变短了，原来半个多小时，这一次只有二十几分钟。” 　　程白术查看了一下十五的舌苔，又细细摸了摸脉，这才接过医保卡准备开药。开药时，他问道：“现在还有口腔溃疡吗？” 　　黄燕燕这才想起上次来就诊，十五还有口腔溃疡的问题，立刻开心回复道：“没有了，喝了三天的第一个中药就全退了，剩下的药还在冰箱，等下次十五还上火的时候再给她喝。” 　　程白术点点头，后面大概率也喝不上了。口腔溃疡是因为阴虚火旺导致，他后续必定着重滋阴一道，这虚火还能烧的起来才有鬼了。“如今睡眠和胃口怎么样？” 　　黄燕燕似乎有些半喜半忧，说道：“十五的睡眠好很多，偶尔一下还是会踢被子，也会尿床。但是现在不会半夜被热醒，吵着要喝水。可是胃口……” 　　“嗯？具体什么情况？” 　　黄燕燕说道：“口腔溃疡好了以后，十五的胃口非常好，非常喜欢吃东西，什么都喜欢，好像不怎么挑食。可是这两天我发现她的胃口好像变小了。” 　　“变小了？” 　　“是的，原本一顿饭的量和我差不多，可现在少了五分之一。”黄燕燕整天里都是带十五，自然是对十五的情况了如指掌，十五少吃一口她都能发现，别说五分之一了。 　　赵玉书疑惑问道：“程老师，可是因为滋阴药过于滋腻，倒是阻碍脾胃、食欲下降了？”那这次开药要不要加一些山楂、神曲、鸡内金来健脾和胃？ 　　程白术摇头，否定了赵玉书的说法，反而问起十五的二便情况。 　　黄燕燕说道：“小便颜色还是偏黄，大便稍微通畅一些，可以两天一排了，不像以前那样干得和石头一样。” 　　程白术让十五再次伸出舌头，让赵玉书好好看看十五的舌苔。赵玉书认真地盯了一会儿十五的舌苔，面对程白术的临床考核，他琢磨了一下，说道：“十五的舌体还是比较胖大，齿痕也明显，舌根部舌苔偏厚，微微有些黄。” 　　程白术指着刚刚拍下来的十五舌苔照片说道：“不止，你再仔细看看？” 第187章 恭喜 　　仔细看看？ 　　赵玉书瞪大眼睛, 认真地看了看，可他还是只能看得出脾虚痰湿偏重，稍微有点热。如果让他来开, 那大概率是温胆汤或者黄连温胆汤。其实赵玉书到如今为止都不太懂为什么程白术给十五的方是以滋阴为主，看舌头, 十五并不是阴虚证典型的瘦小舌, 反而更像是脾虚湿重的胖大齿痕舌。看症状, 十五虽然癫痫经常发作，但阳虚的症状更加明显，像是胃寒怕冷、四肢冰凉、免疫力低下经常感冒发烧等。而且程霸霸以前也说癫痫是痰蒙脑窍，那为何十五的药方却是滋阴？ 　　上一次因为反复纠结于此，连询问黄燕燕是否作为教学案例都忘记了。赵玉书也在疑惑，这一次十五的疗效如何, 会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地好吗？今天, 十五再次回来复诊，效果一如既往地好，然而赵玉书依旧不是特别懂。 　　程白术见赵玉书还迷迷糊糊着呢，正准备直接明说时, 一旁的嘟嘟却是说道：“那么明显的瘀斑瘀点都看不出来吗？” 　　诊室内所有人的眼神都看过去, 程白术面露许可，而赵玉书呆滞了一瞬，昂？ 　　董弘毅和黄燕燕两人看向嘟嘟, 心下便难忍欢喜, 许是女儿重病，他们二人会更喜欢小孩, 尤其还是这般可爱聪慧的小孩。 　　嘟嘟挺了挺小胸膛，非常自信, 说道：“十五姐姐的舌尖还比较红，也有明显一点一点的瘀血点！爹爹上周有教过的！” 　　赵玉书再次认真细看十五的舌苔照片，这上面的一点点算瘀血点？难道不是积食的舌象？赵玉书眼泪都要下来了，为什么看舌苔这么客观的事情都有主观想法在内？ 　　随后，赵玉书在程白术的指示下，稍微看懂了一点点。 　　程白术说道：“中医重视整体观念，你不要过于割裂了，阴阳是一体的。阴损及阳，阳损及阴，导致阴阳俱虚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像是十五这样的小病患，她的五行阴阳肯定是极度不平衡的。我知你犹豫滋阴的可行性，但你也知道，我并非单纯的滋阴，肉苁蓉、巴戟天是阳药，这便可以从阴引阳，阴阳皆补。还有，阴阳直接的区别是什么？” 　　赵玉书回复道：“阴阳指的是宇宙间的两大对立面，也指天地间化生万物的二气。万事万物都有阴阳、都分阴阳，阳是指兴奋、向上、亢进的一方，而阴是宁静、滋润、抑制的一方……”他猛然住口，显然知道了为什么程白术要开的是滋阴药了。 　　十五是癫痫发作中的大发作，大脑异常放电，而滋阴宁静抑制的一面不正恰恰好可以抑制十五的癫痫吗？赵玉书有些懊恼，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还要程霸霸讲得这么明显才反应过来。 　　程白术点点头，说道：“不错，而至于为什么不用祛湿化痰药，则是因为不能用。” 　　“不能用？”为什么不能用？ 　　程白术说道：“瘦人以湿为宝，有湿则肥，无湿则瘦。一如那句话，这世界不存在垃圾，只存在放错地方的宝贝。对大多数人而言避之不及的湿气，可对十五来说却是个宝贝，她想胖，反而应该身上湿气重些才对。” 　　这又是一个颠覆以往认知的言论，赵玉书瞳孔地震。啥？湿气还能是个宝？ 　　程白术继续说道：“湿为阴邪，所以，十五可不正是阴虚得厉害，这才连一点‘湿气’都没有吗？如果再给十五开苦燥伤阴的利水渗湿药，阴血只会被越来越虚，更加不能胖起来。” 　　董弘毅和黄燕燕二人其实听不太懂专业术语，却不妨碍他们听到最终结论——他们天天去中医馆喊着要祛除的湿气对十五来说是个宝贝？两人也同样受到了冲击，全华国其实都有些沉迷于祛湿，不管天南地北，随便一个美容店、推拿馆，刮痧拔罐之后，肯定都会说湿气重，应该祛湿。祛湿一段时间后，他们也确实是会瘦一点。反向思维，那湿气重了，可不就是胖了？ 　　这个反向思维同样震惊到赵玉书，从未设想的道路出现了。要是想要增肥，让自己湿气重一些不就达到目标了？ 　　程白术再说：“而且你可还记得阴成形，阳化气？你所看得到的东西都算是阴。” 　　赵玉书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脚，这些都是阴？ 　　“阴与阳的概念是相对的，我们的肌肉骨骼血管属阴，而力量、意识、想法等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属阳。所以，滋阴也有助于十五的肌肉骨骼生长。” 　　嘟嘟头一歪，问道：“爹爹，那像是练得壮壮的、一身肌肉的，想要减肥，是不是就是补阳啊。”嘟嘟会这么问，是因为秦家一屋子都是一个顶俩、膘肥体壮的壮汉保镖。 　　程白术摸了摸嘟嘟的脑袋，说道：“不错。”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健美选手经常一身的肌肉，多是打药吃药练出来的。对于这一类的病人，想要瘦身，可不就是一直补阳？阳气旺盛了，能够化气，不就开始瘦削下来？ 　　赵玉书：“……”他已经有些恍惚了，所以阴阳还能这么理解应用？ 　　董弘毅似乎听懂了什么，他问道：“程医生，我有个朋友，以前沉迷健身撸铁，撸出一身健壮的肌肉，现在他女朋友的家长因为他的大块头，觉得他脾气不好，会家暴，死活不肯同意。您这边是可以帮他减掉肌肉？” 　　程白术回道：“可以一试，中药毕竟不好喝，看他能不能坚持，这多少也需要喝上两三个月。” 　　董弘毅说道：“好的，我回去和我朋友说。” 　　这次临场教学便到此结束，赵玉书觉得这一次的跟诊实录实在是干货满满，都是颠覆三观的说法，可偏偏该死的有道理！ 　　程白术开药时，赵玉书诚恳地询问董弘毅、黄燕燕能否让十五作为教学案例，并且表示，肯定会打马赛克，不会泄露十五和他们的个人隐私的。 　　董弘毅和黄燕燕两人一点都不介意，如果作为教学案例，那必须要长期跟踪，可不就说明，他们对十五的治疗方案非常有信心？也因此，他们只会举双手双脚赞成，黄燕燕还非常积极地加了赵玉书的微信，表示她回到家后就将上次带来的检查报告和门诊病历全部发给他。 　　这一次开药，依旧是开的两个方，镇肝熄风汤和地黄饮子，前者重镇潜阳，后者填下滋阴。两方连用，恰恰是十五的救命药。 　　黄燕燕看着十五安静的面容，第一次感觉到未来是光明坦荡的。 　　等程白术开药结束，让黄燕燕去结算时，黄燕燕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想要问的事情。“程医生，这半个月来的服药期间，我发现十五越来越会睡了。”说起这事儿，黄燕燕的脸上难免带点担心。十五睡觉睡多了，是好带了，可她却开始担心十五是不是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程白术问道：“一天能睡多久？” 　　黄燕燕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她能睡二十个小时。我感觉也就每天吃饭的时候，她能精神一些。吃完饭没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而且很难叫醒。” 　　程白术反问道：“十五的癫痫药是不是没有减量？” 　　黄燕燕回道：“是的，和上次就诊时的癫痫用药方案是一样的。” 　　程白术笑道：“恭喜。” 　　“恭喜？” 　　“可不是，你可以去联系给你开药的医生，问问如何减量了。” 　　黄燕燕心下狂喜，她抓住董弘毅的手，美甲有些陷进董弘毅的手掌心。董弘毅却顾不上痛，明显也被程白术的意思惊到了。 　　两人齐刷刷地问：“程医生，您是说？” 　　程白术说道：“不错，这两周来，十五只癫痫发作一次，明显发作频率下降了。而且十五出现了明显嗜睡的中枢神经抑制现象，这正是因为抗癫痫药过量导致的。因为十五服用抗癫痫药的时间还比较长，我还担心她对中药的吸收和反应都会比较慢，却不想这才半个月，竟然就有反应了。” 　　抗癫痫药物都是以抑制中枢神经为主，长期服用，这个小孩会因为大脑发育不良而智力低下，这个小孩基本就废了。可是西医上没办法，长期的大脑异常放电，只会导致大脑损伤严重，甚至是出现不可逆的损伤，就像是十五之前的癫痫获得性失语和智力退化。 　　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是要选择抗癫痫药物的长期服用。然而长期服用，中枢神经依旧会收到损害，大概是一个轻一个重吧。长期的药物侵蚀，也会导致身体对药物和针灸的反应迟钝。相应的中枢神经类药物，可不仅仅是抗癫痫用药，还有抗抑郁药、抗焦虑药、安眠药、镇静类药物等等等等，非常之多。 　　看来黄燕燕照顾十五照顾得非常好，良好配合的后勤，能够最大程度帮助医生实现疗效。 　　这一瞬间，黄燕燕眼泪就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一向坚强的她，因为这第一线希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倒在董弘毅的怀里。董弘毅同样心中惊喜难言，眼眶微红，夫妻俩紧紧相拥。这个消息于他们而言，像是打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又像是沙漠里一捧救命的清水。 　　赵玉书明显动容，这才是为医者的使命和动力。 　　嘟嘟看着这一幕，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当初他被爹爹宣布不用做康复时，似乎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相互拥抱着的。 第188章 减肌 　　诊室里只剩下夫妻俩的声音, 好一会儿，董弘毅和黄燕燕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黄燕燕挽着董弘毅的手臂, 说道：“程医生，让您见笑了。” 　　程白术并不以为意, 特殊家庭的父母总是艰难的。程白术只交代道：“西药我了解得不多, 并不能为你提供些什么帮助, 你也记得不能随意停药。”从嘟嘟那里知道的，抗癫痫用药随意停药会有非常严重的撤药反应。 　　黄燕燕照顾十五多年，女儿久病之下已成半个医生，她也是懂得这件事。她说道：“明白的，程医生，我回去就挂个林主任的号, 询问十五的相关停药事宜。” 　　看着董弘毅夫妻俩推着十五离开, 程白术略微陷入沉思。林智的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上次就想问了，然而上次时间并不允许。微微一侧头，就看见嘟嘟, 他猛然想起林智可不正是嘟嘟的前任主治医师？ 　　医疗圈还是太小、太封闭了, 兜兜转转都諵砜能遇到。 　　嘟嘟见程白术看着他，便捏着程白术的手指，问道：“爹爹, 怎么了？” 　　也罢, 对方大概也不下给你见到他。于是，程白术便放过这件事, 转头开始继续给嘟嘟讲解这一次十五的病情，赵玉书也非常愉悦地凑过去旁听。这搁以前, 嘟嘟就是入室弟子，他是外门弟子。 　　待到下午五点，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诊室。 　　是吴嘉德！他笑着对嘟嘟说道：“嘟嘟，记不记得舅舅呀。” 　　嘟嘟立刻跳下凳子，噔噔噔就冲过去抱住吴嘉德。吴嘉德抱起嘟嘟，和他玩了好一会儿飞飞飞的小游戏。他抱着脸颊红扑扑的嘟嘟往程白术处走去，说道：“程医生，下午好。” 　　吴嘉德现年十八岁，身材高挑挺拔，神情褪去天真变得从容淡定。程白术打量了一下吴嘉德，尤记得两年前他神色哀凄、手足无措地求他为嘟嘟治病。再对比如今，吴嘉德越发像他的姐夫秦文龙，也只有面对嘟嘟时，还带着点稚气。 　　程白术感慨一句：“男大十八变啊！” 　　吴嘉德挠挠头，说道：“长高了，变老了。” 　　程白术轻笑，不再纠结于这么话题。他说道：“许久未见，欢迎回到华国。” 　　自打嘟嘟被确定能治疗并且有一定效果之后，吴嘉德就被他爹打包发往国外读预科班，随后便是常青藤名校。这期间，课业繁重，吴嘉德回不了国，只能每日里和嘟嘟视频通话。吴嘉德也眼睁睁地看着嘟嘟从呆滞迟钝到伶俐聪慧的模样，天知道嘟嘟喊他第一声“舅舅”时，他激动了多久。对于程白术成为嘟嘟的干爹，吴嘉德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么粗的大腿不抱紧了才是傻子！ 　　吴嘉德这才刚刚回国，还没什么事情，今天来是想接嘟嘟回家的。然而嘟嘟却喊着要陪爹爹一起上班，死活一定要等到五点半才肯走。 　　程白术、吴嘉德：…… 　　你还小，不需要这么早就开始上班的。 　　吴嘉德一看，也就剩下十来分钟，便也无所谓，抱着嘟嘟坐在程白术身边一起聊聊天。期间，吴嘉德最为吐槽的便是，国外大学的食堂非常难吃，逼得他练出一手还算将就的厨艺。 　　程白术也听得津津有味，他学的中医，这一行反而是国内资源丰富，没必要去国外。但程白术也琢磨着可以趁着假期时，多往外走走。如今国内也差不多了，下一步便是国外。 　　吴嘉德见程白术好奇，便也多说了些，“国内有菜篮子工程，青菜随便吃，国外却是不行，青菜那都是死贵死贵的。不管是灯塔国、还是枫叶国还是棒国，都是一样的。”这就得说还是社//会//主//义好了，像是资//本//主//义从来不做无利可图之事。 　　程白术心念一动，问道：“你还去过棒国？” 　　吴嘉德回道：“我这一次就是从棒国回来的，我导师在棒国有个金融课题，我跟着他去的棒国。” 　　程白术便说：“你挑着你能讲的与我说一说，我月底应邀要去一趟棒国。” 　　吴嘉德端正了态度，说道：“真的？那你可要小心了……” 　　这一讲，便是到了六点。嘟嘟还小，饿不得，程白术和吴嘉德只能先暂停话题。吴嘉德带着嘟嘟离开前还表示，接下来他有空会来找程白术多聊聊天的。 　　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除非必要，针灸推拿的门诊量还是比较小的，偶有几个也是来开中药的。程白术也不在意，真就有病人便出诊，没病人要么翻古籍，要么抓着赵玉书打基础。 　　这时，有一对男女携手步入诊室。这第一眼，程白术和赵玉书都没看到女生的存在，因为男生实在是太过高大健壮了。诊室挑高两米八，占地大约二十平米，日常收拾干净了看着还是挺宽敞的。结果这男生一进来，都衬得诊室逼仄了。 　　赵玉书难免有些怂地躲在程白术身后，程霸霸可是有武功的，应该能干得过这个男的吧？不行，要不他还是先打一下医院安保科的电话，以防万一？ 　　倒是程白术眼尖，看到了被男生挡住身形的女生手里的挂号单。行，这人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找茬的。 　　许是知道自己的压迫性太强了，男生立刻说道：“程医生，您好，我是来看病的！” 　　赵玉书这才从程白术身后走出来，还好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打架的。 　　这男生个子高大，坐在诊桌旁边的小板凳上，长手长脚缩在一起还显得有些小委屈。女生将挂号单放在程白术诊桌上，细声细气地说道：“程医生，他是王鲁，是董弘毅推荐我们来找您看病的。” 　　这么一提，程白术隐约记得昨天董弘毅顺路提过一嘴，没想到今天人就上门了。 　　王鲁问道：“程医生，我身高一米九三，体重二百二，能不能帮我减减肌肉？”王鲁也很困扰，他以前是个细狗，配上这身高，妥妥就是电线杆。为了让自己看着正常些，还特地去练肌肉。然后就沉迷健身不可自拔，不断冲击越来越大的肌肉，越来越宽的纬度。这放网上，妥妥的就是双开门冰箱，非常好看出片。 　　然而现实生活中，王鲁的压迫性越来越强，在路上都被行人绕着走，坐动车都被乘警区别对待，生怕是有前科的。好不容易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成功摆脱二十五年的母单身份，却被告知岳父岳母担心会家暴，更担心娘家人操家伙来打不过他，不能给女儿讨回公道，索性永绝后患，不让女儿嫁给他。 　　王鲁：…… 　　呜呜呜，早知道，他就不健身了。现在连老婆都快没了，健身和肌肉有那么重要吗？分明是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啊！ 　　等王鲁讲完自己的心酸往事，他女朋友孙遗爱撸了一把王鲁的头发，又不算轻地拍了两下。王鲁一把抱住孙遗爱，成功将孙遗爱包得结结实实，并且还感动地蹭了蹭。赵玉书恍惚间，幻视主人与金毛犬。不过，他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孙遗爱父母不敢认这个女婿了，这女婿的体型太过于有威慑力了，哪怕金毛一样傻乎乎的性格也抵消不了这种压迫感。 　　随后，王鲁牵着孙遗爱的手，诚恳地看着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摆脱您了，我能不能和遗爱结婚，都看您了。” 　　程白术无奈，说道：“这如何喝药也要喝个两三个月，还有非常多的注意事项，你能坚持吗？” 　　王鲁依旧牵着孙遗爱的手，说道：“我可以的。”喝药还是没老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于是，程白术便照例问诊。程白术问一句，王鲁便回两句，生怕自己信息提供少了，导致程白术开药不准，效果不好。这说着说着，连自己小时候喜欢吃葱的事都给说了。 　　赵玉书难免吐槽，“非常符合鲁省的刻板印象了，巨人国加比人高的葱。” 　　王鲁笑道：“当然，我们鲁省的葱可是一等一的香，以后有机会给两位带一些。” 　　孙遗爱一胳膊肘捅了一下王鲁，暗示对方，葱有些上不得台面，要送就送些好的。王鲁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我们鲁省可不是只有葱，还有别的特长！” 　　王鲁和赵玉书两人话题一偏，便开始聊起各省的刻板印象，一时之间也是欢乐得很。 　　程白术盯着两人看了一眼，说道：“你的问题还不算很麻烦，真正麻烦的是你女朋友。” 　　王鲁、孙遗爱和赵玉书一愣，什么？孙遗爱陪着王鲁来看病，结果王鲁的问题不算严重，孙遗爱才严重？ 　　王鲁看向程白术，紧张地追问道：“程医生，遗爱她的身体有什么不妥的吗？”这问起来，可比对自己的重视得多。是的，他王鲁人高马大，但是是个恋爱脑。而且，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正孙遗爱不嫌弃他，其他人便没有嫌弃他的资格！ 　　孙遗爱抿唇看着程白术，也等着程白术的解答。 第189章 忌口 　　所有人都在等着程白术的回复, 而赵玉书还看了看孙遗爱的脸。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总体还是精神积极的，怎么就成了比王鲁还要麻烦的病人呢？ 　　今日孙遗爱正好没有化妆, 本来她的想法是，来医院是不适合化妆的, 即便需要看病的是她男朋友王鲁。结果, 反而出了这一出？她也很疑惑, 她的身体是比王鲁还要差一些，但是也没到比王鲁复杂麻烦的程度吧？明明她现在正在喝中药调理了！ 　　程白术说道：“你很瘦，日常容易口干口渴，头上、脸上也容易出油。” 　　其他人的视线再次聚集道孙遗爱身上，确实，孙遗爱很瘦, 哪怕裹着冬装, 也露出尖下巴和细瘦的手腕。她脸上泛着淡淡的油光，而且在右侧脸颊和右侧下巴处长着十来颗痘痘。头发暂时看不出来，许是孙遗爱昨日才洗过头，头发还比较蓬松飘逸。 　　王鲁摸着下巴, 说道：“是的, 程医生，遗爱需要天天洗头，哪怕现在冬天了也是这样。” 　　“经期量少色淡, 偶尔有些痛经。”程白术又看着孙遗爱和纤细身材略有些不协调的脖子, 说道：“你的甲状腺还有问题，甲亢？不对, 以你的情况应该是甲减。” 　　孙遗爱抬眼，看向程白术, 抿唇说道：“是的，程医生，我月经质量不是很好，而且我也确实有甲减，最近才查出来的，不知道有多久了，我现在在誉一堂开中药调理。” 　　然而，麻烦的正是在这里。 　　程白术说：“那医生应该说你阳虚？” 　　孙遗爱点点头，说道：“是的，他说我阳虚比较厉害，而且我本身也比较怕冷。还有脾胃也比较虚寒，容易着凉拉肚子，平时大便也不成形，身上湿气也比较重。” 　　程白术也不多说些什么，只说道：“好的，你先吃药，后面觉得没效果了再来找我。” 　　反而是赵玉书，非常好奇，问道：“孙小姐，方便给我看看誉一堂医生开的药方吗？” 　　孙遗爱看了看程白术，也不拒绝，从手机相册中找到图片，给赵玉书看。 　　赵玉书认真看了看，哇哦，淫羊藿、巴戟天、紫河车，都是大补肾阳的药物啊，对方又加了一些健脾胃常规用药如白术、茯神、砂仁、鸡内金，还另外加了柴胡、川楝子、茵陈。赵玉书问道：“孙小姐，你日常脾气会很急吗？” 　　孙遗爱点头，说道：“是的，我日常一急就容易生气，偏偏又比较急躁。” 　　赵玉书将照片给程白术看了看，孙遗爱也没有拒绝，程白术只瞥了一眼，心下却是琢磨着，原本可能还要等上两三个月，现在却因为柴胡只需要等一个月。程白术说道：“人家医生都说了阳虚，这不开补阳药开什么？” 　　赵玉书挠挠头，确实哦！ 　　这事便算揭过，今天来看病的是王鲁，不是孙遗爱。程白术想要继续给王鲁开药，不想，王鲁这个恋爱脑却纠结地说：“程医生，遗爱这是什么问题，能调的好吗？” 　　程白术回道：“不算很麻烦，后面想来找我调理的时候再说。”现在毕竟是别的医生负责，他不好过多地插手。而且，同行相轻，中医是个圆，怎么都能说得清楚。这不过一个那个，不能代表什么，万一后面人家医生自己调整用药及剂量了呢？ 　　王鲁见程白术没有过多地夸大孙遗爱的病情，便稍稍放心。他脑回沟都比较浅，医生说不算麻烦便不怎么担心。他只想着接下来多关注一下孙遗爱的情况，一旦有不对劲便立刻来找程医生。你问他是信程白术，还是信誉一堂的医生？那肯定是程白术了！毕竟他兄弟女儿的情况有多复杂，他是知道的，这样的病人都能治，孙遗爱的情况不比侄女的轻？ 　　回归正题，赵玉书也非常好奇程白术到底会开什么方。 　　刚刚的问诊过程中，他也在一旁一起听着，听着听着就有些绝望了。这王鲁并非外强中干，身体素质是实打实的好！据说以前细狗时期还练习过武术！真要说王鲁有什么问题，那大概是王鲁的尿酸偏高，但暂时还没有发作过，不能算痛风，只能算是高尿酸血症。 　　王鲁说道：“我有问过风湿免疫科的医生，那边医生说我本身有大量的运动健身史，睾酮程度也会比较高，自然而然容易导致高尿酸血症。他说我现在还没发作就先不管它，哪天发作了再去找他开降尿酸药。” 　　程白术开药前，问道：“你当初增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饮食？” 　　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健身房的王鲁想了想说道：“大量的蛋白质，牛奶当水喝，一直吃去皮鸡腿、鸡胸肉、西兰花，还有生菜沙拉、水煮蛋这些。” 　　赵玉书听着咋舌，这些菜单报出来就已经非常倒胃口了，结果王鲁还能坚强地吃下去？ 　　程白术问赵玉书，道：“你说这些都是什么？” 　　赵玉书冷不丁被抽查，下意识地说道：“蛋白质！”见程白术依旧看着他，想了一会儿，他便说道：“这些都算生冷！” 　　程白术点头，说道：“不错。增肌的过程是什么？大量运动，导致肌纤维断裂，然后这期间不断补充蛋白质，让肌纤维再长回来，这重塑的过程中，肌肉能变大变粗。而这也是我们中医角度里对于阴成形的解释，阴成形了，里寒也会比较重，所以王鲁也会比较怕冷。” 　　王鲁一愣，说道：“我怕冷不是因为我的体脂偏低吗？而且怕冷归怕冷，我手脚不像遗爱那样冰凉。” 　　对于这一类病人，程白术不怎么过多解释，因为站的角度不一样，这观点没法强行扭转过来。于是，程白术便说道：“这是我们中医的解释。” 　　面对和以往知识不一样的观点，王鲁确实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不过，他想着现在药还没吃，他也不必过于着急地否定程医生的观点。 　　赵玉书再次接收了刷新三观的知识点，一时也有些大脑宕机。 　　程白术便开始开药，阴成形了，想要破开阴实，那便需要猛药重药。程白术翻了翻医院的药方，居然还有生附子，后面还备注必须代煎，不可外带。为的就是避免病人煎服方法出错，导致中药中毒。那这可就是全中医界的丑闻，中医黑的狂欢。 　　程白术问道：“这药只可医院代煎，不能自己煎，能接受吗？” 　　了解之后，王鲁举双手双脚赞成，怎么会不接受呢？！现在上班族，哪有空闲时间去自己煎药。生附子先煎一小时，其后便是当归、桂枝、白芍、细辛、通草等药。 　　赵玉书连忙凑过来观察，结果一上来程霸霸便是先煎一小时的生附子。赵玉书猛吸一口气，忍不住问：“程老师，您这用的生附子……” 　　程白术回道：“生附子较炮附子温里去寒的效果更好，炮附子更偏向于温补肾阳。以病人的情况，自然该选用生附子。先煎一小时后，□□毒早就被分解了，这便无需担心。” 　　赵玉书磕磕巴巴地应下来，他还是觉得这个药方处处透着离谱。这生附子也就算了，细辛上到九克，这真的不是毒药吗？如果按照程霸霸以前说的，细辛通过煎煮，黄樟醚毒素会被挥发掉，那这个方还是安全的。而其他常规的，他勉强能看得懂，像是山楂、鸡内金、荷叶等属于常规减肥用药。这只是细枝末节，整个组方用药他还是不太明白，甚至没看出来用的哪个方。 　　因为过于震撼，赵玉书还不敢当着病人的面表露出来，只萎靡地坐在程白术旁边。 　　开药完毕后，程白术对王鲁说道：“吃这药，饮食禁忌必须严格遵守，不然效果不佳。” 　　王鲁很紧张，问：“请问饮食禁忌是什么？我一定好好记住并遵守。”事关自己一生幸福，他怎么可能不上心？ 　　“禁食生冷！” 　　“请问生冷的范围是？” 　　“第一，低于体温的食物，最常见的像是冰饮、雪糕冰淇淋、冰啤酒。”这一说，王鲁便垂头丧气，你让一个鲁省人不喝酒，行吧，他忍一忍！ 　　“第二，生的食物，像是生腌、生鱼片、沙拉、生的瓜果蔬菜。” 　　王鲁问道：“医生，我水果是不能吃了吗？但是我吃少了会容易便秘。” 　　程白术说道：“你可以蒸熟或者水煮一下吃。” 　　王鲁以前是吃水煮鸡胸肉、西兰花增肌的狠人，这点程度对他而言，眼都不眨就应下。 　　“第三，建议是所有进口的都要经过热处理，包括牛奶。其实最好的情况，是建议不喝牛奶，牛奶甘寒滋腻，喝多了容易导致中焦寒湿聚集。” 　　孙遗爱比较细心，问道：“程医生，王鲁是不是也不能喝矿泉水了？”所有进口的东西都要热处理，这水日常不都是矿泉水？矿泉水可没有热的！ 　　程白术点头，说道：“不能低于体温！” 　　孙遗爱调侃王鲁道：“你以后可是要保温杯里泡枸杞了！” 　　王鲁都惊呆了，他出门不爱带东西，渴了便路边买瓶水应付一下。这还好是在冬天，要是夏天可怎么整，不会连空调都不能吹吧？王鲁不敢问这话，心想着，程医生也说他这个快，就两三个月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不影响夏天冰啤冰可乐就行！ 　　然而，这点小心思王鲁可还不敢说出来。 第190章 分析 　　王鲁没说, 不代表程白术不了解当代年轻人的续命神器。他看王鲁的神色，就知道对方肯定惦记着冰奶茶、冰咖啡，但估计对方也一时半会儿不会碰。 　　等王鲁和孙遗爱离开去办理代煎手续时, 赵玉书才愁眉苦脸地问道：“程老师，这个方……” 　　程白术喝了口茶, 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看出什么？赵玉书险些没说, 看到救护车呼啸而来。最后, 他说道：“都是大热大温之药，这算算虎狼之药？” 　　程白术说道：“虎狼之药，是指病人经受不起的烈性药。病人这么高大健壮，你还担心他经受不住？不过，这个方确实比较猛，只适合底子够厚、阴实足够明显的病人。不然一般人吃了确实会大伤元气。” 　　赵玉书目瞪口呆, 忍不住说道：“不对, 这些不是都是补阳药吗？为什么还会大伤元气？”他迟疑的是，这个男性病人用这么多的补阳药会不会出问题，如过于躁动兴奋的阳亢状态。 　　程白术敲了敲赵玉书的头，说道：“昨天才与你讲的, 阴成形, 阳化气。阳气补过头，反而带动身体里的气耗散了，这可不就伤元气了？” 　　原来……不是只有大寒大苦、攻下泄泻的药才伤元气啊？！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 直接把他拎过来给他解释这个药方, 免得赵玉书以为他看王鲁不顺眼，要下毒害他。 　　“这个方是当归四逆汤合萸姜附汤的加减, 当归四逆汤是温里剂，主治的是血虚寒厥, 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补血剂，因为她补血只靠当归一味药，其他都是温里剂，主要攻的是体内的寒邪，而且必须是非常重的寒邪。” 　　赵玉书眨眨眼睛，说道：“像是痛经痛得非常厉害的女生？”他隐约记得论坛里有提到过程霸霸的入院考核之一便是痛经，痛到昏迷的那种，那个女生的处方似乎就是当归四逆汤。 　　程白术点头，“不错，但王鲁的方和痛经女生的方还有些区别。王鲁方中大枣的剂量非常大，足足有六十克，一是大枣能将当归四逆汤的药性引入血分，二是解生附子、细辛的药毒。” 　　说罢，他瞥了一眼赵玉书，赵玉书讪笑，是他胆小如鼠了。 　　程白术继续说道：“王鲁练肌肉练了将近七年时间，时间过长，阴实成形、内有久寒，吴茱萸、生姜、生附子都是为了加强行阳的效果，而荷叶、山楂、鸡内金是为了化去他的肌肉。” 　　赵玉书问道：“那一般要吃药到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满意自己的体型，便什么时候停药。” 　　赵玉书腹诽道，应该是他老丈人什么时候满意了，什么时候停。照他说，他老丈人也是事逼儿，就王鲁以前练武术的底子，哪怕是细狗都能吊打他们。而且王鲁是个恋爱脑——就他见了半小时都能知道的事情，让他家暴孙遗爱，还不如反过来比较贴切些。难道……老丈人是担心自己女儿打得手疼？想起孙遗爱那小身板，还真有可能！ 　　想起孙遗爱，赵玉书便问道：“程老师，那孙遗爱……身体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程白术说：“这情侣俩也是有意思，一个阴实成形，一个却是阴虚得厉害。” 　　“阴虚得厉害？为什么不是阳虚？”这话一出口，赵玉书就给自己来了个嘴巴子，说道：“是我太习惯主意了，病人阳虚也阴虚，为什么不是阳虚更厉害些？” 　　程白术说：“气与阳相对应，血与阴相对应，若是一个人气血俱虚，你先补哪个？” 　　赵玉书一怔，犹豫了一下，说道：“先补气？” 　　“错了！”程白术说道：“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气为血之母？” 　　赵玉书一时之间没有答案，因为这句话在课本上出现，只是告诉他们气与血在人体中相互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已。老师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这句话为什么是这句话？这不就相当于再问1+1为什么等于2吗？ 　　现在，程白术这话一出，他也难免想到，是啊，为什么呢？ 　　程白术说道：“先补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补气，为气提供更扎实的物质基础。” 　　赵玉书脑子里还糊成一团，他觉得怎么这一段时间没见，程霸霸的技能又升级了呢？ 　　程白术继续说道：“先补血，在补血的过程中，气也会慢慢的充盈。等补血补到一定程度，有可能会出现血不动而导致血瘀的情况。这是血补上来了，转而可以开始补气，气行血瘀自散。可若是一直专注于补气，而忽略了补血……” 　　“会怎么样？” 　　“气行血也行，可是血不够，血走不了多远，那气会如何？” 　　赵玉书想了想，说道：“失去血作为载体，气自然会耗散。”相当于补气补了个寂寞，一补起来就耗散掉。病人白白喝药受苦不说，气有余便是火，到时候可能还会出现上火躁动的阳亢症状。 　　“不错，你将气血和阴阳的关系对应，也是一样的道理。一个病人阴阳俱虚的情况，先补阴是为了更好的补阳。孙遗爱正是如此情况，在阴阳俱虚的情况下，先补阳，前期病人会觉得非常舒服，甚至手脚冰凉会有一定程度的缓解。可忽略补阴，阴不涵阳，后续必定会出现失眠、燥热、郁怒加重的情况。她本身性子急切，偏又患上甲减，日常还容易上火、口干口渴，睡觉容易燥热，这些不都是阴虚的症状吗？” 　　赵玉书呆住，说道：“是啊，甲亢的表现才是代谢亢进，系统兴奋性增高。甲减应该是生理机能及机体代谢下降，各方面欲望都减退、性子变淡才是。” 　　这一提起，赵玉书又想起关键证据，说道：“孙遗爱有带运动手环，我刚刚瞥见她的心跳到了八十几。” 　　程白术又喝了一口茶，说道：“是的，按理来说，甲减应该是心动过缓才是。她一个女生，身材纤细干瘦，心脏负荷能大到哪里去？正常像她这样的女生，心跳七十左右才是正常的。” 　　赵玉书想了想，问道：“程老师，孙遗爱性格急躁易生气，方里加了柴胡、川楝子还不够吗？” 　　“恰恰是加了柴胡，这才容易导致她更加容易急躁生气。” 　　啊？赵玉书脸上的问号快要具现化，女生容易生气、肝气郁滞，不都是无脑柴胡疏肝解郁吗？ 　　程白术说道：“你基础不够扎实啊。” 　　赵玉书惭愧，谁敢在程霸霸您面前说自己基础扎实啊？ 　　程白术说道：“你只知柴胡疏肝解郁、和解肝胆，可你知不知道柴胡劫肝阴？” 　　“劫肝阴？” 　　“柴胡可解肌退热、升举阳气，性升散。简单点讲，柴胡发汗力强，汗为阴//液。邪实者可用，真虚者当酌情使用。一般人没有孙遗爱这般肝阴亏虚得厉害，都是简单的肝郁气滞，自然是用用柴胡无妨，甚至还会有奇效。” 　　…… 　　“一贯煎治的是肝肾阴虚，也可疏肝解郁、滋补肝肾，然而方中疏肝药用的是川楝子而不是柴胡，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赵玉书整个人都蔫蔫的，显然被打击得不轻。他感觉他们读的课本都不是同一本！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程白术说道：：“而且柴胡劫肝阴一说，在历代医家都有提及。像是张鹤腾、叶天士、王秉衡、吴鞠通等都有提及。最为典型的便是吴鞠通在《医医病书》中说过：阴虚生内热，其热果系阴虚，尚可再用升提使上竭下厥哉？或曰：古人以柴胡治劳热，倘不见效验……直以柴胡退虚劳之热，误人不浅，若真阴虚之暮热而用柴胡，不死不止。” 　　不死不止？赵玉书一惊，这么严重吗？ 　　程白术看了他一眼，说道：“就和现代降压药、降糖药一样，需要吃一辈子，停不了药而已。” 　　赵玉书挠头，行吧，古人措辞真是风雅高尚。赵玉书总算放弃纠结自己与程白术的差距在哪里，他问道：“老师，那不告诉孙遗爱吗？” 　　程白术说道：“孙遗爱明显对那位医生信赖有加，我这陌生人跳出来和她说，那医生开错方了，怎么可能信我？而且这不过是孙遗爱初初开药的思路，说不定那医生后续就将滋阴提上日程了呢？这时介入，我里外不是人，何苦为难自己？而且孙遗爱是个成年人了，对自己身体有明确的认识和感知，觉得不对劲，自然而然会停药或者换医生。若是后续找我开药，那届时什么情况再说。” 　　赵玉书叹了一口气，的确，这同行相轻。他知道程霸霸厉害，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尤其程霸霸还这么年轻，不被人小瞧都不错了。 　　程白术喝完茶，准备起身去加茶水，却被赵玉书按在座位上。他说道：“老师，这等小事还是我去干吧！” 第191章 消息 　　及至下午, 吴嘉德抱着嘟嘟来到程白术这里。到了诊室，吴嘉德这才将嘟嘟放在地面上，面对程白术的疑惑, 他还解释道：“外面雪太大太厚了，我怕嘟嘟摔了。” 　　程白术原本没有细想, 如今被吴嘉德一说, 反而多想了些。吴嘉德是不是因为嘟嘟以前的病, 对他格外呵护珍惜，生怕再出意外。其实，程白术想的没有错，吴嘉德对嘟嘟可比对新侄子圆圆细心多了。 　　嘟嘟一被放到地上，就哒哒哒往程白术这边跑，直到被程白术抱上他的专属座位, 这才开开心心地呆着。 　　吴嘉德今日似乎也没什么事情, 便坐在诊室里和程白术闲聊。 　　期间，程白术还疑惑吴嘉德为什么这么空闲。以吴嘉德的家世，他难得回来，没有被塞进各种会议、宴会露脸刷熟悉度？吴嘉德摆摆手, 说道：“早上刚刚结束, 下午才能稍微休息一下，晚上还要继续呢。” 　　程白术稍稍观察了一下吴嘉德的面色神情，最后说道：“记得早些睡觉, 不要熬夜。”年轻人底子还是可以的, 除了熬夜之后有些阴虚火旺，其他没什么毛病。 　　闲暇时, 吴嘉德想起昨日程白术对棒国的好奇和关注，便多说了些。 　　“回国前, 我随导师去棒国做一项经济研究调查。你知道的，棒国虽然是我们中洲唯二之一的发达国家，但是他们财阀林立，对底层的压迫非常严重。” 　　程白术认真听着，这些信息他只知道一点，却不多，毕竟他的重点不在于此。 　　“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高材生，唯一的目标便是进入财阀获得一份终生制工作。退一步，他们也愿意接受一份和大财阀的临期合同工合同，这一点和霓虹一模一样。上下阶级固化明显，上层社会挥金如土、穷奢极欲，而底层却是艰难度日。”吴嘉德想起上下阶级的巨大差异，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国家给他的感觉格外不好。 　　“然而，衍生出来的，还有这个国家极度漂浮躁动的社会氛围，这个国家养出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吴嘉德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自傲又自卑的人。” 　　程白术想了想他认识的唯一一个棒国人朴宇俊，自卑没看出来，自傲倒是非常明显。“具体怎么说？” 　　吴嘉德说：“棒国的文化历史背景并不长，他们的自傲体现在他们认为棒国是宇宙第一强国，而自卑则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文化历史不比灯塔国长多少，所以……” 　　“所以？” 　　“所以他们非常喜欢盗窃其他国家的文化，我们华国算是深受其害。举个例子，就是因为棒国通过端午祭的非遗文化申请，说是萨满教都祭天仪式，会举办官方那个假面剧、组织跳神。民众也会喝薏仁汁、吃艾子青团。你说说这些活动可不就是我们国家各个节日拼凑出来的吗？”像是古时元宵佳节，公子佳人都会连带面具去相亲，又像是清明节各地的艾草粽子、青团等。这等七拼八凑出来的四不像还能通过申遗？联合国也太过儿戏了吧？！ 　　程白术心中一动，他们只是为了偷窃中医知识，才请了专家团？ 　　不，不对，朴宇俊都进来读书了，真要偷早就下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朴宇俊所邀请的棒国一行绝没有这么简单。 　　程白术便问道：“你这次在国内待多久？” 　　吴嘉德翻翻电子行程，说道：“大概一周，下周六便要去棒国找我导师，继续经济研究。” 　　程白术这边则是算了算时间，他们一行大概是在吴嘉德落地之后的第三天才动身前往棒国，这里面有个时间差。于是，程白术郑重地说道：“能否请你帮个忙？” 　　吴嘉德一惊，什么事情需要这么郑重？ 　　程白术便将十天后的棒国一行说与他听，并且附带自己的顾虑，那么多的专家教授学者，少一个，都是中医界的莫大损失！ 　　吴嘉德蹙眉听完全程，随后二话不说便应下了，说道：“这本就是我作为华国人民该做的事情，我到时落地棒国后，会先去他们的社交媒体平台先逛逛，看看他们的风向。可惜我做的是金融方向，与医疗毫不相干。” 　　程白术说：“没事，你能帮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原本还打算提前联系大使馆做准备呢！” 　　驻棒国大使馆毕竟是官方，除非真的出了危害国家形象安全的事情，不然他们所能做的也是有限。只是他在海外都没有什么人脉，这还是他们四个臭皮匠思索半天得出来的办法，总不能就放任这些专家教授外出，一点准备都不做吧？ 　　程白术有隐晦地给俞敏提醒过，奈何朴宇俊确实形象工程非常好，让俞敏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吴嘉德也不希望自己外甥的干爹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棒国他了解得不多，但里面的财阀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人类黑暗面的聚合体。财阀的二公子？是有一定继承权的，继承顺序还比较前面，还被丢过来都中医？这里面没猫腻才有鬼了！吴嘉德决定今晚回去就先查一查朴宇俊背后的财阀是哪个。 　　随后两人的话题便转向日常化，正说着，兰松竹走了进来。兰松竹见诊室里这么热闹还诧异了一下，程白术解释道：“他是嘟嘟的舅舅，陪嘟嘟的。” 　　兰松竹点头，嘟嘟这个人类幼崽天天往程白术这边跑。看到穿白大褂的也不怕，甜甜来一句“医生叔叔、医生阿姨、医生奶奶”，萌得心肝颤。兰松竹作为即将退休的老阿姨，对这种小幼崽更是没有一丁点抵抗力。她直接拍板定了，嘟嘟算是针推一科的吉祥物，何况人家不哭不闹，乖得很，又算是半个病人，连赶人家走的理由都没有。 　　这次来，兰松竹是有正事儿，她直接说道：“诊脉验孕的日子定了，在正月十六，地点选在海峡奥体中心体育馆，室内，又足够大。” 　　程白术点头应下。 　　兰松竹说道：“我们医院就你一个年轻医生被选中，你正常发挥，不用有什么压力。” 　　程白术再次点头。 　　兰松竹又说：“具体文件我稍后给你，你仔细看看流程。” 　　程白术依旧点头。 　　兰松竹笑道：“很好，就维持住现在的模样，我们都相信你。” 　　随后兰松竹捏了捏嘟嘟的脸颊，就走路带风地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将盖了公章的红头文件直接发给了程白术微信。 　　程白术：“……” 　　这不是能直接微信联系吗？难道兰松竹特地跑这一趟是为了捏嘟嘟的脸？程白术盯着嘟嘟圆乎乎的脸蛋，同样忍不住捏了一下。果然，手感非常好！ 　　吴嘉德也不在意被捏脸的嘟嘟，他能说他昨天就捏了好久了吗？ 　　反而是另外一件事，让吴嘉德格外好奇，他问道：“中医……真的能诊脉验孕吗？” 　　“你觉得呢？”程白术反问，他也好奇普通人对于中医诊脉验孕的看法。 　　“很……不科学！国外推特脸书TikTok上这件事也闹得很大，也都很好奇！还有不少人直接去唐人街问里面的中医。国外还真有几个厉害的中医能够做到，事情已经传得很离谱。” 　　程白术笑道：“你都遇到了能够诊脉验孕的中医了，为什么还会疑惑其真实性。” 　　吴嘉德沉思片刻，又问道：“既然诊脉验孕都是真的，那飞檐走壁、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谁没点武侠梦呢？ 　　程白术说：“你想多了，没有的。” 　　吴嘉德不死心地说：“我记得你会武术，而且能脚踩墙壁，原地起飞三四米！” 　　“……”程白术揉了揉额头，说道：“武术归武术，现在还有。那不是飞檐走壁，是借力，有物理依据的。” 　　吴嘉德蔫蔫的，行吧，转头他又精神地问道：“这诊脉验孕你们挑战成功的正确率要在多少以上？” 　　“百分之八十，在双方不能见面、不能沟通，只通过摸脉的形式。” 　　吴嘉德咋舌，这可比唐人街的诊脉验孕难度高得多，毕竟他们还能面对面看病人。他忍不住问道：“这个技能难度高不高？”嘟嘟他干爹年龄也就二十五六岁吧，也能掌握这个，那应该是不难？ 　　程白术非常淡定地说道：“不难的。” 　　吴嘉德感慨道：“这技能看着可真唬人！” 　　等首届诊脉验孕挑战赛开始后，吴嘉德被科普之下才知道这项技能的难度。一时，既震惊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程白术可是能治好嘟嘟的医生！ 　　说起中医的神奇，吴嘉德又问：“我有一个朋友……” 　　赵玉书看过来，那眼神的意思明显是，这个朋友是不是无中生有的？ 　　吴嘉德表示，这真的是自己的朋友需要！ 　　“他有痔疮，我想问问，你做出来的槐实膏效果怎么样？” 　　程白术琢磨一下，说道：“只靠槐实膏外用所需要时间会更长，大概半年到一年。” 　　吴嘉德已经很惊喜了，能半年到一年有效果，已经是非常迅速的了。考虑吴嘉德在海外，针灸没办法做，程白术只能教他一些简单的手法，像是食指大肠经补法刮痧，又像是尾椎处隔姜灸。吴嘉德认认真真记下，他的小伙伴被痔疮问题困扰良久，回去让他试试总归没有错。 第192章 变化 　　等十五来复诊时, 吴嘉德已经找程白术走后门，扛着一箱子的槐实膏和中药面膜粉去了棒国。据说对方社交关系网比较大，会有非常多的朋友需要他的伴手礼。程白术觉得他言下之意是, 很多外国友人都有痔疮这个难言之隐，无论男女。 　　这一次十五复诊, 黄燕燕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她笑着说道：“程医生, 我们十五这一周的变化情况……” 　　赵玉书跟在旁边认认真真地记录，虽然是疑难病症，但他觉得他依旧可以从中汲取到他这个阶段能吸收到的知识。十五在这一周的变化更加明显，这一周来都没有癫痫大发作，据黄燕燕观察，还是会有偶发性小发作。而在二便、睡眠和饮食这三个基础问题上, 十五的变化更大, 堪称天翻地覆。 　　以往十五排便非常困难，几乎是两三天一次，还需要依赖开塞露才能排出。现在能够做到两天一次，大便性质也稍有软化, 排便变得容易, 这会让十五不排斥排便。这两三次下来，十五发现排便不痛苦，也没有那么抗拒苦恼, 对他们家属而言可不就是负担减轻了？ 　　睡眠更是如此, 以前十五几乎整宿整宿不睡。她用了熬婴计划也不行，十五反而是越熬夜越精神。那劲头她看了都怕, 连忙赶她去床上躺着。现在喝了药了，十五开始会犯困了。调整抗癫痫用药之后, 从嗜睡变成趋近于正常人的作息。黄燕燕照顾起来简单不少，睡眠补足了，她瞧着也是荣光焕发的。 　　饮食更是了不起，自从十五的口腔溃疡退下去之后，她就显现出惊人的胃口和食欲，几乎是来者不拒。这让头疼了许久的黄燕燕惊喜万分，更是沉迷于投喂。还好她还记得程白术和她说过的饮食禁忌，没有被母爱蒙蔽了双眼。 　　然而，盯十五盯得非常仔细的黄燕燕迟疑地问道：“程医生，我发现这两天十五的食欲好像下降了？” 　　赵玉书笔一顿，疑惑地反问：“这两天反而开始下降了？” 　　黄燕燕点头，说道：“是的，原本十五一天五顿，每顿都能吃下两碗米饭，每碗差不多我一个拳头大小。可是这两天十五吃的变少了，一天只吃四顿，量也少了三分之一。这一次开药是需要开一些健脾胃的药吗？”但凡十五少吃一口，她都担心十五长不大，别说少吃了三分之一。十五还没胖起来，现在吃少了，可不就更难胖了吗？ 　　程白术和赵玉书看了看十五的舌苔，程白术放下心来，说道：“没关系，正常的。” 　　赵玉书好奇问道：“程老师，这是因为滋阴药过多，性质粘腻，碍到脾胃了吗？” 　　“并不。”程白术反而说道：“十五只是恢复她该有的、正常的食欲而已。你怎么不考虑前面十五食欲过于亢进的状态反而不对劲呢？” 　　啊？ 　　赵玉书和黄燕燕有些迷糊，赵玉书还在理解程白术的意思，十五现在的食量才是正常的？而黄燕燕问道：“十五这么瘦，难道不是吃得越多越好吗？” 　　程白术解释道：“十五前段时间阴虚火旺得厉害，你可以考虑为在胃下面添了一把柴，一直反反复复地煮，所以十五会消化得特别快。而中药是一是给锅里加水，让锅不会因为干烧而坏掉，也慢慢地压住了虚火。现在胃部回到正常状态，火没那么旺，食欲自然也会跟着下降。” 　　赵玉书一下子便理解了，胃阴亏虚导致的虚火旺盛，和胃火亢盛类似，都是食欲旺盛、消谷善饥。还要再结合其他的体征症状，才能判断是虚火还是实火。 　　然而黄燕燕不是很懂，程白术瞥了她一眼，就知道黄燕燕还是希望十五多吃，为了避免出现因为过度喂养出现的积食郁热，程白术又说道：“十五吃得多了，但是吸收不了，而且拉的也不多。这久而久之，十五的肠道只会堵得更加厉害。许久未排便，是可以扰乱神志的。十五前段时间吃的多了，是不是会有口臭、入睡困难等问题。” 　　黄燕燕一怔，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她叹气一声，行吧，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可不行。吃得太少是个问题，吃得太多也是个问题！ 　　沉思片刻，程白术说：“这次的方剂会稍微调整一下，服用方法还是和上周一样，一天三包，一包通便中药，两包治本滋阴的中药。”相当于一天四顿有三顿要配中药一起。 　　黄燕燕便问：“那上一次就诊开的中药还要喝吗？”并不是担心药液坏了，毕竟放冰箱里，还是能保存很久的。 　　程白术想了一下，说道：“先喝上次的中药，喝完了再喝新方。” 　　赵玉书凑到程白术身边，看着程白术开始开单。玄参、麦冬、生地黄、大黄、芒硝。 　　赵玉书：？？？ 　　啥，瘦成皮包骨模样的十五，前脚喝治疗中风脑梗的镇肝熄风汤，后脚喝大黄、芒硝，真的不会因为过度攻下而导致正气更虚吗？ 　　面对赵玉书的疑惑，程白术说道：“所以，我下的是酒大黄，不是生大黄。而且前面还有玄参、麦冬、生地黄缓和药效，又能滋阴润燥，以免大便缺水过于干硬难排。这是增液承气汤的组方思路，滋阴增液、泻热通便。” 　　赵玉书连忙掏出手机百度百科搜索增液承气汤，主治热结阴亏。他点开词条，看了看具体症状，感觉十五似乎没有那么典型。 　　他便听程白术对黄燕燕说道：“这个方会导致排便增多，原本两天一次，后面可能变成一天三四次，但是你不要怕，这是为了把她肚子里的宿便排干净。” 　　黄燕燕犹豫地问道：“可是我前面没有控制饮食导致的？” 　　程白术否定，说道：“十五毕竟病了四年，这四年来每天积一点，到现在也非常可观了。所以，你更不必担心，按照现代医学肠-肝-脑轴的说法，肠道菌群是会导致免疫能力、大脑皮层运动能力受损。现在多排便，让大肠对大脑的影响下降，十五的癫痫也能进一步控制。”光是没有大发作可不够，癫痫治愈标准就该完全停药而不发作。癫痫控制得当，这才能进一步讨论康复一事，否则做的所有努力，会因为一次大发作而功亏一篑。 　　黄燕燕再次请教注意事项，她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程白术思索片刻，说道：“十五的情况毕竟比较特殊，你要记得观察十五每次排便之后的情况。要是觉得她的精神状态足够好，便继续喝，要是觉得她手软脚软、萎靡不振，便要先停药，以第二个方为主。” 　　第二个方还是地黄饮子，以滋补肾阴肾阳为主。 　　黄燕燕连连点头，行。 　　程白术再次说道：“你一定要随时留意十五情况，要是十五能耐受这一次的中药，那她后续的进度就更快了。” 　　黄燕燕有些小激动，这才多久，就看到希望了？女儿真的遇到贵人了，程医生可真是个神医！激动之下，黄燕燕却是更加细致地听完程白术交代的注意事项，还担心自己有所遗漏，特地重复了一遍。 　　确定无误之后，黄燕燕这才准备推着十五的轮椅准备离开。 　　这时，她们正好和从门外进来的老人撞到一起。来人也巧，是方除旧。 　　方除旧握住十五的轮椅，笑道：“燕燕，走路可是要看路的。” 　　黄燕燕脸颊一红，是她过于亢奋了。黄燕燕她连忙道歉，转头又将十五给推进来，打算陪方除旧看诊后，送他回去。原本是方除旧感冒，结果这周他好了，林依病倒了。所以这次是方除旧自己来的，也因为这一点，黄燕燕不放心方除旧一个老人家在外面乱逛，更是打定主意要开车送他回去。 　　程白术先是看了看方除旧的脸色，微不可见地蹙眉。今天老方的脸色可不算特别好，程白术问道：“你上周没来是因为感冒还是发烧？” 　　方除旧拍了拍肚子，说道：“我感觉我全身发热，但是测体温也正常，大概是轻微的低烧吧。” 　　程白术又问：“你自己这两天有什么变化？” 　　方除旧说：“我感觉我还好。” 　　黄燕燕在一旁听了都觉得无语，要是还好也不会来医院了。她说：“方叔，你这样我可就要给林姨打电话了。” 　　方除旧挠头，说：“你问我哪里不舒服，我也讲不上来，要不程医生您问我答？” 　　“行吧。”程白术也无奈，方除旧为人也开朗大气，就是太过于不拘小节了。 　　“最近会不会口干口渴？” 　　“会，但是喝水喝多了，又老是跑厕所。”老方还有前列腺炎，更是憋不住。 　　“晚上入睡会不会困难？” 　　“会，而且睡着睡着总觉得很干，要开加湿器才好睡一点。” 　　“最近排便怎么样？” 　　“比较干。” 　　正说着，方除旧低低咳了两声。 　　程白术说道：“你现在还有感冒后的咳嗽，先治咳嗽吧。” 　　随后，程白术便给老方开了三天的沙参麦冬汤，还交代他喝完药记得来复诊，看看是继续喝调理的中药，还是别的。 　　等到方除旧离开了，赵玉书才纠结地问道：“程老师，方叔叔也是阴虚吗？怎么感觉最近阴虚的病人这么多？” 第193章 诸事 　　怎么感觉都是阴虚？ 　　程白术还没意识到赵玉书的意思, 疑惑道：“很多吗？王鲁可就不是。” 　　赵玉书解释道：“我感觉近期来的病人，有七成以上都是因为阴虚。” 　　程白术说道：“这与天气关系比较大，我们北方本就比南方干得多, 我在粤府十几年，都没有在燕京呆一年来得感触深。中医讲究天地人合一, 是一个整体。湿度低不仅仅代表干, 而且燥邪也会比较明显。” 　　“燥邪？” 　　“燥邪伤阴, 阴与血几乎可以画上等号，阴虚血虚症状一出来，连带着其他的阳虚气虚也就出来了。所以，《黄帝内经》里也说了：圣人春夏养阳，使少阳之气生，太阳之气长；秋冬养阴, 使太阴之气收, 少阴之气藏。这才是秋冬养阴的原因。”也是这段时间他开滋阴药更多的原因，开药除了根据病人病情、体质、年龄外，还要考虑天气、地气等原因。近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支原体肺炎感染，其典型症状可不就是干咳、无痰或少痰, 这可不就是典型肺阴亏虚的表现？ 　　“而且……” 　　赵玉书瞪大眼睛, 居然还有？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说道：“刚刚是其一，其二, 现在科技改变了生活。以前可是没有地暖的, 只有炕，下了炕还是冷的。天气的变化也会让身体产生一定的变化, 结果现在地暖、暖气的出现，会让身体误以为提前春天了。那冬天阴气收藏不足, 或者提前宣发，这又会导致别的病。最简单的，春属木，冬属水，水液不够，植物如何生长？这也是这些年来，春天肝病多发的原因，然而春天也是治疗肝病的重大时间点。” 　　“例如？”对于肝病，赵玉书只能想到肝炎、肝硬化、肝癌三部曲。 　　程白术说道：“肝气郁结所致的甲状腺结节、乳腺结节、子宫肌瘤等，又或者肝横乘脾土所致消化不良、胃痛等，又像是如今多发的焦虑症、抑郁症等。肝主一身气机疏泄，又主藏血，这才有百病从肝治的说法。” 　　“其三，你要考虑现在年轻人多喜欢熬夜，熬夜伤阴。还别说，日常上班工作多为脑力劳动，思虑过度伤及精血諵砜。精血亦是阴，精血亏损又会导致虚火，我们临床看见的阳亢也多是阴虚所致。可不就应了那句元代朱丹溪说的，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吗？” 　　赵玉书问道：“程老师，您这是成滋阴派了吗？” 　　程白术无奈道：“不管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临床也是如此，管你是滋阴派，还是补土派，又或者寒凉派、攻下派，能治好病的都是好办法。而且，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的病。古时候流动小，基本生老病死都长于一方，每个人的体质都差不多，这也导致证侯、致病机理基本都一致。当初的医学大家都是基于一时一方百姓的体质所出的结论，而我们如今不同，单说燕京，两千多万的人口，来自于全国、全世界各地，各个地方的气候及饮食文化均有不同，这也会导致体质各有差异，这便不能拘泥于某一家学说，反而要博采众长、兼收并蓄。” 　　赵玉书有些小郁闷，道理我都懂，可真遇上了，又陷入刻板印象。 　　转天，回来复诊的是王鲁，孙遗爱依旧跟着王鲁一同前来。 　　这才喝了一周的中药，王鲁表示暂时没什么感觉，就是药格外难喝，上厕所排尿时都感觉有一股子中药味。 　　程白术说道：“吴茱萸是会这样，等你不喝了，自然代谢掉不会有影响。” 　　王鲁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白术问道：“喝这药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王鲁眨眨眼睛，说道：“没有，除了比较难喝以外，没有别的感觉。” 　　这回眨眼的轮到程白术了，行吧，王鲁体格够大，暂时还没反应。程白术复方之后，交代道：“行，原方你继续吃，后面有反应了记得说。” 　　王鲁连连点头，并且表示一众忌口都有坚持。 　　开完药，王鲁和孙遗爱正准备结伴离开。程白术下意识瞟了一眼孙遗爱的脸色，火气更旺了，看来医生还是注重于补阳。但孙遗爱没反应，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离开了，赵玉书才凑过来问道：“程老师，那女生还是没有表示。” 　　程白术敲了一下赵玉书的头，说道：“别人的事你少管！” 　　今天周五，第二天便是周末。 　　这周末，程白术先是收拾了一下行李，因为周一便直接前往大兴机场，直飞棒国了。收拾完行李，程白术前后给爷爷、妈妈打过电话，这才和另外三个臭皮匠商量。这半天下来，也没什么头绪，只能说到时候维持联系。韩以君还让从未出国的程白术去办理流量卡，免得到时候举目无亲，连摇人都没办法。 　　周一一早八点，程白术赶到大兴机场。做完流程后，程白术便提着登机箱往候机厅去。一进候机厅，就见好多个脸熟的面孔。这些熟面孔见了程白术，也非常开心地招手。程白术逐渐靠近，便听见这些个熟面孔聊得开心。 　　在这些中老年教授面前，程白术只能算是一个端茶倒水的，甚至这里面还有不少是他当初的老师。 　　朱艳楠将程白术招呼到身边去，说：“来来来，认识一下，这是程白术，当初教书时就很看好他。”朱艳楠当初教的是中医内科学，整整一学期。 　　应来东无语道：“就你一个教过他吗？”这一位当初教程白术《金匮要略》选读课，也正是他和程白术在课堂上讨论金匮肾气丸是用桂枝还是肉桂，对应的还有别的话题。他有一个印象非常深的，白虎加人参汤中的人参是现在的人参还是沙参？白虎加人参汤主治气分热盛、津气两伤，其中最典型症状是身热而渴、上消多饮。东汉时期，所有的参都是人参，包括现在分得非常细的沙参、党参、红参等都是人参。对应白虎加人参汤中人参的作用是益气滋阴，这更像是养阴生津的沙参，而不是大补元气的人参。 　　现在主流学术中，都认为白虎加人参汤中的人参是沙参，但是课本修改起来没那么简单，他教书也只能按照课本来。这么多的学生，他记得最深的便是程白术，因为他是第一个敢于提问并给出言之有理的见解的学生。这般聪慧的学生，怎么会不招人惦记，可惜程白术不读硕博，不然如何他也要争取到自己名下，做自己的学生。 　　另外一个托着老花镜的，是仝鹤，她说道：“行了，这里面十个有五个都有教过他！”仝鹤教的是医古文，这门课比较枯燥，全文文言文，没有哪个学生会喜欢这门课，这门课的挂科率一向不低。仝鹤记得程白术，这位学生毫无文言文阅读障碍，非常流畅，其中通假字、倒装句纷纷难不倒他。后面仝鹤得知程白术家世背景后，也只能感慨一句，程家世代行医，这教子功夫可见一斑，大概也是将中医古籍从小喂到大，才能养出这么优秀的苗子。 　　程白术不敢多说什么，只一个一个问好过去。及至仝鹤时，程白术难免担心地问道：“仝老师，您这么大年龄了，坐飞机会不会有不适？”仝鹤今年至少七十，学校请她返聘教书，也只敢让她教教轻松简单的医古文。 　　仝鹤就着程白术搀扶的手，直接将程白术带在身边。他慢慢悠悠地说道：“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 　　朱艳楠、应来东非常无语，可不是老当益壮吗？这一出手，就成功将程白术薅在身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一旁的俞敏、项雪看着直乐，项雪说道：“仝老，您这可就说错了，这里十位可都是教过他的。” 　　确实，在大四时，有一门课程叫做中医特色疗法，每一节课都是新的老师。这十个教授里，有五个是授课老师，剩下五个则是半师之谊。 　　仝鹤恍然，却是始终抓着程白术不放，问就是：“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 　　其他人也顺着这位，一场程白术争夺战到此落幕。 　　随后，这十位也就随随便便开始聊天，程白术这听着，就发现…… 　　言语间，他们似乎对朴宇俊都不是很信任。 　　程白术：？？？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信任，你们还能答应对方的请求。 　　对此，项雪说道：“难得能够传道，中医难得能崛起传播，为何不抓住这难得的机遇？”这些老教授年轻时一路踏遍风雨、历经坎坷，即便馅饼后面带着毒，他们也能一边慷慨吃毒药，一边大笑喝解药。 　　苏明翰是个潮流的老年人，可是知道最近闹得很火、多次上了热搜的诊脉验孕，说道：“可不是，你这元宵节后的诊脉验孕挑战可要好好做，好好扬我中医威名。” 　　这一嘴，顺利将话题从唠嗑转为给程白术填鸭教育，纷纷开始给程白术灌输自己的行医经验，都希望自己的分享能让程白术多一份挑战成功的把握。 　　程白术也仔细听，后面干脆拿出手机来录音，表示自己有空时还会拿出来细听研究。这端正的态度，哪个老师不喜欢？ 　　一个一个的眼角都笑出褶子来了，气氛正酣时，朴宇俊姗姗来迟。 第194章 吃饭 　　朴宇俊一来, 程白术非常敏锐地感觉到，氛围不一样了。教授们依旧对他和风细雨，柔声细气, 可就是不同。说句不要脸一点，大概就是从对自家娃（他）到别人家娃（朴宇俊）的态度, 客套有余, 亲切不足。 　　见这一幕, 程白术还自忖，自己真的是白操心了。这些教授吃过的盐够比他吃过的米要多，他能看得出朴宇俊的不对劲，这些教授未必看不出来。 　　登机前，程白术问道：“我听说王增涛教授也去，他人呢？” 　　朴宇俊说道：“王教授还有别的行程, 已经提前前往棒国了。” 　　朴宇俊也足够大气, 直接给一行人买的头等舱票。一上飞机，除了朴宇俊，其他包括程白术在内的所有人纷纷带上眼罩，用行动表示自己需要休息一下。 　　朴宇俊：？？？ 　　这华国到棒国也就两三个小时, 不需要倒时差的！但是看着他们齐刷刷的动作, 朴宇俊只以为是中医特殊的养生方式。中医有很多方式都是他不太理解的，像是五禽戏，装动物还能养生？这不非常扯淡吗？本想着一起聊聊天, 现在对象不配合, 朴宇俊也只能跟着一起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却是真睡着了。 　　等飞机落地时, 朴宇俊才被震醒。他撩开眼罩，就见程白术等人已经醒过来, 低声交流着什么。程白术见他醒了，还说道：“飞机正好到了，正想叫你呢。” 　　朴宇俊礼貌地点头，起身松了松筋骨，便跟着一起下了飞机。这一次出行目的不明，所有的教授都没有携带过多的私人物品，两三套换洗衣服足以。不过，像是程白术以针灸为主的，还会自带针灸针、刮痧板、凡士林等基础外治物品，真正做到出行只要一手一针。 　　出了机场，朴宇俊便引着一行人往一辆等候已久的大巴车。朴宇俊说道：“各位，请直接上大巴车，司机会送你们去酒店，后续也会有专人安排。” 　　后续自然也不是他一个大少爷跑前跑后，到了棒国，朴宇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倨傲起来。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家族背景势力都在这里。 　　程白术和一众教授都极为和颜悦色，仿佛看不出来朴宇俊的自傲。眼见他们上了大巴车，朴宇俊自然是坐上大巴车前面的迈巴赫豪车。他一上车，秘书便从冰箱里掏出葡萄酒给他倒了一杯，他轻轻摇晃着红酒杯，浅浅啜饮一口，低声感慨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紧接着，秘书立刻和朴宇俊汇报最新情况，并且表示朴宇俊的父亲要见他。朴宇俊撇嘴，有些不满，却没有反对。 　　…… 　　大巴车将所有人都给送到棒国的首尔大酒店，也是五星级酒店。他们才一下车，便出来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他用华语说道：“诸位好，我是负责此次行程的管家，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管家或者小李。” 　　程白术扫了一圈，都是年龄大的老人家，这出面沟通一事，还是他来。于是，他主动上前一步，说道：“好的，我是此次行程受邀者之一，姓程，叫我程医生即可。” 　　李管家头微微低着，嘴角动了动，没等程白术发现，便说道：“好的，程医生，请随我来，开房手续已经办理好。诸位都在二十三楼，从2302房到2312房都可供入住，2301房是先几位提前到棒国的王教授。” 　　李管家将所有人送到23楼，并给出自己电话号码，表示接下来一周的棒国行都是由他负责。如果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联系他。恰逢午餐时间，确定这些来自华国的专家教授都将行李安置好，李管家便带着一行人去吃午餐。 　　餐桌上，程白术看着满桌子的腌菜、腌黄瓜，看向李管家。然而李管家站在一旁，却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说道：“这些都是我们棒国的特色美食，希望各位好好品尝。” 　　程白术和其他教授面面相觑，程白术看了一眼这些老教授，年龄大了，保养再好身体机能肯定会有些退化，要是今天这顿吃下去了，怕是下午回去就要闹肚子。于是，程白术问道：“可否有热食？”想起来之前吴辛卯给他收集的棒国美食攻略，都是炸鸡排、烤肉等，他强调道：“清淡，少油少盐的。” 　　李管家的脸色不是特别好，阴沉了一瞬，但是程白术当没看见。最后，李管家出去一趟，不到十分钟时间，服务员端来了……十一碗泡面。 　　程白术和十位教授就默默地吃了这碗据说很美味的泡面，程白术心想，这再好吃，也不过是泡面啊！吃完后，一行人又被送回房间，说是让他们好好休息，李管家这才离开。 　　稍稍午睡一番后，在下午四点时，所有人都在仝鹤教授的房间集合了一下。 　　俞敏苦笑，“这才第一天，他们的态度就已经开始不一样了，这后面还会真如他们所说，举行华国棒国两国之间的传统医学交流会和推广宣传活动吗？” 　　项雪以前是在棒国带过一两年的，她只好安慰说道：“泡面确实是棒国的国民主食，也不算怠慢。” 　　行吧，几人目目相对，觉得这话鬼都不信。 　　最后，程白术只能叹息说道：“教授们，难得今天来，要不要出去逛逛，这后面几天可就没有这机会了。” 　　收拾好装备，程白术找酒店雇佣了一个翻译，便带着教练们去参观首尔塔。首尔塔又叫南山塔，属于地标性建筑。翻译收了钱，也是尽心尽力地给一行人兼职做导游。后面还推荐他们去明洞，但是考虑老人家寡淡的购物欲，便放弃了。 　　一转眼便到了晚餐时间，程白术特地要求要清淡的热食。这位年轻的翻译便带着一行人往一家老店走去，还介绍道：“这家店虽然看着破旧，却是一家开了二十几年的老店！比我年龄还大！强烈建议这家店的参鸡汤，非常的鲜美！” 　　这家名为美味参鸡汤的店，确实老破小，十二人进去就已经满满当当的。老板娘也惊住了，难得有这么多人一起来。老板娘问清楚饮食禁忌之后，不到半小时便将十二分参鸡汤和米饭送上来。 　　程白术拉着翻译一起吃，说道：“时间也快结束了，一起吃个饭吧。” 　　翻译是个年轻人，也不拖拉。吃饭时，他还好奇到怎么程白术会和一群老人家一起出来游玩。程白术解释是学术交流时，翻译恍然大悟，直接当程白术是个来蹭经验的小辈。 　　吃饭时，翻译的手机响起，他一看是不认识的号码，便直接挂断。随后，手机又重新响起铃声，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翻译嘟囔两句才接起来。 　　翻译用棒语交流了两句，这才将手机给程白术，并说道：“手机那头的人是找您的。” 　　程白术顿时知道是谁打来的，他微微勾起嘴角，这才慢慢地接过电话。 　　“程医生，请问你们在哪里，我这边立刻去接你们。”电话那头，果然是非常焦急的李管家，李管家到饭点来接人时，发现十一个人都凭空消失，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直接联系朴宇俊。想打电话给程白术，却惊觉他将他的号码给了程白术，却没有程白术电话，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衬衫。李管家兜兜转转找到翻译电话，这才通过翻译和程白术直接联系上。 　　程白术用勺子搅了搅鸡汤，漾出一股热气，他说道：“不用了，我们正在晚餐，吃完后会自己回酒店的。” 　　不等李管家再说，他直接帮翻译挂断电话。 　　程白术对翻译说道：“没事，我们继续吃，吃完后带我们去附近公园消消食就好。” 　　翻译迟疑道：“刚刚那个人好像很急切？” 　　程白术淡定地说：“他等一等也没什么。” 　　于是，翻译就没说什么，等吃完鲜美熨帖的参鸡汤，便带着一行人去了最近的江边公园。等慢慢走了半小时，程白术确定这些教授们都不会胃胀积食后，才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一进大堂，李管家便擦着细汗连忙迎上来，强颜欢笑道：“诸位对棒国的美食美景可还满意？” 　　程白术说道：“不错，比泡面好多了。” 　　李管家的脸色又是一绿，却硬是憋着不敢说话，生怕程白术带着老人家再来一次外出就餐。他的脸色从绿转红，又转黑，最后李管家硬邦邦地说道：“好的，请各位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八点，我们便要出发去庆熙大学进行学术交流。” 　　这次李管家将一行人送到23楼，也不多说话，直接拂袖离开。 　　项雪看着，点了点程白术的额头，说道：“就你机灵。” 　　一行人笑着一转身，便遇到此行第二年轻的受邀人王增涛。王增涛身边还跟着助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心照不宣的笑容。应来东和王增涛有过合作，关系还不错，便主动打起招呼，对他的疑惑，只说道：“没事，不过是一出好戏罢了。” 　　如今看到这位早就来了棒国的王教授，一行人难免多问了几句。得知王教授前面是去西医院进行手足外科的学术交流，明天才是和他们一起去庆熙大学做中医相关的学术交流。王教授还纳闷道：“我一个正统西医出身的，结果现在反而参加中医交流会参加得多？” 　　应来东说道：“都是治病救人，不分高低贵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十二人齐齐登上开往庆熙大学的大巴车。 第195章 讨论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八点，十二人齐齐登上开往庆熙大学的大巴车。 　　庆熙大学前身是新兴大学，也是棒国数一数二的大学, 性质是综合性的私立大学。其中韩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也很受棒国重视，而此行一行人的目的也正是庆熙大学的韩医学院。大巴车开了不到半小时, 就直接将人拉到了庆熙大学韩医学院。 　　一行人才一下大巴车, 便被满目的横幅惊到。 　　横幅使用棒文和华文, 一行人也都看得懂，入目便是—— 　　“欢迎华国中医莅临文化交流” 　　“庆祝首届韩医、中医交流会成功举行” 　　这些横幅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门，以至于程白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出来迎接的韩医学院院长李东荣等人。这一次的交接便不该由程白术出面，出面的是资历年龄都最大的仝鹤。 　　仝鹤一身香云纱唐装，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是个优雅又利落的时髦老太太。李东荣迎上来时看了看仝鹤, 又看了看后面默认由仝鹤带领出面的所有男性, 没说什么，主动伸出手来与仝鹤握手，随后便是一个一个握手问好过去。 　　随后，一行人便被李东荣请到了宽敞明亮的会议室。没一会儿, 便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教授。只是程白术发现, 这些教授怎么都是男的？即便女性比例再少，也不该一个都没有。在程白术奇怪之际，坐在一旁的项雪吐槽道：“果然, 棒国职场的男女歧视贯彻各行各业。” 　　程白术疑惑, 这什么意思？ 　　项雪声音压得更低，微微倾斜身体, 靠近程白术，声音压得更低：“棒国职场里男性会组团欺凌女性, 包括但不限于性//骚//扰，还有像是职称、升职岗位等。我当年就是因为受不了这风气，提前回国了。还有，他们这些学韩医的，都有要求要会一定的中文词汇。” 　　棒国这一点和隔壁都霓虹如出一辙，都是论资排辈极为严重的地方。 　　意简言赅讲完后，项雪再次端正坐好。 　　经过简单常规的会议开头之后，李东荣对坐在首座的仝鹤说道：“仝教授，你们一行会在棒国呆一周，前三天是学术交流，后面四天是双方联合义诊活动。我们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仝鹤点头，他们只知道是来文化交流，具体//交流什么内容却是交给棒国这边准备。 　　对面一个中年秃顶的教授主动开口，说道：“各位来自华国的朋友们，早上好，我是韩医学院副院长韩秀贤，我研究的主要课题是经络实质及综合研究，我想向王教授请教一下，你对穴位和经络的认知是什么？” 　　王增涛扶了扶眼镜，觉得来者不是特别善，他一个学西医的，问他对穴位和经络的认知？王教授直接开口说道：“我从事手足外科和精细外科，是个实打实的西医人，我对经络和穴位的认知并不多。我知道它们是华国传统医学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过往因为寻找不到，而被列入不科学的范畴。我作为华国人，受邀并成功发现部分穴位的存在，是一件非常巧合也非常开心的事。这往后还有非常多的可研究之处，是一片蓝海，希望能够共同进步。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了解穴位和经络，我建议你可以与应来东教授、俞敏教授、程白术医生多多交流，他们都是我华国经验极为丰富的医者。” 　　这一堆说了和没说一样的废话，非常冠冕堂皇地将炮弹丢回去。王教授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不地道，自己一个干西医外科的，去和他们讨论中医哲学，那才是脑抽了。王教授多少知道这韩秀贤是在酸什么，无非就是他是发现穴位第一人，注定载入史册。然而，一如王教授所说，他在经络穴位实质研究中不过是开了个头，他的主业并不允许他过多地投入在这一项研究之中。 　　王教授如此直白地说，对面中年秃顶的韩秀贤脸色并不是特别好，觉得自己被轻视怠慢了。反而是应来东主动说道：“王教授在研究穴位实质时，我有一同参与。按照现代科学的说法，刺激穴位是刺激神经，等反射达到大脑中枢，并反馈在机体上。而我们都是学传统医学的，自然是要经络五行为主。如今王教授不过发现了穴位，但是于经络实质上一事并无进展，不知贵学院有何发现？” 　　韩秀贤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张口便是侃侃而谈。 　　程白术还得说，这韩秀贤的华语还挺标准的，难怪这一次不需要请翻译，项雪教授更是要压低了声音，免得被听到。 　　初时，程白术还认认真真地听，听着听着就觉得对面都是假大空。程白术眼神往旁边一瞥，项雪教授看着坐姿端正，认真听对面发言，实则魂游天外。程白术在大学时没少跟诊项雪，对项雪的神态还算了解。 　　这经络穴位实质的探讨才告一段落，对面另外一个中年地中海开口，“我是韩医学院科教科主任金政赫，我的主研方向是糖尿病的预防与治疗。我想请问尹国强教授，高血糖如何在不吃降糖药的情况下恢复到正常水平。” 　　尹国强教授，今年五十有五，同样有些轻微的地中海。尹国强是燕京中医药大学和粤府中医药大学的双校名誉教授，主攻脾胃方向。其实中医的内科都是大内科，并不像西医那般分得那么细。就像是尹国强治疗糖尿病一绝，即便是服药十余年的糖友，在认真配合调理半年一年左右，都是可以停服降糖药。就尹国强自己所说，糖尿病的发病是全身多脏器都出问题，绝对不是单一脏腑衰弱。 　　尹国强说道：“我们是中医，讲的是五行理论，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高血糖只是一个症状，我们具体还需要结合病人的实际情况。简单的分成上消、中消、下消，即对应上焦、中焦、下焦，对应的脏腑是心肺、脾胃、肝肾，分别对应的症状是多饮、多食、多尿。当然临床遇到的病人会更加复杂，或是同时具有上消、下消的症状，或是同时具有中消、下消的症状……” 　　尹国强讲得非常详细，糖尿病是以高血糖、多饮多食多尿体重下降为重点症状的综合征，其发病机理现在还不明确，现代医学因为找不到发病机理，便只能针对血糖的代谢途径研究药物，这便出来了促胰岛素分泌剂、GLP-1受体激动剂等类型，都是需要长期服药的。而中医不讲究这些，只觉得是肝心脾肺肾某个脏腑或多个脏腑的阴阳出现问题，只要达到阴阳平衡的状态，百病自消。尹国强教授讲得详细，程白术也听得认真，默默掏出本子细细书写。尹教授讲得比较深，显然不是在普通场合或者会对学生讲的内容。 　　而对方金政赫同样认真听完之后，这才说出韩医对于糖尿病的认知。 　　这听着听着，程白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中医是阴阳五行，而韩医怎么是阴阳四象？ 　　这缺胳膊少腿的医学还分了好几个流派，什么延吉四象易学派、和龙四象医学派、铜佛寺四象医学派。程白术听了半天，忍不住写了小纸条递给项雪教授，问道：“他们的理论？” 　　对方正在讲话，这时传递小纸条并不礼貌，但总比小声讨论来得好。 　　项雪简单写了几个字回复：东医宝鉴。 　　《东医宝鉴》是一本书，程白术也曾翻阅过，但觉得书内内容错漏过多，只草草翻了翻便放弃不看，后面大概是被母亲卖给回收站省空间了。当时他会翻阅《东医宝鉴》，是因为听说这一本书九成以上是来自华国中医典籍，并且成功申遗。如今仔细一想，《东医宝鉴》确实和韩医的理论对上了。 　　对此，程白术很艰难地压住自己的表情，眼神专注地盯着虚空画圈圈的笔尖。在对中医典籍的误读传抄之后，还能自立门派，韩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挺厉害的。 　　金政赫正滔滔不绝，自信昂扬地看着对面，却不想对面的教授全都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一顿，眼神扫到坐在最角落的程白术，看他认真地写写记记，这才重新恢复自信，问道：“程小友，可是对我的研究有不明白的吗？” 　　程白术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抬起头来，和其他教授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问道：“糖尿病，中医病名为消渴，请问肺热津伤，导致的阴虚燥热，即烦渴多饮、口干舌燥、尿频量多，中医用的是清热润肺、生津止渴的消渴方，请问韩医是怎么理解？” 　　金政赫微微一笑，果然是年轻人，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他说道：“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四象生焉，这是四象学说的起源。韩医将人类分为太阳人、少阳人、太阴人、少阴人。你所说的肺热津伤，则属于太阳人。看病需要先分清阴阳，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体质的本质，进而平衡阴阳，治病救人……我们同样用的是消渴方。” 　　程白术：？？？ 第196章 邀请 　　什么叫做民族医学？ 　　民族医学是指研究不同民族或者地区特有的医疗体系、理论和实践的学科。这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民族, 更没有两个各方面条件都一样的地区，这也造就了各个民族和地区所特有的医疗体系。像是华国地大物博，流传范围最广的是中医, 其次还有苗医、藏医、傣医等。而其他国家和地区，比较出名的还有古希腊-罗马传统医学、古埃及医药学、天竺传统医学等, 天竺的传统医学中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分支——瑜伽。 　　但是无论如何, 民族医学是在长期的历史演变和当地的文化哲学背景下慢慢总结归纳。理论不一样, 用药也会有所区别。从来！从来没有哪个传统医学的医学理论和中医的不一样，但是用药却是一模一样的！你说韩医是独立的民族医学？ 　　与其说它独立，不如更像是照着中医抄，还能抄漏却又缝缝补补的四不像。五脏六腑，被改成四脏四腑，是没考虑过心脏出问题的可能吗？三焦的中焦硬生生分成中上焦、中下焦, 恶意剽窃、颠倒黑白、占为己有…… 　　一瞬间, 程白术真的觉得自己肝火上升得厉害，逍遥丸已经不够了，要用到柴胡疏肝散！ 　　考虑今天是交流会第一天的上午，所有人都把心里的火憋住了。而王增涛是外科专家, 不太懂中医理论, 但作为熏陶了这么久的华国人，总觉得对面的言语怪怪的。他自觉是个打下手、镇台面的，默默跟着周围教授的言行走。 　　早上的交流会不了了之, 随后一行人便被带到庆熙大学的食堂……吃草。 　　因着交流会, 一行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饭食供应上，大都吃两口觉得不对胃口便不吃了。只有仝鹤年龄大, 从艰苦岁月走来，觉得不能浪费, 硬生生吃完了。 　　李东荣为了让他们好好午休，还批了三间宿舍，能让十二人好好休息一番。结果才进了宿舍，仝鹤便捂着胃，神色难受。其他人一惊，仝鹤年龄太大，在异国他乡出点什么事情可不好处理！ 　　仝鹤挥挥手，说道：“刚才那顿饭吃的，白术，你有带针，帮我扎一下。” 　　俞敏在一旁说道：“仝老师，您就不该吃完的，太过于寒凉了。”大冬天的，竟然还和冰水，吃生菜。即便饮料去冰，那还是属于寒凉之物。他们年轻或许还能撑得住，仝鹤哪里能行？ 　　程白术简单消毒之后，便针下足三里。仝鹤是因为刚刚过于寒凉的午餐导致的胃痛，不消化。先下足三里促进胃肠蠕动，胃排空之后应该能好受许多，还不行再下公孙、内关。 　　这才下针，仝鹤面色明显好转，便也不用再补针。 　　话题便回到这一次交流会，尹国强叹息一声，说道：“这次出行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可不是，他们来是为了传播宣扬中医，结果反而自己被气得够呛。正当的民族医学之间的交流会他们也不是没有开过，毕竟国内这一方面的资源非常丰富，有蒙医、藏医、维吾尔医、傣医、苗医等，远的，他们也和天竺的阿育吠陀学交流过，获益匪浅。医学在沟通交流中，越辩越明，治疗思路越发广阔全面。 　　然而来了棒国…… 　　只能说他们太想当然了！ 　　早上才一接触，就明显发现韩医是个批皮医学，说是四象理论，可四象本身就是华国古代自然哲学中的一个概念，脱胎于《周易》，按此诊断，开的方子还是中医的方子，本质上韩医就是中医的一个小流派！是的，小流派，类似滋阴派、补土派等小分支。其思路和脉络都跳脱不了中医的范畴。 　　要是对方承认韩医是源于中医也就算了，但上午交流时，他们也看得分明，韩医学院的人不认！依旧认为自己是独立的民族医学，还说已经被第九届世界记录遗产国际咨询委员会载入世界记忆项目名录里，韩医学具有官方承认的正体性。 　　程白术：…… 　　掩耳盗铃，不外如是！ 　　有过一年半留棒经验的项雪，一脸沧桑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是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我当年来的时候，他们便将糖尿病、高血压、中风列为难治病。这都二十年过去了，难治病不仅没少，还多了肝炎、癌症。” 　　其他人听了，都是一副无语的表情。癌症也就算了，糖尿病、高血压也算难治病？ 　　王增涛教授问道：“那现在是？” 　　仝鹤叹息一声，说道：“还好我有所准备。”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去，程白术好奇，什么准备？直接打道回府吗？ 　　仝鹤小腿上扎着针，胃部的冷痛已经褪去，又恢复了冷静自若的模样。她说道：“我有好几个老朋友，原是在灯塔国行医。我收到邀请时，便担心会有幺蛾子，还特意请那两位老朋友动身前来棒国。” 　　言下之意，若是交流会不顺利，仝鹤便另请专家教授，另起炉灶，自己开一个交流会！ 　　俞敏眼睛一亮，说道：“我在腐国也有几个同学，他们正想回国一趟，中间落地棒国再转机也不是不行。” 　　十二个人，除了程白术和王增涛，其他十位教授纷纷都有好朋友、好同学、旧故从全世界哪里哪里要回华国，可以转到棒国最后一同回去。 　　程白术作为在场最为年轻的一人，朋友同学旧故都在华国，而且和其余教授提出来的人选不一个等级。最后，他说道：“我请我爷爷来一趟？” 　　仝鹤说道：“你可以问问，但是你爷爷不一定会来。棒国上世纪谎称找到经络，却让全华国中医白跑一趟，其中你爷爷也在里面。那时，他可是被气得厉害，不一定愿意再踏足棒国。” 　　这下，王增涛教授有些压力了，他说道：“我实在没有相关人脉，我该如何？” 　　闻言，十位教授都笑了，说道：“我们可是用你的名头才将这些朋友同学故交给钓出来的，你才是最大的功臣。” 　　王增涛教授发现五腧穴及部分穴位一事，在国外引起的轰动可比国内大的多得多。在外国行中医之道的所有中医都非常感谢王教授，尤其是干针灸的。证明了穴位的存在——即便只是初步，而且是极个别穴位，但这就是证明了中医是实打实存在，只是现有科学查不到，不能说中医不存在，是伪科学。 　　国外干针灸还有所谓的干针、湿针来抢饭碗，被指着鼻子骂封建迷信，这滋味不好受。国外非常多的中医早就想见一见王增涛教授了，即便他是西医，他是外科手术医生，但他注定写在中医的课本教材中！ 　　有了想法，下午的交流会中，十二人的表情变得祥和，更加的破罐子破摔。不过多纠正对方错误离谱的理论，只管微笑面对。被点到名字了，也只是浅浅说两句，又回一句“你们是如何看待的”，便成功将皮球踢回去。 　　下午的交流会进展飞快，一下子就结束了预计要两天才能完成的内容。李东荣站起来笑道：“我们的进度飞快，原本预计三天的交流会，大概内容不够，不知几位可有什么计划？” 　　仝鹤同样站起来，说道：“我等也不想竟如此顺利，不过我们还想邀请几位老朋友前来。他们也想要明天前来参加交流会，不知贵学院是否介意？” 　　李东荣哪里会介意，巴不得多来几个中医，好让他们看看他们韩医的风采！免得他们天天喊着韩医起源于中医，虽然《东医宝鉴》有‘部分’内容摘抄自中医典籍，但其余可都是医圣许浚等先辈呕心沥血十余年才编纂出来的巨作，地位丝毫不比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差！ 　　如坐针毡一般，十二人终于将下午的交流会熬过去。甫一结束，十二人便被大巴车送回酒店。考虑酒店不比庆熙大学好多少的伙食，程白术再次将一行人拉到了昨天的美味参鸡汤店。 　　应该是昨天的团体活动让老板娘印象深刻，老板娘成功认出一行人。比手画脚地问了问新面孔王增涛教授的饮食禁忌，不到半小时，再次端上热腾腾的参鸡汤和米饭。 　　这温热鲜美的鸡汤划过喉咙，落入胃袋，仝鹤觉得自己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果然，华国人的胃就是吃不得冷食！ 　　吃完后，程白术用翻译软件问老板娘：“你的右手肘可是会难受不舒服？” 　　老板娘点头，指了指右手手肘处，大概是长期需要拎锅铲，锅铲并不轻，导致她反反复复的右手肘难受。 　　程白术表示自己是中医，能给她针灸处理，问她是否会怕针。 　　老板娘非常惊喜，她知道针灸！会针灸的韩医非常贵，属于上层人士才能消费的东西。对方来自华国，那大概是中医？听说中医可是韩医的起源和祖宗，客人愿意，她自然也是愿意尝试的！ 　　老板娘当场脱下围裙交给小工，也不在意怀疑，直接坐在餐桌旁。因为语言不通，老板娘也学着程白术用翻译软件沟通。好一会儿，程白术这才确定老板娘手肘酸痛的地方，是大肠经的位置。 　　简单消毒后，程白术直接扎的对侧曲池穴。 　　“我的右手肘经常难受，只有涂扶他林后，会好受一点。”老板娘惊奇道：“为什么我右手肘难受，你扎我左手？” 　　程白术没有过多解释，就让老板娘活动手肘。 　　老板娘非常惊喜地发现，右手肘的酸痛竟然消失了！老板娘惊叹连连，这真是万分神奇的医术，她也是时髦的中年人，也经常刷脸书推特，也有刷到过韩医的针灸，效果可没有这么立竿见影！ 　　果然，祖宗就是祖宗，中医就是比韩医厉害多了！ 第197章 详谈 　　鉴于程白术针灸的效果格外惊艳, 老板娘如何都不想收他们这顿饭钱。程白术自然是拒绝，并且表示接下来几天时间，可能都要麻烦她。一行人里大都是上了年龄的, 饮食更是要格外留意，万一再出一次中午的事情, 可不一定是针灸能够处理的了。 　　老板娘拍板, 说道：“接下来几天你们的晚餐我都包了, 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走出这家店时，程白术还对王增涛教授说道：“希望您不会吃腻。” 　　作为倒数第二年轻的同行人，王增涛教授同样开心不已，说道：“得了，我行李箱里都是榨菜，要是不来喝鸡汤, 恐怕也是回去喝粥。” 　　明明也是个发达国家, 棒国怎么做到以泡菜为国民美食的，不担心亚硝酸盐超标吗？ 　　应来东调侃道：“你这下周还有个学术会议，一直喝粥可受不了。” 　　王增涛行程比较紧，这一次交流会正好夹在两次学术会议之间, 这才能抽空来参加。只是如今看来, 还不如回华国，虽然舟车劳顿些，总比受气好。 　　王教授大手一挥, 这些老教授都经得起, 他自然也可以。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棒国那群人见到新的与会人员会是什么表情！ 　　显然，恶趣味都不止他, 所有人相视一笑。 　　天慢慢黑下来，所有人都选择打道回府。棒国的旅游景点, 很多都是购物中心。这些大型购物中心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确是非常繁华，但这一次来的都是老人家！没必要！ 　　这才回到酒店没多久，程白术就被敲门了，是李管家。 　　考虑李管家前几天不做人，程白术等人几乎就没有找他干过什么事。这一次上门，李管家非常的恭敬，说道：“程医生，二少爷有事相谈，车子已经安排好了，就在酒店门口。” 　　程白术点头应下，在一堆老教授里面，他格外的不起眼和不够格。他也非常想要知道朴宇俊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一次安排过来的车子就不是什么大巴车，而是一款豪车。程白术对车了解不多，仅限于几个比较常见的品牌，只知道这个牌子的车都是百万起步。程白术淡定地坐进后排，车子再贵也是个运输交通工具！ 　　李管家坐在前排副驾驶位，通过后视镜观察程白术的表情，再盲打发给电话里的联系人。 　　车子平缓行驶，沿途的车辆和行人不断减少，不到十分钟便开进了一个庄园，直至停在大门处。李管家提前下车，并给程白术开车，才一下车，又有一个中年大叔迎了上来，自我介绍道：“程医生，您好，我是朴府的管家李勇宏，这一次邀您前来的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两位少爷已经在书房等您了，请您随我前来。” 　　是一口正宗的华语，程白术思忖，是不是棒国上层都会华国语？ 　　穿过灯烛辉煌的大厅，走过奢华装饰的扶手楼梯，路过挂着名家名画的走廊，这才到了二楼尽头的走廊。 　　李勇宏稍稍敲了门，得到里面的允许，这才推门而入。他对房间里的两个年轻人说道：“大少爷、二少爷，程医生到了。” 　　等程白术落座，李勇宏奉上茶水，退出书房，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对于这一番流程，程白术只觉得浪费时间，秦文龙吴芸的身家也不小，却不见他们摆这么夸张的排场。 　　朴宇俊在他哥面前，倒是收敛了许多，不见什么浮躁之色。他主动开口说道：“学长，这位是我的兄长朴泰宇。我这如今改变许多，我家人都想见见让我启蒙改变的你。今日是我父亲母亲有事未能前来，并不是故意不来。” 　　朴泰宇站起身，主动向程白术伸手，程白术便也跟着站起来握了握手。朴泰宇说道：“程医生，非常感谢你。我们家小俊以前太过不懂事，这才想着让他去华国学习改正，却不想，果真有奇效。今日你忙了一天，我也不好过多打扰你，希望在你回华国之前能有机会一同吃顿饭。” 　　程白术挥手，表示是朴宇俊自己开窍，他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简单的客套之后，朴泰宇说道：“程医生，说起来也巧，我们朴家也有相关的医疗产业。我们让小俊去华国学习中医，便是想让他以后掌管相关行业，免得被小人蒙骗。不知程医生你对中医和韩医是什么见解。” 　　对中医和韩医的见解？ 　　慈祥老父亲和不孝儿！ 　　心里这么想，程白术嘴上却是说道：“韩医基础课程丰富，还十分重视精神、心理因素的致病作用，非常适应现代经济高速发展社会中人们的需求，日后必定能做大做强。” 　　朴泰宇没想到韩医在程白术这里的认可这么高，他稍稍坐直了些，说道：“我作为一个行外人，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韩医如今正在努力攻克高血糖、高血压、中风、癌症等世界难题，希望日后我棒国人可免于终生服用药物。” 　　程白术回道：“你的想法非常高尚。”他心中却在思索，这两兄弟见面就为了客套？在怎么可能！程白术心下越发警惕，面上却是平静和缓地沟通，甚至和朴泰宇还能有说有笑。 　　一时之间，气氛还算融洽友好。 　　朴泰宇说：“韩医起源于中医，小俊有和我说过，程医生你这针灸都是一针见效，能治病也能救急，更是治好了无数高血压、高血糖、中风等疑难杂症，手里也还有癌症病人正在调理。我想请问，中医的上限能有多高，多神奇？” 　　程白术云淡风轻地贬低自己，说道：“只是偶然，我也才毕业三五年，还待学习精进自己。我这水平一般，但其他老教授的水平确实非常高。”程白术看了看朴泰宇的神情，继续说：“相信火爆全网的中医成果展能给你答案。” 　　中医成果展不仅成功登顶华国的顶流，也成功霸占了外国媒体的热搜榜。就吴辛卯所说，几乎占据了快一周的热搜前十，当时是官媒主动发在外国社交媒体上，语言配音还是程白术的配音，但是备注了英文字幕，给未接触过、未了解过中医的外国人一点小小的震撼。其实，这也是华国说要举办第一届诊脉验孕挑战赛，却没有被质疑的前置环节。 　　朴泰宇点点头，感慨道：“确实，你们中医的成果展太过令人惊讶了，简直是神迹。” 　　因此，程白术说：“所以，我不过华国小小一中医，你问我中医的上限在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敢口出狂言。” 　　“程医生，你就是太过谦虚了。小俊也说你的医术精湛，同龄人中少有能比得过你的。你们学校论坛里可都是对你钦佩不已，还专门帮你写了医案病例，日后可就是非常方便的写书出经验集。”随后，朴泰宇貌似好奇地问道：“程医生，你家里也是中医世家？” 　　程白术回复：“算不得，爷爷爸爸都是赤脚大夫，也就比同龄人多认识些草药罢了。” 　　朴泰宇笑道：“程医生，我发现你们中国人真的格外谦虚。你爷爷和父亲都是华国有名的中医，要是拿着国家特殊津贴的老先生都算赤脚大夫，那怕是其他人更入不了门了。” 　　程白术心中一跳，爷爷程薄荷确实是挂着特殊津贴的专家头衔，但日常他也不爱显摆，知道的病人并不多。这朴泰宇果真是有备而来啊！只是，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眼见时间即将调到八点半，已经磨磨唧唧废话将近一小时，朴泰宇也不想继续绕弯子。刚巧话题转到对方爷爷身上，朴泰宇便问道：“听说程老先生手上有一门鬼门十三针的绝技？” 　　程白术装傻充愣，疑惑道：“我爷爷日常扎的针也鲜少超过十三针的。” 　　朴泰宇和程白术两人目目相对，没人说话，朴宇俊更是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气氛慢慢沉凝下来，程白术心下琢磨，爷爷已经很久没有用鬼门十三针，许多后辈更是不知道它的存在。朴泰宇是从哪里得知的？ 　　很快，朴泰宇就告诉程白术，“我这边得到两个视频，比较特殊，希望程医生可以一起看看。” 　　视频？ 　　朴泰宇眼睛一斜，朴宇俊立刻起身将多媒体设置好，并且外放视频。 　　第一个视频是手机录制，画面有些颤抖晃动，但是内容和声音却是很好地保存。看这环境，应该是在国外，然后程白术就看见两个眼熟的人！他儿时是这两位在程薄荷跟前鞍前马后，这两位心性、悟性极佳，这才让程薄荷看入眼，得以传授十三鬼针。但这两人练气功夫不到家，程薄荷只各教一人一半。是的，一人掌握鬼针前八针，一人掌握鬼针后七针，合起来才是完整的鬼门十三针。 　　视频中倒在地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男性，他们说的话程白术听不懂，只能看画面。画面里两个师兄稍稍问诊后，便掏出针来。二师兄扎八针，大师兄扎至第三针时，白人男性醒来，路人欢呼雀跃。 　　同时，救护车赶到，把病人拉走，人群散开。 　　而第二个视频，明显年限更加久远，从视觉角度来说，应该是监控。监控无声，只有画面。一个孕妇鲜血淋漓、面如金纸地躺在急救床上，即便没有医学常识的，也都觉得这孕妇快要完蛋了。这时，一个老人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程白术一眼就认出这个老人，正是年轻了二十岁的程薄荷！ 第198章 来人 　　接下来的发展程白术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当时就跟在程薄荷身后，亲眼目睹。 　　果然，视频接下来的发展和程白术想的一模一样, 年轻了二十岁的程薄荷依旧龙马精神、眼清目明。他下针的手快准狠，一阵接一针, 直至第十针, 急救床上的孕妇明显精神状态不错。周围的医护人员露出明显的惊讶神色, 随后也不顾不得许多，匆匆将孕妇推进手术室里。 　　视频到此为止，而程白术知道得更加清楚。手术医生都被要求不允许碰到针灸针，原本对中医嗤之以鼻的手术医生，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结果手术过程顺利得出人意表, 就连出血量都比他们预计的还要低。等产妇被推出手术室, 程薄荷这才将针拔走。针才一离体，产妇脸色立刻开始发白，好在后续ICU的医护跟进及时，没有浪费程薄荷所谋求的一线生机。 　　手术医生被刷新认知, 后面也没少往程薄荷这里跑, 目前算是一个业余的中医爱好者。也是这事过后，程白术重新审视看待这个被称为末代中医的世界。 　　视频播放完毕，程白术淡淡地看着朴泰宇。 　　朴泰宇笑道：“程医生, 我没有恶意, 我真的对中医非常感兴趣。将弟弟送去学中医只是其一，我们朴家还收购了不少华国的中医药企业, 为的就是更进一步地了解中医、学习中医、发扬中医。” 　　但凡说这话的人是个华国人，程白术就信了, 偏偏讲话的是个棒国人！最是擅长移花接木、批红判白的棒国人！ 　　朴泰宇又说：“十三鬼针汲取针灸各派的精华，针到病除，疗效显著而独特。我们朴家还有成立专门的研究组研究鬼门十三针，只是收效甚微。后面我们苦寻多年，发现并不是穴位不对，而是施针者和行针手法不对。是吧，小俊？” 　　朴宇俊猛然被点名，立刻坐直身体，说道：“是的，程学长不也强调针灸过程中的行针手法吗？一样的穴位，你可以一针见效，别人不行。我思索良久，大抵是程家有独道的秘技。” 　　朴泰宇继续说：“我们研究室苦寻多年，不得头绪，听闻程医生尽得程老先生真传，包括这鬼门十三针。既是程家秘方，我们朴家也会给予补偿。我朴家用五百万华国币与程医生你购买这鬼门十三针的独家行针手法，不知……程医生是否同意？” 　　这下，程白术面无表情地看着朴泰宇和朴宇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啊！程白术直接回绝：“不好意思，鬼门十三针对施针者要求极高，毫无根基之人只会伤人伤己。” 　　朴泰宇被拒绝了，也不恼火，依旧温和笑道：“没关系，我相信科学能解决一切，只要程医生你愿意给出秘方。当然，程医生你现在不必急着拒绝我，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如果哪天觉得我朴家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可随时联系李管家，届时我们再详谈也不迟。” 　　随后，朴泰宇就让李勇宏将程白术送回酒店。 　　程白术也不怂，径自起身，堂而皇之地跟随李勇宏离开。 　　书房门再次被合上，朴宇俊低声问道：“兄长，程白术不像是会反悔答应的人。” 　　朴泰宇冷笑：“谁让你这么废物，我让你去华国，是为了找人找秘方的。结果呢！你在华国就知道吃喝玩乐睡//女//人，连伪装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朴宇俊顿时低下头，更不敢说话，眼里却是闪烁着怨毒的光芒。只要有朴泰宇在一天，他便一天不能坐上朴家第一继承人的位置。朴泰宇能有什么厉害，不过就是比他早出生那么两年而已。 　　依旧是那辆豪车将程白术送到酒店，回房前，李管家往程白术处递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他说道：“程医生，这是大少爷送您的礼物。” 　　他将礼盒放在程白术怀里，便直接离开。 　　回到房间，程白术沉下脸，思索半天才将礼品盒打开。礼品盒不大，不过巴掌大小的长宽。拆开外包装，里面赫然是一排闪着银光的针灸针，而且在针柄处都有磨损，明显是用过的。程白术顿时提起心来，他捏起一根针，对着灯光稍稍转动，果然在针柄尾巴处看到一个极小的刻字：程。 　　一瞬间，程白术想了很多，却是只能先给爷爷打电话。 　　“爷爷，你有大师兄、二师兄的消息吗？” 　　…… 　　第二天一早，程白术收拾好心情，与十一位教授一同出门。 　　仍然登上大巴车前往庆熙大学，今天早上的交流会照样带着让华国中医教授痛苦的狂妄和错漏。然而，自十点之后，会议室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每来一个，便有教授专门给韩医学院的人介绍。 　　这一会儿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的老爷子，仝鹤主动介绍道：“李院长、韩副院长及各位教授，这位是灯塔国针灸师协会会长覃浩渺，这次是受我之邀前来参加交流会。” 　　李东荣和韩秀贤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位覃浩渺，覃浩渺在灯塔国也算是一呼百应的人物，没有人会得罪一个医生，还是医术精湛的医生。 　　韩医在灯塔国最大的对手就是中医，即便韩医多次操作，都没能成功将中医打下去。最近华国闹出来的诊脉验孕，更是让中医大出风头。据海外韩医传来的讯息，韩医的生存越发困难了。他们这次邀请这些人过来做学术交流，也是想着从中操作一番，希望能够挽回日渐失去的市场。 　　可是！现身交流会的是覃浩渺！灯塔国针灸师协会会长！是这一位成功将针灸打入灯塔国海军，让灯塔国从军队层面认识针灸、了解针灸、接受针灸。这附带的，可不就是华国的医疗文化入侵？可该死的，他们并不能从中找到任何可供质疑的点，毕竟覃浩渺针灸治疗伤痛、提高体质是真的实打实得到灯塔国官方认定的。 　　覃浩渺笑着回道：“各位韩医学院的院长教授，早上好，是我来晚了。” 　　李东荣和韩秀贤等人连忙站起来，不住地表示不晚不晚。李东荣擦着汗坐下，立刻给韩秀贤打手势，暗示说行动暂停，立刻暂停！ 　　韩秀贤艰难挤出一个笑容，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他回了个手势，晚了，已经晚了，不仅在棒国当地的社交媒体，他们还特意花钱上了国际版的热搜。 　　李东荣险些眼前一黑，他让朴家二少爷请几个有点身份地位的中医，是为了给韩医的名声做垫脚石，不是为了把覃浩渺这尊大佛请出来啊！而且覃浩渺为什么会出面，不是说他已经颐养天年，不会出手了吗？ 　　不论如何，李东荣和韩秀贤前面花了多少钱顶上去的热搜头条，现在就要更多的钱把热度给压下来。 　　然而，后面的大神一个接一个，都是在各国非常有名气的中医师。这直接开个世界中医大会都使得，还别说一个小小的交流会。 　　李东荣的汗出得更猛，擦汗的手也非常用力，在锃亮的脑门上还留下些许纸屑。王增涛正好坐在斜对面，看得清清楚楚，他心想，这李院长买的纸巾有些劣质啊，竟然还会有纸屑。为此，他还问道：“李院长，很热吗？要不要暖气开低一些？” 　　李东荣尬笑，说道：“不热不热，一点都不热。” 　　王增涛教授看着他不住擦汗的动作，没再说话。 　　接下来交流会的主导权可就不在李东荣、韩秀贤等人的手上了，被憋了一天的教授非常开心地与多年旧友、同学会面聊天。这叙旧说完了，自然就是往专业上靠。你讲一个经验，我说一个病例，其他人讨论治疗思路。除了韩医学院那方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中医这方倒是一反常态的热闹。 　　程白术放下心中重担，认真听着这些大佬们的交流，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两个只有他知道的字符。 　　仝鹤一转身，便看见程白术坐在角落里认真地听讲记笔记，顿时笑道：“来，白术赶紧过来，让老覃他们见见你。” 　　她转头又对覃浩渺等人说道：“你们久居国外不知道，这程白术可是我们中医界新起的好苗子。记得啊，你们这些长辈可都是要给见面礼的。”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子，程白术记得这一位的介绍是定居佛郎机的医师，擅长调经治疗不孕不育，他说道：“哎呀，我这出门可没带什么。” 　　说罢，他便把手上的紫檀木手串撸下来，塞到程白术手上。 　　程白术猝不及防被塞了手串，懵了一下，看向仝鹤。 　　仝鹤大手一挥，说道：“长者赐，不可辞，你就收着吧。他的手串可多了！” 　　覃浩渺找了找身上的小包，最后掏出一把线香，说道：“程薄荷是你的谁？” 　　“他是我爷爷。” 　　覃浩渺眯着眼想了想，恍然说道：“哦，我还抱过小时候的你呢！来，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线香你收着，有空点着玩。” 　　手里猛然多了一把线香的程白术：…… 　　仝鹤再次一挥手，说道：“你就收着吧，老覃的线香多少人想要都拿不到。” 　　真正缩在角落里的韩医学院等人心中呐喊，你不想要，可以给我们啊！ 　　覃浩渺的线香堪比安神定志药，这香就能促进睡眠，还不用喝药，这是多少失眠人士的梦中之物啊！ 第199章 等待 　　片刻不到, 程白术便收获了一堆的礼物，和微信里多了十来个的新增好友。今天的交流会完美结束，这是中医这一方的看法。这许久未见的好友, 以及初初认识的同行，这可交流的东西多了去了。直到原定计划三天的交流会结束了, 许多人还觉得有些恋恋不舍。当然, 韩医除外。 　　这第四天到第七天都是义诊活动, 新增的交流会成员因为没有事先备案，并不好出面义诊活动。于是，这到了第四天，就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前往韩医学院设定好的地点进行义诊活动，而另一拨则是自行找了个场所继续交流会。而王教授则是被归到后者去参加新的交流会了, 毕竟他一个干外科手术的, 没有无菌条件，没有手术刀，他是不可能去义诊的。 　　然后，王教授就能理解仝鹤所说的, 这些新来的中医大佬们是冲着他来的意思了。王增涛教授人到中年, 受宠若惊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万人迷！ 　　第一天的义诊，中医这方十一个人惨淡得有些出乎意料。隔壁韩医红红火火、大排长龙，而中医这边小鸟三两只, 一听说是中医不是韩医, 立刻掉头就走。十一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最后, 还是一个棒国留学生张望了一下，往中医这边走过来。程白术一开始还以为他走错地方了, 用翻译软件和他说：“这里是中医，隔壁是韩医。” 　　这男生点头，开口却是华语，说道：“没错，我找的就是中医。” 　　其他人的视线看过来，原来是华国人，他乡遇故知啊！ 　　这男生自我介绍，叫卫哲，现年23岁，是浙省人，来棒国攻读研究生。他其实是来报信的，他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昨天在棒国社交媒体上出了一个视频，大概是说中医比不上韩医，中医起源于韩医。视频里还附带了你们的头像，内容都是韩医说什么，你们只一昧地点头，不做反驳。”这言行举止可不就是做实了中医不及韩医吗？ 　　十来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卫哲推了推眼镜，看着程白术，说道：“我认识你，我出国前在热搜上认识你的。我也相信中医是韩医祖宗，被这么颠倒黑白，你们不生气吗？” 　　程白术叹息一声，说道：“现在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语。”早就在交流会第一天上午就将该生的气都生完了，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的人，哪里还会和他多生气。一如那句鸡汤文学，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无语的是，这些棒国人正经事一点都不干，专干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卫哲面露同情，显然，他在棒国呆半年了，也是一样的感慨。他问道：“那你们怎么办？就不管，随便他们黑了吗？” 　　说罢，他还指了指旁边的大队伍，那边的棒国人还不住地朝着他们指指点点。 　　程白术揉了揉额头，看了一眼老教授们，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们稍后会和大使馆联系的。”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自然还是要交给大使馆更为妥当。 　　说罢，他看向卫哲，问道：“那你呢？你要不要顺便看看病？” 　　这下吃惊的轮到卫哲了，“啊？看病？看什么病？” 　　程白术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双眼红血丝明显，眼下黑眼圈和眼袋明显，大概是许久没好好睡觉了。而且看你这伸出来的手腕，这么细瘦，左手手腕桡动脉塌陷，分明是精血大亏之相。行了，你与我们有缘，还是好好调理一番吧。” 　　卫哲越发吃惊，却也没有反驳，显然被程白术说对了。卫哲挠挠头，知道这些中医都是真正的大佬，眼睛一瞟都知道他的病症在哪里。想起以前老妈想给他挂这里面某个老中医的号，一号难求，结果这些大佬在棒国义诊，却无人问津。 　　这种巨大的差异对比之下，只会让人觉得世事无常。 　　于是，卫哲也坐了下来，说道：“我有十年的抑郁症病史，入睡困难很久了。最近还确诊了焦虑症，双相情感障碍。” 　　这次主动出来的正是卫哲母亲想帮卫哲挂号却始终挂不上号的范飞星，范飞星今年58岁，头发却依旧乌黑油亮，脸上褶子也不多，乍一看，只会以为他四十好几，绝对猜不到他已经快要六十了。卫哲强调道：“我擅长治疗精神障碍，并不是其他的同好不能治，只是我的经验更加丰富一些。” 　　卫哲了然地点头，说道：“我知道的，你们中医都是全科医生！范教授，其实我妈妈以前想帮我挂您的号，只是您的号源实在抢手。” 　　范飞星笑道：“小友，这可不就是有缘分了？我们中医可是最讲究缘分了，稍后我们加个微信，等你药吃完了，微信找我调整药方。” 　　卫哲一愣，立刻说道：“好的，没问题，范教授！” 　　范飞星细细地给这个年轻人摸脉，他这右手的手套一脱，露出的却是几条泛白的疤痕。那位置，也只有割腕才能留下。 　　现下无人，程白术索性站在范飞星身后，想看看范教授是如何治疗精神类疾病的。摸完脉后，范飞星先是问了几个问题： 　　“手脚凉不凉？” 　　“手还可以，脚比较冰，晚上睡觉都要用热水袋。” 　　“睡眠如何？” 　　“入睡很困难，往往都要躺床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勉强入睡。而且睡眠很浅，很容易醒。结果我的棒国室友全都是夜猫子……”卫哲的神情越发痛苦，那可不，神经衰弱遇上自我喜欢熬夜的夜猫子，简直痛苦。 　　“大小便情况如何？” 　　“小便还行，我是有便秘情况的，还比较严重，如果不用开塞露或者碧生源，我根本拉不出来。” 　　又看了看舌苔，范飞星便开始写处方。龙飞凤舞之下，非本专业的卫哲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反而是程白术等专业人士能看得出来。 　　生地黄、熟地黄、麦冬、北沙参、火麻仁……大黄（后入）、芒硝（后入）。 　　开完药方后，范飞星说道：“你自己去抓药，煎煮方法是……”都交代好了，范飞星这才说：“我建议你有条件可以自己搬出来住，虽然费用高一些，却至少能给你提供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卫哲接过处方单，点头应下，说道：“好的，我回去就搬出来自己住。” 　　正要起身，范飞星却说道：“你就这么离开了？” 　　卫哲一愣，想要给诊费，却被范飞星拒绝了，他说：“你来都来了，要不要一起体验一下针灸？” 　　“针灸？针灸能治精神类疾病吗？” 　　范飞星指着程白术和应来东说道：“你这话他们听了可是会不高兴的，中药针灸都是中医的手段，为什么不能治？” 　　卫哲说道：“是我糊涂了，因为我的棒国舍友说韩医的针灸只能治疗颈肩腰腿痛，其他要靠韩药，我便以为……”中医也是如此。“是我局限了。” 　　应来东说道：“他们偷技术偷不到家，还嫌弃针灸适应范围小。中药入的是经络，针灸也是选经络，中药能治的病，针灸都能治！” 　　卫哲难免心生好奇，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应来东反而去问范飞星，道：“老范，这小伙子什么情况？” 　　范飞星说：“和白术说的一样，精血亏虚得厉害，有肝阴亏虚也有肝郁。” 　　应来东思索片刻，只让卫哲脱去鞋袜。还好是在开了暖气的体育馆内，脱了鞋袜也不至于受冻着凉。应来东蹲下身体，才一触及卫哲的脚踝，便觉得手感冰冰凉凉，不比冰块号多少。 　　卫哲说道：“我的脚一直都很冰。” 　　应来东只说道：“年纪轻轻，身体才是革命本钱，要好好调理啊。” 　　卫哲继续点头，他是想调理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调，找谁调。谁能想到，今日一时兴起，好心发作，竟能换来治病良机？ 　　应来东也不再说话，简单消毒之后，直接两针连下照海穴。稍稍调针得气之后，程白术便看着他开始做手法，瞧着动作，应该是苍龟探穴。 　　苍龟探穴，如入土之象，一退三进，钻剔四方，适用于治疗经脉壅滞之病症。 　　不到五分钟，众人便见卫哲猛然红了眼眶，泪水更是控制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滑落。卫哲猝不及防地抹眼泪，解释道：“我不想哭的。” 　　程白术笑道：“没事，要的就是让你哭出来。” 　　卫哲摘掉眼镜，一边擦眼泪，一边疑惑地看向程白术。 　　程白术给他递纸巾，说道：“你这肝郁得厉害，悲胜怒，金克木，哭出来对你来说是个好事。” 　　这一哭，便是足足哭了半小时。哭到后面卫哲都不好意思了，一个大老爷们哭这么惨，还被这么多人围观，他也是要脸的！ 　　应来东观察着卫哲的脸色，见他脸上隐晦的青色逐渐褪去，未免伤及肺气，这才起针。起针后，卫哲的眼泪这才慢慢收住。 　　擦干净最后一滴眼泪，卫哲站起身说道：“我感觉轻松很多了！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各位中医。” 　　卫哲深深鞠了一躬，这才步履轻松地离开。 　　经过这么一遭，其他听不懂华语的棒国人更是只敢远观，不敢靠近。生怕一靠近，就被逼着流眼泪。 　　午饭后，程白术对其余十位教授说道：“各位教授，下午我会前往大使馆，义诊恐怕不能参与了。” 第200章 请求 　　下午到达大使馆后, 程白术表明自己的来意，很快便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前来接待。前来接待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外宣，听完后, 难以控制地流露出无语嫌弃的表情。随后，想起自己的身份, 立刻强扯出温柔和善的笑容, 表示道：“好的, 没问题，后续我们会跟进的。” 　　离开前，程白术问道：“如果有华国公民在棒国受到生命安全或者被限制人身安全自由，你们能处理吗？” 　　工作人员表情一凛，郑重说道：“保护公民的生命安全和人身自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如有类似情况, 请尽快联系使馆, 由我们出面负责。” 　　程白术心下一松，说道：“好的，谢谢。” 　　等程白术一走，工作人员立刻拉下脸, 吐槽一句：“棒子国这地儿就是晦气。”来这里这么久, 正经的外交纠纷没多少，全都是这种欺世盗名之事。 　　工作人员转头就上报领导，领导眼睛一眯, 问道：“你知道来参与交流会的中医专家是谁吗？” 　　韩医学院可不就是拿那些专家水平不行来做文章吗？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些专家到底是谁？背后有什么成就？把这些拎出来可不就是直接打脸了？领导在棒国呆这么久，多少了解一些这些国家的文化习俗, 例如韩医。他同样震惊于韩医将中风列为疑难杂症，啥？中医针灸、康复及中医急救妥当的情况下, 这个病人几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真正妙手回春、华佗转世的再世神医更是不少，就干到领导这个职位，他手机微信里都躺着好几个联系方式！ 　　正因为知道中医的上限有多离谱，领导信中医比信西医多得多。领导网上冲浪时也有听说，什么现在年轻一代都是信西医，等老一辈没了，中医就毫无立足之地之类的话语。领导听了只想笑，真正厉害的中医根本不缺病人，他的病人也会相信中医。只要有效，没有人会排斥中医，真正排斥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庸医！ 　　工作人员刚刚登记时，有询问过相关问题，并记录名单，足足二十四人。其中十二人是本次韩医学院邀请人员，剩余十二人是前十二人所邀请。时间上来不及，工作人员并没有调查名单上每一位中医，只是简单的名录。 　　领导接过一看，一下子就坐直了，这头一位的仝鹤医生，就是躺在他微信联系人列表里的神医之一！这一位可是号称只要她接手，就能改写生死簿的啊！他的前任领导罹患癌中之王的胰腺癌，西医那边都放弃了，是这一位硬生生把人拉回来，强保半年时间，得以好好安排工作及家庭事宜。尤其是他前领导当时手里有一项秘密任务，得亏这半年时间，才不至于断档暴露。此后，华国外交手段从一味地谴责转变为硬气，据说就有前领导的一份功劳在。 　　这名单上的名字，他或许并不熟识，但绝对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后续，像是灯塔国针灸师协会会长、佛郎机针灸师协会会长、世界中医联合会秘书长等等等等。 　　领导既开心又痛苦，开心于这后续的澄清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履历一挂，只要眼睛没瞎都知道棒子在胡言乱语。可又痛苦于这么多的大佬，要是哪位磕着碰着，他这要遭的罪都不少。这时，领导只想知道，为什么这群大佬会来参加这个交流会，自己搞一个交流会，会有多少人哭着求着都要去？ 　　而作为最重要与会原因的王增涛正被各个中医包围着，没一会儿，微信里又多了十来个联系人。 　　覃浩渺说道：“你不该来参加这个交流会的，容易惹得一身骚。” 　　佛郎机针灸师协会会长肖毅逸，他非常赞同地点头说道：“可不是，棒国人组织的一概不能参与。” 　　王增涛教授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所有人都不放心他。他解释道：“我是听说仝鹤教授他们同意了，我才同意的。”仝鹤教授毕竟资历深厚，她都同意了，那这个交流会必定安全无虞，他根本没必要逆着来。 　　覃浩渺一愣，说道：“仝师姐说是你先同意的，她才同意。” 　　肖毅逸说：“来东兄说是得知你同意了，他才愿意前来的。” 　　“尹师弟也是这么说。” 　　“飞星亦是如此理由。” 　　所有人面面相觑，感情是被空手套白狼了啊？！ 　　等到下午的义诊结束，各位教授回来一对口风，都震惊了，这朴宇俊竟然信口雌黄？！ 　　仝鹤抚了抚鬓角的碎发，说道：“找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太来，是为了给韩医做垫脚石。那他们请白术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程白术，可不是，他们这些有点小名气的，这样的垫脚石才有意义。然而程白术一是年轻，二是声明不显——在这些教授专家面前，程白术在网上的那点名声就非常虚浮无根。 　　程白术抿唇，今天下午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再次和程薄荷确认，已经联系不上两位师兄。两位师兄极有可能被朴家所控制……一抬眼，程白术便看到几位海外的针灸师协会会长，眼睛一亮，这些可都是极好的人脉，干什么弃之不用呢？ 　　于是，程白术直接说道：“朴家，就是朴宇俊背后的家族集团，他们想要我程家的鬼门十三针秘诀。”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人完全没想到此行最为危险的居然是程白术！异国他乡，失踪一个人可不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俞敏一惊，连忙上前一步，问道：“我记得你昨日有外出过，可有出什么特殊事情？” 　　程白术心中一暖，便不再隐瞒，将前因经过后果全盘托出，并附上自己的猜测： 　　“我联系不上二位师兄后，立刻联系我爷爷。然而刚刚爷爷也给我否定的答案，他同样没有联系上两位师兄，而两位师兄的家人也反应说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我现在担心两位师兄已经被朴家所控制，昨日我从朴家处得到二师兄的银针。” 　　说罢，程白术取出昨天到手的银针，说道：“这根银针我程家数代传承，如今用的更多的是一次性的不锈钢针灸针，这银针便成了信物。我爷爷处一共有银针十三根，分别予以大师兄二师兄各一根，余下十一根皆给我，并且明说日后两位师兄的银针也会传于我。这银针针柄上还刻着‘程’字，此针长一寸五分，应是我大师兄手里的那一根。” 　　其他教授借过银针细细查看，确实在针柄处摸到看到刻有“程”字。 　　覃浩渺问道：“你可知你两位师兄最后现身之地是哪里？”他们这么多人，找两个人的痕迹应该不难。 　　“灯塔国！” 　　很快，覃浩渺等人便飞快动作起来，立刻动用手里的人脉开始找人。 　　仝鹤安慰程白术道：“现朴家还要找你购买鬼门十三针秘诀，这便说明对方暂时还没拿到手，或者……拿到了也未能参悟。” 　　这前者可能程白术的两位师兄还算安全，后者可就不一定了。 　　程白术说道：“我爷爷已经在国内行动起来，各位前辈，你们不一定需要找到确切的信息，只要有证据表明我的两位师兄在韩国遭受生命安全危险或者被限制人身自由安全，我们可以前往大使馆报案。” 　　也得感谢韩以君多次强调，遇事不决，使馆解决。他刚刚从大使馆出来时，已经要了工作人员的电话，必要时可以直接联系。 　　覃浩渺等人点头，等挂断电话之后，覃浩渺说道：“我只听闻你程家鬼门十三针的声明，其各种厉害之处却不甚明了，能否细说？并非有意试探你等家传，只是听说对施术者要求极高，若是朴家拿到手，是否能够轻易复制？” 　　程白术想了想，说道：“鬼门十三针要求施针者阳气充足、意志坚定，方可百邪辟易。其实他的作用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神奇，只是针对精神类疾病和急重症救急时有奇效，达不到起死回生的效果。以前专用十三针来治疗精神分裂等疾病，落在以前古人的眼里，可不就是驱逐恶鬼，这才出了鬼门十三针的说法。现世医家学说百花齐放，多的是替代治疗方法，并不拘泥于十三鬼针。” 　　覃浩渺便觉得奇怪，如果只是普通急症，那程白术的两位师兄给那位路人扎什么十三鬼针？由于事发之地在灯塔国，覃浩渺转头便去查那个路人的病例，视频里的路人被救护车拉走，那便会有医疗文书的相关记录。 　　一个晚上就此过去，其他教授对程白术说道：“不管如何，你如今还是比较危险，在棒国一日，便一日不可独行。” 　　程白术无奈应下，他觉得朴家送来那根银针，就是等着他反悔去做交易。短时间内，朴家比他还在意他的生命安全！ 　　这一晚上，许多人未有深睡，都是浅眠，只待一有信息便立刻处理。 第201章 行动 　　最先查出来的是倒地路人的医疗文书信息, 还好程白术在看视频时记住了时间年月日，精确到几点几分几秒，只除了实在认不出哪个地点。 　　这些针灸师协会会长手段也是通天, 仅仅凭借程白术报上来的时间找到了事发时的视频，在某个当地人的TikTok视频里找到的。然后再根据该当地人的定位和评论找到了事发地, 是灯塔国旧金山的某个社区街道。拿到监控, 再去找事发路人就更好找了, 肖毅逸在翻阅医疗文书时，惊诧地说道：“医疗文书上说该人是流浪汉，以前有吸//毒病史，拉到医院后，因为付不起医疗费，被医院拒绝诊疗, 对方连救护车费用都没有出就跑掉了。” 　　程白术迟疑道：“难道是毒性发作带来的昏扑眩晕、狂躁不安？这个鬼门十三针应该也能治。”华国国内管控严厉, 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毒//品，但国外不一样。国外百花齐放、包容大度，对毒//品管控不严重，大概率有很多需要戒//赌的。程白术没见过毒//瘾发作的, 但以前纪录片看着都是狂躁暴动, 那十三鬼针理论来说也是能治疗的。 　　项雪若有所思说道：“还真有可能，棒国各个阶层的压力都大，有不少人为求一时之乐, 已经向毒//品下手了。你看这些年来棒国娱乐圈爆出来多少明星的吸//毒事件？整个国家风气如此, 上层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朴家掌握你们程家的鬼门十三针, 是可以攫取更多利益。” 　　俞敏补充道：“这还只是毒//品方面的，其余相关的还有烟瘾、酒瘾、药物成瘾等, 是有非常多的方面可以展开详解的。” 　　范飞星日常接触的精神病患比较多，他说道：“国内有个药厂是有个秘方，可以治疗精神类疾病，虽然只局限于抑郁症及精神分裂症，但是是纯中药无添加。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药厂前两年被棒国收购了，秘方也落他们手里了。我去查一下，看一下是棒国哪个集团收购的。” 　　说罢，范飞星便低头开始操作手机，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开始思索这其中的关联并且等待其余消息。 　　不到十分钟，范飞星便说道：“不错，是朴家控股的神药集团。去年神药集团还发布了一款新药，号称采用韩医古方，用的全韩药，无添加，可治疗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 　　非常“巧合”的，前年收购了拥有精神类药方的中医药厂，去年就发布出自韩医古方的韩药制剂。 　　有了方向，针对性地寻找便也更简单了。 　　项雪能阅读韩文，她便主动登上神药集团的官网，开始查看发布的历史消息。而几位海外针灸师协会会长则是继续深扒程白术两位师兄的去向和下落，在现代化科技时代，一个人的信息根本隐藏不了，衣食住用行，哪一个能脱离得了科技？ 　　其他人开始联系国内的同好和人脉，看看国内有没有别的什么消息。王增涛教授因为专业不沾边，人脉、消息一个都占不了，也只能安慰程白术道：“这么多人帮忙，肯定能找到你两位师兄的。” 　　程白术心思沉沉地点头应下，这要是换成上辈子，他直接一路打过去，踩着朴家人的头逼问两位师兄的下落。然而这辈子却不能这么做，还真是有些被动。突然，他想起秦文龙，或许他可以去找秦文龙帮帮忙？思索片刻，程白术掏出手机和秦文龙发消息，至于后续如何偿还人情，这是一切落幕之后再考虑的事情了。 　　这时，王增涛教授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我上网百度，都有明说这鬼门十三针的穴位及施针步骤，这些穴位真的能治疗精神类疾病？你们有没有找到其中原理。” 　　程白术抬头，无奈道：“可以治，但你说其中原理还真不知道，还需要依靠教授你们深度发掘。”真正能解释清楚中医原理的，几乎都是干实验室研究的。程白术一临床工作人员，还真解释不了鬼门十三针背后的科学原理。 　　王增涛教授可惜道：“可惜了，不然能造福多少人啊。” 　　程白术说：“那教授您可要加油了，早日发现，早日造福社会。” 　　王增涛教授说：“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它是程家家学而不肯外传。” 　　程白术说：“想多了，王教授，两位师兄并非我程家人，依旧被我爷爷传授针法。我父亲系我爷爷亲子，却不被允许学习针法。我爷爷传授针法与否，是要看该人的心性悟性及品行等，经过多关考核才被允许学习。”也就是说如果朴家走正经路线，找一个适合学习的人去好好刷程薄荷的好感，说不得还能免费得到秘诀。程薄荷有非常多的“外门弟子”和“不记名弟子”，里面的外国人也并不少！ 　　王增涛教授说：“原本我只想找找穴位定位，其余不过多参与，但是你的鬼门十三针我实在好奇得厉害，希望回国之后能有机会研究研究你的针法。” 　　程白术回道：“乐意至极。” 　　时间又过去一小时，覃浩渺终于传来消息，“确定了，你两位师兄确实是被棒国人带走了，我找到视频了，具体去向还不确定。” 　　程白术也不再等待，直接带着视频又去了一趟大使馆。 　　大使馆工作人员看见程白术，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来催进度的，便说道：“澄清一事，已经安排下去了，大概今晚就能见到效果。” 　　程白术便说：“好的，我相信大使馆，我是来报案的，有华国公民被棒国限制人身自由，现安全程度不确定。” 　　工作人员表情一瞬间凝重，立刻安置好程白术，去将领导请过来。 　　领导也不乐意和棒国那些混球扯淡，直接说有事就退出视频会议。他来到会议室，终于见到了程白术，来不及客套，便直接询问：“具体情况你可知道？” 　　程白术非常冷静，将朴家的目的和自己的怀疑都讲出来，并且将监控视频作为证据提交给领导。领导翻看完资料，简单地将监控查看一遍后，说道：“你应该在你知道时就来报案的。” 　　程白术一呆，说道：“是我过于想当然了，以为必须有相关证据才能报案，不能光凭臆测猜想。” 　　领导也不和他纠结什么时候报案的事情，说道：“你接下来住在大使馆便好，这里更加安全。你也放心，稍后我会安排去将酒店里的教授专家全部请来大使馆保护。我们华国会保护每一位华国公民的生命财产、人身自由，这其中也包括华国各项传承技艺。” 　　说罢，领导坐镇大使馆，指挥调度人员，和棒国相关人士沟通并提出要求。同时他还连接国内，开始考虑动用国家的力量和手段，即便只是两个小小的中医。 　　由驻棒国华国大使馆出面询问，棒国官方非常重视。最近几年，华国国力飞升，国际地位大大提高，不再是说话等同放屁的阶段。两国邻近，要是华国来个制裁什么的，棒国也难受得很。 　　神药集团给出的答复是：神药集团是个正规集团产业，并无任何违法犯罪，更不可能限制他国公民的人身自由！ 　　大使馆领导也深谙钓鱼事宜，前脚神药集团否认，后脚就放出监控视频，表明他们已经掌握切实证据。带走程白术两个师兄的三个棒国人是棒国一个大帮派的成员，该帮派专干肮脏事和见不得光的。监控显示五人进入机场，却并没有购买机票，但是巧合的是，神药集团在那段时间安排专机接了灯塔国几位教授前往棒国做学术演讲。 　　对此，覃浩渺感慨道：“棒国对灯塔国专家是专机接送，对我们华国专家却是买国际航班机票！” 　　如此区别对待，覃浩渺不得不骂一句狗眼看人低。 　　仝鹤笑道：“你放心，以后全华国估计没有哪个专家敢来棒国了。”估摸着都要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失踪、被骗取技术，被区别对待那都是最最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昨天晚上，大使馆就发布了澄清视频，具体列出与会人员的资质履历。毫不意外的，中医一方碾压性获胜。所谓的中医承认不如韩医一事不攻自破，被不少客观网友吐槽道，那是学霸看学渣无语的表情，结果学渣还沾沾自喜，好一出新时代喜剧！ 　　这还来不及发酵的中医韩医之争就这么翻篇了，很快便被希望外网冲浪的华国网友发现并搬运至国内。网友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堆大佬中，程白术格格不入。 　　有人问道：【这位程白术是凑什么热闹？程氏针灸传承人，很就牛逼吗？怎么没听过？】 　　下面置顶评论回道：【牛逼，非常牛逼！棒国花五百万买技术人家都不鸟他，可以说棒国做梦都想拥有他的技术，外网最近闹得最大的就这个事儿。附新闻：华国公民被棒国财阀控制为哪般？】 　　了解完来龙去脉，在生出民族自豪感之时，网友们难免担心程白术和他两位师兄的安全。在人家地盘上，人家一手遮天，万一出点什么事，国内鞭长莫及啊！ 　　下面网友回复：【目前程白术和一系列的中医大佬已经住进大使馆了，在棒国，没有哪个地方比大使馆还要安全的！现在找的是两位师兄的下落！】 第202章 等待 　　三个帮派成员被确定身份当天, 横死在首尔郊区，原因是车祸，被大货车肝脑涂地。警方是根据地上血肉的DNA确定身份, 当晚便发出通报。 　　事情似乎陷入死局，但是领导安抚程白术, 说道：“凡走过的, 必留下痕迹。” 　　程白术冷静说道：“我相信国家。”只是距离两位师兄被带走已经两个月, 不知道两位师兄境况如何。程白术也不断和爷爷程薄荷沟通情况，看看爷爷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或者头绪，并且不断汇报自己的安全，避免爷爷因为更多的担心而出问题。 　　在得知两位师兄下落不明时，程薄荷血压稍微高了点，及时耳尖放血后血压降下来。但毕竟程薄荷已经八十几, 程白术同样担心程薄荷会出什么意外, 特地交代父母和妹妹好好看护。程薄荷也知道现在不是自责教授两位徒弟针法技能的时候，要怪也应该怪见利起意的神药集团。 　　这两天一直在翻看神药集团官网的项雪也有了反馈，在大使馆技术人员的帮助下，项雪速度飞快地浏览完神药集团将近五十年的重大信息。而最近半年内的消息, 无论大小, 都浏览了一遍。 　　项雪说道：“在神药集团的计划中，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有精神类疾病的相关立项。但是进展不佳，效果约等于无。断断续续三十年来的进展同样不大, 毕竟大脑是目前人体最为神秘的器官, 科学对其的了解尚且不明确、不够完善。” 　　随后，项雪又指着另外一个被标红的网页, 时间是在一个月前，说道：“而在一个月前, 神药集团取得重大突破，说是找到身上十来个刺激点，可抑制大脑皮层活动，说是出自韩医。当时这个事，还在国内引起轰动，只是后面神药集团又修改用语，从一定可以抑制大脑皮层活动，变为有一定偶然概率可以抑制大脑皮层。”这定语一修改，国内很快便对这个事失去兴趣，随之抛之脑后。 　　“但是你们看，这是神药集团放出来的图文。” 　　程白术看得细心，看着虚拟人体上被标红的点半天，最后笃定地说道：“这是十三针，另外加了肝经的部分穴位！” 　　项雪点头，说道：“不错，我原本只是猜测，现在你的肯定确定了我的猜测。” 　　满室寂静，所有人忍不住想，难道程白术两位师兄已经撑不住了？ 　　程白术却说：“也不一定，国内资源信息发达，神药集团想直接从国内古籍上寻找相关信息也非常容易。” 　　不是知道穴位了，便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行针手法都是有一定影响的。不然，扎一样的穴位，大专家和小医学生所得到的效果为什么会天差地别？ 　　但是，两位师兄遇害的可能性也不小。只是如今没有人去点出这个可能，而程白术心里又未尝不知。 　　这时，领导出现，说道：“告诉你们一个振奋的消息，抓到神药集团的小辫子了。” 　　是国内集团联合黑客，找到了棒国□□和神药集团的交易信息！ 　　程白术等人开心不已，真应了领导说的“凡走过必留痕迹”的话。师出有名之下，他们需要做的便是加强压迫，让棒国不得不交出程白术的两位师兄。 　　领导感慨道：“自古高手出民间，这次要不是秦氏出手帮忙，可能还没那么快。”秦氏是高新科技集团，手里的专利或许偏于民用，但其威力及手段不可小觑。 　　程白术疑惑，领导便解释道：“秦氏这次动用了最新科技，才能这么快找到证据。秦氏是真正的爱国集团，才会在这时候出手帮忙。” 　　将此事记在心中，程白术决定等回去之后必定好好登门拜谢。 　　领导再度安抚这群带在大使馆内的中医师们，说道：“有了关键证据，事情很快就结束了，请诸位再耐心等一等。” 　　原定四天的义诊，只进行了两天便草草收场，加上在大使馆内的日子实在无聊，这些大佬们纷纷交流讨论。程白术在此时可算是体会到多对一业内精英辅导的快乐，一本新的笔记本足足记了一大半的内容。 　　像是现在，他们随即抓取大使馆内的一个幸运儿，针对他的情况开始坐而论道。 　　这个幸运儿也不算多幸运，是被仝鹤眼尖扫到，觉得他的情况不对劲，特地点名让他出来的。其他人都细细地打量幸运儿钟良平，幸运儿钟良平今年二十五岁，才进入大使馆一年时间，属于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 　　只是可能是水土不服，钟良平在棒国一年，就断断续续病了一年，从甲流、禽流感、流感、大叶性肺炎、支原体肺炎一个一个点亮过去。最开始身体还行，能撑得住，基本一周就好了。可越到后面，身体越发承受不住，最近一次的支原体肺炎，直接折腾他将近两个月，前天才刚刚勉强好转，能回来上班。 　　钟良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幸运，反而倒霉透了，可能他和棒国八字犯冲，来这儿就没少被折腾。他打算等这一次的危机公关过去后，便请辞或者平调回国，先把身体养好再好。 　　钟良平的面色不好，是显而易见的，晦暗发灰、隐约透着点红的颜色，让钟良平八分的颜值衰弱到五分。要不是钟良平的眼神还算明亮清正，恐怕会被人误以为是吸//毒人士。眼睛红血丝明显，嘴唇干燥起皮，有些坐立不安，神情略有焦躁。钟良平见这些中医大佬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他只觉得越发地心烦意乱，仿佛胸中有一团火焰，急欲喷发。 　　见其他人似乎已经有了答案，程白术觉得这人应该是其他教授给他的考验，他便主动问道：“你如今还有发烧吗？” 　　钟良平心中松了一口气，去医院最怕老资历医生围着你转，这说明你病情严重到他们都拿捏不准。他说道：“还有些发烧，我一个半月前查出来支原体肺炎，主要症状是咳嗽和发烧。” 　　随后，钟良平忍不住说道：“我要不还是带上口罩吧，免得传染给你们。” 　　年龄最大的仝鹤大手一挥，“没关系，我们正气足得很！” 　　对此，钟良平心想，大概所有早上去抢占公交车位的大妈大爷身体都这么好吧。 　　程白术还是更谨慎一些，他是年轻人，其他可都是老人家！他起身打开新风系统，保证室内空气是不断循环的，并且还点了一小截艾条劝当消毒辟邪。回到原位上，程白术问道：“你是低烧还是高烧？” 　　钟良平神色恹恹，说道：“都有，晚上是低烧，白天是高烧，最高烧到39.1℃。我十分钟前测的体温是38℃。” 　　“排便如何？” 　　“自从确诊支原体肺炎后，都是三五天一排，而且质地偏硬，比较难排。” 　　“其他还有什么症状？” 　　“心里很烦躁，越是长期维持一个姿势，便越是烦躁。”就像他现在，不过才坐了十分钟，便觉得屁股下都是针，扎人得很，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程白术也不过多勉强对方，直说道：“实在难受，你可以起来走走。” 　　钟良平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了走，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又坐回到程白术面前。 　　程白术又问：“你这最近吃了什么药，中药西药韩药都和我说一下。” 　　钟良平说：“最开始还没确诊时，吃的是对乙酰氨基酚或者布洛芬，用来退烧的。后面确诊支原体肺炎之后，用的抗生素。但是医生说我的病情比较重，吃抗生素效果也不太好，便让我回去好好修养。说支原体肺炎是自限性疾病，要等自己的免疫力好起来，病就好了。后面实在难受，便去找了棒国当地很有名的韩医开药。吃完韩药之后，体温能退的下来，但是一停药就反复。可是那药我吃着实在难受，会全身发抖出冷汗，胸口里的火也更旺了。” 　　程白术说：“药方还有留底吗？” 　　“有的。”钟良平找了找照片，一边递给程白术，一边继续说道：“后面我受不了，也没有再吃韩药，打算就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交替吃，吃到好为止。”这时候也管不上什么肝肾毒性了，人先舒服了再说。尤其最近大使馆因为程白术两个师兄的事情忙得厉害，连他这个病号都被召集回来干活了。 　　程白术接过手机一看，满目的棒文，只能又将手机还回去，并推过去纸笔，说：“抱歉，我不懂棒文，麻烦你翻译一下。” 　　钟良平立刻接过纸笔，表示自己忘记不是在国内了。翻译成华文之后，钟良平将韩医的处方交给程白术。 　　程白术这才一看，便忍不住皱眉。 　　见其他教授好奇，便将处方转交给他们。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大量的石膏，足足下了60克，还加了高丽参15克。 　　这方子也简单，行内人第一眼便能看出这个方是白虎加人参汤。 　　白虎加人参汤，出自于《伤寒论》，是清热剂，主治气分热盛、津气两伤、身热而渴、上消多饮之症。 　　这乍一听，似乎还挺对钟良平的症状的。 　　然而，尹国强却说道：“还好你没继续去开药，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这一句话，钟良平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 第203章 革脉 　　这话一出, 钟良平险些双腿一软，跪到地上。他不太认识这些老教授，但这些大佬的履历“繁介”可是他写的啊！而且这位尹教授的话语并没有引来其他教授的反驳, 也就是说所有教授都同意他的说法。这就代表……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鬼门关面前转悠了许久。钟良平既后怕又茫然地看着这些大佬, 半晌, 他有些瑟瑟发抖地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尹国强揉了揉额头, 显然非常看不下去，干脆不看。 　　而项雪只是叹息了一下，说道：“这就是韩医只学伤寒，不学温病的后果。” 　　是的，韩医不仅从理论上缺胳膊少腿，这必学项目……也是缺胳膊少腿。韩医只学《伤寒论》, 却不学华国中医极为重视的温病学。毕竟是单独列出来的一个科目, 温病和伤寒病是有本质区别的。广义的伤寒包括中风、伤寒、湿温、热病、温病等，的确是广义伤寒包括温病，但《温病学》的温更多是暗指“瘟疫”的瘟。 　　前者是极为普通常见的感冒着凉，哪怕治疗不当, 循着六经慢慢从外入里, 治疗法则以解表和攻下为主。而后者发展迅速，直接跳过体表，直中内里, 一个不小心便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起病急骤、病情发展迅猛，治疗法则却是以泻热存阴为主, 重点更是在滋阴上。这与重用桂枝麻黄发汗，或者附子温里的伤寒论完全就是两个方向！ 　　所以, 在华国建国之初，流行病横行，像是流行性乙型脑炎、流行性出血热、肺炎、麻疹等，国家根据中医专家意见，用的是卫气营血辨证、三焦辨证的温病理法方药，而不是六经分证的伤寒方剂。《伤寒论》是阐述外感热病治疗规律的专著，而清代诸多医家对于温病的补充，是完善《伤寒论》的理论，只是这其中思路遣方可谓是天差地别。 　　韩医用伤寒的思路来治疗温病…… 　　只能说，钟良平的命挺硬的。 　　钟良平并非中医专业，他依旧听得懵懵懂懂，他对伤寒和温病的区别不甚了解。而其他人暂时也无意去恐吓这不算幸运的幸运儿，大多都已经对钟良平的身体有了一个大概了解，仝鹤依旧非常冷静，她对程白术说道：“你去把个脉，好好捋一捋思路。” 　　程白术招手让钟良平过来，钟良平也不嫌弃程白术年轻，毕竟这一位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刚刚一身冷汗出完，钟良平现在反而稍微舒服一些，觉得没有那么燥热了。不过，按照往常惯例，他接下来又会觉得干，仿佛被放在烘干机里，身体水分都被没了的干。 　　程白术轻轻搭在钟良平的左手脉上，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这钟良平的左手脉已经虚得非常厉害，代表他体内的阴液亏损严重。再细细寻摸脉象，却隐约有革脉之相。 　　革脉，病脉中的险脉，程白术也就在上辈子有摸到过，这辈子还没机会。真正危险的都被西医拉走了，根本轮不到他手上来。程白术再次认真看了看钟良平的脸色，依旧晦暗发灰还透着微红的诡异脸色。 　　脉虚，但指腹稍稍下沉，又能探到脉，稍稍有些硬，但重按下去却是空空荡荡。该换右手，右手脉主气，气虚却不至于同阴血那般，革脉之相更为明显了。其形状如按鼓革，外硬而中空，看着脉像是弦脉，却脉虽大而不洪、虽有力而不滑。 　　程白术说道：“是革脉。” 　　革脉革脉，取自病将变革之意，有危在旦夕之势，是非常凶险的脉象。 　　钟良平阴液已经大亏，这才是尹国强说再喝攻下之药要出事的原因。攻下，即行泄泻之事，泄泻的过程中必定伴随水液的排出，这对钟良平来说只会雪上加霜。 　　范飞星日常生活中也鲜少遇到革脉，他被挑起好奇心，主动过来探脉。片刻之后，他确实地点头，说道：“不错，是革脉。” 　　其他的教授一个一个轮流摸脉过去，这让钟良平从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的麻木平静。行吧，他有些理解网友说的那句话了，如果医生轻描淡写，还能和你开玩笑，那这说明你的病对他们来说不算困难。钟良平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这要是还能坚持得住，他是不会考虑辞职的，成为一位出色的外交官是他的梦想。他现在只希望，这些教授能助力他的梦想，治好他，让他继续留在这个职位上发光发热。 　　在教授们轮流摸脉的过程中，程白术已经拟好药方，这药方还是从范飞星处得到的灵感。 　　以生地黄为主，直接上到90克，再上北沙参、麦冬、火麻仁、大黄…… 　　其他人看着这方，忍不住笑道：“老范，这白术才跟着你一天，就已经把你家底都掏空了啊。” 　　范飞星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是他有本事，欢迎至极。”范飞星以前带过研究生，被那群榆木脑袋搞绝望了，后面干脆不做导师。短短一天，程白术能学到那也是他的本事。 　　程白术解释道：“并不是一天，我研究范老师的处方思路有一段时间了。” 　　只是昨天范飞星亲自讲解，理解得更加透彻罢了。就像是范飞星属北派，以地黄为君药，但还是会以方剂为主。程白术长于粤府，属南派，更多的喜欢重用某一味药，像是这一次生地便用到九十克。 　　范飞星说道：“你果真是有悟性，别人可都是喊着我是滋阴派，只会滋阴。” 　　程白术说：“这不过是门户之见，治病法则来来去去就那几个，总归都要掌握，都要会。用什么方法，不过是看病人是什么病罢了。” 　　许是地气时节的缘故，程白术发现不少病人都有阴虚之症，那自然是以滋阴为主。而盛夏时节，病人因冷饮、空调等缘故，多阳虚，那自然是以补阳为主。 　　于是，钟良平拿着新鲜出炉的处方单便去抓药了。这时，又该感谢韩医出自中医，至少药都是一样的，抓药并不困难。 　　只是在抓药时，韩药师看着九十克的地黄，惊呼道：“居然一剂药用九十克的生地黄，你这找的医生是正经的医生吗？不是什么无证游医吧！” 　　钟良平带着口罩，声音瓮瓮的，他说：“是的，我已经和医生确认过了，没错。” 　　该韩药师抓完药后，一抬头，看见钟良平脸颊处有些红晕，体温还会稍微高一些，更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这药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你都发烧了，医生没给你开退烧的药物，反而都是滋阴药。” 　　钟良平本就心情烦躁，被这么反复询问，非常不耐烦。最后，他在药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表示药物是自己找医生开的，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不会来找药店麻烦。韩药师这才嘟嘟囔囔地放钟良平离开，说道：“肯定是庸医，要是你后面没吃好，你来找我，我给你推荐好的韩医啊！” 　　钟良平草草点头离开，心中却忍不住说粗话：屁！我特么就是差点被韩医治死的，以后生病了，我宁愿坐飞机回国去看！ 　　程白术只开了三天的中药，只喝完一剂，钟良平便觉得胸中那口火气平复了，不再心烦意乱，不再坐立不安。再看体温，体温一整日里都稳定在37.5℃，即便有些低烧，但再也发烧，整个人字面意义上的如鱼得水，不再发干发裂。 　　果然，中医是韩医他祖宗，就该看中医的！ 　　三剂服用完毕，钟良平发现自己能够正常通便，没有发烧，晦暗发灰的脸色也慢慢回复正常。 　　在同事和他说，发现他精神面貌不错时，钟良平险些哭出来，太难得了，棒国受苦受难记终于能结束了。他特意找的程白术空闲时间，近期寻人稍有进展，程白术等人开始忙碌起来。程白术问症摸脉后，说道：“恭喜，脱离危险了，原方继续吃多三天，我后面再给你开调理身体的药。” 　　即便心有所感，得到医生的亲口承认，钟良平这才不再担心。于是，他非常开心地拿着原来的药单去抓药。 　　而韩药师看他好转的模样，大为震惊，“那样的方子也能治发烧咳嗽？” 　　钟良平心情不错，便回道：“是的，发烧咳嗽可不能一味的退热止咳。”中医讲究对证治疗，而不是对症治疗。后者治到死，可都不一定能治好。 　　韩药师不能理解，都发烧了，不得先退热吗？但钟良平并非医者，也讲不清楚各种缘由，最后说了一句，“这是医生根据我的情况开的药，每个人体质情况都不太一样。” 　　而这一次寻找两位师兄一事，也是如此。只想找到人并且救人，那是下下策。至于上策？ 　　那自然是一绝后患地将让神药集团再也不敢伸手！ 　　否则，只要神药集团还惦记鬼门十三针一天，那么程薄荷、程白术、两位师兄永远都被笼罩阴影里。至于如何让神药集团打消想法，便要细细计划了。 　　棒国财阀林立，领导作为大使馆负责人，自然也是对棒国内部各大财阀数如家珍。他近期与上面反复通气，确定上面也有意借这一次事情，敲打一下棒国。 　　近期棒国可不是特别安分…… 第204章 尾声 　　朴宇俊再次联系程白术, 说道：“我们见一面，我告诉你你的师兄在哪里。” 　　程白术一惊，却从不自作主张, 而是转头就联系领导，询问该如何回复。目前他们只是大概确定了两位师兄的位置, 位于首尔的一处大型港口, 该位置每日轮船吞吐量巨大, 一个打草惊蛇，人就会被立刻送离棒国。 　　难得有这么一出机会，领导思索片刻，便说道：“答应他，但是地点必须定在大使馆！”他们能保证不会对朴宇俊做什么，可不能保证朴家不会对程白术做什么。领导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目前全棒国最安全的就是大使馆。 　　原本以为朴宇俊会有些犹豫, 却不想他一点犹豫也无，直接答应了。 　　会面时间定在一天以后，领导飞快趁着这个时间，布置了会面所用房间。该有的高清摄像头、录音器一个都没少, 还给程白术递过去一个内置式战术耳机, 保证能够全程沟通。领导还告诉程白术，不用怕，后面还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和微表情分析师助力。 　　会面时间定在早上十点, 迁就棒国人早上九点才醒的习惯。 　　十点一到, 朴宇俊非常准时地出现在大使馆前，做了一定伪装。厚厚的冬衣外套、口罩、眼睛、帽子一个不少, 这时的朴宇俊一点都看不出来平时如同孔雀开屏一般的炫耀和奢靡。 　　进了大使馆，朴宇俊就一路被带到会议室, 他看了看程白术耳朵里的战术耳机，笑笑不说话。坐下后，他喝了一口工作人员端上来的冰水，又看了看程白术面前飘着淡淡烟气的热水，说道：“学长，你还真是喜欢热水。” 　　“多喝热水对身体好。”程白术抿了一口热水，随后开门见山说道：“我两位师兄是在哪里？” 　　朴宇俊环视了一圈房间，语出惊人：“帮我，你们把朴泰宇弄进去，我上位了就把你的两位师兄放掉。”显然，他知道这房间里绝对有监视监听，但他并不在意，他就是说给其他华国人听的。 　　这话一出，程白术一惊，看向朴宇俊。 　　领导同样一惊，但是迅速回过神来，让专门负责情报的工作人员将朴家内部关系呈递上来。朴泰宇和朴宇俊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朴泰宇稳稳占据神药集团第一继承人的位置。一旦朴泰宇上台，朴宇俊就只能获得十亿棒国币的不动产继承。十亿棒国币听着似乎很多，但折合华国币也不过五百多万……朴宇俊前些日子得知遗产分配后，根本不能想象朴泰宇上位后的日子。朴泰宇日常也看不起他，那他不如把他搞下来，让他只拿十亿棒国币，不，他会大方一些，给他一百亿的棒国币。 　　安装的摄像头位置巧妙，正在朴宇俊正对面，能够将他癫狂阴狠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单这个表情，领导就知道朴宇俊不是什么肚量大的，当时他将遗产分配消息捅给朴宇俊，只是想试探一番，不想对方直接找上门，给出另外一个更加可行的方案。领导当然知道朴宇俊这种小人上台也不会是什么好局面，但就材料中显示，朴宇俊性格中源于棒国的自大狂妄、自卑自傲一点都不少，是比朴泰宇好操控的人。 　　房间内安静了足足一分钟，程白术这才等到领导的回复：“答应他。” 　　“好！” 　　足足盯了程白术一分钟不眨眼，导致眼睛干涩红血丝的朴宇俊咧开嘴笑了，显得颇为阴森。说实话，程白术对这个笑容感到不太舒服，负面情绪太重了。朴宇俊这才回棒国多久，怎么感觉被刺激得不轻？ 　　随后，朴宇俊就飞快包裹好自己，离开了。这一次会面前后不足十分钟，双方却都达成初步意向，华国帮朴宇俊，而朴宇俊不仅放了两位师兄，还保证以后不会对鬼门十三针下手。 　　领导分析，志大才疏的朴宇俊上台，可比阴狠狡诈的朴泰宇上台好对付多了，也更好地下手神药集团，非常符合华国的战略计划。目前他们投鼠忌器，想处理棒国，却怕伤到两位师兄，等人安全回来了，他们会有大把手段让神药集团不敢动心思。 　　回去之后，朴宇俊便小动作不断，暴露自己想要夺嫡的想法。行动不断升级，从暗地里使小手段，到明火执仗对着干，也只不过用了三天时间。棒国有慕强心理，并不反对养蛊式挑选继承人，他们觉得这样出来的继承人才是最为优秀精干的。 　　华国大使馆配合着，不断对棒国官方和神药集团施展压迫，不断威逼，牵制朴泰宇想要对付朴宇俊的行为。 　　许是棒国□□绑//架两位师兄给了朴宇俊启发，他也直接联系棒国□□，搞残了朴泰宇的双腿，让对方只能坐轮椅上一辈子。收到消息后，朴宇俊是有些可惜的，可惜人还活着。但是转念一想，人还活着更好，对方只能坐在轮椅上一辈子仰望他，这也不错。 　　朴泰宇一出事，人还在急诊手术室里抢救，朴宇俊就和神药集团联手，将绑//架的锅甩到朴泰宇头上。朴泰宇醒来之后，不仅要面对双腿截肢的噩耗，还被告知等出院后还有国际法院的控诉，以绑架勒索的名义。 　　有人背锅，加上两位师兄被成功营救，华国官方解除对棒国和神药集团的压迫，棒国没有被经济制裁，自然是开心。神药集团在华国的药企正常恢复生产工作，没有损失，自然也是开心。朴宇俊成功上位第一继承人，而老头子垂垂朽矣、重病缠身，他只需要再忍耐几年，便能获得数千亿美金的遗产继承，更是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被截肢又被告的朴泰宇。 　　两位师兄被营救时，领导还派了人专门录像拍摄。程白术还奇怪，这有什么好拍的？ 　　对此，领导振振有词，说道：“有备无患，万一以后需要做什么纪录片可以用得上。而且国内有要求提供相关视频，大概是做新闻用的。” 　　很快，程白术顾不得许多，通过现场传回来的画面来看，两位师兄的状态并不好！肉眼可见的伤痕并没有，但是精神状态极度萎靡。程白术眼尖，看得清楚，大师兄的手正在小频率地颤抖。这对一个针灸医师而言，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程白术心中一颤，忍不住上前一步。 　　领导安抚程白术，说：“人没事就好，不用怕。稍后你的两位师兄会被送到医院，先好好检查一番。”并且做伤情鉴定，这可是几个月后的跨国诉讼的证据。但这话过于赤果果，不能在程白术面前讲出来。 　　去医院检查花了将近一天时间，明面上的伤口没有，可各位隐蔽的精神伤害呢？ 　　经确定，两位师兄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幽闭恐惧症，而且疑似PTSD。若只有精神受损，程白术还想着回国后好好修养，是可以好转的。结果，下一秒，就传来大师兄疑似被注射毒//品一事。程白术险些眼前一黑，毒//品对中枢神经系统的损害是巨大的，并且有可能不可逆。所以，大师兄的手抖不是因为被救激动而手抖，反而是中枢神经受到损害导致的？ 　　这一刻，程白术的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想起儿时他被意气风发的大师兄、二师兄架在脖子上，到处撒欢的场景。又想起三人一同在程薄荷眼皮子底下练功，他因为年龄体格发育不足而力竭时，两位师兄帮他打掩护，最后三人一起受罚。 　　所有程白术以为已经被遗忘的小事，不断在程白术面前翻滚涌动。向来平心静气的他，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国家，这么讨厌一个集团。 　　领导同样愤怒不已，他得到的消息更加全面。 　　神药集团给大师兄注射毒//品，是为了收集研究大师兄毒//瘾发作后，二师兄给他行十三鬼针前八针时，大师兄的身体反应，试图破译出十三鬼针的秘诀。是的，两位师兄确实死扛着不肯交出十三鬼针的秘诀，神药集团也不能对他们有任何人身伤害，免得伤及他们的手。但一直耗着也不行，便有人想出毒计，大师兄会后六针，没关系，他们先拿到二师兄手里的前七针秘诀再说。于是，他们给大师兄注射成瘾量的毒//品，大师兄毒//瘾发作时，二师兄还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神药集团一个月前的重大突破便是基于两位师兄的人体实验总结出来的实验结果，字里行间都渗着狠、带着血…… 　　等到两位师兄检查完毕，极度抗拒他人的触碰，为避免加重两位师兄的PTSD，工作人员将两位师兄送来大使馆，想着他们二人的师弟程白术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安抚两人过于紧绷的情绪。 　　程白术见到两位师兄时，二师兄正抱着有些神志不清的大师兄不撒手，而大师兄更是会攻击除了二师兄以外所有靠近他的人。见此境况，程白术眼眶都红了。深吸一口气，程白术小心翼翼地靠近，轻声说道：“大师兄、二师兄……” 　　二师兄猛然看见程白术，情绪依旧紧绷，精神还有些恍惚。有人叫他二师兄…… 　　是白术！是小师弟！ 　　在二师兄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留下两行清泪，哭着说道：“白术，我没保护好大师兄……” 第205章 回国 　　归国时, 一行人是乘坐大使馆派出的专机直飞华国燕京。飞机上比较安静，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许是得了什么交代, 一路上还顺便给专家教授们做了个专访。王增涛教授原定计划还有一个学术交流，但出了程白术两位师兄一事, 他心有余悸, 不敢在棒国多呆, 直接取消会议，连忙回国。 　　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棒国境内的外国学者会大大减少。真正干到顶尖的大佬，谁手里会没两把刷子？真就应了那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落地燕京之后, 程白术和两位师兄在工作人员帮助下, 直接转机粤府羊城。 　　工作人员问道：“现在出口那边都是记者和人，正等着你们出去呢？你不去见见吗？” 　　程白术摇头，说道：“有教授他们就可以了，我并不重要, 现在我要先将两位师兄带回家。”至于吹捧欢迎？外人的称赞对他来说并不是荣耀, 自然也是可有可无。 　　工作人员认真看了看程白术，确定对方丝毫不心动，便歇了劝导的想法。果然, 人家能年纪轻轻就如此技术精湛, 是有理由的。工作人员眼睛稍稍一侧，想起这两位遭受的苦, 也是恨的直咬牙。现在确实是这两位更加重要！ 　　想着这两位现在状态紧绷、草木皆兵，工作人员便说道：“燕京飞羊城的航班要两小时后才能起飞, 不如你们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整一番？” 　　程白术看着身边亦步亦趋的两位师兄，点头同意。等三人简单吃过午餐，正喝着温热的药茶——药茶是程白术昨天抽空配的，不过郁金、远志两味药，专门用来给两位师兄舒缓情绪的，程白术见两位师兄似乎不那么惊恐慌张，道：“大师兄、二师兄，现在是在华国境内，你们可以放心了。” 　　周围人都讲着熟悉的华国语，二师兄已经慢慢放松下来，却依旧紧紧握着大师兄的手。他说：“确实，全世界最安全的就是华国。” 　　大师兄略微衰颓困顿，刚刚他在飞机上因幽闭恐惧症发作诱发了毒//瘾，即便有程白术的十三鬼针辅助，却也是消耗巨大。大师兄这时意志清醒，便自我调侃道：“我这不会被当成瘾君子抓了吧？国内禁//毒力度可不是吹的。” 　　程白术眼中闪过隐痛，同样笑着回复道：“你想得美，大使馆已经和海关、公安系统报备过了。” 　　眼见时间差不多，程白术便给大师兄扎针，这一次的针是安眠促进睡眠的。一会儿上飞机了，大师兄便直接睡过去，这样幽闭恐惧症也不会发作。燕京和羊城，一个在华国北方腹地，一个是华国南方大省省会，相距两千多公里，飞机才是最快的交通工具。 　　才被扎完针，大师兄便一边打呵欠，一边说道：“这睡得久了，身子骨都睡软了。” 　　二师兄说：“你还是多睡点，黑眼圈大得和国宝一样。” 　　大师兄立刻反驳：“白术，你也给他来几针，还以为自己黑眼圈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 　　程白术看向黑眼圈同样不浅的二师兄，问道：“二师兄，你要不要来两针？” 　　二师兄连连挥手，说：“算了，我等回羊城了，再好好睡就行了。” 　　程白术也不勉强，他知道两位师兄的睡眠都不算好，半夜都会惊醒，醒后坐在床上半天才能再度入睡。入睡后没多久又因为噩梦被惊醒，如此反复，谁能不长黑眼圈？程白术夜间和他们一个房间，每每他们惊醒，程白术同样从睡眠中醒来，也因此，他知道这两位师兄嘴上说着晚上睡得好，实际都陷在梦魇里。希望回到羊城后，两位师兄能彻底放松下来，好生调整修养一番。 　　大师兄便带着头针上了飞机，还引来不少瞩目。当空乘过来询问时，程白术简单解释，只说有幽闭恐惧症，针灸是用来促进睡眠，避免幽恐发作。空姐听完后，一脸震惊恍惚地离开，原来还能这样？ 　　工作人员为了给三人良好的休息空间，特地定的商务舱，足够宽敞安静。大师兄知道自己情况，一上飞机，带上眼罩就陷入睡眠。而二师兄则是时不时看看程白术，又时不时看看大师兄，握着他的手，有些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二师兄看着窗外蓬松柔软的白云，眨眼间三个小时的旅程过去一大半。这时，商务舱广播里传来一道柔美的女声，“尊敬的女士先生们，现飞机上有一乘客，突发身体不适，请医生听到了，尽快前往备餐处集合。” 　　这话重复了三遍，带着眼罩耳塞的大师兄若有所感，不安地动了动。程白术立刻捻针，安抚住大师兄，并且对二师兄说道：“二师兄，你照顾大师兄，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二师兄有些躁动，他不太想让程白术去。他和师兄当初不就是因为见义勇为，这才招来灭顶之灾，万一……万一小师弟也遇上了呢？ 　　程白术看出二师兄的不安，认真凝视二师兄的眼睛，说道：“这是在华国，不一样的。” 　　理智告诉二师兄，确实如此，他压下心里的惴惴，强笑道：“行，你去吧，我们医者就是要救死扶伤的。” 　　二师兄看着程白术远去的背影，更加忐忑，心想，半小时！如果半小时后程白术还没回来，他就要去看看情况！ 　　一到备餐处，刚刚与程白术有过接触的空姐立刻就认出他了，低声和同事们说了两句。随后，那位空姐对程白术说道：“你好，先生，我是本次航班空乘楚伊人。这一次突发疾病的是一个五十八岁的男性乘客，无同伴，现只知道他心脏难受，具体过往病史并不清楚。” 　　话语间，她已经将程白术带到经济舱的某个座位旁边。其他乘客正探头探脑地看着，现场已经有一位女士正在查看体征。 　　这位女士看见又有一个人被空乘带过来，知道对方应该也是医生，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科室的。她意简言赅，“患者男性，五十八岁，意识不清，既往病史不详，现在心跳粗略估计每分钟130次，呼吸频率每分钟30次，嘴唇指甲发绀，瞳孔轻度散大，初步怀疑是心肌梗塞。” 　　刚刚说完，一个空乘眼尖，蹲下捡起一个瓶子，是速效救心丸。患者旁边的乘客也立刻补充道：“我刚刚看他掏出药瓶子吃了药！” 　　但是明显吃了没效果！ 　　女士眉头微蹙，说：“那大概率他的血栓已经形成，飞机上有没有人携带阿司匹林？”阿司匹林是抗血小板凝集剂，这个时候服用，可以适当减少血栓的形成，避免病情加重。好在飞机飞行时间快要结束，到时候配合溶栓治疗还有一定概率能救命。 　　程白术听着这女士的描述，简单摸了摸脉象，却不是测他的心跳，而是摸脉，除了快便是紧，有可能是气堵上了，也有可能是体寒偏重。程白术找楚伊人要了她的胸牌，楚伊人有些莫名，却还是摘下胸牌给程白术。 　　乘务长已经应那位女士要求，广播询问是否有乘客携带阿司匹林。这个时候非常危急，飞机还有半小时才到机场，即便现在联系了地台，也不可能立刻安排上，只能指望机内乘客和医生了。 　　简单消毒之后，程白术直接抓住患者五指，快速在五指指尖处放血。该女士惊呼一声，程白术头也不抬，立刻说道：“既然现在药还没到，也没有别的办法，便试试中医吧。” 　　快速挤出几滴浓稠泛黑的血液，直到指尖血滴恢复鲜红色，程白术才停下。转眼，他又抓起另外一边手，同样点刺放血。 　　该女士没有过多的反驳，她摸着患者的脉搏，惊喜说道：“降了降了，心跳慢下来了！” 　　周围的乘客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惊叹出声，太厉害了，立竿见影啊！这五十八岁老大爷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不再青红交加，连因为疼痛缩在一起的五官都慢慢舒展开来。又稍稍等了五分钟，老大爷勉强能睁开眼，他喘着粗气，只感觉自己往鬼门关走了一趟。 　　女士见大爷稍稍恢复神志，便开始询问：“大叔，你以前是不是有心梗病史？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老大爷点头。 　　女士又问：“你有没有携带阿司匹林？” 　　心梗患者配药时，除了硝酸甘油、速效救心丸等常规用药，一般都会带上阿司匹林用以预防心脑血管疾病和预防血栓形成。 　　老大爷又点点头，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边口袋。 　　女士稍稍松了口气，连忙帮忙找出阿司匹林，找空乘要了点水，给他灌下去。 　　程白术这时又摸了摸老大爷的脉象，女士也好奇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如今脉率虽然慢下来了，可还是涩得很，体内淤血也重。程白术不假思索，直接给老大爷双手神门内关处下针，均以泻法为主。 　　凝心静气，程白术盯着针灸针，细致而缓慢地捻动行针。 　　周围人看着都忍不住屏气，因为这一幕实在太像电影画面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玉石般光泽的皮肤，极富美感！周围人都不知道，原来针灸还能这么好看！ 　　突然，大叔不住地打嗝，好一会了，才说道：“感觉胸口的那股气散了，没那么堵。” 　　程白术这才停下捻针的手，说：“没关系，能打嗝便继续打嗝。” 第206章 过年 　　老大爷能说话, 便说明他的情况好一大半了，刚刚他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前后明显的变化，周围人都不住地鼓掌欢呼, 这是一位厉害而且年轻的中医师！ 　　程白术压了压，说道：“患者需要安静的环境, 等下飞机后还是需要立刻去检查治疗, 这只是简单的应急处理。” 　　周围的乘客非常听话, 鼓掌欢呼的声音都小了下来。随即，有人认出了程白术，说道：“程白术！他是程白术！没想到真人比视频里的还要帅！” 　　一直陪同下来的医生女士听到程白术的名字，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想些什么。 　　程白术却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医师，请保持秩序。” 　　十五分钟后, 飞机准备着陆, 这个过程会比较颠簸，程白术便给老大爷起针后回到商务舱。楚伊人捧着自己扎过人见过血的胸牌，问乘务长：“乘务长，我能申请换一个胸牌吗？” 　　乘务长拍了拍楚伊人的肩膀, 说道：“没问题！免工费的那种, 这个胸牌需要提交上去，作为证据。”想了想，她还开玩笑道：“日后要是公司要搞个展览什么的, 你的胸牌是可以展出的。” 　　楚伊人连连摆手, 还是算了，这胸牌上还有她名字呢！她还没那么社牛呢！说罢, 她便将胸牌提交给乘务长。 　　程白术三人的位置在商务舱，程白术也无意去和别的乘客强行, 让大师兄惊恐发作。遂又多等了半小时，这才将大师兄头上的针起掉，准备带两位师兄下机。这时，乘务长主动上线，说道：“程先生，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王茵，感谢您本次出手相助。请留给我一个电话，后续会有专员联系您，为您送上本航空公司的谢礼。” 　　程白术点头，给出自己的电话，便带着两位师兄离开。 　　乘务长身边的楚伊人小声问道：“乘务长，那要是后续病人出事了，需不需要联系程医生？” 　　乘务长脸色一肃，说道：“程医生愿意冒着风险站出来，难道我们航空还不能保护他吗？我知道你前一个航空有些臭毛病，但是我们航空和你前一个不一样！” 　　楚伊人噤若寒蝉，只敢连连点头。 　　临到出机口，三人反而有些踌躇，程白术确定航班之后就和程薄荷报备。程薄荷有说要亲自来接，可程白术有拒绝，表示机场人多嘈杂，不适合。程薄荷一意孤行，表示一定要来，那么……他应该在出口处等着。 　　大师兄拍了拍脸颊，瘦削黯淡的脸上勉强浮出一点红晕，他主动说道：“我们出去吧，别让师父久等了。” 　　才到出口，他们便看见站在闸机处左右张望的小人群，不过三五个人，中间的是一个仙风道骨、蓄着长须的老爷爷，正是程薄荷！ 　　程薄荷人老却身体机能健康，飞快地找到了程白术三人，这也有出口人群寥落的原因。三人出了闸机，程薄荷等人立刻迎上来，他眼神在程白术和二徒弟脸上划过，落到大徒弟脸上，这一看，便踉跄两步，忍不住血压上升。 　　程白术早就有所防备，立刻上前几步，扶住程薄荷，不住地按揉程薄荷的内关穴。他动作不慢，程薄荷身边的人也动作不慢，还有人带上工具，现场给程薄荷十宣放血，避免血压过高导致脑梗、脑出血。 　　手忙脚乱一通，程薄荷才缓了过来。他看着手足无措的两个徒弟，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说道：“行了，我们回去再说。” 　　坐上客车，往程氏医馆而去。 　　程白术坐在程薄荷身边，不住地按揉内关穴，顺手给爷爷探脉。他说道：“爷爷，你最近要注意身体啊。”虽然说程薄荷这个年龄了，肝肾阴虚是正常，可程薄荷的脉象明显是近些日子才出现的。 　　程薄荷道：“你与你那两位师兄身陷囹圄，我怎么能坦然吃吃睡睡？” 　　一车寂静，所有人都不在说话，两位师兄也愧疚不已。师父已经年至耄耋，却依旧忧心他们，甚至因此身体抱恙。 　　最后，这逼人的寂静被大师兄打破，他说：“师父，以后我们不出去了。” 　　当初是他觉得身怀长技，世间广阔，如何能屈居一方，便带着二师弟出国闯荡，立志干下一番事业。结果……人怕出名猪怕壮，他就被人盯上了。 　　这话，程薄荷没有回应，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等到了程氏医馆，程薄荷便赶着两个徒弟去以前的房间好好睡觉，睡够了再说别的。大师兄、二师兄回到熟悉的房间，一下便放松下来，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这一次的睡眠，出乎他们意料的好，他们以为他们会被噩梦惊醒，然而并没有。这一睡便是狠狠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神清气爽，不说容光焕发，至少不像初来时即将猝死的模样。 　　出了房间，两位师兄略有恍惚，走廊里已经贴满了红色的‘福’字。他们两人的房间门口也特意贴了对联，都是“春华秋实朝夕平实，夏凉冬暖早晚安康，横批：四季平安”。两人对视，险些落下泪来，他们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医馆里的一个进修生见到两人，便说道：“你们倒是醒来得刚好，赶紧的，等一会儿便是除夕宴，现在赶紧来帮忙。” 　　来不及感伤，稍稍垫了肚子的两人便被指挥得昏头转向、脚打后脑勺。二人捧着碗被按在程薄荷一侧，另一侧是程大黄夫妻及程白术。程薄荷举起小酒杯，里面装的是他自己酿的人参茯苓酒，两位师兄连忙放下饭碗，举起面前的小酒杯。程薄荷环视饭桌一圈，饭桌上的人除了程家人，还有几个没有家人的徒弟、进修生等，每一个都认真地看着他。程薄荷说道：“苦辣酸甜去，悲欢荣辱零。为人存厚爱，诸事感温馨。我程某今年八十有六，也不知有几个除夕能过……” 　　其他人正想劝阻，在这节日上就没必要说晦气话了吧？ 　　程薄荷一挥手，继续说道：“我一生别无所求，只求扬程氏针灸之名，却不想害我两位爱徒遭逢大难。但错的是棒国的资本家的，并不是我们，我已经向政府申请，将我程氏鬼门十三针作为非遗传承项目，并且会录制视频，以备不时之需。” 　　没人敢问这个不时之需是什么时候，全都安安静静地看着程薄荷。 　　程薄荷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我程薄荷此后不入棒国半步，不治棒国一人，不教棒国一技！” 　　而作为此次事件的当事人和受害者，大师兄、二师兄和程白术三人即便不说，他们内心早已达成共识，死都不去棒国，死都不会治疗棒国人，更别说教授棒国人针灸一道。他们才举起酒杯，程薄荷就说道：“好了，都吃饭吧，好好一顿年夜饭，没必要搞成誓师大会。” 　　程薄荷不强求其他人发誓，桌上其他人却都默契地达成一致。程薄荷为人开朗大方，除了鬼门十三针，其余的针法是毫无保留，悉数传授。遇到这样的老师，哪个学生不喜欢？ 　　桌上气氛一下子便欢快起来，程家没有餐桌上不能说话的习俗。觥筹交错间，带着央台春晚的声音，越发的热闹。吃完饭后，几个进修生帮着保姆一起收拾餐桌。 　　程薄荷则是带着其他人转战茶室，窗外时不时有烟花绽开，绚烂夺目。要是一直这么持续到零点，这便算守岁结束。这对向来养身，早早就睡的程老爷子已经是极大的破戒了，他更是不会熬通宵，也不允许家人徒弟们熬通宵。为了过节，耗上阴血，程薄荷觉得这并不划算。 　　只是，将近零点时，大师兄突然开始抽搐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手掌抖动，大师兄第一时间发觉，立刻按住自己的手。大师兄觉得自己能抑制住，毕竟已经三天没发作了不是吗？只要再坚持一个小时，等师父去睡了就行…… 　　可他想再坚持，身体却坚持不下去了。 　　许是过了很久，又或者是过去三分钟，大师兄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一瞬间他便失去意识，直接从桌子上翻倒在地，浑身不住地抖动抽搐，口吐白沫、双眼上翻。其他人一惊，一看大师兄这模样，就知道对方是毒瘾发作了。 　　二师兄立刻反应过来，一下子抱住大师兄，不管其他人在场，直接翻出两指粗的麻绳牢牢地捆住大师兄。然而大师兄反抗得厉害，他快要按不住时，程白术立刻出手，三下五除二帮二师兄捆好大师兄。 　　程薄荷面色难看，却说道：“把针取来。” 　　程白术不敢反抗，直接将兜里的针和消毒棉片掏出来。 　　程薄荷见状，说道：“你们这都准备得挺充足的啊！”二师兄能随手掏出麻绳，程白术能随手掏出针灸针和消毒棉片，说他们毫无计划那都是侮辱别人的智商。 　　程白术低着头，不回应。他只是习惯了随身携带而已，但他也怕大师兄毒//瘾发作，还好，至少年夜饭上没有，不然年夜饭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程薄荷借过针，说道：“你们给我背口诀。” 　　程白术和二师兄对视一眼，齐声开始背诵：“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第207章 杂事 　　程白术和二师兄背诵得快, 程薄荷下针也快，布满老年斑的手枯瘦却有力。即便程薄荷已经许久没有施针，但他的进针快准稳狠, 调针更是不断引动梳理大师兄体内混乱的气息。仅仅第二针，大师兄身体的抖动便慢慢平缓下来。及至第四针, 大师兄已经平静下来, 似乎陷入深睡眠中。 　　起身时, 程薄荷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程白术立刻上前扶住程薄荷。十三鬼针施术时，需要耗费针灸医家大量元气和体力，这对上了年纪的程薄荷来说是个负荷。 　　程薄荷喝着茶，缓了一会儿，问道：“白术, 你第几针能让决明平静下来？”决明是程薄荷给大师兄起的字, 既是中药名，又是对大师兄的期望，坚决明心。 　　程白术回道：“不及爷爷功力，需要八针。” 　　程薄荷微微皱眉, 他觉得八针才能压住决明的症状, 有些慢了。他便说：“日后还需好生学习。” 　　程白术沉默一会儿，说道：“爷爷，我打算年后回来粤府。” 　　程薄荷一愣, 说：“没必要, 你继续在燕京也不错。” 　　程白术依旧坚定地说：“不，爷爷, 大师兄需要我。” 　　二师兄只会前七针，但他那七针并不足以完全压制大师兄。大师兄前期会元气耗散得如此厉害, 便是因为二师兄的前七针压不住他的毒//瘾，只能靠他自己硬生生熬过去。身子骨没垮，都是大师兄以前打磨得好。那二师兄压不住，便要爷爷出手。可程薄荷如今八十六，更是禁不起这么庞大的消耗，只有他，他才是最合适的！ 　　这时，大师兄清醒过来，声音虚弱地说：“白术，不需要，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程白术也懒得再辩解，直接说道：“我已经和科室主任提交辞呈了，年后去燕京收尾交接一下便回来。” 　　许是因为现在有针灸加上中药压制的关系，大师兄发作的频率的越来越低，整个春节期间，也不过两次，这还加上除夕那一次。从大年初一开始，三人就被程薄荷抓着去练功，程薄荷脸黑得不行，说道：“这才出去几年，你们仨基本功都荒废了，赶紧给我捡回来！” 　　于是，大师兄、二师兄、程白术也只能每日六点跟着程薄荷一起起来练功。眼见大师兄的脸色越来越好，程薄荷便开始考校两位师兄的手上功夫。然而，两人因棒国一事，多少有些许心理阴影，拿起针灸针就心里发虚。程白术没发现，但程薄荷发现了。程薄荷发现后，只会抓着两人更加努力的练针，就他的说法：如果从此以后两人再也拿不动针，只会遂了歹人的意愿。 　　就在大师兄、二师兄咬着牙、抖着手，重新练习针灸基本功时，程薄荷问程白术：“既然你打算从燕京回来，那你以后打算如何？” 　　程白术真的认真思考过，说：“先在医馆里呆几年，后面继续学习进修。”大约就是每年里抽出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去全国各地的老中医那边学习学习。 　　“就这样？” 　　程白术不理解程薄荷所说的意思，就这样是指他的想法过于单调寡淡，还是说爷爷有其他更好的想法？ 　　然后，程白术就被程薄荷带到省中医院，就是那个分院巨多，包围了整个羊城的粤府中医院。他坐在院长办公室里默默地喝茶，听着爷爷和院长胡天海地地聊天。这聊着聊着，就说到程薄荷的三个继承人身上。 　　这一次的事件，在华国中医界引起轩然大波。他们万万没想到棒国竟然这么无耻，不仅觊觎别人的家传秘技，还用了这么阴私的手段。程薄荷干脆利落地在两个徒弟和孙子回国后，就联系政府捐献技能，更是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院长认识程薄荷许久，他知道程薄荷本身没有过多的门户之见，不然门下弟子的组成也不会那么多而复杂。他琢磨着程薄荷不愿意将鬼门十三针外传，许是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可细说的原因在里面。 　　只是程薄荷起了这个头，圈子里有点独门秘笈或者家传手艺的，在思索过后，纷纷找政府报备捐献。捐也就捐了，政府后续能保存得好，以后跨代传承也不是不行，总比被国外势力盯上的好吧？尤其是被资本找上门，并且拒绝资本的人，更是飞快备案，生怕慢了，就成为第二个大师兄。 　　院长看了看一旁低调喝茶的程白术，笑道：“果真英雄出少年。” 　　程白术放下茶杯，恭敬地说道：“不敢不敢，都是国家帮忙出了力的，网友们的舆论压迫也支持了许多。” 　　是的，营救大师兄、二师兄一事，国内网友组团出击外网，尤其棒国网络已经被人民的汪洋大海淹没了。据说还有红客组织起来，去黑了神药集团的官网。可以说，神药集团收到的压迫是全方面的，从国家，到资本，再到网络。程白术三人落地燕京时，在出机口等着的就是前来围观的人群和迫切想要新闻信息的记者，只是这些人都没有等到程白术，只能从其他专家教授嘴里得知一些更为细节的。 　　现在，全网都知道两位师兄因为被神药集团逼供，身体并不好，正在修养，却不知道大师兄是被注射毒//品。 　　院长又问：“我听说，你打算从燕京回来？” 　　程白术回道：“不错，现在家里情况特殊，我还是回来更便利些。” 　　院长想起还在戒毒期的大师兄，又想起心理阴影巨大，还不敢动针的二师兄，忍不住心下叹息。他这老友，年至晚年，遭此大难，险些晚节不保。于是，院长便笑着问道：“不知白术能否看得上我这块地儿？” 　　程白术依旧尊敬，说道：“恐怕还是会在程氏医馆呆得更多，若是您不嫌弃小子事多麻烦，我也是非常想进中医院学习一下的。” 　　院长也不强求，现在人家家里正乱成一锅粥，只说：“不急，等你从燕京回来之后再说。”似乎想起什么，院长又好奇地问：“你这年后回去还要参加那个……诊脉验孕的挑战赛？” 　　程白术无奈，说道：“是的，听说是抽签抽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院长笑道：“那当然是好事！好好干！这对你以后有好处！”你看网上那么多的网红医生，可不就是因为有名气了，职称评聘都要比一般医生顺利些。而且，网红的中医师基本都不缺病人！操作利用的好，可是可以年纪轻轻就实现财务自由。不过那槐实膏和中药面膜粉可都是程白术出的，每卖一份，他都能有抽成。 　　院长也有些眼红，粤府中医院底蕴深厚，出过多位国医大师，在粤府这块地儿算是说一不二的，压得西医那一帮都要低一头。而燕国医借着程白术扬名多少次？都快做实国内第一中医医院的名号了。院长非常不服气，论技术，论氛围，他粤府中医院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可百姓不知道啊！ 　　结果，现在程白术因为家事，需要回来，那他们粤府中医院是不是…… 　　院长心里说，他并不是要利用程白术，而是希望国人能通过程白术了解了解一点都不比燕国医差的粤府中医院！到时候国内龙头老大的位置谁坐，可就说不准了！院长还琢磨着如何利诱劝导程白术来中医院，现在先结个善缘，后续可徐徐图之。 　　这时，门被敲响。 　　程薄荷爷孙俩便准备告辞离开，门外进来的是两个女生，一个是中医院的人事部主任，另外一个赫然是程白术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女医生！一个迟疑，爷孙俩便被堵在办公室里。那女医生见到程白术，眼睛一亮，主动说道：“你好，程医生，你也是粤府中医院的医生吗？” 　　院长不爱冲浪，还不知道近期网上的新热搜。人事部主任反而是个重度网瘾，见到程白术，同样眼睛一亮，她慢慢靠近院长，低声给院长解释最新热搜——阎王来了都抢不走的人。 　　原来，除了程白术这个全科的中医以外，这位女医生，竟然是国内心外科的新秀蔺霜洁！年纪不到四十，却手握二十几篇SCI，两项专利技术，其手上功夫，不仅在国内数一数二，在国际上也是数一数二。 　　院长原本琢磨着自己中医院的短板，觉得需要有个干外科的镇场子。为了全面碾压临近几个省的三甲，他特地重金聘请蔺霜洁，还不惜血本按照蔺霜洁的要求，组建一个高精尖手术室和实验室。 　　蔺霜洁是他刚刚请到手的金蛋，程白术是他准备下手的金疙瘩，两个大宝贝居然互相认识？！目测还是不错的关系？！ 　　院长觉得，等程白术同意进院以后，他的人生就完美了！即将走上拳打临近省市三甲、脚踢燕国医和谐的巅峰道路！ 第208章 回京 　　遇见程白术, 既是蔺霜洁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因为父亲具有严重的心脏病，中医西医都没少看, 最后还是受限于当时的技术问题，早早逝世。见得不少的蔺霜洁知道不管哪行哪业, 都会有几只蛀虫, 几个顶梁柱。她觉得程白术急救能力能力挽狂澜、化险为夷, 那他的本事必定不会小。这样的人物，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别和她说什么所有的中医都能做到，要真是中医真这么厉害，中医还会式微？式微不就是因为国民觉得中医效果不佳，这才慢慢没落的吗？ 　　看网上信息，程白术应该是在燕京上班, 怎么会…… 　　对了, 程白术是粤府人，现在春节，总归是要回家看看的！ 　　片刻便得出结论的蔺霜洁对着程白术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 我是蔺霜洁, 心外方向。” 　　程白术愣了一下，主动握住蔺霜洁的手，说道：“你好, 蔺主任, 我是程白术，中医方向。” 　　院长笑得越发开心, 两个宝贝蛋关系和谐友好，对他就是最好的礼物。他相信, 在他的不懈坚持下，程白术定然会成为粤府中医院登顶中医龙头的关键棋子。 　　蔺霜洁和程白术说：“飞机上的那个病人，因为你急救及时，为他赢得抢救的最佳时间。一落飞机，便被送到中医院，溶栓成功，昨天已经出院了。” 　　人事部主任主动为程白术解释说：“病人刚开想对您表示感谢，但是因为您没有相关的社交账号，他便表示，后续会前往程医生医院送锦旗。” 　　程白术有些诧异，却并未多说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蔺霜洁对程白术的针灸之术非常好奇，她知道中医的中药很不错，却不知道针灸也是如此。原以为针灸只能治治颈肩腰腿痛，灯塔国的干针可不就是这样？体感还非常难受，效果不能说没有，也就一般般。后续蔺霜洁在灯塔过读书进修时，颈椎病发作，她选择运动舒缓筋骨。 　　随后，简单和院长打过招呼后，蔺霜洁反而对程白术格外感兴趣，便拉着程白术和他爷爷一起坐下来喝茶聊天。于是，画面就变成了，院长和程薄荷聊得开心，蔺霜洁和程白术聊得开心。 　　蔺霜洁长期在手术台上主刀，曾经创下一天22台的个人记录，对于一个病人术前术中术后的情况都必须了若指掌，其中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更是数不胜数。蔺霜洁想要提高手术成功率，想要进一步推广自己的医学理念和手术操作指南，那必须尽可能全面地阐述其过程。而其中，手术的成功率和可复现率便是重中之重。她想知道中医在术前调养和术后调养一道上，有没有什么特殊办法。 　　蔺霜洁此举，如果成功，也是能够改写世界心外史的，操作得当，一举成为心外女王也未尝不可。对于有野心、有和野心相匹配实力的人，程白术一向是欣赏的。只是，他对心外病人接触得并不够多，并不是特别了解。对于不了解的病情和事情，程白术从不过多评论。 　　对于程白术的保守，蔺霜洁也不觉得过分。她思索片刻，说：“冒昧问一句，你是打算从燕京回来吗？” 　　不然，只是程薄荷单纯走一走老朋友关系，没必要将程白术带上。唯一的可能，是顺便给程白术找找新工作，虽然蔺霜洁并不觉得以程白术的能力，会找不到工作。 　　程白术点头，辞呈都被批准了，也没必要隐瞒。 　　蔺霜洁主动发出邀请，说道：“程医生，我想研究中医对心外的影响许久了，只是缺了合适的伙伴。请问你回粤府之后，闲暇之余能否配合我做个相关实验？” 　　为了避免被认为是白嫖别人劳动力，蔺霜洁还强调道：“到时候在写论文时，一作一定会有你的名字。” 　　一旁一直竖起耳朵旁听的院长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蔺霜洁发表的论文，无一例外，都上了SCI！而SCI论文的数量，也是评定一个医院水平的重要标准。 　　程白术思索片刻，说道：“我只能试一试，一旦不行，蔺主任还需另请高明。” 　　蔺霜洁大手一挥，无所谓，先试了再说！说句难听的，程白术不行，粤府中医院还有这么多的中医大家呢！她会来粤府中医院，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课题研究。而邀请程白术，一是对方年轻，对于某些新的观点接受良好，二是不会太固执，不至于一味地否认西医、否认手术。 　　为了掩饰嘴角的笑容，院长连忙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这程白术都答应了蔺霜洁的邀请了，还能不来中医院坐诊？ 　　回家后，程薄荷问程白术：“想去中医院了？” 　　程白术说：“蔺主任的实验很有诱惑性。” 　　没有一个中医人能拒绝得了，程白术周围的中医人年龄偏大，都是五六十岁，这些人天天嘴上都挂着要宣传中医，复兴中医，他多少也被传染了些。 　　程薄荷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说道：“行，你还年轻，应该多闯闯。医馆那边，爷爷还能扛得住。” 　　程白术看着程薄荷，很想说，现在扛起医馆的是程大黄！但是想想，要是没有爷爷镇着，父亲还不知道飘到哪块地儿了。 　　于是，正月初七，程白术给大师兄再次施针十三鬼针后，这才拎着背包返回燕京。 　　一落地燕京，程白术便□□燥的空气给吹得脸疼鼻腔疼。他拉高围巾，遮住下半张脸，这才走入燕京的风雪里。 　　刚一回来，程白术便被大量的琐事给绊住了，先是找兰松竹走了一遍辞职流程。兰松竹也很惋惜，说：“你家里出事了，我也不好过多阻拦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燕国医、我们针推一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程白术心下略微不舍，可不是，燕国医是个不错的单位，针推一科和兰松竹也尽自己最大可能，给程白术提供了所有的需要和环境。 　　随后，兰松竹又拿出一系列的合同，对程白术解释道：“这些都是你名下所有中药制剂的授权使用书，你考虑一下，是否同意。如果同意，后续每一份中药制剂的售出依旧会给你抽成，定期打到你卡上。我是建议你签了，多少也是一份收入。而且，如果你下个单位有意要经营这些中药制剂，我们医院会和对方直接对接。以后你还有新产品，燕国医也愿意参照以往合同与你购买制作权和销售权。” 　　程白术提笔正要签下，就被兰松竹拦住，她无奈地说：“好了，你回去好好看看，合同这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签的！” 　　行吧，程白术便带着厚厚一叠的合同回了诊室。 　　这一回诊室，更是没空去阅读合同，便被诸多老患者包围了！ 　　一人一句，这对程白术来说，便是嘈杂犹如菜市场。程白术大声道：“大家新年好！先安静一下，我们一个一个来。” 　　于是，程白术便点开挂号系统，按照排号顺序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是方除旧，方除旧晃着他的扶手杖，笑眯眯地和程白术问好。程白术认真端详了片刻，说道：“老方，你似乎……瘦了？” 　　林依主动说道：“老方上一次咳嗽喝了您的药刚好，又感染了支原体肺炎，紧接着又咳了快一个月。现在支原体还没转阴呢！” 　　程白术微微蹙眉，支原体肺炎快一个月，还没好？难怪老方现在还带着口罩，诊室里还有小朋友，是怕传染给别人。 　　清空诊室后，程白术细细地问诊摸脉看舌象，最后给老方只开了三天的药。他说：“老方，你如今身体并不是特别好。我这只开三天的中药，你先回去看看反应，三天后回来复诊。” 　　林依忍不住问道：“是止咳的药吗？我看老方他咳嗽都带血丝了。”老方本来就是大肠癌转肝癌，她没办法不担心。上一次感冒折腾了将近半个月，就能看出老方免疫力不行。这一次还是更为严重的支原体肺炎，林依不确定老方这一次要折腾多久。 　　“不是。”见林依面露失望和不解，程白术说：“老方现在底子都亏空得差不多了，正气，就是所谓的免疫力，因为正气和免疫力不够，不能将体内的邪气和病毒排出去。现在真正需要做的不是止咳，而是扶正气，让老方的免疫力好起来。” 　　方除旧和林依恍然点头，便拿着医保卡出去结算等药了。 　　等他们走了，程白术点了一根艾条，慢慢飘着烟，让艾灸烟消毒一下空气。这才让下一个病人进来，下一个病人是十五。十五依旧是坐在轮椅上，被妈妈黄燕燕推进来的。程白术仔细看了看十五，同样迟疑地说道：“十五……是胖了？”感觉脸颊两侧的阴影似乎小了，颧骨处更像是被打了高光一般饱满。只是他许久未见十五，担心是自己的错觉。 　　黄燕燕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是的，程医生好眼力，十五确实是胖了，足足胖了三斤！”即便这是个很小的数字，但对黄燕燕来说，非常满足，因为十五已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长肉了！ 　　“不错，恭喜恭喜。” 　　黄燕燕递过医保卡，惊奇地说道：“程医生，您可真厉害。十五每日里排便三四次，这种情况下，她还能长肉？！” 第209章 肯定 　　十五正在慢慢长肉, 这是让黄燕燕非常开心的事情，但她在开心之余，难免好奇, 为什么？为什么在每天通便三次的情况下，还能长肉？ 　　程白术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去便民门诊复方吗？” 　　黄燕燕点头, 说道：“您和我在微信上确定需要修改的地方后, 我拿着去找便民门诊开的。后面您因事态紧急, 没能顾得上十五，我便让便民门诊复方，一个药都没有改。这段时间，十五天天都能排便，而且一天还三四次！”这和以前三五天一排的情况截然不同，按照程医生吩咐, 时刻留意十五的精神状态, 她竟然发现，十五越是拉肚子，精神面貌竟然越好？！眼神慢慢和她有了交流，身上的肉也慢慢丰满起来。 　　如今, 黄燕燕唯一后悔的是, 在方叔给她推荐程医生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上门求诊，还带着十五在欧洲某小国尝试自身免疫疗法。 　　程白术仔细查看了十五的舌象脉诊, 这才调出上一个方来修改。他一边修改, 一边回道：“胃肠是腑，以通为补, 这意思是说保持胃肠道的通道，对与胃肠来说不是泻, 反而是极佳的补法。即便以前十五吃得不多，但毕竟一直排不出去，憋在体内。肠道内燥屎过多，浊气上升，也是会引起神志问题的。在保持通畅的情况下，十五吃的东西能真正吸收，这才是十五一边吃一边拉还能长胖的原因。” 　　黄燕燕深以为然地点头，可不是，以前给十五吃鲍参翅肚，也依旧和难民营里的难民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供不起十五的伙食。 　　程白术又问：“现在十五的癫痫发作频率如何？” 　　黄燕燕回道：“基本没有了，只有极少数，大概三四天会小发作一次。我正准备带十五去做脑电图，看看目前情况。请问程医生，十五是现在去做还是再等等？”十五的情况实打实摆在这里，黄燕燕很有信心。 　　程白术思索片刻，已经吃药吃了一个多月了，目前没有大发作，偶有小发作。阴血得以补充，大便也能保持通畅，阴虚又阴实的情况改善明显。于是，程白术便说：“可以，抽空去查一下脑电图。” 　　十五如今的虚火不旺，那便可以删除玄参这位清热凉血、滋阴降火的药。另外，生大黄对十五还是比较猛，需要换成酒大黄…… 　　另外，既然癫痫控制良好，那镇肝熄风汤便不需要继续开了，镇静过度对小孩子的大脑发育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只要维持抗癫痫药物的最低剂量即可，再过几个月确定癫痫没有发作反弹，便可以考虑停药了。十五和嘟嘟、向期的情况不一样，嘟嘟发作时间不长，服药时间也不长，对药物依赖相对比较小。而十五又不比向期体格健壮耐造，即便稍稍补上来一些，相比于向期依旧是个玻璃娃娃。 　　稍稍加减之后，黄燕燕这才接过医保卡准备去结算排代煎。 　　而此时，程白术却对黄燕燕说：“十五妈妈，现在你们可以考虑给十五加上康复了。”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代表什么，黄燕燕猛然抬头，眼眶一下子便红。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程医生，您是说……” 　　程白术冷静地说：“等脑电图结果出来后，根据脑电图结果来定，如果基本恢复正常，那便考虑介入康复，循序渐进，不可一下子康复训练量过大。如果还有异常，那便再吃一两个月的中药，再考虑康复。” 　　黄燕燕的眼泪一下便兜不住，滑落了下来。多久了，她等了多久了，终于得到一个利好十五的消息和肯定了！ 　　程白术递过去纸巾，继续问道：“你自己有没有可靠的康复团队，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 　　黄燕燕点头，说道：“有的，原本十五是在市儿童的康复科做康复，那边的医生护士我都熟悉。” 　　程白术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他也不过认识克林顿这一个康复团队，目前克林顿和俞敏教授合作研究隔附子灸对于儿童智力、身高发育的影响，正忙得热火朝天，要是黄燕燕有自己的途径，也没必要去找他们添乱。 　　说来也好笑，俞敏前脚才被棒国坑了一次，后脚便有灯塔国儿科医师协会的人来邀请俞敏和克林顿。俞敏咬死了不出国，只肯在国内举行交流会，地点时间都由她来定。宁愿麻烦些，也绝对不肯外出。 　　灯塔国儿科医师协会的人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了啊！当然，私底下是没少骂棒国那群傻子，人都到手了，居然还没得到想要的！ 　　灯塔国儿科医师协会有了动静，其他像是腐国、佛郎机、天竺等纷纷闻声而动，卫健委没一会儿就收到许多申请。于是，为了省事，卫健委干脆一挥手，直接搞一个世界儿童发育交流会暨研讨会，所有想来的自己申请报名。 　　这么大型的医师交流，上一次还是王增涛教授发现部位穴位的解剖结构和定位，卫健委领导不得不感慨一下，他们华国终究是起来了，中医也起来了！ 　　不过，这个世界儿童发育交流会暨研讨会暂时没那么快，因为要给第一届诊脉验孕挑战赛让步！ 　　回归正题，得到程白术明确地肯定，黄燕燕当天就预约了市儿童医院的脑电图检查。因为市儿童一向人流量爆表，十五的脑电图被拍到五天之后，恰是第一届诊脉验孕挑战赛的开幕当天。 　　黄燕燕出去了，正好和迎面进来的一对男女打过招呼才离开。那对男女恰好随之步入，是程白术今天的三号病人。 　　程白术有些无奈，为什么这才离开半个多月，怎么感觉这些病人都和换了一个人一样。不是胖了，就是瘦了，这也太考验他的眼力和记忆力了吧？ 　　说实话，第一眼程白术没有认出王鲁，他是通过王鲁身边的孙遗爱确定的。孙遗爱变化不大，而王鲁变化之大，程白术不敢认！ 　　原本臂能跑马的双开门冰箱，现在肌肉掉得非常多，连脸上丰满的咀嚼肌都瘦削不少，原本端正的国字脸，一下便成了线条圆滑的短下巴，衬得王鲁格外秀气。 　　面对程白术的惊诧，王鲁喜滋滋地说道：“程医生，您真真是神医，这才一个多月，我的肌肉就掉了一大半了！过年我去遗爱家里见老丈人，他们都以为遗爱换男朋友了！” 　　孙遗爱也觉得好玩，要求王鲁减肌肉的是她爹，她亲爹。转眼王鲁瘦身成功，束手束脚不敢认的也是她老爹。大概是王鲁瘦下来后太过于清秀可人了，和前面那个一看就是黑。。。。。道大佬的王鲁完全不一样。孙遗爱也没想到，王鲁这减肌肉之后竟然判若两人，现在欺负他居然都有些负罪感了。 　　程白术扶额，问道：“你还要继续减吗？”他可还记得，王鲁说他以前是竹竿，为了增肌吃了太多的苦。即便后面矫枉过正了，程白术依旧觉得王鲁没必要再瘦下去了。过瘦的人，无论男女，身体都是不太好的。 　　王鲁咧嘴一笑，秀气的脸顿时有了点憨气，他说：“不，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满意了。只要老丈人接受了，我是没什么意见的。这一次来看病的人不是我，是遗爱！” 　　“哦？”程白术看向孙遗爱，她依旧是阴虚火旺的模样，不，也不能说一点变化都没有，她阴虚上火的情况更加厉害了，脸上的痘痘再添几颗。 　　说起孙遗爱，王鲁脸上透出点愁色，他说道：“喝那誉一堂医生开的中药，遗爱上火的情况越发厉害了，最近咽喉还出现疼痛干痒的症状，喝水都解决不了。啊，对了，最近遗爱一直喊着口渴，同样是喝水都解决不了的口渴。” 　　程白术让孙遗爱坐下来，开始问症状。 　　“现在睡眠怎么样？” 　　“不太好，最开始喝药还好睡一点，结果这两周一直反反复复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热醒。” 　　被热醒？程白术看了看寒风呼啸的窗外，孙遗爱肯定地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被热醒，睡之前又冷得厉害，睡着了又觉得热。”孙遗爱明显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眼下的黑眼圈越发严重，脸色也越发暗淡晦涩。 　　“饮食和二便呢？” 　　“现在身体唯一好的就是胃口还行，吃得挺多的。但是小便偏黄，要喝很多很多水才能淡一点。而最近便秘越发厉害了，原本两天一排，现在要四五天，而且大便很硬很干，排便过程也很痛苦。” 　　程白术便开始摸脉确定，一入手，便被又细又快的脉惊了一下，虚火厉害到这个程度了吗？再看舌苔，又厚又黄，这胃口好怕是胃阴亏虚导致胃火旺盛带来的好食欲。可这都是假象，排便都排不出去了，吃得更多只会加剧肠道堵塞的情况，如何算是好事？ 　　程白术微微蹙眉，对着敲敲打打开药，刚刚给十五去掉的玄参倒是给孙遗爱用上了。孙遗爱喉咙肿痛异物感，一样是要考虑阴虚火旺带来的症状，没必要特别去加药。而睡眠也是因为燥热导致，那现在主要的还是滋阴，狠狠给孙遗爱补充阴血津液，整个人水够了，这一系列的諵砜症状便无药而解。 　　考虑孙遗爱目前情况比较急切，等代煎要隔天就比较慢，程白术直接交代自己回家煎煮，交代了煎煮方法后，便赶着她赶紧去结算拿药。程白术对她说道：“我这只开了三天的药，吃完后，火没那么旺了，我便要考虑调整用药用方了。” 　　王鲁和孙遗爱连连点头，仔细将程白术交代的记住，王鲁还一再表示，一定会盯着孙遗爱，不让她回去找原来的医生！ 　　孙遗爱对王鲁强调说道：“我以前的胃病是这个医生治好的！” 　　王鲁却说道：“现在治不好就老老实实换一个！” 第210章 墙头 　　孙遗爱辩解不了, 那位医生治好了她的胃病没错，可没治好她的甲减也没错，目前她的身体更加难受也没错！ 　　于是, 反驳不了的孙遗爱便乖乖捏着医保卡去结算等药了。她此时心里还不是特别服气，就三天中药而已, 能起多大作用？ 　　三天中药喝完后, 孙遗爱非常听话地跟着王鲁再次来找程白术。 　　程白术当时正忙得晕头转向, 两天后便是诊脉验孕挑战赛，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医院不这么想，正疯狂给程白术开小灶。据说后勤部还特地来量了一下程白术的三围，说是给程白术做一件量身定制的……白大褂。 　　程白术觉得没必要，但其他所有人都觉得有必要。兰松竹还指着程白术身上袖口处有些脏的白大褂, 说道：“你就穿着这件白大褂上去？我们医院还要面子的, 不能被说连一件干净的白大褂都出不起！” 　　对此，程白术只能说行吧，随你们，他就当个工具好好配合就好。 　　而吴辛卯非常精准地描述——皇帝不急太监急, 并且说：“这样的好事别人想都不敢想！” 　　程白术便回道：“你也可以报名的！” 　　吴辛卯表情讪讪, 说：“我也想，可惜我技术不到家，不信你问开心, 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祝开心说道：“别把我拉上, 我有自知之明，等我再精进个几年或许可以, 现在确实没有这个能力。”虽然伤心于以前的老对手不断大踏步向前，早就把他甩得影子都看不见了, 可是他还是能非常坦然地面对这个惨淡的事实，就如同爷爷说的那样，人都会有不足，他需要正视自己，保持好心态，不断学习，焉知在哪个地方就超越程白术呢？ 　　吴辛卯震惊地怪叫，“几年？我感觉我需要十几年！” 　　也不管吴辛卯的搞怪，韩以君认真地说：“好好加油，等你挑战赛结束了，我们好好聚一下，以后……可就不一定有时间了。” 　　说起这个话题，他们也无能为力，程白术确实是需要回粤府的，毕竟大师兄需要他。他们原本也有过心理准备，却不想来得这么快，原以为还需要个几年时间的。 　　程白术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忧伤，现在交通工具这么发达，飞机不过几个小时，你们什么时候有假期了，来粤府，我带你们好好玩一玩、吃一吃。” 　　说起吃的，吴辛卯可就不困了，他好奇问道：“你们南方菜是不是都是份量超少的？” 　　“……”果然还得是吴辛卯，情绪转变巨快，程白术只能回道：“还可以，没有你想的那么少，但也没有北方菜码那么大。” 　　四人又闲聊了几句，程白术这才挂断电话。 　　而程白术细细地看了看孙遗爱的脸色，问道：“最近睡眠怎么样了？” 　　孙遗爱一脸被震撼到的模样，说：“最近睡眠挺好的，第一剂药下去，身体就不会觉得干，睡觉也不会觉得燥热。”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效果这么良好的中药，有点超乎她的想象，中医不应该是慢郎中吗？不对，程医生在中医急救这一块也非常牛逼，就目前知道的，一个急性会厌炎用白胡椒粉解决，一个心梗用放血和针灸解决，前者你还能说和中医无关，那后者呢？ 　　视频上热搜之后，还有博主跳出来反驳道：【建议不要这么做，容易导致伤口感染，严重的需要截肢。】 　　然后，这个博主就被群嘲了，是的，这个博主正是云刚。网友现在没以前那么好忽悠了，他们还好奇地询问钢铁超人：【你开头的挑战赛，你怎么没有动静了？】 　　云刚暗地咒骂，他还能有什么动静，赛事安排及准备都被官方拿走了，他能有个鬼的动静！还好现在背后给钱的人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不怎么催他，不然他的头要更大一些。为了避免被更多的网友鞭尸群嘲，在引起更大的讨论之前，云刚默默删除刚刚的博文。 　　连心梗都能急救回来，她这个甲减又算得了什么？ 　　孙遗爱主动将体检报告给程白术看，说道：“程医生，这是我的体检报告，上一次因为来的太急，忘记带过来了。” 　　程白术简单翻了翻，重点关注几个数字，果然，孙遗爱的血红蛋白数值偏低，达到轻度贫血，只有105g/L。而甲状腺功能五项也都是全面飘红，没有一个在正常值范围内，确实是甲减。 　　孙遗爱解释道：“我去找过内分泌科的医生，他们也说是甲减，但是我没有变胖，心率没有减缓，一直都是在八九十，稍微走两步便会飙到一百多。在情绪不好，生气或者低落时，心跳还会跳到一百二，手环都提示我正处于燃脂心率。” 　　简单翻了翻，程白术便将体检报告交给今天刚刚回来复岗的赵玉书。赵玉书接过体检报告，简单的拍照留档。考虑程白术即将离岗，兰松竹便也没有安排别的实习生，继续让赵玉书跟着。赵玉书是个非常喜欢学习，并且有一定悟性的学生，若非程白术要回粤府，他是很想将赵玉书留下，作为助手的。 　　程白术问道：“现在你在吃什么药？” 　　孙遗爱说道：“现在在吃补铁剂、维生素B12和优甲乐，目前是这几个，内分泌科医生说先吃半年，半年后再根据抽血检查确定是否要更换药物。” 　　孙遗爱一边将自己身体的情况细细说与程白术听，上一次来她还是有些小小的不服气的，结果被教做人了，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做“效如桴鼓、覆杯而愈”。既然如此，她还是老老实实听程白术的话，也不懂上次那不服输的心理是怎么出来的。难不成她还把追星的习惯带来看病了？如此一想，似乎也没有错，她的旧墙头不行，新墙头可厉害着呢！ 　　程白术开始观察孙遗爱的的舌苔和脉象，舌苔不像上次那么黄了，但是中间的裂纹还是非常深，而且舌质还稍微有些暗红，轻微有些瘀血。不过也算正常，血虚本就会导致血瘀。只需要好好补血滋阴，阴血补足了，瘀血自散。 　　“排便情况如何？” 　　“今天会好很多，前两天还是比较难排，今天排便时发现大便软了很多，排便过程不会很痛苦。” 　　“口干口渴的情况呢？” 　　“这两天也好很多了，只要吃了药，就不会半夜被渴醒。” 　　这一搭脉，程白术便确定，孙遗爱虚的情况依旧比较厉害，但她的虚火确实下来了。那么药物中的玄参量便可以减少，依旧沿用持滋阴补血的原方，同样暂时不增加大黄等通腑攻下之药，目前孙遗爱体质依旧较为脆弱，等稍微阴虚补上来了，再考虑攻伐。 　　药物调整完之后，程白术对孙遗爱说：“好了，这一次可以开代煎，一周的药量，一周之后再回来复诊。记得，你的情况并不算复杂，等你的皮肤润起来，不需要使用润肤乳时，便可以考虑去抽血复查了。” 　　孙遗爱点头，又回想了片刻，说：“果然不是我的错觉，虽然只喝了三天的中药，但我确实觉得皮肤没那么干燥了。原本涂了身体乳都觉得皮肤要干裂的，现在喝完药，皮肤都会有润泽感，虽然效果只能持续一两个小时。” 　　“没关系，继续好好调整，你是年轻人，真正调理起来，并不需要多久。” 　　孙遗爱看了看身边的王鲁，可不是，王鲁也就喝了一个月的中药，成功减肌。 　　王鲁接过孙遗爱的医保卡，牵着孙遗爱，说道：“程医生，我和遗爱一个月后订婚，婚期大概在今年十月份国庆，到时候我们会给您下请帖，请欢迎来鲁省，品鲁菜，赏鲁景。” 　　程白术便笑着说道：“恭喜抱得美人归。” 　　孙遗爱略微有些羞怯，但王鲁脸皮可厚了，硬是顶着孙遗爱的胳膊肘应了程白术的话。 　　复诊一结束，暂时没有病人的情况下，程白术又被杜长兴等老一辈拎过去特训。赵玉书看着这训练强度，咋舌不已，果然，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一眨眼便是两天过去，程白术一大早便到了国医堂，接过后勤量身定做的白大褂和胸牌。程白术一看这证件照，略微有些惊诧，他有这么帅气吗？尤金磊见了便说：“这是院内信息科特地根据你提交上来的证件照P的，也没有很夸张，就是还原了一下。” 　　尤金磊看了眼证件照，又看了眼程白术，感慨一句：“你这人真不上相，不过也是，证件照也拍不出你的气质。好好加油！我们全院等你凯旋。” 　　程白术觉得尤金磊的滤镜有点大，不仅是他，其他包括兰松竹、老教授们都是。自觉是个普通人的程白术和后勤部主任就这么在几乎是全院目光下上了官方派来的大巴车，后勤部主任满面红光，非常激动，说道：“程医生，您放心，这一次的挑战赛全程直播，广场的大屏幕已经准备好对接直播信号，而且领导们都会在四楼的会议室一同观看直播！” 　　这时，程白术才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点点紧张感。周围人无一不在用行动和用声音表情告诉他，这一次的挑战赛非常重要，非常盛大，足以改变一个医生一生的轨迹。 第211章 扶摇 　　官方派来的车是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MPV, 上了车以后，程白术和后勤部主任才发现车上还有另外一对人，是曾安然和瑞安堂的后勤部主任。两个后勤部主任对视一眼之后, 就开始互相阴阳怪气起来，反而是程白术和曾安然没有什么敌对意见, 还友好地互相打招呼。两后勤部主任又对视一眼, 泄气般地靠在座椅上, 不再说话。 　　程白术和曾安然面面相觑，他们这是怎么了？未等两人说什么，副驾驶位的摄影兼导播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道：“曾医生、程医生，两位医生好，我是负责本次直播的导播之一, 这一次由我带你们前往海峡奥体中心体育馆。友情提醒, 现在直播信号已经接入，两位可以和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打招呼。” 　　于是，鲜少出镜的程白术和曾安然都拉出一个相对生硬的笑容，说道：“各位观众朋友们, 大家好, 我是程白术/曾安然。” 　　两位后勤部主任则是非常庆幸，还好还好，刚刚没有撕破脸, 只是打两个机锋, 观众不一定能听懂。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实时直播中, 弹幕正在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官方许是出于安抚情绪和节约的目的，一辆MPV接了两位参赛医生。更加神奇的是, 除了参赛本人，每个医院都会派多一个人去跑前跑后，这个人选一般都是该医院的后勤部主任或者办公室主任。遇到竞争对手了，不明嘲暗讽两句都是对不起“竞争对手”这四个字。网友们或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多来两组，谁还看不懂了？ 　　网友们感慨道：【医生之间的关系都不还错，但是干行政后勤的……】 　　【抬头不见低头见，能搞出两种关系，一种是好的，一种是坏的，明显直播里两种关系都占了。】 　　【你们可以理解为，自己父母带着小孩出去散步，遇上别人家家长，不得明贬暗褒地夸自家娃两句】 　　【艹，前面说的有画面感了】 　　…… 　　曾安然自己有经营一个微博账号，粉丝数在诊脉验孕挑战赛名单公布后暴涨至一百余万，在流程上会比程白术更加熟悉一些。他便时不时和导播说两句，回答一下网友的问题，当做是比赛前的热身采访。然后他发现程白术比较沉默，还时不时地带一下程白术，避免他被冷落了，并且也让网友多了解了解他。 　　曾安然说道：“我身边的是程白术医生，大家应该都认识他，他也算是我们中医圈里的热搜扛把子了。” 　　程白术无奈道：“不算什么，都是巧合，相信曾医生遇到了，也一样都会出手的。” 　　曾安然却说：“并不，我主学的是中医，主要是开药。要是遇到急救病人，我手里头没药，我便束手无策。这便不像程医生你了，只要有针便可手到擒来。” 　　说起来，这还是程白术第一次见到让医院提心吊胆、担心地位不保的曾安然。这一遇，便就着中医医理药理开始来回试探。曾安然只知道程白术是针灸医师，却不知对方在理法方药上颇有造诣。 　　一时之间，两人有来有回，讨论得兴高采烈。 　　导播在前面小声说道：“果然高手过招、华山论剑，都是极为精彩的戏码。” 　　直播时间安排在早上九点半，避开高峰期，让车子方便到达体育馆，而不是被堵在半路上龟速挪动。到了体育馆，程白术、曾安然和两个后勤部主任跟着导播下车后来到后台。导播指着一个小茶室，说道：“其他的医生都在这间里等候，你们可以先去等一等，休息一下，等一下会有工作人员来。” 　　然后导播便风风火火地带着两个后勤部主任往别的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事，后勤部主任临离开前，将手里的白大褂和胸牌一起给了程白术，就怕一会儿他赶不回来。 　　脱下外套，程白术套上白大褂，曾安然便也跟着照做。一进茶室，房间里已经有十三个白大褂正在等着见到程、曾二人，都非常主动地上前欢迎及自我介绍。 　　好不容易将名字和面容对上号，互相加过微信后，便是简单的互勉，挑战赛时间也即将开始。年龄最大的胥主任，不过四十六岁，他笑了一下，眼角都带着轻微的鱼尾纹，他说道：“诸位，我稍年长一些，望这一次的挑战赛大家都加油，莫坠中医荣光。” 　　胥主任显得格外的意气风发，他继续说道：“时势造英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望各位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程白术的眼神从其他医生的脸上划过，他们面露动容，他们都大概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次挑战赛官方出面承办，也是顶着不少压力的。他们一日中医人，便是一辈子的的中医魂，被不断称呼为“末代中医”，他们同样愤怒且不甘心。而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洗刷中医被妖魔化的污名，为中医的光复作出自己的贡献，这是每一个中医人都渴求的！ 　　杨栋梁稍小一岁，他也同样笑道：“鲲鹏展翅九万里，长空无崖任搏击。” 　　而另外一位中年白大褂，程白术记得他的名字是常念辉，则是说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三位是年龄最长，剩下的不过二三十岁的小年轻，最年轻的程白术不过二十六岁。 　　胥主任说道：“常兄，你这可就消极了。这话可不能送给年轻人，让我想想，该是哪一句……” 　　这时，三人异口同声说道：“少年当有凌云志，万里长空竞风流。” 　　其余十二个年轻人则是忍不住笑了，这些前辈也颇有意思。 　　这时，穿着荧光小马甲的工作人员前来敲门，说是会场布置好了，邀请各位医生前往。 　　胥主任站起来，说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现在的环境可是比我们以前好多了，都是许许多多的前辈拼出来了。现在，轮到我们去为后辈们拼一个太平盛世出来了。” 　　胥主任走出房间，杨栋梁紧随其后，说了直播开始前最后一句话：“莫道今朝精卫少，且邀他日看海平。” 　　其他人对视一眼，确实，既要有远大的目标，也要专注脚下的每一步。 　　十五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步入自己的小隔间。 　　而直播间看着这十五个医生的对话，忍不住百感交集。 　　【官方是会选人的，选出来的都是懂得大是大非的。】 　　【重点是，他们还有出神入化的专业技能。我已经默默关注了这十四个人的微博了，就看看什么时候能排上号去看看中医了】 　　【楼上这话我可是从中医成果展看到了现在啊！这是还没挂上号呢？】 　　【想得美啊，中医成果展都是老头老太太，坐诊时间寥寥无几，僧多粥少，根本抢不过！】 　　【不对，不是十五个人吗？怎么只有十四个微博账号？】 　　【楼上村通网吧，全网谁不知道里面最年轻的那个白大褂程白术他没有社交账号！！！】 　　…… 　　主持人是官方从央台借来的一个国民度极高的女主持人，她一身优雅的职业西装，头发全盘显得利落优雅。这位主持人简单地开场白之后，直接介绍了本次的诊脉验孕挑战赛的规则。 　　“首先，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的十五个小隔间，里面坐着我们的挑战医生。每一个医生和前来被诊脉的女性是除了诊脉不允许有其他任何信息交流的，包括面诊、闻诊、问诊等。” 　　隔间里另有一个摄像头，是用来直播拍摄参赛医生的，保证所有流程都在全国、全世界网友的关注下进行，没有一点点可供作假、可供怀疑的地方。而隔间前面还有不透明的帘子相隔，保证医生见不到参试者的面容、体型及任何其他有关的信息。 　　再顽强嘴硬的黑子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这是把医生当贼来防吧？玩这么大？不怕玩脱翻车了吗？ 　　“本次挑战赛召集参试者共两千七百名，均为15岁到49岁的育龄期女性。每一个参赛医生需要判断一百八十名的参试者，参赛医生使用中医脉枕确定妊娠与否，随后，该参试者前往设置在隔壁场馆的临时彩超室。彩超室内有全国随机抽取的三十名彩超医生时刻待命，为参试者进行子宫双附件彩超检查，确定参试者是否有怀孕。参试者与参赛医生，参试者与彩超医生均为随机双盲，结果当场给出，参赛医生及彩超医生的结果一致记为正确，准确率超过80%视为挑战成功。” 　　这规则一出，再次掀起一阵热议。天哪，180个的80%即144个！但凡参赛医生哪个水一点就被扒出来了！彩超医生是全国随机抽取，他们背后还有他们任职医院的名称。有杠精去查询对应医院，确实在医院官网上发现了该彩超医生的照片及姓名。这便说明，这些彩超医生是真的来自五湖四海，参赛医生想要受贿作弊都找不到人选！而且全程直播，彩超医生真想指着孕妇说没怀，观看直播的其他专业人士也会立刻指出。一旦有疑义，便会更换彩超医生再行一次宫内彩超，所以这才是彩超医生比参赛医生人多的原因。 　　足足两千七百个人，还有十五个参赛医生，这总是喊着科学严谨的杠精和中医黑却是无话可说。就连正在观看直播的国外网友也是议论纷纷，纷纷高呼，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还有不死心的中医黑说道：“呵呵，等挑战成功了再说吧！万一一个都没过就丢人丢大发了！” 第212章 扶摇 　　女主持人宁春月在简单介绍完所有的规则之后, 也不管引起的轩然大波，直接宣布挑战赛开始。说罢，她便提着裙角去了后台, 而摄像机依旧紧紧对着十五个隔间。台下则是坐着足足两千七百名参赛者，都是女性, 每人说一小句, 便已经是非常嘈杂了。 　　工作人员也为这一次的挑战赛规模咋舌, 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是附近大学的志愿者，给点学分就能往死里干，可其他的呢？就说这架设国内外的直播设备、这庞大的场地、这么多的参试諵砜者合起来就要花多少钱了？ 　　待到宁春月一下台，工作人员便立刻指引参试者慢慢上台，一号到十五号隔间，随机挑选, 只要有空位都可以！并且, 工作人员郑重表示：“不能和医生有其他任何形式上的沟通！隔间里都有摄像头直播，如有违规，会被取消参试资格，并且按照合同规定索要违约金。” 　　所有参试者都点头, 这些注意事项早就在报名通过后就被反复强调的了。她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伸手被摸脉, 安安静静去做妇科彩超，就能拿到两百元工资。相反，一旦被判定违规, 则会被索要一千元违约金。 　　慢慢地, 随着一个一个年龄、容貌、体型各异的女性登台，体育馆内慢慢安静下来。而直播间的弹幕也变少, 安静了下来。 　　喧喧闹闹将近半年时间，重头戏终于来了！ 　　程白术淡定地坐在隔间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几号隔间，听完规则介绍，程白术同样诧异于官方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他不知道其他参赛医生的心情如何，是紧张，还是期待，又或者是激动，但他知道他目前能做的，便是稳住心态，认真为接下来的一百八十个女性诊脉，确定其是否有怀孕，也只要确定其是否有怀孕，其他的胎儿是男是女，身体是否有什么疾病，并不需要他们去操心。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才感觉状态慢慢松弛下来。 　　这时，一只右手伸了进来，程白术便二话不说搭在她的脉搏处。沉心静气，约有一分钟之后，他说道：“换另外一只手。” 　　于是，另外一只手同样伸了进来。 　　民间俗称的“喜脉”，其实中医的专业术语叫做滑脉。滑脉，是指医者指下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正常人气血充盈、营卫调和亦可见滑脉，而病理情况下，可见于痰饮、食滞、实热及妊娠、月经等。这具体细分，各个病理情况下的滑脉又有不同，像是痰饮除了滑脉还易伴随弦脉、浮脉或者濡脉出现，而实热则是往往滑脉、数脉或者洪脉一同出现。 　　女性出现滑脉，除了脾胃虚弱外，像是经期及妊娠都会出现滑脉。这二者又有细微的区别，经期的滑脉或多或少伴随着血虚的症状。而妊娠滑脉有一个特点，左右双手共六部脉侯，均为滑脉。同时，妊娠时多有血热，所以孕妇在妊娠前会有的手脚冰凉、畏寒怕冷，在妊娠期基本都不药而愈。血热这又意味着主血的左手脉盛，表现在脉象上，便是左手脉比右手脉搏动明显，同时带着脉象急促，一息五至以上。 　　这第一个女性脉象虽滑，却只是经期的脉滑，并不是妊娠。 　　程白术拍下未孕的按钮，这第一个参试者便起步离开。这女生二十五岁，也是周围的大学生，这一次的征集条件和网上闹得纷纷扬扬的诊脉验孕对上了，她同样也好奇不已，便主动报名参加，幸运被选中。她自己知道自己事，她一个母胎单身二十五年的，怕是感天而孕才能怀。于是，她捏着号牌去了隔壁的彩超室，随机找了个彩超医生做妇科彩超，就当白嫖两百块工资和免费做一个彩超体检好了。 　　程白术的速度在这十五个医生里已经算是慢的了，他才诊完一个，其他医生早已结束第一个，进入第二个参试者的诊脉了。很快，隔壁彩超室给出反馈，程白术诊脉的第一个参试者，确实未孕，结果正确！ 　　随着他的结果出来，十五个医生的第一轮结果统计完毕—— 　　全部正确！ 　　体育馆里坐着的参试者和工作人员都震惊不已，居然是真的？！中医居然真的能诊脉验孕，而且成功率非常高！ 　　参试者和工作人员在官方组织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可网上的舆论却没那么容易控制。场面犹如烈火烹油，服务器一度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直播后台的程序员小哥正抓着头发，疯狂敲打键盘，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直播间。 　　【卧槽！不可能！这不可能！首轮十五个人，全部正确！无一错误！】 　　【啊啊啊啊！主持人说正确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就算成功，我预计也是这十五个医生里有八成能挑战成功就证明中医有用啊啊啊啊啊！】 　　【中医黑和杠精在哪里！赶紧出来给我泼一盆冷水，我要上头啦啦啦啦！】 　　【你们知道吗？外网现在比我们还上头！】 　　【冷静啥，这是我们国家的四大国粹之一啊！全都给我冲，干死那群小黑子！！！】 　　【我现在激动得原地爆炸，我大华国、大中医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走向宇宙！是全人类的瑰宝！！！！】 　　…… 　　弹幕一度糊满屏，糊得结结实实，让运营和管理员不得不清了一波又一波重复的评论。国内因为长久的中医熏陶，加上国家官方宣传，多少知道诊脉验孕对于某些中医大佬来说并不困难。可是他们知道中医点亮了这个技能，但不知道这个技能这么简单啊！他们还以为这是老头子老太太才会的，结果台上十五人对中医这个职业来说都年轻得过分，最小的程白术不过二十六岁，多少人这个年龄还晃荡着呢！最大的不过四十六，这放大马路上，就是一个保养良好的大叔啊！ 　　但是有一点，网友说得对，外网直播间比国内还要疯狂。 　　满屏幕的都是“ohhhhhhh”、“Whoa！！！！”“amazing”，弹幕一层叠一层，将屏幕盖得严严实实，一丝画面都没有露出来。刚刚因为热度点进来的网友，不得不手动关闭弹幕这才得以看到画面。这怀着不屑的心理进来，然后看着看着，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手指不受控制地去触摸键盘，却只能打出“ohhhhhhh”、“Whoa！！！！”“amazing”。 　　华国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总有些华国人不远万里，前往他国，或是工作，或是生活，或是学习。而就在今天，他们的电话和社交账号纷纷爆炸，都在询问他们，中医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摸一摸手腕，就能确定是否怀孕。 　　即便他们在实时直播中，看到参与挑战的十五个“年轻”医生，轻轻松松做到了他们印象里很难的验孕，他们眼睛都快瞪脱眶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摸一摸手腕就能确定有没有怀孕。你说可以盲选？毕竟怀或者不坏，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可每次成功压中的可能性有多少？会点数学的都知道那概率有多小，这放统计学里，那就是不可能事件！ 　　同一时间，中医的相关搜索词条，搜索频次直线上升。 　　全世界所有人都在搜索，中医到底是什么！中医能做到什么程度！去年十一才爆火的中医成果展再次被翻出来，外国网友都快把视频盘包浆了，还是想象不到为什么华国人可以凭借几根手指、几个脉搏就能判断身体脏器的健康和病变，还是不能理解中药和针灸为什么能治病，小到感冒咳嗽痛经，大到中风脑梗癌症。 　　为什么？这是最多外国网友的疑惑。 　　以及，去哪里能找到这样的中医？挑战赛里的医生都很年轻，是不是中医都这么牛逼？ 　　祁真仪小组和领导一起坐在电脑后，直播间及相关词条的统计正在源源不断地传送来。这开播不过一个小时，国内直播间人数从三百万涨到三亿，足足一百倍。再加上央视三套的综艺频道及四套的中文国际频道的关注，足以达到五亿，即国内平均三人便有一人正在收看这一次的挑战赛。国外直播间最初不过只有十来万人，现在也是暴涨至五千万，涨幅更加可怕。考虑后续还能将这一次的诊脉验孕做成纪录片，还能再收割一波收视率。 　　这些数字，能够非常直观地表明，这第一次诊脉验孕挑战赛成功了！ 　　领导激动不已，说道：“还好，还好你当初拦住了我，不然这效果可没有这么好！” 　　经过好几个月的修养，祁真仪如今面色还算可以，没看出来一次药流和手术对她身体造成的负面影响。祁真仪喝着茶，略带克制的激动，这一次挑战赛成功，足以成为她政//治生涯里一个漂亮的成绩。祁真仪认真地说道：“也多亏领导相信我，愿意为我们承担压力。” 　　领导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说道：“赶紧抓住这一次机会，将中医的纪录片放到网上，记得同步到外网。让那群洋人好好看看我大中华的国粹，叫他们天天在网上蹦跶搞事儿！” 第213章 扶摇 　　第一个参试者的结果正确, 一同坐在会议室里的燕国医领导同样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十五个参赛医生，都是来自不同的医院。或许其他的医院领导也正和他们一样, 一起坐在直播间前随着各自医院的医生的判断时而心惊肉跳，时而长舒一口气。 　　最后, 已经申请退休的院长实在顶不住, 捂着自己的心脏说道：“我这老头子实在不敢继续看了, 你们等会儿告诉我结果就行。” 　　说罢，院长立刻起身回到自己办公室，足足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才觉得缓了过来。 　　会议室里其他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拦，院长去年因为心脏问题住院过一次，后续靠着院里的专家调养好了许多, 到底不比常人。办公室主任只能让人事科一个小科员每隔五个便去给院长汇报一下情况, 其余人则继续坐在座位上观看直播。 　　副院长只能对宣传科的尤金磊说道：“尤科长，好好考虑等程医生结束挑战后要如何写一篇稿子。即便程医生已经办理离职手续，下个月就会离开医院，但我们依旧会和程医生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言下之意, 就是趁着程白术离职之前, 好好宣传，但又不能过了，伤了双方的和气。 　　尤金磊一愣, 点头应下。 　　—— 　　粤府, 程家。 　　程氏医馆今天早早就挂上休息的牌子，程薄荷和程大黄等老早就坐在央视三套面前守着。而好不容易请假回来的程青黛则是挽着母亲的手, 一遍刷着直播。电视确实高清，可年轻人更习惯直播, 因为还有实时弹幕，可以互动。 　　程青黛激动地晃了晃阮菁菁的手，说道：“妈妈，你看，网友们都哭着喊着称呼哥哥他们为神医啊！” 　　阮菁菁笑眯眯地应了，她儿子可諵砜真棒！ 　　程薄荷尚且未说什么，程大黄就嘟囔道：“这不是捧杀吗？还不如……” 　　程薄荷眼睛一斜，喝着茶，说道：“行了，你别扫兴了。”这难得欢乐的日子，嘴巴还这么不懂颜色，真该扎哑了！ 　　阮菁菁拍了拍程大黄的手，说道：“孩子他爹，你要想，以后白术回来我们医馆，那可不就是客似云来了吗？”见程大黄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以后你也放心把医馆交给他，不是吗？” 　　程大黄眼睛一亮，是啊，网友吹得越厉害，他就能越早时间将医馆丢给白术，他和老婆双宿双飞啊！他前面怎么没想到呢？赶紧的，网友们多给吹两句！ 　　程青黛很艰难地控制住自己不翻白眼，老爹啊，真就只听老妈的话。程青黛立刻转移话题，回复阮菁菁觉得程白术胖了的问题，说道：“妈，我过年的时候看哥哥他没这么圆润，这才多久，应该不是胖了，是上镜胖十斤了。” 　　阮菁菁就说：“不过你哥哥还是胖点好，他还是太瘦了点。” 　　大师兄、二师兄则是坐在程薄荷的一侧，同样笑眯眯地看着。听见阮菁菁这话，二师兄便说：“嫂子，你别看白术瘦，他的肌肉和力量可是一点都不少。”至少大师兄发病时，他制不住，可是程白术可以。 　　阮菁菁认可地点头，“是的，大概就是网上说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女生应该会非常有安全感。” 　　程青黛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最后忍不住拱火，问：“哥哥什么时候结婚呀！”叫程白术又给她买了古籍，还直接送到家里，被爷爷看见了！导致她寒假在家都被关在书房里！ 　　—— 　　因为只需要判断妊娠与否，诊脉的过程倒是不像平时的细致。等程白术熟练之后，速度便也慢慢提上来了。共一百八十个参试者，八成正确，即一百四十四名，十人判断正确八人。程白术不知道自己前面正确或者错误几个，但估摸着八成应该是没问题的。 　　实际上，十五个医生，一共过去二十轮，无一错误！ 　　网络上的人都震惊得合不拢嘴，就连弹幕也慢慢稀疏下来。这才过不可思议了！十五个医生，一共三百个参试者，正确率百分百！ 　　有网友略显麻木地说道：【你说……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依旧沉着冷静，一个怀疑的都没有，反而他们这些旁观的杞人忧天。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创造历史的人。】 　　创造历史的人…… 　　不少华国人看见这句话，都莫名的眼眶湿润。是的，中医被贬斥多年，多少人都在抨击中医是伪科学，即便现在世卫也承认了中医的作用和存在，可依旧还有很多人都否认他、拒绝他、贬低他，一如……华国。 　　华国确实有千般坏，可也有万般好。子不嫌母丑，华国不好的地方，可不正是等着他们后来者来修改订正吗？ 　　有网友莫名悟了，【我国国力不行，所以中医也被抹黑，几近断代。现在我国国力起来了，中医就开始焕发新的魅力了。】 　　【要是我兔更进一步，是不是有望让西医来学中医啊？】 　　【其实现在西医执业医师考已经加入中医内容，而且中医也进入小学生课堂了。国家已经再努力了！】 　　国内正沉浸在民族自豪感中，而国外的热度则是再度飞升。 　　这太可怕了，这个来自东方古国的传统医术竟然如此离谱，通过几根手指就判断女性有么有怀孕。正确率还如此可怕，他们不禁再次发出呐喊，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是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面前，连一丝一毫的漏洞都没有找到。 　　恰其时，棒国实在眼红这中意的热度，便有棒国网友假装路过，不屑地说一句：【雕虫小技，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总有些华国网友特别喜欢看外国网友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特地翻墙外出蹲守评论。他们飞快地揪出这一个评论，并且回复道：【看你是棒国IP，你韩医能做到吗？】 　　该网友恼羞成怒，【这又不难！只有你们华国才会郑重其事地摆出来，简直大惊小怪。】 　　【哇哦，没问题，帮你@庆熙大学韩医学院，我想看看连高血压都被列为疑难杂病的韩医会不会。会的话，也来摆个挑战赛，我直播倒立洗头。】 　　很快，这场小小的骂战引来其他网友的好奇。他们真就单纯好奇韩医是不是也能做到，中医在国外还比较难找，可韩医数量更多，更好找一些。 　　【单纯好奇，帮你@庆熙大学韩医学院】 　　【好奇+1，@庆熙大学韩医学院，韩医可以诊脉验孕吗？】 　　很快，庆熙大学韩医学院的tag被刷上了热搜，好奇的人一点进来，却是在询问他们能否和中医医院，做到诊脉验孕。啥？诊脉验孕是啥？然后就被指路相关直播间，再也出不来的魔性直播间…… 　　当初那位华国网友可是故意圈了庆熙大学韩医学院，就在节前，庆熙大学踩着他们中医大佬想要证明血统，结果反被祭天嘲讽了。这事儿就过了半个多月，虽然后面被更为耸动的神药集团绑//架勒索传承给盖过去了。可互联网不是没有记忆，他还记着呢！ 　　眼见词条上了热搜，该网友还幸灾乐祸地等着庆熙大学韩医学院出面呢！来啊，刚刚被国内社交软件科普了，诊脉验孕确实不难，但是要有技巧。他倒是想知道半吊子的韩医能不能！废话，他琢磨着肯定不行啊，要是可以，还会在国内闹腾了将近半年还没跳出来指点江山？ 　　然而，一转眼，该网友就发现热搜词条凭空消失了，是被人为降热度了。 　　该网友一下子就怒了，要是不行，你老老实实出来说清楚了就没啥了，可是来阴的？该网友冷笑着回到国内社交软件添油加醋，带上新的华国大军来到外网，再次把庆熙大学韩医学院给顶上热搜。 　　来啊！华国就不缺的就是人了！看谁干的过谁！ 　　转眼，闲的没事的华国网友再次在外网奋战一线。 　　—— 　　而程白术不知道的是，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性慢慢悠悠地走上台，又随机选中了他。网友们看着孕相明显的女性，都觉得这拉帘子还是有必要的，不然这一眼不就看出这女性怀孕了吗？已经是开卷考了，摸啥脉啊？ 　　这女性左右手轮流伸进帘子，程白术冷静地摸了摸，最后下了判断—— 　　未孕！ 　　隔间上方的灯牌亮起时，再掀波澜。 　　什么？这么明显怀孕的人说她没有怀？ 　　是程白术出错了吧！第一个出错的竟然是程白术？不过，程白术这么年轻，他第一个出错也不算意外吧？ 　　台下议论的声音骤起，显然所有人、包括网友的视线再次移动到程白术身上。第一个失误的人出现了吗？ 　　程白术并不知道下面的议论因他而起，他还琢磨着，大概是外面出什么问题了吧？ 　　这女性依旧扶着腰、叉着腿慢慢往隔壁的彩超室走去，而彩超医生看到她的判断，则是面露怀疑。 第214章 扶摇 　　彩超医生看着隔壁医生给出的判断：未孕, 他忍不住面露怀疑，嗯？他抬头看向来者，腹部圆鼓鼓地, 将裙子顶得老高老高。按照这个大小判断，她肯定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咦？不对！等等！ 　　彩超医生无语地说道：“你自己撩起衣服吧！” 　　闻言, 刚刚还扶着腰、岔着腿走路的女生默默从腹部掏出一个枕头。原本高高耸起的肚皮一下子就瘪下去了, 孕肚变身大平原。 　　网友：？？？ 　　这是在浪费我感情！ 　　该女生躺上治疗床, 聊起下摆，露出平坦结实的肚皮，甚至还有马甲线和腹肌。该女生说道：“我原本以为医生诊脉是面对面的，结果不能交流，那我不就是白白打扮了吗？” 　　彩超医生一边往女生的肚子上吐耦合剂，一边无语地说道：“即便是面对面交流, 你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女生就回道：“我也是好奇啊, 想知道医生在眼睛和脉象上会相信哪一个。” 　　彩超医生简单细致地查看女生的子宫彩超，说道：“正常彩超，没有妊娠。” 　　同一时间，体育馆正中心的屏幕亮起本次程白术的判断结果——正确。其他人忍不住想, 刚刚那女人不会月份很大了吗？怎么会没怀呢？不少人掏出手机一看, 哦，原来这女的是假孕啊！得亏医生看不到参试者的容貌体型，不然怕是会先入为主了。 　　虚惊一场, 网友们都说：【这要是能面对面交流, 这诊脉验孕不得给整成全身体检啊！】 　　【哈哈哈哈，这么一说, 也不知道隔帘子是为了隔绝医患双方的沟通，还是保护医生。】 　　【你信我, 真要是面对面了，肯定有很多人整花活。】 　　【同意，这女生还只是假孕，这要是面对面，说不定来个男扮女扮怀孕呢！更炸裂！！】 　　【我知道你意思了，确实很炸裂，不过你放心，这参试者报名要出示身份证的，证明自己是女的！】 　　【灯塔国不同意了，你怎么能根据我身份证上的信息来判断我的男女呢？】 　　【严禁套娃，我国国情和灯塔国不一样昂！】 　　祁真仪见收视曲线逐渐平缓，便知道目前观众对于诊脉验孕一事暂时出现了麻木感。一琢磨，她就直接对手底下人说：“可以，现在时间到了，先上相关纪录片，直播间画面可以缩小。如果观众自己想看，也可以提供点播。” 　　于是，直播便被缩到最小，想要继续观看的也并不妨碍，以免被杠精黑子说暗箱操作。同时，界面上提供了外网网友现在非常迫切想要知道的东西——中医是什么。 　　纪录片标题非常大，也非常粗暴简单，就是《华国四大国粹之一：中医》。大概也是被棒国偷怕了，直接在开头标上归属地是华国。同时，制作这个纪录片的导演也有些野望，四大国粹之一？那另外几个呢？要是哪一个出圈了，另外三个也能蹭蹭热度。 　　网友们毫不犹豫地点进去，跳转到另外一个视频。然而，他们还是更加好奇诊脉验孕的后果，即便还要好几个消失才能出结果，也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蹲守。于是，网友们非常给力，双开视频，手机呆在直播间，电脑上点进链接去看视频。 　　该纪录片其实早就制作出来许久，可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官方想搞科普的心都凉透了。这一次挑战赛热度这么高，让官方又看到了希望，连忙加班加点补了一些片段，就打算蹭蹭最近的热度。祁真仪说这一次观看纪录片的可能还有外国网友，让节目组记得加字幕和相关配音。节目组将信将疑，却还是搞了两个版本，一个国内，一个海外。没办法，国外的语言和文化是有壁的，没见七十几集甄嬛传征战海外的版本只有十几集吗？ 　　这不，未雨绸缪之下，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眼见诊脉验孕暂时没有什么波澜，便开始专心起纪录片来。 　　标准的伦敦腔旁白慢慢悠悠地叙事，给这群好奇心达到巅峰的网友展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中医的起源伴随着华国的起源，华国五千年，中医便一同存在了五千年。中医是华国的民族传统医学，以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通过望（观气色）闻（听声息）问（询问症状）切（摸脉象），确定人体的病因、病性、病位，使用中药、针灸、推拿、食疗等多种治疗手段，治愈人体，使人体恢复健康。” 　　【哇塞，居然有五千年啊！历史这么悠久吗？要知道我们国家历史还没人家一个零头大呢】一看该评论IP，哦，灯塔国啊，那正常。 　　【我的天呐，竟然是这么复杂的一门学科吗？我原本以为是巫师和他稀奇古怪的黑魔药，毕竟你说树枝石头能治病，这是非常不可思议和令人震惊的。】 　　【更加令人震惊的是，当代科学还不能破译这门民族医学的神奇密码。PS：所以，半个多月前，神药集团不惜违法犯//罪都要得到的针灸秘方就是来自于中医吗？】 　　【是的，如果中医真的有纪录片里的那么神奇，那么我信。】 　　【这还用质疑？去年华国国庆的中医成果展和现在正在进行的诊脉验孕挑战赛不就是在告诉我们，中医就是真实存在的。】 　　【我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去华国一趟，我妈妈胃痛很久了，腐国的医生说我妈妈没毛病，草草开了布洛芬就打发我妈妈。可我妈妈明明痛得饭都吃不下了！】 　　【楼上的，我私信你了，我也要一起去，我做了攻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挂厉害的医生。我听我的华国留学生朋友讲，中医很将就悟性的，厉害的很厉害，不厉害的也很糟糕。】 　　【非常感谢，我还担心华国太乱了，我和我妈妈两个人去不安全。】 　　【天啊，楼上你得到的信息是什么年代的了。要知道，华国可算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没有之一，女生大晚上能独自外出，而不担心被强//奸、抢劫、绑架。】 　　【不，不可能！】 　　【别不可能了，亲爱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华国，你就知道了。】 　　…… 　　这些评论都是利好华国的，领导看着也是激动不已，很好很好！国内更新换代那么久，国外愣是黑华国黑得飞起，似乎不黑华国就没法正常生活了。万万没想到，这推广一个中医，连带着还能推广国家！ 　　祁真仪笑道：“为什么中医被黑得那么惨吗？中医本身脱胎于华国古代的哲学思想，相当于是文化入侵。加之中医一旦独占鳌头，那对资本便是最大的冲击，尤其是各个西药厂商。他们不黑中医，不把中医按下去，如何能够大肆收割我国市场？”华国拥有十四亿的人口，任何一个疾病，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患病率，人口基数一乘，便是巨大的市场，也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金钱。 　　领导说：“这谁不知道呢，只是以前疏于宣传一事，被外国资本占领了高地。再想扭转，便是千难万难。而且有本事的中医还是太少了，打着中医名号乱搞的人太多了。” 　　刚刚开放时，外国资本想要入驻华国市场，必须把本土的牌子压下去，出了非常多阴招。举个最为简单的例子，经过铺天盖地的营销宣传，多少人到现在还以为味精吃多了有毒，经过烹饪后会毒性会加剧。于是，家里炒菜便从味精改成了鸡精，然而又有多少人发现鸡精的配料表，第一个就是味精。 　　祁真仪却说：“我们十四亿人口，我不相信，几个优秀的中医师都找不到。而且，这是第一届挑战赛，还会有第二届、第三届，这些参赛的医生就是最好的中医寻找指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西医治不好的病中医可以。西医核心治病逻辑是将病人养成长期的药物依赖，让人和药物共生，就是让人吃一辈子的药。或者说，吃药吃到死，一天都不能停。及至疾病后期，医生在整个过程中是最不重要的存在，病人可以自己拿着药单去买药就行了。他们更需要药厂而不是医生，这是外国资本占领华国市场前，必须经过的前置阶段。但是中医不同，中医的核心在于医生，药品都是食材和矿物，需要经过医生的排列组合才能治病。而中医治病的核心目标是再也不吃药，完全独立自由的生活。” 　　“我们想要摆脱西方医疗系统的绑架，想要重新掌握国民的医疗健康走向，想要减轻医保的负担，优化治疗效率，中医是非常好的、也是唯一一个选择。” 　　领导意外地看向祁真仪，说：“你倒是看得深刻。” 　　祁真仪无奈道：“我爸爸便是有高血压，从发现到现在足足十五年，十五年间降压药无一日停服，最后还是因为高血压导致脑出血而离世。我幼时常常在想，我爸爸的高血压可是不治之症？不，医生都说是小问题，可为什么我爸爸不能停药？而且在每日不间断的服药之下，我爸爸依旧因为高血压的并发症离世，那他吃的药到底是起什么作用？” 　　领导说：“你不该偏执的，你父亲的降压药说不定延长了他的生命，将脑出血的节点往后推了。” 　　祁真仪继续说：“是的，我是这么告诉我自己的，可是我不甘心。我还是想试试，让所有的高血压病人不再需要长期服用降压药，戒断降压药。西医无能做不到，可中医可以。” 　　领导笑着鼓励道：“非常不错的想法，你好好加油。大力扶持中医，同时也会伴随各种乱象，可要好好斟酌每一步哦！” 　　祁真仪同样笑了，她知道，这是领导同意了她的想法。 第215章 扶摇 　　每一次的改革都会伴随各种乱象, 可哪一次会因为混乱而放弃改革？祁真仪觉得，只要她不放弃，一心走在这条路上, 她的设想终究会有一天成为现实。她的未来还很长，长到能去亲手改写未来。 　　祁真仪的目光落在直播间上, 诊脉验孕挑战赛不过是第一步…… 　　诊脉验孕依旧再继续, 第一个错漏终于在网友们的期待中出现了。是的, 网友现在迫切希望挑战赛的十五个医生，不管哪个，先出个错，证明他们是人，不是神。有网友吐槽道：【在这样下去，我们会觉得中医和武侠一样, 扫地僧遍地都是, 非常不利于个人感官。】 　　其实，主要是生怕将中医架得太高了，导致后面的人骑马难下，或者是道德绑架。再这样下去, 这诊脉验孕挑战赛就从展示中医技能, 变成捧杀了啊！ 　　这也是为了中医好，更为了台上的医生好，避免以后真遇到什么疑难杂症, 治不好反而名声尽毁。不少网友非常认可地认识到, 中医不少，但是好中医很少, 技术高超的中医更是少之又少。官方想要造星，他们也理解官方的想法, 可造星和造神是两个概念啊！ 　　正诚惶诚恐着，第五号隔间，一个梳着大背头、带着金丝眼镜的男性白大褂出错了。他所诊脉的参赛者被查出怀孕五周，是属于早早孕的范围。 　　该参试者扎着低马尾，脸上没有化妆，露出略带雀斑的清秀面容。她躺上彩超室的治疗床，任由彩超医生往她小腹部涂上耦合剂，她说道：“有点凉。” 　　彩超医生一边认真看影像，一边说道：“没办法，这个小缺点以后应该能改正……” 　　突然，彩超医生顿住，稍稍将探头往下压，认真看向略带一点彩色的奇怪画面。半晌，他说道：“恭喜，你怀孕了，看这大小，应该五周了。” 　　此言一出，该参试者当场大脑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真的吗？” 　　彩超医生放置好探头，将纸巾递给该参试者，说道：“真的，恭喜。” 　　该参试者依旧神情空白，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得回不了神了。最后，她开心地说道：“谢谢医生，这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惊喜。” 　　这第一个判断错误出现，网友们的视线聚集到这个案例上。 　　【才五周啊！那很正常，孕囊才刚出现，参试者自己都这不知道自己怀了。】 　　【哟，这就开始洗地了吗？为后面挑战失败先铺垫铺垫是吧】 　　【是谁家狗跳出来吠了啊。四十多轮，一共六百多个参试者过去，就错这么一个，你们就已经高//潮了是吗？】 　　【楼上别理他，越是搭理，他越是起劲。直接坐等最后结果不就完了？百分之八十正确率诶，现在也就从百分百降为百分之九十九，怕啥。】 　　房管眼疾手快，将拱火的评论给压下去，场面再次恢复和谐。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接连几个错误之后，网友终于总结出经验来了。 　　【啊～～～我发现怀孕不到三个月的脉象最容易出问题。现在错的都是孕三个月以下的。】 　　【刚刚百度了一下，怀孕五周是有可能看得见孕囊，也有可能看不见的，还需要配合抽血才能准确的。】 　　【三个月内的怀孕都不太稳，所以民间会有三个月之后才公布孕信的说法。】 　　【三个月以上一摸一个准，三个月以下正确率多少啊？】 　　【计数君报数来啦！目前一共诊脉验孕参赛者688名，其中怀孕的304名，判断错误十个，其总体准确率是（688-10）/688=98.54%】 　　【嘻嘻嘻，距离挑战成功设立的准确率80%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这参试者怀孕和未孕的差不多对半开了。】 　　【回楼上，详细看看挑战赛设置环节，参试者共2700名，其中确定妊娠至少一半以上。但是，因为参试者上台被诊脉所选择的医生并不固定，也不指定，所以，每个医生所判断的怀孕参试者的比例并不固定。】 　　【哈哈哈哈，这个是报名时的数据，你要算上在被选为参试者到挑战赛这段时间怀上的呢。】 　　网友们默默一算，艹，那这参试者怀孕的比例不止一半啊！网友们不得不说一句，【怀没怀，真的是薛定谔的怀。】 　　这到最后一个参试者诊脉验孕结束，已经过去将近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共一百八十名参试者，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是个实打实的脑力体力活动。程白术是年轻人，又算半个习武之人，一场挑战赛下来，还算正常。年龄最大的三位已经开始面色发白了，胥主任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葡萄糖水，狠狠喝了一口，才觉得手脚发软的情况略有改善。他苦笑道：“没办法，年龄大了，身体素质比不得年轻人。” 　　杨栋梁同样有些疲惫，一百八十人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主要是需要集中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根本没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他回道：“确实，回去还是要好好锻炼一番。” 　　常念辉则是叹息，说：“这和以前科举也没区别了吧？” 　　其他人和网友闻言，莞尔一笑，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小隔间，都是被监视以防作弊，都是需要长时间的答题和脑力活动，也就是时间没有科举三天那么久。 　　曾安然日常也是个宅男，不怎么运动，这一场挑战赛下来，也觉得够呛。他说：“难怪科举三天，抬出来的人不计其数。”这挑战赛真要持续三天，他怕也是要被抬着出来。原以为挑战赛最难的是如何提高准确率，结果这难的竟然是如何让自己不倒下。 　　他们的讨论引发网友一阵爆笑，没毛病，他们做电脑前看几个小时的直播都腰酸背痛。这些医生实打实坐在那里摸脉四个小时，都是高强度脑力劳动，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 　　为了这些医生，还有网友去官网或者微博下留言，建议分成上午下午两场，可以让医生休息休息。长时间不间断地摸脉，也会削弱参赛医生的意志力和注意力，导致准确率下降。而第一届的诊脉验孕挑战赛也正是如此，及至后期，十五个医生都有不同程度的错误率增加。得亏前面准确率拉得够高，不然肯定要出岔子。 　　主持人宁春月提着裙摆再次上台，她面若春花，灿若桃李，笑道：“本次诊脉验孕挑战赛到此结束，现在，此次挑战赛的平均准确率为90.8%，高于挑战赛所设置的准确率80%。参赛的是十五名医生的判断准确率均在80%以上，在此，我郑重宣告，本次诊脉验孕挑战赛成功！” 　　这一刻，不管是国内社交媒体，还是外网，全都被“诊脉验孕挑战全员通过”所刷屏。不过四个小时时间，节目组和参赛医生成功让全国、全世界的目光聚焦于他们身上，停下来主动观看、主动倾听、主动赞美。 　　停了片刻，宁春月给足了屏幕前的观众欢呼惊叹、鼓掌感慨的时间。而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盖得一丝衣角都没有露出来的弹幕也委实没有辜负宁春月的贴心等待，程序员在这一刻手速成功爆表，不断将重复的词语合并成一个，其中国内最高频的词语是“牛逼”、“中医崛起”等词，而国外最高频的词语则是“Amazing”“unbelievable”等。 　　足足等了三分钟，宁春云才继续说道:“本次挑战赛为各位挑战医生准备了每人十万的奖金，接下来，有请华国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医药管理局局长郭宴来先生给挑战医生颁奖！” 　　一个略微富贵相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台上，礼仪小姐跟在身侧，而郭宴来也是将奖牌和奖金支票逐一递给挑战医生，并且笑着鼓励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未来继续加油！” 　　奖金十万，与所需要承担的压力、学成所需要的时间等，这十万并不算多。网友也不眼红，而眼红的，还没酸出口，就被网友一句“你行你上”给堵住了。以前也是这么怼别人的，怎么被用到自己身上就格外不舒服了呢？ 　　考虑挑战医生体力枯竭，急需休息，节目组也没有过多的耽误，直接将人拉到隔壁的饭店，单开了一桌。期间，节目组导演进来说道：“各位都是日无暇晷之人，我等也不多耽误。各位请尽情用餐，如有不够可加菜加汤，请勿客气。用餐结束后，会有转车送各位回医院，如有别的目的地点，也可告知司机。接下来直播还会经过剪辑，做成综艺和纪录片，届时会有短信通知，请各位好生留意。” 　　最后，离开前，节目组导演实在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说道：“各位都是出类拔萃、超群绝伦的中医大家，谢谢各位。出于个人感情，非常感谢各位圆了我父亲的梦。” 　　说罢，他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啰嗦了，便深深一鞠躬，也不等医生们反应，便又匆匆离开包厢。 　　参赛医生都不太了解这个导演，正疑惑着，常念辉便说：“我知道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个中医，只是不太得志。” 　　不太得志这四个字包含的含义和经历便多了去了。 　　很快，常念辉举起手中的小杯子，里面装的椰汁，说道：“有缘相识，敬各位一杯。” 　　其余十四人同样举起杯子，干杯之后，也不再客套，因为都是饿得狠了。 　　杯盘狼藉之后，又到了别离时，都是中医圈的，也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因为中医圈实在太小了，只要一直待下去，迟早又会再见面。 　　山水总相逢，来日皆可期…… 第216章 归属 　　程白术原意是低调回院, 结果一下车，院长连着好几个行政主任和科主任都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一见他下车，尤金磊火速拉响了礼花, “嘭——”一声，直接在空中炸开一小朵五颜六色的烟花。程白术被吓了一跳, 左右看了看, 还看到张小贞站在不远处对他挥了挥手。 　　啊？什么时候燕京允许放烟花了？ 　　所有领导和主任有志一同地鼓掌, 最后，程白术还被安排着和领导们一起以燕国医大门为背景，拍了一张照片。随后，院长还表示，为了鼓励程白术继续在医道上越走越远，给他发了五万的奖金, 让他有空去找财务填表格领钱。 　　为了让程白术好好休息, 领导结伴着一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兰松竹也是如此，只交代稍后程白术有空了去找她一趟。 　　这时，张小贞才走上来, 说道：“恭喜挑战成功, 我们全所都有观看直播，程医生您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厉害。” 　　张小贞作为一个非医疗行业的普通人，对于此次诊脉验孕挑战赛, 她也是觉得震惊和不可思议。挑战赛开始之前, 她还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在主持人宣布挑战赛规则之后。微博上的实时胜率一度跌到百分之三, 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官方这一步走错了, 不应该跳出来的。 　　然而，十五个挑战医生成功用他们的本事刷新了他们对于中医的认知。人，是真的可以做出如此堪称神迹的事情，所以这十五个医生被称为“神医”，也没有哪个人会跳出来反驳，就连最为迫不及待的中医黑都销声匿迹。 　　对于这样的奇迹，张小贞已经词穷，一时半刻找不出贴切的形容词，只能用三个“非常”来形容，甚至她还觉得程度不够！ 　　程白术笑了一下，“谢谢，实际并不算难。” 　　张小贞更是笑得厉害，说道：“加减法对于大学生并不难，可对幼儿园小孩来说却是无法理解的世纪难题。”而程白术等人，他们并不是大学生，他们是教书的专家教授，堪称降维打击。 　　确实，网上最开始还有网友在模糊重点，将诊脉验孕贬低成中医的基本技能，属于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然后就被无数现身的中医网友给喷了，其他中医自己能不能诊脉验孕可是自己心知肚明的。程白术他们能做到，是他们有本事，他们也乐得看他们被捧上天，因为他们有这个实力。而他们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同样跟着享受吹捧，下一秒怕不是就要摔得头破血流。 　　程白术无奈，感觉被当成猴来看的。于他而言，他确实觉得诊脉验孕不算困难。也知道自己在说下去，就反而有些炫耀性质了。于是，他便不再多言，过多几日，别的热度上来了，自己自然会被遗忘。他问道：“张姐，你这一次来是为了？” 　　张小贞说：“一是恭喜你，二是你们医院要放烟花礼炮，我们所里要有人过来看着。三则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是的，你还记得涂文吗？” 　　涂文？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程白术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涂文背后牵出来的是郑忠，但是郑忠背后是谁是没找到。难道是？ 　　张小贞点头，肯定了程白术的想法，说道：“是的，郑忠背后的人找到了，我们来请您过去做个笔录的。” 　　医院和派出所离得不远，两人索性就边走边说。 　　张小贞说道：“程医生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可能没有关注，并不知道。秦氏公关部们与我们长期合作跟进，后续利用秦氏的高新科技，找到了一直匿名与郑忠合作沟通的人，是云刚。请问程医生认识他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派出所，张小贞将程白术带进招待室，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这才坐下来，继续和程白术交代前因后果。云刚以后续帮助郑忠洗刷污名、提供燕京三甲大医院的招聘及二十万现金为诱饵，令郑忠出面，与涂文沟通交流，并利用网络诽谤造谣程白术。云刚花费这么多功夫，也要对程白术下手，可见是对程白术怀恨已久。所以，张小贞便询问程白术：“程医生，您与云刚过往可是有什么冲突纠纷？” 　　程白术思索许久，理清了三者之间的关系，认真回想他和云刚的关系和接触。最后，他摇头说道：“抱歉，我与他虽同在燕京，同为医生，可我与他并无私交，也从未有见面和接触。” 　　张小贞微微蹙眉，那云刚的动机是什么？这根本说不过去啊，单纯看程白术不爽，便自掏腰包来黑程白术？简单笔录之后，张小贞便送程白术回医院，表示后续案件还会继续跟进，如有问题，会短信通知。 　　张小贞一头雾水，程白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这又是秦氏帮的忙，他又欠了对方好大一个人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程白术头痛地想。 　　正愁着呢，下午嘟嘟再次被保姆送来，随行的还有嘟嘟的舅舅吴嘉德。 　　吴嘉德满眼冒着星光地看着程白术，啧啧称赞道：“程医生，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的导师和外国朋友们被震惊得嘴巴都能塞鸭蛋了，他们的表情我能记一辈子！” 　　程白术好笑道：“你怎么没好好解释，免得中医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吴嘉德耸耸肩，说道：“我解释了啊，可是他们不信，指着中医成果展，说我是骗子。他们还痛心疾首地和我说，中医是华国的，也是全世界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吴嘉德是外国人，那些白皮佬才是华国人。 　　又闲聊几句，程白术说道：“我即将辞职回到粤府，我想请你、你姐夫和姐姐一起吃顿饭。” 　　吴嘉德点头，一点都不意外，在程白术大师兄被迫染上毒//瘾之后，秦文龙夫妻和他都已经有了预感。他便说道：“吃饭便不必了，您这段时间还是太忙了，只要将嘟嘟带上就行。” 　　程白术一顿，看向一直乖巧坐在他身边，牵着他衣角的嘟嘟，又看向吴嘉德，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疑惑，“等等，你有没有说错？” 　　“肯定没有啊，嘟嘟和你一起去。”吴嘉德依旧一脸的理直气壮，似乎没觉得将一个四岁小儿丢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程白术说道：“嘟嘟今年还小……” 　　旁边的嘟嘟听到这话，立刻说道：“不小！嘟嘟今年五岁了！” 　　“……”程白术继续说，“好的，嘟嘟今年不过五岁，并不适合跟随我去粤府。” 　　吴嘉德眨眨眼，问道：“是觉得不好照顾吗？不用担心，我姐夫和姐姐会给配一个保姆的。” 　　“不是，是嘟嘟现在还不能离开父母。” 　　“又不是见不了面了。” 　　“嘟嘟明年就要考虑上学问题了！” 　　“你们粤府应该也有私立贵族小学，有需要的话，我姐姐姐夫还会把家教一起请了。” 　　“嘟嘟他……” 　　没等程白术再说，嘟嘟眼睛就冒出一泡泪水，带着哭腔问：“爹爹，你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你应该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一起长大。” 　　嘟嘟歪着头，依旧带着哭腔，“可是嘟嘟也想要在爹爹的陪伴下一起长大。” 　　程白术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他喜欢嘟嘟，非常喜欢。两辈为人，他是将嘟嘟当自己儿子养的，难得他还有极佳的悟性，更是顺理成章当成继承人来养。短短几年，程白术在嘟嘟身上倾注的心血一点都不少。可嘟嘟现在太小了，但凡他现在十来岁，他便应了。程白术不想嘟嘟在缺乏父母之爱的前提下成长，这不利于他的人格塑造，更不想日后嘟嘟怨他导致父子、母子分别。 　　吴嘉德看着这一幕，说道：“程医生，您不用担心，不管是秦家还是吴家，小孩在六岁时都是要外出游学的。嘟嘟不过是提前一年而已，并不算奇怪。我五岁时，也自己在灯塔国呆了一年。” 　　程白术深吸一口气，说：“不，我还是需要和你姐姐、姐夫详细面谈。” 　　大概是知道程白术的意愿，不到程白术下班，秦文龙和吴芸便携手前来，还带着嘟嘟三岁的弟弟。 　　医院也不是讲话的地方，一行人直接转移到秦宅的会客室。 　　秦文龙诚恳地说道：“程医生，我与内子思量许久，嘟嘟跟着您才是最好的选择。你也喜欢嘟嘟，是有别的什么顾虑吗？” 　　程白术说：“嘟嘟实在太过年幼，他更需要你们亲生父母的陪伴，而不是我。” 　　秦文龙说：“这话你可见外了，你是嘟嘟的干爹，他跟着你一起生活也是正常的。如今科技发达，我们随时可以去见嘟嘟，嘟嘟也可以随时回来见我们，这并不能称为你拒绝的理由。” 　　年龄才是程白术拒绝的最大理由，他说：“我可以承诺，等嘟嘟再大一些，我会接他来。” 第217章 敲定 　　嘟嘟能从程白术的表情语气里得知, 爹爹是喜欢他，不带上他是因为他太小了，太多的不可确定。即便嘟嘟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大, 但是显然不是爹爹要的大。于是，他用他有限的理解, 问道：“爹爹, 你说的再大一些, 是到多大。” 　　他觉得说不定爹爹说的再大一些，也就两天、两周、两个月呢？ 　　然后，他就看见从爹爹形状优美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八岁！”八岁为界，丈夫八岁, 肾气实, 发长齿更。他也是从八岁起，便开始外出游历学习。而对嘟嘟的要求，也是八岁。同时，他还说道：“八岁时, 嘟嘟应该是上小学了, 寒暑假可以来，但是日常该上课学习时，一点都不能漏。” 　　这个时代和他上辈子不一样, 九年义务教育属于必需品。燕京为一国之首都, 其教育质量远超其他地方。程白术笑着戳了戳嘟嘟的脸颊，“嘟嘟你还小, 等你再大一些，如果确定是走中医这条路了, 我们在继续。” 　　秦文龙问道：“如今嘟嘟还不算入门吗？”他可是看见嘟嘟天天背诵的都是高深拗口的中医古籍，别说背诵了，他看着都觉得读不顺畅。就这样，他都觉得嘟嘟天生就是中医苗子的人，居然不算入门？ 　　程白术道：“当然不算。”中医入门不是读几本古籍就能达到的，最基本的基础，像是阴阳五行、经络腧穴、中药性味归经等，这些尚且未掌握。 　　而他让嘟嘟背的古籍，如《医学三字经》、标幽赋等，不过是用于启蒙，用于嘟嘟的智力启蒙。他可还没忘记嘟嘟以前是有癫痫病史的，大脑是会有些损伤的。越是年幼时的损伤，越是容易造成大而持久的伤害。这些古籍不仅仅是中医，还代表着华国古代最为朴素的哲学价值观和自发的辩证思想，这是有利于嘟嘟的智力启蒙及三观塑造。即便以后嘟嘟不成为中医，这些古籍也能化为哲学思想为嘟嘟的人格形成做铺垫，华国自古以来推崇的便是中庸。 　　何为中庸？中庸不是平庸，他是道德行为的最高标准，待人接物保持中正平和、因时制宜、因物制宜、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如果嘟嘟真的能中庸，那他这一辈子便也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门槛。这是程白术离开燕京前给嘟嘟最大的礼物，即便日后相见不多，嘟嘟也能成长为一位儒士。 　　吴芸见程白术如此笃定，心知现在是没戏了。但是，她又忍不住问道：“嘟嘟以前是有癫痫发作的，他会不会……”吴芸之所以同意嘟嘟跟着程白术，最重要一点是，跟在程白术身边，她不需要担心嘟嘟的身体健康。 　　程白术安抚吴芸，道：“不用担心，嘟嘟现在和正常小孩差不多。”他看了看被吴嘉德抱怀里安安静静的小男孩，那是嘟嘟的弟弟。程白术反而指着他说道：“平安最近有些积食，可是要注意了。”平安是嘟嘟弟弟的小名儿，他们也是被嘟嘟搞怕了，二胎起的小名儿非常朴素，就是要健康平安，听说大名是秦健平，深刻贯彻落实只要小孩身体健康的想法。 　　所有人视线移向他，平安也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些大人。他心里还想着，这些大人话还没讲完吗？他的钢琴课要开始了，真羡慕哥哥，不用那么忙碌，天天只要去找会带他玩、带他吃的干爹就行了。 　　程白术观察了一下平安的脸色，说道：“小孩子身子骨有些弱了。”这细骨伶仃的，说是身体健康，却还没有嘟嘟来得结实。 　　吴芸一下子提起心来，立刻说道：“是的，平安最近前一阵子刚刚发烧了，他的免疫力有些弱，总是容易感冒生病。” 　　程白术思索片刻，问道：“他日常户外活动的量够吗？” 　　“儿保医生说他体质差，有可能是因为我怀孕时保养得不够好，不建议他过多外出，容易吹风及交叉感染。” 　　程白术：“……” 　　按了按额头，中西医打架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程白术说道：“他的免疫力差，也不需要额外吃什么药。你们多让他去户外活动，晒晒太阳，饮食和嘟嘟一样，就可以了。” 　　嘟嘟因为以前有癫痫病史，在肉类和精制糖的摄入上，一向是严格把控的。日常饮食颇有些粤府风范，以清淡好消化、精简调味料为主。 　　吴芸这才放下心来，连连点头，不用吃药那便说平安不严重。本就因为嘟嘟单开一个小厨房，现在也就是让小厨房再多做一份，不算麻烦。 　　听着程白术的话，平安靠在舅舅怀里，看着这一个出现不多，但是被爸爸妈妈看重尊敬的男人，他觉得他是个好人！他飞快地将增加户外活动和减少上课划上等号，这就让他非常开心了。每天上那么多课，他也累得很。 　　嘟嘟一听到要八岁才能再见到干爹，忍不住掰着手指算了算，顿时犹如晴天霹雳，还要三年？他现在才五岁啊！嘟嘟瘪着嘴看程白术，程白术笑着拥他入怀，低声说道：“嘟嘟，我们后面每天都能微信视频联系的，不要怕。” 　　嘟嘟很想说，那只是看到，摸不到爹爹的！然而，他也知道爹爹在某些方面非常固执，做好的决定别人是改变不了的。他再舍不得爹爹，只要爹爹不同意，他便没有办法。嘟嘟咬着牙，含着泪，说：“爹爹，我八岁去找你，你可不能拒绝我！” 　　“好的！” 　　程白术又如何舍得，小孩子忘性大，现在嘟嘟不过五岁。三年之后，恐怕就忘了他这个干爹了。只是他也想得开，没有了他，嘟嘟的生命里也会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参与进来。生在秦家，嘟嘟本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未来再如何都不会差。 　　依旧抱着嘟嘟，程白术看向秦文龙和吴嘉德，说道：“我大师兄能被成功营救，你们功不可没，我代表我程氏郑重感谢你们。” 　　说罢，他还主动放下嘟嘟，给三人深深一鞠躬。 　　三人一惊，连忙将程白术扶起来。吴嘉德说道：“我当时在棒国有要事，未能脱身相助，我并没有帮上多少。” 　　秦文龙却说：“你是嘟嘟的干爹，便是一家人，给自己家人帮忙，又有什么好感谢的。” 　　程白术对吴嘉德道：“你当时虽未能脱身，可是你给大使馆的帮助一点都不少。”吴嘉德动不了，他的朋友可以。吴嘉德可是拜托他的朋友，帮忙在棒国层面施压，尚且还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又对秦文龙说：“我听闻你动用了企业里的高新科技，不知是否会对你们的规划布局产生影响。” 　　“并不会，相反，你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展示平台。”秦文龙嘴角微微勾起，继续说道：“我们在此之前被灯塔国有所限制，而此后，我们接到了数量及价值不菲的国际订单。”成功绕过灯塔国的包围，让秦氏更上一层楼，也让华国更上一层楼。 　　程白术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两瓶酒及三瓶深棕色的半液体，说道：“这两瓶酒，一瓶是人参茯苓酒、一瓶是麦门冬酒，久服可强身健体，这是我爷爷自酿的。而这三瓶膏体是地黄膏，是我亲手所炼，久服润肺化燥，可美容养生，也可调理身体，适合长期饮酒应酬之人。” 　　他将这些放在桌子上，推向三人，他说：“这些礼还是过轻了些，日后你们若有不适，可来粤府，我爷爷也会亲自接诊。”程薄荷已经许久未有出诊，作为一位国医大师，他的承诺比程白术的来得贵重。被救的不仅仅是大师兄，还有程氏鬼门十三针的传承，这值得程薄荷亲自出面感谢。 　　秦文龙心中微微一动，国医大师的承诺，这当真足够贵重。 　　在程白术大师兄出事时，他也跟着了解过程氏。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程白术家世背景在中医界里竟然如此显赫？传承数代，早已不可考的中医世家，活生生的中医活化石。他可真是给嘟嘟找了一个牛逼哄哄的干爹家！就连他父亲和岳父都对程氏的底蕴感到震惊，啥？调查不是说只是单纯的中医世家吗？怎么一下子就改头换面了？ 　　吴芸听着可以美容养颜，便毫不客气地占据一瓶，这可是程医生亲手炼制的啊！世界唯三，算了，他们三人一人一瓶。至于两瓶酒，据程医生所说，三高人群也适合，则是父亲和公公一人一瓶送过去。 　　对此，秦文龙也收下，不让程白术有多过的心理负担。只是，秦文龙为自己手下谋福利，说道：“公关部的那些人可都盼着程医生早日回来，这样他们的生发药水才有着落。” 　　吴嘉德顿时一惊，问道：“程医生，你这还能管脱发吗？”他那一对的外国损友，不少人可都有脱发的困扰，尤其男性，一个一个早就出现发际线危机，也不知道是人种特色，还是地域特色，吴嘉德也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发际线。 　　程白术说：“自然是可以的。嘟嘟爸爸，你不用担心，相关的中药制剂已经在准备了，到时候会上线中医药制剂平台，不用担心买不到。” 　　吴嘉德心下一松，心想，答谢那些损友的礼物有了。上次给他们带槐实膏、中药面膜，这次给他们带生发药水，他们要是不满意，就留着自己用，防患于未然！ 　　秦文龙则是笑着说道：“那我帮我的员工感谢程医生了。” 　　自此，大人们的谈话就此结束。 　　这是最后的谈话，也意味着崭新的开始，不管是对嘟嘟，还是对程白术。 第218章 过渡 　　许是嘟嘟觉得见到程白术的时间不多了, 他每日里往程白术这里跑得更勤快了。得到父母的同意后，更是吃住都黏着程白术。就程白术那个宿舍单间的条件，他都觉得嘟嘟可能会受不了。然而嘟嘟年龄小, 对于物质条件反而要求不高，一样呆得有滋有味的。 　　这收拾着收拾着, 程白术发现自己宿舍里的古籍有些超标了。还没来得及看的, 便直接打包寄回粤府, 可看过的呢？毕竟是枯燥的医古文，扔了都没人愿意看。程白术便琢磨着要不直接捐给学校图书馆？就当他对母校的回报。 　　结果，嘟嘟听了，便说道：“爹爹，这些书都给嘟嘟吧，嘟嘟以后长大了看。” 　　闻言, 程白术忍不住笑了, 嘟嘟如今还不识字呢，日常背诵医古文，都是他念一句，嘟嘟复述一句。据吴嘉德说, 嘟嘟回家还是靠保姆帮他念书, 他才能回家复习的。因为这个额外的活儿，吴芸还额外给保姆包了几千的红包，当加班费。而且, 这些医古文, 可都是竖版排列的繁体字，他看这些毫无难度, 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简直要命。 　　但是, 程白术也不打击嘟嘟的积极性。嘟嘟如今还小，最喜欢的便是模仿大人的举动。程白术便说：“可以，这些书都给嘟嘟，要是以后嘟嘟不看了，记得捐给中医药大学。”不拘哪个省份的中医药大学，捐给相关院校，被翻开的几率大一些。 　　嘟嘟撇着嘴，明显是不想捐。爹爹送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呢？！ 　　程白术对于物质要求一向不高，生活物品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因为家在粤府，很多东西家里都有，更是直接断舍离。就只有一直在旁边蹲守的嘟嘟，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恨不得全搬自己家里去。程白术捏了捏嘟嘟的脸颊，最后给嘟嘟一本相册。这本相册是吴辛卯等人这些年来给他拍的照片，断断续续洗出来，凑一凑也有一本了。 　　嘟嘟翻着这本相册，忍不住“哇哦哇哦”惊叹出声，一会儿说：“这个爹爹我没见过。”一会儿又说：“那个坏叔叔，总是和我抢爹爹。” 　　好半天，嘟嘟才珍惜地翻完了，他想将这本相册放进自己的小背包里。结果发现相册太大，背包装不下。 　　程白术忍俊不禁，直接拿过那本相册，放在古籍上，说道：“好了，和这些书放在一起，就不会忘记啦。” 　　嘟嘟有些不开心地说：“我都没有和爹爹一起拍照呢！” 　　程白术便说：“我这不是还没走吗？我们这几天多拍一些？” 　　“好！”嘟嘟非常快速地应下，生怕程白术反悔。 　　等回到医院，他正处于离职交接阶段，新病人是暂时不接诊，成功避开了诊脉验孕挑战成功后的第一波人潮。程白术看着群里或者朋友圈里，大排场龙的战友们，不禁抹了一把汗。这他可就有经验了，每次网上火一次，他的预约号就爆满一次。真要有什么疑难杂症也就算了，可全都是闲极无聊的网友过来打卡，这些人都是亚健康，小毛病，并不需要如何吃药针灸，适当地调整生活作息就能好转过来。 　　朋友圈一刷新，曾安然吐槽道：【啊啊啊啊，验孕请去妇产科开抽血和彩超单啊！！！】 　　接连几个感叹号，程白术微微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瞧瞧曾安然，这么多个感叹号，可见内心之崩溃。又是一刷新，下面欻欻冒出好几条评论，全都是挑战赛医生，他们遭遇了和曾安然一样的合围，年龄大一些的主任尚好，因为本来他们的号源就供不应求。 　　关上微信，复诊的人再次出现。 　　这一次是老方，老方和林依似乎才刚刚得知程白术要离职的消息，匆匆赶来。林依有些焦虑地问道：“程医生，您要离开燕京了，是吗？”要是程白术换医院，他们还不担心，只要还在燕京，他们就能找得到，可听说程白术是要回粤府。燕京和粤府可是相隔两千多公里，他们可就不好找人了。 　　“是的。”其他病人尚且好说，老方本身病情比较危重，需要谨慎对对，他也有所安排。“现在有两个方法，一是我给你们介绍别的医生，我也会和那位医生讲清楚你们的病情。” 　　方除旧和林依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也有别的亲朋好友听说老方患癌，还是找的一个小医生开中药，觉得小医生不靠谱，想要给老方介绍别的中医大主任或者肿瘤医院的教授，但是都被两人拒绝了。方除旧的身体经不起第二次尝试，没有试错成本。 　　“第二个方法会比较麻烦，我们在微信上联系，以网诊的形式进行。但是因为网诊的局限性，我摸不到脉，所以在你情况变化较大的情况下，你需要来粤府一趟。”远程诊断开药是有一定的不确定性的，其实程白术会更希望对方选择第一个方法。 　　这第二个方法也的确够折腾，方除旧和林依同样犹豫了。犹豫的原因是，他们不确定老方能不能经得起舟车劳顿。 　　于是，这一次开完药以后，方除旧和林依两人忧心忡忡地离开。离开前，方除旧说道：“程医生，让我们考虑两天，给您答复。” 　　程白术点头应下了，并且和他们加了微信，可以直接微信回复。 　　赵玉书看着方除旧的背影，同样神色复杂。历经几任实习生，全学校的人都鉴证着老方的病情变化，一点一点看着他便好。如今又看着对方有希望时，残忍地将希望剥夺。两个选择，不管哪一个，对他们而言，都不是最佳选项。而老人家最是故土难离，老友亲戚及女儿又都在燕京，如何能远赴并定居千里之外的粤府？ 　　等他们离开了，赵玉书忍不住问道：“程老师，老方他……” 　　却不想，他听见程白术淡定的声音，说道：“老方目前情况稳定，我原本下一步是想要给他往会收，让他的癌变小。如果不能，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那他也可以一直稳定的带癌生存。” 　　“啊？”赵玉书很明显的一愣，傻傻地看着程白术。程霸霸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这是癌症啊！大肠癌转肝癌啊！西医判死刑，说不治疗活不过三个月啊！不对，等等，从方除旧第一天就诊到现在多久了……好像快一年了。 　　程白术便解释道：“先前和你说过，只要维持人体的阴阳平衡，那便能做到身体健康。这是对于年轻人而言的，而对这些阴阳极度失衡的病人而言，我们只需要维持住他身体里微妙的阴阳动态平衡，就可以让对方继续拖着保命。就像是比萨斜塔是歪着的，科学家不是预言说会倒塌吗？但他现在确实是立着的。如果能维持这个微妙的平衡，那便是带癌生存。” 　　赵玉书似乎明白了什么，说：“如果继续这么拖下去，直到八九十岁去世，也足够了。”八九十岁，这对老人家来算，已经是喜丧，那是什么死因，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第一次，赵玉书这么深刻地明白，阴阳对于一个病人的重要性。是生是死，病进或者病退，全因阴阳。而医生，只要掌握阴阳大道，便可拨弄生死，从阎王爷手里抢病人。 　　程白术敲了敲赵玉书的头，说：“为医者，最忌得过且过！前面是因为老方正气不足，本虚标实的情况下，自然是先放下攻邪，以扶正为主。人体是复杂且一环扣一环的，治病你也可以理解成分成多个阶段，每个阶段的目标并不相同。一个人身上可以存在肺气阴两虚，也可以存在脾肾两虚，也可以存在肝郁气滞，也可以存在痰凝血瘀，端看切入点是哪一个。牵一发动全身，当药物进入身体，五行运转起来，肝心脾肺肾都会跟着有所改变。是变好是是变差，就看你怎么用药，怎么下针。” 　　赵玉书低头写了些单词后，又好奇问道：“程老师，你刚刚说老方不出什么意外，便可以一直带癌生存。你所指的意外是什么？” 　　程白术说：“我们中医所有的治疗都依赖于正气，正气尚存，我们还有可操作空间。像是有些病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回光返照时，我们同样也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只要老方能维持住如今脆弱的平衡，没有出现像是大出血、极端营养不良又或者突发的重病，他是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人体，有时候很脆弱，可有时候也很坚强。” 　　赵玉书若有所思，确实如此，每次方除旧感冒发烧后，程霸霸都会给他以小建中汤为底，帮忙托一把正气之后再恢复原来的用药。短短一周的感冒尚且让老方的气血阴阳紊乱，若是来个疫病，诸如近期盛行的支气管肺炎、甲流、乙流等，怕是一个月都好不了。尤其瘟疫直中气血阴阳，只会伤得越发厉害。 　　突然浑身打了个机灵，赵玉书心想，算了，老方还是好好的吧！难得能够见证一个癌症病人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老方从头到尾可都没有介入任何西药，也没有放疗、化疗、手术，这总不能说中医摘桃子吧？ 第219章 请求 　　方除旧得知程白术要辞职离京的消息, 黄燕燕不久后便立刻推着十五赶来，她同样有些焦虑地问道：“程医生，十五怎么办？”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神医, 好不容易十五有了点起色变化，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 黄燕燕实在担心十五后续治疗跟不上, 被打回原形。想起以前十五对外界反应一点都没有, 三天大发作，两天小发作的模样，她实在是怕了。即便十五一辈子都不能和同龄人一样成人结婚生娃，但她依旧希望她能尽可能地平稳顺遂。 　　程白术安抚黄燕燕，说道：“十五如今癫痫控制良好，你不用这么担心。” 　　黄燕燕却说：“可是十五现在的脑电图还有点小问题, 并不是完全好了。”癫痫不发作和脑电图完全正常还是两个概念, 现在十五大脑的异常放电被压住了，一旦没有程白术中药的压制，她怕会反弹。 　　也因此，根据程医生指示, 她慢慢给十五增加康复训练, 生怕一下子过量，让十五因为疲劳而诱发癫痫。这不是担心，是切实发生过。 　　春节后回来复诊, 黄燕燕听程白术说脑电图结果良好, 便可以适当恢复康复。后续，他火速去申请脑电图, 正好是前几天正月十六，挑战赛当天。脑电图结果良好, 她便非常开心地带着十五去市儿童排康复项目和时间。市儿童在儿童康复这一块，也算是燕京市内首屈一指的，自然是病人非常多，康复项目比较难排。好在以前熟悉的医护还有在，相对简单地排上了。结果她忘记程医生所说的，要控制康复项目。十七当天便排了八个项目，她琢磨着不算多，上午四个，下午四个，结果才道中午，十五就直接癫痫发作抽搐起来。 　　她吓得立刻抱着急救处理过后的十五就往程白术这里赶，直接上了针灸，这才让十五的癫痫控制住。随后十五又在家休息了两天，才稍稍好转，又听见程白术要辞职离京的噩耗。 　　程白术这才说：“没事，我还有半个多月呢，我这半个多月争取给你们梳理好。我离京后，你一样有两个选择……” 　　和方除旧一样的二选一，黄燕燕同样犹豫不决，她问道：“程医生，请问您给我们推荐的医生是哪一位？我回去和我爱人商量一下。” 　　“俞敏教授。不过俞敏教授以小儿推拿、艾灸等外治为主。我觉得以十五目前的情况，再喝多一个月左右的中药是能稳定住的。” 　　黄燕燕点头应下了，便又推着十五离开回家去了。 　　黄燕燕知道了，王鲁和孙遗爱便也知道了，他们第二日立刻赶来。 　　程白术看了看孙遗爱的脸色，笑道：“最近情况不错，脸色好非常多了。” 　　一听这话，王鲁立刻点头，往程白术竖起来大拇指，说道：“可不是么，程大夫，遗爱最近脸色都白亮了不少，现在晚上睡觉也好很多了，能一觉到天亮。” 　　睡眠是人一天之中最为重要、最为必不可少的活动，至少八小时，足足占了一天三分之一的时间。要是睡眠出问题，几乎一天下来都是无精打采的。孙遗爱这几日睡眠好转，最为直接的便是她的脾气没那么暴躁了。作为男朋友的王鲁，都好过不少。 　　孙遗爱乖乖坐下来，回答程白术的话语，说道：“对的，现在晚上睡眠非常好，前面还会醒一两次，醒来后一定要喝水才能继续睡得着。就是手脚还是比较冰凉，需要暖好一会儿才热起来，手脚热了，我也才能睡得着觉。” 　　程白术点点头，又问：“排便情况呢？” 　　孙遗爱回答道：“现在一天排便三四次，每次颜色都很黑，很稀，很臭……程医生，这药里面通便的药能不能少下一些，不然天天上班都往厕所跑，不太好。” 　　程白术说：“没关系，你前段时间便秘那么厉害，都堵在身体里。现在能排的出来是好事，估计再多几天，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停止腹泻了。” 　　闻言，孙遗爱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要不是吃药期间都会拉肚子，她都能接受。 　　缓了好一会儿，孙遗爱这才将运动手环摘下，把手放在脉诊上，同时说道：“啊，对了，我这些天的心率下来了，平均心率跌倒六十几七十，晚上睡觉后还会调到58。” 　　程白术一边摸脉一边说：“这是正常的，以你的体型，心率慢才是正常的。接下来便是着重于补，等补一段时间，气血阴阳都上来了，你的心率又会再快一些，但一般在六七十左右。” 　　突然，王鲁问道：“程医生，遗爱她最近的胃口不是特别好。现在只能吃一碗到一碗半，前面能吃三碗的。” 　　“不，”程白术指了指孙遗爱，说：“现在的胃口才是正常的，前面胃口好是胃阴亏虚、胃火旺盛带来的假象。吃得太多，对她身体反而是个负担。”又不是青春期、身高快速发育期，哪来那么多突然的胃口大开？ 　　王鲁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我妈妈都觉得我在虐待遗爱，说遗爱吃的量变少了，是我不让遗爱吃，回去我可要和我妈妈好好说清楚。” 　　孙遗爱白了一眼，说：“你们鲁省的饭量是在另外一个次元，太离谱了。” 　　双手都摸完脉之后，程白术说：“不错，脉象好非常多，估摸着在我离开燕京前能调理得差不多。” 　　王鲁和孙遗爱齐齐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病情不算严重，可以赶在程医生离京之前，结束治疗。 　　开完药后，孙遗爱不好意思地问道：“程医生，我能用你做的中药面膜吗？” 　　程白术说：“当然可以，中药面膜是外敷的，你也不用担心，和内服的中药并不冲突。” 　　于是，孙遗爱便说：“麻烦程医生，顺便帮我开个中药面膜粉。”她没说的是，中药面膜粉，在外面基本买不到！她想说，程医生作为中药制剂配方的拥有者，怎么样都应该不受库存限制吧。 　　她的小心机，程白术并不知道，他也应下，也就随手的事情。开完单就让孙遗爱去结算，孙遗爱心惊胆颤地去结算，成功拿到中药面膜粉。而中药则是选择代煎，换取代煎单后，她特意赶回来感谢程白术。 　　程白术：？？？ 　　孙遗爱依旧有些腼腆，说明缘由，“程医生你做的中药面膜粉，在平台上已经卖断货了。每天一千个名额，开售不到十分钟就没了。我这不是钻了空子，直接请您帮我开，不然我根本别想买到。” 　　程白术有些吃惊，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孙遗爱看了看程白术的脸色，无奈笑道：“程医生，好歹您也是最近的网红人物啊，您做的槐实膏和中药面膜粉被您的流量带飞，全国上下十四亿人，至少十亿人认识您。”随随便便一千份槐实膏和中药面膜粉那不是洒洒水的功夫吗？ 　　程白术说：“我本职工作还是医生，而不是网红。” 　　孙遗爱说：“这是自然的，但并不妨碍我们其他人想要通过其他途径了解您。这不，中成药制剂可不就是最好的途径吗？简单方便，又非常的贴合人们的需求。” 　　十男九痔、十女十痔，这都是说了痔疮在华国有多么庞大的数量。而美容，可是女性终其一生的追求！ 　　孙遗爱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程医生，我知道您不怎么刷微博、B站等。”这算是万千年轻人中的奇葩个例，这一点作为程白术最为鲜明的标签，始终贴在他身上。“我代表广大网友向您请教，请问你下一个中药制剂有考虑脱发或者减肥吗？” 　　程白术看向孙遗爱，孙遗爱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我是不需要减肥，可我觉得我最近几年脱发比较厉害，有些担心我的发际线。还有，你看王鲁，他因为锻炼过度，雄激素过多，导致有些雄脱了。” 　　王鲁无辜地抱住自己的头，越秃越强，他并不介意秃的。 　　孙遗爱看着王鲁，说：“我可不想出去了，被说我是傍大款的。” 　　王鲁一怔，抱着头看向程白术，说：“要不，程医生您努力努力，开发一个治疗脱发的？我觉得应该会很有市场的。” 　　程白术也是无语，“你们尽量早睡，不要熬夜，脱发能好一大半的。” 　　王鲁、孙遗爱语塞，说：“只能尽量，可是日常加班加太厉害了，回到家已经非常晚了，总是忍不住报复性熬夜刷手机。” 　　揉了揉额头，程白术说：“你们放心，一周之内会有治疗脱发的中药制剂上架平台，你们自己看着购买。” 　　孙遗爱还有些遗憾，“还要一周啊……” 　　程白术道：“没办法，药剂制作需要时间的。” 　　程白术是真没想到，当代年轻人竟然有这么多脱发的，和想要治疗脱发的。 　　对此，吴辛卯原地仰卧起坐，说：“有治疗脱发的我也要！你可不知道！现在植发都是按毛囊算钱，老贵老贵了，还不能保证成活率！重点是，植发后，后脑勺会秃一块啊，这不就是秃头转移了吗？” 　　程白术说：“不熬夜效果更好，你要不要试试？” 第220章 回粤 　　工作逐渐清闲, 现在程白术最忙的应当是陪伴嘟嘟到处游玩，到处拍照。程白术都感觉已经不下一百张照片了，怎么感觉嘟嘟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嘟嘟说：“可是爹爹, 我也只能和现在的你拍照啊。” 　　程白术：…… 　　这个时候，程白术就开始思索, 按照嘟嘟现在的模样, 三年后会不会忘记他了。他既是开心, 又是烦恼。行吧，最后一周了，也没什么好嫌弃的，多多珍惜现在能相聚的日子吧。 　　某日傍晚，见吴辛卯三人有空，程白术便约着三人出来吃个晚饭。 　　吴辛卯和祝开心来得飞快, 吴辛卯一屁股坐下来, 喘着粗气，说道：“还好跑得够快的，不然怕是又要被留下来干活了。” 　　程白术疑惑：“你不是临近毕业了吗？怎么还这么忙。” 　　闻言，吴辛卯的脸拉得更长了, 他说：“这不是后面还直博吗？”也就是说他还有至少两年, 最多不设上限的书要读。 　　祝开心喝了口茶，掩饰住嘴角的笑容。他可不用，今年毕业了, 直接回赣省。他爷爷说得对, 学历只是敲门砖，让他能进想进的医院, 并不代表本事。看程白术就知道了，本科毕业, 在医疗圈里算是社会最底层。可人家本事牛逼，如今全国皆知，听说国外还有很多忠实粉丝。程白术越是出名，神药集团便越是难受。这才短短几天时间，神药集团的股票又跌停了，真真是大快人心。 　　在程白术身后仰望久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医学既要学历，又不要学历，他还是尽早上临床去磨练自己。打铁还得自身硬啊，祝开心放下茶杯，也不管吴辛卯的自闭，对程白术说道：“白术，你回了粤府，也得不断努力。若是荒废了，别怪我后来居上了。” 　　程白术知道祝开心一直拿他当对手，从大学时期便开始。至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偏执了，是个好事。他笑道：“你放心，你没有这个机会的。” 　　韩以君姗姗来迟，见他们说得开心，便问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吴辛卯看见韩以君，眼睛一亮，韩以君也是本硕博连读的学霸，国外的医科可比国内的难考得多。于是，吴辛卯忍不住问道：“以君，你在国外读博难不难？” 　　读博？ 　　韩以君想了想，说道：“不难，我本硕博有跳级，也就读了八年毕业，毕业后就回来了。” 　　吴辛卯受到暴击，本硕博连读一般是十到十二年，韩以君八年毕业，就是跳级跳了两次……对不起，学霸终归是学霸，是他庸人自扰了。 　　其他人眼中露出笑意，不得不说，看着别人苦逼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四人夹带着只负责吃的嘟嘟，晃晃悠悠地在白雪将化未化时，度过一个轻松快乐的夜晚。 　　眨眼之间，程白术便提起行囊，准备回粤府了。正式离开燕国医那一天，兰松竹依旧带着惋惜，问道：“以后还能有合作机会吗？” 　　程白术则是笑道：“会的，山高水长，再会有时。” 　　兰松竹摇头叹息，这中医圈子说大不大，兜兜转转都是这些人。说小也不小，只要可以，一辈子不见面都是没问题的。似乎想起什么，兰松竹说道：“对了，你这离开前，搞的生发药粉已经上架了，以后财务那边会每个月都给你发销售量。你可别把人家财务给删了哦！” 　　程白术应下，只要没有轰炸式骚扰的，他一般也懒得去删除别人微信。 　　兰松竹又是一声叹息，“真不知道你脑諵砜子怎么长的，竟然又搞出来一个爆品，最近药房那边的打粉机都要转出火星了。” 　　程白术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夸张，都是网友们凑热闹的。” 　　兰松竹说：“这你可就错了，现在网友凑热闹可不会拿自己的钱包出来凑热闹。是实打实需要的，你也是抓住了他们的痛点，可是还有很多网友有别的需求，恨不得你主动拿捏他们的。” 　　程白术说道：“这也简单，院里这么多的医生，根据网友的要求，做一个通用方不就行了？” 　　兰松竹若有所思，似乎还真可以这样啊。 　　程白术一愣，说：“院里都没尝试过？” 　　兰松竹有些尴尬地说：“以前忙得厉害，还没来得及实践。” 　　程白术无语，道：“我听说粤府中医院已经准备新成立一个部门，专门来研发相关的中药制剂。现在中成药制剂线上平台难得在成立之初，便被人们所熟知。一是他的诞生伴随着各种风雨，声势浩大，二是国家力挺，宣传力度不小，三是平台上的中成药制剂优中选优，全都是精品。几厢结合之下，它的名声才打出来。而它同样能反哺给所有参与的医院，它初期借医院的名声来壮大自己，现在医院也可以借这个平台来打出自己的招牌。” 　　兰松竹记下了，感慨道：“你看得透彻，也多谢你为院里考虑诸多。”程白术本可以在下个医院入职之后，再将生发药粉拿出来，这样也可以让他在下个医院过得更加舒服。可是他没有，这时的配方拥有权是在燕国医手里，后续即便程白术下家入职的医院前来合作，也是他们占据主动权。 　　在程白术拎着行李，告别吴祝韩三人和嘟嘟一家，踏上飞机时，兰松竹便拿着刚刚赶工出来的计划到楼上行政办公室。毕竟是新成立一个部门，内里涉及的东西多了去了。 　　院长年龄大了，即将退休，思想决定难免趋于保守克制。他琢磨了一下，这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多了，真要落实，院里怕是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他正想拒绝，就听见兰松竹猛然放下计划，说道：“院长，我听白术说，粤府中医院已经成立了相关部门，打算专研中成药制剂，用来抢占医院在民众心里的地位。” 　　白术……哦，是刚刚离职的程白术，等等！他是粤府人！而且，程家在粤府有点能量，知道一些内幕不算出奇。也就是说……粤府中医院竟然打算釜底抽薪？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黑心肝，要不是我消息灵通，怕是被抄家了不知道。 　　兰松竹还不知道自己戳到了院长心窝子，正准备继续长篇大论，就见院长突然站起来，说道：“赶紧的，把行政和各个科主任喊上，我们开个简短的会议。” 　　因为要退休，而格外佛系的院长出乎意料地鸡血，连连在简短的会议上拍桌子，中间更是吃了一次速效救心丸。因着他这举动，其他人更不敢激怒院长，免得真把院长送进医院里。 　　院长一脸的怒其不争，说：“人家粤府中医院已经准备弯道超车了，我们怎么能一点动静哦读没有，难道要被时代抛弃，彻底落寞才甘心吗？” 　　这话说得，似乎明天燕国医就关门大吉了。 　　而且，要是程白术在，他会纳闷，他说的是粤府中医院准备成立新部门，怎么经过两张口，就变成粤府中医院新部门已经成立，随时将燕国医踩在脚下。 　　于是，在院长突如其来的强势之下，院内从所未有地高效，甚至还没人敢伸手去使绊子。 　　等到了月底，财务给程白术微信发了中药制剂的销售量，并且银行转账了一笔金额。程白术大致算了算，疑惑地问道：【好像多了？】 　　财务说道：【多的五千，是院长额外给你的奖金，说是谢谢你提供情报。】 　　提供情报？程白术愣是没想到他一个离职的，远在粤府的人能给燕国医提供什么情报。 　　紧接着，财务又说道：【院长说，接下来有什么动静，你可以告诉我，后续院长会根据消息的重要程度给你发奖金。】 　　程白术很茫然，啊？为什么财务说的每个字他都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很快，似乎担心留下什么证据，财务在三分钟之内，将消息撤回，并且说道：【白术你放心，我不会给你留下把柄的。】 　　月底时，财务都比较忙，财务很快就下线干活去了。 　　徒留程白术看着被撤回的对话框，一头雾水。沉思片刻，他也实在搞不清楚燕国医现在是什么情况，要的什么情报，他自认也提供不了，便作罢。 　　这边，程白术放下手机，提起背包就往粤府中医院而去。 　　这才回来一周，程薄荷就看整天呆家里无所事事的程白术不顺眼，直接一脚将他踹到了粤府中医院。他也不过问程白术去的哪个科室，反正能治疗病人就行了。 　　程白术去找院长报道，正想问问去哪个科室，就被蔺霜洁邀请到了她的心外科。 　　蔺霜洁意简言赅，说道：“你放心，你在我这里，还是独立的坐诊看病，估计我们科的门诊坐诊的人就你和我了。” 　　没办法，粤府中医院为了传承延续中医，有个不成名的规定，门诊除抽血、超声、放射检查外，只能使用中医技能，可以是中药内服，可以是中药外敷，更可以针灸推拿，唯一不能开的是西药。当然，住院部因为医保规定，必须要有吊瓶输液，这还是有使用西药的。但总体上，粤府中医院还是更偏向于中医。也不要以为粤府中医院是个校医院，它开了很多家分院，成功包围羊城，还压得羊城内其他西医院头也抬不起来。 　　就心外科的门诊，病人前来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蔺霜洁收住入院做手术，二是被程白术摸脉开药或者针灸治疗，然后回家。 　　所以，蔺霜洁说的是，程白术即便来了心外科，也是可以门诊坐诊，是她蔺霜洁的学术合作伙伴，而不是附属品。 第221章 成全 　　原本, 蔺霜洁没有这么坚决地想和程白术合作，然后她看了正月十六的诊脉验孕挑战赛。不得不说，她也是学医的, 虽然学的是西医手术，但不同专业之间是有壁的。中医西医的壁垒更是犹如天堑, 她第一次知道中医的上限竟然能这么离谱？ 　　作为严谨的学医人, 她还特地去补了补中医相关的纪录片, 还有去年国庆炒的沸沸扬扬的中医成果展。她看完便沉默了，中医的上限……不比她的西医外科差啊！ 　　她也算是第一次端正了态度去看待中医，中医不愧能传承数千年，是有其本事在的。别说什么科学不科学，很多时候，事情不是科学能解释得了的。蔺霜洁在内心里琢磨着,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所以说不定中医也很“科学”呢？ 　　即便蔺霜洁条件开得够高，但程白术依旧犹豫，仅仅是他觉得自己是干中医的，对外科了解不多。一如蔺霜洁用折服的眼神来看待他, 他也一样用钦佩的眼神来看蔺霜洁。隔行如隔山, 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 　　院长在一旁已经急得恨不得替成程白术答应了，他也不懂程白术犹豫什么, 这么好用的大腿, 不赶紧抱上，让它跑掉吗？ 　　越是沟通, 蔺霜洁便越是欣赏程白术，她喜欢脚踏实地的年轻人。蔺霜洁的态度依旧诚恳, 说道：“我知道你顾忌良多，包括我也是。毕竟这算是极为罕见的中西医结合，你我同为华国人，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如果合作顺利，我登顶世界心外大拿，你能够推动中医在世界的知名度。你先前和康复医生压力山大·克林顿合作，不正是因为此吗？” 　　“合作不顺利呢？” 　　“那便当是跨界合作的一次尝试，不过失败了而已。多试几次，总是可以成功的。” 　　程白术笑道：“那你这是盯上我了。” 　　蔺霜洁同样笑了，“盯上很久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只同样保养非常良好的手握在一起，两人同样笑得非常意气风发。 　　院长有一瞬间的懵逼，啥？前脚程白术不是还在拒绝吗，怎么后脚就握手合作了？ 　　转头，程白术就找院长要了入职申请，直接填写了个人资料，便跟着蔺霜洁去找人事科临时制作了胸牌，又跟着蔺霜洁去了心外科。 　　蔺霜洁说道：“现在心外科的科主任是我，手下有主治医师三名，住院医五名。从开胸、微创到介入，都能做，唯有中医这一块是由你全权负责的。这一次请你来，主要是想配合着中医，研究中医在术前术后的辅助作用，以及……白术，你会不会针灸麻醉？” 　　针灸麻醉？ 　　程白术回想了一下大学课本上浅薄的手术知识，说道：“镇痛可以，但是肌松效果不够好。”手术过程中，麻醉剂不单纯是抑制痛觉，还要可以肌肉松弛。再细说，便涉及到肌肉的分类，肌肉分两种，随意肌和不随意肌，前者是指受人体意识搜索舒展的肌肉，像是肱二头肌、股四头肌等骨骼肌，后者是指不随人都意志而搜索运动的肌肉，最典型的是内脏肌，像是心肌、血管肌等。针灸麻醉可以让患者失去疼痛的感觉，可在手术过程中，涉及到随意肌试，肌肉本身会控制不住地搜索。而麻醉剂中含有肌肉松弛剂，可以最大程度地减缓病人的肌肉运动，减少对手术的干扰。 　　蔺霜洁便说道：“好，这便够了，有的病人麻醉剂过敏，我们还愁着如何给他做手术呢。”能镇痛，再加已经找到替代药的肌松剂，这手术才有得搞。 　　随后，蔺霜洁又简单说了些科内的工作事宜。其实，这些事宜也没什么好说的，心外科的日常便是呆在手术室里，而且心脏手术往往都是大型手术，从护理到麻醉，从输血到急救，都是一环扣一环，真正的大手术一场下来一两天不是问题，甚至还要联合多科会诊。 　　蔺霜洁向来雷厉风行，一到科室，除了在手术室里的，其他的都被她喊过来认人。 　　“这位是新来的同事，程白术，相信大家也都认识他，我也不过多介绍了。”蔺霜洁扫了一眼有些骚动的手下人，其他人立刻闭嘴不言，但是眉来眼去间，他们也很好奇，蔺霜洁是如何将程白术勾搭到手的。天知道，现在外网可都是在猜测程白术到底花落谁家。粤府中医院不是没有被提名，但更多的，都是康复科、针灸科等中医科室啊，谁知道他会跑来号称中医禁地的外科，还是心外科。 　　“我们的下一个课题是中医对心外手术的影响，后续……子云！” 　　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大声应道：“到！” 　　蔺霜洁一顿，显然被他的大嗓门惊到了，她继续说：“后续你把白术拉到我们科室的群里。”她又对程白术说：“他全名林子云，兼职科密，后续论文的书写也是他带头，你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直接找他。” 　　程白术看向林子云，林子云对程白术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他心想，又是一位大佬啊！真正的大佬不以年龄、不以职称而受限，网上分析得可多了，程白术刚刚毕业三年，就能登台诊脉验孕挑战赛且不怯场，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重度网瘾患者林子云再往前扒了扒，还扒出神药集团觊觎程家家传不成，怒而绑架威胁的事情，他都惊呆了。不想，原本吃瓜的对象就站在他面前，而且以后还会是半个上司。 　　同样都是二十六岁，程白术闻名天下，一举成为心外科新秀蔺霜洁的学术合作伙伴，而他，还只是一个医疗底层的搬砖仔。有时候，人与人的区别，比人与狗的还要大。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程白术记下了这五个人的姓名和面容，剩余三个还在手术室里，出不来。这科室短会就此结束，这第一天还没结束，蔺霜洁就将程白术提溜到了门诊。她指着狭小的一间诊室，说道：“这里就是我们俩的门诊诊室，我已经让后勤送个屏风过来，到时候一左一右，左边是我的，右边是你的。” 　　这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得格外紧凑。人事科那边的小科员跑得一头汗，这才找到蔺霜洁和程白术，她将饭卡递给程白术，说道：“这是医院食堂的饭卡，食堂就在医院斜对面。麻烦和我加个微信，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对接的。” 　　入职又不是填一张表格就结束了，还有像是医师注册转移、简历门牌头像等，都是需要时间去处理的。他们人事科也没想到，蔺霜洁如此迫不及待，就让程白术在人事科露了一脸就带走了。这人事科小科员还是跑了好几个地方，这才找到两人的，要是再晚一些，估计两人又要换个地方了。 　　蔺霜洁一时片刻也忘记了这些流程，她一拍脑门，说：“行吧，白术，给你三天假期，这些处理好了，你再开始上班。还有，我非常期待和你的合作。” 　　程白术笑道：“我也是，同样期待和蔺主任的合作。” 　　转眼，蔺霜洁便走了，手术室那边需要她。 　　人事科小科员有些紧张，点了好几次，都没能点到微信的扫一扫功能。程白术安抚道：“没什么好急的，接下来两天我都有时间。” 　　终于，小科员成功加上了程白术的微信，她长松一口气。 　　程白术笑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小科员点头又摇头，最后腼腆地说道：“程医生，您在网上可有名气了。” 　　程白术便道：“再有名气，不也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小科员短促地笑了一下，最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程医生，您怎么选择了心外科？这和您的专业……” 　　“不太符合是吗？”见小科员点头，程白术便说：“我现在还年轻，想尝试一下新的路径。要是不行，后续继续干回老本行就行了。” 　　人嘛，总是要有点梦想的。真被蔺霜洁说对了，新时代想要让中医有新的活力，多方面尝试一下不是坏事。他不是中医的扛鼎之人，但并不妨碍他用自己微博的力量去发扬壮大中医。 　　就像是他和克林顿合作在前，后续俞敏教授就借克林顿之名，先是洗清了隔附子灸的污名，后面又成功证明了隔附子灸在儿童身高发育上的促进作用，听说两人后续还有相关课题的合作发展。就像是第一届诊脉验孕挑战赛成功后，第二届已经在筹备了，而还有不少中医正在踊跃报名，证明自己，也证明中医。 　　回到家后，程薄荷依旧坐在茶室里喝着茶，瞥了一眼刚进门的程白术，问道：“怎么样？” 　　程白术放下背包，端坐在程薄荷对面，浅浅啜饮一口茶，说道：“不错，定岗在心外科。” 　　程薄荷一顿，心外科？那是和那天的蔺霜洁一起干了？ 　　程白术说道：“她说她想研究中医在心脏外科手术中的作用，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想试试，就答应了。” 　　程薄荷放下茶杯，给程白术的茶杯里加了茶水，淡淡地说道：“你还年轻，想试便去试一试。” 　　程白术抬眼看了一下程薄荷的神色，继续说道：“大约也就半年一年的功夫，谢谢爷爷的成全。” 第222章 门诊 　　三天的时间, 足够程白术将所有入职程序办理清楚。真正坐在心外科门诊的诊室里时，程白术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现实，变化也确实大, 但人生嘛，总是充斥着总总意外。也正是因为这些意外, 人生也格外的绚丽多彩。 　　吴辛卯等人也都得知程白术入职了粤府中医院, 但是是心外科。 　　有志一同的, 他们都发出了“？？？”的询问。 　　中医西医分歧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急诊，也不是什么ICU，是在外科！因为外科最讲究的是无菌观念，七步洗手法、各种医疗器械的使用手势，及医生的自我防护等等等等, 细致到一旦出错, 要么病人命没了，要么自己职业生涯或者命没了。前者像是细菌感染，后者是职业暴露，患者正好是个毒王, 艾滋、梅毒、乙肝、丙肝俱全, 但凡在手术中接触了患者□□，医生如何都要停职一段时间，以观察是否被感染。没感染尚且好说, 感染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外科, 不论什么外科，对于无菌观念的要求, 都是第一位。外科医生也最容易出洁癖，除了手术室的无菌环境, 估计其他任何地方对外科医生来说都是充斥着种种病毒细菌的肮脏地方。 　　其实，外科是针对所有除外科之外的科室，包括内科，包括中医。因为不管是内科，或者是中医，对无菌观念的概念也并不是那么牢固，执行起来难免有些拖泥带水、不清不楚。这放在外科眼中，就是最不可原谅的过错。 　　所以，程白术是如何成功成为心外的中医师的？ 　　韩以君作为一名西医，他知道得更多，便也更加纠结。吴辛卯和祝开心单纯在琢磨着，程白术这是在开阔就业岗位吗？要是真被程白术搞出点什么东西，那以后中医生的就业范围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扩大了？ 　　听完过程，三人觉得，他们想的有点多。明明是心外主任重金求聘，又不是程白术上赶着，那便无所谓了。他们同样好奇程白术在心外科的工作内容，天天都盯着，让程白术报一报情况，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程白术：…… 　　心外科的工作比他想象的要清闲许多，因为他在术前检查、手术中、术后护理等帮不上忙，便也不用参与心外科的夜班轮值。这是蔺霜洁亲口承诺的，一旁的林子云等人看程白术的眼睛都快嫉妒到发红。 　　于是，他的日常，便是坐门诊，在住院部诊脉开药。 　　门诊同样清闲得厉害，因为真正挂到心外科的，也都是已经决定要做手术的，而不是奔着调理来的。程白术正怀疑，他这一次跨界合作是不是冒昧了，他这般枯坐着，蔺霜洁觉得浪费他时间，他也觉得无所事事。 　　而大概是为了让程白术不那么无聊，这天心外科门诊来了一个女病人。 　　这个女病人名叫鲍彩云，今年六十六岁，却是骨瘦如柴、神色晦暗。她一走进来，蔺霜洁和程白术都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说句“面如金纸”不为过。粤府的冬天不算冷，程白术不过是一件棉质长袖加薄夹克，鲍彩云却是里三层外三层，还裹着长款羽绒服。 　　这一次陪同鲍彩云前来的是她的儿子，她儿子手里提着厚厚的一大叠相关资料。他先是将这叠检查报告和就诊病历放在蔺霜洁的诊桌上，这才扶着鲍彩云慢慢坐在就诊椅上。他解释道：“蔺主任，实在没办法了，请您好好给我母亲看看吧。” 　　隔着围巾，鲍彩云的声音有些低沉，她说：“蔺主任，我想做PIC。” 　　蔺霜洁和程白术再次看了看鲍彩云，能这么明确地说出手术名称的，要么是自行了解颇多，要么是久病自成医。按照鲍彩云这个模样，大概率是后者。 　　程白术最近恶补了一些心外科的专业名词，知道PIC的全称是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治疗，指经心导管技术疏通狭窄甚至闭塞的心脏冠状动脉管腔，从而改善心肌血流灌注的治疗方法。对于重度心绞痛、重度冠状动脉狭窄的患者，效果良好，在心梗发作时，也可以作为急救处理方法之一。 　　蔺霜洁从不介意病人自己多去百度了解自己的病情，即便百度上略有差池，但大体上是没错的。只有了解得够多，病人和病人家属才能足够配合。至于自诩了解够多，反过来对医生指手画脚的都被蔺霜洁打发走了。她问道：“鲍彩云，你具体是什么情况？” 　　鲍彩云儿子主动站出来，说：“我妈妈于二十年前查出宫颈癌，进行放射治疗，放疗后宫颈癌临床治愈了。但是，在半年后，我妈妈开始出现放射性肠炎的症状……” 　　放射性肠炎，盆腔、腹腔、腹膜后恶性肿瘤经放射治疗引起的肠道并发症，其常见症状有恶心、呕吐、腹痛、便血等。蔺霜洁和程白术自动给医学名词备注，乙状结肠下端和直肠都在子宫后面，对子宫、宫颈进行放射性治疗，肠道难免会被殃及。放射性肠炎也并不是放疗一结束就出现，往往都是数月后肠道血管变化从量变到质变，开始出现腹痛便血等症状。 　　“我妈妈多年求医下来，放射性肠炎都没有解决，反而更加严重，便血的症状越发厉害。便血导致了严重的贫血，我妈妈血红蛋白只有二十几，后面实在没办法，只能每隔十天半个月就去医院求诊输血。”说罢，鲍彩云儿子指了指单独存放的输血本，二十年下来，输血本……也不止一本了。 　　血红蛋白只有二十几，那不是重度贫血，是极重度贫血了。蔺霜洁脑子动得快，对方来挂她的号，肯定不是因为贫血，而是心绞痛或者冠心病。 　　这母子俩已经到了有些神经质的程度了，对方的说话也是在发泄的一种。进修过心理学的蔺霜洁并没有打断对方的倾诉，而程白术同样没有，他在观察两人，尤其是鲍彩云的状态。 　　即便鲍彩云包着围巾，却没有遮住颧骨。刚刚走进来时，面无血色。如今稍稍坐着缓了一会儿，颧骨上便飘来两朵红云，反而显得气色好多了。但是这情况不对！正分析着，鲍彩云似乎觉得热了，便脱掉了身上的长款羽绒服。 　　鲍彩云儿子习以为常地接过羽绒服，继续说道：“同时，我妈在前几年，查出来有心绞痛和冠心病，现在稍微活动一下，便有心痛胸闷，气喘不上来的情况。现在，我妈妈想要做PIC手术，先解决胸闷气喘、心脏难受的症状。” 　　说罢，母子俩便目光灼灼地盯着蔺霜洁。 　　同样的，蔺霜洁也不怎么喜欢翻看历史太久的影响检查，因为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病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加重，那又如何？她现在面对的是现在的病人，现在的病情。看了看最近的一次检查，是在上周，还算新鲜。 　　蔺霜洁将CT片子夹在观片灯上，“啪——”一开灯，便露出对一般人而言极为生涩难懂的影响，一圈套一圈。其实程白术也看不懂，他并非专业医生，只能看得懂报告…… 　　他也不害臊，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蔺霜洁似乎也知道程白术看不懂，她便低声给程白术解释。学无止境，程白术非常认真地跟着一起看，然而……暂时看不太懂。 　　随后，蔺霜洁又看了看二十四小时心电图的报告。上面显示早搏次数一天足有五十多次，而ST段压低、T波低平，代表着心绞痛发作的次数同样不少。蔺霜洁问道：“你自己有没有留意心绞痛什么时候发作得比较厉害？” 　　鲍彩云低低地说道：“只要动起来，就容易出现。” 　　鲍彩云儿子立刻补充道：“我妈妈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已经比较难受了。心脏一难受大概就是心绞痛在发作，好一点是发作的程度不是很厉害，只要好好坐着缓一下是可以缓过来的。”随后，他又想了想，补充道：“暂时没还查出来心衰。” 　　恐怕他连蔺霜洁想问什么都知道了，这些熟练的用语措辞，大概是经历过了千百遍的询问和回答。而程白术觉得，这母子俩的态度值得玩味。他们应该是真心想来求医的，鲍彩云身体如此之差，却还是主动出现，而不是由她儿子代为跑一趟。可你说心怀希望，又不太像，对方的态度太过于坦然直接，甚至有些麻木，似乎来这一趟只是例行公事，并不觉得蔺霜洁能解决鲍彩云的问题。 　　医患之间可供观察沟通的，可不仅仅是语言，还有神态、动作及这些反映出来的心理等。他虽然没有专业进修过心理学，却并不妨碍他两辈子叠加起来的经验总结。 　　他对于手术的适应症和禁忌症不是特别了解，而很快，他便知道，为什么鲍彩云母子的态度如此之纠结和矛盾了。 第223章 拒绝 　　话毕, 母子俩再次看着蔺霜洁，在等她的判断，表情说不上期待, 也不恐惧，真的带了些麻木。程白术觉得他们的态度颇有意思, 便也跟着他们一起看向蔺霜洁, 他也想知道蔺霜洁的回复。 　　蔺霜洁简单翻了翻各个医院的门诊病历和住院病历, 意外地发现住院病历全都是以输血为主。略一思索，便又明白了他们的无奈。他们找不到能治疗他们的人，便只能解决症状。在极重度贫血、放射性肠炎、心绞痛、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及狭窄中，最好处理的是贫血。对症处理也算简单，极重度贫血，便输成分血即可。只是贫血是因放射性肠炎导致的便血引起, 只要便血一日不好, 她的贫血便一日不愈。所以，这才是鲍彩云这么多住院病历的原因，十天半个月去输血，怎么可能不多？ 　　再细细看了看医院, 鲍彩云医院还是轮流着去, 这一次去中医院，下一次去人民医院，下下次去肿瘤医院。羊城这么多家医院, 一次一家, 也足够她轮上好几个月的了。 　　花了将近五分钟整理好鲍彩云的病情，蔺霜洁抬头问母子俩, “鲍彩云如今做不了PIC手术……” 　　若有所感，程白术看向鲍彩云母子, 却意外又不算意外地发现，两人似乎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一点惊愕和担心都没有。 　　鲍彩云儿子黄新银便问：“我妈妈前天刚刚输了成分血，现在血红蛋白勉强维持在高位，这种情况能尽快安排做手术吗？” 　　“不行。”蔺霜洁回绝道，“PIC术后是要进行抗血小板凝集治疗，你妈妈这种状态，即便血红蛋白在高位也不行，会加重她便血的倾向。” 　　PIC是疏通狭窄甚至闭塞的冠状动脉官腔，抗血小板治疗可以减少血小板在伤口附近粘附和聚集，减少血小板形成和血栓行程，避免造成严重的并发症，或者冠状动脉官腔再次狭窄闭塞。但是抗血小板治疗，还会带来一个副作用，出血倾向加重。一般人尚且还好，可以鲍彩云如今的状态，便血加重，随时会导致对方的血红蛋白一跌再跌。万一连锁反应导致多脏器衰竭、意识障碍等脑损伤，这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好抢救的，预后如何更是不敢保证。 　　蔺霜洁想了想，便血是因为放射性肠炎，那治疗它不就好了？ 　　于是，她说道：“你们有考虑先治疗一下放射性肠炎吗？” 　　黄新银则是回道：“考虑过，但是医生建议手术。” 　　“那便……”蔺霜洁话音一顿，她知道病人为什么反反复复痛苦二十年，却毫无办法，因为对方进入了一个恶性死循环。 　　程白术尚且还不知其中含义，他看向顿住的蔺霜洁，对方也觉得有些棘手。蔺霜洁攻克多个疑难杂病，这冠心病合并心梗对她来说，应该是不难的。 　　蔺霜洁看向程白术，似是看出对方的疑惑，便说道：“显然，鲍彩云应该是经过放射性肠炎的保守治疗，却毫无效果，才会考虑手术的。” 　　黄新银点头，能不手术，没谁会主动挨着一刀。 　　“而手术，则是切除病变的肠道组织以图彻底止血，但是他们大概术前评估鲍彩云的冠状动脉狭窄严重，无法耐受手术，而不能选择手术。” 　　在术前评估中，涉及的方便非常多，简单的像是肝肾功能、糖尿病、脑血管疾病、有无凝血功能障碍等，复杂一些还要评估病人的心脏功能，包括心血管功能，及其他的心率问题等等。这些都会对麻醉的药剂选择和剂量造成影响，严重的还会导致麻醉不耐受，或者手术过程中出现并发症直接送命。 　　以鲍彩云如今冠状动脉狭窄、极重度贫血，根本不可能通过术前评估，更是无从谈起手术了。 　　黄新银再次点头，说：“医生建议先来心内科、心外科处理心脏问题。”等心脏好了，再去做手术切除病变肠道。 　　蔺霜洁则说：“心内科没有解决办法，而且贫血也会加重心绞痛的症状。保守治疗不行，心内便会建议他们来找心外。” 　　程白术问道：“结果心外科因为病人的极重度贫血和放射性肠炎导致的便血，而不能做手术？” 　　蔺霜洁略微沉重地点头。 　　程白术顿时明白这对母子为什么既期待，又不期待的模样，大概是被太多医生拒绝了。去了血液科，被踢到肛肠科。去了肛肠科，被踢到心内科。去了心内科，又被踢到心外科。现在心外科的蔺霜洁还想把对方踢到肛肠科…… 　　好家伙，直接成死循环了！ 　　如此一步一步下去，病人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但医生又解不开这个死循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一点一点走向死亡。若是病人自暴自弃也就算了，可病人坚持了二十年，求生欲之旺盛，算是蔺霜洁和程白术所罕见的。 　　鲍彩云和黄新银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怎么意外，黄心怡提起资料，正想告辞。却听见蔺霜洁问道：“西医不行，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中医？” 　　黄新银说：“我们中医也找了很多位，但是不行，我妈妈便血的症状更加厉害了。” 　　蔺霜洁指着程白术说：“这位是程白术医生，是粤府程氏鬼门十三针的传人，也是第一届诊脉验孕挑战赛的参与医生之一，同时对方以前在燕京国医馆任职。” 　　鲍彩云和黄新银一愣，看向程白术，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轻医生，瞧着嘴上没毛的，竟然履历惊人？正月十六的诊脉验孕挑战赛这才过去多久啊，余温还没退却。全世界都还在讨论这场比赛，他们粤府在重视中医这一块全国出了名的，只会讨论得更加厉害。在得知挑战赛医生之一的程白术是粤府羊城人之后，更加感兴趣了，不时不时提上两嘴都是克制的了。 　　然后，现在说这个年轻医生是程白术？ 　　鲍彩云和黄新银的表情有了波动，他们非常好奇。八卦是人类的驱动源之一，他们也没说什么以前也找过很多很有名的中医看诊，却都没用的事情。鲍彩云主动说道：“好的。” 　　摘掉围巾的鲍彩云神色带着好奇，看程白术的眼神也少了点麻木。这一看就是将程白术当成猴子来围观，程白术无奈，却也不拒绝，他对这个病人同样非常非常好奇。 　　于是，四人便转移到了右侧程白术的工作区域。只是单单这几步路，鲍彩云再次面色发白，气息急促。这时候摸脉也不甚准确，程白术便先开始问诊。 　　他看着鲍彩云眼睛红血丝明显，便先问道：“睡眠情况如何？” 　　黄新银主动帮鲍彩云回复：“我妈妈话说多了，容易喘，我先代为回答，如果有不正确或者模糊的，我妈妈会补充的。我妈妈睡眠很差，十几年了，入睡困难，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容易醒，有些神经衰弱，每天就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其他时候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鲍彩云点点头，表示正确，“我吃不了安眠药。” 　　长期的睡眠不足，也会导致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进一步衰弱。 　　黄新银便补充道：“安眠药带来的心悸心慌的副作用太强了，我妈妈受不了。” 　　“梦多吗？” 　　“很多，我妈以前说，只要睡着了，便都是梦，没有不做梦的时候。” 　　“饮食胃口如何？” 　　“胃口也不好，稍微吃一些就饱了，很容易胃胀。而且我妈的饮食需要很注意，稍微一点凉的她就受不了，像是蒸熟的螃蟹、苦瓜，稍微一吃她就会胃痛。因为这个，我妈也从来不喝凉茶的。”粤府的凉茶都是以清热解毒的中药为主，药性偏寒凉。连食物的偏性都受不了，更被说药物的了。 　　“胃会不会怕冷？” 　　黄新银这一点不太确定，便看向鲍彩云。鲍彩云说道：“会，我的胃极度怕凉。夏天空调温度开低一些，我就会觉得胃里发冷，一个不注意就会胃痛、腹泻加重。” 　　程白术看了看鲍彩云的舌苔，舌尖红，苔黄腻微厚，热相还非常明显。他又问：“日常会不会怕热，口渴不渴？” 　　黄新银说：“会的，我妈妈怕冷又怕热。现在这种天气，在外面，她是需要穿上羽绒服的，不然会冷得发抖。夏天又很怕热，一定要开空调，但是因为胃怕冷，空调温度又不能太低。”又是一个死循环，胃里怕冷，空调不能开太低。但是人又很怕热，一定要开空调。 　　鲍彩云补充道：“会，日常很容易口渴。但是水喝了很多，也解不了渴。” 　　“你是想喝热水还是冷水？从你个人意愿来说。” 　　黄新银笑道：“我妈胃里这么怕冷，肯定是想喝热水的。” 　　“不。”鲍彩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自己很想喝冷水，但是喝了冷水胃里又不舒服，会痛，这才喝的热水。” 　　黄新银意外地看向鲍彩云，“真的吗？” 第224章 地黄 　　显然是从来没有人问过鲍彩云她自己是想喝热水还是冷水, 许多医生看到她畏寒怕冷、胃寒严重，都是默认她想喝热水。就连她的儿子也是如此认为，然而事实却是完全相反, 她非常想喝冷水，甚至是冰水, 她偶尔都会觉得自己身处火炉之上, 冰水才能浇灭这一腔热火。可是, 她的胃受不了。于是，她只能喝热水。 　　所以，喝热水不是她想喝，而是被迫，只能喝热水。 　　不得不说，因为这些互相矛盾的症状, 她非常的焦虑。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她痛苦了二十年，她找不到解脱的办法，也找不到能帮她解脱的医生。 　　鲍彩云想活着，非常非常想活着, 她还没见到她的孙女成婚生子, 她还想去找以前的闺蜜一起跳广场舞，她还想去天南地北地旅游。然而，这些想法都被她的身体拖累, 无一成形。 　　程白术能看得懂鲍彩云眼中旺盛的求生欲, 但凡弱一些，早就坚持不了二十年了。心下叹息一声, 程白术便让鲍彩云的手腕放在脉枕上，开始搭脉。 　　一入指, 程白术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鲍彩云。这人的脉象和她的讲述、病症并不完全相同！按照鲍彩云的描述，她畏寒怕冷、便血严重到极重度贫血，她血虚阴虚的症状应该非常严重，脉象也该偏于细弱，结果鲍彩云的左手脉竟然是又滑又数？再换右手，细细寻摸各部脉象，主脾胃的关脉滑得更加厉害。右手脉同样偏快，一个呼吸间有七八下脉搏跳动。 　　程白术又问：“你怕冷，是哪里冷得比较厉害？” 　　“下半身怕冷且无力，”这次是鲍彩云主动回复，她说道：“感觉腰以下都泡在冷水里，无一日例外。” 　　这句话不算长，然而刚刚说完，鲍彩云却是需要停下大大喘一口气。而程白术指下的脉象陡然加快，急促得不断反弹程白术的指腹，呼之欲出。 　　程白术又问：“每日里排便几次？” 　　这次鲍彩云说不了话，因为她需要好好缓一缓。回答的是黄新银，他说：“我妈妈一天排便三次到五次，每次都伴随大量的鲜血，一天的出血量不低于五十毫升。” 　　大概是就医多次，他们已经能估计出血量的多少。 　　每天五十毫升，一个月下来就是一千五百毫升的鲜血，在失血量二级到三级之间，也难怪需要十天半个月就去输血。几个月下来，几乎换了一身的血。蔺霜洁估算一下，内心咋舌，不曾想这病人便血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排尿呢？” 　　“排尿次数比较少，量也比较少，但是尿液颜色很黄很深。需要反复多次大量喝水，才能让尿液颜色淡一点。”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鲍彩云摘下保暖面罩兼口罩，程白术顺势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果然，面颊上只有两侧颧骨处是潮红的，其他地方依旧是苍白，毫无血色，包括嘴唇，嘴唇更是惨白惨白。鲍彩云伸出舌头，程白术仔细看了看，舌尖红，舌体胖大有齿痕，舌根处的舌苔又黄又厚，舌苔中间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纹，深入到舌体。整体舌面多是偏燥，一丝口水的润泽都没有。 　　若是按照病人目前的脉象舌象来看，其体内的痰热非常重。然而目前病人却需要重点止血，一丝化痰药都不能上。化痰药多为辛温苦燥，用之则伤阴伤血。病人极重度贫血，是血虚阴虚至极之相，如今化痰只会加重她的症状。 　　程白术接过对方的医保卡，思索半天，说道：“你妈妈如今精血大亏，并不适合针灸，我这边先开中药止血。等人身体情况稍微再好一些，再考虑针灸介入加快速度。” 　　黄新银惊诧，这医生已经考虑这么长远了吗？他确定他的中药有效果？他很想说，他们求医二十年，找的中医更是多如天上繁星，来这粤府中医院找的中医教授专家也不算少，可没有一个有效果的。但是他看鲍彩云脸上已经带着点希望出来，又不敢轻易打碎，他可太清楚鲍彩云的焦虑和偏执了。 　　于是，黄新银将涌到喉咙口的质疑吞了下去，转而说道：“好的，麻烦程医生了。我妈妈胃很怕冷，请开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程白术点点头，也不管黄新银的纠结，直接开药。 　　蔺霜洁同样好奇地看着程白术开药，这算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中医的诊脉开药流程。 　　程白术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生地黄、北沙参、麦冬、天冬、南沙参……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炭，像是荆芥炭、地榆炭、黄芩炭等等。 　　蔺霜洁一愣，好奇问道：“为什么下这么多的炭？” 　　这回轮到程白术给蔺霜洁解释了，“中药炭化，是将中药烧制成炭的工序，可以起到特殊作用。像是荆芥、地榆本就可以止血，而炭化可以加强它们止血的效果。又像是黄芩、金银花等，本就药性寒凉，而病人胃寒不耐受，炭化一是可以削弱其寒凉的药性，让病人不至于胃出问题，二是可以给它们加上止血的功效。” 　　蔺霜洁惊叹，“这一个方里加了四个止血药……” 　　“不，是八个，仙鹤草、白茅根也是止血的，而回去之后还要让他们自己加上荸荠、莲藕，这两味药食同源，都是生津止渴、止血凉血的。” 　　黄新银问道：“药会不会太凉？我妈要是吃太凉的药，会胃痛，并且加剧便血的症状。” 　　程白术解释道：“并不会，炭化的中药本身就属于温热的性质，足以压下其他药的寒凉。而且主药的生地黄、北沙参、麦冬，这三味药又是中正平和的药。” 　　母子俩久病后，多少也认识一些中药药性，听着也觉得这些药不会对胃造成什么影响。在程白术交代完药物的煎煮方法之后，他们便拿着医保卡出去结算等药了。 　　等他们出去了，蔺霜洁便好奇地问道：“我百度了一下，生地黄、北沙参、麦冬都是滋阴药，都会偏寒凉，为什么这个他们能受得了，金银花黄芩反而受不了？” 　　“生地黄、北沙参、麦冬你再细看，他们都属于补药，都能滋阴生津生血。它们是通过增加体内的水液和血液而让内热平复下来，你可以理解为鲍彩云如今正在火烧干锅，这时候往锅里加了一瓢水，锅里的温度降下来了，但是却不和金银花、黄芩一样是把下面火给抽掉。” 　　蔺霜洁也有了解一些中医，便又问道：“他们这是虚热还是实热？” 　　程白术道：“就鲍彩云这副即将油尽灯枯的模样，自然是虚热，还是重病后期极为严重的戴阳证，阳盛阴衰之真寒假热证。” 　　蔺霜洁根据程白术的语句描述理解了一下，意外地感觉中医似乎没有那么故弄玄虚，真解释起来也不算很深奥。蔺霜洁略微自得，天才就是天才，不管到哪里都是一通百通！ 　　突然，她想起药物剂量，便又问道：“我看你其他中药的剂量都是十几二十克，唯独生地黄下了足足一百五十克，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生地黄，这味药很特殊。你刚刚百度了也知道，这味药补肾填精，补血凉血，似乎都是以补肾为主，但其实这味药是补脾健脾的。” 　　蔺霜洁疑惑：“补脾胃的？” 　　“是的，你看地黄这个名字，黄色入脾……”程白术看了看蔺霜洁，继续解释道：“中医里，五色对应五脏，青赤黄白黑对应肝心脾肺肾，黄色入脾。而且地为土，脾五行属土，它从名字上便已经告诉我们，地黄这味药是入脾胃的。”就像是益胃汤中，便是生地黄、北沙参、麦冬、玉竹四味药便足以滋补胃阴。 　　“只是因为地黄还可以填精益髓，有补肾之功，这久而久之便成了地黄可补肝肾。而且，地黄它补肝肾是通过推动阴阳之间的转换来达成的。我们中医从来不走二极管，阳重要，阴同样重要。病人阴虚到极致，便衬托得阳过于旺盛。地黄推动了阴阳之间的互相转换，可以让过于旺盛的阳转化成极为亏虚的阴，这样阴阳一平衡，病人的情况症状都能有所好转。” 　　…… 　　“病人如今脾胃极度虚弱，阴阳极度不平衡，阴血极度亏虚，这些都在生地黄的主治范围之内，这便是中医所说的生地人。” 　　“生地人？”蔺霜洁喃喃地重复道。 　　“是的，病人身体阴阳失衡，极度需要某一味药去纠正偏差，便叫他什么什么人。就像是有的病人生气生多了，肝郁得厉害，我们便会叫他柴胡人，非常适合重用柴胡。” 　　蔺霜洁感慨一下，这中医的讲究和门道也很多啊。她说：“我看药典上说，生地黄用量在三十克以下，你这开了一百五十克，药房那边能审核过去吗？” 　　西药在下医嘱后，护理和药房都会审核一遍，一旦用药不合理，便会打回重开或者医生签字。 　　程白术笑道：“除非是毒性药物，不然一般不会。”中药和西药差别便在这里，西药都有使用范围，一旦超过，便容易中毒。但是中药不会，生地黄在《神农本草经》中属于上品，无毒，久服可轻身长寿。甚至一百五十克的生地黄足以生血滋阴，对鲍彩云而言，可是比人参还要来得滋补对症。 第225章 采访 　　只是程白术纳闷的是, 为什么药房那边没有找他来签字？当初在燕国医，黄芪量大一点还要找他签字核对，怎么一百五十克的生地没有动静？ 　　这个疑惑, 持续到回家。程薄荷听了程白术的不解，鄙夷道：“你这一百五十克的生地算什么, 他们一百克的附子也不要求签字。” 　　一百克的附子也不要求签字？程白术愕然, 看来粤府中医院的药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程薄荷发现程白术去了心外科, 似乎是真的闲得很，便让他周末去医馆里上班。还美其名曰，一周上两天班，然后去中医院休息五天。 　　程白术：…… 　　行吧，去找中医院办了个多点执业后，程白术周末也没得空闲, 直接往自家医馆而去。大师兄基本不怎么发作了, 现在正在和二师兄重拾基础，天天被程薄荷盯着去练习基本功，再大的心理阴影都被师父的威压感取代。目前两位师兄拿起针，第一反应不是神药集团, 而是程薄荷不满的眼神。一时之间,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程薄荷宝刀未老。 　　每周都回来休息的程青黛见状，根本压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程白术无意之间见了，眼尾一扫, 程青黛立刻端正表情, 生怕被他记恨上。 　　可惜，已经晚了。 　　当天晚上回来, 程白术就说：“青黛不是准备研究生毕业了吗？她有没有打算继续读博？” 　　程青黛心生警惕，她说：“已经联系好博士生导师了, 她让我这段时间除了准备硕士毕业答辩以外，就去她的实验室帮忙。”她学的是中药学，以后也打算继续走科研路线。一是继承母亲阮菁菁的衣钵，二是受屠呦呦女士的启发，想要将中医药这座宝库推广给全世界。基本搞中药学的都是这种想法，只是碍于中药煎煮之后的化学成分过于复杂，分离和实验的工作量太大了，暂时还没什么成果。 　　她自诩将所有的路堵结实了，却万万没想到程白术另辟蹊径！ 　　只见程白术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仿佛要吃人，他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中医是不能脱离临床实践的，即便是中药也是如此。妹妹不去临床上走一遭，怎么知道这味药、这个方剂可以治疗什么疾病。我觉得新时代的中药发展依旧离不开治病救人，只有知道这个方治的什么病，再去找对应的化学成分，这样才会比较有头绪。” 　　程青黛立刻说道：“哥哥，我的博导近期正在研究桂枝汤对小白鼠的血液流变学的作用，正在攻关疑点难点，我不一定有这个时间再去上临床。而且我的中药学也没有医师证，不能去开药的。” 　　程白术摇头，说道：“不，让你上临床，从来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启发你的思路。我听说你们研究比较枯燥，立项也是个大问题，我是怕你没思路，这才好好劝导你。” 　　对于这点，程薄荷也极为同意，说道：“中药最终还是用在人身上，在小白鼠身上实验算什么？你有空是真的可以去医馆里多看看，或许病人流动量没有粤府中医院来得大，但是里面的病人都挺有代表性的。” 　　程白术也说：“可不是，像是康复新液，它是个中成药，具有通利血管、养阴生肌的效果。它是七十年代李树楠教授研制，配方灵感来自于大理白族传统古法。一小小白族尚且如此，我汉族人口基数如此之大，传承如此之久，为什么又没有能与康复新液相提并论的中成药？” 　　程青黛语塞，她的确不知道各中原因，而中成药的研发和推广向来是个难题。这个中成药是指在科学指导下，在中医药理论基础指导下，提存萃取的中成药成分。屠呦呦女士的青蒿素算是例外，可其他就没了。现在市场上的中成药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找个古方增增减减就上市，又能薅国家对中医药扶持的羊毛，又能不花费心力去研究，更能绕开国家对先关中成药的价格控制，简直三全其美！ 　　程白术语重心长地说：“这还是你们这群搞药学研究的，脱离临床实际太久了。你看看，你们研究桂枝汤对小白鼠的血液流变学变化，还不如去研究研究桂枝汤治疗感冒的成分是什么，单独提取出来，以后有感冒的就让他们去买这个成分不好吗？你们还能研究研究桂枝汤中哪个成分能够调和营卫气血，你也是知道的，常人久服桂枝汤，是能够让气血更加旺盛，身体免疫力更好的。这些哪个不比研究对小白鼠的血液流变的影响好？” 　　程青黛更加语塞，天呐，她竟然被问住了。 　　程薄荷听着，也觉得格外有道理，不由得连连点头。 　　半晌，程青黛支吾地说道：“谢谢哥哥的启发，就是这工程量有些太大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她对程白术所问也是好奇，后续也该问一问导师。 　　程白术看着程青黛，认真地说：“正是因为困难和麻烦，才该由你们专业人士出马。” 　　行吧，于是程青黛多了个流程，在不忙的时候，自己去医馆里带着，接触病人，接触一线，以获取灵感。 　　程白术微微一笑，翩然离去。果然，与人斗，其乐无穷，有这么一个一身反骨的妹妹，日子也挺有意思的。 　　程青黛：…… 　　她恨得直咬牙，却找不到反制的方法。给他买古籍？怕是比她还要开心，真就是工作当休息的内卷大王！不行，一定要机会反击。 　　来医馆上班，工作量确实是比粤府中医院的大得多，忙一天下来，程白术都忍不住要捏一捏额头。这些病人在确定他就是程白术之后，问诊格外的配合，也没有因为他是年轻医生而小瞧他。程白术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名人效应。 　　这周天上班上到一半，还有市台记者扛着长枪短炮来采访。他们前来时，程白术已经忙晕头，都没反应过来。主持人见程白术还没发现他们，不得不主动上前自我介绍，“你好，我们是羊城市人物访谈节目的主持人，请问您是程白术医生吗？” 　　程白术抬头，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记者证，点点头，表明身份。 　　程薄荷退休后，医馆是由程大黄撑起来的。程大黄赶来后了解情况，二话不说，接过程白术手里的病人，对他说：“好好去，顺便给我们医馆打打广告。” 　　主持人洪笑琳是个圆脸大眼睛的邻居妹妹，亲和力极高，路人缘也很好。她一出现，便有不少久居羊城的认识她，还纷纷说道：“琳仔，好好采访啊，程医生可算是我们羊城的新兴招牌！” 　　洪笑琳也没有架子，笑眯眯地一一应下，还对程大黄、程白术说道：“大程医生、小程医生，你们医馆都这么热闹了，还需要做广告吗？” 　　程大黄显然没少看她的节目，回道：“琳仔，知名度可是越大越好，这样我们才能吸引更多的病人，锻炼自己的医术。” 　　洪笑琳回了一句：“医无止境，大程医生果真令人敬佩。” 　　随即，程白术和洪笑琳便转移到了医馆里相对僻静的会客室。 　　洪笑琳简单给程白术讲了一下流程，便开始了采访，开口是粤语。程白术愣了一下，也跟着切换成粤语交流。 　　“程医生，你这参加第一次诊脉验孕挑战赛，有什么心得或者体验吗？” 　　“心得或者体验？比较新奇，这次挑战赛，全程心神紧绷，结束了会有些累。因为日常看诊不需要精神如此高度集中，时间还这么长。我看后面还会再次举办诊脉验孕挑战赛，想要参加的医生可以从现在开始锻炼身体了。” 　　洪笑琳被程白术的话逗笑了，说：“我还以为会有别的更加独特的新的体验，不想竟然这么质朴？还有，您是怎么知道会有第二届挑战赛的？我看网上都说您没有社交账号。” 　　程白术耸耸肩，说道：“没有社交账号，并不代表我上不了社交软件。我有个朋友他是重度网瘾，但凡有点相关的热度，他都会推给我。” 　　洪笑琳哇哦一声，顺势说：“那请问您对网上给您的称呼如何看待？像是神医、上医、在世医圣之类的。” 　　程白术顿了一下，说：“有些夸张了，在中医界，我还只能算是无名小卒，还有其他非常多很厉害的医生。只是他们淡泊名利，不爱出来活动罢了。在这么招摇下去，我不就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洪笑琳笑得更厉害了，说：“可没有这么帅气的猴子。” 　　转眼，洪笑琳又将话题引到了程白术做的中成药制剂上，还让程白术提了提如何养生。 　　这一次的采访便到此结束，互相添加了一下微信，洪笑琳站起来说道：“谢谢小程医生的配合，这一次的采访圆满结束，大概会在下周二播放，届时小程医生可以看看。后续台里有收到相关信件或者留言，也会转发给您。” 　　程白术握了握洪笑琳伸出来的手，好在洪笑琳并没有想要制造什么爆点，这一次的访谈也算平淡地过去。面对这种突然袭击，程白术一时还没扭转过来思路，采访中也都是洪笑琳帮忙带着补充补充。 　　洪笑琳说道：“祝小程医生医术不断精进，勇攀高峰，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程白术也笑着应下，待对方离开后，再次陷入忙碌中。 第226章 借床 　　吴辛卯：【你是不是以为这个视频没人看啊！】 　　说罢, 他转了一条微博过来，程白术点开一看，竟然是羊城市台的访谈节目, 全程粤语对话，其他人能看得懂？结果对话一开始, 下面还有字幕？！ 　　程白术回想了一下访谈对话, 他没有讲什么很出格的话, 还好。画面到程白术回复挑战赛心得体验时，上面弹幕飘过一系列的“@挑战赛主办方”。 　　程白术：…… 　　没毛病啊，确实是因为挑战赛一连贯下来，太过考验挑战者的体质和大脑了。时间过长，后续他们挑战医生都是饿着肚子在摸脉，到后期所有人的准确率都下降了。他觉得, 要是中间能适当地休整一下, 准确率还能有所提高。 　　还没看完，吴辛卯再次发来一条微博，是中医药管理局的黄色大V：【对不起，药药错了, 药药会改的。】转发的正是程白术这条访谈视频。 　　程白术一瞬间有些尴尬, 他真的以为这个访谈视频出不了羊城的。 　　吴辛卯说：【没想到吧，人家官方知错能改。】 　　程白术回道：【正好，造福下一届参赛医生。】 　　后面程白术说他有重度网瘾朋友, 不会让他错过每一次热搜时, 吴辛卯问道：【你说的是我吗？】 　　程白术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而下一刻, 一条弹幕飘过：【说不定程白术正在窥屏呢。】 　　程白术眼神一闪，也确实没错, 他就是在窥屏。很快，弹幕上都飘着【程医生，看我看我】【程霸霸，爱你哟】。 　　后面关于养生的视频更是简单，全都是在刷臣妾做不到。程白术才不管他们，又想要熬夜，又想要身体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们倒是想得美。 　　窥屏结束，程白术问道：【参加挑战赛的医生也不止我一个，怎么网友看到我会这么激动？】 　　吴辛卯说：【物以稀为贵，你出名后又没怎么回应公众，可不就是吊着他们吗？虽然你没有这个意思。】 　　程白术不再回话，只能说，网友的窥私欲非常强。 　　吴辛卯又说：【现在网友都知道你在你自家医馆和心外科上班，很快，你就能体会到网友对你有多热情了。当然，他们现在正在好奇你入职心外科的原因。】 　　程白术回了一句，【你不要太过于幸灾乐祸了。】 　　吴辛卯嘿嘿两句，火速下线，他忙着继续写他的答辩论文。 　　程白术头疼，一如吴辛卯所说，接下来的十天里他都被好奇的网友所包围。和以前爆火、被病人包围，却都是小毛病的情形一模一样，全都是轻微小问题，生活作息调整一番便能解决的。好在这个情况仅限于他，蔺霜洁的号源和以前差别不大。 　　这便导致真正想来挂他号，却挂不到的病人只能去挂蔺霜洁的，例如鲍彩云母子。 　　鲍彩云母子第一次回来复诊时，两人面上带着欣喜的光彩，眼神也不在麻木。 　　见状，蔺霜洁和程白术便知道这第一次的药效果不差。 　　这次说话的是鲍彩云，她说：“谢谢程医生，我是来复诊的。本来前几天就该来了，只是一直挂不到您的号，实在不想拖了，这才挂的蔺主任的号来找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程白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而程白术当时的病人则是格外的好奇，拿着医保卡也暂时不出去，就这么围观起来。其他人见他没有打扰秩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程白术接过鲍彩云的医保卡，问道：“你现在情况如何？” 　　鲍彩云依旧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可整个精气神确实是提起来了。她说：“我便血的情况大大好转，以前一天三两次排便，每次都伴随大量鲜血，现在大概也就两天一次便血，其他时候是正常的。”即便依旧腹泻，可没有便血了，她一下子便感觉虚弱大减，精气神自然而然就好了。 　　慕名而来的网友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天三次排便，伴随大量鲜血，人不得虚的厉害？再一研究来看病的女患者，确实，肉眼可见的虚弱。他第一次认识到，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导致别人的就医困难。他开始有些心虚，程白术是个医术还算不错的医生，这是他知道的。毕竟数次掀起社交软件的狂风骤雨，也算是医生中最能上热搜的，可他却没有一个很直观的印象。 　　现在，他知道了。 　　根据这女患者的描述，就知道她的病情有多复杂，有多迁延，遍寻名医二十年，无一人能解决其病痛。听着这些话语，就已经能深深感受到她的绝望。而如今，她找到了能治好她的病人，却因为他的一时好奇而被占据名额…… 　　现在已经不是心虚了，而是深深的愧疚。 　　程白术看了看她的神色，问道：“睡眠情况如何？” 　　“入睡还是困难，但好很多了，现在一晚上能睡四五个小时了。” 　　程白术觉得，鲍彩云的失眠不仅仅是器质性的，还有精神上的。便血一缓解，她自己本身也没那么焦虑神经质，睡眠情况便有所缓解。当然，这话程白术没说，免得引起鲍彩云的过度在意。 　　考虑鲍彩云还有便血，程白术用的还是原方，稍稍加了一些磁石、牡蛎等重镇安神的药促进一下睡眠便罢了。 　　将卡给鲍彩云时，鲍彩云期待地看着程白术，问道：“程医生，您上次说等我状态好一些可以做针灸一起治疗便血，我今天能做吗？” 　　蔺霜洁和程白术发现，这一次复诊全程是由鲍彩云自己讲述，而不是由黄新银转述。这全程问答间，也没见鲍彩云有过于疲惫需要休息的表示。 　　蔺霜洁感慨一声，说：“果真是妙手回春，这一次病人好转非常多。” 　　鲍彩云不由得点点头，可不是，当真是神医。七帖药就能到这程度，不是神医是什么？ 　　程白术笑道：“我是医生，不是神，不要过度神话。” 　　鲍彩云可一点都不觉得她过度神话了，她觉得她是实话实说，甚至还有些保守了。 　　脉诊之后，确定鲍彩云血虚情况较前大大缓解，能禁得起针灸，程白术这才同意给她针灸。正好心外科旁边是人潮汹涌的妇科针灸，程白术厚着脸皮去借了一张床位，隔壁看在程白术的名气上，没有反对。 　　鲍彩云在黄新银的搀扶下，躺在床上，程白术便简单下了几针。 　　其中最为主要的是肺经的太渊和孔最，肺与大肠相表里，孔最为肺经郄穴，具有止血之用。太渊为肺经母穴，补其脏可强其相表里的腑。当然根据五行相生相克，想要补属性为金的肺和大肠，还要补属性为土的脾和胃。利用培土生金之法，进一步补肺和大肠。还有子能令母实，要补肺和大肠，还要重点补肾水。 　　这么一番推导，针灸处方便出来了。 　　鲍彩云体质依旧虚的厉害，程白术下针也以清浅，并不过度行针要求针感。针灸本就是引气血的方法，动气动血多了，鲍彩云回去只会觉得更虚更累。这一次的脉诊中，程白术确定鲍彩云有些阴虚火旺，便不考虑艾灸一事。程白术拜托了妇科针灸的医生帮忙看着即可，后续他会自行定闹钟过来行针和起针。 　　妇科针灸的主任齐翠英大手一挥就同意，转头问了问程白术和鲍彩云是否介意作为教学病例？齐翠英觉得，鲍彩云这样的病例在行医生涯中遇不到多少个，这么个典型，不拿出来让研究生学一学有些可惜了。 　　程白术表示，只要病人同意，他便不会拒绝。 　　鲍彩云看了看齐翠英，又看了看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研究生们，点头同意了。她现在心态极为平稳，想着经过她这样的病人，这些未来的大医必定能有所成长，未来便少一个和她一样痛苦的病人。 　　于是，程白术便回了心外科门诊继续坐诊。 　　齐翠英则是带着研究生们开始分析鲍彩云这个病人，黄新银正好在一旁，便和她们汇报病情。齐翠英尚且还好，但她的研究生越听越震惊，最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学得越多，会的越多，便越是对医学、对生命有报以敬畏。没想到这种常年在生死关头徘徊的人，竟然能被程白术拉回来？ 　　原本他们还有些不忿，觉得程白术能上挑战赛，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成功更是不值一提，他们常年在妇科学习，最简单的便是分辨女性是否怀孕，不然是很容易出医闹的。结果，如今一看…… 　　研究生们面面相觑，最后低下头颅，掏出小笔记本疯狂书写。承认别人比他们优秀，或许不容易，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等到一个小时过去，程白术过来起针，便被齐翠英拉着讲解了一番针灸方义。程白术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因为都是专业人士，程白术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身去给鲍彩云起针去了。 　　好一通交代忙碌后，鲍彩云母子开开心心拿着医保卡去结算，而程白术则是继续去坐诊。 　　齐翠英看着身后几个研究生，知道他们以前不是特别服气程白术，便问道：“现在服气了吗？” 　　几个研究生纷纷垂头丧气，道：“服了！” 　　齐翠英摇头叹气，说：“不要天天和斗鸡一样，三人行必有我师，医之道，贵在谦逊与持久。” 第227章 骨折 　　及至第二天, 程白术意外地发现，他的病人量似乎恢复正常了？昨天还忙得脚打后脑勺，今天就闲得打苍蝇？就不能有个中间地带吗？ 　　就在他疑惑自己是不是没有吸引力时, 吴辛卯这个中毒网瘾火速出现，给程白术答疑解惑来了。 　　吴辛卯：【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突然没病人了？】 　　程白术：【你怎么知道？】两个含义, 一个是吴辛卯怎么知道程白术突然没病人了, 二是吴辛卯怎么知道原因。 　　吴辛卯猥琐地嘿嘿两个字, 继续说：【这就是上网的好处了吧。】 　　说罢，他又转了一条微博过来，程白术点开一看： 　　【各位家人朋友们，我们是真的很过分了，网上这么多的好医生，我们给自己写个名单记下来, 以后有需要再上门, 现在还是算了吧……】 　　博主将昨天的事情描述完，还呼吁网友们，除非是需要，不然不建议去挂号围观, 免得霸占了真正需要的病人的资源。下面的回复也都支持, 并且有人晒图表示自己已经退号。 　　看完后，程白术恍然，这个博主应该就是昨天围观完全程的那个患者吧。这就是他今天为什么闲得打苍蝇, 程白术和蔺霜洁说道：“今天大概是没什么病人了。” 　　蔺霜洁了解完过程, 也笑着说道：“真是可爱的网友，不是吗？” 　　程白术微微一笑, 这些网友的确很可爱。现在他们的话题已经从请勿占用医疗资源，到建立一个超话, 专门用来推荐医生的。这样可以集全国网友之力，尽可能地发现身边优秀的医疗资源，予自己方便，予他人方便。这些人可都非常有行动力，就这么点时间，超话已经建起来了。 　　恢复了正常生活的程白术转眼在周末就迎来了一个慕名前来的网友，不过这个网友是真的有问题的，不是那种身体底子还算结实的小年轻。 　　这网友名为唐宋元，是个男性，来时是拄着拐杖的。程白术眼神在他的右腿上饶了一下，便看向唐宋元。 　　在妻子的搀扶下，唐宋元艰难地坐下，两个拐杖妻子也帮他收着。唐宋元说道：“程医生，您好，这次是我来看病的。” 　　说罢，他看了看程白术的表情，程白术正在仔细倾听。他继续说道：“我是农历腊月初不慎摔伤，当时拍了片说有骨折，右小腿的两根骨头都骨折了。后面做了手术，有放钢板和打钢钉。现在快两个月了，我这多次复查发现，我的骨折线没有模糊的迹象。” 　　哦？骨折线没有模糊，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唐宋元妻子立刻从手里的资料袋里取了两张DR片，她说：“这两张是手术后第一张和最近……就昨天的片子。” 　　程白术将两张片子夹在观片灯上，开了灯，将片子显示得清清楚楚的。他看了看片子上的时间，果真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骨折线依旧清晰。 　　唐宋元继续说道：“医生说我腓骨比较细，就没有打钢板，但是胫骨打了钢板。因为骨折线一直没怎么长，固定支架也没有拆。现在动的少，脚面浮肿得厉害。” 　　也亏得是在粤府，粤府的冬天也不怎么寒冷，这才让唐宋元能穿着剪了一边裤腿的裤子出门。程白术低头一看，能清楚地看见唐宋元从固定支架处露出的右边脚面，不仅浮肿，还有明显的瘀青瘀紫。 　　一般来说，在骨折后，随着时间流逝，骨折端的成骨细胞会疯狂工作，不断制造出骨质，让断端愈合，骨折线便会开始模糊，直至消失。而骨痂则是骨头骨折后断端借口处的轻微骨质增生，因为骨头的连续性被打断，其支撑性必然下降。人体为了自我保护，特意多长出来骨质，以加强骨骼的支撑性。 　　骨折两个月了，不说完全长好，但也该多少有点动静。 　　唐宋元说道：“前面两个月，医生一直让我多补钙，说是在长骨头的时候，身体会容易缺钙。可是我钙片从正常量不断往上加，但是骨头就是不长，已经从固体钙吃到了液体钙，国产钙片吃到进口钙片，都没有用，反而……” 　　“反而？” 　　“反而吃出问题了。”唐宋元一脸沧桑，想来这两个月也是没少折腾，说：“是的，我吃出肾结石了。” 　　即便唐宋元的表情有些痛苦，但程白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当场笑出来。 　　“我上周突发剧烈疼痛，去了急诊，医生说是肾结石掉出来，卡在输尿管里了。后面杜冷丁打了一针，才勉强没那么痛。后面多喝水，把肾结石排出来就好很多了。可是医生说我的右肾里还有肾结石，让我不要吃那么多钙片。” 　　好家伙，又一个陷入死循环的病人出现了。右腿双骨骨折，骨折线不模糊，需要吃钙片。但是吃钙片吃出了肾结石，不建议吃钙片。唐宋元还问了急诊医生，他该怎么办。 　　急诊医生估计比较少遇到这种自相矛盾卡bug的病人，语塞半天，说道：“建议找专科或者中医问问。” 　　于是，唐宋元就来找中医了。他想着专科已经没有办法解决他的问题了，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只给他开钙片这一条路。 　　说起来，唐宋元找中医也颇为坎坷，前面找了两个中医，都是建议他去吃钙片。 　　唐宋元：要是吃钙片有用，我还来找你干什么？ 　　他能找到程白术，也是机缘巧合，正好程白术再次上了热搜，他心想，程白术能通过诊脉验孕挑战赛，那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这多少也算是个疑难杂症，找个有名点的也不算抢占医疗资源吧？但是他也不确定程白术能不能治，要是程白术这边治不了，他就放弃了，继续回去顶着肾结石吃钙片吧。 　　程白术看了看唐宋元的头发，问道：“今年几岁？” 　　“周岁三十八。” 　　年仅三十八岁，但是这头发却是花白了一片……程白术心下已经有了想法，便开始诊脉。 　　唐宋元觉得惊奇不已，这长骨头还需要摸脉？是个什么道理？但既然求上门了，自然是医生说什么他做什么。 　　程白术细细地摸脉，果然，唐宋元的双手脉俱虚，人看着精神伶俐，内里早已亏空许久，双手肾脉沉取略有所得，但极其微弱。他问道：“白头发多少年了？” 　　唐宋元说：“我是少白头，十几岁就已经有白头发了，这两年更厉害而已。” 　　“腰怎么样？” 　　“腰椎间盘突出十年。” 　　也就是说唐宋元二十八岁查出腰椎间盘突出，正该年轻力壮时。 　　又看了看舌苔，唐宋元舌苔中间同样有一条深深的裂纹。随后，程白术又简单问了问睡眠饮食二便，这才说：“你想要速度快一点，便针灸中药一起上？” 　　唐宋元看了看右脚，咬牙同意了，以前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苦药汁。现在管他苦不苦，难不难喝，能治病、能长骨头就行了！ 　　于是，程白术便开始开药，开的也不算复杂，是补肾壮筋汤，专门用来补肾强健骨头的。 　　见程白术好一段时间才敲完键盘，唐宋元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问道：“程医生，请问我这个是什么问题？” 　　“肾虚了？” 　　唐宋元似乎脸色不太好，程白术反应过来，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男人，最不能说他的就是肾虚。为了照顾唐宋元的自尊心，程白术解諵砜释道：“中医角度里，肾主骨，其华在发，而且腰为肾之府。你这骨头长不回来，头发花白，都是因为肾气肾精亏损，导致断骨发育困难。我中药针灸便是推你这一把，补一补你的肾气，骨头就容易长了。” 　　唐宋元这才反应过来，程医生说的肾虚是指这个，而不是指他的某方面能力不太好。于是，唐宋元便没有再纠结自己肾到底虚不虚。他转而问道：“程医生，您说这肾不好，也会导致腰不好吗？” 　　“是的，肾气不足，腰自然也会有些小毛病，像是腰酸腰痛腰肌劳损等。” 　　“可是……现在腰不好的人不是很多吗？” 　　程白术淡定地回道：“所以，现在肾气充足，中医角度里的肾好的人没多少。” 　　这下唐宋元彻底不纠结了，反正肾虚的人满大街都是，不缺他一个！ 　　唐宋元是个打工人，即便断腿了，还要继续上班，或是到公司里开会，或是居家办公。考虑他没时间熬药，程白术便直接开的代煎，让他妻子去跑程序，而唐宋元则是继续留下来准备针灸。 　　在程白术准备的期间，唐宋元一直探头探脑地看，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问道：“程医生，针灸会疼吗？” 　　“不会，酸胀麻为主。”程白术一边随口搭话，“你没做过针灸，那你腰椎间盘突出发作了，或者日常腰痛了，怎么处理？” 　　唐宋元便说道：“日常要么贴膏药，要么涂扶他林或者吃止痛药。那时候骨科医生让我不要去做理疗，免得加重病情。” 　　程白术：…… 　　他很想知道哪个骨科医生敢在粤府说这话的，在粤府地界上黑中医？而唐宋元还相信了？ 　　程白术问道：“你是哪里人？” 　　“啊，我是皖省的，来羊城打工，现在定居在羊城了。” 第228章 研讨 　　哦, 原来不是粤府人啊，程白术原谅了唐宋元的轻信。在粤府将近十年时间，从来没有接触过中医, 程白术觉得唐宋元当真是粤府的特例。准备时，程白术顺口又问了问：“你现在腰突有没有发作, 或者腰酸腰痛？” 　　唐宋元想了想, 说道：“有的, 最近已经小腿骨折了，医生说为了促进血液循环，让我把小腿平直地放或者稍稍高于大腿。这个姿势很别扭，我最近腰酸得不行。”说罢，他还指了指酸痛的位置，是在脊柱两侧, 大约腰方肌、背阔肌的地方。 　　程白术指导唐宋元趴在治疗床上, 点按了一下唐宋元两侧的肾俞穴，唐宋元忍不住“啊”了一声，说道：“好酸好痛！” 　　即便原本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确定唐宋元虚到穴位反应一样明显时, 程白术还是有些无奈。一般而言, 腰部的酸痛点更多的都是在第三腰椎横突旁，因为第三腰椎是腰椎中最大的椎体，其横突也是最长的, 上面附着的肌腱肌肉也最多。所以会有一个专门的病名叫“腰三横突综合征”, 说的便是第三腰椎出问题，区别于腰肌劳损和腰椎间盘突出。而只有肾虚得非常厉害的, 才会在第二腰椎横突处有明显的压痛感，而肾俞穴定位正好是第二腰椎棘突下旁开一点五寸。 　　程白术没有再说些什么, 直接在双侧委中穴下针，轻针慢捻、慢针细捻，直到唐宋元双脚抽动这才收手。 　　唐宋元感觉自己冷汗都下来了，说道：“好麻，怎么和触电了一样？” 　　程白术问道：“来，你再感觉一下腰部还酸不酸？” 　　“怎么可能……”这么快，话音还没落，唐宋元就呆住了，似乎、好像、可能真的没有那么酸了！唐宋元猛然回头，只是稍稍牵动了腿部，再一次触电般的酸麻直接从小腿传到了脚底。 　　“啊——”一声，唐宋元又乖乖低头趴着，不敢动，声音有些闷闷的，说：“程医生，您真的和网友说的一样！医术精湛，堪比在世华佗！我的腰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我原本打算去做腰椎微创手术的。” 　　程白术笑道：“行了，我这是让你体会体会中医的神奇呢！” 　　唐宋元依旧乖乖趴在治疗床上，心想，这一次真的是开了眼了，从来没想到中医竟然能这么立竿见影？想起前面那两个让他去吃钙片的中医，觉得，应该是他们水平不行。果然还是要相信网友严选！ 　　治疗对方的腰酸腰痛不过是顺手而为之，唐宋元的诊疗需求是长骨头。 　　中医针灸中，有一个特殊的治疗法则，名为会郗治疗，是指八会穴和郄穴联合使用的治疗方法。八会穴则是指脏、腑、气、血、筋、脉、骨、髓的精气分别所会聚之处的八个腧穴。郄穴则是指各经经气深聚的部位。这么一结合，便可以激发该经脉精气以治疗对应的疾病。 　　其中，骨会为大杼穴，大杼属足太阳膀胱经，膀胱与肾相表里，肾主骨，且该穴位于第一胸椎两旁，是肩部负重着力之处，而支撑重量则赖于骨，故名骨会。凡骨病，脊椎不利，虚劳发热，皆可酌情取用本穴。而唐宋元骨折后，经久不愈，正是骨会大杼的治疗范围之内。考虑唐宋元是因为肾气亏损导致，程白术用的是灸法为主。 　　半小时后，大杼穴的艾灸结束，程白术便起针让唐宋元平躺。 　　八会穴治疗完毕，还有一个郄穴。 　　足阳明胃经，其支者……下膝膑中，下循胫外廉，下足跗，入中指内间…… 　　足阳明胃经巡行于胫骨前缘外侧，恰好是小腿两股之间，而足阳明胃经的郄穴是梁丘，刚刚大杼穴选的是健侧的穴位，那这梁丘便是断腿一侧的穴位。只是现在唐宋元的固定支架还拆不了，只能让一个进修生过来帮唐宋元做雀啄灸。 　　依旧是半小时后，进修生来找程白术说治疗时间到了。 　　程白术给他起了补肾的针，交代道：“你若是想要效果好一些，记得来得勤快些。你这虚得厉害，补回来需要一定时间和一定的治疗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唐宋元总觉得断腿处有些痒痒的。是开始长骨头了吗？不应该这么快吧？可是刚刚治疗腰酸腰痛的针就是一针见效啊！不对，这可是长骨头，不是一般的酸痛。唐宋元实在拿捏不准，当下只能先放置不管，应下了程白术的话语，便在妻子的搀扶下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唐宋元把自己的纠结和妻子说了，妻子也觉得不应该效果这么快。伤筋动骨一百天吧，哪有一个小时就开始有动静的。于是，妻子说：“刚刚程医生也说让您去得勤快些，你连着去治疗一个月，我们就去复查看看。有效果我们继续做，没效果我们后面再讨论该如何。” 　　唐宋元想了想，同意了，原本每个月都要复查一次，正好看看中医治疗的效果如何。 　　…… 　　没能清闲多久，程白术又开始忙碌了，这一次的忙碌不仅仅是程白术，而是整个粤府中医院，乃至整个中医界！ 　　第16届国际针灸学术研讨会准备召开了！ 　　若是这研讨会不过是照本宣科，那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惊动整个针灸届、中医届。已经有明确消息，这一次研讨会由大会主席、华国工程院院士、国医大师石学敏教授带领，参与的还有国内外数百名院士、国医大师、名老中医等等参与。出席的领导除了华国卫健委的领导，还有世卫组织的领导！而这么大的阵仗，据传是要在本次研讨会上明确针灸技术标准。 　　单单这一条，明确针灸技术标准，这可不单单是华国范围内，而是全世界的针灸技术标准！只这个消息，全国的中医便惊动了。 　　中医，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民族传统医学，已经被多个国家及组织所承认。甚至由中医发展出来的其余民族医学，像是韩医、日医等，其起源都是中医，这是由古籍及历史遗迹所确认的。但是其标准一向非常模糊，不仅是中药处方，连针灸标准也都不明确。 　　像是灯塔国那边的医师，还搞出了不伦不类的干针和湿针，一度压得海外中医抬不起头。后面外国医师发现，中医能治内科病，像是胃痛、痛经、头痛等，可他们根据筋膜学说、肌肉骨骼解剖等，却只能治疗骨骼肌肉病，对于内科杂病只能束手无策。更别说像是灯塔国针灸师协会会长覃浩渺，他一手神针能治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对，就是渐冻症。又像是佛郎机针灸师协会会长肖毅逸能靠着细细的针灸针及火针等治疗癌症…… 　　后面，声势浩大的干针湿针就这么慢慢地萎靡下去。 　　等到前几年王增涛教授找到了部分穴位的具体定位和解剖，中医和针灸在全世界的名声直接原地飞升。现在外国病人要找针灸，都认准了要找华国人，最好还要有华国的中医执业医师资格证。 　　啥？你说外国政府不认别的国家的证件？ 　　没关系啊，我们民众承认就好了啊！ 　　再加上去年的中医成果展，今年刚刚搞出来的神药集团偷秘籍事件，还有前不久的诊脉验孕挑战赛，短短一年时间，外国对于中医和针灸的认可度一下子飞速上涨。 　　华国眼见基础盘这么好，忍不住下场推了一把，直接把针灸技术标准的确立定在这一次的国际针灸学术研讨会上。没办法，除了华国在申请，还有隔壁棒国也在偷偷摸摸地转换概念。外国社交媒体上，可没少棒国相关的偷梁换柱的视频被正义的华国网民举报下架。 　　在国内出了神药集团事件之后，棒国迫切需要进行一场大活动，来扭转国民的信任度和强化民族荣誉感。韩医也有针灸和韩药，他们迫切想要制定全球针灸技术标准，这样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将针灸据为己有，而华国的针灸不过是习自韩医罢了！ 　　华国才不会将自家老祖宗的东西拱手相让，前面在未有准备之下，被对方申请了传统武术、榫卯、儒学书院等等。这中医和针灸还想要偷？也要看他们同不同意！ 　　所以，华国高层从所未有的高效速度，成功让世卫同意将针灸技术标准的确立放在了在华国土地上设立的，由华国人牵头的国际针灸研讨会上！ 　　世卫一同意，消息一发布，棒国都傻眼了？ 　　什么？前脚你才收了我的“礼物”，怎么后脚你就和华国勾勾搭搭、缠缠绵绵了？不，不是勾搭缠绵，是直接下聘成婚啊！ 　　知道其中真相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才会觉得你们那三瓜两枣能打动人？ 　　内里的纷争和较量，不足以为外人道，但是结果是好的，这便够了！ 　　而程白术收到消息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兰松竹所说的“说不得明年还能更忙”是这个意思啊！ 第229章 论文 　　程白术叹一口气, 果然，这些主任教授，收到的风声就没有少的, 竟然这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了吗？而粤府中医院喧闹的原因更简单，与会的、能够制定技术标准的当然是大佬干的活, 而他们总是需要一些见证者和参与者。 　　粤府中医院有十个与会的名额, 这些人自然是从科室内部抽调选择。天知道, 粤府中医院总院加分院上上下下职工将近一千人，就十个名额，简直僧多粥少。尤其这一次的研讨会还极为特殊，那么多的中医大佬都有出席，还是制定行业标准，以前不怎么来电的主任教授也纷纷表示自己非常感兴趣, 要出席。这一番下来可不就是连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吗？ 　　院里天天扯头花, 花招百出，八仙过海，拉出来的瓜可谓是一车一车的，吃不完, 根本吃不完！ 　　蔺霜洁也问过程白术, “你想不想去，要不要给你挣个名额？” 　　程白术想了想，拒绝了, 他这才刚入职, 还是在心外科，何苦去占这个名额, 惹人眼红？程白术拒绝了，转头程薄荷就在与会名单上将程白术填上去了。 　　直到会议名单公布, 已经是三月下旬的事情了。看到名单，蔺霜洁拉长了语调，“哦~原来是自己有门道啊！” 　　程白术只能说道：“是爷爷有本事。”他就是被带躺的。 　　蔺霜洁翻了翻名单，上面有不少她眼熟的名字。于是，她便说：“看来这次研讨会是真的干实事的。” 　　程白术翻了个白眼，“你看什么时候官方干过虚的了？” 　　蔺霜洁呵呵笑道：“那可不是，在国外虚虚实实的东西可太多了。” 　　这话题揭过，蔺霜洁便说道：“白术，我让子云将论文写了一篇，大约后天就能去投稿了。” 　　程白术愣了一下，问道：“嗯？什么论文？”他天天都和蔺霜洁一起上班的，怎么没发现对方收集了什么资料，还写出了论文？！ 　　蔺霜洁说：“就是鲍彩云。她的情况特殊，正好可以写一篇中西医结合治疗心脏病的论文。” 　　对于论文的事情，程白术了解不多，但他依稀记得，论文这东西不是要很大量的数据吗？还可以围绕着一个人发表一篇论文的？不是说个例不能代表普适性吗？于是，程白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蔺霜洁看了看程白术，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说：“你果真是不怎么写论文的人。” 　　程白术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没有去读硕博。”统计学是其一，其二便是这个可怕的论文，看看吴辛卯、祝开心现在被毕业答辩折磨得欲生欲死就知道，他没有读硕博是正确的选择！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像是他不喜欢现在住院部里的流程，他也不喜欢做人形打字机只管写病例等等。 　　蔺霜洁非常同意，“确实，我当年读书也因为这东西卡过。”写论文是个非常繁琐的事情，现在也一样，格式、措辞、资料等等，都要精确，不能出现大概、可能、也许等模糊字眼。好在她现在是熬出来了，可以指使别人帮她写论文！ 　　回归正题，蔺霜洁给程白术解释了一下论文的套路。是的，论文也是有套路的，分两种，一种是海量的实验型论文，就是克林顿写的，需要有大量的病例和实验数据、对比数据等等，才能总结归纳出来的结论。这种论文相对来说比较简单，是的，比较简单！只要做好了实验设置，收集到了足够的数字，谁都可以发一篇论文。至于论文发表在哪个档次的书刊，就看实验设置的水平如何，主实验人的格局如何。 　　还有另外一种论文，是大佬专属，可以理解为疑难解答专场。放在医学上，大概便是遇到了一个新的病，要么以病人命名，要么以医生命名的那种疑难杂病。这种论文全篇下来只有一个病例，要么是讲述这个病人如何病重，然后如何解决，要么就是描述这个病人的病症，和什么什么疾病做鉴别诊断，最后得出这是一个新病的结论。 　　而蔺霜洁之所以能够快速成为世界心外科新秀之一，正是因为她写过很多篇第二种论文。同行通过她的论文承认她的学术水平，又通过学术交流承认她的动刀水平。鲍彩云可不正是第二种论文的最佳示范案例？ 　　平均每隔半个月住院一次输成分血，各种记录都保存得很好，就连二十年前的放疗记录都保存下来。身体数据实时更新，动态变化也记录及时。可不正是非常好的论文案例？ 　　在第三次就诊时，程白术见鲍彩云精神状态良好，嘴唇血色都回来了，便让她去抽个血查一查血红蛋白。开单后，鲍彩云有些犹豫，她也觉得自己最近非常不错，但又担心看到糟心的数字。程白术便笑道：“还是去查一查，自己也安心不是？” 　　于是，鲍彩云就在黄新银的搀扶下去了检验科。 　　检验科的人大老远就看见鲍彩云了，顿时就开始头疼。鲍彩云是个老病号，血管又细又小，格外难抽，每次来都要让最熟练的老手上，还需要尝试个几次才能成功。几次下来，检验科全体人员便认识了鲍彩云这个人，然而没用，病人来抽血了，你总不能不干吧？ 　　结果，检验科翻了翻，最熟练的老手今天休假！检验科上下都两眼一黑，最后，一个资历第二深的人被推了出来。关玉额头轻微有些冒汗，她对鲍彩云说道：“大姐，今天是由我来给您抽血。” 　　然而，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关玉意外地发现，鲍彩云的血管似乎比较好找？ 　　一次成功进针，整个检验科都欢呼起来，纷纷说道：“关玉，没想到啊，技术竟然赶超阿干姐了。” 　　“可以可以，以后就由你负责，居然破了阿干的两次的记录！” 　　…… 　　关玉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对，好像鲍姐的血管条件便好了。” 　　闻言，其他人立刻包围过来，细细地看了看鲍彩云的血管。细看之下，果然！鲍彩云青紫色的静脉血管超乎以往的明显！难怪关玉能一针见血。 　　鲍彩云笑道：“最近找了个好医生，他水平高超，我这不就来复查一下情况。” 　　关玉立刻说道：“您放心，我们立刻给您送检。”说完，她看了看送检医生，好奇问到：“你说的好医生是程白术医生吗？” 　　鲍彩云点头。 　　检验科的人眨眨眼睛，哇哦，那这更是要加急给鲍彩云出报告了。他们也好奇得很，鲍彩云是个二十年的老病号了，铁打的病人，流水的检验科人员，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检验科人员。同理，检验科也都认识她。知道她的病情，知道她已经痛苦二十年了，如今找到个神医，不仅为对方开心，更是给自己留个底。万一以后自己遇上了，再去找神医可就是晚了！ 　　血常规是个小项目，报告出来的也快，不到半小时，检验科就将报告递给了鲍彩云，说道：“恭喜，血红蛋白历史新高。” 　　鲍彩云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接过报告，看到那明确的数值：血红蛋白102g/L。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自从患病以后，这时第一次血红蛋白三位数！ 　　等鲍彩云和黄心怡拿着报告离开，检验科再次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蔺霜洁和程白术看过报告后，同样都是恭喜。程白术便又让鲍彩云再喝多一个月的中药，让她的血红蛋白水平恢复到正常水平。将近两个月的调理时间，鲍彩云重新焕发了新的光彩。而如今，做不做手术，是鲍彩云自己的选择。 　　鲍彩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做PIC手术。她对程白术说道：“我知道程医生您水平厉害，但我实在想要体会正常人的感觉。” 　　程白术安抚道：“我并不介意，您这情况确实厉害，该做手术就做手术。我也实话实说，中医只能维持一个相对健康的程度，你若是想要跳广场舞，恐怕还是差一些。” 　　中西医的区别便在于此，此前一直有人拿国内运动员出事了，都是去国外做手术，一点都不考虑中医，而诟病中医治病水平垃圾。可实际情况不一样的，在运动损伤，尤其像是韧带撕裂等，中医能让他恢复正常的生活水平，走路、上下楼梯，甚至轻微的跑跳都可以，但高强度、需要高精度动作的体育竞技却是不行的。韧带撕裂后自由生长是有一定可能长歪的，普通人无所谓，可是运动员却承担不起长歪之后技术动作变形带来的成绩下降，必然是要选择精度更高的手术。 　　这个道理放在鲍彩云身上也是一样的，如果鲍彩云想要治疗心绞痛，也是可以的，但需要长期的服药，以及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但鲍彩云如今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正常人生活”，那自然是手术更快。而他也相信以蔺霜洁的水平，能够保证手术没有任何后遗症。 　　鲍彩云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很担心程白术会生气，她说道：“那程医生……我手术后还能继续找您调理吗？” 　　程白术笑道：“当然是可以的。” 　　于是，鲍彩云非常安心地躺上了手术台。 第230章 等待 　　鲍彩云的手术非常顺利, 术中的出血量也很小。 　　出了手术室之后，蔺霜洁收下感谢，直接让黄新银将准备的瓜果送到护士站去分了。程白术说道：“恭喜手术顺利。” 　　蔺霜洁说：“这个手术是个小手术, 你已经将最难的那部分解决了，剩下的都是简单的。” 　　而术后进行的抗血小板治疗也非常顺利, 没有出现让心外科上下胆颤心惊的血崩场面。鲍彩云坐在病床上, 气色越发好, 她说：“谢谢程医生和蔺主任！” 　　如今，她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不像一开始说两句话就喘的不行。 　　术后第五天，鲍彩云成功出院。出院时，她给程白术和蔺霜洁送来一面锦旗，这才兴高采烈地离开。 　　蔺霜洁看了看锦旗, 对程白术说道：“我觉得, 要不是我在这，她只想给你送！” 　　程白术笑道：“你想多了。” 　　蔺霜洁摇摇头，她觉得她没有多想。鲍彩云大概是担心只给程白术送锦旗，她会给他穿小鞋吧。这才“勉为其难”也给她送一面锦旗, 不过蔺霜洁并不在意这一面锦旗, 鲍彩云已经给她提供了非常良好的论文素材。 　　结果她这边论文都要写完了，程白术还没反应过来？ 　　程白术说：“以前和克林顿合作，我可都是蹭成果的那一个。” 　　蔺霜洁大手一挥, 非常大气地说道：“不管来几个鲍彩云, 都给你蹭！”废话，一篇论文, 医院内部的奖励，再加上其他圈子内的隐形奖励, 收获可是不菲。程白术也算得了半个金主，怎么能不供着？她琢磨着，克林顿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积极主动地和程白术配合。而且，从中得到的启发可是不少。 　　思索间，蔺霜洁又看了看程白术，程白术被看得一脸莫名，反问道：“怎么了？” 　　蔺霜洁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在思索，要是病人选择不手术，程白术用中医给她治好的可行性。现在她对中医有些认知了，越是了解，便越是觉得有可能…… 　　中医西医都有一点共通的是，好医生难得，能够扭转生死的医生更是难得！一般病人身上的疾病都不会难处理，大多数的医生都能治。其中三成略微有些复杂，一般医生处理不好，需要好医生细心分辨才能治好，而最后一成则是只有神医才能救得回来。然而神医难得更难寻，看鲍彩云苦觅神医二十年而病痛不得解便知道了。 　　她恐怕真的遇到了一个水平了不得的中医！ 　　殊不知，程白术也在琢磨，他的合作伙伴蔺主任也是个技术了得的。虽然鲍彩云持续性失血的情况改善了，可她的心血管条件还是非常糟糕。鲍彩云的舌质偏紫，舌下络脉迂曲，脉象偏涩，体内瘀血严重，血管条件却不见得多好。在血管弹性一般、血管壁脆弱、凝血功能较正常人差得多的情况下，让手术失血量超乎想象的低，更是用最少的创口完成心脏上的手术。这其中的难度……程白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有蔺霜洁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送走一个鲍彩云，其他的病人可就没有鲍彩云这么难搞了。简单的术前调理，程白术都是以调养气血为主，稍微打个底。术后以活血补血为主，避免血管的形成，同样也避免术中出血给病人带来的虚弱感。 　　这算是中西医结合治疗下带来的便捷和成效，也不知道是不是效果过好，一传十十传百，不少原本预计在其他医院做心脏手术的病人都跑来粤府中医院，还指定要程白术和蔺霜洁联合治疗。程白术只负责开药针灸尚且还好，可蔺霜洁的手却是只有一双，连台手术已经从上班连到了下班，要不是她体力惊人，根本撑不下来。 　　后面实在忙不过来，蔺霜洁便放开手，将简单的病人让给手下的主治和住院医去联手治疗，复杂的病人则是她亲自接手。好吧，情况一下子调转，蔺霜洁亲手做手术的病人则是纠结于自己病情严重，而其余更是庆幸自己问题轻微。 　　真就应了那句话，不被医生重视的病人能够最大程度心安理得的住院。哪天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白大褂围着你，那种心惊肉跳的惊险感没有哪个病人想要尝试。 　　院长得知蔺霜洁已经将论文投了柳叶刀，即便知道编辑部没那么快回复，却依旧每天巴巴地跑来蔺霜洁这里了解了解情况。中医论文他们可是多了去了，但是顶尖的外科论文还是不太够，想要坐稳粤府医院龙头老大的位置，多少要将偏科治一治。 　　原本心外科的其他医生还很紧张，院长也是能掌管他们生杀大权的领导之一。结果这临近退休的小老头天天这么背着手在心外科的走廊来来回回地走，看着病床上的病人和看见韭菜秧子一样的开心。久而久之，尊敬归尊敬，却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院长看见程白术，还拉着聊了聊研讨会的事情，说道：“你爷爷和我说了，说他把你带上，免得你来和医院里的人斗成乌眼鸡，我当时也一个头两个大，便应下了……” 　　程白术有些莫名，怎么了，他知道这一次的研讨会非常重要。可他如今不过是个小医生，也只能作为旁观者和与会者。真正制定规则和标准的大佬更不可能是他，他爷爷或许还能说两句发发声。他估计就全程在爷爷边上端茶送水，所以也没有这个必要一定去。可若是能去，见证一下历史也未尝不可。 　　院长还仔细看了看程白术的表情，最后没说什么，又背着手去干保安的事情了。他嘴里还哼着歌，老友还是非常令人嫉妒啊，孙子悟性不错，就连品行都绝佳。经过一系列的热搜事件，他早已是个有一定影响力的网红，可他没有飘，没有想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兴风作浪。如今有本事还愿意脚踏实地的年轻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咯！ 　　程白术目送院长的背影远去，便收拾收拾下班去了。下班途中，正好碰上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林子云，他眼下乌黑，人如游魂，走路似乎是一飘一飘的，还踉跄了一下。程白术立刻上手扶住，问道：“人怎么样？” 　　手顺势搭在林子云的脉上，一摸，就忍不住蹙眉道：“你到底多久没睡了？” 　　林子云睁着眼，却对不上焦，反射性地回答道：“快两天了吧！这两天刚刚整理完论文的相关资料，今天能好好睡一觉了……” 　　说罢，他又游魂一般地经过程白术。程白术眉头皱得更紧，算了，林子云现在更重要的是睡觉，别的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来上班时，程白术发现林子云已经恢复到最初见面时的精神状态了，除了让对方早点睡保重身体以外，也没再说什么。林子云非常感动，大佬的关心诶！林子云觉得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可不行，蔺主任是有和他说过的，程白术呆不久，而最有可能的契机是论文发布或者六月份的研讨会。严格算算，也就半年时间左右。所以，林子云找了个空闲时间，请程白术给他摸脉开药。 　　面对程白术让他早睡的话语，林子云苦笑，谁不知道呢！只是他作为科密，蔺霜洁有意培养他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卷自己，让自己达到蔺霜洁的要求，不然下面可还有不少住院医随时能顶替他的位置。 　　见状，程白术不再劝导。真要这么简单，现在也没那么多加班猝死的新闻了。林子云如今还年轻，大问题没有，都是些小毛病，就像是林子云如今还有些心律不齐，偶尔加班熬夜过多会出现心悸心慌。程白术给他开了炙甘草汤去养心补血就结束了，林子云看着药单，笑道：“第一次吃阿胶，让我试试看。” 　　程白术说道：“对你来说，适当地吃一些阿胶，有助于养心。” 　　林子云问道：“阿胶里面不会有很多雌激素啊？男性也可以吃阿胶？” 　　“阿胶是一味中药，具有补血止血、滋阴润燥的功效。是中药，只看适合与否，而不分男女。你既然有心血亏虚、阴血不足的情况，那阿胶便适合你。就像是益母草，虽其名曰益母草，但男性一样可以服用。而且，阿胶哪里来的雌激素？” 　　林子云一愣，突然想起来，阿胶是用驴皮熬制的，胶原蛋白更多才是，而雌激素一般都在动物的生殖器官中，而驴皮明显不是生殖器官，那哪里来的谣传说阿胶是女性专用，可以补充雌激素？ 　　要不是程白术点醒，他还没反应过来。该死的，明明他也是医生，怎么会被营销号给带跑偏了？ 　　程白术见林子云反应过来，便说道：“女子属阴，所以适当地服用阿胶补血，是可以达到美容养颜的效果。而部分血瘀的患者过度服用阿胶，而没有行血活血，只会导致血瘀症状加重，进而体内的子宫肌瘤或者乳腺结节变大恶化，这传来传去，才成了阿胶含有雌激素。” 　　林子云挠挠头，问道：“原来如此，营销号害死人。”他想了想，说：“那蜂蜜里含有雌激素大概率也是……” 第231章 收治 　　“那蜂蜜里含有雌激素大概率也是……”假的？ 　　“这个要看蜂蜜的的采摘方式, 要是一股脑一起剥下来，那便有可能带有一定的蜂王浆。蜂王浆则是含有一些雌激素，但不考虑剂量的都是流氓, 那轻微的雌激素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便被代谢掉了。若是真想达到雌激素摄入的效果, 怕是需要一口气服用几十千克才行了。”而一口气吃几十千克的蜂蜜？不被齁死, 也要被撑死。 　　所以, 现在网络上很多流传的什么什么食物对人体不好一说，都是非常片面刻意的。说句难听的，一如冰水，华国人从小被教导要多喝热水，视冰水如同猛兽。可对于阴虚火旺或者胃火旺盛的病人来说，冰水犹如甘霖, 足以解渴, 这可是一般温水达不到的效果。只有彻底解决扭转体质，才能改变想喝冰水的冲动。 　　林子云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做抛开剂量谈毒性，毫无意义, 这些都是营销号干的事情, 他一个正经医科大学本硕连读的高材生也被忽悠了。略微有点小尴尬，好吧，不是一点, 是很尴尬。 　　程白术反而没感觉出林子云的尴尬, 很多人只是被陷在信息茧房里，只要稍微点拨一下, 就能反应过来，这不算什么。而且, 像是蜂蜜冲水第一反应都是要用温水，不能用开水，不然会对其营养物质和活性成分失活。确实，但是在中医角度里，蜂蜜味甘性平，滑秘涩而开结，泽枯槁而润燥。这是它的药性，而药性并不会因为温度而丢失。所以，在炼制大蜜丸中所使用的蜜是要炼制的，炼蜜程度分位嫩蜜、中蜜、老蜜三种，但无论是哪种，都需要煮沸至少半小时以上。那能说练出来的蜜已经没有服用价值，失去润肠通便的效果了吗？ 　　然而，并不，炼过后的蜜依旧保持其润肠通便的效果。而且炼过后的蜜因其水分减少，其做成的大蜜丸还能延长保质期，加以蜡封、油纸等保护措施，保存个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这才是九几年的安宫牛黄丸还能起作用的原因之一！ 　　开完药，林子云便再次陷入忙碌中。他可是实打实的社畜打工人，和程白术这位被请来的祖宗不一样！转念一想，现在已经四月了，距离六月中的研讨会也不算远。程白术或许很快就要离开心外科了。一想到蔺霜洁说可以适当招收中医生，看看能不能复刻程白术的技术。她想的是，一个人或许不行，那两个三个呢？甚至不求百分百，百分之六十应该可以吧？ 　　林子云：…… 　　他觉得，或许一百个都顶不上一个程白术！但也只能先找着，然而林子云自己也有预计，大概率是找不到的，到时候估计就是程白术是他们的指定合作伙伴了，暂时不适合做手术的，都被推到程白术那里先调理一番。 　　他连应急方案都想好了，便暂时不管。 　　又是连轴转的一周，这一天，林子云还沉浸在病历书写的的汪洋大海中。突然，接到了来自于急诊的内部电话。看到急诊的电话，林子云脑壳更疼了，急诊这帮子人说话就没有一个准的，开口即来，满嘴胡诌。只剩一口气，他们都能说是生命体征平稳。 　　但没办法，他不能不接这个电话！ 　　林子云接起电话，说道：“你好，心外科。” 　　急诊科那边说道：“我是急诊科，我这边有个心衰的病人，你们来接一下。” 　　林子云一皱眉，说：“应该送去心内科。” 　　急诊科那边依旧说：“心内科床位满了，只能往你们那里送了。” 　　“现在病人情况如何？” 　　“情况良好，生命体征平稳。” 　　林子云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问道：“真的吗？” 　　被这么问着，急诊科的医生隐约觉得自己的良心痛了一下。随即又硬起来，没办法，要是不把病人送出去，急诊科自己就没床位了！于是，他眼也不眨地说：“是的。” 　　虽然林子云觉得一点都不可信，但没办法，也只能起身去一趟急诊。 　　才到急诊，他就被里面喧闹而嘈杂的气氛给逼得倒退一步。随后，他定睛一看，找到给他打电话的刘主任。刘主任一看到他，赶紧把他待到一张病床前，说道：“你看，是这个病人，今年四十八岁，既往病史有功血、低血糖等，这一次来急诊是因为功血诱发心衰。” 　　功血，是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的简称，考虑患者年龄四十八，应该是围绝经期功血，一般表现位月经频发、周期不规律、经量躲过、经期延长等。 　　林子云看了看这个女病人，对方除了面色发白，似乎还好，难不成急诊良心发作了？于是，他又问了问别的情况，还说：“既然是功血导致的心衰，为什么不去妇科？” 　　刘主任大手一挥，“妇科不收，说患者是来治心衰的，不是治功血的。” 　　林子云年轻，一下子就被忽悠过去了，没想过要真是一个简单的功血，妇科哪里会不收？于是，林子云跟床回到自己的心外科。 　　一回到心外科，林子云就叫来一个同事，去办理住院手续及流程。虽然他们是心外科，但心内科该会的技能他们也会，毕竟偶尔也会遇到不是那么适合立刻动手术的病人。 　　刚刚安排好，就听见护士急匆匆地来报：“林医生，56号床大出血了！” 　　林子云猛然站起来，56床？那不是刚来的的功血导致心衰的病人任如兰？！跟着护士一同前往56床，就见护士刚刚将床罩撤掉，然而床罩不是雪白的，是一大片鲜红鲜红的。 　　林子云：？？？ 　　这个出血量有点离谱了啊！ 　　护士解释道：“刚刚从推车上转移过来，动一下就直接血崩了。”至于床垫，让护工来换一下，最后铺上护理垫就问题不大。可是病人血崩了！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 　　对于任如兰的出血量，林子云惊了一下，很快，病人就开始出现气喘憋闷的症状，是心衰发作了。不能躺平！躺平后回心血量会增加，增加心脏负担，家中症状。林子云当机立断，将床摇起来，让病人处于半卧位。同时，让护士去打妇科电话，请求急会诊。他是心外科！不会治疗功血啊！ 　　妇科很快赶来，直接问道：“优思明或者优思悦吃了没有？” 　　优思明、优思悦是含有独特孕激素屈螺酮的短效避孕药，属于孕激素的一种，除了避孕，也是西医临床常用的用于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痛经、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的常规用药。作用原理也简单，就是通过摄入孕激素，让人体以为自己怀孕了，从而达到止血效果。 　　林子云和妇科医生看向患者家属，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稍微有些地中海。他说道：“有的，刚刚在急诊那边，已经服用了三片。” 　　林子云拳头都捏紧了，艹，一般都是服用一片，就足以让经量收起来变少。结果病人直接服用了三片？！还没能收住！现在一下子崩了，指不定是病情过重，药效顶不住了！ 　　呸！急诊的嘴，骗人的鬼！ 　　林子云连忙看向妇科医生，妇科医生沉思片刻，三片优思明，已经算是大量了，还没有用。现在病人大出血，还诱发心衰，肯定也上不了刮宫，那止血药行不行？ 　　然而没等她说出口，病人端坐位呼吸都顶不住，再次出现气喘憋闷。她嘴巴大张，似乎想要氧气进入肺部，然而肺部依旧缺氧，依旧干涸。 　　林子云一皱眉，立刻让护士去打电话通知蔺霜洁过来，并且安排上吸氧、开放静脉通道，以备不时之需。 　　蔺霜洁接到电话，便即刻结束门诊，准备赶回住院部。一转身，她看见程白术，想起这个病人也是大出血，说不定他能帮个忙？于是，她便喊着他一起去住院部。临时找护士停了两人的门诊，便匆匆去了住院部。 　　两人一到，林子云便简单汇报病史。没办法，病人才办理住院不到一个小时，他该问的病史还没了解清楚呢，收集到的消息，还是刚刚从她老公嘴里得知。 　　任如兰，四十八岁，患有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十年，很容易出现经期延长，经期过量的症状。而妇科彩超的结果正常，没有子宫肌瘤，没有子宫腺肌症，没有子宫内膜异位症。同样因为功能失调性子宫出血，有严重的贫血，没有到鲍彩云那么夸张的程度，但也到了中级贫血的程度。 　　而心衰则是可以追溯到她二十八岁怀孕时，在怀孕时，因为心脏负荷过大，被查出来心功能不全。当时症状还不明显，只是查出来心脏二尖瓣轻度反流，B型利钠肽升高。出现胸闷气喘、端坐呼吸等症状是在近期一年比较明显。病人家属也说的明确，失血量越大，心衰的症状越是严重。 　　至于治疗过程？病人本身觉得出血量大一些，其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根本不耐烦治。觉得经期时间太长了，便去药店买优思悦，吃一片止血，如果一片不够，就吃个两三天，基本都能止血。因此，病人本身并没有怎么系统治疗过。知道今年春节之后，病人崩漏的情况加重，慢慢地，连避孕药都不起作用了。 　　直到现在，直接因为大出血合并心衰送来急诊。 　　说话间，护士已经将凝血剂加入葡萄糖里，静脉滴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稍稍牵涉到对方的手，四个医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下半身又涌出一股血液，而护理垫已经被血液浸满，已经开始外溢。 　　四人眉头紧皱，这出血量已经有点危险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几人的预料。 　　凝血剂静脉滴注，等凝血剂挂完了，病人还在出血。病情正在进一步加重，除了出血控制不住，对方气喘胸闷的症状也在加重。明明瘦瘦小小的一女性，喘息声却大到在场所有医护都能听见。 　　程白术觉得状态不对，连忙上手摸脉，别的什么西药配伍他不懂，但是针灸他还是可以的。这出血量，气随血脱，双手脉象俱虚，颇有些血脱亡阳之症。 　　二话不说，程白术先取针，下双侧内关穴。内关穴，属手厥阴心包经，是八脉交会穴之一，通阴维脉，可以治疗心绞痛、心肌炎、心律不齐、胸闷、胃痛等胃心胸疾病。经过捻针，病人依旧没有什么针感。程白术却不气馁，毕竟气血大虚的情况下，还有强烈针感本身就是互相矛盾的事情。为了针感和效果，程白术只是多捻针调针。稍等了五分钟，病人胸闷气喘的情况才稍好一些。 　　至于其他三个西医，依旧围在她的病床前思考该如何处理她的病情。 　　可是，凝血剂挂进去已经一个小时了，病人依旧在出血，依旧是大出血。 　　在无奈的情况下，他们也只好让程白术顺便扎一个止血的针。程白术说：“暂时压制症状是可以的，但是根没解决，症状还是会返回来。” 　　住院部都是西医的天下，粤府中医院也不能免俗，他们的中医确实强到能包揽门诊，但是住院部却是不行的。根据医保相关规定，住院部必须有吊瓶输液等手段才能收治入院。 　　其他治疗手段他无法去拟定，便直接脱去病人袜子，直接针下两侧隐白穴。隐白穴，属足太阴脾经，为脾经井穴，夫人月事过期不止，刺之立愈。只是病人病情严重，隐白两针还不足以完全收血，于是，程白术又补上地机穴、三阴交。和内关穴一样，针感寥寥，需要留针静候经气的到来。 　　和内关穴一样，稍稍等了五分钟，病人的出血量才稍稍有见减少。大约从一痰盂一痰盂到一杯一杯的量，少，但依旧出血。又等了半小时，至少当下是看不到出血了。 　　妇科医生看完全程，认认真真地请求内里秘诀。连这么厉害的崩漏都能收，她科里那些稀疏平常的更没什么问题了！程白术也不隐瞒，认真地解释。最后说道：“这病人崩漏还是要治根才行。” 　　若是这病人在门诊遇到了，他真以开药针灸为主。可如今进了住院部，便要根据医保的规则来。程白术对这一块不甚了解，以往都是他根据林子云的要求他直接去开药的。 　　随后，林子云看了看蔺霜洁的面色，对程白术说道：“程医生，您一起给她摸脉开药吧。”林子云再一次感慨中医的上限之离谱，超人意料，凝血剂都止不住，程白术针灸能止住？！显然这个不是基操，不然妇科医生不会老老实实请教学习。 　　程白术疑惑道：“医保那边……” 　　林子云说：“没关系，这个由我来解决就行！”前面都给挂上凝血剂了，这还不够？按照这个出血量，血红蛋白估计能达到输血标准，那再加上输血，这份住院病历就妥了！ 　　行，程白术再次问了几个问题，然而回答的都是病人家属。因为病人本身极度疲倦，已经陷入嗜睡的状态。见状，程白术微微蹙眉，病人长期失血，这次大失血确实是伤到了。 　　家属老公也没想到经期延长，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加上刚刚程白术露了一手，效果良好，便也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过问再多也没意义，现在主要是回阳救逆、补血益气。思索片刻，程白术便开了方，交由林子云，方为四逆汤合补血重剂再加龟鹿角胶以滋阴补血。 　　程白术还特地交代道：“要尽快加急，病人现在血脱亡阳之象明显，针灸只不过是压制了症状而已。” 　　林子云郑重点头，回去就排加急单，让代煎部赶紧把药熬出来。 　　程白术还可惜道：“如果不是烟雾报警器安着，病人做个艾灸也是不错的选择。”艾灸温通补虚，确实是对症的。 　　妇科医生抄了一下程白术的方，便离开了。 　　林子云还留在原地和家属交代事情，而蔺霜洁和程白术便缓步离开。 　　一行人都以为这个病人便到此结束，可谁知，到了夜晚，波澜再生。 第232章 抢救 　　蔺霜洁自己有预感程白术是在研讨会后离开心外科, 但是程白术没说，她便也没说。两人聊了聊近期准备发布的论文，这一次的论文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鲍彩云的论文发布后, 再次引来国内外对于中医的关注。 　　就连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克林顿都再次发来消息：【你这厉害啊，居然这方面都能帮上忙, 真的小看你们中医了。】 　　程白术回道：【癌症的术前术后调理, 一向都是中医的强项。】 　　中医最讲究的便是种什么因, 得什么果。一个人得什么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得这个病。一如他以前遇到的一个病人，患有乳腺纤维瘤，做了三次手术，三次复发。最后她再去询问医生该怎么办时，该医生建议是切除乳腺, 这样既可以避免乳腺纤维瘤复发, 也可以避免乳腺癌，而同时，该女性病人又没有哺乳需求，一举多得！ 　　可该女性病人年仅二十八岁, 乳腺除了哺乳需求, 还有外观及心理需求。来求诊程白术时，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尚且没到乳腺癌的程度, 她却胜似得了乳腺癌一般的苦痛和绝望。程白术详细听完她的需求, 觉得该病人会长乳腺纤维瘤，和她容易抑郁、悲闷的情绪有关。但这话却不能直接说, 不然可不就直接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精神病吗？ 　　这种病人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心病这东西, 可是非常不好说的。于是，程白术言明，没必要切除乳腺，仅这一句话，这病人直接舒展开来。随后，她老老实实配合治疗，情绪慢慢舒展开，乳腺纤维瘤开始慢慢缩小。直到……她意外怀上三胎，纠结不到一天，决定生下来。生下来，根据程白术的指导，进行哺乳，重点不在喂奶，而是疏通乳腺。该女性患者身体瘦弱，奶水不足，不到一个月就断奶了。断奶后去复查乳腺彩超，得到的结果：轻微的乳腺增生，没有乳腺纤维瘤。 　　来报喜时，这病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眼里有光。 　　后续，这个病人也只需要带一些简单的疏肝健脾养血的药，巩固一下基础就行了。后续体检，这个病人反馈甲状腺结节也没了。 　　一个人若是肝气郁结、气滞血瘀的体质，那他/她切除了结节，该复发的还是会复发，你说该组织已经切除？可结节是会长到别的地方的，甲状腺结节、乳腺结节、子宫肌瘤、肺结节、肝占位性病变等等，都是气滞血瘀的表现，只不过部位不同罢了。 　　同理，会得癌症，是因为这个病人病程日久、阴阳失衡所致，若是术后，没有调理或者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等等，该找回来的还是会回来敲门。 　　体质是一个很妙的东西，平时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真真切切地影响着每一个人。 　　克林顿笑道：【那看来癌症术后调理对五年存活率的影响也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啊！】 　　程白术：【大概已经有医生在合作研究了，五年时间，这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出得来的。】 　　克林顿：【五年算长吗？一点都不长！我这就怕没课题，从来不怕耗时长。】 　　这倒是，听说克林顿和俞敏教授新合作的实验时长长达三年，参试人数多达万人！俞敏一个人搞不过来，还直接把燕京所有搞小儿推拿的给请过来一起干了。这也算是近期内医疗界的盛事，这三年熬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果。 　　程白术：【祝新实验一帆风顺、早日结稿！】 　　克林顿：【你们华国有毒，我这都在这里呆五年了，居然还有很多事情没干！】 　　看着这句话，程白术眼里露出笑意，克林顿原本还想像浪子一样，每个国家呆一年，既能品尝美食，又能与各国文化交融，提升自己的实力。然而，他进了华国，就课题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休息和离开的时间和机会。 　　程白术：【代表华国，欢迎你定居。】 　　此后，克林顿没有再回，大概率又去忙碌了。 　　程白术问蔺霜洁是否有接下来两三年的计划，蔺霜洁闻弦歌知雅意，说道：“自然是继续，你与我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自然是顺着这条道路继续往下走去。”她要让所有后来者寻着她的道路前行，尊她为祖，奉她所言为真。 　　思索片刻，程白术不在说什么，转而开始说起术前术后什么情况该下什么药。如果遇到这几个定方解决不了的，可以来找他。 　　蔺霜洁也认真听着，最后笑着说道：“行了，我蔺霜洁还不至于离了你便不会做手术了……后面我招几个中医师，你帮我带一带，能上手就行。” 　　程白术无奈点头应下，中医这东西太讲究想法和悟性了，说不得新来的还嫌弃他是个年轻住院医呢！ 　　两人又盘算了一下最近科内的事情，一看时间也都即将下班了。蔺霜洁工作时间比较弹性，可以弹性上班，也可以弹性下班。眼见没什么事，不参与值班安排的程白术便拎包回家了。离开时，林子云正阴郁地蹲在电脑前打住院病历和会诊记录，感谢上午程白术的针灸开中药没算到抢救范围内，不然还有一份抢救记录等着他！ 　　眼见程白术下班，林子云祝贺一番，又说：“请问电话会保持通畅吗？那个病人我不太放心。” 　　程白术点头，自从进了心内科，他手机晚上就不能关机，更不能静音，避免真遇到什么急救事件，他没接到。即便蔺霜洁和林子云等人都说，一般的急救不会把他喊上。而且心外科的急救很多都是直接送ICU去了，轮不到他们自己留着。心内科里最早来的都是林子云，最晚走的也是他，真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可怜林子云，程白术总能给他带点好吃的。听说林子云是沪市人，来羊城上班后，还没出去逛过！ 　　然后，程白术说：“明天早餐给你带份肠粉，吴记家的。” 　　林子云含泪应下，程霸霸真的太好了！ 　　林子云一路当码农干到凌晨一点，好不容易才躺下，就被急促的铃声震醒，当下一个仰卧起坐。不合时宜地，林子云想起下班时对程白术说的那句“我不太放心”，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夜班玄学不知道吗，怎么还胡乱打破规矩！ 　　来不及多想，林子云猛然翻下床，随便套上白大褂就打开值班室门。 　　一开门，正见护士面色焦急地往他冲过来。 　　两个人步伐匆匆，行走间，护士简单交代情况：“还是56床！56床再次大出血了！这一次出血量预估至少两百毫升！” 　　两百毫升？！ 　　林子云低咒一声，艹，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干了！ 　　“赶紧去联系妇科夜间急会诊。” 　　护士连忙跑去护士站打电话去了，而林子云已经赶到了56床前。 　　原本经过针灸止血还勉强有个人样的任如兰如今气若游丝，躺在床上，要不是有那微弱的胸膛起伏，可能都要被人以为死了。而她的老公闫军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想伸手却又不敢，好不容易等到林子云了，连忙上来问道：“医生，麻烦看看我老婆，我老婆突然大出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子云简单查体后，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让打完电话过来的护士赶紧先上止血剂。妇科医生紧急赶来，居然还是下午那个过来急会诊的妇科医生？！ 　　两人面面相觑，林子云也没有多感慨这见鬼的缘分，扯过妇科医生交代完前情，让她赶紧处理妇科大出血。妇科医生也无奈，你这止血剂都挂上了，我能干啥？徒手塞绷带止血吗？这只适用于产后啊！ 　　这一次夜间发病较之白天更为凶险，不到十分钟，病人突然眼睛瞪大，大口大口开始喘气。林子云一见不对劲，连忙扑过去，掏出胸口的手电筒，扒着病人的眼皮照了照瞳孔。 　　他暗骂一声，瞳孔都开始散大了，这还得了？！ 　　林子云让护士把急救车给推过来，打算直接干一针肾上腺素进去。 　　安静的夜间，心外科却因为56床任如兰的大出血而陷入有序的忙碌中。 　　然而，这护士才将心电监护和血氧仪接好，林子云才刚刚将肾上腺素抽进针筒里，妇科医生就惊叫道：“病人心脏骤停了！” 　　妇科医生哪里还管得上许多，直接爬上病床，便开始胸外按压。体格娇小的妇科医生双臂绷直，利用上半身体重和肩臂部肌肉的力量垂直向下按压。随着她的按压，心电监护上的曲线有了些许波动。 　　直到她因为力竭，不能维持正常深度且规律的胸外按压时，林子云连忙让她下来休息。同时，他简单定位，直接将稀释过后的肾上腺素注射到任如兰的左心尖处。随后，便是他接上妇科医生的胸外按压。 　　两人就这么交替地进行胸外按压和球囊按压、肾上腺素注射，勉强让心电监护上的曲线有了波动。 　　这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可两人已经累出了满身大汗，就差瘫在地上。 　　这时，蔺霜洁也匆匆从家里赶来，见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立刻接过林子云的工作，问闫军：“病人大出血之前，可有什么特殊情况？” 　　闫军见自家老婆的心电图有了波动，这才敢同样喘着粗气休息。听到蔺霜洁的话，他说道：“没干什么，就是正常的睡觉。” 　　林子云指了指住院部床头柜上的一包药液，断断续续地说道：“下午……下午加急煎的药……病人……病人没喝！” 　　蔺霜洁锋利的目光看向闫军，闫军额头的汗更多了，说：“我老婆说，吃完饭就喝不下中药，说要等等……然后……然后就忘了。现在！我现在让我老婆喝！现在就喝！” 　　林子云险些呕出一口血，说道：“我明明交代过你们，心衰的病人不能吃太饱的！你们什么情况！” 　　蔺霜洁走快两步去翻了翻垃圾桶，好家伙，里面竟然是肯德基的汉堡薯条炸鸡腿？！ 　　闫军额头的汗冒得更加厉害了，这……他经不住妻子的哀求，说难得想吃一次汉堡，吃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要不是病人在她的科里，不能死在她这里，她真的很想将不听医嘱的病人给踹出去。蔺霜洁简单查看了一下数据，问妇科医生，“你们主任有来吗？” 　　妇科医生同样累得不行，胸外按压的消耗量非常大，她身高矮小，体型瘦弱，对她来说更是一个负担。她回道：“蔺主任，我有打电话通报我们主任，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病房再次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妇科的主任。她一进来，连忙找护士了解情况。 　　两个科的主任来了，林子云和被紧急叫来夜间会诊的妇科医生终于能安心地躺一会儿。在两个主任讨论之际，妇科医生忍不住问林子云：“你们科那个神医呢？” 　　鲍彩云一事之后，全院上下默认叫程白术神医，如果有限定词，那就是心外科的中医神医。 　　林子云说：“也打电话了，但他家住得远，大概还要一会儿。” 　　果然，人是不经说的。林子云这才说完，程白术就踏进病房。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程白术微蹙眉，还没了解情况，便见闫军端着滚烫的中药液进来，，问道：“什么情况？” 　　缓过来的林子云连忙前因后果都说了！总结一句话，这一次的抢救，有一半是病人自己作的！ 　　听完，程白术立刻拦下闫军，说：“现在药不对症了，喝了也没用！” 　　闫军手一抖，药液有一半都喂地板了。他连忙放下中药，恳请程白术再次给他老婆摸脉开药，并且连连保证他们以后一定会乖乖遵医嘱，不会乱来的。 　　林子云在旁边冷哼一声，有这决心，早干什么去了？妇科医生拉了一把林子云，现在病人还在抢救呢，没必要这么冲。 　　这边说话间，任如兰还没有完全止血，翻看完用药记录，妇科主任再次上了凝血剂，而且用量很大，需要她签字的那种。手签处方之后，护士立刻执行下去，可是在药效起作用之前，病人脆弱的心跳再次因为大失血而出现停调。 　　这回医生够多，足够富裕地循环做胸外按压。 　　只是一组、两组、三组……足足半个小时，病人依旧没有恢复自主心跳。 　　旁边急救车上的肾上腺素都已经扔了好几只，几人脸色难看。CPR（心肺复苏）一般时间15-20分钟，没有回来就是没有！ 　　在几人停下来之际，闫军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夺眶而出，却不敢说话，只是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给几个白大褂磕头，声音响亮得能压过任如兰身上的仪器声。妇科医生忍不住撇过头，这场景…… 　　程白术猛然想起爷爷和以前跟诊过的某个老中医，觉得不试试太过于可惜了。他直接上手摸了摸对方的寸口脉和趺阳脉，寸口脉已然无跳动，但是趺阳脉、太溪脉还有在！ 　　诊脉诊脉，完整的诊脉是包括三部九侯，从头部、上肢、下肢，各有三侯，合计三个部位九个侯，这是遍诊。而寸口脉则是简化之后的诊脉，它一般只能代表上肢近心端的血管搏动。而趺阳脉、太溪脉在脚上，远离心脏，其跳动便是说明体内还留有一口气！ 　　程白术问闫军：“死马当活马医，愿意吗？” 　　闫军猛然抬头，大声说道：“愿意愿意！无论什么后果，绝对不会医闹，请医生救救我老婆！” 　　这个时候血脱亡阳，需要回阳救逆！ 　　正是李老先生的破格救心汤所主！ 　　程白术直接开了药方，让林子云和闫军加急抓药回来，现在还有可能！ 　　林子云很想说，病人心跳和脉搏基本消失，不可能救回来的。但是家属有希望，而程霸霸似乎有点把握，他一咬牙同意了，便带着家属去开药。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他直接现场开始指挥。护士将医生办公室里的养生壶搬过来，等一下煎药，同时还要给病人下鼻饲管。病人这个时候是不能自主服药，只能通过鼻饲管。 　　而蔺霜洁下手也很，直接掰掉了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然后程白术掏出放在科室里的雷火灸艾条，让妇科两位医生轮流给病人艾灸神阙。 　　而他则是洗干净手，沉心凝神开始扎针，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 　　第一针是人中，第二针是右侧少商…… 　　足足下了九针，其他人也都回来了，而病人的心电监护似乎依旧平平如一直线。 　　可是妇科医生却眼尖看到这根线平地起波澜，抖了一下。妇科医生也跟着抖了一下，她长大嘴巴木愣愣地看着心电监护，妇科主任原本还想呵斥她礼貌一些，转头一看心电监护，同样呆住了。 　　啥？！ 　　为什么直线变得有图形了？！ 　　程白术确定病人那一口气吊住了，便立刻收手。十三鬼针争取了这最后一线生机可不能浪费了！闫军还想跪地求程白术再扎两针，就被林子云给扔到角落里去了，让他不要碍事！ 　　药物剂量非常重，炮附子一百克，山萸肉一百二十克，炙甘草足足六十克。药房收到这个方时都傻了，以为这是十剂药的剂量，而不是一剂的！ 　　林子云知道药房肯定是这个反应，直接带着处方笺去逼着药房取药。知道情况危急，药房也不敢拦，只要了手写处方笺说作为存档用。 　　养生壶的功率不错，一下子便将达到最高水位线的水煮开了。稍煮了十分钟，程白术便倒出来五十毫升，让护士鼻饲喂药。护士端走之前，程白术还让她稍等，他剪下一缕病人的头发，用酒精灯烧成灰之后，将灰撒到药里，这才让护士端走。 　　护士连忙接过药物，晾凉之后，直接往鼻饲管里倒。今天的抢救是她经历过最离谱的抢救经历，针灸？中药？还是带着病人头发灰的中药？ 　　温度降下来之后，护士连忙灌药。 　　凌晨02:50，一次灌药。 　　凌晨02:55，两次灌药。 　　凌晨03:00，三次灌药。 　　…… 　　每隔五分钟便灌药一次，护士已经机械到麻木，她不过是个护士，她不知道有没有效。但是主任们都没有反对，大概率是有用的吧？直到恍惚间，一抬头，她看见了图形开始清晰的心电监护。心下一惊，药险些撒了出去。很快她又稳住身形，继续不知道第几次灌药。 　　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心电监护，默默地执行着程白术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妇科两个医生依旧轮流拿着雷火灸猛灸神阙穴，她们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身下涌出的血量慢慢变减少、慢慢减少。蔺霜洁和林子云则是给程白术打下手，程白术一边倒出药液以备护士灌药，蔺霜洁反复将由病人头发制成的血余炭（程白术解释）拨出来一部分丢药里，而林子云则是火速往养生壶里加热水，保证一直维持在最高水位线上。 　　直到凌晨3:30，妇科主任大声说道：“止住了，止住了！病人血止住了！” 　　妇科主任已然将稳重丢窗外去了，她此时正为起死回生的中医感到震惊和狂喜。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第233章 举报 　　“止住了, 止住了！病人血止住了！” 　　医护全体放下手上的东西，连忙围上来查看，就连闫军也忍不住围上来。 　　所有人都看着程白术靠近, 看着他摸脉，从上往下, 一路从耳前动脉摸到两颊动脉, 从足背胫前动脉到足内踝后陷中动脉。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 放轻自己的呼吸声，生怕自己的喘息影响了程白术的诊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程白术说：“可以，厥阴脉回来了。” 　　其他人并不太懂程白术所说的厥阴脉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理解这话是说人抢回来了。 　　考虑病人的病情，医护都忍不住低呼, 很好！他们从鬼门关前抢回来一个人了！ 　　闫军当时立刻跪下, 又给程白术磕头，嘴上反复说着感谢。 　　程白术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说道：“救是救回来了, 后续如何不能保证。” 　　对于这样不遵医嘱, 胡乱造作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程白术也是烦得很。下午好不容易止住血，开了中药却不喝, 硬生生自己搞出第二次抢救来。而且大出血诱发的心衰也是心衰！心衰的病人都要避免吃得过饱, 避免出现血液全部涌去胃肠以辅助消化食物，导致心脏供血不足, 加重心衰表现。心梗患者也是一样的道理，避免过饱, 都是为了保护病人！结果他们不听，吃得还是汉堡薯条炸鸡等油腻难消化的食物？！ 　　简直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这样的病人，估计没有哪个医院要得起。 　　在这么来一次，他可不敢保证还能抢救得回来。 　　闫军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些医生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非常生气。如今他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丧偶了！他也对天发誓，说以后一定盯紧了病人的起居饮食，绝对不会再行差踏错半步。 　　其他医生都懒得理他，认真遵守医嘱的尚且不一定能活命，不遵守的？这种病人只能说看命，命好抢的过来，就像这次，心电监护都快成直线了，程白术还能给抢回来。命不好的，直接去派出所注销户口，这样的病例更是一抓一大把。 　　尽管医生态度都以冷漠居多，但救死扶伤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也没有过多去为难闫军。他们的确是高兴这个病人能抢救成功，并且还琢磨着这个技术能不能推广。 　　不琢磨还好，一琢磨他们就放弃了……因为不可复制性太高了！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程白术！ 　　他们后面可都是认出来程白术前面用的是鬼门十三针，就是那个被棒国医药企业盯上的那个！而后续用的破格救心汤，更是下药惊人，药房反复打电话上来询问，是否有出事。虽然都被蔺霜洁和妇科主任打发走了，但确实是可以看出这个用量主任签字都不一定能行。 　　妇科主任感慨一句，“果然，中医都是没有上限的。” 　　蔺霜洁看着她感慨的模样，笑了一下，说：“你自己不也是干中医的吗？” 　　妇科主任瞧了瞧又回去熬药的程白术，指了指他，说道：“你以为谁都是他吗？”妇科主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现在的医术有一半都靠时间和经验堆叠，真要那么厉害，她早成国医大师，还能只是个主任？ 　　而真正到了程白术这个档次，力挽狂澜、起死回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蔺霜洁陷入沉思，确实，今天程白术所展现出来的，已经和一般医生出现断层跳崖式的区别了。他所在层次太高了，不应该继续把他留在心外科，这样是浪费他，也是浪费别的病人的生命。 　　现在病人暂时抢回来了，但是脉象上，还是明显的亡阳之脉。程白术便继续熬药，分多次反复通过鼻饲管给药。直到再过半小时，程白术中药煎煮完毕，这才停手，将所有药倒出来，等会儿直接灌药即可。 　　林子云前前后后地帮手忙活，让程白术好好坐着休息，他来收拾就好，不劳烦大人物出手干琐碎事。这一次林子云同样看得明白，今天晚上之后，程白术已经无所谓职称等级，对真正的大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然而，程白术也未能休息。等到喂完中药，确定心电监护上的曲线平稳，程白术便起针，宣告本次抢救结束。 　　妇科主任和妇科医生两人看了看程白术，最后问道：“程医生，请问能写篇论文吗？” 　　程白术有些迟疑，论文？他最烦的便是写论文了。 　　妇科主任说道：“您放心，这论文就我们自己医院内部发表的，不需要正式的论文格式，您能写多少算多少，这算是给我们这些医生一个小的启悟。” 　　听到这话，程白术说：“我看着写，但编辑部那边不一定会让发。” 　　妇科主任手一挥，说道：“您放心，这交给我！您就当写个医案就行。” 　　呸，这么优秀的中医急救抢救经历，要是因为编辑部那群傻逼不通过而不能发表，她直接打到编辑部那边，压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同意！ 　　程白术便应下了，妇科主任和妇科医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蔺霜洁看了看病人，只让林子云和护士多盯着点，他们便先去休息了。程白术懒得回家，距离上班也就两三个小时，不折腾了，他便去了值班室要了一张床继续睡觉去了。而蔺霜洁也是如此，今天晨起有一台大手术，有回家的时间折腾，还不如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一时之间，病房里就空下来了。 　　林子云抓了抓鸡窝头，对闫军交代道：“好好看着病人，她想吃喝什么，记得问一嘴！” 　　闫军连连点头，在护工帮助下，换掉狼藉的被褥，这才有空握着任如兰的手，进入短暂的浅眠。早七点半，医院开始忙碌起来，医护已经到齐，准备进行早交班。而任如兰也终于睁开了双眼，她只觉得身体更加沉重，心脏更加疲惫。 　　闫军老早就醒了，他睡不沉，生怕妻子会出什么事。 　　见妻子睁开眼，他连忙握住他的手，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任如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我是怎么了？” 　　其实她现在脑子还锈得很，对于闫军所说的，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好半天，她都没有什么反应，最后似乎感觉了一下，说：“有点饿，有点渴。” 　　闫军猛然想起上一次任如兰吃完饭后就病危，险些直达火葬场，他不敢擅作主张，连忙跑去医生办公室询问任如兰可食用食物范围。最后得到允许后，他给任如兰喂了一点藕粉和蛋糕。 　　而程白术则是在空闲时间，将妇科主任要的那篇论文憋了出来，顺带给林子云一份，让他去补充一下抢救病例。是的，昨天晚上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肯定是需要写抢救记录的。西医部分尚且好说，中医那部分，他是真的看不懂啊！ 　　去百度？我的天，一输入一百克的附子，然后下面一系列都是医生在下毒，医生在草菅人命，医生在下虎狼之药。真要按照网友的说法，任如兰应该躺在太平间，而不是心外科的病房里。就在林子云抓耳挠腮之际，程白术给了他一份针灸及中药处方思路。 　　严格来说，程白术写的并不是论文，而是医案，以他的思路写的医案。 　　信息密集，言语简单。 　　某事业单位女员工任某兰，初诊于2026年4月23日，从急诊转诊至心外科。素有“功血”及“心功能不全”宿疾，先来求医。下午2:45出血一大痰盂，经凝血剂及针灸止血成功，并压制其胸闷起床的心衰症状。因其未遵医嘱，暴食及未有及时服用中药，于次日凌晨2:00再次出现出血一大便盆，及气促喘息、发力心悸等心衰症状。凌晨2:30，凝血剂无法止血，心衰发展迅速，经抢救后，未能止血，心脏骤停未能恢复。 　　病人三部九侯中喂趺阳脉与太溪脉尚存，经病人家属同意，余奋力一试。心主神明，心血不足则心神无以藏。故针用鬼门十三针，下九针时，病人心跳略有回复，出血依旧。病人位大出血所致心衰，考虑血脱亡阳，则以李可老先生破格救心汤主之，拟方：炮附子100克，山萸肉120克，炙甘草60克，姜炭50克，煅龙牡、红参各30克，生黄芪60克，当归30克，病人头发所制血余炭6克。方以四逆汤加来复汤为底，四逆汤回阳救逆，来复汤固涩敛阴，共治血脱亡阳之重症。 　　此方于凌晨2:50边煎边灌边以大艾柱灸神阙。于凌晨3:30血止，厥阴脉渐出。于清晨开口说话并索食，脱险。后续以大剂补血汤加红参、山萸肉、龙眼肉、肾四味、龟鹿二胶等补血养阴，疗效后观。 　　看着这简单的不到五百字的医案，林子云默默抬头，看向程白术。程白术还面露疑惑，这有什么不对吗？ 　　林子云哽了一下，说道：“需要我帮你补上西医抢救部分吗？” 　　程白术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林子云便转头将刚刚码出来的西医抢救部分简单摘抄几句贴进去，后面都跟着“失败”二字。他并不是来蹭程白术功绩的，是来表明自己是认真抢救了，只是病人病情过重，没办法而已，免得发表之后被骂无能不作为！ 　　后续发展，让林子云觉得还好自己补了这一部分，不管是心内科还是妇科，看着他们的处理手段，只会无可指摘。妇科主任连过剂量的凝血剂都签字处方了，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更别说什么中医摘桃子之类的话，前面程白术不扎针不开药，病人就是要死不活的。他扎针了，心跳开始回来了。他开药灌药了，病人血开始止住了。这可都是明晃晃的时间顺序，没谁能说什么！ 　　因为多个主任打招呼，这则简单的医案立刻被刊登上院内书刊。 　　妇科主任一看，叹了一口气，这个处方……难怪程白术能救命，而她不行。换成她，她是不敢下这个药的，生怕附子中毒救不回来，还被告上法庭。搜了搜来复汤，她觉得这个方倒是可以琢磨琢磨，妇科最不缺少的就是血崩的病人了。她转头就将这个病案转发给同行，原意是为了启发同行，这算是她们妇科中比较常见的案例。妇科大出血多了，是会有很多并发症的，多脏器衰竭是其一，像是这一次任如兰所出现的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更是其一。无论哪一个，遇上了，都是极为凶险的。 　　妇科主任的同行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案例！ 　　如果是真的，这和直接扇阎王两巴掌，再把病人从地府里抢回来有什么区别？！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同行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地研究这篇精炼短小的医案——即便有林子云的补充，也绝对不超过一千字的医案。瞪到眼睛发酸、红血丝布满眼球，他都没能找到任何一个瑕疵点。也就是说……这个医案是真的。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让房水湿润了眼球。他同样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世界上高手还是很多的。那么，让他来看看，这个高手到底是谁！ 　　同行再次带上眼镜，认真看了看作者栏，程白术？ 　　程白术是谁？哪位国医大师叫程白术？实在想不起来哪位老先生叫这个名字的他，决定百度一下，他坚信水平到了这个程度的老先生，一定会有自己的百度词条。然后，搜索出来的页面，令他目瞪口呆。 　　程白术是个二十几岁年轻人，不是七老八十的国医大师？！ 　　足足呆滞了十分钟，他更加落寞地叹了一口气，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发现这一点的人，或是落寞，或是嫉妒，或是欣赏，或是赞美，不一而足，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对程白术的医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程白术或许年轻，但他的医术绝对不年轻。 　　心酸者，觉得程白术背靠粤府程氏，小小年纪有此水平，算是稀疏平常。这些人不看所有中医世家出身之子在相同的年龄有何水平，也不看程白术为此而付出的二十年如一日的勤奋，更不看程白术在救治过程中所承受的种种压力，只一味地盯着他的家世，盯着他鬼门十三针单传传人的身份，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抚平内心的嫉妒与酸涩。 　　当然，还有人在此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于是，一纸举报信送达中医药管理局，理由是——处方药物中多味药超出药典使用范畴，尤其炮附子！炮附子辛甘、热、有毒，温阳散寒、回阳救逆、补火助阳，其在药典使用剂量为3-15克。程白术下了一百克的炮附子，即将是药典使用上限的七倍。超剂量使用炮附子，其毒性作用该如何？若是后来人模仿程白术超量使用，致人死亡又该如何？ 　　收到这个消息时，程白术眨眨眼睛，嗯？ 　　作为被举报人，程白术的情绪非常稳定，反而林子云等人非常不忿。觉得背后举报之人，犹如暗处的老鼠，惹人厌恶得很。 　　林子云皱着眉，说：“程医生，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程白术说：“自然是看看中医药管理局想怎么办。” 　　李可老先生的破格救心汤中，炮附子最低剂量三十克，最高则上不封顶，最高使用记录是三百克一剂。是的，一剂药里就用了三百克的炮附子。炮附子具有毒性不错，但身为强心主将的附子，其毒性恰恰是起死回生药效之所在。程白术敢说，若是任如兰药剂中，炮附子只有十五克，怕是来不及等中药起效，人就血尽而亡。 　　这个世界，中药的使用条条框框非常之多，却又矛盾得很。举个例子，像是同样被写进药典的十八反。十八反是指中药配伍中一个中药的概念，是指某些中药组合在一起使用时，可能会导致强烈的毒性反应或者减弱各自的药效。建议在实际应用中，遵守十八反的原则。然而，《外科正宗》中的海藻玉壶汤中海藻、昆布与甘草同用，便违反了十八反原则，可海藻玉壶汤却是治疗甲状腺疾病的良方，对证甚至可治甲状腺癌。 　　所以，药典是参考范围，但又不能绝对按照药典来治疗。 　　程白术理解中医药管理局的想法，自有研究以来，□□中毒的绝对不在少数，由此引起的肝肾功能损伤更是不在少数。他们不想中医药被诟病，自然是一刀切，全部控制在安全剂量之内。然而对于部分必须超额使用的病人？ 　　这便要看医生的胆量和医术，看医生够不够胆下这个药，看医生水平如何，是险中取胜还是落荒而败？ 　　这一刻，程白术甚至还有心思琢磨病人的立场。要是这个时候病人还跳出来反咬一口…… 　　这则简短的医案伴随着这一次的举报，迅速走遍全国中医圈。所有的中医都在默默地关注这一次的案例，成功则是中医药的一大进步，日后必定会涌现出更多的类似案例，或会成功，或会失败，但无论是哪种，都是一种尝试。而一旦失败…… 　　这便是中医圈的一大倒退，日后，戴着镣铐看病开药针灸的情况只会越发严重，是对中医发展的一大打击。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医药管理局没有动静，程白术同样没有动静，而外界却是越发纷闹喧嚣。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出来活动，想要尽自己的可能避免这一次事情定性对中医造成巨大打击。 　　直至五月底，在研讨会开始之际，这件事已经成功压过研讨会，引起全国同行的关注。 　　五月二十七，天晴，宜祭祀、祈福、订盟等。 　　再次有八位老人联名上书中央，为程白术超剂量使用炮附子一事。 第234章 邀请 　　“我们是几个年逾花甲的老中医, 十分关心中医药事业的兴衰存亡。在程白术超剂量使用炮附子救治心衰重症患者一事上，我们想坦诚地发表一些意见，以供领导及专家组决策时参考。” 　　“在近代史上, 世界上几个文明古国的传统医学都相继衰落，至今绝大多数国家和地区都没有传统医药的合法地位。而中医药也曾受到歧视和排斥, 面临被取缔的命运。当时为了中医教育的发展和传承, 老一辈中医进行过多次的请愿、游。。。行。也感谢国家和党组织的支持和采纳, 使得中医在新时代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不断蓬勃发展、方兴未艾。” 　　…… 　　“如今再次到了一个关键的发展点，超剂量使用炮附子一案，事关中医未来发展。炮附子有毒，这是事实，而在心衰治疗中, 附子却又是一味不可或缺的主药。破格救心汤出自李可老友之手, 其一生所用附子逾吨，常常破格用药，独闯新路。由此可见，附子并非超剂量而亡。相对于此, 还有其余许许多多的中药亦是如此, 有毒，却又有奇用。” 　　“中药与西药的区别便在于此，西药有限制使用剂量, 低于使用范围则无法生效, 高于使用范围则产生毒副作用。而中医，在对证及切有需要时, 超过使用剂量而产生的毒副作用恰恰是救命之关键。此即为砒。。。。。霜是毒药，亦是救命之药, 可挽救病人于无所之乡。” 　　…… 　　“这些都是中药西管所带来的认知误差，中药是华国的中药，这是其他国家和地区所没有的传统医学，流传数千年的传统医学。对中医药设置专门的管理机构，这是特有的行政建制。如今近平同志提出大力扶持发展中医药事业及文化，那为何不为中医中药的发展和使用进行特殊管理？国家为发展中医事业，加速中药企业的技术改造，千方百计为提高中医药的 学术水平和临床疗效而努力，加强中医药的教育和科研工作，发挥了对整个行业的宏观管理作用，其根本意义就在于突出中医药的特色，按照中医药的自身规律发展办事，而不是走西医化、西药化的道路。” 　　…… 　　“现在有人反应，要因程白术超剂量使用炮附子成功救治大出血所致心衰重症一事而吊销其医师执照，并追诉其医疗事故可能性。这种言论反应了对中医的偏见及无知，如果真按举报信所说，那将是一种历史的倒退，不禁可能使中医药事业失去特色并导致最终消亡，而且对全国的中医药界也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前辈们几十年来为中医药事业奋斗的成果将付诸东流，中医药的国际领先地位也将永远丧失。这绝非危言耸听，我们是过来人，老马识途，对中医药事业有深刻的了解和认知。” 　　…… 　　“党和国家历来对中医药的政策都是正确的，我们国家的中医药更应该坚定走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应遵照西医西药的使用和管理。为此，就有必要重新设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中医中药管理条例和标准。” 　　“肺腑之言，语重心长，万望谏纳，不胜幸甚。” 　　…… 　　这封寥寥两千余字的上书一被公布到网上，便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只是这一次的导向是中医界所希望看到的，而不是前面的一面倒。 　　【说一千道一万，程白术超量使用有毒药物是事实！如果是我，我绝对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你们愿意信的，赶紧去找他开超剂量附子，毒不死你，肝肾损伤也够你喝一壶的。】 　　【楼上纯沙比，你是没看具体情况吗？病人大失血，人都要嘎了，不吃中药就是死！中药对证了，那就是救命药，不对症，那就是毒药。人家专业中医师，哪里还需要你们一个外行人质疑】 　　【呸，西医急救是不行了吗？轮得到程白术跳出来逞能？】 　　【艹，不长眼睛的怎么这么多，程白术所写医案里那么多的凝血药、肾上腺素用了，都失败，是没看见吗？】 　　【哇，这么多的老中医出手，他们都保程白术，那必然程白术是正确的。】 　　【你们都没长眼睛吗？这哪里是保程白术，分明是保中医药的未来发展！】 　　【卧槽！你们不要去管沙比了，越是搭理，他们越起劲，赶紧去看微博！】 　　…… 　　微博上只要是注册了的中医师，全部都站出来，支持八老上书，支持程白术。 　　彼时，程白术正翻着微博，眼波微动。他未曾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明明事不关己，却愿意站出来，为他发声，为他奔走。他心想，大概全国中医苦此久矣。北派中医喜欢多个方剂组合使用，而南派中医更喜欢重用某一味药。像是粤府中医院里，药房便常常收到一剂药中某一个药物超量使用，赤芍一剂药用两百克的又不是没见过。 　　说来也是颇有渊源，程白术所使用的破格救心汤源于李可老先生。而李可老先生在晚年多次到粤府带徒传艺，在粤府中医院开辟传承基地和经典病房，沿用至今。并且，李可老先生扭转了中医是“慢郎中”的传统印象，当时粤府中医院院内还有多名青年中医拜师李可。说不得，南派喜欢重用某一味药也是自李可老先生处学来的“传统惯例”。 　　程白术被举报之后，医院内部义愤填膺，经典病房那边的医生更是怒发冲冠。这可是将他们祖师爷钉在罪人的耻辱柱上，这哪个徒子徒孙能受得了？ 　　而且，这举报人是什么意思？ 　　举报程白术，不等于掘了整个南派中医的根？一旦举报成功，程白术被定罪追责，整个南派中医都要折在这里，这等断人传承、砸人饭碗不亚于杀。。人满门。 　　实际上，要不是被举报人信息保护得好，早就被整个中医界拖出来鞭尸了。中药的超剂量使用早就是中医界内默认的潜规则，真正学有所成的都知道，部分疾病部分病人重病需要重药来医。所以很多时候，中药的超剂量使用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状态。不出事都还好，一出事都是医生的错误，都是属于医疗事故，轻则罚款赔钱，重则吊销医师执照。但这还勉强算是医生能接受的范围，可程白术这成功治了病、成功救了人，还被举报追责…… 　　这也难怪全体中医界要发疯，一旦成功，几乎一半的中医都要进去蹲牢。剩下那一半能保证以后绝对不超剂量吗？一般病人尚且好说，常规剂量即可，可遇到特殊病人呢？ 　　已经有中医私底下在说，要是程白术被砸实要追责，那还不如赶紧辞职回家种红薯，都比干医生要强！ 　　上面也非常重视八老上书，非常重视中医圈内的声音，非常重视舆论及发展。经过一周的紧急讨论，最后中医药管理局不仅没有追责程白术，还给他发了一个“优秀医生”的荣誉证书。同时，中医药管理局大手笔请了一个纪录片导演去给程白术做一期节目，纪录片也行，人物访谈也可以。 　　边楠带着团队，一路南下，来到粤府。来之前，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本次事件的全部经过，并且大概拟了问题策。只是他到底是纪录片导演，不是访谈类节目主持人，风格节目总是偏于写实主义。 　　说来也巧，他来找程白术的第一天，正好是任如兰来找程白术复诊一事。正好遇到当事人，边楠十分开心，正好一起采访了，免得多跑两趟。未有打扰双方，边楠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小小的DV正闪烁着微光，是正在工作的标志。 　　由于是复诊，程白术看了看舌苔，摸了摸脉便续予原方继续吃。大抢救那一次，确实是伤到底子了，多少需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这厢开完药，边楠上前和任如兰、闫军介绍自己，请他们配合自己做一个简单的访谈调查。任如兰、闫军两人还看了看边楠的工作证，确定是官方来的，这才同意。他们俩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去了隔壁的空诊室。 　　而边楠则是简单和程白术聊了两句，先给程白术做一个侧写。 　　程白术被打过招呼，院长和蔺霜洁也和他强调，这个导演要好好对待，这可是洗白的重要人物。他们也不求边楠偏颇，但只要他不捏造事实就足够了。院长和蔺霜洁都认为，只要没有有色眼镜，程白术是个足以招人喜欢的年轻人。 　　“程医生，这次的事情，您受委屈了。” 　　程白术摇摇头，说：“我不过是休息两天，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只要没有影响到整个中医界，这便好。” 　　边楠认真看了看程白术神色，说道：“程医生大义，等我采访完病人，我们稍后一起吃个饭，对一对台本。” 　　程白术同意了。 　　边楠便和蔺霜洁、程白术告辞后，去找被带走的夫妻。 　　蔺霜洁看着他背影，说道：“这导演，看着不像是会乱来的人。” 　　程白术说：“就是熬夜熬得过多，有些伤到心血了。” 　　蔺霜洁一下便来了兴趣，抓着程白术仔细询问面诊的奥义。 　　边楠来到那对夫妻面前，这对夫妻不是本次行程重点，甚至对于他们的采访也不一定能够纳入正文之内。边楠问道：“请问你们对程白术医生是什么看法？” 　　闫军再次警惕起来，再次重复询问，“你是官方派来的，还是随便什么小报社来的？” 　　边楠无奈，第二次重申自己的背景，还将工作证给他们看。 　　两夫妻这才再次配合起来，边楠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是前面还有别的记者或者导演来采访你们？” 　　闫军有些无奈，说道：“是的，一开始我们知道程医生被举报了，有记者来采访，我们还想通过记者来告诉别人我们没有想要举报程医生，甚至非常感谢程医生。可是那记者断章取义，导致程医生被网暴。我们夫妻很愧疚，可通过医院，通过网络，我们的澄清没有人听，还以为我们被威胁了。天知道，程医生救了我爱人的命，我不感谢他，难道还上赶着反捅一刀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非常害怕稍微好一点的局势，因为无良记者媒体，再次出现对程白术的不利局面。 　　闫军眨眨眼，在笔记本上画上只有自己看懂的字符，继续重复道：“请问你们对程白术医生是什么看法？” 　　任如兰握着闫军的手，说：“我应该是医生最讨厌的那种病人，病情严重，不遵医嘱。我发誓，在事发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自己身体还不错，除了有点贫血。所以对于医院和药物，都是能避则避。” 　　边楠看了看资料，一脸的不能理解，功血病史，贫血病史，还有心功能不全，后续并发心衰。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身体还不错？开玩笑吗？ 　　“在抢救之后，我再次醒来，我才知道我竟然险些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非常感谢程医生，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不在了。至于网友所说的，超剂量使用有毒中药一事，我觉得这个并不重要，我如今坐在这里回答你的问题，就是最好的答案。” 　　闫军握着任如兰的手，补充道：“当时我全程都在，我会更清楚一些。当时药方因为剂量过大，是不愿意配药的，是程医生及两位主任力保，我这才成功拿到中药。拿到中药之后，也是程医生亲自煎煮，并要求鼻饲灌药。短短半个多小时，就止血成功让我爱人开始脱离病危状态。前些天出院后，我爱人将中药喝完了，现在再次来复诊。我希望借着这一次治疗，让我爱人的身体素质恢复到一定情况。” 　　说罢，闫军又说了件和程白术有关的趣事。像是他们准备出院时，急诊那边再次转来一个心衰重症的患者，这患者原本是要被急诊送到心内科的，是病人强烈要求要找程白术，这才转到了心外科。 　　边楠算了算时间，居然还是在舆论最为激烈恶毒的时候？他好奇问道：“你们不觉得程医生超量使用有毒中药，是在害你们？” 　　闫军挥挥手，说道：“以毒攻毒呢！以前李老先生还在的时候，也是最爱这么用，我三叔公就是李老先生治好的。程医生大概也是跟李老先生学过的，我们相信李老先生，也相信程医生。而且……” 　　边楠认真地看着闫军，闫军继续说道：“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流氓，一百克的附子程医生只开了一剂，又不是长期服用，网上那些人不是在瞎扯淡吗？放疗不还是用辐射来治病吗？辐射不也是有毒的？” 　　边楠有些意外地看着闫军，真没想到对方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语。 　　闫军摸摸脑袋，说：“这些话都是心外科的林医生说的，当时我爱人险些命丧黄泉，自然是先救命重要。” 　　闫军反复说来说去，都是救命！为了保命，其他东西都可以往后退一退。 　　采访结束后，闫军和任如兰两人携手离开。 　　边楠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琢磨着，任如兰真的能洗心革面？前面那么轻忽自己的病情，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抢救，就彻头彻尾地改变？ 　　罢了，不管，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边楠便和心外科去吃饭了。 　　饭桌上，边楠和蔺霜洁、程白术说着话，一遍慢吞吞地吃着菜。而双方的其他人则是疯狂埋头苦干，摄影也是来自北方，正喝着粤府特色老火靓汤，美滋滋得不行，味道鲜美至极，是属于南方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程白术问道：“边导，你是来做相关于我的节目，还是相关于中医急救的节目？” 　　边楠一顿，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程白术说：“我建议你下午可以去经典病房看一看，会有很大启发。”经典病房创立于李可老先生，里面的医生也都师从于李可老先生，里面的病人也只会更重、更棘手。若是想要了解南派中医的特色，经典病房会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边楠若有所思，点头同意了。 　　其后，程白术没有再多说，反而和蔺霜洁一起招呼边楠试试粤府特色菜。 　　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 　　第二天，边楠就换了一身伪装，就这么低调地走进了经典病房。因为病房人来人往，人//流量非常之大，伪装成某床病人的家属，或者是来探望病人的亲朋并不算难。边楠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讲普通话的病人，看了看床尾的信息卡，该病人名叫邢鹏飞。他便站在不远处，佯装在探望家属，一边默默地收集他们的资料。 　　邢鹏飞年纪轻轻，也是倒霉，闲无聊去郊外骑马，结果不甚从马上跌落，主要症状是腰痛和尿血。最初，邢鹏飞是被送到西医院去，住了一周的院，腰痛是好了，可还是尿血，依旧是肉眼可见的尿血。但那边医院的医生不给他上止血药，说是怕血凝块堵塞膀胱，造成更大的麻烦，只能用生理盐水持续冲洗膀胱，然后任其损伤自行修复，以期尿血自行痊愈。 　　医生交代了约等于没有的治疗方案，邢鹏飞顶不住，连夜转院来粤府中医院，还听从爹妈建议来了经典病房。医生看了看，虽然嫌弃他问题不重，占用床位，但是人家有钱，愿意加价住院，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开了几天的中药，让他喝着就行了。 　　邢鹏飞有些傻眼，啥？这么随便的吗？而且就开了三天的中药？能顶啥用？ 　　这么吐槽的邢鹏飞面对漠视的医生，不知道该讨厌医生冷酷的态度，还是该开心他问题不严重。药开也开了，邢鹏飞就捏着鼻子喝了。以前他年轻，最讨厌的就是中药这种稀奇古怪，虐待味蕾的古怪汤剂了。第一次喝中药，邢鹏飞砸吧砸吧嘴，除了有点苦，感觉还行。 　　连着喝了三天，邢鹏飞震惊地发现他的尿液颜色从鲜红色变成了淡黄色。困扰他将近一周的问题，就这么结束了？邢鹏飞还有些恍惚，去找医生汇报情况，直接就被开了一张尿常规检查。 　　他恍惚地去做完尿常规，恍惚地等到了结果，肉眼血尿没了，但还有些镜下血尿。肉眼血尿是指肉眼可以看到血样或者呈洗肉水样尿，是尿液中含有一定量的红细胞。而镜下血尿则是尿液外观变化不明显，离心沉淀后，镜检时红细胞大于三个。根据邢鹏飞的情况，镜下血尿还意味着他的膀胱尿道还有损伤出血。 　　于是，被要求再喝两天药的他毫无意义，非常顺从。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他就要再做一次尿常规。如果尿常规结果正常，他便可以出院了！ 　　邢鹏飞坐在病床上，感慨地对自己爹妈说道：“难怪你们这么信中医，这真是神了！我也信了！以后有啥头疼脑热地都来找中医！去找西医，他们只会给我开止痛片！那玩意儿我在国外都吃得想吐了！” 　　听得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边楠走动起来，找到了第二个不讲粤语的病人，开始收集资料。 　　一整天时间，边楠都花在了经典病房里。出来后，他便主动请程白术为他和粤府中医院的院长牵线搭桥，想要在他们医院做节目，怎么也要征得对方的同意。 　　院长眼巴巴地盼着边楠许久了，但他不敢主动上门，只能让程白术为他们医院说两句话。没想到程白术这么给力，竟然直接让边楠给他们做一期节目？！ 　　程白术做完中间人之后，也不管他们了，因为—— 　　第16届国际针灸学术研讨会召开了！ 第235章 过渡 　　虽然程白术屡屡因为中药一事, 被上热搜，但其实，程白术本人是偏向于针灸的。程白术琢磨了一下, 大概是外行人真看不懂针灸的玄妙吧。而中药不一样，对着药单直接网上百度就行了。程白术无奈, 这大概就和每年高考结束后讨论热度最高的只有高考作文一样, 因为只能看得懂高考作文。然而, 在他们哔哔程白术用药时，却是不考虑实际情况。 　　这一次超剂量使用药物一事，算是过了，只是余波未完。所以，程白术才会愿意引导边楠去经典病房，一是因为经典病房在事情发酵时, 便力挺他。二是因为整个南派中医都容易“超剂量”使用中药, 而经典病房因为面对的重病重症患者，超剂量的情况更为普遍常见。 　　确实有不良医生下重手，导致患者肝肾损伤的，但也有以毒攻毒, 救人于生死之间的良医。不管哪个行业, 都会鱼龙混杂，而社会政府需要做的是，不断完善立法和监督, 而不是一刀切, 这只会让有机会被救的病人彻底失去机会，也会让中医失去它的活性。 　　中医艰难传承至今, 几度面临消失灭绝的境地，一旦消失, 再想恢复只会千难万难。一如隔壁霓虹，明治维新之后，他们的和汉医学被取缔。如今他们想要重振东洋医学，实际上已不复可能。他们想和韩医一样，偷偷摸摸地移花接木也晚了一步，同样没有了可能。所以，霓虹如今所谓的东洋医学本质上是中医，他们也承认这一点，并毫不掩饰。他们也理直气壮地将伤寒论的经方直接做成中成药，并注册专利，这便导致国内药企因此而掣肘。 　　由此可见，国内中医的发展是具有非常大的局限性的。一是国内的舆论，二是棒国和霓虹的合围。要是国家再下场一刀切，中医基本走到绝路。国内的人才不算少数，天才更是多如繁星，只要国家允许，中医再度崛起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这一切，最需要的政策是——无为而治。无为而治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不妄作为，不过多地干预、充分发挥万民的创造力。 　　只希望边楠能被中医打动，也希望医院和经典病房能抓住机会。南派中医以粤府为尊，粤府中医又以羊城为首，羊城最厉害的中医院当属粤府中医院。 　　扶着额，程白术还在思索这里面关节。事情因他而起，他很担心事态恶化到收不了场。 　　一旁的程薄荷纳闷地看着程白术，问道：“你小小年纪的，愁什么呢？” 　　程白术说：“担心医院和南派中医……” 　　程薄荷抖了抖飞机提供的报纸，又扶了扶老花镜，无语地说道：“这是你一个年轻人该考虑的东西吗？这么多年过来了，废医验药过去了、八老上书过去了，霓虹的小柴胡汤事件过去了，你这个超剂量使用炮附子一事算得了什么？”还能因为你，导致南派中医灭绝？ 　　即便程薄荷没说，程白术也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语，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随后，程薄荷又说：“医院接受采访的次数也不算少，比你有经验多了。”毕竟是省府龙头医院，还出过不少国医大师， 　　程白术挠挠头，也不说话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说起霓虹的小柴胡汤事件也是好玩，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霓虹医学家发现小柴胡颗粒对慢性肝炎有治疗效果，加之认为中成药安全无副作用，便开始滥用小柴胡汤。那段时间，经过各个“专家教授”的研究，小柴胡还能治疗各种急性热性病、感冒、肺炎、慢性胃肠障碍等，管你什么问题，都先上一包小柴胡。也不好说现在国内只要感冒发烧就上小柴胡的陋习，是不是跟着隔壁霓虹的滥用学来的。这便导致后续爆发了间质性肺炎潮，并有人死亡的重大医疗事件。津村顺天堂因小柴胡颗粒而起，又因小柴胡颗粒而亡，真真是成也小柴胡，败也小柴胡。现在霓虹开小柴胡颗粒，都要和病人说，有一定概率导致间质性肺炎。 　　是小柴胡汤有毒副作用吗？自然不是，因为霓虹东洋医学断代，加上文化隔阂，他们理解不了什么是中医辨证论治，只想着用西医病名诊断指导用中药，却不知中医不讲病，讲的是证。长期服用小柴胡汤，导致患者精气内伤而不知，木反辱金，导致间质性肺炎。 　　事发在霓虹，可却波及了华国的中医，因着这件事，废医验药的声音再度喧嚣。更有甚者，将中药的肝肾毒性和铅汞超标等问题一举提出，试图效仿灭绝传统医学。 　　就程薄荷说的这些，哪一件不比程白术的超剂量使用有毒中药严重？这些都挺过来了，还怕什么？如今的舆论环境可比当初好太多太多了！当时因为国力不振，国民都相信外国的和尚会念经，不管不顾一味地打压。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国力强盛、国民自信了，科普到位了，还是因为程白术足够帅气，吸引了一大波的颜粉，至少有来有回打得风生水起。 　　说句难听的，黑红也是红。国内不少老中医说起这件事，也开心，即便吵得乌烟瘴气，但至少不是查无此人。程白术在民众中的争议不小，但在国内中医看来，是个好苗子！能够扛起中医大旗的好苗子！有他在，还担心中医式微被人忽视？不存在，根本不存在。 　　尤其，从网上各个新闻来看，程白术是有本事的，不是徒有其表。被程白术跟诊过的老中医更是大力推荐，评语都是天赋过人、脚踏实地，这更是让他好好刷了一波好感值。年轻人能忍辱负重、砥砺前行可真是不容易！ 　　粤府到天津的飞机时长也就两三个小时，程白术被程薄荷指着鼻子骂杞人忧天后，就翻开随身携带的古籍，开始看书，感觉不一会儿便到了。 　　下飞机后，程白术跟在爷爷身边，大老远便看见有工作人员举着“国际针灸学术研讨会”的牌子。程薄荷对程白术说：“眼神不错。” 　　程白术无语，他还年轻啊，眼神要是和程薄荷一样，那还得了？ 　　两人走过去，工作人员立刻赢上前。没办法，老中医的气场和一般人是不太一样的。工作人员不太能说得来，大约就是老中医看着就格外的仙风道骨、世外高人，气质也更加沉稳淡然。工作人员看了看程白术，纳闷地心想，怎么这个随行的年轻人也一副超然脱俗的模样？ 　　也不多说，工作人员直接将两位接引至大巴上，说是每半个小时开一趟，稍后便要出发。而大巴上也已经有了五个老先生和十来个年轻人，简简单单就快要将二十五座的大巴填满了。 　　中医圈非常小，小到低头抬头都是这些人。 　　程薄荷笑道：“就知道又是你们这群眼熟的。” 　　其他五个老先生纷纷笑道：“我看你们也都看腻了……” 　　几个老人聊天说地开心得很，程白术问好后，就去找祝开心了。是的，这些年轻人里，程白术只认识一个祝开心。祝开心同样跟着他爷爷来的，祝开心他爹直接拿的医院名额，跟着医院一起来，他们爷孙俩自己先提前出发了，说是年纪大了，需要好好缓一缓，踩点到怕身体受不了。 　　祝开心看了看程白术，默默挪了挪，给程白术腾出一个位置。 　　其他年轻人显然都是认识程白术的，吹牛逼的声音都小了一点。他们是吹牛逼，这位可是真牛逼！程白术年纪不大，可知名度和医术等都甩他们十条街不止。最开始还有些不忿，然而再多的不服气在种种热搜之下都灰飞烟灭，哪怕长辈指着他们鼻子骂“有程白术一半他们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敢反驳。真要反驳，明年说不定就会被报名诊脉验孕，和祝开心一样，他们努力个几年十几年或许还行，但现在上去只会丢脸！这点逼数他们还是有的。 　　祝开心神色复杂，似乎在仰望，又似乎在回忆，问道：“这一次你也参加吗？” 　　程白术点头，说：“重在参与。” 　　祝开心认真地想了想，是的！这一次如果真的是国际针灸标准制定，那程白术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必然只能是围观，确实就是重在参与。复杂的神态一下又放松下来，在这一刻，他重新意识到程白术和他们一样，都是年轻人，在某些大事上，都是只有听话的份。 　　长辈那边聊得风生水起，而年轻人这边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最后，还是一个染着时髦奶奶灰的青年慢慢地凑过来，期间不断观察程白术的表情。一旦对方有什么抗拒嫌恶的表情，他便立刻撤回。万幸，程白术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反感。 　　于是，这群年轻人成功地开启了新话题。 第236章 完结 　　大巴车里氛围良好, 老人有老人的话题，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话题。 　　期间，程白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别的年轻人都在偷偷地瞄他两眼, 又在他注意到之前，赶紧挪开视线。等到了酒店, 程白术纳闷地问祝开心, “怎么都在偷偷看我？” 　　“你知道？”祝开心下意识脱口而出, 然后又尴尬地说：“这不是你最近出名了吗？他们对你比较好奇而已。”结果一看，发现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除了长得比较帅，其他也没什么区别。这个区别，特指来参加国际针灸研讨会，都是一样的毫无存在感！ 　　然后毫无存在感的程白术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到达酒店时, 祝开心发现所有年长的老一辈中医都先到了, 只有跟着医院出发的中青年还没到。对此，所有老先生的说法，都是年龄大了，需要提前到, 提前适应, 免得舟车劳顿之下，状态不加。 　　这些老先生，祝开心认识得不算很多, 只有久居国内的会认识。单单这一波老先生, 每一个遇到程白术了都会来招呼一声，而有不认识的, 也会被互相介绍。跟在程白术身边的年轻人们同样沾光都认了一遍这些老先生。 　　然而，老先生对待程白术和他们的称呼就能看得出来区别了。对程白术喊的是“白术啊”, 而他们？统一都是“你是那谁谁谁家的啊”。 　　被统称那谁谁谁家的年轻人，只能弓着腰赔笑，直到自家长辈过来把他们认领走。他们抹了一把脸，真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佩服程白术的，毕竟他还能以平常心看待这些长辈。自家长辈瞟了他们一眼，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两天后，医院那一波中青年中医到达，酒店越发热闹了。每天出门都能遇到一大堆的眼熟的，和眼生的。程白术尚好，因着年初的诊脉验孕挑战赛，很多人认识他。遇到了，也都会主动上前打招呼，介绍自己。多来几次，程白术就不怎么喜欢出门了。 　　对此，祝开心羡慕到泪流满面。程白术和那些中青年医生以平辈论交，还美其名曰，道无先后。可他们这些就不一样了，出门见了谁都要毕恭毕敬喊一声“前辈”。次数多了，年轻人同样不爱出门了。祝开心不止一次听到别的同辈人说，要是他们是程白术，肯定成穿花蝴蝶了。最后，祝开心实在被憋得难受了，也只能来找程白术聊聊天。结果程白术抱着一本书不带松手的？ 　　一看封面，是全繁体字的《经穴大全》。 　　祝开心纳闷地问道：“你还需要这个？” 　　程白术说：“这一本是霓虹人编纂的，看一看还挺有意思的。国内还没有哪本书能和《经穴大全》一样，做到给你介绍穴位名字的来源和别称。这一点，我们不如霓虹。”君不见多少学渣知道八会穴之一的髓会是绝骨，却不知道绝骨是悬钟别名，而为什么悬钟别名是绝骨？不知道，就知道这是老师说的，我只要死记硬背就行了。 　　祝开心似乎有些不服气，中医的东西，怎么能说华国本土发源国比不过外国传承？然而，他仔细一想，国内确实没有哪本书会这么费时费力地去介绍穴位名字来源，就是课本，也只是简单带过穴位起名规律，却并没有细讲每个穴位的名字由来。穴位的起名，非常有讲究，一旦弄明白丰隆为什么叫丰隆，翳风为什么叫翳风，那很多穴位的作用便能顺势记住，而不是死记硬背，这位穴位有什么特殊效应。祝开心出自中医世家，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犹如呼吸一般，简单且信手拈来。可对于不少高考前从未接触过中医的中医生来说，却是被垄断的知识。而古籍中的典故浩如烟海，非一般人能啃得下。然而，这一片空白不是被国人填充，而是被霓虹国人发现并著书出版了。 　　祝开心心想，这霓虹人在某些方面上还是值得肯定的，就是要承认这一点有些丢人。 　　程白术笑道：“而且有了这本书，很多外国人便不得不开始学习华文了。” 　　祝开心一愣，确实是哦，霓虹国的这本《经穴大全》非常诚恳老实，没有偷梁换柱地用霓虹文字去书写，全文用的是华文，还是繁体字的华文，就是华国人，也需要联系上下文才能看得懂，个别生僻一些的繁体字，可能还需要依靠百度的力量。他可是知道外国人学习经络是怎么学习的，穴位统一都是缩写加数字，如足太阳膀胱经缩写为BL，共有67个穴位，第一个穴位是睛明，那对应的英语翻译便是BL01，最后一个穴位是至阴，那对应的英语翻译便是BL67。五腧穴歌诀也变成一二三四五……简直难以直视。 　　祝开心陷入沉思，从宣扬华国文化这一点来说，霓虹人还是值得肯定的。 　　程白术看问题的角度比祝开心随意得多，也没那么多的门户之见。虽然说句难听的，哪怕你认识了华国文字又如何？这华国历史上的朴素唯物主义和中庸思想，到现在又能有几个人能完全读透读懂？不说文化风俗完全不一样的外国人，就是国人尚且很多不能理解。真要这么简单，每一个院校出来的都是神医了！ 　　多推广是件好事，哪天就真出了个不世之材呢？ 　　虽然程白术还没遇到，但并不代表不可能。 　　于是，程白术继续蹲酒店里翻书，程薄荷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把孙子踹出去交际了。他是个老头子，半截身体入土了，那无所谓，一个年轻人搞什么淡泊名利？就该野心勃勃闯天下！ 　　被迫交际的程白术也无奈，他也不知道找谁说话，这些一个一个的，都是他长辈。和他同龄的，除了以前认识的几个，都不敢上来搭话，出来比呆房间里看书还要寂寞。 　　很快，覃浩渺找上门，他笑眯眯地说道：“白术，有没有兴趣来讲课呀？” 　　“讲课？” 　　覃浩渺点点头，他一旁的助理立刻给程白术解释道：“目前，程先生您在灯塔国针灸医师协会里的名声很高，很多海外医师都盼着您能给他们讲讲课。不一定要涉及鬼门十三针，常用的针灸和用药思路他们也很欢迎。当然，他们也非常欢迎您给他们讲一讲如何辨别怀孕与否的脉象。”助理补充了几句，给程白术讲清楚这内里详情。 　　智斗棒国财团，勇救两位师兄，算是让程白术一战成名了。而紧随其后，便是诊脉验孕，更是让外国友人见识到中医的上限在哪里。不，不能说是上限。就还有不少外国人还在猜测，以程白术的年龄和学历来说，绝对不是中医的天花板。然而，不是天花板都这么令人震惊，那天花板呢？ 　　这便是中式魅力，越是留白，越是浮想联翩。 　　覃浩渺笑着说道：“可是因为你，又有不少人来找我们报名学习针灸了。”在灯塔国，针灸师是需要持证上岗的，但并不是医学那种高难度的等级。无论以后这些报名的人，能不能成功通过针灸师考试，但现在不仅传播了华国文化，又能增加收入。这可是不少人喜闻乐见的场面，覃浩渺等人在车马不便的年代远赴国外，便是为了传播复兴中医。 　　这一次邀请，覃浩渺占了先手，其他人并不是不想邀请，而是没有他来得快罢了。 　　程白术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 　　覃浩渺笑得越发开心，说道：“行，我就让助理去安排讲座和报名事宜了。” 　　肖毅逸刚刚过来，就听覃浩渺这话，便知道被老覃捷足先登了。他只能无奈道：“行，人去了你那儿，接一个网络直播没问题吧？” 　　助理在覃浩渺的示意下，点头应下，并且保证海外有针灸协会的国家都能接到信号。 　　搞这么大？ 　　程白术迟疑了一下，说：“可是我只会华文……”哪怕经过多年的英文熏陶，他对于英文的掌握程度依旧处于初级水平，日常沟通都困难，别说用来做学术交流。要是经过翻译，那有没有错漏他可不敢保证。 　　肖毅逸大手一挥，说道：“没关系，能来报名听直播的也都会华文。”他们这一批老骨头可不惯着那些外国佬，用数字来背五腧穴可不是从他们这里出去的风气。而且，大部分的针灸师还是从国内出口出去的，用华文交流也算是老乡见老乡，一点都没有沟通障碍。有沟通障碍的諵砜就别报名了！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覃浩渺和肖毅逸对视一眼，绝对也该乘胜追击，整顿整顿那群干针湿针，数典忘祖的家伙了。 　　接下来又没有程白术什么事情了，他只要办理好自己的护照，其他的都由覃浩渺助理解决。 　　一行人有说有笑，煞是愉悦，一个转角，就碰见了熟悉的人——韩医学院的人！带头的是李东荣、韩秀贤，身后的那一群人除了当时交流会上的，还有几个陌生面容。李东荣、韩秀贤看见覃浩渺、肖毅逸两位，便扬起嘴角，主动上前打招呼。结果他们一转眼，就看见跟在两位会长身后的程白术，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们可还是记得因为拉踩不成，他们直接被撕掉面皮，要不是后续神药集团被爆，民众视线转移，他们的位置可是不保。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需要隐藏半年，等事情逐渐淡去，这才开始活动。他们甚至觉得要不是这件事，他们早些出来活动，说不得这会议地址还能变上一变。 　　他们不敢恨仝鹤、覃浩渺等人，可不就欺软怕硬盯上最年轻的程白术了？他们不动声息地外网上黑了几波程白术，可惜一点波澜都没起，就销声匿迹了。这年纪轻轻一小伙子，哪来那么多的粉丝？ 　　郁闷的李东荣假装自己看不见晃眼的程白术，不断和两位会长打探消息。这一次的会议相当重要，可以说决定了棒国针灸界的未来发展。希望所谓的针灸标准能够松一些，这样可运作的空间会大许多。 　　覃浩渺许久未有出来交际，最是不耐烦这种沟通，直接丢给年轻一些的肖毅逸。 　　肖毅逸：…… 　　他也并不是很想和棒国人交流，上一次的学术交流会已经让他精神污染许久。好不容易打发了棒国人，转头肖毅逸就对程白术说：“他们这些人就该好好收拾收拾。” 　　非常赞同这一点，但是程白术疑惑道：“针灸标准定制……这有标准吗？”穴位能不能针刺，进针进几分或几寸，手法要求，这些标准有需要定制吗？ 　　就像是华佗弟子樊阿，一般医者背及抿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可过四分。而樊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抿脏乃五六寸，而病皆瘳。艺高人胆大，而疗效也足以表明其医术。若是限制了针灸标准，那……还会有人灵光一闪之下，作出令人惊艳的针灸方案吗？ 　　这是在救中医，传承中医，还是在泯灭中医的灵光？ 　　面对程白术的疑惑，覃浩渺和肖毅逸神秘一笑，说道：“行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天，程白术还正好遇到霓虹来的中医医者。霓虹非常坦诚地承认，现在他们学的是中医，也承认中医的博大精深。但他们却是自诩中医的正宗传承，理由非常简单：在某段特殊历史中，他们攫取了许多中医古籍原本，认为现在的华国大陆上的中医是“理论不完善”的，只有霓虹的中医是完整传承下来。 　　这里面又是一番烂账，往前数个几十年，程薄荷、覃浩渺等人没少为此和霓虹打嘴炮。最后成功将霓虹气势压下去的是小柴胡汤事件，加上华国国力渐强，中医也够给力，打出名声，霓虹的中医也就慢慢没了声息。也不对，现在国内还有不少中医通过各种手段去获取霓虹手里的古籍。哪怕没有原本，有内容也足够了。 　　覃浩渺看着最前面的黑羽安，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又在程白术的注视下，恢复正常。程白术摸不着脑袋，就见覃浩渺一改对棒国团队的冷淡敷衍，主动迎上带队霓虹的年轻人。 　　出乎意料的，黑羽安的华语非常流畅。 　　程白术在后方沉默地听完全程，他敏锐地发现覃浩渺对黑羽安好感度有限，但依旧捧着他，似乎是在刺探什么。 　　这一次和霓虹的交流时间更长，但是考虑黑羽安等人也是刚来，有意地控制了交流时长。没一会儿，覃浩渺等人就让黑羽安带队先去酒店休息了。 　　程白术眨眨眼睛，并没有说什么。跟着覃浩渺走到休息室里，才听对方淡淡说道：“黑羽家族自诩中医传统世家，实际上，他们不过也就七八十年时间，连你爷爷的岁数都没赶上。” 　　程薄荷今年八十九，可比黑羽家族的历史还要高寿。不到一代人，就自诩中医世家……这只会引来笑话。然而国内中医笑不出来的是，黑羽家族真T**M地有华国没有的中医古籍！如何隐蔽又成功地将这些古籍拿回来，便成了上一代中医的任务，这也是覃浩渺等人做小伏低的原因。 　　为了拿回这部分古籍，即便不是原本，只是内容，也足够让华国中医重视。可以说，现在霓虹中医都是华国中医一手扶持起来的，有来有往，这才能掏出些东西来。霓虹中医想要依靠古籍发展起来，却有个致命的关键点——他们看不懂！ 　　文言文言简意赅，但也意味着一个字、一句话可能会有多重理解，还别说有通假字、一词多义、倒装句等特殊语法，以及更古早的文言文是没有标点符号的！阅读断句非一般人可行，至于抠字眼的学术研究，更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霓虹人遮遮掩掩地拿着拆解后的古籍来请问时，这便是华国中医想要的东西。几十年下来，霓虹手里的古籍已经被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黑羽家族手里的最后一本——《黄帝外经》。 　　“是陈士铎所著的《外经微言》吗？”这一本也被称为《黄帝外经》，一样是对阴阳五行和道家思想的回答阐述。大多数医者对这本书也了解不多，程白术闲暇时有所翻阅，然而其格局上不可和《黄帝内经》相比肩，更是达不到启微照明之用。 　　但是，程白术却是看见覃浩渺摇了摇头，说：“是三十七卷的《黄帝外经》。” 　　程白术瞠目结舌，“黄帝外经？！” 　　怎么可能？！哪怕是上辈子，《黄帝外经》也是失传的，失传千余年的东西，怎么可能…… 　　然而—— 　　“真的吗？” 　　作为一个中医人，却是难免心怀希望。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 　　程白术定定地盯着覃浩渺，只见覃浩渺缓缓点头。 　　程白术一下怔住，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心中百感交集。《黄帝内经》是华国现存最早、影响最大的一部医书，是中医四大经典之首，更是被后世尊为“医家之宗”，可见其地位。而外经与内经相对，却遗失多年，千百年来的医家为之遗憾，遗憾未能亲眼目睹其风采。 　　如今……他却有这个机会！ 　　一瞬间，程白术明白了为什么覃浩渺能够持续数十年如一日，不断地与黑羽套近乎的原因。没有任何中医能够拒绝《黄帝外经》的诱惑！没有人！ 　　覃浩渺点了点程白术的额头，说道：“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不需要你们再低头了。”你们只需要昂头挺胸，扛起中医大旗大步往前走，这便够了。 　　程白术眸光微动，半晌，他只能说道：“覃会长，我会好好讲课的。” 　　覃浩渺瞧着程白术感动的模样，顿时笑得不行，说：“你们只要在，便是最好的。” 　　程白术被那么多的老朋友认为青年一代中医里的架海金梁，不是没有原因的，其能力、心性、悟性等都是首屈一指。让他们这些老不死的，也忍不住惜才之心，为其扫平一切阻碍。也难怪肖毅逸那么勤快地给程白术维护外网的名声，摁死不少乱舞的牛鬼蛇神。 　　再多的细节，覃浩渺便没有和程白术说。像是将内容套到手，国家那边估计会出面造个假，做个假文物出来，免得被黑羽家拿捏。别说什么正不正直，黑羽家的古籍还是从华国抢走的！真要正直，他们就该归还当初在华夏大地上抢夺的珍宝！ 　　内心有了成算，程白术接下来的几天，便多留意了一下霓虹来的中医。然后，他意外发现，不管是哪个国家来的医者，只要学了中医，对华语不说了若指掌，但基本的沟通都是没问题的。 　　不等程白术继续观察，国际针灸学术研讨会便正式开始了。 　　这不管什么会议，这第一天永远都是枯燥的开幕式和各位领导发表讲话。 　　正无聊着，祝开心灰头土脸地坐在程白术身边，程白术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祝开心说：“不，没什么，被爷爷教训了一顿。” 　　程白术疑惑道：“你不是说回来读博吗？怎么你爷爷不开心？” 　　祝开心抹了把脸，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你！为什么你会这么优秀！然而，这话说出来，就显得很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于是，祝开心没说出口，转而说道：“报了，导师也找好了，大概接下来几年，我们还能常常见面。” 　　程白术点头，只要祝开心不钻牛角尖，相处起来就很舒服。 　　漫长的第一天结束，第二天却依旧不是许多人期待的标准定制，而是大佬分享经验。尤其第二位讲座的是中医科学院的，是全面科学化、现代化中医的先头部队，算是将中医与国际接轨的主力军。从实验科学的角度来看待中医，角度还是非常新奇的。程白术这听着便若有所思，看来蔺霜洁一个心外的找中医做联合实验并不是头一回啊！ 　　说着，台上的刘教授便笑着继续说道：“当然，就在四个月前，粤府中医院的蔺霜洁教授联合程白术医生，一同研究中医治疗手段对心外手术的影响及术后保养。一共出了两篇论文，都上了柳叶刀，这不仅是两位医生及其团队的一小步，更是我们中医进入全世界人民眼中的一大步。” 　　程白术大小算是个名人，刘教授一说话，就有不少人视线撇过来了。他们心中感慨一下，要不是刘教授说，他们都不知道程白术大小也是拥有两篇柳叶刀论文的富翁了。天知道中医写论文有多么令人头秃，不仅写论文困难，上期刊也困难。国内注水的野鸡期刊不算，想上正经有影响因子的大型医学期刊难如登天，犹如水中明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得！ 　　多少人内心酸的不行，原本还以为程白术离了燕国医这个大平台，会逐渐泯然众人。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对方已经悄无声息手握两篇柳叶刀？！ 　　艹，这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的还要大！ 　　刘教授眼神不错，跟随会议视线就找到了嘴上刚刚提到的程白术。他笑了一下，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啊！ 　　想罢，他便继续顺着PPT往下讲。 　　諵砜　接下来是第三天、第四天，不少大佬都掏出压箱底的本事，倒是让猴急不已的医师冷静下来，默默掏出笔记本疯狂书写。 　　直到这第五天，牵头这一次国际针灸研讨会的石老再次站上讲台。第一次便是第一天的开幕式，和世卫组织的领导、卫健委的领导一起剪彩。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尤其是棒国的那一群，生怕石教授来一个一刀切，导致棒国针灸全军覆没。 　　石教授也知道许多人来参加便是为了这一天，看了眼非常紧张的棒国代表，又看了一眼表示很期待的世卫组织领导和国内卫健委领导。他微微一笑，便开始说道：“各位领导、各个代表们，早上好，针灸是华国传统民族医学——中医的重要治疗手段之一。中医是华国文化的瑰宝，也是世界的瑰宝……”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石教授用的是中文，场内也就给世卫的领导配了同声翻译，至于其他的一个都没有。程白术再次确定，东南亚文化圈是以华国为主，哪怕嘴上喊着韩医是中医祖宗起源的棒国韩医也一个个都精通华文，听说读写不在话下。 　　石教授简单讲了讲针灸的起源与传承，遍数历代针灸名家的事迹。他看了看台下一个一个认真的面孔，笑着说道：“……时常有人问我针灸的标准是什么，为此，国内外数百位中医联合起来讨论了将近半年，这才确定了针灸的标准。” 　　这一刻，会场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期待石教授的下一句话。 　　“针灸的标准就是没有标准！” 　　场内一片哗然，没有标准？ 　　程白术惊诧不已，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坐在前面的覃浩渺等人，他们的脸上似乎没有奇异表情，这是知情人？ 　　石教授继续说：“是不是很惊讶？然而并不，针灸和中药的处方思路都在中医的理论指导下进行，刺激经络和人体，并达到缓解和治疗疾病症状的目的。那么，只要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进行的针灸，都是允许的……” 　　程白术内心感叹，国内高瞻远瞩的人还是多啊！ 　　没有标准才是最好的标准，不管哪个年代，都不会缺人才，更不缺闪闪发光的天才。只要给他们营养，他们就能够野蛮生长。 　　显然，这一点，也非常多的人能够了解。 　　以往一直都没有动静，显然是为了无为而治。如今开始行动，却是因为…… 　　程白术扫过不远处的棒国代表团，面对如此宽松的标准，他们不仅没有喜色，反而面容惨淡。脑子稍微一转，便能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难看—— 　　这不就是在逼着一向以宗主国自居的棒国承认韩医源于中医，从官方层面，向全世界宣告。这不比杀了他们难受？ 　　不承认？ 　　棒国代表团内心沉重，华国去年短短一年的运作，成功将针灸是中医的，中医是华国的印象成功烙印在全世界人民的脑海里。他们一旦不承认针灸是以中医理论指导下进行，那么他们将会被除名，这同样是韩医所不能接受的！ 　　承认，或者拒绝，这对他们是两难的选择。 　　然而，他们没有第三个选择…… 　　见到他们如此为难，程白术隐晦地笑了。神药集团拉仇恨厉害不错，可韩医学院下的绊子他还没忘！而如今神药集团因为舆论，股票一落千丈，已经退出棒国顶尖财阀行列。从爷爷那边来的讯息，国家还在下手，其他的财阀也在下手。鲸吞蚕食之下，神药集团大不如前，希望朴宇俊能够坚持住。 　　再往旁边一看，是霓虹国的代表团，他们反而神色平静。石教授的标准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变化，他们承认学的是中医，承认中医源于华国，便没有那么多难以抉择。 　　稍过去一些，是五颜六色的头发和五颜六色的皮肤，这些是海外中医。他们同样精于华文，对于石教授的宣布，他们反而欢欣雀跃。 　　能在生活习惯、文化习俗差异巨大的国外生存下去，他们的本事一点不比国内的中医差。不同的人种和不同的生活习惯会导致不同的体质，其罹患的疾病和症状也各不相同，治疗方案自然也是大大的不一样。这也导致，他们在国内中医看来，有点……野路子。 　　但是不管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的都是好猫。只要官方不禁止他们的“野路子”，那他们就还有生存空间，甚至他们可以自诩得到官方承认，更加的“正规”，更好的给外国友人解释和服务。转头回国了，他们就能将那群干针湿针的西医按在地上摩擦，那群倒反天罡的东西，他们早就看不惯了。 　　从游兵散勇，到正规军，这提升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如何让他们不狂喜？！ 　　反观国内的中医，大多数面露疑惑，既无欢喜，也无悲痛，单纯的疑惑。许是以往他们针灸的标准就是没有标准，全凭自己。他们大多挤破脑袋报名前来，更多的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结果没有？就像是已经将整本书背得滚瓜烂熟，正准备考试，结果是开卷考？略微有些茫然。他们参加这次会议的意义似乎没有了？因为这个会议开与不开，对整个华国中医界没有一点影响，更没有一点变化。 　　仅仅一个消息的宣布，便能看出各方的态度，程白术也观察得颇有兴致。 　　祝开心同样略微有些疑惑，低声问道：“白术，这没有标准……” 　　程白术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针灸的标准又该谁来定？” 　　自古以来，从《黄帝内经》到《针灸甲乙经》，又从《针灸大成》到《针灸大全》，又有哪本书明确写了针灸应该怎么扎，不能怎么扎？ 　　没有！ 　　因为自古以来，所有医者都明白，医学本无应该与否，唯一的指标只是看病人的症状是否缓解，疾病是否治愈。 　　远了不说，当下的针灸流派，互相打架的也不是没有。如郭廷英教授重视针感，以意念御气，针感往往能流窜全身。可反观贺氏针灸流派，最为忌讳的便是酸麻胀等反应，认为其是神经传导，而非真正的针感。两家之言，几类儒分为八。理论学说不同，但却都能有效治病，各自成一方大家，能说哪个是错的吗？只不过是从不同角度切入看待病情、看待问题罢了。殊途同归，便是其解释。 　　所以，针灸的标准本来就是没有没有标准！ 　　祝开心似乎领会了程白术的言下之意，沉默了下来。 　　这是真正从国家层面做到了无为而治，国家复兴宣传中医的决心不可小觑！ 　　现在才是最好的时代，即将迎来百家争鸣的时代…… 　　石教授略微停顿了片刻，给与会人员适当的缓冲时间。随后他继续说道：“……随后我们将加强中医基础理论知识的考核，同时在实操方面也需要加强针灸过程中的无菌观念……” 　　石教授一开口，会场内便慢慢地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石教授演讲。 　　这一讲，便是一个上午。 　　结束时，石教授迎来满堂热烈的掌声。 　　出了会议室，热烈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走廊地面上，氤氲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程白术看着窗外无知无觉的行人及车辆，轻轻叹息一声：“新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