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龙傲天后揣崽了 　　作者: 一叶菩提 　　文案： 　　姜允穿书了，穿成一本男频后宫文里的魔尊。 　　魔尊杀人如麻，且贪慕美色，后宫因此囚着一大批娈宠。 　　仙尊之子，书中男主赵宿也是其中之一。 　　他穿过来时，合欢宗刚将被炼为炉鼎的赵宿献给魔尊。 　　魔尊馋其美色，对其百般羞辱折磨，最终被巧获机缘的主角废去修为，挖眼割舌、生不如死。 　　下场太惨，姜允打了个寒颤，决定保命要紧。 　　* 　　系统强制姜允不能ooc，必须走剧情完成折辱穆宿等情节。 　　于是，姜允开始了对赵宿的百般折辱。 　　逼着赵宿习心法，习不会晚上陪他睡觉。 　　逼着赵宿炼药识毒物，学不好让他亲一下。 　　逼着赵宿吃各种灵药，欣赏其疼痛难耐的表情。 　　而后在彻底玩腻之后，将其击落断魂谷。 　　根据原著剧情，赵宿会在断魂谷下获得机缘、回来复仇。 　　断魂谷上，姜允等啊等，也终于等来了最后的剧情——被浴血重生的赵宿一剑穿心。 　　走完剧情，姜允隐姓埋名，在一个小渔村养老。 　　哪知养着养着，竟意外生出颗龙蛋，还孵出了只小龙崽。 　　看着眼前除了赵宿，天地间仅存的龙族，姜允头都大了。 　　* 　　身为仙尊之子，赵宿本来风光无限。 　　一朝落难，却被合欢宗掳去，强行制成炉鼎献给魔尊。 　　魔尊手段可怕，赵宿忍下各种羞辱，日日想的都是如何逃出去、再杀了魔尊灭了合欢宗。 　　一切终于如愿，他才发现姜允是个大骗子。 　　他羞辱自己、折磨自己，却也暗地为他寻药、助他修炼。 　　断魂谷下，更扮成女子陪伴保护他，予他慰藉。 　　一切拨云散雾，他才发现自己早对那人动了情。 　　可惜心上人早死于自己之手，赵宿痛心不已，从此断爱绝情，只一心专注修炼。 　　数年过去，却在拜访某仙门时，意外发现头小龙崽。 　　而那抱着小龙崽的青年眉眼柔和，风华一如当年。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仙侠修真 穿书 轻松 龙傲天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允 ┃ 配角：赵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揣了小龙崽后死遁了。 　　立意：爱使人披荆斩棘、无畏无惧。 第1章 　　传闻魔域万仞山终年大雪，山峰被无尽煞气笼罩。 　　煞气凶悍可怖，能瞬间将魔修碾成齑粉。也因此，平日万仞山萧条冷清得很，魔修皆有意避开此处，很难见到半个人影。 　　但今日却是个例外，笼罩万仞山的煞气散去，巍峨耸立的雪山完全显露真容。 　　汹涌翻滚的噬血海上，或御剑或操纵法器的魔修络绎不绝。 　　万仞宗通往山顶的石阶，更是被人从雪中踩出条路来。 　　而这一切皆因为万仞宗宗主，魔尊之一姜陨正在大办生辰宴。 　　作为魔域三尊之一，各魔门自是要来讨好一番，于是纷纷送来贺礼，令这场生辰宴变得热闹非凡。 　　万仞宗主峰，奢贵华美的地毯一路绵延进大殿。 　　大殿两侧摆满木桌矮凳，魔修们送过贺礼便各自落座。 　　不多时，有魔仆恭敬送上美酒佳肴，又有美人在身侧斟酒。 　　大殿之上舞姿曼妙，魔修们品着美酒赏着舞姿，喝彩声不时响起，俨然一片热闹欢喜之景。 　　偏偏作为这场生辰宴的主人，姜陨一袭黑色锦衣，端坐大殿之上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有点想哭。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并非万仞宗宗主、魔尊姜陨，而是来自21世纪、刚刚跳楼自杀的十八岁青年姜允。 　　因为身体不好，姜允看过很多小说，也因此在穿过来后不久，便意识到自己是穿书了。 　　他穿的这本书名叫《龙神》，是一本典型的升级流男频后宫文。 　　主角名叫赵宿，是当今天下唯一的龙族，随着剧情发展，他会不断获取机缘，最终与四位红颜一道飞升上界。 　　在整本书中，赵宿的形象都是酷炫狂霸拽的，他想要的都能得到，跟他作对的也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他唯一的低谷，出现在故事开始后不久。 　　那时的龙傲天主角赵宿，还只是个经脉受阻、毫无修炼天赋的废材。 　　小说对这段剧情的描述不多，尤其赵宿被合欢宗抓走、炼成炉鼎送给魔尊这段，更仅用只言片语一笔带过，主要描写的还是赵宿如何忍辱负重、从断魂谷获取机缘，归来虐杀魔尊的剧情。 　　为凸显主角的王霸之气，作者洋洋洒洒用了数千字来描述魔尊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姜允看的时候只觉大快人心，恨不得进去帮主角教训魔尊。 　　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才知道大事不妙！ 　　若真由着剧情发展下去，被挖眼割舌的岂不就成了他？ 　　这种事情想想都可怕，姜允打了个寒颤，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改变剧情。 　　不如，趁着剧情还没开始，接下来好好缓和下跟男主的关系？不求混成朋友，起码打消他杀自己的念头？ 　　谁知他这念头刚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就突然在脑海响起：“很遗憾，这么做是不可以的。” 　　姜允环顾四周，见魔修们对这声音毫无反应，便确定它是直接在自己脑海响起的。 　　穿书这么匪夷所思的事都出现了，也不差这一样。 　　姜允很快反应过来：“系统？” 　　“您反应很快，我喜欢跟聪明的宿主合作。”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并介绍道：“宿主您好，因本书所在位面出现bug，导致原魔尊意外消亡，为维持当前世界的正常运行，您接下来需要扮演魔尊姜陨，在人物不OOC的前提下，走完接下来的剧情。我是系统008，很高兴为您服务。”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一旦人物ooc，或脱离主线剧情，您将受到严厉惩罚。若当前世界崩塌，您也将随之消亡。” 　　姜允歪了下脑袋，疑惑道：“你拉我进来时，难道不知道，我是自杀的吗？” 　　言外之意是，他都死过一次了，还怕再死一次？ 　　008却早有准备：“当然知道。但我也检测到，宿主您在自杀时，抱有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正是这股欲望让我注意到了您。您不想知道，若顺利走完剧情，能获得什么奖励吗？” 　　姜允微愣，没急着作答。 　　系统说得对，他跳楼时的确求生欲很强。 　　他比谁都想好好活着，更一点都不想死，之所以选择从楼顶跳下去，不过是被疾病逼到尽头，无路可走罢了。 　　三年前，在他十五岁时，被医院确诊为渐冻症。从那天起，灾难就降临了。 　　这个病非常可怕，它会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地折磨你，先是冻住你的四肢，再冻住你的身体、冻住你的脑袋，让你在无尽痛苦折磨中缓慢死去。 　　一开始，爸妈还抱有希望，哪怕家境一般，也卖房卖车带着他四处求医。 　　可渐渐地，他病越来越重，爸妈眼里就看不到希望了。 　　再后来，弟弟出世，他更被忘到了一边。 　　每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他都羡慕极了。 　　有一次去医院，他还听见父母在小声议论，说自己要是悄无声息没了，也许反倒是种解脱。 　　姜允不怨父母，他知道他们都尽力了，疾病在折磨自己，也在折磨他们。 　　他不想让父母为难，也不想死得太痛苦，于是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趁着家里没人，便用双手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艰难爬上顶楼，一跃而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其实刚穿过来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那种能真实感受到双腿存在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 　　“奖励？什么奖励？我身体都砸烂了，难道你能让我重新活过来？” 　　“回原世界当然不行，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还是可以的。只要您走完魔尊的剧情，让当前世界恢复正常运转，我就让您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在这里生活。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 　　姜允不假思索道：“用不着考虑，我答应你。” 　　对一个饱受病痛折磨，只能无力看着生命消逝的病人来说，没什么比活着更诱人的。 　　“等等，你会言而有信的吧？”姜允不放心道。 　　系统道：“您放心，我们系统说到做到，从来不骗人。” 　　姜允闻言这才安心，就听系统紧接着道：“宿主，您得多关注眼前了，男主马上出场，您可得认真点，别把人设演崩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魔仆高昂的声音就从殿外传来。 　　“无嵇谷合欢宗携礼到！” 　　姜允比谁都清楚，这携的礼正是男主赵宿。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头皮隐隐发麻，毕竟自己跟魔尊人设差距实在太大。 　　然而活下来这个巨大的诱惑又让他强打起精神，准备专心应付之后的剧情。 　　随着声音响起，几道身影自殿外走进来，走在前方的是个身着红衣的青年，他满脸笑意，长相阴柔，指间握着把锋利的骨扇。 　　他身后跟着几个合欢宗弟子，皆着红衣，合力将一口绑着红绸的箱子抬上了大殿。 　　箱子乃实木制成，体积较大。 　　殿上众魔修纷纷投去好奇注视，疑惑那箱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宝贝。 　　姜允垂眸看着那口箱子，目光晦暗不明，装出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合欢宗仇竟拜见宗主。”仇竟拱手行礼，眉目之间满是风情。 　　姜允努力让自己符合人设，冷眼睨视下方的仇竟，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淡道：“仇宗主今日来得未免有些晚了。” 　　他语气微沉，带着点冷意，明显心情不太好。 　　一时间，众魔修都屏气凝息、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做的不好，惹来魔尊迁怒，成了其手下冤魂。 　　毕竟魔尊姜陨向来喜怒无常，杀人更只看心情，从来不讲缘由。 　　仇竟直面魔尊可怕的威压，瞬间也有些慌了，连忙恭敬解释道：“宗主息怒，仇竟并非有意来迟，是因给宗主筹备厚礼，才耽搁了时间。宗主您若见了这件礼物，定会满意的。” 　　姜允心下吐槽，满意什么满意，要不是你献上主角，他也不会招惹对方，最后死得那么惨。 　　现在死得惨的可就变成他了。 　　想到这，姜允对罪魁祸首仇竟不禁多了点不爽。 　　“是吗？”他兴致缺缺道：“那本尊倒要看看，你送的是件什么礼物。” 　　仇竟信心满满退到一旁，示意弟子将礼物打开。 　　铺满柔软地毯的大殿上，红绸被一点一点解开，魔修们都被勾起强烈好奇心，个个伸长脖子往前看去。 　　没一会，红绸落地，木箱上的锁被打开。 　　随着箱盖揭起，只见其中赫然蜷坐着个少年。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被强行套了件华美的锦衣。 　　他应是被什么控制了行动，在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仍然倔强抬起头，企图用冰冷的眼神将在场魔修统统杀死。 　　“宗主，此人名赵宿，乃第一仙门玉诀宗宗主赵容黎之子，有灵界第一美人之称，就是资质太差，注定无缘仙途。我知道宗主您素爱美人，且这赵宿又是极阴体质，和您的极阳之体刚好吻合。我将其掳走，便是为制成炉鼎献给宗主，有此极品炉鼎在侧，您修为定能更上一层。” 　　玉诀宗宗主赵容黎的儿子？ 　　众魔修打量着少年，眼神不由地多了层恶意和愉悦。 　　魔域和灵界向来不和，玉诀宗身为仙门之首，他们宗主的儿子被制成炉鼎，等于狠狠打了那些灵修的脸，简直是大快人心。 　　姜允此时也在打量赵宿，少年肤色极白，脸部轮廓清晰，瞳仁漆黑，鼻梁挺拔，五官每处都似精雕细琢，毫无半点瑕疵，不愧是灵界第一美人，寻常人见到很难不被惊艳。 　　姜允自知是个俗人，也不可避免地被惊艳到了，以致失神了两秒。 　　但也只有两秒，下一刻，他便猛地一挥衣袖。 　　仇竟还在洋洋得意，等着从魔尊这儿邀功，哪知功没邀来，人先猛地被击飞出去。 　　魔尊修为高深莫测，他毫无抵抗之力，落地时猛地吐出几口血来。 　　“宗、宗主？”他惊疑不定看着姜允，不知自己哪儿惹恼了对方。 　　姜允这次出手完全是因为看不下去了。 　　要不是仇竟，赵宿好好的第一仙门宗主之子，能沦落成炉鼎，遭魔尊欺辱折磨？自己又能落到这般田地，只能不停刷主角仇恨值，等着被挖眼割舌？ 　　自己不杀了他都是好的，他还有脸邀功。 　　“本尊修为如何，轮得着你在这揣测？”姜允压低声音，杀气沉沉道。 　　仇竟连忙跪地求饶：“在下绝无此意，求宗主恕罪。” 　　姜允没理他，神识扫过赵宿，察觉对方在仇竟被击飞出去时，唇角明显上扬了下。 　　这是……高兴了？ 　　可惜。姜允在心头叹了口气，接下来自己又要惹他生气了。 　　他面前的屏幕上明晃晃写着接下来该发生的剧情，连关键的台词都有，他只能照着写的内容走剧情。 　　大殿之上，姜允身影一闪，下一刻出现在木箱旁边。 　　他垂眸饶有兴趣审视赵宿，接着伸手擒住其下颌。 　　赵宿立刻想反抗，却根本不是魔尊的对手，只能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你最好立刻放了我，不然终有一日，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宿冷冷盯着姜允，咬牙切齿道。 　　姜允怂了下，毕竟他知道主角是能说到做到的。 　　但作为魔尊姜陨，他此刻仍是不以为然地开口：“我若放了你，你就不杀本尊了？” 　　赵宿眼神桀骜：“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哈哈哈哈！本尊欣赏你的坦诚。” 　　姜允说完揽着赵宿腰，一晃又坐回了大殿之上。 　　而后，他压着赵宿强迫其坐在自己腿上，扬声笑道：“仇竟，你的这份礼不错，本尊收下了。” 　　“从今日起，赵宿便是本尊第三十二房夫人。” 第2章 　　魔域诸魔修都知道，魔尊姜陨是个怪人，怪在他明明是个贪图美色的魔头，偏偏还要假仁假义给每房夫人一个名分，聘礼、大婚样样不能少，不知情的人看见，还真以为在操办什么大喜事。 　　娈宠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魔修只把这当成魔尊的恶趣味。 　　这次自然也是一样，在宣布赵宿为第三十二房夫人后，魔尊便命下属开始筹备大婚，还邀众魔修在万仞宗小住，待观礼之后再离开。 　　魔尊盛情相邀，众魔修哪敢不从，毕竟魔尊喜怒无常，万一不知哪里惹恼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万仞宗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有备婚服的，有备聘礼的，有布置大殿的，忙碌归忙碌，却也进行得井然有序。 　　毕竟这样的大婚前面都举办过三十一场了，该怎么办下人们早就了熟于心，闭着眼都能将流程走一遍。 　　万仞山扫去积雪，挂满红绸，处处洋溢着喜气。 　　偏殿寝房内，赵宿心情却糟糕透顶。 　　他站在寝房门口，额头滚落几滴汗珠，边躬着腰沉沉喘息。 　　歇息一阵后，便再次聚起灵力狠狠劈在房间外的禁制上。 　　被他全力聚起的灵力劈中，那禁制也只是闪过微光，连一丝裂缝都未曾出现。 　　心知自己区区筑基期，和那魔头修为差距实在太大，赵宿再不甘心，也只能紧咬牙关，愤怒又无能为力。 　　从前在玉诀宗，他是宗主之子，有爹娘疼爱，又有师兄、师姐宠着，要什么有什么，没吃过苦更没遭过罪。 　　哪怕天生资质不佳，不适合修炼，也硬是用一品灵石和无数天材地宝修炼到了筑基中期。 　　那时的他对修炼兴趣不大，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偏偏爹娘宠他，也事事由着他去。 　　哪知世事难料，他不过偷偷跑下山玩，就被合欢宗的魔头给抓走了。 　　在合欢宗的日子很难熬，他被强行喂下无数灵药，又被押着泡药浴，那些灵药药性极强，他每泡一次都痛得满地打滚，浑身骨头像被硬生生折断。 　　可这些痛和折磨都比不上他昨日所受的侮辱。 　　被制成炉鼎也就罢了，那魔头竟当众迫他坐在其腿上，还称他为什么三十二房夫人，更要与他举办大婚。 　　这哪是办大婚，分明是下地狱。 　　赵宿无法忍受这么大的侮辱，却也知道魔尊极其难缠，不仅修为高深，性情也古怪难测。 　　他反抗不了，只后悔以前没好好修炼，以至现在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 　　思及此，赵宿攥紧拳头，双目猩红。 　　魔头如此辱他，最好今后永远别让他抓住任何机会。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会让其生不如死。 　　无法破开禁制，赵宿气喘吁吁坐回床边，又看见了旁边刚被送来的婚服。 　　这婚服一看就是早备好的，颜色鲜艳，造型华丽，用的是蕴含灵气的料子，上绣着精致云纹，只观其外形，都知道穿起来定十分舒适。 　　但在赵宿眼里，这喜服却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让他跟一个魔头成婚，不如让他去死。 　　落得如今这个境地，赵宿其实想过很多次去死，可每次念头一起，又会很快被打消。 　　他不怕死。但他死了，却伤不了魔头分毫，更没办法再手刃仇人。 　　也正是靠着这股信念支撑，他才忍辱负重熬到了今日。 　　即便要死，他也得跟魔头同归于尽！ 　　这么想着，赵宿猛然挥手将大红婚服连着玉盘一起摔出去。 　　这鬼东西谁爱穿谁穿去吧！ 　　“嚯，脾气这么大呢。”姜允刚推门进来，就迎面遭到了玉盘的袭击。 　　他连忙用灵力将其震开，这才幸免于难。 　　赵宿脸色本就不好看，这会见到姜允，脸更是拉得老长。 　　闻言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眼底跟藏着刀子似的。 　　这会不用走剧情，姜允也没为难赵宿的想法，想着自己少作点死，没准后边赵宿杀他时，能手下留点情，让他不至于死得那么凄惨。 　　“这么好的衣服，扔了挺可惜的。”将婚服从地上捡起来，姜允道。 　　他这话是发自内心说的，当初为给他治病，家里借了很多钱，为不给爸妈增添负担，姜允学会了缝衣服。他的衣服总是缝缝补补，算起来，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赵宿冷冷睨着姜允，认定魔头是故意说这话来恶心他的。 　　于是指尖微动，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将那婚服转瞬烧了个干净。 　　姜允微愣，抬眼见赵宿脸上露出得意，不禁有些生气。 　　他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但为了不崩人设，他又将情绪压了下来，拧眉道：“婚服还有很多，你是烧不完的。” 　　赵宿眼底满是戾气：“是吗？那你尽管送来，送多少我烧多少。” 　　姜允由衷觉得他在做无用功，于是劝道：“你听说过那句话吗？” 　　赵宿没吭声。 　　姜允接着道：“既然反抗不了，那就躺平接受。” 　　这话是姜允在网上看到的，说的太有理了，一下惊到了他，从此被他奉为至理名言。 　　当初他突然生病，也是在这句话的激励下，才重新拥有了斗志，虽然最终结局并不美好，至少过程中他没有气馁过。 　　赵宿听见“躺平”二字，心情却更糟了，认定魔头是在暗示某些恶心的事，于是故意恶心对方道：“既然如此，那换魔尊来躺平如何？” 　　姜允脑海中，系统008有些揶揄的声音响起：“很显然，他误会了你的意思，以为你在对他图谋不轨。” 　　姜允很冤枉，自己明明是在激励赵宿，他怎么能这么误会自己！ 　　而在赵宿看来，魔头的反应也很奇怪。 　　他说完那番话，都做好了被狠狠揍一顿的准备，哪知道魔头竟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愤怒，倒更像是……委屈？ 　　这个词在脑海浮现出来时，赵宿觉得自己简直有病。 　　灵界谁人不知，魔头姜陨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连魔修都不敢招惹他。这样暴虐无情的大魔头，怎么可能委屈？ 　　与此同时，姜允也收到了来自系统的ooc警告，连忙调整情绪，冷哼一声，装作不屑一顾、没将赵宿的挑衅放眼里的傲慢状。 　　赵宿紧攥拳头，被当作蝼蚁无视的感觉比被揍一顿还要憋屈。 　　姜允在此时转移话题道：“一直待在房间太闷，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这其实才是他过来找赵宿的目的。 　　他被迫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年，深知被困住有多难受，不能ooc，自己能力也有限，能帮他一点就帮一点吧。 　　当然为了不崩人设，他又额外补充了句：“你也顺便看看我们明日大婚的场景，若觉得哪里不满意，还有时间调整。” 　　与大婚相关的一切都是赵宿的死穴，肯定崩不了人设。 　　果不其然，姜允话刚说完，赵宿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没再多看姜允一眼，径直迈步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他又转头看姜允，示意他赶快解开禁制。 　　姜允心下叹气，道要完成任务也太难了，果然无论在哪，想活下来都不容易。 　　他挥手解开禁制，与赵宿并肩走了出去。 　　赵宿住的偏殿和举行大婚的主殿是一个整体，先前那三十一位夫人，也都是在这儿举办的仪式。 　　知道赵宿见到大殿布置陈设会更生气，姜允于是有意将他引向后院，那里人少，环境也不错，正适合散心。 　　哪知道赵宿一出门，竟直接奔着偏殿外去了。 　　姜允见状无奈，也只好跟上去。 　　两人走出偏殿，映入眼帘的便是红色的灯笼、红色的绸带，殿内一应用具都换成了红色，墙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红地毯铺满整个大殿，魔仆们进进出出，都在为明日的大婚紧张忙碌着。 　　“你方才的话可还作数？”赵宿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目眦欲裂，忽然开口问。 　　姜允直觉他要提的要求不一般，谨慎道：“你可以说来听听。” 　　赵宿嫌恶道：“这大殿我处处都看着不顺眼，更哪哪都不满意，尤其这些红绸，俗不可耐，不如，都换成白的如何？” 　　什么换成白的，姜允看他那表情，分明是想杀了自己，让喜事变成丧事。 　　他礼貌拒绝道：“不如何，大婚自然要配红的。” 　　赵宿嗤笑一声，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丝毫不想在这里久待，于是迈步准备去别的地方转转。 　　难得可以出来走动，他自然要抓住机会多熟悉这里的地势，这样也方便日后采取行动。 　　只是他刚迈步，就有群垃圾从前方走过来。 　　撞见老仇人，赵宿脚步顿住，浑身溢出的杀气藏都藏不住。 　　姜允也注意到前方来人，抬头一看，发现来的是合欢宗的人。 　　纵观整本小说，主角赵宿最恨的除了魔尊，就只剩将他掳走并制成炉鼎的仇竟。 　　原小说中，仇竟的下场也很惨，是被他自己研制的合欢散活活折磨死的。 　　姜允也没料到，自己就是让赵宿出来放个风，都能碰上这么糟心的事。 　　仇竟一身红衣，明显习惯了赵宿的敌意，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向魔尊。 　　他脸上笑吟吟的，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雕花木匣子，显然是有好东西要献给魔尊。 　　“仇竟见过宗主。” 　　作为新时代的三好青年，姜允也很烦仇竟，可惜他现在的身份是大魔头，只能强忍不耐沉声道：“有何事？” 　　仇竟立时恭敬上前，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将那雕花木匣子亲自奉到姜允身前，意味深长说道：“宗主数日前传音来，道腻了往日那些玩具，想寻些新鲜的，仇某不敢耽搁，立时潜心研究，总算赶在今日研究出了这几件新款，正好送来恭贺宗主大婚。此物件效果远甚之前，也更加有趣，仇某保证宗主用过之后，必会满意之极。” 　　他说得含糊不清，姜允却直觉木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压根不想接，可这是之前魔尊命仇竟研制的，他不接也不符合剧情，只能佯装淡定地接了过来。 　　当然，他也有点好奇木匣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送完贺礼，仇竟也没久留，怕打搅了魔尊跟新夫人谈情说爱，立时告辞离开。 　　一行人走远，殿外便只剩姜允跟赵宿。 　　姜允拿着木匣，垂眸看上面无比精致的雕花，接着掂了掂木匣，发现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宝贝。 　　他犹豫几秒，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打开木匣看了一眼。 　　但也只有一眼，下一秒，他便猛地将木匣给盖了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仇竟口中所谓的玩具，竟是床上用的性..器！ 　　那东西他在小说里看到过，却是第一次目睹真容，哪怕强装镇定，染上红晕的耳垂也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赵宿此时只要多留意，就能察觉姜允的心虚。 　　可惜他注意力根本不在姜允的耳朵上，而是惊骇于木匣中那一晃而过的器具。 　　在合欢宗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哪能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想到那些东西很可能被用在自己身上，他顿时脸都青了，咬牙切齿道：“你无耻！” 　　姜允欲哭无泪，他也很无助的好吧。 　　拿着木匣，姜允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想动手毁掉，上边还浮现出“重要道具、不可毁坏”几个字。 　　看样子，这些东西真会在新婚夜上发挥作用。 　　姜允生无可恋，只能暂且将其丢进储物戒中。 　　做完这些，他抬起头，就见赵宿正冷冰冰瞪着自己，那眼神跟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与此同时，虚空中也突然浮现出一段台词。 　　看完台词，姜允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怜兮兮问系统：“这句台词可以不念吗？” 　　对此，系统回答得斩钉截铁：“当然不能。” 　　姜允默默长叹几口气，心道死就死吧。 　　然后努力调动脸上五官，做出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对着面前满眼厌恶的赵宿，念出了那段让他无比羞耻的台词： 　　“无耻？哈哈哈哈，宝贝儿，等你真正体验过，一定会后悔这么说。毕竟，它们能让你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第3章 　　几乎姜允话音刚落，赵宿满是杀气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恨意强烈如附骨之疽，短短时间，怕是已经想了数百种折磨他的法子。 　　但他不知道，作为社恐人士，姜允也是下足了勇气，才将台词念完的。 　　且念完直接社死，身上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生也太艰难了，姜允倍感无力，也没心情去关注赵宿，麻木地陪他逛了一圈，便命魔仆将其送了回去。 　　之后他返回寝殿，见四下无人，便高高跃起将身体砸进柔软的锦被之中。 　　在这完全属于他的小世界里，姜允安全感十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突然穿成个大魔头，他其实很不适应，毕竟自己性格跟大魔头完全不同。 　　让一个从没干过坏事的社恐宅男去演杀人如麻的大魔头，难度实在太大。 　　他需要时间疗愈这颗受伤的心灵。 　　打着疗愈受伤心灵的旗号，姜允没再出过寝殿。 　　他从魔尊储物戒中艰难翻找到几本书籍，窝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看了起来。 　　魔尊显然是不爱看书的，这几本书不知何时被扔在角落里，要不是姜允有耐心，还真没法找出来。 　　他这一看，就看到了深夜。 　　哪怕这具身体不需要睡眠，长期的习惯也让姜允开始犯困。 　　于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书收进储物戒，便裹着被子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次日天明。 　　姜允迷迷糊糊睁开眼，隔着层层帷幕，见外边不知何时杵着个高大的身影，背挺得直直的，乍一看怪吓人的。 　　“谁啊？”他下意识警惕道。 　　话一出口，姜允立刻意识到不对，他这语气听着太软了，很不符合魔尊杀人如麻的风格。 　　好在魔尊威慑力太大，即便语气不对，也压根没人敢质疑或揣测。 　　“属下未肃自参见尊上。”来人半跪于地，毕恭毕敬道。 　　未肃自？姜允盯着男人，想起魔尊手下确实有这么个人。 　　小说中对他的描述不多，每次出场几乎都在给魔尊献计，教他怎么驯服、折磨赵宿。 　　也正是在他的卖力献计下，魔尊才能将赵宿的仇恨值刷得那么高。 　　最终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当然未肃自下场也没比魔尊好多少，被获取机缘归来的赵宿活活烧死，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有人在，姜允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道：“何事？” 　　未肃自迟疑两秒，试探道：“尊上，云檀殿那边宾客已经到齐，吉时也快到了，您今日可要亲自去行礼？” 　　这话问得有趣。 　　姜允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还有大婚要参加。 　　寻常人举行大婚都兴高采烈的，盼着与心上人举案齐眉、恩爱不疑，可于姜允而言，这场大婚却跟去上坟没什么差别。 　　他忍不住好奇问：“本尊若不去，要如何行礼？”若真有不用去也能拜堂的法子？那可太好了。 　　“尊上不去，属下便按之前的法子，让新夫人抱着公鸡行礼便是。” 　　他语气如常，显然丝毫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姜允嘴角抽了抽，暗骂这未肃自也太损了，且他能这么说，想必之前魔尊就没少干这种事，简直缺了大德。 　　他试着想象了下赵宿抱着大公鸡行礼的画面…… 　　不行不行！太可怕了！ 　　姜允将那画面驱出脑海，暗忖自己若真那么做，赵宿对他的恨意肯定得直线飙升。 　　虽然因为系统的关系，他不能崩人设帮赵宿、刷他的好感度，但适当降一降仇恨值还是可以的。 　　毕竟仇恨值升得越高，他以后死得越惨。 　　姜允觉得，赵宿的仇恨值若能维持在“一剑给他个痛快”上，便再好不过了。 　　“不必了，本尊亲自过去。”姜允抬手掀开帷幔，沉声道：“来人，更衣。” 　　未肃自退到一旁，殿外七八名侍女鱼贯而入。 　　侍女个个貌美如花，就是胆子小的很，一直低着头，脸上满是惶恐，若细看连双脚都在发抖。 　　为凸显魔尊的凶残，小说有一段专门描述过，称伺候魔尊的侍女但凡出现一点失误，都会被其随手杀死。 　　也因此，殿内伺候的侍女经常更换，她们宁愿被派去扫茅厕，也不想来这里做事。即便不得已来了，也个个战战兢兢，生怕出半点纰漏，导致没了性命。 　　看着侍女们如履薄冰，姜允也挺无奈。 　　不能崩人设，他只好保持沉默，希望这样能让侍女们稍微减轻点惧意。 　　侍女动作麻利，一件件华美奢侈的锦衣被套在姜允身上。 　　古代大婚的衣服十分繁琐，一层套着一层，且绣花都是手工绣成，很有分量，等全都穿好，顿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姜允动了动胳膊，任侍女上前为他束上腰带。 　　侍女是刚被调来伺候魔尊的新人，听说魔尊杀人不眨眼，全程都谨慎小心，唯恐出半点问题。 　　哪知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错，她一个手滑，竟将贵重的腰带掉到了地上。 　　腰带上的玉饰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顷刻间，整个寝殿寂静得连呼吸声都暂停了。 　　侍女更被吓得魂都没了，扑通一声跪地，用力磕头求饶道：“尊上，奴不是有意的，求尊上饶了奴！” 　　她每一下都磕得很用力，没一会，额头就渗出血来。 　　旁边其他侍女看着这幕，悲伤又同情，都知道惹了魔尊，她是必死无疑了。 　　却不知道此刻，姜允比他们还懵，没想到不过掉了腰带，侍女就能吓成这样，反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也由此可见，魔尊平日有多残暴可怕。 　　未肃自和其他侍女都在一旁，姜允不能崩人设，就只能按魔尊的性格解决此事。 　　他在心里默默跟侍女道歉，又做了一会心里建设，才猛然出掌击向那侍女，接着冷斥道：“蠢货！滚！” 　　这一掌掌风看着凶悍，其实并没有杀招。 　　侍女被击飞出去，嘴角有血液流出。 　　在发现自己还活着时，她满脸难以置信和庆幸，连忙站起身飞快退了出去。 　　姜允这才吩咐看傻了的侍女们：“继续。” 　　在侍女的齐心协力下，没一会，姜允便穿戴整齐了。 　　他低头看了眼婚服，接着迈步走到一旁的铜镜前，仔细打量着眼前人。 　　说起来，穿过来这么久，他都还没认真看过这具身体。 　　魔尊凶名远扬，长相却并不凶悍，既没有魁梧的身材，也没有满脸的横肉，那印在铜镜中的赫然是副相貌清秀的青年模样，身形纤细。单看样貌，更像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跟嗜血凶残、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一点也不沾边。 　　然而姜允很清楚，这幅清秀文弱的皮相只是假象，魔尊有多可怕，从身边人对他的恐惧也可窥见一斑。 　　“走吧，去大婚现场。” 　　接下来，还有场难度极高的重头戏等着他呢。 　　* 　　云檀殿，前来观礼的宾客早已到齐，虽都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眼睛却总忍不住偷偷往大殿中央站着的赵宿身上瞟。 　　无他，实在是因为今日的赵宿太过好看了。 　　这世上能被称之美人的男子本就不多，何况赵宿还是公认的第一美人。和女子的柔美不同，他的美很有攻击性，像开在悬崖峭壁被冰雪覆盖的花朵，美则美矣，可太过冰冷，还带着刺，只能远观而不可采摘。 　　众人惊叹之时，姜允正心不在焉从殿外走进来。 　　一抬头，便被突然闯入眼帘的赵宿给惊艳到了。 　　不知未肃自是怎么办到的，眼前的赵宿身上赫然正穿着与他样式相同的婚服。 　　他肤色本就白，在一身大红婚服的衬托下，更显得风华绝代。且那婚服与他身形正好合适，衬得人肩宽腰细，很难让人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就是眼神太冷了点，脸上杀气太重了点，姜允满眼的惊艳还没褪去，就被他冻得身上寒毛都根根立起来了。 　　眼见赵宿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仇恨值也在不断飙升，姜允无奈问未肃自：“这是你安排的？” 　　未肃自丝毫没察觉姜允语气有什么不对，一副等着邀功的模样道：“是。尊上，这赵宿也太不识好歹了，能与尊上成婚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他竟还不乐意。不愿试婚服就算了，还把教习嬷嬷都撵了出来。属下怕他在大婚之时捣乱，便照您从前吩咐的那样，给他施了傀儡术，这样他反抗不了，自是尊上让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 　　原来如此。 　　姜允还好奇，赵宿这都快用眼神杀死他了，怎么会还乖乖站在原地不动，原来是根本动不了啊。 　　当着一众魔修的面，姜允不能表现出什么，心里其实已经想掐死未肃自了。 　　这什么猪队友，可真会给他拉仇恨啊。 　　眼见主角仇恨值越彪越高，姜允欲哭无泪，却也知道想让大婚进行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表扬了句：“嗯，你做得很好。” 　　“能为尊上分忧，是属下的荣幸。”未肃自连忙应道。 　　姜允无话可说，摆手示意他退下。 　　而后硬着头皮走到赵宿身旁，用傀儡术操纵他一起往前走。 　　到了行礼的地方，姜允停下脚步，示意旁边的下属：“开始吧。” 　　于是，在一众魔修的观礼下，大婚正式开始。 　　两人都没有高堂到场，魔尊也不可能拜其他人，便只拉着红绸象征性地拜了拜天地和高堂。 　　拜完之后，接着便是夫妻对拜。 　　姜允任命地操纵傀儡术，想让赵宿跟着将礼行完。 　　哪知这时，赵宿突然不管不顾地反抗起来，即使姜允操纵着傀儡术，也没办法将他脊背压弯下去。 　　两人力量相抗，赵宿区区筑基期又怎能抵抗。他越拼了命顽抗，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 　　眼见赵宿额头青筋崩现、唇角溢出鲜血，体内灵力更疯了似的乱窜，俨然有经脉破碎的迹象。 　　姜允连忙低声警告：“以你的修为，不可能冲破傀儡术。你再乱动灵力，只会爆体而亡。” 　　“那又如何！”赵宿抬起头，满眼猩红，带着滔天恨意道：“魔头，你有种就杀了我，可休想、休想这般辱我！” 　　姜允叹了口气，心想这才哪跟哪啊。 　　毕竟在原著小说里，魔尊折磨主角的剧情才刚开始，跟后面魔尊残忍的手段比起来，现在这点根本不够看。 　　赵宿不肯放弃抵抗，周围又有无数魔修盯着，姜允左右为难，最后没办法，只能施加更强的灵力，让赵宿没力气再反抗。 　　毕竟再僵持下去，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拼尽全力反抗，却仍没法挣脱束缚，赵宿被逼着行完礼，抬起头时眼神空洞，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样。 　　姜允不忍再看，命魔仆将他带回房准备准备，之后在宴席上坐了会，也起身回了寝殿。 　　大婚这场戏演得太心累，姜允回到寝殿倒头就睡，把什么大婚什么赵宿统统忘到了脑后。 　　他很快睡着，并做了场梦。 　　梦里什么穿书什么魔尊都是假的，是他的一场梦，当他从梦中醒过来时，又变成了那个虚弱不堪只能躺在床上等着身体被冻住的病人。 　　那种不得不一点点等死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以至于姜允醒来时，发现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瞬间竟有些想哭。 　　不过托那场梦的福，他此时觉得系统的任务也不是那么难，只要是人力能完成的，总归有希望。 　　就在姜允觉得干劲满满的时候，系统008很煞风景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姜允下意识开口时，记忆也从脑海浮现出来。 　　想起今天是他跟赵宿拜堂成亲的日子，现在按照剧情，他应该正跟对方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 　　姜允哭丧着脸，刚打起的气顷刻又泄了一大半。 　　连忙问系统：“我到时能关闭五识吗？” 　　系统十分冷酷无情：“不能。” 　　“那可以用傀儡代替吗？不被赵宿发现的那种。” 　　“不能。” 　　姜允静默片刻，绝望地用手捂住脸：“……我想死。” 　　系统残忍地拆穿他：“不，你不想。” 　　是的，姜允的确不想，对他来说，死远比活下来容易得多。 　　因此即便很痛苦，他还是拖着沉甸甸的身躯，缓慢地往赵宿所在的寝房挪动。 　　当时当下，他只恨两个寝殿之间为何没有间隔万里。 　　最好永远也到不了才好。 　　可惜永远到不了是不可能的，他挪得再慢，也仍然挪到了寝殿门口。 　　寝殿外施加的禁制仍然牢固，除此外，还有两个魔仆一左一右守着。 　　有魔仆在，姜允迅速调整情绪，转眼间又成了那个凶残可怕的魔尊大人。 　　他挥手命魔仆离开，才迈步踏进了寝殿内。 　　寝殿内悄无声息，姜允绕过屏风，一眼对上了床上赵宿冰冷的眼神。 　　冷得像要从他身上剜出几块肉来。 　　姜允强装镇定，冷哼一声走到床边坐下。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更别提做这种事，一时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要从哪下手。 　　见赵宿躺着动也不动，只一双眼狠狠盯着他，姜允忍不住开口：“你倒是说句话。怎么？哑巴了？” 　　这回赵宿索性闭上眼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姜允……姜允生气了。 　　这种时候，他一个人唱独角戏算怎么回事？赵宿要打要杀，起码也吱个声啊。 　　好，很好。 　　姜允看着赵宿，心道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深吸口气，猛地伸手掀了床上被褥。 　　才发现被子底下，赵宿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透得连肤色都清晰可见，看着比不穿衣服给人的视觉冲击还要大。 　　此外，他手脚还都被绳子捆缚着，之前哪里是不动，分明是没法动。 第4章 　　床上少年青丝如瀑，面容在烛火映照下更显精致好看，即使满脸的恨意，也掩不住那冲击性极强的令人难以呼吸的美貌。 　　特别是这幅场景下，在屋内囍字和红烛的映衬下，仿佛带着某方面的暗示。 　　姜允愣愣看着赵宿，眼底深处是藏不住的惊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慌乱扯过被子将人严严实实盖住。 　　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姜允虽然病魔缠身，更被迫只能在床上躺着，却也会忍不住幻想下爱情。 　　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并非娇俏可爱的女生，而是更偏爱清秀俊俏的美少年。 　　察觉自己和别人不同时，姜允把这个秘密小心翼翼藏了起来。他本就没什么朋友，更怕被父母当成异类。 　　何况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又哪敢去奢望爱情那么稀罕美好的东西。 　　可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时，无事可做，他也会忍不住想，自己这辈子有没有可能遇见个知他、爱他、且还不嫌弃他的人。 　　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做与爱人相关的一切亲密的事。 　　想着想着，他会幸福得忍不住笑起来。 　　可这些终究只是他的幻想，每当幻想被打破，现实的残忍和痛苦会更汹涌地扑过来，让他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做过最大胆的事，是悄悄藏在被窝里，用手机看好不容易下载完的小电影。 　　却也没坚持几分钟，就被主角二人过于直白露骨的动作戏吓得退了出去。 　　于是姜允唯一一次企图探索成年人世界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会以穿书这种形式，身临其境地探索成人世界。 　　且这一次他没有退路。 　　用灵力将房内烛火尽数熄灭，姜允背对着赵宿，努力调节情绪，将脸上一瞬间飙升的热度降下去。 　　他必须承认，赵宿是完美符合他审美的，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跟他假想的爱人差不多。 　　但他对赵宿本人并不会有任何想法，毕竟两人立场不同，他得走剧情折磨赵宿，对方也想杀他，实在没在一起的可能。 　　何况赵宿作为书中的龙傲天主角，后面还有四位女主等着跟他相识相爱。 　　对于掰弯直男，姜允并没有兴趣。 　　“宿主，你没事吧？”系统的声音这时突然响起。 　　姜允勉强冷静下来，道：“没事。” 　　“那你别愣着了，赶紧开始吧。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让赵宿起疑了。魔尊贪慕美色，你当时应该扑上去才符合人设。” 　　系统声音冷硬，没有情绪起伏地说完，又突然补充了句：“更何况，赵宿也等不及了。” 　　姜允正疑惑系统这话什么意思，就听旁边赵宿忽然从齿缝发出低低的声音。 　　显然是忍耐到极限才控制不住发出来的。 　　即使如此，也在简短的一声后，又被他强忍住了。 　　姜允转过头，借着窗外月色，见赵宿脸色煞白，满眼煎熬痛苦，不知咬破了什么，唇边更突然流出血来。 　　他本能惊讶道：“他们给你下了药？” 　　赵宿掀起眼皮凉凉看姜允，眼神满是讽刺，显然认定姜允在装傻。 　　魔尊声名狼藉，姜允百口莫辩，知道作为魔尊，他不能跟赵宿解释什么，这事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这些什么衣服、绳索，包括给赵宿下药，应该都是未肃自的手笔。 　　他一向懂得怎么揣测魔尊心思，之前也桩桩件件做得正合魔尊心意。 　　当然那是之前，现在的姜允都烦死他了。 　　本来穿书任务难度就大，现在在他的“帮助”下，更是直接进入了地狱模式。 　　事已至此，姜允没法再犹豫。 　　他方才用灵力探查过，赵宿被下的药名为春不凝，药性非常强。他若不与赵宿圆房，对方即便不死，也得活活丢掉半条命。 　　原著无论魔尊还是未肃自都不在意赵宿的命，姜允却没办法心安理得这么做。 　　于是在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他咬咬牙，迅速扑到了赵宿身上。 　　二人肌肤相触的瞬间，姜允心颤了颤。 　　他听见赵宿吼了声“滚”，却没有照对方说的做。 　　赵宿自然恼怒之极。 　　如此一次后，痛苦减轻了很多。 　　寝房内光线黯淡，气氛暧昧又压抑。 　　偏偏姜允这时发现一个难以置信的问题——魔尊根本起不来反应！ 　　这怎么可能？姜允一时有点懵，魔尊不是贪慕美色，还强掳了不少美人吗？他怎么可能没反应？要是没反应，他娶这么多夫人干嘛，放那好看吗？ 　　这怎么想都不科学啊！ 　　想不明白，姜允只能呼叫暂时下线的系统，为免赵宿起疑，又将他给弄晕了过去。 　　系统上线后，听姜允说完来龙去脉，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这不可能！书里不是写了吗？魔尊凶悍异常，可夜御十女，他怎么可能没反应？” 　　姜允一脸无辜：“可事实就是这样。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再演示一遍。” 　　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其实在暗喜。 　　魔尊没反应，他就不用逼着自己跟对方做了。 　　系统表示不用再演示，难得茫然道：“我做系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姜允猜测道：“有没有可能，魔尊一直以来都是装的？正因为没反应，他才因为心虚，要娶那么多夫人来证明自己？” 　　“倒也有这种可能……” 　　“都这样了，我也没必要跟他做了吧？” 　　系统很纠结：“这是原小说很重要的剧情……算了，这样也没法做。可他中的春不凝要怎么办？” 　　原小说压根没提春不凝的事，当晚做的过程都被作者直接略过，只说第二日赵宿如何地生不如死、又如何地痛恨魔尊。 　　姜允认真思索一番，道：“我帮他把春不凝吸出来。” 　　“你确定要这么做？春不凝毒性极强，哪怕你修为很高，转移到身上也吃不消。不仅如此，它还和你修炼的功法相悖，发作时疼痛难忍，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慢慢化解。你諵諷才拥有健康的身体，不用受病痛折磨，不多珍惜下吗？” 　　姜允无言以对：“那能怎么办？春不凝不解决，未肃自就知道我跟他没圆房，剧情必然发生变动。要不然，你想想办法？” 　　关键时刻，系统沉默下来，果断选择装死。 　　姜允也没指望他，扶着赵宿坐起来，而后在他身后运起灵力，逼春不凝沿着经脉聚集一处，再以极强的灵力令其过渡到自己掌心。 　　春不凝被转移过来后，立刻在体内逸散开来。 　　怕药性再次发作，姜允连忙运功压制其毒性。 　　于是原本的洞房花烛夜，变成了赵宿昏睡、姜允运功修炼。 　　两人各忙各做，一时间，气氛倒是从未有过的和谐美好。 　　当然这种美好在次日赵宿醒来后，立刻化为了泡影。 　　而在那之前，姜允已经提前布置好了现场。他扒掉赵宿仅有的衣服，在他身上揪出数道红痕，又把床上弄得凌乱不堪，伪造两人已经成功圆房的假象。 　　本来还担心赵宿会看出破绽，哪知对方醒来丝毫没怀疑，愤怒之下，猛地挥掌向他攻来。 　　虽然修为不高，掌风却十分凌厉，每一击都直奔要害而去，一副势要取他性命的架势。 　　能气成这样，想来应该是信了。 　　姜允心满意足，在避过赵宿数次攻击后，猛地运起灵力将他击飞出去。 　　一切妥当，他还得设法让赵宿受点伤，才能营造出他惨遭魔尊凌辱折磨的假象。 　　“就凭你，也想杀我？” 　　他居高临下看着赵宿，迈步向他逼近，满脸的狂妄和不可一世，嘲讽道：“别痴心妄想了。你区区筑基期，这辈子也不可能杀得了我，还不如乖乖做我的夫人，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到时赏你几件灵器，或许能让你突破至金丹期。以你的根骨和天资，这已经是能到达的极限了。” 　　赵宿遭此侮辱，却一点没有气馁，执拗不甘道：“什么根骨、什么天资，我从来都不信！若天意如此，我便要逆天而为。而你，姜陨！只要我活着一日，便要杀了你！即使死了，也会化为怨魂，永生永世缠着你，让你不得好死！” 　　姜允闻言放声大笑，迈步往寝殿外走。 　　走到殿外，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他，意味深长道：“好啊，我等着你。” 　　他说这些话其实是故意要激怒赵宿的。 　　昨晚发生的事对他打击必然很大，恨意也是让人活下去的动力。 　　* 　　和原著一样，赵宿在这之后从云檀殿搬去了无陌峰的春花秋月阁。 　　那里是魔尊其他夫人居住的地方，每位夫人都有各自的院子，也有跟在身边伺候的侍女。 　　只是为防止他们跟侍女生情，被派来的要么年迈要么相貌丑陋。 　　而在春花秋月阁，除了自由受限，他们过得其实还不错，要什么有什么，个个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富贵，在物质方面，魔尊从没亏待过他们。 　　有人已然麻木，有人甘之如饴，也有人痛恨至极。 　　但姜允并未急着踏足春花秋月阁，他一想到里边被囚禁的数位“魔尊夫人”就头疼，准备先下山游玩一番，再回来面对这大麻烦。 　　哪知道下山游玩这一路也不顺利，他好好躺在湖边草地上休息，都能凭空冒出几个魔修偷袭。 　　在魔域，类似的杀人夺宝的事屡见不鲜。修士入魔各有各的缘由，可一旦入了魔，大概率也没什么好人了。 　　即使有好人，在魔域待久了，心性也会发生改变，将杀人当做件寻常事。 　　几个魔修看不出姜允修为，便以为他用了遮掩修为的灵器，他们联手攻来，用的都是杀招，显然是要至姜允于死地。 　　姜允没杀过人，但那几个魔修纠缠不休，他便没再手下留情，直接下了死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感觉非常糟糕。却也清楚在魔域，你不杀人，人也要杀你，没人能手中不沾血迹。 　　即使如此，他心情仍跌落谷底，也提不起劲再游山玩水，索性回了万仞宗。 　　跟这些动不动就杀人的魔修比起来，还是赵宿比较可爱。 　　想起赵宿，就想起了走剧情的事，姜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春花秋月阁。 　　美人迟早要面对，躲是躲不过的。 　　春花秋月阁在无陌峰上，离万仞宗主峰不远。阁内除了诸位夫人，便是照顾他们的侍女。 　　整座春花秋月阁都被强大的禁制笼罩，禁制只设有一道出口，出口旁时刻有魔修把守，除了每日负责运送货物的魔仆，其余任何人不许进出。 　　此时在禁制出口处，负责把手的是一胖一瘦两个魔修。 　　他们一左一右站着，无聊之余，胖魔修率先挑起话题，谈论起魔尊麾下这数位夫人。 　　“在这无陌峰值守，我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可论姿色，谁也比不过这三十二夫人，见了他，我才知道人还能长成这样，他只肖看我一眼，我这魂都快跟着走了。唉，只可惜，这样的绝色美人，却只能看不能碰。你说尊上也是，新夫人都来这么长时间了，他竟一次都没过来，到底怎么忍住的？若换成我，定要他一日也下不了床。” 　　他越说越起劲，最后似是被自己的意..淫愉悦到了，还发出阵阵□□声。 　　瘦魔修比他谨慎，连忙左右看看，低声提醒：“你小心点，别乱说话，要是被尊上听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怕什么？尊上都多久没来这里了，没准早忘了……” 　　他话音还未落，一道身着黑色锦衣的身影便忽然出现在眼前。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掐着喉咙高高举起。 　　无法呼吸令他满脸痛苦，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苦苦哀求，希望魔尊可以饶过自己。 　　“这次只是警告。”姜允冷道：“再让本尊听见你们胡说八道，就都扔进嗜血海去喂鱼。” 　　他说完将胖魔修扔向一旁。 　　胖魔修狠狠砸落地面，顾不得满身的伤，连忙连滚带爬跪好，瑟瑟发抖道：“谢、谢尊上，尊上放心，属下再也不敢了！” 　　瘦魔修跪伏在地，说的也是一样的话。 　　姜允目光扫过两人，没再多理会，径直迈步走进了春花秋月阁。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相貌平平的灰裳小厮也驾着马车出现在禁制出口。 　　他低着头，举止畏畏缩缩，等到通过检查、走出禁制，才抬起头，目光锐利且明亮地看向辽阔长空。 第5章 　　春花秋月阁占据整座无陌峰，面积极为辽阔，紧邻禁制出口的地方建有座庞大的花园。 　　花园内栽种着各类花木，有禁制在，园内常年温度适宜，这些花木也生长得极为茂盛，这个时节依然有花朵绽放，远远便能闻见花香。 　　花园是通往各个小院的必经之路，往前行进一段时间，出现在眼前的是条流动的小溪，小溪上一座拱桥连接两端。 　　拱桥另一侧建有凉亭。凉亭四周皆挂着白纱，薄薄的轻纱被风舞动，透过白纱，隐约可见其中数道美人婀娜的身姿。 　　他们有男有女、三五成群，有专注对弈的，有品尝美食闲聊的，也有聚在一起研究乐谱的，全都沉浸其中，享受着当下闲适的氛围。 　　而姜允的出现显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凉亭中有人先察觉到他，之后数道目光皆投了过来，其中有惊恐、有厌烦，也有惊喜。 　　这并不奇怪，因为魔尊这些美人并非都是被迫来的，也有些是主动自荐枕席的。 　　他们有的贪图荣华富贵，有的想寻求庇护。 　　要知道，在魔域长得漂亮并非好事，迟早会惹来祸端，与其被其他魔修糟蹋，不如寻个更强大的存在。 　　但不管乐不乐意，在魔尊出现后，众人还是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自凉亭中迅速走出来。 　　“参见尊上。”一众美人纷纷行礼道。 　　知道来了这，少不了要面对这些人，姜允也早做好了准备。 　　可准备得再好，突然见到这么多美人，他还是难免怔愣。 　　因为眼前这些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平时万里挑一的美人，此时全都被放在一起，那带来的视觉冲击是非常大的。 　　即使姜允先前体验过赵宿带来的美色冲击，依然有片刻的失神。 　　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的本能，他也不能免俗。 　　可想到这么多美人，大多是被迫囚禁于此的，姜允又暗骂魔尊不是人，替这些美人感到惋惜。 　　这么想着，他冲众人微颔首，装作兴趣不大的样子，径直要往前走。 　　还没走出两步，后头就有美人一左一右柔软贴了上来。 　　他们各挽着姜允一条手臂，身体都软得很，跟没有骨头似的。 　　“尊上许久才来，怎么一句话没说，就又急着走了？阿紫这么长时间没见您，可是想的紧呢，都快害相思病了。只是不知道，尊上是不是早把阿紫忘了？” 　　说话的美人身着紫衣，长发仅用丝带随意绑着。虽是男子，神态动作却柔媚无比，撒起娇来更丝毫不输女子。 　　作为好色成性的魔尊，此刻美人在侧，姜允不该无动于衷。 　　为符合人设，他只能伸手将两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又笑着调情道：“怎么可能？本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阿紫啊。只是近日宗内事务繁忙，才没抽出时间来看你，还请阿紫莫怪。” 　　另一边，小菀闻言也不甘落后，贴着姜允撒娇道：“那我呢？我呢？尊上这些时日可有想小菀？” 　　女子身体更加柔软，紧贴过来时，姜允手臂甚至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他吓了一跳，连忙不着痕迹挪了下位置。 　　听着美人争风吃醋，不禁暗叹美色虽然动人，可多起来也让人实在难以消受。 　　连忙一视同仁道：“自然也是想小菀的。” 　　听到这话，阿紫可就不高兴了，佯装生气道：“尊上可真坏，念着这个又想着那个。就是不知道跟小菀比，尊上心里更想谁？” 　　姜允无言：“……”这是什么可怕的送命题。 　　社恐宅男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此时此刻只想逃。 　　好在即使他不说话，两个美人也能自顾自聊下去。 　　小菀捂嘴吃吃一笑：“哥哥何必跟我争风吃醋？我猜，尊上此刻一颗心怕是都装着宿哥哥。您急着走，怕也是去找宿哥哥的吧？” 　　阿紫闻言不服气：“那赵宿傲得很，有什么好的？尊上，您不是说过，您最喜欢懂事听话的吗？阿紫平日可最听您的话了。” 　　两个美人说完话，都一脸委屈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姜允嗅到了空气中浓浓的硝烟味，知道再耽搁下去，会更加难脱身，他当即决定速战速决。 　　“赵宿的确桀骜不驯，可近日本尊就喜欢这样的，他越傲，本尊动起手来越痛快。美人浴血更美上加美，不是吗？你们如此想念本尊，莫不是，” 　　他敛下瞳眸，眼里是冰冷的杀气，看看阿紫，又看看小菀，嗓音低沉道：“也想感受一下，本尊是如何对赵宿的？” 　　赵宿那日被送来春花秋月阁时有多惨，这儿的人是有目共睹的。 　　只看他吐的一身血，和黯淡无光的眼神，也能猜到他遭受了多惨绝人寰的对待。 　　因此尊上这么一说，阿紫跟小菀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身娇体弱，可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万一过程中丢了性命就更得不偿失。 　　“那……还是算了吧。”阿紫小心翼翼回道：“尊上心中有阿紫，阿紫便知足了。您与赵宿刚刚大婚，亲热点也正常。” 　　小菀也附和道：“是啊，尊上，小菀和哥哥想的一样，只要尊上高兴便好。” 　　见两人一幅被吓到的模样，姜允笑了声，轻佻地抬手扶过两人脸颊，又捏了捏，才迈步往前走。 　　他装出一副风流模样，心里其实紧张得很，走出一段距离，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赵宿居住的地方名叫青汀院。 　　姜允来到院中却没见到赵宿，只有几个老仆在打扫院落。 　　老仆见尊上大驾光临，连忙跪地拜见。 　　姜允问过他们，得知都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主子了，这才用神识扫过整个院子。 　　这一扫依然没发现赵宿，但在寝房外，他看到了被打晕在地的侍女和前来送日用品却被扒了衣服的小厮。 　　结合赵宿不在院中的事实，很明显可以猜到，他是打晕侍女，又换上小厮的衣服逃了出去。 　　姜允想起，他进入春花秋月阁时，的确有个送货的小厮随后出了禁制。 　　他当时注意力没在那人身上，现在想想，对方的确有很多可疑之处，应该就是赵宿假扮的。 　　若真是赵宿，他此次出逃一定精心策划过，一切顺利的话，这会可能都出了嗜血海范围。 　　不过姜允直觉，他不会离开得这么顺利。 　　否则之后的“被魔尊打落断魂谷，于断魂谷获得机缘、浴血归来”这段剧情可就没法演了。 　　这么想着，姜允立刻放开神识，令其笼罩整个无陌峰。 　　果不其然，很快在山脚竹林某处找到了赵宿的身影。 　　他此时仍穿着小厮的衣裳，脸上易了容，看起来相貌平平，与那被打晕的小厮有七八分相像。 　　而他的处境相当不妙，正被七八个魔修团团围住。 　　在他身后，还护着个相貌清秀的女魔修。 　　他挡在几个男魔修面前，毫无退让之势，边小声跟女魔修说：“待会我拦住他们，你趁机赶紧跑。” 　　女魔修衣裳凌乱，显然多亏赵宿及时出手，她才免遭男魔修毒手。 　　此时听见赵宿这番话，她心里更是感动，连忙点头道好，又让他千万小心。 　　姜允看那女魔修盯着赵宿含情脉脉的眼神，显然是动了情，心道不愧是龙傲天，哪怕在低谷期，也能沾染桃花。 　　见赵宿如此嚣张，几个男魔修大喝一声，立刻联手朝他攻来。 　　赵宿一掌打飞迎面而来的魔修，夺走他手中长剑，接着毫不退缩地迎战了上去。 　　女魔修见此情形，连忙迅速离开了。 　　竹林内，数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洁白的雪地上很快洒上猩红的血液。 　　几个男魔修跟赵宿实力相当，若单打独斗没人赢得过他，可加在一起，赵宿便不是对手了。 　　对招数次过后，他渐渐落了下风。 　　几个男魔修对视一眼，立刻加大攻势，赵宿敢坏他们的好事，今日必得杀了他才足以泄愤。 　　很快，赵宿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液在白雪上印上一层艳丽的色彩。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杀死的。 　　当然，要想活命，也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爆身份。 　　几个男魔修若知道他便是魔尊新迎娶的夫人，定不敢再对他动手，没准还得恭恭敬敬将他送回去。 　　然而姜允知道，赵宿不会这么做。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靠着魔尊夫人这个身份来苟活。 　　事不宜迟，姜允没再耽搁，身影原地消失，直奔竹林而去。 　　竹林内，赵宿身上衣裳被血浸湿，已然坚持到了极限。 　　他剑尖着地，支撑着身体勉强站稳，却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眩晕。 　　几个男魔修却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趁机迅速持剑攻来。 　　剑尖携裹着强大灵力，下一秒便要刺穿赵宿的身体。 　　赵宿知道这一剑若击中，自己必死无疑。 　　他想躲开，身体的反应却慢了下来，压根动弹不得。 　　剑尖锐利的锋芒映进赵宿眼底，他闭上眼，心里再不甘心，也知道今日难逃一死。 　　可笑，真是可笑。自己好不容易才从魔尊那儿逃了出去，却要死在这里。 　　他满脸讽刺，哪知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一剑刺过来。 　　赵宿直觉不对，睁开眼，就见逼至眼前的长剑被可怕的灵力碾成齑粉。 　　紧接着，几个男魔修亦齐齐飞了出去，身体在撞断数根竹子后，狠狠砸到地面。 　　他们落地狂吐几口血，怒气在看见前面那道身影时猛地消失，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住。 　　“尊、尊上？” 　　几人惊骇之极，没想到尊上会突然出现，连忙跪地道：“不知尊上驾临，属下有失远迎，还请尊上恕罪。” 　　“恕罪？”姜允负手而立，看他们的眼神像看死人：“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这……” 　　魔修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茫然。 　　“还请尊上明示。” 　　姜允没准备跟他们卖关子，转身搂住赵宿腰，以这种很亲密的方式杀气沉沉道：“你们以下犯上，竟敢刺杀本尊迎娶的新夫人，实在罪该万死。” 　　新夫人？几个魔修看着赵宿，满脸的难以置信。 　　想起自己先前都做了什么，他们脸色煞白，连忙磕头苦苦求饶。 　　姜允却没打算留他们性命。 　　先前若非赵宿出手，这些人已经强迫了那名女修，如此心思歹毒之人，留着也是祸害。 　　他不想杀人，也讨厌杀人，但有些人却是必须杀的。 　　解决掉几个魔修，赵宿冷冰冰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放手。” 　　姜允演戏演得起劲，搂赵宿腰也是下意识的行为。 　　直到这时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贴着赵宿腰侧的手像在发烫，他愣了下，连忙将手松开。 　　即使被他救了，赵宿投过来的眼神依然满是厌恶。 　　姜允也习惯了，道：“英雄救美倒是爽快，不知出手时，你想没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杀死。” 　　赵宿并无感激之情：“用不着你管。” 　　“你现在是魔尊夫人，本尊当然管得着，何况你修为这么差，带出去丢的更是本尊的脸。” 　　姜允说着，脑海突然冒出个好想法。 　　他自储物戒中取出本心法，随手扔给赵宿。 　　“从今日起，你搬去本尊殿内，本尊会监督你修炼此心法。十日内，若不能习得此心法，你就得心甘情愿给本尊侍寝。” 　　顿了顿，怕这个惩罚羞辱值不够，姜允又补充道：“正好，先前仇宗主送本尊的诸多玩具，本尊还没机会一一试验。” 第6章 　　他这话一出，赵宿满眼的厌恶都快溢出来了。 　　这所谓的什么心法，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魔尊的新游戏。 　　随意挑一本晦涩难懂的心法，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侍寝”。 　　察觉赵宿仇恨值在增加，姜允也很满意。 　　他提侍寝和玩具，目的就是要让赵宿误会。 　　哪怕这本心法压根不是幌子，而是他根据赵宿的状况和境界，精心从储物戒中挑选出来的，也是最合适他的修炼心法。 　　若能习得此心法，对他被堵塞的经脉裨益极大。 　　先前用灵力查探赵宿经脉时，姜允就发现，因为合欢宗用大量的灵药进补，导致他体内经脉堵塞、真气乱窜。 　　这种情况下，他越是修炼，堵塞的经脉只会越多。 　　折磨人是魔尊的喜好，姜允对此毫无兴趣，甚至于，他见不到有人受折磨。 　　在电视上看见犯人被刑讯逼供的画面，他也会避开视线，不然总觉得那烧红的烙铁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他的主治医生就说过他共情能力很好，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他不会变成坏人，坏在他心太软。 　　心软的人很容易吃亏。 　　姜允倒没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只是穿书过来，见赵宿太惨，总忍不住想帮他。 　　之前在系统的监督下，他必须走剧情，又是大婚又是洞房的，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如今，通过这段时间和系统打交道，姜允也了解到，只要剧情不发生过大的改变，适当范围内，他是可以帮一下赵宿的。 　　当然，这个帮助不能摆在明面上，更不能让赵宿察觉到自己在帮他。 　　为此，姜允不得不打着惩罚、折磨他的名义。 　　而看赵宿现在的反应，他的目的显然是达成了。 　　被魔头如此侮辱，赵宿憋屈又没办法，一句话没再多说，强撑着身体转身离去。 　　偷逃一事败露，想离开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是径直往春花秋月阁去的。 　　姜允看着赵宿愤怒离去的背影，代入一下，觉得他若是赵宿，怕是早被逼疯了。 　　对比起来，赵宿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还是很高的。 　　姜允想着便准备跟上去，将赵宿直接带回主峰。 　　对方身上伤口很多，若任他这么一路爬上山，怕是等他走到，早就失血过多而亡了。 　　然而姜允刚朝前迈出一步，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硬物。 　　他低头看去，发现雪地上不知何时掉了个灰色的布袋。布袋样式简单，应该是自己缝制的。 　　他捡起来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块三品灵器千里诀。 　　千里诀的用法很简单，只需放在身上，再以灵力驱之，便可达到日行千里的效果。 　　对赵宿来说，这灵器正适合用来逃命。 　　但问题是，赵宿早被搜过身，储物戒也在自己手里，那么这件千里诀他又是从何而来的？ 　　正在这时，不远处，赵宿似乎发现什么，立刻神色匆匆返回来。 　　姜允收起布袋，悄悄避至一旁，没让他发现。 　　接着，他就见赵宿在雪地上到处找着什么，一副很慌张的样子。 　　可惜到处都找遍了，他还是没能寻到千里诀，见状他紧蹙眉头，再怎么担心不安，也只能无奈离开。 　　姜允知道他在不安什么，千里诀若被其他人发现呈给魔尊，他有帮凶的事就藏不住了，这势必牵连那好心帮他的人。 　　偏偏姜允此时已经猜到赵宿的帮凶是谁。 　　原著曾提过，赵宿对易容之术一窍不通，所以他肯定不是自己易容的。 　　结合他先前在那昏迷的侍女手上，曾发现残留的脂粉，姜允不难猜到，帮赵宿易容和给他灵器的正是这位侍女。 　　真不愧是龙傲天主角，即使身处绝境，也总能寻得机会。就连不过相处几天的侍女，也愿意为他拼死冒险。 　　就是运气差了点，心性好了点，不然他恐怕已经逃出去了。 　　当然姜允即使猜到了，却没打算将这事拆穿。 　　他又不是魔尊，没兴趣拿这件事去故意找赵宿麻烦。 　　装成不知情的模样，姜允等赵宿走到半山腰，才现身将人捉住，然后直接拎去了主峰宁华殿。 　　自从魔尊娶妻以来，他的夫人们成亲后都居住在春花秋月阁，从没有过例外。 　　也因此，得知尊上让赵宿居住在宁华殿时，未肃自等人很是震惊。 　　当然，他们也因此明白，赵宿在尊上心中的地位，怕是从前那些完全没法比的。 　　赵宿一身的血，姜允将他拎回寝殿后，立刻给他施了几遍清洁术，然后让人坐在软塌上，取出灵药，命他将衣服脱掉。 　　魔头心肠歹毒，必然没安好心，赵宿哪肯让他给自己上药，开口道：“药给我就行。” 　　姜允把药递给他。 　　赵宿接过来立刻将药打开检查了遍，确定没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动手要将衣服褪下。 　　褪到一半，发现姜允还站在旁边，他不禁蹙眉：“你可以出去了。” 　　这欠揍的姿态和语气，姜允觉得自己若是魔尊，赵宿恐怕又免不了一顿收拾。 　　当然他并不是，因此也没有生气。只是在赵宿半褪下衣裳，看到他背后的伤口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不仅没出去，还迈步靠近赵宿，将灵药一把夺了回来。 　　“敢对本尊呼来喝去的，你当自己是谁？” 　　他冷声说完，又不容置喙地命令道：“赶紧把衣服脱了，少磨磨蹭蹭的。” 　　赵宿抬头怒视姜允，自然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姜允目光更冷了：“你再不动手，本尊可就自己来了。” 　　他也不是非要亲自给赵宿上药，而是对方的伤大多在背部，没有人帮忙，他自己根本没法上药。 　　不好好上药，伤口会越来越严重，姜允看不惯有人这么糟蹋身体。 　　赵宿仍然不为所动，一副势跟他磕到底的态度。 　　这人怎么这么犟？ 　　姜允拿他没办法，只能强行动手。他用灵力按住赵宿手脚，将前面扣子解开，再令其翻躺过去，露出整个背部。 　　赵宿期间一直在反抗，可惜修为太低，压根反抗不了。 　　按着赵宿，姜允却没有乱看，取了药十分认真地给他搽药。 　　横贯在赵宿背部的是两道剑伤，伤口很深，皮肉外翻，看着极为可怖。 　　姜允看看自己背部都跟着疼起来，于是动作愈发小心翼翼，尽量让他减轻点痛苦。 　　除了搽药，姜允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赵宿本来还在挣扎，见状也渐渐安静下来。 　　给背部的伤口上完药，姜允额头出了层薄薄的汗。他长松口气，将药膏丢给赵宿，道：“前面你就自己上药吧。” 　　话音落下，没给赵宿反应的机会，他已经走出了寝殿。 　　赵宿拿着药，一阵愣怔。 　　在魔头给自己上药期间，他一直警惕提防着，没有片刻放松过。 　　深知魔头绝不可能这么好心，他时刻做好准备，倘若魔头真借搽药对他动手动脚，哪怕打不过，他也跟对方拼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魔头竟当真只是给自己上药，不仅过程中没动手动脚，之后更干脆利落地直接走了。 　　这不符合魔头的行事作风，赵宿眼神有片刻迷茫，半晌又嗤笑一声，骂自己果真是有病，魔头就是魔头，怎么可能心怀好意？ 　　他给自己上药，为的也不过是让他养好伤，好在之后继续折磨他罢了。 　　如此想着，赵宿坐起身，开始接着给自己上药。 　　魔头给的灵药效果极好，涂抹上去后不久，他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 　　这次魔头将自己抓来主峰，赵宿本以为得留在宁华殿，哪知道魔头最近又开始玩新游戏，表示十日内，他不会动自己，还让他搬去偏殿，说十日后他会亲自考核，若没能习会心法，便让他日日来侍寝。 　　赵宿暗骂魔头痴心妄想，却也不得不认真对待起那本心法。 　　心知眼下也只有习得此心法，才能免遭魔头毒手。 　　搬去偏殿的第二日，魔头又将在春花秋月阁伺候他的侍女阿兰也派了过来，说是负责照顾他起居。 　　赵宿怀疑过，魔头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阿兰给他的千里诀至今没能找到，他心中不安，总担心千里诀被魔头发现，因此牵连到阿兰。 　　以魔头的心狠手辣，那样阿兰定难逃一死。 　　好在阿兰来了两三日，魔头都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拿千里诀来说事，赵宿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余下的时间，赵宿一直待在偏殿专心修习心法。 　　修习时，他担心魔头在心法内动过手脚，练的时候格外小心。 　　谁知将心法运转一周天后，不仅什么问题都没有，他体内闭塞的经脉还畅通了不少，整个人精气神都跟着提了起来。 　　心知这心法对他来说正有用，赵宿视若珍宝，参习得也更加认真。 　　而运转心法的同时，他也没忘勤习剑法。 　　偏殿后山有瀑布河流，灵气十分充沛且无人打扰，正是练剑的好地方。 　　赵宿不喜人跟着，每次去都是独自前往，可他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魔头。 　　这日赵宿正在瀑布前的草坪上练剑，察觉魔头到来，他立刻收剑转身，整个人顷刻如临大敌。 　　姜允对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见惯不怪。 　　他纯粹是无聊才来这儿转转，见赵宿停了下来，便开口道：“你接着练，我就过来看看。” 　　赵宿观察了他半晌，见他只是站在远处观望，于是再次拔剑出销，剑气凶猛凌厉，招招带着可怕的杀气。 　　心知这杀意是冲自己来的，姜允并不在意，从储物戒取出张凳子，坐在上边边赏景边悠闲看他练剑。 　　他之前自然不可能习过剑法，可此时看着看着，却发现自己能看懂，不仅如此，大脑更自动分析起来。 　　“你的剑太慢，时而过刚，时而又过柔。”大脑分析时，姜允不自觉开了口：“你们玉诀宗这套残阳剑法，讲究的是刚柔并济，且剑势要快，如长虹贯日，你没领悟要点，再练多久也是浪费时间。” 　　赵宿闻言自是不服：“我得家父真传，自小练残阳剑法，宗内大比时，更凭此剑法赢过师兄、师姐，连父亲也夸我悟性强，你凭什么这么说？” 　　“别不服气。”姜允直接道破真相：“知道你为什么能赢吗？那是你师兄、师姐让着你，而你父亲，他自知你筋骨不佳，难登仙途，那么说不过是哄你高兴，你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 　　意识到什么，赵宿眼眶都红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姜允很清楚，真相虽然残忍，但唯有打破真相，才能让赵宿回归现实，知道修炼的艰辛，然后走上正确的修仙之路。 　　不破不立，他不能再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就凭……我会真正的残阳剑法。” 　　姜允话音落下，人已出现在赵宿对面。 　　他招手取来截木枝，以木为剑，摆出了残阳剑法的第一式。 　　“接下来，你可仔细看好了。” 第7章 　　傍晚时分，在霞光的映照下，天边云层红得像是火焰在燃烧。 　　飞流直下的瀑布前，姜允身影变幻莫测，木枝已成利剑，时而一剑破空，时而震得河水如惊雷炸起。 　　赵宿愣愣看着这幕，只觉熟悉又陌生。 　　明明是练过无数遍的剑法，一招一式他都再熟悉不过，可在姜允剑下，这些招式却又完全变了。 　　迅疾如风，凌厉如电，他向前刺出的每一剑都携着可怕的威势，速度快得在半空留下数道残影。 　　等到姜允收剑，赵宿依然没缓过神来。 　　这套残阳剑法他先前也看父亲练过，但在姜允手中，它更加霸道凶悍，犹如睥睨天下的猛兽，带着无人能敌的气势。 　　即使再不愿承认，事实也摆在眼前。 　　和姜允的剑法比起来，他一招一式宛若软绵绵的幼兽，不但毫无气势可言，更经不起半点攻击。 　　到此时，他才明白从前一切都是假的。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总能逆天改命，父亲总夸他天赋好、悟性高，师兄、师姐也总是故意输给他，这些都使他沾沾自喜，已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若非此次遭了难，他至今或许还被蒙在鼓里。 　　“啪嗒——”赵宿手中长剑猛然落地。 　　他低垂着头，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见状姜允没再上前刺激他，清楚对方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并接受事实。 　　于是悄然离开后山，给他独处的空间。 　　哪知道之后一连两日，赵宿都没再去过后山。 　　从阿兰口中，姜允得知对方这两日一直待在殿内，闲来无事除除草、种种花，总之既没修习心法也没再拿过剑。 　　本以为作为龙傲天主角，赵宿一日就能重新振作，结果这都两日了，他还在消沉。 　　姜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坐不住，径直去偏殿找到赵宿。 　　他见到赵宿时，对方正在院子一个角落里栽树，看样子似乎挺怡然自得的。 　　只是在察觉他到来后，赵宿身体立刻紧绷，神情也跟着警惕戒备起来。 　　姜允端详着那棵树，又看看赵宿，嘲讽道：“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赵宿佯装不在意地继续往坑里添土，冷冷道：“这不正是你的目的？” 　　“是。只是本尊没想到，那日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若天意如此，便要逆天而为’，本尊还当你多大雄心抱负，哪知竟这样就认输了。啧，看来是本尊高看你了。” 　　先前在魔头面前放的狂言被其亲口说出来，赵宿倍感羞辱，用力攥紧手中铁铲，一双盈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姜允。 　　姜允丝毫不惧，带着笑意道：“不过你能这么快想通，本尊还是很高兴的。” 　　他边说边迈步走向赵宿，到其身边时，便忍不住要去抚摸他的脸。 　　赵宿一直戒备着他，见状立刻侧身避开，眉头微蹙，已是一副厌恶之极的表情。 　　姜允也不恼，含笑看着他：“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想通，乖乖从了本尊？本尊这么喜欢你，你若肯乖乖听话，即便不修炼，跟着本尊也可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富贵。你觉得如何？” 　　赵宿这两日确实很消沉，一想到什么天赋高、悟性好都是假的，他就提不起劲来。 　　可再意识消沉，此时也被魔头这些羞辱刺耳的话激出一身怒火：“你休想！” 　　“啧，还是这么凶啊，可是怎么办？本尊偏偏就喜欢你凶巴巴的样子。” 　　姜允说着凑近观察他，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想到啊，你眼里竟还有杀意。怎么？你不会还惦记着杀本尊吧？” 　　赵宿闻言昂起头，不躲不避地承认道：“有何不可？” 　　“可以，当然可以，本尊说过，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想杀本尊，光有勇气可不行。你不去练剑，不参悟心法，难不成……是要在床上杀死本尊？那本尊还是欢迎之至的。” 　　“姜陨，你别欺人太甚！”赵宿怒道，他眼眶通红，攥着铁铲的手用力到青筋迸出。 　　“就算欺你……”姜允不顾赵宿反抗，硬是用手擒住他下颌，指腹轻轻摩挲了下他唇瓣，低道：“你又能奈本尊何？” 　　他语气狂傲且高高在上，仿佛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赵宿血液沸腾，熊熊烈焰自体内燃烧起来，此时此刻，对魔头的恨意完全压过了所有的颓靡和消沉。 　　* 　　魔头来的当天，赵宿便接着回后山练剑了，他迫切想要提升修为，于是开始不停歇地练习，没有片刻停歇过。 　　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魔头。 　　哪怕希望十分渺茫，他也必须竭尽全力。 　　一遍练不好，那就两遍，两遍还是不行，那就千遍、万遍，只要在努力，他的剑法总会精进。 　　见赵宿恢复斗志，姜允很是满意。 　　他那日故意那么说，为的都是激怒赵宿。 　　现在看来，这激将法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之后接连几日，赵宿都会去后山练剑，从太阳还未升起练到月上中天。 　　姜允也时常会去后山监督，察觉赵宿哪个招式不对，还会顺便指导一下。 　　一开始赵宿很排斥，明知魔头说的是对的，也抗拒照他说的去做。 　　直到后面纠正的次数多了，他才不再抗拒，姜允一提意见，便跟着做出纠正。 　　毕竟这么做的受益人是他。只要想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快手刃魔头，他心里便没什么负担了。 　　而在姜允看来，他和赵宿的关系也发生着轻微的变化。 　　比如先前他只要在赵宿周围，对方立刻就能察觉到，并第一时间进入戒备状态。 　　而现在对方竟开始无视他了，即使他就在旁边，也完全当他不存在。 　　当然这种变化只有那么一丁点，姜允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毕竟总的来说，赵宿杀他的决心还是很坚定不移的。 　　在连日来不间断的练习下，赵宿的残阳剑法精进了很多。 　　姜允看在眼中，深知赵宿其实悟性很强，每次他只需稍加提醒，对方就能反应过来。 　　他就是之前吃了太多宗门上下喂的糖衣炮弹，导致没认清自己、而荒废了修炼。 　　这日姜允上山，路上恰好逮到只兔子。 　　他拎着兔子看了又看，肚子忽然咕噜叫起来，嘴里也开始犯馋。 　　说起来，自穿书进来后，因为辟谷，不需要进食，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食物了。 　　要知道穿书前，他可一直是个美食爱好者，每天最大的乐趣除了学习，就是研究做吃的。 　　他厨艺也很不错，爸妈还曾夸过他，说他有当大厨的天分。 　　可惜天意弄人，后来因为生病，他不仅失去了做美食的能力，更有很多食物不能吃，生活也因此变得索然无味。 　　也因此，此时看着手上的兔子，姜允脑海已经涌现出好几种烹饪兔子的方法。 　　正好这几天赵宿忙着练剑，人也瘦了一圈，可以靠这只兔子补补身体。 　　姜允说做就做，当即去了趟外宗，然后借用那里的厨房，做了锅色香味俱全的冷吃兔。 　　做完他还留了一小份，然后将剩下的打包好，悄然离开去了后山。 　　后山瀑布飞流下，赵宿仍在专心练剑，远处隐隐传来的香气也没能让他分心。 　　直到姜允出声唤他，赵宿才后知后觉发现，此时不远处的树下，不知何时竟多了张石桌。 　　石桌上盛放着一大锅食物，先前他闻到的香气正来源于此。 　　执剑站在原地，赵宿视线很快从食物上移开，眼神询问姜允有话赶紧说。 　　“修行得劳逸结合，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一大圈，再这么瘦下去，本尊可是会心疼的。” 　　知道于赵宿而言，自己越关心他，他越觉得恶心，所以姜允这么说完全是故意的。 　　既要关照赵宿，又不能让他降低对自己的杀意，姜允也算是煞费苦心。 　　听了这话，赵宿眼里果然满是嫌恶。 　　姜允接着命令：“你先过来陪本尊吃饭，这剑嘛，等吃过饭再练也不迟。” 　　赵宿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冷着脸拒绝道：“我没兴趣。” 　　他说完便要接着练剑，可姜允哪能让他走。这冷吃兔可是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赵宿再怎么也得尝一下。 　　“本尊可没跟你商量。”姜允话落时，人已拎着赵宿回到了石桌旁。 　　逼赵宿在椅子上坐下，他还提前警告：“你若敢掀桌子，本尊便在这儿办了你。” 　　这句威胁让赵宿厌恶感达到极致，却也很管用，对方果断放弃了这么做。 　　魔头阴晴不定、手段毒辣，他没必要自讨苦吃。 　　“先尝尝。”姜允示意他：“若不好吃，本尊不勉强你。” 　　赵宿不知道魔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形势所迫，不情不愿夹了块兔肉送进嘴里，表情接着微妙一变。 　　他没想到这块兔肉能这么好吃，不仅没半点腥味，还嚼劲十足，与味蕾相碰带来全然不同的感觉。 　　这之前，他不是没吃过兔肉，可修真之人不重口腹之欲，食物能煮熟就够了，吃起来又腥又柴，为此赵宿一直盼着早日筑基，好辟谷不用吃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食物能带来这么奇妙美好的感觉。 　　从赵宿的表情，姜允已经得到答案，却还是故意问：“好吃吗？” 　　赵宿依然冷着脸：“很难吃。” 　　姜允“哦”了声，往杯中续上清茶，端起饮用时，边用眼角余光瞥赵宿。 　　心道他嘴上说着难吃，吃的速度可一点不慢啊。 　　一大锅兔肉，自己一口没吃，这都已经下去一大半了。 第8章 　　到最后，一锅冷吃兔姜允只尝了一口，其他全进了赵宿的肚子。 　　明明吃得津津有味，连锅里一丁点残渣都挑干净了，他表面还硬是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看得姜允好几次险些没憋住笑。 　　知道他这是自尊心作祟，姜允也没拆穿，等他吃完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却不知道在那日尝过冷吃兔后，赵宿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那股味道，时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吃到，因此心神不宁，都静不下心来习心法、练剑了。 　　后来听说同一日，外宗厨房里也神秘出现过烹饪好的兔肉。 　　那兔肉被门人争相抢食，都觉得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兔肉，有人对其念念不忘，甚至梦里都在吃兔子。 　　于是赵宿猜测，他吃的兔肉应该就是在外宗厨房做出来的。 　　为找到烹饪兔肉的厨子，他还特意乔装打扮溜去厨房查探打听过。 　　得知那日他们正好被调去其他地方帮忙，等回来时，那锅兔肉已经摆在灶台上了，并不知道做出兔肉的人是谁。 　　赵宿心中失望，又很是疑惑，兔肉不是外宗厨房的人做的，那能是谁？ 　　答案恐怕只有姜陨才知晓。 　　但让他去问魔头要答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赵宿只能压下心中疑惑，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件事。 　　至于那锅兔肉没准是魔头亲手做的这种可能性，他压根想都没想过。 　　因为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解释魔头干嘛要做兔肉给他吃。 　　更何况魔头心狠手辣，根本不可能做出那么美味的食物。 　　美食魂牵梦绕，赵宿还以为再也无缘吃到，哪知这日他在后山练剑，居然又嗅到了远处飘来的熟悉香味。 　　他心中一惊，立刻循着香味看去，发现大树底下那张石桌上，此刻正摆着几道食物。 　　石桌旁，大魔头姜陨正好整以暇坐在那。 　　眼前场景和那日一模一样，赵宿原本下定决心，绝不能再受魔头的美食蛊惑，偏偏此刻美食当前，他的决心又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尤其姜允还在一旁动摇军心：“你别练了，赶紧过来，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赵宿低垂瞳眸，想起那日尝过的兔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他安慰自己，东西又不是魔头做的，吃点又有何妨，便不再犹豫，飞身来到石桌旁坐了下来。 　　姜允介绍道：“今日这三道菜，分别是红烧鱼、宫保鸡丁、蚂蚁上树，你尝尝味道如何？” 　　那日借用外宗厨房引起轰动后，为免招来麻烦，他便在一处隐秘地重新建了灶台，这些菜都是用新灶台做出来的。 　　一回生，二回熟，赵宿这回没再矜持，将三道菜都分别尝了下。 　　这次的虽然不是兔肉，他却依然从中吃出了熟悉的味道，显然做这些菜的和上次是同一人。 　　看着赵宿用餐，姜允没再问他好不好吃，毕竟这些从他的表情里也能清楚看到。 　　对喜欢做饭的人来说，自己做的菜被人喜欢，是很有成就感的。 　　姜允此刻就成就感满满，赵宿吃的越快，越是对他厨艺的肯定。 　　他跟着吃了几筷，忍不住开始科普：“你就不好奇，这道菜为什么叫蚂蚁上树吗？” 　　赵宿干饭干得专心致志，抽空回了句：“不好奇。” 　　他话虽这么说，耳朵却明显跟着竖了起来。 　　姜允心道不好奇才怪，分明是死鸭子嘴硬，于是主动解答道：“因为这道菜的主料是肉末和粉丝，二者在锅中翻炒过后，肉末会贴在粉丝上面，看起来就像蚂蚁爬在树枝上。” 　　赵宿了然。其实姜允报菜名时，他就心生好奇，只是不愿开口请教魔头。 　　如今心头疑惑解开，他也仍装出副不感兴趣的样子，似乎无论魔头说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姜允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于是没再开口。 　　之后气氛还算和谐，两人一个卖力干饭，一个看着他干饭。 　　等赵宿将石桌上的食物都解决干净，姜允忽然抬手轻叩了叩桌面，很煞风景地开口道：“吃饱了？要是吃饱了，咱们就来说说心法的事吧。今天已经是第十日，不知这心法你可参悟完了？”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赵宿，佯装一副对他垂涎已久的模样。 　　其实可以的话，姜允也不想提这事，毕竟他对什么侍寝毫无兴趣，可惜在系统的监督下，他也身不由己，只能出言破坏掉眼前还算和谐的氛围。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沉浸在美食中的赵宿脸色瞬间一变，心跟着沉下去，周身刚刚变得柔和的气势再度尖锐冰冷起来。 　　放在石桌上的手悄然攥紧，赵宿脸上露出被羞辱的愤怒，半晌才从齿缝中艰难挤出一句：“没有。” 　　姜允闻言，对这结果很是满意，笑容满面道：“当日我可给过你选择权，是你自己没做到，愿赌服输，美人，今晚本尊便在寝殿等着你，你可要早点来，别误了良辰。” 　　赵宿抬起头怒视姜允，愤怒至极偏又拿他没有办法。 　　遵循魔尊人设念完台词，姜允拂袖撤去石桌上的餐盘，便迈步先离开了，独留赵宿一人失魂落魄坐在那。 　　可他不知道的是，赵宿表面上失魂落魄，心里却早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几日在和魔头的相处中，他发现对方有血有肉，也是人，并非传说中那么不可战胜。 　　是人总会有弱点，因此他一直在暗中筹谋，计划在第十日借着侍寝的机会，设法挑拨魔头使其意乱情迷，再趁机杀了他。 　　为实现这个计划，他哪怕已经领悟了心法，却依然要装作没有领悟。 　　这样才有机会接近对方。 　　而在这之前，借着挑选兵器的机会，他早就悄悄从灵器库顺走了一支金钗。 　　金钗外形看似普通，赵宿却从之前在玉诀宗看过的灵器簿得知，这枚金钗名为血钗，乃一位大魔头用数年时间炼制而成，具有吸食血液的能力。 　　一旦将其刺入人的体内，它便会自动深入，在将人全身血液吸干之前，是不能被拔出来的。 　　当年就曾有元婴期修士被血钗偷袭，导致最后被吸干血液而亡。 　　所以他只要能刺中魔头，对方便难逃一死。 　　除此外，血钗体积小，方便携带，不容易被怀疑，使用时也更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当然想要成功刺中魔头并不容易，对方修为高，警惕性也很强，为此他必须让对方卸下心防、完全放松下来，才有可能一击即中。 　　为达目的，赵宿早已做好了准备。 　　只要能杀了魔头，他牺牲一下又有何妨？反正之前已经被对方得逞过一次，也不差这一次。 　　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夜幕便降临了，整座大殿都被浓浓夜色笼罩其中。 　　寝房外，阿兰手捧着衣物在外徘徊，神情犹豫，不知该不该叩门。 　　殿内赵宿沐浴完，正坐在铜镜前，将那支血钗小心翼翼插入发间，瞥见门外晃动的身影，于是开口道：“进来。” 　　阿兰应声推门而入，低着头犹疑道：“赵公子，方才未护法派人送来这套衣物，说……让你穿这套衣服去见宗主。” 　　依规矩，她其实应该称赵宿为夫人的，因为知道赵宿不喜，才私下称呼其公子。 　　因为生来脸上便有个硕大的胎记，阿兰从小被人当成怪物，连家人都害怕她。 　　这么多年，赵宿是唯一不把她当成怪物的人。 　　不仅如此，他对自己也和对其他人没有两样，这让阿兰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当个正常人。 　　也因此，她不愿看到对方不高兴。 　　而眼前这套衣服，显然会惹得公子心烦，这也是她迟迟犹豫着没进来的原因。 　　赵宿闻言，目光落在那衣物上。 　　未肃自是魔头的人，他理所当然认为，送这套衣服过来也是魔头的意思。 　　将衣服拎起来，赵宿发现这套衣服其实很厚重，纯白为底，上边绣着精致的祥云纹。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衣服领口开的非常低，几乎半个胸口都露在外边。不仅如此，衣服两侧在腿部的位置还开了叉，走路时步子稍微跨得大点，都容易让人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这哪是什么正经人穿的衣服，分明是勾栏院那些人为讨好客人才穿的。 　　赵宿看着脸都黑了，心头愤怒值飙升，暗道魔头简直欺人太甚。 　　“知道了，你出去吧。”过了好一会，他压下心头愤怒，才冷静开口。 　　阿兰满眼担心，可知道自己帮不了公子什么，只能无奈退諵諷了出去。 　　等阿兰离开，赵宿立刻将那衣服扔到地上，看过去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然而坐了许久，想到自己今晚要实施的计划，在一番艰难的心理争斗后，他还是将衣服又捡了起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杀死魔头，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如此想着，赵宿褪去身上衣裳，强忍着厌恶感，将那套衣服给换上了。 　　换好衣物，他心中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迅速裹上披风，径直出发去了宁华殿。 　　而此时此刻，正枕在软塌上昏昏欲睡的姜允，显然还不知道他的好手下，自作聪明地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大“惊喜”。 第9章 　　沿着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一路往前走，绕过一簇竹林，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宁华殿。 　　赵宿裹着披风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寝殿外时，在那碰到了正在值守的未肃自。 　　在整个万仞宗，他是最早跟着魔尊的人，可说是魔尊最信任的心腹，也因此，这么多年，他从未将这些所谓的夫人放在眼里。 　　什么夫人？归根究底不过是供人赏玩的娈宠罢了。 　　因此见到赵宿，他不仅没避开视线以示恭敬，还十分大胆放肆地上下打量他，眼神直白露骨，似要用眼神将他裹在外边的披风扒开一样。 　　那套衣物是他命人送过去的，自然清楚赵宿里边都穿着什么，于是打量他的眼神更加轻蔑不屑。 　　赵宿知道未肃自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仅如此，他脑袋里还藏了很多龌龊的东西。 　　于是在走上台阶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过来。”他开口道。 　　未肃自左右看看，见周围没其他人，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命令我？” 　　“是。”赵宿长身玉立，眼神不卑不亢道：“我在以宗主夫人的身份命令你，过来。” 　　“呵。”未肃自荒谬笑出声。 　　他在尊上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赵宿这样胆大的，其他那些夫人，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惊恐万分。 　　即使整个万仞宗，能指挥命令他的也唯有尊上，赵宿算什么东西，也敢指使他？ 　　“好，很好。” 　　未肃自阴恻恻道，决定过了今晚，一定得好好教训下赵宿，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今晚就算了，毕竟他还得伺候尊上，若因此扰了尊上兴致就不好了。 　　如此想着，他仍是迈步走了过去，想看看赵宿究竟想干什么。 　　哪知才刚靠近，赵宿便趁他不备突然发难。 　　未肃自如何也没料到对方敢动手，因此错失先机，等后退时已经晚了。 　　刹那间，他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接着左眼一阵刺痛，有什么利器猛地刺入了进来。 　　“眼、眼睛，我的眼睛！！” 　　眼球被刺穿的剧烈疼痛令未肃自踉跄倒退两步，他惊怒交加，愤怒顷刻涌上脑海。 　　“我杀了你！” 　　他猛然一掌击向赵宿，灵力汹涌磅礴，绝非对方能抵挡的。 　　赵宿站在原地冷眼看他，面对逼至眼前的巨大灵力，既不躲闪也不避让。 　　未肃自表情狠厉，等着赵宿被他的攻击撕碎。 　　却没想到在攻击接近对方的片刻，一道灵光倏然闪过，将他的攻击顷刻化为虚无。 　　“未肃自，退下。”寝殿内，魔尊低沉的声音响起。 　　未肃自哪能甘心，赵宿毁了他一只眼睛，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何况区区一个娈宠，死就死了，尊上之前从来不放心上的。 　　“尊上，赵宿在您寝殿前动手，这是压根没把您放眼里，您绝不能就这么绕了他。” 　　“本尊饶不饶他，需要你来教？”魔尊声音冰冷：“你在本尊寝殿前，肆无忌惮打量本尊夫人，又将本尊放在眼里了？” 　　未肃自心中一惊，连忙跪地发誓道：“尊上明鉴，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修士违背誓言是真要遭雷劈的，由此也可见，未肃自的确衷心。 　　姜允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未肃自衷心，但他衷的是魔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于是不耐烦道：“赶紧滚。” 　　未肃自不敢多言，恭敬道：“是，属下先行告退。” 　　他话落立刻起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过头看赵宿，心中惊疑不定。 　　尊上一向视这些夫人为玩物，之前别说看几眼，就是赏给他玩也是有的，今日怎会如此偏袒这个赵宿？ 　　难不成，尊上真对赵宿动了心？ 　　他越琢磨越不安，心知若真如此，自己想解决赵宿可就难了。 　　* 　　未肃自走后，寝殿外只剩下赵宿一人。 　　他方才攻击未肃自，用的是衣服上临时扯下并折断的玉佩，另一半此时还被他握在手中，随手一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你方才一动不动，是料定本尊会出手救你？” 　　赵宿迈步走向寝殿，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道：“你说过喜欢我，既然喜欢，又怎么舍得让我去死？” 　　姜允默然，这个逻辑似乎也没毛病？ 　　说话间，赵宿已经走进了寝殿。 　　只是进入寝殿后，他并未继续往前，而是停在了原地。 　　姜允疑惑，催促道：“你站那干嘛？还不赶紧过来？” 　　殿内燃着烛火，灯火通明，偏偏赵宿站的地方是暗处。 　　这让姜允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见对方沉默片刻，接着便一言不发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 　　姜允一开始没明白，等仔细看过，才发现对方那套衣服上的玄机。 　　在他面前，赵宿从没笑过，总是冷着张脸，姜允没想到他会穿这样的衣服。 　　可别说，穿上这身衣服，加上那张俊美明艳的脸，此时的赵宿整个人都与平时不同，带着种别样的风情。 　　姜允愣愣看着，还真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赵宿本就长得极好看，再穿成这样，那不是故意惹人犯罪吗。 　　当然姜允也就是想想，他有贼心也没贼胆，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你穿成这样，是故意想勾引本尊？”装久了魔尊，现在调戏人的话姜允是张口就会。 　　他怀疑自己或许有这方面的天赋，要不怎么能无师自通？ 　　可在听过他的话后，赵宿却似受了奇耻大辱，愤怒道：“姜陨，你别欺人太甚！” 　　姜允一头雾水：“本尊方才还救了你，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你装什么傻？这套衣服分明是你让未肃自送来的，还让我穿着它过来。你现在不承认，是觉得我会如此自甘下贱？” 　　赵宿怒目以视，显然被气的不轻。 　　毕竟穿上这套衣服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羞辱，姜允这些话更是往上添了一把火。 　　姜允闻言了然，这才知道赵宿干嘛生气。 　　他本想解释，但想想解释了对方也未必信，加之这样也可以维持仇恨值，索性便默认了。 　　二人僵持片刻，谁也没先开口。 　　最后还是赵宿主动迈步走到姜允身边。 　　他没忘记自己今晚来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再恨魔头，他也得忍住。 　　眼见赵宿走到面前，姜允抬起头看他，见对方青丝挽起，一半以钗子固定，一半披落于肩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比平日更加明艳动人。 　　他心道难怪古代能有那么多昏君，若身边有这么个大美人蛊惑，换成谁也很难不动摇吧。 　　姜允克制着眼神，努力不往赵宿半敞的领口看。 　　接着一拽对方手臂，在其跌落软塌上时，立刻翻身而起，将人压在了身下。 　　修习心法的赌约是魔尊提的，目的是让美人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 　　如今美人来了，姜允自然得主动些，将魔尊的“好色成性”体现出来，才算不违背人设。 　　只是要跟龙傲天主角调情，对姜允这个生手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挑战。 　　当然不管行不行，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睛很美？”侧躺在旁边，姜允半撑起身，手指一点点划过赵宿眉梢和眼角，继而贴着脸颊一路暧昧地抵达唇畔。 　　“你的唇也很好看，摸起来很软，让本尊很好奇，这里尝起来的滋味如何？” 　　他含着笑意低喃，指腹在赵宿唇瓣轻轻摩擦。 　　两人姿势暧昧，在殿内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更显得旖旎和迷离。 　　赵宿心里恶心得很，却也只是移开目光，并未做任何的反抗，更没有拒绝。 　　他这幅姿态，俨然是放弃了反抗，选择任由姜允处置。 　　姜允暗道糟糕，他以为赵宿再怎么也得反抗下，这样他好顺理成章放弃接吻。 　　现在这样，他不继续下去都很难收场了。 　　早知道就不从这部分开始了，姜允暗暗懊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一边祈祷赵宿赶紧动手。 　　是的，姜允其实早就知道赵宿在撒谎，更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趁侍寝时杀了自己。 　　说起来，眼前这枚血钗还是他精挑细选留给赵宿的呢。 　　带着最后一点期盼，姜允身体往下，距离赵宿的唇也越来越近。 　　他脑海警钟大作，更心急地祈祷赵宿赶紧动手。 　　偏偏赵宿躺着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姜允甚至能听见赵宿的呼吸声，他开始控制不住地紧张，毕竟这可是他的初吻！ 　　殊不知，此时的赵宿也正经历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他很想躲开，更很迫切想动手，但理智告诉他，这并非最佳的时机。 　　他必须再等等，等到魔头意乱情迷、彻底放松警惕时，才能确保暗杀万无一失。 　　也因此，为尽早让魔头“意乱情迷”，赵宿挣扎半晌，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他抬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只是各自抱有目的，唯恐露馅，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谁都不肯在这时认输。 　　两人吻得磕磕绊绊，动作生涩又僵硬，自觉表现良好，其实老手一看就知道是菜鸡互啄。 　　而这场菜鸡互啄式的接吻，也最终以赵宿嘴唇被姜允不慎咬破仓促结尾。 第10章 　　其实在咬破赵宿嘴唇的刹那，姜允整个人就懵了，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还是出了错。 　　若换个有经验的对象，立刻就能察觉他是生手。 　　还好还好，姜允暗暗庆幸，此刻的赵宿还没遇见他那四位红颜知己，同样生涩得很，他连那晚两人其实什么也没发生都分辨不出，更不可能凭接吻判断生手老手。 　　这出戏演得实在要命，姜允心中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 　　偏偏他动手动脚，赵宿也一反常态，无比地主动配合。 　　两人“你情我愿”，进展速度很快，没一会便被对方扒掉了外衣，身上只剩件薄薄的白色单衣，彼此肌肤贴着肌肤，跟没穿也没什么两样了。 　　到这时候，也该姜允进行最后一步了。 　　他趴在赵宿身上，手諵諷指撩开白色单衣，一点点往里探去。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祈祷赵宿赶紧动手，毕竟这一步跟接吻不同，他再不动手，自己就真演不下去了。 　　两人动作亲密暧昧，气氛也旖旎美好，偏偏这层美好只是假象，此刻彼此心中都紧绷着根弦，空气中藏匿着肃杀之气，只等时机到来，便一触即发。 　　在姜允手指即将落在某处时，赵宿眼神一冷，终于出手了。 　　他一手揽着姜允脖颈，一手紧握自发间散落的血钗，手臂高高扬起，动作狠厉没有半分犹疑地直刺向对方脖颈。 　　按照设想，这枚血钗会刺入姜允喉咙，将其全身血液吸干。 　　可事实却是，在血钗距离姜允喉咙仅有半寸距离时，赵宿的手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 　　见状他脸色骤变。 　　下一秒，手腕便被姜允用力攥住。 　　“本尊还好奇，你今晚怎会如此主动，本还庆幸你是想通了，原来……竟是想杀本尊啊？” 　　他指尖用力，迫使赵宿松开手，血钗也跟着掉落软塌之上。 　　姜允捡起血钗细细打量，接着驱使灵力缠了上去，将血钗顷刻断成数截。 　　“凭这么个小东西就想杀本尊，赵宿，你是太小瞧本尊还是太高看自己？” 　　姜允目光森冷，抬手扼住赵宿喉咙，将人从软塌上击飞出去。 　　行动失败还暴露了目的，赵宿眼中杀气沉沉，不肯就此放弃，在砸落地面的瞬间又飞身扑上前，要跟魔头来场同归于尽。 　　然而修士之间，一个等级之差便犹如鸿沟，魔头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又岂是他能相抗的。 　　他人尚未靠近，便有药丸被弹进嘴里。 　　赵宿始料未及，等下意识咽下去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掐住喉咙想将东西吐出来。 　　可咽进去的东西又哪是那么容易吐出来的。 　　他脸色难看之极，怒视魔头：“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姜允披上外衣，自软塌上坐起，似笑非笑看着赵宿：“你很快便能体会到了。” 　　他话音落下，一阵剧痛便从赵宿五脏六腑传来，他脸色顷刻惨白，额头沁出大颗大颗汗珠，整个人跟着蜷缩在地，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姜允赤脚下地，走到赵宿身旁，居高临下看着他，开口道：“此药名为乌渡，乃我万仞宗特制的毒药，需每月定期服解药，否则就会五脏六腑溃烂、毒发而亡。你既如此不识趣，本尊也没必要对你手下留情。所以本尊劝你，日后还是乖乖听话，否则本尊哪日不高兴，你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赵宿强忍剧痛，当着魔头的面，硬是没吭一声，只一双眼睛猩红地怒视姜允，像要将他生剥活吞了。 　　之后的时间，姜允便合衣躺在软塌上，佯装心情愉悦地欣赏他痛苦不堪的表情。 　　等到欣赏够了，这才传音给侍卫，命他们将赵宿扔回云檀殿。 　　侍卫来的速度很快，向姜允恭敬行礼后，便一左一右架着赵宿往外走去。 　　人都走后，偌大的寝殿立刻安静下来。 　　姜允挥手关上寝殿大门，确定周围无一人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其实他方才给赵宿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品灵药龙衔丹。 　　传闻龙衔丹乃龙族先辈制成，先天经脉堵塞、有残缺的龙族服用后，可以脱胎换骨。 　　近千年来，不知为何，龙族没再诞生过幼崽。也因此，姜允手上这枚龙衔丹成了世间仅有的最后一枚。 　　之所以给赵宿，是因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正是天地间唯一的龙族。 　　而玉诀宗宗主赵容黎并非他的生父，而是养父。对方显然也清楚赵宿的身世，这些年一直派人暗中寻找龙衔丹，可惜始终无果，却不知龙衔丹早落入了魔尊之手。 　　原著赵宿是从断魂谷归来后，杀了魔尊才服用的龙衔丹，也因为服用了龙衔丹，才能真正地化身成龙。 　　知道赵宿想借侍寝之机杀自己后，姜允便将计就计，将龙衔丹当作毒药喂给对方。 　　正好龙衔丹刚服下时，因为药效太猛，五脏六腑会剧痛无比，也能保证他此举不露破绽。 　　就当做好人好事吧，姜允想着，走到床边脱去外袍，将自己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中，神情放松下来，慵懒得像一只柔软的小猫。 　　倘若赵宿在这，看见这幅场景，定然会跌破眼镜，因为此时的姜允和他印象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相差实在太大。 　　当然他也是不可能看到这幕的。 　　事实上，姜允这么做也有点私心。 　　原著赵宿对魔尊的恨意有一半来源于在断魂谷下受的折磨，如今他提前给对方龙衔丹、教对方心法，是希望他能在断魂谷下少受点折磨。 　　这样等他安然离开断魂谷，恨意应该也能少点，没准能直接给自己个痛快。 　　知道难逃一死，姜允的愿望也很朴实，只求一击致命，别折磨他就好。 　　“好难。”姜允瘫在床上，盯着头顶纱幔，无奈叹气。 　　既要维持仇恨值，又不能让仇恨值过高，这题真的很难解。 　　“算了，先睡吧。”姜允嘀咕着，打了个哈欠，翻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天大的事，也等睡醒之后再说。 　　* 　　这之后，姜允冷落了赵宿一段时间，让他禁足，待在云檀殿不许出来。 　　冷落是因为赵宿刚刺杀他未遂，自己怎么也得表个态，禁足则是担心未肃自趁机找他麻烦。 　　毕竟那晚赵宿弄瞎了未肃自一只眼睛，这事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事实上，姜允猜得也没错，因为他的维护，未肃自不敢明面上找赵宿麻烦，便在守卫过来汇报消息时，故意选择了无视。 　　“什么毒发？什么快不行了？在万仞宗，谁敢给他下毒？”未肃自一只眼被蒙住，眼神阴鸷无比，冷道：“赵宿此人阴险狡诈，你怎知他不是装的？若因此中了他的计，让人逃出去了，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这……”守卫犹豫道：“可属下看着不像是装的，他那侍女为求我们救人，头都磕破了，还说我们若不信，可以进去看。未护法，赵夫人毕竟是尊上的人，您看，要不请个医修过来看看？” 　　“请什么医修？用不着，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去看过了，他就是装的。我告诉你们，从现在起，只管把殿门看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让他们踏出殿门一步。” 　　听说未护法进去看过，守卫顿时放心了，连连应是，接着便退下了。 　　被禁足，消息又被拦截，阿兰实在没办法，只能每日在殿门口哀求。 　　偏偏守卫得了命令，根本没人愿意理她。 　　阿兰心灰意冷，直到这日透过殿门，远远看到姜允经过的身影。 　　她平日最惧怕的便是魔尊，今日见到对方却如见救星，立刻大声向其呼救。 　　姜允也是这时，才知道赵宿出事了。 　　“尊上！求尊上救救夫人。”阿兰额头的血迹还在，边磕头边哀求道：“奴发誓，奴没有说谎，夫人他真的快不行了，您快救救他吧！” 　　姜允愣了下，没想到会这样，立刻看向旁边守卫。 　　他明明吩咐过，有什么事立刻禀报自己的。 　　守卫见状连忙跪地道：“尊上，您别听她胡说八道，未护法说，他早进去看过，夫人什么事都没有……” 　　“未肃自？”姜允打断他的话。 　　守卫点点头，还要说什么，姜允却敛下眸，丝毫没听他说下去的意思，只对旁边的阿兰道：“跟我来。” 　　情急之下，连自称都给忘了。 　　待他进去后，门口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依未护法的说法，尊上禁足赵宿是厌了他，之后未必能再想起，可看方才尊上的态度，跟他说的明显不同。 　　两人心中惴惴不安，只能祈祷夫人没事，不然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与此同时，姜允已经率先进入了寝殿。 　　隔着一段距离，就见赵宿精神萎靡躺在床上，不仅脸色煞白，整个人都似抽干了精神，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饶是如此，他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在看见自己时，依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去求他。”他视线越过姜允，看向身后的阿兰。 　　阿兰表情为难，知道公子恨魔尊，宁死也不肯求他，但她如何能看着对方去送死？ 　　“阿兰，别理他。你先出諵諷去吧。”姜允开口道。 　　阿兰看了眼赵宿，满眼担心，却也不敢违背尊上的命令，于是行礼退了下去。 　　“都这幅模样了，还逞强呢？” 　　姜允调侃了句，抓住赵宿手腕，立刻注入灵力查看其情况。 　　这一查看，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当初他是出于好心才给赵宿龙衔丹的，却忘了龙衔丹太过强劲霸道，赵宿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强的冲击。 　　现在要救赵宿，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来还灵丹让其服下。 　　还灵丹可压制龙衔丹的力量，使其以更柔和的方式呈现。 　　可问题是，还灵丹在魔域三尊之一，月宫宫主竺絮的手上。 　　而这月宫宫主竺絮，又正好是赵宿日后的四位红颜之一。 　　这就很微妙了。 第11章 　　微不微妙的，为了救赵宿的性命，姜允都只能设法将其取来。 　　毕竟赵宿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会跟着崩塌，姜允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实在不想再死第二次。 　　于是在用灵力将赵宿体内的龙衔丹暂时压制后，姜允决定先礼后兵，立刻修书一封，以灵力送至月宫。 　　信中他先是寒暄了一番，接着告知自己有要事相商，数日后将亲自前去拜访。 　　“要事相商？”月宫陡峭的山崖边，竺絮一身华美宫装，如瀑的青丝以玉簪挽起。 　　她坐在石桌旁，一手托着下颌，边慵懒抬头，看着半空以灵力展出的信笺，其下落款赫然是“姜陨”二字。 　　“什么要事？真是笑话，姜陨一向狂妄自大，什么时候也学会跟人‘商量’了？” 　　“就怕他来者不善！”在她对面，一名身着锦衣、身材高大的男子紧蹙眉道：“这些年，仗着修为高深，姜陨何时把我们放眼里过？说好的互不侵犯，却放任手下屡次三番抢占我们的地盘，此次更直接找上门来。难不成，他对阿竺你还没死心？” 　　姜陨贪慕美色，当初第一次见竺絮，便被她的美貌吸引，想抢回去当夫人，若非竺絮本身修为高，或许早被其得逞了。 　　想到这，锦衣男子更是不安：“阿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如我就留在月宫助你如何？” 　　竺絮眼中划过狠戾，抬头看锦衣男子时，又恢复了笑意，指尖轻点唇畔，柔声道：“好啊，那便多谢郑宗主了。” 　　郑业章看着她脸上的笑，魂都似被勾走了，痴痴笑道：“不、不用谢，若能帮到阿竺你，当是我的荣幸。” 　　竺絮思索了下，又补充道：“但不到万不得已，你不必出手。若让姜陨知道你我联手，事情会很麻烦。” 　　郑业章连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竺絮“嗯”了声，笑容愈发温柔动人。 　　琢磨片刻，没弄清楚姜陨的目的，她又总觉得不安。 　　“之前姜陨每次都不请自来，像这样先打声招呼还是第一次。我很好奇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他改变一贯的行事作风。” 　　没想出所以然，她勾勾手指，示意一旁站着的护法靠近，声音虽柔，语气却是极冷的：“你去联络我们的人，务必给我查清楚，姜陨此次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护法恭敬应“是”，立刻领命离开。 　　见竺絮因为姜陨拜访的事烦心，郑业章安慰道：“阿竺，你别担心，不管姜陨目的是什么，你还有我呢。同为魔域三尊之一，你我联手，还怕斗不过他？” 　　竺絮闻言暗骂郑业章蠢货，自姜陨入魔成立万仞宗以来，势力越来越大，他们的地盘更不断被吞并，到如今，万仞宗已隐隐有成为魔域第一宗门的势头，背地里不少魔修都开始只认姜陨，不认三尊。 　　长此以往下去，他们迟早会被万仞宗吞并。 　　形势危急至此，这个郑业章竟还如此自信。 　　但自信过头，可就成了愚蠢。 　　她不得不提醒对方：“我怀疑，姜陨很可能已经突破了化神中期，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阿竺，你何时如此畏畏缩缩了？我也跟姜陨交过手，我承认，之前你我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可今时不同往日，你刚突破了化神中期，我也突破了化神初期，难不成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还奈何不了他？” 　　竺絮垂眸，心道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姜陨只要敢来，她便让其有来无回。 　　“你说的对，是我太谨小慎微了。” 　　她抬起头，笑看着郑业章，眼底满是阴冷，轻启红唇，满是杀气道：“姜陨想一人独占魔域，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这次，便让他永远留在月宫吧。” 　　* 　　万仞宗。 　　此时的姜陨还并不知道，竺絮和郑业章已经在筹谋让他有去无回。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没准竺絮愿意交出还灵丹，为此特意准备了一份灵药清单，准备与其以物换物。 　　对他来说，不用打打杀杀就完成任务当然再好不过。 　　做完这些，又一次以灵力为赵宿压制住龙衔丹后，姜允便御风而行前往月宫。 　　月宫位于魔域澂州地带，这里常年烈日炎炎，只有雨季才会下雨。 　　一路飞行过来，姜允见大地开裂、河流干涸，偏偏抵达月宫时，眼前却是一片绿意盎然。 　　环绕月宫的河流水质清澈，通往宫门的山路亦种满鲜花，一时间让人如临仙境。 　　而在姜允抵达月宫后，竺絮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姜宗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她直接传音入耳道：“这边请。” 　　随着她话落，半空中忽然出现无数花瓣。花瓣随风飘舞，接着在姜允脚下组成一座绵延向前的花桥，桥的另一头直通月宫顶峰。 　　顶峰上的石桌旁，竺絮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上，一身华美宫装，姿容艳丽，正笑意盈盈注视着他。 　　姜允自花桥上下来，对竺絮微微颔首，心底则暗叹，不愧是主角的后宫之一，对方无论相貌还是气势都非同一般。 　　与此同时，姜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主角的后宫团中，这个月宫宫主竺絮无疑是最难缠的角色。她本身亦正亦邪，是个名副其实的疯批美人，虽然不杀好人，但谁若惹了她，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偏偏据姜允所知，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之前可是没少得罪对方。 　　“数年不见，竺宫主还是这么明艳动人。”姜允象征性恭维道。 　　哪知这话一出，竺絮表情却明显冷了下去。 　　她指尖抚弄着长发，自秋千上站起来，微蹙眉道：“姜宗主来信说有事相商，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姜允见她反应，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这话说给任何人听都是夸赞，唯独竺絮不同。 　　因为之前原主曾打过竺絮的主意，还想抢她回去当夫人，他此刻再夸对方好看，岂不是让她误会，自己还贼心不死？ 　　这么想着，姜允又瞥了眼旁边石桌，见上边连个茶杯都没有，便知道他说不说这话，恐怕竺絮都没打算好好招待他。 　　原本还想着和平解决此事，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姜允叹了口气，实在不想打打杀杀的，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直入主题道：“本尊此次前来，是想跟竺宫主借还灵丹一用，当然，本尊绝不白借，而是以物易物。万仞宗的仙草灵药，竺宫主看中什么，尽可选一样交换。” 　　竺絮微愣，似是没料到姜允这么好说话：“什么都可以换？” 　　“万仞宗的仙草灵药皆在此卷中，宗内有的自然可以。” 　　说着，姜允便从储物戒中取出卷轴递给竺絮。 　　然而竺絮接过卷轴，却只是打开看了一眼，便又兴致索然地合上起来。 　　“本宫早就听闻，姜宗主不日前娶了位新夫人，对其情有独钟，不仅独宠于他，更是不再看其他美人一眼。姜宗主什么样的人，本宫还不了解，原以为这就是流言，哪成想竟是真的。换作其他人，死便死了，姜宗主哪会在意，如今为了这位新夫人，却不仅亲自前来，还连一品灵器都肯拿来交换……” 　　姜允默然看着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竺絮打量着他，却当他默认了，一时感觉可笑至极：“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如姜宗主这般冷血无情的人，竟也是个情种？” 　　姜允：“……” 　　他明明一句话没说，竺絮是怎么把“情种”两个字跟他联系上的？ 　　“所以本宫很好奇，”竺絮说着话锋陡然一转，将卷轴扔给姜允，饶有兴趣道：“若本宫坚决不给的话，姜宗主又待如何？” 　　这是纯心要找事了，姜允心下了然，知道今天没这么容易拿到还灵丹。 　　他收起卷轴，心平气和道：“你若执意不给，本尊便只能硬抢了，总之今日无论如何，这还灵丹本尊都得带走。” 　　“即使与我整个月宫为敌？” 　　姜允没回答她，而是召出本命灵剑，剑尖携着可怕的威势直指竺絮。 　　“看来姜宗主真是情种，为了区区一个娈宠，竟要与我月宫决裂。既然如此，本宫便奉陪到底。” 　　竺絮轻绕发丝的手指落下，下一秒，手中亦凭空出现一把灵剑。 　　二人身形自原地消失，因速度过快，俨然化为道道残影，须臾间，已交手数百招。 　　化神期大能灵力相撞产生的威势非常可怕，顷刻之间，脚下山峰震动，巨石纷纷裂开，自山顶滚落下去。 　　侍从们见势不对，当即运起飞行法器后撤，谁知还是晚了。 　　她们离得太近，冲击来的又太快，还没等逃远，先被扩散的余波击中，哪怕提前使用防御灵器护身，依然闷哼一声，吐出几口血来。 　　山顶高空之上，姜允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灵剑携着破空之声，又一次攻向竺絮。 　　竺絮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没人知道，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先前与姜允交手，她已经用尽全力，以致现在抬起手，竟发现自己根本抵抗不了这迎面袭来的一剑。 　　灵剑划破空气，转瞬已逼至眼前。 　　竺絮被逼无奈持剑抵挡，仍被震得双手发麻，身体猛地被击飞出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姜陨。 　　然而这时才意识到显然晚了。 　　高空之上，竺絮身影飞速坠落。 　　她遥遥看着凌空而立的姜允，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和恐惧在脑海浮现。 　　下一秒，她不断下坠的身体被郑业章接住。 　　“阿竺，我来助你了。”郑业章揽着竺絮，满脸担忧。 　　竺絮嘴角流出血液，抬头看着姜允，脑海突然生出了个可怕的想法。 　　或许她跟郑业章联手，也都不是姜允的对手。 　　这个人的修为境界高得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饶是如此，她也并未退却，而是应了声“好”，起身重新立于高空，与郑业章一起朝着姜允攻去。 　　高空之上，姜允一人直面竺絮和郑业章的攻击，脸上毫无惧意。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绞痛，体内灵力更变得燥乱无比，以致他神情都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是春不凝发作了。 　　姜允脸色难看，眼见二人攻击将至，不由暗恼，怎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第12章 　　春不凝来势汹汹，姜允匆忙运气将其压下，另一边，竺絮和郑业章的攻击也逼至眼前。 　　他匆忙御剑抵挡，依然慢了半拍，被竺絮手中灵剑划破了手臂。 　　鲜血染红衣衫，顺着手臂往下滴落。 　　竺絮和郑业章对视一眼，察觉到破绽，当即转变进攻方式，一前一后以更猛烈的攻击袭来。 　　他们知道姜允修为高深，为此攻击不断，绝不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二人联手出招，姜允既要压制体内的春不凝，又要分心对抗他们，俨然已处于下风。 　　见状竺絮二人攻击更加凶猛，出手皆是杀招，压根没打算留姜允性命。 　　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想杀姜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人缠斗数个时辰，直打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却仍没法分出胜负。 　　高空之下，数不清的魔修被这场三尊之间的大战吸引而来，他们站在地面昂首观战，眼中皆是惊骇跟好奇。 　　惊骇的是三尊修为之强大，这种程度的战斗，他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一旦靠近，肆虐的剑气都能将他们杀死。 　　好奇的则是究竟谁输谁赢，毕竟若真有人死在这里，今后魔域的势力范围便该重新划分了。 　　与此同时，高空之上，持续发起攻击却怎么也杀不死姜允，让竺絮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心道这个姜允也太难缠了，明明一直处于下风，可偏就奈何不了他。 　　不能再等下去了，竺絮心里明白，姜允之所以处于下风，是因为出了别的变故，一旦等他缓过神来，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无论如何，必须趁这个机会杀了姜允，若是错过，之后想再杀对方就难了。 　　思及此，竺絮当即不再犹豫，立刻传音给郑业章，同时飞身后退。 　　听到传音，郑业章反应极快，也跟着往后退。 　　眨眼间，两人已退出十米之外。 　　下一秒，竺絮向前挥手。 　　在姜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精致小巧的伞突然出现在他上空。 　　那伞伞面漆黑，伞骨却洁白无比，罩在姜允头顶后便飞快旋转起来，与此同时，精致小巧的伞身也在飞速变化，伞面越变越大，伞骨从上至下生出一排排尖利的长刺，在高速的旋转下，宛如一台大型的绞肉机。 　　姜允毫不怀疑，若被尖刺碰到，自己立刻会被活活搅成碎片。 　　“是玄天伞！”有观战的魔修认出灵器，立刻惊呼道。 　　“玄天伞可是一品灵器，看来竺宫主今日是下定决心要杀姜宗主了。” 　　“传闻玄天伞连化神期大能都难以抵挡，依我看，姜宗主这次恐怕是悬了。” 　　“……” 　　玄天伞下，姜允看着不断下落的灵器，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第一时间欲往旁边突破。 　　可惜伞面之下的范围，亦有金光笼罩着，他身体碰到金光便被阻拦，无法再往前一步。 　　不仅如此，金光形成的结界亦极为强悍，即便他运起灵力全力劈砍，也没有半点破损。 　　迫于无奈，姜允只能抬手，运起灵力与玄天伞对抗，阻止其下落。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灵力消耗过大，抵抗得也越来越艰难，这样下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玄天伞旁，竺絮和郑业章看着这幕，脸上皆是得意之色。 　　暗道玄天伞可是一品灵器，即便是姜允，被玄天伞结界罩住后，也不可能从中逃离。 　　一切已成定局，两人冷眼旁观，只等着看姜允被玄天伞撕成碎片。 　　到这时，没人觉得姜允还能活下来，心里各自都在打着小算盘。 　　身为魔域三尊之一，万仞宗所占势力范围最大，姜允一死，魔域必然跟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玄天伞笼罩的金光突然消失，伞面被利剑划破，原本被判定必死无疑的姜允随之破伞而出。 　　并在逃出的一瞬间，挥剑气势如虹斩向竺絮二人。 　　竺絮跟郑业章立刻飞身后退，看着姜允身后被毁掉的玄天伞，满脸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的不止他们，其他在观战的魔修也很震惊，都想不到姜允在必死的情况下，是怎么逃出来的。 　　事实上，姜允此刻也很后怕，若非有系统相助，他现在或许真没命了。 　　按规定，系统不能随意干涉剧情，但姜允要是死了，谁来帮它推动剧情、维持这个位面的正常运行？ 　　迫于无奈，它只能将玄天伞的弱点告知姜允，使其得以脱困。 　　缠斗到现在，姜允已经完全没耐心了，凌空而立，道：“把还灵丹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一品灵器被毁，竺絮心疼得在滴血，闻言咬牙道：“你休想！” 　　姜允没再多言，知道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得打一架再说。只要把人打服了，什么事都好商量。 　　竺絮原以为姜允破玄天伞耗费不少灵力，现下应该不难对付，哪知道对方动起手来，竟比之前还要疯。 　　他二人加起来与姜允实力相当，却架不住对方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打法。 　　如此数招下来，三人皆身受重伤，身上衣衫被鲜血染红。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得在这同归于尽了。 　　“疯子！”竺絮气得脸都扭曲了，大骂道：“一个娈宠而已，你用得着这么拼命？” 　　姜允丝毫不为所动：“用不用不着，由我说了算。” 　　“我看你真是疯了。一个男人而已，不就长得好看点，你还真动心了？依我看，你迟早得死在他手里。” 　　竺絮被逼得不断后退，实在不想跟个疯子同归于尽，于是取出还灵丹扔了过去：“还灵丹给你。本宫累了，不想再打了，你还是赶紧拿着回去救心上人吧。” 　　她说着又好笑道：“就是不知道，你对他痴心一片，他杀你时会不会手软？” 　　她可听说，这个赵宿桀骜不驯，来万仞宗这么久了，都还惦记着要杀姜允，只是修为不如姜允，没能得逞罢了。 　　接过还灵丹，姜允收起本命灵剑，亦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这便不劳竺宫主费心了，告辞。” 　　他话音落下，人已从原地消失，眨眼间御风行至数里之外。 　　之所以走得这么快，是因为他实在撑不住了，再不走快点，怕被竺絮看出破绽，就再也走不了了。 　　在与竺絮二人缠斗的过程中，姜允身上多处受伤，严重的伤及骨头，体内灵气更是肆意乱窜，几乎失去控制。 　　走出月宫范围，姜允便不再耗费灵力，抛出枚飞行灵器，小巧的灵舟在半空不断变化，最终化为一座华美壮观的飞船，一路直奔万仞宗而去。 　　* 　　从万仞宗到月宫，姜允御风而行用了五日，如今使用飞行灵器，至少也得十日才能抵达。 　　临走前，他用大量灵力帮赵宿压制住了龙衔丹，此时倒也不急，准备先运气疗伤，稳住体内伤势再说。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不顾性命、拼死也要取回灵药救心上人的事迹，已经经众魔修的口，传得人尽皆知了。 　　万仞宗，云檀殿。 　　自未护法被尊上罚去山洞闭关思过后，万仞宗上上下下都知道，如今尊上对赵夫人最是宠爱，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毕竟得罪了赵夫人，连最受尊上信任的未护法都要受罚，更何况他们。 　　也因此，赵宿如今在万仞宗很是自由，除了不能离开外，皆可以自由进出。 　　这日赵宿从后山练剑归来，经过乱石山时，听见几个洒扫的仆从在私下议论。 　　非礼勿听，他本打算绕路离开，却突然听他们提及自己，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真的吗？尊上独自一人杀去月宫，还与其他两位魔尊交手，真是为了赵夫人？” 　　“当然是真的，现在到处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咱们尊上对赵夫人一片真心，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目睹的魔修说，那一战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尊上更差一点死在玄天伞之下。那玄天伞可是一品灵器，尊上若不是痴心一片，能为了取还灵丹做到这种地步？” 　　“真没想到，尊上也有一日能喜欢上谁，不过赵夫人那么好看，我若是尊上，肯定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话说回来，这还灵丹究竟是何物？尊上为何非要取得它？” 　　“谁知道呢。不过尊上宁肯跟那二位同归于尽都要拿到它，定是有很重要的作用吧。” 　　“……” 　　几人仍在兴致勃勃地八卦，赵宿微蹙眉头，却没再接着听下去。 　　什么喜欢？什么真心？ 　　真是可笑，姜陨这样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也知道如何爱一个人？ 　　还有那还灵丹，他是中了毒，这毒还是魔头亲手下的，要还灵丹有何用？ 　　要知道还灵丹虽是二品灵药，能增强经脉、提升灵力，却并没有解毒的作用。 　　那魔头打着他的旗号去抢还灵丹，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如此想着，赵宿并未将这事放心上，每日只顾着修炼。 　　却没想到这日他练剑中途，正坐在树下石桌旁休息，姜允竟突然出现，将一个精致的瓷瓶放在他面前。 　　“数日不见，美人可有想我？” 　　赵宿没理他的话，只盯着瓷瓶问：“这是什么？” 　　不知为何，在见到瓷瓶的第一眼，他便想到了还灵丹。 　　难不成，魔头千里迢迢去取还灵丹，真是为了他？ 　　“解药啊。”姜允佯装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次你毒那么快发作，以防万一，这次便早点把解药给你，免得你哪日突然毒发死了，就没人陪本尊玩了，那多无趣。” 　　赵宿没应声，拿起搁在面前的瓷瓶，打开后将里边的灵药倒在手心里。 　　看清灵药的瞬间，他脸色微微一变。 　　魔头不知道的是，那日听说还灵丹后，他特意去藏书阁查过，对还灵丹的味道、形状皆了熟于心。 　　偏偏此刻他手心上的所谓“解药”，竟正和书上无比珍贵的二品灵药还灵丹长得一模一样。 第13章 　　盯着手心上的还灵丹，赵宿心中惊疑不定。 　　这明明是还灵丹，姜允为何骗他说是解药？ 　　还有他不是中毒了吗？上次还毒性发作过，姜允为何要给他吃还灵丹？更千里迢迢跑去月宫抢药。 　　他在藏书阁看得很清楚，确定还灵丹绝没有解毒的功效，非要说的话，除了增强经脉灵力外，它其实还有个作用——压制过于强大的灵药效力。 　　难道说，姜允上次给他吃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效力极强的灵药？所以才需要还灵丹来压制？ 　　而他上次更不是什么毒性发作，而是灵药效力太强，自己承受不了被反噬了？ 　　乌渡……无毒……他怎么早没想到？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姜允为何要给他还灵丹。 　　可若真是这样，对方又为何要这么做？需用还灵丹来压制的灵药，想也知道有多珍贵，他凭什么要给自己？ 　　难不成，魔域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还真爱上自己了？ 　　赵宿想想都觉得好笑，将这想法抛出脑海，心道怎么可能，魔头就是魔头，哪可能懂什么情爱。 　　“这解药为何跟你上次给我的不同？”压下心中无数猜测，赵宿开口问。 　　姜允并未发现什么不对，随口胡诌道：“解药千奇百怪的都有，谁规定非得长成一样？” 　　事实上，之前他给赵宿的所谓解药，不过是情急之下随手找到的糖果。 　　对方当时但凡吞得慢点，都能尝出甜味来。 　　可惜因为恨，赵宿连带着也看解药不顺眼，吞得要多坚决有多坚决。 　　赵宿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将那解药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始终没吃下去。 　　“解药而已，你盯着能看出朵花来？”怕他看出破绽，姜允佯装不耐烦道：“趁本尊还没反悔，劝你赶紧吃下去，本尊可没工夫在这跟你磨蹭。” 　　赵宿眼神很是复杂，盯着解药半晌，还是将其吃了下去。 　　亲眼看着赵宿吃下还灵丹，姜允顿时放心了，这才转身回寝殿。 　　他一路乘飞行法器回来，刚抵达万仞宗便来找赵宿，因此并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回到寝殿，命下人不许靠近后，姜允便开始打坐运功疗伤。 　　他这次伤得非常重，体内几股真气乱窜，一运功便觉心口绞痛，必须得尽快将另外两道真气逼出去才行。 　　另一边，在姜允走后，赵宿便起身接着练剑。 　　只是这次心中杂念丛生，怎么也静不下来，以致剑招绵软无力，更好几次出了错。 　　他心烦意乱，索性收起灵剑，席地而坐开始运功修炼。 　　这一修炼便是数个时辰，等赵宿再睁开眼，夜幕已不知何时悄然降临。 　　整座后山皆被浓浓暗色笼罩，周遭寂静无比，唯有飞流直下的瀑布声响在耳侧。 　　而此次运功也让赵宿更是确定，姜允给他的的确是还灵丹。 　　在这之前，他每次运气总有种无力感，像被什么重物拖拽着，每次修炼结束，都浑身大汗淋漓，感觉无比疲惫。 　　这次却截然不同，不仅运气过程中畅通无阻，自幼被堵塞的经脉更被冲开了不少。修炼结束后，亦感觉神清气爽，修为都随之精进了不少。 　　他手持灵剑，将灵气注入其中，前所未有的通畅感令他没忍住笑起来。 　　可欣喜过后，心中又跟着生出更多困惑。 　　他知道，仅是还灵丹不可能起到这样的效果，自己如此必然跟姜允先前给他吃的“毒药”有关。 　　可那究竟是什么？需要二品灵药来压制药效的，难不成是一品灵药？ 　　想到这，赵宿又摇摇头，不可能，一品灵药极其罕见，哪怕他们玉诀宗也不过一件，被奉为宗门至宝，姜允怎么可能把这样的宝物轻易给他？ 　　而比起这个，他更不解的是，若之前姜允给他的不是毒药，又为什么要故意那么说。 　　之前那心法也是，赵宿能感觉到，那心法正是针对他的，于他修炼一途大有裨益，若只是随意挑的一本，也未免太过巧合。 　　心法加上如今的灵药，这种种给赵宿的感觉，就好像姜允在有意为之，想让自己讨厌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宿百思不得其解，返回寝殿的路上，竟不知不觉走去了宁华殿。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寝殿外面。 　　他微蹙眉，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好好的跑来魔头这里干嘛。 　　正准备离开，却透过窗户看见寝殿里，魔头正孤零零地坐在软塌上换药。 　　他背对着自己，因为伤在背部，上药的姿势很是别扭。 　　赵宿看了一眼，立刻要转身离开，可惜姜允早在他靠近时便发现了。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干嘛？”姜允开口道：“正好本尊上药不方便，你来帮我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紧闭的寝殿门轰然打开。 　　赵宿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双脚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他以前从未想过魔头做这些可能是为他好，如今换个角度思考，才发现很多细节都跟他之前想的不一样。 　　那晚两人被迫发生关系，魔头的确罪无可赦，但那之后，赵宿仔细回忆，竟发现对方没再实质性地伤害过他。 　　反倒是处处帮他。在竹林里救了他，接着教他心法，指导他残阳剑法，如今更不惜性命为他去取灵药。 　　赵宿满腹狐疑，实在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寝殿内烛火通明，赵宿迈入寝殿，就见软塌旁的地上散落着大量白布。 　　这些白布大多被鲜血染红，只观其数量也能看出魔头伤得有多重。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将一卷白布扔给赵宿，姜允道。 　　赵宿接住白布，若是之前，他定不会如此听魔头的话，此时却一句话也没反驳地走了过去。 　　姜允显然也有些意外，但他此刻注意力都在伤口上，并未在意这点反常，只当赵宿是突然良心发作。 　　走到姜允身后，赵宿拿起灵药，见对方背上赫然交叉横贯着两道剑伤，血肉翻飞，其内隐隐还有灵力闪现，伤口太过狰狞可怖，他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将灵药涂抹上去就行，这你应该会吧？” 　　赵宿没作声，默默抠了块灵药，直接往伤口上抹。 　　手刚碰到伤口，姜允脸就扭曲了起来。 　　“痛痛痛痛痛……” 　　赵宿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立刻缩回手，悬在半空冷眼看他。 　　姜允痛得倒吸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就不能轻点吗？想痛死我啊？当初我给你上药的时候，可没下手这么重。” 　　赵宿无言：“我已经很轻了。” 　　话虽如此，他之后动作还是放轻了许多。 　　饶是如此，痛意依然十分强烈。姜允强忍着痛，手紧攥着被褥，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上药过程中，不断有灵力在血肉中闪现，赵宿每次不小心碰到，手指都被震得发麻，难以想象这些东西在血肉中乱窜会有多痛。 　　“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他试探着开口问。 　　姜允还想着隐瞒还灵丹的事，于是随口道：“这次出远门，不小心碰到两个不长眼的，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赵宿心道，还在撒谎。 　　他明明是跟竺絮和郑业章动手才伤成这样的。 　　他不动声色道：“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魔域多的是隐世未出的大能，本尊虽然厉害，但总有修为比我高的，这次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赵宿“哦”了声，没再多问什么，知道他问再多，对方也不会说实话的。 　　只在上完药，用布条仔细包扎伤口时，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伤口里这些残余灵力是怎么回事？” 　　姜允没想到对方竟会关心自己。 　　“怎么？心疼了？”他习惯性地调戏了句。 　　哪知赵宿听了这话，拽着白布的手猛然用力。 　　姜允瞬间痛得面目狰狞，咬牙威胁道：“赵宿，你别太过分啊，真当本尊不敢杀你？” 　　赵宿冷着脸，厌烦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姜允，发现他嘴上这么说，却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 　　将伤口包扎完毕，赵宿便起身准备离开。 　　走出两步，听见身后姜允道：“你包扎得还不错，明日起，这事就交给你了。” 　　赵宿转过身，问：“你这伤时间应该不短了，为什么还在流血？” 　　姜允将衣裳重新穿好，解释道：“这伤若是寻常修士动的手，痊愈起来很快，可高阶修士不同，他们在攻击时，附带的灵力也会残存在血肉中，在将这些残存灵力逼出体内前，伤口是不会愈合的。” 　　赵宿了然，难怪伤口这么久还在流血。 　　见到姜允前，他一直以为什么不顾性命是夸张说辞，如今才知道一点也不夸张。 　　他完全可以想象，当时姜允是如何拼了性命，才拿到的这枚还灵丹。 　　如此艰难，他偏就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 　　“我先走了。”赵宿心情复杂道。 　　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去好好理一下思绪。 　　姜允没留他，諵諷他自己现在也需要时间好好疗伤。 　　毕竟这一身的伤实在太痛了。 　　对于赵宿，姜允只觉得有点反常，哪知道刚打坐准备疗伤，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提醒他主角的仇恨值在大幅下降，再这么下去，很快就会降至临界值。 　　“什么情况？”姜允大为不解：“好好的他仇恨值怎么会降这么多？” 　　系统缄默不言。 　　姜允见惯不怪，自从上次帮了他，系统就成了这幅样子，只向他提供简单的信息。 　　他怀疑系统很可能是被更上层的监管系统惩罚了。 　　没有系统提示，姜允一脸茫然，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毕竟赵宿要是不杀他了该怎么办？ 第14章 　　之后每晚，赵宿都会来寝殿帮姜允换药，他动作越来越熟练，利索换完后便离开，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姜允观察着他，没弄明白这仇恨值怎么降的，只能增加查看仇恨值的频率。 　　发现赵宿这些天的仇恨值时增时减，总的来说没什么大的变化。 　　姜允有点愁，心道这样下去可不妙。 　　从现在赵宿的仇恨值来看，他对自己的杀意并不强烈，这让接下来的剧情还怎么进行下去？ 　　思来想去，姜允觉得这样不行，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扭转当下的局面才行。 　　为此他带赵宿去万仞宗药堂找到药魔，让他教赵宿炼药以及识毒。 　　药魔身材矮小，佝偻着背，头发乱糟糟的，跟鸟窝没什么两样。 　　听尊上说让他教赵宿识毒、炼药，他表情有些惊讶，但想到什么，很快又一脸了然。 　　“尊上放心，属下必定全力教导夫人。” 　　尊上有令，他哪敢违抗，当即恭敬行礼道。 　　至于尊上为何要让夫人来学这个，药魔思来想去，觉得很可能是夫人自己对这个感兴趣，毕竟魔域无人不知，尊上对夫人宠爱有加，所以夫人吹的枕旁风，尊上自是要顺着他的。 　　见到药魔看过来的眼神，似是猜到对方在想什么，赵宿微微蹙眉，满心的厌恶和反感。 　　拜姜允所赐，如今宗内人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如此，就跟他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一样。 　　姜允本人倒没察觉什么异样，将药堂打量了一圈，问：“你这儿最难炼制的灵药是什么？” 　　药魔思索片刻，恭敬道：“回尊上，最难炼制的药乃九转碧落丹，光药引便需培育三年，再用一年的时间精心炼制……” 　　“时间太长了。”姜允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有没有什么是半个月内便能炼成的？” 　　“自是有的，乾清丸可解数种毒，炼制起来也很复杂，但若天赋异禀，半个月的时间足以炼成。” 　　姜允当即道：“那就先炼这乾清丸吧。” 　　话落又看向赵宿，明显有意刁难道：“不过本尊只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内，若是没炼成，本尊便要亲自罚你。” 　　若是之前，他这话刚起个头，赵宿想杀他的眼神定就藏不住了。 　　可今日却蹊跷得很，他话都说完了，对方情绪也没什么太大的起伏，连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平淡的。 　　姜允直觉不对，又不知问题出在了哪，只能将赵宿交给药魔，自己先离开了。 　　暗忖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被这么有意刁难，赵宿怎么可能没反应，大概是将情绪藏了起来，让人难以察觉到吧。 　　这么想着，姜允也没多去探究原因，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寝殿闭门不出专心运功疗伤。 　　一周后，他终于将体内肆虐的其他两股真气逼了出去，身上伤口也全都愈合了。 　　没有疼痛折磨，姜允整个人神清气爽，出了寝殿立刻动身直奔药堂，准备过去验收成果。 　　药堂位于主峰旁的霜落峰山顶，几间小屋伫立于此，周遭被栽种的大片灵草环绕，远远的，姜允便嗅到了浓浓的药味。 　　躺在病床上这些年，他把药当成饭吃，此刻闻到药味都觉得浑身难受。 　　神识扫过整个霜落峰，姜允很快确定赵宿所在的位置。 　　他身影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药堂的炼药房中。 　　看见赵宿正撸起袖子，满头大汗地往面前的丹炉里输送灵力。 　　火焰在灵力的催动下燃得愈发旺盛，丹炉被烧得隐隐泛红，一股淡淡的药香从其中隐隐透出。 　　不出一日，这枚灵药应该就能炼成了。 　　察觉尊上到来，药魔连忙搁下手上的事，恭敬过来行礼。 　　见尊上一直注视着赵宿，当即夸赞道：“尊上，夫人天赋异禀，凡事一点就通，在炼药一途上可谓天才，您看这乾清丸，不出一日便能炼成了，如此速度，便是属下当年也及不上的。” 　　他这称赞完全发自内心，显然是真被赵宿的天赋和悟性给惊住了。 　　姜允闻言却毫无惊讶之色，暗道你眼前这位可是龙傲天主角，将来要得道飞升的，区区一枚乾清丸又算什么。 　　“那又如何？本尊给的期限是一周。”姜允视线转移到赵宿身上，陈述事实道：“如今一周时间到了，你的药并没有炼成。” 　　药魔没想到尊上竟这么较真，试图帮赵宿解释：“尊上，就只差一天而已，这药平时属下炼，没个五六天也是不行的，夫人初学，能炼成这样已实属难得，更何况这几日夫人为竭尽全力炼药，都没怎么休息过，还请尊上看在夫人这么认真的份上，再多给夫人一日时间。” 　　姜允毫不动容，冷声道：“那又如何？本尊从来不看过程，只观结果，再怎么竭尽全力，没完成就是没完成。” 　　赵宿收起灵力，转身面对着姜允，似是知道他在故意为难，淡道：“所以你想如何？” 　　“你说本尊想如何？” 　　姜允迈步走近赵宿，抬手轻抚他脸颊，眼神满是不怀好意，暧昧低语道：“本尊说过要罚你，自是要狠狠惩罚一番的。” 　　旁边的药魔看看赵宿，又看看尊上，似是知道这里没自己的事了，于是很识趣地主动退了下去。 　　药堂人多眼杂，还到处弥漫着一股怪味，姜允并没有在这里做什么的打算，揽着赵宿身影一闪，下一瞬已出现在宁华殿寝殿之中。 　　两人一落地，赵宿蹙着眉，立刻跟姜允拉开距离。 　　“怎么？想赖账不成？”姜允道。 　　赵宿语气毫无起伏：“七日之约是你自己定的，我又没同意，何来赖账一说？” 　　“是本尊定的又如何？你是本尊的人，自是本尊要你怎么你就得怎样。” 　　知道赵宿桀骜、自尊心强，姜允于是故意在他的雷区蹦跶，想借此提高赵宿的仇恨值。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赵宿立刻被激怒，眼神满是杀气地怒瞪着他。 　　姜允立刻询问系统：“现在仇恨值涨了多少？” 　　系统机械式答道：“正在检测中……检测完成。主角仇恨值较上次查询加了7。” 　　加7？姜允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才加7？ 　　以前他随随便便说句话，赵宿的仇恨值都会跟着飙升，今天怎么会这么反常？ 　　难不成，是对方的承受能力提高了？ 　　这么想着，姜允再接再励，决定狠下心来点猛的。 　　他揽着赵宿腰，身影一闪，直接将人压在软塌之上。 　　赵宿眼中厌恶感加深，试图翻身起来，却被压得根本动弹不得。 　　“现在，本尊要开始惩罚你了。”低头注视着赵宿，姜允故作阴沉地开口。 　　他目光落在赵宿唇上，头跟着低下去。 　　赵宿厌恶扭过头，又被姜允掐着下颌强行扭了回来。 　　盯着赵宿冰冷的眼神，姜允低头狠下心将唇贴了上去。 　　他没打算跟赵宿做什么，亲一下已经是最大的侮辱方式，接着便故作嫌弃地起身。 　　“呸呸”往外吐出几口气，姜允拧着眉，十分嫌弃道：“你嘴里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赵宿自软塌上坐起身，冷眼看着姜允，用袖子狠狠抹了几下嘴。 　　心道他这几日都待在药堂炼药，身上从里到外都是浓浓的药味，姜允现在才察觉到，未免也太迟钝了。 　　还是说，他其实是故意的？ 　　目送姜允一脸嫌弃外加扫兴地走出寝殿，赵宿垂眸盯着地面，脑海不自觉思索起来。 　　仔细想想，这次炼药一事，和先前的心法和灵药几乎一模一样。 　　魔头虽是打着侮辱、惩罚他的旗号，可最终受益人却都是他。 　　至于那所谓的惩罚，看着凶，其实也压根没做什么，比如这次，就只是亲了他一下。 　　赵宿心中满腹狐疑，忍不住想，难道姜允故意拐弯抹角做这么多，就只是为了理直气壮亲一下自己？ 　　那些在魔域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竟都是真的吗？ 　　而魔头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拉不下面子？ 　　诸多猜测在脑海徘徊，赵宿对于魔头的恨依然存在，只是如今却变得有些复杂难言。 　　* 　　寝殿外，姜允满脸嫌恶走出来，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当即兴致勃勃找系统查询仇恨值，心想自己都这么努力了，这仇恨值怎么也得上涨一大截吧？ 　　“正在检测中……检测完成。主角仇恨值较上次查询并无变化。” 　　正信心十足等着验收成果的姜允顿时愣住了。 　　没有变化？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他连忙道：“这不可能啊，不会是你们系统出bug了吧？” 　　系统斩钉截铁保证道：“宿主您放心，我们系统经过了无数位面的检测，是绝不会出错的。” 　　绝不会出错…… 　　姜允仰头望天，一时陷入迷茫，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赵宿对他的仇恨值怎么就降了呢？ 　　他是希望赵宿别那么恨他，最好杀他时能一击致命，但也不能不恨啊！ 　　困惑许久，在又一次去药堂找赵宿麻烦时，姜允突然解开了心头疑惑。 　　为他解开疑惑的正是药魔。 　　因为对方实在看不下去他这种蹩脚的追求方式，想了又想，最终鼓足勇气上前，准备给他传授点恋爱经验。 　　“尊上，属下知道您是太喜欢夫人，才会屡次三番有意刁难他。” 　　他苦口婆心道：“但您这样的追求方式早就过时了，没人喜欢一直被针对，哪怕您其实是为他好。因此我建议您，直接表白、大胆示爱，您得先说出来，夫人他才明白您的心意，这样故事才有机会开始啊。” 第15章 　　什么喜欢？什么追求？ 　　姜允听得人都傻了：“谁跟你说我喜欢他的？” 　　慌得连自称都给忘了。 　　药魔道：“这哪用得着谁说啊？如今魔域谁人不知，尊上您爱极了夫人，为了他可以连性命都不顾。您千里迢迢杀去月宫抢还灵丹救夫人的事，可是感动了不少人。” 　　这件事姜允是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疗伤，殿门都没怎么出过，宗内更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嚼舌根，以致他到现在才知道，赵宿很可能早就知道此事了。 　　看着炼药房内正专心研究药方的赵宿，姜允一时懵了。 　　所以，在他佯装不屑给对方所谓“解药”时，赵宿其实已然知道那是还灵丹了？ 　　而在知道那是还灵丹后，只要他稍微多费点心思，就可以顺藤摸瓜发现，自己那晚喂他吃的乌渡并非什么毒药。 　　完了，全完了，想到这，一阵绝望涌上姜允心头。 　　如此一来，他之前辛苦演的戏岂不是都白演了？ 　　而且他还不知道，在得知这些以后，赵宿现在是怎么看他的？ 　　姜允头皮发麻，尴尬癌都有点犯了。 　　也终于明白赵宿的仇恨值为何会突然下降，更在自己亲他时都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了。 　　他怕是和这些人一样，以为自己深爱着他，只是碍于魔尊身份，拉不下脸面承认，才口嫌体正直，故意打着惩罚的名义，借机帮助于他。 　　真的很社死。 　　姜允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魔域的修士们竟能这么八卦。 　　月宫和万仞宗相隔这么远，消息是怎么这么快传过来的？ 　　他暗自懊恼，早知如此，便不把龙衔丹提前给赵宿了，弄得现在事情一团糟。 　　药魔还在认真给姜允出主意，教他如何打动赵宿的心，言语情真意切，是真希望他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姜允无言以对，也没心思去找赵宿的麻烦了，打断药魔的话，直接转身回了宁华殿。 　　他现在只想好好冷静下。 　　姜允这一冷静，就冷静了半个月时间，期间一次也没去过药堂，更没见过赵宿，只派手下暗中盯着他，每日跟自己汇报对方的行踪。 　　从手下口中，姜允得知赵宿炼药之术已炉火纯青。药魔见其天赋异禀，更是倾囊相授，即便没拜师，也把他当成了半个徒弟。 　　赵宿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拼尽全力学习，不曾有片刻懈怠过。 　　这也正是姜允的目的，他让赵宿去药堂，本就是让他去习炼药之术的。 　　断魂谷下遍地毒物，这段剧情小说里虽没详细描述，却在之后的剧情里提到过。 　　道主角因在断魂谷下身中数种奇毒，之后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痛不欲生。 　　这也成了赵宿致命的弱点，令他后来吃了不少的亏，更几次三番命悬一线。 　　姜允让他跟着药魔，只是想帮他尽可能避开这一劫。 　　当然究竟能不能避开，他也并不确定。 　　后山瀑布前的大树下，姜允看着摆在桌上的数道美食，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正准备动筷，突然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手下过来例行汇报赵宿行踪的。 　　姜允头也没回，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道：“说吧，他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来人闻言停下脚步，却一直没出声。 　　姜允察觉不对，神识扫过后方，才发现来人竟是赵宿。 　　“你怎么来了？”他说完想起这儿是对方练剑的地方，于是了然道：“你来练剑？” 　　赵宿面无表情，道：“我是来亲自跟你汇报行踪的。” 　　见他知道自己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姜允也不觉得奇怪。 　　“正好本尊命人做了桌菜，来都来了，一起吃点？” 　　美食当前，赵宿自然不会拒绝。 　　事实上，在刚到后山时，他就闻到了这股香味。 　　即使许久没吃，他依然能一下嗅出熟悉的味道，身体一时间竟跟被驯化了似的，不仅口中自动分泌唾液，肚子更咕噜叫起来，令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等姜允自储物戒中取出碗筷放在对面桌上，赵宿人也同时坐了下来。 　　石桌上摆满美食，皆色泽鲜艳、香气扑鼻，只是看着就馋得人口水直流。 　　赵宿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美食，咽了咽口水，半点没跟姜允客气的意思，立刻拿起筷子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速度依然很快，即使克制着，也还是藏不住脸上的愉悦和享受。 　　说实话，在赵宿来之前，姜允一个人吃着还真挺无趣，此刻对面多了个人，见对方吃得这么香，他也不自觉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好像眼前饭菜都香了不少。 　　没一会，一桌美食便被消灭了大半。 　　姜允吃得差不多了，搁下筷子，道：“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来汇报行踪的，还是来蹭饭的？” 　　赵宿微愣，知道自己吃得的确多了点，为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专门蹭饭的，便将今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一道来，言语之间，似乎毫不在意姜允派人暗中监视他。 　　没法再轻易增加赵宿的仇恨值，姜允很没成就感。 　　又听赵宿称赞道：“药魔医术十分了得，即使在灵界，也少有医修能及得上他。” 　　“那是自然，”姜允顺口道：“他若不厉害，本尊怎会让你跟着他。” 　　他话落就察觉不对，自己这么说，岂不等同承认，让赵宿去药堂是为他好？ 　　虽然在赵宿看来，这已是事实，但亲口说出来毕竟还是不同。 　　果不其然，赵宿投过来的眼神都满是复杂难言。 　　姜允努力辨了下，竟分不出里边更多的是恨，还是其他什么。 　　“行踪汇报完了。”赵宿似是也察觉自己不太对劲，恢复一张冷脸，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姜允觉得奇怪：“你特意来这儿，只是为了跟本尊汇报行踪？” 　　若是之前，他恨不得自己永远别去找他，更绝不可能主动过来。 　　“当然不是，顺路而已。”赵宿淡淡说完，立刻迈步打算离开。 　　这个解释很牵强，但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有多复杂。 　　姜允提的问题，他根本回答不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 　　就像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去姜允的寝殿。 　　当然，即使这些，也完全不会影响他杀姜允的决心。 　　赵宿眼神坚定，正欲往前走，忽见旁边密林猛地钻出头妖兽。 　　妖兽似正被人追捕，行动速度极快，奔走之时地动山摇，身形几乎化为残影。 　　见妖兽直奔姜允而去，赵宿暗道了句“找死”。 　　魔头修为高深，这妖兽不找自己反倒去找他，不是找死是什么？ 　　知道姜允能轻松解决妖兽，赵宿并没打算动手，只站在旁边看戏。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妖兽名为巨齿鼠，而姜允因为小时候被老鼠咬过，最怕的就是这东西，对它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平日里他看见老鼠，都会汗毛倒立，忘了该怎么走路。 　　更别提这突然蹿出来的老鼠体型还这么大，他心里的阴影面积直接跟着翻倍。 　　一时间浑身发寒、血液凝固，连怎么动手都给忘了。 　　电光火石之间，巨齿鼠已逼至眼前。 　　姜允被大老鼠恶心得开始反胃，人也直接被撞飞出去。 　　赵宿就在他身后不远，等察觉不对想躲开时已经晚了，跟着一块被撞了出去。 　　二人背对的地方是个陡坡，坡下是河流。 　　他们倒飞出去，一路顺着陡坡往下滚，在落入河里之前，先被前边一处泥潭给截住了。 　　等发现自己趴在姜允身上时，赵宿愣了下，连忙慌乱站起身，见二人脸上、身上都是泥，看着狼狈不堪。 　　顿时没好气道：“姜陨，你故意的吧？” 　　姜允脸色微白，没等说话，巨齿鼠已经跟着攻击了过来。 　　它自坡上一跃而下，毛发飞扬，牙齿尖利，似要将他们活活撕碎。 　　姜允看着大老鼠一阵头晕，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转瞬间，巨齿鼠已逼至眼前，见姜允仍没有反应，赵宿只能取出灵剑，运起灵力往前刺去。 　　然而那巨齿鼠是圣阶灵兽，相当于元婴期的修士，赵宿这一击并没有伤到对方，反倒惹怒了巨齿鼠，令它张开嘴猛地朝他们喷出烈焰。 　　烈焰威势极强，能顷刻将人化为灰烬，赵宿立刻改攻为守，在二人上方竖起道结界，阻拦烈焰扑过来。 　　烈焰与结界猛然相撞，赵宿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不是巨齿鼠的对手。 　　他这结界更撑不了多久了。 　　“姜陨，你发什么呆？赶紧出手啊。”他不得不开口喊姜允：“你再不动手，咱们就要被烤熟了。” 　　姜允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本命灵剑倏然出鞘，化作数道灵光将那巨齿鼠轰然洞穿，一击毙命。 　　一招，对方仅仅用了一招，就杀了巨齿鼠。 　　赵宿心下震撼，意识到他跟姜允之间的差距有如鸿沟。 　　下一秒，就听见对方满是惊恐的求助声响起。 　　“救、救命！”他带着颤音道：“赵宿，你快、快把它给我弄开！” 　　赵宿回过头，就见巨齿鼠半边脑袋正压在姜允脚上，双目圆瞪，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而姜允脸色煞白，一动也不动，就跟被什么封印了似的。 　　他一时难以置信：“你怕老鼠？” 第16章 　　谁能想到，在魔域威风凛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堂堂魔尊，居然会怕老鼠？ 　　姜允被迫跟老鼠接触，此时整个人都快疯了。 　　“怕又怎样？你就没有特别怕的东西？”他脑瓜子嗡嗡的，催促道：“你别废话了，赶紧帮我把它弄开。” 　　“你这是在求我，还是命令我？” 　　姜允大脑一片空白，只要赵宿能帮他，怎么样都行。 　　“求你，求你行了吧？赵大善人，你就发发善心，赶紧把这东西弄走，行吗？” 　　赵宿没听过姜允用这种语气说话，感觉挺新奇的，也挺有趣。 　　他没再耽搁，上前用剑将巨齿鼠脑袋掀飞了出去。 　　之所以选择帮他，而不是趁机杀了他，是因为赵宿清楚，姜允虽然怕老鼠，却不可能真的被它困住。 　　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巨齿鼠脑袋一离开脚面，姜允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之后半点没耽搁，立刻给自己施了遍清洁术。 　　施完犹觉不够，又跑去河畔用清水洗了下脸和手，因为鞋子近距离接触过老鼠，他索性直接扔掉，另外换了一双。 　　赵宿站在原地看着他这番动作，觉得处处违和，又透着点可爱，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起来。 　　姜允换好鞋子，回过头恰好看见这幕，于是道：“你在笑。” 　　赵宿一愣，立刻绷直唇角，眼底温度也散去，冷冰冰地看着他。 　　姜允见状很是遗憾，发自内心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的。” 　　赵宿回应他的是一个冷笑，之后没多停留，飞身跃上后山先走了。 　　并在心底暗自懊恼，什么可爱，自己是疯了吗？怎么会觉得魔头可爱？ 　　姜允并不知道赵宿心中所想，回到宁华殿，他立刻召集各堂主开会，让他们清理藏在万仞宗山上的巨齿鼠，保证今后不会再有一只出现在他面前。 　　做完这些，姜允稍微心安，可还是连着做了几日的噩梦，搅得他心神不宁。 　　时间匆匆，转眼冬去春来，姜允穿书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几个月时间了。 　　此时距离最终剧情的到来也不远了。 　　原著中，赵宿之所以被打落断魂谷，魔尊腻了他是其一，其二，却是因为他跟竺絮、郑业章二人勾结，意图联手杀他。 　　可惜行动不仅没成功，他和竺絮还被一起打了下去。 　　而断魂谷下，正是赵宿和竺絮爱情开始的地方。 　　毕竟两人孤男寡女，又同生共死，不擦出点爱情的火花实在很难。 　　不过眼下，姜允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记得原著中，赵宿自断魂谷下归来后，是跟玉诀宗里应外合才联手杀了魔尊、剿灭万仞宗的。 　　而这其中有个很关键的人物，叫徐城。 　　徐城原是灵界惊鸿门的弟子，后因走火入魔误杀宗门数人而逃至魔域。 　　他这人其实本心不坏，更有恩必报。 　　刚好赵宿的养父赵容黎，就曾有恩于他。在他第一次下山试炼时，碰巧救过他性命。 　　徐城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也因此，在得知赵宿被困万仞宗后，他一直试图联系对方，可惜万仞宗固若金汤，他根本没机会进入。 　　幸好之后不久，万仞宗对外招收杂役弟子，他才趁机混了进来，并跟赵宿取得了联系。 　　原著中，正因为有他帮忙送信出去，玉诀宗才跟赵宿取得联系，并在最终动手时与其联手里应外合。 　　而按原著的进度，这时候徐城应该已经被招进万仞宗，并跟赵宿见过面了。 　　然而这些天姜允一直派人盯着赵宿，确定徐城这个人压根没出现过。 　　所以，是哪儿出了问题？ 　　姜允仔细思索，总算想起来，原著万仞宗招募杂役弟子一事是未肃自负责的，如今他被自己罚去面壁思过，自然不可能招募弟子。 　　剧情也因此跟着发生了变化。 　　但这一环没有徐城怎么行？姜允心道，没有徐城，谁去给玉诀宗送信？玉诀宗若联系不上赵宿，等赵宿自断魂谷归来，还怎么里应外合？ 　　于是为了补救，姜允当即下令对外招募杂役弟子。 　　除此外，他并未再做什么。 　　因为他清楚，徐城这人还是有点本事的，只要给他个进来的机会，他自有办法被分派来主峰，并想到办法接近赵宿。 　　事实也的确如姜允所料，招募杂役弟子一事结束后，他果真在手下呈上来的弟子名单里，找到了徐城的名字，且如预料一般，被分派到了主峰。 　　现在，就看徐城怎么接近赵宿，跟他接头了。 　　可惜在这件事上，姜允显然高估了徐城，对方几次试图采取行动，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姜允看戏看得心急无比，见徐城迟迟不再行动，索性趁对方在观星阁洒扫时，带赵宿直接过去了趟。 　　这么好的机会，他若再错过，姜允也实在没法了。 　　被突然带至观星阁前，赵宿还在药堂潜心修习，不由纳闷道：“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姜允领着赵宿走进观星阁。 　　“本尊不是跟你说过，修习一事不可操之过急，恰到的时候，也得放松放松。”他沿着盘旋的木质楼梯往上走，边道：“你看这里风景多美，云雾缭绕、堪比仙境，尤其观星台景色更是怡人，最适合放松心情了。” 　　赵宿兴致缺缺，对放松心情什么的显然不感兴趣。 　　一路往上走，两人时不时能见到几个杂役弟子，见到他们立刻恭敬行礼。 　　又往上走了几层，正遇见一个杂役弟子拿着扫帚往下走，看见他们似是太过慌张，没提防脚下猛地踩空，直接往赵宿的方向撞了过来。 　　赵宿不躲不避，出手迅速将人扶住，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杂役弟子一脸惊慌，连忙迅速往后退。 　　在后退之时，他手心面朝赵宿微张，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很快消失无踪。 　　接着立刻跪地求饶道：“弟子愚钝，惊扰了尊上，还请尊上恕罪。” 　　在这杂役弟子出现的那刻，姜允便认出他正是徐城，也因此，他一直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察觉其佯装踩空撞向赵宿，又借机跟其展示信物、表明身份，于是心中了然，知道这算是成功接头了。 　　“没用的东西。”姜允佯装怒斥道。 　　又看向赵宿，道：“被冲撞的人是你，你说该如何处置？” 　　赵宿此时已然知道对方是自己人，自然不会找他麻烦，于是淡道：“我没事。不是要去观星台吗？走吧，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 　　姜允本来也没想找徐城麻烦，闻言便顺着台阶下了。 　　两人继续往上走，没多久便登上了观星台。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两人站在观星台上，见远处云层如被烈焰烧红，景色美得仿佛不似人间。 　　“本尊没骗你吧？这儿是不是很美？”姜允站在观星台上，眺望远处道：“等到夜幕降临，漫天繁星点缀于星空，这儿的景色会更让人惊艳。” 　　赵宿亦看着远处天边，见周遭云雾缭绕、云层烂漫如火，不得不承认，眼前之景的确美不胜收。 　　“你经常来这儿？” 　　“是啊，每当心情烦闷时，我都会来这儿散心，看着眼前美景，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便觉得烦心事没那么重要了。你没事也应该多来这儿看看，别整天就想着什么修炼。” 　　赵宿不置可否：“你天赋高，修为强，自然可以不把修炼当回事，但我不同，我并非什么天才，即便比别人努力十倍、百倍，才未必赶得上。这种感觉，你又如何能懂？” 　　这还是姜允第一次见赵宿说这么泄气的话，不禁匪夷所思看向他。 　　赵宿拧眉，若是之前，被魔头这么盯着，他早已全神戒备，如今更多的却是困惑。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因为我没想到，你竟说自己不是天才。”姜允语气笃定道：“你不是天才，谁还敢称‘天才’二字？” 　　赵宿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你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引气入体？七年，整整七年。在其他同门师兄都顺利结丹时，我才勉强进入筑基期，我修炼比谁都努力，却谁都比不上。这样的我，你说是天才？” 　　“你走的路比别人更远、更长，又何必在乎前面走得慢了点？” 　　赵宿一时无言，没想到姜允对自己这么盲目自信。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本尊略懂预言之术，料定你日后定能得道飞升，不信的话，要不要打个赌？” 　　“没这个必要。” 　　赵宿冷眼看着姜允，什么得道飞升，他是自信，却没自信到这个程度，只觉得姜允是在故意讽刺自己。 　　于是道：“若真有那一日，你会先死在我的剑下。” 　　难得说句真话，还没人信。 　　姜允叹气道：“你这话就有些煞风景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本尊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期待？期待自己去杀他吗？ 　　赵宿莫名其妙，感觉自己更看不透对方了。 　　就在这时，忽听姜允惊喜道：“快看，星星亮起来了。” 　　赵宿抬起头，才发现日光早已悄然隐没，高空之上，星星一颗颗亮起，组成一副浩瀚壮阔的景象。 　　的确很美很震撼。 　　漫天繁星之下，赵宿转头看了眼姜允。 　　见对方也正全神贯注欣赏漫天星辰，他漆黑的眼眸出奇的亮，唇角扬起，整个人顷刻变得柔和了起来。 　　可是，柔和这个词怎么能跟魔头挂钩呢？ 　　赵宿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可能真魔怔了。 第17章 　　那日借看星星让徐城跟赵宿成功接头后，没多久，姜允便从手下口中得知，赵宿又独自去了趟观星阁。 　　因为任务只是远远跟着赵宿，手下并不知道他在阁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姜允却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知道赵宿此次定是去见徐城的。 　　至此，一切都如原剧情般发展着，姜允心下放心，知道接下来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自那日他去到月宫，以一己之力单挑竺絮、郑业章二人后，万仞宗跟月宫、岐山宗便结下了仇恨。 　　三方门下的附庸门派在彼此默许下，这段时间争斗不断，更死了不少人。 　　又因为月宫跟岐山宗联手，导致万仞宗成了吃亏的那方。 　　一连几日，都有堂主来找姜允，跟他汇报万仞宗境内各门派的伤亡情况，其余门派送来的求援信更是堆积如山。 　　被欺压到这种地步，各堂堂主怨气都很重，姜允明知如此，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直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日在大殿上，才猛地一掌击碎桌案，震怒道：“月宫、岐山宗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我万仞宗无人吗？” 　　他挥手于半空中放出张囊括整个魔域的舆图，灵力在舆图上沿着边境线游走，最终一点点将月宫和岐山宗吞没。 　　“既然如此，什么月宫，什么岐山宗，本尊便让整个魔域都臣服于万仞宗之下。” 　　此言一出，殿下各堂主都摩肩擦踵、跃跃欲试，纷纷跪地高呼尊上威武。 　　霎时间，整个万仞宗都被点燃战意，凡有不愿臣服万仞宗的门派，皆杀之。 　　整个魔域因此陷入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姜允也带着赵宿，一路乘飞行法器抵达万仞宗与月宫的边界，加入了这场争斗。 　　他们抵达的第一个宗门便是煞血门。 　　众所周知，煞血门是月宫的忠实拥护者，这段时间没少来万仞宗境内找麻烦，更杀了万仞宗不少门人。 　　而他们出现在煞血门山门前时，整个煞血门还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 　　煞血门修炼的功法名为人血饮，顾名思义，便是通过饮人血来增强修为的。 　　往日月宫跟万仞宗表面交好，他们杀个人还得偷偷摸摸的，不像现在，他们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想饮多少人血就饮多少人血。 　　山门口，有鲜血一路往里绵延，惊恐的惨叫哀求声不时响起，没一会又安静下去。 　　姜允听着惨叫声，递给赵宿一把伞：“你在这等会，本尊去去就回。” 　　赵宿接过伞，挡住头顶过于炙热的日光，并未阻止姜允。 　　他在魔域待的时间虽然不长，更没出过万仞宗，却也听说过煞血门，更知道他们修炼的功法。 　　也因为这门修炼功法，煞血门内无人不饮血，且剑下皆有亡魂。 　　即使姜允灭了整个煞血门，他们也是死有余辜的。 　　姜允身影消失在原地，且说到做到，的确没让赵宿久等，不过片刻时间，他便解决完煞血门的人，自宗门内走了出来。 　　在他走出来的那刻，原本嘈杂喧嚣的煞血门也瞬间沉寂下来，听不见半点声响，宛如一座死城。 　　然后沿着石阶往下走，快到山门口时，姜允环顾四周，却没见到赵宿的身影。 　　恰在这时，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小朋友，这是你的球吗？” 　　姜允闻声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山门的遮挡，看见赵宿站在山门左侧，手里正捧着个白色的皮球。 　　在他面前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正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皮球，像是因为害怕，所以迟迟不敢靠近。 　　怕吓到孩子，赵宿立刻释放善意，主动捧着皮球走过去。 　　“来，这个还给你。” 　　小男孩接过皮球，乖乖道了声“谢”，声音听着有些不符年龄的低沉。 　　赵宿并未察觉，还想说什么，就见姜允提着剑朝这边走过来。 　　他眼神冰冷地盯着小男孩，杀气沉沉，并未掩饰脚步声，否则根本没人能发现他的靠近。 　　小男孩看了眼凶巴巴的姜允，脸色瞬间煞白，立刻躲去赵宿身后，惊恐道：“哥哥救我！” 　　赵宿看了眼身后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又抬起头看姜允，紧蹙眉头：“你想干什么？” 　　姜允没回答他的话，视线一直落在小男孩身上。 　　赵宿没发现的是，小男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尖细的长针，此时针尖正牢牢对准他。 　　以身前人为要挟，小男孩眼睛冰冷盯着姜允，嘴角勾起，笑容阴冷可怖，像是知道姜允有多在乎赵宿，觉得只要将他控制在手里，姜允便必然不敢动手。 　　姜允暗道可笑，视线转移到赵宿身上，陈述事实道：“他是煞血门的人。” 　　赵宿立刻反驳：“可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又如何？只要是煞血门的人，就都该死。” 　　赵宿怔愣片刻，有瞬间的惊讶，很快想起什么，又神色恍然，觉得自己当真是可笑。 　　这段时间，他跟姜允相处太和谐了，以至于他都险些忘记，眼前人是个大魔头，他对自己再好，也改不了杀人如麻的事实。 　　“你若一定要杀他，”他手中紧握长剑，语气坚定：“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姜允没忍住笑了，眼神柔和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杀你？我怎么舍得？” 　　他话音落下，一截透明的丝线已猛然绕上小男孩脖颈，在其欲刺出手中长针之前，先割断了他的头颅。 　　小男孩头颅轰然砸在地上，猩红的鲜血喷溅而出，被姜允用伞及时挡了回去。 　　“我们走吧。”他看向赵宿，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地道：“该去下一站了。” 　　赵宿转过头，眼神冰冷至极地盯着他。 　　半晌，他深吸口气，什么也没再说，跟着姜允回了飞行法器。 　　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明明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小男孩，却连姜允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 　　真是可笑至极。 　　姜允知道，赵宿现在很生气，对他的杀意更前所未有的强烈，可这正是他的目的。 　　在还灵丹一事暴露后，他索性放弃了找赵宿麻烦这一招，而是将计就计，佯装深爱他的样子，用杀人这件事来挑战他的底线。 　　作为主角，赵宿是个好人。 　　既然是好人，在亲眼目睹他乱杀人后，对方必然会想杀了他为民除害。 　　电视里那些威风凛凛的大侠，可都是这样做的。 　　当然，姜允不会告诉赵宿的是，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孩，而是煞血门的现任门主，只是因为身患残疾，没办法长高，身形才如小孩一般。 　　而他手上拿的那皮球，更是用人皮缝制而成的。 　　这个人，本就比谁都该死。 　　* 　　自煞血门离开后，赵宿没再跟姜允说一句话，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姜允试着挑起过几次话题，都吃了闭门羹后，也没再去自讨没趣。 　　飞行法器一路往前，每抵达一个门派，姜允都会下去一趟。 　　但最多不过一炷香时间，他便会再次回来。 　　哪怕施了清洁术，他身上依然弥漫着血腥味，赵宿不用猜，也知道对方下去做了什么。 　　但这里是魔域，弱肉强食，本就没几个人是无辜的，赵宿懒得管，也管不了，只坐在飞行法器一角闭目养神，等着姜允解决完回来。 　　可这一次却跟之前不同，在姜允回来之前，飞行法器内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华美宫装，姿容绝美，出现得悄无声息，赵宿甚至一点都没察觉到。 　　“你是谁？”他立刻警惕问道。 　　竺絮笑盈盈走到他对面坐下，手托着下颌，语气轻柔道：“我叫竺絮，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过。” 　　“月宫宫主竺絮？”赵宿已然戒备起来，“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竺絮一脸委屈的模样：“别这么紧张嘛，真是的，我长得虽然不如你好看，但也没那么吓人吧？何况我此次来并无恶意，是想要跟你合作的。” 　　同为魔域三尊之一，即使眼前女子看起来的确没有恶意，赵宿也不敢放松警惕。 　　“合作？”他似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我们有什么好合作的？” 　　“当然有，毕竟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赵宿，我知道你一直想逃离万仞宗，而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竺絮说着将一个瓷瓶以及一块古玉分别放到赵宿面前。 　　“这瓷瓶里装的是鹤吻颈，无形无色无味，即使姜陨也很难察觉，你只需将其加入香炉中，等待七日，它便能封住姜陨大半经脉，到时即使我一人，也能轻松杀了他。” 　　赵宿了然，目光落在那块古玉上：“这又是什么？” 　　“通灵古玉。此古玉一分为二，你我各执一块，待七日之期一到，你将其捏碎，我便立刻带人攻上万仞宗，取姜陨性命。” 　　“听起来不错，但我怎么相信，你们真能杀了姜陨？若是杀不了，我反而会因此陷入险境。” 　　竺絮沉下脸，身上涌起浓烈的杀气：“上次是姜陨运气好，但这次不同，我月宫与岐山宗联手，万事俱备，加上鹤吻颈，姜陨再厉害，此番也定难逃一死。” 　　她说着似是察觉到什么，当即加快了语速。 　　“为了见你，我专门在绛心楼布下了阵法，可以暂时困住姜陨，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阵法已经快被破了。为免引起姜陨怀疑，我得走了。东西我先放这儿，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的好消息。” 　　“当然，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毕竟再这么下去，姜陨想必很快就能杀上月宫。而他若是掌控了整个魔域，你再想逃出去，可就难如登天了。” 第18章 　　竺絮话落，人已经消失在飞行法器内。 　　没一会，姜允也自绛心楼归来，他似是没发现竺絮来过，径直走到赵宿对面坐下。 　　飞行法器仍在一路往前，这时却忽地停住，并原地掉了个头。 　　赵宿目露疑惑，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问：“我们这是去哪？” 　　姜允关注的却是：“终于肯跟本尊说话了？” 　　赵宿冷冷看他，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无趣，”姜允看向飞行法器外，兴致缺缺道：“实在无趣。这么多人，竟没一个配让本尊视之为对手的。” 　　杀人灭门这样的事，他竟只觉得无趣。 　　赵宿心中冷然，却也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知道接下来应该是要回万仞宗了。 　　当然，姜允选择这时回万仞宗，和无趣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路他压根没觉得有趣过。 　　打道回府，是因为知道竺絮来过，既然这段重要剧情走完了，他自然没必要再杀下去。 　　即使杀的人都死有余辜，他还是不适应做这样的事，觉得此次回去，怕是得做十天半个月的噩梦了。 　　姜允回到宗内，万仞宗跟月宫、岐山宗的战斗却仍在继续，且战火越烧越旺，俨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对此姜允并不关心，只关心自己能不能顺利被杀，因此每日都会检查寝殿的香炉。 　　发现赵宿迟迟没对香炉动手脚，他这几天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系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显然还在犹豫。” 　　“犹豫？犹豫什么？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不赶紧抓住，错过可就没有了。” 　　“根据目前各项数据分析，他还是会动手的，只是早晚问题。” 　　“晚？要多晚？这都过去一周了，我倒是等得起，就怕竺絮他们没这个耐心。” 　　姜允揉揉眉心，他好不容易才等到现在，只要走完这段剧情，自己就可以坐着等死了，所以绝不能功亏一篑。 　　“我得想个办法，往他心里再加上一把火。” 　　系统不放心道：“你要做什么？” 　　毕竟姜允有前科，那次为了帮他，系统被禁了很多功能，只能看着对方干着急，这次它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知道系统在担心什么，姜允成竹在胸道：“放心吧，这次我很有把握，绝不会出错的。” 　　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姜允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想法。 　　要逼赵宿动手，就得设法增加他的仇恨值，而在偌大的万仞宗，能让赵宿在意的人少之又少，他的侍女阿兰却绝对算一个。 　　毕竟在赵宿刚来万仞宗时，阿兰就曾不顾一切帮过他，之后她跟在赵宿身边，也一直忠心耿耿，可以说是赵宿目前最信任的人了。 　　要想打破现在的僵局，便只能从她諵諷身上下手。 　　做好决定，姜允立刻便开始采取行动。 　　这日他来到云檀殿，明知赵宿不待见自己，还故意与他亲近，在被赵宿持剑相向后，便以此为由发了一大通火，末了更憋着一肚子气拂袖而去。 　　走出殿门口时，正好碰见阿兰端着水盆往里走，一时没察觉，竟直接撞过来，将一盆水都倒在他身上。 　　姜允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见状更是脸色铁青。 　　阿兰也吓了一跳，脸色煞白，连忙跪倒在地，颤声求饶道：“奴婢一时失察，冲撞了尊上，还请尊上恕罪。” 　　姜允衣裳被水浸湿，还在往下滴水，他脸色越来越沉，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阿兰，眼中杀气浓烈。 　　“好，很好。”他咬牙切齿道：“你们主仆，一个个都对本尊如此不敬，赵宿也就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不把本尊放在眼里。” 　　阿兰闻言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俯低头颅，意图解释道：“尊上明鉴，奴婢绝无此意，更不敢对尊上不敬，求……”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被掐住喉咙高高举起，因为呼吸不畅，脸上血色顷刻褪去，神情也痛苦无比，只能用眼神苦苦哀求，希望尊上能饶过自己。 　　察觉情况不对，赵宿已从殿内迅速走了出来。 　　看见眼前场景，他心一下高高吊起来，连忙出声阻止：“姜陨，住手——” 　　然而伴随他话音落下，阿兰的身影已被一掌击飞出去。 　　赵宿立时飞身上前将她接住，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阿兰便猛地喷出口鲜血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看着赵宿似乎努力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便身体一软没了气息。 　　赵宿深深看着阿兰，眼圈泛红，而后勃然大怒道：“姜陨！” 　　在他怒喝的同时，一柄灵剑凭空出现，携着熊熊烈焰破空逼向姜允。 　　“你破境了。”姜允看着眼前远比之前强大的一剑，又摇摇头，遗憾道：“可惜，哪怕到了筑基后期，你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他话音落下，双指并拢朝前一指，凌厉磅礴的灵力竟将赵宿的剑直接逼退。 　　“这次只是一个小教训。”姜允看了眼斜插在地面的灵剑，目光接着落在赵宿身上：“不要仗着本尊喜欢你，就为所欲为，否则，你失去的会更多，本尊是舍不得杀你，但你的师兄师妹，本尊杀起来可不会手软。” 　　赵宿目眦欲裂：“你敢！” 　　姜允唇角上扬，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你可以试试，就知道本尊究竟敢不敢了。” 　　他话音落下，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只留赵宿抱着失去生机的阿兰，徒劳而又无力地坐在原地。 　　* 　　成功往赵宿心里添上一把火后，姜允没再去找过他，却从手下口中得知，赵宿将阿兰安葬过后，第二日便趁他不在宗内，去了趟宁华殿。 　　万仞宗人人皆知宗主极宠爱赵宿，自是没人敢拦他。 　　听完手下汇报，姜允便知道赵宿一定动手了，当即去检查了香炉，虽然鹤吻颈无色无形无味，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命运的齿轮在悄然转动，姜允之后什么也没做，任凭鹤吻颈随着香气逸散出来，弥漫于整个寝殿。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第七日的到来。 　　而这一天也很快便来到了。 　　这日清晨，姜允刚走出寝殿，便见两道身影由远及近，转瞬间已到达宁华殿上空。 　　竺絮依然着一身华美艳丽的宫装，笑盈盈打招呼道：“姜宗主，好久不见了。” 　　“是挺久没见了。”姜允道：“不过我万仞宗可不欢迎你们。” 　　“姜宗主欢不欢迎，我们都已经来了，而且在拿到想要的东西前，是绝不会离开的。” 　　“你们想要什么？” 　　郑业章一脸狂妄道：“自然是，想要你姜宗主的命。” 　　姜允冷笑：“就凭你们？我记得上次你们联手，可都不是本尊的对手，这次，是主动来送死的吗？” 　　想起上次，郑业章神色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上次是上次，这次我们有备而来，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过一死吗？” 　　竺絮已经等不及想杀姜允了，催促道：“别废话了，动手吧。” 　　二人当即祭出本命灵剑，剑势凶猛如潮，携着破空之势直逼向姜允。 　　灵剑之快无人能窥其踪迹，顷刻间地面青石被尽皆震碎，周遭地动山摇、沙尘遍地。 　　然而地面被轰出的大坑里，却并没有姜允的身影。 　　“小心！”高空之上，郑业章忽然开口。 　　竺絮闻声转头，见姜允不知何时已逼至身后，连忙紧急召回灵剑，运气抵挡。 　　顷刻间，剑尖与剑身猛烈相撞，剑气如浪潮般朝四周扩散开来。 　　见竺絮隐有不敌的迹象，郑业章连忙上前相助。 　　二人合力与姜允相抗，各退半步。 　　下一秒，又再度交战在一起。 　　这场交战引起了万仞宗无数人昂首注目，却也只能远远看着，以他们的修为，根本加入不了这场战斗。 　　三人身影皆化为残影，打得昏天黑地，然而数招过后，竺絮跟郑业章还是处在了下风。 　　姜允持剑欲乘势而上，哪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经脉混乱、真气凝滞，越是运气，体内越是糟糕。 　　他只能停下攻击的动作，微蹙眉，似在思索究竟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总算见效了。”郑业章松了口气，“我还以为那东西对他不起作用呢。” 　　竺絮看了眼郑业章，目光转向姜允，唇角扬起，却毫无半点笑意，道：“姜宗主，你现在一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一运气，经脉就剧痛无比吧？” 　　姜允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这话问的不对，我们才到万仞宗，能对你做什么？你应该问的是，你那位情根深种的心上人，他对你做了什么？” 　　姜允立刻低头往云檀殿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赵宿一直站在宫殿屋顶看着自己。 　　他眼神冰冷之极，显然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 　　“是你？”姜允难以置信问道。 　　赵宿目光坦然，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是。我说过，一定会杀了你。” 　　姜允愣了许久，旋即大笑出声，本命灵剑因愤怒而疯狂震动。 　　接着化为数柄长剑，剑尖气势磅礴，直指赵宿三人，满是戾气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第19章 　　数柄灵剑幻化出无数剑光，从四面八方袭向竺絮三人。 　　却被竺絮跟郑业章挥剑轻易挡了回去，余下的两三道剑光亦被赵宿挥剑化去。 　　拼尽全力挥出这一剑后，姜允也惨遭反噬，再也支撑不住，落到地面猛然连吐好几口血。 　　他强撑着剑站起身，目光划过竺絮二人，最后落在赵宿身上。 　　知道自己如今不是他们的对手，姜允没再挥剑，他低头看着地面，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区区鹤吻颈，也想困住本尊？” 　　他一字一字冷声说完，忽然从储物戒取出颗药丸送进嘴里，接着长剑一挥，剑尖直指竺絮二人，剑势竟比之前还要强盛，怒道：“简直痴心妄想！” 　　郑业章脸色难看，意识到什么，沉声道：“是流光引。” 　　“连流光引都用上了，看来姜宗主是真的想杀了我们。”竺絮亦提高了警惕，“不过即使用上流光引，你也最多能撑半炷香时间，半柱香后，你必死无疑。” 　　她没想到姜允手中竟有流光引。 　　作为二品灵药，流光引能压制一切毒药，使中毒者在半柱香内恢复至全盛时期，但是半柱香后，便会被其反噬而亡。 　　也因此，这些年流光引早已绝迹，更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用它。 　　姜允语气低沉：“半柱香时间……杀你们足够了。至于本尊会不会死，用不着你们操心，因为在那之前，你们一定会先死。” 　　他话落，人已经持剑攻了过去。只有半柱香时间，他必须速战速决。 　　在用过流光引之后，姜允修为短暂恢复至鼎盛期，竺絮跟郑业章联手也根本不是他对手。 　　为完成“将赵宿、竺絮打落断魂谷”的剧情，姜允直接将赵宿也卷入了三人的战斗，令其不得不出手，并和竺絮二人站于同一方位。 　　对战之时，三人全程被他压制，只能且战且退，勉强进行防御。 　　转瞬之间，四人已战至主峰西北面正上方，再往前是一处断崖。 　　崖下终年大雾，深不见底，万仞宗曾派数人下去探索，最终却无一人归来。 　　“断魂谷？”郑业章率先认出来，立刻提醒竺絮：“小心！” 　　可惜他提醒的有点晚了，出声之时，姜允的攻击已逼至竺絮身前。 　　这一击携着山崩地陷的可怕威势，竺絮立刻运起结界抵挡，却仍是不敌，结界被顷刻破开，整个人都被劈飞出去。 　　她身后不远便是赵宿，亦被姜允这一击的剑势波及，抵抗不住，身影疾速向下坠去。 　　“阿竺！” 　　郑业章见状立刻要赶去救竺絮。 　　哪知还没迈步，姜允已转过身，朝他猛地挥出一剑。 　　在先前的对战中，郑业章早已身受重伤，根本接不住姜允这一剑，被逼得连连后退。 　　姜允并未就此收手，而是提剑继续追了过去，免得郑业章过去坏事。 　　知道自己不是姜允对手，见对方攻了过来，郑业章思索片刻，立刻转身往远处逃去。 　　姜允凌空而立，并未去追，毕竟赵宿跟竺絮已坠入断魂谷，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看了眼脚下那片白茫茫的大雾，任务完成，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于是转身准备回宗内去找药魔。 　　流光引唯有药魔能设法保他一命，这也是姜允敢用流光引的原因。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转身之时，郑业章竟去而又返，一头扎入白雾之中，硬是将竺絮给救了上来。 　　“姜宗主，后会无期！” 　　郑业章满是戾气和恨意的声音传来时，人已经抱着竺絮走远了。 　　姜允这时想追也晚了，更何况他还中了流光引。 　　“他方才佯装逃跑，只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心，然后折返回来救竺絮……” 　　姜允站在断魂谷上空，看着底下茫茫白雾，愁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喃喃道：“这下惨了。没有竺絮，以赵宿的修为，入断魂谷会没命的吧？” 　　系统犯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很显然，是的。毕竟这段剧情原著一笔带过，只说其中险象横生、九死一生，连我也不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 　　姜允一筹莫展，还未能想出解决办法，流光引的反噬便凶猛袭来。 　　他当下也没时间多想，立刻运气将流光引勉强压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药堂。 　　尊上和竺絮、郑业章二人这场大战打得轰轰烈烈，宗内无人不知，药魔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他还一直站在峰顶观察大战的情况。 　　见尊上往这边过来，立刻主动迎上前去。 　　“尊上，这边请。”见尊上伤得不轻，他立刻扶着对方在石桌旁坐下。 　　然而在给尊上把脉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对方情况有多糟糕。 　　“春不凝，鹤吻颈，流光引，这……”药魔微愣，一时竟不知先从哪一头看起。 　　姜允当然知道自己情况有多糟糕，只问他：“还有救吗？” 　　药魔正动手为姜允施针以压制伤势，闻言道：“有是有，但您中了鹤吻颈，本就不能动用真气，又服用流光引强行催动灵力。即使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且此次过后，您的灵力可能只剩下两成，境界也会随之跌落。” 　　“本尊知道了。”姜允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你需要多长时间？” 　　“若要完全清除毒性，至少一个月。” 　　“太久了，如果只是保住性命呢？” 　　“大约五日。” 　　“那好，我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后，我有件事必须去做。” 　　药魔很不赞同道：“尊上，现在能有什么比您的伤还重要？属下说的五日，也仅仅是保住性命，您之后每动用一次灵力，都离死亡更近一步。所以您还是先留在宗内养伤吧？有什么事，可以等伤养好再去做。” 　　如果有办法的话，姜允也不想拖着这一身的伤离开，毕竟伤口真的很疼。 　　但竺絮已经被郑业章救走了，现在赵宿一个人在断魂谷底，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他又能怎么办？ 　　不去救赵宿，等这个位面的世界消失，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自己亲自下去帮赵宿，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是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得去。”姜允目光远眺，遥遥看着断魂谷的方向。 　　希望赵宿能撑过这五日吧，可别在他赶过去之前，就先死在了断魂谷下。 　　* 　　五日之后，姜允的性命勉强被保住，之后不顾药魔的极力劝说，独自一人悄然来到了断魂谷。 　　在下去之前，他问系统：“你确定，只要我完成任务，即便真的死了，也能让我活过来？” 　　这话系统之前就说过，那会姜允没太在意，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系统道：“当然确定，但你必须死在完成任务之后，上回我已经帮过你一次，这次没办法再帮你了。” 　　姜允垂眸低喃：“也就是说，如果我死在断魂谷下，就是真的死了。” 　　说完顿了下，他又笑了起来：“算了，怎么样都是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我早该死了，现在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不算亏。” 　　他话音落下，人已经自断魂谷上一跃而下，身影转瞬被周遭云雾淹没。 　　身陷云雾之中，姜允一开始还试图御风而行，控制下落的方向和速度，顺便观察断魂谷底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赵宿。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低估了断魂谷。 　　在这里他根本什么也看不清，神识更无法释放出去，甚至连御风而行都做不到，只能放任身体垂直下落，更有片刻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端坐在铜镜前，身后站着个年纪较长的女子，正专心为他梳妆打扮。 　　透过铜镜，姜允看见了自己的脸，确定这仍然是自己的身体，只是和平时不同的是，此刻的他身着华丽嫁衣，不仅涂了脂粉还抹了口脂，头上更戴着九翚凤冠，一副雍容华贵之极的模样。 　　转瞬之间就变成这样，姜允有点懵，连忙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环境也十分陌生。 　　这里应该是座寝殿，殿内各类用具精致奢华，说明寝殿的主人身份高贵。 　　除此外，殿内还贴着喜字、挂着红绸，锦被之类的也都换成了红色，就像是即将要举行什么大婚一样。 　　“公主，您今日可真好看。”身后侍女这时笑道：“等驸马掀了盖头见到您，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姜允微微蹙眉，心头涌起不妙的预感。 　　他佯装不解，问道：“什么驸马？” 　　他的声音虽然清亮，却也一听就知道是男声，偏偏侍女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公主方才还紧张得很，现在竟有心情跟奴婢开玩笑了。您忘了吗？今日可是您跟董驸马大婚的日子。” 　　姜允闻言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进入了什么幻境之中，只是这幻境如此真实，竟一点也看不出虚假之处。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我跟驸马是怎么认识的吗？” 　　一般来说，细节都是破除幻境的关键所在。 　　侍女闻言娓娓道来：“奴婢当然知道，那日公主您偷跑出宫，险些被贼人掳走，幸亏董驸马及时出手，才将您救下。因那一面之缘，您与驸马一见钟情，还让奴婢去打听那人的身份，才知对方竟是新科状元，之后驸马爷便主动向陛下求娶您。而陛下向来宠您，知道您心仪驸马，自然是要成全……”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个婆子匆匆走进来，对姜允行了一礼，又问那侍女：“好了没有？吉时快到了，可别误了时辰。” 　　“嬷嬷别急，马上就好了。” 　　侍女说话的同时，立刻去旁边取来红盖头，帮姜允仔细盖好。 　　“公主，咱们走吧。” 　　眼下情况不明，更没发现赵宿的踪迹，姜允只能静观其变，于是并未阻止，任凭红盖头落了下来。 　　之后他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哪知刚往前迈了一步，脑海突然出现片刻的恍惚。 　　恍惚过后，他感觉自己忘了很多东西，比如最重要的：他是谁？ 　　不过很快，他又想了起来，想起自己原来是南琮国的七公主，姜允。 第20章 　　陛下最宠爱的七公主即将大婚，南琮皇宫内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气。 　　公主寝殿，姜允盖着红盖头，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房间。 　　殿外，身着大红喜袍的驸马早已等候多久。见到他的身影，立刻欢喜地迎上前来。 　　“公主。”董玉良含情脉脉看着姜允，语气激动，显然已迫不及待想见到盖头下的人。 　　隔着红盖头，姜允看不清董玉良的身影。他直觉这一切不太对，身为驸马，董玉良给他的感觉更很陌生。 　　然而这念头刚在脑海浮现，就有什么无形之物扫荡过脑海，令他忘记了那点不对劲，心中只剩下对驸马的思念和喜爱。 　　“驸马。”他含着笑意，轻声提醒：“该去明德殿拜见父皇、母后了。” 　　董玉良笑着应了声“好”，从侍女那接过姜允的手，小心翼翼地牵着。 　　二人自公主殿出发前往明德殿，一路上，董玉良对公主呵护有加，二人不时低语几句，郎才女貌，俨然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 　　抵达明德殿时，皇帝和皇后已然等候在那，见到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儿，眼中都满是不舍。 　　该说的话之前早都说过了，因此皇帝和皇后只是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走了。 　　姜允心中浮现出伤感和难过，跟驸马一起跪地拜别父皇母后。 　　行完礼，董玉良立刻去扶姜允。 　　接着二人携手往殿外走去。 　　哪知就在这时，一名满身鲜血的侍卫突然跌跌撞撞闯进明德殿。 　　“陛下！陛下不好了！大楚国皇帝赵宿亲自率军，眼下已杀至城门，他还扬言，若我们不交出七公主，便将整座城的人都杀光。” 　　侍卫已是强弩之末，说完这些话，便猛地喷出口鲜血，身体软倒在地。 　　姜允惊讶道：“赵宿？” 　　接着一把掀了头上盖头，转身问：“父皇，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皇帝一脸难以置信和颓然，身体晃了晃，见状皇后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是，半个月前，临城传来急报，称大楚皇帝赵宿亲自率军攻打我南琮，可朕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便率军逼至城门外，我南琮将士……竟如此不堪一击吗？” 　　姜允沉默了会諵諷，问：“这件事，您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我堂堂南琮，难不成要用公主来换安宁？”皇帝掷地有声，看向董玉良道：“朕给你十名影卫，趁赵宿还没打进来，你带着允儿赶紧走。” 　　董玉良看看皇帝，又看看姜允，面露迟疑：“公主……” 　　姜允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道：“不，我不能走，赵宿是冲着我来的，我若走了，这满城百姓怎么办？文武百官怎么办？父皇您又怎么办？我得留在这，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得亲自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难不成你要跟赵宿走？”皇后劝道：“允儿，事关你的终身幸福，你千万别犯傻，母后知道你喜欢董玉良，你跟他走吧，只要你能健康、快乐，父皇、母后别无所求。” 　　姜允摇头，看了眼殿内所有人，突然自侍卫腰间拔出长剑，毅然架在自己脖子上。 　　“父皇、母后，儿臣意已决，今日绝不会离开，您若再逼我，我便现在死在这儿。” 　　皇帝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制止。 　　姜允目的达到，握着长剑走出明德殿，之后命人牵来马匹，一路策马狂奔抵达城门口。 　　他率先登上城楼，回头见父皇母后和董玉良都跟了过来。 　　城墙高大厚重，护佑着整个南琮国都。 　　姜允站在城墙边往下看，见大魏国的军旗迎风招展，无数将士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声势浩荡，让人望而生畏。 　　而在这些将士的最前方，赵宿一身铠甲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正抬起头遥遥看着他。 　　“朕的条件，陛下考虑得如何了？”赵宿看着姜允，话却明显是对南琮皇帝说的。 　　南琮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你休想！” 　　他指着赵宿怒骂道：“赵宿，一年前，你被三皇子派人被杀，是允儿救的你，更将你留在宫内养伤，如若不然，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你是怎么做的？兵临城下，这就是你报答允儿的方式？早知你是如此忘恩负义之徒，允儿当初就不该救你。” 　　“呵。”赵宿忽地冷笑一声，手中长枪直指皇帝，怒道：“朕登基当日便派人来南琮提亲，想要迎娶七公主，若不是你百般阻拦，更将公主许配给这姓董的，逼得朕不得不出兵，一切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朕将允儿许配给董玉良，是希望她后半生能够幸福。” 　　“幸福？什么幸福？”赵宿口气狂妄道：“这世上只有朕，才能给七公主幸福。” 　　姜允看着眼前这幕，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赵宿，停手吧。” 　　他一字一字道：“你明知道我爱的是董玉良，若真希望我幸福，为何不成全我们？” 　　赵宿紧紧盯着他，眼中一片冷意和不甘：“成全你们？你休想！朕喜欢你，你就必须跟朕走。做个选择吧，要么，你跟朕走，要么，朕杀了所有人，再带你走。” 　　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姜允回过头，目光不舍地看向众人。 　　“允儿，别做傻事。”皇后抹着眼泪道。 　　姜允摇摇头，又看向董玉良。 　　董玉良连忙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公主，你不能就这么妥协。” 　　他蓦地站到姜允身前，毫无惧意地直面赵宿道：“允儿喜欢的人是我，你即使带走他，他也不会喜欢上你。而我……我心中亦只有允儿一人，你想带走他，便先杀了我吧！” 　　“好，很好。”赵宿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目眦欲裂：“那你就去死吧！” 　　他话落伸手从副将那取来长弓，对准董玉良，用力拉开弓弦。 　　箭立马要射出去的时候，姜允却上前一步，牢牢挡在了对方面前。 　　很显然，两人都愿意为了对方去死。 　　可赵宿看着这场生死相依的好戏，心中的杀意却前所未有的浓烈。 　　“赵宿。”姜允扬声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保证，其他人包括董玉良平安无事。否则，我会立刻自刎。” 　　他话落，在谁都没反应过来之时，毅然翻过城墙一跃而下。 　　他下落速度极快，红衣被风拂动，宛如烈焰在熊熊燃烧。 　　城墙下，赵宿立刻驱马上前，赶在姜允落地之时，先将人稳稳抱在了怀里。 　　姜允闭着的眼并没有睁开，疲惫道：“现在可以撤军了吧？” 　　赵宿垂眸注视着姜允，心中满足，手指轻抚心上人脸颊，含笑道：“你不知道闭上眼，其实是种邀请吗？” 　　姜允愣了下，立刻要睁开眼。 　　赵宿却似料到他会这么做，率先低头吻在姜允眼皮上。 　　末了还提醒道：“想让朕撤军就乖乖听话，别反抗。” 　　姜允身体僵硬，本想反抗，闻言不得不停下所有动作。 　　见他乖乖听话，赵宿抬头得意看了眼董玉良，这才开口道：“我们撤。” 　　* 　　大魏军队撤退，返程时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只用十日就抵达了都城。 　　马车内，姜允跟赵宿相对而坐，脑海的弦依然紧绷，未曾放松过半点警惕。 　　赵宿知道他不待见自己，却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这一路不管姜允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牵也牵了，亲也亲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第一次来大魏，不掀开轿帘看看吗？” 　　姜允没回答他，顿了会，还是抬手掀开了轿帘一角。 　　这一掀开，他才惊讶发现，不止城门口，眼前整座都城都挂满红绸，一片艳丽喜气的景象，就像即将要举办什么盛事。 　　“怎么样？朕为你准备的这欢迎仪式还不错吧？” 　　姜允微愣，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立刻松手放下了轿帘。 　　赵宿不以为然，率军出征前，他便早料到这个结果。 　　可那又怎样？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姜允嫁给别人，他讨厌自己也好，对自己失望也罢，只要对方人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抵达距离皇宫不远的锦华山庄。 　　姜允走下马车，见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皇宫，显然有些诧异。 　　赵宿站在旁边，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朕离开南琮那一日，便在心里暗暗发誓，定要夺下皇位，以皇后之位求娶你。如今朕将你带回大魏，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与你行大婚之礼。” 　　“所以只能委屈你先住在锦华山庄，待两日后，与朕行过大礼，再搬去萤光殿。” 　　众所周知，萤光殿是大魏历来皇后的居所。 　　姜允眉头紧蹙，再也忍受不了，满是失望道：“赵宿，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现在，陌生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在赵宿离开南琮之前，他们相谈甚欢，总有很多话题聊，甚至可以说是至交好友。 　　“什么至交好友？那都是你一厢情愿。姜允，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没把你当成好友过。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为了能配得上你，我更想尽办法回到大魏，你知道为坐上这个位置，我付出了多少吗？” 　　赵宿语气低沉，“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这么爱你，你不仅不愿等我，还跑去跟那个姓董的成婚，他有什么好的？哪点比得上我？” 　　姜允深吸口气，知道跟他是说不通的。 　　“董玉良的确不如你，但我爱他，这就足够了。” 　　赵宿面目狰狞，咬牙道：“姜允，你可真懂如何诛心。” 　　他话落转身就走，走出几步，才又开口：“董玉良再好，如今也救不了你，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皇后吧。” 　　姜允看着赵宿走远的身影，心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道声音在脑海突兀地响起。 　　“找到了。” 第21章 　　找到？找到什么？ 　　姜允一头雾水，连忙压低声音问了句，那声音却似消失一般，没再给出回应。 　　他揉揉眉心，心道自己这些天确实是太累了，竟都产生错觉了。 　　没将错觉放在心上，姜允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是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倒是两日之期很快过去，为了父皇、母后，还有南琮国的子民，他不得不任凭赵宿摆布，穿上大红色祥云龙凤同合喜袍，头戴凤冠，坐在床榻上等对方来迎。 　　皇帝身份尊贵，按规矩，只需在大殿等皇后抵达即可，还从未有人像赵宿这般亲自去接的。 　　侍奉姜允的嬷嬷因此不停在念叨，说陛下待姜允如何特殊，如何与众不同，这份宠爱古往今来也是独一份的。 　　姜允听着她絮叨，却是心如止水，没起半点涟漪。 　　特殊又如何，宠爱又如何，赵宿给的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没多久，在赵宿的带领下，迎亲的队伍便到了。 　　姜允盖着盖头，被嬷嬷牵着走出房间，随后被交到另一人手中。 　　那人手掌宽厚，手心有层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姜允手被紧紧握住，一路牵着往前走，想起数日前，他也曾被这么牵着交给董玉良，心中便一片怅然。 　　事到如今，除了与赵宿完婚，他也别无选择。 　　然而贵为公主，他却连选择心上人的权利都没有，也实在是讽刺。 　　“我当初不该救你的。”他忽然开口道。 　　赵宿脚步微顿，牵着姜允的手忽然用力，过了好一会，才声音沙哑道：“可惜你已经救了，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即使他努力掩饰情绪，姜允还是听出他话里的失落和难过，只是他并不在乎。 　　赵宿失落与否，难过与否，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皇帝册立新后仪式极其繁琐，姜允着凤冠霞帔，心中无悲无喜，像任人摆布的木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场仪式直到入夜时分才彻底结束，姜允被宫人带至萤光殿，端坐于床榻之上，等待赵宿的到来。 　　宫人陆续退去，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姜允坐了一会，抬手掀了头上盖头，见寝殿摆着数盏大红蜡烛，床上洒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被褥、帘子等也都换成了红色，一眼看去满目喜气。 　　赵宿直到夜深了才过来，推门进来时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显然没少饮酒。 　　他关上房门，见姜允擅自揭了红盖头也不恼，只笑看着他，道：“阿允，我今日是真、真高兴啊。当年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你若是我的妻子该多好，时隔一年，我终于得偿所愿了，我、我真的特别高兴，你放心，不管你心里有谁，我都会好好待你，谁让我只喜欢你呢。” 　　寝殿内红烛明亮，姜允看着赵宿，问：“你真这么喜欢我？” 　　“是，”赵宿痴痴道：“离开南琮后，我没有一日不想你，就连睡觉，梦见的也都是你。” 　　姜允淡淡“哦”了声，冷淡道：“那被你喜欢上，可真是我的不幸。” 　　赵宿脸色微变，又迅速调整过来：“没事，你现在只是被董玉良蒙骗了，等你清醒过来，迟早会知道，我才是那个对你好，能真正给你幸福的人。” 　　他说着执起酒壶，往酒器中各倒了点酒，再送到姜允面前。 　　“盖头你自己揭了，接下来，该喝合卺酒了。” 　　姜允垂眸看了眼玉卺，双手仍置于膝盖，丝毫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赵宿眼底泛起点点冷意：“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接。是，朕喜欢你，所以不会为难你，但你父皇、母后，还有那个叫董玉良的，朕可不会手软。” 　　姜允抬头看赵宿，眼眶泛红：“你除了拿他们威胁我，还会什么？” 　　“既是威胁，自然管用就够了。” 　　赵宿话落，再度将玉卺往前送了送。 　　姜允这次没拒绝，抬手接了过来。 　　二人坐在塌上，手臂挽着手臂饮了合卺酒。 　　赵宿心满意足，将玉卺放回桌上，怕凤冠压在头上太沉，便想动手帮姜允取下来。 　　哪知才一靠近，姜允便本能地后退，双手护在身前，警惕又不安地紧盯着他。 　　“你若敢对我做什么，我便立刻自杀，我说到做到。” 　　赵宿紧盯着姜允，亦沉声道：“你敢自杀，朕便率军灭了南琮，让他们都给你陪葬。” 　　“你敢！” 　　“朕连皇兄都敢杀，又有何不敢？” 　　姜允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现在他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正在僵持之时，赵宿突然主动开口：“朕去塌上歇息。”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给姜允再说什么的机会。 　　毕竟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对姜允做什么。 　　兵临城下将其强抢过来，已经让姜允对他生厌，他不想对方再恨他，让彼此关系再无转圜的机会。 　　目送赵宿走去屏风后，姜允仍没放松警惕，仔细听着屏风后的动静。 　　他听见赵宿脱去外袍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躺上软塌的声响，之后寝殿内便安静下来，只剩红烛依然在跳跃舞动。 　　姜允又耐心观察了许久，确定赵宿已经熟睡，才取下凤冠、褪去沉甸甸的外袍，轻手轻脚将红烛挨个熄灭。 　　之后他躺上床，本以为赵宿在屏风后，今晚注定无眠，没想到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然而床榻上的“姜允”的确睡着了，识海中，正盘膝而坐的姜允却蓦地睁开了眼。 　　被迫掉线许久的系统喜极而泣：“宿主您终于醒了！” 　　姜允凌空而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低头看向识海。 　　他识海中的灵气原本广阔如汪洋，如今却枯竭大半，只剩下湖泊大小。 　　果真如药魔所说，自己即便能侥幸捡回条命，修为境界也会大幅下跌。 　　“你没跟我说，断魂谷下是个大型的幻阵。” 　　“我也不知道啊，作者根本没写断魂谷的事，但根据书中的只言片语，我可以保证，赵宿跟竺絮并未遇见幻阵。它是被你给触发的。” 　　姜允随手化出轻舟，指尖探入水中，喃喃道：“我果然这么倒霉吗？” 　　“这事先放一边，宿主，您得想想，现在该怎么脱困？” 　　“我哪知道怎么脱困，明日一醒，我就会失去全部记忆。倒是你，就没有点建议之类的吗？” 　　系统迟疑道：“有倒是有，但我怕说了，宿主您打我。” 　　“我要能打着你，早就动手了。”姜允一脸愁容：“先说说看吧。” 　　“宿主您知道的，赵宿已是炉鼎之身，但炉鼎不一定只能是被动的那个，也可以主动。若是由他在上，主动与您双修，待他修为大增，或许可以破局。” 　　姜允沉默，听完好一会没说话。 　　让赵宿主动上他，这什么馊主意，难怪系统怕自己打它，姜允现在是真的想打人了。 　　“为什么非要赵宿在上？我来不行吗？” 　　“有三个原因。”系统道：“一，你在幻境中是女子，很难主动。二，赵宿是主角，你是反派，你知道的，反派待遇往往不如主角。” 　　他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还有最重要的，你不行。” 　　提起这事，姜允就一脸郁闷：“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想到解决办法没有？你知道男人不行影响多大吗？” 　　“没想到。不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吧？你不是只想当下面那个？” 　　心思被戳穿，姜允恼羞成怒：“是又如何？不想上跟不能上是两回事！” 　　他说完深吸口气，知道跟系统掰扯这个没意义，又转回正题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目前是。” 　　“胜算有多少？” 　　“经过运算，大概70%。” 　　“行吧。”姜允咬咬牙，知道想破幻阵，也只能赌这一把了。 　　毕竟被困幻境的时间越长，越难破阵，他可不想一直被困在幻境里。 　　“但有什么办法，能让赵宿主动？”现在的“赵宿”深爱“姜允”，显然不会做这件让对方痛恨自己的事。 　　系统提醒道：“你忘了吗？你身上可是有春不凝的。” 　　春不凝，顶级春.药，一旦发作，便是姜允也很难压制，更别提幻境中被设定成毫无修为的“姜允”。 　　而“姜允”若是主动，“赵宿”定然抵抗不了其诱惑。 　　* 　　大婚过后，赵宿果真如承诺的那般，待姜允极好。 　　每日政务再忙，都会抽时间来萤光殿跟姜允一起用餐。怕姜允不习惯大魏的吃食，专程从南琮请来大厨为他做饭，还在御花园的池塘里栽满了姜允最爱的荷花，百般讨好，只为博他一笑。 　　然而要博姜允一笑并不容易，对此赵宿也并不气馁。 　　他喜欢姜允，只要对方能待在身边，他每日能看见对方，便已经知足了。 　　可这日姜允下朝回到殿中，却听侍卫来报，说在萤光殿外抓到个鬼鬼祟祟的人，还从那人身上搜出封信。 　　那封信他只打开看了下，不敢多看，于是立刻赶来禀报陛下，交由他来处置。 　　赵宿坐在桌案旁，闻言意识到那信笺不简单，立刻命他将其呈了上来。 　　侍卫小心翼翼呈上信笺，之后不敢言语，立刻退去一旁。 　　赵宿盯着信笺看了眼，将其展开，只看到开头“吾爱允儿”时，心中便有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他脸色铁青，压着怒火继续往下看。 　　这整封信笺都在诉说对姜允的思念之情，称他走后，自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后半段更向姜允保证，说等时机成熟，自己定会设法带他逃出大魏，一起远走高飞。 　　落款是董玉良三个字。 　　“嘭！”赵宿将信笺捏成一团，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 　　侍卫见状吓得立刻俯跪在地。 　　赵宿重重喘息，带着满身怒火站起身，快步走出殿内，语气阴沉可怖道：“来人，摆驾萤光殿。” 第22章 　　赵宿带着大批侍卫闯入萤光殿时，姜允正靠在塌上看书，见状惊了下，连忙坐起身来，目光满是警惕。 　　侍卫闯入后，立刻自中间分出条路，赵宿怒气冲冲走进来，看也没看姜允，冷声下令：“搜。” 　　眼见侍卫到处乱翻，将寝殿弄得一团糟，姜允连忙站起身，怒视赵宿：“你想干什么？” 　　赵宿将捏作一团的信笺砸到姜允身上，戾气十足道：“你说朕想干什么？” 　　信笺砸到姜允心口又滚落在地，他并未弯腰去捡，只看那信笺的花纹和样式，已经知道这正是董玉良写给自己的。 　　他垂下眼眸，脸微微泛白，心中盈满不安，手指也不自觉交缠在一起。 　　“陛下，找到了。” 　　正在这时，侍卫长捧着一叠书信过来，将其呈给赵宿。 　　赵宿死死盯着那厚厚一叠书信，没想到短短时日，姜允竟跟对方通了这么多信，不仅如此，阅过之后，还连信笺都舍不得销毁，还真是够情真意切的。 　　他拆开信封，一封封地看起来，每看完一封，脸色都更难看几分，待全部看完，脸色已经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好一句‘身在大魏心在董郎’，姜允，朕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说甜言蜜语。朕倒要看看，董玉良死了，你这甜言蜜语又要跟谁说！” 　　“不要！”姜允连忙出声，“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的。” 　　“你也答应过我，不会再跟他联系，可你做到了吗？” 　　心知赵宿说到做到，姜允一阵慌乱，连忙保证道：“我知道错了，赵宿，你不能杀他！我向你保证，从现在起，我绝不再跟他联系。” 　　赵宿迈步走近姜允，掐着他下颌迫其昂起头颅，一字一字提醒道：“你先前可也是这么保证的。你以为，朕还会信你？” 　　姜允颤声道：“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赵宿没急着开口，先命所有人都退下，待寝殿大门关上后，才凑近姜允耳畔，低语道：“把你完全交给朕，朕便信你。” 　　姜允身体晃了晃，脸色比之前更差了。 　　许久之后，才艰难开口道：“好。”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心往下猛地一沉，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死去了一般。 　　赵宿满面怒容，听见这个“好”字，心中又莫名涌上难过。 　　“你倒是真喜欢董玉良，为了他，连这种要求都肯答应。”他语气沉沉道：“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 　　他话落弯腰抱起姜允，径直走向床榻。 　　将人扔在床榻上，他欺身而上，顺手拔了对方头上的发钗。 　　姜允一头青丝如瀑，衬得面容更加精致好看，就是表情太煞风景了点，不似与他欢好，倒像是在赴死。 　　“若在这儿的人是董玉良，你也会是这幅要死不活的表情吗？”指尖轻抚过姜允脸颊，赵宿不甘问道。 　　姜允偏过头，隐忍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赵宿愣了下，旋即讽刺一笑。 　　是啊，他明知道结果，何必再问一遍自取其辱。 　　“没事，这都不重要。毕竟最终得到你的人是我。” 　　赵宿话落，立刻低头吻在姜允唇上。 　　姜允不敢反抗，却又忍受不了这种屈辱，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眼泪更如破闸之水般疯狂涌出来。 　　赵宿吻着他，手掌碰到一片湿润。 　　知道是姜允哭了，赵宿停下动作，到底见不得他如此委屈，起身定定看着他半晌，心中复杂难言，怕自己反悔，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哪知刚走到门口，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赵宿回过头，见姜允侧身躺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是正忍受着什么极其难耐的事，脸上一片潮红，手指更紧紧抓着身下床单。 　　“阿允，你怎么了？”他连忙走近，想要察看姜允的情况。 　　还没碰到对方，便先被一把推开，“你走，马上走！” 　　赵宿担心道：“我可以走，但在走之前，我得确认下你的情况。你手太烫了，这明显不对劲。” 　　姜允脸颊浮现红晕，紧咬着牙，已然说不出话来。 　　见他情况如此糟糕，赵宿满心不安，连忙道：“我去找御医来。” 　　他脚还没迈出去，衣角先被姜允抓住。 　　“别走。”他意识显然已经不太清醒了，呢喃道：“不要走！” 　　赵宿见状二话不说便坐了回来，将姜允拥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好，我不走。你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姜允浑身滚烫，昏昏沉沉中，只觉身旁人摸着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便顺势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借此降低身体的温度，之后犹觉不够，还将脸颊贴上赵宿脖颈。 　　这样似乎觉得舒服多了，他不禁发出满足的喟叹。 　　可对赵宿来说，这却是极大的折磨，他肖想姜允太久，无时无刻不想得到对方，若非担心姜允恨自己，他早下手了。 　　如今心上人就在怀里，还无比地主动热情，他本就没多少的理智根本经不起诱惑，顷刻间便全面崩塌。 　　“你中毒了。”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贴在姜允耳畔低语道：“我此举虽有点趁人之危，但目的是为了救你，况且这次是你主动的，你明知我经不起撩拨，所以，可不能怪我啊。” 　　姜允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浑身难受得很，像有烈焰在燃烧，又像有虫蚁在爬来爬去，此刻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自己舒服点。 　　很显然，眼下能让他舒服的唯有赵宿一人。 　　“你别、别那么多废话。”他难耐地催促道：“快点！” 　　赵宿应了声“好”，一句话没再说过，只专心让姜允舒服。 　　身为皇子，他从小便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虽然没实战过，却也无师自通，全程都让姜允非常的舒服。 　　寝殿内，二人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夜幕降临，周遭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姜允压抑的声音。 　　渐渐的，黑暗散去，一道明亮的曙光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姜允睁开眼，只觉浑身酸痛，骨头像要散架了一般。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迷茫环顾四周，在看见旁边躺着的赵宿时，猛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昨日赵宿发现他跟董玉良一直在通信，于是以此为由逼他就范，他若不从，对方便要杀了董玉良。 　　如今这般情景，显然昨晚赵宿已经得逞了。 　　姜允心中屈辱难受，不愿多看床上满目的狼藉一眼，寻了件外袍披上，便命人立刻送水进来。 　　热水很快被送来，姜允迫不及待进入水中，想将身上赵宿留下的痕迹全都清除干净。 　　然而有的痕迹能清除，有的痕迹却是怎么也清不掉的。 　　姜允用力搓着身上赵宿留下的斑驳痕迹，委屈又难过，没忍住低声啜泣起来。 　　恰在这时，赵宿走到屏风后，轻声唤他：“阿允。” 　　姜允气急，怒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赵宿没作声，兀自站了会，或许是出于心虚，竟真转身走了。 　　那日之后，姜允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而后便生了场大病。 　　养病期间，他一直没离开过萤光殿，昏昏沉沉之时，脑海总会出现一道声音，让他杀了赵宿。 　　这道声音低沉沙哑，满是杀气，和大婚那日他听见的清亮声音截然不同。 　　姜允没理会这道声音，任它在耳边吵闹絮叨，然而仇恨的种子却早已悄然种下。 　　数日后，姜允大病初愈，见寝殿外阳光明媚，便想去殿外走走。 　　他披着侍女拿来的白裘，捧着手炉，让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落在身上。 　　萤光殿栽种着许多花草树木，姜允晒着太阳，边挨个查看其长势。 　　这时，茂密的草.丛里，竟突然蹿出条蛇，直奔姜允而来。 　　侍女吓得脸色煞白，见那蛇竟缠在皇后身上，立刻要上前将其捉走。 　　皇后千金之躯，若是有什么损伤，她可是要被砍头的。 　　“无妨。”侍女来捉时，姜允却阻止了她，垂眸看着缠在手腕的小蛇，“我感觉它并无恶意，不会伤害我的。” 　　侍女仍不放心，但皇后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退下。 　　姜允仔细观察手腕上的小蛇，见它腹部鳞片渗出鲜血，明显是受了伤。 　　“你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是因为受伤吗？”他指尖轻抚小蛇，含笑道：“今日你幸好撞见的是我，不然可要吃大亏了。当然你既遇见了我，就说明咱俩有缘，我会治好你的。” 　　他将小蛇带回寝殿，先给它包扎了伤口，又拿来肉食给它。 　　别看这小蛇细细长长的，胃口竟不小，一大碗肉都被它吃光了，看起来还有点没吃饱的样子。 　　不过吃过食物，它总算恢复了点精神，开始在寝殿内到处巡视，等巡视完，又缠到姜允手腕上，开始呼呼大睡。 　　姜允枕在软塌上，闲着没事，索性仔细观察起小蛇。 　　他摸了摸小蛇冰冰凉凉的鳞片，又碰了碰小蛇的脑袋，在这之前他并不喜欢蛇，可奇怪的是，在见到小蛇的第一眼，他便莫名地讨厌不起来。 　　小蛇并不反感姜允的触碰，相反还挺喜欢，主动抬起脑袋在他手心里拱了拱。 　　姜允被拱得笑起来，加大了揉其脑袋的力道，却在其头顶摸到两个硬硬的凸起物，像有什么东西藏在下边，还没完全长起来。 　　是角吗？ 第23章 　　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时，立刻被姜允打消，毕竟他还没见过有什么蛇，会头上长角的。 　　而在姜允的悉心照料下，小蛇受的伤很快好了。 　　他本准备将小蛇放生，哪知对方特别黏他，竟缠着他手臂怎么也不肯走。 　　养了一段时日，姜允对小蛇也有感情了，见其不肯走，便留在了身边。 　　毕竟来到大魏后，他在这既没亲人也没朋友，孑然一身，跟小蛇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知道那件事后，姜允一直心中郁郁，于是在处理完政事后，为让对方高兴，赵宿主动提出陪他一块回南琮。 　　能回南琮姜允很是高兴，这段时间他太想念父皇、母后了。 　　但听说此行赵宿也要跟着，他满心的欢喜立刻去了一半。 　　赵宿才不管他高不高兴，不管怎样，此行他是必须得跟着的，否则万一姜允回到南琮，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定下出行日期后，赵宿立刻命礼部筹备礼物。 　　人虽然是他强抢回来的，但姜允已是大魏的皇后，此番回去，他理应备上厚礼，让皇后有面子才是。 　　当然他更大的目的，还是想借此告诉南琮众人，七公主在他大魏过得很好，亦是威慑董玉良，让他趁早死心。 　　出行当日，姜允跟赵宿同坐一辆马车，带着数不清的玉器珍宝，在数千将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走向南琮。 　　一路上他们并未受到阻扰，很快于十日后，顺利抵达南琮都城。 　　城门口，皇帝得知消息，早已带着数名官员在此等候。 　　姜允掀起轿帘看到父皇身影，心情激动，立刻跳下马车冲其奔了过去。 　　不过数月，皇帝头上已多了不少白丝。 　　他满眼含泪看着女儿，张开双臂将其紧紧拥在怀中。 　　“父皇，女儿好想你。”姜允哽咽道。 　　皇帝亦十分激动：“父皇也很想你。允儿，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姜允摇摇头，心中委屈，却没说出来的打算。 　　即使很不情愿，皇帝还是将赵宿迎进了城，安排其住在皇宫外的莲衣别院。 　　次日晚上，更在宫内为其举办了十分隆重的宫宴。 　　然而宫宴前的数个时辰，姜允却发现一直缠在他手腕上的小蛇不见了。 　　这两日他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人，因此根本想不起来，小蛇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先别急。”见他慌得六神无主，赵宿连忙道：“你回忆下，这两日都去过哪些地方，我立刻派人去寻。” 　　姜允勉强镇定下来，将去过的地方挨个说了出来，派人去找的同时，他也亲自四下寻找。 　　只是这么多人找遍了各处，就差把都城翻过来了，却依然没找到小蛇。 　　姜允心中不安，怕小蛇被人捉去吃了，去参加宫宴的路上全程愁眉苦脸，看着像快要哭出来了。 　　知道他跟这条小蛇感情深，赵宿安慰道：“没事的，小蛇肉那么少，谁会吃它？不是还有皇宫没找过吗？也许它就在那呢。” 　　姜允点点头，知道事到如今，虽然希望渺茫，也只能去那碰碰运气了。 　　宫宴安排在长宁殿外，规模庞大，通道两旁挂满灯笼，将周围映得十分明亮。 　　姜允着盛装与赵宿一同出席，在下方的席位上见到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此时也正看着他，赫然正是差一点就成了驸马的董玉良。 　　二人目光对视，眼中情意依然浓烈。 　　赵宿看着这幕，却嫉妒得险些捏断筷子。 　　“朕想吃鹅肉。”他忽然开口。 　　姜允莫名，瞥他一眼，意思是想吃自己夹便是。 　　“朕要你喂我吃。” 　　姜允蹙眉，自顾自吃着，显然不愿按他说的做。 　　赵宿压低声音，威胁道：“你应该不想让你父皇母后亲眼看见，朕是怎么待你的吧？” 　　姜允想起了那晚的事，脸色微微一变，怕父皇母后为自己担心，终是顺从地夹了鹅肉送进赵宿嘴里。 　　下方，董玉良将这幕看在眼里，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赵宿却是满脸得意，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 　　宫宴热闹非凡，两方都没有撕破脸的打算，于是全程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姜允安静坐着，感受着周遭热闹的氛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看着文武百官，发现他们表情都很僵硬，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就连坐在上方的父皇、母后，也给人十分虚假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姜允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时，竟感觉那些人都像纸糊的一样。 　　这么多人中，竟唯有赵宿是真实的。 　　他怀疑自己可能哪出问题了，于是谎称出恭，起身准备去一旁冷静下。 　　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在那吹了会凉风，姜允感觉清醒多了，才转身回到宫宴上。 　　到了长宁殿外，他惊讶发现原本热闹的宫宴上，此刻竟空无一人。 　　桌案、美食依然在，唯独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纳闷之时，上方忽然传来父皇痛苦的求救声：“尤儿救我！” 　　姜允循声看去，发现赵宿正手持大刀追砍父皇，父皇身中数刀，实在跑不动了，只能眼看着大刀又一次刺入体内。 　　而旁边不远，母后和董玉良已经被赵宿杀死，尸体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看着眼前场景，姜允悲痛欲绝，心中怒火更熊熊燃烧。 　　他眼眶泛红，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随手捡起把大刀，一路直奔赵宿而去。 　　他要杀了赵宿，为父皇、母后以及心上人报仇！ 　　与此同时，另一边。 　　因为姜允迟迟没回来，心里不放心主动去寻的赵宿误打误撞，竟走去了一处偏殿。 　　见走错了路，他本打算转身离开，哪知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房内传来姜允的声音。 　　“玉良，我好想你。” 　　赵宿拧眉靠近，透过窗户，竟看见姜允跟董玉良紧紧抱在一起。 　　他满心的担忧立刻化为怒火，没想到姜允竟以出恭为由，跑来跟董玉良私会。 　　房间里，久别重逢的二人情意绵绵，搂着搂着便搂去了床上。 　　董玉良紧抱着姜允，亦激动道：“尤儿，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姜允趴在董玉良身上，小声抽泣道：“玉良，我不想回大魏，你不是说要带我远走高飞吗？趁这个机会，我们一起走吧！” 　　董玉良迟疑片刻，亦下定了决心，他轻吻姜允唇瓣，牵着他起身道：“好，我带你离开这儿，我们远走高飞，让赵宿再也没法拆散我们。” 　　姜允笑着应了声“好”，便要跟董玉良一起离开。 　　正在这时，怒火中烧的赵宿提剑猛地踹开了房门。 　　“想远走高飞？做梦！”他脸色阴沉道：“既然你们这么离不开，就去地底下一起做对亡命鸳鸯吧！” 　　他话落如疯了一般，提剑便朝姜允二人劈砍过去。 　　在这一瞬间，宫宴上的姜允和房间里的赵宿身影都像被定格。 　　之后谁也没察觉，他们对面的人影都悄然化为了泡影，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自己。 　　他们站在彼此对面，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心中怒意汹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顾一切杀了对方。 　　眼看他们就要自相残杀，这时，一条黑色的小蛇突然凭空蹿出来，狠狠咬了姜允手腕一口。 　　龙涎入体，令姜允转瞬恢复清醒。 　　他手中大刀化为灰烬，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哪有什么巍峨富丽的皇宫，有的只是一片无比凄凉的荒野。 　　而在咬过姜允之后，小蛇立刻奔向赵宿，与其融为一体。 　　察觉到赵宿也即将清醒，姜允低头看了眼自己，暗道糟糕。 　　下一刻，赵宿亦睁开了眼。 第24章 　　睁眼的同时, 理智也跟着回归，赵宿瞬间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表情很是淡定从容。 　　然而当看见站在对面的姜允时, 什么淡定什么从容顷刻被他抛到脑后。 　　“姜陨？怎么会是你？！” 　　姜允佯装不解，一脸无辜道：“什么姜陨？” 　　接着又紧张问道：“你认识我哥哥吗？” 　　“哥哥？” 　　姜允点头：“对啊，哥哥。我叫姜琦, 是姜陨的双胞胎妹妹，因为长得像, 从小到大不少人认错我俩, 你方才也把我认成哥哥了？” 　　赵宿审视着他, 显然对他的说辞还持怀疑态度。 　　姜允见状着急道：“你不信我说的？你仔细看看我, 我和他除了脸长得像, 身材可是有很大差别的，你在幻境中不是都、都亲自感受过吗？” 　　赵宿仍没打消疑虑, 目光下移，认真打量了对方半晌。 　　姜允此时身着粉色衫裙，青丝挽成灵蛇髻, 其上插着精致的发簪，腰身被衫裙裹得很细，衬得胸部突起很是明显，屁.股也明显比姜陨的翘。 　　赵宿心中疑虑消了大半，又见姜琦快步上前, 一脸委屈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你若不信，可以亲手摸摸, 看这到底是真是假。” 　　姜允敢这么说，赌的就是以赵宿的性格, 绝不会做这么冒犯女子的事。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就见赵宿慌忙退了两步，眼中剩下的一半疑虑也被打消。 　　“不必了，我信你便是。只是姜姑娘与姜陨长得实在太像，我才会误会。” 　　他说着又冲姜允行了一礼，满是歉意道：“适才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只是姜姑娘既是魔尊的妹妹，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此时已经信了姜琦的话，毕竟赵宿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解释魔头为何要来到断魂谷。 　　断魂谷下危机四伏，即使是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若是为了杀自己，未免太小题大做。 　　姜允闻言垂眸，情绪随之低落，伤感道：“我虽是姜陨的妹妹，此次来万仞宗，却是来杀他的。” 　　赵宿闻言目露惊诧。 　　姜允攥紧拳头，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愤怒又难过道：“姜陨那个禽兽，当初因为爹娘不肯将山庄给他，竟残忍杀了爹娘，卷走山庄财物逃至魔域，可爹娘不把山庄交到他手里，是怕他败光家财啊。这些年我潜心修炼，为的便是杀了姜陨为爹娘报仇，可惜……” 　　“可惜我天赋不佳，即便拼尽全力，也不是姜陨的对手，非但没能杀了他，还被打落此地。说来还要谢谢你，若非你出现，我现在或许还被困在幻境里。” 　　他述说这段往事时声情并茂，说完眼眶泛着红，隐隐有泪珠滚动，但凡有良知的人，都会有所触动，对他心生怜爱。 　　赵宿果真心软了，愧疚道：“可在幻境中，我却对你做了那种事，是我对不起你，你……” 　　姜允摇摇头，打断道：“你都说那是幻境了，当时你我都身不由己，此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幻境中许多事都变得模糊，唯独那晚的经历清晰印在脑海，赵宿哪能当没发生过。 　　正要开口说话，姜允突然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正想问你，那小蛇跟你究竟什么关系？” 　　赵宿迷茫道：“我也不知道。” 　　“我看得很清楚，那小蛇最后跟你融为一体了，它该不会……就是你吧？” 　　姜允话落含羞带涩地看了眼赵宿，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赵宿脑海也浮现出诸多角度不同的画面，每个画面都和姜琦有关。 　　有他缠在姜琦手腕呼呼大睡的，有他贴着姜琦脖颈听他呼吸的，有他趁姜琦睡着偷亲对方的…… 　　想着想着，赵宿耳朵变得通红，竟不敢再看姜允。 　　姜允佯装害羞，实则却在悄悄打量赵宿。 　　见对方正沉浸于回忆中，便知道这关自己算是过了，赵宿应该不会再怀疑他的身份。 　　想到自己这一连串的表演，姜允忍不住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心道自己演得这么好，没准有当演员的天赋。 　　至于男扮女装……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有十几秒的时间考虑，压根来不及多想。 　　还好储物戒中正好有几套女装，不然真没辙了。 　　如此想着，姜允忽然察觉一股杀气迅速逼近。 　　连忙问赵宿：“你那小蛇还能放出来吗？”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小蛇，而是龙。 　　毕竟当时多亏这条小龙攻击幻阵，令阵法出现破绽，他们才能顺利被唤醒。 　　赵宿摇头：“我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姜允不置可否，只抬头看着远处，喃喃道：“那就有点麻烦了。” 　　赵宿一脸疑惑，正要问他什么情况，便也感觉到了那股袭来的杀气。 　　“是幻阵主人残存的意识。”姜允看了眼赵宿，道：“小心。” 　　赵宿取出灵剑，朝姜允郑重点头。 　　二人皆做好迎敌的打算，下一秒，可怕的杀气已逼至眼前。 　　半空中，滚滚黑雾翻滚咆哮，组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当空朝他们狠狠拍来！ 　　手掌携破空之势，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姜允跟赵宿立刻持剑防御，仍被磅礴的力道直接掀飞出去。 　　药魔的忠告言犹在耳，姜允看着高空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却根本没法不动用灵力。 　　毕竟他现在灵力不足、境界跌落，可能用尽全力，也未必是其对手。 　　“希望别死在这了……”姜允喃喃着。 　　下一秒，本命灵剑出鞘，剑尖裹挟强大灵力，当空与那重重劈下的手掌猛然对上。 　　二者呈僵持之势，不一会，姜允便被逼得后退了半步。 　　赵宿见状连忙持剑上前，与姜允合力发起攻击。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黑雾的对手。 　　巨大手掌见一时难以突破，转瞬便幻化成成千上万的霄鹰，霄鹰双翼长十几米，爪钩坚硬如铁，自四面八方攻向他们。 　　姜允跟赵宿被迫分开，只能持剑各自御敌，被这些难缠的霄鹰打得有些招架不住。 　　毕竟他们的体力和灵力是有限的，不像这霄鹰，越打越多，像不知疲惫一般。 　　二人不知战了多久，又杀了多少霄鹰，背靠着背，都有些力竭。 　　赵宿喘着气，道：“这些鬼东西也太多了，要怎么才能全部杀死？” 　　“对方太强了，杀死希望不大，但你若能放出小蛇，或许还有转机。” 　　小蛇能令他们脱离幻境，自然很强，但问题是，赵宿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又怎么放它出来。 　　似是看出赵宿心中所想，姜允提醒道：“我曾与妖族接触过，你给我的感觉和他们很像。所以，你有没有想过？那小蛇或许不是你幻化出来的，而是你的真身。” 　　霄鹰发出尖啸声，自高空冲他们俯冲而来。 　　为躲避攻击，姜允和赵宿被迫分开。 　　他隔着霄鹰尸首，看着对面一脸震惊的赵宿，接着说道：“而你，或许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族？” 　　妖族？赵宿心中一震，直觉不可能。他是玉诀宗宗主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妖族？ 　　见他这幅模样，姜允心中失望，知道这事太过突然，赵宿一时根本接受不了。 　　难不成，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他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有些人嫌活着无趣，而他拼尽全力想活，却怎么也没法如愿。 　　当然即便如此，没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轻易认输。 　　姜允抬头看着满天霄鹰，紧握手中长剑，心道即使是死，他也要战至最后一刻，拉着敌人的尸体来垫背。 　　战局僵持已久，黑雾显然也没了耐心，留下七八只霄鹰攻击赵宿，其余数只霄鹰化为黑雾，重新凝聚在一起，化成数十米高的巨人，行动时地动山摇，冲着姜允迅疾攻来。 　　姜允刚捡回条命，伤势还没恢复，跟黑雾斗了这么久，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几乎全程被黑雾压着打。 　　偏那黑雾化成的巨人体型庞大，他再怎么逃，都逃不出其攻击范围。 　　就连最后拼尽全力发起的一击，都被巨人轻易拦下，另一只手横空袭来，将姜允直接抓在了掌心。 　　接着往地上狠狠一摔，抬起脚，将他一脚直接踩进地底。 　　一旁正与霄鹰厮杀在一起的赵宿转过头，刚好看见这幕，心都跟着跳了出来，大喊道：“姜允！” 　　地面被巨人踩出的深坑中，姜允浑身是血，艰难持剑站起身，声音虚弱，传音给赵宿：“你再悟不出来，我就真要死了。” 　　巨人低头看着姜允，见他还没死，不耐烦地再次一脚跺来。 　　姜允力竭，已无还手之力，闭上眼等死的同时，还传音跟赵宿道别。 　　“再见了。遇见你，我其实挺高兴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且不是作为姜琦，更不是作为姜陨，而是作为姜允，想要对赵宿说的。 　　自从生病后，他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而赵宿，算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一起说过很多话，做过很多事，虽然立场不同导致有很多误会，但他一直都把对方当朋友看的。 　　就要永别了，还挺遗憾的。 　　姜允叹了口气，正等着死亡降临，哪知先等来的，是巨人轰然倒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声龙吟响彻长空。 　　姜允猛地睁开眼，见一头体型庞大浑身覆盖金黄色鳞片的巨龙腾空而行，头上长角霸气凌人，头如驼，爪似鹰，下一瞬便逼至他面前，带着他腾空而起，一路逃向远处。 　　云雾之中，姜允趴在龙背上，手指激动地轻抚龙鳞，还沉浸在见到真龙的震撼之中。 　　尤其他还不仅见到了真龙，更骑在了龙背上，作为一个对龙有深厚的崇拜情结的人，这可是姜允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激动地摸着身下一片片圆润冰凉的鳞片，哪知过于激动，没控制住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姜允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一直在跟他说话，还动手脱他衣服。 　　等等，脱衣服？ 　　想到什么，姜允立刻清醒过来，要是被赵宿看见他胸是假的，那可就完了。 　　“你干什么？”他立马坐起身，将被扒开的衣裳紧紧拢上，同赵宿拉开距离，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赵宿连忙后退几步，解释道：“姜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想做什么。你一直昏迷不醒，身上又有伤，我是想先帮你处理下伤口。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允咳了两声，将衣裳重新系好，以防万一还打了个死结。 　　“那你也不能随便扒女孩子衣服啊。”他佯装生气道：“你知道女孩子名节有多重要吗？若是被你看去，我日后还怎么嫁人？” 　　赵宿沉默片刻，有些震惊，在他看来，修仙之人大多无拘无束，险少有像对方这样的。 　　“你是不是在嫌我迂腐？” 　　赵宿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绝无此意，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跟姑娘道歉，并且保证绝无下次。” 　　“这还差不多。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许碰不该碰的地方，除非……” 　　他幽幽看赵宿一眼，“你觉得我们发生过关系，我便是你的人了，可以因此对我为所欲为……” 　　赵宿连忙打断：“姑娘误会了，赵宿从未这样想过。”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在琢磨措辞，过了会才无比郑重地开口：“幻境中的事虽是意外，但姑娘如此在意名节，定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其实……不瞒姑娘，虽然你我相识时间很短，但我对你一见如故，颇有好感，若你不介意的话，我定对姑娘你负责到底。” 　　姜允“啊”了声，没想到赵宿会如此语出惊人，不禁后悔起临时想的这个“注重名节”的设定。 　　毕竟负责什么的，真的大可不必。 　　他下来只是怕对方死在断魂谷，可没想让赵宿对这个假身份念念不忘。 　　出了断魂谷，大陆朝天各走一边，那才是他理想的结局。 　　* 　　姜允毅然拒绝了赵宿“负责到底”的提议，表示自己虽注重名节，却不是挟恩图报之人，让他不必在意。 　　赵宿当时没否认，但姜允看他的表情，显然是还没放弃。 　　二人如今所在之地是处山谷，谷底静悄悄的，那黑雾一时半会应该找不过来，正适合运功疗伤。 　　至于外伤，姜允本准备避至一旁搽药，还没起身，赵宿便先走了，让他留在这搽药，自己去别处疗伤。 　　走了两步，还回过头叮嘱，让有事记得喊他。 　　确定赵宿走远了，姜允才解开衣服，清理伤口以及搽药，藏在胸口的软垫也被他取了下来，如今胸前平坦，哪还有半分女儿家的姿态。 　　上完药，姜允立刻穿上衣服，垫好胸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以防露出什么破绽。 　　“可以过来了。”确定一切妥当，他才出声唤道。 　　赵宿先前一直在山腰望风，闻言才回到山谷，却也不敢盯着姜允多看。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开始运功疗伤。 　　此次跟黑雾大战，相比外伤，他们受的内伤显然更重。 　　尤其是姜允，最后被黑雾一路追着打，毫无还手之力，此刻识海翻腾不休，体内真气更是混乱无比。 　　本就没多长时间可活了，现在眼看着又少了一大截。 　　两人运功疗伤数日，将伤势暂且压下去后，才有时间说说话。 　　这时已是深夜，断魂谷被暮色笼罩，两人坐在山顶，抬头看见的不是明朗星空，而是终年不散的大雾。 　　温度下降了许多，见姜允衣着单薄，赵宿解了外袍，起身过去给他披上。 　　外袍刚从身上解下来，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姜允怔愣片刻，拢紧外袍，小声道了声谢。 　　此时的他仿佛又变成那个躺在病床上，渴望爱情又不敢靠近的少年。 　　直到赵宿开口问道：“你哥哥姜陨，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允心神一下被拉回现实：“你对他很感兴趣？” 　　“怎么可能！”赵宿立刻否认。 　　他只是觉得，姜陨这个人很矛盾，他给自己龙衔丹，助自己成功化龙，还教他心法、炼药之术，包括那晚，他假装跟自己发生关系，其实却根本没对自己做什么。 　　这事赵宿也是才察觉到的，毕竟先前他毫无经验，与姜琦一起度过的那晚，才让他恍然明白，姜陨若真对自己做过什么，他身上不该那么干净，更不可能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样的话，过往种种，姜陨竟从未真正伤害过自己。 　　他略去床上的事，将其他的跟姜允说了。 　　姜允听完道：“也许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赵宿沉默不言，知道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魔头对他的种种。 　　“所以，你还会杀他吗？” 　　“会。”赵宿毫不犹豫道：“姜陨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连幼童、女眷都能残忍杀害，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必不能留他祸害这人世。” 　　他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看在他帮过我的份上，我会给他个痛快的。” 　　姜允一直紧张听着他的回答，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这不是他心心念念，最想要的满分答案吗！ 　　他实在是太满意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姜允收敛笑意，冲赵宿伸出手：“只是觉得，我们有一致的目标了。那就，合作愉快吧。” 　　赵宿盯着姜允伸出的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试探着将手伸了出去。 　　接着便被姜允一把握住，还高兴地用力摇了摇。 　　目的达成，姜允心情很是愉悦，又看着赵宿，不可思议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龙。数百年来，龙族飞升的飞升，陨落的陨落，我还以为灵界早就没有龙族了。” 　　“我也没想到。”提及此事，赵宿心情却很复杂，“从我记事以来，一直都跟在爹娘身边，我从未想过，自己竟不是他们亲生的。可如果我是妖，那生我的爹娘又是谁？” 　　这个答案姜允也给不了他。 　　“你想见他们吗？” 　　赵宿摇头：“生恩重，养恩更重，我现在的爹娘待我很好，所以亲生爹娘的事，就随缘吧。” 　　这话题太伤感了，姜允没再接下去，转移话题道：“不过你变成龙的样子还真是酷，是我见过最霸气的妖。” 　　“你喜欢？” 　　“喜欢啊。”姜允点头，眼睛发亮道：“我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竟能乘龙而行，那种感觉真的太酷了！” 　　赵宿被他发自内心的称赞所吸引，目光专注看着姜允，遗憾道：“可惜我还没完全吸收龙衔丹，没办法再化出龙身，不然就可以再让你坐坐了。” 　　姜允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你好好修炼，化龙不是迟早的事吗？我期待再坐上龙背的那一刻。” 　　赵宿郑重点头，虽然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妖族的身份，但若能成功化龙，当下的难题也能迎刃而解。 　　只是在成功化龙之前，他们先被黑雾找到了。 　　经过一番激烈厮杀，姜允跟赵宿艰难逃走了。 　　这次为免被黑雾找到，他们逃得更远，躲藏得也更隐蔽。 　　陡峭崖壁上的一处山洞中，姜允跟赵宿靠着崖壁沉沉喘息，确定黑雾没跟过来，才长松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姜允疲惫道：“黑雾不会放过我们，无论我们逃去哪，迟早都会被它找到的。” 　　赵宿自然也清楚这点，却没有什么好办法，自责道：“都怪我，明明之前成功过一次的，现在却怎么也没法成功化龙。” 　　“你已经尽力了，毕竟时间太短，想吸收完龙衔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姜允安慰着，又道：“先运功疗伤吧，黑雾一时半会找不过来，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赵宿点头道好，知道现在得治好伤，才有力气与黑雾再战。 　　姜允寻了处干净的石面盘膝而坐，却没急着疗伤，而是一头扎进储物戒中，开始翻找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魔尊这些年到处抢来的宝物不计其数，全都被随手堆在储物戒中，姜允一头扎进去，感觉像扎进了垃圾堆，只是这里面的垃圾，随便拿出一件都能引得无数修者争相哄抢。 　　姜允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了一堆攻击和防御类的灵器，还成功找到了一本剑谱，名为情动山河。 　　顾名思义，是一本双人修炼的剑谱，也必须双人发起攻击，才能达到“动山河”的效果。 　　姜允选中它，是因为这本剑谱很强。 　　他有预感，自己若能跟赵宿练成此剑，或许能逆流而上，一举杀了黑雾。 　　当然此剑威力甚强，也不是那么容易练成的，它需要练剑者双方心意相通、彼此信任，更需要极高的天赋，二者缺一不可。 　　姜允觉得这是个机会，不管成不成，总得先试一下，于是等赵宿疗伤结束，立刻把这事给他说了。 　　赵宿对此并无意见，有机会总比坐着等死强。 　　二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专心研究剑谱。 　　演练剑招的过程很顺利，姜允跟赵宿领悟力都很强，很快便把各自的剑招熟记于心。 　　然而两人将剑招融为一体时，却出现了问题。 　　因为他们即使相互信任，却远远达不到心意相通的程度，更无法将“我之剑”化为“他之剑”，使二者合为一，达到更凌厉强大的效果。 　　一开始失败数次，两人并没有放弃，继续一遍遍地尝试。 　　然而试了百遍千遍，他们挥出的剑势依然无法融合，姜允心知这个方法怕是行不通了，在又一次尝试过后，便跟赵宿提出放弃、另寻他法。 　　赵宿却犹豫起来，看着姜允道：“我或许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姜允疑惑：“什么办法？” 　　赵宿没出声，他定定看着姜允，忽然快步上前，猛地双手将他拥入怀中。 　　姜允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手举着一时不知该往哪放。 　　“你干什么？” 　　赵宿紧紧抱着姜允，心里也很紧张：“你有没有想过，这既是双人剑法，我们一直不成功，很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心意相通？” 　　“抱一下就能心意相通了？” 　　“抱一下不行，那抱百下、千下呢？亲密一点，希望肯定更大，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们至少要多争取一下，不是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姜允竟想不出拒绝的话。 　　“我怀疑你是想占我便宜，可惜找不到证据。” 　　赵宿也是第一次抱女孩子，手放在腰间便不敢动了，心更是砰砰乱跳，吵得人完全静不下来。 　　“我、我绝无占姑娘便宜的意思，这种做，纯粹是为了早些习得剑法、杀了那黑雾，若有冒犯之处，等杀了黑雾，姑娘想怎么出气都可以。” 　　姜允头枕着赵宿肩膀，偏过头，就看见对方红了大半的耳朵。 　　不由在心中嘀咕：还说没想占他便宜…… 　　不过他此时也没比赵宿好到哪去，整张脸都已经通红了，只是埋在赵宿肩上，对方看不见罢了。 　　毕竟他和赵宿都不过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姜允原本没对这招抱什么希望，抱一下而已，他可没这么容易跟人心意相通。 　　哪知抱到第五日，又一次练剑时，他们同时挥出的剑势竟于半空融合在一起，而后气势凛冽一路向前，生生劈开了半边山峰。 　　山石自山顶滚滚而下，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大地都晃了几下。 　　赵宿一脸惊喜看着姜允，显然也很意外：“成功了！” 　　姜允看着手中长剑，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感觉一阵杀气袭来。 　　于是转头看向某处，补充道：“却也把它给招来了。” 　　赵宿站在姜允身旁，表情狂妄，毫无惧意，朗声道：“来了正好，省得我们去找它了。” 　　姜允看了眼赵宿，才成功一次，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万一待会出了岔子可就完了。 　　不过敌人将至，这时候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姜允沉下心来，知道这次死的不是黑雾，便是他们了。 　　“准备好了吗？” 　　赵宿扬起唇角：“早就准备好了。” 　　二人对视一眼，没等黑雾先发起攻击，便已挥剑朝其斩去。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剑势，向前挥出后却融为一体，组成一股极其强大可怕的力量，撕裂空气汹涌扑向黑雾。 　　半空中，幻化成巨人的黑雾不以为然，扬起手意图将剑招摧毁。 　　哪知手碰到剑招，不仅没能将其摧毁，反倒被其乘势而上，搅碎了整根手臂。 　　意识到这剑招之强，黑雾不敢轻视，立刻飞身后退。 　　姜允跟赵宿却没给他后退的机会，长剑挥舞，自黑雾后方又接着发起攻击。 　　在这之前，即使姜允跟赵宿拼尽全力，也只能被黑雾压着打，这是唯一一次，双方实力相当，甚至黑雾隐隐居于下风。 　　二人凌空而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出招愈发默契，很快便让黑雾招架不住。 　　“想逃？”半空中，姜允身影一闪，拦住黑雾的去路：“问过我们了吗？” 　　黑雾幻化的巨人被打得浓缩了数倍，身上雾气也远比之前稀薄。 　　它怒视姜允二人，空洞洞的嘴一张一合，发出嘶哑难听的怒吼：“死！” 　　“都给我去死！” 　　姜允立刻传音给赵宿：“情动山河第十六式，万里悲秋，还记得吗？” 　　赵宿没办法传音给姜允，却以眼神向他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二人合力，将情动山河这最强的一式成功使了出来，剑招顷刻化作漫天飞花，从四面八方凶猛袭向黑雾。 　　黑雾想要避让，可无论躲去哪，都有飞花迎面袭来。虽是飞花，却堪比灵器利刃。 　　它恼怒至极，在被飞花扎满全身之时，亦不甘心，拼尽全力冲姜允二人用出了最后一招。 　　等姜允察觉时，他们身下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巨大的传送法阵。 　　法阵亮起道道金光，将他们笼罩其中，最后看见的是黑雾被飞花缠绕轰然爆裂的画面，宛如烟花绽放，之后便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25章 　　眼前再次出现亮光时, 姜允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吊在半空，身下是一张黏糊糊且无比巨大的蛛网。他手脚都被黏住，完全动弹不得。 　　下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姜允艰难调整姿势，循声看去，发现赵宿正跟一只体型硕大的蜘蛛对战厮杀。 　　蜘蛛高约两米, 鳌肢坚硬锋利，打斗的同时边吐丝攻击赵宿。 　　赵宿避开蜘蛛丝, 不断寻找机会攻击蜘蛛。 　　姜允注意到, 那被赵宿避开的蜘蛛丝最终缠在杂草上, 原本一片绿意的杂草竟瞬间泛黄枯萎, 跟被吸走了生命力一般。 　　蜘蛛丝有毒！ 　　也正因此, 赵宿才迟迟没能解决掉蜘蛛，毕竟他要时刻提防蜘蛛丝, 若被其沾上，麻烦可就大了。 　　高空之上，姜允挣脱蜘蛛网, 传音给赵宿的同时，亦化出灵剑直逼蜘蛛。 　　赵宿反应迅速，在听见姜允声音的瞬间，便猜到他想做什么，立刻主动吸引蜘蛛注意力, 与其联手一起将其诛杀。 　　“轰——”巨型蜘蛛猛然倒地, 彻底失去了生命力。 　　姜允收起插入其腹部的灵剑，刚落地站稳, 赵宿便立刻迎了过来，满脸担忧道：“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姜允抬头看了眼被自己破坏的蛛网：“这个应该没毒。不过, 这是哪？”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和之前的环境完全不同，没有山谷没有河流，有的只是望不见尽头的茂密树林，周遭杂草丛生，连条路都没有，雾气也比之前大得多，这使他们视线严重受阻，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些什么。 　　姜允试着放出神识探查，也依然被这雾气阻挠，无法往更深处延展。 　　“不知道。”赵宿严肃道：“但这里很危险。” 　　“黑雾临死前将我们送来的地方，想也知道很危险，毕竟它要的可是我们的命。” 　　赵宿颔首，道：“其实在那蜘蛛出现前，我已经遭遇到两拨攻击，一次是炽蝶，一次是食人花，身上都有剧毒，最终被我斩杀。姜姑娘，你看，这叫腥奴草，根茎也有剧毒，这叫伞菇，孢子带有剧毒……所以我怀疑，我们现在可能在一片毒物林里，而且不止我们附近的动、植物有毒，可能整个林子的动、植物都有毒。” 　　姜允边听赵宿说话，边仔细打量周围，突然意识到眼前这片林子，很可能就是小说中赵宿抵达秘落宗之前的必经之路——百毒林。 　　小说没介绍过百毒林，却通过赵宿的回忆提到，只要走出这片百毒林，便可抵达秘落宗。 　　这些天在被黑雾追杀时，姜允也在暗中寻找百毒林，却怎么也找不到。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黑雾竟将他们主动送到了这里。 　　赵宿一脸严肃说完，本以为姜允会跟着紧张起来，没想到对方却一反常态，非但没紧张，还露出了……笑容？ 　　他很是费解：“你在笑？” 　　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姜允连忙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道：“抱歉，我突然想起件别的事，走了下神。你说毒物林是吧？那这儿确实很危险啊，黑雾也太卑鄙了，这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啊。” 　　说完还小心翼翼打量四周，装作一副愤怒慌张的模样。 　　赵宿见他这幅模样，立刻被激发出保护欲，信誓旦旦道：“没事的，你别怕，有我在呢。我之前学过炼药之术，对毒草、毒虫也略有了解，只要小心提防，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都这么说了，姜允自然不能辜负其一片好心，于是感动道：“那走出这片林子的事，就都拜托你了。” 　　赵宿被他看得一时不知所措，便是再迷茫，此时也得装出信心满满的样子。 　　于是当即寻了个方向往前走，让姜允跟在身后，这样真遇到什么危险，先出事的也是他。 　　周遭都是雾气，视野受限，神识也无法延展出去，为避免原地绕圈子，两人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在经过的树枝上挨个绑上布条作为标记。 　　这里的大多数毒草、毒虫赵宿都认识，知道不好对付，便带着姜允提前绕开了。 　　当然也有绕不开的，比如闻见味道主动来袭的鼠蚊。 　　这种蚊子体型庞大，且长相和老鼠极像，它的毒液是通过血液传播的，因此只要不被咬到、抓到，便可平安无事。 　　赵宿站在原地，以最快的速度将鼠蚊的特性跟姜允说了遍，却发现对方似在走神。 　　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口问：“我说的你都听清楚没？” 　　姜允盯着鼠蚊，欲哭无泪，强撑着咽了咽口水，道：“听清楚了。” 　　赵宿总觉得他怪怪的，这会也没时间多想，在鼠蚊近身之前，先持剑攻了过去。 　　鼠蚊攻击力并不强，只是因为有毒难对付了点，即使如此，它也不是赵宿的对手，很快身上便多了数道伤口，连翅膀都被斩断了半边。 　　似是知道眼前人很难对付，鼠蚊密密麻麻的复眼一转，将目标改为姜允，艰难挥动翅膀直奔他而去。 　　赵宿站在树桠之上，看着这幕并未再动手，心道姜允比他强的多，这鼠蚊去攻击对方纯属找死。 　　他等着鼠蚊身首异处的那刻，却在关键时刻猛然发现，姜允此时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怎么看起来像在发呆？ 　　赵宿愣了下，旋即吓得魂都快没了，姜允那哪是像在发呆，他根本就是在发呆！ 　　半空中，鼠蚊看着被吓得动弹不得的猎物，满心都是得意。 　　他张开嘴、伸出利爪，准备将即将到手的猎物撕成碎片。 　　却在爪子快要碰到猎物的那刻，猛然被斩断头颅。 　　它睁大眼，头颅轰然落地的下一秒，身体也跟着重重跌落。 　　赵宿喘着气，握剑的手还有些发抖，见鼠蚊被杀死，立刻拉着姜允将他拽去一旁。 　　“你干什么呢？这种时候发什么呆？”他一脸后怕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要是晚一点，你就被鼠蚊抓到了。它的毒可不是那么好解的。” 　　姜允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揉揉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谢谢你救我一命。不过你说就说，声音别那么大，我耳朵都要聋了。” 　　赵宿依然怒气冲冲：“你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行，你必须得说清楚，方才鼠蚊袭来时，你为什么站着一动不动？” 　　姜允哪能告诉他，自己是被对方的鼠身恶心到了，含糊道：“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只鼠蚊而已，有什么反应不过来的？你当初面对黑雾，可都不曾有片刻失神……” 　　他说着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接着不可思议问：“你怕老鼠？” 　　姜允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暗道赵宿该不会识破自己的身份了吧？ 　　若真是被识破了，他该怎么解释？这慌实在很难圆回去啊。 　　然而事实证明，姜允纯粹是想多了。 　　因为下一秒，赵宿便一脸了然地给出了答案：“不愧是亲兄妹，姜陨怕老鼠，你也怕。这事怪我，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既然如此，我们赶紧走吧，离这鼠蚊尸体远点。” 　　姜允想了一脑袋的解决办法，在这句话之后都戛然而止。 　　他目光复杂看着赵宿，应了声“好”，一时不知该说赵宿太傻，还是太过于相信自己。 　　鼠蚊之后，两人又遭遇了好几拨袭击，但都被他们联手解决。 　　如此走了数日，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他们连时间都有些记不清了，更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都走不出去。 　　恰在这时，他们往前行进一段距离后，猛然见一道亮光照入林中，那亮光附近，连雾气都稀薄了很多。 　　姜允惊喜道：“那应该是出口了！” 　　他跟赵宿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加快脚步往前奔去。 　　越往前走，光越是明亮，姜允跟赵宿许久没见到这么亮的光，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下。 　　等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出了林子。 　　这些天一直缠绕在周围的雾气散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完全坍塌且破败不堪的宗门。地上长满蘑菇的牌匾上，隐隐可以看见“秘落宗”三个字。 　　在宗门废墟之上，仍高高屹立着一座巨塔。 　　塔身共四十八层，造型精致，哪怕破败至此，也能窥见其从前的壮观华丽。 　　赵宿看着眼前的废墟，突然开口道：“我感应到了同族的气息。” 　　姜允疑惑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龙？” 　　他说话的同时，亦放出神识扫荡整个秘落宗废墟，尤其集中于那座高塔。 　　然而神识循着高塔往上，一层又一层，却在抵达最高处时，被什么东西猛地挡了回来。 　　废墟前，姜允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后退，被赵宿及时伸手扶住。 　　“没事吧？” 　　“没事，”姜允昂起头，难以压制内心那刹那的震撼：“我在塔顶，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他话音刚落，一道浑厚的龙吟突然自塔顶响起，震耳欲聋。 　　仅是一声龙吟，便令姜允心生惧意，有如蚍蜉撼树，战意顷刻间被打消，能做的唯有臣服。 　　“何人竟敢擅闯此地！” 　　姜允心知，这应该就是赵宿的机缘了，当即恭敬行礼道：“晚辈姜琦，见过前辈。” 　　赵宿亦行礼道：“晚辈赵宿，见过前辈。” 　　姜允解释道：“前辈见谅，我二人并非有意闯入，只是在这片林子迷了路，才误打误撞走来这的。” 　　塔内之人并未听他解释，注意力全落在赵宿身上，惊喜问道：“你是龙族后辈？” 　　赵宿应了声“是”。 　　知道赵宿是龙族后，那人态度明显变了，声音激动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天道阻我龙族气运，令龙族百年难以诞下一名子嗣，如今却仍有龙族幸存……我没办法出去，你快、快上来让我看看。” 　　赵宿闻言看了眼姜允。 　　姜允点点头，示意他先上去再说。 　　两人御剑而行，一路直达高塔塔顶，等进去见到龙族前辈，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法离开高塔。 　　高塔塔顶十分宽敞，也因此能完全容纳化出龙身的前辈。只是他此刻身上缠着数道铁諵諷链，铁链深陷进肉里，显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与身体几乎融为一体，除此外，他身上骨头几乎被折断，这种情况别说起身，就是动一下都难。 　　姜允目光落在那具龙躯上，见对方身上鳞片几乎掉落，皮肉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隐隐还有蛆虫在其中爬行。 　　这幕场景实在残忍，姜允不忍再看，默默转过了头。 　　赵宿显然也很震惊：“这、这是怎么回事？您……” 　　“我快要死了，不过在死之前能见到你，也算死而无憾了。你过来点，让我仔细看看。” 　　龙前辈形容可怖，赵宿此时却毫无惧意，径直走到他头颅旁边。 　　“好，很好。”龙前辈看着赵宿，满意点头，接着道：“你把手放在我头上。” 　　赵宿依言照做，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 　　在赵宿将手放在龙头上的刹那，他猛地感觉到，无数磅礴可怕的力量在瞬间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高塔塔顶，强大的龙气在空气中肆虐，姜允不得不筑起结界，以抵御这股力量的侵袭。 　　在这一过程中，时间变得不再重要，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龙气才慢慢停下来。 　　赵宿被迫接收了太多灵力，心神有些疲惫，身体却亢奋无比，尤其经脉之中奔走的灵气，更是充沛强劲。 　　他顷刻有如新生，龙前辈却一下枯萎了下去，仿佛体内生机被瞬间抽空，离死亡明显已近在咫尺。 　　赵宿看着这幕，意识到什么，着急道：“前辈，您、您对我做了什么？” 　　龙前辈摇摇头，慈爱道：“你不必介怀，我是将死之人，即使不将一身修为传承给你，也是要死的。所以能在死之前见到你，帮帮你这龙族小辈，也算是死得其所。” 　　“不过，我的修为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宿毫不犹豫道：“前辈您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定义不容辞。” 　　龙前辈没着急说条件，而是先给他们讲了个故事。 　　一个数百年前，人修和妖族共同联手抵抗魔神的故事。 　　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毕竟现在的魔域早就无人提及魔神，人修和妖族势不两立，更不可能联起手来。 　　据龙前辈说，数百年前，魔神降世，整个魔域都臣服于其脚下，他们倾巢而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搅得整个灵界和妖域不得安宁，更妄图统一三界。 　　为抵抗魔神，人修和妖族联手，他们龙族更首当其冲，与魔神展开了一场大战。 　　那场大战持续了七天七夜，龙族全军覆没，只剩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当然以此为代价，魔神也被他们成功降服。 　　然而当时以他们的能力，已经没办法杀死魔神，只能强行将其魂魄分开，各自封印起来。 　　这高塔和他，都是为了封印魔神而存在的。 　　但除此之外，还有三件神器，分明封印着魔神的一魂一魄。 　　“魔神自此地逃出后，必然会想尽办法找到其他魂魄，若真被他找齐，魔神降世，新的灾难亦会跟着降临。”龙前辈虚弱道：“所以我的条件是，你必须倾尽所能赶在魔神之前，先将神器找到，阻止这场灾难降临。” 　　姜允听得有点懵，他可是看过原著的，怎么不知道还有魔神这号人物？ 　　赵宿此时却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道他必定竭尽全力完成此事。 　　龙前辈连道数声“好”，看赵宿的眼神愈发满意，只是在此期间，他的生命力也在飞速消逝。 　　意识到龙前辈真的快要陨了，赵宿伤感的同时，又连忙道：“前辈，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龙前辈声音微弱道：“龙啼，我叫龙啼。” 　　话落他阖上眼，已经彻底没了生息。 　　赵宿心中莫名涌上悲痛，看着龙前辈，郑重跪地磕了三下头，算是报答其传承修为的恩情。 　　“龙前辈，您放心。”他磕完站起身，眼神坚定道：“赵宿答应您的事，必会竭力办到。不管那魔神想做什么，我都会阻止他的。为您，也为龙族其他前辈报仇。” 　　二人在龙前辈尸首旁站了许久，赵宿才转身道：“姜姑娘，能麻烦你出去下吗？” 　　姜允应“好”，话落离开高塔，御剑悬在半空，隐约猜到赵宿想干什么。 　　果然，下一秒，浑身覆盖金色龙鳞的巨龙腾空而起，瞳眸俯视着高塔，目露悲伤，而后龙尾用力一摆，狠狠劈在高塔之上。 　　顷刻间，高塔塔身尽皆崩裂，轰然砸落地面，溅起漫天的尘土，似是在为亡者哀悼。 　　摧毁高塔后，赵宿不知从哪找来块牌子，以剑写上“龙啼之墓”几个大字，将其竖在坍塌的废墟之前，竟是以整座高塔作了龙前辈的墓地。 　　废墟前，姜允走到赵宿身旁，低声问：“你没事吧？” 　　赵宿摇头：“没事，只是有些莫名伤感。毕竟前辈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龙族，也是最后一个。” 　　自此之后，天地间便只剩他一头龙了。 　　这种族群没落，孑然一人的感觉，姜允很难切身体会，但在他看来，赵宿远远不止一个人。 　　“你虽是龙族，却自幼跟着人修长大，所以人修也是你的亲人。你有爹娘，有同门师兄妹，还有……有我啊。” 　　赵宿蓦地转过头，定定看着姜允：“有你？” 　　他这一眼看得很深，像是要隔着眼眸望进姜允心底，眸中情绪复杂浓烈，让人不敢多想。 　　姜允直觉不妙，他本意只是安慰赵宿，现在怎么弄得像在暗示什么？ 　　于是打了个哈哈，试图将这话圆过去：“那个……我的意思是，虽然现在人妖两族对立，但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糟糕，他怎么越解释越乱？ 　　赵宿却似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朝姜允走近的同时，不知从哪变出根木簪，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姜允，便将其小心插在了他发髻上。 　　末了，还认真道：“很好看。”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姜允能嗅到赵宿身上温暖的气息。他莫名心慌，连忙往后退了退，表情不自在道：“这木簪哪来的？” 　　“我这几日抽空做的，送给你。” 　　“为什么？” 　　赵宿认真道：“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我也说过，不用你负责。”姜允无奈。 　　“可我想对你负责。”赵宿深深看着姜允。 　　“眼下高塔已毁，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但我刚承袭前辈修为，还得先闭关修炼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阿琦，你能等我吗？” 　　连称呼都从姜姑娘变成了阿琦，姜允愈发觉得不妙。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赵宿出关杀上万仞宗，自己就能完成任务、顺利脱身。 　　所以姜允自然不会等他，当然话虽如此，却不能实话实说，必须得先稳住赵宿，再伺机开溜。 　　“能或不能，我都得等你啊，从这儿出去就是万仞宗，我又打不过姜陨，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不过你要闭关多久？太久了我可没耐心等。” 　　赵宿思索片刻，道：“一个月时间，可以吗？” 　　对修行之人来说，闭关一个月时间少之又少，于是姜允点头，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赵宿见状很是高兴，一开始他说要对姜琦负责，只是出于责任，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这段时间他们同生死、共患难，一起做过很多事情，他早已不知不觉对姜琦动了心。 　　千言万语藏在心头，赵宿却没急着说出口，当务之急是先闭关修炼，将前辈的修为化为己用。 　　对阿琦的心意，待出关之日，他会认真说给对方听的。 　　选了处僻静的洞府作闭关之所，临闭关前，赵宿又跟姜允郑重重复了遍，让他一定要等自己出关。 　　姜允一口应下，在洞府外挑了块石头坐下，确定赵宿已开始修炼，察觉不到自己的踪迹，立刻二话不说准备开溜。 　　他还有一个月时间就要被杀了。 　　在那之前，他得好好吃香喝辣、享受一番，怎么能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儿。 　　大功告成，溜了溜了。 第26章 　　断魂谷上方终年笼罩的大雾, 在高塔坍塌后逐渐散去，因此处是万仞宗禁地，除宗主外谁也不准擅入, 才没引起慌乱。 　　不然大雾散去，定有魔修蠢蠢欲动，想下去一探究竟。 　　姜允离开断魂谷, 出现在万仞宗断崖上时，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装扮, 赵宿送他的木簪也被收进储物戒。 　　木簪留着若被发现, 很容易暴露身份, 姜允原本是想毁掉的, 可真这么做时, 又发现下不了手。 　　这木簪尤为精致，一看便知道用了不少心思, 毁了挺可惜的。 　　至于暴露的风险……只要储物戒在他手上，自然暴露不了。 　　去断魂谷这一趟姜允没少用灵力，因此上来后, 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药魔。 　　他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够不够撑到赵宿上来。 　　药魔屈指搭在姜允手腕，灵力顺着其经脉游走，方一探查，他脸色便陡然大变。 　　“尊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着急道：“您之前虽然身中数种毒, 但有我为您解毒，脉象还算平稳, 性命也无忧，怎么这才过去半个月, 身体就亏空成这样？脉象虚无，竟隐有濒死之相，您到底用了多少灵力？” 　　姜允并未解答他的疑惑，只问道：“本尊还有多少时间？” 　　“不足半个月。” 　　这也太少了，姜允蹙眉：“可有办法延长时间？” 　　“我都跟您说了，让您先养伤，切莫使用内力，您非但不听，还耗得那么厉害。”药魔气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多半个月少半个月，又有什么差别？！”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才会说这种话，姜允无奈道：“我也不想动用灵力，谁不想好好活着？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 　　“您去做的那件事，就这么重要？” 　　“是，很重要。” 　　“比您的性命还重要？” 　　姜允想了想，赵宿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了，因此也可以这么说，于是颔首应了声“是”。 　　药魔闻言气得不行，偏又敢怒不敢言，沉默半晌道：“属下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可保您十年寿命，但您得跟我去一处地方，在那专心疗伤，五年内不可离开、不可动用灵力。第二种，属下可以给您施针，辅以丹药，过程虽无比痛苦，但可强行延长一个月时间……” 　　姜允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选第二种。” 　　延长一个月，那他就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绰绰有余。 　　药魔并不知道姜允心中所想，闻言只觉得他疯了，哪有人不选十年，去选一个月的。 　　似是想起什么，姜允又问：“你说过程无比痛苦，会有多痛？” 　　虽然一直在受伤，但他真的很怕痛啊。 　　药魔没好气道：“痛如经脉寸断、凌迟之刑，您要改变主意吗？” 　　姜允“嘶”了声，浑身已经开始痛起来：“听起来真的很痛，你医术如此绝妙，就没有什么止痛的法子吗？” 　　“强行延长寿命已是逆天之举，哪有什么止痛之法，您若选第一种，属下倒有法子……” 　　“那就这样吧。”姜允站起身，“虽然很遗憾，但我仍然选第二种。” 　　“您还要去哪？” 　　姜允径直往前走，头也没回地道：“去确认一件事，等这件事了了，本尊会来找你的。” 　　他要去确认的，是徐城有没有顺利将消息送出去。 　　这件事对刹天宗被剿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否则赵宿即使杀了自己，也没法在宗内门人的围攻下活着走出去。 　　在此之前，姜允已确定赵宿跟徐城顺利接头，当日他与竺絮二人大战，也分出神识查探到，徐城已在准备行动。 　　可等姜允回到宗内，还没主动探查，已经先从未肃自口中得知，徐城鬼鬼祟祟逃离宗门却被抓的消息。 　　“尊上，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通灵古玉。”未肃自将半块古玉恭敬呈给姜允，又道：“属下跟赵宿交过手，这古玉上残存的灵力很显然是他的，另一半也应该在他手上。此事属下不敢擅作主张，因此已将徐城关押，等候尊上处置。” 　　姜允捏着通灵古玉，没想到徐城还没走出宗门就被抓了。 　　他原著不是成功把通灵古玉送出去了吗？到底哪出了问题？ 　　总之通灵古玉没能成功送到玉诀宗，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 　　“徐城人在哪？” 　　没一会，姜允便在未肃自的带领下，在地牢见到了徐城。 　　为拷问出关键信息，未肃自显然没少折磨他，眼前人浑身脏兮兮的，双目失神，身上更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姜允在牢门外站了一会，什么也没问，又转身走了。 　　他此次来，只是想确认徐城死没死，知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找人来给他诊治。”姜允道：“此人本尊留着还有用，别让他死了。” 　　未肃自恭敬应“是”，虽不知道尊上留着他有什么用，还是不敢违抗其命令。 　　三位魔尊大战之后，整个魔域一片混乱，每天都有门派被灭，就连刹天宗各堂堂主也人心不齐。 　　姜允却无心整顿宗门，将宗内之事全权交给未肃自，自己则亲自去了趟灵界。 　　灵界与魔域以幽冥之河隔开，河的这边是魔域，那边则是灵界，听起来容易，可要跨过幽冥之河，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为幽冥之河上空，任何灵器都无法通行，想过去唯有乘船。 　　一叶扁舟漂浮于偌大的汪洋之中，河底枯骨化成的灵兽嗅到气息，会倾巢而出，势将船上之人拉下水啃噬干净。 　　当然对姜允来说，哪怕灵力枯竭，要渡过此河也并不难。 　　他坐在船上往前行，沿途枯骨皆被打散，一路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幽暗的光线忽然变得明亮。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环境已截然不同。 　　幽冥之河仍是幽冥之河，可船下水质清澈，没有吃人的枯骨，有的只是惬意游来游去的鱼儿。 　　天上蓝天白云，风景更是美不胜收。 　　姜允第一次来灵界，颇有种土包子初次进城的新奇感，若非时间紧迫，他非要在这好好逛逛不可。 　　寻人问了玉诀宗所在的方向，姜允抛出飞行法器，一路直奔过去。 　　快抵达玉诀宗时，却听见底下传来惊恐焦急的呼救声。 　　他神识扫荡过去，发现是玉诀宗山下一个小镇上，有孩童不慎掉进了池塘里。 　　那孩童不过五六岁，一直在拼命挣扎，旁边有个男人在试图向他靠近，却因为泳术不佳，眼看也快要沉进水底。 　　姜允见状并未犹豫，及时现身将那幼童和男人一块拎上了岸。 　　此时正值冬季，气温很低，那幼童被冻得瑟瑟发抖。 　　姜允垂眸看他，先施展术法将他衣物弄干，又裹上从储物戒取的披风，才将其交到男人手上。 　　男人身上衣物亦被姜允施法弄干，他小心接过幼童，满脸感激道：“多谢仙长出手相救，不知仙长尊姓大名，出自何门何派？杜庄与家人定永远铭记您的大恩。” 　　姜允却没想让他们记住自己，只道了声无妨，便御剑而行回到了飞行法器内。 　　* 　　玉诀宗 　　宗主赵容黎正与几位长老坐在一起，共同商讨彼此出征魔域营救赵宿一事。 　　众人皆表情严肃，毕竟此次出征，也意味着灵界和魔域将展开大战，此一战的成败，关系着灵界从今往后的安稳。 　　当然尽管如此，这次纷争是魔域先挑起的，他们自然也没有退却的道理。 　　赵宿还在魔头手上，他们尽早将人救出来，对方便能少受一点苦。 　　“都怪我，竟没察觉那些信有什么问题。”赵容黎的夫人苏菀坐在旁边，自责道：“我若能早些察觉，宿儿也不会受那么多苦，还被魔头如此羞辱！” 　　赵宿私自下山后便断了行踪，却每个月都会传信回来，告知他平安无事，让他们不必担心。 　　也因此，他们一直没察觉对方失踪。 　　还是近日有修者从魔域回来，才得知宿儿竟被掳去魔域，被迫跟姜陨那个大魔头成了亲。 　　这般奇耻大辱，他们玉诀宗岂能容忍，赵容黎更是震怒，立刻派人与各门各派联系，希望他们能与玉诀宗联手，一同前去魔域剿灭万仞宗。 　　这些年魔修没少来灵界作乱，何况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因此在玉诀宗的牵头下，木戎山第一个响应，之后其余门派也纷纷站了出来，表示定与玉诀宗联手剿灭魔头。 　　今日他们协商过后，不日便要召开弑魔大会，正式出发前往魔域。 　　赵容黎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慰道：“你别自责，这事谁也没想到。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宿儿。” 　　苏菀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她的大儿子赵笺云突然走进来，说是有要紧事，身后还跟着个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进不来这里，赵笺云只是负责将人带过来，此时看向对方，道：“还是你来说吧。” 　　那外门弟子何曾见过这么多大能，此刻诚惶诚恐，连忙恭敬行礼，先是将通灵古玉呈上，又见所见之事一一道来。 　　称他在山门洒扫时，有个叫徐城的人突然出现，让他将此物转交给宗主，还说这是赵宿让他送来的。 　　听说这通灵古玉是宿儿让人送来的，赵容黎连忙隔空将其接过，又将灵力探入其中，神情一喜，连道：“古玉内有宿儿的灵力，这果真是他让人送来的。” 　　苏菀闻言也很惊喜：“宿儿将通灵古玉送来，定是想让我们等他消息，待他那边准备就绪，我们再一同向魔域发起进攻。” 　　赵容黎却没她想的那么简单，蹙眉道：“宿儿被困万仞宗，如何能与我们联手？此事很可能是那魔头的阴谋，我们若真照做，才会中了他们的奸计。” 　　他这猜测也不无道理，毕竟送古玉这人若真没问题，何不亲自来见他们，偏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外门弟子，此事怎么看都有蹊跷。 　　因为这枚通灵古玉的出现，众人意见不一，有的认为应该按原计划行事，也有的认为应该配合赵宿行动，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因此几人商议许久，也没能做出最后的决定，只能暂且搁下，待调查一番后再行商议。 　　* 　　时间匆匆，转瞬间，一个月便过去了。 　　断魂谷下依然悄无声息，原本说要此时出关的赵宿并没有半点动静。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静谧无声的洞府内，突然有强悍可怕的灵力迅速向外扩散开来。 　　周遭灵兽早已嗅到危险的气息，纷纷提前逃离。 　　半山腰的洞府内，赵宿吸收了龙前辈部分的修为，神采奕奕站起身，在算了下过去的时间后，才暗道糟糕。 　　他原计划是闭关一个月的，可真修炼起来，才发现时间根本由不得他控制。 　　他被体内庞大的力量牵绊着，根本没法脱身，等好不容易将其勉强吸收，才发现距离他答应姜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 　　那姜琦呢？他还在等自己吗？ 　　赵宿心中不安，连忙走出洞府，四下寻找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姜琦亲口说过，若是自己闭关太久，他便不会再等自己。 　　以洞府为中心，赵宿找遍了周围数百里，却都没能发现姜琦的身影。 　　对方这是……已经离开了吗？ 　　赵宿心情低落，又暗暗自责，心道都怪自己，明明说好一个月的，却晚了这么长时间，姜琦肯定生他的气，一个人先走了。 　　这么想着，他心中又立刻不安起来，离开断魂谷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万仞宗。 　　姜琦不是姜陨的对手，若是独自一人出去，碰见对方很可能会没命的。 　　“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她。” 　　赵宿心中担忧，连忙捏碎通灵古玉，御剑行至断魂谷上空，径直朝着万仞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心道姜陨若敢伤阿琦半分，他定让对方生不如死。 第27章 　　万仞宗药堂, 姜允浑身扎满针，泡在黑漆漆的药浴中，身上奇痛无比, 经脉不停断裂又重塑，也的确生不如死，快撑不下去了。 　　“这个赵宿也太不靠谱了。”他脸色煞白, 在心里跟系统吐槽，“说好的一个月就出关, 这都快一个半月了, 也没见着他的身影。” 　　说完又认命般叹了口气：“看来无论怎么挣扎, 我都注定要死啊。” 　　系统也很着急, 知道姜允现在活的每一天都很难, 随时可能撑不下去。 　　“宿主，您得坚持住啊！赵宿应该就快出关了, 等他上来杀了你，你就能解脱了。你不是不想死吗？都撑到现在了，胜利就在眼前, 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姜允沉默，半晌实在没忍住，在心里痛哭起来。 　　“可是真的很痛啊，比之前生病还要痛，我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你不是系统吗？都能让我穿书进来, 为什么连止痛的法子都没有？我真的快痛死了, 这样坚持下去真的有意义吗？我真的还能等到赵宿吗？如果注定等不到，与其这样活受罪, 还不如早点解脱……” 　　他在脑海说着，没提防到最后, 竟轻喃出声。 　　药魔端着碾磨成粉的草药进来，恰好听见这最后一句，他脚步微顿，借着室内昏暗的烛火，竟瞥见尊上脸上有泪痕闪烁。 　　强大至此、无所不能的尊上，竟是在流泪吗？ 　　药魔心中一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早已不惧怕对方，此刻看着尊上，更觉得比起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对方更像个可怜无助的孩子。 　　说起来，他曾经也有个儿子，虽然因病早逝，但若能顺利长大，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 　　“什么早点解脱？说这么丧气的话，尊上是对老朽没信心了吗？”药魔佯装生气道。 　　姜允背对着药魔，闻言抹去脸上泪痕，笑了下，道：“您当日承诺，可帮本尊多延长一个月时间，如今期限将至，便是您医术再好，也无力回天了吧。” 　　药魔缄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尊上说的是事实，他帮对方撑到现在已是极限，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他续命。 　　“本尊还有多少时间？” 　　“长则两日。” 　　“两日……也就是说，这两日内，我随时会死。”姜允闭下眼，像是在这刹那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复又睁开，道：“药魔，就这样吧，我不想为难自己了，你也别再为难自己。没多少时间了，我今晚想好好睡一觉，你能帮下我吗？” 　　药魔看着姜允，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属下这段时间一直在翻阅医术，定能找到医治您的方法，我不会放弃的，您也不能……” 　　姜允看着他，摇了摇头，虽没言语，却尽是劝他放手的意思。 　　药魔不甘心：“您不是在等人吗？” 　　“算了，等不到了。命运如此，我也认了。药魔，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在死之前，我希望能过得舒服一点。” 　　药魔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郑重道：“属下知道了，您今晚会睡得很好。” 　　姜允闻言由衷露出笑意：“谢谢，我很期待。” 　　他已经痛了太久太久，久到忘了不痛是什么感觉，更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明明当初离开断魂谷时，还想着赶在被杀之前，吃香喝辣，尽情享受一番的。 　　药魔说到做到，这晚姜允果真好好地睡了一觉。 　　一夜无梦，次日醒来时，他神清气爽，身上痛感消失，整个人有如新生。 　　姜允太久没这么舒服过了，他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连走路都感觉十分新奇，而后又出了房间，见眼前大片灵田都长满杂草，又施展灵力御物除草。 　　待药魔从医库出来时，见到眼前一幕，吓得险些昏厥过去。 　　“尊上，您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能乱动灵力？您快、快停下来。” 　　“没事的，你是忙着救我，才对这片灵田疏于照料的吧？”姜允笑道：“我今日睡醒，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好，灵力也很充沛，应该是有所好转了。你帮了我那么多，也让我最后帮你做点事吧。” 　　尊上笑容满面，药魔心中却猛地咯噔一下，知道这哪是有所好转，分明是将陨落之前的回光返照。 　　“尊上，您……” 　　“大限已至，不必强留。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即使我消失了，它依然存在，所以我从未后悔这么做。” 　　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己死，二是与赵宿同归于尽。 　　在做选择时，他也从未迟疑过，若必须有人要死，先死的也只能是他。 　　赵宿必须带着这个世界，好好地走下去。 　　药魔似懂非懂，感觉尊上这些话与其是在跟他说，倒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姜允突然道：“我做饭很好吃的，你陪我吃顿饭，就当为我送行吧。” 　　药魔闻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做饭？” 　　“正因为都这个时候了，才更得做饭啊，毕竟以后就没机会吃到了。你要来给我打个下手吗？” 　　药魔对上姜允无比真诚期待的眼神，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不多时，二人一起来到姜允建在后山一处偏僻洞穴中的秘密基地。 　　药魔看着眼前的灶台和厨具，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此地为何会有这些东西？” 　　“当然是我建的，怎么样？建得还不错吧？”姜允一脸得意，炫耀道：“我每次想吃点什么，就来这儿自己做。你待会就知道了，我的厨艺可比外宗厨房那些人好得多。” 　　“可是修行之人并不需要食五谷。” 　　“人生四大乐趣，吃喝玩乐，吃排在首位。不吃东西，那人生多无趣。”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姜允笑了笑，没再多言，从储物戒取出食物，开始专心为烹饪做准备。 　　药魔被指派去洗菜，一边洗，一边抬头看姜允。 　　他来万仞宗也有十多年了，只知道尊上残忍暴戾，阴晴不定，还从未见过对方这么柔软的一面。 　　就像一个无忧无虑、急于在长辈面前露一手表现自己的孩子。 　　可惜他才认识到这点，对方就要死了。 　　药魔捂着心口，有刹那竟感觉这里在隐隐作痛。 　　姜允不是第一次做饭，手艺相当娴熟，没一会便做出了四菜一汤。 　　他将菜都摆放在后山石桌上，与药魔相对而坐，又取出一壶酒，给彼此倒上一杯。 　　“尝尝，看味道如何？”他表情期待道。 　　药魔已经很久很久没尝过人间的食物了，他拿起筷子，将几道菜挨个尝了一遍，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 　　“好，太好吃了。”他赞不绝口道：“没想到尊上竟有如此厨艺，当真让属下刮目相看。” 　　饭菜被人夸奖，是做饭之人最满足的事，姜允眼眸笑弯起来，道：“那就多吃点。” 　　药魔应了声“好”，迫不及待准备下筷，哪知就在这时，一道凌厉可怕的剑气忽然由远而近，将那石桌直接劈成两半。 　　若非姜允反应快，及时拉着药魔闪开，他们也会被剑气波及。 　　只是可惜了一桌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此刻掉落在地，全被泥土弄脏了。 　　“看来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姜允召出本命灵剑，抬头看着忽然出现在上方的赵宿，激动又惊喜。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在他都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对方竟又出现了。 　　“药魔，你赶紧离开刹天宗，走得越远越好。” 　　药魔看看赵宿，又看看姜允，迟疑道：“尊上，我留在这儿，或许可以帮你。” 　　“我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没这个必要了。” 　　姜允取出飞行法器，不管药魔愿不愿意，将其强行送了上去：“本尊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 　　飞行法器驶离刹天宗，赵宿见状并未阻止，毕竟药魔曾经帮过他，也非十恶不赦之人，他想杀的唯有姜陨。 　　“好久不见。”姜允飞至上空，上下打量赵宿，目露惊讶：“你居然还没死？” 　　“是啊，我没死，非但没死，此行还遇见了位高人，有幸得其真传，才能重回此地前来杀你。” 　　姜允嘲讽道：“原来如此，难怪你离开断魂谷，不赶紧逃命，还跑来我这儿送死。” 　　赵宿眼中尽是冷意：“话别说这么早，今日一战，死的还未必是谁。” 　　“大言不惭！就凭你？” 　　姜允话落挥剑而上，汹涌灵力如浪潮扑向赵宿，强归强，跟他之前比起来，还是弱了很多。 　　赵宿自然也感觉到了，并未避开这一剑，而是正面迎来，与之相抗。 　　两股灵力碰撞在一起，强大的余波向四周扩散开来，立刻引起万仞宗上下的警觉，纷纷驻足往主峰看过来。 　　少顷，两人各退半步，随之又交战在一起。 　　数招过后，二人难分胜负，身上也各自带了伤。 　　谁知关键时刻，面对赵宿挥来的一剑，姜允本该防御，体内灵力却一时不济，以致被这一剑直接从上空击落下去，身体重重砸在殿外的青石砖上。 　　赵宿身影自上空消失，转瞬出现在姜允前方，一步步逼来的同时，边道：“你有个妹妹，名叫姜琦，也曾被你击落断魂谷，半个月前的某天，她离开了断魂谷，而要离开断魂谷，万仞宗是必经之路，所以你应该见过她吧？她在哪？” 　　姜允强撑着站起来，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 　　“见过又如何？”他将计就计，故意道：“本尊念她是血亲，本想留她过好日子，可她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说想为爹娘报仇，本尊实在没办法，只能送她去跟爹娘团聚了。” 　　赵宿目眦欲裂：“你杀了她？！” 　　“你喜欢上她了？可惜啊可惜，不过……”姜允冷道：“你们做不成夫妻，本尊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去地下做对鬼鸳鸯。” 　　他话音便催动全身灵力逼向赵宿，这一击赵宿没法硬抗，只能且战且退，很快二人便战至悬崖旁，在悬崖之下是汹涌奔腾的嗜血海。 　　催动全身灵力并非长久之计，一旦灵力耗空，很可能会遭反噬。 　　见姜允身形明显顿住，赵宿察觉到机会，立刻乘势而上，逼得姜允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万仞宗各堂堂主也已赶到，见尊上不敌赵宿，立刻要上前相助。 　　谁知他们还没动手，几个弟子便被数道剑气猛地逼飞，而后数道身影齐聚崖顶。 　　未肃自放眼望去，发现来的竟都是灵界大能，看他们这阵势，显然万仞宗门人也尽皆败亡。 　　“诸位还真看得起万仞宗。”未肃自讽刺一笑，而后拔剑道：“诸位堂主随我上，跟他们拼了！” 　　这边数人激烈交战，未肃自等人明显不是对手。 　　另一边，姜允也被逼得连连后退，身前是赵宿，身后是万丈高崖。 　　“我再问你一遍，姜琦呢？”赵宿剑尖直指姜允，咬牙问。 　　他明明该直接杀了姜允的，此时看着对方的脸，却不知为何犹豫了。 　　他是万万不会对魔头心软的，便只能将这归咎于对方和姜琦长得太像。 　　他看着对方时，就好像看见了姜琦，尤其那双眼睛，更让他不敢直视。 　　姜允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他猛地吐出口血，语气森冷道：“本尊不是说过了吗？她已经被我杀了，不仅如此，尸体还被扔进嗜血海，任海兽啃食……” 　　他话音未落，身体已被长剑穿心而过。 　　姜允闷哼一声，听见赵宿冷漠道：“那你便去死吧。” 　　接着一掌向他击来。 　　姜允身影飞速后退，映进眼底的画面也逐渐缩小，最后猛然跌落黝黑冰冷的湖水之中。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传送阵已开启。” 　　“已成功传送至灵界。” 　　“正在更改面容。已更改。” 　　“正在进行全身扫描，生命值0。系统错误，扫描到未知物体……” 　　“警告，警告！” 　　“错误已修正。宿主生命值100%，未知物体生命值100%。” 　　“宿主，此后天高海阔，愿你自由自在、任意遨游，再见。” 第28章 　　大魔头姜陨身亡, 万仞宗各堂主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大战持续不过一个时辰, 原先足以震慑半个灵界的万仞宗已成了一盘散沙。 　　趁此机会，赵容黎率灵界众人又去了趟月宫和岐山宗，准备一举剿灭其余两个魔头。 　　等到了那, 才发现月宫和岐山宗早已人去楼空，竺絮跟郑业章也不见踪影。 　　此次弑魔大战, 灵界没有任何伤亡便大获全胜, 都多亏赵宿与他们里应外合, 更亲手杀死了大魔头姜陨。 　　而这一战之后, 赵宿也彻底名扬魔、灵两界, 被所有人牢牢记住。 　　万仞宗被灭，魔域众魔修亦不敢与灵界对抗, 见状各大门派也很快回了灵界，只留玉诀宗在此处理后事。 　　知道儿子在此地受了很多苦，苏菀本打算让他跟自己一块回玉诀宗, 留云儿在这里就行，却被赵宿拒绝了。 　　“娘跟爹先回去吧。”他道：“我还有些事没弄清楚，想等弄清楚了再回去。” 　　苏菀满眼心疼看着儿子：“宿儿，你长大了，这段时间肯定受了很多苦吧？都怪娘不好, 竟没第一时间察觉你被掳走……” 　　她眼眶湿润, 说着说着竟没忍住要哭起来了。 　　赵宿顿时头大，从小到大, 他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个，娘一哭, 他只剩投降的份。 　　知道儿子怕这个，赵容黎连忙出声劝道：“好了，好了，宿儿安然无恙是好事，你怎么还哭起来了？走吧，我们先回去了。” 　　他说完又叮嘱赵笺云：“云儿，你是大哥，要照顾好宿儿，有什么事随时跟我们联系，知道吗？” 　　“知道了，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赵笺云闻言连忙保证。 　　万仞宗主峰，二人站在山顶，目送爹娘跟几位长老离去，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赵宿刚要说话，突然被赵笺云转身紧紧抱住。 　　“宿儿，是大哥不好，大哥对不起你。”他自责道：“你的事，大哥都听说了，若是大哥能早一点发现，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赵宿能感觉到，大哥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他心中顿时一暖，好笑道：“大哥，娘才走，你怎么又来了？你再说这种话，别怪我跟你翻脸啊？” 　　赵笺云一身白衣，剑眉星目，风度翩翩，从来都是副温柔儒雅的模样，已经很久没这么失态过了。 　　听赵宿这么说，连忙改口道：“好，大哥不说了。大哥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之前经历了什么，那些都过去了，从现在起，你得把那些事都忘掉，咱们重新开始，好吗？” 　　赵宿眼眸低垂，心口不一地应了声“好”。 　　赵笺云并未察觉异样：“大哥见你那日与魔头大战，修为精进了不少，怎么样？什么时候咱俩也切磋切磋？” 　　赵宿应了声“好”，开玩笑道：“那大哥你得小心点，我现在厉害着呢，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赵笺云闻言哈哈大笑，只觉从前那个爱说爱笑的弟弟又回来了，心中很是高兴，立刻附和着开口，道自己一定会小心的，让他也切莫骄傲，小心话说得太满，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玉诀宗弟子来报，说在山下又抓到几个魔门弟子，问赵师兄该如何处置。 　　于是赵笺云跟赵宿说了声，便急急忙忙去处理事务了。 　　这边赵宿目送大哥走远，在原地站了会，接着便去了趟地牢。 　　虽然姜陨说已经杀了阿琦，但他并未放弃过寻找对方，这几日一直在询问魔门的人，毕竟姜陨若真杀了阿琦，将其扔进嗜血海，那魔门定有人亲眼见到。 　　偏偏他问过很多人，都说没见过什么跟尊上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让赵宿不禁怀疑，阿琦很可能没死。 　　而眼下，他只剩一个人没有问，那就是跟在姜陨身边最久也最得他信任的未肃自。 　　知道对方不待见自己，未必肯说实话，赵宿此行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谁知当他提及姜陨的妹妹姜琦时，未肃自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无比荒谬的笑话。 　　“妹妹？尊上哪来什么妹妹？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听他提起过一些往事，知道他是家中独子，迫不得已才来到魔域……” 　　“不可能。”赵宿猛然打断道：“我在断魂谷下，分明见到过一个跟姜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若不是兄妹，他们怎会如此相像？” 　　未肃自满身是伤，背靠着墙壁，转过头看赵宿，目光阴沉道：“我怎么知道，也许你那心上人根本就是你的臆想。不过你要真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可以教你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走近点，我就告诉你。” 　　赵宿迈步走近牢房，隔着牢门，盯着身陷囹圄的未肃自。 　　未肃自眼底杀气乍现，趁此机会猛然将手中暗器射向赵宿，并寒声道：“很简单，你亲自去地底问尊上不就行了！” 　　暗器速度极快，却在逼近赵宿时，被他随手挥开。 　　见自己最后的杀手锏都被赵宿躲过，未肃自恼羞成怒，抓着牢门用力摇晃，声嘶力竭道：“赵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尊上待你那么好，你竟敢负他，我一定要杀了你，为尊上报仇！你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怒吼声响彻牢房，赵宿并未理会，径直转身走了出去，满脑袋只重复着对方的一句话，那就是姜陨是家中独子，根本没有妹妹。 　　但这怎么可能，若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他们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 　　赵宿走出地牢，站在明亮的日光之下，却莫名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涌起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不敢往那个猜测上去想。 　　恰在此时，徐城从外面经过，远远看到了赵宿，连忙跟他打招呼，快步走过来。 　　大战过后，有太多事需要处理，说起来，他们还没好好说过话。 　　“你的伤怎么样了？”赵宿道。 　　多亏徐城送信，玉诀宗才能跟赵宿里应外合，因此他一直备受优待，这段时间也都留在万仞宗养伤。 　　“赵宗主让医修为我诊治过，没什么大碍了。”徐城道：“只是说来惭愧，那日我还没走出魔门，就被人发现了，没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还好你有两手准备，不然影响了此次计划，我都没脸见你了。” 　　赵宿闻言愣住：“你不是送完信物后被抓的？” 　　徐城摇头：“不是啊，我若真走了出去，怎么还会回来自投罗网？” 　　赵宿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这几日他们忙着处理大战后的事务，一时没有多想。 　　而且他实在想不到，去送信物之人若不是徐城，还会是谁。 　　毕竟对方交到玉诀宗的，的的确确是他给徐城的那半块古玉。 　　想到这，他连忙问：“你知道自己被抓后，通灵古玉被谁拿走了吗？” 　　“万仞宗的护法未肃自，他是最得魔头信任的人，对其很是效忠，我猜那枚古玉，他应该交给了魔头。” 　　交给了姜陨？ 　　不知为何，赵宿心中的不安变得愈发强烈，没多说什么立刻快步离开。 　　徐城被问得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兀自转身回了自己养伤的院子。 　　另一边，赵宿第一时间找到大哥赵笺云，告知他自己得回玉诀宗一趟。 　　赵笺云很是惊讶：“怎么这么突然？” 　　爹娘前脚才刚走，还问过他是否一起，他当时还说有事，为何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 　　赵宿心中疑虑重重，总觉得有什么被层层迷雾笼罩着，他唯有拨开这层迷雾，才能见到真相。 　　“有件事，我必须去确认清楚。” 　　知道拦不住弟弟，赵笺云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一路小心。 　　赵容黎等人先走了数个时辰，赵宿一路加快速度，等追上他们时，也已到了玉诀宗内。 　　“宿儿？”见对方跟了过来，赵容黎很是惊讶：“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件事想请教爹。” 　　“跟爹还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赵宿认真道：“我想知道，那日将通灵古玉送来的人，是徐城吗？” 　　“为何这么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爹娘走后，我恰巧碰到徐城，他告诉我，自己还没走出魔宗就被抓住了，所以送信之人绝不可能是他。” 　　赵容黎摩挲着下巴：“听你这么说，那日之事的确有些蹊跷。爹并未见到徐城本人，他只将通灵古玉交给一个外门弟子便离开了，我们还因此怀疑，这可能是魔宗的阴谋……” 　　正在这时，忽有弟子匆匆来报：“宗主，山门下来了几个凡人，带了不少东西，说要见您，跟您亲自道谢。弟子劝他们离开，他们却执意不肯走，您看……” 　　赵容黎跟苏菀对视一眼，当即道：“走，去看看。” 　　赵宿心中疑惑，便也跟在后面向山门下走去。 　　几人抵达山门前，就见三四个身体结实的壮汉站在那，旁边还跟着个幼童，在他们身后，则是几挑蔬菜瓜果，应该是刚从地里采摘的，上边还沾着露水。 　　赵容黎与他们打了声招呼，温和笑道：“几位要见我，还说要跟我道谢，可我并未帮过你们什么，请问何出此言呐？” 　　为首的男人闻言道：“那日我小儿不慎落水，幸亏有仙长及时赶到，将我二人救起。我见他是往玉诀宗方向来的，想必定是宗内之人。他不肯告知我们姓名，所以跟宗主道谢也是一样的。” 　　赵宿隐隐察觉到什么，连忙问：“你可记得是哪月哪时？” 　　这么重要的日子男人怎会忘记，当即报了个日期。 　　赵宿听完立刻看向他爹。 　　赵容黎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颔首道：“那人的确是这日将信物送来的。” 　　也就是说，救他们的和来送信物的是同一人。 　　赵宿忽然感觉有一条线，将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你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男人用手比划了下：“比我高一点，比仙长您矮一点，很瘦，皮肤很白，长得也很好看……对了，他将我儿救起后，还用披风帮他御寒，您看看。” 　　他将披风从包袱里小心翼翼取出来，呈到赵宿面前。 　　赵宿低头打量着披风，而后掀起一角，在其上看见了很熟悉的刺绣图案。 　　他脸色猛地一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那将通灵古玉送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姜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道理啊！他难道……是在求死吗？ 　　赵宿手指紧攥着披风，脑中想起许多往事，姜陨教他心法，给他龙衔丹，拼死为他取还灵丹，让他跟着药魔习炼药之术…… 　　若非如此，他根本没法活着离开断魂谷。 　　他满心复杂，杀姜陨时坚定无比的信念竟有些动摇起来。 　　可想到当初杀害无辜之人的是他，害死阿兰的是他，将自己打下断魂谷的更是他，赵宿动摇的决心又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姜陨待他如何，对方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便当诛。 　　如此想着，赵宿摒弃心中杂念，不再多想。 　　他收下披风，送走几人后，并未在玉诀宗久留，很快重新回到魔域。 　　万仞宗没人见过阿琦，对方下落不明，很可能还没死，他即使走遍整个魔域，也得找到对方。 　　转眼便过去了数个月，这几个月里，赵宿去过很多地方，逢人便打听阿琦的踪迹，却始终没得到半点消息。 　　对方踪迹全无，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赵宿却并未气馁，他还有很多地方没去找过，待找遍魔域，总能发现些线索的。 　　但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找到阿琦之前，他竟先见到了一位故人。 　　那时他刚抵达一处小镇，寻了个客栈，准备吃点东西歇歇脚，顺便在周围打听打听。 　　却透过客栈二楼的窗户，见到个身穿紫衣带着面衣的女子。 　　对方手里提着个篮子，正在楼下专心买菜，待将需要的都买齐，才提着篮子向远处走去。 　　赵宿见状立刻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那道背影。 　　他绝不会认错，那人正是他的侍女阿兰！ 第29章 　　赵宿一瞬间恍惚起来, 原本坚定的意志再次发生动摇。 　　怎么会这样？阿兰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初还是他亲自下葬的，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更出现在这里？ 　　赵宿百思不得其解, 将灵石搁在桌上，悄然跟了上去。 　　他跟着阿兰走出小镇，沿着乡间小道往前走。 　　阿兰显然在这生活了一段时间, 一路过来娴熟地跟人打着招呼，即使戴着面衣, 也遮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 　　在万仞宗时, 赵宿还从未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在道路尽头, 是间低矮的房屋, 门前用树枝围成了个院子。 　　院子一角, 身穿粗衣的男子正打着赤膊奋力砍柴，见她提着菜篮归来, 立刻上前来迎。 　　“怎么样？没累着吧？”男人接过菜篮，关心备至道：“都让你在家歇着，我去买菜就行, 你非得自己去。你现在有宝宝了，可不比从前，得事事小心为上，知道吗？”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买点菜而已, 又不是什么重活。” 　　阿兰说着摘下面衣, 占据半张脸的青色胎记立刻暴露出来，男人见状却没有半点异样眼光, 仍笑着和她说话。 　　“就你厉害，行了, 赶紧进屋歇着吧，这些交给我就行。” 　　阿兰应了声“好”，正要回屋子，忽然听见院外响起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赵宿的刹那，脸色微微一变。 　　男人看看赵宿，又看看阿兰，问：“你们认识？” 　　阿兰很快反应过来，冲赵宿笑了笑，道：“是一位很长时间没见过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快请进吧。”男人打开院门，热情招呼赵宿进来。 　　赵宿不动声色跟着他们进了屋，等男人出去后，才开口道：“好久不见。” 　　阿兰笑道：“是很久没见了，公子可还好？” 　　“还行，恭喜你。”赵宿目光落在阿兰腹部，问道：“有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还早着呢。” 　　赵宿“嗯”了声，沉默许久，才艰难开口：“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阿兰道：“可等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这间屋子里，邻居告诉我，这间屋子已经以我的名义被买了下来，除此外，我身边还放着很多灵石，足够我安然过完余生。” 　　“只是我本以为，这些都是公子您做的，现在看来，做这些的并不是您？” 　　赵宿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你死后，还是我亲手下葬的。” 　　阿兰目露惊诧：“原来我当真死过？可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难道是……” 　　她说着抬头看赵宿，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想到了那个人。 　　“可若真是他帮的我，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兰匪夷所思道：“先杀了我，再救下我，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赵宿脸微微泛白，指节用力攥紧，开口道：“不，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赵宿摇头，没说出来的意思。 　　却在心中暗暗道，姜陨这么做，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自己恨他。 　　自己也的确因为阿兰的死，而彻底坚定了必须诛杀他的念头。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打量着周围，道：“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阿兰看了眼屋外，羞涩道：“我在这儿住下没多久，便遇到了宋桢，他不嫌我长得丑，对我百般呵护，很快我二人便成了亲，待到明年，我们便是一家三口了。” 　　“嗯，的确挺好的。”赵宿看着眼前如获新生的阿兰：“知道你平安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公子呢？我听说，那人被您击落嗜血海，万仞宗也被剿灭，您不是该回玉诀宗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想找一个人。” 　　“什么人？” 　　“其实我现在已经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了……” 　　“那您怎么找？” 　　赵宿没再言语，他已经从阿兰这儿得到了答案，便没再打扰他们，让她跟宋桢转告一声，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阿兰没死，这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也许在煞血门前发生的那件血案，也并非自己看见的那样。 　　煞血门在魔域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派，想查它的事并不难。 　　赵宿可以随便找个魔修逼问，但为求真实，他还是去了趟百晓阁。 　　百晓阁号称知天下事，小小的煞血门自然难不倒他们。 　　这段时日赵宿诛杀魔尊的消息已传遍整个魔域，见赵宿亲自上门，百晓阁一众魔修吓得瑟瑟发抖。 　　本以为对方前来是要发难，百晓阁的魔修都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哪知道对方竟只问了一个问题，就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 　　万仞宗 　　数月过去，玉诀宗的人早已从此处撤离，万仞宗的魔修死的死、逃的逃，原本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宗，一时间竟成了座荒山，再无人问津。 　　山林空荡，飞鸟盘旋，通往魔宗的石阶上杂草丛生，又被掉落的枯叶和积雪覆盖。 　　赵宿一袭青衣，缓步走在石阶上，脑海不断回想起自己在百晓阁问的那个问题。 　　他问百晓阁阁主，煞血门的门主相貌为何？ 　　却从对方口中得知，煞血门门主自幼生有残疾，无法长大，因此一直是幅小孩模样。但将他当成真小孩的魔修，全都死在了他手里。 　　对方杀人无数，绝非善类。 　　如此十恶不赦之人，死有余辜，姜允并没有杀错人。 　　反倒是他，当时坚定护在对方面前，却是在助纣为虐。 　　迷雾散去，真相揭露，他才发现错的那个人竟是自己。 　　其实当初他只要去查一下，很容易就能得到真相，可惜他对姜允的偏见太深，从未想过错的会是自己，只坚信眼前所看到的。 　　人人都说姜允是大魔头，嗜血残忍，杀人如麻，他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偏偏，自他去万仞宗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传说截然不同。 　　至少他没亲眼见对方做过一件坏事。 　　而他却亲手杀死了姜允。 　　赵宿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万仞宗内。 　　他去了春花秋月阁，去了云檀殿，去了观星阁，然后在观星台上站了很久。 　　那日姜允跟他说的话言犹在耳，短短数月过去，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在离开万仞宗前，他还去了趟后山，远远见石桌旁坐着个人，愣了下，还以为是姜允。 　　等走近了，才发现坐在那的是药魔。 　　“赵大侠手刃魔头，又与灵界里应外合剿灭魔宗，威名远扬，受世人敬仰，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了，是故地重游，还是来杀老朽的？”药魔回过头，目光冰冷看着赵宿。 　　赵宿看着眼前出现的新石桌，道：“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来这。” 　　“当时我遭人追杀，幸得尊上收留，让我能在此潜心修炼，对我来说，万仞宗便是第二个家，家虽然毁了，旧址仍在，我不回这儿能去哪？” 　　赵宿没想过杀他，来后山也只是随意看看，既然这儿有人了，他道了声“告辞”，当下便准备离开。 　　才转身迈了一步，忽听身后药魔道：“我听说你一直在找人？” 　　赵宿蓦然回过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算不得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凑巧。比如你在找人，尊上陨之前的几日，也曾跟我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 　　赵宿瞳孔微缩，他一直逃避的觉得不可能的某个猜测又一次在脑海浮现。 　　他艰难开口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他是尊上，我又岂敢多问？我只知道，在你掉下断魂谷后，尊上也危在旦夕，他来找我，问我可还有救，我告诉他清除毒性需要很长时间，他却告诉我，只需保住性命即可，道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且非去不可。” 　　赵宿呼吸一滞，隐隐意识到姜允要去做的这件事是什么。 　　药魔接着道：“那之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堂主们都以为他在闭关养伤，只有我知道根本不是。”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没多长时间可活了。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跟我离开这，我可保他十年寿命，二是逆天改命，强行多留他一个月，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剩下的时间将无比痛苦，且一个半月之后，必死无疑。你猜他选了哪一种？” 　　赵宿没回答，只是手指悄然紧攥成拳。 　　药魔摇摇头，无法理解道：“他选了第二种，明明怕疼怕得要死，还偷偷流眼泪，却还是选了第二种。我猜，这大概和他要等的那个人有关吧？” 　　他说着站起身：“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吗？跟我来吧。” 　　赵宿努力想劝说自己，这一切都是药魔的阴谋，不可能是真的，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药魔带他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洞穴。 　　他跟随对方走进去，才发现里边竟别有洞天，灶台、厨具和锅碗等一应俱全。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我能干嘛？只是觉得你应该也吃过姜允做的饭，便带你来这看看罢了。” 　　赵宿蓦地想起他曾吃过的那些美食，难以置信道：“你说那些菜都是姜陨做的？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饭？” 　　“我也不敢相信，可那日是他亲自带我过来的，说他快死了，想在死之前让他陪他吃顿饭，可惜这顿饭最终也没吃成。” 　　赵宿想起那日被他一剑划开的石桌，心中沉甸甸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姜允那日应该很希望能吃完那顿饭吧。 　　药魔瞥了眼赵宿，见他表情，心中总算舒坦许多。 　　“其实那日他本就快死了，即使你不杀他，他也会死的。但我却注意到，在你出现的刹那，他明显是欣喜的，不像赴死，倒像是等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赵宿内心震动，脸上血色褪去，“你是想说，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我？” 　　“我可没这么说，毕竟他消失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情，只是有件事情，我一直非常不解。” 　　“什么事？” 　　药魔深深看着赵宿：“尊上消失前，我曾为他诊治，得知他中了鹤吻颈、流光引，以及春不凝，可奇怪的是，等他再次出现时，体内鹤吻颈、流光引的毒仍在，春不凝却消失了。以他当时的灵力，根本无法给自己解毒，所以这毒又是如何消失的呢？你可知道？” 　　赵宿听着他的话，只觉大脑“轰”地一声，什么理智都消失了。 　　“春不凝？姜陨体内怎么会有春不凝？” 　　他喃喃着，身体一时竟无法站稳，只能倚靠石壁勉强站立。 　　与此同时，往事如潮水般涌过他脑海。 　　他想起洞房之夜时，自己曾被下了毒，当时他以为自己跟姜允圆了房，所以毒也解了。 　　可事实是，那晚他和姜允压根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么自己的毒又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是姜允？他把自己体内的春不凝转移了出去？ 　　他又想起在断魂谷下时，他跟姜琦曾有过那美好的一夜，如果那个人是姜允，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更可以解释，对方体内的春不凝为何会突然消失。 　　可是，姜琦怎么会是姜允呢？ 　　赵宿跌落地上，满脸痛苦悔恨，体内真气更疯了似的乱窜。 　　所以是他？是他亲手杀死了心爱之人？ 　　他还在到处找那人，却不知道对方其实就在眼前。 　　明明一切已有迹可循，他早该察觉到的，却都因为不敢信、不愿信，而选择了忽视。 　　对方说他是姜允的妹妹，他就真的信了，更天真地以为，作为兄妹，都惧怕老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闭上眼，整个人被极致的痛苦掩埋。 　　禁不住想，那日他出现时，姜允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迎战的？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恨他、杀他，那被杀之时，他心中痛快吗？欢喜吗？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赵宿捂着脸，痛苦低喃，有泪水从指间淌出。 　　他形如癫狂般轻语，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姜陨，你心可真狠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你要如此惩罚我？” 　　药魔站在一旁，说这些本是为姜允鸣不平，可此时看着赵宿，竟也心生不忍，于是悄然退了出去，将此地留给赵宿一人。 　　这之后，赵宿没再回玉诀宗，而是在万仞宗长住了下来。 　　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泛舟嗜血海上杀鱼。 　　久而久之，他杀的鱼越来越多。每杀一条鱼都会剖开鱼腹仔细查验。 　　药魔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次三番想撵他走，偏又打不过赵宿，只能盯着数不清的鱼尸发愁。 　　直到这日，赵宿又泛舟去嗜血海上杀鱼，在杀到第三条时，他剖开鱼腹，竟在其中发现了枚储物戒。 　　那储物戒乃一品灵器，样式独特，他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姜允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 　　他捧着储物戒发了很久呆，之后没再杀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悬崖之上，药魔正捧着酒壶喝酒，见嗜血海上只剩一艘孤舟，连忙大声问道：“喂，你去哪啊？” 　　声音回荡在山谷间，却并无人回应。 　　药魔不由纳闷，小声嘀咕：“什么情况？平时撵都撵不走，今日竟主动走了？” 　　另一边，高空之中，赵宿御风而行，身影瞬间已出现在百里之外。 　　他此行是要去找一个人，那人乃魔域鼎鼎有名的筑器师，是唯一有希望打开这枚储物戒的人。 　　极北之地，筑器阁 　　阁主林疑视若珍宝捧着手中储物戒，由衷叹道：“不愧是一品灵器，实在是妙啊，便是我师父在世，也未必能筑出如此绝妙之物。” 　　赵宿奔行数日，不是来这听他说这些废话的。 　　“你到底能不能解？” 　　“别急嘛，我只说筑此物难，却没说解除认主难，所以自然是可以解的。”林疑说完笑看着赵宿：“但我若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不违背本心，要求你尽管提。” 　　“长琉君的人情可不一般。”林疑毫不犹豫道：“行，这单生意筑器阁接了。” 　　“你需要多长时间？” 　　“慢则半个月，快则十日，你若有事要忙，可改日再来……” 　　赵宿没等他说完便毅然打断道：“没事，我不忙。从今天起，我会在这住下，若成功解除认主，还请你第一时间告知我。” 　　林疑没料到他这么心急，应了声“好”，暗道看来长琉君跟这储物戒的主人关系匪浅啊。 　　赵宿说到做到，自那日起，果真在筑器阁住了下来，每日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几乎闭门不出。 　　直到第十日，林疑成功解除认主，没等派人去通知赵宿，对方便早已察觉，先一步来到大殿。 　　林疑惊奇：“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赵宿已隔空取过储物戒，身影消失在原地。 　　清幽僻静的小院中，赵宿身影出现在此。 　　他垂眸看着手中储物戒，许久后，将灵力注入其中，一块广阔的新天地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储物戒内堆满了奇珍异宝，不乏世间罕见的上品灵器。 　　赵宿一一掠过它们，心中平静，并未因诸多宝物泛起半点波澜，直到他在一处角落，看到那根无比熟悉的木簪。 　　木簪乃他亲手刻制，费了不少心思，他自然一眼认出，这正是自己送给姜琦的那枚。 　　赵宿心神俱震，往事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可惜待他明白自己心意时，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他心如绞痛，用力紧握手中木簪，恍惚之间，似是借由这根木簪，紧紧握住了姜允的手。 第30章 　　四年后 　　青州, 烟霭村。 　　村落面朝大海，村民大多以打渔为生，数座房屋依次坐落, 远远看去连成一片，很是温馨热闹。 　　此时正值下午，阳光明媚, 暖意笼罩着大地。 　　村子最南面伫立着一间看起来新很多的木屋，瓦片作顶, 屋前以木材围成一间小院, 院中摆放着许多木架, 木架上晾晒着药材, 远远便能闻见浓浓的药味。 　　姜允着一身灰色长袍, 青丝以木簪盘于头顶，袖子挽至手肘, 正专心翻晒药材。 　　他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住过一段时候后，便请人一起建了这间屋子, 在此地长住了下来。 　　能在这里住这么久，姜允也挺惊讶的，毕竟穿书前，他最大的愿望便是环游世界，重获新生后, 虽然没法环游之前的世界, 换个世界环游也是不错的。 　　而他之所以放弃梦想，却是因为被人困住了, 那困住他的人正是…… 　　“嘭——”就在这时，院门猛地被人推开。 　　因为用力过大, 两扇院门狠狠撞击在院墙上，而后又反弹回去。 　　本就摇摇欲坠，在这一番蹂躏下，院门更是伤痕累累，寿命眼看快到尽头了。 　　“姜慕时！”姜允转过身，怒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开院门动作要轻，这院门我都换八次了，你能饶了它，也饶了你爹吗？” 　　“对不起，对不起，爹，我下次一定注意！” 　　院门被推开的刹那，一个约莫四五岁，皮肤白皙的小男孩飞快跑进来，随口应着的同时，也迅速冲向姜允。 　　姜允无奈：“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哪次记住过？你能让爹省省心吗？” 　　“这个改日再说。”姜慕时转头看了眼，在见到院门口出现的两道身影时，连忙飞快蹿到姜允身后，揪着他衣角可怜兮兮地求救道：“爹爹，你先救救我吧！” 　　“你又闯什么祸了？” 　　姜允话落也看见了院门口的两个小女孩，连忙走过去，笑道：“婷婷，小薇，你们怎么来了？” 　　姜慕时不愿意过去，努力试图拉住爹爹，力气却还是比不过对方，被迫跟他走了过去。 　　两个小女孩见到他，立刻怒目以视，若非姜允在场，恐怕就要追过去了。 　　“姜叔叔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姜允笑着应了声，又听小薇脆声道：“姜叔叔，我们有话要问姜慕时。” 　　小孩的事应该交给小孩自己解决，姜允深谙这个道理，立刻将儿子从身后拉了出来。 　　姜慕时自然不肯，和姜允拉锯半晌，最后不情不愿站了出来。 　　“你们想问我什么？” 　　小薇手叉着腰，哼了声：“你还没告诉我们，明天玩游戏选谁扮你娘子呢？” 　　婷婷立刻附和：“就是，娘子只能有一个，你怎么能说‘谁当都一样’？这能一样吗？” 　　“你必须说清楚，我和婷婷，你更喜欢谁？更愿意让谁扮你的娘子？” 　　“……” 　　从他们这三言两语中，姜允也差不多听明白了，大概是几个小孩要玩游戏，需要有人扮新郎，有人扮新娘子，姜慕时觉得新娘子谁扮都可以，而小薇和婷婷则都想扮新娘子，才因此起了争执，非要追着姜慕时问个究竟。 　　这事不说清楚，儿子怕是很难脱身。 　　姜允揉揉儿子脑袋，见他一脸的纠结为难，既心疼又好笑。 　　谁让他儿子长得像赵宿，生了张俊美无双、人见人爱的脸，惹得十里八村的小女孩，隔三岔五就因为他起争执。 　　这种事姜允之前见多了，也见惯不怪，反正小孩子只是玩闹，再大的矛盾也转头就忘。 　　将这件事交给儿子自己去解决，姜允没再掺和，准备接着打理药材，却见院门外又远远走来两个人。 　　正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两个媒婆，张婶和王婶。 　　姜允刚心疼完儿子，这会又得心疼自己了。 　　反正他是怕了张婶跟王婶，想起她们就头疼，连忙躲进房间想避避风头。 　　谁知前脚刚进去，两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姜允连连求饶：“两位婶婶，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一个人跟慕时过得挺好，真没有过续弦的打算。” 　　张婶巧舌如簧，根本不管姜允怎么说，自顾自道：“姜大夫，你话可别说那么早。你那是一个人过久了，才会有这种想法，等你娶了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多好了。来，你看看这个，婶画像都给你带来了，标志吧？我跟你说，她和你一样，另一半也死了，带着个女儿，你们要是在一起，那绝对有共同话题……” 　　见话都被张婶说了，王婶连忙打断道：“老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明明我先来的，怎么你在这说上了？” 　　张婶道：“嗨，你急什么？我说完你再说呗，姜大夫人就在这，又跑不了。” 　　姜允倒是想跑，可两人跟座大山似的站在他面前，将他去路牢牢堵住。 　　他逃跑无门，只能无奈苦笑。 　　接下来的时间，姜允被迫听张婶和王婶说了半个时辰，两人说得唾沫横飞，从女方家世说到他的条件，又给他大力洗脑大婚的好处。 　　姜允坐在桌旁，听得直打瞌睡，对她们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想他要有这口才和耐力，当初念也能念到让赵宿杀他，哪还会这么麻烦。 　　正在这时，天边一声惊雷猛地乍响，紧接着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姜允见状可算找着借口了，连忙起身道：“两位婶婶，你们说这么久也累了，先坐下喝杯茶歇歇。天快要下雨了，我得赶紧把药材收回去，这些药材可都珍贵得很。” 　　张婶跟王婶愣神的时间，姜允已经趁机跑了出去。 　　虽是借口，但他也的确怕药材被雨淋湿了，迅速将其往房里搬去。 　　此时姜慕时也成功安抚好了两个小伙伴，三人重归于好，他满脸笑容帮爹爹搬药材，边道：“爹爹，张奶奶跟王奶奶是来给你说媒的吧？你真不考虑给我找个后娘吗？” 　　“什么后娘？”姜允没好气道：“你这么说，对得起当初因为生你难产而死的亲娘吗？” 　　姜慕时嘀咕道：“我又没见过她……” 　　说着话音又突然一转：“不过我都听爹爹的，我也觉得跟爹爹一起很好，所以你想找就找，不想找就不找，我都支持你。” 　　两人忙着往里搬药材，张婶和王婶见状也跟着帮忙。 　　张婶边搬边纳闷道：“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天的，转眼就满天乌云了。” 　　王婶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止不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村民突然急匆匆跑来，见了张婶便急道：“哎呀，张婶，你怎么在这？让我好找。刚才刮大风，海里起了大浪，好几家渔船都失控了，村长的也在其中，你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啪嗒”一声，张婶手上的簸箕猛然落地。 　　她腿一软，脸上血色全无，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踉跄跟着那人离开。 　　王婶见状也忙跟着去了，今日天气好，她家渔船也出海去了的。 　　渔村靠海吃海，但就是这点不好，一旦碰上恶劣天气，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所以一般来说，渔民出海都很讲究，得看好天气、时辰。 　　姜允来烟霭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他深知海上情况可能不妙，叮嘱姜慕时待在家别乱跑，自己也迅速跟了过去。 　　等到了海边，姜允才知道这哪是情况不妙，简直是太不妙了。 　　只见原本平静无比的海面此刻已然波涛汹涌，巨浪被裹挟着自远处奔腾而来，击打海岸发出猛烈声响。 　　在翻腾的巨浪旋涡中心，有几艘小小的渔船上下起伏，正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与翻滚不休的汪洋比起来，那几艘渔船实在太渺小，轻易就会被彻底吞没。 　　海岸边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满脸担忧看着上下起伏的渔船，有的吓得跪倒在地，有的被身旁人搀扶才勉强站稳。 　　姜允也看见了张婶，她双手各搂着一个孩子，脸色惨白如纸，正望眼欲穿盯着无边海面，似在祈祷海浪可以停下来，渔船能够平安归来。 　　然而姜允却知道，海浪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因为这并非天灾，而是藏在海底下的妖兽在作乱。 　　妖兽不除，渔船上的人必死无疑。 　　情况危急，姜允已经没时间多想，等反应过来，人已御剑而行，抵达了那几艘渔船上方。 　　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的渔船上，渔民们紧紧抓着船沿，衣裳都被水浸湿。 　　自海浪袭来，他们已经坚持了太久，人人脸上都是疲惫和恐惧。 　　渔船上的水越灌越多，他们都知道，此刻除非仙人降世，不然他们都必死无疑。 　　“可惜。”于壑背抵着船身，低头苦笑：“仙人又怎会出现在这。” 　　正在这时，他忽听船上有人一脸喜色道：“仙、仙人！” 　　欢呼声接连响起。 　　“真的是仙人！” 　　“仙人是来救我们的吗？” 　　于壑抬起头，见他们上方果真有人御剑而立，衣袂翩飞，气势凛然，俨然一副世外仙人的模样。 　　他连忙跪地，恭敬道：“仙人，我是烟霭村的村长，这些是村民们，我们出海打渔偶遇大浪，还请仙人救命！” 　　说话间，那仙人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于壑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哪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三年前迁居村子的神医姜允。 　　“姜大夫？怎么是你？”他满脸震惊道：“我果然没猜错，你的确不是普通人。” 　　“没时间多说了。”姜允瞥了眼水下，道：“村长，我先送你们上岸，不过此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 　　见村长等人点头答应，姜允立刻抬手结印，以灵力筑成一个极大的结界，将村民们连同渔船包裹其中，而后凌空送至远处海岸。 　　待送走村民和渔船，那藏在海底下的妖兽也按捺不住了，自海中一跃而起，尾巴狠狠拍向姜允。 　　姜允侧身避开，一剑斩向妖兽。 　　也借这个机会看清了妖兽的真容。眼前的妖兽形如电鳗，头部扁平，身体细长，体表光滑无比。 　　只是比起普通电鳗，它显然更大更沉，释放出的电流也更可怖。 　　还好姜允在认出电鳗的那刻便提高了警惕，见其欲发起攻击，立刻筑起一道结界，才成功避开一击。 　　交手数招过后，姜允也得知眼前应该是头高阶妖兽。 　　寻常修士或许不是其对手，但在姜允眼里，它还不够看的。 　　毕竟当日坠落嗜血海时，系统不仅修复了他的身体，也修复了原主一身修为。 　　“你就这点能耐？”姜允看着妖兽，一脸平静道。 　　妖兽闻言被彻底激怒，身上闪起道道电光。这些电光汇聚在一起，竟将乌云蔽日下的海面照得犹如白昼。 　　而后电光夹着可怕的炸裂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姜允。 　　这一击可怕至极，海岸上，村民们一颗心高高提起，都牵挂着那突然出现的仙人的安危。 　　与此同时，姜允亦持剑反击。 　　强大的灵力与电光撞击在一起，余波扩散开来，令海水轰然炸响。 　　紧接着，便是重物猛然坠落海底的声音。 　　村民们提心吊胆看着，见海浪落下，仙人身影依旧凌空而立，那妖兽却不见踪迹，便知道此战是仙人胜了。 　　海岸边，村民爆发激烈的欢呼。 　　姜允收起本命灵剑，却在那片欢呼声中，听见了姜慕时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见这臭小子正边蹦边鼓掌，嘴里还大声喊着“加油”什么的。 　　走之前，他明明交代对方在家待着哪都别去，这家伙还是偷跑了出来。 　　姜允头隐隐作疼，心道等回去了再跟他算账。 　　为防被人察觉，他径直往反方向飞去，等到了无人之地，才又绕路折返回去。 　　他回到海岸边时，那里已空无一人，姜允并未久留，身影一闪便要往家里赶。 　　哪知就在这时，他脑海突然凭空响起一道声音。 　　“宿主，您好。”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声音。 　　姜允顿时有点怀疑人生：“我本来挺好的，但见到你，就瞬间不好了。” 　　系统沉默了会：“宿主您这么说，我会很伤心的。” 　　“你能有我伤心？”姜允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你当初跟我再见时，可没说过自己还会上线！” 　　系统显然也很心虚：“宿主您放心，我这次上线跟之前不同，事关灵界存亡，我也是不得已才来找您。这件事您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决定权在您。” 　　知道不是什么强制性任务，姜允才放下心来，不动声色道：“先说来听听。” 　　系统侃侃而谈：“此事，要从千年前，统领魔域无人能敌的魔神古焱开始说起。” 第31章 　　先前在断魂谷, 姜允曾听龙前辈提起过魔神，称其乃魔域至尊，修为极高且野心勃勃, 曾率领整个魔域对灵、妖两界发起进攻，妄图统一三界，最后被人、妖两族联手封印。 　　他的一魂三魄被封印于断魂谷, 由高塔和龙前辈一同镇压，另有两件神器各封印着其一魂一魄, 另一件神器单独封印其两魄, 由此其三魂七魄皆被封印。 　　龙前辈告诉他们, 由他和高塔封印的魔神的一魂三魄数年前便已逃离, 道其定会搜寻其他魂魄, 让他们务必阻止魔神祸害人世。 　　姜允当时没当回事，毕竟他看过原著, 里边压根没出现过什么魔神。 　　想必是逃出来后，不小心惹到什么大能，被悄无声息杀死了吧。 　　可从系统口中, 他又得知，眼下剧情和原著已经发生了偏离。 　　也就是说，在现在的剧情里，魔神不仅活得好好的，他们若不加以阻止, 日后还会毁了灵、妖两界。 　　姜允听完沉默半晌：“也就是说,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照现在的剧情走向推测，是的。”系统凝重道：“所以你必须和赵宿联手, 赶在魔神之前找到神器，才有机会扭转局面。” 　　“赵宿也在找神器？” 　　“嗯, 他一直在设法搜寻神器，且眼下第一件神器已然现世。” 　　姜允“哦”了声，想到赵宿就一阵肉疼，没表态地接着迈步往前走。 　　系统急道：“你这什么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姜允只字未言，转瞬已走到了家门口。 　　远远就看见院门口蜷着个小小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看着很是凄凉可怜。 　　“爹爹？”姜慕时一眼看见姜允，立刻惊喜喊道，嗓子略有些嘶哑。 　　他当即起身要扑过来，奈何脚蹲麻了，还没站起来，人先往地上扑去。 　　他吓得小脸煞白，好在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在脸着地之前，他先落入了一个温暖无比的怀抱之中。 　　姜允搂着儿子，一把将人抱起来，见他手脚冰凉，眼圈也泛着红，不由地心疼起来。 　　“怎么不进屋？蹲在这儿干嘛？”他抱着儿子走进院子，柔声道：“还有，你声音怎么哑了？” 　　姜慕时手搂着爹爹脖子，头枕在他肩膀上，闻言有点心虚。 　　他当然不敢告诉爹爹，自己嗓子嘶哑，有一半原因是在海边给仙人加油时喊的，而另一半原因…… 　　“爹爹你去哪了？”他害怕道：“我回家到处都找不到你，又去海边找，还是找不到你，我好害怕，只能在这里等你，爹爹，我好怕你会像娘一样消失。” 　　他搂姜允的手越来越紧，声音也微微颤抖，明显是真的害怕了。 　　姜允拍拍儿子后背，知道他平时虽调皮，其实也不过三岁多，连忙轻声出言安抚，道自己有点事出去了趟，让他别担心，又保证自己绝不会离开他。 　　姜慕时听完这才放心。 　　知道儿子还没吃晚饭，姜允将人抱进屋里，又赶紧张罗着做饭。 　　时间紧迫，他简单做了两道菜，陪儿子一块吃的时候，才想起对方之前已经说露了馅。 　　他立刻抬眼看姜慕时：“你刚说回家，我不是让你待在家哪都别去吗？你老实交代，到底去了哪？” 　　姜慕时夹菜的动作一下顿住，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交代道：“对不起，爹爹，我太好奇了，也跟着去了趟海边。我本来想找爹爹你的，可到处都没找到你，你没去海边吗？” 　　姜允随便找了个理由：“去过一趟，后来有事出了趟村。” 　　“那爹爹你看见仙人了吗？” 　　姜允道：“没有。” 　　“那太可惜了。爹爹，我跟你说，我看见仙人了！”提起仙人，姜慕时眼睛都亮了，夸夸其谈道：“仙人可厉害了，‘嗖’地一下就飞到了海上，将村长爷爷他们救出来，又‘嗖嗖嗖’几剑杀了妖兽……我要是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他满脸崇拜仰慕，殊不知那所谓的仙人就坐在自己对面。 　　姜允面不改色，只问：“你说得这么起劲，那是仙人厉害，还是你爹爹厉害？” 　　姜慕时眉头微皱，一时竟被这问题给难住了。 　　姜允佯装失望，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我儿子不爱我了，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犹豫……” 　　姜慕时连忙打断，讨好笑道：“爹爹！当然是爹爹最厉害！爹爹会治病救人，还能做这么好吃的饭菜！在我心里，爹爹是最厉害的，我也最爱爹爹了！” 　　“就你嘴甜。”姜允笑道：“赶紧吃吧，吃完早点睡觉。” 　　姜慕时应了声“好”，之后两人专心吃饭，没再说什么。 　　等儿子睡着后，姜允才起身走出屋子。 　　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深沉浓稠的夜色，再次唤醒了系统。 　　“宿主，您好。” 　　姜允沉默片刻，在脑海回应道：“我想好了，我会尽己所能，赶在魔神之前找到神器。” 　　但是靠他自己，而不是和赵宿一道。 　　当初为完成任务，他和赵宿发生过太多事。 　　后来为破除幻境，更与赵宿一夜温存。 　　当时这么做是被逼无奈，姜允也没找赵宿算账的意思，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完成任务、准备环游灵界的关头，会突然生下一颗蛋。 　　这颗蛋让他腹痛了好几日，还以为自己是便秘了，最后咬着牙拉下来，看见蛋的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人生蛋这种事太违背常理，姜允盯着蛋十分犯愁，可在这个世界，人都能修炼成仙，生个蛋似乎也不算什么。 　　姜允没犹豫太久，便决定将蛋先孵出来看看。 　　这一孵就孵了好几个月，他也带着这颗蛋游览了小半个灵界。 　　之后的某天，他在客栈休息，突然感觉怀里的蛋在动，吓得连忙坐起身，发现蛋身裂开了好几条缝隙。 　　裂缝越来越大，最后蛋壳完全破裂，一条细长的小蛇映入眼帘。 　　但姜允清楚，那不是蛇，而是龙。 　　以龙身破出蛋壳后，对方很快化成个小婴儿，脸皱皱巴巴的，只会瘪嘴大哭。 　　姜允哪照顾过婴儿，愁得头都大了，连忙花钱请了奶妈，这才将其安抚住。 　　因为天生喜欢男人，姜允没想过自己能有子嗣。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对他来说却犹如天赐。 　　他满心欢喜接受了对方，并给其取名姜慕时。 　　可没过多久，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慕时身体太过虚弱，不仅吃得不多，也不怎么爱动弹，他请医修来诊治，对方却说慕时命不久矣，劝他想开点。 　　姜允自是不甘心，于是带着慕时去魔域找到药魔。 　　药魔识破慕时龙族的身份，告诉他，想要慕时活下来，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待在同族身边，时刻以龙气滋养，可惜眼下已经没有龙族了。 　　姜允心知赵宿便是龙族，他若将真相告知，对方应该会出手相助，但也只是应该，他赌不起，怕赵宿一怒之下杀了慕时，也怕他会抢走对方，于是果断问其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药魔告诉他，在妖域圣殿最高层藏着一颗龙鳞圣珠。 　　此龙鳞圣珠乃多年前数位龙族前辈用各自龙鳞炼化，若能取来让慕时贴身佩戴，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为救慕时，姜允只身前往妖域，虽然身受重伤，却也成功取回了龙鳞圣珠。 　　自此之后，他便带着慕时来到烟霭村，一直在这儿生活。 　　而为隐瞒慕时妖族的身份，姜允在他体内下了道封印，让他无法化出妖形，能像普通人一样健康长大。 　　这些年，姜允一直以治病救人来谋生，并未施展过灵力。 　　所以慕时并不知道，他爹爹乃是当世大能，修为极其高深，自己更身为龙族的事实。 　　而他之所以不愿和赵宿一道，则是觉得两人之间已经了了，不该再有任何牵扯。 　　加上慕时身为龙族，他害怕赵宿得知此事，会意图带走对方。 　　这是姜允绝对不能容忍的事。 　　他回想得太久，连系统在说什么都没听清，于是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系统重复道：“我问，你怎么突然做出决定了？” 　　姜允回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卧室，心道灵界毁灭，他跟慕时也活不了，除了这么做，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他这么想着，并未说出来，而是问：“可我根本不知道神器在哪，要怎么找？” 　　“我能感应神器的大致方位，为你指路。” 　　“行吧。”一切商定完毕，姜允并非犹豫之人，当即道：“那便明日出发，我该往什么方向走？” 　　“西南方向。” 　　次日睡醒，姜允简单收拾了下屋子，跟姜慕时说了要离开的事，便带他去跟村长辞行。 　　村长的命是姜允救的，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对方便要走了。 　　他满心不舍，连忙追问缘由。 　　姜允并未多说，只道有事不得不离开。 　　村长不好多追问，作为感谢，硬是塞给姜允一大堆吃的、用的，还给了他不少的盘缠，让他带着路上用。 　　姜允盛情难却，将东西都收了下来，只是走了段路，又偷偷将盘缠送了回去。 　　他不喜欢离别的场面，跟村长打过招呼后，趁其他村民还没发现，赶紧带着慕时走了。 　　二人往西南方向走了很久，姜允回过头，见远处烟霭村已经变得模糊一片。 　　姜慕时回头看着村子，亦十分不舍：“爹爹，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我还没跟婷婷、小薇她们道别呢，她们知道肯定会生我气的。” 　　“她们不会生你气的。”姜允摸摸儿子脑袋：“等下次回来，爹爹帮你跟她们解释好不好？” 　　姜慕时乖乖应了声“好”，仍然不解爹爹为什么突然带他离开。 　　知道不给出个理由，小孩一路能问上八百遍，为图耳根清净，姜允如实道：“爹爹带你走，是要你跟爹爹一起去拯救世界的。” 　　姜慕时一脸迷惘：“拯救世界？” 　　“嗯！”姜允认真点头：“爹爹有没有告诉你，自己其实很厉害很厉害的？” 　　姜慕时小脑袋摇了摇。 　　姜允道：“那爹爹今日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他话落拎着姜慕时，二人身影转瞬已出现在高空，一路以极快的速度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身体突然腾空，姜慕时吓了一跳，连忙紧抱住爹爹大腿。 　　等缓过一阵后，他立刻四下张望，又低头好奇打量脚下的灵剑，霎时兴奋得脸都红了。 　　“爹爹！爹爹你怎么会飞啊？”他激动道：“原来你真的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他边说边抬起头看姜允，小脸满是兴奋，眼底更是藏不住的崇拜。 　　谁不梦想成为子女眼中的超级英雄，姜允被看得有些飘飘然，捏了捏姜慕时软糯糯的小脸：“傻儿子，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一点没认出，出现在海上的仙人和你爹爹长得很像吗？” 　　姜慕时闻言眼睛更是出奇地亮，眼底的崇拜如潮水溢出，都快将姜允给淹没了。 　　姜允告诉他这些，是因为姜慕时早晚都会知道。 　　谁料他这一坦白，之后的一路耳根都没清净过，小孩不是追着他问这问那，就是一脸崇拜地夸他。 　　姜允虽觉得吵闹，却也十分受用，在儿子的一路赞扬中，没多久便抵达西南方向尽头。 　　到这时，他才恍然发觉不对劲。 　　连忙在心中问系统：“我没记错的话，再往前走，就是灵界跟妖域的界线了吧？” 　　系统道：“是的，我感应到，那封印魔神的神器应该就在妖域。” 　　妖域？ 　　姜允紧蹙眉头：“我去过妖域，那里的妖族十分仇视人族，见之必杀，我先前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现在再进去不是送死吗？” 　　“妖族的确仇视人族，但你身上若有妖的气息呢？” 　　“什么意思？” 　　系统开口之前，一根红色的发带已自动缠绕于姜允束好的发上。 　　“此物名为拟丝，戴上它就没人能认出你是人族，可在妖域自由行事。” 　　姜允神识触碰到拟丝，还未说话，便见下方一群人匆匆御剑而至，目的地正是灵界唯一能通往妖域的传送阵。 　　作为两界唯一的通道，在人、妖两族势如水火后，这里便彻底废弃了，传送阵更是许久都没再启动过。 　　姜允看了眼地上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传送法阵，目光却更多地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身着白衣，发丝以玉冠束起，身姿颀长，面容俊美无双，身上更散发着极为强大的气势。 　　赫然正是数年未见的赵宿。 第32章 　　见到赵宿的一瞬, 姜允立刻带着姜慕时躲了起来。 　　心道多年未见，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啊，随意往那一站都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太不苟言笑了点，板着脸跟死了老婆似的，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难相处。 　　姜允记得, 原著中他明明不这样的，毕竟龙傲天嘛, 就该狂妄自大、恣意潇洒, 这样读者看得也爽。 　　是发生什么了吗？总不会跟自己有关吧？ 　　姜允想了想, 又摇头抛开这个猜测。 　　他知道赵宿的确对阿琦动了心, 但他们相识时间短, 就算动了心，也不至于记挂这么长时间, 更何况赵宿是有官配的，还有四位，怎么算自己在他心里也占不了多少位置。 　　諵諷姜慕时也一眼被人群中的赵宿吸引了, 探出头往外看，边道：“爹爹，那个人长得好好看啊！” 　　姜允连忙将他脑袋摁下去，示意他小声点，别惊动了对方。 　　另一边, 几名玉诀宗弟子已将传送法阵上长满的杂草除去。 　　几人各站于传送法阵一角, 赵宿跟赵笺云也迈步准备站上去。 　　正往前走，赵宿忽然像察觉到什么, 转头往远处看了眼。 　　山风阵阵，拂得周遭杂草树木摇动, 他一眼望去并未发现什么，只见到摇曳的杂草。 　　“宿儿，怎么了？”赵笺云问。 　　赵宿微蹙眉，道：“没什么。” 　　他只是有一瞬突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现在想想，应当是错觉吧，毕竟那人已经死了很多年，怎么可能还活着。 　　赵笺云没多想，不放心道：“此行真的非去不可吗？那可是妖域，危机四伏，若让他们发现你是灵界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赵宿道：“哥，你忘了吗？我可不是纯粹的人族。” 　　“那也不安全，半妖在妖域可也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爹不是给了我隐匿气息的灵器吗？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赵宿郑重其事道：“此事来龙去脉你也知道，我若不去，神器被魔神拿到，后果不堪设想。何况我还答应过一位前辈，必会竭尽所能阻止魔神，你就别劝我了。” 　　“那也没必要一个人去，多带几个人，到了妖域也能相互照应。” 　　“人多反而碍事，万一身份暴露更麻烦，我一个人就够了。” 　　知道劝不了赵宿，赵笺云没再多说，看向其余众人，道：“那就开启阵法吧。” 　　他话落，众人立刻向传送法阵中输入灵力。 　　随着灵力的不断输入，法阵上出现道道金色流光，流光顺着法阵纹路一直向前，最终将整个法阵都点亮起来。 　　“法阵已经开启了。”赵笺云看着赵宿，叮嘱道：“你此去千万小心，万事须以自己安危为重。” 　　知道大哥是担心自己，赵宿应了声“好”，旋即往前迈步，身影顷刻消失在法阵之中。 　　见赵宿走了，姜允这才带着姜慕时现身。 　　赵笺云带着几个弟子正准备离开，见到他很是惊喜：“姜允？你怎么在这？” 　　他说话的同时，也立刻迎了上去。 　　姜允笑道：“有点私事须去妖域一趟，没想到你们也在这，你们这是……也要去妖域？” 　　赵笺云摇头：“是我弟弟赵宿，他已经先一步去了妖域，我们正准备离开。” 　　他说着话，听旁边姜慕时甜甜唤道：“赵叔叔好。” 　　赵笺云笑看着姜慕时，摸摸他脑袋：“慕时你好啊，跟上次见面比起来，你好像又长高了啊？” 　　“那当然，赵叔叔你已经有三个月没来看我了，我可想你了。” 　　“是吗？有这么久了？” 　　姜慕时用力点头，一脸就是这么久了的表情。 　　姜允拍拍儿子肩膀，低声提醒道：“赵叔叔有自己的事要忙，哪能天天来看你，你别胡闹啊。” 　　“没事，没事。”赵笺云冲姜允摆摆手，看着姜慕时道：“是赵叔叔的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以后赵叔叔一定常去看你，好不好？” 　　赵笺云每次来烟霭村，都会给姜慕时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闻言自然连连点头道好。 　　姜允无奈道：“你别太宠他，宠坏了就不好了。” 　　“慕时还小，是该多宠一点，再说他很懂事，知道是非轻重，不会宠坏的。”赵笺云说着话音一转：“倒是你，怎么也要去妖域？是有什么事吗？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 　　姜允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是一点私事，我自己能解决，不过，眼下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但说无妨。” 　　姜允低头看了眼姜慕时，突然出手点中其身上穴位。 　　接着抱起昏迷过去的姜慕时，看着一脸诧异的赵笺云，解释道：“此去妖域凶险异常，我正愁不知将慕时交给谁，正好你来了，能麻烦你帮我照顾慕时一段时间吗？待我从妖域归来，便立刻来接他。” 　　这也是姜允没等他们离开，便提前现身的原因。 　　知道此行要去的是妖域后，他就没打算带上姜慕时。 　　对姜允的请求，赵笺云自是不会拒绝。 　　他接过姜慕时，看着怀中乖巧可爱的小孩，没忍住道：“你既知此行凶险，为何要去以身犯险？慕时还这么小，你若有什么事……” 　　“我不会有事的。”姜允笃定道：“我的能耐，你不是很清楚吗？” 　　赵笺云噎了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姜允修为很高，也很强，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毕竟当年他下山偶遇魔头郑业章，险些被其杀死之际，便是姜允及时赶到，出手击退魔头，他才因此得救的。 　　因为身受重伤，他之后更在烟霭村休养了一段时间，等伤愈才离开。 　　之后也时常去烟霭村看望他们，渐渐地他跟姜允也成了朋友，待姜慕时更有如自己的儿子。 　　虽不知道姜允为何要在烟霭村隐姓埋名，但赵笺云一直信守承诺，未曾跟任何人提起过他，连去村里看他们也是悄悄的，没惊动任何人。 　　“算了，我也知道劝不动你，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犟。”赵笺云吐槽了几句，又道：“慕时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你也要万事小心，这枚玉佩是我贴身之物，你先收好，若见到宿儿便拿给他看，他见到玉佩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你们互通身份，在妖域也好相互照应。” 　　那玉佩晶莹剔透，边缘刻有祥云图案，正中间是个“云”字，触手温润细腻，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虽然早已打定主意尽量避开赵宿，姜允还是收下了玉佩，知道这样赵笺云大概能安心点。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姜允没再耽搁时间，趁传送法阵还能使用，直接迈步踏了进去，身影转瞬消失在原地。 　　在人、妖两族和睦相处的时代，两界其实是有通道自由往来的，那时修者与妖结契共同战斗，默契十足。 　　后来有修者擅自更改契约，令妖成为修者奴隶，任凭驱使、不得自由，类似的事越来越多，被妖族知晓后，两界因此爆发大战，后来更引火山岩浆入通道，致使通道被岩浆烈焰占据，便是化神期大能亦无法自高空飞行。 　　于是要去往妖域，就只剩下这传送法阵。 　　但传送法阵抵达妖域的地点是随机的，若被传送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就只剩死路一条。 　　好在姜允运气不错，被传送到了妖域主城的一间客房内。 　　客房是空的，没住人，他打开窗户，悄然从此处离开了，而后在系统的指引下，来到主城一座最华美壮观的殿宇前。 　　殿宇古色古香，飞檐翘角，由数级台阶一路绵延而上，每隔几级台阶便有守卫驻守，最上方的建筑前立着块大匾，上书“妖王殿”三个字。 　　系统笃定道：“我能感应到，神器就在此地。” 　　又是这？姜允盯着眼前的妖王殿，一阵头疼。 　　他数年前曾来过此地，从这儿取走了龙鳞圣珠，妖王殿高手众多，他虽侥幸逃脱，却也身受重伤。 　　而经过他之前的事，想必现在的妖王殿更是守卫森严，想要找到神器并将其带出谈何容易。 　　姜允忍不住喃喃：“我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当然这话也只是说说，来都来了，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结果。 　　就在他头疼要怎么混进妖王殿时，旁边不远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 　　姜允转过头，见几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子正奔着此处过来，他们边走边聊，嘴里说着“不知圣女喜好为何”之类的话。 　　正要拾级而上，不出意外地都被守卫拦了下来。 　　“大胆！”守卫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妖王殿！” 　　为首的男子锦衣华服，闻言连忙拱手做辑，道：“大人见谅，我等并非要闯妖王殿，而是听闻圣女择夫，专程从远地赶来的……” 　　他话音未落，那守卫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登记点不在这儿，你们往那边去，赶紧走。” 　　锦衣男子闻言神色并无变化，还礼貌道了声谢，他身后一身蓝衣的青年却不乐意了，指着守卫怒道：“你这什么态度？我告诉你，我可是沧州闻家的妖，你什么东西？敢对我不敬！我记住你了，待我成为圣女夫婿，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守卫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回到驻守点。 　　蓝衣青年还要上前理论，被锦衣男子及时拉住了，劝他别在这个时候生事，以免坏了圣女对他的印象。 　　蓝衣青年闻言这才作罢，勉强跟着锦衣男子往登记点的方向走了。 　　姜允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也跟着一块去了。 　　心想圣女择夫，这倒是个进入妖王殿的好办法。 　　这边姜允正前往登记点，殊不知另一边，原本要带姜慕时回玉诀宗的赵笺云走到半路，又驱使飞行法器重新折返回到了传送法阵。 　　一落地，姜慕时便在传送法阵周围焦急寻找着什么。 　　赵笺云见他急成这样，知道丢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连忙道：“慕时，你要找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帮你一块找。” 　　姜慕时扒拉着草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就是一个小珠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对我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你别急，如果是丢在这儿的，一定能找到。”赵笺云劝他的同时，也跟着仔细搜寻起来。 　　姜慕时佯装在地上搜寻，目光却一直盯着赵笺云，见对方离自己有一段距离，连忙起身迅速朝传送法阵奔去。 　　他奔过去时用尽全身力气，赵笺云第一时间察觉到，身影瞬移至传送法阵旁，却还是晚了一步。 　　“赵叔叔，对不起。”姜慕时认真道：“无论去哪，我都只想跟爹爹在一起。” 　　他话音落下时，人已自传送法阵中消失不见。 　　传送法阵一旦开启，在灵力耗尽前都是跟妖域连通的。 　　赵笺云一脸愁容盯着传送法阵，心道这下糟了，万一慕时出什么事，他可怎么跟姜允交代啊。 　　如此想着，他越发觉得不妥，于是也迈步踏入了法阵之中。 　　法阵连通灵界和妖域，姜慕时只觉眼前一黑，再看见亮光时，自己已然身处陌生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着一个很大的舞台上。 　　这里应该正在表演什么，台下围满了看热闹的妖，他旁边还有只体型硕大的雪豹，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周遭出现片刻死寂，而后又喧哗起来。 　　“哪来的小妖？” 　　“就是，赶紧走，别打扰我们看表演。” 　　“这么小的幼崽，大妖也不看紧点，万一弄丢了，哭都没地哭去。” 　　“…………” 　　众妖议论纷纷，都让他赶紧下台回家去，别在这乱晃。 　　看台上，雪豹一双眼睛依然紧盯着姜慕时，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迈步朝他步步逼近。 　　姜慕时从没离开过爹爹，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豹，被吓得小脸煞白、连连后退。 　　雪豹此时却已逼近他身旁，鼻子凑过来，使劲地闻了闻，接着脸色猛然大变。 　　“他是人族！”雪豹口吐人言道。 　　人族？ 　　看台下，众妖投向姜慕时的眼神立刻变得杀气沉沉。 　　“人族？人族怎么会出现在这？” 　　“又有人族通过传送法阵来到妖域？” 　　“这些人族太可恨了，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杀了他！” 　　“杀了他！” 　　“……” 　　台下尽是“杀了他”的声音，姜慕时从没见过这种场景，吓得蜷成一团，看看底下怒气滔天的众妖，又看看身前杀气浓郁的雪豹，想逃都不知该往哪逃。 　　“人族，都该死！” 　　雪豹说完这话，挥起前掌猛地就要拍向姜慕时头颅。 　　他脚掌宽厚有力，没人怀疑这一掌下去，眼前人族还能有命在。 　　姜慕时亦吓得魂飞魄散，关键时刻，目光掠过看台下时，却突然远远看见道熟悉的身影。 　　他福至心灵，顷刻间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大喊道：“爹爹，救我！” 　　这一声求救令雪豹停下动作，跟其他妖一样，纷纷循着视线往某个方向看去。 　　人族的爹爹自然也是人族，必须一块杀死。 　　看台不远处，本是途径此地无意逗留的赵宿迎着众妖投来的目光，眼中满是疑惑。 　　“爹爹？”他指着自己，问那蜷在看台上的小孩。 　　性命攸关，姜慕时当然不能改口，笃定道：“是啊，爹爹，我是慕时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话可不能乱讲，赵宿正要解释自己并非他爹爹。 　　忽然有妖打量着二人，一口咬定道：“他肯定是这人族的爹，你们看，他俩长得这么像，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说没关系，我都不信。” 　　其余妖看看姜慕时，又看看赵宿，纷纷附和道：“就是，这也太像了，说不是亲生的，谁信啊。” 　　“这小孩是人族，他肯定也是人族，把他们抓起来一块杀了！”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赵宿被瞬间团团围住，他长身而立，神情并无半点慌乱，隔着一众妖族，认真打量着台上的小孩，然后惊奇发现，对方竟真跟自己极其相似。 　　他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子嗣，可这世上真有陌生人能如此相像吗？ 　　赵宿百思不得其解，但当下并非想这个的时候，见周遭众妖已经准备动手，连忙开口道：“谁说他是人族了？” 　　雪豹喷出鼻息，声音粗犷道：“我在他身上没闻到妖气，不是人族是什么？” 　　赵宿身影一闪，转瞬已出现在看台上，睨视那雪豹一眼，接着便运起灵力击向姜慕时。 　　姜慕时本以为他要杀自己，等灵气入体，才发现对方并无敌意。 　　“我这儿子幼时遭人毒害，身中剧毒，为将毒压下去，我在他体内下了道封印，连同妖气一块压了下去。这点，你难道没察觉到吗？” 　　他话音落下，姜慕时体内的封印已在灵力的冲击下出现波动，这使妖气自他体内逸散出来，在场的妖都能清楚闻到。 　　只是很快，封印又重新稳固下来，那点逸散出来的妖气也跟着消失无踪。 　　妖气出现，姜慕时是人族的话自然不攻而破，雪豹羞愧难当，连忙跟他们二人道歉。 　　赵宿没在这多耽搁的意思，颔首点了下头，问姜慕时：“能走吗？” 　　姜慕时点点头，强撑着要起身，才发现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怕对方嫌自己累赘先走了，他还要努力站起来。 　　赵宿却先看不下去了，弯腰将小孩直接抱起，快步向前走去。 　　姜慕时缩在他怀里，小脸依然煞白，手紧攥着赵宿衣襟，像是怕他突然丢下自己。 　　方才被妖族围在中间，他是真的很害怕，此刻被对方抱着，才总算有了安全感。 　　且不知为何，虽然只见过一面，他对眼前人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就好像……彼此有着某种看不见的联系一般。 　　想到这，姜慕时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叫你爹爹的，他们要杀我，我实在太害怕了，才这么说的。我都想好了，要是你救不了我，我就告诉他们，说我是骗他们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知道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做的不对。 　　“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叫人爹爹。”赵宿将人放下来，问：“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姜慕时摇摇头，一脸迷惘道：“我不知道，我是来找爹爹的。哥哥，你能带我去找爹爹吗？” 　　他问这话时语气小心翼翼地，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安，显然怕极了被赵宿拒绝。 　　赵宿还有要事，哪有时间帮对方找爹爹，可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他又莫名心软。 　　何况他若不帮对方，这小孩身上带有封印，迟早还会被当成人族杀害的。 　　思及此，他没忍住多问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 　　知道大哥哥这是答应自己的意思，姜慕时连忙欣喜道：“姜允，爹爹叫姜允。” 　　姜陨？ 　　赵宿愣怔一瞬，心猛地砰然乱跳起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第33章 　　“哪个jiang？哪个yun？” 　　姜慕时道：“生姜的姜, 应允的允。” 　　赵宿“哦”了声，心道原来是这个“允”，他方才有一刹那, 心头竟涌现出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姜陨或许还活着。 　　当然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毕竟他那一剑直刺姜允要害，对方更跌落嗜血海, 绝无生还的可能。 　　尤其从药魔口中，他还得知姜允身中剧毒, 已然命不久矣, 当时自己即便不杀他, 他也是活不成的。 　　想到这, 赵宿心口闷闷的, 一阵绞痛传来，体内真气更无故乱窜起来。 　　他察觉不对, 连忙摒弃心中杂念，将乱窜的真气强行压下去。 　　自传送法阵来到妖域后，赵宿已经赶了一天的路。 　　途中他从别的妖口中, 得知圣女昭告天下，将在主城通过考核择选夫婿。 　　数千年来，妖域一直以龙族为尊，直到数百年前，龙族从世间消失, 至此妖王之位一直空缺, 妖域一应事宜皆由圣女代管。 　　因此也有传言，这次所谓的择夫, 实际是选妖王。 　　传言流出，众妖议论纷纷, 妖域各个家族都派了妖去往主城参加考核，毕竟一旦被选上，无论成为圣女夫婿还是妖王，都能让整个家族一步登天。 　　赵宿也是冲着圣女择夫去的。 　　因为龙前辈的传承，他对封印魔神的神器也有所感应，知晓其就在主城，且有极大可能在妖王殿内。 　　妖王殿戒备森严，很难偷溜进去，借助这种方式，却可以正大光明地探查。 　　此地离主城已经不远，赵宿索性将姜慕时一块带了过去。 　　到主城后，他没急着去妖王殿，而是先将姜慕时安置在一间客栈内，他不在的时间，便托客栈的人帮忙照看。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整个妖域都被夜色笼罩着。 　　赵宿站在窗前，知道这会去登记点也晚了，只能等明日，便准备下楼再要一间房。 　　哪知他一动，姜慕时立刻如惊弓之鸟，不安道：“你去哪？” 　　知道这小妖是被吓到了，赵宿解释道：“我下去再开一间房。” 　　“为什么要再开间房？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小妖问得理所当然，赵宿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我不习惯跟人同睡。” 　　姜慕时委屈“哦”了声，知道自己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可怜巴巴看着赵宿，希望他能自己改变主意。 　　赵宿背对着小妖往门口走，身后投来的目光却如芒刺背。 　　他极力想忽视，却还是没法做到，转过身问：“你一个人睡应该没问题吧？”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小妖闻言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连忙用力摇头，迫不及待道：“我不敢一个人睡，我害怕，以前都是爹爹陪我睡的，大哥哥，你能不能别走，就跟我睡好不好？” 　　他说着还起身缩到床脚，向赵宿展示道：“你看床这么大，我只需要占这么小一个角落，其他都是你的。你要觉得不够，我还可以睡地上……” 　　自己怎么可能让这么小的幼崽睡地上，赵宿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不用说了，我陪你睡就是。” 　　姜慕时立刻高兴起来，煞白的小脸也恢复了点红润。 　　他白天是真的被吓到了，大哥哥若不陪他，他今晚肯定睡不着。 　　正说着，房外响起叩门声。 　　赵宿过去将门打开，见是小二送饭菜上来了。 　　接过饭菜，赵宿将门关上，对姜慕时道：“先过来吃饭。” 　　姜慕时乖乖应“好”，对大哥哥的好感度再度提升，知道对方肯定是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才让人送饭菜来的。 　　他肚子早就饿瘪了，拿起筷子便迫不及待吃起来。 　　吃了几筷，突然想起大哥哥还没吃，又连忙停下来，问道：“大哥哥，你不吃吗？” 　　赵宿摇头：“我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 　　“哦，辟谷真好，肚子也不会饿。”姜慕时边吃边道：“我也想修仙，像爹爹那样，当一个很厉害的仙人。” 　　“你一个妖，修什么仙？” 　　“什么妖？我不是妖呀，我和爹爹一样都是人。大哥哥，你好厉害，一下子就骗过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也是妖了。” 　　赵宿猛地察觉到不对，难不成，这小孩并不知道自己是妖？ 　　他说想跟爹爹一样，当个很厉害的仙人，难道……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是从灵界来的？ 　　“那你知道，你爹爹来这儿是做什么吗？” 　　姜慕时摇头：“不知道，爹爹说他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没告诉我是什么。” 　　赵宿沉默，心道对方难道也是冲着神器来的？ 　　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会画画吗？” 　　姜慕时正好吃完饭，闻言点点头，一脸笃定道：“会啊，我画得可好了。” 　　赵宿取出纸笔，放在桌上道：“那你将你爹的画像画出来，这样更方便找到他。” 　　姜慕时不疑有他，立刻坐在桌前认真画起来。 　　他画画的架势摆得很好，可一落笔，赵宿眉头就紧蹙起来，随着纸上线条越来越多，他眉头也蹙得越紧，到最后无奈扶额，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画好了。” 　　赵宿盯着画纸上依稀能辨出人形的物体，问：“这就是你爹爹？” 　　“嗯！”姜慕时丝毫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信心十足道：“你照着画像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赵宿无言以对，知道靠画像找人是行不通的，默默收起画像，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已深，窗外静寂无声，只能不时听见几道脚步声。 　　姜慕时画完画像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停打着哈欠。 　　赵宿于是熄灭蜡烛，先陪他上床睡觉了。小孩得好好睡觉才能长身体，有什么事都等睡醒再说。 　　怕大哥哥嫌弃自己，姜慕时一开始很自觉，主动缩到最里边，背紧贴着墙壁，只占据床上一小块位置。 　　可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睡姿，在成功入睡之后，他身体本能想寻求安全感，于是不自觉向着赵宿靠近，先是脑袋枕在他胳膊上，然后是上半身趴在他身上，最后整个人都试图趴上去。 　　对赵宿来说，小孩的分量并不重，贴上来后也暖暖的，感觉很舒服。 　　但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太过亲密的接触，身体僵硬地任凭对方趴了会，还是将其抱到一旁，自己则坐起身来，在一旁打坐修炼，也算是履行陪他睡觉的诺言了。 　　房内漆黑一片，两人一个酣睡一个运功打坐，暂时相安无事。 　　可没一会，姜慕时就像能嗅到他的味道一样，又再次贴了过来。 　　这下赵宿没管他，任其脑袋趴在自己腿上，只兀自认真修炼。 　　他没察觉到的是，在二人接触时，他身上的龙气下意识包裹住姜慕时，让对方即使身处梦中，也感到无比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在龙气的包裹熏陶下，姜慕时脸蛋红红的，头顶更悄然冒出两个白色的小角，甚是可爱。 　　只是小角并未维持多久，便又悄然消失了。 　　* 　　次日睡醒，赵宿交给姜慕时半块通灵古玉，叮嘱其若有急事找他，便将古玉捏碎，才出发前往妖王殿。 　　这几日前去妖王殿登记的妖很多，他顺着众妖走的方向成功找到登记点。 　　登记点设有两项考核，第一项查身材形貌，长得太丑的直接剔除，第二项测试妖力，妖力太低者亦无法通过。 　　赵宿排队等待时，前边几十个人也只有三四人通过考核顺利进入偏殿，其他都一脸失望地离开了。 　　轮到他时，检查形貌的女妖眼前一亮，只看一眼就让他过了，而妖力与灵力同源，这项检测自然也没有问题。 　　顺利通过两项考核，立刻有妖递给赵宿一块木牌，又有婢女带他去往住的地方。 　　“此地为问晓殿，是此次参选者居住的地方。” 　　侍女领着赵宿进入问晓殿，一路往前走，最后抵达一处小院。 　　赵宿抬头，见小院上方写着清心苑三个字。 　　“这儿便是公子住的地方，公子直接进去就行，奴婢还要去为其他公子领路，先告辞了。” 　　赵宿道了声“谢”，待婢女走后，才迈步走进小院。 　　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院子那棵无比巨大的桃树。 　　此时正是桃花盛放的时节，灿烂艳丽的花朵缀满树枝，香气扑鼻，美景怡人，让人不自觉看入了神。 　　但比起桃花，更吸引赵宿的却是那站在桃树下的人。 　　那人一袭淡青色长袍，发丝以赤色发带束上，发尾披落身后，宽肩窄腰、身材瘦削，背影竟像极了他多年朝思暮想的那人。 　　是他吗？ 　　赵宿瞬间愣住，脚步不由地停下，呼吸亦随之放轻。 　　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惊得他魂牵梦绕之人又突然消失。 　　“阿琦……不，姜陨，是你吗？”他小心翼翼开口问。 　　听到赵宿的话，姜允也愣了下，他没想到单凭一个背諵諷影，对方竟也能认出自己。 　　其实在来妖域后，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都还没做好面对对方的准备。 　　好在他早已恢复成上一世的容貌，即使见了面，赵宿也不可能认出他。 　　想到这，姜允深吸口气，应声转过头，疑惑道：“我没见过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出现在眼前的脸是完全陌生的，赵宿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脸上的期待也随之一点点褪去，变成落寞和失望。 　　他怎么又忘了，姜陨已经死了啊，是不可能再出现的。 　　“抱歉，我认错人了。” 　　“没事，我也经常认错人，你也是来参加圣女择夫的？” 　　赵宿收敛起情绪，颔首道了声“是”。 　　姜允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长叹了口气。 　　赵宿一脸费解地看他。 　　姜允解释道：“你长得太好看了，我还从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妖。有你在，圣女肯定瞧不上我们，还比什么比啊。” 　　赵宿被夸好看都夸麻木了，闻言不置可否，倒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你叫姜允？是哪……” 　　正说着，外边突然响起一阵激烈喧哗声，似是有妖在发生争执。 　　姜允唯恐说多了露馅，正不知如何离开，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连忙快步往外走，边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在他印象中，赵宿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此刻不知为何竟也跟了上来。 　　二人走出小院，看见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 　　透过人群间隙，隐隐见一个蓝衣青年正在刁难个十分瘦弱的白面公子。 　　从二人的争论中，姜允得知这白面公子进小院时走得太匆忙，没提防撞到了蓝衣青年，使其跌落旁边水池，身上衣服湿透，成了落汤鸡一般。 　　白面公子自知有错，立即跟他道了歉，还表示会送他套新衣服。 　　蓝衣青年却不依不饶，非说对方是故意的，要把他也扔进水池。 　　白面公子自然不肯，两人因此争执起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姜允二人过来时，蓝衣青年脸上已经挂不住了，打算直接用强，拖也得把人拖下去，不然这么多人看着，他颜面何存？ 　　姜允认出蓝衣青年正是之前在妖王殿前顶撞侍卫的人。 　　他视线接着转向对面的白面公子，观其轮廓、身形，随即想起一件事。 　　原著中，男主赵宿也曾来过妖域，并在这邂逅圣女，凭借英雄救美成功虏获她的心，使其成为自己的四位红颜知己之一。 　　而他通过圣女择夫进入妖王殿后，与圣女的初次邂逅便恰好在此时。 　　所以，眼前这处于劣势的白面公子根本不是什么男子，而是圣女假扮的。 　　按照原著剧情，赵宿现在应该立刻上前，帮圣女解围，借助获取其好感才是。 　　这么想着，姜允不由转头看了眼赵宿，见他表情平静，毫无出手的打算，隔了会，又忍不住转头看他。 　　如此数次过后，赵宿先忍不住了，问姜允：“你总是看我干嘛？” 　　眼看就要错过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姜允不得不出言提醒：“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就不打算出手相助下？” 　　赵宿不解：“我为何要出手相助？那人脚步沉稳，明显修为高深，根本用不着我帮忙。” 　　姜允闻言诧异看他，没想到赵宿竟能看破这点。 　　毕竟原著中，对方一见到官配就被强行降智，根本不可能这么理智地分析。 　　当然，这些话姜允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佯装不屑地看他一眼，当他是不愿出手，才故意这么说的，随后毅然站了出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一把抓住蓝衣青年高高扬起的手，劝道：“你也别太过分了。” 　　他想在妖王殿寻神器，给圣女留下好印象，自然更方便行事。 　　蓝衣青年见有人出面，更是怒不可遏：“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再不滚，我连你一块揍！” 　　他说着另一只手已化为狼爪，爪钩尖利，朝姜允狠狠袭来。 　　围观众人见状连忙后退，姜允脸上却毫无惧色，在狼妖以为自己万无一失时，才不慌不忙出手，先是以灵力截住对方的狼爪，而后一掌将其击飞出去。 　　狼妖身体重重跌落地面，伤得不轻，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姜允的对手。 　　他看看姜允，又看看白面公子，无奈之下，只能放狠话道：“你们、你们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咱们走着瞧！” 　　他狠话放得凶，可还没说完，就被姜允一个抬手的虚招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狼妖一走，其他妖也没了围观的兴趣，纷纷转身离开，赵宿看了眼姜允，也兴致索然地走了。 　　白面公子跌跌撞撞站起身，走到姜允面前，感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然我今日定难逃一劫。” 　　姜允摆摆手：“没事，应该的，你日后离他远点便是。” 　　“我叫许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姜允。” 　　许炙念了遍姜允的名字，笑道：“好，我记下了。我欠公子一个人情，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公子尽管提。” 　　姜允应了声“好”，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毕竟自己日后需要她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两人又说了会话，得知彼此居住的小院正好相邻，约好有时间再聚，便也各自回了小院。 　　问晓殿每个小院只居住两人，清心苑正好是姜允和赵宿同住。 　　姜允觉得这事巧得简直离谱，这么多人，怎么偏就正好和赵宿住在一起？ 　　他想换个院子住，又怕惹来赵宿猜疑，只能关在房里闭门不出，想着少跟赵宿接触，应该不至于暴露什么吧。 　　如此一闭门，很快就闭到了夜幕降临。 　　整个妖王殿都被暮色笼罩，按规矩，他们这些人也被禁止外出，只能待在小院。 　　规矩是规矩，姜允却没准备照做，毕竟他不是真的来参加什么圣女择夫的，而是要借机寻找神器。 　　借着夜幕掩盖，姜允悄然离开问晓殿，顺着系统的指引，一路来到妖王殿的最深处。 　　那里坐落着整个妖王殿最为奢华的宫殿，主殿为历代妖王的住所，这点至今也未曾改变，所以即便圣女代掌整个妖域，也只是居住于偏殿中。 　　眼前宫殿相比偌大的妖王殿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但对姜允来说，搜寻起来仍然难度很大，他只能询问系统更确切的位置。 　　却被告知它感应到这个范围已是极限，没办法更加精确，不过若姜允找到神器，系统倒是能顷刻辨出。 　　心知接下来的事只能靠自己，姜允没再多问，准备先潜入无人的主殿搜查一番，若是找不到再前去偏殿。 　　他一路小心翼翼，哪知刚溜进主殿，就在殿内发现了另一道身影。 　　对方显然也在找寻什么，在他出现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 　　那人反应极快，一道凌厉强大的灵力瞬间凶猛逼向姜允。 　　姜允迅速避开迎面袭来的一击，掌心灵力亦化作利刃飓风般攻向前方。 　　与此同时，他也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对他来说，赵宿的身形轮廓实在太过熟悉，尤其两人还亲密接触过，因此哪怕他蒙着面，姜允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不愿暴露身份，认出赵宿的时候，已经准备撤退。 　　谁知赵宿却没打算放他走，见他想逃，攻击变得越发凶猛，逼得姜允不得不出手还击。 　　二人实力相当，瞬息便交手数招，若非怕人发现，都控制着力道，此时屋顶怕都早被掀翻了。 　　“我无意与你纠缠。”姜允压着嗓音道：“你放我走，今日我们就当没见过。” 　　赵宿对此置若罔闻，攻击丝毫没有减弱，打定主意要逼姜允现身。 　　姜允见状也怒了，心道打就打，真打起来赵宿未必能赢他。 　　二人交手激烈，姜允一时不察，头巾竟被赵宿袭来的风刃割断，导致头上发带随之现了出来。 　　发带名为拟丝，是伪装妖怪的灵器，可遮掩身上人类的气息，赵宿之前是见过的，以他的记忆力，应该对此有印象。 　　果不其然，他见了拟丝，立刻开口道：“果然是你。” 　　知道自己身份已然被识破，姜允动手扯下面巾，问：“你想怎么样？” 　　对现在的赵宿而言，他们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他并不信任自己。 　　反而自己出现在这，很容易招来对方怀疑。 　　姜允心知不妙，正等着赵宿开口质问，却见对方话锋一转，突然开口道：“我早就想问，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姜慕时？” 　　姜允满脸惊愕：“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在我手里。”赵宿语气平静。 第34章 　　听见这话, 姜允却一点也淡定不起来：“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 　　赵宿观察着姜允，费解道：“你我算上这次，也才见过两面, 可我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我伤害他，为什么？” 　　姜允当然不能说他了解赵宿, 知道对方并非坏人，更不可能伤害一个孩子。 　　只能一派天真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长得好看的人, 一般心地也很善良。” 　　“肤浅。”赵宿评价道, 倒也没再生疑, 接着跟姜允详细说了遇见姜慕时的过程。 　　“当时若非他机灵, 及时叫住我，很可能真被那雪豹当成人类杀了。”说到这, 赵宿看姜允的眼神愈发不满：“姜慕时还那么小，没有自保能力，你作为他的爹爹, 怎能如此不负责任？他若真出什么事，你想后悔都晚了。” 　　他语气满是苛责，姜允原本还想道谢的，此刻却越听越不爽。 　　换作任何人都可以跟他这么说，唯独赵宿不行。 　　他有什么资格？ 　　“这还不是要怪孩他娘, 早早抛下我们父子走了, 从小到大，我既当爹又当娘, 一把屎一把尿才把儿子拉扯大。一个人照顾孩子难免疏忽，这不稍不留神, 他又跟着来了。” 　　姜允边说边叹气，眼神不住地往赵宿身上瞟，仿佛对方就是他儿子那抛夫弃子的娘。 　　赵宿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总感觉哪怪怪的。 　　这毕竟是对方的家事，他不便多管，沉吟片刻，道：“我答应帮姜慕时找爹爹，如今也算兑现了承诺。我会把他所在之地告诉你，你一个灵界中人，无论有什么目的，还是少掺和我们妖域的事，带上姜慕时赶紧走吧。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允心道，看来慕时告诉赵宿的事还不少，都知道自己是灵界的人了。 　　不过另一件事，慕时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就是，他可比赵宿更了解对方的底细。 　　知道事到如今，不摊牌是不可能的了。 　　赵宿都放话了，他再赖着不走，很可能被当成魔神的人，毕竟自己在神器现身的关头出现在妖域，的确非常可疑。 　　“我要的东西还没拿到，走肯定是不可能的。”姜允看向赵宿，道：“长琉君，不如我们合作吧。” 　　他话音刚落，一柄灵剑悄然出现，剑尖直抵他咽喉，再往前一寸便会要了他性命。 　　赵宿满眼寒光，冷声问：“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 　　“我嘛，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没什么名气，不过长琉君这样鼎鼎有名的人物，灵界却是无人不知，您又未曾乔装打扮，我知道您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我来妖域前，还有人托我多照看你……” 　　他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块玉佩递给赵宿。 　　赵宿接过，一眼认出这正是大哥的玉佩。 　　“你认识大哥？为何我从未听他提起过你？” 　　“可能没提及的必要吧。”姜允随口说着，转移话题道：“如何？要不要跟我合作？我的修为你也清楚，定可以帮到你。当然不合作也行，但我肯定不会离开的，大不了咱们打一架，鱼死网破。” 　　赵宿没立刻作答，将玉佩交还给他，问：“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不愧是男主，果然谨慎。 　　姜允随口胡诌道：“回春草。传闻此草能让人起死回生，我遍寻灵界，意外得知数百年前，曾有人在妖域见过此草，便立刻寻来了，不知长琉君可曾听说过？” 　　赵宿也曾习过医术，闻言蹙眉思索良久，却一点印象也没有，道：“从未听说过。” 　　“回春草鲜有人知，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你呢？来这儿想找什么？” 　　赵宿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自然无从回答。 　　“你无需知道。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得听我的，不能私自行事。”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姜允习惯性伸出手，道：“那就，合作愉快？” 　　赵宿瞳孔微震，紧盯着姜允伸出的手，心神一瞬间越过五湖四海，回到了曾在断魂谷的时候。 　　他还记得，在他化龙带阿琦逃离黑雾追杀后，对方也像这样对他伸出手，说过同样的话。 　　曾经阿琦的脸和眼前的姜允渐渐重合，赵宿刹那间竟恍惚起来。 　　“你怎么会这个？”他猛地抓住姜允的手，带着一点连自己都不敢抱有的希冀，迫切道：“你是他吗？姜陨，你是不是没死？我就知道，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活下来的……” 　　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唯恐这点希望被打碎。 　　姜允心里却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漏了陷。 　　不过他跟赵宿握手时，用的是阿琦的身份，对方此刻却喊他姜陨，难道，他已经知道阿琦是自己假扮的了？ 　　猜到这点，姜允也没太放心上，心想赵宿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一切早就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他装傻道：“什么姜陨？什么死没死？你说的，是万仞宗那大魔头姜陨？他不是被你亲手杀死了吗？还坠入嗜血海，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仔细看清楚，我跟他虽然同名，相貌却是天差地别的。” 　　赵宿仔细看着眼前人，发现比起姜陨，姜允的五官更为出众，脸部线条也更柔和。 　　皮囊能伪装，骨相却是无法改变的，眼前这张脸的确和姜陨截然不同。 　　“可你怎么会这个？” 　　赵宿失神良久，伸手做出与他交握的动作，不解问道。 　　“你说这个？嗨，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曾游历至东南尽头，那里有座南荒城，城中修士皆用此法与人打招呼，我也跟着学会了。你的意思是，那大魔头姜陨也会这个？那他应该也去过南荒城。不过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我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赵宿审视着姜允，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便姑且信了他的说辞。 　　毕竟眼前之人不仅成亲还有了个儿子，而姜陨即使侥幸活下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娶妻生子。 　　尤其他伤得很重，即便没死，体内的毒数年内也不可能完全清除，可自己方才借抓他手腕时试探过，对方身上压根一点伤都没有，更毫无半点中过毒的迹象。 　　他不可能是姜陨。 　　得出这个结论后，赵宿理智回归，也意识到方才自己失态了。 　　这些年他对自己的情绪已经控制得越来越好，唯独每次碰到和姜陨有关的事情，都会顷刻间失去控制。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死了，却不愿相信事实，心里始终抱着一点微薄的希望，愿能在这世间与对方重逢。 　　赵宿攥紧拳，深吸口气，将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纷纷压下去，冷静道：“趁还有时间，先分头搜寻吧，半个时辰后在此汇合。” 　　姜允心知危机算是解除了，但以防万一，还是追着赵宿问：“等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还没说，你跟那大魔头到底什么关系呢？” 　　赵宿头也没回地走了，只当没听见这话。 　　姜允目送他走远，悄然松了口气，也赶紧往另一方向走去。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神器。 　　可惜两人翻遍主殿，就差没掘地三尺，仍然没能找到神器。 　　不仅如此，在准备撤离时，他们还不慎踩中殿内布置的机关阵。 　　机关阵十分精巧，却难不到姜允跟赵宿。 　　二人很快成功脱困，麻烦的是，机关阵却惊动了主殿的侍卫，他们听到动静立刻冲进殿内搜寻起来。 　　姜允跟赵宿避开侍卫，悄然回到清心苑。 　　深知经过今晚的事，妖王殿必会更加警觉，还会加强守卫，如此一来，想在妖王殿找到神器就更难了。 　　找寻神器一事需从长计议，为免打草惊蛇，姜允没急着再次行动，而是跟着赵宿先去了趟客栈。 　　偷偷跑来妖域的事，他还没跟姜慕时算账呢。 　　客栈内，姜慕时并不知道赵宿这么快就帮他找到爹爹，且对方还正在杀来客栈的路上。 　　昨晚赵宿没在身边，他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到天亮才勉强睡着，这会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补觉。 　　姜允又气又担心，一路急匆匆赶来，本想揪着姜慕时耳朵好好教训一番，到了门口发现他在睡觉，又不自觉放轻了动作。 　　怕吵醒儿子，姜允示意赵宿也小声点，才用灵力悄然打开门，接着轻手轻脚走进去。 　　到了床边，他看着因为没安全感，在床上蜷成一团的小崽子，心里更是软成一片，再大的火气也都顷刻消失了。 　　“胆子这么小，还敢闯妖域。”看着儿子眼下熬出来的青色，姜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床上正在熟睡中的姜慕时大概觉得头痒，忽然伸手挠了挠脑袋。 　　然后姜允震惊发现，在他挠过的地方，有一对白色的小小的可爱龙角忽然现了出来。 　　虽然很快消失，还是吓了他一大跳。 　　姜允第一反应便是转过头看赵宿，见对方站在窗前，背对着床边，似乎并没察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妖族对人族的感知非常敏锐，人族却正好相反，除非现出原型，他们很难分辨出妖和人。 　　可好好的，慕时怎么会突然现出妖形？难道是跟赵宿待过一段时间的原因？ 　　想不出原因，姜允也没时间多想，当即施法稳固慕时体内的封印。 　　毕竟对方若是当着赵宿的面现出龙形，事情可就麻烦了。 第35章 　　见姜慕时睡得正熟, 姜允也没出声打扰，和赵宿站在窗前看了好久的风景。 　　在赵宿打算先告辞离开时，姜慕时总算悠悠转醒。 　　他显然还迷迷糊糊的, 先是伸了个懒腰，接着翻身打算接着睡。 　　眼角余光却瞥到了窗前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爹爹！ 　　姜慕时立刻兴奋地从床上跳起来，鞋都顾不上穿, 便要扑向姜允。 　　扑到一半，见爹爹表情十分严肃, 他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跑来妖域的, 不由地又往后退了半步, 一脸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表情。 　　“你还知道怕呢？”姜允没好气道：“赵叔叔没跟你说吗？爹爹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让你先跟着他, 等爹爹回来就立刻去找你？你倒好，居然一个人偷跑进来了,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哪都敢闯啊？” 　　他边说边往床边走，姜慕时直觉不妙，赶紧往旁边跑。 　　“你还敢跑！”姜允气笑了, 立刻动身去追：“姜慕时，你给我站住！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要不是你运气好，碰到小赵叔叔，现在没准早被妖吃了，就再也见不着爹爹了。” 　　知道被爹爹逮到, 自己屁股肯定要遭殃, 姜慕时哪敢停下，委屈道：“可是我不想跟爹爹分开, 我想保护爹爹。”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我？” 　　“所以我也要修仙, 像爹爹一样，这样等我长大，就可以保护爹爹了。” 　　这话听着确实很让人感动，姜允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我看你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客栈房间就这么大，姜慕时很快就没地方跑了，只能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赵宿。 　　“小赵叔叔救我！”知道喊大哥哥不合适后，姜慕时改口改得很快，话落的同时，人已经迅速躲到了赵宿身后。 　　姜允正准备扑过来捉姜慕时，一时没提防，眼前人已经换成了赵宿。 　　他想停下动作，身体却因为惯性仍在往前，一头扑进了赵宿怀里。 　　对方的怀抱很熟悉，也很温暖，姜允有片刻的怔愣，旋即便被赵宿皱眉推开了。 　　“我们出来已经有很长时间，该回去了。”他提醒道。 　　昨晚他们夜闯主殿引发机关阵被人发现，今日妖王殿必会进行排查，他们离开太久很容易惹来怀疑。 　　姜允自然知道这点，即便想多陪儿子一会，现下也办不到了。 　　见爹爹刚来就又要走，姜慕时很是不舍：“爹爹，你不能多陪我一会吗？要不然，你带我一起走吧？” 　　他满脸期待看着姜允，希望他能同意。 　　姜允摸摸儿子脑袋，也舍不得这么快离开，但带上他是肯定不可能的。 　　“你忘了吗，爹来妖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没办法带上你，你要听话，这里不比烟霭村，若被妖知道你的身份，你会很危险的，所以除非爹爹来找你，你不能随意离开客栈，知道吗？” 　　姜慕时一脸失落，低着脑袋应了声“好”，手却牵着姜允衣角不肯松开。 　　“慕时。”姜允语气无奈。 　　姜慕时咬了下唇，不情不愿松开手，抬头看着姜允，眼中有泪光闪烁：“爹爹，我一个人在这害怕，你要经常来看我哦。” 　　姜允自然应好，捏捏儿子脸蛋，让他待在房间哪都别去，这才跟赵宿一起离开。 　　两人走出客栈，姜允忍不住回头，脸上满是不舍和担心。 　　慕时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他，现在让他一个人待在客栈，他实在是不放心。 　　“放心吧，他在这儿很安全，反倒是你带着他会更危险。”看出姜允在想什么，赵宿道：“我之前已经托客栈老板帮忙照看，也给了他半块通灵古玉，一旦有危险，我们立刻赶来就是。” 　　他说着将另外半块通灵古玉取出来递给姜允。 　　知道此次多亏赵宿，慕时才能平安无事，姜允接过通灵古玉，认真道了声谢。 　　“不必，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赵宿目光眺望远处的妖王殿，沉吟道：“昨晚的事，还没结束呢。” 　　赵宿猜得没错，昨晚两人夜闯主殿的事，妖王殿虽没对外公布，却暗中加强了各处的守卫，连他们住的问晓殿也增派了数名侍卫，更有主事到问晓殿询问众人，昨晚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除了姜允跟赵宿，其他人都已经接受过主事的询问了。 　　两人回到清心苑，许炙早已等在那，见到他们立刻迎上来，焦急道：“你们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允佯装不解，道：“我和赵兄都是从外地来的，见主城如此繁华，就一块逛了逛，主城新鲜事物多，一时不察就多耽搁了些时间。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炙立刻将昨晚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了，又道：“主事久等你们不到，很是不满，已经先离开了，让你们回来后立刻去找他。” 　　他话音落下，小院外立刻有声音道：“不必去了。”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大批手持长枪的侍卫，他们鱼贯而入，将姜允跟赵宿团团包围起来。 　　“统领大人，您这是何意？”姜允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正从院外走进来，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 　　男人名叫虎啸林，乃妖王殿统领，身高八尺，体型健硕魁梧，普通妖见到他，便已被吓到腿软。 　　“今早主事奉命来问晓殿调查，从一位参选者口中，得知你二人昨晚并不在房中。夜闯主殿一事，你二人嫌疑最大，我奉长老会之命，特来捉拿你们。” 　　他说着猛一挥手，下令道：“把他们都抓起来。” 　　众侍卫正要上前，姜允突然开口：“等等。” 　　虎啸林怒目以视：“怎么？你们还想抗命不成？” 　　“抗命自然是不敢的。”姜允道：“我是想说，不必劳烦诸位大人了，我们自己走便是。” 　　虎啸林哼了声，倒也没说什么，率先转身往外走了。 　　姜允跟赵宿也跟着离去，走出小院，见不远处正有一大群人站那围观，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先前刁难过许炙的狼妖。 　　此刻狼妖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眼底满是阴狠得意之色。 　　姜允不难猜到，那告发他们的应当就是这狼妖，毕竟对方白日就放过狠话，说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他心道昨晚倒是忘了提防这人，不过才一晚，他就迫不及待溜进来找茬，报复心也未免太强了吧。 　　两人跟着侍卫一路抵达天御司，到了才发现里边阵仗极大，看样子妖王殿重要的人物都到齐了。 　　“大胆！”虎啸林猛然喝道：“见到圣女及长老们，还不赶紧行礼。” 　　姜允揉揉耳朵，心道这妖怎么咋咋呼呼的，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正在这时，天御司最上方层层遮掩的帷幔后，一道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 　　“无妨。”圣女道：“你二人可知，今日为何让你们来此？” 　　姜允行了一礼，郑重道：“回圣女，统领大人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但我跟赵宿昨晚一直在房中，可以相互作证，我们根本没去过什么主殿，还请圣女明鉴，还我们一个清白。” 　　站在圣女右下侧，一名白袍老者突然道：“可参选者中，有人揭发你二人昨晚并不在房中，你又作何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宿此时亦附和道：“敢问长老，可有什么证据？” 　　这是他们在来的路上，便通过神识传音商量好的，不管对方怎么说，他们反正打死不承认，赌的就是对方手里没证据。 　　毕竟若真有证据，他们来的就不是这儿了，而是牢狱。 　　“强词夺理！”圣女左下侧，另一名白袍老者怒道：“你们以为不承认，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赶紧说，你们夜闯主殿到底有何目的？若如实招来，我们还可饶你们一命！” 　　“这位长老是要屈打成招吗？” 　　圣女开口打断道：“二长老别急，还是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吧，无缘无故，那妖为何要诬陷你们？” 　　姜允叹了口气，道：“圣女有所不知，那日参选者许炙遭妖刁难，我曾出手相助，想必是因此得罪了什么妖，才遭其报复。况且我此行是仰慕圣女，来参加择选，望能常伴圣女身侧的，为何要大半夜跑去主殿，这也说不通啊？” 　　他说这话时，目光真诚且热烈地注视着圣女，就好像真的对其仰慕有加一样。 　　赵宿瞥他一眼，若非知道姜允来自灵界，都差点信了。 　　殊不知姜允的演技是先前跟他斗智斗勇练出来的，一般人可没那么容易发现破绽。 　　至此，天御司的妖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他们是被冤枉的，另一派认为，他们是现在唯一有嫌疑的妖，以防万一，应该抓起来先审问一番，谁知道那夜闯主殿的妖有什么目的，因此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两派吵得激烈，谁也不遑相让。 　　这时上方层层帷幕后，忽有一妖打着哈欠站起身道：“无聊，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姐姐，你别在这儿了，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圣女似是很宠弟弟，笑道：“好啊，不过你听话，再等姐姐一会好不好？” 　　男子应了声“好”，这才又退了下去。 　　圣女此刻也没了耐心，下令让他们先返回问晓殿，在抓到那晚夜闯主殿的妖前，不可擅离妖王殿，否则依罪论处。 　　知道这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姜允跟赵宿也没异议，行礼过后，先离开了天御司。 　　事实上，姜允方才是故意提及许炙的。 　　他看过原著，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了，却也知道现在这个假圣女是真圣女许炙安排的。 　　她的目的姜允不清楚，但这时候提一下真圣女肯定是有用的。 　　这不，两人都顺利走出了天御司。 　　回到清心苑后，两人安分守己，没再急着采取行动。眼下妖王殿戒备森严，若是再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之后的几天，妖王殿风平浪静，夜闯主殿的事也被渐渐淡定。 　　很快，圣女择夫进行的第一项考核便开始了。 　　考的是妖修的医术，他们数人需先进入后山采集灵药，而后将其炼制成丹药。 　　丹药品类不受限制，可以是毒药，可以是解药，也可以是提升修为的灵药，最终选出丹药品级前十的妖，进入第二项考核。 　　考核当天，负责给他们讲解的老师说完注意事项后，又分别交给他们一个香囊。 　　道后山藏匿着很多灵智未开的翼兽，以妖为食，嗅到妖的味道就会发疯，他们虽每年都会清剿，奈何翼兽繁殖能力和逃跑能力都太强，怎么杀都杀不完。 　　而此香囊是专门针对翼兽研制，贴身佩戴能隐匿气息，让翼兽无法察觉到他们。 　　知道了香囊的作用，众妖修看香囊的眼神也变了，连忙小心翼翼将其揣起来，就怕不小心弄丢，到时被翼兽察觉丢了性命。 　　事情都交代完毕，老师当即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后山就在眼前，妖修们立刻迫不及待冲了出去，毕竟山上灵草有限，去晚了，灵草被采光可就不妙了。 　　许炙跟在姜允和赵宿身旁，目光打量着狼妖孟韬，低声提醒道：“你们小心点孟韬，我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这不是很明显吗。”姜允道：“他看我们那眼神，就差直接拿刀上来捅了，当然，捅的对象也包括你。” 　　许炙闻言一脸愁容，立刻走近几步，紧跟在他们身旁，一脸害怕道：“我可打不过孟韬，真动起手来，你们一定得帮我。” 　　姜允斜斜睨她一眼，见她装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不由感叹圣女这演技，跟他都有的一拼了啊。 　　他要是不知道对方身份，没准真被骗了过去。 　　可堂堂圣女，妖域第一高手，怎么可能需要他帮忙。 　　想到这，姜允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赵宿，意味深长道：“听见没？待会要是遇到危险，记得保护好许兄。” 　　毕竟原著中，圣女可是赵宿的官配之一。赵宿不仅对其一见钟情，二人之后的感情也是最好的。 　　许炙闻言立刻将期许的目光投向赵宿。 　　赵宿对这位官配却是一脸的无动于衷：“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还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不知为何，方才听到姜允这么说，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爽。 　　姜允看着赵宿走远的背影，一脸无辜，他明明是在帮对方，赵宿这是什么态度？ 　　许炙也是一脸茫然：“我是不是哪里惹到他了？” 　　知道照这样下去，赵宿这位官配也要保不住了，姜允苦思冥想，试图挽救道：“你、你别误会，他人就这样，外冷内热，不是有意针对你的。而且他人其实特好，你要真遇到什么危险，他肯定第一个冲在前面。” 　　许炙听得似信非信，总觉得赵宿本人和姜允形容的不太一样。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采集灵草，姜允跟许炙也没多说什么，开始专心寻找自己所需的灵草。 　　整个后山范围并不大，一路走来，他们也并未遇到老师口中所说的翼兽。 　　旁边不远，几个妖修也因此放松了警惕，纷纷开起玩笑来。 　　“要我说，这什么翼兽没准是老师故意说着吓唬人的。” 　　“就是，我们都快寻遍整座后山了，连个翼兽的影子都没见着。” 　　“……” 　　他们说说笑笑，一边仔细搜寻灵草。 　　这时，突然有个妖修察觉到什么，在身上到处搜寻起来，大惊失色道：“不好了，我香囊丢了！你们看见我香囊没有？” 　　旁边妖修纷纷摇头，表示并未见过什么香囊。 　　“是不是不小心掉哪了？” 　　“你赶紧顺着原路去找，没准能找到。” 　　他们出主意的同时，也很默契地立刻远离对方。毕竟说归说，万一翼兽真的存在呢，离对方远点总归没坏处。 　　那丢失香囊的妖修见状又急又怕，立刻要循着原路去找。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林中树木突然疯狂摇曳，伴随着鸟兽倾巢而出的声音，一大群翼长两米、通体漆黑的大鸟猛地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丢失香囊的妖修。 　　对方哪见过这种场面，被翼兽吓得跌坐在地，连对方袭到身前，将要取他的性命，都忘了要出手反抗。 　　好在关键时刻，一道灵力猛地袭来，将翼兽猛地击飞出去。 　　姜允挡在妖修身前，以灵力击退紧跟着袭来的几头翼兽，才回头冲那妖修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妖修被这一声呵斥唤醒，连忙手忙脚乱爬起来，在姜允的掩护下迅速撤退。 　　另一边，许炙跟赵宿也同时遭到了翼兽的袭击。 　　翼兽虽形似鸟类，却有如同豹首般的脑袋，爪钩坚硬锋利，獠牙亦尖利可怖，更能从嘴里喷出风刃，实力极强。 　　当然再强，它也不是赵宿的对手。 　　他轻松解决几头袭来的翼兽，便准备去姜允那儿帮忙。 　　旁边许炙见状，想起姜允跟她说过的话，思索片刻，毅然决定向对方求助。 　　她不再跟身前的翼兽纠缠，毅然拔腿奔向赵宿，藏于他身后的同时，亦期待道：“赵兄，我打不动了，你快帮帮我！” 　　在她想象中，赵宿应该像方才一样，动手将跟着袭击过来的翼兽轻松斩杀。 　　可事实却跟她想的截然不同，因为赵宿并未斩杀翼兽，而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让到了一旁，令她再度暴露于翼兽面前。 　　许炙满脸震惊和难以置信，没想到这种时候，赵宿竟然让开了？让开了？！ 　　这就是姜允口中说的外冷内热吗？ 　　她还真是，大开眼界呢。 第36章 　　翼兽双目猩红, 张大嘴时有难闻的腥风扑面而来，齿缝间红白相间的碎肉清晰可见。 　　知道只能靠自己了，许炙迎着正面袭来的翼兽, 眼神猛地冷下来，一道火刃猛地袭向前方，顷刻搅碎翼兽头颅, 令其跌落地上。 　　赵宿击退另一侧袭来的翼兽，见到此情景, 才开口道：“既然能解决, 就该先想办法, 而不是总想着跟人求助。” 　　他语气冷淡, 许炙不由纳闷：“赵兄, 我可是有哪得罪过你？” 　　“没有。” 　　“那你为何总是一副我欠你钱的表情？明明跟姜允在一起时，你还挺热情的, 怎么对我就这样？都是一同来参试的，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赵宿第一反应是，你怎么能跟姜允比？ 　　可转念一想, 他跟姜允认识也不过几日。这几日里，许炙大多数时间都跟他们在一起，按理说，他不该有这种想法的。 　　偏偏这种想法早已深植心底，与姜允相处时, 总觉得分外亲切熟悉, 就好像……久别重逢了吧。 　　但他以前根本没见过姜允，又哪来的久别重逢？ 　　赵宿没法解释这种种迹象, 只能道：“你明明修为高强，却故意隐藏实力, 又安的什么心？” 　　许炙微愣，没想到赵宿竟看破她隐藏实力的事，正要说什么，却见远处更多的翼兽向他们这边蜂拥而来。 　　“别聊了。”姜允边打边掩饰众妖撤退，瞥见旁边两人，连道：“翼兽太多了，先撤吧。” 　　赵宿应了声“好”，没再管许炙，飞身站到姜允身旁，与他一同抵抗翼兽。 　　几人且战且退，一路沿着原路返回，心知只要离开后山范围也就安全了。 　　然而他们一路走了许久，却仍没见到下山的道路，周遭环境反倒越来越陌生，地上更杂草丛生，显然此地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 　　“这不是之前上山的路。”终于有妖察觉不对，开口道。 　　此时翼兽已被他们甩到身后，众妖慌乱之余，总算有时间四下打量。 　　“刚才是谁带的路？我们这是到哪来了？” 　　“都只顾着逃命，哪有人带路啊。” 　　“方才从路口经过时，我倒是看了眼，那立着的木牌上，分明指示这就是下山的路啊。” 　　“难不成，指路牌被人动过手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左右打量，眼中满是提防和戒备，毕竟指路牌若真被人动过手脚，那人定然就在他们之中。 　　“别看了，方才翼兽来袭时，也有参试者在其他方向采药，未受翼兽波及，若论嫌疑，也是他们更大。”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众妖议论纷纷时，许炙打量着四周，脸色却有些难看。 　　姜允知道许炙便是圣女，没有妖比她更了解后山，于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此刻见她表情不对，便知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他悄然靠近，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一旁赵宿见到姜允动作，瞥了眼许炙，眉宇微蹙，表情明显不悦。 　　他能感觉到，在一众参试者中，姜允对许炙总是格外关注。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姜允的一举一动，却又总忍不住被其牵动心神。 　　许炙迟疑片刻，道：“你知道焚妖境吗？” 　　姜允摇头，许炙既然这么问，说明在妖域，知道焚妖境的人并不多。 　　“焚妖境顾名思义，是专门焚妖的地方。普通妖犯事皆被押入牢狱，但对大妖，牢狱却是关不住他们的，尤其是十恶不赦、走火入魔的大妖。于是妖域针对他们，专门设了焚妖境。” 　　“焚妖境是专门开辟的一处小天地，妖一旦进入其中便再难逃出，只剩魂消身亡这一个下场。而通往焚妖境的入口，则在妖王殿密室深处，未经允可谁也不能擅入。但鲜有人知，其实妖王殿后山，还有另一个入口通往焚妖境，那是数百年前，一个被关入焚妖境的大妖，与其他妖里应外合，强行建立的传送法阵。” 　　姜允预感很不妙：“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炙叹了口气：“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正是通向传送法阵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这种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吧？” 　　“好消息是，这传送法阵虽无法毁去，却由妖王殿大妖合力用结界封印了起来，寻常妖无法进入。坏消息是，封印法阵的结界不知为何消失了，而我们此刻，就正踩在传送法阵之上。” 　　她话音刚落，也有妖扒开杂草，看见了地上现出的纹路，顷刻脸色大变：“这怎么看着像是法阵啊？” 　　其他妖闻言纷纷用妖力除去杂草，没一会，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便出现在眼前。 　　“这好像……是传送法阵啊？” 　　“这里怎么会有传送法阵？是通往哪的？” 　　“谁知道啊，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话落，众妖纷纷要往外逃离，却在到达法阵边缘时，被一堵透明的结界拦住。 　　见势不对，他们纷纷运起妖力劈砍结界，可即便拼尽全力，也没能奈何结界分毫。 　　“来不及了。”许炙苦笑道：“在我们踏入法阵时，它就已经开始运转了，在启动之前，我们是出不去的。”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言，这之后，法阵的光越来越亮，他们身影转瞬被淹没，再睁开眼时，已出现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在众人身影全部消失后，一个远远目睹此景的参试者见状，吓得连忙绕路离开，准备下山将此事禀报给圣女和长老会。 　　他一路惊慌失措，还要时刻提防有没有翼兽出没。 　　好在没多久，他就远远看到了下山的路。 　　见状他喜形于色，知道自己马上就能离开这儿了，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 　　哪知就在这时，他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被凌空抬起，一路往另一侧峭壁挪去。 　　知道滚落峭壁自己凶多吉少，他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却如何也摆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峭壁上猛地滚落下去。 　　“很好。”峭壁旁不远，忽有掌声响起，“这样他即使被发现，也没人会怀疑，只以为他是坠崖身亡的。” 　　虎啸林一身黑衣，蒙着面，闻言看向来人：“你确定圣女真在这群人之中？” 　　“当然不确定。”来人着锦衣华服，正是姜允之前在妖王殿见过的，曾劝阻过狼妖孟韬的男子。 　　但这也并非他的真面目，他看着虎啸林，挥手解除易容术，才不紧不慢道：“这不是正在试探吗？焚妖境有去无回，唯有圣女才能打开通道，我们只需守在出口，活着走出来的那个，自是圣女无疑。” 　　此刻姜允跟赵宿若在场，定能一眼认出，眼前人正是他们的老熟人，岐山宗的宗主郑业章。 　　听他这么说，虎啸林一脸怒容：“你是在拿这么多妖的性命当儿戏吗？” 　　“不过一群小妖罢了，他们的命哪有圣女重要。”郑业章无所谓道：“虎统领，跟你们殿下比起来，你未免太优柔寡断了点。” 　　他说这话时，目光亦看着传送法阵的方向，心道赵宿若能跟着死在焚妖境里，也算帮他除去了个大麻烦。 　　虎啸林紧盯着郑业章：“你最好能真的帮到殿下，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 　　“就凭你吗？”郑业章语气满是不屑，“不自量力。” 　　见虎啸林被激怒，欲要动手攻击，他话音忽然一转：“现在可不是跟我动手的时候。放心吧，此法一定有用，毕竟我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跟你们殿下合作的。” 　　* 　　焚妖境 　　漫天黑云压顶，周遭亦弥漫着大雾，四周一片暗色，令人有种压抑的不安。 　　姜允等人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干涸开裂的山谷里，周围视野极差，时不时还传来几声虎啸狼嚎，听得人心惊胆战。 　　有胆小的妖见到此情此景，已经吓得腿都开始发软。 　　“这、这到底是哪啊？我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地方，阴森森的，看着就瘆得慌。” 　　他边说边打量四周，往后退时，脚突然踩到什么硬物。 　　“什么东……” 　　他低头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踩到的是截骨头，而在那截骨头旁，还横七竖八摆着好几具白骨，有豹妖的，有蛇妖的，还有熊妖的，数量很多，看着极为骇人。 　　“这儿怎么有这么多白骨？他们都死了，我们该不会也要死在这儿吧？” 　　绝望是会传递的，见到白骨和眼前场景，除了姜允跟赵宿还镇定自若外，其他妖都惊慌失措起来，连抗敌的斗志都没了。 　　“敌人还没来，你们先自暴自弃了？”姜允突然出声，语气嘲讽道：“就你们这点胆子，我看也没必要反抗什么，不如都自杀算了，反正早晚是要死的。不然敌人来了，你们却个个被吓得尿裤子，那场面更丢人。” 　　闻言当即有妖不服气：“你说谁尿裤子呢？你打听打听，牛爷我何时怕过什么？那敌人敢来，牛爷定叫他有来无回。” 　　“就是，什么早晚都要死？我才不信这个邪，咱们这么多妖，联起手来，什么妖杀不了？” 　　“……” 　　众妖三言两语，士气立刻被重新鼓舞起来。 　　也就在这时，弥漫的大雾中，忽然有什么飞快袭来，将一个男妖猛地往外拖去。 　　对方速度极快，除了姜允跟赵宿，其他人连袭来的是什么都没看清。 　　只看见姜允飞快出招，灵力化作利剑，将那拖拽男妖的物体猛然截断。 　　与此同时，赵宿身影亦瞬移至男妖身旁，将其从大雾中迅速拉了回来。 　　两人配合默契，片刻便刺伤袭击者、救回男妖。 　　姜允不以为然，赵宿却难掩诧异，毕竟姜允出手时，只不过看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 　　可那一瞬间，他却像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想都没想就做好了救人的准备。 　　默契得就好像他们曾经也这样并肩作战过一样。 　　当然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恼羞成怒，仍在大雾中徘徊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敌人。 　　男妖侥幸死里逃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扯掉仍捆在腰间的断肢。 　　方才就是这东西捆住他，将他猛地拖走的。 　　“是章鱼。”姜允看着那黑色断肢上的两排吸盘，道。 　　同一时间，赵宿察觉不对，运起灵力抵挡的同时，立刻道：“小心！” 　　他话音刚落，章鱼数只触手立刻从西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章鱼修为高深，至少是化神初期的妖修，除了姜允跟赵宿，其他妖根本不是其对手。 　　既要解决章鱼，又不能在众妖面前暴露修为，姜允当即抛给赵宿一个眼神，率先向大雾外掠去。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章鱼引走，再跟赵宿联手尽快将其解决才行。 　　赵宿接收到姜允的眼神，不由愣了下。 　　心道又是这样，姜允凭什么认为，他随随便便递过来的眼神，自己就一定懂他的意思？ 　　他如此想着，却又遗憾发现，自己偏就真的懂姜允的意思，即使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 　　情况紧急，他并没有时间多想，只将一个防御灵器随手抛给身边的妖，接着便已瞬息至姜允身旁。 　　二人速度极快，眨眼已将章鱼引出百米之远。 　　见四周空无一人，姜允这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眼前身形无比庞大的巨型章鱼。 　　章鱼心知方才是姜允断了他的触手，复眼紧盯着他，杀意强烈至极。 　　“总算没人了。”不必束手束脚地战斗，姜允放松了很多。 　　他伸手召出本命灵剑，隔着章鱼看向其身后的赵宿，道：“速战速决？” 　　赵宿没说话，却也跟着召出本命灵剑，用这种方式回应了姜允。 　　接着，二人同一时间挥剑斩向章鱼。 　　章鱼起初并未意识到危险，交手数招过后，才心知不妙，眼前两人随便一个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两人还联起手来。 　　他不禁后悔当时去招惹这群人，可惜这时后悔也晚了。 　　逃是逃不了的，他能做的唯有拼死一战，这样没准还有活命的机会。 　　当然，即便如此，希望也是非常渺茫的。 　　数招过后，姜允已然没了耐心，与章鱼缠斗之时，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秒已持剑直逼其头颅，并高喊道：“赵宿，掩护我！” 　　他话落直接无视身后瞬间袭来的数根触手，只将灵力全然灌注于剑刃，携着可怕之极的力量直逼向前。 　　章鱼感知到危险，却心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只要他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赶在剑尖刺来之前，先将眼前之人杀死。 　　然而在他触手即将刺破姜允身体的前一秒，一柄灵剑以更快的速度逼近，一剑将他触手接连斩断。 　　与此同时，姜允手中灵剑亦刺入他口中，剑尖自脑后穿行而过。 　　“轰——”章鱼尸体猛然坠地，溅起无数尘烟，彻底没了生息。 　　解决掉章鱼妖，姜允心情很不错，看向赵宿道：“没想到我们初次联手杀敌，就能如此默契。” 　　赵宿却总觉得哪不对，姜允给他使眼色时，表现得实在太自然了，就像理所当然一般，实在不像是跟他初次联手。 　　于是他禁不住试探道：“真的是初次联手吗？” 　　姜允被问得一阵心虚，知道自己之前下意识的行为，可能让对方发现了破绽。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咬死不承认：“什么真的假的？我们之前又没见过，不是初次能是什么？” 　　赵宿闻言虽然直觉不对，却也没有证据，听姜允这么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再说什么。 　　心道来日方长，他心中这些困惑，迟早会有解开的那天。 　　两人回到众妖所在地时，那里风平浪静，并没有其他妖修来袭。 　　当然即便如此，见到他们归来，众妖悬着的心也不由落了地。 　　毕竟姜允跟赵宿的实力他们都有目共睹，有他们在，至少他们的安危是有保障的。 　　先前接过防御法器的妖此时也将法器主动归还，并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因为姜允也正在琢磨这件事。 　　他们不知道焚妖境里究竟有多少妖，一个两个尚能对付，可来袭的多了，那谁也招架不住。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杀妖，而是要设法离开这里。 　　可在场众妖，恐怕没一个知道怎么离开这里的。 　　姜允环顾四周，心知要想离开这儿，还是得先找到许炙。 　　她既然这么了解焚妖境，那也一定知道离开这儿的办法。 　　可惜通过传送法阵时，许炙和另一部分妖都跟他们走散了，这里又大雾弥漫，找起来实在困难重重。 　　谁知姜允刚这么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妖的声音：“有妖吗？你们能听到吗？能听到的话麻烦回个话。” 　　姜允身旁，有妖认出对方的声音，连忙出声回应。 　　靠着声音，两方很快成功汇合，见到伙伴脸上都满是喜色。 　　毕竟这时候人多总是好事。 　　姜允本以为许炙也跟他们在一起，可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 　　“许炙呢？你们有见到她吗？” 　　众妖闻言纷纷摇头，道他们并未见过许炙，兴许是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当时传送阵中，他们总共二十三人，眼下这里已有二十二人，也就是说，许炙现在正孤身一人待在某个地方。 　　想到这，姜允心中一阵不安。 　　万一许炙出了什么事，他们岂不是要永远被困在这？ 　　“我们得赶紧找到许炙。”他当即传音给赵宿，“你身上防御法器多吗？以防万一，咱们先布个防御阵再走。” 　　之所以问赵宿，是因为他先前不小心弄丢了原主的储物戒，现在身上一穷二白，实在拿不出什么有用的灵器。 　　赵宿就不同了，身为灵界第一仙门之子，他身上的灵器法宝定是少不了的。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赵宿身上的确有很多防御法器，足够他们布下一个很强大的防御法阵。 　　只是看着赵宿拿出的防御法器，姜允表情从一开始的羡慕，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没记错的话，这后面几样灵器，应该是姜陨的吧？自己先前还在储物戒中见过。 　　可他的储物戒不是掉进嗜血海里了吗？怎么会在赵宿手里？ 　　姜允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忽然听见赵宿传音问道：“那个许炙，你就这么在意他吗？” 第37章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姜允纳闷看赵宿, 疑惑对方问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你喜欢许炙？” 　　与此同时，赵宿的声音也在脑海响起：“算了，就当我没问。” 　　他话落, 紧接着又传音：“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姜允心道，赵宿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还不知道, 自己在书中跟圣女爱的有多轰轰烈烈。 　　他连忙解释：“你放心，我对许炙一点想法都没有, 更谈不上什么在意。你若喜欢她, 尽可以大胆追求, 我绝不会成为你的障碍。” 　　两人传音时, 一边也在合力建立防御阵法, 虽然一心二用，配合却十分默契。 　　听见姜允的话, 赵宿动作微顿，只觉无比荒唐。 　　他跟许炙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就扯上喜欢跟追求了, 更何况…… 　　“他是男子，还是妖。” 　　“真爱不分男女，更不分种族。”姜允当即反驳，又道：“何况我就不信，你一点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 　　“我看出他隐瞒了很多, 这个身份应该也是假的。” 　　“那你就没想过, 她的性别也是假的？甚至大胆猜测，她其实才是圣女？” 　　赵宿目露诧异, 这点他确实没想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办法。” 　　赵宿微顿，接着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 才急着找他的？” 　　“大部分原因是这样，毕竟她更熟悉这里，也许能带我们离开。我可不想留在这，跟那些丧失理智的妖修为武。” 　　赵宿自然也不想，从姜允这儿得到答案后，心中疑惑顿解，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他对自己的这些情绪转变其实也有察觉，只是情绪出自本能，他也难以自控。 　　总之从碰到姜允开始，自己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在意，有时连他都看不透自己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成功建好防御法阵。 　　在数件防御法器的加持下，法阵威力极强，除非遭到数只大妖联手攻击，否则绝不会有问题。 　　叮嘱众妖待在法阵内切勿离开后，姜允跟赵宿当即放开神识，并御风而行一路搜寻许炙的踪迹。 　　两人速度极快，中途也曾撞见几个大妖，有的被顺手解决，有的则被甩开了。 　　又往前走了段路，姜允突然在空地上发现了大战过的痕迹，地上被砸出好几个深坑，还有具蛇妖的尸体，猩红血液染红地面，血迹尚未干涸，显示交战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除此外，姜允还在蛇妖尸体旁发现一片割裂的衣角。 　　“是许炙的。” 　　赵宿也认了出来，颔首道：“她应该就在此地不远。” 　　话音刚落，远处山上突然传来山石震裂的巨响，伴随一声愤怒的啼叫，山林中轰地燃起熊熊大火。 　　姜允跟赵宿对视一眼，意识到什么，立刻加快速度往那处赶去。 　　到那儿时，就见茂密的树林被烧秃了一大片，周围尽是木炭灰烬，空气中亦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而山顶正中央则往下凹了一大片，方才他们听到的巨响，应该就是从这儿发出的。 　　姜允跟赵宿见状丝毫没迟疑，立刻闪身进入山顶塌陷后出现的地洞中。 　　地洞狭窄黑暗，只能容一人经过，可进入其深处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宽阔无比的洞穴。 　　洞穴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正中央则是一口深潭，此时潭上两个妖修正激烈交战，引得潭水轰炸飞溅，周遭山壁亦随之震动。 　　姜允驻足，见那交战的妖修一个是鸾鸟，状如翟而五采文，羽毛鲜艳好看至极，另一个则是头蛊雕，相貌与雕相似，头上却长有长角，叫声如婴儿啼哭，听着极为诡异。 　　此时两方都身受重伤，鸾鸟翅膀被割开数道伤口，鲜血染红羽毛，蛊雕亦断了根角，腹部血迹斑斑。 　　可不难看出，交战中，蛊雕越挫越勇，鸾鸟却已处在下风。 　　若无外力干涉，最多十招之后，鸾鸟必死无疑。 　　鸾鸟自然也知道这点，本抱着必死之心，想跟这蛊雕同归于尽，哪知关键时刻，竟在一旁见到了姜允跟赵宿的身影。 　　她心中顿时重燃希望：“你们再多观望一会，我就真得死了。” 　　鸾鸟声音清脆，一副跟姜允二人十分熟稔的模样。 　　姜允认出对方正是许炙，想必这才是她真正的声音，先前略带沙哑的嗓音则是装出来的。 　　“可我们凭什么帮你？” 　　“就凭我也能帮你们，无论你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鸾鸟仓促应付着蛊雕的攻击，边艰难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那就该清楚，我敢说这话，自然也有能力办到。” 　　姜允笑了笑：“圣女掌管整个妖域，自然什么都能办到。我们来这本就是救你的，算上之前，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还请圣女牢记自己说过的话。” 　　他话落抬手结印，灵力顷刻化作无数剑光轰然刺向蛊雕。 　　蛊雕本就身受重伤，对这一击更是始料未及，身体顷刻被剑光洞穿，轰然砸落潭底，鲜血汩汩而出，顷刻间染红了潭水。 　　许炙也已力竭，见蛊雕身死，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下来。 　　她化作人形，背抵着石壁坐下，猛然吐出口黑血，已然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宿盯着地上的黑血看了眼，道：“你中毒了。” 　　许炙苦笑道：“若非如此，我岂会被只蛊雕逼到如此地步？” 　　“谁下的毒？” 　　“不知道，这也正是我想查的。” 　　赵宿没再多问，屈指放出一缕灵力探入许炙体内。 　　许炙不知他意欲何为，下意识想反抗。 　　姜允连忙出声提醒：“别动，他是在看你还有没有救。他医术好着呢，寻常人想求医还没办法。” 　　知道他们没必要骗自己，许炙放松戒备，任凭赵宿以灵力在体内探查。 　　赵宿听见姜允的话，心头却是咯噔一下。 　　相识以来，他从未告诉姜允自己懂医术，他是如何知道的？还说得如此笃定，仿佛亲眼见证过一般。 　　他心中生疑，却没直接问出来，知道即便问了，无凭无据的，对方也有的是借口搪塞。 　　“如何？可还有救？”等赵宿收回灵力，许炙咳了几声，才虚弱开口问道。 　　赵宿答得言简意赅：“有我在，死不了。” 　　话落又看向姜允：“帮我们护法。” 　　知道赵宿是要帮许炙疗伤，姜允应了声“好”，施法以结界护住他们的同时，亦警惕着周遭可能袭来的攻击。 　　赵宿见状则立即为许炙施针解毒。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赵宿跟许炙额头都沁满汗珠，周身被浓密的灵气裹挟。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赵宿才挥手将针拔除，平息体内翻涌的灵力。 　　另一边，许炙紧蹙眉头，缓了会才睁开眼，接着猛地连吐好几口黑血。 　　虽然如此，在吐出黑血后，她脸色却好看了很多。 　　察觉身体轻松不少后，许炙连忙认真道：“多谢，此次要不是你们，我怕真难逃一死。” 　　赵宿打断道：“先别急着道谢，你体内的毒很强，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完全清除。” 　　“我知道，所以接下来，还要麻烦赵兄帮忙清除余毒。” 　　“清除余毒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许炙闻言并不意外，了然道：“那晚夜闯主殿的人，其实就是你们吧？” 　　她尤其加重了“人”这个字，代表已经知道姜允二人的身份了。 　　姜允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你问的是‘人’的事，还是夜闯主殿的事？”许炙边说边观察姜允，顿了顿，才接着道：“本来只是猜测，还不确定，可现在从你的表情中，我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姜允闻言一笑，没想到许炙竟在这摆了自己一道，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猜到我们要的是什么了？” 　　许炙道：“我中毒前几日，主殿后的藏宝阁中，忽有灵器闪现异光，并引得其他灵器畏惧发抖。要知道，这其中可有一品灵器。能让一品灵器感到畏惧的，唯有神器无疑，所以你们是冲着它来的吧？” 　　“这神器叫什么？现在在哪？” 　　“我可以告诉你们，它叫菩提宝鼎，一直收藏于藏宝阁中，起初并不起眼，所以谁也没料到，它竟是传说中的神器。如今神器被唤醒，除了你们，我能感觉到，还有一些人藏在暗处，觊觎着菩提宝鼎。” 　　“宝鼎我可以给你们，但不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妖王殿一片混乱，更有妖野心勃勃，意图毒害我掌管妖域，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肃清叛徒，待一切尘埃落定，菩提宝鼎我自会交予你们，如何？” 　　姜允闻言跟赵宿对视一眼，就知道这神器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如今知道神器是什么，在哪，只需帮圣女解决叛徒便能拿到，倒是方便多了。 　　知道赵宿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姜允开口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他话落见赵宿频频用余光瞟自己，像是在疑惑什么，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忘了提自己的要求。 　　毕竟神器是赵宿要的，他需要的是…… 　　姜允想到这脑袋忽然卡顿了下，等等，他要的是什么来着？ 　　当初为打消赵宿怀疑，他不过是随口编的一个名字，现在居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姜允暗道糟糕，顶着赵宿投来的越来越疑惑的眼神，集中注意力苦思冥想，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了那个名字。 　　他无视赵宿怀疑的目光，信心满满看着许炙，问道：“你可知道回冬草？” 第38章 　　许炙思索片刻, 摇头问道：“回冬草？那是什么？” 　　“一味草药而已，既然不在妖王殿，我日后再到别处去寻就是。”他说完怕许炙追根究底说露馅了, 连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咱们都坦诚相待了，你是不是也该以真面目示人？” 　　许炙此刻仍顶着她用易容术化成的模样。 　　察觉到这点, 许炙连道：“的确，是我疏忽了。” 　　她话落周身泛起点点灵光, 待灵光散尽, 出现在眼前的已是副截然不同的面容。 　　眼前女子肤白如脂、面容姣好, 着一袭白衣, 上边以丝线绣着精美的鸾鸟纹案, 只是坐在那，浑身都散发着高贵圣洁的气息, 让人既渴慕又心生卑微，不敢轻易靠近，唯恐玷污了分毫。 　　化出真容后, 女子接着道：“我真名叫容鸾，但为防暴露，你们还是叫我许炙吧。” 　　欣赏美是人的天性，姜允看着容鸾，不自觉被其美貌吸引, 连忙又去看赵宿的反应。 　　毕竟原著中, 容鸾化出真容后，作者可是用了数百字, 来详细描述赵宿是如何被容鸾美貌吸引，并看入神的。 　　可惜此刻的赵宿注定要让姜允失望, 因为他既没被容鸾美貌吸引，亦没有看她入神，而是随意瞥了眼便挪开视线，继续目光复杂地看着姜允。 　　姜允被看得头皮发麻，出声提醒道：“这种时候，你该看的是我吗？” 　　赵宿丝毫不觉哪有问题：“那我该看谁？”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姜允噎住，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他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赵宿，说这位是你官配，你该多对她上点心，而不是一直盯着我看吧？ 　　殊不知赵宿之所以看他，也是有原因的。 　　他此刻其实正在纠结，不知要不要告诉姜允，他要找的是回春草，而不是什么回冬草。 　　不过因为姜允跟容鸾很快将话题转到其他事上，赵宿最终也没找到机会纠正对方。 　　“既然要我们肃清叛徒，你总该先说说，你的怀疑对象是谁吧？弄一出圣女择夫，还易容混入参试者中，又是为了什么？” 　　事到如今，容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据实相告道：“我中毒之后并未对外声张，所以下毒之人其实并不确定，我真的中了毒，为隐瞒这个事实，也为引出幕后之人，我才下令选夫，令心怀不轨之人有机会进入妖王殿，再伺机清除……” 　　她说着意识到姜允跟赵宿也是这么进的妖王殿，又补充道：“当然，除了你们。” 　　“至于混入参试者中，当然是为了更好地观察全局。许多事情我原先也只是猜测，如今却有了定论。至少我确定，虎啸林跟二长老定参与了谋害我一事。而在他们身后，还藏着一个妖……” 　　姜允忽然想到什么：“那日在天御司，我见你还有个弟弟。你就没想过，这件事很可能是他在幕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容鸾毅然打断：“不可能，玉轩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我最为亲近，绝不可能与其他妖联手害我，何况他也没这么做的理由。” 　　她越这么说，姜允越觉得这个容玉轩十分可疑，既是容鸾弟弟，又十分受她信任，怎么看都是反派的最佳人选。 　　可惜当初他是熬夜看的这段剧情，熬的脑袋都昏了，只记得主角跟圣女之间的种种，这些阴谋什么的全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然直接参考就行，哪还用得着在这费脑筋。 　　知道容鸾不愿怀疑弟弟，姜允也没多说什么：“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原本打算借第一项考核选出医修先为我秘密解毒，毒一解，自然什么都好办了。当然现在有赵兄在，也用不着找医修。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解毒，在毒解之前，尽量不让他们发现假圣女的事，并暗中调查藏在虎啸林和二长老背后之人。只是……” 　　“只是什么？” 　　“焚妖境有去无回，唯有圣女知道出口在哪。他们千方百计引我入瓮，怕是早已怀疑假圣女的身份了。而我们若从此地成功出去，他们更不仅能确定圣女是假的，更知道圣女就在我们三人之中，那可就不妙了。” 　　姜允闻言道：“唯有圣女知道出口在哪，难不成就不许人误打误撞找到出口了？” 　　容鸾苦笑：“出口十分隐蔽，若真那么好找，焚妖境的妖早逃光了。” 　　“可若是我们人多，又刚好运气好呢？” 　　“你什么意思？” 　　姜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吧，先去跟其他妖汇合。然后咱们再带着大部队，‘误打误撞’地回来找到出口。” 　　容鸾一脸疑惑，直到跟着姜允二人回到原地，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只是她没料到，在危机四伏的焚妖境，除了姜允跟赵宿，其他妖居然都还活着。 　　当然即使活着，他们也撑得十分艰难，若非姜允几人及时赶到，在某大妖的攻击下，摇摇欲坠的防御阵法已然快要坍塌了。 　　见到姜允几人归来，一群妖喜极而泣，连忙出言向他们求救。 　　姜允三人当即联手杀了那大妖，又带着一群妖返回山洞，称他们在那里有所发现，没准能找到什么离开这儿的线索。 　　众妖不疑有他，被带至山洞后，立刻四处搜寻起来。 　　姜允三人也装作忙碌搜寻的样子，在山洞的各个通道穿行。 　　据容鸾说，这处山洞曾是历任龙族妖王的修炼之所，后来才被单独辟为焚妖境，用来诛灭邪妖。 　　也因此，山洞四通八达，除这一个洞穴外，还有数条通道连接着其他洞穴，内部面积十分宽敞。 　　知道容鸾知晓出口在哪，姜允心思根本不在搜索出口上，而是左顾右盼，观察有没有什么新鲜物件。 　　这一看，倒真让他发现了有趣的事。 　　姜允也没想到，山洞的石壁上，竟雕刻着许多人像，这些人像连成一片，共同组成一幅又一幅画面，然后通过这种方式，讲述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而这些故事都跟龙族有关。 　　有龙族刻苦修炼、破除万难，最终成功得道飞升的，也有龙族与妖结为道侣，一同生活、一同修炼。 　　姜允一幅一幅看去，越看越兴致勃勃，最后也不找出口了，专门盯着那些壁画找。 　　却没想到，他会在一处角落，看到幅龙族与人类男子相识相恋的壁画。 　　更惊奇的是，两人相恋之后，那人类男子竟出现了妊娠症状，且于不久后诞下一颗龙蛋。 　　接着在两人的专心呵护下，龙蛋顺利被孵出来。 　　最后一幅，则是龙族、人类男子和小龙崽幸福站在一起的画面。 　　姜允看得震惊又心虚，没想到龙族一直以来就有这种特殊本领，能令人类男子受孕。 　　恰在此时，赵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姜允吓了一跳，出于心虚，连忙施法将那副壁画隐藏，以免被赵宿看到，被间接启发到什么。 　　而后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身道：“没看什么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赵宿暼了眼姜允身后，不信他真的没看什么。毕竟他已经站在这儿很久了，姜允却看得全神贯注，一点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随便走走，正好走到这儿了。” 　　姜允“哦”了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他们有人找到出口了吗？” 　　赵宿摇头。 　　姜允闻言连忙拉着他往外走：“那你还不赶紧叫容鸾适当提醒下？真让他们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得找到何年何月啊？” 　　赵宿任姜允拉着他往外走，等出了洞穴，他目送姜允走远，才又原路折返，重新回到那让对方驻足良久的洞穴。 　　进入洞穴，他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諵諷样，除了姜允挥手隐藏的那片区域。 　　毕竟这周围石壁都有壁画，那个位置又正好是中央，若是什么都没有，就显得实在太突兀了。 　　这么想着，赵宿立刻挥手除去了姜允施下的迷障。 　　迷障一消，一副十分完整的精美壁画立刻呈现在他眼前。 　　赵宿盯着壁画，仔细阅读其上所记载的故事，却越看越忐忑，越看越心有期许。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龙族身体特殊，也是可以让男子有孕的。 　　他不禁想起断魂谷下，自己与姜陨曾有过的那一夜。 　　心道姜陨若还活着，他们若是有个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就像……姜慕时一样大。 第39章 　　想到这, 赵宿一阵失神，心道自己怎么又魔怔了，什么事都能联想到姜允跟慕时。 　　明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可他又禁不住想, 万一呢？万一姜陨真的没死，活下来并化身成姜允了呢？毕竟这个姜允身上有太多疑点，更总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完全不像是初次相识。 　　而假若姜允正是那人，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么想着, 赵宿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忽地砰然跳动起来, 既渴望这个猜测是真的, 又害怕真相揭露, 证实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快, 你们快来，我找到出口了！” 　　“传送法阵, 是传送法阵！这应该是通往妖域的吧！”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这法阵藏得这么隐蔽，应该就是出口没错了。” 　　“……” 　　旁边另一处洞穴传来欢呼议论声, 赵宿又看了眼那壁画，将其记在心中，才转身往那处洞穴走去。 　　一进洞穴，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传送法阵。 　　“你去哪了？”他正要询问法阵是怎么找到的, 姜允便先凑过来问道。 　　赵宿盯着他, 脑海不自觉想起那副壁画，视线接着往下, 多看了姜允腹部几眼。 　　姜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你没事吧？干嘛这么看着我？感觉怪瘆人的。” 　　赵宿移开视线，道了声“没事”, 才问：“传送阵是怎么找到的？” 　　姜允伸手指向一旁石壁：“这出口隐藏得极好，唯有触动石壁上的机关，地上的传送阵才会出现。”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若非有容鸾引导，即便你我也未必能找到它。” 　　两人说话间，其他妖修已经在研究开启法阵的方法。 　　其中有精通法阵的妖修，在仔细查验过传送阵后，笃定道：“此法阵应当是以血液来启动的。” 　　阵法建立后，如何启动全凭建立者所想，因此启动阵法的方式五花八门，当然常见的也就那几种，只要先前曾启动过便有迹可循。 　　妖修说完自己的判断，当即割破手指，将血液滴入法阵中心的凹槽内。 　　血液落入凹槽之中，赤红色的纹路立刻沿着法阵游走，可惜游走到一半，便因血液不够而暂停了。 　　妖修连道：“法阵太大了，我的血放完也不够，大家快帮帮忙，只要用血液将纹路都点亮即可。” 　　知道此计可行，妖修们也都看到了希望，纷纷上前将血液滴入其中。 　　在众妖的联手下，血液很快将整个阵法纹路点亮，阵法也随之亮起炫目的光。 　　“阵法成功启动了！” 　　“快！我们赶紧离开吧！” 　　众妖说着便迫不及待踏入阵法之中，身影转瞬消失无踪。 　　在这整个过程中，姜允三人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观，随他们去折腾，直到此刻妖都走光了，他们才互看一眼，相继迈入法阵之内。 　　进入法阵后，他们只觉眼前亮光一闪，再出现时，已经从山洞中离开，出现在一个宽广陌生的大殿之上。 　　姜允来过这儿，一眼认出此地正是天御司。 　　此刻天御司圣女、长老以及统领皆在，气氛紧张肃穆，显然正在商议要事。 　　见到他们，众妖脸上都难掩震惊。毕竟他们今日聚集在此，便是为商议如何开展营救一事，哪知他们还没商量出结果，对方人都已经顺利出来了。 　　殿上二长老跟虎啸林对视一眼，脸色更是难看得很。 　　毕竟郑业章提议将参试者引入焚妖境时，可没说进去的妖都能活着出来。 　　这么多妖，他们又要如何在其中找出圣女？ 　　“太好了，我们正在商议如何营救你们，没想到你们竟顺利出来了。”立刻有长老开口，接着又疑惑道：“不过焚妖境出口仅圣女知晓，你们……” 　　他说着瞥了眼正端坐大殿之上的圣女，显然很不解：“又是如何找到出口的？” 　　无需姜允三人开口，便有妖禀告道：“回长老，那出口的确隐蔽，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才找到的，说来也是运气好，命不该绝啊。” 　　他话落，立刻有其他妖出言补充细节，称他们为找出口几乎将整个山洞翻过来，过程极为不易。 　　妖修们说法一致，诸位长老闻言也打消了疑虑，只当他们真是误打误撞发现的出口。 　　“如何找到出口的并不重要，你们安然无恙才是幸事。”大殿之上，坐在帷幕后的圣女开口道：“让诸位受惊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考核一事，待两日后再行举办。至于此事，妖王殿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圣女都表态了，众妖修也没什么好说的，纷纷行礼告退。 　　众妖修成功逃离焚妖境，去营救一事自然不必再商议，于是之后的重心便转移到了调查上面。 　　好好的，参试者香囊为何会丢失，指路牌为何会被动手脚，原本有结界保护无人能进入的传送法阵，又为何会被误闯进去。 　　这些都是目前亟需调查清楚的。 　　议事完毕，诸位长老、统领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离王殿 　　郑业章知晓参试者都活着离开焚妖境后，立刻赶来要拜见离王殿下。 　　却在离王殿外遭到了统领虎啸林的阻拦。 　　“这就是你所谓的万无一失？”他满脸嘲讽道：“可真是好计谋、好算计啊。” 　　郑业章自知失算，他也没想到焚妖境如此危险，赵宿竟也能将全部妖修带出来，且将寻找出口一事推给其他妖修，让他们完全找不到一丝破绽。 　　但这些他无意跟虎啸林多说，冷声道：“我要见离王殿下。” 　　“可离王殿下不想见你。”虎啸林压低声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殿下说，他对你很失望，或许已经没有跟你合作的必要了。” 　　“若我还有一计，有十成把握，能令圣女主动现身并将其直接铲除呢？” 　　虎啸林似信非信：“你又想做什么？” 　　郑业章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物，看似在跟虎啸林说话，实则目光却是看向身后的：“此物名为太虚幻镜，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可在不惊动长老会的前提下，将参试者一一拉入幻境，若配合得当，定能找到圣女。且其中布有上古遗留的无上杀阵，即使是合体境的大能，也休想全身而退……” 　　他话音未落，身后离王殿中，已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具体如何实施，还需仔细商议。” 　　* 　　考核被推迟到两日后，这两日赵宿又为容鸾施过一次针，可要想将毒完全清除，至少也得等第二项考核结束。 　　此事急不得，对那幕后之人，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毕竟当务之急是先给容鸾解毒。 　　在赵宿给容鸾施针时，姜允也乘人不备，悄悄溜出妖王殿去了趟客栈。 　　距上次去客栈见慕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姜允自己身陷险境，却也一直担心着慕时的安危，既怕他遇到什么麻烦，又怕他没见到自己偷偷跑出客栈。 　　好在他去到客栈时，发现慕时仍听话地待在房间里，并未到处乱走动，就是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眼睛也又肿又红，像是哭过不知多少次。 　　姜允推门而入，见到因为他的进入，而瞬间警觉起来的慕时，不由一阵心疼。 　　他先前答应过会很快来见对方的，却食言了。 　　“爹爹？！”姜慕时却完全忘了食言的事，也没怪姜允的意思，见到他只剩满心的欢喜。 　　他原本坐在床上发呆，这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立刻跳下床扑向姜允，委屈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 　　姜允一把将慕时抱起来，掂着明显轻了不少的儿子，愧疚道：“对不起啊，爹爹遇到点事，所以给耽搁了。” 　　“没事。”姜慕时摇摇头，懂事道：“我知道爹爹你最疼我了，不会不管我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就是担心你，怕你出什么事。” 　　他说着用手圈住姜允脖子，脑袋也枕在他肩膀上。 　　依偎着爹爹，他心中的不安和害怕瞬间消失，安全感十足，忍不住问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很快，爹爹向你保证。”姜允抱着慕时在床边坐下，轻柔道：“你再耐心等等，好吗？” 　　姜慕时“嗯”了声，乖道：“我都听爹爹的。” 　　姜允闻言想起什么，好气又好笑：“你早点听爹爹的，乖乖待在灵界，也用不着在这儿担惊受怕了。” 　　姜慕时自知理亏，不敢跟爹爹争辩。 　　姜允跟他聊了会，才说起正事：“爹爹此次来，其实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 　　姜允让慕时坐在一旁，斟酌了下言辞，认真道：“爹一直没告诉你，你、你娘其实是妖，而你也是妖。眼下人、妖对立，加上之前你年幼，无法控制身形，爹才不得已在你体内下了道封印，并隐瞒你妖族的身份。” 　　姜慕时睁大了眼，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如此离奇的身世。 　　“原来小赵叔叔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他变的什么戏法呢。”惊讶归惊讶，姜慕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好奇问道：“爹爹，那我是什么妖啊？” 　　姜允没直接说，只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爹爹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因为眼下妖域危机四伏，爹爹不知道你有危险时，自己能不能及时赶到。若是不能，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教慕时解除封印之法，是姜允近两日才做出的决定。 　　他原以为都在主城，无论慕时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能及时赶到，然而焚妖境一事却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总觉得不安。 　　计划赶不上变化，以防万一，还是得让慕时有自保能力才行。 　　危机关头，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跟慕时的安危比起来，被赵宿发现身份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然如非必要，这个身份能不被发现，还是不被发现的好。 　　为此在教慕时解除封印之法前，姜允事先强调道：“慕时，你记住爹爹的话，如非必要，切勿动手解除封印，否则……” 　　“否则什么？” 　　姜允目视姜慕时，无比认真道：“恐有性命之危。” 　　当然这个性命之危不是针对慕时，而是针对他的。 第40章 　　姜慕时微愣, 对爹爹的话没有半分怀疑，立刻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好”。 　　见儿子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姜允这才将解除封印之法交给他。 　　之后他又陪慕时待了会, 还给他买了不少好吃的过来，才离开回去妖王殿。 　　知道爹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姜慕时也没缠着他不让走, 只是目光一直紧跟着姜允，让姜允步履维艰, 走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回到问晓殿后, 两日转眼便过去了。 　　这次为了诸位参选者的安全, 并未再让他们去后山采药, 而是进药材库直接选择所需灵草。 　　最终姜允、赵宿、容鸾都成功通过第一项考核, 当然狼妖孟韬和他的同伴，那锦衣公子郑晚立也同样通过了考核。 　　其中赵宿排名第一, 姜允排名第二，那锦衣公子郑晚立则排名第三。 　　自来到问晓殿后，郑晚立一直待在院中没怎么出来, 姜允等人跟他也没什么交集。 　　炼药考核时，才算是有了第一次接触。 　　明明是第一次接触，可姜允看着对方，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之前在哪见过。 　　他没能想出结果, 只能询问赵宿：“你觉不觉得, 这个郑晚立很不对劲？” 　　赵宿这段时日除了考核，还要给容鸾解毒和琢磨山洞那副壁画。 　　忙得不可开交, 哪有时间关注其他人，听了姜允这话, 不解问道：“谁是郑晚立？” 　　姜允扶额，知道从他这儿更问不出什么，也就打消了念头，不再去想这事。 　　第一项考核结束后，妖王殿当即宣布，第二项考核将于三日后正式开始，请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这项考核比的是众妖修的妖力，以武胜出，能在擂台上坚持到最后的便是胜出者。 　　因此妖修们都在抓紧时间修炼，希望能趁这点时间再有所突破。 　　姜允没打算成为胜出者，自然也没必要临时抱佛脚，于是生活依然照旧，他还时不时地溜出问晓殿，带着各式各样的好吃的去看姜慕时。 　　在美食的抚慰和爹爹的陪伴下，姜慕时瘦了一圈的脸很快恢复如常，精神也比之前好得多，又变回了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可爱。 　　姜允重心都在慕时身上，因此并未发现赵宿有什么异常，直到这日他烧了热水准备洗澡，无意间发现赵宿竟在外偷看，才惊觉事情有哪不对劲。 　　他整个人泡在浴桶中，开始迅速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然后震惊发现，自他们从焚妖境离开后，赵宿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就不太对劲。 　　复杂、纠结、难以置信……他看自己的眼神，有时就像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但他能看谁呢？ 　　姜允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姜陨，毕竟当初第一次在妖域见面，他就对着自己喊过这个名字。 　　是自己无意间漏出了什么破绽吗？ 　　姜允迅速回想，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副壁画。 　　难不成，赵宿发现了它？ 　　他该不会还在怀疑，自己就是姜陨吧？若真如此，他的下一步应该就是试探。 　　可偷看他洗澡又能试探到什么？ 　　知道以赵宿的为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偷看自己洗澡，姜允只能往别的地方去琢磨。 　　比如，赵宿怀疑自己和容鸾一样用了易容术，想借机一睹他的真面目。 　　想到这，姜允转了个方向，侧身对着赵宿，并抬手使劲地搓了搓脸，心道可惜，自己注定要让赵宿失望了，因为他这张脸如假包换，压根没用过任何易容术。 　　房外，赵宿自然也见到了这幕。 　　他心中失望，却并未完全放弃希望，毕竟姜允也有可能洗澡时仍维持着易容术。据他所知，真正高级的易容术是很难用肉眼看穿的，想要破此术，则必须借用外力。 　　他想要借用的外力，此刻也早已准备就绪。 　　于是姜允洗完澡推开门出来，就见赵宿坐在院外的石桌上，旁边还摆放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 　　“一起喝杯茶？”见到姜允，他主动开口邀请道。 　　知道来者不善，赵宿定是想到了新的试探之法，姜允却没拒绝，笑道：“好啊，难得你主动邀请我。” 　　他迈步走到赵宿对面坐下，装作什么也没察觉，问：“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天气好，自然心情也好。”赵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接着往杯中倒上茶水，示意姜允道：“请。” 　　姜允盯着茶杯看了会，没立刻拿起来，若无其事问：“茶很香啊，除了茶叶，你是不是还放了什么？” 　　赵宿心里咯噔一下，却是不遮不掩，直言道：“是啊，放了点毒药，你敢喝吗？” 　　他说话时目光定定看着姜允，眼中似有深意。 　　姜允唇角扬起，知道赵宿想试探什么，端起茶杯立刻饮了一大口，并赞扬道：“的确不错，茶闻着香，尝过后更回味无穷。不过这么好的茶，你哪来的？” 　　赵宿并未回答，而是一直紧张关注着姜允的反应。 　　对方猜的没错，他的确在茶水里下了点药，此药专克易容术，服下后必然会恢复原来容貌。 　　只是他等了许久，坐在对面之人容貌却依然如旧，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赵宿心里一下空落落的，暗道怎么会这样？明明这个姜允身上有那么多疑点，知道他懂医术，更有意隐藏壁画，还与他那么默契，他难道真的不是姜陨？真的跟姜陨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道赵宿心里在想什么，姜允摩挲着杯沿，心里一时竟也有点不是滋味。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源于什么，正打算出言打破沉默，小院门口忽然响起道声音：“这么好的茶，当然是我给他的。” 　　容鸾走进小院，看着正对坐喝茶的两人，很是不满道：“好啊你们，偷偷品茶竟然不叫我，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她此时已用易容术恢复成了许炙的样貌，走到石桌旁，见桌上只有两个茶杯，连忙又自储物戒中取出一个。 　　“竟然只有两个杯子，还好我随身带着茶杯。” 　　她话落便要动手沏茶，哪知手还没碰到茶壶，便被姜允跟赵宿同时阻止了。 　　“这茶不能喝！”两人先后伸手按住茶壶，并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 　　姜允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毕竟此时的他应该不知道茶水有问题才对。 　　可说出的话再想收回已经晚了，他只能出言挽救：“他刚亲口承认的，说茶水里下了毒。” 　　他手还放在赵宿的手上面，说话的同时，也连忙将手迅速收回来。虽然不是第一次跟赵宿肌肤接触，但掌心留存的温度却让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赵宿则是拂袖，迅速将茶壶连着茶杯一块收进了储物戒，并附和道：“他说的没错，茶里的确下了毒。” 　　“你们骗谁呢，茶水若有毒，你们不是也喝了？”容鸾一脸不满，看看姜允又看看赵宿，忽地想到什么，语气暧昧道：“你俩莫不是嫌我打扰了你们二人世界？” 　　她话落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姜允二人，像是找到了什么恰当的理由，又紧接着道：“要真如此，你们就直说啊，我这人眼力见还不错，你们早点说，我肯定不来自讨没趣。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们的关系了，你们老实说，是不是早就认识？不然你们配合怎么那么默契？还那么关注对方？” 　　姜允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问道：“我，关注他？” 　　容鸾煞有介事地点头：“其实我都暗中观察着呢，你可能没发现，只要有赵宿在，你的视线大多数时间都在他身上。还有你，赵宿，你看姜允的眼神太复杂了，我虽然解读不了，但那绝对不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我说的对吧？” 　　“你说错了。”沉默许久，赵宿忽然冷冷看了姜允一眼，开口道：“我和他的确只是陌生人，仅此而已。” 　　毕竟在他心里，特殊的从来只有姜陨。 　　姜允若是那个人，对他来说的确不一般，若不是，那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罢了。 　　想到这，赵宿一阵心烦意乱，话落便立即起身回了屋，毫无心情再与他们交谈什么。 　　容鸾则被他的反应弄得一脸迷惘：“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没事。”姜允蹙眉，指指脑袋，暗示道：“他可能这里有点毛病。” 　　因为自己不是姜陨就突然翻脸，还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姜允现在心里也非常不爽。 　　非常非常不爽。 第41章 　　因为赵宿的话, 姜允坚决秉持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不看赵宿，不跟赵宿说话, 完全当他是一团空气。 　　赵宿倒有意破冰，可见姜允这么执着，似乎气得不轻, 一时也不知从何入手。 　　其实当日说完那些话他就后悔了，因为姜允即使不是那人, 他们也相处过一段时间, 对彼此有所了解, 怎么说都不可能是陌生人。 　　赵宿不知从何入手, 姜允也没打算给他机会, 于是两人关系就这么僵持着。 　　僵着僵着，很快就迎来了圣女择夫的第二项考核。 　　在考核之前, 大长老曾找到容鸾跟她禀报，说那日焚妖境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首先那妖修的香囊并没有丢，而是被孟韬给偷走了, 指路牌也是孟韬动的手脚。 　　他承认这些都是自己做的，称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姜允，幕后并无人指使。 　　大长老却不这么认为，觉得孟韬是在袒护什么妖，毕竟以他的修为, 根本不可能打破设在传送法阵上的结界。 　　“我问过他, 可有什么怀疑之人。”容鸾道：“他给了我三个妖的名字，他们皆在参选者之中。” 　　姜允想起之前见到郑晚立, 在他身上察觉的熟悉感，开口问道：“其中有郑晚立？” 　　“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姜允看向容鸾：“你身上的毒还有多久能完全清除？” 　　赵宿也在一旁, 这事他显然最有发言权，于是道：“还须再施一次针，但每次施针都得间隔些时日，所以最快也得等到考核后的第三日。” 　　姜允仍看着容鸾，对赵宿说的话置若罔闻。 　　容鸾无奈，只能将赵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姜允听后这才道：“既然如此，只能先盯紧郑晚立，以免他再耍什么花招。其他的事，则等你毒解之后再说吧。” 　　毕竟毒解之前，容鸾不易过度使用灵力，他们现在若是暴露，一切会很被动。 　　容鸾颔首应“好”，道她也是这么想的。 　　赵宿则索性放弃了发言，反正他说了姜允也听不见。 　　“幼稚。”他想着又没忍住低声吐槽道。 　　哪知姜允别的听不见，这话却听得清清楚楚，迈步前往考核场地的同时，边哼了声，头也不回地提醒道：“某些人就知道背后说人坏话，太不道德了。” 　　赵宿好气又好笑，心道装什么装，这不是听得清清楚楚吗。 　　容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耸耸肩，无奈放弃了劝他们和好的想法。 　　形式太严峻了，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三人抵达考核场地时，其他参选者已经大多到了。 　　考核场地被设在长宣殿外，圣女、几位长老以及统领们尽皆到齐，坐在上方亲自观看考核过程。 　　而在广场中央，设有约半米高、三米多宽的圆台，圆台四周插有旗帜，旁边亦有数名守卫伫立，以防参选者生乱，考核出现什么意外。 　　待时辰一到，立刻有妖王殿的妖站出来，宣布考核正式开始，并为参选者讲解考核规则。 　　规则也很简单，在禁止偷袭、下毒、使用暗器等前提下，能在台上留到最后的妖便是赢家。 　　考官话音落下，立刻有妖用力擂动巨鼓，伴随着激昂热烈的鼓声，已有几名参选者迫不及待冲了上去。 　　他们各站一方，在片刻的停顿打量后，立刻毫不留情地动起手来。 　　场上总共五只妖，实力皆是不凡，其中以鹰妖最甚，不过十招之内，便将其他四只妖纷纷打下擂台。 　　擂台下，四只被打落的妖形容狼狈，满脸不甘。 　　擂台上，鹰妖却是兴奋异常，浑身洋溢着志在必得的傲慢之气，站在台上俯视众妖时，更仿佛自己已然胜券在握。 　　有了前边四只妖的前车之鉴，知道鹰妖下手不轻，底下其他妖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敢跃上台去。 　　“我来会会你！”此时，一只身着黑衣的壮汉忽然飞身跃上台去。 　　“在下杜甚，辰州杜家，牛宗一族，请多指教。” 　　杜甚拱手行了一礼，眼神锐利，接着猛然攻上前去。 　　鹰妖丝毫不惧，面对杜甚袭来的攻击，并未直接出手反击，而是先闪身避让。 　　他身法极好，移动时原处只留下一道幻影，数招过后，杜甚竟是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反观杜甚神情，倒像是已经用完了全部的招式，对鹰妖无计可施了。 　　“这就是你全部的招式？辰州杜家也不过如此。”鹰妖眼露不屑，“既然如此，现在该我了。” 　　他话落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杜甚表情惊慌，察觉擂台上不见鹰妖的身影，立刻环顾四周，却没提防身后一道身影悄然出现，掌风携带的灵力强悍凌厉，一掌便将他直接击飞出去。 　　此战结束，底下众妖面面相觑，更是不知该不该上去。 　　毕竟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连杜甚在他手下都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他们。 　　上去也是被打落下来，还得白白遭一通罪，这事怎么想都不划算。 　　抱着同样想法的妖显然不少，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迟迟没有妖再上去挑战。 　　姜允三人是更不可能上去的，毕竟他们来这各有各的目的，却都不是冲着什么圣女夫婿来的。 　　思及此，姜允突然想起什么，微侧身问容鸾：“我很好奇，待此次考核顺利选出获胜者，你难不成真要嫁给他？” 　　毕竟圣女择夫一事闹得这么大，获胜者选出来，容鸾若是食言，怕是会失信于整个妖域。 　　熟料容鸾闻言却道：“妖王殿有妖蓄意谋反，欲下毒谋害我，圣女择夫之类的皆是他们的阴谋，与我有何相干？毕竟连上面‘圣女’都是假的。” 　　她说着顿了顿，又特意出言纠正：“还有一点我得纠正你。是我娶夫而非嫁人，这世上可没有妖能让我心甘情愿下嫁的。” 　　她神情桀骜，一副世间众妖皆入不了本尊法眼的表情。 　　姜允听着她的话，却下意识看了眼赵宿。 　　心道真的没有吗？ 　　原著里，容鸾可不仅心甘情愿嫁给了赵宿，更与其他三女共享一夫。 　　此刻的她怕也没想到自己还能作如此选择。 　　甚至姜允恍惚觉得，眼前这个世界和原著已经截然不同。虽然人物相同，可因为自己的介入，它们早已沿着两条不同的线在前进。 　　至少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恣意桀骜，扬言没有妖能让她下嫁的女子，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当然容鸾现在的改变，也很可能是因为赵宿太不给力了。 　　“你看我干嘛？”察觉到姜允的目光，赵宿不自在地问。 　　容鸾说完没人能让她心甘情愿下嫁，姜允便将目光投向他，这让赵宿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而且姜允看他的眼神……怎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他又哪里惹到对方了？ 　　赵宿一头雾水，没等来解释，只等来姜允的一声冷哼，先前看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此刻又多了层失望。 　　可是失望？ 　　姜允为什么对他感到失望？这事又从何说起？ 　　当然疑惑归疑惑，姜允也不可能给赵宿解释。 　　而在三人交流之际，又有几个妖鼓起勇气上台一战，接着都被鹰妖给毫不费力打了下来。 　　至此鹰妖胜局已定，台下已无人再敢上去挑战。 　　鹰妖居高临下一一俯视众妖，而后目光投向最上方的圣女，目光爱慕且贪婪，行礼道：“圣女，若再无人应战，此局是否算我胜？” 　　“当然。”圣女姿容绝美，笑容温婉，声音更尤为动听，下令道：“击鼓三声，三声之后，若仍无人上台，此局便由姬沐川胜出。” 　　侍卫应声击鼓三下。 　　鼓声轰鸣，震耳欲聋。 　　三声之后仍无人上台挑战，姬沐川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圣女亦在此时开口：“姬沐川，作为胜出者，你便是我未来的夫婿。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姜允看着这幕，心中有些疑惑，容鸾不是说圣女是她安排的人吗？可既是她安排的，又怎会对姬沐川这么感兴趣？ 　　他思索间，姬沐川已经迫不及待走了上去。 　　上方圣女含笑看着他，而后冲他伸出手。 　　姬沐川见状立时上前牵她，却在快碰到圣女手的那刻，脸色猛地一变，目露凶光，手臂化作鹰爪狠狠刺穿其腹部。 　　这突如其来的变局让人始料未及，参选者个个脸色煞白，圣女弟弟容玉轩亦惊骇至极。 　　他立刻扑向圣女，满脸绝望，声音颤抖：“姐姐？姐姐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发觉圣女已然没了呼吸，容玉轩像失去了支柱，整个人都被悲痛和愤怒掩埋。 　　他站起身立刻要攻向姬沐川。 　　熟料此时二长老竟站了出来，冷眼看着他们，下令道：“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他话音落下，擂台周围的侍卫竟都纷纷响应，将矛头直接对准容玉轩跟参选者。 　　容玉轩满脸难以置信：“二长老？四长老？章统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二长老一行人并未多说，更压根没把容玉轩放眼里，那姓章的统领立刻朝他攻了过来。 　　双方对峙，顷刻之间，现场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姜允看着这幕，却总觉得哪怪怪的，毕竟这一切发生得都挺不合逻辑。 　　他思索片刻，在脑海唤了声系统，却迟迟未能听到回应。 　　当初在断魂谷底，他深陷幻境时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姜允顷刻了然，眼前这一切其实都不是真的。 　　他们早已不知何时陷于幻境之中，而这场幻境所针对之人，显然正是容鸾。 　　姜允看向身旁由幻境化出的“赵宿”和“容鸾”，禁不住想，眼前这副局面，若是容鸾的话会如何做。 　　这么想的时候，不知怎的，他心里陡然浮现起不安。 　　毕竟最心疼的弟弟身处危险之中，容鸾又能怎么做呢？ 第42章 　　这明显是特意针对容鸾设下的局, 她此时毒还没完全解除，若是当真中招，很可能有性命危险。 　　思及此, 姜允不敢耽搁，立刻设法开始破阵。以他的修为，即使这阵法很强, 破除起来也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阵法破除后，姜允也离开了幻境。 　　回到现实世界, 他才发现在场众妖全都站在原地, 显然以每个妖为中心, 都在经历着不同的幻境。 　　姜允第一时间找到了容鸾, 并迅速朝她奔去。他得进入容鸾的幻境, 阻止她现身救弟弟。 　　一旦她真的站出来，对方的目的就达到了。 　　姜允朝容鸾奔去的同时, 另一边，赵宿也破除阵法离开了幻境。 　　两人目的一致，都是要阻止容鸾站出来, 于是无法避免地都来到了容鸾身旁。 　　彼此视线接触，因为当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顾不得之前有什么矛盾，只默契地看了眼，便已明白对方的想法, 同时进入了容鸾的幻境。 　　事情跟姜允想象的一样, 对方设这么个局，的确是为了逼容鸾主动现身, 只是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容玉轩即将被杀之时，容鸾还是没忍住现了身。 　　她竭尽全力想要救下弟弟, 可惜根本不是其他人的对手，不止弟弟被杀，她也身陷囹圄，被虎啸林跟二长老等人团团包围。 　　身上毒还没解除，容鸾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她身上多处受伤，被团团包围时，怀里还紧紧护着容玉轩，眼神坚毅，即使此刻处于生死关头，脸上也看不出半点惧意。 　　大局已定，想阻止容鸾现身已经晚了。 　　姜允跟赵宿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下一步的行动。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将容鸾安全从这里带出去，至于接下来的计划，等他们出去后再慢慢商讨吧。 　　“容鸾，别中了他们的计！”姜允当即开口，言简意赅道，“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你弟弟根本没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环境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围拢的侍卫消失了，被杀死的数名参试者消失了，被震裂的石台也恢复了正常。 　　容鸾在片刻的恍惚后，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她转头看了眼姜允和赵宿，立刻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这时，还被她抱在怀里的容玉轩猛地睁开眼。 　　他满眼冷意，杀气重重，手中幻化出一柄匕首，狠狠刺向容鸾。 　　容鸾已有防备，关键时刻牢牢握住容玉轩手腕。 　　哪知对方反应也极快，一击不成，立刻运起妖力一掌拍向容鸾。 　　容鸾被他击中，身体向后飞去，只是比起身上的伤，弟弟的背叛显然更令她痛苦和难以接受。 　　容玉轩成功击中容鸾，还想要趁机直接杀了她。 　　他化出原形，凶猛矫健的雪豹从地上一跃而起，利爪折射着冰冷的寒光，毫不留情地挥向容鸾。 　　容鸾呆呆看着弟弟，一时间忘了反击。 　　她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疼爱无比的弟弟，为什么会像变了个人一样，此刻更想要至自己于死地。 　　当然利爪并没有成功落在容鸾身上，在那之前一道灵光闪过，容玉轩利爪拍打在其中，不仅没能击破，整个人更被眼前强大的灵力直接击飞出去。 　　下一秒，幻境轰然破碎。 　　三人置身真实的比试场时，才发现容玉轩为了灭口，竟通过幻境杀死了其他的参试者。 　　此时比试场上倒满了尸体，猩红鲜血流得遍地都是，一眼看去宛如到了人间地狱。 　　容鸾拒绝了姜允的搀扶，脸色煞白地艰难站起身。 　　她看了看周围地上的尸体，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容玉轩身上。 　　“为什么？”她嗓音嘶哑，艰难开口问道。 　　身份暴露，容玉轩也彻底撕掉了身上的伪装。他满脸冷意，盯着容鸾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与之前那个只知道围着姐姐转的天真小孩判若两人。 　　显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容玉轩表情狰狞，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恨意，“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忘恩负义？觉得你自己特无辜？当然，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因为从小到大，你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你享受着父母的疼爱，享受着无尽的仰慕，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以理所当然地‘天真’‘幸福’。” 　　他说着话音陡然一转：“可是我不能。我永远忘不了我娘是怎么死的，她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发过誓一定要为她报仇，所以你，还有他们，你们都该死！” 　　容鸾似是想到什么，脸色比起之前更加难看了。 　　她往前迈了两步，双眼紧盯着容玉轩：“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爹娘他们……” 　　容玉轩状若癫狂，却没有当众说出真相，而是神识传音给了容鸾。 　　但根据容鸾的反应，她的爹娘不是被容玉轩杀死的，也定是被他所害。 　　听完容玉轩的神识传音，容鸾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双目猩红盯着容玉轩，一字一顿地寒声道：“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是吗？”容玉轩不以为然，得意道：“可惜我今日已为你布下天罗地网，你休想活着从这儿离开。倒不如我成全你，送你下去跟他们一家人团聚吧。” 　　姜允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道：“是吗？你就这么自信，一定能留下我们？” 　　“当然，毕竟为了今日，我已经准备了很久。听说过伏魔十二杀阵吗？我命死卫日夜潜心苦练，等的就是今日。” 　　他话音落下，以比试场为中心，周围数座屋顶上已悄然伫立十二名死卫。 　　这些死卫皆身着黑衣，脸上覆盖着黑铁面具，目光呆滞，看着不像活人，更像人人随意操纵的木偶。 　　容玉轩显然很得意他的这份大作，并大发慈悲给了姜允和赵宿一次选择的机会。 　　“怎么？你们要不要考虑考虑？若此时加入我的阵营，我还可保你们不死。” 　　姜允面不改色，只问道：“你身后这些追随者，该不会都是这样被你逼迫的吧？” 　　“当然不是，妖族和平太久了，都快忘了自己的使命。我只不过是那个能带他们实现使命的人。” 　　“使命？什么使命？” 　　“当然是成为三域之主。想当年，妖族先辈也曾统领三域，如今我们却被逼得自囚于此。这一切都是因为容鸾胆小怕事，只知道一味容忍退让。而我的这些追随者，只不过是看清了这点，既然容鸾不敢，那便另寻明主。” 　　姜允听完只觉荒谬：“你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能带领妖族统领三域的明主？” 　　他怀疑容玉轩可能有点失心疯了。相比起来，容鸾才是更明智的那个。 　　当然容玉轩自己肯定不这样觉得，他满脸自信得意，应该还在做带领妖族统领三域的美梦。 　　见姜允跟赵宿明显没有被说动的迹象，容玉轩也不再跟他们废话，当即大手一挥，直接命屋顶的十二名死卫动手。 　　比试场都是容玉轩的人，二长老、四长老、虎啸林等人都站在他那边，除此之外，姜允还注意到，那个叫郑晚立的也在。 　　来考核的参选者尽皆被杀，唯独他还好好活着，这便很耐人寻味了。 　　姜允意识到他的身份必然不一般，再度看向那人时，对方给他的熟悉感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很肯定，自己之前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只是因为易了容，一时难以辨别其真面目。 　　当然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姜允跟赵宿站在容鸾身旁，皆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当务之急，是带着容鸾先离开这里。 　　如容玉轩所说，这伏魔十二杀阵的确很厉害，死卫招招皆带着杀意，且十二人犹如一人，出招时配合得十分默契，一般人很难找到破阵的方法。 　　姜允暂时也找不到破阵之法，跟赵宿只能先以防御为主。 　　二人配合默契，那些死卫一时之间竟也拿他们没办法。 　　局势就这么僵持住，一旁容玉轩见状很是惊讶，要知道他这十二死卫组成的伏魔杀阵可是很强的，即使化神期大能也难以抵抗。 　　难不成，这两人竟已入了化神期？ 　　他目露惊讶，转瞬眼神又冷了下来。 　　再强又如何，既然是敌人，那就更要趁这个机会毁掉才行。 　　想到这，他连忙迅速思考应对之策。 　　旁边原本冷眼旁观的郑晚立此时突然靠近，压低声音道：“你的十二死卫不是他们的对手。” 　　容玉轩道：“可他们也冲不出去。” 　　“现在的确冲不出去，可待会就不好说了。” 　　“你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也不用郑晚立回答了，因为那边姜允跟赵宿突然加强了攻势，两名正在发起攻击的死卫直接被撞飞出去。 　　虽然他们很快稳住身形，也没有影响到整个杀阵，但容玉轩还是意识到，他的死卫的确不是姜允二人对手，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带着容鸾离开的。 　　“你想要什么？”容玉轩寒声问。 　　郑晚立笑道：“离王殿下客气了，你我本就是合作关系，殿下需要我帮忙，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疏离。只望事成之后，殿下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这分明是在警告，容玉轩心中不满，却也丝毫没表现出来，只心平气和道：“你放心，本王从不食言。” 　　郑晚立微微躬身，神态看不出半点恭敬，待起身将目光转向姜允二人时，眸中已是杀气沉沉。 　　赵宿并未易容，他一眼认出对方身份，当年若非是对方，魔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指腹轻轻摩挲，心道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至于他旁边那人……既然跟赵宿在一起，那就一块杀了吧。 　　郑晚立……也就是郑业章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姜允跟赵宿联手进攻数次，终于摸透了死卫的出招规律，并找到了能破阵的关键。 　　二人正打算一举破除阵法，哪料这时候突然横空袭来一道灵力，将他们的计划打乱。 　　那道灵力十分强悍，姜允立刻筑起结界抵抗，却在灵力与结界相撞时，猛然察觉到熟悉感。 　　他脑海顷刻间闪过很多画面，并迅速筛选出数个可疑之人。 　　有了郑晚立的加入，十二死卫的阵法攻击变得更加强大。 　　姜允有意借出招试探郑晚立身份，因此并未使出全力。 　　他本以为赵宿不会察觉，还提防对方打草惊蛇，孰料对方一眼明白他的意图，竟也跟着收敛招式，让他有了更多的试探机会。 　　而这一试探，姜允很快成功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也没想到，郑业章竟会突然来到妖域。 　　妖域跟魔域向来没什么交集，所以他主动找上容玉轩，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他也是冲着封印魔神的神器来的？ 　　若真是如此，他又是如何知道神器在妖域的？ 　　姜允心中疑惑重重，总觉得有什么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只是一时之间又理不清头绪。 　　确认郑业章身份后，姜允看了眼赵宿，示意对方不必再收敛招式。 　　二人原先已笃定能破除阵法，现在加上郑业章，动起手来倒是麻烦得多。 　　这下想要带容鸾离开，只能拼尽全力了。 　　姜允悄然看赵宿，心道也不知道赵宿这些年修为如何了，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亲眼看看。 　　“还能动吗？”姜允问容鸾。 　　容鸾唇边满是血迹，强撑着站起身道：“当然能，帮你们接几招也不成问题。” 　　“别逞能，你顾好自己就行。”姜允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吗？” 　　容鸾眼神黯然，应了声：“知道了。” 　　姜允跟赵宿则不必多说，只需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的想法，当即使出自己最厉害的招式，应对攻击的同时还要力求破解。 　　在此期间，姜允也成功感受了下赵宿的修为。 　　短短三年多时间，便从筑基期突破至化神期，对寻常人来说，这简直堪称奇迹，虽说这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龙前辈的传承，但赵宿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也很重要。 　　总之不愧是龙傲天男主，这可怕的修炼速度简直无人能比。 　　二人全力以赴，饶是郑业章跟十二死卫联手，也渐渐感觉到吃力。 　　见状郑业章很是不甘，毕竟多年前赵宿还只是小小的筑基期，如今竟有能力与他一战。 　　他越战越勇，下定决心必须留下两人。 　　几人交战之际，周遭房屋竟被损毁，屋顶瓦片如飓风过境，光秃秃的一片，地面石板亦被全然震碎，好几处留下数个深坑，昭示着当前战斗之激烈。 　　可惜郑业章最终还是没能留下姜允等人，伏魔十二杀阵被破，他亦被姜允二人联手打伤，趁这个机会，他们也迅速带着容鸾离开了。 　　容玉轩见势不对立刻派人去追，可惜他的十二死卫尚不是对手，其他人又如何能阻拦他们。 　　郑业章捂着胸口，不甘心姜允等人就这么离去，掌心幻化出数柄银针，以极快的速度铺天盖地刺向前方。 　　银针不足为惧，姜允跟赵宿都没放在眼里，凌空离开的同时，边拂袖将其逼退。 　　却没料到银针实在太多，他们仓促之间拂袖逼退，却还是遗漏了一根。 　　那一根角度偏斜，不足以危及到他们，也因此成了漏网之鱼。 　　只是银针虽然没危及他们，却刺中了姜允束着的发带。而那发带名拟丝，正是用来遮掩他人族气息的。 　　银针自带的冲击力冲断了发带，在其掉落瞬间，陌生的人族气息散发开来，令下方数名妖族纷纷抬头看来，眼中充斥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汹涌杀意。 　　姜允神识察觉到这点，不由暗道糟糕。 第43章 　　人族身份曝光, 姜允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当即召出本命灵剑，借其以更快的速度向远处遁去。 　　途中经过慕时居住的客栈, 姜允垂眸看了眼，速度却没放慢半分。 　　毕竟这时妖族都盯着他们，贸然下去接慕时的话, 反而会让对方陷入危险之中。 　　似是看出姜允的担忧，赵宿出言安慰道：“别担心, 慕时不会有事的。等找地方安顿下来, 我们立刻去接他。” 　　姜允点点头, 想起自己提前教了慕时解封之法, 若真遇到危险, 他化出龙形也能应对，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 　　当然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慕时是他自己怀胎生下来的，与他父子连心，免不了牵挂。 　　“我们现在去哪？”姜允问容鸾。 　　三人中, 唯有她对妖域最熟悉。 　　容鸾道：“往西南方向走，那儿有座离渊山，是我闭关修炼时的洞府。洞府很隐蔽，且设有禁制，他们找不到那儿去。” 　　她说完便沉默下来, 毫无质问姜允人族身份的意思, 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并不在意这点。 　　高空之中, 三人御剑飞行很快抵达离渊山，而后顺着容鸾的指引顺利找到洞府。 　　这座洞府的确如她所说非常隐蔽, 若非有她领路，姜允跟赵宿都未必能找到，这儿设下的禁制会让他们本能忽略洞府。 　　三人进入洞府之中，见里边跟外面截然不同，洞府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最深处还有座小湖，湖水清澈，里边还有鱼儿游来游去，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许是对这儿十分熟悉，容鸾进入后并未多看，立刻席地而坐平缓呼吸。 　　之前容玉轩那一掌丝毫没收敛，容鸾虽然性命无忧，却也是身受重伤，没脱离危险时还能勉强撑着，此刻到了熟悉安全的地方，体内妖力乱窜，伤势立刻加倍反扑上来。 　　她手捂着胸口，体内容玉轩残留的妖力肆意乱窜，令她难以压制，猛地吐出口鲜血来。 　　姜允见状不敢耽搁，立刻在容鸾身后席地而坐，掌心灵力涌现，为她逼出体内残留的狂躁妖力。 　　这个过程并不难，在体内不属于自己的妖力被逼出后，容鸾脸色明显好看了很多，呼吸也逐渐平稳。 　　“谢谢。”她嘴唇泛白，虚弱道。 　　“不客气。但我很好奇，容玉轩神识传音都跟你说了什么。”姜允问出心中疑惑，又接着补充道：“当然要是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单纯好奇。” 　　容鸾摇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只是告诉了我一些陈年旧事，一些……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跟容玉轩同父异母。他是我六岁那年，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父亲告诉我，他是我弟弟，他的娘亲病死了，很可怜，让我以后跟他玩，好好照顾他、保护他。我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他，却没想到……” 　　她说到这停顿了好一会，似是调整好情绪，才接着道：“没想到他娘不是病死的，是被我娘杀死的，而我爹虽然知道，却也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可能对他来说，一个小小的花妖，远远比不上我娘背后的势力重要吧，之所以带回容玉轩，也只因为这是他的血脉，他却不知道，那日我娘动手时，容玉轩就躲在屋内，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我、我真的太天真了，我一直以为，这件事受委屈的是娘，我还以为，只要我对容玉轩好，就能成为亲姐弟，却不知道从一开始，我跟他就注定成不了姐弟。他心里对我从来都只有仇恨。” 　　容鸾低垂着头，声音带着点哽咽。 　　自爹娘死后，容玉轩成了她唯一的亲人，她一直将对方当成亲弟弟宠爱，骤然得知这么残忍的真相，显然一时难以接受。 　　更何况她爹娘还是被容玉轩给害死的。 　　气氛变得压抑而凝重，姜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十分苍白。 　　只能拍拍容鸾肩膀，低声道：“你没错，这整件事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做错什么，是容玉轩太偏执了，即使有恨，也不该牵连到你身上，所以你没必要自责什么，容玉轩曾经的确是受害者，可在他做了这些事后，已经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容鸾“嗯”了声，抬起手揉揉眉心：“我想一个人静静。” 　　姜允应了声“好”，视线转向一旁的赵宿，示意他跟自己一块出去，给容鸾独处的空间，让她好好理一下思绪。 　　两人走出洞府，站在山崖边向远处眺望。 　　容鸾选此地作为修炼洞府是有原因的，离渊山海拔教高，站在山崖向远处眺望，只见山峦重叠、起起伏伏，映入眼帘的景色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且山间灵气充裕，一呼一吸都让人身心轻松畅快。 　　姜允烦躁不安的心情也在此刻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他没忘记赵宿之前说的话，什么跟他只是陌生人，仅此而已，因此即使赵宿就站在旁边，他也没打算搭理对方。 　　孰料赵宿竟主动开口了，“姜允，我有话跟你说。” 　　姜允兴致缺缺且耐心不大：“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知道姜允还在生气，赵宿十分有诚意，认真道：“我想跟你道个歉，之前我不该说那些话，是我不对，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当时心情烦躁，那些话才脱口而出，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了。” 　　姜允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只是此刻赵宿点名他在生气，反倒显得自己像是很在意他一样。 　　他立刻出言反驳：“什么生气？谁说我生气了？你都说了，我们只是陌生人，我犯得着跟一个陌生人生气吗？” 　　还说没生气，这话说得就差指着自己鼻子骂了。 　　赵宿没什么跟人道歉的经验，一时有些无措：“你别这么说，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什么陌生人，我们同住一个院子，又在焚妖境同生共死过，再怎么也算是朋友了。” 　　其实第一次见面，姜允给他的感觉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怀疑对方身份，可惜每次试探都以失望告终。 　　他心中烦躁，可这些天姜允不理他，他更加觉得难受。 　　他知道自己是在意姜允的，这也让他莫名困扰，毕竟这种情绪除了姜陨，他从未对其他人有过。 　　可他爱的从始至终只有姜陨，如今怎会被其他人动摇心神，尤其他还试探过，确定对方并非姜陨。 　　见赵宿语气诚恳，姜允气消了一半，直接问：“当时初次见面，你就跟我说认错人了，我一直没多想。但你如今屡次试探，我也没办法不多问一句。我就想知道，我跟那个人真的那么像吗？” 　　赵宿沉吟良久，语气低沉道：“不是像，是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你明明跟他是两个人，五官没半点相似，我却始终无法打消执念，或许是因为……我直到现在，也没法接受他已经陨落的事实吧。” 　　姜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赵宿这话怎么满含深情？虽然他一开始就怀疑过，但直到此刻才忍不住想，赵宿该不会真的对他情根深种了吧？ 　　可是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该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他在断魂谷下遇见的姜姑娘了吧？ 　　如此想着，姜允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不露声色道：“抱歉，我没想到他已经……” 　　赵宿轻摇头，示意无碍：“他姓名和你一样，你在灵域应当也听说过。” 　　“我带着儿子一心修炼，不怎么关心世事，还真不知与哪位大能碰巧同名。” 　　“他叫姜陨，是魔域三尊之一，数年前被我亲手斩落嗜血海。” 　　姜允佯装惊讶：“这嗜血海我倒听说过，据说修者坠入其中，九死一生啊。我听你言语，还以为对方是你心上人……” 　　“很可笑是不是？偏偏我杀他时，未曾有过半点心软。你说得对，他确实不可能活着，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始终找不到他的尸体。” 　　“你在找他的尸体？” 　　赵宿没说话，当然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此刻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姜允心中大惊，没想到赵宿还能这么疯，他怎么找自己的尸体？是将嗜血海的海水都抽离，还是把里面的鱼都杀光？ 　　无论哪种方法都够吓人的，姜允不敢多想，因为想的越多，只会证明赵宿对他的执念有多深。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跟赵宿相遇是因为任务，如果之前的任务结束，一切也应该跟着结束才是。 　　“我原谅你了。” 　　片刻的沉默后，姜允选择为这个话题画上句号。 　　他转身看着赵宿，目光坦然，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个局外人般地道：“但你得答应我，从现在起，把我跟姜陨彻底分开。我是我，他是他，我可不想成为谁的替身。赵宿，我理解你希望他还活着的愿望，但你必须清楚，我不是他，我和姜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果你能做到这点，我们就还是朋友。” 　　赵宿此刻也正目光专注看着姜允。 　　眼前这张脸的轮廓比姜陨更柔软，五官更具少年气，哪怕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面容轮廓截然不同，眼睛却还是那么亮，与之注视着，像在凝视一汪泉水。 　　赵宿满心痛楚，定了定心神，将之前那些本不该有的妄想统统赶出脑海，而后压抑地低声道：“好。” 第44章 　　跟赵宿聊过后, 姜允很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事应该算是过去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宿总不会还怀疑他的身份吧, 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对方已经亲口答应过自己了。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从妖域离开, 就立刻找借口跟赵宿分道扬镳。这样如无意外，两人今后应当不会再有交集。 　　不再有交集几个字在脑海浮现时, 姜允心神有片刻恍惚, 胸口也一阵闷沉,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高兴。 　　只是这点异样情绪很快被担心慕时的心情所掩盖。 　　自逃出妖王府, 姜允一直惦记着慕时的安危, 如今找到安全的落脚之处，怕迟则生变, 他当即便要去接慕时。 　　虽然教了慕时解封之法，但一旦解封，慕时的身份暴露, 赵宿知道对方是他的儿子，一定会再度怀疑他的身份。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赵宿接受自己并非姜陨的事实，怎么能功亏一篑。 　　姜允出发去接慕时，赵宿本想一块去，哪知容鸾身体突然出现异常, 得有人为她疗伤稳固心神, 最终便仍是姜允一人去的。 　　他御风而行，速度极快, 没多久便顺利抵达都城上空。 　　姜允神识扫过下方，发现整个都城中心都被什么灵器覆盖, 令他神识无法探明下方情况。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姜允身影悄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僻静小巷。 　　他自小巷中走出，并未急着去客栈找慕时，而是去了客栈对面的一家茶楼。 　　茶楼位置很好，视野也极佳，坐在二楼窗口旁，正好能将整个客栈尽收眼底。 　　以防万一，姜允行事十分低调，头上披风的帽子也未曾取过，几乎遮盖住大半张脸，令其他人难以看清他面容。 　　除了姜允，二楼还坐着其他客人。 　　他们随意闲聊，聊的都是都城近来发生的大事。 　　从这些妖口中，姜允得知容玉轩颠倒黑白，如今自己不仅成了灵域派来妖域的细作，还被安了个挟持圣女的罪名。 　　如今的妖王府已在他掌控之中，除此外，妖王府还对外广招妖域大能，望他们能与妖王府携手一起营救圣女。 　　人族跑来妖域闹事还挟持了圣女，这事引起妖族群愤，他们纷纷前往妖王府应征，表示自己宁死也要救出圣女、捍卫妖族尊严。 　　不少隐世的妖族大能也被惊动，表示人族若想与妖族开战，他们随时奉陪。 　　容玉轩野心勃勃，本就欲挑起战事，在他的有意鼓动下，如今妖族对人族已是满腔愤怒，恨不得将其活活撕碎的那种。 　　姜允越听越不安，知道如今只有容鸾出面，才能将这事完全说清楚。 　　而这一切都得等容鸾解毒之后，在这之前，只能让容玉轩再蹦跶几天了。 　　当然，他也得意不了太长时间了。 　　知道现在妖王府的大致情况后，姜允没再久留，毕竟坐在这也没法了解客栈的情况，即便那儿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可为了慕时，他也得进去闯一闯。 　　姜允离开茶楼，径直前往了客栈。 　　他能感觉到周围不断投来的视线，很隐蔽，也隐藏得很好，若非他修为好，也未必能够察觉到。 　　只是对于这些视线，姜允并不在意，毕竟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这么偷偷摸摸地盯着。 　　客栈和之前看起来并没什么两样，门口客人进进出出，店内小二忙着上菜、打扫卫生，乍看起来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姜允目光在客栈内扫了眼，迈步踏进去后，客栈老板立刻热情迎了上来。 　　先前姜允每次过来都会多给很多灵石，老板对他记忆深刻，对慕时也一直特别关照。 　　“姜兄弟，你可有几日没来了。” 　　姜允如往常般笑笑：“老板，慕时还好吗？” 　　“好，好得很。”老板笑意浓浓，“每日吃得下睡得着，就是想你得很，总是自顾自地念叨，说爹爹什么时候才会来看他。” 　　姜允看着老板，他这段话确实没什么异常，毕竟之前他们也是这样交流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都城出了这么大的事，老板和他接触最深，即使不确定那人族就是他，也该对他有所提防，不至于是这幅毫无戒备的模样。 　　他越是表现得和平常一样，这地方越是平和宁静，反而是一种异常。 　　姜允怀疑，这地方很可能已在容玉轩的掌控之中，他们没准已经查到慕时跟自己的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慕时还没解除封印就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被抓了，身体动弹不得，没办法给自己解除封印，二是他已经提前离开了客栈，暂时是安全的。 　　相比之下，姜允更倾向第二种可能。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吧。 　　思及此，姜允也没跟老板废话，直接动手准备逼问慕时的下落。 　　整个客栈都是他的，即使慕时成功离开了，他也应当知道一些线索。 　　可让姜允没料到的是，他刚以灵力控制住老板，下一秒，一道铃声便在耳边猛然炸响。 　　那铃铛声和平时听到的都不一样，不止响在耳边，更一路震进心底。 　　姜允刹那间有种整个心神都被震荡的感觉。 　　他心神恍惚了阵，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家很大的蛋糕店内。 　　蛋糕店窗明几净，橱窗内摆满各式各样的漂亮蛋糕，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蛋糕香气，周围则是其他顾客挑选蛋糕的说话声。 　　姜允愣愣站在原地，因为周遭突然出现的一切，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孩子，”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人轻轻拍了下他肩膀，笑着提醒道：“小允，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快把蛋糕接过来。刚才不还激动得很吗，非要自己取蛋糕，怎么这下又愣住了。难不成，是小姐姐长得太漂亮，你不好意思了？” 　　对方说到最后，还笑着打趣姜允。 　　姜允转过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面容熟悉的女人，愣了两秒，轻唤道：“妈妈？” 　　姜妈妈笑着应了声，嗔怪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老走神。你再不接蛋糕，小姐姐手都拿软了。” 　　姜允闻言才发现面前的小姐姐一直捧着蛋糕，而他双手微微举起，先前应当是正要去接过蛋糕的。 　　“不好意思。”他连忙道了声歉，并快速将蛋糕接了过来。 　　小姐姐没觉得有什么，笑容如春风拂面：“没事，祝你生日快乐。” 　　姜允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这才想起今天应该是他十五岁的生日。 　　这款生日蛋糕也是他亲自挑的，为此期待了好几天。 　　可惜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他在学校上体育课时，就因为意外摔倒被送去医院检查。 　　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摔伤，他竟被医院诊断为渐冻症。 　　医生告诉他们，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治愈的方法。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双腿会无法动弹、身体会无法挪动，直至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被彻底冻住。 　　渐冻症的可怕只要上网搜一下就能知晓，对这个算不上大富大贵的普通家庭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当然现在那些都还没发生，他还没被诊断渐冻症，他的父母脸上也还有笑容。 　　对他们来说，这一天是充满欢乐的，他们还满心沉浸在为他庆祝生日的欢喜中，完全不知道噩梦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谢谢。”姜允心情复杂道。 　　姜爸爸从儿子手里接过蛋糕，观察他的神色，奇怪道：“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姜允知道自己暴露了太多情绪，连忙尽力收敛，佯装若无其事道：“没有啊，过生日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高兴着呢。” 　　“我看不像，儿子你老实说，是不是不想走路，想让爸爸背了？” 　　姜允都多大人了，怎么好意思让爸爸背，闻言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姜爸爸却不信，笑嘻嘻地说：“以前你也没少让爸爸背，来吧，看在你今天生日的份上，爸爸再背你一回，再不背以后怕是都背不动了。” 　　他说着便弯腰在姜允面前半蹲下来。 　　姜允看着面前的爸爸，愣了愣神。 　　他想起自己生病后，爸爸总是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想起他下班后还去当代驾赚钱，想起自己半夜起床，发现他在客厅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在这个生日之后，他再没有见爸爸这么开心过，他此时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开心。 　　姜允按捺住社死的心情，不再拒绝爸爸的好意，故意开玩笑道：“爸，你能背得动吗？别待会把我给摔了。” 　　姜爸爸中气十足道：“那哪能啊，放心吧，你爸还硬朗着，你这样的再背十个也没事。” 　　姜允眨了眨眼，驱散眼中现出的水雾，慢慢趴到爸爸背上。 　　姜爸爸有点吃力地将他背起来，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行，出门后沿着道路径直往前跑去。 　　姜妈妈提着蛋糕在后面追，边追边提醒：“哎呀，你慢点，别把腰闪了，还有儿子也摔不得啊……” 　　姜允趴在爸爸背上，有风从前方迎面袭来。他怀疑风里可能掺了沙子，不然自己眼睛怎么雾蒙蒙的。 　　半晌，他将脑袋埋在爸爸后背，不再理会周围任何事，只专心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到家后，姜爸爸跟姜妈妈立刻张罗着准备饭菜。 　　姜允本打算去帮忙，却被姜妈妈推出了厨房，说他是寿星，今天坐着等饭菜上桌就好。 　　于是姜允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直盯着厨房看。 　　透过厨房半掩的房门，他看见里面两道人影在不断忙碌。没过多久，燃气灶被点燃，抽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之后是饭菜的香气自里边传出。 　　这个味道姜允已经很长时间没闻过了，熟悉得他鼻子都微微泛酸。 　　他无法否认，自己一直很怀念生病前的日子。 　　那段时间他们一家三口过得非常幸福，他有父母，有朋友，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哪知道命运却跟他开了个那么大的玩笑。 　　约莫一个小时后，饭菜陆续上桌，香喷喷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姜允的味蕾。 　　他夹了块鱼肉送进嘴里，发现饭菜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身旁爸妈一直在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这个多吃点那个。 　　灯光下，姜允看着面容熟悉的爸妈，恍惚有种他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吃完饭，蛋糕紧接着被送上桌。 　　姜允戴上生日帽，看着爸妈给蛋糕插好蜡烛，之后蜡烛被点亮，客厅里灯光熄灭，周遭只剩烛火的光还在摇曳。 　　爸妈笑着为他唱完生日歌，又催促道：“小允，快，赶紧许个愿。” 　　姜允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交握，闭上眼，许了和曾经一样的愿望：希望他们一家人永远健康幸福。 　　虽然他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健康了。 　　对姜允来说，这个生日过得非常开心。他贪恋地享受着周围的一切，清醒却又不舍。 　　次日是周一，姜允早早被叫醒，吃完早餐独自骑车去了学校。 　　按照之前的经历，他会在第三节体育课上因身体原因重重摔倒，然后被送去医院。 　　可让姜允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体育课上并没有意外发生，他没有摔倒，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自己去了趟医院，并主动要求医生做了一系列的相关检查。 　　检查结果告诉姜允，他的身体非常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不可能得什么渐冻症。 　　医生话说得非常笃定，还让姜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不要成天东想西想的。 　　姜允拿着报告坐在医院花坛边，精神却是一阵恍惚不安，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起初他只以为自己脑海凭空多了段记忆，甚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那段记忆本就应该存在。 　　直到这份检查报告出来，他脑海的混沌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开始思考，自己脑海为什么会多一段记忆，眼前发生的一切又为什么跟记忆里的不同。 　　他甚至隐隐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那些事好像发生在他跳楼之后，可他跳楼后，生命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姜允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天晚上，他进浴室洗澡，在自己腹部发现了一道很不起眼的疤痕。 　　那疤痕只有指甲盖大小，他前几日都没注意到，看疤痕形状并不像轻伤，倒像是一道很重的伤，在经过治疗后留下的痕迹。 　　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的伤，如果是什么重伤的话，他应该记忆深刻才对。 　　姜允第一时间想去问爸妈，思索片刻又打消了念头。 　　他已经察觉到，爸妈是不会告诉自己真相的。 　　这天晚上姜允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男人身着古装，腹部奇怪地隆起，就跟怀胎数月的孕妇一样。 　　他在荒无人烟的密林深处建了座竹屋，独自一人住在那，院子前面的地里种着蔬菜瓜果，门前还圈养着几只母鸡，这幕场景看起来很娴静美好，只是一个人住到底冷清了些，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时间一天天过去，男人的肚子也在不断变大。 　　直到某天，姜允听见男人喃喃自语说：“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什么时间到了？ 　　姜允听得一头雾水，直到他亲眼看见男人剖开腹部，从其中取出个巴掌大的小婴儿。 　　婴儿放声啼哭，姜允这才恍然，明白对方竟是以男子之身怀了孕，他口中的“时间到了”，指的应该也是孩子的月份。 　　姜允满心讶然，看着眼前场景不知该做什么。 　　谁知这时，那一直看不见他的男人，目光竟突然落在了他身上。 　　“还不明白吗？”男人掷地有声，道：“我就是你啊。” 　　我就是你。 　　姜允脑海混沌因这句话轰然散开，他睁开眼时，灵台已一片清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都在脑海一一浮现。 　　他知道这里并非真实世界，自己会来在这，恐怕跟那突然响起的铃铛声音有关。 　　慕时还没找到，他得赶紧离开这儿，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困于此后，外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思及此，姜允立刻召出本命灵剑，灵剑携裹着无上的强大灵力，在他挥手后，将周遭一切都轰然撕裂。 　　房屋高楼尽皆消失后，姜允一人持剑置身于虚空之中。 　　他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唯独正前方有光一点点亮起，无数的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最后聚拢组成他们家的客厅。 　　客厅布置温馨，依然是他熟悉的模样，处处都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他看见爸妈站在客厅门口，满脸难过不舍，问他：“小允，你真的要离开爸爸妈妈吗？” 　　“小允，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重逢，你就不能留下来，陪在爸爸妈妈身边？” 　　“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吗？你以后不用再受病痛折磨，我们一家人还能一直在一起，这样难道不好吗？” 　　“小允，留下来吧。” 　　“小允，爸爸妈妈真的很需要你。没有你，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啊？” 　　“……” 　　姜允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爸妈，持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 　　* 　　距客栈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庙。 　　庙宇破败不堪，房梁垮塌，地上长满青苔杂草，一看便已经废弃很久。 　　小庙外，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妖急匆匆跑进来。 　　人还没走近，声音先远远地传了过来：“姜慕时！不好了！你爹爹好像被坏人抓住了！” 　　小庙深处，正在给小伙伴包扎伤口的姜慕时闻言立刻冲出来，满脸急切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爹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抓住！”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不是说，你爹爹可能会去客栈找你吗？所以我乞讨时就一直留意着。不久前，有个男人进了客栈，直到现在都没出来，我听周围的妖说，那个男人就是姜允，他被妖王府的人困在里边了，还说他肯定凶多吉少……哎，姜慕时，你去哪啊？” 　　姜慕时没回答，他在听见爹爹可能出事时，大脑便“轰”地一声炸开了。 　　他不敢去想爹爹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办，只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往客栈跑。 　　此刻什么恐惧什么危险都被他抛在脑后，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哪怕拼了性命，他也得救出爹爹。 　　如果救不了爹爹，他宁愿跟爹爹一起去死。 　　抱着这样坚定的念头，姜慕时很快跑到了客栈附近。 　　他到那里的时候，客栈已经被封锁起来，几个妖族大能正联手压制着什么，从他们的脸色来看，这个过程显然并不容易。 　　客栈老板第一时间发现了姜慕时。 　　他指着姜慕时大声道：“统领大人，他是姜允的儿子，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虎啸林目光落在姜慕时身上，眸光冷厉，立刻挥手命人将其捉拿。 　　有姜慕时在手，他们就不怕姜允不束手就擒了。 　　兵士们听令出动，姜慕时很快被团团包围起来。他年纪小，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兵士中显得格外不起眼。 　　没人觉得他一个人族小孩能掀起什么大浪。 　　虎啸林再次挥手，示意兵士赶紧将人擒拿。 　　一名兵士听令上前，却发现自己只是往前迈了两步，整个身体就突然被定住，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半步。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更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瑟瑟发抖。 　　当然此刻身体瑟瑟发抖的远不止他，他身旁的兵士、围观的妖族，乃至于虎啸林等妖，身体都在顷刻间被无形的恐惧笼罩。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众妖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种本能的恐惧是来自什么，直到他们听见一声高昂的久违的龙鸣。 　　龙鸣声低沉威严，响彻苍穹。 　　而妖族一向以龙族为尊，敬重和畏惧是深刻心底、与生俱来的。 　　这一刻，众妖臣服。 第45章 　　另一边, 正御风而行赶过来的赵宿听见龙鸣声，也猛然怔愣住。 　　他脸上有刹那的恍惚，接着便被疑惑、惊喜、忐忑所取代。 　　当下顾不得其他, 连忙加速向前赶去，想弄清楚这龙鸣声从何而来，化龙之人又究竟是谁。 　　他确定妖域已无龙族, 先前走遍灵域和魔域，也未曾寻见过龙族。 　　按理来说, 当今三域应当只剩他一个龙族, 难不成, 这龙族和龙前辈一样, 之前也一直隐世不出？还是说, 对方与他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知怎的，想到这, 赵宿脑海突然浮现出先前在焚妖境见过的那副壁画。 　　壁画上清晰记录着一名男子与龙族成亲后，受孕生子的故事，这说明龙族有让男子受孕的可能。 　　所以会不会……会不会姜陨真的还没死？而这龙族正是他诞下的子嗣？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浮现, 赵宿便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当然对他而言，子嗣并非最重要的，他只是需要借此确认，姜陨的确还活着的事实。 　　毕竟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 　　赵宿速度极快, 转瞬已接近了客栈。 　　到那之后，他果真在半空见到一头小龙。比起成年龙, 他体型要小很多，但也仍然霸气十足。身上被与他相同的金黄色鳞片覆盖, 头如驼，爪似鹰，因为还未成年的原因，霸气之中又透着几分柔软可爱。 　　在龙族鼎盛时期，像他这样年幼的小龙，是会被龙族前辈精心呵护的存在，哪会像现在，不仅得独当一面，还被数个妖修围在中间联手攻击。 　　是的，联手攻击。 　　慕时化龙后，众妖出于对龙族本能的敬畏，的确被压制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最终由郑业章带头，与虎啸林等妖一同对慕时发起了攻击。 　　龙族是妖族的信仰，但对他们来说却是威胁。 　　龙族现身一事若被传开，更会威胁到他们在妖王府的地位，进而影响当下的计划。 　　因此他们得赶在其他妖知道此事之前，先将这龙族杀掉，把隐患彻底清除干净。 　　至于周围亲眼目睹的妖，只要适当用上些手段，他们自然会守口如瓶，翻不出什么风浪。 　　郑业章跟虎啸林是这么打算的，因此动手时半点也没留情。 　　慕时被围困中间，即使因为化出龙形而灵力大增，却仍然不是这些妖的对手。 　　他凭着本能抵御其他妖袭来的攻击，龙尾猛然甩动，将身后欲要偷袭的兵士震飞。 　　却没提防前边郑业章的攻击转瞬已逼至眼前。 　　为趁机直接除掉姜慕时，郑业章这一击用了全力，澎湃汹涌的灵力化为无数利箭，铺天盖地地直刺向慕时。 　　慕时看着铺天盖地的利箭，眼中漫上慌乱和不安，连忙匆匆以灵力筑起防御结界，以抵达利箭的攻击。 　　利箭来势汹汹，与防御结界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不过须臾，慕时就开始感到吃力，身体不断地被逼后退。 　　似是察觉到这点，虎啸林等妖立刻瞬移至郑业章身旁，为他的利箭持续灌注灵力。 　　姜慕时渐渐支撑不住，身体不断倒退的同时，面前的防御结界也如蛛网般裂开。 　　这些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阻挡，最终防御结界轰然崩裂，万千利箭齐齐射向姜慕时。 　　姜慕时此时已然力竭，盯着迎面而来的利箭，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惊恐。 　　他以为自己此次必难逃一死，毕竟这些利箭足够将他的身体射成筛子。 　　然而在利箭逼至身前时，形势却陡然发生了逆转。 　　谁也没料到，这些利箭会突兀地停下来，而后似被更为强大的灵力操控，忽然全部调转方向，矛头直指郑业章等人的同时，利箭轰然向前。 　　郑业章等人慌忙以灵力抵挡。 　　与此同时，姜慕时也再支撑不住，化成人形后自半空猛地坠落。 　　他潜意识里，还是更喜欢和信任人族的身份。 　　赵宿拦下郑业章等人的攻击后，又在坠落途中将姜慕时接在了怀里。 　　姜慕时小脸煞白，手紧紧抓着赵宿衣服，明显还没缓过神：“小赵叔叔？” 　　赵宿“嗯”了声，垂眸看着姜慕时，眼神满是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成真了，方才慕时化成龙形时，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他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这或许是龙族本身的天赋，他的确在那瞬间感应到，对方的确是自己的血脉。 　　慕时是他的儿子，赵宿心乱如麻，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个儿子。 　　那姜允呢？他明明就是姜陨，为何要故意隐瞒身份？ 　　是因为……他还恨着自己吗？可若是恨着，他又为何要如此辛苦诞下慕时？ 　　赵宿想不通，也不准备接着想下去，他此刻只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姜陨的确活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换了副面貌，但他仍然是他，仍然好好活着，这便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来。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绝不会放手。 　　慕时并没有缓太久，很快回过神来，满脸焦急道：“小赵叔叔，爹爹被他们抓起来了，你快去救爹爹！” 　　赵宿点点头，目光落在客栈之内，他能隐隐察觉到姜允的气息，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 　　他抱着慕时正要冲入客栈，哪知去路突然被郑业章拦住。 　　“自找死路。”郑业章大放厥词道：“今日有我们在，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儿。” 　　赵宿目光落在郑业章身上，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杀意凛然，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拦住我，郑业章？” 　　他点明对方身份时，特意加重了语调，声音却没有半点敬畏害怕，更多的是傲慢和不屑。 　　身为魔域三尊之一，郑业章向来没把赵宿放在眼里，哪知如今斗转星移，他竟也敢瞧不起自己了。 　　“你一个炉鼎，也敢这么跟我……” 　　郑业章话音未落，已被赵宿用力一掌击得仓促后退。 　　他恼怒之极，身影顷刻消失在原地，下一秒掌心灵力化为飓风猛地扑向赵宿。 　　赵宿闪身避开飓风，正欲加强攻势逼退郑业章，好赶去救姜允，却见对方身后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在看见那道身影的瞬间，赵宿便愣在了原地，完全忘了攻击的事。 　　郑业章却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只当赵宿是被自己吓傻了，才站在那不动弹的。 　　他脸上划过狞笑，掌心悄然蓄起灵力，准备趁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最好能直接将他解决掉。 　　姜允自然不会给他动手的机会，在郑业章出手前，他召出的本命灵剑已一剑斩了过去。 　　剑势逼至眼前，郑业章总算察觉不对，危机关头连忙侧身堪堪避开攻击，饶是如此，他肩膀仍被灵剑刺中，殷红鲜血瞬间染红衣衫。 　　他转头看着姜允，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这怎么可能，那可是眷心铃，无比珍贵的一品灵器，你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姜允毫发无伤站在他面前，对他满脸的震惊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凭这就想将我困住，你们也未免太小瞧我了吧。” 　　最后关头，爸妈站在客厅门口为挽留他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他非常触动。 　　他没法否认，那的确是他想要的生活，爸妈爱他，他也没有生病。 　　可他更清楚，那些都是假象，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他的确生病了，他的父母在长年累月的照顾下，也的确累了，想要放弃他了。 　　他还有慕时，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不可能为了那点假象去欺骗自己。 　　所以他只犹豫了一秒，就毅然挥剑斩碎了假象。随着假象消失，他自然也跟着从眷心铃中脱困。 　　姜允跟赵宿都在眼前，郑业章知道自己等人并非他们对手，因此只是将他们围起来，没再急着出手。 　　姜允也无意继续在这跟他们纠缠，他过来的目的是接慕时，如今目的达到，剩下的等容鸾解毒后再说。 　　而且他早就注意到，一旁的慕时已经自己解开了封印。 　　不仅如此，赵宿看他的眼神也无比炙热，都快把他身体烫出几个窟窿来了。 　　不难猜到，对方必然见过慕时化龙的情景了，没准还因此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把这件解决清楚。 　　姜允大脑飞速运转，开始专心琢磨该怎么解释，才能说服赵宿相信自己。 　　“先离开这儿吧。”他传音给赵宿。 　　赵宿神色仍然复杂无比，低低应了声“好”。 　　于是姜允上前接过慕时，看了眼赵宿，跟他准备离开。 　　赵宿正准备走，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头。 　　他先是看了眼郑业章，目光很快落在虎啸林身上。 　　“郑业章阴险卑鄙，所做之事看似为你们，实则包藏祸心。你们若毫无保留信他，迟早自食恶果。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他毕竟有一半血脉来自妖族，说这番话也是当真为妖族好。 　　虎啸林等妖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如今的郑业章显然比赵宿等人更可靠。 　　赵宿见状没再多说，跟姜允、慕时一块离开了。 　　两人修为极强，郑业章等人知道打不过，也没人站出来阻拦，只眼睁睁看着他们御风离去。 　　回离渊山的途中，姜允佯装无事发生般开口问：“不是让你留在洞府保护容鸾吗？怎么也跟来了？” 　　赵宿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也没立刻说破，解释道：“我见你许久没回来，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便想赶来助你。” 　　“我能出什么事。”姜允道：“你也看到了，这些我自己都能解决的。” 　　知道姜允有意在躲自己，赵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是，你一向厉害，再大的麻烦也总有办法解决，是我多虑了。” 　　“才不是呢。”姜慕时突然开口道：“爹爹，刚才要不是小赵叔叔及时赶到，我没准就遭了那人毒手，您就再也见不到我啦，小赵叔叔可是救了我的命呢。” 　　他说着又面向赵宿，认认真真道：“小赵叔叔，谢谢你，刚才我都快吓死了，但你来了过后，我就一点也不怕了。” 　　赵宿看着这张近在咫尺、与自己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不敢想，更不敢奢望。 　　没想到如今竟真的成了事实。 　　慕时居然真的是他的儿子，他和姜允的儿子。 　　他抬起手，很轻地抚摸了下慕时脑袋，语气温柔道：“没事的，不用谢。” 　　姜允听着赵宿这明显不正常的语气，总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你还好意思说。”他没好气道：“既然都逃出去了，怎么又跑回来自投罗网呢？明知道打不过，怎么不继续躲着？爹爹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看你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姜慕时也很委屈，仰起小脑袋看着爹爹，皱着眉头道：“可是我怕爹爹出事，他们说爹爹你被抓起来了，我就只想赶紧救你出来。再说你不是教了我解封之法吗，我就以为没事的，我也没想到……” 　　他显然是真的害怕了，说着说着抱住姜允的腿，低声道：“我当时只想跟爹爹在一起，哪怕死，也不要离开爹爹。” 　　他这番话说得认真，姜允听得也很感动，揉揉慕时脑袋，没再责怪他什么。 　　他其实也只是后怕，怕慕时真的有什么事，若是如此，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慕时的事，谢了啊。”姜允郑重跟赵宿道歉。 　　赵宿深深看着姜允，意味深长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毕竟我救慕时，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姜允没说应不应当，只是被赵宿盯得有点头皮发麻，连忙侧头移开视线，开始欣赏周遭的天空云层。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姜允跟赵宿心里藏着事，一路都没什么说话，好在还有慕时调剂氛围，确保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 　　顺利抵达离渊山后，三人进入洞府。 　　容鸾仍在运功疗伤，为接下来的施针解毒做准备。 　　姜允为慕时疗伤后，便从储物戒中取出床榻软被，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 　　做完这些，他就准备开溜了。 　　毕竟现在容鸾在疗伤，慕时在睡觉，只剩他跟赵宿无事可做。两人面对面难免尴尬，尤其姜允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服对方相信自己。 　　他此刻需要有个独立的空间去好好思考思考。 　　可惜赵宿并未打算给他思考的时间，姜允前脚刚悄悄溜出洞府，赵宿后脚就跟了上来。 　　不仅如此，他还不按套路出牌，开口直截了当道：“龙族之间是有血缘感应的，我能感应到慕时就是我儿子。关于这件事，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姜陨。” 　　他尤其强调了后面两个字，让姜允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陨”，而非“允”。 第46章 　　山间有风忽然袭来, 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姜允在赵宿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瞬间福至心灵，演技精湛得叫人不禁拍手叫好。 　　“什么你的儿子？”他佯装惊讶, 难以置信打量赵宿，“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龙族？”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啊, 即使在灵域，这应该也是鲜有人知的秘密吧, 你我又不熟, 我如何能知晓。” 　　“不熟？姜陨, 都这时候了, 你还要装傻吗？” 　　“装傻？什么装傻？你不会又误会了吧？”姜允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想起什么，点明道：“是因为慕时？你感应到自己和他的关系, 所以怀疑我的确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赵宿目光定定看着他，一脸笃定这就是事实，无论姜允怎么说都不会改变想法的表情。 　　姜允只能耐心跟他解释：“这事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的,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竟是龙族，更没想到你和慕时还是父子关系。” 　　赵宿提醒道：“你跟慕时也是父子关系。” 　　姜允无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只能跟你实话实说了。其实……慕时并非我亲儿子，而是我意外捡到的, 他娘的事也是我瞎编的。当然虽说是捡的, 却也尽心尽力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你虽是慕时的亲爹，我也是绝不同意你将他带走的,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说着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还有，这件事慕时毫不知情，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别让他知道真相，日后你想慕时的话，也可以随时来看他，我绝不阻拦。” 　　赵宿盯着姜允的表情很是微妙，他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对方还能明目张胆编出这么套瞎话。 　　他难道以为这么瞎编一通，自己就会相信？也未免太小瞧他的智商了。 　　见赵宿不说话，姜允心中也有些忐忑。 　　正要开口问他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忽听赵宿开口道：“有老鼠！” 　　老鼠？什么老鼠？哪来的老鼠？ 　　姜允脑海瞬间涌现出老鼠的画面，出于对其本能的恐惧，他头皮一下炸开，几乎瞬间离开原地，整个人都躲到了赵宿身后。 　　躲好之后，他又等了好一会，确定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才从赵宿身后悄咪咪露出个脑袋，小心翼翼问：“老鼠在哪呢？” 　　赵宿看着姜允，一脸你已经被我识破的表情，不紧不慢道：“根本没有老鼠，是我瞎编的。” 　　姜允对上赵宿视线，顷刻意识到自己是中招了。 　　赵宿这是故意在拿老鼠一事试探他呢。 　　“你也怕老鼠？” 　　姜允白白被吓了一回，没好气道：“怕老鼠怎么了？老鼠那么可怕，怕它的人多着呢，又不差我一个。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寻那人也怕老鼠吧？” 　　赵宿此刻已经笃定姜允的身份，知道他便是姜陨。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活着，更改头换面，但只要活着就好。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他那颗在知道姜陨死后便沉寂犹如一潭死水的心，终于又在此刻怦然跳动起来。 　　“是啊，他也怕老鼠。” 　　姜允很是敷衍道：“是吗，那可真是巧了。” 　　“嗯。”赵宿唇角扬起，露出见面以来最明媚的笑，“是很巧。” 　　他没再否认姜允的说辞，也没再逼着他承认身份。 　　既然姜允不愿承认身份，不愿与自己相认，那便如他所愿吧。 　　他相信终有一日，对方会愿意与他重逢的。 　　赵宿突然放弃逼问，姜允反倒愣了下，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了。 　　他松了一口气，毕竟赵宿若一直逼问，自己恐怕很难不露出破绽。 　　可这一放松心神，他抬头看赵宿时，又被他脸上笑容给晃了下。 　　自再次见面以来，这好像是赵宿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他相貌本就万里挑一，笑起来更动人心魄，让人心神情不自禁就被吸引。 　　姜允一刹那有种自己正坐在秋千上荡啊荡的感觉，脚上轻飘飘的，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怎么也落不着地。 　　知道自己不自觉看入了神，姜允连忙悄悄掐了下掌心，让自己大脑神经回归正常。 　　并暗暗心道，长得好看就是有天然优势，看着便赏心悦目，也借此明白古代君王是怎样从此不早朝的。 　　美人倾城，谁又能抵抗得了这诱惑。 　　姜允怀疑赵宿故意对自己笑，就是在改换策略，想用美人计诱他上钩。 　　这招目前来看的确很有用，连他都险些中招。 　　姜允不禁暗暗提醒自己，今后一定得多加留神，千万不能让赵宿的计谋得逞。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又在崖边站了会，便先后进了洞府。 　　抵达洞府的第三日，赵宿依计划为容鸾施针解毒。 　　洞府内的玉石之上，容鸾盘膝而坐，赵宿则手持银针，目光专注以灵力将其刺入容鸾周身大穴。 　　随着银针刺入，容鸾脸色也在不断变化，她搁在膝盖的手指紧握，额头汗水也颗颗滚落。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尤其是对容鸾而言，她紧蹙着眉，脸色苍白，显然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姜允跟慕时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为他们护法。 　　姜允还好，慕时看着这幕，自己也跟着着急了，小脸皱成一团，像是能真切感受到容鸾身上的疼痛。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赵宿突然挥手，将容鸾身上的银针全部撤离。 　　银针撤离的瞬间，他掌心灵力已不断注入容鸾体内。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赵宿道。 　　容鸾一点就通，当即配合赵宿在体内运转灵力。 　　她周身灵力涌动，整个人都被光芒笼罩。 　　须臾，她脸色微变，猛地往地上吐出口鲜血。 　　那血颜色漆黑，还混合着一股臭味，显然便是一直在体内作祟的“毒”。 　　毒被逼出后，容鸾脸色恢复了正常，性命也无大碍，日后配合赵宿给的药方服用，便能很快恢复至巅峰水平。 　　容玉轩下的药毒性很强，容鸾清楚若非有赵宿在，她如今恐怕早就没命了。 　　为此在经过一番思考后，她做出了个决定。 　　当看见容鸾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方小鼎递给自己时，赵宿脸上难掩惊讶。 　　那小鼎通体漆黑，模样尤为精致，只是这么看着，都能感应到其散发的强大灵力。 　　“这是？” 　　“菩提宝鼎，你不是想要这个吗？”容鸾豪爽道：“给你了。” 　　菩提宝鼎事关重大，赵宿没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姜允见状笑道：“妖王府的危机还没解除，你提前将菩提宝鼎给他，不怕他拿了就跑？” 　　容鸾摇摇头，了解他们的为人后，对他们已很是信任：“我相信你们并非出尔反尔之人，妖王府危机四伏，此次行动结果也未可知，提前将菩提宝鼎交给你们，我也安心一点。” 　　她是怕自己出什么意外，导致不能履行诺言，将菩提宝鼎如约交给赵宿。 　　赵宿知道她的意思，无比郑重道：“你放心，答应过你的，我定会做到。” 　　容鸾看着他，含笑点头。 　　姜允看着两人对视的画面，想起原著两人之间的纠葛，心道原著这时候，两人应该早勾搭到一起了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弄得这么客气疏离。 　　剧情明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容鸾下一秒就提到了自己。 　　“至于你要的回冬草，我先前已托人去寻，想是这味草药很稀有，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派人查的，只要查到线索，便立刻告知于你。” 　　草药名字都是自己胡诌的，容鸾能查到线索才怪。 　　姜允心里清楚这点，却仍是应了声“好”：“那便拜托你了。” 　　他话落瞥见旁边的赵宿欲言又止，直觉又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赵宿十分困惑地开口道：“回冬草？你确定？你先前跟我说的，不是回春草吗？这味草药对你来说既然那么重要，难道还会记错名字？” 　　姜允看着赵宿佯装无辜的脸，一时有点牙痒痒。 　　他不是第一次提到回冬草，上次说的时候，赵宿必然已经发现端倪。 　　当时他没拆穿自己，眼下旧事重提，分明是想借此捉弄他。 　　姜允才不会让他如愿，一本正经道：“这便是你有所不知了，回春草，别名回冬草，实际是同一味草药。” 　　他语气怪异，更像是在拐弯抹角指责赵宿身为医修，竟连这点也不知道。 　　赵宿看着他理所当然且带着点责备的眼神，噎了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容鸾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扑哧一笑，调侃道：“你们感情倒是真好，要不我和慕时先出去，等你们聊完再进来？当然要是你们需要很长时间，我们也可以不进来。是不是，慕时？” 　　慕时仰起小脑袋，也觉得爹爹跟小赵叔叔之间气氛有些微妙，于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姜允顿时不乐意了，委屈道：“慕时，你到底跟谁一头的？美女姐姐一拐，你就连爹爹都不要了是吧？” 　　慕时闻言连连摇头，并迅速扑到姜允怀里：“不是的，爹爹，我最爱最爱爹爹了！” 　　姜允闻言这才作罢，抱起慕时往一旁走时，还斜斜瞪了赵宿一眼。 　　莫名被瞪的赵宿揉揉鼻子，心头暗道糟糕。 　　在他的努力下，似乎离得到姜允信任又远了一步？ 第47章 　　在离渊山休养这段时间, 容鸾一直与大长老保持着联系，并通过他将妖王府的事掌握得一清二楚。 　　当初比试场上，也是她神识传音给大长老, 令他不要轻举妄动的。 　　毕竟当时他们不占上风，姜允跟赵宿倒是可以离开，大长老一旦带兵现身, 只会无端折损她手中的势力。 　　还不如暂且忍耐、静待时机。 　　之后大长老也如她吩咐般，假意臣服于容玉轩, 并趁机私下集结兵力、获取情报, 好让容鸾虽不在妖王府, 却仍能掌握全局。 　　大长老在他们此次的行动中是非常关键的, 他们在外, 大长老在内，到时来个里应外合, 应当很快便能肃清容玉轩等人。 　　待容鸾恢复如初，与大长老商议过后，决定事不宜迟, 趁容玉轩尚未完全接管妖王府，趁此时将他尽快拿下。 　　于是这日姜允等人悄然下山，一路直奔妖王府而去。 　　抵达妖王府时已是深夜，长长的街道熄了灯，静谧一片, 妖族都陷入沉睡之中, 并不知道妖王府内即将发生什么。 　　容鸾取出半块通灵古玉，准备通知在内的大长老联手行事。 　　还没来得及动手, 旁边不远处先冲出来一道人影。 　　此地危机四伏，容鸾十分谨慎, 见有人出现立刻便要动手。 　　好在关键时刻，赵宿及时认出了来人。 　　“大哥？”赵宿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自黑暗处走出来，赫然正是赵宿的大哥赵笺云。他身上应该也带了隐匿人族气息的灵器，此刻看起来跟妖族无异。 　　赵笺云看着几人，明显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我其实是跟着慕时一块进来的，他背着我跑来妖域，我实在不放心。哪知进来后，却被传送到极北之地，那里离都城实在太远了，我一路赶过来，中途又遇到点事，等到了都城后，又得知你们被通缉……” 　　“那些多妖到处搜寻，都没找到你们，我也没白费力气，知道你们必然还会来妖王府，索性就在这里等你们，没想到还真让我等到了。”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宿简洁明了地跟赵笺云说了下他们今晚的计划，之后没多耽搁，便要立刻采取行动。 　　知道眼下事态紧急，赵笺云也没多问，表示自己会全力相助。 　　“笺云，你来得正好。”姜允看向赵笺云，“待会进去后，还要麻烦你照看下慕时，千万别让他有事。” 　　赵笺云闻言自是满口答应，让慕时站到他旁边，更让姜允放一百个心，即使他有事，也绝不会让慕时有事的。 　　知道他说到做到，姜允连忙感激道了声“谢”。 　　毕竟待会打起来，他跟赵宿肯定会成为主要目的，可能会顾不上慕时，交给赵笺云照看反倒安心些。 　　赵宿站在旁边看着两人交谈，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姜允为什么把慕时托付给大哥？难道自己不值得信任吗？ 　　而且看慕时和大哥的相处状态，明显比跟他还亲昵，明明他才是慕时的亲爹。 　　赵宿越想越吃味，心里更莫名酸溜溜的，想做点什么，一时也无从做起。 　　另一边，容鸾已经捏碎了通灵古玉。 　　通灵古玉破碎的瞬间，大长老已然接收到信号。 　　他一声令下，假意投降的数千将士立刻手持武器站了出来。他们从各自驻守的地方往前行，遇到阻碍便直接杀死，很快在妖王府广场上聚集成一支精悍强大的军队。 　　寝殿内，容玉轩搂着身姿妖娆的魅妖正准备欢好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他紧蹙眉头，正要发火质问，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不好了！圣女她、她带人杀回来了，还有大长老他们……也带兵反叛了！” 　　来报信的妖声音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容玉轩闻言脸猛地沉了下去，先前还搂着魅妖亲热，这会直接抬手将人推开，冷声呵斥道：“滚！” 　　魅妖被重重摔到地上，面对容玉轩却是敢怒不敢言，连忙爬起来往外跑，直走到门外才敢穿上衣服，唯恐跑得慢了，被阴晴不定的主子灭口。 　　在大长老等人的配合下，姜允几人很快从殿外杀进来。 　　这一路几乎没什么妖修能阻拦他们，直杀到主殿外，他们被悄然现身的几个妖修再度拦住去路。 　　“圣女，请适可而止。” 　　三名妖修中，站在中间的白发老者开口劝道。 　　容鸾一眼认出这三人的身份：“无妄尊者，雪又尊者，问昙尊者，没想到此事竟惊动了你们。” 　　她更意外的是，三位尊者竟都站在容玉轩那边，当然这其中也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没准是容玉轩说什么误导了他们。 　　站在左边的雪又尊者看了看姜允等人，表情愤怒道：“圣女与人族联手，欲陷妖族于不义，我等虽久不问世事，又岂能真的袖手旁观。” 　　容鸾闻言只觉得可笑：“容玉轩随口胡诌，想借此陷害于我，几位尊者竟当真信了？” 　　站在右边的问昙尊者道：“我们只信眼前所见，你如今已与人族站在一起，又让我们如何信你？” 　　“与人族站在一起，就一定是背叛妖族吗？” 　　“自然。当初人族为控制妖族，私自修改契约，令无数妖族成为其奴仆，只能供其驱使，这些屈辱你都忘了吗？人族皆自私卑劣，绝不可信！” 　　容鸾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但跟姜允相处过后，她却改变了看法。 　　她反驳道：“但所有人族都自私卑劣吗？当初要不是有人族站出来，我们又如何能恢复自由？人族有卑劣之人，亦有善良之辈，又怎能一杆子打死？” 　　三位尊者见辩不过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容鸾说的都没错，当初他们妖族大能皆被契约控制，也是因为有人族站出来，才最终恢复自由、返回妖域的。 　　只是为重蹈覆辙，他们才订立了禁制人族通行的规矩，并与人族彻底不相往来。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容玉轩终于从内殿匆匆赶了出来。 　　“三位尊者，你们切莫听她胡说，当初我亲耳听见他跟姜允密谋，要带更多人族进入妖域。若非如此，她是我亲姐姐，与我血浓于水，我又岂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容玉轩看着容鸾，一脸的失望难受，情真意切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妖族着想啊。姐姐，你为什么偏要执迷不悟？人族有什么好的，就算你爱他，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趁着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你赶紧回头吧。只要你愿意回头，我相信大家都能原谅你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连容鸾这么做是因为跟姜允有私情都考虑到了。 　　姜允无语的同时，也忍不住想为他精湛的演技拍手称快。 　　这演技……奥斯卡绝对欠他一个小金人。 　　简直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 　　容鸾也被气笑了，但好歹还保持着理智：“我跟姜允清清白白，你少诬陷人。好，就照你们说的，与人族联手都是背叛，那你呢？你身边跟着的人类郑业章，又该如何算？” 　　她视线转向旁边的郑晚立，已经从姜允口中知道郑晚立就是郑业章的事。 　　说到自己身上，容玉轩立刻开始装傻：“什么人类？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晚立是我的朋友，只是因为受伤，暂时无法化形。姐姐，你明明早就知道这点，为何还要故意这么说？” 　　这个容玉轩实在擅长狡辩，姜允不认为容鸾能说得过他，于是开口道：“不用解释了，直接打吧，我看他们现在都听不懂人话。等都打服了，咱们再好好说。” 　　比起斗嘴皮子，他更愿意直接动手，先前容玉轩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手早就开始痒了。 　　很想用力一拳直接呼对方脸上，看他还敢在那胡言乱语。 　　姜允都这么说了，三位尊者也没带怕的，当即飞身与他们交战在一起。 　　于是转瞬之间，殿外便一片狼藉。能出现在这的修为皆高深无比，尤其三位尊者更是隐世大能。 　　姜允与无妄尊者交手数招后，便知道他们情况可能不妙了。 　　这无妄尊者与他修为相当，姜允被他缠着，一时半会根本没法脱身，另一边的赵宿也明显被雪又尊者给拖住了。 　　可剩下的人里，却没人是问昙尊者的对手。 　　即使容鸾跟赵笺云联手，也只能勉强应对问昙尊者的攻击，如此数招过后，他们必败无疑。 　　偏偏这时还有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郑业章。 　　他显然清楚姜慕时的重要性，从一开始目光就落在他身上，此刻见姜允等人无法分身，立刻便瞬移过去，想要趁机抓住慕时，以此威胁姜允几人。 　　姜允边与无妄尊者缠斗，也一直分神关注着慕时，见郑业章径直朝慕时奔去，不由暗道糟糕。 　　郑业章速度极快，分明是想赶在慕时化龙之前，先擒拿住他。 　　他应该也知道，慕时化龙后会更难对付，且很容易影响到三位尊者。 　　妖族对龙族向来敬畏，以防万一，最好是不要节外生枝的。 　　毕竟他还不清楚，三位尊者对龙族的态度究竟如何。 　　姜允试图摆脱无妄尊者去救慕时，对方却突然加强攻势，显然不会让他如愿。 　　姜允心头涌上浓浓的恐惧，开始后悔不该带慕时一块来。 　　他低估了这边的情况，没想到容玉轩竟能请来三位妖域大能坐镇。 　　这一刻看似漫长，其实发生在片刻之间。 　　慕时显然知道自己来不及化龙，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爹爹。 　　恍惚之间，这幕场景似被定格。 　　就在郑业章以为自己必能得手时，半空忽然响起一道愤怒低沉的龙吟。 　　龙吟响彻长空，整个妖王府都被震动，浑身被金黄色鳞片覆盖的赵宿利爪震开雪又尊者，身体化为残影消失在半空。 　　下一秒，又凭空出现在慕时身旁，并赶在郑业章抵达之前，将慕时扔到背上，迅疾腾空而起。 　　成年龙族的威压比小龙要霸道可怕得多，在场妖族俱被真龙气势压制，心中涌现出惧意和不安。 　　三位尊者没想到会有真龙现世，满眼震惊，转瞬又化为狂喜。 　　和顽固认定与人族联手便是背叛妖族一样，他们忠诚于龙族的想法也是固执的。 　　于是刹那间，战局彻底扭转。 第48章 　　容玉轩显然也没料到, 除了姜慕时，竟还有个龙族。 　　见三位尊者一脸尊崇，毫无再动手的打算, 他顿时急了：“诸位尊者，你们切莫被赵宿给骗了，这……这一定是用的什么障眼法, 是他们的奸计！众所周知，龙族早就灭亡了, 怎么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多龙族！” 　　无妄尊者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什么：“我等还没老到, 连眼前龙族是真是假都判断不了的程度。你说‘突然出现这么多龙族’是什么意思？除了他, 你还见过别的龙族？此事为何从未与我们说起？” 　　他厉声质问, 盯着容玉轩的眼神已满是质疑和冷意。 　　妖域向来以龙族为尊, 若非后来龙族消亡，又何时轮得到他们说话。 　　知道大势已去, 容玉轩满脸不甘，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什么别的龙族？我也是才知道此事，更是第一次见到龙族……” 　　可惜他的谎言还没说完, 就被容鸾给拆穿了：“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算是见识到了。那日在客栈，你手下不仅亲眼见到慕时化龙，还一齐围攻他，若非赵宿及时赶到, 慕时现在怕已经不在了。事后你怕龙族现身一事传出去, 还专门派人封锁消息……” 　　她说着转向三位尊者，行了一礼道：“此事客栈周围妖族皆亲眼所见, 尊者只需问问便知晓。” 　　容玉轩连忙否认：“我是真的不知道此事，定是他们背着我做的。三位尊者, 你们相信我，我若知道有龙族现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命人围攻。” 　　可惜他这番狡辩的话并没有妖会信。 　　知道自己是彻底败了，容玉轩耷拉着脑袋，目光落在容鸾身上，突然开始跟她打感情牌，试图让她饶过自己。 　　“姐姐，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你不是向来最疼我吗？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姐姐，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啊……” 　　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容鸾身旁，却在靠近对方的刹那，脸色猛然一变，继而幻化出利刃，表情狠戾猛地刺向容鸾。 　　“去死吧！” 　　直到最后一刻，他竟也没放弃杀死容鸾的念头。 　　容鸾的确因他的求饶出现了片刻的失神，可这不影响她对容玉轩保有的警惕。 　　在对方利刃刺来之前，她已然提前察觉到，劈手夺过其手中利刃，接着轻轻划过了对方喉咙。 　　“都上过一次当了，我哪还敢信你。” 　　容鸾接住容玉轩软倒下来的身体，她杀容玉轩时并未犹豫，此时抚摸对方头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她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跟容玉轩是最好最亲近的姐弟，至少直到被对方背叛，她心里都一直是这样想的。 　　“安息吧。”她伸手将容玉轩睁大的双眼合上，用无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弟弟。” 　　容玉轩身亡，虎啸林等人也被捉拿，只是最终清理战场时，才发现郑业章不知何时悄然逃走了。 　　容鸾立刻派人四下搜寻，另一边，为救慕时而暴露龙族身份的赵宿，也正面临着一些不小的麻烦。 　　比如三位尊者执意恳求他留在妖域、执掌妖王府。 　　先前赵宿正是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才尽量避免化出龙形的。 　　当然那时情况紧急，不这么做没法救下慕时，他也未曾后悔过。 　　对三位尊者的请求，赵宿不假思索便拒绝了，表示自己不可能留在妖域。 　　他态度坚决，三位尊者口水都说干了，内心也毫无半点动摇。 　　见状三位尊者只能无奈放弃，毕竟总不能强迫对方留在妖域。 　　于是妖域仍由圣女继续掌管，三位尊者也没久留，很快回了各自闭关修炼的洞府。 　　此次若非妖域出现危机，他们也不会突然现世。 　　妖王府危机解除，菩提宝鼎也已拿到，姜允立刻带着慕时去跟容鸾辞行。 　　听说姜允要走，容鸾还很是不舍：“赵宿刚来跟我辞行，你们又来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她说着还蹲下抱了抱慕时，在洞府相处的那段时间，她跟慕时已经相处得很好了。 　　毕竟慕时长得好看，嘴又甜，很难不讨小姐姐喜欢。 　　姜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总会有机会的吧。” 　　容鸾“嗯”了声，忽然问：“我若想你们了，也可以偷偷去灵域找你们吧？” 　　姜允笑道：“当然可以。到时我跟慕时当东道主，定带你玩好吃好。” 　　容鸾一脸向往的表情，笑靥如花道：“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慕时也仰起小脑袋，软声软气道：“容姐姐，你一定要来看我哦。” 　　“好，姐姐一定去。”容鸾摸了摸慕时柔软的头发。 　　简单辞行后，姜允想起什么，又从储物戒取出龙鳞圣珠归还给容鸾。 　　容鸾见到龙鳞圣珠一脸惊讶，不过想到慕时，很快又了然。 　　“抱歉。”姜允道：“当年为了慕时，才不得不冒险盗取龙鳞圣珠。如今慕时已平安长大，该到归还的时候了。” 　　当年盗取龙鳞圣珠，他还跟妖王府的妖大战了一场，更和容鸾交过手。 　　只是他们那时还不知道，日后彼此还会有交集。 　　容鸾也想起了交手时的事，“你那时下手可真够狠的。” 　　“没办法，当时无论如何，我都得带走龙鳞圣珠。” 　　“嗯，我理解。龙鳞圣珠本就是护佑龙崽成长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你若还有需要，可以先留着，反正放在妖王府也没什么用。” 　　她说着想起什么，话音又陡然一转：“不过有赵宿在，应该也用不着龙鳞圣珠，亲生父亲的陪伴比龙鳞圣珠更有用，这个我就先收下了，万一妖域又出现什么小龙崽，也方便应对。” 　　她说话间，已经将龙鳞圣珠收了起来。 　　姜允心情复杂，面对慕时投来的疑惑目光，更觉得一阵头疼。 　　本还想隐瞒他跟赵宿的关系，现在看来，这事是瞒不过去了。 　　妖域通往灵域的传送法阵距离并不远，为防妖族擅自去往灵域，亦或有人族逃离妖域，这里常年派有妖族看守，还布下了十分庞大的阵法，以确保万无一失。 　　姜允等人离开当天，容鸾亲自来传送法阵前相送。 　　有她在，一路自然畅通无阻，很快，传送法阵便亮起炫目的光，预示着与灵域的通道已经连通。 　　姜允等人迈步踏入传送法阵中，哪知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由远及近快速出现。 　　目标正是被连通的传送法阵。 　　姜允看清来人正是郑业章，而随着他的出现，在场不少妖族纷纷倒戈，与身旁其他妖族兵刃相向。 　　这些妖双目无神、表情怪异，明显是一副被控制的状态。 　　“是主奴契约！他们竟然被签订了主奴契约！” 　　“是那个人族！快杀了他！别让他活着离开这儿！” 　　“……” 　　见到主奴契约的再现，妖族们愤怒交加，对郑业章的攻击也愈发凶猛。 　　容鸾双眼也涌现杀意，直接奔着郑业章冲了过去。 　　她绝不能让对方活着离开妖域，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传送法阵中，意识到这就是令人族跟妖族倒戈相向的契约，姜允立刻赶在被传送走之前，先迈步踏了出去。 　　在他踏出的瞬间，其他人都消失在传送法阵中。 　　唯有赵宿跟他抱着同样的想法，一块站了出来。 　　见姜允诧异看着自己，赵宿忍不住笑道：“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凑巧罢了，谁跟你心有灵犀。”姜允嘀咕着，人已经瞬移出去，挥掌猛然攻向郑业章。 　　郑业章特意等姜允他们进入传送法阵才出现，哪知道他们竟没被传送走。 　　此时见姜允跟赵宿联手攻来，他自知不是对手，连忙命契约妖族不顾性命护送自己，想尽快通过传送法阵离开妖域。 　　“不能让他离开妖域。”眼见郑业章就要冲进传送法阵，容鸾一脸急切道。 　　姜允眼神示意她安心，转头看向传送法阵时，见赵宿果真拦下了郑业章。 　　这是他跟赵宿商量好的，一人进攻，一人守在法阵旁。郑业章的目的是离开妖域，那么一定会想方设法接近传送法阵的。 　　传送法阵外，郑业章被灵力直接震飞出去。 　　他重重砸倒在地，不甘心想要起身时，一柄灵剑凭空出现，刺穿他身体的同时，也将他猛地钉在原地。 　　破除主仆契约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契约主人主动解除契约，二是契约主人身死。 　　知道赵宿不会放过自己，郑业章挣扎无果后，猛然仰天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却还猖狂放下狠话：“魔神马上就要降临了，你们阻止不了的，谁也阻止不了。为了魔神降临，我等死不足惜！待魔神临世，你们都只有死路一条！魔神、魔神会统领三域，什么灵修、妖族都会被他踩在脚下。很快、很快这一天就会到来的！” 　　赵宿是清楚魔神降临的可怕的，脸色微沉：“你来妖域也是为了菩提宝鼎？是谁指使你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至高无上的魔神大人！” 　　“你见过他？他在哪？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是魔神大人最忠诚的信徒，想从我这套话，你做梦去吧！我宁死，也绝不背叛魔神大人！” 　　郑业章说这番话时状似癫狂，话落便握住剑柄猛然向下，竟是直接自己了断了性命。 　　他死后，被控制的妖族也恢复了神智。 　　从他们口中，容鸾得知他们是被容玉轩派去郑业章身边的，想必是他们之间交易的一部分。 　　“这个容玉轩也太丧心病狂了。”姜允感慨道：“这是连自己族人都一块坑啊。” 　　容鸾苦笑一声，对这个露出真面目后，越来越陌生的弟弟也无话可说。 　　解决完郑业章，姜允、赵宿跟容鸾道别后，再次踏入了传送法阵。 　　这次没再出什么意外，随着传送法阵光芒亮起，数秒之后，姜允跟赵宿便重新回到了灵域。 　　两人一现身，在旁边焦急等待的姜慕时跟赵笺云立刻迎了上去。 　　“爹爹，你们去哪了？怎么才过来呀？”姜慕时扑到姜允怀里，满脸担心问道。 　　姜允安抚地摸摸儿子小脸，接着将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了遍。 　　赵笺云听完眉头紧蹙：“如此说来，这个魔神应该已经苏醒了，否则也不能指使郑业章行动。” 　　“我不这么认为。”赵宿道：“他若真苏醒了，为何不亲自采取行动，而是要借助郑业章？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曾经苏醒过，但不能一直保持苏醒状态。” 　　姜允看着两人，在他们说话的间隙，连忙开口道：“阻止魔神降临事关重大，你们还是赶紧采取行动吧。我和慕时要回烟霭村，接下来不同路，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没等赵宿开口，便带着慕时匆匆走了，一副生怕待会走不了的模样。 　　赵笺云盯着姜允看了半晌，目光转回赵宿身上，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他在躲你呢？” 　　赵宿不置可否，只是取出菩提宝鼎塞给赵笺云。 　　“大哥，你把这个带回去严加看管。我还有事，就不同你回宗门了。” 　　他语气匆忙，说完没给赵笺云反应的机会，便径直奔着姜允二人而去。 　　另一边，正带着慕时往前走的姜允似察觉到什么，转头蹙眉看已经跟上来的赵宿。 　　“你不回宗门，跟着我们干嘛？” 　　“谁说我跟着你们了？”赵宿看着姜允，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不过也要走这个方向，你难道还不许人同路吗？” 　　姜允：“……” 第49章 　　姜允当然没资格管别人同不同路, 可问题是他很清楚，赵宿根本不可能跟他同路。 　　什么同路只是他找的借口，他跟着自己必然还有别的目的。 　　姜允甩不掉赵宿, 只能带着他到处兜圈，一会说自己要回烟霭村，一会说自己临时有事得去暮云城, 偏偏他不管往哪走，赵宿都能找着理由与他“顺路”, 还解释得有理有据, 姜允甚至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此数次之后, 姜允也自暴自弃了, 心想赵宿跟着就跟着吧, 大不了一块回烟霭村。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能做什么。 　　可在回烟霭村的路上, 一直处于掉线状态的系统却又突然上线了。 　　“我又感应到了神器的异动。” 　　姜允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这下是回不了烟霭村了，于是直接问：“说吧, 在哪个方向？” 　　系统没多废话，道：“西南方向。” 　　姜允此时正御风而行，闻言立刻停了下来，目光远远看向西南方向。 　　与此同时，赵宿心中也有所感应, 目光顺着西南方向看去。 　　唯独姜慕时一无所知, 看看爹爹又看看小赵叔叔，不解问：“爹爹, 怎么了？” 　　“没事，爹爹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做, 所以我们先不回烟霭村了，好吗？”姜允语气温和道。 　　姜慕时没多问，便点点头道好，对他来说，有爹爹在的地方便是家，所以去哪都好，只要能跟爹爹在一起。 　　询问过慕时的意见，姜允又将目光投向赵宿：“我跟慕时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赵宿笑看着姜允：“这可巧了，我正好也有件事要去做。你说，我们要做的该不会是同一件事吧？” 　　当初在断魂谷底，只有他跟姜陨知道魔神被封印于神器内。 　　姜允若与他做的是同一件事，就证明他知道魔神被封印于神器的事，也说明他便是姜陨。 　　赵宿果然什么时候都没忘记给自己挖坑，姜允吐槽着，故意装傻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赵宿唇角上扬：“听不懂没事，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仿佛已经确定，姜允跟他要去做的是同一件事，虽然他还不知道，姜允是如何判断神器方位的。 　　姜允欲言又止，但见赵宿一脸笃定的模样，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 　　之后为证明他跟赵宿要做的不是同一件事，他还故意兜了几个圈子。 　　只是每次兜着兜着，最后都总会跟赵宿重逢。 　　这似乎更印证了赵宿‘做一件事’的推论，他看姜允的眼神也愈发带有深意。 　　姜允一阵心累，最后索性不管赵宿怎么想的了，只专注向前赶路。 　　赵宿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打死不承认自己就是姜陨，对方又能奈他何。 　　根据系统指引，姜允一路往西南方向行进，途中又变更了几次方向。 　　因为路途遥远，他直接使用了飞行法器。 　　巴掌大的木舟顷刻化为几十米长的巨舟，两侧有木翼伸展出来，扇动翅膀带着姜允跟慕时前行。 　　是的，只有姜允跟慕时，因为赵宿暂时不被允许入内。 　　姜允目的是逼退赵宿，不管他们目的地是否一致，都不想被对方这么跟着。 　　赵宿却没有因此放弃，姜允不让他上飞行法器，他就不上去，只一路御风飞行跟在他们身后。 　　慕时还没辟谷，先前饿了都是直接吃点干粮，这日姜允听见儿子肚子咕咕叫，不忍心让他继续吃干粮，于是寻好目的地后，便收起飞行法器自高空回到地面。 　　他选的降落地是处密林，周遭杂草丛生，几乎没什么人类活动的迹象，很适合动物生存。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他们落地没一会，便察觉不远处草丛内有动静。 　　一只全身雪白的兔子竖起耳朵，似是察觉到危机，立刻想要迅速逃离。 　　只是在逃走前，先被灵力化成的箭矢刺穿了身体。 　　姜允隔空将兔子取过来，瞥了眼一旁抢先出手的赵宿，嘀咕道：“谁让你出手了。” 　　赵宿积极表态道：“我不仅可以杀兔子，还可以拔毛、去皮，只要兔子做好后，让我尝一口就好。” 　　这个请求不过分，姜允却没有接受的打算。 　　“一只兔子而已，我能解决，就不劳赵少宗主费心了。” 　　赵宿抿了下唇，没再多说什么，只靠在一旁树上，目光专注地看姜允处理兔子。 　　说起来，他当初吃了那么多次姜允做的饭，却还没亲眼见过对方做饭的过程。 　　也不知道他做饭时心里都在想什么，怎么能烹饪出那么美味的菜肴。 　　赵宿之前吃的时候不以为然，后来回想起来，菜肴的香气却一直萦绕在心头，怎么也忘不了。 　　他做梦都想再吃一次姜允做的饭。 　　本以为这注定成为奢望，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能亲眼看到姜允做饭。 　　要是能尝一口就好了…… 　　赵宿盯着姜允手中的兔子，馋得心如猫抓，忽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小赵叔叔，你口水都流出来了。”慕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他笑嘻嘻道。 　　赵宿没上当，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流口水。 　　“好啊，你还知道捉弄小赵叔叔了？”赵宿揉乱了慕时的头发。 　　慕时连忙保护被荼毒的头发，满脸自信地夸道：“我爹爹做饭可好吃了，村长他们都说，他要是去开个饭店，保证馋得食客口水直流。你要是吃过一次爹爹做的饭，就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赵宿没等他说完便道：“我知道。” 　　姜慕时不信：“你骗人，我怎么不知道爹爹给你做过饭？” 　　“因为我吃你爹爹做的饭时，你还没出生呀。不过那的确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深刻脑海。” 　　姜慕时闻言想到什么，忽然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见爹爹正专心烤兔子，并未注意这边，才扬起小脑袋问赵宿：“小赵叔叔，你真的是我父亲吗？” 　　这个问题自赵宿化龙后，已经困扰了他很久。 　　赵宿“嗯”了声，语气柔和：“我知道你还不习惯，所以可以不用叫我爹爹，还是叫小赵叔叔就好。” 　　已经死去的娘突然变成还活着的父亲，这事一般人显然很难适应。 　　姜慕时道了声“好”，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和爹爹身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生活？别的小朋友的爹娘，都是一起生活的，我可羡慕他们了呢。” 　　赵宿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一阵酸涩。别的小朋友都有爹娘，他却只有爹爹，在这点上，他对姜允和慕时的确是亏欠的。 　　他错过了很多陪伴慕时的时光，也因此更要珍惜今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面对慕时纯真清澈的眼神，赵宿想解释很多，比如他和姜允有些误会，比如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这些说了慕时也未必懂，于是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我觉得你应该有你的苦衷，反正你们大人总是有很多苦衷。” 　　姜慕时故作成熟地说完，又接着好奇提问：“小赵叔叔，我能再问你件事吗？” 　　“嗯，你说。” 　　姜慕时压低了声音：“你是我父亲的话，那我是谁生出来的？爹爹吗？” 　　他显然很在意这个问题，问完便耐心等着赵宿回答。 　　赵宿微愣：“这个问题，你没问爹爹吗？” 　　“我问了呀，可是爹爹不告诉我，每次我问他，他都故意转移话题。”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有扑鼻的兔肉香气传来。兔子被姜允精心处理过，腹部填塞了很多佐料，此时香气浓郁，把人的魂都快勾走了。 　　赵宿实在馋姜允做的饭，毕竟曾魂牵梦绕无数个岁月，如今熟悉的香味出现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够抵抗。 　　于是试图跟慕时做个交易：“这样吧，待会你偷偷带点兔肉给我，我就告诉你答案，怎么样？” 　　姜允都没说的，他当然不敢说，但跟慕时讲讲道理、说点别的还是可以的。 　　哪知慕时闻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爹爹特意叮嘱过，不能给你吃的。” 　　赵宿没想到姜允还能未卜先知，并怀疑他不给自己吃，完全是出于心虚，怕自己根据味道猜到他的身份。 　　“就一块。”他试图说服慕时，“一小块就好。” 　　慕时见状有些动摇，但思索片刻，还是不由分说摇头拒绝了。 　　他答应过爹爹的，不能食言。 　　之后怕自己再被赵宿动摇军心，他立刻便要迈步离开。 　　赵宿及时拉住慕时，知道从他这儿是得不到兔肉了，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没事，不给就不给，小赵叔叔不强迫你。反正兔肉还没熟，你再陪小赵叔叔待会吧。” 　　慕时点了点小脑袋。 　　于是赵宿问他：“你为什么想知道答案？你是不是爹爹生的，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慕时认真想了会，如实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好奇。” 　　“如果你不是爹爹生的，会影响你们的关系吗？你会不爱爹爹了吗？” 　　慕时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当然不会，我最爱的永远是爹爹！” 　　“那你如果不是爹爹生的，会从他身边离开吗？” 　　“不会！我只和爹爹在一起，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那不就行了。”赵宿语重心长道：“既然你是不是爹爹生的，并不影响你跟爹爹的感情，那你何必知道那么多？只要你爱爹爹，爹爹也爱你，这样不就够了吗？” 　　姜慕时听着赵宿的话，脑子忽然有点不够用了。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发现小赵叔叔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于是也想通了：“好像是这样。” 　　接着又下了决定：“那我不问了。” 　　一旁，姜允看似在专心烤兔肉，实则一直分出心神关注着这边。 　　当听见慕时问赵宿那个问题时，他心也跟着高高悬起。 　　直到听完赵宿的回答，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件事他并非刻意想瞒着慕时，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也还没做好说的准备。 　　毕竟这也关系着他跟赵宿之间的纠葛。 　　能说服慕时放弃继续追问，也算解了姜允一桩心事。 　　赵宿似乎也知道这点，听慕时说完便立刻将目光投向姜允，眼神含着浓浓笑意，似是无声在说：你准备怎么谢我？ 第50章 　　夜幕降临时, 木舟被重新取出，抛至半空化为巨型长舟，载着姜允跟慕时继续一路前行。 　　慕时站在木舟上, 似是关注着什么，频频抬头向远处看去。 　　如此数次过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爹爹, 小赵叔叔怎么还没来啊？他不跟我们一路了吗？” 　　之前他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小赵叔叔的身影紧随其后, 今日都走了这么久, 身后却仍是空空如也。 　　姜允问：“你很想小赵叔叔跟我们一路吗？” 　　跟小赵叔叔比起来, 慕时当然更在意爹爹。 　　听爹爹这么问, 连忙摇摇头, 小心翼翼道：“不是的，只是之前一直都在一路。不过要是爹爹不想跟小赵叔叔一路, 那慕时也不想。” 　　见慕时这么小心翼翼地作答，唯恐惹他生气，姜允反而有些心疼。 　　“你不用在意爹爹怎么想。”姜允语气柔和道：“他是你亲生父亲, 你可以和他亲密一些的。” 　　在烟霭村的时候，他便早已看出，慕时很羡慕那些有娘亲的小朋友。 　　如今亲生父亲近在咫尺，他应当也是高兴的吧。 　　哪知慕时听完，却是摇了摇头, 之后扑过去紧紧抱住姜允。 　　他没说什么, 却在用行动告诉姜允，他最爱的是爹爹, 也永远不会离开爹爹。 　　姜允心中感动，拍了拍慕时后背諵諷, 重新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小赵叔叔会跟上来的。” 　　“真的吗？” 　　“当然，爹爹可是能未卜先知的。” 　　“那爹爹你知道小赵叔叔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姜允垂眸看着云层之下，他神识并未延伸出去，语气却十分笃定：“应该正在偷吃吧。” 　　“偷吃？偷吃什么？” 　　慕时没想到兔肉上去，毕竟那只兔子在离开前，已经被他跟爹爹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块兔肉都没剩下。 　　“没什么。”姜允没多说，很快转移了话题：“你方才不是还说困吗？赶紧去睡一觉吧。” 　　慕时点点头，本来还能撑一会的，听爹爹这么说，困意顿时汹涌席卷上来。 　　他打了个哈欠，也没继续好奇的精力了，转身去舟内先睡觉了。 　　另一边，密林之中。 　　赵宿的确如姜允预测的那般，正坐在石头上捧着块兔肉专心品尝。 　　这块兔肉是他从草丛里捡到的，应该是姜允他们之前吃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发现兔肉时他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竟还真能找到个漏网之鱼。 　　手中兔肉还有些热气，他低头凑近去闻，刹那间像是隔着兔肉，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刹天宗。 　　赵宿心中涌起万千思绪，也因此拿着兔肉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小口。 　　兔肉入口时，他心中还有些不安，怕姜允说的借口都是真的，更怕自己的猜测有误。 　　可真正尝到味道，他便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 　　这块兔肉跟姜允做的菜味道一模一样，这就是他曾经吃过的魂牵梦绕的味道，更是属于姜允独有的味道。 　　确定这点后，赵宿捧着兔肉，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什么至宝。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 　　慕时睡着后，姜允也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 　　修仙之人不需要歇息，他却已经习惯了，每次小憩过后，都感觉精神更加充沛。 　　次日天亮，姜允脑海响起系统的声音，告知他方位的同时，也提醒他目的地快要到了。 　　这让姜允心中有些不安，他若孤身一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可他身边还有慕时。 　　慕时化龙后修为的确能大幅提升，但这种提升靠的是龙族强悍的身体，他本身境界并没有增强。 　　遇到元婴之下的修者尚有一战之力，可若遇到元婴之上，结果就很难说了。 　　通过妖域就知道，神器现身之地必然危机四伏，从内心出发，为了慕时的安全，姜允是不想带他涉险的。 　　但不带慕时，一是不知道将他安置在哪，二是慕时自己也不愿意。 　　他似乎已经料到爹爹不想带自己，早早便找姜允聊过这个话题，希望爹爹不要丢下他，更不要将他交给其他人，道他只想跟爹爹在一起，无论去的对方有多危险，他都不怕，还声称自己要保护爹爹。 　　姜允自然不需要他保护，但听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正在纠结犹豫之时，赵宿似乎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主动神识传音给姜允：我直觉我们去的是一个地方，如果是的话，那里应该会很危险，你确定要带慕时一起去吗？ 　　姜允正在船舱内陪慕时玩，闻言动作未停，道：你不要说得这么肯定，咱们要去的，也未必是同一个地方吧。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呢，赵宿闻言无奈，却也没出言拆穿：我有个好办法，既能带慕时一块去，又能保证他的安全，你要听听看吗？ 　　姜允动作微顿，的确被说得心动了：真的？ 　　赵宿：当然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如果赵宿说的是真的，正好解决了姜允的燃眉之急。他当即嘱咐慕时自己玩，接着站起身往船舱外走去。 　　木舟被结界笼罩，即使站在船舱外也感受不到风。 　　姜允走到船舱尾部，看着身后御风而行、神情无比轻松的赵宿，并未开口说话，而是继续神识传音问：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赵宿：你听说过庇子空间吗？ 　　姜允：没有。 　　赵宿耐心解释道：庇子空间是龙族专有的，在幼崽遇到危险时，可让其躲藏进去，只要空间主人没事，幼崽便也平安无事。 　　他说的轻描淡写，并不打算让姜允知道，自己为找到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究竟在龙前辈的传承中耗费了多少心力。 　　毕竟龙前辈给他的那些传承，并不会主动跑进脑子里，只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浮现，甚至有些都不会主动浮现，只能自己慢慢搜寻。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不然龙前辈那么多年的阅历和知识，一股脑儿钻进来的话，他识海根本承受不了。 　　如果赵宿说的是真的，这个庇子空间真能发挥作用的话，那慕时躲进去的确会很安全。 　　姜允没多犹豫，便答应赵宿先试一试，并允许他踏上木舟。 　　而慕时在知道有庇子空间后也很高兴，毕竟这样他就能跟在爹爹身旁了。 　　“小赵叔叔，我要做些什么？”姜慕时开口问，神情已经非常迫不及待了。 　　赵宿根据龙前辈的传承，叮嘱慕时道：“进入庇子空间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有血缘关系，这个完全满足，二是父子需心意相通，也就是说，你必须很信任我，相信我能保护你的安全，并愿意将性命交付于我。” 　　姜允听完就知道赵宿为什么要提到这点了，现在的慕时对他虽说有好感，却还远远没到心意相通、能交付性命的程度。 　　慕时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姜允。如果是爹爹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 　　“有什么办法能加强心意相通吗？”姜允问。 　　赵宿早就料到这点，当即道：“的确有，但需要你们的配合。” 　　为保证慕时的安全，姜允也顾不得多想，当即点头同意，表示只要不太过分，他跟慕时都会积极配合的。 　　有姜允这句话，赵宿没多耽搁，当即开始了行动。 　　姜允也很快亲眼见证，赵宿是如何与慕时加强心意相通的。 　　木舟内，赵宿已然化出了龙形，将船舱内的一大半空间都侵占去，而在他的鼓励下，慕时也再度化出了龙形。 　　在赵宿的对比下，化为龙形的慕时显得格外纤细弱小。 　　姜允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同时化出龙形，由于船舱内空间已经所剩无几，他只能被迫站在角落处，在旁边两头龙的衬托下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化龙后，赵宿很快趴了下来，并示意慕时伏在自己身上。 　　除了爹爹，慕时还没跟其他人这么亲密接触过，尤其用的还是不太熟悉的龙形。 　　他动作很是小心翼翼，过程中还看了眼姜允，得到他的鼓励之后，才慢慢趴到赵宿身上。 　　之后赵宿稍稍变换了下姿势，整个上身绕着慕时趴下，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赵宿圈着慕时，感觉内心在逐渐变得柔软的同时，彼此之间无形的联系也在不断加强。 　　想到这，他不禁悄悄看了眼姜允。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连姜允一块圈着，那种感觉一定非常舒服。 　　他还没抱过姜允，也不知道用龙形将他圈起来会是什么感觉，虽然没试过，但只是想想，他浑身都开始热了起来。 　　赵宿想得入神，没察觉自己尾巴在悄然挪动，不断地靠近姜允，随后像是情难自禁一般，轻柔地绕上了对方脚踝。 第51章 　　姜允承认, 他这会的确很放松，也因为放松，他并未第一时间察觉赵宿的靠近, 直到自己脚踝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 　　那种触感很奇特，给人感觉还挺舒服的，却不妨碍他第一时间挪开腿, 并将那愈发过分还试图往他腿上爬的龙尾用脚踩住。 　　他暗暗用了力道，哪怕赵宿皮糙肉厚, 也被痛得瞬间清醒过来。 　　他睁大的金色的瞳眸对上姜允的, 自知理亏, 瞳眸中满是讨好之意, 尾巴尖也在试图往外挪动, 暗示自己一定安分守己，绝不再骚扰对方。 　　姜允哼了声, 被鳞片贴上的冰冷触感还缠绕在脚踝，于是拿脚碾了碾，才放过赵宿。 　　之后的时间, 赵宿也如保证的那般，只专心跟慕时培养默契，不再打扰姜允。 　　如此两日过后，两人通过龙形建立了很深的信任，慕时也终于成功进入了赵宿的庇子空间。 　　事后姜允及时询问慕时在庇子空间内的感觉, 重点问他可有什么不适。 　　慕时摇了摇头, 如实道里面很宽敞，也能自由呼吸, 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唯一的缺点是空荡荡的, 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当然在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时，这点问题根本不算什么，能保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确定庇子空间的安全和实用性后，姜允很是高兴，毕竟有了这个，他便能放心将慕时带在身边了。 　　当然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他接下来必须跟赵宿同行了。 　　好在两人的目的地本就一致，并非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为庇子空间的事，他们在距目的地不远的高空悬停了下来，等庇子空间成功实现后，才继续往目的地赶。 　　毕竟他们尚不清楚目的地什么情况，贸然靠过来容易招惹麻烦。 　　事实证明姜允想法是对的，三人抵达目的地，才发现那里聚集了不少人，有来自名门大派的，有来自不知名小门派的，还有不少散修。 　　目的地在巍峨连绵的大山之中，这里群山环绕、遍地杂草，应该还从未迎接过这么多人的到来。 　　姜允环顾四周，花了点灵石，跟旁边一位散修打听了下消息。 　　那散修瘦瘦高高的，见姜允给的大方，当即豪爽道：“你们只是途经此地，不知道情况也很正常。看见前边山谷里那片湖泊了吗？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是前几日才突然冒出来的，这里所有修者，都是冲着这新开的秘境来的。” 　　姜允闻言多看了湖泊几眼，若非这散修提醒，他还真没看出什么异样，毕竟这湖泊与周围山林几乎融为一体。 　　秘境就是这样，只会在出现的当日有异常灵力波动，能被修者察觉到，之后灵力波动便会消失，与正常山石毫无异样。 　　姜允特意问了男散修，这秘境出现的具体时间。 　　得知秘境出现与系统告知他检测到神器波动的时间是一致的，这足以说明，他们要找的封印魔神的神器，也在这秘境之中。 　　“你知道秘境什么时候开启吗？” 　　“这谁知道，我都在这等了三日，也没见秘境有什么异常，没准今日便会开，也没准，等上几个月都没有动静。你也是散修？” 　　姜允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这么麻烦。” 　　“我先前游历时，曾加入过一个小门派，我不愿受束缚，后来悄悄走了，如今过去数年，应该已经被除籍了。” 　　“小门派啊？小门派没用，你自己看看，能接近秘境的都是名门大派，小门派只能靠边站，至于你我这样的散修，是连进秘境的资格都没有的。” 　　这点姜允倒是知道，像这样新开的秘境，一般危险要大过机遇，当然若能活着出来，也能收获颇丰的。 　　但前提是，你得有命活着出来。 　　为此很多新开的秘境，都是名门大派先进去，一是他们修为更高，可以先进去熟悉情况，减轻之后进去的死亡率，二是名门大派本身有特权，宝物自然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修仙世界也是弱肉强食的。 　　打听完消息，姜允开始犯愁，不知待会该怎么进去。 　　当然以他的修为，想强行进去也没人拦得住，但那样就跟各门各派树敌了，目前还没那个必要。 　　正琢磨着，不远处忽然有修者认出赵宿，惊喜唤道：“三师弟？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姜允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个中年男子，身着一袭白衣，腰间配有精致无比的玉佩，上面刻着“玉诀”二字，显然正是赵宿同门，玉诀宗的弟子。 　　且他称呼赵宿为“三师弟”，想来在宗内地位还是很高的。 　　果不其然，赵宿见了那人，立刻唤道：“大师兄。” 　　姜允顷刻了然，此人正是玉诀宗的大师兄邬连。 　　当初赵宿剑术平平，宗内上下却硬是在互相配合下，让他以为自己剑术高超，可见宗内上下对他都十分偏爱。 　　这个邬连显然也不例外，见了赵宿满眼欢喜，立刻关心询问他近况之类的。 　　之前给姜允介绍情况的散修见状也懵了，本以为姜允跟赵宿都无门无派，哪知道对方竟来自第一仙门玉诀宗。 　　他敬畏看了眼邬连，目光又幽幽看向姜允：“就这，你还跟我说是小门派？” 　　姜允被他看得浑身不适，解释道：“你误会了，他的确来自玉诀宗，可我不是。我没骗你，我真的只是加入了个小门派，现在估计早被除籍了，所以跟你一样也是散……” 　　他话音未落，一道更为惊喜的声音猛地响起：“姜门主！真的是您吗？您还活着？！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快快快，你们都跟我过来，一起拜见门主。” 　　男散修循声转过头，见说话之人正是近两年刚崛起的长宁门大长老陆思远。 　　在他的带领下，长宁门发展势头很猛，不仅在仙门大比上拔得头筹，更解决了闹得灵域人心惶惶的新嫁娘遇害事件，如今风头正盛，隐隐有成为名门大派的架势。 　　此次仙羽山秘境，他们亦是受邀进入的门派之一。 　　男散修先前也曾听说，这长宁门门主之位一直空缺，据大长老陆思远说，是因为他们门主失踪了，至今尚未找到。 　　这位大长老对门主十分忠诚，表示门主一日没找到，长宁门门主之位便一直空缺。 　　他们散修私底下也议论过，不知这长宁门门主是何人物，竟有如此强大的招揽能力，能让长宁门上下对他一直忠心耿耿。 　　只是万万没想到，眼前才被他轻视过的“散修”，居然就是长宁门赫赫有名的门主。 　　面对男散修投来的“你们都在逗我玩呢”的眼神，姜允也无话可说。 　　事实上，他刚跟男散修说的都是真的，只是细节略有不同。 　　他当初加入小门派是有契机的，那时他刚来到灵域，四处游览时，见一小门派正遭屠戮，于是路见不平出手杀了屠戮者。 　　那小门派只有几个门人，门主临死前，非要将门主之位传给他，还说什么姜允若不接受，他死也不会瞑目。 　　死者为大，姜允最终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并没有久留的打算，在帮助门派重建后，他教了陆思远几道修炼功法，便趁无人注意悄悄溜了。 　　他没想到陆思远到现在还给自己留着门主之位，更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曾经几个人的门派就发展壮大成了这样。 　　这个陆思远确实是个人才啊。 　　姜允整理好思绪，那边陆思远已经带着长宁门门人过来拜见他了。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头，姜允有些头疼，开口道：“都起来吧。” 　　说完目光又转向陆思远：“你师父临终前，将门主之位交给我，我是不得已才接下的。这几年我也没为门派做过什么，实在胆不起这声‘门主’，你还是……” 　　他话没说完，明显十分固执的陆思远已经又作势要行礼了：“门主，当年幸亏门主出手相助，长宁门才没被灭门，师父打小教我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门主的恩情，陆思远断不敢忘。何况长宁门能崛起，多亏门主教我的修炼功法，还请门主莫要推辞！” 　　在他身后，其他门人纷纷大声附和：“还请门主莫要推辞！” 　　眼见周围修者都在往这边看，姜允尴尬癌都快犯了，只要他们不再动不动下跪，怎么样都行，连忙开口道：“行行行，听你们的，你们赶紧起来吧。” 　　陆思远闻言这才带着人站起身。 　　随后又注意到姜允身边的姜慕时。 　　他直觉姜慕时是门主的孩子，毕竟对方紧挨着门主，一副十分信赖的表情，可看到旁边的赵宿，他又变得不确定起来，实在因为他们两个人长得太相似了。 　　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姜允主动开口：“这是我儿子，姜慕时。” 　　姜慕时闻言也立刻乖巧地打招呼：“各位叔叔好。” 　　长宁门众人早已注意到姜慕时，见他长得乖，声音也好听，一颗心都被萌化了，齐声道：“少门主好！” 　　十几个人同时开口，阵仗还是很大的。 　　慕时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有些害怕地往姜允身后躲了躲。 　　陆思远见状连忙提醒：“你们小声点，别吓到孩子了。” 　　“没事。”姜允也低声道：“叔叔们不是坏人。” 　　姜慕时点了点小脑袋：“嗯！” 　　赵宿可以跟着玉诀宗进秘境，姜允和慕时则跟着长宁门进去，进入秘境的问题迎刃而解，姜允以为自己跟赵宿会暂时分开行动，等进去秘境再汇合。 　　哪知他和慕时在长宁门的驻地没待一会，赵宿便寻了过来。 　　知道两人是一道来的，加上赵宿又是玉诀宗的人，陆思远直接把他放了进来。 　　姜允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跟你大师兄多聊会天？” 　　“跟他有什么聊的？无趣得很。”赵宿道。 　　他说的随意，姜允却听出他言外之意是，跟自己聊天很有意思。 　　他抿了抿唇，假装什么也没听懂。 　　赵宿盯着姜允看了几秒，没拆穿他，道：“我来是想提醒你，小心无花楼。” 　　“无花楼？”在小渔村待久了，姜允对灵域的各大门派并不熟悉。 　　赵宿以眼神示意：“喏，那边穿红衣服的就是。大师兄跟我说，这个无花楼行事狠辣，他怀疑近来灵域祸事不断，很可能是他们在背后指使，所以你要小心，尤其是慕时。” 　　他说着视线转向慕时，认真叮嘱：“进入秘境后，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见到穿红衣服的，千万别靠近，尽量有多远躲多远，因为他们呀，最喜欢吃小孩了。” 　　吃小孩？ 　　姜慕时闻言脸都吓白了，连忙抬头向爹爹求证：“爹爹，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别怕啊，有爹爹在，没人敢吃你。” 　　姜允说完责怪道：“你没事吓他干嘛？” 　　“秘境内危机重重，我也是担心慕时，总而言之，进入秘境后，除了自己人谁都别信。” 　　赵宿语气低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永远不知道，有些人为夺取宝物，能做出什么事来。” 　　三人抵达秘境的第二天，原本毫无灵力波动的湖泊忽然震动起来。 　　湖水在震动之下翻滚沸腾，与此同时，浓郁的灵力自湖泊中间弥漫出来。 　　见此情形，驻守在湖泊边的各大门派皆神情紧张站起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秘境入口将要打开的征兆。 　　果不其然，随着湖水的翻滚，湖泊中央慢慢现出一道灵力旋涡，旋涡深处无法用神识探查，更没人知道将通往何处。 　　“秘境开了，快走！” 　　“快快快！” 　　进入秘境的修者早已提前选好，而除了进去的人，各大门派也都留了修者在外接应。 　　不然他们走后，外面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些留下的人既为接应，也为震慑。 　　湖泊旁，姜允看了眼赵宿，也带着慕时进入了旋涡之中。 　　赵宿亦紧随其后。 　　进入秘境时，一众修者心情紧张又激动，都抱着寻得无上宝物的念头，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进入秘境的第一刻，便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袭击。 第52章 　　有五六层楼高的巨型骷髅骨架自四面八方扑来, 半空体型如猫犬的蜜蜂亦铺天盖地而下。 　　众修者通过旋涡进入秘境后，还没来得及观察周遭情况，就先被迫迎来一场战斗。 　　战斗来的突然, 许多修者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攻击，有的尚有余力立刻开始反击，有的却被击中命脉当场身死。 　　姜允带着慕时抵达秘境时,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也吓了跳，连忙第一时间以灵力筑起结界。 　　结界外, 骷髅骨架和巨蜂已然逼近, 并同时猛烈攻击结界。 　　赵宿恰在此时出现, 顺手解决面前冲过来的骷髅骨架后, 又过来将姜允身前的威胁也一并解决了。 　　趁此间隙, 两人连忙观察周遭情况。 　　他们此刻正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脚下杂草丛生, 周围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周遭一片昏暗，时不时响起痛呼声和求救声。 　　这些骷髅骨架和巨蜂修为不强, 却胜在数量多，且骷髅骨架难以杀死，倒地后总能重新站起来，令在场修者难以招架。 　　一时间，进入秘境的修者已然处于劣势。 　　“慕时。”赵宿边解决骷髅骨架, 边看了眼慕时。 　　慕时立刻明白过来, 为不给爹爹他们添麻烦，当即躲进了赵宿的庇子空间内。 　　不用担心慕时的安危, 姜允跟赵宿也不必再束手束脚。 　　姜允操控本命灵剑将来袭的骷髅直接砍成数截，在他们合拢之前, 直接以灵力震成齑粉。这样一来，即使骷髅难以杀死，也不可能再重新站起来。 　　至于巨蜂，它们数量庞大且毒性极强，但不难杀死，只要过程中防止沾到剧毒就行。 　　姜允亲眼见到好几个修者，在被巨蜂毒液刺中后，都不幸身亡了。 　　赵宿曾试图救人，才得知巨蜂毒液的强大，那么快的扩散速度，是根本救不了的。 　　在二人合力之下，很快杀光了身边的骷髅和巨蜂，暂时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 　　其他骷髅和巨蜂知道两人不好惹，犹豫半晌，没再贸然进攻，而是转身去攻击其他修者了。 　　玉诀宗和长宁门的修者离他们最近，见状立刻向这边靠拢，等进入安全区域，总算能稍稍松口气了。 　　知道这边安全，其他门派修者也想靠近，骷髅和巨蜂却似察觉到这点，立刻阻拦了他们去路，除非将面前的骷髅和巨蜂都杀死，否则他们根本过不去。 　　“这些东西也太难缠了。”陆思远喘着气，看向姜允道：“门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本以为进入秘境就能寻得上品灵器，哪知现在灵器没寻到，倒先损失了两个门人。 　　而他们这还算好的，陆思远见过最惨的门派，几乎折损了一半门人。 　　旁边赵宿跟邬连显然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这里的骷髅和巨蜂数量实在太多，想杀光不太可能，那就只能先离开。 　　可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这儿，对周围情况都不了解，往哪边走也是个问题。 　　万一不小心闯入到骷髅或巨蜂的巢穴里，那可就麻烦了。 　　姜允仔细观察四周，除了树木还是树木，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他释放神识向外探索，却不知是受到干扰还是怎样，只延伸了百米便无法继续前进。 　　而在这百米范围内，往哪个方向走似乎都没有差别。 　　盯着周围思索数秒后，姜允察觉到什么，当即做出决定：“往这边走。” 　　他开口的同时，赵宿也想到了，与他说出了同样的结论。 　　陆思远看着姜允手指的方向，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疑惑问：“为什么？” 　　“因为无论骷髅还是巨蜂，都在试图将我们往反方向赶，所以他们的巢穴定然不在这个方向。它们不希望我们走这个方向，甚至有可能害怕这个方向。”姜允道：“至于这个结论对不对，试试就知道了。你们先走，我和赵宿掩护。” 　　慕时在赵宿那里，跟他可以说是一体的，为确保慕时的安全，姜允也只能跟他同进退。 　　现在赵宿若不在他眼前，他也是会担心的。 　　想到这，姜允总觉得有哪不对，他这算不算是被赵宿拿捏住了？ 　　虽然对方本质上确实帮他解决了个大问题。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姜允脑海浮现了下，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邬连和陆思远带着门人准备撤离，另一边，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骷髅和巨蜂见到他们逃跑的方向，立刻不管不顾开始发起攻击。 　　但有姜允跟赵宿拦着，它们自然冲不过这道防线，只能怒吼着任凭邬连等人逃远。 　　之后为证实自己的猜测，姜允还故意放了头骷髅过去。 　　哪知对方只是往邬连等人走的方向追了几步，便停下来不再前进，而后转身重新回到这片战场。 　　见此情景，姜允立刻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至少目前来说，走那个方向是安全的，只是去到之后会遇见什么，谁也无法提前预测。 　　“往这边走！它们不敢过去！” 　　听到姜允的提醒，其他还在艰难支撑的修者都如同看到希望，纷纷加强攻势，并试图接近那个方向。 　　只是他们本就不在那个方向，想要过去并不容易。 　　见状姜允跟赵宿也没犹豫，当即上前帮助他们撤离，其中也包括无花楼的修者。 　　其中一名女修若非赵宿及时出手，怕是已经死在骷髅手下了。 　　她脸色惨白，身上红衣亦沾染了不少鲜血，后怕地站起身，忙不迭道：“多谢道友相救。” 　　赵宿没多说什么，只淡道：“无妨，快走吧。” 　　女修慌忙跟上自己的门派，赵宿则继续帮助其他修士逃离。 　　另一边，姜允刚帮助几个修士逃离，就听远处传来急切的求救声。 　　他神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前，在不到百米的地方，见有一男一女正被骷髅拖拽着前行。 　　两人明显认识，开口求救的同时，也在不断尝试自救。 　　只是他们都身受重伤，又落在骷髅手里，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自救成功的。 　　姜允收回神识，身影转瞬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手持本命灵剑，已出现在那两头骷髅骨架前方，直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也更清楚地见到了两名被困者。 　　两人身着相同款式、颜色的衣服，应该来自同一门派。男的外形俊朗，女的高挑出众，单从外表来看，都是很养眼的。 　　姜允并不认识他们，本也没多想，却不知为何，在接触两人视线的瞬间，内心突然无端涌起异样的情绪，这股情绪来的突然，消失得也快，但那刹那的汹涌和激烈，让姜允无论如何也很难忽视。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涌起这么强烈的情绪？ 　　跟眼前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姜允琢磨的时候，被拦住去路的骷髅已经恼羞成怒，率先对他发起攻击。 　　他们攻击姜允时并未丢弃手中猎物，直到发现姜允很难对付，才不得不将猎物扔在地上。 　　姜允本以为好不容易脱困后，他们会立刻逃离，毕竟这是人的求生本能。 　　可是他们并没有。 　　且他们不仅没有立刻逃走，还强撑着身体，努力出手帮他牵制骷髅。 　　在二人的助力下，姜允很快解决掉两个骷髅。 　　男修士连忙道：“多谢恩人，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我叫姜允。” 　　“我可以叫您姜大哥吗？” 　　姜允“嗯”了声，道：“都行。” 　　“那我就叫您姜大哥了，姜大哥，您好，我叫章孟，来自平山派，这是我师妹林幼青。”章孟热情介绍道。 　　话落旁边一脸温婉的女子立刻感激道：“今日我与章孟遇难，多亏姜大哥您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谢，之后您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直说便是，我们平山派必全力相助。” 　　章孟闻言也跟着附和，话里满是感激。 　　听他们语气，两人在平山派身份地位必然不低，否则也不敢代表平山派说这番话。 　　姜允道：“不必客气，这种情况能救的话，想必谁都会搭救的。” 　　“那可不一定，不是谁都能像您这样，多的是见死不救之辈，总之姜大哥您的大恩，我跟幼青绝不敢忘，若有机会，您一定要给我们报答的机会。” 　　三人正说着，另一边赵宿跟平山派的人也循着踪迹赶了过来。 　　平山派为首的是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满脸担心着急，见到章孟跟林幼青平安无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得知救二人的是姜允，他也连忙感激道谢，说的话跟章孟之前说的差不多。 　　几人边走边聊，他自我介绍，道自己叫宋文良，是平山派五长老的徒弟，章孟则正是五长老的儿子。 　　姜允闻言心道，也难怪宋文良这么着急了，毕竟章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回去可怎么跟师父交代。 　　好在章孟平安无恙，一行人边走边聊，气氛也很和睦。 　　说着说着，宋文良注意力突然转移到旁边的赵宿身上，乐呵呵地主动开口道：“我跟赵兄也许久未见了，说起来，上次见面时，赵兄还不过三岁，转眼间，竟都长这么大了。” 　　赵宿听着他这番话，心头忽然涌起不妙的预感。 　　“我对此事没什么印象了。” 　　“你那时年纪小，没印象也正常。当时你父亲来平山派与掌门小聚，正好带上了你，而章孟有一妹妹，名唤章舒，当时与你正好年龄相仿。你们相貌俱佳，又玩得很好，你父亲和掌门一合计，便给你们订了个娃娃亲。如今数年过去，章舒也长成了大姑娘，掌门常年闭关不出，师祖前几日还在说，想尽快将这桩定下的娃娃亲兑现了呢。” 　　“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53章 　　赵宿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压根没听爹娘提起过。 　　听宋文良提及此事，他紧张得心都被攥紧了，顾不上回答, 连忙第一时间去看姜允。 　　万万没想到自己追姜允已经困难重重了，还有人中途冒出来给他增加难度。 　　“你看我干嘛？”姜允被看得一脸莫名：“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你还不赶紧珍惜？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对原著这个剧情是有点印象的。因为原著赵宿的红颜知己之一, 便来自这桩自小订下的娃娃亲。 　　只是原著中赵宿的反应，和此刻明显截然不同。 　　姜允能感觉到, 自己这番话说出口后, 赵宿是有些不悦的。 　　“实在抱歉, 娃娃亲一事, 我并未听爹娘提起。合籍需情投意合, 我已有心上人，不好耽误章舒姑娘, 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赵宿语气笃定，显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宋文良微微愣住，显然没想到赵宿会是这个反应, 他还打着平山派跟玉诀宗结成一桩良缘的想法呢。 　　“已有心上人？你此话可当真？”章孟道：“我告诉你，我妹妹长得可好看了，性格又好，平山派想与她结为道侣的师兄弟无数，你一旦错过, 日后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自然是真的, 我何必拿此事说谎？”赵宿说话时目光转向姜允，别有深意道：“只是我心上人还未同意与我在一起, 不过这也无妨，我早已认定了他, 除了他，我不会与任何人结为道侣。” 　　姜允被赵宿盯得头皮发麻，更感觉那些话像是对他说的。 　　“你说就说，看着我干嘛？”他试图解释道：“你们千万别误会啊，他就这习惯，说话时喜欢乱瞟人，实际上证明不了什么。” 　　赵宿看着姜允慌忙解释的模样，不知怎的又不气了，唇角微微上扬，露出十分宠溺的笑。 　　章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明白了什么。 　　见师兄还打算说什么，他连忙拽了拽对方衣袖，让他把话都收回去。 　　他看得明明白白，赵宿所谓的心上人指的分明就是姜允，不仅如此，他眼里也全是姜允，看对方的眼神更很不对劲，没有人会那样看普通道友的。 　　所以师兄说再多也没用，赵宿是不会动摇想法的。 　　赵宿辜负的是自己亲妹妹，章孟本该很生气的，可当发现对方喜欢的是姜允，他又没办法再生气。 　　毕竟姜允是他跟幼青的救命恩人。 　　因为娃娃亲的事，几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等回到打斗的地方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骷髅和巨蜂也不知所踪，地上的尸体没被带走的，也全被骷髅和巨蜂拖回了巢穴，因此地上只残留了大片的血迹，看着十分可怖。 　　姜允跟赵宿带头，一行人接着往撤离的方向走。 　　在向前行进数百米距离后，他们在丛林之中发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寸草不生，伫立着数面约两米多高的镜子。 　　镜子呈圆形分布，在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见到姜允等人，原先等在镜子前的几人立刻上前。 　　“姜门主。”一名平山派弟子行礼道。 　　姜允连忙问：“其他人呢？” 　　“都进去镜子里面了，大长老怕您不知道情况，特派我在此等候。” 　　姜允点头，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一群人发现镜子后肯定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镜子不知有什么危险，喜的是这或许是得到宝物的契机。 　　有人率先带头进去，其他人怕宝物被抢光，定也会争先恐后冲进去。 　　此时还留在外面的，也唯有平山派、玉诀宗、长宁门的人。 　　而宋文良得知其他人都进去后，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匆匆跟姜允等人说了声，便带着章孟等人进入了镜中，生怕宝物被先进去的人给抢光了。 　　因为不知道镜子里面是不是一个地方，他们并没有一起进去，而是每三个人组队进入同一面镜子，这样得到宝物的机会也会更多。 　　到最后，镜子前只剩下姜允、赵宿，和其他两名弟子。 　　“你们先进去吧。”赵宿突然道。 　　两名弟子看了看他们，依言先挑选一面镜子走了进去。 　　在他们身影消失后，赵宿忽然转身看着姜允。 　　姜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没事总看我干嘛？” 　　赵宿没说话，往姜允的方向走近几句，态度忽然变得强势起来：“你不许再说那样的话。” 　　姜允一脸莫名：“我说什么了？” 　　“你说这是送上门的好事，还让我赶紧珍惜。”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原著里，章舒的确是赵宿的官配啊，那时候宋文良提起娃娃亲，他答应得可是很爽快。 　　“哪里都不对。”赵宿又往前走了半步。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姜允能听见赵宿加重的呼吸声，他被对方目光深深地看着，想要后退，不知为何又没法挪动脚步。 　　赵宿紧盯着姜允，似是直接看进他眼底深处，接着加重语气道：“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明明知道除了他，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你故意那么说，我是会很伤心的。” 　　姜允想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可看着赵宿近在咫尺的脸，这句话又没能说出口。 　　他不可否认在这一瞬间，自己心里的确是有些触动的。 　　想不通缘由，姜允只能把这归咎于赵宿这张脸太过好看上，毕竟颜值即正义，他一时招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的心上人，是指姜陨？” 　　赵宿知道他说的哪个陨，却还是“嗯”了声。 　　便听姜允接着嘴硬道：“可我又不是他，你伤什么心？” 　　都这时候了，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赵宿看着姜允，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往后退了退，知道一时半会姜允不会承认，转移话题道：“你说这些镜子通往的会是同一个空间吗？” 　　姜允无声松了口气，在赵宿靠近的那瞬间，他心跳都莫名加快了。 　　“应该不是。”不然也没必要放这么多镜子。 　　“我猜也是这样。”赵宿问道：“要让慕时出来吗？” 　　姜允想都没想便摇头：“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让他继续待在庇子空间吧。” 　　赵宿早料到姜允会这么说，于是抬起手，颇有些奸计得逞地道：“那你得跟紧我了，以防万一，还是牵着手一起进去更安全。” 　　姜允盯着赵宿递过来的手，表情有些犹豫。 　　赵宿道：“你应该也不想跟慕时分开吧？万一慕时突然闹着要找爹爹，我还拿他没办法。” 　　此言一出，姜允果真不再犹豫，立刻将手放在了赵宿掌心。 　　赵宿接触到姜允柔软的肌肤，几乎是立刻便将其紧紧握住了。 　　而为了让这个过程更久一点，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到镜子前时，也有意佯装犹豫不决的样子，看完这块看那块，就是半天不踏进去。 　　姜允起初还真当他是在思考，也没出言催促，后面发现赵宿真实的目的后，很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变被动为主动，拉着对方随意进了一面镜子。 　　踏入镜子的瞬间，周遭一切都是颠倒恍惚的。 　　待一切定格，姜允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空间。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地面很光滑，周围光线很亮。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使自己跟赵宿牵着手一块进来，也还是进入了不同的独立空间。 　　姜允是不想跟慕时分开，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先设法破局。更何况慕时在赵宿那里，他心里其实是很放心的。 　　他一直都相信赵宿，相信对方和自己一样，会用生命来保护慕时的安全。 　　眼前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姜允却不敢放松警惕。他直觉这里很危险，尽管眼下还不知道危险来源于什么。 　　而下一刻，他正戒备着，忽然察觉身后一道杀气袭来。 　　姜允立刻御剑抵挡，却在看见来人的瞬间，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眼前人与他相貌相同、衣着相同，连本命灵剑都一模一样，分明正是他本人无疑。 　　这个空间居然能幻化出修士本人作战。 　　姜允与对方过手数招，便意识到接下来有些麻烦了。 　　因为这个假货不仅修为与他相当，连出手招式都一样，甚至能提前预测姜允的出招，早早做出防御。 　　这还怎么打？ 　　姜允没想过有一天还得跟自己打个你死我活，越打越心中茫然，对方不会灵力枯竭，他却是会的，如果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最后败的一定会是他。 　　可人真的能战胜自己吗？又要如何战胜？ 　　见姜允逐渐力竭，对手露出阴冷得意的笑，看他的眼神也如同看死人。 　　姜允盯着对方脸上的笑，却在刹那间醒悟，眼前这个人或许跟自己长相一样，或许会自己的功法招式，且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绝不可能是自己。 　　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东西，哪里配与本尊相提并论。 　　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能破局。 　　所以对方是怎么知道并预测自己接下来的出招呢？ 　　姜允持剑筑起防御结界抵挡袭来的攻击，片刻的停顿后，突然抬起头看向对手。 　　他在心里想：接下来用踏雪剑法攻他颈部。 　　对手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一念头，唇角得意扬起，当即挽了个剑势，欲赶在姜允剑尖抵达之前，先结束这场战斗。 　　谁知在那之前，姜允的剑从他意料不到的角度袭来，先刺穿了他的心脏。 　　“没想到吧。”看着对手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姜允声音低沉道：“我从一开始，想攻的就不是颈部。” 　　因为想要赢，就必须连自己的大脑也一起欺骗，这是当下破局的唯一办法。 第54章 　　镜中幻化出的自己在被刺中要害后, 身影须臾消失不见。 　　而后没给姜允缓神的时间，前方空地上又出现了数面镜子。 　　跟进来时的不同，这些镜子并未围成圆圈, 而是连成一条直线，静静等着姜允进入。 　　姜允看着前方数面镜子中的自己，没急着进入, 而是先盘膝坐下运功调息。 　　此地不愧是先天秘境，他能感觉到周遭灵气十分浓郁, 很适合修炼, 进来后即使没拿到宝物, 多吸收点灵气也不亏, 当然前提是, 要能活着出去。 　　运功调息几周天后，姜允站起身, 随意挑了面镜子走进去。 　　这里只他一人，镜子又这么多，在他看来挑哪面镜子进去都是一样的。 　　走进镜子, 没等姜允看清楚周遭情况，他先听见了激烈的争执、打斗声。 　　“快，把宝物交出来！” 　　“是我先拿到的，凭什么给你！” 　　“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杀人了！救命, 救命啊！” 　　“……” 　　姜允发现自己正站在海岸边, 旁边不远便是浪潮汹涌的大海，风从海面吹过来, 能嗅到淡淡的咸湿味。 　　在距大海约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药田, 里边原本应该种满了灵药，可惜此刻早被抵达这儿的修士采摘干净，连药桩子都被踩成了平地。 　　不仅如此，他们为争夺灵药还大打出手，谁也不肯相让。 　　药田里此刻已然倒了好几具尸体，杀人的修士却毫无悔意，只贪婪地迅速搜刮对方怀里的灵药。 　　“白玉果！是白玉果啊！这么多白玉果，发财了，发财了！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不准……” 　　他话音未落，脖颈已被身后蓝衣修士划破，猩红刺鼻的鲜血瞬间喷涌出来。 　　蓝衣修士扔掉手中灵剑，看也没看被他杀的修士一眼，双目猩红，亦迅速贪婪地去夺白玉果。 　　诸如此类的争夺在灵田中有好几起，所有修士都想独占白玉果，为此甚至不惜杀人。 　　姜允盯着白玉果，表情也很震惊。 　　白玉果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食之不仅能治疗重伤，更能增加百年修为。 　　对迟迟无法突破境界的修士来说，此物更有如神药，可助他们一举突破境界、更上一层。 　　白玉果珍贵无比，自然也很难得。它只在秘境中出现，且数百年才出现这么一枚，往往被名门大派奉为镇派之宝，寻常修士连见一面都难。 　　偏偏此地却出现这么多白玉果，任人采摘，又让人如何能不心动。 　　姜允瞬间也能理解他们了，如此宝物，便是他也没法抵抗诱惑。 　　且他之前就一直想寻白玉果给慕时服用，助他增加修为，只是遍寻不着，才暂时搁下想法。 　　如今白玉果主动送到眼前，他心道，自己又怎能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这么想着，姜允立刻将目光投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枚白玉果。 　　那枚白玉果正被三个修士争抢，几人实力相当，为此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 　　姜允瞬移过去，直接出手压制三名修士，将白玉果强行抢了过来。 　　那三名修士自然不肯罢休，双目猩红，剑尖立刻转向姜允。 　　以他们的修为，自然不是姜允的对手，很快便被他逼退。 　　只是这些人远比想象的难缠，不管被逼退多少次，对白玉果的执念都会驱使他们不断上前争夺。 　　哪怕打不过姜允，哪怕这么做可能丢了性命，他们也完全不在乎。 　　姜允又一次以灵力将三人震飞，眼见他们爬起来又要持剑袭来，在极度的愤怒之下，脑海竟瞬间涌现出杀意。 　　他听见自己脑海有道声音在说：“杀了他们！只要杀了他们，就没人来抢白玉果了！白玉果是我的！都是我的！” 　　姜允低声喃喃：“是啊，杀了他们，白玉果就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他抬起头时，眼眸已染上血色，剑尖带着无尽杀气直指三名修士。 　　须臾间便将其横在一名修士脖颈之上。 　　只要轻轻一用力，剑刃便会划过喉咙，取了这名修士的性命。 　　关键时刻，姜允却动摇了。他手紧握着剑柄，几乎用全部的意志力在克制杀人的念头。 　　不对，这不对，他怎么会动杀人的念头？ 　　姜允跟这里的修士不同，他来自21世纪，从小就被灌输不能害人不能做坏事的念头。 　　即使来到这，除非迫不得已，他也绝不会杀人，更别提是为了抢夺宝物去杀人。 　　这根本不是他正常情况下会做出来的。 　　姜允认真梳理思绪，一直笼罩在脑海的迷障也被逐渐驱除，他彻底恢复清醒，总算弄明白自己是被蛊惑了。 　　有什么东西控制了他的想法，不止是他，这里所有的修士全都中招了。 　　思及此，姜允再度震飞来袭的三名修士，目光一一扫过周围数名正在激烈厮杀的修士。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让他们恢复清醒。 　　眼见不远处又有修士即将被杀，姜允赶紧出手将人救下。 　　可周遭诸如此类的情况实在太多，救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他根本救不过来。 　　要不然，将他们全部都打晕？ 　　可这样万一待会出现什么未可知的情况，就糟糕了。他也没法带着这么多人一块逃走。 　　问题有些棘手，姜允禁不住想，要是赵宿在这儿就好了。 　　他直觉赵宿若在，定也能像他一样摆脱控制，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强，更何况赵宿是主角，在这种情况下，主角一般都会有优待或是奇遇的。 　　姜允越想越投入，回过神来连忙将对方抛出脑后。 　　他怎么不自觉就想起赵宿了？ 　　姜允有些懊恼，暗骂自己怎么还依赖上他了？难道赵宿没在，自己就没办法解决了吗？ 　　他垂眸盯着手中白玉果，又抬头看看周遭修士，顷刻间脑海灵光一现，想到了个办法。 　　既然一切都是因白玉果而起的，那不如将所有白玉果都毁掉，说不定就能破局了。 　　再说白玉果极其珍贵，怎么可能一下出现这么多。姜允怀疑，这些没准根本不是白玉果。 　　他想到便立刻展开行动，每夺得一颗白玉果，立刻就将之毁去。 　　这个行为明显激怒了众修士，一时之间，姜允成为众矢之的，在场全部修士都将他视为仇人，剑法宝物一齐招呼上来，叫嚣着定要取他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姜允毁白玉果变得十分艰难。 　　当然情况再艰难，他仍然将最后一颗白玉果成功抢了过来。 　　见状修士们纷纷开口制止。 　　“不要！不要毁了它！” 　　“你敢毁了它，我一定杀了你！” 　　“求你了，把白玉果给我好不好？我已经困在金丹期几十年了，白玉果，只有白玉果能助我突破！” 　　“……” 　　修士们或威胁或求饶，目的都很一致，那就是希望姜允不要毁掉白玉果。 　　姜允看着眼前众修士的反应，却由此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准他们被蛊惑一事，还真跟白玉果有关。 　　他没再犹豫，当着众修士的面，用灵力将白玉果震成齑粉。 　　化为齑粉的白玉果从指缝掉落，与此同时，原先还义愤填膺叫嚣着要杀死姜允的修士，却个个蹙着眉头、捂着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待看清周遭场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未曾杀人的还好，那些杀了人尤其对自己同门出手的修士顿时痛苦难当，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师弟？”一名修士跪在地上，懊悔地抱起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神情绝望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还说要保护你，结果你却死在我手里。师弟，师兄对不起你，师兄该死，不如师兄一块陪你……” 　　他话落竟持剑想要自刎，好在关键时刻灵剑被姜允击飞出去。 　　“你当时神志不清，此事也不能怪你。若人人都效仿你，还有几个能安心活着？” 　　毕竟先前杀过人的修士可不少。 　　章孟跟林幼青也在一旁，两人也被蛊惑，却尚存一丝理智，出手时并未伤人性命。 　　此时听姜允这么说，章孟连忙出声附和：“姜大哥说的对，你们千万别冲动，那才是中了对方的奸计。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离开……” 　　他话音未落，脚下灵田内的白玉果根茎突然开始枯萎，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水也在迅速后退。 　　等海水全部褪去，众人才发现，那地方哪里是海，分明是真正的灵田所在。 　　是姜允毁掉白玉果破坏了幻象，真正的灵田才显现出来的。 　　当然他们脚下也的确有灵田，只是其中种的并非白玉果，而是有致幻作用的血珠花。 　　血珠花一朵就足以让人失去神智，更何况这么大一片连在一起。 　　“那里有真的白玉果！”海水下的灵田一现身，立刻有修士大声道。 　　可因为血珠花的事，修士们已经不敢轻信了。 　　“那真的是白玉果吗？万一又是幻象怎么办？” 　　“对啊，这地方这么邪諵諷门，没准过去又会中招。” 　　“早知道这秘境这么危险，我就不来了。” 　　修士们议论纷纷，却始终无人敢上前采摘。 　　见此情景，姜允主动靠近了灵田。 　　眼前灵田和他们之前的一样，只是整片灵田仅栽种了一株白玉果。白玉果根茎爬满了整片灵田，在根茎最密集之处，一颗白如美玉的果实安静呈放着。 　　果实约拳头大小，闻起来有淡淡的甜味。 　　姜允摘下白玉果，顺手扔进了储物戒。 　　不远处修士们目睹这幕，虽然一脸惋惜，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若非姜允出手，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方才也没人敢主动靠近，因此这枚白玉果由姜允拿着，是最公平不过的。 　　除了他，其他任何修士独占白玉果，都是没人服气的。 　　白玉果被摘下后，修士们面前又凭空出现了几面镜子，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 　　章孟被这些镜子弄得十分烦躁：“怎么又是镜子？没完没了了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谁知道呢，我们不会要一直这么重复下去吧？” 　　“镜子里太危险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过不去几面镜子，就都会被杀死，可不往前走，又会被困在这儿。” 　　“这个秘境到底怎么回事？宝物没几个，人先死了不少，我还从没见过这么难的秘境，现在我压根不指望拿多少宝物，能活着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一般来说，危险与机遇并存，难度大的秘境一般都有无上至宝，这秘境这么难，你们说，该不会藏着神器吧？” 　　“你还做梦想要神器呢？神器是好，你也得有命去拿啊。” 　　这话说的是事实，他们连眼下的难关都闯不过去，即便真有神器，也不可能活着见到。 　　“姜大哥。”章孟目光投向姜允：“你说该怎么办？” 　　姜允看了看众修士，道：“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儿，二是继续往前走。留在这儿能暂时保住性命，但也可能被困，继续往前走更是危机重重。这个必须你们自己做决定。” 　　林幼青问道：“那你呢？你是留在这还是继续往前走？” 　　“我会往前走，但我建议你们留在这儿。” 　　“为什么？” 　　“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只要解决当下关卡，小世界就会被破，所以我猜测，后面一定有一个更大的小世界，只要将其破除，整个阵法都会坍塌，你们就都能出去了，这是最安全的选择。当然你们进来有各自的目的，这只是我的建议，你们不必听从，我也未必能破除阵法。” 　　姜允说完没再久留，随意选了面镜子便离开了，因此其他人各自做的什么选择，他自然也不知晓。 　　他劝那些人留下是发自内心的，再继续走下去，他们熬不过几关的。 　　与其赶着送死，不如耐心等一个希望，这样至少有一线生机。 　　之后的镜子的确如姜允预料般危险，能看得出秘境主人为困住神器，的确费了不少功夫。 　　饶是姜允要顺利过去也并不容易，甚至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 　　这期间他和赵宿也相遇过，只是一起破除镜中小世界后，又很快在下一个小世界被分开。 　　除非破解整个阵法，不然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下一秒会出现在哪。 　　在又一次进入镜子后，姜允发现眼前小世界已经被破解，不远处正伫立着几面高大的镜子，和他无数次见过的一样。 　　这没什么奇怪的，在更多的小世界被破解后，他们的确会重复进入。 　　姜允没打算在这儿浪费时间，立刻要再次进入镜中。 　　哪知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的求救声。 　　“等等，你先别走，我……我受了伤，身体动不了，你那里有药吗？求你救救我，待我出去，一定百倍千倍偿还你，求求你了。” 　　女子声音低柔无助，说到最后更压抑不住啜泣声，让人很难不去上前相助。 　　姜允微微抬头，看着满身血迹趴在半山坡上的红衣女子。 　　对方正是赵宿提起过的无花楼的人。 　　见姜允回头看自己，女子像是看到了希望，更急切地求助：“道友，道友你帮帮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他们都丢下我走了，我一个弱女子……只要你能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哪怕……” 　　她娇羞垂头，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却暗示得足够明白了。 　　姜允审视般看着她，直看得对方头皮发麻，这才迈步朝其走了过去。 　　“这是上清丹，能助你修复伤势。”他在距女子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从储物戒取出上清丹，开口道。 　　女子看了眼上清丹，视线更多地落在姜允身上：“我动不了，你能过来喂我服下吗？” 　　姜允停顿片刻，唇角微微扬起，道：“好啊。” 　　他说完便迈步走向女子，哪知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亮起一阵光芒。 　　有阵法在他进入的瞬间启动了。 　　与此同时，原本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子瞬间站起身，表情一改之前的柔弱可怜，变得阴狠冷厉。 　　“把宝物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姜允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平静问道：“先前那些想救你的人，也是被这么杀死的吗？” 　　女子愣了下，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什么……” 　　可惜话还没说完，喉咙已被划开细长的口子，鲜红血液跟着喷涌而出。 　　她瞪大双眼，似乎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阵法会对姜允无效。 　　她明明已经将对方困住了。 　　“区区小阵，能奈我何。” 　　姜允轻描淡写说着，掌心灵力化为飓风，顷刻将脚下阵法尽数摧毁。 　　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惹到了厉害角色，可惜这时候想要后悔也已经晚了。 　　她身体轰然倒地，这次是真的完全动弹不得了。 　　而在她倒地后，她所设的禁制也随之消除，露出在其身后山坡下惨遭杀害的数具尸体。 　　尸体有男有女，死状出奇的相似，显然都是被对方用同样的方法杀死的。 　　姜允看着尸体沉默片刻，转身离开了。 　　灵域各门各派向来自诩正义，可眼前场景却让他觉得，灵域跟魔域也没什么差别。 　　真正有差别的分明是人心。 　　可人心如何，又怎会受地域影响，怎可由地域来划分。 第55章 　　姜允进入镜中, 周遭光影晃动，出现在眼前的已是副陌生的场景。 　　这里应该是某门派内部，青瓦白墙, 飞檐翘角，一派古色古香的韵味。 　　门派坐落于高山之巅，周遭云雾缭绕, 亦有仙鹤翱翔盘旋。 　　观察过周围环境，姜允接着闻见一股浓郁的花香。 　　伴随花香一起出现的, 是一名女子悦耳动听的声音。 　　“小碧, 你看, 这儿的桃花也太好看了。” 　　她接着似乎做了什么, 惹得小碧连忙急切提醒：“哎呀, 师姐，这是在平山派, 可不是在自己家，万一被人发现，师父会生气的。” 　　“怕什么？我就摘枝桃花而已, 又不做别的。” 　　姜允循声走近小院，见一女子正站在桃树上，伸长手臂去够斜上方的桃枝。 　　那桃枝上的桃花开的正盛，是整棵树上最好看的。 　　她想亲手摘下桃花，因此并未动用灵力。 　　女子着一身鹅黄色衫裙, 肌肤白皙, 容貌艳丽，尤其那双眼睛更是动人。在她的映衬下, 树下的小碧完全没有了色彩。 　　她站在树桠上，为抓住桃枝特意踮起脚, 哪知此刻细小的枝桠忽然咔嚓一声断裂。 　　女子始料未及，因为惊慌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事都忘了做。 　　姜允抬起手，试图用灵力将她托起，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并不能触碰到对方。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急匆匆自远处奔来，边着急道：“姑娘小心！” 　　那人在姜允身后不远出现，之后直奔他过来。 　　眼见对方快要撞上自己，姜允连忙侧身避开。 　　却见男子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心神全在自树上掉落的女子身上，而后瞬移过去将其接在了怀里。 　　女子幸运得救，砰砰乱跳的心却还没平复下来。 　　两人四面相对，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男子却是一下看傻了，他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就跟仙女下凡一样。 　　最后还是女子按捺不住了，先出声提醒：“你、你先把我放下来吧。” 　　男子后知后觉回过神，连忙道：“不、不好意思。” 　　接着手忙脚乱将女子放了下来。 　　諵諷姜允看着三人，脑海隐隐有些猜测，他不再远远看着，而是径直走到三人跟前。 　　他本想试探对方能否看见自己，却在走过来时，发现一件更为震惊的事。 　　那男子竟长着一张跟姜陨一模一样的脸，不仅如此，连身形、轮廓都毫无差别。 　　姜允禁不住想，自己为什么会看见这些？眼前这个人跟姜陨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些他会慢慢弄清楚，至少现在能确定的是，眼前的三个人的确看不见他。 　　不仅如此，他们也触碰不到自己，自己更触碰不到他们。 　　在这个小世界里，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无法干预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只能等待既定的结果出现。 　　“你叫什么名字？” 　　“叶峦。你呢？” 　　“我叫姜陨。”姜陨十分热情地问：“你是想摘那枝桃花吗？我可以帮你摘。” 　　叶峦出了这么大个糗，早就顾不上摘桃花了，摇头道：“不必了，也不是那么好看，我不想要了。” 　　“方才多谢你了。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自觉丢脸，不好意思久留，匆匆说了句便跟小碧一块走了。 　　独留姜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接下来，姜允看着对方飞上桃树将桃枝折下，又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他本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才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姜陨太远，显然这个小世界是以他为中心的。 　　摘下桃枝后，姜陨第一时间便想送去给叶峦。他知道对方嘴上说不好看，其实心里是喜欢的。 　　不然也不会选择亲手去摘。 　　他本以为对方是宗门新进的弟子，谁知到处打听后才知道，叶峦是飞轩堂堂主的女儿，此次是跟着飞轩堂一块过来的。 　　姜陨一直专注修炼，没怎么关注门派的事，才会对此一无所知。 　　他当即满怀期待去往平山派待客大堂。 　　谁知还没等进去，便先在外面得知了另一件事。 　　原来飞轩堂堂主此次带女儿前来，既为商讨门派之事，也为商讨叶峦跟章晟以的终身大事。 　　“依我看，峦儿既然跟晟以情投意合，合籍大典的事早晚要办，不如尽快安排，也了了一桩心事。峦儿，你觉得呢？” 　　叶峦显然没什么意见，语气满是欣喜期待，含羞带涩道：“此事爹爹做主便是。” 　　章晟以当着众人的面，也郑重保证道：“叶叔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峦儿好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厅内其乐融融，气氛和谐，不时有笑声、打趣声传出，显然大家都已达成了共识，约定之后便开始筹办合籍大典的事。 　　姜陨背抵着墙壁，听着里面的说话声，那颗不久前才怦然跳动的心顷刻像被泼了盆冰水，一下子完全冻结起来。 　　在过来的路上他还幻想了很多，想怎么追求叶峦，怎么创造与对方接触的机会，怎么讨对方喜欢。 　　现在却都成了空想。 　　他是知道师兄有个交好的道侣的，只是从未聊起过此事，更不知道对方便是叶峦。 　　知道叶峦是章晟以的道侣后，姜陨没再妄想什么，却仍控制不住地关注叶峦，在她需要时竭尽所能地帮她，叶峦喜欢的东西，他也总会尽力拿到，再悄悄给对方送过去。 　　对他来说，只要叶峦能开心快乐，就已经知足了。 　　直到他偶然间发现了一件事。 　　那天他为给叶峦研制美颜丹去后山寻药，那味药很难寻，一不留神就到了晚上。 　　好在他仍是寻到了药，只是返回途中，突然在山洞外听见了章晟以的声音。 　　他心生好奇，于是悄然进入洞穴，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却见章晟以正与一名女子赤身裸体躺在一起，两人姿势暧昧，显然正进行到关键时刻。 　　姜陨见此情景，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没想到章晟以竟敢这么对待叶峦，他疼都来不及的心上人，却被这么辜负、欺辱。 　　他怒气上涌，当即一剑斩了上去。 　　两人见状吓了一跳，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立刻闪身避开，身下躺着的石台也在此刻裂成两半。 　　姜陨也是此刻才注意到，那女子背上竟有幅瑰丽的蝴蝶图纹。 　　灵域无人不知，唯有合欢宗修士身上才有蝴蝶图纹，且只在双修后出现，平时看不出来。 　　这女子竟是合欢宗的妖女！ 　　姜陨剑指二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章晟以，你疯了吗？竟在这跟合欢宗妖女苟合，你对不起平山派，对得起叶峦吗？你这个畜生，你还记得自己跟她不日便要举行合籍大典了吗？” 　　好事被打断，章晟以也一脸愤怒，但见来人是姜陨，听见他说的话后，心里的愤怒立刻变成了后怕。 　　倘若姜陨把这事说出去，他可就彻底完了！ 　　不行，绝不能让他说出去了！ 　　“这位郎君长得真俏，我跟章郎情投意合，你何必这么生气呢？”女子看着姜陨，脸上毫无惧意，手指挽着长发，笑容媚态十足，“不如，你也过来，与我们一起欢好如何？” 　　听见她的话，眼见姜陨脸沉得想要杀人，章晟以立刻一掌扇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厉声呵斥女子，又慌忙取出外袍胡乱裹上，满脸哀求道：“师弟，我知道错了，是我混账，我对不起峦儿，我保证，保证今后绝不再犯，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当今晚什么都没看见过，好吗？” 　　女子被一巴掌扇翻在地上，白皙的脸颊立刻浮现几道血印，可见当时章晟以下手之重。 　　听见章晟以这么说，她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以手撑着下颌，笑吟吟看他懊恼哀求的丑态。 　　姜陨闻听此言，神情毫无动容：“你现在知道自己对不起叶峦，早干嘛去了？何况我已然目睹，又如何能装没看见？你若当真悔悟了，就带这妖女跟我一块去见掌门和师叔吧，如何处置，该交由他们定夺才是。” 　　掌门刚正不阿，固执己见，自己若真去见了他，被押着去跟叶峦道歉、闹得人尽皆知不说，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师门。 　　章晟以自是不愿，抓着姜陨衣袖痛哭流涕道：“师弟，此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平山派百年声誉可就都毁了，你想想你父亲，他可是平山派掌门，你忍心让平山派毁在他手里吗？还有叶峦，你是知道她有多爱我的，她说过无论山崩地裂，都只与我在一起，她若知道此事，心里该有伤心，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忍心看她那么伤心吗？就当是为了叶峦，你也帮我这一次好吗？我发誓，我发誓以后痛改前非，只对叶峦一人好。” 　　“再说……再说我也是受害者，师弟，你也知道合欢宗有很多奇门秘法，我就是不慎中了她的招，才会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来。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今后好好待叶峦，绝不辜负她。” 　　章晟以胡言乱语说了很多，姜陨一句句听着，最后留在脑海的只有那句“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心跳很快，禁不住想，自己明明隐藏得很好，只当叶峦是师妹看待，章晟以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知道些什么？ 　　他脑海很混乱，想起叶峦知道此事后会多伤心、痛苦，竟当真被章晟以蒙混过关，暂时放过了他。 　　“一次，只此一次。”他语气冰冷地强调：“你若再犯，我必将此事一一禀告掌门和师叔。” 　　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了，章晟以长松口气，立刻上前说着讨好的话。 　　姜陨没搭理他，对章晟以甚至是有恨意的，正欲将那女子带去交由掌门处置，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竟悄然离开了。 　　他对此居然毫无察觉。 　　姜允站在一旁看着这幕场景，心里突然涌起不安的预感。 　　他此时已经确定姜陨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对方之前是平山派掌门独子，对魔修嫉恶如仇，最后却偏偏去了魔域，还性情大变成为了魔尊。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极可能跟这章晟以有关。 　　事实证明姜允猜得没错，那晚之后，章晟以明面上确实痛改前非，对叶峦更是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背地里，他跟那妖女其实一直有联系，两人时不时便要亲热一番，只是为防被人发现，进行得更隐秘一些了。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姜陨本就有意盯着章晟以，最后通过些蛛丝马迹，还是顺着线索发现了他俩私下苟合的事。 　　眼前让人恶心无比的画面重现，这次姜陨的反应却跟之前截然不同。 　　他没再冲进去质问章晟以，更没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得把这件事告诉掌门跟师叔，无论如何，这次绝不能轻饶章晟以和那妖女。 　　还有叶峦…… 　　当初将那件事隐瞒下来，他心里其实一直很痛苦，看着叶峦一无所知地跟章晟以说笑，更愧疚和不安。 　　他想，这件事叶峦是有知情权的，他应该将选择权交给对方。 　　尤其合籍大典将近，他更不能让心上人跟章晟以这种人渣在一起。 　　姜陨立刻找到掌门跟师叔，向他们如实禀明了此事。 　　师叔听说自己儿子竟犯下这种大错，当即便气势汹汹让姜陨赶紧带路，一副势要将章晟以双腿打断的架势。 　　掌门则是再三询问姜陨此事是否属实，毕竟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师兄的儿子，此事若真属实，不仅影响平山派声誉，更会影响他跟师兄之间的关系。 　　面对父亲的询问，姜陨语气十分笃定：“此事千真万确，乃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说完还把之前在山洞撞见章晟以跟魔域妖女苟合的事一块说了。 　　姜掌门听完脸沉得似要滴水，也顾不得什么门派声誉、师兄弟情谊，比师兄更快地赶往那处。 　　他们去的是平山派一处偏远的废弃宅院，因为无人居住，宅院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幽静，几乎听不见半点声音。 　　姜陨领着掌门跟师叔往前行，最后在最里侧的房间外停了下来。 　　他怀着极大的决心将房门推开，却在看清房内环境时猛然愣住。 　　因为废弃已久，房内陈设十分简单，外间只有些破烂的桌椅板凳，上边落满了灰尘，除此外，房梁、墙角也遍布蛛网。 　　可是除此之外，这里没有脚印，没有章晟以，没有妖女，什么都没有。 　　仿佛姜陨之前在这儿见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第56章 　　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和愤怒的质问, 姜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很肯定那绝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确亲眼看见章晟以跟那妖女在此苟合。 　　可为何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更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满眼茫然不解，一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陨不甘心, 他坚持道自己没冤枉章晟以，并提起了先前在山洞看见的事。 　　章师叔脸色很难看, 毕竟被指认和妖女苟合的是他儿子。 　　“你可知你说的这些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冷声质问姜陨。 　　姜陨抬起头直视师叔, 毫无退让之意：“自然知道, 若非十分笃定, 我又怎敢惊动您二位。我确定先前就是在这看见章晟以跟那妖女的, 他们一定是察觉到什么，然后提前离开了。” 　　他话语笃定, 可惜掌门跟师叔仔细查验现场时，的确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这便只剩一个可能，那就是姜陨在说谎。 　　姜陨自然不甘心被冤枉, 当即提出要跟章晟以对峙。 　　掌门和师叔此刻已然不信任他，但见他再三保证更发下誓言，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他们找到章晟以，让姜陨跟他对峙，把事情说清楚。 　　对姜陨指认自己说的那些话, 章晟以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 　　“师弟,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山洞？什么妖女？”章晟以一脸的迷惑不解，表情难掩愤怒道：“我上个月根本没去过后山, 更没见过什么妖女。还有今晚，我一直在房间修炼, 门都没出过，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到底哪得罪你了？咱们好歹是同门师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你做的也太绝情了吧，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姜允在一旁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个姜陨明显斗不过章晟以，不仅如此，这还很可能是章晟以专门给他设的局。 　　姜陨若到此为止，或许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可惜他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想法，而是主动一头扎进了局里。 　　他趁章晟以不备，猛地冲进了对方房间，试图在其中找到点蛛丝马迹。 　　然后没有，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既没有妖女的身影，也没有两人苟合的证据，周遭一切干净整洁，无不是在向掌门跟师叔印证，一切的确都是姜陨在恶意诬陷。 　　姜父身为掌门，自然不能包庇自己的儿子。 　　他从章晟以的话里察觉到什么，立刻问：“什么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陨神情恍惚。 　　章晟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章父见状连声呵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都这时候了，还扭扭捏捏的干嘛？” 　　章晟以这才道：“其实我一直知道，姜师弟喜欢叶峦。峦儿都跟我说了，她一直很苦恼，不知怎么拒绝才能不让师弟伤心。但我没想到，没想到师弟为抢走峦儿，竟不惜如此嫁祸于我。你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师兄弟情谊吗？再说你以为这样，峦儿就会离开我，跟你在一起吗？不，不会的，我跟峦儿之间的感情没你想的这么浅薄……” 　　“你胡说！”姜陨厉声打断他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何曾有嫁祸于你？那晚在山洞，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求我的吗？章晟以，我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卑鄙、忘恩负义，你对得起叶峦，对得起平山派吗？” 　　他话落又转向掌门，神情急切道：“爹，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你们，更没嫁祸他，他真的跟合欢宗的妖女在一起。” 　　姜父眼神满是失望，只问了姜陨一句：“你喜欢叶峦的事，是真的吗？” 　　姜陨默然不语，一颗心瞬间跌入深谷，半晌才低低道：“是。” 　　他话音未落，已被姜父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偏了头，脸颊留下五个深深的指印。 　　“逆子！无凭无据冤枉同门，你可知是什么罪！从现在起，你给我好好在房间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姜父厉声说完，没再看姜陨，转身便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见姜陨还站在原地，又蹙眉呵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姜陨冷冷盯着章晟以，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又因为没有证据，而拿他没有办法。 　　自此之后，姜陨被禁足房间，没再离开过一步。 　　直到这晚深夜，一道黑影悄然来拜访。 　　姜陨当时正盘膝专心修炼，察觉到黑影时猛然睁开眼。 　　没想到出现在房内的竟是那合欢宗的妖女，她居然还在平山派！ 　　“什么妖女？也太难听了，人家有自己的名字，叫单灵萱，怎么样？是不是很动听？” 　　姜陨哪有心思管她名字动不动听，见到妖女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召出本命灵剑，想将妖女擒住，借此证明他当初说的都是真的，并未冤枉章晟以。 　　单灵萱修为不高，逃跑的能力却很强，身体轻盈如风，姜陨数次出招竟都被她躲了过去。 　　“我打不过你，但你也杀不了我。”单灵萱藏在屏风后，只露出半边身体看着姜陨，脸上仍是柔媚的笑。 　　“我今日来，本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的。你若要一直以此待客，我只好离开了。” 　　姜陨盯着单灵萱，直觉她要说的事跟叶峦有关，于是压下心头愤怒，收起灵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单灵萱刻意拉长语调，目光一直专注看着姜陨，似乎对方的反应在他看来十分有趣。 　　她一字一字道：“其实那晚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那为何……” 　　“为何会一点痕迹都没有？那当然是因为，这本就是他为你设的局啊，偏你傻傻的，竟真一步步走了进来。” 　　姜陨在此之前其实一直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已经答应了。” 　　“自是因为他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你虽暂时答应他，可谁能保证你会一直保守秘密？能永远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何况你一直盯着他，让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他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真与我断绝联系？” 　　姜陨本来很愤怒的，听她说完竟莫名地冷静了下来。 　　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单灵萱没回答：“你猜？” 　　话落又继续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更不是我来的主要目的。喏，其实我是专门来给你送这个的。” 　　一张红色的物体朝着姜陨径直飞去。 　　姜陨抬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一张烫金的大红色请帖。 　　翻开请帖，里边霍然写着章晟以跟叶峦的名字，受邀人一栏空着，下方是邀请参加合籍大典等字样。 　　地点是章晟以居住的忘忧峰，时间是…… 　　姜陨盯着上面所署的日期，猛地愣了愣，日期竟是明日。 　　他这些天一直专心修炼，没料到外界竟有这么多事发生。 　　所以明日便是叶峦跟章晟以合籍大典的日子吗？ 　　姜陨手指用力攥紧，请帖顷刻化为齑粉，从指缝飞快洒落。 　　他痛苦闭上眼，此时已顾不上在一旁的单灵萱。 　　叶峦就要跟章晟以举行合籍大典了，可章晟以那样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配？他甚至到现在还在跟这个妖女纠缠不清。 　　姜陨喜欢叶峦，这么多年他也就爱上过这么一个人，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走入深渊。 　　他得救叶峦，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他也得阻止合籍大典举办，然后带叶峦离开。 　　日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时，这个念头在姜陨脑海变得愈发坚定。 　　姜允站在房间里，看着已然做好一切准备的姜陨，接着随他一起踏出了房门。 　　眼前场景变幻，眨眼间二人已身处忘忧峰。 　　忘忧峰今日将举行合籍大典，因此处处红绸漫天、欢天喜地，殿外更摆满了筵席，来自各门各派的受邀宾客纷纷前来道喜，掌门跟几位长老一直在迎接宾客，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筵席分为左右两侧，中间铺着大红的地毯，最前方是临时搭架的喜台，眼下已布置完成，不久后将在上面举行正式的合籍大典。 　　合籍大典之后，章晟以跟叶峦便是受天道认可的道侣了。 　　为潜入忘忧峰，姜陨换了身衣服，还在脸上做了伪装，来往的宾客并未多留意他，只当是受邀前来的散修。 　　姜允知道，对方一直在寻找机会，哪怕他这么做成功的可能几乎为零。 　　想也知道，眼下忘忧峰集结了大半个灵域的修士，姜陨若真带着叶峦成功离开，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更何况叶峦根本不信他，更不可能主动跟他走。 　　叶峦身着大红嫁衣出现后，姜陨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显然也知道要带走叶峦很难，因此在对方一个人时才悄然接近，并将她直接打晕。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问题是，他怕伤到叶峦，下手太轻了。 　　没等他离开忘忧峰，叶峦便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出手。 　　姜陨知道再拖下去，其他人很快会赶过来，他并未花时间去徒劳地解释，而是加强攻势想要打败叶峦先将人带走，等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跟对方解释。 　　叶峦却不可能让他如愿，即使姜陨做了伪装，她依然认出对方，此时边竭尽全力防御，边试图劝说道：“姜陨，我知道是你，你不该这么做。趁还没人过来，你赶紧走吧，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陨见状索性解除伪装，以真面目相对，他告诉叶峦，“你不能跟章晟以举行合籍大典，绝对不能，叶峦，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叶峦却似早已知晓什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对我很好，这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其实……也知道，只是我心里早有晟以，装不下其他人。晟以跟我说过，因为这件事，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啊，我马上就要举行合籍大典了，你若真喜欢我，不是应该祝我幸福吗？”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叶峦目露疑惑，显然不懂姜陨为何要这么问。 　　姜陨冷笑：“他若真是良人，我自然会祝福你们。可他……” 　　他话刚开了个头，那边章晟以已然带人匆忙赶到。 　　“峦儿，你没事吧？”他迅速护住叶峦，关心询问她的情况。 　　叶峦见到心爱之人，目露羞涩，轻轻摇了摇头。 　　章晟以闻言这才放心，低道：“你先跟他们走，这里交给我。” 　　叶峦犹豫片刻，没再看姜陨，转身跟着其他人走了。 　　姜陨见状自是不甘，立刻不管不顾冲向叶峦，想强行将其带走。 　　叶峦看着像变了个人似的姜陨，神情有些畏惧，连忙快步往后退。 　　好在关键时刻，掌门跟章师叔及时赶到，出手拦下了姜陨。 　　姜陨并未接近叶峦，便被父亲一掌击飞出去。 　　“混账！”掌门怒叱姜陨：“不是让你在房间思过吗？你可知违抗师命的后果？” 　　姜陨重重跌倒在地，猛地吐出口鲜血，面对众人却仍无悔改之意，魔怔一般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却不信我。我不管……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叶峦走，她不能跟章晟以在一起！绝不能！” 　　他话落召出本命灵剑，竟是要跟平山派的师门动手。 　　“疯了，我看你是真疯了。”掌门率先迎上去，语气冷厉：“有我在，我看你如何带她走。” 　　姜陨自然不是父亲的对手，面对他的攻击只能仓促防御。 　　即使如此，他也被打得几乎没了半条命。 　　姜允站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姜掌门其实一直收着力，若真出全力，姜陨早就没命了。 　　只是眼下姜陨根本没想那么多，他眼睛一直盯着叶峦离开的方向，知道对方回去仍然会和章晟以在一起，他满脑袋也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带叶峦走。 　　既然没人信自己，那就凭自己的力量将其带走。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云层簇拥着，向下压得很低，须臾，云层内有亮光闪过，天地间雷声轰鸣，使得地面众修士刹那之间，都被可怖的威压笼罩着。 　　黑云之下，姜允缓慢站起身，他周身笼罩着黑气，双目猩红，竟是在刹那间直接入魔了。 　　在这之前，姜陨本就是天之骄子，他天赋好、悟性强，是年轻一辈中极为优秀的，亦是平山派一直引以为傲的天才，大家都觉得他日后境界能超越掌门等人，能带领平山派走向更好的辉煌。 　　入魔前，姜陨只是金丹中期，入魔后竟直接突破至元婴期。 　　平山派修为最高的是掌门，也不过元婴初期，众修士见状心中大骇，同时感受到了危机。 　　姜陨却对他们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带叶峦走。 　　入魔状态下的他整个人都不正常，下手也毫不留神，争斗中甚至有同门死在他手里。 　　叶峦更是整个人都吓傻了，不知道姜陨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惊恐看着眼前人，只想离他远远的，反倒是将全部的信任都交付给了章晟以。 　　最后姜陨自然没能带走叶峦，在一众同门的围攻下，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逃离了。 　　逃走的方向正是魔域。 　　显然这些都是姜陨在进入魔域之前的故事。 　　姜允回过头，见方才大战之处，有平山派弟子自地上捡起一物交给掌门。 　　那是一颗红色的药丸，唯有魔域才有，现场不少修士亲眼看见，此物是从姜陨身上掉落的。 　　因此不由得出，姜陨欲抢心上人，不惜与魔修勾结的结论。 　　当然结论如何都由他们说了算，毕竟姜陨已经走了，不可能再站出来反驳。 　　看到这，姜允本以为接下来会是姜陨在魔域的故事，哪知眼前整个小世界却就此定格了。 　　就像电视机被按下暂停键，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连风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来做笔交易吧。”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识海响起。 　　姜允意识到什么，闭上眼，下一秒已出现在辽阔的识海之上。 　　他看见自己对面站着一道身影，赫然正是身体的原主人姜陨。 第57章 　　这什么交易一听就没好事, 姜允想都没想，道：“我能拒绝吗？” 　　姜陨唇角扬起，笑容透着几分邪气：“当然不能。” 　　姜允闻言心生好奇：“我若是拒绝了会怎样？” 　　“你应当早已察觉, 我的神识并未完全消失，这毕竟是我的身体，我虽抢不回控制权, 却能搅得你神魂不安。” 　　他话落抬起手，原本平静的识海竟随之微微泛起涟漪, 尽管涟漪很轻, 姜允还是感觉到了异动。 　　这若发生在与他人交战之时, 足以危及他的性命。 　　“你想让我做什么？揭发章晟以的真面目？还是抢回你的心上人？” 　　姜陨双目猩红, 仅是提起章晟以这个名字, 他整个人就被愤怒完全笼罩。 　　“章晟以！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生不如死！”他歇斯底里道。 　　章晟以罪有应得, 姜允觉得他这个要求还算合理。 　　既然答应了对方，姜允索性好人做到底，于是想了想, 又问：“没别的了？你因心上人入魔，就没什么话要我带给她的？还有你爹娘，你有什么话想跟他们说吗？” 　　姜陨摇头，时过境迁，那些事对他来说已太过久远, 当初的确很深刻, 现在却未必了。 　　“那些事我早就不在乎了。” 　　姜允不信，他若真不在乎, 怎会将对章晟以的恨记得这么清楚，又怎会在见到章孟时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 　　当时姜允还觉得奇怪, 不知章孟此人身份有何特殊之处，如今才明白，原来章孟正是章晟以跟叶峦的儿子。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仇人，姜陨见到他二人的孩子，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才不对劲。 　　似是看出姜允在想什么，姜陨脸微沉，浑身裹挟着层层煞气，戾气极重道：“我入魔后知道灵域待不下去了，便直接去了魔域。而他们明知我在魔域，却从未去寻过，我从前一直以为，他们爱我、信任我，后来才明白，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从未信过我，更从未想过去查找真相，因为我入魔了，入了魔便是有罪，何况跟平山派的声誉比起来，我又算什么？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跟我划清界限，想向整个灵域证明，我与平山派已无瓜葛，平山派以我为耻……呵，划清界限也好，我又何曾稀罕？” 　　姜允想起，当初灵域众门派围攻刹天宗时，平山派似乎也在其中。 　　难道真如姜陨所说，他的爹娘早已彻底抛弃他了？ 　　“好。”姜允没再多说什么，应道：“我答应你。”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希望你说到做到。此事若办成了，我会彻底消失，没了我的阻碍，你突破化神后期轻而易举。” 　　他说到这忽然逼至姜允面前，话音跟着陡然一转，狠戾道：“可若没办成，我便会化作你的心魔，日日夜夜折磨你，让你寝食难安、痛不欲生。” 　　姜允叹了口气，他相信姜陨能说到做到，毕竟对方存在自己识海之内，他也拿其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但你得给我点时间，我需要等待恰当的时机。” 　　“当然，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并不急于一时。”姜陨说完猛地伸手推向姜允，“现在，你该出去了。” 　　小世界中，姜允猛然睁开眼。 　　发现之前厮杀的场景早已消失，周围洁白一片，唯有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中，静静漂浮着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姜允直觉这便是整个镜面世界的关键，立刻瞬移过去取下镜子。 　　这是面造型十分精致的铜镜，背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触手冰冷，且不知什么原因，镜子并不能照出人影，里面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但姜允拿着铜镜与之对视时，又似乎能从镜子深处感知到，一股非常阴冷可怕的气息。 　　那气息直奔他而来，似要将他完全吞噬，又因为镜面的阻隔而无法如愿。 　　姜允深吸口气，抵抗住铜镜对他的吸引，强行移开了视线。 　　这东西如此厉害，他有预感，这极有可能就是他要寻的神器。 　　铜镜被取下后，整个小世界立刻摇摇欲坠，远处天空、大地如蛛网般裂开，这些裂缝越来越大，直到将天地变成一块一块，然后迅速坠落。 　　这跟之前小世界被破后出现的情况不同，姜允有预感，这整个镜面小世界应该都正在坍塌。 　　他们应该能离开这里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时，姜允看见身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亮着光的门，显然正是离开此地的通道。 　　他没再犹豫，当即迈步欲踏入门内。 　　哪知就在这时，一柄灵剑突然自远处袭来，硬生生逼迫姜允后退两步，远离了门边。 　　他循着灵剑袭来的方向看去，见虚空有数人正由远及近而来。 　　那几人皆身着红衣，腰配铃铛，赫然正是无花楼的人。 　　为首那人姿容艳丽、倾国倾城，竟正是魔域月宫宫主竺絮。 　　当然姜允认识竺絮，竺絮却认不出现在的他。 　　她此次带人前来是有别的目的。 　　“留下须弥镜，我可以饶你不死。”竺絮剑指姜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姜允早已将须弥镜纳入储物戒，闻言不禁笑了：“好大的口气，杀我，就凭你们吗？” 　　当初灵域众门派杀入魔域时，郑业章跟竺絮都消失无踪，姜允没想到他们竟是来到了灵域，不仅如此，竺絮更堂而皇之地加入了无花楼。 　　看她这架势，显然无花楼尽在其掌控之中，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密谋些什么。 　　竺絮对姜允显然不是一无所知，笑容明艳道：“姜允是吧？这名字倒跟我一位旧识相同，只可惜，他很早之前就死了。不过提起他，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当初在妖域，是你杀了郑业章吧？我与他还算有些交情，所以抱歉，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今日不管你交不交出须弥镜，都必须死！” 　　姜允微愣，他不意外竺絮知道郑业章去妖域的事，可她怎么知道对方是被他跟赵宿杀死的？ 　　“是谁告诉你的？” 　　竺絮一脸高傲：“我忠于魔神，魔神自然无所不知。” 　　“魔神，你见过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自是带领众魔修踏平灵域和妖域，统领三域，让众生皆臣服于魔神之下。你若肯臣服魔神、听其号令，我仍可饶你不死。” 　　姜允闻言没忍住笑起来。 　　竺絮脸色变得难看：“你笑什么？” 　　“因为你的话实在太可笑了，与其劝我，你倒不如劝那位魔神早日收手，免得日后落个尸首无存的下场。” 　　“你敢对魔神不敬？！” 　　“我就不敬了，怎么样？有本事你让他站我面前啊？什么魔神，不过是个躲在背后，连面都不敢现的小丑，就这样还想统领三域，简直痴心妄想！” 　　作为魔神的忠实信徒，竺絮显然见不得有人如此侮辱魔神，她面若冰霜，眼神杀气沉沉，之后一句话没再多说，驱使灵剑再度向姜允攻来。 　　在她出招的同时，其他无花楼门人亦结阵攻向姜允。 　　他们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没打算留下姜允性命。 　　若是在外面，这番交战定搅得房屋坍塌、地面凹陷，可在小世界却并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这里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会被破坏。 　　交手数招后，竺絮意识到自己并非姜允的对手，她眼神惊疑不定，显然是对姜允的身份有所怀疑。 　　姜允看出竺絮在想什么，但他刻意掩饰了剑招，对方即使有所怀疑，也不可能真的猜出来。 　　“你很厉害，难怪敢对魔神如此不敬。”洁白地面上，竺絮重重砸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她随意抹去嘴角鲜血，用灵剑撑着站起身，眼神没有一丝手下败将的恐惧，像是有所倚仗一般。 　　“不过如此，就更不能留你了。实力强大的阻碍，就该尽早铲除才是。” 　　姜允看着竺絮，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不安。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竺絮敢说这番话也的确是有所倚仗。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盏漆黑的灯突然出现在她掌心。 　　灯盏无火自亮，青色的火苗熊熊燃烧。 　　竺絮盯着火苗看了一瞬，接着将其送入自身识海。 　　在灯盏被送入识海后，她浑身上下都笼罩上一层火光，看起来就像整个人都在燃烧一般。 　　“魂灯。”姜允认出她使用的是什么，“你居然连魂灯都敢用。” 　　魂灯是一品灵器，能令使用者瞬间修为大增、战无不胜，但相应的，它也有很大的危险，因为魂灯需要燃烧元神才能点亮，若使用的时间过长，修士会元神烬灭、爆体而亡。 　　不过此刻竺絮显然顾不上这些，想的只是如何杀了姜允。 　　“杀你只需一瞬，有何不敢？” 　　竺絮话落之时，人已持剑冲向了姜允。 　　在魂灯的加持下，她速度快得姜允根本无法捕捉。 　　强烈的危机感将姜允牢牢笼罩，他感知不到竺絮在哪，只能凭直觉闪身避向远处。 　　哪知身影刚在远处站定，竺絮的剑已经逼至眼前。 　　她灵剑上同样燃烧着青色的光，斩落时似携着毁天灭地之势，姜允匆忙持剑抵挡，仍被劈得半跪于地，身体因无法承受的力道而微微颤抖。 　　他早听说过魂灯的可怕，如今亲眼看见，才知名不虚传。 　　竺絮一脸杀意，灵剑仍在不断压下。 　　姜允用尽全力抵抗，边在脑海迅速思考对策。 　　然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没想到竺絮手里有魂灯，更没想到对方不惜燃烧元神也要杀了自己。 　　眼下即将发生的一切，似乎已无力阻挡。 　　姜允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放不下慕时，甚至此时此刻，脑海还不自觉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那是……赵宿。 　　他没办法否认，自己的确是在意赵宿的，毕竟从穿来的第一刻开始，他与对方就有了牵绊。 　　他的确想过跟赵宿再无瓜葛，哪知世事无常，两人又再次见面了。 　　不仅如此，他还得知赵宿喜欢自己，对方更毫无顾忌地对他说，你明知我心上人是谁。 　　在此之前，姜允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他没想过要跟谁发生什么，更没想过要跟谁在一起。 　　尤其赵宿还是书中的男主，按照书中的剧情，他是有自己的官配的，而且不仅有，还有整整四个。 　　当然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这四个官配肯定是都没戏了。 　　姜允心情复杂，没想到自己一心想着走剧情，还无意间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他脑海胡乱想着，在竺絮的强势攻击下，渐渐开始支撑不住。 　　凛冽可怕的剑气迎面扑来，似要将人活活绞碎。 　　姜允无力阻止，眼神满是无奈。 　　本以为自己就要身陨在此，哪知关键时刻，一柄灵剑横空出现，猛然发力暂时逼退了竺絮。 　　姜允眨了眨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宿打断：“你没事吧？” 　　姜允看着赵宿满是关切的眼神，以及伸到面前的手，终于确定对方并非幻觉。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接着拉住赵宿的手站起了身。 　　“小心，她用了魂灯。”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姜允连忙提醒最重要的事。 　　赵宿应了声“好”，与姜允并肩而立，看向不远处的竺絮时，眼神是冷到极致的寒意。 　　姜允看着刀剑相向的二人，忍不住心中感慨，谁能想象他们原著中，竟还是一对cp呢。 　　当然感慨归感慨，他当下是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的。 　　魂灯力量极强，若竺絮被激怒，尽最大力量将其燃烧，他跟赵宿联手也未必是其对手。 　　那边竺絮却已然等不及了，见又有人闯进来送死，来的还是个熟人，当即又持剑劈来。 　　她识海内魂灯还在燃烧，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只会越不利。 　　必须速战速决。 　　刚好姜允跟赵宿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得趁竺絮还没摸透自己实力前，先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三人想法相同，很快再度战在一起，虚空中三道身影不断变幻，灵剑裹挟的强大灵力搅得小世界震动愈发厉害。 　　如此交手数招后，三人身上皆有负伤，各自倒退数步，遥遥警惕相望。 　　姜允意识到竺絮的难缠，她若真不要命了，自己跟赵宿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如若万一，我拖住他，你先走。”姜允神识传音道。 　　赵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慕时已经被我送出去了，眼下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姜允闻言诧异看了他一眼，他一直以为赵宿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谁知对方竟出去过了。 　　所以他是离开小世界后，为了找寻自己，又再度进来的吗？ 　　这里面小世界那么多，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姜允一时不敢深想。 　　“你二人倒是情深义重，正好，我可以送你们下去，一起在地府做个伴。” 　　竺絮眼神发狠，见一直拿他们没办法，终于决定更大程度地催动魂灯燃烧。 　　她身上魂灯的光芒越来越强盛，整个人都被青光笼罩，凛冽可怕的威压更随之扑向四周。 　　姜允跟赵宿还未与她交手，便感觉到了压力。 　　这下真让姜允说中了，竺絮为尽快杀了他们，竟真不顾自己的性命了。 　　眼下硬拼肯定打不过竺絮，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拖。 　　竺絮燃烧魂灯撑不了太长时间，他们只要多拖延一下，拖延到魂灯耗尽竺絮生命就行了。 　　只是这样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真的能拖到竺絮元神燃尽吗？ 　　姜允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有尝试过才有答案。 　　他跟赵宿眼下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 　　虚空中，身体被青色烈焰裹挟的竺絮犹如妖异恶鬼，带着极其可怕的威势袭向姜允二人。 　　姜允跟赵宿连续接她三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面对身前袭来的可怕攻击，他们都知道自己很难接下这招。 　　烈焰犹如上古凶兽，面目狰狞猛扑过来。 　　姜允跟赵宿一同筑起防御结界，哪知坚不可摧的防御结界却被凶兽一掌拍碎。 　　姜允睁大眼看着烈焰汹涌袭来，却在关键时刻，被人转身牢牢护在了身前。 　　他脸紧贴着赵宿胸口，感知到温暖的同时，也听见了头顶一声隐忍的痛苦的闷哼声。 　　赵宿以一己之身拦下了全部的攻击，可想而知伤得会有多重。 　　他们身体一直在疾速下坠，姜允只愣了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 　　他挣脱赵宿双手的束缚，化被动为主动，伸手揽住对方后背，阻止了不断的下坠。 　　紧接着，他便感觉手上一片湿漉漉的，拿到身前才发现自己手上全都是血。 　　不仅如此，赵宿后背更是血肉模糊，几乎见不到一块好肉。 　　姜允揽着赵宿落到地面，见到他后背的情况，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他藏在另一侧的手指紧攥成拳，目光深深盯着赵宿，良久似是终于做出了个决定。 　　他嘴唇轻轻动了动，问赵宿：“还记得《情动山河》吗？” 　　当初在断魂谷，他跟赵宿正是通过情动山河这套双人剑法，一起联手解决掉黑雾的。 　　赵宿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狂躁炙热的灵力乱窜，正强忍着痛苦，听见姜允这话，顿时睁大双眼，精神抖擞了起来。 　　他没想到姜允遮遮掩掩了这么久，竟会主动提起这套双人剑法。 　　明明身体痛得要死，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你不装了？” 　　姜允原本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就是阿琦，闻言才心中了然，原来赵宿早就知道自己这一重身份了。 　　他没回答赵宿，只是重复了句：“我问你还记不记得。” 　　赵宿似乎很高兴，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跟姜允开玩笑：“有点不记得了，怎么办？” 　　他只是高兴过头，所以有点得意忘形，哪知话音落下时，姜允竟俯身拥住他，给了他一个十分亲密的拥抱。 　　这让他顷刻间想起，当时在断魂谷，他们为修炼《情动山河》，也曾像这样通过拥抱培养感情，以便彼此心意相通，那时的姜允还是一副女装扮相。 　　赵宿耳朵尖悄然红了。 　　姜允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再一次问他：“现在呢？想起来了吗？” 　　赵宿人已经傻了，本能顺着姜允的话道：“嗯，想起来了。” 　　姜允闻言一句废话也没有，立刻站起身，伸手欲要拉他起来：“来吧，既然想起来了，先跟我一起解决了她。” 第58章 　　赵宿抬头看着姜允, 眼含笑意，握着他的手站起了身。 　　另一边，竺絮见他们在那磨磨唧唧, 已然看不下去了。 　　她手中灵剑裹挟着青色烈焰，当空挽了个剑招，灵力化作的巨兽立刻狰狞凶猛扑向姜允二人, 似要将他们彻底杀死。 　　地面姜允看着疾速扑来的巨兽，跟赵宿对视一眼, 二人当即默契十足地同时使出情动山河。 　　方才赵宿说不记得了, 其实都是骗姜允的, 那日《情动山河》的一招一式皆被他铭记于心底, 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情动山河》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 可剑招看似普通，却能发挥出极大的力量。 　　他们各自挥出的剑气在半空汇聚, 霍然形成一只气势磅礴的巨掌，携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砸向巨兽。 　　那先前看起来凶猛可怖、坚不可摧的巨兽，竟在巨掌的冲击之下, 被震得猛然后退。 　　虚空中，竺絮被反噬回来的灵力重伤，捂着胸口倒退几步，险些维持不住身形。 　　“怎么会……”她满眼惊骇，没想到已是手下败将的姜允二人竟能伤到自己。 　　她居高临下看着二人, 心中一时涌上不安。 　　她很清楚, 方才那一击自己是用了全力的，目的正是杀了姜允跟赵宿。 　　可最后非但没能如愿, 自己还被他们伤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已错失先机, 再想杀他们就难了。 　　尤其她能感觉到，自己燃烧魂灯已经到极限了，再继续烧下去，她真的会没命的。 　　竺絮的确想杀了他们、夺回神器，但眼下局势对她不利，她也没必要白白将性命交代在这。 　　姜允看出竺絮在想什么，立刻看向赵宿：“快拦住她。” 　　赵宿在他开口之前，便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因此姜允话音落下，他已一剑挥向竺絮，令其不得不暂停脚步。 　　凛冽剑意逼来，竺絮不得不闪身躲避。 　　她脸色惨白，表情已隐隐有痛苦之色，显然对魂灯的过度消耗已出现了反噬。 　　如此下去，即便姜允跟赵宿杀不了她，她也会被魂灯吞噬元神、爆体而亡。 　　姜允跟赵宿对她前后夹击，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当然比起爆体而亡，能活捉竺絮更好。对方既然见过魔神，与其有接触，没准能从她口中问出点什么。 　　他们眼下正愁抓不住跟魔神有关的线索呢。 　　可惜姜允是这么打算的，竺絮却没准备让她如愿，她眼下已无意跟两人纠缠，一心只想离开此地，为此不惜将魂灯燃烧到极限。 　　再度燃烧魂灯后，竺絮脸色愈发苍白，甚至有灰色的裂痕爬上脸颊。 　　姜允跟赵宿攻击还没逼近，发觉竺絮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还是让他逃了。”赵宿盯着竺絮逃走的出口，不甘道。 　　姜允收起灵剑，摇头道：“她过度燃烧魂灯，即使侥幸活下来，也只剩半条命了。” 　　他话落见赵宿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眸光很深，似是要望进他心底深处，不仅如此，他神情还满是激动、欢喜，仿佛什么期待已久的事终于实现了。 　　姜允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想起方才二人施展的《情动山河》，心里更是莫名不自在。 　　他直觉赵宿会问很多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连忙赶在对方开口之前，先打断道：“这里快塌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赵宿闻言却一点也不急：“没事的，要塌早就塌了，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姜允，似是在斟酌言辞，顿了顿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姜允立刻接道：“不知从何说起，那就先不说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那什么……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也不知道慕时怎么样了，他肯定很担心我们。” 　　他说完闪身便要往出口走，谁知没等进去，手先被赵宿抓住了。 　　“我有预感，从这儿离开后，你会继续想方设法躲着我，所以我一定要现在说清楚。” 　　姜允拿他没办法，无奈道：“好吧，你想说什么？” 　　赵宿目不转睛凝视着姜允，道：“你是怎么知道《情动山河》的？那是我跟姜琦在断魂谷一起练的，只有我跟假扮姜琦的姜陨会，所以你就是姜陨对吗？你知道我在找姜陨，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你是……还在怪我吗？” 　　“那日亲手杀死你后，我才知道一切的真相，知道你表面折磨、威胁我，其实一直在对我好，知道那些饭菜是你亲手做的，知道那些心法是你变着法让我学的，知道你杀的那个无辜小孩，其实正是煞血门门主，但我始终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宿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痛苦之色：“你让我觉得，你好像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误会你，故意让我恨你，然后故意利用我杀了你。你、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 　　“我其实早该想到的，这样我当时就不会出手，更不会因此懊悔、痛苦这么多年。谁能想到，我竟在亲手杀了你之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知道自己心里除了你，早就装不下其他人了。” 　　姜允能感知到他话语里的煎熬和痛苦，心里一时也很不是滋味。 　　赵宿问他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当然不是，他体验过死亡的感觉，因此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只是比起旁人，他活下去的代价更大。 　　他唯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然而有关系统的事，他都没法跟赵宿说，这是系统之前早就警告过的。 　　为此姜允沉默了很长时间，实在不知道怎么自圆其说，这也是他不想赵宿知道自諵諷己身份的原因之一，实在是解释起来太伤脑细胞了。 　　如此过了好半晌，姜允在赵宿的注视下，开口欲要解释。 　　哪知话还没出口，又被赵宿打断：“你如果还想狡辩，说自己不是姜陨，或是说谎骗我的话，就不必开口了。” 　　姜允目露惊诧，没想到赵宿竟提前预判了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要说谎？ 　　姜允本来还打算说，这什么《情动山河》是他偶遇一位前辈时，对方传授给他的，不仅如此，还跟他讲了断魂谷下的故事，至于赵宿信不信，就跟他没关系了。 　　似是猜出姜允在想什么，赵宿无奈解释道：“你在想什么，这会都清晰写在眼睛里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怎么会。”姜允立刻摇头，想了想又问：“有这么明显吗？” 　　他明明有特意掩饰情绪的。 　　赵宿颔首，姜允的反应其实在他预料之中，不过这点跟他仍安然无恙比起来，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你不用紧张，我说这些不是要你承认或解释什么，我只是想说给你听，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很后悔，后悔没早点察觉你的想法，后悔没认出你，更后悔那日出手伤你，还有……” 　　“我一直很想你。” 　　赵宿说完话，这下愣住的变成了姜允。 　　他心不知为何开始砰砰乱跳，那句深情缠绵的“很想你”一直在耳边循环，扰得他心乱如麻。 　　他慌乱无措，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最后还是被赵宿带着走出秘境的。 　　二人离开秘境出现在山谷时，周围正焦急不安等待的众修士立刻迎了上来。 　　姜慕时跑在最前面，担心得小脸都煞白了，见爹爹跟小赵叔叔平安出来才松口气。 　　不过下一秒，在察觉两人都伤得諵諷不轻后，他眉头又紧紧皱起，一副心疼又难过的模样。 　　“爹爹跟小赵叔叔没事。”姜允揉揉慕时头发，低声安抚：“别担心啊。” 　　姜慕时抿着唇，点了点小脑袋，心中却是有些自责的，觉得还是自己太弱了，要是他足够强的话，就能帮到爹爹他们了。 　　姜允了解儿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些都是成长的必经过程，不需要他多干涉什么。 　　此刻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周围。 　　他们进入幻境前，湖边围满了大大小小的门派和散修，热闹得跟集市似的，此刻出来，其他门派却已经走了，只剩下玉诀宗、平山派、长宁门的人还在等待。 　　除此外，之前那突然凭空出现的湖泊也消失无踪，山谷里空空荡荡，秘境也没了踪迹。 　　姜允直觉秘境消失跟神器被自己取走有关，心道若真如此，这秘境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 　　“这秘境也太危险了。”陆思远看着姜允，一脸后怕道：“还好门主您平安无事，您一直没出来，我们都快吓死了。” 　　一旁章孟跟林幼青也走了过来，显然和陆思远是同样的心情。 　　他们没跟同门一起离开，而是选择在这儿等待，便是担心姜允有什么事。 　　“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章孟一脸感激道：“先前在秘境多亏你出手相助，不然我和幼青早没命了，后来你提醒我们留在小世界，又救了我们一命。” 　　他说着跟林幼青一起向姜允郑重行礼：“姜大哥，你别嫌我啰嗦，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一定记心上，若遇到麻烦可尽管来找我，我定全力相助。” 　　知道姜陨跟平山派的纠葛后，姜允现在看章孟的心情十分复杂，毕竟当初坑姜陨的是章晟以，章孟的亲爹。 　　姜陨也在不久前才跟自己做过交易，要让章晟以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也不知道章孟若知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思及此，他饶有兴趣问道：“我若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干？” 　　章孟闻言却想也没想就摇头，一脸笃定道：“我相信姜大哥的为人，你当时肯对我们出手相助，定是正直侠义之辈，绝不会做这种事。” 　　姜允打量着章孟，知道对方对自己爹娘的事应该全然不知。 　　章晟以阴险卑鄙，没想到生的儿子竟如此单纯天真，也或许这点是随了叶峦吧。 　　不过在姜允看来，这个叶峦眼光也不怎么好，竟一点也没察觉到章晟以的伪装。 　　可惜人是没法一直装下去的，时间长了，总会露出本性，也不知道现在他二人感情如何，叶峦又是否察觉到端倪。 　　当然这些没有跟章孟说的必要。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知道姜允无恙，章孟跟林幼青便准备回平山派了。 　　此次入秘境平山派损伤不小，后续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二人告辞离开后，陆思远开口邀请姜允随他们回长宁门。 　　消失已久的门主重新归来，对整个长宁门来说都是大事。 　　陆思远想了很多，觉得这事一定要大办，且要公之于众，让整个灵域都知道长宁门门主的身份。 　　除此外，门主居住之所也需重新修缮，这样想来，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忙。 　　可惜他还正想着，就听姜允毫不犹豫拒绝道：“当日离开，我便留下书信说清楚了，道门主之位并非我所想，由你接任即可。何况我也没为门派做什么，长宁门发展到今日这般，都是你的功劳，你担得起这声门主。” 　　陆思远的确收到书信，却未曾想过自己接任门主，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 　　闻言不禁惶恐道：“长宁门上下皆知，门主是位修为高深的前辈，我不过刚入元婴期，如何能担此重任？师父既然将门主之位传给您，您便永远是长宁门的门主，还请莫要推辞！” 　　“不过四年时间，便从金丹期踏入元婴期，你担不起，谁又担得起？”姜允实在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目光一一扫过其身后长宁门众人，沉声道：“再说有我在，谁敢有意见？” 　　他话落之时，身上亦有可怕的威压释放出来，引得众门人纷纷垂头，不敢有半点反抗。 　　实际上姜允的本意，只是想说服陆思远，毕竟跳楼自杀之前，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有点社恐的高中生，重活一世，想的也只是自在逍遥地生活，实在不想被这些事情牵绊住。 　　再说这什么门主，他没当过也不会当啊，听起来都够让人头疼了。 　　谁知这个陆思远根本油盐不进，不管姜允怎么说，他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 　　一是自己绝不会担任门主，二是无论姜允跟不跟他回去，在他心里，对方都是唯一的门主。 　　姜允听得脑袋都大了：“你怎么这么犟？” 　　合着他说这么大半天，陆思远硬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吧？ 　　陆思远却还觉得理所当然：“我这不是犟，是谨遵师命。” 　　姜允无言以对，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陆思远了，索性也就放弃了。 　　“算了，随便你吧。不过我现在在烟霭村生活，暂时没打算离开。” 　　知道姜允这是有意退一步了，陆思远连忙道：“无妨无妨，门主您想在哪生活都行，眼下门派有我打理，您尽管放心。” 　　姜允听着陆思远这番无比体贴的话，即便对方没如自己的意愿，也没法生起气来。 　　陆思远接着跟姜允说了些门派眼下的近况，之后没再打扰对方，先带门人告辞离开了。 　　他们走后，山谷中变得无比幽静，只剩下姜允、慕时和赵宿还站在原地。 　　玉诀宗的门人显然在这之前也已被赵宿打发走，他此时重新换了套衣服，身上的伤也显然处理过了。 　　见姜允总算腾出空来，赵宿第一时间关心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慕时也一直牵挂着爹爹身上的伤，闻言立刻紧张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我没事。”姜允摇头，心道最重的一击都被赵宿挡下来了，他能有什么事。 　　想起赵宿当时后背的伤，姜允不由心中一沉，原本该两人承担的攻击被他一人挡去，致使赵宿整个后背皮开肉绽，他当时该有多疼啊。 　　“倒是你，当时逞强拦下全部攻击，这会还……还好吗？” 　　赵宿闻言不禁笑起来：“你是在关心我吗？” 　　明明身受重伤，他看起来却还高兴得很。 　　姜允“嗯”了声，没否认。 　　无论如何，赵宿当时的行为的确很让他触动。 　　他能感觉到，当时那一击若是致命，赵宿也会毫不犹豫挡在自己面前。 　　他是能为自己去死的。在姜允的世界里，能为他做到这个程度的人并不多。 　　别人待他的好，他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 　　赵宿没想到姜允会直接承认，他若是否认，自己还可以顺势示弱，现下坦然承认，他反倒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你放心，我也没事。”他开口道：“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 　　姜允点头：“下次别这么做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知道你很强，一直都知道，我只是……” 　　赵宿说到这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停顿了许久，而后才低喃道：“只是不想让你再痛了。” 　　姜允瞬间几乎鬼使神差地，一下想起了崖边赵宿毫不犹豫刺来的那一剑。 　　利剑刺破血肉，生生穿心而过，怎么会不痛。 　　他直觉赵宿暗指的也是这个。 　　果不其然，下一秒赵宿目光便投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眼底满是压抑不住的悔恨：“你那时，应该要比我疼上百倍、千倍吧？” 第59章 　　二人目光对视, 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周遭静谧一片，似是连风都跟着静止了。 　　只是这种氛围没能延续多久, 就被姜慕时不解的声音打断。 　　“什么疼上百倍、千倍？”他担忧道：“爹爹你很疼吗？” 　　他以为赵宿指的是姜允刚受的伤。 　　姜允松了口气，正愁不知怎么回答赵宿。 　　“没事的，爹爹不疼, 是小赵叔叔误会了。” 　　姜慕时“哦”了声，对爹爹说的话深信不疑。 　　以防赵宿再提及之前的事, 这次姜允率先转移了话题, 他从储物戒取出须弥镜, 道：“这个给你。” 　　眼前铜镜虽然只有巴掌大小, 通身却散发着可怕的威势, 赵宿一看就知道，此物正是他要寻的封印着魔神魂魄的神器。 　　事到如今, 姜允也没再徒劳地遮掩身份，赵宿既然知道他是姜琦，也该知道这件神器的重要性。 　　毕竟龙前辈说那番话的时候, 他跟赵宿都在场。 　　“你要把它给我？”赵宿没急着接过。 　　姜允颔首：“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不但没法操控，还得随时提防其他人抢夺，我带着慕时实在不方便，思来想去, 还是给你带去玉诀宗更妥当。玉诀宗是当今灵域第一仙门, 即使有人来抢，也得仔细掂量掂量不是。” 　　赵宿点头, 知道姜允说的有道理。 　　神器大多孤傲，只有得到它们的认可, 它们才会认主，在此之前，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铜镜，还比普通铜镜更加危险，稍不留神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赵宿没再推辞，自姜允手中接过铜镜，道：“你说的对，那我便将此物带回宗门了。” 　　姜允看着赵宿将须弥镜纳入储物戒，才接着道：“你过来前，竺絮曾跟我说过一些话，从她的话里，我能感觉到魔神正在逐步清醒，如今三件神器还剩下一件，我却总觉得不安。你说，我们千方百计找到神器，会不会正中了魔神的下怀？” 　　赵宿并不这么认为：“神器封印的是魔神魂魄，难道我们不去找，他就感应不到吗？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只需看管好神器，不让魔神得手即可。他魂魄缺失，修为也远不如从前，我们若找到他真身，未必不能对付。”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先前试图活捉竺絮，可惜失败了。不过看她对魔神的忠诚度，怕是宁死也不会透露半点线索。关于魔神的身份，你们就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通过此次秘境之行，我觉得无花楼应该是个突破口。” 　　竺絮是魔神的人，又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将无花楼控制在手里，因此从无花楼入手，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两人交谈时并未避着慕时，当然慕时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只一开始认真听了会，之后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别处。 　　神器带在身上不安全，需及时送回玉诀宗，因此即便赵宿想跟着姜允，也没办法了。 　　姜允要去烟霭村，赵宿要回玉诀宗，二人顺路走了一段，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分别时赵宿一直注视着姜允跟慕时，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内，这才调转方向向前行去。 　　此次出行他们去了妖域、进了秘境，绕着灵域兜了一个大圈子，实际离烟霭村反而近了。 　　姜允抛出飞行法器，于高空飞行不过两日，便成功抵达了烟霭村。 　　只是为防身份暴露，他们并未直接出现在村子里，而是选了村外一处山脚落地。 　　沿着山脚旁的小路往前走，烟霭村很快出现在视野之中。 　　毕竟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好几年，姜允看着眼前场景，心里不由一阵怀念。 　　慕时更是如此，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一切见闻都来源于此，对这里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姜允能明显感觉到他此刻溢于言表的欣喜和激动。 　　两人一路往家里走去，途中遇见不少正在劳作的村民，见到他们皆是一脸喜色。 　　“姜允，慕时，你们终于回来了啊。” 　　“就是，你们这趟也走得太久了，昨天我们还聊起，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慕时，记得来找小薇玩啊，她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 　　沿途走来，村民们纷纷热情跟他们打招呼，这让姜允心里隐隐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自来到村子后，这里给他的感觉一直很温馨。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带着慕时在这生活。 　　跟村民们说着聊着，两人很快抵达了小院。 　　姜允推开院门走进去，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一切，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仿佛什么神器什么魔神都从他的世界消失，只剩下眼前的岁月静好。 　　一个多月没回来，小院内外积满了灰尘，清理打扫都是个大工程。 　　姜允没有用灵力清扫的打算，兀自拿出扫帚、抹布，接着挽起袖子，招呼慕时帮忙一块动手。 　　两人正忙碌着，院外村长和张婶听说他回来，也跟着过来了。 　　他们手里提着瓜果和新鲜的蔬菜，说是刚从地里摘的，怕姜允跟慕时才回来没菜吃，特意送了点过来。 　　姜允接过蔬菜瓜果，连声道谢。 　　村长知道那晚救自己的神秘仙人正是姜允，连连摆手道不用客气，又见他带着慕时忙不过来，连忙帮着清理打扫起来。 　　张婶显然没见过这么积极主动干家务活的村长，目露诧异，却也没多想，很快帮着助人为乐起来。 　　这之后，那晚在船上被姜允救过的村民都陆陆续续来了遍，有的提了肉，有的提了米，有的提着家里现杀的鸡。 　　如此没过多久，姜允家里便摆得满满当当，足够做一桌丰盛的大餐了。 　　知道村民们是想用这种方法感谢自己，姜允并未拒绝，望着眼前丰富的食材，表示要给慕时多做点好吃的。 　　慕时听完自是满心欢喜，毕竟从离开村子起，他就没怎么吃过爹爹做的饭，眼下实在是太想念了。 　　回到烟霭村之后，生活变得十分平静，姜允每日除了种药、采药，便是去镇上药堂坐诊。 　　他先前离开跟药堂老板打过招呼，药堂老板自然不希望他走，毕竟当时药堂面临倒闭，是姜允及时出现才力挽狂澜的。 　　之后药堂更因为他声名远扬，周围好几个镇的病人都专程过来找他。 　　当然药堂老板也清楚，姜允的出现和离开都由不得他，只能答应下来，并再三恳请姜允早日回来，道药堂无论何时都欢迎他。 　　此时姜允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他了。 　　毕竟姜允再不回来，他这药堂怕是又要倒闭了。 　　万安堂 　　姜允着一袭素衣，黑发以木簪束起，正端坐于桌旁看诊。 　　万安堂外，听闻姜神医归来，特慕名而来的病人排起了长队，明知轮到自己还要很长时间，也不愿放弃去别的地方。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姜大夫真的是神医，什么疑难杂症到了他这儿，都能被轻松治好。 　　只要能治好病，多等一下又有何妨。 　　堂内，姜允为一名老者诊脉后，请其家人将其抬到床上。 　　老人年近古稀，据家里人说，他原本身体还不错，谁知一次意外摔倒，竟导致整个下半身失去知觉。 　　他们带着老人寻访过不少名医，都说没法治了，此次是听说姜神医回来，才特意过来看的。 　　情况姜允大致了解了，先前借着诊脉，也用灵力探明了老者的病根所在。 　　他眼下要做的，便是施针为老者疏通堵塞的筋脉。 　　老者满脸皱纹、眼神浑浊，因为下半身失去知觉，整个人都很压抑、痛苦。 　　对于能否被治好，他心里并没有把握，只是看向姜允的眼里，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姜允神情平静，将银针一根根刺入老者身体穴位，并操控灵力化开血脉淤积。 　　如此过了些时间，姜允将银针齐齐拔除。 　　旋即看向老者道：“你可以起来了。” 　　老者愣了下，还未行动，旁边儿女便要过来搀扶。 　　只是在那之前，先被姜允出声阻止了：“你们不必帮忙，让他自己起来。” 　　老者闻言满脸不敢置信，却还是试着抬了抬腿。这一抬才发现，他两条腿居然可以动了。 　　“我、我的腿好了？” 　　老者喃喃着，满脸激动和狂喜，先是翻身坐起，接着又脚踩地面站了起来。 　　他行动自如地来回走了几遍，接着扑通一下跪在姜允面前：“神医啊！多谢神医！要不是你，我这两条腿就废了，谢谢神医！” 　　老者子女见状也很激动，连连跟着道谢。 　　药堂外，众人看着随子女一同走出来的老者，更是议论纷纷。 　　“姜神医也太厉害了！” 　　“是啊，我看着这老人被推进去的，这才多久？他居然能走了！” 　　“这都能治好，我头疼不止的毛病是不是也有救了？” 　　“……” 　　药堂内，姜允已然习惯了类似的议论，并未分心去听，而是接着问诊下一位病人。 　　只是他还没开始问诊，外边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正在闹事。 　　姜允名气大，这样的事时不时也有发生，无非是有人仗着有钱想插队之类的。 　　一般来说，这种事药堂老板都能解决，姜允只需安心问诊就好。 　　可惜这次情况显然跟以往不同。 　　药堂老板出面后，喧哗声不仅没停止，还更加激烈起来。 　　而后伴随一声厉喝，一道人影猛地撞破木门飞了进来。 　　姜允蹙眉，看着被打飞进来的药堂老板，不得不出手将他救下。 　　药堂老板稳稳落地，仍然吓得脸色煞白，小声提醒姜允：“姜大夫，这些人不好惹，我拦着他们，你赶紧走吧。” 　　“走？往哪走？”药堂外，数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持剑进入。 　　为首的身形高大，皮肤黝黑，一副凶狠之相。 　　“知道我们不好惹，还废什么话？你觉得我们像是会排队的人？”男子目光转向姜允，“姜神医是吧？我们途径小镇，听说你医术很好，我师弟受了伤，你赶紧给他医治，别耽误我们赶路，若治好了，我们飞竹派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姜允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几人，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说的仍是那句话：“治病可以，先排队。” 　　为首男子闻言脸色更难看了，没想到药堂老板油盐不进，姜允也这么不识相。 　　“我若不排队呢？”他咬牙切齿道，话落猛地抬掌，隔空击碎了旁边木床。 　　在这样的偏远小镇，修仙之人是很难遇见的，对方显然是在自爆身份，以灵力威胁姜允。 　　若是其他人，见状可能真怕了，毕竟谁也不敢招惹修仙之人，可他们遇到的偏偏是姜允。 　　他感知到劲风从眼前掠过，甚至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下，表情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不排队就赶紧滚。” 第60章 　　想也知道, 这飞竹派的人这么嚣张，怎么可能真听姜允的话。 　　他们不仅没滚，还被姜允的态度激怒。 　　为首男子身后, 一名着蓝衣的青年抬掌便攻向姜允，怒叱道：“放肆！你怎么跟大师兄说话呢？” 　　他掌风凌厉，显然准备以此给姜允个教训, 哪知攻击还没逼近，整个人先倒飞了出去, 狠狠摔在药堂外的青石地上, 表情痛苦吐出几口鲜血。 　　远远避在一旁的围观百姓虽不明情况, 却也纷纷拍手叫好, 他们早看不惯这些恶霸的行径, 只是打不过才不敢做什么。 　　飞竹派众修士见状却是心中大惊，他们能感觉到, 在师弟出手时，有一股极强的灵力从反方向而来，击溃他攻击的同时, 又将人猛地拍了出去。 　　可诡异的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见到姜允出手。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出手之人并非姜允，二是他修为高深, 远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堪破的。 　　但怎么可能, 像这样偏远荒凉的小镇，怎么会有金丹期之上的高手？ 　　要知道, 他们几人修为最高便是金丹中期，对方若在金丹期之下, 他们必然早有察觉。 　　眼前这个姜允却怎么看怎么像个普通凡人。 　　飞竹派众修士惊疑不定，面面相觑之后，决定再出手试一试。 　　结果有几人出手，便有几人倒飞出去，还一个比一个伤得重。 　　见状他们总算确定，自己这是惹到不能惹的高人了。 　　难怪对方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只是这样的高人，为何会愿意在此坐诊？ 　　大师兄刘墨正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姜允身影已瞬移至他面前。 　　他本来都要爬起来了，见状又吓得跌坐回去，表情满是惊恐畏惧。 　　毕竟事实若与他猜想的一样，那姜允杀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前辈，前辈饶命。”他连连开口求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放心，我们这就滚，绝不耽误您看诊，只求您饶我们一命，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姜允垂眸道：“饶你们一命可以，但你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刘墨连忙道：“您尽管问，只要是知道的，我绝不敢隐瞒。” 　　姜允没废话，直接问出心中疑惑：“近几日，时常有修士途径小镇，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要知道他在的这个小镇是很偏的，平常一年也难见到什么修士，这段时间却接连出现了好几拨。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允想过几天清净日子，本不打算过问，偏偏这飞竹派主动招惹过来，他也不得不了解清楚。 　　否则之后怕是仍会麻烦不断。 　　“前辈隐居此地，怕是不知道，魔神现世，灵域恐怕大难将至了。”提起魔神，刘墨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里满满的恐惧。 　　姜允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魔神现世？谁说的？” 　　“不知道，反正突然有一天，整个灵域都在传魔神现世的事。一开始我们也没在意，还以为是谣言，谁知很快，无花楼就收到魔神传信，仅仅一晚，全部一百二十三人尽皆被屠，一个活口都没留，紧接着就是天瞳宗，跟无花楼一样，也是收到魔神传信后，全宗上下都死于非命，直到这时，我们才相信魔神真的临世了，他是来复仇的……” 　　说到这，似是意识到自己说远了，林墨转回正题道：“我们这些修士途径小镇，是要赶往小镇另一边的长宁门。三日前，和无花楼、天瞳宗一样，长宁门也收到了魔神传信，道将于五日后亲临。我们都猜测，此次长宁门恐怕也难逃灭门之灾，为此想赶去看看，若能帮上忙便尽一份力，若是帮不上，也看看魔神是否真的存在，好商量应对之策。” 　　姜允听着林墨的话，陷入沉思。 　　他没想到魔神现世竟被传得这么沸沸扬扬，所以魔神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要借此制造恐慌？还是过于自信导致的无所畏惧？ 　　当然无论哪种，能肯定的是，魔神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统领三域的野心不会改变，为此必会搅得整个灵域不得安宁，无花楼跟天瞳宗便是前车之鉴。 　　接下来又轮到长宁门了。 　　林墨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姜允，之后便带着师弟们屁滚尿流离开了，让姜允诊治师弟的话一句也没敢再提。 　　他们走后，药堂开始继续接诊病人，外边又排起长长的队列。 　　见过姜允出手，知道他身份并不简单之后，似是有所预感，病人们宁愿在外苦等，也不愿暂时离开、明日过来。 　　他们心里或多或少清楚，明日姜神医怕是不会再来了。 　　这晚药堂的灯一直亮着，姜允看诊到深夜，才将病人全部看完。 　　他回过头，见慕时在旁边等得都睡着了。 　　他躺在药堂老板那张小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显然姜允看诊时，一直是药堂老板在帮忙照顾。 　　“谢谢。”姜允走过去看着慕时，跟老板道了声谢。 　　“嗨，谢什么？今日若不是你，我可能半条命都没了。”老板说着停顿了会，又问：“你明日是不是不来了？” 　　姜允没犹豫，应了声“是”。 　　早在听说长宁门接到魔神传信时，他便打定主意要去趟长宁门，自己毕竟还是长宁门门主，宗门遇到危险，怎么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这也是去会一会魔神的好机会。 　　老板像是早有预感，并未出言挽留：“之前你来我这药堂时，我就知道你绝非普通人，要不是你，我这药堂早关门了。你有你该做的事，想走就走吧，不过等忙完了，若还想看诊，这里永远欢迎你。” 　　他说着还开了个玩笑：“当然你得早点回来，不然药堂关门了，可就没法坐诊了。” 　　姜允笑着应了声“好”，道自己忙完会尽快回来的。 　　他对什么门主、宗主兴趣不大，更没有魔神那样的野心，对他而言，能自由自在如闲云野鹤一般地生活，已是极大的幸事。 　　更何况在这儿坐诊还能帮病人摆脱痛苦，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姜允之前本身就深受病痛折磨，很了解他们渴望得到救治的心情。 　　两人又说了会话，药堂老板将一袋银子递给姜允，说是他今日问诊的工钱。 　　袋子沉甸甸的，姜允看了眼，就知道老板给他的远远超过该给的。 　　“太多了。”姜允取出自己应得的部分，将其他的归还给老板，“这些你收着，日后好好经营药堂，希望我回来时，你和药堂都还在。” 　　姜允态度坚决，药堂老板只好收下银子。 　　之后姜允打了声招呼，便抱着慕时离开了药堂。 　　深夜周遭黑漆漆的，一片静寂无声，姜允走到无人处，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施展灵力带着慕时回到家里。 　　他本想将慕时放床上接着睡，哪知还没靠近床榻，对方先醒了过来。 　　“爹爹？”姜慕时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环顾周围环境才知道自己已经到家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回来，你还要睡吗？” 　　姜慕时摇摇头，让爹爹把自己放下来，不解问：“爹爹，你今天怎么坐诊这么久？” 　　往常他都在村里玩，等爹爹回来，今天爹爹却特意找人带他去镇上，坐诊到这么晚更是头一次。 　　姜允在凳子上坐下，示意慕时坐在自己旁边，才开口道：“你不睡的话，爹爹正好有事跟你说。” 　　姜慕时立刻乖巧坐下，摆出副十分认真的表情，等着爹爹开口。 　　知道慕时年纪虽然小，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姜允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将长宁门可能有难，他们得赶紧去一趟的事说了。 　　姜慕时听完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那陆叔叔不是很危险？” 　　“不止是陆叔叔，那日跟他在一起的其他叔叔婶婶也很危险。” 　　姜慕时立刻紧张起来：“那爹爹我们赶紧出发吧。” 　　姜允没想到慕时比他还急，他原本还打算明早出发的，不过接下来也没什么事，现在出发也没问题。 　　早点出发早点抵达，这样也更利于了解情况。 　　于是姜允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又在桌上留下封书信，便带着慕时御风而行直奔长宁门。 　　御风行至高空，姜允同样抛出飞行法器，带着慕时进入舟内。 　　烟霭村去往长宁门需要一天半时间，这样抵达时正好是白天。 　　在飞行法器上闲着没事，姜允又将白玉果拿给慕时，让他服下后好好修炼。 　　他一开始其实想等慕时修为高一些，再把白玉果给他，这样他能汲取的灵力会更多。 　　可如今魔神现世、灵域动荡不安，他已经没时间等了，哪怕提升一个境界，慕时的安全也会更有保障。 　　慕时很信任爹爹，自然是他怎么说就怎么做，当即盘膝坐在船舱内，服下白玉果的同时，便按爹爹所说开始利用白玉果运功修炼。 　　白玉果十分难得，效果自然也是极好的，在它的辅助下，姜慕时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如此等抵达长宁门时，竟从筑基期直接突破至了金丹期。 　　要知道筑基期和金丹期之间是有道坎的，看似相差一个境界，实则天差地别。 　　且姜允能感觉到，慕时甚至可以一举突破金丹中期，只是时间太短，只能暂时先止步于此。 　　他不禁感叹白玉果的效力的确强，难怪人人都想抢夺。 　　当然慕时能有如此大的突破，与他自身天赋也有关系，毕竟是书中男主龙傲天的儿子，天赋和灵根自然都是最佳的。 　　在抵达长宁门前，姜允提前给陆思远送了信，因此飞行法器刚到长宁门上空，对方便察觉到了，立刻现身出来迎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数位长老以及其他同门。 　　陆思远显然提前跟这些人打过招呼，数人一见到姜允和慕时，立刻齐声恭敬行礼道：“恭迎门主，恭迎少门主。” 　　姜允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尴尬癌又开始犯了，心道这阵仗也太大了。 　　他明明提醒过陆思远要低调的，对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慕时显然也有点吓到了，立刻躲到姜允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满眼好奇地四下张望。 　　众人之前，陆思远看着姜允满脸惊喜，笑容有些憨傻：“门主，我没想到您会来，接到消息时高兴坏了，连忙将此事告知其他长老和门人。魔神来信道要拜访长宁门，我们本还心中不安，如今有您在此坐镇，终于安心多了。” 　　无花楼跟天瞳宗先后被灭，姜允能感觉到陆思远的焦灼紧张，不由地问：“此事你为何没告知于我？” 　　陆思远如实道：“您才回村子不久，我一直犹豫要不要为此事惊扰您，结果就犹豫到了现在。不瞒您说，我这几日压力非常大，可能您即使没来，我也还是会去信打扰您。” 　　他跟姜允虽然数年未见，但对方给他的感觉一直没变。 　　陆思远永远记得，当初长宁门被屠，他们所剩无几的几个门人被凶手围在一起，眼看也要死于非命时，姜允突然出现、轻松杀死凶手救下他们性命的场景。 　　记忆太过深刻，画面太过震撼，以至于他看到姜允，就觉得莫名心安。 　　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样。 　　这也是他坚持认姜允为门主，绝不肯担当此任的原因。 　　姜允叹了口气，脑海浮现出第一次见到陆思远的场景。 　　当时他身受重伤，与几个门人围在一起，不顾性命保护着中间奄奄一息的门主，如果姜允没出现，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对姜允来说，那只是一次很平常的拔刀相助，先前类似的事他也没少做。 　　可对陆思远来说，他的出现却救了自己，也救了长宁门。 　　是他给了长宁门新生，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长宁门。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陆思远跟姜允、慕时打过招呼，便带他们去见其他门派的修士。 　　得知魔神将要拜访长宁门，与长宁门交好的几个门派立刻派人前来支援，除此外，玉诀宗、平山派等也分别派了修士前来相助。 　　魔神大张旗鼓挑战灵域，灵域各门派又怎能龟缩。所以这次交锋不止是与长宁门，更是魔神与整个灵域。 　　胜负如何至关重要。 　　前面见面的各门派修士姜允并不熟识，与他们礼貌打招呼后，剩下的事仍交由陆思远负责。 　　平山派此次来的是三长老跟七长老，姜允并不认识，打了声招呼继续往前走。 　　接着就见到了赵宿跟赵笺云，此次显然是由他们带队前来。 　　姜允见到赵宿，先想起的是他身上的伤，不自觉蹙紧眉头。 　　赵宿原本满心期待和姜允说话，见他这幅表情，顿时不乐意了：“你这什么表情？见到我有这么难受吗？” 　　姜允只当没听见，问他：“你的伤没事了？” 　　知道姜允并非讨厌自己，而是担心他，赵宿心情顿时又好起来。 　　“没事了啊，一点小伤而已，不算什么。我本来想去村子找你的，结果得知长宁门收到魔神来信，猜到你会过来，便跟大哥一块过来了。” 　　他说着为向姜允证明自己真的没什么，还用力地伸展了下手臂，谁知恰好扯到痛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被掩饰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可惜他的若无其事很快被赵笺云无情拆穿。 　　“什么没事？爹娘见到你的伤都快吓死了，还有每次换药，是谁疼得龇牙咧嘴？现在倒好，见到姜允就不疼了？” 　　面对大哥的无情拆穿，赵宿只能可怜兮兮看着他，希望他能嘴下留情，给自己留点面子。 　　慕时闻言歪了歪脑袋，问道：“小赵叔叔也怕疼吗？” 　　赵宿刚想说话，却被赵笺云抢先了：“当然怕，你小赵叔叔最怕疼了，不仅怕疼还怕苦，小时候喝药都要哭鼻子的。” 　　慕时“啊”了声，一脸“小赵叔叔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的表情看赵宿，然后道：“我喝药可乖了，从来不哭鼻子的。” 　　赵笺云揉揉慕时脑袋，夸奖道：“慕时真厉害。” 　　这才一会功夫，赵宿脸都被大哥按地上摩擦几次了，无奈道：“哥，你差不多得了啊，我也是要脸的。” 　　几人说笑着，气氛很是轻松，陆思远站在一旁，这些日子因魔神而紧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虽然当初在秘境外，姜允说暂时不会回长宁门，但陆思远回来后，还是立刻命人开始修缮他的住所，这里也是姜允之前居住的地方。 　　只是才修缮没多久，他们就接到魔神来信，不得不暂停修缮，将全部精力用在御敌上。 　　为此姜允的住所并未修缮完毕，不过并不影响居住。 　　在陆思远准备给他重新安排住所时，姜允果断决定仍住在这里，反正里面几间屋子都是清理打扫过的，没什么大碍。 　　再说今晚恐怕也没人睡得着。 　　毕竟明日便是魔神信上所说，将要来拜访长宁门的日子。 　　为此长宁门上下做了十分严密的部署，他们开启了护山大阵，并由姜允等数名修为高深的修士驻守长宁门各个方向，组成坚不可摧的防御法阵，这样一旦魔神出现，他们不仅能提前知晓，更能保护其他门人不受伤害。 　　开启护山大阵需要大量灵石，平时陆思远肯定舍不得，此刻却恨不得搬空密室，只求长宁门上下能安然无恙。 　　子时，大地被夜幕笼罩，万物都沉睡于梦乡，唯独长宁门严阵以待，没人敢放松半点警惕。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日光刺破云层笼罩大地。 　　从子时到午时，再从午时到酉时，日光自天际消失，整个世界再度被黑暗笼罩，魔神依然没有出现。 　　即便如此，也没人放松戒备，因为他们都清楚，夜幕降临才是真正的开始。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 　　在整片大地都被夜色笼罩，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之时，忽然有强大的灵力猛地撞击在长宁门的护山大阵上。 　　护山大阵亮起数道光芒，硬是抗住了外面的几道攻击。 　　可在如此强大的攻势下，它的力量也在被不断削弱。 　　东南侧屋脊上，姜允手持灵剑长身而立，仰头看着上方的护山大阵。 　　他能明显感觉到，护山大阵快被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伴随“轰”地一声，整个护山大阵破裂成点点灵光，不断向下坠落。 　　随之而来的，是数道迅速潜入长宁门的幻影。 　　魔神并非一人来的，他还带了手下，且这些人个个修为高深。 　　姜允意识到不妙，立刻结印与其他人联手筑起防御法阵。 　　却在防御法阵筑起的下一刻，感觉有劲风自斜后方突然疾速扑来。 　　劲风夹着沙尘，姜允眼睛微感不适，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下。 　　这个过程只有半秒，可等他放下手，却发现不远处屋脊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头戴锥帽，脸上还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具体相貌。 　　但姜允直觉他很危险，非常危险。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无形的可怕威压，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他只在龙前辈一人身上感受过。 第61章 　　察觉到危机的同时, 姜允亦发现前方有什么破空袭来。 　　他并未看清来袭的是什么，凭着本能闪身避开，身体堪堪与那物擦肩而过, 已被巨大的灵力震飞出去。 　　离得近了，姜允看清那是一根长鞭，鞭身颜色鲜红, 像在血液里浸泡过一样。 　　除此外，也不知这长鞭是用什么做的, 鞭体本身就带着强大的威势, 与之相对时, 有悠远古老的磅礴气息散发出来, 姜允更从其中感受到浓浓的悲伤。 　　这令他不由地多看了长鞭几眼。 　　长鞭一击袭空, 并未再接着攻击，而是被白衣男子召回手中。 　　他垂眸轻抚鞭身, 愉悦感知着其中残留的灵魂的愤怒和绝望，继而抬起头道：“这长鞭名囚龙，是我扒了好几条龙筋, 亲手制作而成的，与神器相比也毫不逊色，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姜允紧蹙眉头，原本只是怀疑，这下总算确定来人的确是魔神了。 　　除了他, 当今三域恐怕没人敢扒龙筋, 还一扒就是几条。 　　“只可惜当年大战，令囚龙鞭身断裂了好几条, 威力大大折损。好在如今龙族虽少，却不是没有, 姜允，你若愿与我一起，我便扒了那条龙的筋，修复好囚龙送给你如何？它很适合你，有它在手，你也远比现在强大。” 　　说这番话时，魔神语气十分诚恳，显然是真心想邀请姜允。 　　只是姜允在听他说要扒龙筋，并看向赵宿的方向时，早已被彻底激怒。 　　他没忘记慕时也是龙，他的龙筋也可以修复血鞭。 　　当然即使魔神不想要慕时的龙筋，他也不可能站在对方那边，更不可能看着对方扒赵宿的龙筋。 　　“你认识我？”姜允开口问。 　　魔神微侧头，看了眼正在攻击防御法阵的众魔修，见他们迟迟没攻破防御法阵，不由低骂了声“废物”。 　　接着手中血鞭再度袭向姜允。 　　这次他没收力，血鞭携着翻江倒海之势，轰然当空袭向姜允。 　　姜允见势不对，立刻腾出一只手与血鞭相抗，另一只手则继续维持防御法阵。 　　当初收到魔神来信，经过几位长老探讨后，为确保安全，陆思远已经送了一批门人下山避难，算是给长宁门留点最后的希望。 　　如今还留在这儿的，都是下定决心跟长宁门共进退、同生死的。 　　“灵域修士皆虚伪卑劣，你何必如此维护他们？姜允，你我才是同类。”魔神提醒道。 　　姜允立刻出言反击：“谁跟你是同类？先是无花楼、天瞳宗，后是长宁门，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当然是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大业，我要统一三域，要成为三域之主，让整个三域都臣服在我脚下。” 　　他话落一掌拍向姜允，掌风凶悍凌厉，势不可挡。 　　上有血鞭，下有掌风，姜允不得不全力相抗，这也导致防御法阵缺失了一角，很快被其他魔修联手攻破。 　　姜允注意到一众魔修已冲入长宁门，只是魔神就在眼前，他也顾及不了其他。 　　只期盼在各门各派的相助下，长宁门能安然无恙吧。 　　“统一三域、成为三域之主，很有意思吗？” 　　“当然，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众生都匍匐在脚下瑟瑟发抖的画面了。身居高处、掌控命运，难道不有趣吗？姜允，你若愿意，也可以与我一起享受这一切，我可以给你无上的权利，只在我之下，如何？” 　　姜允没立刻拒绝：“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强，我需要你这样的帮手，更因为，你我是同类，本就该站在一起，将这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姜允眼眸低垂，感知到储物戒内的灵器已被激活，眸光冷厉，身影原地消失，立刻持剑狠狠劈向魔神。 　　“可惜，我对站在高处没有兴趣，更不想掌握谁的命运。” 　　他语气很冷，斩下的剑势携着毁天灭地之能，尽是超出了当前境界的极限。 　　这是因为姜允动用了件一品灵器，这件灵器是他在秘境得到的，和竺絮的魂灯很像，可以短时间提升修为，不同的是，它不需要燃烧元神，也没有魂灯那么强的力量。 　　姜允先前跟魔神说话，就是在有意拖延时间，给灵器足够的启动时间。 　　“而且我都说了，我跟你不是同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他话音落下时，剑势已汹涌扑向魔神，可怕的力量顷刻震碎屋脊房梁。 　　建筑坍塌，周遭树木被拦腰折断，地面留下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中尘土飞扬，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 　　姜允站在断裂的屋脊边缘往下看，心神高度戒备，他不认为自己这一击能要了魔神性命。 　　这一瞬间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姜允屏气凝息观察情况，忽然听见赵宿的声音远远传来。 　　“姜允，小心！” 　　姜允听见他声音的同时，可怕的危机感也在脑海浮现，他感知到有什么致命的东西出现在身后。 　　扭头看去时，血鞭已逼近眼前。 　　“姜允，你太让我失望了。”魔神的低语声似带着某种蛊惑力，“不过没事，你会改变主意的，很快，你就会明白，除了我，没人会真的接纳你。等到那时，我再来接你。” 　　姜允双耳轰鸣，感觉魔神声音似从远古而来。与此同时，眼中也倒映出如烈焰般在燃烧的血鞭。 　　他第一感觉是快，太快了，快到自己即使发现，也根本没办法躲避。 　　下一刻，姜允被血鞭狠狠抽飞出去。 　　赵宿此时已解决掉难缠的几个魔修，以最快速度赶过来，及时在半空抱住了姜允。 　　他满眼急切担忧，第一时间便要给姜允疗伤。 　　却被姜允拦住了，“我没事，他没打算杀我。” 　　毕竟对方若真要杀他，自己早就没命了。 　　赵宿“嗯”了声，垂眸看着怀里的姜允，不仅没松开手，反倒更用力地收紧了，似是在用这种方式感知姜允的存在。 　　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极了，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敢想象失去对方会怎么样。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因此更害怕失去。 　　姜允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赵宿，本想推开他的手不自觉转了个弯，又悄然放下了，任由对方紧紧抱着自己，彼此身体的温度亲密地互相传递。 　　亲密，姜允细细咀嚼着脑海出现的这个词，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当然大敌当前，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知道魔神已经走了。 　　不仅如此，那些如鬼魅般出现的魔修也消失无踪。整个长宁门静悄悄的，就好像之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赵宿掌心贴着姜允后背，用灵力帮他疗伤，虽然姜允坚持称自己没事，但赵宿知道，那一鞭还是让他受伤不轻。 　　“你说魔神没打算杀你，是什么意思？” 　　姜允当即将魔神跟自己的谈话告诉了赵宿：“比起杀我，他似乎更希望我站在他那边。我怀疑，他可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怎么会提及‘同类’两个字？当初在秘境，我虽然刻意隐瞒剑招，但竺絮或许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在这点上，竺絮要比郑业章聪明得多，也敏锐得多。 　　赵宿在意的却是另外一句：“魔神说你很快会后悔的，还说除了他，没人会接纳你，若照你的猜测，他接下来很可能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想太多也没用。” 　　赵宿“嗯”了声，心里却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魔神想对姜允不利，他绝不能让对方如愿。 　　两人说着话，姜允的伤也恢复大半，于是决定一块去看看长宁门的情况。 　　还没起身，陆思远先出现了，发现姜允被赵宿抱在怀里，顿时愣了下。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他先前就一直觉得赵宿跟门主关系不简单，原来两人竟是这种关系？ 　　姜允咳了声，连忙从赵宿怀里站起来，并暗暗后悔应该早点推开他的，也不知道陆思远现在都在脑补什么。 　　他眼神和表情看起来都挺微妙的。 　　这时候多说多错，姜允选择转移话题，道：“长宁门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陆思远满脸不解：“长宁门门人大多没事，我已经让几位长老前去统计了，很快会有结果。” 　　正说着，远处赵笺云跟几位长老一起走了过来。 　　他们看起来都还好，有的受了点轻伤，却没什么大碍。 　　长老此时已统计好大概情况，从他口中，姜允得知整个长宁门有六人陨落，十人重伤，其他的基本都是小伤，问题不大。 　　这本应该是好事，可在场众人却总觉得诡异。 　　魔神带着一众魔修大张旗鼓过来，明明占据上风，却突然带着人撤退，难不成是来长宁门玩的吗？ 　　无花楼、天瞳宗都惨遭灭门，唯独长宁门逃过一劫，他们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众人心中惴惴，却想不出结论，只能将这个问题暂且搁下。 　　为防魔神去而又返，当晚除重伤者外，其他皆打起精神戒备着。 　　直到次日天明，才确定此次危机真的过去了。 　　而长宁门安然无恙，也给了灵域众门派信心，他们更多地认为，魔神当晚是被吓跑的，他定然是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才提早撤退、避免伤亡的。 　　这一结论也让被魔神降世阴影笼罩的各门派松了口气，意识到对方并非不可战胜的。 　　傍晚时分，为答谢各门派的相助，长宁门特准备了宴席。 　　姜允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在一边旁观，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也是陆思远负责一切。 　　哪知去了宴席，陆思远跟几位长老却执意要他上座，道门主既在，这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其他人。 　　姜允十分无助，他真的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只想找个角落蹲起来。 　　当下四处张望，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宿，他是姜允想到唯一能帮自己的人。 　　可惜赵宿对此也没办法，只能还给他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毕竟谁家门主不坐主位的？ 　　姜允求助无门，只能答应下来，牵着慕时想让他陪自己一块上去。 　　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慕时站在原地拉都拉不动。 　　“爹爹。”慕时无措地小声道：“我能不上去吗？” 　　他小脸皱成一团，显然心里也很纠结，一方面坐上去被大家盯着真的很不舒服，另一方面又觉得抛下爹爹一人不好，他明明该跟爹爹共患难的。 　　姜允看一眼慕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松开了牵着对方的手，道：“去找小赵叔叔吧。” 　　慕时还有点不放心，犹豫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姜允故作镇定，揉了揉慕时脑袋，“爹爹很厉害的，不是吗？” 　　慕时闻言立刻亮着眼睛点头，在他心里爹爹永远是最厉害的。 　　宴席上，姜允端坐主位，看着下方宾客，有种又回到刹天宗的感觉。 　　只是那时他还披着姜陨的皮相，可以肆无忌惮飙演技，现在做的却是自己。 　　主位下方，左侧是陆思远跟几位长老，右侧是赵宿、慕时跟赵笺云，之后则是其他各门各派。 　　眼下的长宁门，灵域有名有姓的门派可以说都聚集在这了。 　　陆思远请姜允上坐的举动，也是在向他们证实姜允门主的身份。 　　从此刻起，灵域众门派都会知道，姜允便是长宁门门主。 　　宴席上备着灵果、美酒，还有些美味的食物，姜允虽不愿上去，但坐着坐着也就习惯了，很快自如地招待起来，说着感谢众修士前来相助之类的话。 　　众修士听闻此言，纷纷举杯道着“姜门主客气”之类的话。 　　赵宿举起酒杯，更多地却是在看姜允，像是时光流转，瞬间又回到了之前在刹天宗的时候。 　　那时他恨极了姜允，时时刻刻都想杀他，也因此从未想过，对方欺辱自己的背后，竟也一直在暗中对自己好。 　　可越是明白这点，他越是想不通，想不通姜允这个宗主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一心求死。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在绝望什么？ 　　上方，姜允似是察觉到赵宿视线，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视，姜允看着赵宿灼热专注的视线，似被烫了一下，连忙慌张移开视线。 　　宴席上众修士各抒己见，意见都出奇地一致，那就是今后无论如何，灵域都要团结起来，一方有难八方相助，与魔神抗争到底，绝不能屈服于他。 　　宴席结束后，修士们暂且在长宁门住下，次日清晨，便有修士来跟姜允辞行。 　　一上午过去，其他门派修士都陆续走了，只剩下玉诀宗。 　　赵宿以长宁门刚经历大战，有很多需要帮忙的地方为由，在这里暂住了下来。 　　当然这话他也不是随便说的，该干活的时候也绝不含糊，且他不仅自己干活，还招呼其他门人一块干活。 　　作为当今灵域最年轻的化神期，赵宿是玉诀宗无数门人钦佩和敬仰的对象，加上他宗主之子的身份，自然无人质疑他的决定，反倒觉得他正直友善、乐于助人，而为给他留下好印象，他们干起活来也十分卖力。 　　而在玉诀宗上下的相助下，长宁门凹陷的地面和坍塌的房屋很快修缮完毕，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时间一长，觉得赵宿只是单纯乐于助人的玉诀宗门人，渐渐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他们少宗主对姜门主似乎格外关注，对方在哪里，他便故意去哪里干活，一双眼睛就没从对方身上移开过，更想尽一切办法跟姜门主聊天，对方哪怕回他一句，也能因此高兴半天。 　　玉诀宗众人哪见过这样的长琉君，一时间都魔怔了，纷纷怀疑长琉君是不是中了邪，还私底下跑去问过赵笺云。 　　毕竟长琉君自从魔域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不爱笑，更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而他今天笑的次数，远比这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赵笺云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疑惑，这个疑惑早在妖域时便有了，只是先前没多想，如今好几个同门都来问他，他才确定自己没看错，赵宿对姜允的确很不一般。 　　对弟弟这样的转变，赵笺云心里其实很高兴。他的弟弟终于从一具行尸走肉，又变得鲜活起来。 　　这当然是好事，赵笺云只希望弟弟天天都能这么开心，但眼下长宁门重回平静，他们已经做完了能做的所有事，再继续待在这儿的确不妥。 　　思及此，赵笺云决定得去向姜允辞行了。 　　至于弟弟，他愿意留在这儿的话，就继续留在这儿吧，只要姜允不反对就好。 　　如此想着，赵笺云已经走到了姜允居住的院落外。 　　正准备走入院门，却听见院子里有声音传出来。 　　是姜允在问赵宿：“已经快半个月了，你打算在这儿继续赖多久？” 　　他话说得很不客气，语气听起来却很柔软，比起逐客，更像是在挽留。 　　当然这点或许姜允自己都没察觉到。 　　赵宿显然也听出他的语气，笑道：“我反正是不走的，你要嫌人多，我让大哥带其他人先回去。” 　　“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像什么话？陆思远本来就怀疑我们，他们都走了，不是更坐实了他的猜测？” 　　赵宿毫不在意道：“坐实就坐实，怕什么？再说他猜的也没错，我就是喜欢你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允闻言好一会没说话，似乎对此有些无语。 　　院落外，赵笺云听见弟弟说的“喜欢”二字，蓦地恍惚了下，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第62章 　　赵笺云也不知道,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姜允生出不同想法的。 　　也许是在生死关头对方救下自己时，也许是在来烟霭村的多次相处中。 　　总之等爹娘跟他提起道侣的事时, 他脑海已经开始浮现姜允的身影。 　　他也试着跟其他女修接触相处过，却根本生不出半点情愫，总会不自觉拿她们跟姜允比。 　　姜允修为高, 心地善良，性情柔软, 无论怎么比, 他永远都是最好的。 　　于是赵笺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开始增加去烟霭村的次数, 给慕时带很多美食和玩具, 并借此在其中掺杂送给姜允的礼物。 　　他不知道姜允心意如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笨拙表达。 　　在这点上, 他是远远比不上弟弟的。他不敢跟姜允表明心意，更不敢当着对方的面说“喜欢你”。 　　院落外，赵笺云深吸口气, 藏好失落、复杂的情绪，才迈步踏入院中。 　　“笺云？”姜允视线立刻落在他身上，“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笺云难得开了个玩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他语气隐隐透着不甘，姜允察觉到不同，却以为是错觉, 毕竟好好的, 对方为何会不甘？又在不甘什么？ 　　“当然不是，只是你这几日很少过来。” 　　赵笺云叛逆了一瞬, 很快收敛情绪，恢复如常：“慕时呢？” 　　“跟几个小弟子一块去玩了。” 　　赵笺云“嗯”了声, 说回正题道：“你猜的其实没错，我今日来，是要向你辞行的，我们在长宁门叨扰时间太长，也该回去了。” 　　赵宿闻言有些着急：“哥，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跑来辞行啊？我还没说要走呢。” 　　“我也没说让你跟我一块走。”赵笺云无奈道：“知道你舍不得，想留就留吧，只要姜允愿意收留就好。” 　　赵宿立刻看向姜允，他们刚才还在探讨这个问题。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为了名正言顺留在这，而让全部人都留下了。 　　但说来也奇怪，大哥一向不喜叨扰其他门派，以往能不留宿都绝不留宿，怎么这次他随口一提，对方竟直接答应了？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姜允没理赵宿，对赵笺云道：“此次长宁门安然无恙，多亏你们前来相助，还有门派修缮一事，也多亏你们。日后若有时间，随时来长宁门找我，我若不在这，也可以去烟霭村，我跟慕时随时欢迎你。” 　　赵宿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阿允，我也出了很多力的，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只感谢大哥，却对我只字不提？” 　　姜允羞恼道：“不许这么叫我。” 　　什么阿允，他跟赵宿有这么亲密吗？而且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总带着点莫名的亲昵缠绵。 　　姜允听得耳朵都在发痒。 　　明明其他人这么叫他，什么感觉都没有的。 　　赵宿闻言委屈：“为什么？可我想这么叫你。” 　　“没有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 　　赵宿认真想了会，道：“你不许，我也得这么叫，不然叫你什么？名字吗？那我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姜允提醒他：“你跟其他人本来就没区别。” 　　“哦。”赵宿一脸被伤到的表情，跟念经似的道，“阿允阿允阿允阿允……” 　　姜允怒目以视：“你再叫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不客气就不客气。” 　　赵宿嘴上这么说，整个人却瞬间后退一大步，与姜允拉开了安全距离。 　　姜允见状一时好气又好笑。 　　自从自己主动暴露身份后，赵宿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仗着喜欢自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姜允只能向赵笺云求助：“你是不是该管管你这弟弟了？” 　　赵笺云看看姜允又看看赵宿，笑道：“我可管不了他，而且不止我，怕是爹娘也管不了。” 　　“所以就没人能治他了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 　　赵笺云没明说，这句话的意思却很明显，是在告诉姜允，既然赵宿在意他，那能治他的也唯有姜允。 　　而且身为旁观者，他看得很清楚，对于弟弟的所作所为，姜允表面抗拒不喜，其实心中并不讨厌。 　　他与弟弟之间的打闹互动，反而令赵笺云羡慕，他能感觉到，姜允虽对他客客气气，说着欢迎他随时来访的话，与他之间却远远比不上与弟弟亲昵。 　　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氛围，是他怎么也融不进去的。 　　三人又说了会话，赵笺云便先离开了。 　　姜允看了眼赵宿，知道他不会跟赵笺云离开，也没再说什么，反正自己等不了几天也要回烟霭村了。 　　赵笺云带着同门走后没几天，姜允正打算回烟霭村，长宁门突然收到封帖子，写明要姜允亲启。 　　陆思远将帖子送过来时，姜允、赵宿跟慕时三人正围坐在桌前吃饭。 　　饭是姜允做的，做之前跟赵宿申明没他的份，可见他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又前前后后地帮忙，姜允还是多做了两个菜，又新添了幅碗筷。 　　于是陆思远见到的，就是这么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用餐的场景，怎么看怎么和谐美好。 　　姜允一看陆思远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人自那晚见到赵宿抱着他后，思想就不太正常了，经常盯着他跟赵宿露出一脸奇怪的笑容，感觉怪瘆人的。 　　他后来琢磨了下，觉得那种笑用“姨母笑”来形容十分贴切。 　　姜允无视他的表情，接过帖子将其翻开。 　　发现这是平山派送来的婚帖，道章孟跟林幼青将于七日后举行合籍大典，特邀姜允与平山派前去观礼。 　　姜允合上请帖，心情有些复杂。 　　他正愁不知以什么理由去平山派，没想到对方就主动发来邀请。 　　当然他此次去平山派，并不全为了姜陨。 　　昨日午时，他正运功修炼时，系统突然上线，告知他第三件神器出现了异动。 　　先前在幻境里，姜允曾去过平山派，也因此，系统没像之前那样，只给个大概的方位，而是直接指明神器所在地——平山派。 　　既要寻找神器，又要帮姜陨，加上眼前这封请帖，此次平山派之行是必然的了。 　　按原计划，他们应该在合籍大典前一日抵达平山派，这样正好参加次日的观礼。 　　但姜允受章孟亲自邀请，让他提前几日去做客，于是便跟陆思远说了声，道自己先走一步，他晚些再带人前去。 　　陆思远自然应“好”。 　　出于礼貌，姜允接着邀请陆思远一块用餐。 　　陆思远闻言连连摆手，表情跟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拒绝得十分干脆。 　　“不用了，我不习惯用餐，门主你们吃便是。” 　　他嘴上说着，边在心里想，眼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氛围这么好，他怎么能插进去破坏？也太罪过了。 　　话落没给姜允再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迅速离开了。 　　赵宿飞快吃着姜允做的菜，百忙之中抽空道：“你确定不去帮他看看脑子？” 　　这段时间饶是他，也有点招架不住陆思远。 　　主要他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又看着他在笑什么、兴奋什么，总觉得莫名其妙，哪哪都不对劲。 　　姜允比赵宿有见识，知道这大概就叫磕cp，之前他的世界有不少人热衷如此。 　　只是陆思远磕得比较上头。 　　于是没好气道：“我医术没你好，要看也该你去吧？” 　　毕竟让陆思远变成现在这样，也有赵宿一份。 　　赵宿无言，他医术是好，却没法解决脑袋里的毛病，好在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长宁门了。 　　为尽早去到平山派，三人做了番准备，次日一早便正式出发。 　　乘坐飞行法器两日两夜后，于第三日抵达平山派山脚。 　　早在飞行法器上，他们就看见山脚不远处有座小镇。因为平山派的关系，镇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姜允便打算带慕时下去逛逛，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再接着前往平山派。 　　他们挑了处无人的小巷悄然现身，之后便融入了熙熙攘攘的集市。 　　和姜允所在的小镇不同，这里毗邻平山派，所以即使普通百姓，也对修真之事有所了解，更能一眼分辨对方身份。 　　集市上十分热闹，卖什么的都有，三人往前没走多远，慕时双手已经拿满了吃的。 　　之后赵宿又拉着他们走进一家成衣铺，说要给他和慕时做新衣裳。 　　姜允又不缺衣服，自是出言拒绝，却架不住赵宿的执着，还是被生拉硬拽给拖进去了。 　　“衣服当然是多多益善，不是够穿就行了的。”赵宿一本正经道：“而且我看你常穿的就这几种颜色和款式，应该多尝试下其他的，没准更合适。” 　　成衣铺内，掌柜的见过赵宿三人，便知他们身份不简单，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说的对，衣物的存在是为锦上添花，穿新衣，自然更有好心情。” 　　姜允说不过他们，但有人给买新衣服是好事，他也没有不配合的道理。慕时则更爽快，早兴致勃勃地在店内看起布料来，小孩子对新衣服总是喜欢的。 　　没一会，两人便选好了布料。 　　量过尺寸、付好定金，并叮嘱掌柜的做好送去平山派后，三人从成衣铺走了出来。 　　正犹豫接下来去哪，旁边不远处就传来热情欢呼声，一大群人簇拥在一起，似是在看什么表演。 　　慕时满脸好奇，立刻被那边的热闹给吸引了过去。 　　“爹爹，我们去那儿吧。”他手拽了拽姜允衣角，期待开口道。 　　姜允自是欣然应允，牵着慕时径直往那处走去。 　　赵宿看着两人往前走的身影，也迈步准备跟上去。 　　谁知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入耳内。 　　“……四年多前，刹天宗宗主姜陨被长琉君赵宿一剑穿心、当场身陨，想必在座诸位都听说过，魔头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可你们知道，他在入魔前的身份吗？知道他是怎么入魔的吗？别急，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第63章 　　声音是从对面茶馆传出来的, 赵宿听清楚内容后，立刻抬头去看姜允。 　　对方此刻心神都在慕时和那热闹上，只顾带着对方往前走, 显然没听见那一缕若有若无的说书声。 　　于是赵宿悄然调转脚步，直奔着茶馆而去。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姜允的事，对方还提及到姜允入魔前的事情, 正好他也很好奇，想听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茶馆位置隐蔽, 在一条小巷之内, 本该冷冷清清的, 里面却聚集了不少客人, 显然都是被老者说书内容吸引过来的。 　　赵宿进去时, 见下方客人都在专心聆听，神情因为说书人的内容才发生着变化, 一会愤怒，一会难过。 　　“客官，您要点什么？”有小二走近赵宿问。 　　赵宿挑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 看了眼上方正侃侃而谈的说书人，随口道：“上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茶。” 　　小二应了声“好”，忙不迭下去准备了。 　　说书的老者在卖了个关子后，接着道：“要了解这一切，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的平山派出了位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 名为姜陨，五岁筑基, 十岁结丹，十三已是金丹巅峰, 加上他又是掌门之子，平时很受平山派器重，也正因此，令他骄纵狂妄、不可一世，导致之后犯下大错，激愤入魔。” 　　底下客人听到这，纷纷激动问。 　　“大错？什么大错？” 　　“我倒是听过一点，是因为一名女子，对吗？” 　　“……” 　　老者见状丝毫不急，慢悠悠饮了口茶，才附和道：“对，大天才姜陨入魔，的确是因为一名女子。那人叫叶峦，是飞轩堂堂主的女儿，亦是现今平山派五长老章晟以的道侣。当时叶峦随父亲去往平山派，姜陨对其一见倾心，竟不顾师兄弟情谊，在章晟以和叶峦的合籍大典上，公然现身欲强抢叶峦，与整个平山派为敌。” 　　“此等卑劣行径，平山派自是容不得，之后姜陨被父亲和几位长老打伤，因愤怒不甘入魔。但在此之前，姜陨跟魔修早有勾结，对方逃走后，平山派的人曾在地上拾得一枚丹药，那药邪恶至极，可令不喜自己之人深爱上自己，定是姜陨劫走叶峦准备给她服用的，好在天理昭昭，让他最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说书人话音落下，现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纷纷拍手叫好，显然都为姜陨伏法感到高兴。魔头可恶至极，落得最后的下场实是罪有应得。 　　说书人的故事却并未就此结束，喝了口茶后，又用一句话轻松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但我怀疑，姜陨可能还没死。” 　　赵宿闻言愣了下，抬头仔细打量老者，不知他说这话是故弄玄虚，还是有所笃定。 　　毕竟眼下灵域除了自己，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情。 　　“没死？怎么可能没死？他不是被长琉君打入嗜血海了吗？尸体也早被鱼群分食了吧？” 　　“对啊，即使掉下去没死，那一剑直刺心脉，也该杀死他了吧？” 　　“而且要是没死的话，他现在又在哪里？想做什么？” 　　“……” 　　说书人不紧不慢道：“诸位莫急，老者自会解释清楚。近来无花楼、天瞳宗收到魔神来信、惨遭灭门一事，你们可知晓？” 　　“我之所以怀疑姜陨没死，也正与此有关。没准他就是那魔神，此次带着众魔修进犯灵域，便是回来复仇的。” 　　立刻有人问：“他若是魔神，当初害他入魔的是平山派，他为什么不去找平山派复仇？” 　　“你知道什么？最恨的往往都会留到最后，等着吧，没准下一个就轮到平山派了，且姜陨对叶峦情根深种，当初更是因其入魔，此次回来除了复仇，或许还打着与叶峦再续前缘的主意……” 　　什么叶峦，什么一见倾心，什么情根深种，什么再续前缘，这些话赵宿实在不爱听，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他想安慰自己，这可能只是说书人在胡说八道，但内心又忍不住乱想，想没准姜允真的深爱叶峦，此次来平山派见到叶峦，更会忍不住再次心动。 　　若是那样的话…… 　　赵宿兀自想着，没提防竟生生捏碎了手中茶杯，温热茶水顺着手掌淌下，吓了周遭客人一跳。 　　台上说书人仍在继续，唾沫横飞说着姜陨当初有多爱叶峦，若来到平山派又可能会跟叶峦发生些什么。 　　赵宿听着那些肉麻的话，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出茶馆。 　　往外走的同时，一枚小小的药丸也被他隔空弹入老者口中。药丸无毒无害，只是会让他哑上几天，暂时没法开口。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姜允，毕竟过几日小镇上会迎来各门各派的修士，再由说书人这么随口造谣下去，姜允真被冤枉成魔神了怎么办。 　　虽然眼下还无人知晓，长宁门门主姜允便是刹天宗宗主姜陨这件事。 　　赵宿调整情绪，重新回到集市上时，姜允跟慕时正到处找他。 　　“小赵叔叔，你去哪儿了啊？”慕时急道：“我跟爹爹到处找你，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赵宿闻言立刻去看姜允，对方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姜允立刻实事求是地撇清关系：“是慕时怕你走丢了，跟我可没关系。” 　　赵宿这么大个人，他不至于认为对方能走丢。 　　赵宿想起叶峦，不禁一脸的受伤，看姜允的眼神也很幽怨复杂。 　　“不过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姜允说着察觉到赵宿眼神怪异，纳闷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赵宿摇摇头。 　　姜允：“那你……” 　　话还没说完，先被赵宿打断：“阿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允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没事的，有什么你跟我直说，我能理解的，那些事毕竟都过去了，我是不会在意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慌得很，怕姜允不仅之前对叶峦动过心，现在更是恋恋不忘。 　　也因此他这话问完，心里就暗暗后悔了，怕姜允会说出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情。 　　可姜允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你在胡说什么？莫名其妙。” 　　他话落很快被慕时转移走注意力：“慕时你想玩那个吗？走，爹爹带你去。” 　　他牵着慕时往前走，见赵宿愣在原地，还回过头喊了一句：“你愣着干嘛？赶紧跟上来啊，要是再‘走丢’，我跟慕时就不找你了。” 　　慕时也跟着附和：“对啊，小赵叔叔，你要跟紧点哦，我是小孩子都没走丢呢。” 　　赵宿看着两人身影，心中微微释然，迅速迈步跟了上去。 　　无论当初姜允跟叶峦的故事是真是假，那都已经是过去式，现在陪在姜允身边的是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和姜允已经有了慕时，这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只是赵宿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在小小的集市偶然碰到叶峦。 　　当时叶峦身着淡绿色衫裙，正从一家胭脂铺往外走。 　　她身形纤细，皮肤白皙，五官更是精致小巧，容颜艳丽，往那一站顿时让周遭事物都失去了颜色。 　　赵宿是见过叶峦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相貌出众，对方还是给他留下了印象，这才让他一眼认出叶峦。 　　在认出对方身份的瞬间，赵宿心中便警铃大作，想也没想立刻迈步拦在姜允面前，想转移开他的注意力。 　　可惜在这之前，姜允已经看到了叶峦。 　　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身体里残留的姜陨的意识看到了叶峦。 　　在见到心上人的瞬间，他情绪变得很激动，也因此扰乱了姜允的思维，令他下意识抬手推开了面前的赵宿，以便能更清楚地看见叶峦。 　　挡在面前的阻碍被推开，叶峦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她还和当初相见时一样，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简单的一颦一笑，便勾得姜陨心神难安，情不自禁想要往前迈步靠近她，哪怕只是离她更近一步。 　　可这一幕落在赵宿眼里，却让他几乎快疯了。 　　什么情况？姜允为了看叶峦，竟然把他推开了？不仅如此，他更不自觉想靠近对方？ 　　难不成，还真被那说书人说中了？ 　　姜允真的仍对叶峦恋恋不忘，想回来与她再续前缘？ 　　赵宿满心不安，盯着叶峦杀人的念头都有了，却在转头看到姜允时，猛地一下愣住。 　　他看见姜允眼角挂着一滴泪。 　　从未哭过的姜允，竟然因为叶峦哭了。 第64章 　　赵宿在这一瞬间嫉妒得快要发狂。 　　因为这滴眼泪, 他现在竭力的自我安慰都化为泡影，他没办法再说服自己，姜允对叶峦已是过去式。 　　从对方见到叶峦时的种种表现来看, 他分明正如那说书人一般，还对叶峦情根深种、恋恋不忘。 　　“阿允，你看什么呢？”赵宿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试图转移姜允注意力，“不是要带慕时去前面玩吗？” 　　姜允此刻也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姜陨在叶峦身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再见到对方竟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连带他的情绪都被迫受到影响。 　　“她又不爱你, 你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他在脑海对原主道。 　　姜陨微弱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她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是章晟以骗了她, 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可她要真在乎你，怎么会不信你？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她与章晟以关系亲近, 若是有所怀疑，找出点破绽也不难吧？” 　　识海内，姜陨残留的意识动荡得比之前厉害, 可动荡过后，他又什么都没说，一切也随之恢复平静，像是他未曾被唤醒，也未曾因叶峦有过情绪起伏。 　　姜允叹了口气, 有点恨铁不成钢。 　　没想到原著凶残可怖的魔尊大人, 居然还是个恋爱脑，难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待在魔域, 未曾再踏足灵域，想必除了对爹娘失望外, 也是怕再见到叶峦，忍不住出来与她相见吧。 　　“没看什么。”姜允收起情绪，对赵宿道：“我们走吧。” 　　赵宿“哦”了声，试探道：“你一直盯着那边看，我还以为你见到了什么熟人。” 　　“我一直待在烟霭村，在这儿能有什么熟人。” 　　姜允话落便要迈步往前走，却见赵宿突然转过身朝自己走近。 　　他们隔得本就不远，赵宿迈步上前，彼此的距离被迅速缩短，短到姜允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这是个有些暧昧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朋友可以越过的界限，姜允心乱如麻，不知道赵宿为何突然接近，又到底想做什么。 　　周遭人来人往，嘈杂声不断，他却仍能清楚听见赵宿的呼吸声，透着些缠绵和旖旎。 　　这时赵宿忽然开口：“阿允，你为何不看我？” 　　没等姜允开口，他已自顾自地轻道：“是不敢看吗？” 　　姜允心中暗恼，抬起头道：“我有什么不敢看……” 　　话落他已抬头对上赵宿的目光，那一瞬还未出口的话梗在喉间，竟没办法再说出来。 　　因为赵宿看他的眼神太深情柔软了，姜允能从他眼里读到很多的情绪，浓到仿佛要将他淹没，而赵宿就那么一直盯着他，似要长长久久望进他眼底深处，猜透他心中所想。 　　对方传递过来的情感太浓烈了，姜允心乱如麻，下意识想往后退。 　　还没退出去，先被赵宿伸手扶住了肩膀。 　　“等等。” 　　等？等什么？姜允心中更不安了，心跳的速度也在迅速加快。 　　正不知该不该继续退，就见赵宿微微俯身，更近距离地凑近了他脸畔。 　　身为原著公认的灵域第一美人，赵宿这张脸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很强的，姜允近距离看着他几近完美的眉眼，被其美貌蛊惑住，一时竟忘了该做什么。 　　心道美色惑人，这话还真不假。要换个人离得这么近，他早一脚踹过去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心里其实仍在打鼓，乱七八糟想着赵宿离他这么近干嘛，他究竟想做什么？ 　　难不成，对方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他？ 　　应该不会吧，这么多人看着，他毕竟是玉诀宗少宗主，就不怕传出去被爹娘知道？ 　　虽然灵域也有男子与男子结为道侣的，但毕竟是少数，主流还是男女互为道侣，尤其是名门大派，对此更为看重。 　　姜允先前听赵笺云提起爹娘，知道他们内心其实是偏传统的，未必能接受自己儿子找个男道侣。 　　可是万一呢，万一赵宿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他是该立刻推开对方还是等等再看？要是会错了意多尴尬。 　　姜允胡思乱想着，表情也一会一个变化，正准备先撤为上，就见赵宿突然抬手，在他脸上轻拭了一下，接着没给姜允反应的时间，立刻起身后退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姜允下意识抬手，摸到被赵宿拭过的地方还有些湿润，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流泪了。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姜陨流泪了。 　　思及此，他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不禁更强烈了。 　　与此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确是会错意了，赵宿突然接近根本什么也没打算做，他只是想替自己擦掉眼泪而已。 　　慕时看看姜允，又看看赵宿，好奇问道：“爹爹，你们在玩什么游戏？还有，你为什么要哭啊？” 　　姜允收敛起情绪，对慕时道：“爹爹没哭，是方才有沙子进了眼睛。走吧，咱们去前面玩。” 　　慕时“嗯”了声，重重点头的同时，已蹦蹦跳跳率先走在了前面。 　　这小镇上的集市有太多好玩的，他已经玩得快停不下来了。 　　慕时在前面走，姜允跟赵宿则并肩跟在后边。 　　想起方才的事，姜允多少有些不自在，暗恼自己当时怎么会觉得，赵宿靠过来是要亲他呢？ 　　也太自作多情了。 　　赵宿一直在暗中观察姜允，此时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忽然开口道：“方才我碰到你脸时，你闭眼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姜允微蹙眉，心里更不自在了，暗道自己刚才竟然闭眼了吗？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赵宿唇边笑容更深了，满是暧昧的声音很轻地传入姜允耳畔，缠绵悱恻：“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怎么可能。”姜允下意识反驳，佯装镇定道：“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不太适应罢了。” 　　赵宿“哦”了声，又往前走了几步，才轻飘飘道：“其实你没闭眼，我骗你的。” 　　姜允脚步顿住，盯着前方赵宿的背影，这才恍然明白，对方其实是故意的，之前的刻意靠近、停留，此时的有意撩拨、试探，都是他有意为之。 　　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只是好好的，赵宿情绪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就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姜允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去想了，心道赵宿这么捉弄自己，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他一定第一时间踢飞对方。 　　三人又在集市逛了一会，直到集市上热闹渐渐散去，这才出发前往平山派。 　　此时距章孟跟林幼青举行合籍大典还有五日，时间不算太充足，毕竟眼下姜允还没能掌握章晟以诬陷姜陨的确凿证据。 　　他原本打算从那妖女，也就是单灵萱入手，可查来查去，始终没能查到对方的踪迹。 　　不知对方之后究竟去了哪，又或是早就身陨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到平山派，再随机应变，即便这次抓不到章晟以的把柄，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没有人能一直戴着伪装生活，假以时日，总会露出破绽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玩把阴的，先假扮魔修将章晟以抓起来，逼他亲口说出真相。 　　不过这是下下策，很容易引火烧身，姜允暂时不考虑。 　　在来平山派前，姜允通过须弥镜已见过平山派，但真正抵达这儿，眼前风景与在秘境中见到的又不同。 　　身临其境，风景远比秘境见到的华美壮观，周遭云雾缭绕、仙鹤往返，宛若仙境一般。 　　姜允跟赵宿代表的是长宁门和玉诀宗，平山派自是不敢怠慢，由如今暂管门派事务的大长老章裘亲自迎接，身旁还跟着其儿子，平山派五长老章晟以及他的道侣叶峦。 　　章孟跟林幼青作为邀请者，自然也一块来了。 　　当初发帖给姜允，邀他提前几日来平山派玩，章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来了。 　　他见到姜允很是欣喜，立刻跟父亲和祖父热情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先前跟你们说的，在秘境救过我性命的人，也是长宁门的门主，姜允。” 　　章裘身材高大，蓄着须，一脸的慈相。 　　他早听章孟说起这事，如今见到救自己孙子的恩人，自是感激不尽，连忙道谢：“章某谢姜门主大恩，若非有你，孟儿怕是已遭不测。此次来平山派，你们就当到了自己家，吃好玩好，千万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章某定义不容辞。” 　　在抵达平山派后，姜允便察觉原主一直在蠢蠢欲动，显然触景生情，残留的意识也本能被激发出更大的力量。 　　尤其叶峦出现后，他更控制不住想多看几眼，姜允怕引起怀疑，不得不将他冒出头的意识强行压制下去。 　　此时听见章裘的话，客气道：“哪里，章长老客气了，当时那种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会出手相救的。先前长宁门有难，你们义不容辞前来相助，我还没机会亲自道谢呢。” 　　章裘摆摆手，示意无妨：“魔域进犯，灵域自当团结一致，共同御敌。日后平山派若有难，希望长宁门也来相助便是。” 　　姜允颔首：“这是自然。” 　　他环顾大堂，没见到姜掌门的身影，思索片刻，问：“章长老，贵派掌门还在闭关中吗？” 　　先前在秘境得知姜陨过往经历后，他便暗中查过，得知姜陨入魔后没多久，章父章母便先后闭关修炼，将门派一应事宜都交给了大长老章裘。 　　自那之后，不知是被儿子伤透心，还是真的要潜心修炼，总之二人都未再在人前出现过。 　　修仙之人闭关几十年是常事，尤其修为高深者，闭关时间更是长，因此也没人觉得奇怪。 　　章裘沉沉应了声“是”，表情透着复杂难言，虽没明说，却能看出当年姜陨抢亲入魔一事对门派上下的打击。 　　姜允没再多问，章裘又客气了几句，便将招待姜允、赵宿一行人的任务交给章孟，自己和章晟以、叶峦先行离开了。 　　三人背影渐渐远去，被压制已久的姜陨终于挣脱束缚，再度将目光投向叶峦。 　　那瞬间叶峦似感知到什么，忽然扭头朝姜允看过来，眉宇微蹙，像是有些困惑不解。 　　她确定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姜允，可为何此刻却从对方身上察觉到熟悉感？ 　　只可惜这种熟悉感在她看向姜允时便已然消失无踪。 　　叶峦暗自不解，心道难不成是因为，对方与那个人相同的名字吗？ 　　她不可否认，自己在听儿子提起姜允时，很是恍惚了阵，还以为是姜陨回来了。 　　但怎么可能，那个人明明几年前就被杀死了。 　　一个已经身陨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请问有什么事吗？”面对叶峦的注视，姜允微微一笑，客气且疏离。 　　叶峦心神恍惚，摇摇头，道了声“没事”。 　　她心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眼前之人和姜陨分明截然不同。 　　旁边的章晟以察觉到叶峦的异样，不着痕迹看向姜允的目光中，本能带了几分深思。 　　可惜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姜允，自然没人能发现破绽。 　　章裘三人离开后，章孟和林幼青一块带姜允三人去客房。 　　路上姜允想起什么，问章孟道：“方才我问起掌门，章长老似有难言之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章孟连忙解释道：“姜大哥，你别见怪，此事并非祖父不愿详说，而是因为掌门和掌门夫人闭关，正与他们的儿子有关，此人不仅强行抢婚还走火入魔，令平山派为此蒙羞……不止是祖父，平山派上下也不愿提起此人，只当他不曾存在。” 　　他出生时姜陨已经入魔，并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因此提及姜陨心中满是愤恨羞耻。 　　平山派不愿提及姜陨，且有意封锁与其有关的消息，其他门派为不得罪平山派，自然不会主动触其霉头，也因此，直到姜允进入秘境，才得知对方与平山派之间的关系。 　　面对章孟的愤怒和不齿，姜允表情没什么变化，只了然道了句“原来如此”。 　　倒是赵宿听见这些心有不甘，反问章孟道：“此事发生时你可亲眼见过？可知道详细的前因后果？” 　　章孟看着眼前准备跟妹妹退婚的某人，不客气道：“当时我还未出生，如何能亲眼所见？且我虽未亲眼见到，平山派却多的是人亲身经历，更有不少前辈被魔头打伤，至今修为还没恢复，此事如何能有假？难不成我们还能冤枉了他？” 　　赵宿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姜允，不打算就此罢休，“为何不能？亲历者多，他就不会被冤枉吗？你没见过他，不了解他，更没与他接触过，怎么知道他做这些时没有苦衷？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姜允渐渐察觉到不对劲，赵宿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更不可能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据理力争。 　　他是已经知道自己入魔前的身份了吗？所以这是……在帮自己打抱不平？ 　　章孟也被激出火来，“那你凭什么这么说？难不成你认识他、了解他？还苦衷……你身为玉诀宗弟子，竟在这儿帮一个魔头说话，你对得起师门吗？” 　　眼见两人越吵越凶，俨然有收不住的架势，姜允跟林幼青连忙开口相劝，让他们冷静冷静，没必要在这儿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和气。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赵宿盯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姜允，没好气道：“你倒是真沉得住气。” 　　他是在帮姜允说话，怎么对方看起来反倒成了局外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允无奈，他提前来平山派，又不是为了跟章孟吵架，何况不知者无罪，章孟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在现今一众灵域修士眼里，姜陨的确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赵宿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然冷静下来，章孟显然也是如此。 　　经此一遭，两人看对方都更不顺眼了，表面上却没再争执什么。 　　很快，章孟便将他们带到了客房。 　　客房位于一座小院中，打扫得十分干净，屋内陈设简洁却不失奢华，被褥之类也是崭新的。 　　“一路奔波，你们想必也累了，可以在此稍事歇息。我就住在旁边的青玄峰，你们有事可随时找我。大典在即，我和幼青有很多要筹备的事，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章孟客气说着，又道：“姜大哥，平山派有很多风景秀丽之处，这段时间你可以带慕时四处观赏下，除了设有禁制之处和洞仙峰不能进入外，其他都可入内参观。” 　　姜允道：“不知这洞仙峰是？” 　　“洞仙峰是掌门和掌门夫人闭关之地，没有祖父的允可，我们也是不能擅入的。” 　　姜允了然，应了声“好”：“我们此次前来本就打扰了，你们有事去忙就是，不用管我们。” 　　章孟歉意笑笑，又仔细叮嘱了几句，让姜允别客气，权当在自己家，之后才跟林幼青一块离去。 　　他前脚一走，赵宿后脚就忍不住吐槽：“什么当在自己家，他也不看看自己说了什么，那是对家人该有的态度吗？” 　　他显然还对章孟羞辱姜陨的话耿耿于怀。 　　话落看着姜允，语气又陡然一变：“不过阿允，你若去玉诀宗，我们定将你当做家人，绝不会像平山派这样说一套做一套。” 　　姜允闻言无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心道什么家人，赵宗主和赵夫人若知道他真实身份，怕恨不得乱刀砍死自己。 　　小院中，慕时打着哈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对此没有兴趣。 　　在集市上玩了那么久，他此时已经开始犯困了。 　　姜允见状先带他回房间，等慕时睡着后，这才轻手轻脚掩门出来。 　　本以为赵宿已经回房了，哪知对方仍坐在院外的石凳上，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他。 　　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去的，姜允默默叹口气，走过去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宿如实道：“在集市上，有个说书人正在茶馆讲这个故事，从你对叶峦一见钟情，讲到最终身陨。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他喂了药，至少大典前，他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姜允不置可否，缄默半晌后，忽然开口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你怀疑说书人有问题？” 　　“在此之前，你可听说过平山派这段陈年旧事？” 　　赵宿摇头，在遇见说书人前，他完全不知道姜陨入魔之前的身份。 　　“你在之前对此一无所知，说明平山派将事情隐藏得很好，至少各大宗门不会主动提及，可为什么此时，却有说书人明目张胆讲这个故事？合籍大典在即，这不是公然打平山派的脸吗？” 　　赵宿脸色微变，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可惜让他跑了，现在去找肯定找不到了。” 　　姜允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以你的聪明，当时应该能察觉不对劲。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没发现这个问题？” 　　赵宿沉默，想起说书人说的话，他当时满脑袋都是姜允对叶峦恋恋不忘，想旧情复燃之类的话，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说到这，当时在大堂上，姜允看叶峦的眼神也很奇怪…… 　　“没想什么，当时太惊讶了，根本没空想别的。” 　　姜允“嗯”了声，不再琢磨这个问题，他看着赵宿，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相信到还不确定真相究竟如何，就敢跟章孟争执。 　　万一错的当真是他呢？ 　　“当然，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信你，证据确凿如何，亲历者多又如何？我相信你绝不是那种人，之所以那么做，也一定有你的苦衷。我先前一直想不通，你为何要提前来平山派，如今看来，你是不是正为此事来的？” 　　姜允愣了瞬，没想到赵宿竟这么信自己，亦在识海中对姜陨说道：“是不是很讽刺？一个没见过你的人都如此信你，你的家人却不信？” 　　识海中，姜陨声音微弱，却也直指重点：“他信的是你，而不是我。” 　　姜允哑然。 　　赵宿话落看着姜允，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不悦。 　　“但还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 　　“什么事？” 　　赵宿目光专注，带着有点疯的偏执：“你为什么喜欢叶峦？我又哪里不如她？” 　　他没给姜允说话的机会，步步紧逼：“阿允，你今日必须回答我两个问题。一，我和叶峦谁更好看？二，我和叶峦你更喜欢谁？” 第65章 　　傍晚时分, 太阳西沉，小院亦被暗色笼罩。 　　姜允听清赵宿说的话，对上其执着不容躲避的注视, 微微哑然。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他诚恳地实事求是道：“当然是你好看。” 　　赵宿脸上划过暗喜，唇角微扬, 很快又收敛起来，等待姜允接下来的回答。 　　姜允斟酌了下, 如实道：“其实我跟叶峦不太熟, 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宿明显不信：“当初只是见她一眼, 就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之后更不顾一切出手抢人, 还因其入魔……你现在却跟我说不熟？你觉得我会信吗？” 　　与系统相关的事是不能说的，姜允琢磨了下, 觉得这事解释起来相当麻烦，没准还越解释越乱，只能叹口气道：“算了, 随你吧，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 　　赵宿只当姜允是在敷衍自己，一脸怒容看着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指责姜允吗？还是逼迫于他？ 　　前者无济于事，后者实现不了。 　　赵宿呼吸沉沉, 拿姜允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姜允看着赵宿扭头就走，知道他大概是生气了, 暗暗咋舌，心道外界不是都传长琉君性情冷淡沉稳吗, 怎么到了他这，情绪起伏就这么大，动不动就生气。 　　为这么点小事值得生气吗？ 　　识海内，目睹这一切的姜陨突然开口问：“你是不是没与人交往过？” 　　姜允一脸不自在：“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他的确母胎单身，从没谈过恋爱，可那有什么办法，他病成那样，也没人看得上他啊。 　　甚至因为那段经历，姜允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变得冷淡漠然。 　　在他手脚并用拼尽一切力量爬上天台往下跳时，心中更没有什么留恋。 　　他固然想活着，固然不想死，可也比谁都清楚，自己已然一无所有。 　　那样糟糕难堪的他，连父母都盼着早点解脱的他，又有谁会在身边停留？ 　　与其被人嫌弃、痛苦不堪地死去，还不如早点解脱。 　　“你在想什么？”姜陨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姜允。 　　姜允道：“没什么。” 　　他只是在想，如果赵宿知道他是谁，见到他真正的模样，还会喜欢上他吗？ 　　这件事并未困扰姜允太久，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因为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也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姜陨竟然现在才想起来，才告知于他。 　　好在还不算晚，还有时间让他去解决掉隐患。 　　为此一连两日，姜允除了暗中调查章晟以，便是频繁去往叶峦的住处。 　　赵宿以为姜允骗自己，那日之后没再找姜允说话，却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行踪。 　　见他嘴上说跟叶峦不太熟，实际却每日悄悄去对方住处看望，气得脸色铁青，整个人都似被一股煞气笼罩，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第三日，赵宿正坐在床上运功修炼，又一次感知到隔壁的姜允悄然出门了。 　　知道对方定又是去找叶峦，赵宿心烦意乱，已然没办法继续修炼下去。 　　即使昨晚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不要管姜允，更不要被他影响。 　　可事情真发生时，他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嫉妒自心底如烈焰般燃烧起来，烧得他根本没办法冷静。 　　眼下姜允的所作所为，无不在证实那说书人的话是对的。 　　对方果然还惦记着叶峦，即使她与章晟以已结为道侣，仍恋恋不忘想与之再续前缘。 　　赵宿心烦意乱，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什么，他明明是无意识走的，却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叶峦居住的忘忧峰。 　　意识到自己根本忘不了姜允，赵宿更为恼火，立刻调转方向前行，似要借此证明自己只是随意走走，并非跟踪对方。 　　忘忧峰面积很宽广，青砖白墙、飞檐翘角，一座座建筑满是古色古香的韵味，布置也十分精致完美。 　　赵宿心神不宁，根本没心思观赏，满脑袋想的都是姜允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见到叶峦了，他会跟叶峦说什么，万一叶峦后悔了，也对他有想法了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着，没留意自己不知不觉走入了一片桃林。 　　这个季节正是桃树结果的时候，不远处一棵桃树上，身着粉红衫裙的女修正踩着枝桠专心摘果子，再用灵力将其送入树下的木筐中。 　　她摘的专心，没提防身侧突然袭来只蜜蜂，惊慌失措之下，脚猛地一滑，从树上狠狠摔了下来。 　　女修显然修为不佳，摔下来时只顾着喊救命，却忘了施法稳住身形。 　　赵宿这刻满脑子都是姜允跟叶峦的身影，越想越离谱，只眼角余光瞥见前方有什么东西自树上掉落。 　　等凭着本能上前将对方接住时，低头一看，才发现掉下来的是个人。 　　女修被稳稳接住，脸色微微泛白，还有些后怕。 　　连忙站起身来，道：“多、多谢。” 　　她年纪看着跟赵宿相仿，皮肤很白，脸圆圆的，脸颊也有肉，是很可爱的类型。 　　可惜赵宿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闻言摇头示意无碍，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女修愣了下，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连忙抬高音量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来平山派做客的吗？” 　　赵宿没回应，反倒加快了脚步，瞬间身影已出现在桃林之外。 　　谁知刚出来，就撞见正站在桃林外的姜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在这儿站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儿？” 　　赵宿蹙眉开口，心头却在暗自欢喜，姜允出现在这儿，说明他跟叶峦见面的时间并不长，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我听见有人呼救，顺道来看看。”姜允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她是谁吗？” 　　赵宿不在意道：“她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还关系密切，因为她就是章舒，你爹娘给你订的那位未婚妻。”姜允说着微微偏了下头，更笃定地道：“而且从她现在看你的眼神来看，你方才英雄救美的行为，应该已经让她对你情根深种、非君不可了。” 　　毕竟赵宿这张脸的杀伤力是很强的，远远看着都难以抵抗，更别提近距离接触。 　　章舒先前因受惊而泛白的脸，此时已经通红一片了，注视赵宿的目光更专注浓烈。 　　赵宿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立刻蹙紧。 　　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走走，还能招惹上这样的麻烦。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章舒？” 　　“来平山派之前，陆思远怕我认错人，给我看过一些画像，其中就有章舒的。” 　　赵宿脸色变了又变，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转身欲要进入桃林：“我这就去跟她把话说清楚。” 　　他态度坚决，可想而知说出口的话有多冰冷直接。 　　姜允不想横生枝节，连忙拉住他：“等等，你先别去，好歹第一次见面，你也给人家留点面子吧，这样当面拒绝太残忍了。” 　　“我已跟爹娘禀明退婚之事，她迟早会知道的，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 　　姜允愣了下，心中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赵宿已跟他爹娘提了退婚的事？所以他们也不会再有故事发生了是吗？ 　　“当然有区别。一来合籍大典在即，现在不宜跟平山派闹得不快，二来我此行确实另有目的，你这一说很容易打草惊蛇。” 　　赵宿哼了声：“那与我有何关系？”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姜允对这件事的看法：“你希望我退婚吗？” 　　姜允故意装傻道：“什么叫我希不希望？这是你的事，你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 　　赵宿紧盯着姜允，满脸不甘，可到底没再继续追问，怕姜允不耐烦，也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姜允被他定定盯着，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他率先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我得回去了，也不知道慕时在做什么，太久没见到我，他会着急的。” 　　赵宿想起这两日他一有空就跑去找叶峦，没忍住冷哼道：“亏你还记得慕时。” 　　他还以为对方满脑子只剩下叶峦了。 　　姜允无言，看着跟吃了枪药一样的赵宿，只能保持沉默。 　　赵宿嘴上说着跟我有什么关系，却也没再过去找章舒，而是和姜允一块离开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却忽然同时察觉到，身后有道阴冷的视线一直牢牢盯着他们。 　　只是先前两人注意力在对方身上，才没有及时察觉。 　　姜允和赵宿循着视线来源看去，见盯着他们的是名衣着朴素、脸上有块明显疤痕的洒扫弟子。 　　那人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个子不高，长得也瘦弱，见被他们发现，立刻慌张收回视线，不安地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姜允上下打量着那人，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心知这怕又是一个被赵宿美貌惊艳到的人。 　　先前类似的事也时有发生，毕竟长得好看也是有诸多烦恼的。 　　姜允三人在这里的第三日，平山派忙碌大典之事的同时，还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就是叶峦遇袭了！ 　　事情发生在叶峦外出回平山派的途中，当时事发突然，她吓了一跳，还好章晟以及时赶到，将那女修杀死，才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饶是如此，章孟也很担心，第一时间跑去见了对方，确定其的确安然无恙才放心。 　　“还好我娘平安无事，不然即使那女修死了，我也得上去刺几剑。” 　　章孟来找姜允，与他说起此事时，表情还有些愤怒后怕。 　　姜允是有意说起此事的，当下也有意暗示道：“可是好好的，那女修为何要袭击你娘亲？你知道那女修是谁吗？与你娘又有什么恩怨？” 　　章孟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此事是我爹在处置，他只说是我娘的仇家，可我娘性情和善，从不与人相争，哪有什么仇家。” 　　知道从章孟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姜允笑了笑，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当然通过章孟的话，他和赵宿也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绝不可能像对方说的那么简单。 　　章晟以急着杀人灭口，显然是想掩盖什么真相。 　　当晚趁着慕时睡着，姜允又一次悄然去了忘忧峰。 　　这几日想查的线索没查到，想找的东西也没找到，姜允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着急了。 　　那东西没找到，对他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当然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先拿了神器离开。 　　只是据系统指示，神器所在之地正是姜掌门闭关的洞仙峰。洞仙峰上空被禁制笼罩，他贸然进入必会惊动旁人，也正因此，姜允才没急着出手。 　　反正神器就在那，也不会自己长腿跑掉。 　　今晚林幼青爹娘来到平山派，与章晟以、叶峦商议大典之事。 　　知道他们暂时回不来，姜允迅速悄然潜入二人住所，在还未搜过的房间迅速搜查。 　　按理说，这种东西叶峦只会放在卧室里，可姜允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那物的踪迹。 　　他头隐隐作疼，不料在书房搜查时，竟在此处发现了一间密室。 　　姜允当即闪身进入密室内。 　　这应该是间用于藏宝的密室，其中有很多木质架子，上边摆放的都是极为稀有的灵药和灵器。 　　姜允对这些稀世珍宝都不感兴趣，只专心寻找自己想要的，时不时还要问姜陨几句。 　　可惜没等他搜完密室，密室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密室门接着关上，随之响起的是章晟以满是愤怒的声音。 　　“叶峦，你什么意思？今晚在宴席上屡次跟我作对，你是故意的吗？” 　　面对章晟以愤怒的质问，叶峦像是已经麻木了，一点情绪起伏也没有：“你才看出来吗？我当然是故意的，我还坐在那没中途离开，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章晟以怒气无处发泄，气得转身抱起瓷瓶狠狠摔在地上。 　　“为什么？你屡次三番跟我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峦冷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让我恶心透了！这些年为了孟儿，我一忍再忍，你却越来越过分。难道你以为，自己及时赶到杀了她，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见对方提起女修，章晟以明显心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当时若非她欲害你性命，我也不会急于动手。” 　　“可笑，你哪知眼睛见到她想害我性命的？” 　　当时那女修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想跟她揭发章晟以的所作所为，她根本没有表露出半点杀意，可惜她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惨死在章晟以手里，死后还背负了个行刺的罪名。 　　人都死了，无论事实如何，章晟以显然都不会认。 　　面对叶峦的质问，他只疲惫道：“峦儿，我当时真的只是怕你受到伤害。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 　　叶峦一脸难以忍受的表情，自储物戒取出一物，直接砸到章晟以身上。 　　“那你倒是说说，这东西为何会在她手里？” 　　章晟以捡起掉在地上的玉牌，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腰牌，上边还刻着他的名字，先前他一直以为是不小心丢了，原来竟是被那女人悄悄拿走了吗？ 　　他脸色阴晴不定，透着狠厉和烦躁，心道早知那女人如此麻烦，就早点解决掉她了。 　　“说不出来了吧？我也很好奇，堂堂平山派五长老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散修身上。” 　　话说到这，自进来一直情绪平静的叶峦，也忍不住抬高音调，满是厌恶恶心道：“章晟以，一直以来，我都没对你抱有希望，更不认为你能改了偷欢的毛病，但我还是没想到，你竟一次比一次过分，我真的……真的恶心到，一想起曾跟你躺在一张床上过，就开始浑身难受。” 　　“你不用解释，我不傻，你跟她什么关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查，你们总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听到这，章晟以终于慌了，他靠近叶峦，试图去揽她肩膀，却被叶峦迅速躲开了。 　　“峦儿，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但是她先勾引我的，我只是没控制住，你知道的，男人在这方面意志力很弱，根本抵抗不住。你、你再信我一次，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犯，我发誓！” 　　叶峦笑容满是讽刺：“我都不记得，这话你究竟说过多少遍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特好糊弄？” 　　章晟以一脸痛改前非的表情，见叶峦这幅模样，想也没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表情看起来无比真诚道， 　　“峦儿，这次是真的，这次绝对是真的，那些女人怎么能跟你比？你知道的，我最爱的始终是你啊。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向你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好吗？” 　　听过太多谎言，这次叶峦显然不再信他，当然从很早之前开始，她就已经不信对方了。 　　只是孟儿还年幼，他顾及孩子，才与其维持表面的平和。 　　然而现在，她连这表明的平和也不想维持了。 　　她要揭发章晟以的真面目，要让所有人知道他这些年做过的丑事。 　　叶峦转身就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边，章晟以忽然语气哀求道：“峦儿，我知道你很生气，但马上就是孟儿举行合籍大典的日子了，你就不能缓缓吗？你也知道孟儿有多爱林幼青，对方倘若知晓此事，还会愿意跟孟儿结为道侣吗？你难道想毁了孟儿的幸福？” 　　叶峦迅速前进的步伐闻言猛然顿住。 　　姜允藏在木柜后面，不知道叶峦此刻是什么感受，反正他有些反胃想吐了。 　　章晟以说的这些话，多年前在后山洞穴时也口口声声跟姜陨承诺过，可后来呢？ 　　姜陨却落了个夺人之妻、与魔勾结的罪名。 　　识海内，姜陨见到眼前这幕，情绪激烈犹如火山迸发，在汹涌无尽的愤怒中，又夹杂着无力绝望的悲伤。 　　愤怒是因为章晟以的所作所为，悲伤则是因为他拼尽一切，仍未能救叶峦脱离苦海。 　　当初在忘忧峰，他若能成功带走叶峦，一切也许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陨心中的杀意很强烈，在识海内掀起惊天骇浪，姜允不得不拼命压制，才能阻止他冲出去杀了章晟以。 　　章晟以的确该死，但不是现在。 　　在真相未被揭露之前，他还是无辜的，莫名其妙杀害平山派弟子，只会令他成为众矢之的，步入姜陨的后尘。 　　但当下的姜陨显然管不了那么多，他整个人被怒火点燃，只想不顾一切杀了章晟以。 　　姜允静心凝神努力压制，额头渐渐沁出汗水。 　　不行，姜陨的怒意太强了，他快压不住了。 　　灵力如潮水般在密室疯狂泄露出来时，章晟以脸色陡然变化，立刻站起身，厉喝道：“谁？” 　　他话落的同时，人已迅速瞬移到灵力来源处。 　　只是没等他看清楚对方是谁，忽然“轰”地一声，有巨石从天而降，整个密室连着书房都被巨石砸塌下去。 　　周遭烟尘滚滚，叶峦紧蹙眉，忍着恶心抽回被章晟以抓着的手。 　　她一直都知道，章晟以心里是有她的，也是爱她的，但也因为这个，她才更加难以忍受。 　　因为他心里装着的，从来都不止自己一个人。 　　在救下叶峦后，章晟以第一时间还要去寻那人，却发现周遭废墟中，除了滚滚的尘烟，已经空无一人。 　　他阴沉着脸，心中忽然涌上不安。 　　对方是什么时候进入密室的？他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是用了什么灵器遮掩？还是对方本身修为太高？ 　　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答案，他却隐隐有预感，接下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另一边，姜允看着突然出现的赵宿，表情也很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赵宿带着姜允离开时，已察觉到他身上突然涌现的凶煞灵力，立刻出手帮他压制，边回道：“我一直跟着你。” 　　他其实不想跟的，更不想亲眼看见姜允跟叶峦叙旧情，也因此，之前他在姜允进入宅邸后，便只在外面远远看着。 　　而今晚和之前一样，姜允一走，他就没办法静心修炼，心中烦躁不安，索性一路跟过去，准备趁这个机会一探究竟，哪怕会因此见到他不愿面对的场景。 　　哪知没抓到姜允跟叶峦叙旧情，反倒发现他在到处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那东西很重要吗？”赵宿问出心中疑惑，“还有你身上这凶煞之气是怎么回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赵宿心中有很多疑惑，姜允拍拍他手，道：“章晟以很快会到处找人，我们先离开忘忧峰，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第66章 　　趁章晟以还没反应过来, 姜允和赵宿已悄然离开忘忧峰。 　　他们皆御风而行，转瞬便抵达居住的小院。 　　怎知现身出现在院落时，才惊觉一旁黑暗中还有个人。 　　对方身着淡粉色衫裙, 妆容精致，赫然正是章舒。她手里提着个竹篮，在院中驻足片刻, 似乎正准备往外走。 　　姜允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她还会过来, 等欲要避开对方时, 已然来不及了。 　　“你、你回来了。”见到赵宿, 章舒满脸欣喜, 立刻激动上前道, “我见房中灯都熄着，还以为你们歇下了呢。” 　　姜允看着章舒, 目光又转向赵宿，一副打算看好戏的表情。 　　至于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则被他直接忽视了。 　　赵宿拧眉, 问道：“你来干什么？”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章舒神色不安，知道这么晚还来打扰，的确是自己唐突了。 　　“我做了糕点，是采日落后最新鲜的灵露制成, 若过了时辰, 味道就欠佳了，所以才冒昧前来, 想送给你们諵諷尝尝。” 　　她说完又立刻道：“当然，此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 不该这么晚还来打扰，我、我这就离开。” 　　她话落将竹篮放在石桌上，立刻转身欲走，生怕因此给赵宿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若非太过急切，她也不至于乱了手脚。深夜拜访，实在显得她太不矜持了。 　　章舒脸悄然红了一大片。 　　姜允跟赵宿此时注意力却没在她身上，两人皆抬头看向忘忧峰的方向，是章晟以来了。 　　前有章舒，后有章晟以，姜允跟赵宿对视一眼，已然做好动手的准备。 　　大不了就拿了神器先跑路。 　　章晟以出现在院落外时，已重新换了身衣服，他头戴玉冠，嘴角噙笑，看不出在密室时的半点狼狈和不堪。 　　他本打算和姜允、赵宿打招呼，却忽然见到一旁的章舒，顿时愣住。 　　“舒儿，你怎么在这儿？” 　　章舒没想到竟会被爹爹抓包，本就泛红的脸更是鲜艳欲滴。 　　章晟以瞥到一旁石桌上的竹篮，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 　　“章某教女不严，打扰二位了。”他当即客气致歉。 　　姜允笑了下，示意无妨：“令嫒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想做什么就去做了，能理解的。何况她来之后，跟我们说了不少趣事，所以哪谈得上打扰，我们倒觉得，令嫒如此单纯直爽，甚是可爱呢。” 　　赵宿听见姜允的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在听见对方夸章舒可爱时，他还是压不下心中的不爽。 　　心道姜允还没夸过他可爱呢。 　　章舒闻言则是愣了下，她的确来了挺久，可直到刚才才见到二人，姜允为何要说，他们在此聊了不少趣事？ 　　她确定姜允在说谎，却不知对方为何要说谎。 　　章晟以眼神惊疑不定，问章舒道：“你何时来的？” 　　章舒如实道：“半个时辰前。” 　　“你这小丫头，这么晚了，不好好待在房间，乱跑什么？”章晟以敲了下章舒脑袋，责怪归责怪，看她的眼神却是一脸宠溺，“还有，你跟他们都说了什么趣事啊？也说给爹爹听听。” 　　章舒低着头没说话。 　　姜允表情平静，暗中却在悄然调动灵力。 　　章晟以这话表面是在问章舒说了什么趣事，实则想确认的是，对方方才是否有见过他们。 　　见章舒不说话，章晟以立刻提高了戒备，“舒儿，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有爹爹在，什么都不用怕。” 　　气氛顷刻间变得紧张，空气犹如绷紧的弦，只等章舒说句“没有”，就会彻底崩断。 　　剑拔弩张之时，章舒忽然笑了：“哎呀，爹爹，我跟他们聊了那么多，哪能都记得住，你就别打趣我了。” 　　从女儿口中确定姜允和赵宿的确跟她待在一起，章晟以也放松了下来。 　　“既然如此，我跟舒儿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他还急着去寻今晚藏身密室之人，没时间在这儿久留，话落便带着章舒一块离开了。 　　确定章晟以走远，姜允不知怎的，忽然还有点遗憾。 　　赵宿看透他的心思，问：“你是不是还期待章晟以发现点什么？” 　　这事姜允还真说不清楚，认真道：“我只是迫不及待想揍他了。只是没想到，章舒竟会帮我们掩饰。” 　　他说着走到石桌旁，将竹篮上遮盖的白布揭开，里面糕点的香气立刻争先恐后散发出来。 　　“章舒亲手给你做的，不尝尝吗？” 　　想也知道，章舒做这些都是为了赵宿，糕点是，方才帮忙遮掩也是。 　　如此算来，赵宿还欠了章舒一个人情。 　　赵宿瞥了眼糕点，眉头紧蹙，对其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有尝一尝的打算。 　　“婚约一事，我会尽快跟她说清楚的。”他挥手制造了一道结界，令外界无法听见两人交谈声，“之前的事，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解释了？” 　　知道躲不过，姜允没再遮遮掩掩。 　　“你想先听什么？” 　　赵宿没想到姜允突然这么好说话：“当年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 　　姜允在石桌旁坐下，看向赵宿道：“你也坐，这个故事有点长。” 　　赵宿依言坐下，接着就从姜允口中，得知了当年全部的真相。 　　在这之前，他也设想过很多，比如那时的姜允年少无知，被爱冲昏了头脑，才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又比如他是被冤枉的，抢婚是真，与魔勾结则是假的。 　　却万万没想到，真相是姜允从未想过跟叶峦在一起，他之所以那么做，只是因为知道章晟以的真面目，想要救叶峦脱离苦海。 　　明明他说的才是真的，却无人信他，最后更落个与魔勾结、被万人唾弃的下场。 　　赵宿听完这个故事，眼底杀气已浓到几乎化为实质，章晟以若在面前，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立刻将其大卸八块。 　　“所以你来这儿的目的呢？”他哑声问。 　　姜允能感知到赵宿此刻的情绪，比起愤怒，他更多的似乎是心疼。 　　即使当事人并非自己，看见赵宿这幅模样，姜允心还是不由地被触动了下。 　　因为经历这些事的虽不是他，赵宿心疼的却是他。 　　“当然是让章晟以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赵宿“嗯”了声，知道姜允没打算放过章晟以，情绪稍微平静：“这几日我去探过洞仙峰，那里设有很强的禁制，因为有神器的加持，凭我一人根本没法打破，你数次潜入叶峦宅邸，是与神器有关吗？” 　　姜允摇头：“我在找一样东西。” 　　姜陨告诉他，他曾亲手做过一根簪子送给叶峦，那根簪子炼制时，融入过他的血液，还被刻入了法阵，这样一旦叶峦遇到危险，在一段距离内，只要以灵力催动簪子，自己就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他本意是保护叶峦不受伤害，可现在这根簪子却反过来对他造成了威胁。 　　毕竟若是叶峦立刻催动簪子，他的身份也会跟着曝光。 　　赵宿闻言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道难怪姜允这几日如此着急寻找。 　　“你该早点跟我说的，这样我也能帮你。” 　　“你能怎么帮我？” 　　“多一个人总能多条思路。”赵宿沉吟着，“实在不行，还可以让章舒去试探下她娘。” 　　姜允闻言有些惊讶：“你不是不想跟章舒有瓜葛？” 　　从知道那人是章舒后，赵宿对她一直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赵宿想都没想，态度坚决道：“那能怎么办？欠她的日后补偿就是，总不能让你因此陷入危机……你还没告诉我，那凶煞之气究竟怎么回事？” 　　“算是我的心魔吧。” 　　姜允这话也没说错，他若不能全了姜陨的心愿，对方势必会化作心魔反噬于他。 　　“不过让章舒去试探的事还是算了吧。”赵宿如此为自己着想，姜允也不想他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实在不行，我去找叶峦摊牌。她如今知道章晟以的真面目，跟他也貌合神离，没准会信我说的。” 　　只是让姜允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去找叶峦摊牌，叶峦就先找上了他。 　　叶峦来小院时，姜允正坐在石桌上饮茶，旁边赵宿和慕时则玩得正欢。 　　当时初见姜允，她便在对方身上察觉到熟悉感，如今再见，那股熟悉感时隐时现，却未曾消散过。 　　“慕时与长琉君长得如此相像，当时初见，我还以为他是长琉君的儿子。”叶峦笑容温柔，“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 　　姜允心道哪有什么不可能的，慕时可不就是赵宿的儿子？ 　　“章夫人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过来看看，近日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姜允摇头，道没什么不周之处，反倒是他们在这儿多有打扰了。 　　两人说着客气话，至此似乎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毕竟姜允跟叶峦是真的不熟，他也不是什么自来熟的性格，且识海内一直蹦跶得很欢的姜陨，也在心上人到来后，很没出息地沉寂了下来。 　　要不是还有微弱的灵力，姜允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姜允默然无言，叶峦静静看着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半晌开口道：“虽然很唐突，但我第一次见你，就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先前在哪见过。” 　　她显然意有所指，凝视姜允的目光也满是悲伤和怀念。 　　接着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道：“那晚藏身密室之人，就是你吧？” 　　姜允装傻：“什么密室？章夫人，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我笃定，我们先前肯定没见过，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若是见过，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在说到“你长得这么好看”时，姜允明显感觉到赵宿投过来的充满杀气的注视。 　　连忙传音给对方，道这只是不得已的托词，让他别多想。 　　赵宿哼了声，收回目光，继续陪慕时玩的同时，一直紧张看着姜允那边。 　　即使姜允亲口告诉他，自己对叶峦并无想法，他也还是不放心，怕姜允一个不小心再被叶峦给勾走。 　　为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他得时时刻刻把姜允盯紧了。 　　另一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前来的叶峦听见这话，不由满脸失望。 　　“那或许是我认错人了吧，我还以为，你是我一位故人，但仔细想想也不可能，我那位故人早不在了，又怎会愿意回到此处。” 　　姜允明知故问：“你说的那位故人，可是魔尊姜陨？” 　　叶峦点点头。 　　姜允道：“此人与我同名，我对他的事也略有了解，我听说，他入魔前，不仅诬陷章长老，还欲强行掳走你，更与魔修勾结，如此大奸大恶之人，你提起他时，似乎并不恨他？” 　　叶峦神情恍惚，目光虽然看着姜允，却又似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什么。 　　“我其实从来没恨过他，我知道他喜欢我，知道他对我好，只可惜那时，我先遇见的是章晟以。章晟以道貌岸然，将我骗得团团转，让我误以为寻得真爱，以致姜陨提醒我小心章晟以时，我不但不以为然，还将此事当做笑话说给章晟以听。”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错，姜陨入魔更与我无关，后来仔细想想，才发现那些玩笑话，章晟以或许都当真了。” 　　她每个字都在控诉章晟以，姜允不得不提醒：“章长老是你的道侣。” 　　叶峦表情讽刺，没忍住笑起来：“道侣又如何？直到后来亲眼所见，我才知道姜陨说的都是真的，除了我，章晟以身边一直有人，每次被我发现，他都一副会痛改前非的模样道歉，下次却仍会再犯……” 　　姜允道：“但你都忍下来了，你并没有揭发他。” 　　“是，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这次不会再忍耐了。” 　　姜允默然，片刻后问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就当……”叶峦低喃，“就当我是想找人说说话吧。” 　　这个理由姜允勉强接受了，颔首道：“你放心，我这人嘴很严，今日你说的话，绝不会再对外说起。” 　　叶峦摇摇头，似乎并不介意他出去说什么。 　　“你知道昨晚忘忧峰宅邸坍塌的事吗？” 　　“听说了，似乎是有弟子修炼时，不小心砸到了屋顶。”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其实当晚宅邸是被攻击了，当时我和章晟以都在密室，攻击到来前，我们曾发现有人藏在密室内，事后那人却不知所踪。” 　　姜允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 　　叶峦并不在意他什么反应，自顾自地道：“其实这几日，我经常发现自己的东西有被动过的痕迹，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忍不住想，也许是他回来了，正在找什么东西。我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他曾送我的那根簪子。只可惜那根簪子在被拿回来时，就被章晟以毁了，他不许我收别的男子的礼物，我还以为那是他爱我的表现……” 　　姜允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么久，正一筹莫展时，叶峦竟主动送上门，给了他答案。 　　“毁了？你确定？” 　　“当然，那根簪子章晟以是当着我的面毁去的，连灰烬都没留下。” 　　姜允察觉到识海内姜陨突然泛滥的悲伤，心情却正好与之相反，知道簪子已被销毁，他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若是如此，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峦大概是憋了太久，闻言点点头，接着道：“我怀疑掌门和掌门夫人可能出事了。” 　　姜允愣了下：“他们不是正在闭关中吗？” 　　“我也只是怀疑，并不确定。其实当初姜陨入魔后，掌门和掌门夫人一直在调查此事，他们并非不信姜陨，而是众目睽睽之下，姜陨所作所为让他们实在无法偏袒。儿子入魔，当爹娘的怎会不伤心，我再见掌门夫人时，她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但我之所以怀疑他们出事，是因为那日我碰巧去了趟洞仙峰，路过宅院时，听见掌门正在跟章裘长老吵架，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知道他们情绪很激动，还险些动起手来。” 　　“那日之后，洞仙峰上空便出现了禁制，任何人不能入内，章裘长老说掌门和掌门夫人正在闭关，但明明前一日，掌门夫人还跟我说起，道她明日要去趟云泽，怎会这么突然就闭关？” 　　“这件事明显不对劲，我也试图去洞仙峰一探究竟，却被禁制阻拦在外。从禁制上的灵力波动来看，的确是掌门的无疑。” 　　她说着又感叹道：“若是姜陨还在就好了，他是掌门之子，或许禁制会允他进入。” 　　叶峦话落看了眼姜允，见他听完一脸的沉思，于是自顾自站起身。 　　“好了，今日我说的够多了，也该告辞了。” 　　她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直接，等走到院落外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仍坐在原地的姜允。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他跟姜陨联系起来，又为何要不管不顾说这么多。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想起曾经跟对方相处的点点滴滴。 　　或许，她是想努力为姜陨做点什么，又或许，只是期盼有个人能拨开平山派的重重迷雾，让真相浮出水面，让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叶峦走后，赵宿才带着慕时来到姜允身边。 　　方才叶峦跟姜允说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慕时，好玩吗？”姜允揉揉慕时脑袋，笑着问。 　　慕时跟着赵宿疯玩了好一阵，闻言连连点头，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姜允见状又道：“那玩饿了没有？爹爹托人在集市买了吃的，就放在房间里，你要是饿了先去吃点。” 　　听见有好吃的，慕时满脸兴奋，调头就往房间跑，根本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 　　赵宿等慕时走了，才开口道：“你说叶峦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不然怎么会跟姜允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姜允若有所思：“可能吧，谁知道呢，也或许她只是希望有人能做点什么。” 　　“你爹娘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事实上，姜允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识海中，得知爹娘是相信自己的且从未放弃寻找真相后，姜陨情绪异常激动，这才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误会爹娘了。 　　然而叶峦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一颗心高高悬起，满脑袋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得去趟洞仙峰。”姜允语气笃定道。 　　这也是姜陨所希望的。 　　对此刻的他而言，没什么比爹娘安危更重要的。 　　只是想到去洞仙峰，姜允的心底却总有不安的预感浮现出来。 第67章 　　在此之前, 姜允虽知道神器在洞仙峰，却未曾想过要进去。 　　他一直以为这禁制只能强行打破，没想过自己或许能够进入。 　　傍晚, 太阳西落，绚烂的霞光笼罩着平山派，周围景色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可惜在如此美景下, 却隐匿着太多无人知晓的肮脏事。 　　姜允等到夜幕降临，嘱咐赵宿照顾好慕时后, 便独自去往了洞仙峰。 　　洞仙峰高耸陡峭, 透过禁制能看见下方幽静闲适的宅院, 静悄悄的, 一点生机也感应不到。 　　姜允没再用灵力试探, 而是直接把手贴在禁制上，掌心灵力缓缓与禁制融合。 　　他能感觉到掌心下的禁制在慢慢消融, 手试着往前，亦能直接踏入禁制内。 　　见此情形，姜允没再犹豫, 立刻闪身进入禁制内。 　　而在他进入的下一刻，身后禁制亦悄然合拢，阻止着旁人的入内。 　　姜允神识感知到了，目光接着投向眼前这座山峰。 　　在禁制的作用下，他神识延伸的范围并不大, 只能边搜寻边查找章掌门和掌门夫人的踪迹。 　　整个宅院静悄悄的, 听不见半点声音，厅堂桌上放着两杯茶, 像是喝到一半，茶的主人便起身离去, 之后再未归来。 　　姜允继续往前走，在偏院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不，比起打斗，这更像是偷袭，被袭击之人明显没太过反抗，周遭地面、墙体亦损毁不大，只地面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对方应该流了很多血，这些血沿着砖缝沁进去，连泥土都变成了红色。 　　姜允看着这一切，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知到识海内姜陨恐惧不安的情绪，他显然也意识到这些说明什么。 　　宅院已搜寻完毕，没找到章掌门二人的身影。 　　在姜陨的提示下，姜允接着往后山走。 　　洞仙峰后山风景极美，有飞流直下的瀑布，有绚烂绽放的奇花异草，这里灵气充裕，很适合闭关修炼，山上石壁也建有数个洞府，平日章掌门夫妇闭关基本都在此处。 　　当然姜陨也曾在这里闭关修炼过。 　　只是还未抵达后山，姜允中途又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痕迹在宅院通过后山的路上，跟之前不同，这次通过现场痕迹可以看出，当时打斗是很激烈的。 　　只是最终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姜陨通过姜允的视线，在现场遗留的大坑边缘发现了端倪。 　　“这应该是我娘的招式。”他看见大坑边缘有明显的痕迹，正是他娘修炼的剑招会造成的。 　　此时的他似乎已有某种预感，没让姜允徒劳地去搜其他洞府，而是让他直奔其中一个。 　　“那是我爹娘经常一起闭关的地方。”姜陨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不安。 　　他很害怕，害怕结果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这么多年，他怨过爹娘不信自己，恨过他们对自己不管不顾，却从未想过他们有可能出事了。 　　宅院那杯没动过的茶，偏院的血迹，这里的打斗痕迹，一切都指明章掌门夫妇很可能出事了。 　　姜允有心想安慰几句，一时都不知说什么。 　　只能问姜陨：“你准备好了吗？” 　　“嗯。”姜陨声音还算平静，“去吧。” 　　姜允御风而行，身体瞬移至半空，接着钻入山壁上某个洞府内。 　　洞府入口稍显狭窄，可进入之后，里边却宽敞无比、别有洞天。 　　姜允环顾四周，径直往洞府深处走去。 　　而后在最深处一块巨石旁，成功寻到了掌门夫妇，准备来说，应该是二人的尸体。 　　他抵达时，两人早已身陨多年，阖着双眼，身体冰冷僵硬，没有了呼吸。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尸体并未腐化，仍然维持着刚刚死去时的模样。 　　姜允猜测这可能跟神器有关。 　　一路过来，他除了搜寻章掌门二人踪迹，也在暗中留意神器的所在。 　　而经系统指引，他确定神器就在章掌门二人身上，大概是这个原因，才让他们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只是章掌门二人已然身陨，这笼罩整个洞仙峰的禁制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人死后，灵力还能残存？ 　　姜允暂时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在他识海内，乍然见到爹娘尸体的姜陨，已然濒临崩溃。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情绪激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我一直以为，他们都还好好活着，以为他们没来找我，是要与我断绝关系，我甚至一直怨他们，一直恨着他们……是我错了，我不该执着于当年的事，他毕竟有他的立场，也不该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我若是回来，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识海内，撕心裂肺的姜陨在怒吼，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也在疯狂蔓延，姜允闭了闭眼，顷刻间也似能感同身受。 　　他往前迈步，继而蹲在章掌门二人身前，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 　　指尖触感很凉很凉。 　　姜允愣了下，忽然眼前一花，更奇妙的事情出现了。 　　在他面前，竟出现了个活生生的章掌门，只是与地上躺着的不同的是，他身体像被虚化过，没有实体，亦无法被触碰到。 　　“爹？”姜允喊出了姜陨的惊讶和欣喜。 　　姜帛雾转头看着儿子，眼眶微微湿润：“阿陨，你回来了。爹终于等到你了。” 　　识海内，姜陨跪地用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是啊，他回来了，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爹和娘，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啊。 　　“别哭。”姜帛雾抬手想帮儿子擦眼泪，才发现自己无法触碰对方。 　　他看着姜陨，眼底满是失落和悲伤：“阿陨，对不起，是爹误会了，爹识人不清，竟也遭到蒙骗，等好不容易查到线索，一切已经晚了。爹本想先帮你洗脱冤屈，再去魔域接你回来，哪知竟遭人暗害，连累你娘也不幸身陨。是爹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们啊。”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没顾及你们的立场，也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以为我能拯救叶峦，可实际上，我不仅救不了她，更救不了任何人。爹，娘，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自私自利，被心中的怨恨笼罩，却不知道你们都为我做了什么。你、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们？才能改变这一切吗？” 　　姜帛雾摇摇头，目光悲悯且柔和：“阿陨，一切已成定局，别再试图去改变什么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揭露恶人的真面目，阻止他们再祸害他人，留给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二人交谈之际，他身体已经变得又透明了几分。 　　显然现身出现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很伤根本的。 　　姜陨自然也发现了这点，看着姜帛雾的眼神满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此时此刻很想为爹娘做点什么，却又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绝望的。 　　另一边，青玄峰。 　　合籍大典时辰将至，整座山峰挂满红绸、灯笼，到处都洋溢着喜色。 　　一大早，受邀的各门派宾客已纷纷赶到，送上贺礼之后，边与相识的老友交谈叙旧。 　　玉诀宗，宗主赵容黎因有事无法前来，因此此次来的是其夫人苏宛和儿子赵笺云。 　　长宁门则由陆思远带队，携几位长老前来贺喜。 　　今日宾客众多，章裘跟章晟以、叶峦等人几乎招待不过来，当然举行合籍大典是喜事，即使忙碌一些，三人脸上也都是藏不住的笑容。 　　知道章长老忙，苏菀和赵笺云送上贺礼后，便径直奔着赵宿去了。 　　赵宿就住在平山派，过来的也要早些，正在一旁陪慕时玩，就见娘和大哥走了过来。 　　苏菀还是第一次见到慕时，不由一愣，表情难掩惊讶。 　　实在是因为两人长得太像了，这么一眼看过去，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小孩是赵宿的儿子呢。 　　苏菀暗觉新奇，不由悄悄打量了慕时好几眼。 　　要不是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知道他没有交好的女修，不然她都要怀疑，对方是赵宿的孩子了。 　　“娘，大哥。”赵宿跟二人打了声招呼，又提醒道：“慕时，叫苏奶奶。” 　　慕时立刻抬头，乖乖巧巧地唤了声：“苏奶奶，赵叔叔好。” 　　他相貌和赵宿小时候一模一样，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笑起来特别好看。 　　苏菀“哎”了一声，听着对方软软糯糯的声音，越看越是喜欢。 　　与此同时也心生讶异，她了解自己儿子，在此之前他向来不喜欢孩子，嫌他们过于吵闹，怎么这会看起来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还从未见过对方这么耐心的样子，尤其看向慕时时，眼神更前所未有地柔和、喜爱。 　　赵笺云倒是不以为奇，环顾四周，好奇问：“姜允呢？怎么不在？” 　　姜慕时闻言委屈抿了下唇，抬头去看小赵叔叔，他也很想知道爹爹去哪了。 　　虽然有小赵叔叔在身边，他也很安心，但跟爹爹比还是不一样的。 　　除去昨晚睡觉的时间，他已经好几个时辰没见到爹爹了，心里实在想念得很。 　　赵宿道：“他有点事要办，晚点会过来的。” 　　赵笺云“嗯”了声，又问起赵宿身上的伤，得知没什么大碍了，这才放心下来。 　　苏菀问道：“姜允？你们说的，是当初救过笺云性命的那位吗？” 　　赵笺云点点头：“慕时正是他的儿子。” 　　苏菀了然，连忙道：“原来如此，我早就想跟他道谢的，只是你说他性情低调、不喜张扬，这才作罢。如今既然他也来到这里，待会见了面，我必须得好好跟他道个谢，当初若不是他，你可就危险了。” 　　知道娘一直惦记着此事，赵笺云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不过道个谢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 　　几人正说着，长宁门的人也到了。 　　陆思远抵达广场后，第一时间寻找姜门主的身影，没找到他，便迈步朝赵宿走来。 　　在他看来，赵宿和姜门主是一起的，找到赵宿就能找到姜门主，更何况慕时还在旁边。 　　分别数日，赵宿再见到姜允，还是忍不住头疼。 　　陆思远希望他跟姜允在一起，这点赵宿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对方实在过于热情，让人感觉难以招架。 　　“赵兄，请问姜门主在何处？”有旁人在，陆思远还是很收敛的，客客气气行礼问道。 　　赵宿的回答自然和之前一样，道姜允有事去办，待会会过来。 　　陆思远应了声“好”，对此没有半点怀疑。 　　苏菀看看陆思远又看看赵宿，心中隐隐有个猜测，那就是宿儿跟这个姜允关系绝对不一般。 　　不然笺云和陆思远怎会习惯性地问他姜允的行踪，尤其姜允还放心将儿子交给宿儿。 　　当然这些都还好，最奇怪的是，他们竟从未听宿儿提起过姜允，像是他有意在把姜允“藏”起来。 　　这个词给人的感觉很微妙，但苏菀当下却只觉贴切。 　　除此外，她还隐隐感觉其中有什么猫腻，又想象不出能有什么，只能归咎于两人关系极其要好上。 　　几人又聊了几句，没等来姜允，便先各自落座了。 　　赵宿带着慕时，和苏菀、赵笺云坐在一起，陆思远等人则坐在旁边。 　　在他们周围，其他门派修士也已落座，时不时交谈几句，脸上皆是喜色。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美酒佳肴，皆由灵气充裕的灵植制成，食之不但不会产生杂质，还能增强修为。 　　不多时，吉时将至，宾客纷纷将目光投向前方，等待合籍大典的正式开始。 　　赵宿给慕时夹着菜，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章晟以等人在听完弟子禀报后匆匆离去的身影。 　　赵笺云也察觉到了，低声道：“好像出事了。” 　　赵宿“嗯”了声，神色没什么变化，心道看章晟以脸色的难看程度，出的事想必还不小。 　　他猜得没错，眼看吉时都过了，两位新人还未出现，知道瞒不下去了，章晟以只能无奈现身，道林幼青失踪了，平山派上下已全力搜寻，却仍不见对方踪影。 　　他满脸急切，话落还朝众人行了个大礼，希望他们能出手相助，帮忙寻找林幼青。 　　毕竟耽误的时间越久，对方越容易遭遇危险。 　　众修士没料到会出这种事，面面相觑，均义不容辞站起身，道定协助平山派寻找林幼青，捉拿背后绑架之人。 　　话落亦纷纷给他们出谋划策。 　　“林修士是何时失踪的？今日青玄峰这么多人，对方公然动手，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你们确定平山派上下都搜过了？我们并未见可疑之人离开，对方很可能还藏在门派内，搜寻时切不可放过任何角落。” 　　“……” 　　修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皆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抓到对方。 　　这时忽然有道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不知诸位来平山派时，可曾听过一个传言？” 　　说起传言，众人互看一眼，显然都同时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可是那魔尊姜陨其实没死，不仅假扮魔神扰乱灵域，还欲报复平山派的传言？” 　　“正是！依各位之见，这传言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若传言是真，那林幼青失踪一事就说得通了。 　　“我看八成是真的，之前姜陨不也丧心病狂，做过类似的事？” 　　“要真是姜陨，那他掳走林修士可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应该还有其他动作。” 　　“管他有什么动作，那魔头敢现身，我们就联手再杀他一次。如此大奸大恶之徒，死不足惜！” 　　“……” 　　台下，赵宿听着周遭响起的一句句怒叱，抓着筷箸的手用力握紧，表情虽无变化，眼底却满是愤怒和杀气。 　　姜允人在洞仙峰，怎么可能掳走林幼青。 　　这些人满嘴胡说八道，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实在可恶至极。 　　台上章晟以等人似乎也被说服，除了叶峦，其他人皆满脸羞愧愤怒。 　　毕竟姜陨这样的耻辱是出自他们师门。 　　“姜陨是我师弟，当年他犯下大错，我也有责任，我无数次想，那时自己若对他多一点关心，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章晟以一脸悲伤的模样，话还没说完，台下修士便纷纷出言相劝。 　　“章长老不必自责，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姜陨自作孽不可活。” 　　“是啊，你当他是师弟，他可当你是师兄了？哪有师弟抢师兄道侣的？简直畜生不如，更何况他还与魔修勾结，你心善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心善了。” 　　“……” 　　台下满是恭维章晟以、指责姜陨的声音，仿佛他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赵宿看着这一切，得知真相后，心中只觉荒唐可笑。 　　更可笑的是，章晟以竟也没否认这些，他安心享受着大家对他的恭维赞赏，心中正不知有多得意。 　　在他旁边，叶峦一脸难以忍受的表情，似是做出什么决定，忽然往前走了几句，似乎想说什么。 　　只是没等他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自不远处传来。 　　“颠倒黑白、混淆事实之言，你们竟真敢信。诸位皆是灵域的名门大派，难道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众修士抬头看去，见有两人正御风自远处而来。 　　前边的眼神锐利，蓄着胡须，负手而立，赫然正是一直声称在闭关的平山派掌门姜帛雾。 　　认出对方身份后，他们立刻向洞仙峰看去，才发现那一直笼罩在洞仙峰的结界竟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 　　“掌门！” 　　“掌门您终于出关了！” 　　平山派弟子见到姜帛雾纷纷恭敬行礼，一脸喜色。 　　唯独章裘跟章晟以目光紧紧盯着死而复活的姜帛雾，一张脸血色褪尽，变得难看至极。 第68章 　　“晟以见过掌门。”台上, 章晟以很快掩饰好情绪，恭敬行礼道。 　　章裘亦是含笑抬头：“师兄，你终于出关了。” 　　姜帛雾看着还想蒙混过关的两人, 眼中一片冷意。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修士察觉到异样。 　　“姜掌门，您为何这幅模样？” 　　“对啊, 您的实体呢？元神为何会这般虚弱？” 　　“夫人不是与您一同闭关的吗？怎不见她的身影？” 　　“还有姜门主，你为何会与章掌门一起出现？你去过洞仙峰？” 　　“洞仙峰不是被下了禁制, 无人能入吗？你为何能进去？” 　　台上章裘和章晟以闻言, 目光立刻转向姜允, 一脸的审视和怀疑。 　　姜允迎着众人的注视, 冷道：“我并未去过洞仙峰, 只是恰巧在洞仙峰外偶遇姜掌门。至于姜掌门为何会变成这样，还是由他来给诸位解释吧。” 　　姜帛雾正欲开口, 章裘忽然上前道：“师兄闭关多年，这才刚闭关，不如先休息休息, 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同时他也传音给姜帛雾：“师兄难道想毁了平山派吗？” 　　姜帛雾冷冷睨他一眼，显然早已下定决心，灵力悄然运转，他的声音也响彻众修士耳畔：“毁了平山派？章裘，真正毁了平山派的是你！你现在想起维护平山派, 早干嘛去了？当初你儿子不与魔修勾结陷害我儿子, 你不杀害我和我夫人，平山派能变成今日这样吗？”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 平山派门人面面相觑，皆是满脸震惊难以置信, 其他门派修士亦是如此，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半晌，才有修士开口道：“姜掌门，你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章长老杀害你与夫人，此话从何说起？还有小章长老与魔修勾结陷害姜陨？此事可当真？” 　　章裘脸色难看，紧盯着姜帛雾，语气比起劝说，更像是在威胁：“师兄，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时做过这些事？还有晟以，我知道你一直怨他，觉得若不是他，你儿子就不会变成那样，可当年证据确凿，你即使有意偏袒，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台下修士们看看章裘，又看看姜帛雾，一时竟不知该信谁。 　　知道章裘和章晟以的真面目后，姜帛雾再看他们，只觉讽刺、可笑。 　　当年姜陨犯错时，他们也是一副这样的嘴脸，表面看是在替姜陨说清，实则处处构陷。 　　可惜他那时识人不明，听信了他们，以致铸成大错。 　　“我早知你会狡辩，早已做好充分准备。”姜帛雾没再多言，目光转向姜允。 　　姜允当即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立时有修士道：“是掌门令牌。” 　　“掌门令牌为何会在他身上？” 　　只是很快，他们便无瑕关注这个问题，因为在掌门将灵力灌入令牌后，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乱石嶙峋的山洞内，硕大的石头上铺着软垫，石头旁落满衣服，上边两具赤着的身体交缠在一起，画面活色活香，让人移不开眼。 　　少顷，一道满是震惊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山洞外，有人循声而来，长身玉立，赫然正是姜陨。 　　姜陨出现的时候，已拔剑向二人挥来，剑气斩裂石头，足见他当时有多愤怒。 　　石头上，二人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分开，匆匆裹上衣服。 　　待他们抬起头，现场响起一片哗然声，谁也没料到，那人竟是章晟以。 　　这些年章晟以在灵域名声一直很好，无人不知，他极爱道侣，与道侣情意坚不可摧，却没想到私下竟是这般模样。 　　但比起这个，在场修士更在意另一件事。 　　因为他们发现那女子背上竟有幅瑰丽的蝴蝶图纹。 　　这种蝴蝶图纹唯有合欢宗修士身上才有，且只在双修后出现，平时看不出来。 　　这女子竟是合欢宗的妖女！ 　　画面中，姜陨剑指二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章晟以，你疯了吗？竟在这跟合欢宗妖女苟合，你对不起平山派，对得起叶峦吗？你这个畜生，你还记得自己跟她不日便要举行合籍大典了吗？” 　　画面外，众修士一片哗然，愤怒的眼神直指章晟以。 　　他们本来还有所怀疑，见到这幕场景，才确信当年真正跟妖女苟合的是章晟以。 　　至于姜陨，则的确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虚空中，出现了章晟以跪地向姜陨苦苦求饶的场景。 　　接着画面一转，是章晟以正在跟妖女密谋，商议如何陷害姜陨。 　　山洞之事他到底不放心，怕姜陨泄露出去，于是决定斩草除根。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继续和妖女在一起。 　　这段时间姜陨盯他盯得实在太紧了，连这次私下见面的机会，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他们商量的计划很周密。 　　先是用灵器伪造二人欢好的场景，再引姜陨过来，以他的性格，此次必会惊动掌门。 　　等掌门前来，发现此处无事发生，自会对他心生怀疑。 　　而后在合籍大典前一日，由妖女前去告知其大典的消息，引他在大典上出手，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当然为了达到更好的目的，他还让妖女藏了东西在姜陨身上，借此构陷其与魔修勾结。 　　青玄峰满目红色，阳光亦明媚无比，众修士看着眼前画面，震惊之余，心头亦涌上无尽愤怒。 　　尤其平山派上下更是如此，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章晟以竟是如此阴险卑鄙之徒，连陷害同门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叶峦更是没想到，没想到姜陨当初孤注一掷，竟是为了救自己脱离苦海。 　　她当初为何不信对方？为何没跟他走？如果她跟姜陨走了，一切是不是又会不同？ 　　她心中涌上悔恨和愧疚，对章晟以的恨也变得更强。 　　而后在其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猛地化出灵剑用力刺去。 　　章晟以面对如此铁证，脸上血色全无，却还试图狡辩：“不！不是这样的！这些都是假的，你们千万别信……” 　　他话未说完，察觉身侧刺来的利剑，立刻持剑抵挡。 　　论修为，叶峦是不如章晟以的，两人剑锋相对，灵力砰然撞击在一起，叶峦一时不敌，身体猛地倒飞出去。 　　接着于半空中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叶峦微愣，抬起头正对上姜允的视线。 　　此时对方也正专注看着自己，眼底有浓烈复杂的情绪涌动。 　　不知为何，叶峦感觉眼前的人和不久前见到的不同了，他身上有更多自己熟悉的感觉。 　　一时间，她竟像是回到了与姜陨初识的时候，那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也是如此。 　　台下无论先前正上演什么都端坐着处变不惊的赵宿，在见到此情此景猛地站起身，眼眸微敛，手指更紧攥成拳。 　　周围修士的愤怒、台上章晟以的惊慌，这些统统被他无视，此刻眼底只倒映着姜允怀抱叶峦与其深情注视的画面。 　　他嫉妒、心慌又不安。 　　姜允不是跟他说，他对叶峦已经没感情了吗？为什么对方一遇到危险就迫不及待冲上去？还用这种眼神看着对方？ 　　他这哪里像是没感情的样子？ 　　一旁慕时见状也拽拽赵宿袖子，瘪了下嘴问：“小赵叔叔，爹爹为什么一直抱着那个人啊？” 　　连慕时都敏锐察觉到了异样。 　　赵宿满腔愤怒不解，却还得压下情绪，安抚慕时道：“因为坏人还在那里啊，你爹爹是怕她有危险。” 　　姜慕时“哦”了声，似懂非懂。 　　另一边，姜允也终于放下了叶峦。 　　赵宿微松口气，心道姜允再不放手，他就忍不住想动手了。 　　虚空中，画面并未就此结束，在短暂的黑暗后，接着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此人正是章裘。 　　他闲庭信步走入大厅，见到神情肃穆、很是虚弱的姜帛雾时，微微一愣。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身体如此差？” 　　他说着抓住姜帛雾的手，以灵力稍加试探后，表情更不解了：“甚至连修为都倒退了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帛雾道：“我方才强行驱使了溯回令。” 　　他口中的溯回令正是那块掌门令牌。 　　章裘闻言吓了一跳：“你疯了？那可是神器，强行驱使会遭反噬的，你不要命了？” 　　“我答应过夫人，一定会查明真相，何况我相信阿陨，他绝做不出此等事情，近日通过调查，我已得到不少线索，只是凶手身份特殊，没有确凿证据，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有溯回令能还原真相，我不得不冒险一试，好在如今凶手身份已明了。” 　　章裘立刻追问：“凶手是谁？阿陨当真是被冤枉的吗？你告诉我，那人什么身份，敢欺负到平山派头上，我定叫他……” 　　他话音未落，便听姜帛雾平静且笃定道：“是章晟以，你儿子。” 　　章裘闻言下意识反驳：“不，这怎么可能？师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你是看着晟以长大的，他绝做不出这等事情。” 　　姜帛雾摇头：“我已经看见了事情的全部过程，不仅如此，溯回令还将其记录了下来。你若不信，尽可自己亲眼看看。” 　　他话落取出掌门令牌，灌入灵力将其中记录的画面呈现给章裘看。 　　章裘原本还不信，可眼前出现的一幕幕却由不得他不信。 　　他紧盯着虚空中出现的画面，脸色煞白，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这时姜帛雾开口道：“师弟，章晟以是你儿子，我未直接对外公布，而是先请你来商议，是念在彼此师兄弟情分上。章晟以与魔修勾结，更胆大包天陷害阿陨，此事你……” 　　虚空呈现的画面中，姜帛雾仍在说着什么。 　　合籍大典台上，章裘似是有所预料，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下没再犹豫，直接召出本命灵剑，气势凛然直刺向姜帛雾。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接下来的画面被人看见。 　　溯回令是姜帛雾操控的，那么只要杀了他，真相就能随之再度掩埋。 　　他眼神冰冷满是杀气，这一击是真的想致姜帛雾于死地。 　　剑气滚滚而来，姜帛雾稳稳站于原地，既不打算避让，也没准备御敌。 　　众修士眼睁睁看着这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惜他们并非章裘对手，想救人更是来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章裘的剑逼近了姜帛雾，却什么实体都未碰到，直接从中穿行而过。 　　虚空中出现的画面正好与之相同。 　　在姜帛雾背对着自己说话时，章裘眼中浮现出杀意，趁对方正是虚弱之际，直接持剑偷袭了姜帛雾。 　　姜帛雾显然没料到一直亲近的师弟会突然下此狠手，转身盯着对方，眼中满是惊愕不解：“为、为什么？” 　　“对不起，师兄。”章裘嘴里道着歉，手上却没半点留情，拔出剑的同时又猛然一掌将其击飞。 　　姜帛雾身体倒飞出去，而后狠狠砸在地上，即使想做点什么，也根本无能为力。 　　章裘步步逼近他，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师兄，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你知道我就晟以这一个孩子，这件事若传出去，他就彻底完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其实姜陨已经入魔了，你又何苦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我早劝过你，别太执迷不悟，所以一切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逼我的，怪不得我！” 　　他话落自姜帛雾手上取下储物戒：“平山派门规，继任掌门者需持掌门令牌，师兄，我会想个办法让你正常陨落的，反正这掌门之位迟早归我，所以掌门令牌我就先拿走了。” 　　将储物戒收起，章裘扛着奄奄一息的姜帛雾，准备先将他安置在后山闭关的洞府中，日后再伺机让他“陨落”。 　　却没想到在去往后山的路上，碰巧撞见了司羽。 　　在这一瞬，众修士几乎都在心里呐喊：快走！ 　　可惜司羽没有走，她的道侣还在章裘手上，又怎能丢下对方独自逃跑。 　　但她并不是章裘的对手，非但没能救下道侣，反而惨死在章裘手下。 　　台上姜允看着满脸痛苦不甘的母亲，双目猩红，盯着章裘的目光已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司羽死了，姜帛雾也只剩最后一口气，章裘将他们安置在洞府内，却没料到掌门令牌并不在他摘下的储物戒中。 　　关键时刻，姜帛雾竭尽全力驱驭了溯回令，重伤章裘的同时，亦借助其在洞仙峰上空形成无人能入的禁制。 　　他知道自己快没命了，因此想守护好溯回令和真相，等待姜允的归来。 　　至于章裘，则赶在禁制形成的前一秒，率先离开了洞仙峰。 　　直到姜帛雾身陨，他也未能取得溯回令，自然无法光明正大继任掌门，更无法伪造姜帛雾陨落的假象。 　　至此，一切的真相都得以大白。 　　章裘和章晟以早被众修士团团围住，二人见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什么，当下直接动手欲突破重围。 　　满身愤怒早已按捺不住的姜允亦在此时持剑攻向章晟以二人。 　　灵剑裹挟强大可怖的剑气凶猛袭来，章晟以二人知道对方的厉害，当下联手筑起结界抵挡。 　　“姜允，我来助你！”叶峦手持灵剑，亦加入了这场战斗。 　　不远处，正在寻找林幼青踪迹的章孟听见动静赶到此处，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正与父亲和祖父动手。 　　双方下手都没留情，显然是真的想致对方于死地。 　　他满脸难以置信，当下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毕竟在他眼里，祖父是慈祥的，父亲和母亲也很恩爱，一切怎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章舒同样不知所措，只是比起哥哥，她更敏锐，也早就隐隐察觉到什么。 　　“小舒，到底怎么回事？”见到妹妹，章孟连忙问道，“我不过离开一会，爹娘为何会刀剑相向？还有掌门，他不是在闭关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章舒满眼悲伤难过，静静凝视着哥哥，什么话也没说，只紧紧地用力抱着他。 　　此时此刻，唯有对方能给她一点支撑。 　　而章孟在听完章舒所说后，亦神情恍惚，猛地向后踉跄几步，难以稳住身形。 　　且不说他们，另一边，因章晟以二人持续动用灵器，姜允和叶峦二人一时难以突破。 　　见状赵宿将慕时托付给娘，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有了他的加入，形势立刻跟着发生变化。 　　只是不知为何，赵宿明显感觉到，他跟姜允少了很多默契，明明以前他们不必沟通交流，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也因为少了默契，他们联手攻击非但效果不佳，还显得碍手碍脚的。 　　赵宿看着姜允，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越想越心烦，只能将其归咎于旁边的叶峦身上。 　　“你让开，别在这碍事。” 　　他说着边用灵力隔空推了叶峦一下，企图让她避到一旁。 　　哪知这一推却惹到了姜允，他伸手拉住叶峦的同时，亦很不客气地瞪了赵宿一眼：“碍事的是你才对，你也走，我自己能解决。” 　　赵宿满脸难以置信：“你说我碍事？” 　　姜允冷冷看他一眼，显然没工夫在这跟他废话。 　　赵宿深深看着眼前人，只觉对方陌生得可怕，在对方身上更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影子。 　　尤其对方看他的眼神，冷漠疏离，与姜允看他时的截然不同。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姜允吗？ 　　如若不是，真正的姜允又去哪儿了？ 　　赵宿心中犹疑，暂且避至一旁静观其变，没再急着出手。 　　眼下事有蹊跷，他得先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章晟以也在打量姜允。 　　从第一次见到对方，他心中就有了疑惑，对方身形与姜陨相仿，名字又相似，实在太过巧合，除此外，叶峦对他也跟对其他人不同，更私下悄悄去见他。 　　两人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却因此断定姜允此人绝不简单，再加上今日，姜允是跟掌门一块出现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姜允在撒谎，他其实进入过洞仙峰，更是与掌门一块从洞仙峰出来的？ 　　这个猜测出现在脑海时，章晟以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若真是如此，他们今日没准能安然抽身。 　　谋害掌门毕竟是门派内部之事，跟魔修这个身份比起来，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至于姜允是不是那个人，他也自有判断的方法。 　　想到这，章晟以当即传音给章裘：“爹，帮我挡一下。” 　　章裘心中疑惑，却也照他说的做了，立刻抛出防御灵器将二人牢牢罩在其中。 　　在防御灵器出现的下一刻，一根簪子也悄然出现在章晟以掌心，在被灌入灵力后，如被什么牢牢吸引一般，直直飞向姜允，尖锐的一头朝着他的面部。 　　在见到簪子的刹那，姜允脸色骤变，立刻转头看向身旁的叶峦。 　　叶峦却比姜允还要震惊：“怎么会这样？这根簪子不是已经被你毁了吗？” 　　当初她亲眼看着被毁掉的簪子，竟然又出现了！ 　　章晟以满脸得意：“那只是你以为，这么好用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毁掉？” 　　他向来喜欢未雨绸缪，虽然姜陨入魔逃去魔域，但保不准还会回来，他自然得做点准备。 　　叶峦盯着章晟以，眼神已经没有半点温度：“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这么做，它又如何能到我手里？为我所用？” 　　章晟以得意大笑，下一刻矛头直指姜允，气势磅礴道：“诸位，这簪子是姜陨送给叶峦的，可在危急情况下召唤姜陨，亦可辨别其身份。如今簪子直指此人，证明他就是刹天宗宗主、魔头姜陨。此人还未死，近来灵域发生的事，恐怕也是他所为，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抓住他！” 　　长宁门门主姜允，就是刹天宗宗主姜陨？ 　　此言一出，在场修士尽皆愣住，尤其陆思远等人，看着姜允更是满脸难以置信。 　　毕竟当初若不是姜允及时出手相助，长宁门早灭门了，他如此侠肝义胆，怎么会是魔头呢？ 　　没等陆思远想清楚，其他修士已被怂恿得开始动手了。 　　局势也因此发生扭转，本来众矢之的的章晟以二人，反倒被冷落在一旁，无人关注。 　　广场上，姜允只身一人被团团围住，目光扫过众修士，眼中满是轻蔑冷意。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否认的必要，簪子炼制时混合了他的血液和灵力，身份一验便知。 　　一旁叶峦见状正要上前，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这一过去，可就没后悔药了。” 　　叶峦本来下定决心，闻言转头看了眼远处的章孟和章舒，忽然又犹豫了。 　　“你看，真到这种时候，她还是会犹豫。”赵宿毫不犹豫站在姜允身旁，笑意浓浓道：“只有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姜允看了眼赵宿，心道这时候还不忘拉踩叶峦，幼不幼稚。 　　却也出言奉劝对方：“你最好也离我远点，与魔头勾结的罪名可不轻。” 　　与姜允目光对视，赵宿便意识到，他的阿允又回来了。 　　于是一脸无所畏惧道：“没事，大不了就回魔域，让你养我。” 　　姜允无奈笑了下，知道劝不动赵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好啊，真到那种时候，我养你就是。” 第69章 　　话音落下的瞬间, 无数攻击已铺天盖地向姜允袭去。 　　“杀了他！” 　　“快动手，绝不能让他逃了！” 　　“大魔头姜陨未死，近来魔神屠戮定是他带魔修所为！” 　　“为了灵域的平安, 跟他拼了！” 　　“……” 　　在无数义愤填膺的怒吼中，还夹杂着许多呵斥和指责，矛头直指赵宿。 　　“长琉君, 你身为玉诀宗宗主之子，确定要和这大魔头一起, 与我们整个灵域为敌？” 　　“你忘了数年前, 自己在刹天宗曾遭遇过什么吗？当年还是你动手杀了魔头, 如今怎么能助纣为虐？” 　　“长琉君, 你最好考虑清楚, 若是执意如此，灵域可就容不下你了, 还有玉诀宗……” 　　赵宿背脊挺拔，目光不卑不亢却无比坚定，开口道：“此事与玉诀宗无关, 乃我个人所为，当年刹天宗一事有些误会，连我也被蒙在鼓里，我知道或许没人信，但姜允并非诸位想象的那么十恶不赦, 他入魔是遭人陷害, 此次魔神一事，更是与他没有半点关联……” 　　当下便有修士言语讽刺道：“没有关联？赵宿, 恕我直言，你都背叛灵域跟魔头沆瀣一气了, 以为我们还会信你说的？” 　　“就是，你跟这魔头分明是一路的，当然要帮着他说话。” 　　“……” 　　第一批率先冲上前的修士已经被姜允跟赵宿联手击飞。 　　二人皆是化神期，虽然身上旧伤未愈，但并没什么大碍，远远不是周遭这些修士能抗衡的，除非他们请出各门派镇派的前辈。 　　但眼下显然也没时间让他们去请，既是老前辈，想必都闭关多年，寻常小事根本请不动他们。 　　眼见一时奈何不了姜允二人，众修士又将目光转向玉诀宗和长宁门。 　　“苏前辈，赵宿既是玉诀宗弟子，又是你儿子，你是不是该说两句？” 　　“对啊，你们玉诀宗的人怎么都愣着不动？宗内出了这点叛徒，你们不是该依门规，赶紧上去清理门户吗？” 　　“枉你们还是第一仙门，就是这么为灵域做表率的吗？” 　　“还有陆长老，你方才帮着这魔头，与我们的人动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要维护这大魔头不成？” 　　“此事不说清楚，你们长宁门的人也别走了。我们现在怀疑，魔神拜访长宁门根本就是你们自导自演，为的是掩饰身份，不然为何先前被魔神拜访过的无花楼和天瞳宗都惨遭灭门，你们长宁门却安然无恙？魔神单单放过你们，必然是有原因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来还没想到这层的修士经此提醒，纷纷了然点头，道着“原来如此。” 　　似乎长宁门是魔神帮凶一事，已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 　　广场上，从始至终未参与讨论的苏宛、陆思远等人听着众人言论，表情各不相同，眼神却都复杂之极。 　　他们都没想到姜允会是大魔头姜陨，那个早在四年前就被赵宿杀死的姜陨。 　　苏菀没想到，赵笺云没想到，陆思远更没想到。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他们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迅速做出决定。 　　是站在姜允那边，与整个灵域为敌，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立刻杀了姜允。 　　苏菀看了眼姜允，原本因他救笺云而起的感激之情消失殆尽，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是恨姜允的，若不是他，宿儿怎么会失踪，怎么会受那么多苦。 　　但她也是不解的，不解赵宿明明受尽魔头折磨，为何还执意与对方站在一起。 　　难不成直至今日，宿儿还在被这大魔头蒙骗？ 　　她是万万不能让自己儿子被魔头诓骗，与整个灵域为敌的。 　　思及此，苏菀向前几步，远远朝赵宿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道：“宿儿，过来。” 　　赵宿对上苏宛强硬且带着祈求的视线，表情微微变化，他能感觉到，他娘不仅是在命令他，也是在哀求他，她希望自己能够走过去。 　　可饶是如此，赵宿脚步依然没有半点挪动的迹象。 　　“娘，对不起。”他声音低道。 　　苏菀很不理解：“你到底怎么了？他可是刹天宗宗主，那个四年前被你手刃的大魔头，你不是恨他入骨吗？为何今日要如此维护他？他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 　　“不是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赵宿根本没时间解释太多，“当年他其实没真正伤害过我，比起这个，反倒是暗中帮我的更多，我也是误会了他，当时才会动手，我……其实这些年一直很后悔伤了他，若能重来一次，我定不会……” 　　苏菀一声呵斥，打断了赵宿的话：“我看你简直是魔怔了，这么荒谬的话也说得出来。” 　　她话落又转向其他修士：“诸位，依我看，这姜允既是魔修，身上肯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宿儿正是被他控制了，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们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玉诀宗。” 　　在谁也没预料到的时候，她手猛然伸向姜慕时，欲挟持对方威胁姜允。 　　谁知手还没碰到姜慕时，先有一人将其从原地拉开，并牢牢护在身后。 　　苏菀看着赵笺云，失望道：“云儿，你也要胡来吗？” 　　赵笺云看看姜慕时，又看看姜允，心中百味杂陈，一时说不清是何滋味。 　　只能强调道：“娘，姜允救过我性命。” 　　当初若非姜允，他已经死了，只是他也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刹天宗宗主。 　　说起来，当年剿灭刹天宗时，他也曾随玉诀宗去过，远远见到过对方一眼，明明两人相貌截然不同，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赵笺云百思不得其解，也做不到像弟弟那样，不顾一切地站在姜允身边，与整个灵域为敌。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护住姜慕时了。 　　“诸位皆来自名门大派，该知道稚子无罪，无论姜允有多大罪过，孩子是无辜的，他并未参与那些事情，也不该无辜遭受牵连，不是吗？” 　　众修士面面相觑，心里觉得苏菀做的是对的，拿姜慕时威胁姜允效果一定很好，但现在一切被赵笺云挑明，碍于名门大派的身份，他们自然没法多说什么。 　　毕竟拿一个小孩去威胁人，实在不是什么侠义之举，谁也放不下这个面子。 　　“确实如此，当然苏前辈是太着急了，我们也能理解。” 　　“苏前辈若实在下不了手，可以在旁边看着，但其他人得配合我们清理门户，还望苏前辈切莫心慈手软。” 　　“……” 　　“我相信门主。”就在众修士都要达成共识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说话的是陆思远。 　　他神情坚定，一字一字道：“当年长宁门被魔修骚扰，是门主及时出现，救下我们几人，才令长宁门免遭灭门之灾。我这条命是门主给的，没有门主，我早身陨多年，又谈何今日？而且门主即便是魔修，他能出手救笺云兄、救我们，也定是个好魔修。” 　　“好魔修？”立刻有修士道：“哈哈哈哈，如此荒谬的言辞，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魔修就是魔修，有什么好坏之分？若真是好人，还会堕落入魔吗？你既执意帮这魔头，便是与我们为敌，难不成，长宁门上下皆……” 　　他话还未说完，已有长宁门门人迫不及待站出来表态。 　　“陆长老，兹事体大，请您三思啊！” 　　“是啊，长宁门好不容易才有今日，您不能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这一切都毁了啊。” 　　见陆思远并不说话，半晌，终于有长宁门长老开口了。 　　“思远，姜允任长宁门门主一事，本就是你执意为之，当时我们并未与你争论，可事到如今，我们已商量好，绝不承认姜允是长宁门门主一事，至于你，你若真信他，想要帮他，便等同背叛长宁门，是在与我们整个长宁门为敌，你可要想好了。” 　　另一边，被众修士团团围住的姜允，也一直在关注这边。 　　他没想到陆思远不仅犟，还这么不知道变通。这时候承认信他压根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眼见陆思远要犯傻，姜允连忙传音给他，想劝他冷静冷静，别急着在这时候自爆，不仅帮不到他们，还容易引来灾祸。 　　可惜话还没开头，陆思远先开口说话了：“师父说过，万事不求圆满，只求无愧于心，我陆思远今日，只想做无愧于心之事，抱歉了。” 　　他话落已召出本命灵剑，一剑向前挥出的同时，身影也朝着姜允所在的方向瞬移过去，想要救姜允二人脱困。 　　知道一场大战难以避免，姜允和赵宿对视一眼，无需语言交流，二人已明白对方的想法。 　　赵宿与姜慕时心意相通，将其送入庇子空间的同时，姜允已朝着陆思远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场这么多修士，除了赵宿，只有对方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行为傻是傻了点，但姜允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为这份敢为了他与整个灵域为敌的勇气。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对方死在这。 　　姜允赶到时，陆思远已被几个修士团团围住，幸亏姜允出手，才救他脱出重围、免得成了剑下亡魂。 　　在一众修士中，陆思远修为不算低，但围攻他的修士实在太多，也不是他能抗衡的。 　　姜允带着他与身旁人周旋，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傻？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帮我，比如待会偷偷放水之类的，有必要这时候摆明立场吗？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大了？” 　　“可能是吧。”陆思远苦笑，看向姜允的眼神却明亮且坚定，“可我就是想这么做，想让你知道，灵域并非所有人都那样，也有像我这样，相信你、且会站在你这边的人。我从小到大最怕被人误会，解释不清楚的时候，还会急得哭，我想你应该也是这样的，多一个人相信你，你心里至少能好受点吧？” 　　“以及，放水是什么意思？” 第70章 　　姜允只当没听见他问的那句“放水”, 毕竟解释起来挺麻烦的，而自己心里是否好受点，他也没正面回答, 只目光复杂看了陆思远一眼，并决心收回先前说他“傻”的话。 　　陆思远当然不傻，他应该早料到这点, 也知道自己摆明立场有弊无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大多数人难以做到的。 　　“这里人太多了, 待会找到机会你就先撤。”姜允道。 　　陆思远逼退身前来袭的修士, 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姜允目光落在赵宿身上：“你顾好自己就行, 那边有他帮我。” 　　陆思远看看姜允, 又看看赵宿, 双眼放光地“哦”“哦”两声，像是又莫名磕到了什么, 连声催促道：“那你快去，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姜允盯着他一下神采奕奕的双眼, 想说什么，半晌又闭上了嘴。 　　算了，看在陆思远这么相信自己帮自己的份上，他爱磕就磕吧，反正自己也不会掉一两肉。 　　叮嘱过陆思远后, 姜允立刻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周遭发起攻击的修士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纷纷使出全身解数，欲要让姜允身陨在此。 　　而不必姜允多说, 赵宿已知道他要做什么，灵剑朝前用力一挥, 击退姜允身前阻碍的同时，也为他暂时清理出一条前行的路。 　　在赵宿的帮助下，姜允迅速向前移动，目光直直盯着章裘和章晟以二人。 　　在离开之前，无论如何，他都得杀了这二人，以绝后患。 　　章晟以用簪子挑明姜允身份，为的正是借此转移众修士视线，以便他们趁机悄然逃离。 　　说那句话时，他心里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哪知竟真的成功了。 　　这个初次见面就让他觉得处处不自在的姜允，竟真是章帛雾的儿子姜陨。 　　他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谁知天助我也，姜陨竟跑过来自投罗网。 　　那么自己再利用他一次，也怪不得谁了。 　　章晟以满心得意，见众修士注意力都在姜允身上，立刻跟章裘转身离开。 　　二人并未御剑飞行，那样太容易暴露身形，而是一步步往后退，待离开广场中心区域，这才松了口气。 　　“爹，我们现在去哪？”章晟以一直待在平山派，虽知灵域广阔，却也无处可去。 　　章裘则冷静得多：“先离开这儿再说，去哪都行，这里是不能待了。” 　　话落正要走，才发现叶峦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此时正手持灵剑，牢牢挡在他们面前。 　　看她的神色和举动，分明是要阻拦他们离开。 　　章晟以脸黑了下来：“叶峦，你不是我们对手，赶紧让开，我们还可以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叶峦仿佛听见什么荒谬的笑话：“你们一个诬陷姜陨，害他入魔，一个谋害掌门和掌门夫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就想这么轻易离开？” 　　“入魔的是姜陨，死的是掌门夫妇，你是我章晟以的道侣，孰轻孰重难道分不清？还是说，你喜欢上姜陨了？想拦下我们改变他对你的印象？我早就怀疑你跟他之间不清不白，他若没从你这儿拿到好处，怎会对你那么好？送你那么多珍稀灵品？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 　　叶峦没料到章晟以会这么说，气得浑身发抖：“章晟以，你不要自己卑鄙无耻，便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我跟姜陨之间清清白白，你少诬陷我们，而且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是道侣，我来到此处，便是要替天行道的。” 　　章晟以是喜欢叶峦的，他是图新鲜，是找过很多女子，但唯有叶峦跟那些人不同。 　　所以听叶峦说二人不再是道侣，他顿时急了。 　　还要说什么，却被章裘不耐烦地打断：“一个女人而已，日后想要多少没有？你跟她废什么话？” 　　他话落身影消失在原地，欲要直接取叶峦性命，随后离开此地。 　　只是在那之前，一道黯淡许多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章裘身影微微停顿：“师、师兄？” 　　姜帛雾站在章裘面前，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十分疼惜的师弟，道：“师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章裘想说什么，忽觉喉咙一阵凉意，有锋利的刃口割开了他的脖子。 　　鲜血顷刻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上衣袍。 　　章裘眼中满是不甘，伸手想要拉住姜帛雾，手却落了个空，身体轰然砸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爹！”章晟以疯了般冲过来，抱起章裘的尸体。 　　在发现对方已无救活的希望时，他猩红的双眼立刻转向姜允。 　　“姜陨，是你！你杀了我爹！”他提着灵剑气势汹汹冲向姜允：“我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 　　他声势浩荡，却连姜允的身都没近到，便被一柄剑刺穿心脏，脚步停滞在原地。 　　没了先前诸多的防御灵器，他根本不是姜允的对手。 　　姜允眼神狠戾，猛地将手中剑用力拔出，在章晟以身体倒地之后，再次一剑将其贯穿。 　　两具尸体横倒在地，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姜允转头看了眼，见赵宿阻拦住大部分修士，但人实在太多了，仍有部分越过他的阻拦，欲要冲过来杀他。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爹。”他目光转向一旁的姜帛雾，眼中浮现雾气，认真道：“我带你离开这儿。” 　　姜帛雾走近姜允，抬手想要摸摸他，察觉自己触碰不到，又遗憾地收回了手。 　　“傻孩子，爹已经死了，怎么跟你走？再说平山派是爹的根，爹哪也不想去，就想留在这里，和你娘和历代先祖在一起。” 　　姜允愣愣看着姜帛雾，满眼痛苦，喃喃道了句“对不起”。 　　姜帛雾摇摇头，无奈道：“怎么又说这种话？不是告诉过你吗？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有错之人已然伏法，你也该放下了，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好好的，爹就无憾了。” 　　姜允没说话，因为他承诺不了父亲，更没法告诉他“自己已然身陨”的事实。 　　爹想要无憾，他怎能不如其所愿。 　　“好。”他最终只应了声。 　　姜帛雾笑看着他，似是要将他牢牢记住，与此同时，身形也在逐渐暗淡，最终归于虚无。 　　正如他所说，他早就陨了，只是借助溯回令的力量，才让一丝元神勉强坚持到现在。 　　如今诸事已了，他心中再无遗憾，自然也该去了。 　　姜允愣愣看着父亲消失的地方，并未消沉太久，毕竟他知道，自己很快也要追随而去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家人团聚了吧。 　　想到这，他心中戾气散去，也跟着释然了。 　　往事种种，此刻再回首皆成云烟。 　　他抬手，掌心一根簪子悄然出现，接着将之握住，缓缓走到叶峦面前。 　　叶峦看着姜允，满脸都是愧疚后悔：“姜陨，我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她掩面而泣，“对不起，当初你一心帮我，我却不信你，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入魔，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泪水自她指间流出，姜允默默看着，忽然抬手帮她擦了一下。 　　“别哭了。”他声音温柔，一如从前每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叶峦恍惚看着，竟像是一下回到了昨日。 　　要是能重新回去一次，能重新选择一次，该有多好。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叶峦本能抓住姜允的手，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傻，明知道不能带走我，明知道可能铸成大错，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我又傻又蠢，被章晟以骗得团团转，有哪点值得你对我好？我根本不值得啊……” 　　姜允笑看着她：“我没想那么多，因为喜欢你，所以对你好，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掉入深渊，所以去抢你走，我只是……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哪怕最终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我这样是不是也很傻？” 　　叶峦哭着笑了：“是，听起来你比我还傻。” 　　另一边，赵宿虽在阻拦众人，却也一直关注着这边。 　　眼见姜允跟叶峦含情脉脉对视，更抬手给对方擦眼泪，他表情不由变得微妙。 　　他敏锐察觉到，眼前人似乎又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姜允，对方不可能当着叶峦的面说这种话。 　　赵宿满腹狐疑，心道这事必须找姜允问个清楚。 　　他心里是相信姜允的，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分神了，导致部分修者越过他，直奔姜允而去。 　　见此情况，赵宿立刻瞬移过去，将那几名修士击飞出去，接着不再多想，专心御敌给姜允争取时间。 　　他有预感，这次离开，他们应该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识海内，姜允也很心急，却没催促姜陨。 　　他答应会给姜陨时间，便要说到做到，何况对方这一次是在真正的道别。 　　他快要完全消失了，这点姜允能感觉到，姜陨也能。 　　同样的，即使姜允没说，姜陨也知道他在牵挂什么、担心什么。 　　他不着痕迹往赵宿的方向看了眼，接着掌心用力，猛地将簪子碎成齑粉。 　　叶峦隐隐预感到什么，口中喃喃：“姜陨……” 　　姜允看着她：“我要走了。” 　　叶峦连忙问：“你要去哪？” 　　“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叶峦，忘了我，也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新生活吧。你还有章孟和章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现在起，你自由了，再也没人能束缚你。” 　　“你一定，一定要开心幸福啊。” 　　叶峦满心慌乱，连忙抓住姜允衣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阻止对方离开。 　　她意识到，姜允说的“走了”，绝非离开平山派这么简单。 　　可惜手刚抓住姜允衣袖，便被后者迅速抽离。 　　叶峦红着眼抬起头，还要说什么，对上的却是一双陌生的眼眸，其中温柔疼惜尽皆消散，只余客气冷淡，仿佛陌路之人。 　　叶峦哭着哀求：“你、你能不能不走？姜陨，你到底要去哪？什么叫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姜允沉默看着她，待其情绪稍稍平静，才加重语气强调道：“你还不明白吗？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出现了。” 　　叶峦看着姜允，似懂非懂，却听明白了他的话。 　　她满脸失魂落魄，在姜允身上寻不见那人半点熟悉的影子，脚下踉跄几步，竟一下跌坐在地，发出压抑痛苦之极的呜咽声。 　　原来一切，早就已经来不及了啊。 第71章 　　姜允没再看跌坐地上的叶峦, 直接瞬移过去帮赵宿的忙。 　　以赵宿的修为，要阻挡这些人并不难，难的是既要挡他们又不能伤其性命, 过程难免束手束脚。 　　有了姜允的加入，赵宿这儿的压力瞬间松懈，他瞥了姜允一眼, 问：“事情都办完了？” 　　听出对方语气里明显的不满情绪，姜允讨好地笑了笑：“嗯, 具体什么情况晚点再跟你说。” 　　他先前的确犹豫过, 但从赵宿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这边的那刻起, 他便想好了, 要把一切真相都告知对方。 　　赵宿对他未曾有过半点隐瞒, 他自然也该如此。 　　二人合力很快逼退其他修士，与不远处正在苦战的陆思远汇合。 　　陆思远惦记着不能伤人性命, 其他修士却不会顾忌这点，恨不能将他这魔头的帮凶当场手刃。 　　也因此他身上受了不少伤，衣袍被割裂, 猩红血液亦渗透出来，整个人都透着狼狈，与不久前那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判若两人。 　　三人且战且退，一路朝青玄峰山下走去。 　　后方修士穷追不舍，前面却也突然出现了数名拦路者。 　　姜允先前还疑惑怎么不见玉诀宗的人, 现下明白了,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 　　苏菀站在玉诀宗门人前方，眉宇紧蹙, 眼神锐利盯着姜允：“说，你到底对宿儿做了什么？竟让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姜允看了眼赵宿, 无辜道：“我要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苏菀显然不信，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儿子在姜允那吃了那么大亏，为何还要站在他那边，相信他。 　　赵宿向前微微迈步，将姜允半挡在身后，目光从容没半点闪躲，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娘，我都说了，这件事有误会，姜允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他了，更打定主意，此生只与他一人结为道侣，您若实在接受不了此事，便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姜允微微睨视赵宿，看出他故意说这些，是想要激怒苏菀，以借此达到将他与玉诀宗分隔开的目的。 　　因为自己连累到整个玉诀宗，显然并非赵宿所愿，而让他违心承认受姜允控制，他亦是不愿的。 　　他喜欢姜允，喜欢得坦坦荡荡，又何罪之有？ 　　苏菀果然被赵宿一諵諷席话气懵了：“赵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疯了？” 　　赵宿一言不发，摆明自己并非随口说说的态度。 　　苏菀也不再多言：“列阵，杀了姜允，把赵宿给我绑回去！” 　　她话音落下，身后玉诀宗弟子立刻迅速列阵。阵法以赵笺云为首，须臾便组成一个威力巨大的剑阵。 　　有修士认出此剑阵，惊喜道：“是惊雷剑阵！此阵威力极强，即使杀不死他们，也能困住他们一段时间。待其他大能赶到，他们便逃不了了。” 　　“不愧是当今第一仙门，玉诀宗名不虚传啊！” 　　“能有幸一睹惊雷剑阵，老朽此生已无憾了啊。” 　　“……” 　　不管旁人怎么说，姜允、赵宿和陆思远三人背靠着背，正时刻警惕着来人的袭击。 　　惊雷剑阵主要用的是剑，列阵的修士能将手中数把灵剑化零为整，其威力自然也跟着成倍增加。 　　不多时，第一剑已当空朝着姜允狠狠劈去。 　　剑势凶猛如浪潮，一路席卷奔腾冲向下方，携着毁灭一切的可怕力量。 　　姜允立刻手持灵剑飞身上去抵挡，两股剑气猛烈撞击在一起，肆虐的冲击波扩散开来，令不少修士东倒西歪，竟是稳不住身形，周遭树木花草根更被连根拔除，只剩光秃秃的地面。 　　赵宿怕姜允不敌，立刻要上前相助，哪知第二剑已在此时朝他逼近。 　　唯独陆思远站在中间无人搭理，不知是不是觉得他并没什么威胁性。 　　当然理由很可能是这个，陆思远有些受伤，只能飞身上去帮姜允的忙，如此能多抵抗一分也是好事。 　　众人交手速度极快，眨眼已过了几十招，诚如其他修士所言，这惊雷剑阵的确杀不了他们，却能将他们困住。 　　饶是姜允跟赵宿想尽办法，一时半会也没法脱困。 　　再这样下去，接到求援的大能说不定真要赶到了。 　　“怎么办？”陆思远被困阵中，已经急得满头冒汗，“再耽搁一会，我们没准真走不了了。” 　　姜允和赵宿对视一眼，当下做出决定，用出了那套两人一起修炼的双人剑法。 　　双人剑法威力增强，在与阵法落下的巨刃撞上时，竟隐隐有压制的效果。 　　只是一旁苏菀看着这幕，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她没想到宿儿竟跟这魔头练了双人剑法。 　　双人剑法是有前提条件的，需二人心意相通、互相信任，难不成，宿儿真喜欢上这大魔头了？ 　　若是如此，她更要杀了这魔头才行。 　　苏菀眼中满是杀气，作为阵法的关键，赵笺云却是心情复杂。 　　和弟弟一样，他也是相信姜允的，更不愿为难对方，可任务是娘亲自下的，此事更关系到玉诀宗的声誉，他不敢让，也没法让。 　　众人对峙之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经过先前数次攻击，姜允跟赵宿都有所发现，开始集中灵力攻击赵笺云。 　　惊雷阵法的关键在他身上，只要击退他，阵法自然不攻自破。 　　可赵笺云既是关键，又怎会被轻易攻破，一旦二人有靠近他的意图，其他修士便会立刻冲上前来。 　　一时之间，他们还真奈何不了赵笺云。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赵宿忽然发现了大哥身上的破绽，机会难得，他连知会姜允一声的时间都没有，立刻持剑飞身攻上前去。 　　他这一击是趁大哥不注意发起的，可等逼到近前，才发现大哥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 　　赵宿微愣，以为这一次必然失败。 　　哪知大哥看他一眼后，并未采取任何措施，不仅眼睁睁看着灵剑逼近，更主要向前令剑身刺入他身体。 　　赵宿没想到大哥会这么做，一阵慌乱，立刻要持剑后退。 　　却听大哥传音道：“别动。不这么做，你们破不了阵，我也没法跟娘交代。” 　　让自己受点伤，是他能想到的解决当下困境最佳的办法了。 　　赵宿闻言心中感激又愧疚，不知能说什么，只能道：“谢谢大哥。” 　　“趁现在，赶紧走。”赵笺云催促道，“还有，照顾好自己。” 　　赵宿“嗯”了声，配合地出掌拍向赵笺云。 　　在其飞身出去的瞬间，拉着姜允和陆思远立刻瞬移至远处。 　　众修士见状心中大惊，没想到姜允几人竟破了惊雷剑阵，连忙施展御剑术追踪上去。 　　姜允等人飞行速度极快，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跟着的尾巴，不由地一阵心烦意乱。 　　当然借此他也明白，灵域众修士想杀他的决心有多强了。 　　三人一路往前，见脚下有一片巨大的密林，当即下降进入其中。 　　密林内地势复杂，没准能借机甩掉那群人。 　　在密林中往前行进一段时间，三人停下脚步。 　　陆思远仔细听了下周遭动静，没察觉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问：“我们这算是甩掉他们了吗？” 　　姜允和赵宿没说话，因为他们已经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是鞋底踩在潮湿树叶上发出的声音，很轻，但足以令他们有所察觉。 　　果不其然，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 　　“是我家主人帮你们拦下那群废物的，尔等还不快跪谢主人大恩。” 　　姜允转过头，见说话之人正是他在忘忧峰见过的那名洒扫弟子。 　　只是当时此人唯唯诺诺，衣着朴素，脸上还有块疤。此时那块疤早已不见，她亦换了身华美的衫裙，妆容精致，笑起来眼波流转、风情万种，似有勾人魂魄的力量。 　　对方变化实在太大，姜允险些都没认出来。 　　“单灵萱？你竟一直藏身在平山派？”而且过去这么多年，居然还无一人察觉。 　　单灵萱柔媚笑道：“我受竺大人之命，藏身平山派等待时机，怎会轻易离开？怪就怪那些人太蠢，识不破我的真面目。” 　　姜允猜到什么：“所以林幼青是你绑走的？” 　　“当然，我不这么做，怎么能等来这场好戏正式开演？” 　　“她人呢？” 　　单灵萱说得轻描淡写：“无用之人，自是随手杀了。” 　　语气仿佛杀个人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姜允表情没什么变化，陆思远却被激怒，叱责道：“你怎么能随便杀人？！” 　　“这位小弟弟真可爱。”单灵萱无所谓道：“我想杀就杀，你能奈我何？” 　　姜允知道跟她掰扯这些没用，拦下陆思远以免他冲动坏事的同时，目光投向单灵萱身后那人。 　　对方着一袭白衣，头戴锥帽，脸上以面具遮掩面容，赫然正是曾在长宁门现身过的魔神。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让她说这些废话？” 　　单灵萱一脸气愤，还要说什么，却见魔神挥了挥手，命令道：“你退下。” 　　她显然很畏惧魔神，闻言一句话不敢再说，当即温顺退了下去。 　　魔神目光落在姜允身上，含笑问：“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姜允冷笑：“换你被当众挑明身份、众叛亲离，人人喊打，能喜欢得起来？当然你不是寻常人，对你这种变态来说，没准就喜欢这种受虐的方式。” 　　他话音落下，人也随之遭到攻击，跟着倒飞了出去，从脸色的难看程度来看，显然受伤不轻。 　　“不知好歹。”魔神声音冰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一手控制住欲持剑挥来的赵宿和陆思远，接着悠然踱步朝姜允走去。 　　“当初在长宁门，我就提醒过你，除了我，没人会真正接纳你。身为魔修，你理应臣服于我，助我完成大业。姜允，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交出溯回令，跟我走？还是与你这两位好友，一块葬身于此？”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姜允从未动摇过，即使身死，他也不可能帮魔神助纣为虐。 　　“这两个我都不选。”姜允暗中调动灵力，持剑攻向魔神的同时，亦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我选，你去死！” 　　“冥顽不灵。”面对姜允的全力一击，魔神满脸不以为然，“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无情了。” 　　他掌心化出血鞭囚龙，被困其中的巨龙发出痛苦嘶吼，在魔神随手一挥之下，卷起十分可怕的力量，汹涌咆哮着直扑向姜允三人。 　　在强大的无可匹敌的力量面前，他们半点反抗余地都没有，齐齐被震得倒飞出去。 　　姜允跟赵宿还稍微好点，陆思远则被直接击晕了过去。 　　见此情景，心知双方实力悬殊过大，此次怕是在劫难逃，姜允看了眼赵宿，见后者正以口型问他：你怕吗？ 　　姜允当然怕，他比谁都想要好好活着，但世上总有些事是人力没法强求的。 　　且他现在即使假意臣服、苟活一时，也要助纣为虐、去做很多违心之事，比起这个，还不如当下跟魔神拼了。 　　纵难逃一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因此姜允以口型回答赵宿的是：不怕。 第72章 　　得到姜允肯定答复后, 赵宿微微一笑，瞬间化而为龙，悠远浑厚的龙鸣响彻长空, 尖利的爪子轻而易举踩断数颗大树，于脚下碎成数截。 　　巨龙浑身覆盖金黄色龙鳞，只是现出原形, 便有强大可怕的威压无形扩散。 　　他俯低头颅，金色瞳眸中满是冰冷杀气, 盯着魔神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换个人被这么盯着, 此刻早吓得屁滚尿流。 　　魔神却似乎一点也不惧怕, 他微抬头, 周遭刮起的飓风剧烈强大, 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未能掀起。 　　“龙啊。”他语气含着笑意，边轻抚手中血鞭, “本尊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龙了，正好，杀了你, 就可以修补这条囚龙了。今日能死在本尊手上，为本尊所用，你应当感到荣幸。” 　　赵宿盯着那条血鞭，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身为龙族，他能听见血鞭内无数龙族前辈的愤怒和哀嚎。 　　他们一丝元神附着于龙筋, 被强行困于血鞭之内, 终年不得自由，还被迫成为仇敌手上的武器, 如何能不痛苦、煎熬。 　　这份痛苦和折磨赵宿也能感同身受，为此盯着魔神的眼眶逐渐充血泛红。 　　“狗屁的荣幸！”他难得骂了句脏话, “这种荣幸，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今日我便要手刃你，为我龙族先辈报仇雪恨！” 　　话音落下，他坚硬锐利的爪子已猛然挥向魔神。 　　魔神毫无半点动容，遗憾道：“看来你跟姜允一样，都不准备接受本尊的好意，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他人影顷刻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逼近赵宿身侧。 　　偏偏赵宿对此还毫无察觉，正四处探查魔神的踪迹。 　　姜允将这幕看在眼里，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出声提醒赵宿，想让赵宿小心，可没等神识传音，一切已然来不及了。 　　魔神的速度实在太快，姜允捕捉到时，他手中血鞭已高高扬起。 　　伴随“嘭”地一声巨响，赵宿被狠狠抽飞出去。 　　他身体太过庞大，倒飞出去时如同碾路机，将前方尽皆夷为平地。 　　姜允甚至看见他身上被血鞭抽中的地方，连龙鳞都被劈裂掉落了，皮肉之下更微微渗出鲜血。 　　赵宿吃痛皱眉，动作却没犹豫，捕捉到魔神踪迹后，龙尾立刻向其拍去。 　　龙尾灵活多变，挥出的力道比爪子还要强，汹涌可怕的灵力顷刻化为无边骇浪，尖啸着扑向魔神，似要将他啃噬嚼烂。 　　魔神不屑一顾，因此低估了这一击，待发现其与自己想象的不同时，想撤退已然来不及了。 　　他当即抬手欲以灵力逼退龙尾，哪知后方姜允也在此时持剑逼近。 　　两人配合默契，显然早已有此计划。 　　龙尾来势汹汹，魔神想临时改招都来不及了，只能暂且逼退龙尾，再行转身对付姜允。 　　按计划，姜允这一剑应该刺进魔神心口，只是魔神修为高深莫测，远比他们想象的强大，他的剑不能没能成功刺入，反倒被魔神再度击飞出去。 　　不过在被击飞出去之前，姜允的剑虽未刺进魔神心口，却成功挑开了对方头上的锥帽。 　　这令他与锥帽下那双漆黑的双眸有了片刻的对视。 　　身体腾空之际，姜允体内不属于自己的狂躁灵力疯狂乱窜，脑海却也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双眼睛很熟悉，他之前应该是在哪见过的。 　　龙前辈说过，魔神古焱真身已死，被封印的唯有元神，当年他一部分元神逃出封印转世重生。 　　难不成，对方转世之人他认识？ 　　姜允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然古焱每次见他们，为何要戴着面具、锥帽，这分明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其真容。 　　可，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阿允？”赵宿焦急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阿允，醒醒，你没事吧？” 　　姜允逐渐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昏迷了过去。 　　他看了眼赵宿，见对方此刻已恢复人形，眼中满是心急不安。 　　“咳咳咳，我、我没事……”姜允一开口，声音就哑得不行，知道危机还未解除，立刻又转头去看古焱。 　　心道今日，他跟赵宿难不成真的要交代在这？ 　　他倒没事，死就死了，可慕时怎么办？实在不行，他就跟魔神拼了，让赵宿带着慕时离开。 　　但就怕他以命相搏，也拦不下魔神。 　　正想着，赵宿似是看出他的担忧，低声道：“魔神有点不太对劲。” 　　姜允定睛看去，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赵宿说的是真的，魔神此刻看起来的确很不对劲。 　　按理说，方才姜允的袭击激怒了他，他应该下死手杀了二人才对，可从姜允昏迷到现在，他却一直站在原地，未曾有过半点动作。 　　不仅如此，他还在低喃着什么，整个人十分烦躁愤怒，仿佛在与无形之物较量着什么，且这种较量并非针对其他人，更像是在针对……自己。 　　可是自己的话，他又为何要跟自己较量？ 　　姜允暂时没想明白，却知道此刻正在发动偷袭的好时机。 　　他立刻调动体内灵力，想趁魔神分神之际进攻，哪知才一调动灵力，一股血腥气立刻窜上喉咙，令他猛地吐出口鲜血。 　　“你伤得太重，不能再用灵力了，会有性命危险的。”赵宿连忙制止姜允，边运功为他疗伤。 　　等姜允情况稍稍稳定一点，这才收回手，平息自己体内的灵力。 　　姜允脸色苍白，但好歹又活过来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赵宿，知道对方伤的不比自己轻，眼中亦盈满担忧。 　　恰在这时，一直在低头与自己较量的魔神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凌厉，直直盯着姜允二人。 　　他眼中杀意更浓郁了，似恨不能将二人碎尸万段，可不知为何，他明明能这么做，却偏偏没有。 　　在杀气沉沉盯着二人看了数秒后，突然很是不甘地直接转身走了。 　　单灵萱显然也没料到魔神会突然离开，她眼神迷茫，本想趁机过去杀了姜允几人，又怕打乱魔神的计划、触怒对方，于是思索半晌，还是乖乖跟着转身离开了。 　　直到魔神消失，确定他真的走了，姜允和赵宿才彻底放下心来，知道今日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说起来，他们今日运气似乎格外不好，先是青玄峰被章晟以挑明身份，再是遇惊雷剑阵，然后是追杀而来的魔神和单灵萱。 　　追杀一波接着一波，而且显然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古焱过来时，应该在外制造了什么结界，结界阻止了其他修者进入，但此刻他一走，结界消失，那些修士自然也蜂拥而入。 　　赵宿显然也察觉到这点，立刻挥手制造了道结界，掩盖三人气息。 　　姜允抬头看了眼结界，发现其不仅黯淡还很不稳定，显然赵宿身受重伤，也没办法维持结界太久。 　　结界一旦消失，那些修士会循着味道立刻找过来。 　　姜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不过还好，有玉诀宗和苏宛在，赵宿应该能保住性命，只要他无恙，慕时就是安全的。 　　这样即便是死，姜允也能死得安心点。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赵宿，虚弱道：“让慕时出来吧。” 　　他想再见一见慕时，也许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赵宿是了解姜允的，一听对方的话，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 　　当即道：“我有办法能离开这儿。” 　　姜允一听这话，瞬间破防了：“什么办法？你怎么不早说？” 　　害他白白在这儿酝酿半天情绪，心都开始疼了。 　　“你也没问。”赵宿顿了顿，又如实说：“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你说的是玉诀宗？” 　　“嗯，我们宗内亲传弟子都会修习密法，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通过传送阵回到玉诀宗，是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 　　“既然亲传弟子都会，那你爹娘肯定能猜到。我们去玉诀宗，岂不是送上去让他们瓮中捉鳖？” 　　赵宿闻言沉默了好一会，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安：“阿允，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娘会这么对你，当年因为我失踪以及后来在魔域的事，我娘一直很自责，她不了解真相，以为你仍在骗我，才会如此对你。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跟她解释清楚的，她向来疼我，爱屋及乌，定也不会再刁难你……” 　　姜允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乐观：“若是她执意刁难我呢？” 　　赵宿想都没想就道：“那我便带你走，你说去哪，我们日后便去哪。什么魔神，什么灵域，你若不想管，我们便不管了，找个安静的无人的地方过日子，想想也挺好的。” 　　姜允险些被他给绕进去：“你是想得挺好的，可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了？” 　　赵宿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可怜兮兮注视着姜允。 　　姜允一颗心在疯狂动摇，感觉快支撑不住了，连忙迅速移开视线。 　　“别来苦肉计啊，我不吃这套。你不是要画传送法阵吗？赶紧的吧，再耽搁会，人该直接杀到面前来了。” 　　赵宿“哦”了声，知道这事是真没时间耽搁了，只能暂且放弃交谈，起身咬破手指，凌空画起传送法阵。 　　这种画传送法阵的方法耗费灵力不说，还只能用一次，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正好适用。 　　待法阵消耗，一切痕迹消失，也就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了。 　　虚空中，一个庞大且复杂的血色传送法阵逐渐成型。 　　法阵画成，赵宿身上灵力似被抽空，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 　　姜允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你没事吧？” 　　赵宿此刻的确没多少灵力了，半靠在姜允身上，脸色惨白，唇角却向上扬起：“不想跟我一起过日子，为何还这么担心我？” 　　“我才没……” 　　姜允话没说完，唇上忽然有什么贴了上来，虽然一触即分，却令他心头如电流涌过，睁大双眼，愣住久久难以回神。 　　“赵宿，你——！” 　　正要开口质问，谁知赵宿已心虚得立刻隔空捞起陆思远，另一只手接着揽上他腰，将他连人带话一块拽进了传送法阵。 　　生怕慢一步让他把话给说完了。 第73章 　　眼前一片漆黑, 等亮光再出现时，姜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第一感觉是幽静闲适, 周围十分安宁，倾耳能听见竹子晃动发出的沙沙声，宛如空灵曼妙的乐曲。 　　成片的竹林前, 几座连在一起的木屋静静伫立，正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赵宿一手拎着陆思远, 一手揽着姜允, 迈步走上台阶后, 抬脚踢开了房门。 　　房门大开, 因久无人居住, 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房梁上结了几张蛛网, 地面、桌椅上也落满了灰尘。 　　出于应该给道侣一个适宜居住地的想法，赵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平日一直独居于此, 不喜有人前来打扰，此处才会如此脏乱，你、你别嫌弃。” 　　姜允不着痕迹从赵宿身旁退开，盯着旁边地上留下的脚印，若有所思：“所以你爹娘也不会未经允可私自过来？” 　　“先前是如此。” 　　赵容黎夫妇二人本就宠赵宿, 后来知道他受了那么多苦, 更是心疼不已，人平安回来后, 赵宿想做什么，他们都是由着他的。 　　姜允微松口气：“挺好, 这样没准他们能晚点发现我。” 　　知道此地很安全，不会再有危险，姜允心神放松下来，也再难支撑住身体，索性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的同时，体内过于狂躁强大的灵力也在折磨着他。 　　赵宿也没比姜允好哪去，先前带着伤，又画了道传送法阵，现在体内灵力几近枯竭，短时间怕是很难恢复。 　　二人伤得都不轻，各自歇息好一阵后，才稍稍缓过来。 　　他们现在身上衣袍都被染成血色，狼狈不堪，怕吓到慕时，在换了套干净衣裳后，赵宿才将慕时从庇子空间放出来。 　　姜慕时进入庇子空间时还在平山派，当时爹和小赵叔叔被众人围攻，他看着干着急却又没办法。 　　在庇子空间内，他一直很紧张担心，怕爹爹和小赵叔叔会出什么事。 　　因此脚一落地，他立刻慌张去寻爹爹的身影，确定爹爹好好站在自己面前且安然无恙时，才长长松了口气。 　　“爹爹。”他飞扑进姜允怀里，一直克制着的情绪也在此刻得以释放，嗓音带着哭腔道：“爹爹太好了！你和小赵叔叔都没事，我好担心你们，他们那么多人，我怕你们打不过他们。” 　　姜允紧搂着儿子，心情也很复杂，毕竟不久之前，他还以为自己难逃一死。 　　当然这些情绪是不能传递给小孩子的。 　　姜允揉揉慕时小脑袋，笑道：“你不是知道爹爹很厉害吗？再说还有小赵叔叔，你对我们就这么没信心？爹爹可要不高兴了哦。” 　　姜慕时闻言连连摇头，脑袋在爹爹颈窝撒娇似的蹭了蹭：“不是的，我是担心你们。” 　　顿了顿，又语气低落道：“其实那时候，我不用躲起来的，我也想帮爹爹。爹爹，我是不是很没用？所以才帮不了你？” 　　“当然不是。”这个问题很重要，姜允连忙郑重解释道：“你当时也看到了，他们人那么多，还都是大人，修为远比你高，爹爹是怕你受伤。再说你怎么会没用？放眼整个灵域，同龄人中，没有人比你更优秀的，你不能拿自己跟大人比，那样是犯规的，知道吗？” 　　姜慕时似懂非懂，却也知道爹爹是在夸自己，心中的失落不安顷刻散去，又重新恢复自信。 　　“嗯，我知道了。”他双眸明亮道：“爹爹，我日后一定努力修炼，争取早日帮到你和小赵叔叔。” 　　姜允认真道：“好啊，爹爹也很期待那一天。” 　　安抚好慕时后，姜允又跟他说了下现在的情况，让他玩的时候切记不能走远，更不能离开这座山峰。 　　姜慕时并非什么都能听懂，但他很乖，知道爹爹让他怎么做，他怎么做就好，当即脆生生点头应“好”，称自己绝不会到处乱跑。 　　在竹苑安顿下来后，接下来便是疗伤。 　　姜允跟着赵宿一块出去，才发现后山还有大片大片的灵田，里面栽种的皆是珍稀无比的灵植，因为有段时间无人打理，灵田内长出了不少杂草，但依然压不住灵植旺盛的生机。 　　“你一直在修习医术？”姜允好奇问。 　　赵宿“嗯”了声：“药魔传我这一身本领，总不能随便丢了，若遇到不懂的，我还会去请教他。” 　　姜允微愣：“你见过他？” 　　赵宿眼神怪异看了他一眼。 　　姜允一脸莫名。 　　赵宿这才坦言道：“其实四年多前，你坠入嗜血海后不久，我便在后山见到了药魔。” 　　姜允瞬间想到什么：“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因为那些话，你才猜到我的身份？” 　　“不止如此。”赵宿顿住脚步，转身认真看着姜允，似要透过他双眸，一路看进其心底深处：“我还偶然见到了阿兰，她不仅没死，还被送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姜允没否认，都这时候了，也没有否认的必要。 　　“我还去查过，那日在煞血门前求我保护的小男孩，其实正是煞血门门主，他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死有余辜，你明知我误会了你，却什么也没解释，为什么？” 　　他心中的疑惑其实远不止这些，他想知道姜允为何将自己打落断魂谷，又为何化女装前去保护他，想知道自己从断魂谷上来，逼问他阿琦在哪时，他为何骗自己，阿琦已经死了。 　　他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想知道的也太多。 　　而因为这些谜团的包裹，姜允在他眼中一直很神秘，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透，不仅看不透，还越是参详，越是一团乱麻。 　　姜允此刻心情也很复杂，他不能提及系统和任务相关的事，可摒弃这些，要合理解释自己当时的行为就太难了。 　　“你之前不是早就有猜测了吗？” 　　先前赵宿曾提过，他觉得自己之所以那么做，是在一心求死。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 　　姜允叹气：“不是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谁知道呢，也许就是当时突发奇想，也可能是因为你我有缘。” 　　毕竟若是无缘，他也不会跳楼跳到这儿，还跟赵宿相遇相识。 　　这句“有缘”似乎戳中了赵宿，他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也不再纠结那些过往的事。 　　毕竟当下往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那叶峦呢？离开平山派前，你还在那跟她含情脉脉，这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姜允连忙澄清：“你注意措辞，跟她含情脉脉的可不是我。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我跟她不熟，真的不熟，我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 　　赵宿狐疑看他，一脸“你编，你接着编”的表情。 　　姜允见状忽然莫名心急，不知怎的，他此刻很不希望在这件事情上，让赵宿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他跟叶峦之间清清白白，这事必须赶快说清楚。 　　于是姜允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给赵宿讲了个人格分裂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姜陨是主人格，他是副人格，两个人格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而自己的诞生，则恰好在与赵宿相遇之时。 　　也就是说，在他们相遇之前，喜欢叶峦的是姜陨，入魔的是姜陨，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虽然知道二人经历的往事，却无法感同身受，对叶峦更从无爱慕之心、欢喜之情。 　　用“不熟”二字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 　　这个故事太过离奇，赵宿先前闻所未闻，也听得似懂非懂。 　　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发生在姜允身上的异象，比如他与叶峦为何一会亲近，一会疏离，看自己的眼神为何一会熟悉，一会陌生。 　　原来当时在广场上，他见到的一切都并非错觉。 　　那时姜允这具身体，真的被另一个人格占领着。 　　想起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赵宿浑身都不舒服了，连忙追问：“那他人呢？还会再出现吗？” 　　姜允摇头：“我诞生时，他其实已经快消失了，后来进入秘境，可能是神器的缘故，令他力量增强，我才又见到他。如今他了却心愿，已经彻底消失，不会再出现了。” 　　赵宿闻言这才安心，紧接着又注意到另一件事。 　　他眼眸含着浓浓笑意，忽然朝姜允靠近，拉长语调暧昧道：“我刚好像听你说，你从未谈过恋爱？那你想不想体验下，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第74章 　　日光温暖明媚, 风拂过脸颊亦轻如丝絮。 　　姜允直视赵宿双目，不可否认在这一刹那，他的心似是琴弦一般, 被其狠狠地拨动了下。 　　心想谈恋爱啊，他确实还没谈过恋爱呢，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不过人人都喜欢谈的恋爱, 应该是极好的吧，若能体验一下, 似乎也很不错。 　　他内心动摇, 正欲开口说话, 赵宿先道：“我们去前边吧, 需要用的灵草都在那里。” 　　话落径直走向前方, 视线也随之转移过去。 　　姜允愣了愣，见状只能迈步跟过去。 　　眼前灵田久无人打理, 灵草之间生出了不少杂草，可见赵宿说的都是真的，这里除他之外, 的确无人前来，否则灵田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现下急着采药疗伤，赵宿也没时间修整灵田，只采了需要的几种灵草，便跟姜允一块返回了竹苑。 　　二人返回竹苑时, 被安置在客房的陆思远也醒了过来, 只是伤得不轻，暂时没法下地走路。 　　他见到姜允二人, 自床上坐起身，脸色依然苍白, 唏嘘道：“这次太险了，我还以为我们都难逃一死。” 　　姜允开玩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早提醒过你，站我这边是很危险的。” 　　陆思远怕归怕，却是不后悔的，立刻道：“我只说险，又没说后悔，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会如此选择的。” 　　姜允见他如此，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 　　赵宿开口道：“醒了就好，你们聊，我先去熬药。” 　　陆思远醒来后，已经从姜慕时那知道大概情况，闻言连忙出言道谢。 　　此次三人先是与数位修士交战，后又被阵法困住，然后还半路杀出个魔神，皆受伤不轻，体内不仅灵力枯竭，经脉还被狂躁灵力侵袭，若不及时将其驱逐，轻者灵脉受损，修为倒退，重则性命不保。 　　待赵宿熬好灵药，三人一一服下后，立刻开始各自打坐疗伤。 　　姜慕时则担任临时护法的角色，帮三人守好房门，在这期间不许任何外物前来打扰。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担此重任，守护的还是爹爹等人的安危，于是执行得特别专注认真，在紧闭的房门外笔直站好，目光一直紧盯着周遭事物，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是三日后。 　　赵宿率先从入定中醒来，精神已比之前好了很多，他推门出来，一眼看见依然笔直守在外边的姜慕时。 　　姜慕时听见动静转过头，见到赵宿很是欣喜：“小赵叔叔，你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 　　赵宿心知自己的情况没那么乐观，却不会说出来让慕时担心。 　　于是走过去揉揉慕时脑袋，笑道：“嗯，叔叔已经没事了。” 　　姜慕时满心欢喜，下一秒又担心起爹爹来：“爹爹呢？他怎么还没醒啊？” 　　“放心吧，爹爹不会有事的。”赵宿安慰着，知道慕时还是担心，转移话题道：“不如这样，我们去做点好吃的，这样等爹爹醒来就能吃到了，怎么样？” 　　慕时眉头微微蹙着，还是担心，却也被这个提议说动了，当即点头道“好”。 　　觉得等爹爹醒来，看到眼前有美味的食物，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不过他到底高估了赵宿的厨艺，两人如愿捉到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却在烹饪的过程中遇到了难题。 　　竹苑只赵宿一人居住，他又早已辟谷，显然没有灶台厨具等，于是二人一合计，决定依葫芦画瓢，像先前姜允做过的那样直接架火上烤。 　　但这活显然也是有技术含量的，最后两人折腾半晌，不是没烤熟，就是直接烤焦了。 　　在一只野鸡一只野兔都被烤成焦炭过后，赵宿和慕时望着眼前火堆，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姜允循着焦糊味走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副场景。 　　他表情一言难尽，半晌开口道：“你们别告诉我，这两坨焦炭，原本是这个样子的？” 　　他目光落在旁边剩下的已处理过依然完好的那只野鸡身上。 　　赵宿和慕时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扭头看过来，满脸惊喜的同时，眼中也满是求救的神色。 　　显然对于剩下的这只野鸡，两人已经不敢再轻易动手了。 　　“爹爹，你醒啦！”姜慕时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激动地扑向姜允。 　　姜允伸出双手接住他，调侃道：“好啊你俩，我都还没醒，就在这儿悄悄吃独食了。不过好好的美食弄成这样，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慕时连忙反驳：“不是的，我和小赵叔叔才没有吃独食，我们是想做点好吃的，等爹爹出来一块吃的，只是我和小赵叔叔都不会做，才、才会弄成这样……”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对将美食弄成这幅惨不忍睹的模样，还是十分心虚的。 　　赵宿则比慕时还心虚，趁姜允不注意，已经悄然将两坨焦炭收进储物戒，来了个毁尸灭迹。 　　之后也没多提此事的打算，径直走到姜允身旁，一手抬起他手臂，一手将指腹搭在腕间。 　　指腹感受着脉搏跳动的同时，灵力也随之涌入探查。 　　不消片刻，姜允现下的身体状况已被他了然于心。 　　赵宿眉宇紧蹙，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脸色依然变得难看。 　　姜允没阻止赵宿，知道对方一定会查探情况，只在此时拍拍赵宿手背，眼神示意了下慕时，提醒他多注意点，别引起慕时怀疑。 　　知道姜允和自己一样，不想让慕时担心，赵宿心中担忧，还是尽量收敛情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慕时并未察觉异样，一直在旁边紧张等待着，待赵宿收手，才不安问道：“小赵叔叔，爹爹没事吧？” 　　赵宿笑了笑，道：“没事，你爹爹跟小赵叔叔一样，都好着呢。” 　　慕时歪了歪脑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爹爹。” 　　慕时闻言果真将视线投向姜允。 　　姜允自然不会拆赵宿的台，眼中满是宠溺，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爹爹的承认，慕时这才安心，也有心情说笑了，连忙将三人闭关后，他是如何认真护法、又有多担心他们的事说了。 　　他讲述时，姜允已动手将剩的那只野鸡串起来架在了火上。 　　毕竟食材都准备好了，不食入腹中就真的暴殄天物了，何况疗伤多日，他也的确想吃点美食，疗愈下心情。 　　姜允动手时，赵宿视线便一直落在他身上，观察对方是如何烤的同时，也反思自己为何烤不出这样的效果。 　　火焰跳跃舞动，很快有油脂滋滋作响，接着滴落进火堆，没一会，鸡肉的香味便弥漫出来，勾得人味蕾蠢蠢欲动。 　　赵宿和慕时在旁边眼巴巴看着，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盯着姜允的眼神也满是钦佩，不懂同样都是烤肉，姜允烤出来的怎么就这么香。 　　实在是太厉害了！ 　　而在姜允看来，这根本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反倒赵宿能把食物烤成焦炭，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整只野鸡烤熟，赵宿和慕时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允见状立刻取出刀刃准备拆卸，正在这时，身后又响起道声音。 　　“好香啊，我循着香味一路过来，还琢磨是什么，原来是你们在这儿烤肉。”来人正是陆思远。 　　野鸡个头不大，三人一块分，本就吃不了多少，现下来了个陆思远，能分的更是少了。 　　赵宿觑他一眼，心道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 　　“你来得倒是巧。” 　　陆思远心大，压根没听出赵宿的言外之意，乐呵呵道：“是挺巧的，肉刚烤好，我正好到。不过真的好香，我快忍不住了，门主，你赶紧给我一块吧！” 　　姜允先切了块肉给慕时，之后才切给他，接着道：“我已经不是长宁门门主了，你还是换个称呼吧。” 　　陆思远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道：“那我唤你姜大哥如何？” 　　姜允颔首，应了声“好”。 　　陆思远嘿嘿一笑，注意力立刻转移到烤肉上面，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旁边赵宿看着这幕却很是不悦，姜允先切烤肉给慕时理所当然，可为什么连陆思远都排在他前边？ 　　姜允原本没想这么多，只是陆思远催得急，便先给了他，如今对上赵宿视线，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 　　连忙切了块最嫩的肉给他，还切得比陆思远那块大。 　　赵宿接过烤肉，看看自己的，又看看陆思远的，了解双方差距后，顿时心满意足，知道在姜允心中，他们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 　　姜允看着已通过脑补成功自我安慰的赵宿，也松了口气，暗道对方还是很好哄的。 　　* 　　烤鸡肉质鲜嫩，美味无比，奈何分量实在太小，姜允三人只尝了几块，剩下的都被慕时吃了。 　　连着三日给他们护法，还一直担惊受怕，眼下终于安全了，慕时吃饱喝足后，困意也很快席卷上来，夜幕降临后，回到房间没多久便睡着了。 　　姜允知道赵宿有话跟自己说，待慕时睡着后，便推门出去找对方。 　　屋前屋后转了一大圈，最后才在屋顶找到赵宿。 　　今夜月光皎洁，洒落地面时，犹如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银色光辉。 　　赵宿着一身白衣，黑发以玉冠束起，其余洒落身侧，正微抬起头观赏明月，从姜允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可仅仅是侧脸的一道弧度，也能窥得其主人容颜之绝美。 　　尤其当清冷月光洒落在对方身上时，姜允更没法否认，一刹那间，他是真的被美到窒息了。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一顿好找。”姜允走到赵宿身旁，开口道。 　　赵宿扭过头，目光专注看着姜允，丝毫没拐弯抹角，直接道：“你现在连用神识探查我在哪都做不到了吗？” 　　姜允无言，兀自在他旁边坐下，淡淡回敬道：“你又能比我好哪去？连爬个屋顶都需要搭梯子了？” 　　赵宿同样没话说，两人这次受的伤实在太重，纵他医术了得，也只能让他们免于一死，境界跌落、修为受损是在所难免的，且短时间内，他们恐怕都很难改变这个局面。 　　“就没什么法子能挽救一下吗？”姜允问。 　　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跟赵宿这幅惨相，若是被玉诀宗的人发现藏身于此，结果会是如何。 　　赵宿显然也很困扰，思索片刻后，如实道：“没有。我们这次能捡回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想要重回境界，除了数种灵药加持外，也得数十年闭关苦修，才有望恢复。” 　　姜允开口问之前，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甘心罢了。 　　如今听赵宿这么说，虽然失望，却不打算多强求什么。 　　毕竟当初直面魔神，他以为自己是必死的，如今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至于今后的事，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么想着，姜允视线扫过屋脊，落在一旁放着的精致酒壶上面。 　　“你还备了酒？” 　　“嗯。赏月怎能没有美酒？”赵宿说着将其中一壶酒递给姜允。 　　姜允接过酒壶，心道此情此景，氛围倒真是适合饮酒。 　　他其实没怎么喝过酒，在现代最多喝过几杯啤酒，但这并不影响他此时跟赵宿饮上几杯。 　　酒过三巡，姜允渐渐有了醉意，脸颊也浮现红晕。 　　却在这时听见赵宿声音低沉喑哑道：“其实还有个办法，能短时间提升修为。” 　　他语调很轻，姜允还是听见了，瞬间精神一震，脑海涌现出一丝希望，连忙道：“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 　　赵宿对上姜允满是惊喜期待的眼神，平静道：“因为你不会同意的。” 　　姜允莫名：“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同意？” 　　赵宿道：“我就是知道。” 　　姜允闻言也来脾气了：“什么叫你就是知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倒是先说来听听啊。” 　　见姜允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赵宿顿了顿，目光幽深注视着他，轻启唇道：“因为这个办法是，你与我双修。” 　　“阿允，你会愿意吗？” 第75章 　　银白月光如瀑洒落, 竹苑屋脊之上，姜允看着赵宿深邃含着忐忑期待的双眸，后知后觉想起, 是啊，这个办法的确是可行的，因为赵宿在被送去刹天宗前, 一直待在合欢宗，他的身份本就是炉鼎, 自然也精通双修之法。 　　时间过去太久, 他竟险些忘了。当然也因为赵宿曾视其为耻辱, 所以有意忽视, 当其未曾发生。 　　“我对双修了解不深。”姜允道：“只听说双修并非两者都能得益, 不是一方主动吸取另一方修为，就是一方被另一方吸取修为。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也正因此, 合欢宗才会在灵域人人喊打，被迫居于魔域。 　　“原本是如此，但我是龙族, 情况又有所不同。其实对双修之法，龙族先辈也早有涉猎，我也自传承中习得套心法，此心法远在合欢宗心法之上，能令运转心法之人, 在双修过程中修为皆大幅提升, 我虽未试验过，但从龙族先辈传承来看, 此法必是可行的。” 　　赵宿语气笃定，显然在说之前, 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毕竟他不敢拿姜允的安危来冒险。 　　知道双修之法确实是可行的，姜允反倒愣住了，眼眸低垂，脸上涌现一丝犹豫。 　　赵宿酒喝得比姜允多，眼下近距离看着对方，满腔情意难以压制地弥漫出来，一时又醉了好几分。 　　“阿允，我知道平山派一事，令你对灵域修士很失望，但溯回令还在你手里，魔神迟早还会找来的，即使不为三域、不为苍生，你也要为自己、为慕时想想。此次我们已激怒魔神，他若不死，是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还是说，你要把溯回令主动献给魔神，向其臣服？” 　　姜允道：“也未曾不可？”反正他身份曝光，在灵域也是人人喊打，根本待不下去了。 　　赵宿眼神柔和，摇了摇头道：“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更何况你我只是双修，仅此而已，和之前那次一样，是不得已而为之。我都不怕，难不成阿允你怕了？” 　　姜允当即道：“谁怕了？我说过怕吗？” 　　顿了顿，想到什么，又难辨语气地加了句：“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赵宿说完忽又凑近姜允，带着淡淡酒气，语气缠绵缱绻，低语道：“还是说，阿允不想仅此而已？想……与我更亲近、有更多的可能？我自然是想的，阿允你知道，我心中唯你一人，也只愿与你结为道侣，你若有别的想法，我自是乐意至极的……” 　　这发展实在太快了，姜允前不久还在琢磨谈恋爱的事，怎么一会就扯到结为道侣上了。 　　结道侣可不是小事，姜允连忙掐掐掌心，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 　　人生大事，他得考虑清楚点再做决定。 　　“还、还是先双修吧。”姜允不擅情事，提起“双修”二字，声音也磕磕巴巴地，“其他的，等过了这关再说。” 　　什么谈恋爱，什么结道侣，前提都得他们有命活着才行。 　　知道姜允还没考虑好，赵宿也没强求，其实对方能同意与他双修，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想到将要与姜允双修，赵宿醉意更浓，身上更是热血沸腾，盯着姜允的目光滚烫炙热，已经迫不及待了。 　　“今晚月色正好，事不宜迟，不如我们这就开始……” 　　赵宿倏然贴近姜允，与他四目相对，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姜允吓了一跳，没料到赵宿这么心急，贴在肌肤上的温度滚烫，令他心中也随之泛起涟漪。 　　最终理智还是压下了冲动，勒令赵宿赶紧打消脑海不合时宜的想法。 　　赵宿一时情难自控，冷静下来也知道这儿不是行事的地方，何况双修与单纯的欢好不同，这也是修行的一种，他还得教姜允运行心法，过程中若有一步行错，都会招来危险。 　　念头打消，以防赵宿再冲动，两人没再饮酒，坐着赏了会月，便挨个爬梯子下去了。 　　先前姜允说赵宿连上屋顶都要借助梯子，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次若不想个法子精进修为，等魔神找到他们，恐怕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跟姜允和赵宿相比，陆思远情况要好的多，在一番治疗过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修为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听二人说需要闭关疗伤一段时间，陆思远立刻将照顾慕时的任务包揽了过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慕时，让他们放心。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姜允对陆思远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唯一担心的是苏菀等人找来这里。 　　因此在与赵宿闭关前，他特意叮嘱慕时，道若是玉诀宗的人寻过来，欲对他不利，可当即化出原型。 　　苏菀知道赵宿是龙族，在发现慕时亦是龙族后，至少暂时不会对他不利。 　　对爹爹的一应嘱咐，慕时皆乖乖点头道“好”，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担心。 　　知道儿子脑袋瓜在想什么，姜允揉了揉他脑袋，语气温和道：“放心吧，爹爹只是闭关疗伤，不会有事的。你跟着陆叔叔，要听陆叔叔的话，然后安心在外面等爹爹出来，好吗？” 　　慕时软软糯糯道了声“好”：“那爹爹你也答应我，要和小赵叔叔早点出来哦。” 　　姜允和赵宿闻言接连应“好”。 　　简单道过别后，姜允和赵宿一块前往僻静的闭关之所。 　　陆思远领着慕时目送二人走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姜允跟赵宿是要一块闭关的。 　　一般来说，为防疗伤时相互影响，大家都会各自分开闭关，除非道侣或是关系极为亲密者，才会选择在一处闭关。 　　难不成，自己之前一直以为的猜测，竟要成为事实了？ 　　陆思远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就知道，姜大哥跟赵宿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他眼光毒辣，看人准没错，更何况他们二人还这么般配，只是站在一起便赏心悦目。 　　另一边，姜允跟赵宿并不知道陆思远心中所想，当然即使知道，他们此刻也并不在意。 　　因为比起这个，眼前这座高耸陡峭的山峰才更棘手。 　　而赵宿平日闭关的洞府正位于这座山峰高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当下得靠自己双腿一路爬上去。 　　为方便行走，山间的确建有石阶，只是久无人行走，早已荒草杂生，一看就极其难走。 　　石阶前，姜允跟赵宿面面相觑，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走，还是不走？ 　　走，意味着接下来会很累很艰难，不走，只能回去求助陆思远或慕时。 　　想到后者，姜允跟赵宿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了决定：走。 　　因为这么点小事跑过去求助，也太丢脸了。加之他们也不想暴露出自己当下的处境，怕慕时跟着担心。 　　开辟在崖壁的石阶不知修建于何时，想必修建之人也未必想过，日后真会有人行走，导致石阶又短又窄，走起来十分费劲。 　　姜允跟赵宿一前一后向上攀爬，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没注意脚滑了下，整个人向下倾斜骤失平衡。 　　他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赵宿已迅速抬起手，及时托住了他后背。 　　姜允借力站稳，深吸了口气。 　　他们现在所在之处离地面十几米高，掉下去即便死不了，怕也能去大半条命。 　　“多谢。”姜允道。 　　赵宿环顾四周，见石阶上方不远处有个能落脚的平台，于是道：“先歇会再走吧。” 　　姜允正好也想歇会，于是二人又往上走了段路，在那平台上寻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这一路虽累，坐下后，出现在眼前的风景却是极美的。整个竹苑都被尽收眼底，竹林幽幽，一副温馨宁静、岁月静好的画面。 　　赵宿看了眼姜允，道：“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吧？” 　　毕竟换作之前，这点高度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过。 　　姜允目光眺望远处，想起的却是自己的从前。 　　跟他那段糟糕又绝望的经历相比，穿越后经历的一切和这眼前的处境，其实都称得上美好。 　　“你在想什么？”赵宿忽然开口问。 　　他一直关注着姜允，对方每一个眼神变化都未曾放过。他能感觉到，姜允在这瞬间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像是难过像是欢喜，又像是释怀。 　　姜允屈膝坐着，双手托着下颌，感受着周遭袭来的凉风，整个人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没什么。”他避重就轻道：“只是想起了一些比较久远的往事。” 　　“在你这个人格诞生之前的往事？” 　　姜允愣了下，装傻道：“什么人格诞生之前？在那之前，我根本不存在。” 　　赵宿目光清明，摆明不信他这套说辞：“我相信你跟姜陨并非同一人，但什么第二人格……抱歉，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阿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何处，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还是你，只要你永远都在，这就够了。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真相，我很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姜允对上赵宿满是信任的目光，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料到赵宿竟猜到了这么多。 　　大概连自己是通过夺舍得到这具身体的可能性都想过了吧。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愿意相信自己。 　　姜允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可穿书的事有系统监督，又没法直接说出来。 　　正犹豫该怎么跟赵宿解释，对方已然率先站起身，贴心地转移话题道：“走吧，前面路还长着呢。” 　　显然姜允的犹豫被他当成了为难，他并不想为难姜允。 　　姜允察觉到这点，心中更是难安。 　　他站起身往前走，终是忍不住，回过头看着赵宿，无比认真道：“赵宿，无论我是谁、来自哪里，现在，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都是最真实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他想告诉赵宿，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自己不会再骗他，眼下发生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赵宿自然明白姜允的意思，目光深深注视着他，唇角漾起笑容，郑重道：“嗯。” 　　他确实不纠结姜允的过去，于他而言，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姜允已经承诺了他。 　　这之后，两人没再停下歇息，洞府虽高，还是一鼓作气直接爬了上去。 　　进入洞府，里边视野立刻宽阔起来，为有助修炼，其中还设有收聚灵气的阵法，置身其中，一呼一吸都能感觉到浓郁的灵气，令人身心舒适。 　　姜允环顾周遭，即使知道自己与赵宿只是双修而已，仍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倍感不自在。 　　他不知道双修具体该怎么做，但想来接下来要做的，也应该都是无比亲密之事。 　　“阿允，我教你的心法，可都记住了？”赵宿忽然开口。 　　姜允压下心中的不自在，微颔首。 　　正要问赵宿接下来该怎么做，便见对方自储物戒取出一物，待那物落地，才发现竟是一方宽阔柔软的床。 　　床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顶上还罩着层层白色帷幔，底部垂落地面，给此刻寂静的洞府凭添无限暧昧和遐想。 　　姜允心中的不自在更浓了，倒不是后悔，而是心慌。 　　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在不断加快，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更忘了自己该说点什么，或是作何反应。 　　赵宿目光专注看着姜允，将他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自己在刹天宗与其相处那段时光，当时他被迫与姜允成婚，之后对方更强行与自己成事。 　　他当时满腔愤怒，没分出心神仔细琢磨，如今想起，才知姜允当时原来都是装的。 　　只是明明如此不通情事，他那时候又是怎么装出来的？也未免太为难自己了。 　　“别紧张。”赵宿走近姜允，牵起他的手，拉着往床榻走去，声音柔软缱绻：“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姜允没法不紧张，以致慢了半拍，等被赵宿拉入白色帷幔，才想起来反驳道：“我没紧张，谁说我紧张了？” 　　赵宿手落在姜允肩上，笑意浓浓：“好。你说没紧张就没紧张。” 　　没过一会，姜允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你脱我衣服干嘛？” 　　赵宿好笑道：“不脱衣服怎么双修？” 　　姜允想了下，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帷幔内重回寂静，只剩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沉重呼吸。 第76章 　　穿入书中以来, 姜允跟赵宿有过的亲密接触并不少，在断魂谷与其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还因此有了慕时。 　　可此一时彼一时, 之前那些亲密他要么被迫要么意识混乱，他记得都不怎么清楚，从未有一次像当下这么清醒过。 　　也因为清醒, 哪怕努力强装镇定，努力催眠自己, 这么做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仍然心跳加快, 紧张又慌乱, 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更不知该配合做什么动作。 　　周遭一切都变得迷离混乱，宛若身处梦中, 姜允沉浸其中，连赵宿开口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直到耳尖被咬，他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赵宿紧拥着姜允, 哪怕双修于对方而言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中仍欢喜异常，胜过往日任何时刻。 　　“我说，”他含着浓浓笑意，低柔提醒道：“阿允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姜允眨了下眼：“忘了什么？” 　　“运转心法。我们这可是在双修, 目的是疗伤、提升修为, 而不是寻欢作乐。还是说……” 　　赵宿顿了顿，俯身贴近姜允, 刻意拉长语调，语气暧昧道：“你对双修不感兴趣, 只想与我这般寻欢作乐？” 　　姜允微愣，满脸懊恼，没想到自己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说美色惑人，这话果真不假。 　　连忙道：“当然不是。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别废话了，疗伤要紧。” 　　赵宿听出他语气里的窘迫、难为情，低笑一声，没再出言调侃，而是如对方所愿，继续努力地双修、疗伤。 　　事实证明，赵宿当初所言不假，双修之法对疗伤的确有奇效，如此数日过后，两人身上的伤都恢复大半，灵脉也得以顺利修复。 　　过了一开始的不自在时期，姜允也变得坦然很多，至少跟赵宿亲密接触不会再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我能感觉到，自己距突破化神后期仅有一步之遥了。” 　　这日二人没再行双修之法，披着外袍坐在床榻之上，难得有时间好好说会话。 　　修炼越到后期，想更进一步越是难，尤其像姜允这样，数百年没法突破都是常事。 　　因此赵宿很替他高兴，笑着提议：“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把这一步给直接跨过去？” 　　姜允不认为能这么轻易跨过去：“双修之法的确有效，但化神境每一阶皆如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过去的。” 　　且他能修炼这么快，也跟姜陨的释然有关，对方若真化成心魔缠着他，他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赵宿比他想法乐观：“凡事皆有可能，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姜允想起当日与魔神交手的场景，苦笑道：“但即使突破化神后期，我也仍不是魔神的对手。你察觉到了吗？比起上次在长宁门交手，他又强了很多。” 　　提起这事，赵宿表情也变得严肃：“是，而且强了不止一点。”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们之前计划，是找到神器将其一一控制，以防魔神突破封印、元神归一。迄今为止，菩提宝鼎、须弥镜、溯回令皆在我们手里，魔神究竟为何会突然变强？” 　　“溯回令在我这儿，封印完好，菩提宝鼎和须弥镜……你确定封印都没问题吗？” 　　“菩提宝鼎和须弥镜都已放入藏宝阁，并无异动。” 　　“这个藏宝阁安全吗？哪些人能进去？” 　　赵宿笃定道：“当然安全。藏宝阁是玉诀宗最严密的地方，需父亲和几位长老亲自施法才能进入，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姜允闻言放心许多，眼下他们不清楚魔神的情况，他最怕的，便是魔神元神已自神器中逃出。 　　若是如此，事情就麻烦了，放眼整个灵域，怕也无一人是魔神对手，更无人能阻止其大肆屠戮。 　　还有那日锥帽揭开后，自己对上的那双很是熟悉的眼睛，也令姜允感到不安。 　　他总有预感，接下来，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杞人忧天是没有用的，姜允跟赵宿能做的也只是尽己所能，余下该发生的，谁也阻止不了，不如顺其自然、坦然面对。 　　而在魔神找过来前，姜允跟赵宿仍要抓紧时间双修，期望能各自有所突破。 　　两人身上的伤早已疗愈，修为较之前也大为精进，姜允想趁机突破化神后期，赵宿则欲借机更多地参透龙前辈的传承。 　　当初龙前辈一股脑传承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多，这几年他闭关修行，也不过参透了十分之一，尚未参透的多之又多。 　　对他来说，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或许有望参透更多传承。 　　他比谁都清楚，那藏在传承中的力量有多强，他若能领悟吸收那股力量，将其化为己用，没准能与魔神抗衡。 　　只是那股力量越强，隐藏的危险也就越大，他若不能压制吸收它，贸然与其接触，反倒会遭受反噬。 　　因此赵宿犹豫过，犹豫要不要尝试，要不要赌这一把。 　　还是暂且搁置，等有一定把握后再尝试。 　　可他能等，魔神却等不了，对方并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放弃寻找溯回令。 　　而一旦找到他们，一场大战势必无法避免。 　　识海内，赵宿身着白衣立于半空中。 　　在他身边立着数个漆黑雕刻龙形的巨门，巨门悄无声息，一点存在感也没有，显得平和且温顺。 　　唯独藏在角落里的那扇不同，哪怕立在角落，它所散发的强大危险的力量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赵宿目光定定落在那扇门上，被其门后的力量牢牢吸引。 　　下一秒，他身影瞬移至门前。 　　他清楚，自己已然被门后的力量引诱，明知眼下时机未到，仍然抵抗不了那巨大的诱惑。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失去姜允的感觉。 　　数日前，魔神出现，他跟姜允差一点就死了，当时他心中的恐惧和无力此刻依然清晰。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保证魔神再出现时，自己有保护姜允和慕时的力量。 　　为了做到这点，哪怕时机未到，哪怕很危险，他仍然会义无反顾地这么做。 　　就像姜允在努力突破化神后期一样，他也得为了想保护的人和事，拼尽全力做点什么。 　　这么想着，赵宿没再犹豫，毅然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龙形巨门。 　　巨门本就属于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后是炫目刺眼的金色光芒，呼啸涌动，宛若巨浪般翻滚。 　　赵宿从未见过如此强大可怕的灵力，如同风暴一般，在门被推开的刹那，顷刻凶猛狂扑过来，将他转瞬淹没。 　　黎明将至，一缕亮光自洞府外投映进来。 　　层层白色帷幔中，姜允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自赵宿怀中坐起来。 　　昨晚二人倍加努力，修行了一夜，天快亮时才暂停歇息。 　　姜允途中一直运转心法，疲惫的同时，修为亦在飞速提升，那点疲惫和不适也迅速淡去，只余舒适和美好。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但自己跟赵宿这几日，至少是很快活的。 　　姜允在床上坐了会，见赵宿迟迟未醒，不禁有些纳闷。 　　修仙之人是不用睡觉的，先前赵宿陪他一块睡，总是自己前脚睡醒，他后脚也醒了过来。 　　现在这种情况反倒有些不对。 　　姜允目光落在赵宿身上，见对方肩膀有诸多痕迹，满心不自在，连忙挥手给他盖上被子，才开口唤他。 　　可一连唤了好几声，赵宿仍然没半点动静。 　　姜允微蹙眉，感到有些不对。正常情况下，赵宿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沉。 　　还是说，他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时，姜允一阵不安，不敢多想，立刻便要以灵力试探对方情况。 　　可手指刚搭上赵宿腕间，一直沉沉睡着没半点动静的人忽然醒了过来。 　　他神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半点异样，见姜允一脸紧张不安，还含笑问道：“怎么了？干嘛这幅表情看着我？” 　　姜允收回手，见他没什么不对，这才放心下来。 　　“我刚才叫了你好多声，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出事了？” 　　姜允没说话，显然方才是真的担心了。 　　赵宿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拉过他的手，轻抚着，边安慰道：“我没事啊，你别担心，就是新打开了一项传承，灵力冲击过大，一时未反应过来。” 　　“龙前辈给你的传承？” 　　“嗯，那些传承汇集了龙族先辈的力量和知识，想要参悟透很难，尤其是这一项，参悟过程中更是危险重重，先前我还不敢尝试，如今靠着你我双修，才敢冒险一试……” 　　姜允没等他说完，便着急道：“你怎么没跟我商量下？很危险吗？” 　　赵宿一脸轻描淡写道：“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我心里有数的。而且我此次若能成功参悟，也更有把握对付魔神了。” 　　姜允不关心魔神的事，只关心对方的安危。 　　“此事你有几成把握？还有，若是失败了会如何？” 　　赵宿笑看着姜允，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阿允。”他笑意浓浓看着姜允，欢喜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姜允恼他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没好气道：“谁关心你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这些都不重要。”赵宿挥手撩起帷幔，披上外袍，拉着姜允往洞府外走。 　　“别琢磨这些了，太阳出来了，阿允，先陪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他此时从头到脚都在发冷，想晒会太阳取取暖，也想借此分散下姜允的注意力。 　　毕竟对方注意力再这么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很难再装下去，很快会露出破绽的。 　　姜允无奈看着赵宿，见他不愿提，也没再多问，跟着他一路走出了洞府。 　　洞府外有专门开辟的一小块平台，平台外便是悬崖峭壁。 　　姜允跟赵宿相依坐在平台边缘，双脚自然垂落，任阳光毫无遮掩地落在身上，彼此心情都很放松。 　　姜允微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心情愉悦，这段时间发生的糟心事都被抛之脑后。 　　赵宿原本看着前方，看着看着，目光又不自觉落在姜允身上。 　　此刻的姜允沐浴在阳光中，眉眼柔和，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令他只是看一眼，就再没法移开目光。 　　赵宿听见自己心砰砰跳动的声音，本是满心欢喜，愈发冰冷的身体却令他不安且恐惧。 　　他能清楚感觉到，他推开门触碰的那股可怕的力量，正在不断失控。 　　“阿允。”赵宿忽然低语，“要是每日都能这样跟你坐在一起晒太阳，该有多好。” 　　姜允浑身暖洋洋的，闻言没多想，随口道：“那便每日一起晒，又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赵宿轻笑：“可每日一起晒太阳，就得每日在一起，你这话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吗？” 　　“晒太阳跟结为道侣是两回事，你休想把我绕进去。” 　　赵宿语气遗憾：“可惜。还以为能浑水摸鱼，阿允，你也太清醒了。” 　　姜允哑然，他其实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眼下危机四伏，魔神随时可能杀来，我们也随时可能被发现，我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毕竟现在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赵宿，其实……这几日跟你在一起，我过得很开心，更设想过如果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只是魔神的事不解决，我心里始终不安，所以再等等好吗？等魔神一事解决，我定然给你答复。” 　　姜允说了半晌，却没听见赵宿的答复，不禁疑惑扭头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赵宿低着头，脸色煞白，甚至脸上都结了层霜。 　　“赵宿？”姜允一阵心慌，“赵宿，你怎么了？” 　　他伸手想查探情况，哪知手一碰到赵宿，就如同碰到冰块，冷得几乎没有半点温度。 　　而在姜允的触碰下，赵宿也像是浑身力气被瞬间抽空，身体一软，整个人猛地前倾，在姜允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笔直跌落崖下。 第77章 　　日光明媚, 美景如画。 　　姜允万万没料到上一秒还在跟自己说笑的赵宿，下一秒会变成这样，愣了下才跃下崖壁, 赶在对方跌落崖底之前，先将其救了上来。 　　怀中人双眼微阖、身体冰凉，呼吸也几不可闻。 　　姜允大脑一片空白, 不敢多想，立刻运气将灵力送入赵宿体内。 　　灵力入体, 才惊觉他体内灵力竟紊乱至此, 除了本属于他的, 还有数道灵力在体内肆虐, 宛若飓风过境, 令他灵脉和识海皆遭受可怕反噬。 　　姜允意识到这就是赵宿所说的传承的力量，立刻灌入更多灵力, 意图帮助赵宿去压制。 　　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压制不了这股力量，不仅如此, 他的灵力还遭到这股力量排斥，加剧其肆虐的强度。 　　眼见赵宿情况越来越糟，姜允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将灵力撤出，以免刺激到那股力量。 　　“这就是你说的放心？还你心里有数, 赵宿, 你心里当真有数吗？”姜允无力跌坐在赵宿身旁，垂眸看着对方, 无措呢喃。 　　他从未遇见这种情况，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帮赵宿, 眼见对方身上冰霜越来越重，生命力也在跟着消逝，心中不由笼上深深的恐惧。 　　这股恐惧令他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恍惚之间，自己似乎又一次站上了高楼，一步之遥的地方便是万丈深渊。 　　怕吗？怎么会不怕？哪怕曾经从这个地方跳下去过，他也还是怕。 　　也是在这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赵宿于自己而言，远比想象的要重要。 　　他害怕失去对方，更无法想象没有赵宿会怎样。 　　姜允于恐惧和不安中，手指用力揪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赵宿情况危险，当务之急是先设法救他。 　　可是，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救赵宿？ 　　姜允脑海划过很多念头，最后想到了系统。 　　对方是最了解书中世界的，一定知道怎么才能救赵宿。 　　“系统，系统你在吗？”姜允在脑海歇斯底里般大喊，“我有事找你！你在哪？你给我出来！” 　　他先在脑海喊，而后不自觉喊出了口，语气越来越急，越来越慌，像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好在短暂的寂静过后，系统及时出现，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宿主，您找我有事？” 　　姜允从未觉得系统声音这么美妙过，他神情一喜，犹如抓住救命稻草。 　　“赵宿出事了，你快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他不是主角吗？他要是有什么闪失，书中世界也会受影响吧？” 　　系统纠正道：“先前的确会受影响，但眼下剧情已步入正规，世界也如常运转，他是生是死，准确来说并不影响世界的构成和运转。” 　　姜允满心忐忑，却听系统话音陡然一转：“不过宿主，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愿意帮你。” 　　“谢谢，谢谢。”姜允语无伦次，话落立刻满眼期待看着赵宿，期望系统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系统答应姜允后，立刻开始查探赵宿的情况，而后将其如实告知姜允。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姜允道：“好消息。” 　　“好消息是，赵宿还有救。” 　　姜允松了口气，连忙追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想救赵宿，必须给其服用七圣丸。七圣丸乃七种一品灵药炼制而成，是玉诀宗的至宝。赵宿是宗主赵容黎的儿子，对方自然舍得给他用七圣丸，可问题是……” 　　“问题是，这样我会跟着暴露，对吧？”姜允没等系统说完，便率先开口道。 　　“对，苏菀当初在平山派就想杀你，此次你若暴露，她定不会轻饶你。即使这样，你还要送赵宿去吗？” 　　这个问题姜允根本不用想，直接便给出了答案：“当然，只要能救赵宿，怎么样都好。” 　　经此一事，他终于想通了，什么双修仅此而已，什么等解决魔神之后再考虑，事实上，他心里早就有赵宿了。 　　他想跟赵宿结为道侣，想跟赵宿长长久久、永不分离，所以无论如何，赵宿都绝不能有事。 　　知道赵宿有救，姜允安心多了，跟系统郑重道了声谢，立刻带着对方去找赵容黎。 　　赵宿情况危险，随时可能出事，所以一刻也耽误不得。 　　当然他也可以不去见赵容黎跟苏菀，直接放下赵宿便离开，但这里是玉诀宗，高手如云，他能不动声色悄然离开，慕时跟陆思远呢，又该怎么办？ 　　所以姜允别无办法，这一面是无论如何都要见的。 　　他本欲直接去主峰，路上却从其他弟子口中，得知赵容黎跟苏菀一块去点萃峰看望赵笺云了，于是中途又改道直奔点萃峰。 　　点萃峰 　　赵容黎跟苏菀抵达时，赵笺云正在院中练剑，因为伤还没完全好，他剑招也有所收敛，不如平时那样随意。 　　“云儿，不是让你多休息吗？”苏菀见到赵笺云，立刻担忧道：“你伤还没好，这么着急练剑干嘛？” 　　赵笺云收起手中长剑：“娘，你别太担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赵容黎拍拍夫人的手，看向赵笺云，亦道：“云儿，听你娘的，练剑不急这一时，你伤得不轻，得好好休养才行。” 　　爹娘都这么说，赵笺云只能无奈应“是”。 　　三人随后走向旁边石桌，边闲聊些门派内的琐事。 　　聊着聊着，苏菀忽然长叹口气：“也不知道宿儿到底中了什么邪，怎么会对姜允那么信任，为了他，甚至不惜对你这个大哥出手，他难道忘了，以前姜允都对他做过什么？且即便不论这个，姜允入魔后做的那些事，也够十恶不赦了吧，宿儿平日正义十足，关键时刻怎么如此是非不分？” 　　那日对赵宿的所作所为，她是很失望的，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赵宿虽非她跟赵容黎亲生，却是由他们自小抚养长大的，加上其是妹妹之子，自己对他更是疼爱有加，比对亲儿子赵笺云还要好。 　　可关键时刻赵宿选姜允却不选她，苏菀表面不说，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赵笺云劝道：“娘，弟弟不是说了吗？是你误会了，姜允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没伤害过他。你为何不试着相信他说的话？” 　　苏菀冷笑：“我跟姜陨打过交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什么误会，什么没伤害过，依我看，分明是宿儿中了姜陨的诡计，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只要杀了姜陨，宿儿自然会恢复如常。” 　　赵笺云闻言一惊，连忙道：“娘，千万不可。万一姜允真的没对弟弟做什么呢？你贸然杀他，只会加深与弟弟之间的隔阂。” 　　他心里其实是信姜允的，只是眼下娘情绪激动，才不得不这么劝她。 　　苏宛闻言当真犹豫了。 　　她早把赵宿当成亲儿子，也知道对方有多倔，此事若真如云儿所说，那之后宿儿肯定会怪她的，想到这，苏菀又觉得自己的确不该那么做。 　　“依你看，此事应当如何……”她转头欲问赵容黎的意见，话还没说完，忽然察觉有人正逼近此地。 　　来人速度极快，苏菀刚刚察觉，对方身影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待看清来人是谁，苏菀心中大惊，满脸都是惊怒之色。 　　赵容黎反应更快，已先一步起身拦在苏菀二人面前，神情警惕盯着姜允。 　　赵笺云一脸不可思议：“姜允？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菀咬牙道：“姜允，你居然敢跑来这儿，是想找死吗？” 　　她话落已认出姜允抱着的人是谁，惊怒又不安：“宿儿？姜允，你把他怎么了？” 　　她早已先入为主，认定是姜允用计骗了赵宿，如今见赵宿这幅模样，第一反应便是她的猜测被印证了，姜允此人果真阴险狡诈、没安好心。 　　姜允自然知道苏菀在想什么，见对方一脸笃定，也无力再解释什么。 　　对他来说，当下除了赵宿的安危，其他都不重要。 　　他抱着赵宿的手默然收紧，眼底满是后怕不安，又不得不强自镇定下来，佯装平静道：“我没把他怎么样，这是个意外，我也……没有料到。当然我说这些你肯定不信，不过这也不重要，赵宿他……快要死了，我知道你们那儿有七圣丸，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赵宿性命危在旦夕，苏菀二人闻言，也没时间分辨真假，对视一眼后，赵容黎立刻让赵笺云去取七圣丸来。 　　无论如何，当下救赵宿才是最重要的。 　　少顷，赵宿被安置在屋内床榻上。 　　苏菀和赵容黎皆已探查过他的情况，知道姜允所言不假，对方的确危在旦夕，离身陨只差一步之遥。 　　想到赵宿是因与姜允双修，冒险领悟传承才变成这样的，苏菀跟赵容黎脸色都很难看，屋内也是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只是眼下大家注意力都在赵宿身上，暂时没时间思考别的。 　　七圣丸是救命用的，赵笺云不敢耽搁，很快将其取来。 　　床榻旁，赵容黎接过装着药丸的锦盒，将其揭开后，立刻施法令赵宿服下药丸。 　　系统说的没错，七圣丸对当下的赵宿来说的确有奇效。 　　在服下七圣丸后，他身上的冰霜立刻开始散去，情况也在逐渐好转。 　　姜允远远站在一旁，一直紧张观察着赵宿的情况，见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方才赵宿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是真的快要吓死了。 　　知道苏菀等人并不欢迎自己，在确定赵宿脱离危险之后，姜允便准备离开了。 　　然而苏菀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他走。 　　“这里是玉诀宗，你以为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可以走吗？”她语气冰冷，暗藏着杀气。 　　姜允本已转身，闻言又不得不回过头来。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也不觉得奇怪：“你想怎么样？” 　　“宿儿带你们来玉诀宗的事，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只是在赌，赌错的是他还是我，如今看来，错的显然是他，宿儿若继续执迷不悟，与你在一起只会身陷危险之中。” 　　“我知道你修为高深，我与容黎联手也未必能留下你，但这里是玉诀宗，你身后还有姜慕时跟陆思远，我们奈何不了你，却未必奈何不了他们……” 　　姜允冷冷盯着苏菀，寒声道：“你敢对他们动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慕时是他的逆鳞，谁敢伤其一根毫毛，姜允都会不顾一切跟其拼命。 　　苏菀并不在意姜允的威胁：“你放心，他们没事，至少现在安然无恙。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也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作为交易，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姜允直觉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接着便听苏菀语气沉沉道：“一，在宿儿脱离危险前，你得陪在他身边。二，在这段时间里，想办法让宿儿对你彻底死心。” 第78章 　　七圣丸的确能救赵宿性命, 但服下七圣丸，不代表就完全脱离危险了，还得经历一个过程。 　　苏菀要姜允陪赵宿度过的, 便正是这个过程。 　　她知道这个过程仍很危险，知道姜允对赵宿来说非常重要，在这重要时刻, 若有对方陪着，赵宿也能多几分胜算。 　　何况她还有需要姜允去做的事。 　　服下七圣丸的第二日, 赵宿体内横冲直撞肆虐的灵力渐渐平复下来, 但只是平复, 并未消失。 　　姜允能感受到, 那头凶悍可怖的巨龙仍盘踞在赵宿体内, 只是因为七圣丸的原因，暂且阖目小憩。 　　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度苏醒。 　　而一旦苏醒, 这次可没有新的七圣丸能帮忙压制。 　　姜允将赵宿带回竹苑，除每日小心照看外，也以灵力帮他修复灵脉, 盼望对方能早日醒过来。 　　如此直到第七日，躺在床榻上的赵宿才终于有了点动静。 　　当时守在床边的是陆思远跟慕时，两人见赵宿手指动了动，皆是满脸惊喜之色，连忙出声唤他。 　　一连唤了数声, 赵宿睫毛微颤, 终于缓慢睁开了眼。 　　慕时惊喜不已：“小赵叔叔！小赵叔叔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陆思远也附和道：“对啊，你都昏迷七天了, 我们都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 对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不舒服吗？” 　　赵宿环顾四周，昏迷太久，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等想起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他猛地坐起身，着急问道：“什么昏迷七天？我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还有姜允呢？他在哪？” 　　他脑海最后的记忆，是跟姜允一起坐在洞府外晒太阳，当时的他已有预感，自己可能凶多吉少。 　　若是如此，他又是怎么脱离危险，平安活下来的？ 　　对此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姜允，自己能平安无事，一定跟姜允有关系。 　　也因此，他才会急着问姜允在哪，他怕姜允为救自己冲动行事，遇到什么危险。 　　这里毕竟是玉诀宗，他娘对姜允还有不少误会，二人若是撞见，会发生什么都未可知。 　　“你别急，姜大哥没事。”知道赵宿担心什么，陆思远连忙解释道：“你娘过来了，姜大哥正跟她说话呢。” 　　赵宿蹙眉，闻言如临大敌：“你说什么？我娘来了？她知道你们在这儿了？” 　　他语气满是担忧不安，说着便欲起身出去看看情况，毕竟他娘单独跟姜允相处，他实在是不放心。 　　陆思远见状连忙拉住他：“你伤还没好，别到处乱走，先好好休息吧。你放心，姜大哥没事，你娘早就知道我们在这儿，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他说完看了眼旁边的慕时，又压低声音道：“这几日，我看你娘跟姜大哥相处得挺好的，依我看，她没准已经接受你跟姜大哥了。” 　　相处得挺好？ 　　赵宿细品着这句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先前在平山派，无论他说什么，他娘都不信，笃定姜允恶贯满盈，是用计蛊惑了他，这才不过几日，怎么可能这么快改变主意，还跟姜允愉快相处？ 　　赵宿直觉这里边有猫腻，正欲出门去看看情况，外边姜允已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他娘苏菀。 　　看二人的神情，似乎当真如陆思远所说，相处得不错，至少没有如他所想，到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地步。 　　赵宿心中仍有困惑，却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另一边，苏菀见赵宿清醒过来，连忙飞快迎上去，先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又急忙关心道：“宿儿，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赵宿看了眼姜允，确定他没什么不对，这才开口道：“我没事，休养几日就好了。” 　　苏菀不悦，责备道：“还说没事，你知道自己这次多危险吗？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命都要没了。你一向沉稳，怎么这次这么莽撞？明知那股传承力量十分危险，还要贸然接触。你就没想过，要是你有个什么，我和你爹，还有你大哥该怎么办？你是要气死我啊？” 　　知道苏菀跟赵宿有话要说，姜允把慕时叫过来，跟陆思远一块先出去了。 　　三人在院子里玩了好一会，等到苏菀说完话离开，姜允这才迈步进去。 　　而作为姜允跟赵宿的cp头子，陆思远自然拽住了意图跟上去的慕时，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空间。 　　没了其他人，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姜允迈步走进去，将房门关好后，却没有急着再往前走。 　　见到赵宿醒来且平安无事，他第一反应是高兴，可高兴之余，此刻再见对方，鼻子却忽然酸酸地，眼眶也不自觉开始泛红。 　　没人知道他这几日是怎么过来的，表面的平静下，又藏着多少担忧和不安。 　　他总在想，如果赵宿醒不过来该怎么办，如果他就此失去赵宿该怎么办。 　　他还没答应赵宿，还没跟赵宿谈恋爱，还没跟他结为道侣。 　　他们甚至都还没机会开始，这让他怎么能够甘心？ 　　想到这，姜允心中更是涌上诸多不满和气恼。 　　赵宿见姜允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很担心自己，自知理亏，低低唤了声：“阿允……” 　　姜允眼眶泛红看着他，却没出声。 　　赵宿见状更不安了：“出什么事了？我娘怎么会过来？你是不是带我去见她了？她……有没有为难你？对不起，关于你的事，我会尽快跟她解释清楚……” 　　姜允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跟你娘无关，她也没为难我。” 　　“那你是在生我的气？” 　　姜允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赵宿见状有意逗他：“差点没命的是我，你怎么还生气了？还是说，你生气是因为担心我？阿允，你若再这样，我可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似乎没料到姜允会这么问，赵宿愣了下才道：“当然是……误会你喜欢上我了。” 　　姜允看着赵宿，闻言目光没有半点回避，认真道：“如果不是误会呢？” 　　赵宿微愣，反应过来姜允什么意思，紧接着便是狂喜，小心求证道：“阿允，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相信姜允话里的意思，更害怕自己是听错了。 　　姜允这几日积攒的担忧不安，却都在此刻化成了无尽的勇气。 　　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快步上前，揪着赵宿衣领将人拉过来，接着俯身直接亲吻上去。 　　二人唇瓣贴着唇瓣，时间仿佛在这刻完全静止。 　　赵宿微微睁大眼，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更没想到一向犹豫的姜允能主动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然怔愣只在瞬间，紧接着涌上赵宿脑海的便是巨大的狂喜。 　　姜允亲他了，姜允竟然主动亲他了！ 　　赵宿满脑袋都是这个念头，来不及多想，直接按着姜允后脑勺，将这个点到即止的吻用力加深。 　　等到二人分开，姜允唇色绯红，已有些微微的肿了。 　　赵宿手指仍扣着姜允后颈，目光幽深，语气喑哑道：“阿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姜允呼吸沉沉，在赵宿定定的目光注视下，没有半点犹疑，道：“我当然知道。我在亲你。不仅如此，我还想跟你做很多亲密的事，比如牵手，比如谈恋爱，比如……结为道侣。” 　　赵宿愣愣看着姜允，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给砸晕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昏迷了几日，再醒来竟然如愿以偿了。 　　他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姜允像是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开口道：“放心，你不是在做梦，我更不会出尔反尔。” 　　赵宿连忙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好好聊聊结为道侣的……” 　　“不急。”姜允拉下赵宿落在颈间的手，语气逐渐变得危险，“在那之前，我们先聊聊你贸然开启传承、险些把自己害死的事。” 　　赵宿心中一惊，头皮都跟着一阵发麻。 　　知道姜允心中有自己，且很在乎自己后，他看着对方也更加心虚。 　　不知道自己昏迷不醒这段时间，姜允心里有多担心，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过程很难熬，若非如此，也不会把一贯平和内敛的人逼成这样。 第79章 　　“阿允, 对不起。”赵宿道歉的态度十分诚恳，“我之所以这么做，并非一点把握也没有, 只是没料到，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我只是……希望在魔神找来之前，能有与之对抗的力量, 此事是我失策了，抱歉, 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允本来一肚子火, 可听着这些话,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表情, 态度又不自觉软了下去。 　　归根结底, 他生气也是因为担心赵宿，而赵宿不顾性命危险领悟传承, 也是希望更好地保护他。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在为对方着想。 　　“此次就算了，我可以不追究。”姜允没好气道：“但你记住, 绝不能有下次，无论为了什么，你都不能不顾自己性命，更不能瞒着我。你……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就真的没命了, 我根本不敢想, 如果真的这样，我该怎么办。” 　　他语气中满是后怕, 说到最后声音更有些哽咽，当时无穷无尽的恐惧再度浮上心头, 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宿体验过失去姜允的感觉，因此更能感同身受，见状连忙拥住对方，放缓语气道：“是，我知道错了，阿允，我保证下次绝不再这样。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所以没事了啊，那些都过去了。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我娘知道你在这儿，怎么会这么平静？还和你单独谈话，你们都说了什么？陆思远说，我娘已经接受你了，是真的吗？” 　　姜允任赵宿拥着，眸光黯淡，语气却很平静：“以你娘的性格，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我娘脾气倔，也很固执，只相信她认为对的事，所以我才好奇，她对你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平和？” 　　姜允道：“自然是因为你，你娘不喜欢我，对你还是很好的，她知道你心里有我，又见你伤成那样，危在旦夕，怕你出事，自然不敢对我怎么样。” 　　赵宿似信非信，总觉得事情太简单了，也不符合他娘的作风：“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必要骗你吗？我跟你娘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一定不会有事，眼下你醒了，证明我说的没错，她眼下虽然还没接受我，但这也是个好的开端，以后咱们可以慢慢来。我说的这些，你若是不信，也可以去问你娘。” 　　赵宿的确打算找他娘谈谈，倒不是怀疑姜允说的话，而是许多事情，他得亲自跟他娘解释清楚。 　　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要跟姜允在一起的，他娘能接受最好，这样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接受，他便只好跟姜允一块私奔了。 　　话说到这，两人没再接着聊这个话题，毕竟刚表露心迹，眼下时间应该更多地留给彼此。 　　赵宿目光专注看着姜允，指尖轻轻摩挲对方脖颈，脑袋一点点低下，欲要再亲吻对方唇瓣，趁机好好温存一番。 　　哪知还没碰到，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姜慕时站在门口，疑惑看着仓促分开的两人，总觉得哪不对，又没看出端倪，不满道：“爹爹，小赵叔叔，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为什么陆叔叔说，我不能听啊？” 　　姜允迅速整了下略为凌乱的衣袍，意识到忽略了慕时，立刻起身朝他走过去。 　　“怎么会，陆叔叔骗你的，爹爹跟小赵叔叔没说什么，更没什么慕时不能听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慕时难道不相信爹爹说的话吗？” 　　慕时对爹爹还是毫无保留信任的，当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相信爹爹。 　　床上赵宿怀抱空了，还有些空落落的，他看了看姜允跟慕时，目光接着落在后边的陆思远身上。 　　陆思远到底年纪大些，一看这情形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知道慕时是打扰了二人的好事，只能耸耸肩，对赵宿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是慕时非要找爹爹，他也没办法。 　　此时已到傍晚时分，夜幕悄然降临，给竹苑周围笼上层暗色。 　　姜允点燃桌上的烛台，在烛光之下，三人相处的氛围显得温馨又美好。 　　陆思远看着这幕，知道他们一家三口需要单独相处的空间，于是打算悄然退出去。 　　只是还没走出门，便先被姜允给叫住了。 　　“别走了，留下来一块吃饭吧。”姜允道：“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 　　赵宿听姜允说做饭，已经开始馋起来了，看了看天色，又有些犹豫：“这么晚做饭，也太麻烦了吧？” 　　姜允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直截了当道：“才酉时，哪里晚了，你就告诉我，想吃还是不想吃吧？” 　　能吃到姜允做的饭，可是很难得的，赵宿很难违背内心真实的想法，老老实实承认道：“想。” 　　姜允视线又转向慕时跟陆思远：“你们呢？想吃什么？难得我今日心情好，只要能做的，我都满足你们。” 　　慕时许久没吃到爹爹做的饭了，闻言也没客气，当即报了两道菜出来。 　　陆思远看了眼赵宿，知道姜允所谓的心情好是指什么，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也点了道想吃的菜。 　　轮到赵宿，他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想吃红烧鱼、蚂蚁上树，可以吗？” 　　姜允愣了下，意识到赵宿点的，都是先前在刹天宗，他曾给对方做过的菜。 　　陆思远疑惑道：“蚂蚁上树？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道菜吗？” 　　“当然有。”赵宿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几道菜之一，只是那次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尝到了，实在是怀念得很。” 　　姜允听着赵宿的话，也被勾起了过往的记忆。想起先前跟赵宿在刹天宗的点点滴滴，一时还真挺怀念的。 　　他从回忆中醒过神，看着赵宿，笑着应了声“好”，接着便走出了房门。 　　他跟赵宿能像现在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也因此，他很珍惜眼下的时间，只要能让赵宿高兴，怎么样都好。 　　毕竟赵宿高兴，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竹苑没有灶台厨具等物件，好在姜允早有预料，自储物戒取出一应物品，开始专心动手做饭。 　　因为慕时的缘故，他储物戒中不仅有灶台厨具，连食材准备得也极其丰盛，应有尽有，想做出他们点的这几道菜轻而易举。 　　中途陆思远还来了趟，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被姜允婉拒了，道没什么要帮忙的，让他坐着等便是。 　　毕竟对方在这方面一窍不通，真让他上手，没准反而帮了倒忙，还不如自己动手更快。 　　这么想着，姜允动作极快地洗菜、切菜，没一会便将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了。 　　紧接着便是炒菜。 　　食物在烹饪的过程中，香气也随之散发出来。 　　竹苑本就不大，赵宿三人闻着香气，整个人魂都被勾走了，尤其这香气还一波接着一波，最终三人都没能按捺住，本能地循着香气找了过去。 　　“好香啊。”陆思远趴在门口，眼巴巴看着姜允，道：“姜大哥，还有多久啊？我都快忍不住了。” 　　姜允循声转过头，见旁边赵宿和慕时也是同样的表情，两双眼睛写满期待，显然馋得都快不行了。 　　不由地笑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他一句“马上就好了”，赵宿等人便杵在门边等了快半个时辰。 　　好在半个时辰后，最后一道菜也顺利出锅，至此终于可以开饭了。 　　陆思远早已按捺不住，第一个进去帮忙端菜。 　　小院石桌很快被一道道丰盛的菜摆满，菜肴色香味俱全，只是观其颜色、嗅其味道，便知定美味至极。 　　赵宿等人拿起筷箸，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满足的表情。 　　姜允视线更多地落在赵宿身上，见他尝完红烧鱼，又开始品尝蚂蚁上树，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 　　赵宿咀嚼着食物，神情愉悦，无比认真道：“很好吃，味道还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姜允好笑道：“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记得当时的味道？” 　　“当然记得，因为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菜，当时我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盼着能再次吃到。” 　　只是事与愿违，因为当时的诸多误会，他不仅没能再吃到姜允做的饭，与对方的关系还变得无比糟糕。 　　“都过去了，眼下才是最重要的。”姜允给赵宿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吧。” 　　慕时见爹爹给小赵叔叔夹菜，也跟着凑热闹，将碗捧起来道：“爹爹，我也要。” 　　姜允宠溺看着他，自是不会拒绝慕时的请求，立刻夹了他最爱的菜过去。 　　陆思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跟着一块凑热闹，捧起碗装模作样道：“姜大哥，我也要。” 　　姜允似笑非笑看了眼他：“我这儿有拳头，你要不要？” 　　陆思远悻悻收回碗，不满道：“你这也太不公平了。” 　　赵宿哼了声，看热闹不嫌事大，道：“我和慕时跟阿允什么关系，你什么关系，何必自取其辱？” 　　陆思远：“……” 　　他感觉自己遭到了一百点暴击，果然当初还是该离开的对吧？ 　　当然这念头在脑海也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眼前的美食虏获，心道什么离开，有这么好吃的食物，自取其辱又如何？傻子才会离开呢。 　　四人吃着美食，全程有说有笑，气氛十分温馨美好。 　　不知不觉，夜渐渐深了，明月垂泄的光辉也透着清冷凉意。 　　慕时吃饱喝足，困意席卷上来，开始频频打哈欠。 　　姜允牵着他进屋睡觉，赵宿跟陆思远收拾好桌上碗筷，也各自回了房间。 　　次日赵宿去见了他娘，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也想顺便跟她解释姜允的事。 　　如若可以，他当然希望娘能接受姜允，解开对他的误会，即使不能和平相处，也不要针锋相对。 　　赵宿去见苏菀的事，姜允是知道的，但对跟苏菀和平相处一事，他压根没抱希望。 　　苏菀性格固执，早已认定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会因赵宿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 　　他早晚是要离开这儿的，只是在走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 　　当初苏菀提出条件，要姜允设法让赵宿对他彻底死心，才会放他们离开这儿。 　　姜允当时假意应允，实际根本没打算照做，只是此次离开，他也的确没法带赵宿一起。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宿体内那道传承力量。 　　眼下其虽然被七圣丸暂时压制，但终究是个隐患，不彻底解决，等它下次卷土重来时，赵宿必死无疑。 　　姜允不愿见到这样的局面，而要彻底解决隐患，就必须领悟那股传承力量，将其化为己有。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好在玉诀宗有一处天然冰窟，里边灵气充裕，寒冰亦能辅助压制传承力量。 　　倘在那处闭关修炼，假以时日，赵宿定能彻底领悟传承、脱离危险。 　　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谁也没法预估。 　　姜允倒是愿意留在这儿等赵宿，但苏菀不可能同意。 　　此外，魔神也不可能给姜允这么多时间。他留在玉诀宗，只会给此地招来更多灾祸。 　　因此他必须想办法留下赵宿。 　　如果跟赵宿直说，对方肯定不会同意，毕竟留姜允一人出去面对魔神实在太危险，他不可能放心。 　　怕是不顾性命安危，也会跟他一起离开此地。 　　因此姜允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有一个办法，既能将赵宿留在这儿领悟传承、解决隐患，又能兑现对苏菀的承诺，让她放他们离开。 　　不知道苏菀跟赵宿说了什么，对方从主峰回来后，心情一直非常好，像是一直困扰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姜允没多问，也无心去猜。 　　苏菀既然能提出让他设法让赵宿死心这种条件，想也知道在赵宿面前，她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大概是好人由她当，坏事全让自己做吧。 　　之后接连几日，四人的生活都很平静，像是来玉诀宗度假的一般。 　　姜允也十分大方，向他们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厨艺，每日都变着法给他们做好吃的，只要他们敢说，便没有姜允做不出来的，让赵宿几人很是大饱口福。 　　陆思远吃了几日姜允做的美食，都有些晕乎乎的，直言这几日太幸福了，简直跟做梦似的。 　　他都如同做梦，赵宿这段时间更是晕头转向，开心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自从昏迷中醒来，先是姜允主动跟他表明心迹，再是娘改变主意，同意他跟姜允在一起。 　　之后的时间，他不仅每日都能吃到姜允做的菜，夜深人静，待慕时睡着后，更能跟姜允约会，做很多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亲密事。 　　他们牵手、亲吻、拥抱，向对方袒露心迹，说着缠绵入骨的情话，如这世间其他的道侣一样，全然沉浸于幸福美好之中。 　　深夜，月亮被乌云遮盖，窗外漆黑一片。 　　床上姜允跟赵宿紧紧相拥，唇齿亦交缠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多久，两人终于分开。 　　姜允唇色绯红，呼吸因亲吻而变得急促，凝视赵宿的眼眸似染了层水雾，看着怪招人的。 　　赵宿眸光暗沉，指腹不自觉抚上姜允唇瓣，喃喃低语道：“阿允，这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这一切都太好了，好得让我感觉像是一场梦。”赵宿怕的是梦醒，一切就都消失了。 　　姜允闻言心咯噔一跳，莫名一阵心慌。 　　“什么梦，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难道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我只是……” 　　姜允忽然倾身向前，将赵宿扑倒压在床上，打断其还未说完的话：“那我便让你更清楚地感受下，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梦。” 　　他话落主动吻住赵宿的唇，柔软发丝自肩头滑落，扫在赵宿颈间，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赵宿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却都被本能抛之脑后。 　　没有人能抵抗这样主动的示好，尤其对方还是自己觊觎已久的心上人。 　　赵宿亦是如此。 　　他心瞬间被扰乱，化被动为主动翻了个身，目光微沉，携着无限深情专注看着姜允，像是在寻求答案般道：“我们这算是在双修吗？” 　　姜允抬手勾住赵宿脖颈，袖袍自手腕滑下，笑意盈盈道：“当然不是，此刻发生的一切都与双修无关。” 　　只是单纯的，想与你欢好而已。 　　赵宿明白姜允的言外之意，眼眸笼上浓浓笑意，没再多说什么，低头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与此同时，指尖亦勾开了姜允衣袍。 　　这是第一次，他们不带着任何目的，仅凭着真心与彼此亲密，在抛开迫不得已和双修之后，两人内心都被无法言喻的欢喜和满足占据。 　　他们拥抱彼此、亲吻彼此、占有彼此，享受着这世界最美妙的事情。 　　直到窗外天边将明未明，赵宿才停下动作，心满意足地紧拥着姜允，享受与其欢好过的宁静时刻。 　　他不知道的是，一直被他搂在怀里闭眼假寐的姜允，在此刻忽然睁开了眼。 　　他眼神满是复杂难言，似是悲伤，又似是无奈，然后趁赵宿不备，动作没有半分迟疑，猛然出手将其击晕过去。 第80章 　　玄溟冰窟前, 苏菀和赵容黎在沉沉夜色中站了近一个时辰，已然等得快不耐烦了。 　　“这个姜陨，该不会出尔反尔吧。”苏菀紧蹙眉头, 心烦意乱道。 　　当初她答应放姜允等人离开的条件是，让对方想办法令赵宿对他彻底死心。 　　可这段时间姜允都做了什么，他不仅没有按自己要求的做, 反而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赵宿对他更死心塌地了。 　　想到这, 苏菀便是一脸不悦, 若非姜允承诺, 会于今日兑现答应她的事, 并约她在此地见面, 她都要按捺不住了。 　　对赵宿和姜允在一起的事，赵容黎虽然也不情愿, 却没有苏菀那么激进。 　　闻言开口劝道：“再等等吧，他若还不来，我们便去竹苑看看。” 　　毕竟他们人在竹苑, 在整个玉诀宗都对其戒严的情况下，总不能凭空消失了。 　　好在赵容黎说完没多久，天边就有身影疾速由远而近，接着稳稳落于他们身前。 　　来人正是与他们约好在此见面的姜允，怀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赵宿。 　　苏菀见状一脸警惕冷厉：“你把宿儿怎么了？” 　　姜允：“没怎么, 被我打晕了而已。我不这么做, 怎么能把他顺利带来？” 　　苏菀：“我当初说的是让宿儿对你死心，你这算什么？” 　　姜允耸耸肩, 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无奈道：“这段时间你也见到了, 赵宿他很爱我，心里更只有我，要让他对我死心根本不可能，我能想到的也唯有这样，反正人交给你们了，至于怎么留下他，那是你们的事。” 　　赵容黎神情不悦：“你就不怕我们出尔反尔？” 　　“堂堂玉诀宗宗主、宗主夫人，应该不至于做如此下三滥的事吧？何况你若杀了我，等赵宿醒来，怕也没法交代。” 　　“好手段。”苏菀道：“你是为了这个，才故意增进与宿儿的感情？” 　　姜允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 　　“当然，我信不过你们，总得想点保命的法子。” 　　苏菀面若冰霜：“好，很好。把宿儿交过来，我会放你们走的。你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既然宿儿如此信你，我便等着让他见一见你的真面目，到那时，他自然会对你死心。” 　　姜允笑了下，无力解释什么。 　　另一边，赵容黎已迈步走近，示意他将人交过去。 　　姜允垂眸深深看了眼赵宿，与其无声道别，而后如约送到赵容黎手上。 　　“你们走吧。”赵容黎沉声道。 　　姜允默然，又看了眼赵宿，身影转瞬消失在原地。 　　苏菀盯着姜允消失的地方，满是不甘：“就这么让他走了？也太便宜他了。” 　　赵容黎：“眼下重要的是宿儿。何况姜陨说的对，我们若对他动手，宿儿不会原谅我们的。” 　　苏菀：“但他有可能是魔神，难道就这么放他离开，让他接着去祸害苍生？” 　　“宿儿不是说，魔神另有其人？” 　　苏菀摇头，显然不信这番话：“他早已被姜陨蛊惑，分不清是非，自然要帮姜陨说话。什么另有其人，魔域三尊唯他实力最强，除了他，还能有谁？” 　　二人说着话，边将赵宿一路送入玄溟冰窟。 　　在这点上，他们和姜允的想法很一致，认为赵宿必须借助玄溟冰窟的力量，尽早参悟体内的传承力量，将其化为己有，在此之前，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哪里都不能去。 　　要知道倘若放任不管，虽然短时间不会有问题，可一旦传承力量突破压制，那时谁也救不了他。 　　为此苏菀二人将赵宿送入玄溟冰窟后，还联手设了道封印阻止对方离开。 　　等做完这些，见赵宿还没醒，他们便转身离开了，准备晚些时候再过来见对方，顺便跟他说明情况。 　　另一边，假意离开实则又调转回来的姜允等二人走后，这才现身出来。 　　见苏菀二人的确如自己提议的那般做了，姜允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为防万一，他又伸出手，在原有的那道封印上又多加了一道，这样以赵宿现在的修为是暂时没法突破的，除非他参悟传承力量，化为己用。 　　真到那时，他体内隐患得以解决，即使离开此处也无妨了。 　　封印外，姜允定定看着躺在冰石上的赵宿，胸口闷闷的，像是喘不过气来。 　　赵宿说这段时间像是在做梦，其实于他而言，又何妨不像做梦。 　　他知道与对方终有分别，于是贪恋地享受着每一天、每一刻，希望时间能够停止、美好能够永驻。 　　可既然是梦，总会有醒的那天。 　　哪怕再不情愿，他也该道别了。 　　“也不知道，这一别，你我还有没有再见的那天。”姜允低喃，笑容苦涩道：“希望你醒来时，不要怪我吧。” 　　他知道自己不这么做，赵宿罔顾性命安危也一定会跟着离开，所以别无选择。 　　自玄溟冰窟离开后，姜允第一时间回到竹苑，带着慕时跟陆思远离开了玉诀宗。 　　他本以为离开时，或多或少会受到阻扰，哪知全程畅通无阻，显然赵容黎跟苏菀说到做到，在这方面还是守信的。 　　三人离开时极其匆忙，慕时跟陆思远都来不及多问什么。 　　等到乘坐飞行法器离开玉诀宗，见姜允神情明显放松下来，陆思远才开口问道：“姜大哥，出什么事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离开？还有赵宿，他在哪里？为何没跟我们一块离开？” 　　旁边慕时虽没说话，却也抬头定定看着姜允，显然对此心中也很疑惑和不安。 　　姜允知道自己的举动吓到他们了，连忙解释道：“没出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怕魔神追踪过去牵连到玉诀宗，才匆忙离开的，至于赵宿，他在玉诀宗还有事要办，就不跟我们一块走了。” 　　他没打算将真相说出来，毕竟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烦恼。 　　可这次没等陆思远说话，慕时先开口了，满是疑惑道：“爹爹，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小赵叔叔明明跟我说，之后我们去哪，他就去哪，不会跟我们分开的。” 　　自跟赵宿见面以来，除了回烟霭村那几日，慕时几乎没跟他分开过。 　　两人关系亲密，每日在一起相处，赵宿又待他极好，所以不见对方跟来，他心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当然是真的。”姜允揉揉慕时脑袋。 　　慕时嘴角不高兴地压了下，又连忙追问：“那小赵叔叔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等小赵叔叔办完事，自然会来的。”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 　　姜允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喜欢小赵叔叔？” 　　慕时想了想，确定自己的确很喜欢小赵叔叔，于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知道儿子很期待和赵宿一起，姜允心情不禁十分复杂。 　　“爹爹也不知道小赵叔叔什么时候能忙完。”他耐心道：“不过等他抽出身来，一定会来找我们的，好吗？” 　　慕时思索片刻，认真点头应了声“好”。 　　姜允松了口气，趁慕时自己玩的间隙，走出船舱到外面透透气。 　　没站一会，陆思远也跟了过来，开口便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姜允道：“没有，能出什么事。” 　　陆思远显然不信：“你那些话能骗慕时，可骗不了我。要真没事，我们为何急匆匆离开竹苑，还有赵宿为何没有跟来？眼下魔神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找过来，他那么在意你，怎么会不跟过来？” 　　姜允看了眼陆思远，见他一脸“你休想骗我”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之后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简单跟他说了。 　　陆思远这才知道，原来苏菀并未同意姜允跟赵宿在一起，不仅如此，她还用自己跟慕时威胁姜允，要他设法让赵宿死心。 　　“原来如此。”陆思远懊恼道：“我怎么没早点发现这事，我还真以为她同意你跟赵宿在一起，这也太……” 　　姜允心烦意乱，不想再提及这件事，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可能改变，你知道就好，别告诉慕时。” 　　陆思远心情复杂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在船头站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长宁门暂时是回不去了，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到能去哪。 　　姜允看着远处皑皑白云，沉吟半晌，道：“我想回烟霭村看看。” 　　他在烟霭村生活了几年时间，村民们待他跟慕时一直很好，所以对姜允来说，那里也算是一个归宿。 　　玉诀宗，玄溟冰窟 　　赵宿自沉睡中醒来，脑海仍充斥着与姜允欢好的画面，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捞身旁的人。 　　哪知这一捞却捞了个空，不仅如此，他还察觉到周遭温度极低，身下床榻更硬邦邦的，与先前触感截然不同。 　　他不在竹苑？这是哪儿？ 　　赵宿脑海警钟大作，立刻翻身坐起来，眉宇紧蹙打量着周遭。 　　他之前来过玄溟冰窟，因此一眼认出这是哪儿，也正因认了出来，心中才更加困惑不解。 　　第一时间便要离开此地去找姜允。 　　眼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很是不安，担心姜允他们会出什么事。 　　哪知在冲向洞窟外时，他却被几道封印阻拦住。 　　赵宿心中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来不及多想，立刻施法意图打破封印。 　　只是封印尚未打破，他爹娘的身影先出现在封印另一侧。 　　两人神情平静，显然早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赵宿焦躁不安，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允呢？他在哪？” 　　苏菀道：“他已经带着姜慕时、陆思远走了。” 　　“走了？他为什么会走？”赵宿很快想到什么，难以置信道：“是他打晕的我？” 　　这不难猜到，毕竟当时只有姜允跟他在一起，除了对方，他也不会对其他人如此放松警惕。 　　苏菀“嗯”了声：“他不仅打晕了你，还亲自将你送到这里。宿儿，我早跟你说过，姜陨此人不可信，你偏不信，这下你该知道……” 　　赵宿打断道：“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他提问间，已经大概猜到这是怎么回事，满眼震惊失望道：“你骗我？你是不是从没接受过姜允，更不信我说的话？姜允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赵容黎不悦道：“宿儿，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您希望我怎么说话？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姜允更不是什么魔神，是你们不信我，我能说什么？又有什么可说的？” 　　赵宿胸腔剧烈起伏，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双拳紧握，努力克制住满腔愤怒，声音坚定道：“我要去找姜允，你们放我出去，既然你们不接受姜允，便连我也一并抛弃吧。” 　　赵容黎紧蹙眉：“你说的什么胡话？！就为了一个姜陨，你要跟我们划清界限？” 　　“不是我要跟你们划清界限，是你们要跟我。” 　　苏菀反应比赵容黎还要大，先是震惊，后是震怒。 　　“姜允都不要你了，你上赶着去干嘛？而且不管你想干嘛，今日都不可能离开此地。宿儿，我是为你好，你体内的传承力量若不解决，终究是个隐患，接下来的时间，你便在此地专心修炼，若有能耐，就参悟传承自己打破封印出来吧。” 　　她话落已无心跟赵宿多说什么，立刻转身离去。 　　赵容黎看着赵宿，长叹口气，也跟着转身走了。 　　独留赵宿站在玄溟冰窟里，盯着眼前的封印愣神。 　　即使早知道眼前封印凭现在的自己是没法打破的，他依然不管不顾地发起攻击，直到体内灵力耗尽。 　　“阿允，连你也站在他们那边吗？”赵宿疲惫站在封印前，掌心贴着封印。 　　他能感觉到，眼前封印里流动着属于姜允的灵力，显然这道坚不可摧的封印也有他一份力。 　　想到这，赵宿不由苦笑：“你以为把我封印在这，我就能领悟传承吗？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难，又需要多长时间。” 　　他原本没打算这时候参悟传承，魔神眼下随时可能来袭，比起自己，姜允的安危显然更重要。 　　他早已下定决心，哪怕拼尽性命也要保护好姜允，只是没想到，姜允竟先他一步，和他做了同样的事情。 　　“什么想与我欢好……骗子，阿允，你就是个大骗子。” 　　赵宿背抵着冰墙，目光透过封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低喃道：“阿允，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81章 　　三人抵达烟霭村时正是傍晚, 日落西山，绚丽的晚霞映得云层美不胜收。 　　霞光之下，村子一片静谧安宁, 不远处海浪阵阵，村民们正乘着渔船往回赶，有说有笑, 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然此次出海收获颇丰。 　　姜允站在船头往下看, 见到这幕心中一暖, 正欲收起飞行法器前往烟霭村, 余光忽然瞥见村里几道陌生的身影。 　　那几人换了和村民相同的衣服, 可粗陋的衣裳却遮不住其身上的非凡气质。 　　姜允一眼认出这几个都是修仙之人, 扮成这样守在村里显然是在等什么。 　　“爹爹，你在看什么？”慕时疑惑道：“已经到了, 我们还不下去吗？” 　　他已经开始期待和小伙伴的再见了。 　　姜允心情复杂，摇头道：“我们不回烟霭村了。” 　　慕时脸上难掩失望，问道：“为什么啊？” 　　陆思远则意识到什么, 意有所指道：“村里也不安全？” 　　姜允“嗯”了声，示意陆思远自己看。 　　陆思远垂眸观察了会，也发觉异样，满脸不悦道：“这些人怎么阴魂不散的，都说了你不是魔神, 他们听不懂人话吗。” 　　话虽如此, 但有这些人守在村里，他们也只能改道去别的地方。 　　陆思远挠着脑袋, 头疼道：“在找你的恐怕不止这些人，灵域到处都不安全, 我们还能去什么地方？” 　　姜允思索半晌，道：“还有个地方，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什么地方？” 　　姜允转过头，目光眺望远处，接着吐出几个字道：“魔域，刹天宗。” 　　自几年前刹天宗被剿灭后，那里便成了废弃之地，无人再靠近。 　　既然灵域容不下他们，去魔域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能暂时找个容身之处。 　　说来也可笑，当初姜陨遭到误会被逼逃往魔域，没想到数年过去，自己竟也步了他的后尘。 　　对自小生活在灵域的陆思远来说，魔域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他眼神有片刻的犹豫，很快又坚定起来：“当然不怕，不就是去魔域吗，有什么好怕的。而且依我看，现在的灵域跟魔域也没什么差别。” 　　至于慕时，当然是爹爹去哪他便去哪，不能回烟霭村了虽然很遗憾，但什么也没有爹爹重要。 　　做好决定后，姜允施法令飞行法器调转方向，一路直奔幽冥之河。 　　灵域和魔域以幽冥之河为界，这边是灵域，那边是魔域，当初他也正是通过幽冥之河从魔域来到灵域的。 　　去往幽冥之河的路上，姜允早料到这里也有修士守着，显然是防止他们渡过幽冥之河去往魔域。 　　只是真正到了那，才发现守着的人远比想象的多。 　　姜允站在船头垂眸看着，没贸然出手。 　　他固然可以轻易解决这些修士，但被他们知晓自己去了魔域，事情也会很麻烦。 　　没准会招来大批修士前往魔域围剿他们，真到那时，刹天宗反而成了危险之地。 　　这与姜允的初衷相悖，毕竟他此时去刹天宗，为的是寻一处清净之地。 　　当然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他们只需在别处弄出点动静，将人引走，便可悄无声息进入幽冥之河。 　　姜允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如何将这些修士引走。 　　还没琢磨出所以然，身旁忽然响起道熟悉的声音，含笑道：“我可以帮你。” 　　姜允循声转过头，见来人肤白如脂、容貌艳丽，着一袭洁白衫裙，上边绣着精致的鸾鸟图案，赫然正是妖域圣女容鸾。 　　姜允神情一喜，意外道：“你怎么在这儿？” 　　容鸾又笑着跟慕时打了声招呼，才道：“我来这儿有几日了，听说你们在平山派的事后，便在找你们，只是四处都没寻到你们的踪迹，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在这儿遇见了，你们这是打算去魔域？” 　　姜允“嗯”了声，无奈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在灵域已无容身之处，还不如前去魔域。” 　　“那你先前所说，带我游遍灵域的话，是不是也没法兑现了？” 　　“抱歉，眼下怕是没办法了。” 　　容鸾闻言无所谓道：“没事，我早有预料，游不成灵域，去游一下魔域也不错。赵宿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姜允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他还有事，没法跟我们一起走。” 　　容鸾敏锐察觉到什么，没再继续多问。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引开他们。” 　　她话落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姜允站在上空，神识一路蔓延至地面，将下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虽不知道容鸾打算怎么引开这群人，但以她的修为，姜允也丝毫不担心。 　　反倒是身旁的陆思远，反常得让姜允很是纳闷。 　　“醒醒。”姜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提醒道：“该回神了。” 　　陆思远后知后觉有了点反应，却还是副魂被人勾走的模样，定定看着姜允，表情虽呆滞，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 　　姜允不解道：“你怎么回事？自容鸾出现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陆思远抓住姜允手腕，激动道：“他叫容鸾？” 　　“嗯？怎么了？” 　　“没什么。”陆思远暗自欢喜，喃喃道：“只是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名字。” 　　姜允无语，至此算是终于明白了，陆思远不是魂丢了，而是在容鸾出现的瞬间，魂就被其给勾走了。 　　另一边，容鸾御风飞行至远处，口中发出穿透性极强的啼叫。 　　啼叫如音浪向四周疾速扩散，置身这片区域的鸟兽像见到什么可怕的存在，不敢违抗，纷纷调转方向朝着目的地而来。 　　幽冥之河，驻足此地的修士原本正闲适聊着天，忽然察觉地面投下一片可怕的阴影。 　　众人抬起头，才发现天空聚满了鸟兽，乌压压地一片，看起来极为可怖。 　　“这也太、太多了吧！”有修士脸色煞白，一脸惊恐道。 　　更多的修士察觉到异样，已然招呼其他人先向一旁撤离，避免跟这些鸟兽正面冲突。 　　修士们心神都被鸟兽吸引，纷纷拿出灵器准备迎敌，丝毫没发现幽冥之河的一角，姜允等人正乘船自河上飞速向前驶去。 　　幽冥之河上，任何灵器都无法通行，想要过去唯有乘船。 　　在灵力的驱使下，小船前进速度极快。 　　不知何时，周遭天色已暗了下来，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流也变得漆黑浑浊，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像是无数尸体正在腐烂一般。 　　慕时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小脸煞白，早已躲进姜允怀里，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 　　陆思远在周遭场景出现变化后，神情也变得警惕起来。 　　唯独姜允跟容鸾神情平静，一脸见惯不怪的模样。 　　魔域的幽冥之河里，藏着许多枯骨化成的灵兽，它们被迫囚于此地，渴望鲜血和鲜肉，在嗅到鲜美的味道后，会倾巢而出直奔过去，将船上之人掀翻之后啃噬干净。 　　小船前行没多久，便遇到了第一波攻击。 　　无数枯骨形成的手掌悄然出现，猛地抓住船舷，欲要攀着船身一路爬上去。 　　慕时本就害怕，见状往姜允怀里埋得更深了。 　　姜允拍拍他后背安抚，掌心聚拢灵力猛然下压，那些正在攀爬的枯骨顷刻被化为灰烬。 　　容鸾看着这一切，道：“早就听闻幽冥之河的威名，如今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寻常修士怕是没渡过这条河，便先被拉进河里了。” 　　幽冥之河难渡，借此也正好将灵域和魔域划开界限。 　　姜允想起什么，道：“跟魔域比起来，幽冥之河可要和善得多。” 　　若是连幽冥之河都渡不过去，即使去往魔域也只有死路一条。 　　二人说着话，小船一路前行，唯独陆思远格外沉默，一直没说话，眼神也有意避开容鸾，不敢落在她身上。 　　容鸾念及他是姜允的朋友，好几次欲跟他说话，见对方这样避而不谈的模样，又作罢了。 　　当然陆思远是不知道这点的，倘若知道容鸾因此误会了什么，怕是肠子都要悔青。 　　幽冥之河中，小船晃晃悠悠一路向前，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抵达了彼岸。 　　四人飞身落于岸上，正巧撞见两个宗门在此厮杀。 　　也不知道双方有什么仇怨，厮杀得尤其激烈，地上躺着数具尸体，还横列着些断胳膊断腿，连地面土壤都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看得人一阵恶心作呕。 　　这样的场景在灵域显然很少见，大家自诩名门正派，背地再不堪，表面也要维持风度，不会如此不顾身份地厮杀。 　　因此陆思远看着眼前这幕，紧拧着眉，心里一阵不适。 　　至于慕时，早在对方看见这一幕前，姜允便用手遮住了他双眼。 　　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小孩子还是少看为好。 　　另一边，正在激烈厮杀的数名魔修也发现了四人，危险的视线立刻投了过来。 　　“从灵域来的？”有人开口问。 　　姜允几人没说话，在数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神色从容，没有半点慌乱和不安。 　　问话之人见状满脸愤怒：“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跟他们废什么话？既是从幽冥之河来的，肯定来自灵域。看他们的穿着，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杀人夺宝在魔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此人话音落下，立刻有人满是恶意向他们靠近，意图杀了他们夺取宝物。 　　姜允无意在此多生事端，盯着欲要上前的几人，身上强大可怕的威压立刻散发出来。 　　那几人修为不过金丹期，在化神期大能的强大威压下，额头立刻沁出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压根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他们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倘若对方想杀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 　　恐惧如附骨之疽缠绕在心头，他们惶恐畏惧不安，极致的绝望下，竟连张嘴求饶都没办法做到。 　　可怕，太可怕了。 　　难道他们今日注定难逃一死？ 　　这念头在脑海反复重现时，他们忽然感觉浑身一松，那可怕的威压竟莫名消失了。 　　怎么回事？ 　　几人疑惑抬起头，才发现之前突然出现的几人，竟又突然消失了。 　　濒临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几人瘫坐在地上，脸上皆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连与身旁门派的恩怨都被暂时抛之脑后。 　　另一边，姜允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自幽冥之河离开后，便放出飞行法器一路直奔刹天宗。 　　毕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还跟赵宿有过很多故事，去刹天宗的路上，姜允心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怀念。 　　他本以为刹天宗应该没人，哪知到了那正欲下去，突然发现有身影自殿内走出来。 　　那人一身华美宫装，眉心描着花钿，妆容精致，唇色艳丽，赫然正是他的老熟人竺絮。 　　姜允见状立刻提高警惕，怕魔神也藏身于此，心道难怪在灵域没找到竺絮，原来是躲这儿来了。 　　“你认识她？”容鸾盯着竺絮，开口问道。 　　姜允“嗯”了声，简洁明了介绍道：“一个老仇人。” 　　容鸾“哦”了声表示了解：“要动手吗？” 　　“先别急。” 　　姜允示意容鸾稍安勿躁，神识接着悄无声息向下蔓延，在不惊动竺絮的情况下，迅速覆盖整个刹天宗。 　　确定魔神的的确确不在刹天宗后，姜允微敛瞳眸，眼眸渐渐裹上浓重的杀气。 　　“我正愁找不着她，既然她主动送上门来，就怪不得我了。” 　　姜允话落看了眼竺絮，把慕时交给陆思远，立刻动手发起攻击。 　　竺絮是魔神的人，他正烦不知道魔神的身份，眼下显然是个大好的机会，若能抓住竺絮，便有机会从其口中问出魔神的身份和下落，这样他们没准能扭转局势、掌握先机。 　　殿外，竺絮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正抬头观赏眼前盛放的桃花，丝毫没察觉危机正在逼近。 　　而等她察觉时，姜允的剑尖距她也仅有一步之遥。 　　意识到危机来临，竺絮脸色大变，生死关头拼命飞身后退，虽然没能避开姜允刺来的一剑，却令剑尖挪了位置，没有伤及要害。 　　她低头看了眼没入身体的灵剑，而后抬起头，咬牙切齿道：“姜、允！” 　　“好久不见。”姜允拔出灵剑，掌心聚起强大的灵力，狠狠拍向竺絮。 　　经过这么多事，他早已不会心慈手软，此番动手是抱着必须擒住竺絮的念头的。 　　竺絮错失先机，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根本没法逃脱这一击，何况她身后还有容鸾在虎视眈眈，即便自己躲过姜允，也逃不过对方的攻击。 　　意识到这点，竺絮满心绝望，正欲不顾一切跟姜允拼命，忽然有道身影出现在面前，在关键时刻拉着她避开了姜允的攻击。 　　姜允盯着来人，冷声道：“单灵萱。” 　　单灵萱将竺絮护在身后，看了眼姜允跟容鸾，脸色难看道：“没想到你们竟能找到这儿来。” 　　姜允没解释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本来并非找她们。 　　“魔神是谁？他现在在哪？”他杀气沉沉道：“你们若如实告知，我今日可以暂且饶你们一命。” 　　竺絮嗤笑一声：“可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出卖主人？姜允，你这个叛徒，你迟早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 　　“冥顽不灵。” 　　姜允话落没再多说什么，知道想让她们开口只能来硬的。 　　容鸾接收到姜允的示意，亦在同时发起攻击。 　　二人一前一后将竺絮跟单灵萱包围在中间，之前在秘境时，竺絮因为过度燃烧魂灯本就身受重伤、境界跌落，因此姜允二人轻而易举便占据了上风。 　　眼看便要擒住竺絮二人，哪知关键时刻，单灵萱竟突然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强大灵力。 　　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她猛然挣脱了姜允以灵力制成的囚笼，带着单灵萱突围出去。 　　一旁姜允盯着单灵萱，感知到其身上熟悉的味道，了然道：“是魂灯。” 　　之前在秘境，竺絮正是靠着燃烧魂灯，才将他跟赵宿逼得那么惨。 　　当然竺絮也没好到哪去，即使侥幸活着，也只剩了半条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那么迟钝，剑刺到身前才反应过来。 　　另一边，单灵萱燃烧魂灯带竺絮突破囚笼后，立刻将其一把推了出去：“快走！” 　　竺絮犹豫不决：“那你呢？” 　　“魂灯在我手上，我自有办法。” 　　闻言竺絮没再多想，立刻御风逃向远处。 　　姜允跟容鸾见状立刻要去追，单灵萱身影一闪，当即拦在了二人身前：“想追尊上，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吧。” 　　先前她或许还没把握，但此时燃了魂灯，她却自信满满，觉得姜允跟容鸾联手也未必是自己对手。 　　姜允好笑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当然魂灯的力量也的确不容小觑，他很快打消了去追容鸾的念头，反正抓住单灵萱也是一样的。 　　单灵萱修为不如竺絮，燃烧魂灯后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哪怕她拼尽全力，仍然不是姜允跟容鸾的对手，很快被灵力织成的牢笼牢牢困住无法脱身。 　　与此同时，一柄散发着强大灵力的灵剑亦凭空出现，刀刃反射着寒光，剑尖直指她眉心。 　　只需向前一寸，便能当场要了她性命。 　　“我先前说的话仍有效，只要你告诉我们关于魔神的事，我可以暂且饶你不死。” 　　姜允背脊挺拔站在牢笼前，操纵着灵剑，一字一句开口说道。 第82章 　　灵力织成的牢笼内, 因为过度燃烧元神，单灵萱脸上遍布灰色裂纹，加上那双猩红的眼睛, 看着很是瘆人。 　　她半跪在地上，满嘴鲜血，已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 　　听见姜允的话, 单灵萱放声大笑，双眼死死盯着他, 状似疯魔道：“你做梦！我绝不能出卖主人！你们这些蝼蚁, 竟也妄图跟主人作对, 迟早、迟早有天, 主人会杀了你们, 重现魔域曾经的辉煌，到那时, 谁都不是主人的对手，你们、还有灵域的所有人，都得死！” 　　姜允默然半晌, 忽然嗤笑道：“是吗？魔神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何时至今日，还要像下水道的老鼠般躲躲藏藏，甚至将恶行嫁祸到我身上？若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一定有什么限制着他吧？至少让他没办法自由行动。” 　　若非如此, 对方怕是早就大开杀戒了。 　　单灵萱微蹙眉,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姜允话落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状也意识到自己是猜对了。 　　“你懂什么？”单灵萱神情桀骜, 对魔神的崇敬已深入心底，狂热道：“没有什么能真正束缚主人, 眼下的一切都是暂时的，很快主人便能彻底摆脱束缚，将你们这些蝼蚁统统碾碎。” 　　姜允没心情跟她废话，灵剑再度向前，划破了单灵萱眉心的皮肤。 　　鲜血顺着划破的口子流出来，令她面目更加狰狞。 　　“我再问一遍。”姜允咬着后槽牙，杀气沉沉道：“魔神究竟是谁？” 　　单灵萱舔了下流到嘴边的血液，表情更疯狂了。 　　“可怜啊。”死到临头，她毫无惧意，反而笑了起来，看着姜允的眼神满是怜悯，“可怜都这么久了，你们还猜不到主人是谁，明明……他一直在你们身边啊。” 　　在我们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姜允垂眸，手指微攥成拳，心中满是惊疑不安。 　　单灵萱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魔神究竟是谁？难道自己真猜对了，魔神真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容鸾看了眼姜允，知道他满心不安，看单灵萱的眼神满是不耐烦：“故弄玄虚，你赶紧说清楚，魔神到底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死也不会。” 　　单灵萱狠声说完，竟是直接选择了自爆，意图凭这最后一击跟姜允等人同归于尽。 　　可惜她想的太简单了，对姜允而言，她自爆的这一击并不足以同归于尽，甚至没法穿透自己面前竖起的防御屏障。 　　只是经此一事，单灵萱是死得透透的了，更不可能从她口中问出魔神的下落。 　　姜允一阵心烦，知道这会再去拦竺絮也来不及了。 　　正疑惑陆思远跟慕时去了哪，两人身影突然出现在旁边。 　　“你们去哪儿了？”姜允问。 　　陆思远道：“我见那人逃走，便一路跟了过去，想替你们抓住他。走之前叮嘱慕时留在原地，没想到他也跟了过来。也幸亏慕时跟过来，不然我险些中了那人的圈套。” 　　他其实追上竺絮的，过程也很顺利，只是在将其带回的途中，竺絮装作出事的样子，演技精湛，陆思远没察觉破绽，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若非慕时及时赶到，陆思远都险些遭了竺絮的毒手。 　　“说到这儿，我还没跟慕时道谢。”陆思远转向慕时，认真道：“慕时，谢谢你。真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居然已经突破了金丹期，这份天赋实在非同一般。” 　　要知道慕时现在才四岁，四岁结丹，这简直是修炼奇才。 　　慕时小脸微红，认真回道：“没事的，不用谢。” 　　陆思远又问：“姜大哥，你、你们没事吧？” 　　他视线落在姜允身上，说到“你们”的时候磕绊了下，眼角余光不自觉往容鸾身上挪，却紧张得硬是不敢移过去。 　　容鸾见他拿余光看自己，却是误会了，联想到之前的事，终于忍不住道：“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陆思远一脸懵，慌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 　　“那你为何斜着眼睛看我？先前在船上，我接你的话，你也不吭声。” 　　陆思远没料到容鸾会这么想，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解释。 　　如实说他对对方一见钟情，因为紧张心慌才不敢多看吗？可他们才认识一会，真这么说了，万一容鸾觉得他太过轻浮怎么办？ 　　姜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开口打破沉默：“你就没想过，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吗？” 　　容鸾疑惑：“什么可能？” 　　见姜允可能说出真相，陆思远慌了下，连忙抢先解释道：“那个，我、我有病，对，就是有病，一遇到陌生人就这样，会紧张、心慌、不知所措，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别误会。” 　　姜允一脸好笑的表情，没料到陆思远为掩饰真相，连自己有病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他跟陆思远认识这么久了，怎么没听说过对方还有这种病。 　　容鸾闻言却信以为真：“这种病很少见啊，你之前是不是被陌生人欺负过，所以产生了心理阴影？” 　　陆思远哪敢说“不”，自然配合地连连点头。 　　容鸾立刻同情看着他，安抚道：“没事的，你别怕，我人很好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陆思远当即附和：“嗯，我也觉得你人很好。” 　　两人说着又聊了好一会，竟是借这个机会，另辟蹊径认识并初步了解了对方。 　　可惜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姜允见二人聊得投机，不得不出言打断，一起商讨接下来去哪的事。 　　他们杀了单灵萱，又让竺絮逃走了，这地方显然没法再待下去，否则等魔神杀过来，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离开刹天宗，偌大的魔域他们又能去哪？ 　　姜允揉了揉眉心，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地步。 　　容鸾提议道：“不如你们跟我去妖域吧？妖域是我的地盘，料魔神也不敢太嚣张。” 　　“你没跟魔神交过手，千万不要低估了他。”姜允语气郑重道：“我跟赵宿联手也敌不过魔神，你若遇见他，别犹豫，一定第一时间逃跑。” 　　容鸾应了声“好”，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去妖域路途遥远，且极可能将魔神引进妖域，姜允思索片刻，拒绝了这个提议。 　　四人没在刹天宗过多停留，很快借飞行法器去往别处，准备随心所欲，寻一处眼缘不错的地方暂时歇脚。 　　他们一路向西飞行，越过底下数座城镇，最终选了较为繁华的牡丹城。 　　牡丹城原本受合欢宗管辖，后来合欢宗被赵宿剿灭，这里也恢复了自由。 　　因其位于几个门派边缘地界，在默契的互不干涉的条例下，牡丹城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魔修，令此地也愈发繁华热闹。 　　街道上，姜允跟陆思远简单易了容，带着容鸾跟慕时边走边逛，准备在城中租一间宅院。 　　所谓大隐隐于市，牡丹城如此热闹，他们在此暂住一段时间也应该很安全。 　　城中宅院众多，想找一间合适的住所并不难，在掌柜的介绍下，几人很快寻得满意的宅院，直接交付了两年的租金。 　　虽然眼下无法确定能在这儿待多久，但租金先付着，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能多个容身之所。 　　选定住处后，四人在此暂时安定下来。 　　容鸾是个闲不住的，来灵域前，就一直惦记着吃喝玩乐，眼下虽身处魔域，她也没忘记自己的心愿，抱着灵域也是逛魔域也是逛的想法，经常拉陆思远和慕时一块出去。 　　对姜允来说，魔神是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修炼，争取在与之对抗时能多那么一分胜算。 　　因此在容鸾带慕时出去玩的时候，他并未出言制止，将自己全部的时间都用于修炼。 　　他能感觉到，在姜陨释然消失和跟赵宿双修后，自己的境界得到了很大提升，若说之前离化神后期仅一步之遥，那现在就只剩0.1步。 　　他得抓紧时间，尽快将这0.1步顺利走完。 　　说来轻巧，真做起来，这个过程也并不容易。 　　转瞬间，三个月时间过去了。 　　在这三个月里，容鸾、陆思远带着慕时逛遍了魔域。 　　容鸾修为高深，陆思远跟慕时也不弱，三人同行根本不惧怕有什么危险，即使有人想不通过来找事，最终倒霉的也是他们。 　　日子过得闲适舒坦，三人丝毫没有身在魔域的危急和不安。 　　这日容鸾三人自别处玩耍归来，刚从飞行法器回到院中，便察觉整个宅院都被浓郁可怕的灵气包裹，不仅如此，周遭还有更多的灵气自四面八方被吸引而来，使得他们这儿俨然成了灵力旋涡的中心。 　　容鸾见状顿觉不妙，连忙施法布下结界，令宅院内的庞大灵气隐于无形，免得引起更多人注意。 　　陆思远则盯着姜允所在的房间，惊喜道：“姜大哥快突破化神后期了？” 　　容鸾道：“应该是。” 　　且不仅如此，现在还正是姜允突破境界的关键时刻，万不可出任何的差错。 　　“思远，你跟我一起为姜允护法。”思及此，容鸾立刻道。 　　陆思远应了声“好”，正欲飞身越上屋顶，忽听慕时开口问道：“那我呢？我能帮爹爹做什么？” 　　他一张小脸满是紧张，显然很担心爹爹，也希望自己能为爹爹做点什么。 　　陆思远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也跟我们一起，为你爹爹护法吧。” 　　慕时脆生生应了声“好”，跟着陆思远一块飞上屋顶，目光警惕盯着周遭各处，唯恐有什么意外发生。 　　陆思远跟慕时守在屋顶，容鸾则守在姜允屋外，他若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也方便及时出手相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聚拢在宅院的浓郁灵气像被尽数吸收了一样，渐渐变得稀薄。 　　正在容鸾三人专心护法之时，自姜允屋内忽然涌现出强大可怕的力量，带着令人不自觉颤栗臣服的威压，猛然蔓延开来。 　　饶是容鸾也难以抵抗，心中顷刻被恐惧笼罩。 　　与此同时她也惊喜意识到，姜允这是成功突破化神后期了。 第83章 　　境界突破是好事,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雷劫。 　　化神后期的雷劫威力可想而知，因此成功突破后，姜允身影第一时间消失在屋内, 化为残影直奔远处而去。 　　他行动的速度极快，容鸾等人还没捕捉到他身影，对方便已悄然消失。 　　姜允直奔无人的荒山而去, 在他头顶，晴朗的天空已被深灰色阴沉可怖的云层遮盖。 　　黑云又浓又密, 不停地翻滚涌动, 像有只满是獠牙的野兽即将挣脱出来。 　　进入荒山深处, 姜允环顾四周, 渐渐停下了脚步。 　　头顶的黑云一路跟着他, 到此时已然按捺不住，一声轰鸣骤然乍响。 　　姜允神情严肃, 不敢有半点轻敌。 　　这可是雷劫，稍有不慎极可能落个当场身陨的下场。 　　当然那针对的往往是走了捷径的修者，像姜允这样凭自身突破境界的, 还是很受天道庇护的，雷劫也更像是走个流程。 　　饶是如此，雷劫带来的动静还是很大的，以姜允为中心，方圆几里都被漆黑浓厚的云层覆盖。 　　黑云向下压得很低, 因为天道的缘故, 携着极其可怕的强大威压，令人只是站在下边, 就浑身颤栗，像被什么恐怖的存在锁定, 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大半个魔域的修士，他们震惊抬头望着远处，出于惊讶、好奇，纷纷向着那处赶去，想看看渡劫的修士究竟是谁，竟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可惜等他们赶到时，雷劫已经开始了。 　　雷劫中心，姜允整个人都被可怕的雷电缠绕，根本看不清什么模样。 　　目睹这幕的魔修满脸惊惧，面面相觑道：“这也太可怕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毁灭性的雷劫。” 　　“这雷电要劈在我身上，还不得当场身陨！” 　　“也不知道渡劫的是谁……” 　　“……” 　　魔修们议论纷纷，却直到雷劫结束，也没能看清渡劫之人的身影，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等他们反应过来，不仅雷劫消失，连身处雷劫中央的修士也一并消失了，只余周遭一片狼藉和数座被劈裂的山头，证明不久前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 　　围观的修士中，慕时三人见姜允成功渡过雷劫消失，也跟着悄然离去，急着看姜允当下的情况。 　　三人回到宅院时，姜允已经先回来了。 　　他重新换了套衣服，除此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不仅如此，容鸾明显感觉到，哪怕收敛过，对方身上隐隐散发的气势也更慑人了。 　　慕时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早被比自己还粗的雷电吓坏了，此时见到爹爹，第一时间便冲对方飞扑过去：“爹爹，你没事吧？痛不痛啊？” 　　姜允知道吓着慕时了，揉揉小孩脑袋，安抚道：“没事的，爹爹不痛，也没受伤，你别担心啊。” 　　慕时低低“嗯”了声，眼圈微微泛红，双手紧抱住姜允，脑袋贴在他身上，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 　　姜允心软成一片，连忙将人抱起来。 　　容鸾笑道：“恭喜啊，感觉怎么样？” 　　姜允思索了好一会，道：“很难形容，但渡过雷劫，感觉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硬要说的话，现在与之前应该是有了质的变化。 　　容鸾满脸期待：“你之前忙着修炼，眼下顺利渡劫，是不是能做顿饭一块庆祝下了？” 　　先前托慕时的福，她也吃到过姜允做的饭，只是对方忙着修炼，这种机会并不多。 　　容鸾从未想到，普普通通的食物能被做出那么可口的味道，她吃一次味蕾就被虏获，天天盼着姜允能早日突破，自己能再有机会一饱口福。 　　即使这段时间走遍大半个魔域，吃遍了美食，她也毫不犹豫觉得，姜允做的饭是她吃过最馋人、美味的。 　　姜允将她满脸的期待尽收眼底，目光转向慕时，问道：“慕时想吃什么？” 　　慕时心疼爹爹，装作没看到容鸾的眼神暗示，摇头道：“我不饿，爹爹好好休息。” 　　姜允心里暖洋洋的，笑道：“没事，爹爹不累。爹爹给你炸你最爱吃的小鱼干怎么样？” 　　慕时闻言一脸纠结，既想让爹爹休息，又抵抗不了小鱼干的诱惑。 　　“爹爹，你真的不累吗？” 　　“当然是真的，爹爹这么厉害，不会累的，你陪爹爹一块去买菜好吗？” 　　慕时犹豫几秒，点点头应了声“好。” 　　于是容鸾跟陆思远留在家，姜允牵着慕时一块去附近买菜。 　　来到此地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一块去菜场，两人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氛围很是温馨美好。 　　到了卖鱼的地方，姜允也没上前，而是将买鱼的任务交给慕时，让他去跟鱼贩沟通。 　　慕时性格活泼，上前跟鱼贩沟通几句，很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提着新鲜活泼的小鱼走了回来。 　　他小脸红扑扑的，表情还有些激动，笑着告诉姜允：“爹爹，老板夸我可爱，还给我便宜了呢。” 　　姜允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却佯装不知情，笑道：“是吗，慕时这么厉害呢。” 　　慕时嘿嘿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买完鱼，姜允接着买了些菜，毕竟他们三个人，只吃鱼是不够的。 　　买完菜，他没急着回去，而是带慕时在街上闲逛，又买了些吃的、玩的。 　　两人一路下来收获颇丰，却在返回宅院推门进去的瞬间，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姜允脸色微变，可怕的危机感令他心弦紧绷，本能将慕时护在身后。 　　下一秒，陆思远的声音从厅内传出来，声嘶力竭大喊道：“姜允，快带慕时跑！” 　　姜允意识到什么，立刻要把慕时推出去。 　　可惜在那之前，大门先被重重关上。 　　姜允神情一凛，手指紧攥成拳，警惕盯着大厅的方向。 　　“嘭！”陆思远的身影自厅内猛然飞出，重重砸落在院内石板上。 　　这一击非同小可，他偏头吐出口血来，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姜允看了他一眼，知道更多的危机在后面，根本不敢有片刻分神。 　　大厅内，一道身影自其中闲庭漫步走出来。 　　对方着一身白衣，头戴锥帽，开口说话时还带着点笑：“姜允，我等你很久了。” 　　是魔神古焱！ 　　姜允心中慌乱不安，古焱怎么会在这儿？他怎么知道自己藏身于此的？ 　　现在该怎么办？他们几人联手也根本不是古焱的对手，是将溯回令交出去，还是跟对方拼死一搏？ 　　倘若自己孤身一人，姜允可以选后者，但现在慕时还在他身边，他不能让对方有什么闪失，更不能拿慕时的性命开玩笑。 　　古焱像是知道姜允的想法，微微偏了下头，视线落在慕时身上。 　　“这是你儿子吧？长得可真可爱。” 　　姜允听他夸慕时，只觉瘆得慌。 　　他立刻将慕时按了回去，眼神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派了很多人找你们，不过你们藏得很好，所以发现你们是个意外，我也没料到这么巧。想必是天意如此，注定我要拿到溯回令、一统三域。” 　　姜允全神贯注戒备着，没说话。 　　古焱也没急着出手，像老朋友见面一般，信步朝姜允走近：“上次被你们侥幸逃了，这次你不会还抱有同样的想法吧？” 　　姜允摇头：“你比上次更强了，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很好，我喜欢聪明且识时务的人。看在这点的份上，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交出溯回令、臣服于我，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如何？” 　　姜允没急着作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你是不是已经融合菩提宝鼎、须弥镜内的元神了？” 　　这段时间他心里一直有些猜测，想从对方这里得到印证。 　　“是。”古焱坦然承认道。 　　姜允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难怪对方一次比一次强。 　　这也是他并未将溯回令交给玉诀宗的原因，他已经不信任玉诀宗了。 　　毕竟菩提宝鼎跟须弥镜放置在藏宝阁，都能被古焱不动声色地拿到。 　　与此同时，姜允也想到一件更棘手的事。 　　菩提宝鼎跟须弥镜的封印都被解除，若是古焱再得到溯回令，可就没什么能阻止他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古焱胜券在握道。 　　反正无论姜允怎么选，他对溯回令都志在必得。 　　碍事的存在已经被自己暂时压制，这次没人能再帮他了。 　　只要得到溯回令，他便能彻底抹杀体内碍事的存在，到那时，他就彻底无所顾忌，可以大开杀戒了。 　　姜允虽不明真相，却也知道溯回令对古焱的重要性，他眼眸低垂，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挣扎不安中。 　　他不能让慕时有事，但让古焱得到溯回令，以他的心性，真的能放过慕时跟容鸾几人吗？即使他真放过三人，等灵域跟妖域被搅得天翻地覆，他们又能有容身之处吗？ 　　姜允闭目想象了下那遍地尸骸、血流成河的场景，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样的事成真。 　　他要慕时活着，也要他健健康康、在平和美好的世界里活着，而不是垂死挣扎于地狱深渊。 　　想到这，姜允转头深深看了眼慕时，似要将他的身影永远铭刻于脑海。 　　而后他抬起手，将浮在掌心的溯回令往前推。 　　“好，溯回令我给你。”他声音沉沉道。 　　古焱神情一喜，脸上满是得意：“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允，你很快会知道，臣服于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姜允陡然收回手，将溯回令直接送入体内。 　　“不要！”古焱意图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姜允先前假意屈服令他放松了警惕，压根没料到对方竟敢这么做。 　　姜允却没时间管他什么心情，在将溯回令送入体内的第一时间，已经将慕时一掌推了出去。 　　“快带他走。”他目光盯着慕时，话却是对容鸾说的。 　　在这之前，他跟容鸾通过神识传音已经商量过这件事。 　　对姜允这种自杀式的行为，容鸾强烈反对，说到最后也没有同意，宁愿和他一起跟古焱拼了。 　　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知道姜允为的是什么，容鸾犹豫半秒，还是毅然现身拉住了欲要不管不顾扑向爹爹的慕时。 　　“乖，我们走。”容鸾强压下心中的悲痛难过，拽着不断挣扎反抗的慕时跟陆思远一块向远处遁去。 　　古焱怒火中烧，被姜允摆了一道后，显然快被气疯了。 　　“姜、允！”他满身煞气，咬牙切齿道。 　　溯回令进入体内，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击着姜允的五脏六腑，他识海在翻滚、沸腾，这刹那如有神助，拥有了无尽远超之前的力量。 　　这种掌控无上力量的感觉非常好，但姜允能感觉到，这瞬间的美好于他而言不过回光返照，他的身体承受不了神器的力量，更吞噬不了古焱的元神，等待他的终将是死路一条。 　　可那又如何。 　　在死之前，他至少要利用神器拖延住古焱，要拼尽全力与其一搏，哪怕只能断他一臂也是好的。 第84章 　　宅院内, 姜允手持本命灵剑，携着慑人可怕的庞大灵力，轰然斩向古焱。 　　在溯回令的加持下, 他这一击非同一般，饶是古焱也不敢轻视。 　　他取出血鞭囚龙，鞭身带着龙的悲鸣卷向姜允。 　　长鞭和剑气在半空相撞, 可怕的冲击波顷刻蔓延开来，院中树木、房屋、墙壁尽被摧毁, 接着以宅院为中心, 外面的街道、房屋也一并受损, 目之所及尽是废墟、狼藉。 　　没人预料到灾难会突然降临, 周遭哀嚎声不断, 亦有修士惊惶不安远远驻足观战。 　　大能之间的对决是很可怕的，他们这些小修士宛若蝼蚁, 对方随手都能碾碎。 　　姜允扫了眼周遭，知道在这继续打下去，整个城镇都会被毁掉, 于是身影瞬移至半空，接着朝远处无人之地而去。 　　古焱满身怒火，自是不会放过姜允，立刻紧跟过去。 　　姜允本意是找个空阔地再打，奈何古焱在那之前已经追上了他。 　　二人于高空交手, 身体幻化为虚影, 其他人肉眼根本没法捕捉，能看见的唯有被搅动翻滚涌动的云层, 预示着这场战斗的可怕。 　　知道自己这样坚持不了多久，姜允每一击都抱着诛杀古焱的念头, 想要速战速决，在身陨之前做些什么。 　　只是即使吞噬了溯回令，他跟古焱之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高空中，姜允身体周围翻滚着汹涌的灵力，敛着眸，表情凝重盯着对面的古焱。 　　二人转瞬间已交手不下百招，期间他虽侥幸伤到古焱手臂，但自己受的伤更重。 　　他能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至多十招过后，他将处于劣势，到时只能任其宰割。 　　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这十招内，设法拼尽全力试试。 　　这么想着，姜允丝毫没犹豫，灵剑微微下压，携着强大的灵力再度击向古焱。 　　比起进攻，他这一招更像献祭，将自己的弱点全然暴露了出来。 　　古焱哼了声，知道姜允另有目的，却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足够强大，而强大往往使人自负。 　　姜允主动暴露弱点，古焱自然不能视若无睹，血鞭化为熊熊烈焰直奔过去。 　　见古焱如意料般攻了过来，姜允剑尖猛然调转方向，从右手换至左手，直指对方致命的咽喉处。 　　为攻击他，古焱这里正好也暴露了出来。 　　但让姜允没想到的是，古焱对此早有预料，他之所以这么做，是确保在攻击姜允后，还有余力回防。 　　“怎么会……”姜允愕然。 　　他腰腹被血鞭击中，五脏六腑宛若错位，整个人也跟着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刺向古焱咽喉的剑也被对方抬手挡住。 　　在身体倒飞出去之前，知道自己刺不中古焱，姜允顷刻间改变主意，剑尖斜着向上挥动，掀飞对方锥帽的同时，亦斩裂了其脸上的面具。 　　面具裂成两半，自脸上滑落下去，露出底下藏着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姜允在身体疾速下坠的过程中，认出了脸的主人是谁。 　　他睁大双眼，脑袋有刹那的空白，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在发觉对方那双眼睛很熟悉后，姜允猜测过很多人。 　　唯独没想过，那与自己交手数次还险些杀了他们的人，居然是赵笺云。 　　为什么？怎么会是他？ 　　电光火石之间，姜允想了很多。 　　如果魔神是赵笺云，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比如对方为何能拿到另外两样神器，那日在密林中，又为何会放过他们。 　　毕竟当时为救赵宿，赵笺云受了伤。 　　姜允猜测赵笺云的意识应该还存在这具身体里，当时古焱出现异常，正是二人元神拉扯的结果，也因此，古焱元神被约束，没办法肆意活动。 　　只是不知到今日，赵笺云的意识存在多少，又还能束缚古焱多久。 　　想到这，姜允心中无奈又难过。 　　即使赵笺云是古焱一部分元神的转世，但在他看来，对方仍是独立的个体。 　　他了解赵笺云，知道以对方的心性，定做不出这样残暴的事。 　　可惜眼下很明显，掌控这具身体的人并非赵笺云。 　　知道真相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好受，姜允闭上眼，任自己不断地下坠。 　　他身体砸落在另一座城镇的街道中央，青石地面被砸出巨大的深坑，坑内尘烟滚滚，一时分辨不清其中有什么。 　　目睹这幕的众人心中惊惧不安，远远探过头往坑内好奇看去。 　　下一秒古焱身影凭空出现，血鞭一扫，便将围观者都抽飞出去。 　　眼见那几人重伤倒地吐血，其他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向后退，唯恐不小心招惹对方丢了小命。 　　坑底，姜允晕晕乎乎睁开眼，浑身都痛得厉害，骨头大概也断了不少，连抬起一根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双耳轰鸣，狼狈看着上方的古焱，对方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冷漠，杀气沉沉。 　　姜允苦笑，知道今日注定难逃一死。 　　古焱伸出手，掌心凝聚出锋锐的利刃，刀尖直指姜允心脏。 　　他会杀了姜允，然后剖开对方身体，将溯回令从其中取出来。 　　姜允知道古焱要做什么，只是眼下他已无力阻止。 　　他闭上眼，平静等待死亡的降临，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那剜心之痛。 　　他睁开眼，发现刀尖正悬在自己心脏上方，更高的地方，古焱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 　　姜允从其中感知到熟悉，意识到应该是赵笺云的意识对其产生了影响。 　　只是影响消失得很快，转瞬间，古焱神情又恢复冷漠，看姜允的眼神厌恶中又多了丝复杂。 　　“没想到他这么喜欢你，冒着被吞噬的危险，也要垂死挣扎。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杀你，反正你迟早要死的。先留着你，还可以让溯回令吞噬你的修为，令其为我所用。” 　　姜允迷迷糊糊地，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心道古焱这话什么意思？赵笺云喜欢他？这怎么可能。 　　只是他很快就没功夫琢磨这些，因为下一秒，他身体便被古焱捞了起来。 　　对方拎着他衣服，身影瞬间已奔至数里之外。 　　等姜允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来到刹天宗。 　　他被古焱扔进地牢，地牢周围被设下结界，他既逃不出去，也没人能救他。 　　“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古焱阴冷笑道：“要怪就怪赵笺云，是他不让我杀你。其实在我看来，与其这样痛不欲生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对吧？” 　　姜允不置可否，没有跟他闲聊的心思。 　　古焱也没继续自讨没趣，说完转身走了。 　　姜允目送对方走远，这才缓慢挪动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靠墙倚着。 　　这个过程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做完后姜允大口喘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古焱说他这样不如死了，姜允其实不这么认为。 　　他求生欲一直很强，当初若非走到绝境，也不会从楼上跳下去，而现在的情况，远比之前要好得多。 　　至少他还有希望，还没有走到绝路，在别的地方，也还有赵宿跟慕时在等着他。 　　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怕是撑不了太久，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赵宿能领悟传承早些出关吧。 　　这样至少他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第85章 　　近来灵域接连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红月派、太元宗接到魔神来信全门被屠，后是玉诀宗赵宗主和苏夫人偶遇魔神屠戮，阻止不成反被重伤下落不明。 　　玉诀宗是当今灵域之首, 其余门派皆仰仗其行事，因此赵宗主跟苏夫人失踪后，不仅玉诀宗上下人心惶惶, 灵域也随之变得动荡不安。 　　幸好在这关键时刻，赵笺云站了出来主持大局, 他是赵宗主的儿子, 又是玉诀宗首席大弟子, 无论性情还是修为都令人信服, 诸位长老自是没有意见。 　　如今的灵域俨然成了魔修杀人作乐的舞台, 他们自魔域鱼贯而出，在魔神的带领下, 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就放火，完全没把各门派放在眼里。 　　各门派对魔修深恶痛绝, 做梦都想除之而后快，不然他们每日都得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但想除掉魔神，就得先知道魔神在哪，偏偏对方行踪不定，他们根本找不见踪迹。 　　恰在此时, 赵笺云代表玉诀宗向各门派发出邀请, 邀他们上玉诀宗参加仙门大会。 　　魔神一事搅得灵域不得安宁，各门派都想尽早解决此事, 拿到邀请后立刻便动身前往。 　　仙门大会当日，整个玉诀宗聚满了来自各门各派的代表, 热闹非凡。 　　赵笺云全权负责此次仙门大会，并在会上说了两件事。 　　一是他得到消息，不日前，魔神已通过幽冥之河回到魔域，眼下就藏身于刹天宗。 　　二是他欲发起弑魔之战，集结整个灵域的力量，跟魔神拼了。 　　仙门大会变成了弑魔大会，会上赵笺云慷慨激昂，道魔神一日不除，灵域一日不得安宁，既然魔神迟早会盯上他们，还不如由他们先下手为强，还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其他修士听他言语，情绪也变得激昂起来，纷纷振臂高呼，道势要铲除魔神还灵域安宁，至于此事该如何进行又何时动身，则都听赵笺云的。 　　弑魔大会结束，众人商议得也差不多了，约定于五日后出发前往魔域。 　　此事非同小可，大会结束，众修士没在玉诀宗久留，纷纷告辞离开，回到宗门开始专心筹备，之前舍不得用的天材灵器，现在都恨不能全部带上。 　　时间转瞬即逝，在正式出发的前一晚，一直平寂的玄溟冰窟忽然有了动静。 　　玄溟冰窟外施下的结界遍布裂痕，在强大灵力的攻击下，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终整个结界都轰然崩塌。 　　冰窟内，赵宿看着崩塌的结界，身影下一秒消失在原地，对冰窟没有半点留恋，甚至没有多回头看上一眼。 　　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他被困玄溟冰窟，只能拼了命地修炼，争取能早日领悟传承离开。 　　姜允当初贸然离开实在太危险了，他得尽快去找对方，哪怕能早一日去也是好的。 　　赵宿满心都是姜允，离开玄溟冰窟后立刻便要下山，却在飞至高处时，看见了玉诀宗当下的异样。 　　此刻正值深夜，按理来说，玉诀宗应该很安静，怎会像现在这样灯火通明、喧哗嘈杂。 　　难不成，宗内出什么事了？ 　　赵宿思索片刻，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再动身去寻姜允。 　　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他需要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没准能从其中发现姜允的线索。 　　他抵达议事堂时，赵笺云跟几位长老正在商议明日讨伐魔神一事。 　　赵宿隐约听见几句，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为什么主事的人是大哥，爹娘人呢？ 　　“大哥，诸位长老，你们在商议什么？明日有什么要事发生吗？还有爹娘呢？怎么不见他们？” 　　按理说，有几位长老参加的定是大事，既是大事，怎能不见爹娘的身影。 　　“宿儿，你成功领悟传承了？”赵笺云见到赵宿先是一喜，而后又蹙紧眉头，徐徐道：“你闭关这段时间，灵域发生了很多事。说来话长，你先坐，我慢慢跟你说。” 　　赵宿心中不安，随意选了个空位坐下。 　　之后赵笺云将灵域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从魔神屠戮各门派，到爹娘惨遭魔神毒手、下落不明，再到明日众门派集结一起讨伐魔神。 　　说到这，有长老看向赵宿，不满道：“当日在平山派，若非你护着姜陨，我们早将他诛杀，又怎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你知道因为你的行为，多少门派惨遭屠戮吗？还有宗主他们，也是因你才会……” 　　“齐长老，慎言！”赵笺云猛然打断道。 　　赵宿看着齐长老，意识到什么，荒谬道：“你们到现在还认为姜允是魔神？” 　　齐长老怒道：“赵宿，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时至今日，你竟还站在他那边。姜允是魔神的事已证据确凿，有幸存者亲眼见到，是他带领魔修屠了宗派满门，其亲口所述，还不止一人，这事能有假吗？” 　　有很多幸存者亲眼见到，是姜允带领魔修前去屠戮？ 　　赵宿沉吟不语，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是相信姜允的，绝不信对方能做出这种事，但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魔神扮成了姜允的模样？ 　　赵宿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这样，毕竟魔神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正思索着，又听赵笺云道：“宿儿，我知道这事你很难接受，但确实有人亲眼见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向直率坦诚，难免会被人蒙骗，不过经此一事，你日后也该多长点心眼。” 　　赵宿目光看向上方，“大哥，你也相信姜允是魔神？” 　　赵笺云叹了口气：“他救过我的命，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宿儿，我们都得接受。事实上，刚得知此事时，我心里也很难受，没想到姜允表面道貌岸然，背地竟如此残忍可怕……” 　　赵宿听着他的话，目光渐渐多了分审视。 　　不知为何，他此刻从眼前人身上，竟感受到了强烈的陌生感。 　　看他的眼神是，说话的语气也是，他总感觉这个人一下子变得不认识起来。 　　可对方明明是他的大哥，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无比亲近之人。 　　赵宿心中涌满不安，有什么思绪浮上脑海，一时又没法抓住。 　　心念回神之际，听见赵笺云在继续道：“你若接受不了事实，明日便待在玉诀宗，不与我们一同前去了，好吗？” 　　赵宿没多思索，道：“不，我明日与你们同去。大哥，诸位长老，你们放心，姜允若真是魔神，我定手刃对方，绝不手软。” 　　毕竟他现在没有姜允的踪迹，不知道对方在哪，明日一同出发前去，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而且他此刻心中莫名不安，总觉得自己这次不跟去，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赵宿话落没在此地久留，站起身径直转身离开。 　　在方才的会上，他看着赵笺云忽然想起一件事，趁离出发还有几个时辰，他得赶紧去验证下。 　　按计划，菩提宝鼎跟须弥镜现在正藏于藏宝阁。 　　要打开藏宝阁，需要爹和三位长老一同到场，缺一不可。 　　巧的是，那三位长老恰好都很宠赵宿，不仅从小看着他长大，更对他言听计从。 　　赵宿相信自己能说服三諵諷位长老，现在唯一棘手的，是他爹失踪了，该如何到场。 　　好在赵宿知道他爹的掌门令牌放在哪，没准借助掌门令牌，能够通过藏宝阁的核验。 　　当然赵宿对此也不确定，但事已至此，试一试也无妨。 　　他偷偷溜进爹娘的卧室，在密室中成功找到了掌门令牌，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爹竟还没挪动位置。 　　当初赵宿是贪玩偷溜进来才发现的，距今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赵宿拿到掌门令牌后，前边会议也结束了，他立刻挨个去找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当时正好聚在一起，对明日讨伐魔神一事，他们心中总觉得不安，于是私下探讨，看看有没有什么良策。 　　他们本就信任赵宿，在听过他说的话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魔神修为飞速大增的事，他们心里也一直有疑，此时正好借这个机会查探清楚。 　　做好决定后，四人立刻出发前往藏宝阁。 　　藏宝阁位于玉诀宗宗内深处，位置十分隐蔽，说是藏宝阁，这里其实更像镇压邪物的地方，整座塔身都被浓浓的煞气包裹。 　　塔下，赵宿四人相互看了眼，纷纷抬手朝塔前的图腾内注入灵力。 　　随着灵力注入，原本沉寂的图腾泛起光芒，一瞬之后，又归于平静。 　　赵宿看着这幕，以为借助掌门令牌的方法没用，正失望之际，整个图腾再度泛起亮光。 　　与此同时，塔下与图腾位于一条直线的大门也缓缓向两侧打开。 　　成功了！ 　　赵宿神情一喜，忙不迭进入塔内。 　　塔内每层的收纳物都不同，当初放置须弥镜时，赵宿亲自进来过，因此很快找到两件神器的所在。 　　只是待他将灵力探向两件神器时，表情却倏然一变。 　　他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眼下这两件神器内的封印都被解除，魔神的部分元神也不知所踪。 　　意识到这点，赵宿脸色十分难看。 　　两件神器藏于藏宝阁，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说明它们在放入前，已经被解除封印了。 　　而在这之前，同时接触过菩提宝鼎和须弥镜的，赵宿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第86章 　　但那个人…… 　　赵宿脑海浮现出一道身影, 表情纠结复杂，如果有可能，他希望不是那个人, 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可他又很清楚，眼下一切证据都清楚指向大哥。 　　菩提宝鼎是他亲自带回来的，自己将须弥镜送入藏宝阁前, 也在途中偶遇过对方，想来他就是在那时动的手脚。 　　可笑他们还一直觉得两件神器被放在藏宝阁十分安全, 封印更不会出问题。 　　“辛苦三位长老了。”赵宿垂眸掩下错综复杂的情绪, 语调平静道：“我们走吧。” 　　宋长老长叹口气：“封印没了, 魔神元神归位, 这事可就麻烦了。” 　　赵宿摇头：“溯回令在姜允那里, 应该没事。” 　　宋长老不置可否，心道姜允若是魔神, 溯回令在他身上不是更方便，但知道赵宿信任姜允，他也没多说, 毕竟眼下证据还不够充分，他并不能百分百确定，魔神真的是姜允。 　　也有可能的确如赵宿所说，此事是魔神有意嫁祸给对方的。 　　四人转身离开藏宝阁，赵宿走在最后, 临走前将菩提宝鼎和须弥镜收进了储物戒。 　　这两样神器是认主之物, 眼下虽无人能驱使，但带上也能以防万一。 　　没准真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去藏宝阁确认后, 赵宿心中已有猜测，却没去找大哥对峙。 　　此事他还需要观察确认, 再者大哥若真是魔神，他贸然前去也容易打草惊蛇。 　　姑且先静观其变，看看大哥挑起弑魔大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赵宿按捺住心底的急切和不安，一路径直回到竹苑。 　　眼前的竹苑仍和他离开时一样，周遭环境、摆设都没有变化，只是多蒙了层灰尘。 　　赵宿走在竹苑中，从小院到厨房再到卧室，这里每一处角落都有姜允的身影。 　　尤其那张床榻上，更满满都是他与姜允的回忆。 　　他不自觉想起姜允离开的前一晚，那夜对方格外主动热情，可惜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惊喜蒙蔽了，只顾与姜允温存，竟没察觉有什么异样。 　　“阿允，”赵宿指尖抚过床沿、被褥，低喃道：“你现在在哪？”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我已经领悟一大半传承力量了，剩下的虽没领悟，也不足为惧。抱歉，我急着找你，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你在哪，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很快来找你的，我保证。” 　　他话音落下，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动静。 　　“谁？”赵宿警惕低喝，下一秒身影已出现在窗外。 　　才发现弄出动静的是一只灰色小鸟，普普通通的，看起来很不起眼。 　　赵宿没放在心上，转身欲进入房内。 　　哪知这时灰鸟忽然飞落在他肩膀上，鸟喙意有所指地啄了下他。 　　赵宿意识到什么，看了眼灰鸟，低道：“带路。” 　　灰鸟啼叫一声，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不时还停下来等等赵宿，像是在为他引路。 　　赵宿跟着灰鸟走了很长段路，渐渐远离住宅区域，进入僻静无人的树林中。 　　这里是玉诀宗山腰的位置，茂密的树林背后，藏着数个天然洞穴，地上遍布杂草，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 　　灰鸟径直飞入洞穴内，嘴里发出啼叫，催促站在外边的赵宿赶快进来。 　　赵宿神识覆盖整个洞穴，没察觉什么危险，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随后在洞穴内见到了容鸾的身影。 　　赵宿难掩惊讶：“容鸾？你怎么会在这儿？”对方不是应该在妖域吗？ 　　“说来话长，我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容鸾神情凝重道。 　　当初姜允不顾生命危险拖住魔神，她便带着陆思远和慕时走了。 　　慕时情绪太激动，眼看控制不住要化龙，容鸾连忙将他打晕。 　　之后她寻了处安全的地方，留陆思远照顾慕时，自己则返回了宅院。 　　只是等她回去，宅院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飘荡的尘埃甚至都没散尽。 　　在废墟中没找到姜允的尸体，容鸾松了口气，哪怕知道对方凶多吉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此后她一直没放弃寻找姜允，还找到了对方坠落的深坑，从亲历者口中得知，姜允被一个穿白衣、戴锥帽的人带走了。 　　魔神没杀姜允，这对容鸾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希望救出对方。 　　赵宿不解：“你们？” 　　容鸾只得跟他从头说起，从她来到灵域与姜允再见，姜允突破化神后期，再到魔神杀来、姜允为救他们吞噬掉溯回令…… 　　“你说什么？”赵宿声音冷厉，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姜允呢？他现在在哪？还有慕时，他怎么样了？” 　　“你别急，慕时没事，现在很安全。”容鸾犹豫道：“只是姜允……他情况不太好。” 　　即使魔神不杀姜允，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了神器的力量，最终结果很难预料。 　　赵宿显然也知道这点，没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切竟糟糕到这种程度。 　　他手指紧攥成拳，强压住内心的愤怒担忧，才没让自己失控。 　　“你知道他在哪吗？” 　　容鸾点头：“他被魔神关在刹天宗，不止他，你爹娘也在，我悄悄潜进去过，但魔神在那布下结界，我没办法救他出来，只能过来找你。玉诀宗守卫森严，之前很难进来，幸亏前几日召开仙门大会，我才趁机溜进来。知道你出关，于是赶紧跟你联系。除此外，姜允还告诉我一件事，让我若见到你，务必提醒你。” 　　容鸾说到这环顾四周，而后压低了声音，道：“赵笺云就是魔神转世。” 　　赵宿闻言心咯噔一下，哪怕早有预料，仍然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下。 　　过往与大哥相处的画面不自觉在脑海浮现，他深吸口气，将那些温馨美好的画面抛出脑海。 　　毕竟当务之急，是先把姜允和爹娘救出来。 　　容鸾的目的显然也是如此，要不是姜允，她早就死在魔神手里了。 　　“赵笺……魔神自导自演发动弑魔大战，引各门派修士进入魔域，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知道赵宿跟赵笺云关系非同一般，容鸾开口时又临时改了称谓，语气沉重道：“但无论如何，一场大战是没法避免的，我已联系了妖域众长老，与他们商议好，只要魔神带人进入魔域，他们也紧跟着进去，以便随时支援。” 　　“这一战生死难料，你确定要把妖域牵扯进来？” 　　容鸾苦笑：“魔神眼下没对付妖域，只是因为腾不出手。你觉得等他攻下灵域，能放过妖域？我们能避一时，避不了一世，还不如跟你们联手，没准能扭转乾坤。” 　　哪怕成功扭转乾坤的希望并不大。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容鸾一向坚信事在人为。 　　知道她已经决定好了，赵宿没多说什么：“我现在离开会引起魔神怀疑，所以你照常藏好，我明日仍跟玉诀宗一块出发，凡事等到了魔域再随机应变。” 　　正好他也想知道，魔神引这么多人入魔域，到底有什么目的。 　　容鸾应了声“好”，知道赵宿担心慕时，又跟他详细说了下对方的近况。 　　爹爹被魔神关起来，性命攸关，姜慕时自然好不到哪去，眼睛都哭肿了，更好几次试图偷溜出去救爹爹，都被容鸾和陆思远阻止了。 　　他想的很简单，爹爹若有什么事，他也不想活了，但容鸾不能让他有事，否则她怎么对得起姜允。 　　只能耐着性子跟慕时讲道理，说她一定会想办法救姜允，让他别急，更不能贸然去送死，毕竟他要死了，等姜允被平安救出来该有多伤心。 　　在容鸾的安抚下，慕时情绪渐渐平静，不再偷逃出去，只是每日都很想爹爹，心情也郁郁寡欢的。 　　赵宿听着容鸾的话，心里也沉甸甸的，像被什么巨石压着。 　　他很想去见一见慕时，但大战在即，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只能按捺下担忧不安的心情，准备等大战结束，他平安救出姜允，再跟对方一起去见慕时。 　　到时慕时见到爹爹平安无恙，也一定很高兴。 　　与容鸾道别后，赵宿顺着原路返回竹苑。 　　此时远处天边云层内，已有昏暗的光渐次亮起。 　　玉诀宗内喧哗声四起，动静极大，是修士们正在收拾、整理。 　　不多时，出发前去魔域的队伍便集结完毕，因敌人是魔神，他们带的皆是玉诀宗的前辈高人，连一个修为低于金丹期的都没有。 　　可见弑魔的决心有多强。 　　广场上，赵笺云神情严肃，站在一众修士的正前方。 　　见到赵宿神情一缓，笑道：“宿儿，你来了。” 　　赵宿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掩下心中一切情绪，淡淡“嗯”了声。 　　赵笺云没发觉异样，毕竟弟弟一向如此。 　　他目光扫过下方数人，接着大手一挥，气势凛然道：“出发！” 　　众修士至少也是金丹期，在赵笺云话音落下后，纷纷御剑而行，一路直奔幽冥之河而去。 　　天色渐明，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大地之上。 　　数道剑光自玉诀宗划破长空整齐往前行去，声势浩荡，无人敢小觑。 第87章 　　修士们速度极快, 没多久便顺利抵达幽冥之河。 　　到那儿时，其余门派也陆续抵达，知道接下来一战十分棘手, 众人神情严肃，气氛也极为凝重。 　　待各门派到齐，赵笺云没再多言, 领着玉诀宗一行人率先乘船向幽冥之河深处而去。 　　很快河面之上便出现十多条大船，依次向着同样的方向前进。 　　渡过幽冥之河, 他们目标明确, 直接奔着刹天宗而去。 　　众修士严阵以待, 以为到了那, 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恶战, 哪知抵达刹天宗，才发现这里空荡荡的, 不仅看不见半个人影，还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动静，宛若死城一般。 　　“怎么回事？人呢？” 　　“赵兄, 你不是说，魔神等人就藏身刹天宗吗？怎么现在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你那消息该不会是假的吧？” 　　“对啊，我们都做好拼命的准备了，现在可怎么办？去哪能找到魔神？” 　　“……”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都有些烦躁不安。 　　赵笺云看着这幕, 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安抚道：“诸位别慌，我这消息千真万确, 绝不可能有错，魔神阴险狡诈, 你们千万别自乱阵脚，中了对方的奸计。” 　　有人不满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赵笺云正要说话，赵宿先开口道：“既然大哥说，消息不会有错，那么为今之计，当然是分头行动，寻找魔神的踪迹。” 　　他话落还看向赵笺云，询问般道：“大哥，你说是吧？” 　　赵笺云唇角微微扬起，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道：“自当如此。” 　　各门派掌门面面相觑，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命门人分头行动，寻到魔神的踪迹便立刻回报。 　　众人各自散去，赵宿跟赵笺云打了声招呼，也加入寻找魔神踪迹的队伍里。 　　最终偌大的广场上只剩赵笺云一人。 　　事到如今，他似乎也懒得伪装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今日来到这儿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满脸狂妄嚣张，向藏在暗处的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别暴露。 　　而后缓步走到广场中央的石台上，抬手往其中注入一道灵力。 　　随着灵力的灌入，以石台为中心，整个刹天宗外围忽然亮起光，这些光很淡，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它们沿着固定的轨迹游走蔓延，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圆圈，将整个刹天宗都圈禁其中。 　　另一边，赵宿打着寻找魔神踪迹的名义，实则在寻找姜允和爹娘的所在。 　　先前从容鸾口中，他已经知道三人所在地牢的大致方位，趁周围无人，立刻直奔此处而去。 　　他原本还担心魔神会将他们转移至别处，等到了那，见到姜允跟爹娘的身影，才终于松了口气。 　　魔神并未将他们转移走，不知是没来得及，还是因为自负。 　　赵宿猜测应该是后者。 　　他到那的时候，姜允正背抵着墙，专心致志地盯着头顶，也不知道那儿有什么好看的。 　　在他对面的地牢里，赵容黎跟苏菀席地而坐，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心虚，也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甚至没敢往姜允的方向看。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坚信姜允就是魔神，没少为难他，更说了他很多坏话。 　　直到被魔神袭击，在地牢遇见姜允，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大错特错了。 　　不由懊恼之前明明宿儿强调过很多遍，他们怎么就是不信呢，若是信了，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到在平山派，自己还险些杀死姜允，苏菀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这也是三人之间气氛如此尴尬诡异的原因。 　　在赵宿来之前，这样诡异的气氛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赵宿本来一脸担心，此刻找到三人，见他们这幅相顾无言的模样，又不禁觉得好笑。 　　“宿儿？你怎么来了？”见到赵宿，苏菀立刻惊喜站起身，“你成功领悟传承了？” 　　赵宿颔首应“是”，目光划过爹娘，主要落在姜允身上。 　　容鸾告诉他，姜允吞噬了神器，还跟魔神大战了一场。 　　赵宿听得心惊胆战，不必见姜允，已经能想象对方情况有多糟糕。 　　可实际见到，他才发现自己想象的还是不够，因为现在的姜允看起来太糟糕了。 　　赵宿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血色，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姜允真的快死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时，赵宿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阿允，你怎么样？” 　　姜允抬手捂着唇，忽然用力咳嗽起来，他咳得很深很重，像是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 　　“没事，暂时死不了。”他艰难勾起唇角，低道。 　　哪知话落便有血腥气涌上来，令他猛地吐出口鲜血。 　　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吐血，眼前地上有干涸的暗红血迹，被一层接一层地覆盖着。 　　赵宿拧眉，心像被尖刀刺入一般，没再多问，立刻施法欲打破面前的结界。 　　苏菀看看疯了般不管不顾的赵宿，又看看对面孱弱无力近乎奄奄一息的姜允，紧抿唇，无奈又心疼。 　　被关到这里后，他们跟姜允虽相处尴尬，却不是一点交流也没有。 　　无聊时，他们也会闲聊几句。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菀也是这段时间才真正了解姜允，知道赵宿为什么偏向他，又为什么反复申明对方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 　　很多年前，苏菀去魔域时，偶然见到过刹天宗的宗主姜陨，更亲眼目睹他屠戮百姓，手段残忍、毫不留情。 　　那一面之缘，令她对姜允印象非常糟糕，所以无论赵宿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对方能改过向善，更不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种种会是误会。 　　直到她设身处地跟姜允相处，才发现眼前人性格纯善温和，跟记忆中残暴冷血的大魔头完全不沾边。 　　是装的吗？ 　　苏菀知道不可能，他们都到了这种田地，连能不能活过明日都不知道，又有什么伪装的必要。 　　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相信赵宿那套第二人格的说法，虽然这种解释依然离谱至极。 　　总而言之，经过这几日相处，苏菀对姜允已经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的她和赵宿一样，都不希望姜允出事。 　　毕竟她很清楚赵宿有多爱姜允，对方若是出事，她很难想象赵宿会变成什么样。 　　苏菀陷入沉思之时，赵宿已经不顾一切打破了结界。 　　结界一消失，他身影立刻出现在姜允身旁，手迫不及待搭在他腕间，试图注入灵力查探他的身体情况。 　　只是没等他注入灵力，姜允已经更快地将手挪开了。 　　赵宿看着身旁人，胸口一阵发闷，竟有些喘不过气来：“阿允……” 　　姜允虚弱道：“容鸾都告诉你了？” 　　赵宿眼底无尽的痛楚弥漫开来，缓慢点头。 　　姜允笑了下，主动牵起赵宿的手，安抚似的说道：“你知道，我其实挺惜命的，也很怕死，所以这次实在是没办法，我不这么做也是死路一条，相反这么做了，反倒能救慕时他们。说起来，慕时怎么样了？还好吗？” 　　“我昨晚才出关，还没来得及去见慕时，但容鸾说，他现在挺好的，陆思远一直陪着他。” 　　姜允放心下来：“那就好。” 　　说完见赵宿一副绝望无助的表情，又无奈道：“你这什么表情，我还没死呢。” 　　赵宿连忙捂住他嘴，恼道：“不许说那个字。” 　　姜允被凶了句，沉默两秒，又小声嘟囔道：“我即便不说，也改变不了事实啊，而且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 　　赵宿垂眸，眼眶笼上层水雾，声音也又低又哑。 　　他紧握住姜允的手，像被抛弃的流浪儿般无助道：“可我要的并非和你见一面，阿允，我要你好好活着，要你健康快乐，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姜允动了动嘴唇，正要说抱歉，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声，接着像什么东西相撞一般，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连带着地牢都在晃动，头顶沙石扑朔朔向下掉落。 　　“先出去看看吧。”姜允拍拍赵宿手背，转移话题道：“魔神想要的，恐怕不止我一条命，而是要你们都跟着陪葬。” 　　情况危急，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再者姜允觉得，此刻的赵宿看起来像要碎了，再不转移下注意力，他怕对方真哭起来，自己还没办法。 　　毕竟他最怕的就是有人哭了。 第88章 　　赵宿也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侧头看了眼，心情十分复杂。 　　听爹娘的语气，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大哥便是魔神转世,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他们得知真相后能不能接受。 　　他也动过趁机将真相告诉他们的念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又放弃了。 　　还不如等出去后再说，到时爹娘亲眼目睹, 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爹娘虽也受了重伤, 但修为损伤并不大, 只是被魔神封印暂时无法动用灵力。 　　赵宿替爹娘解开封印, 而后扶着姜允一块从地牢走了出去。 　　他们出去时, 不远处广场已经乱成一团，归根结底, 是因为刹天宗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道结界。 　　结界犹如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刹天宗包裹住，他们察觉异样立刻向结界发起攻击, 方才突如其来的震动也因此而起。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用尽全力攻击，结界都丝毫无损，反倒发起攻击的修士遭到反噬被撞飞出去，重重砸倒在地口吐鲜血。 　　其余修士原本还跃跃欲试，见状也不由迟疑起来, 毕竟谁也没把握能破开结界, 更不想遭其反噬。 　　人群后方，赵笺云负手而立, 脸上表情冷漠至极。 　　片刻后，见无人再攻击结界, 他表情倏然一变，冷漠消失，多了点义愤填膺。 　　他站出来道：“诸位别急，这定是魔神的诡计。既然一人攻不破，我们便一同发起攻击，这么多人，不信破不开结界。” 　　话落之时，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赵道友说的对，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一人不行就一起上！” 　　“对，我们这么多人，还能奈何不了这小小的结界？” 　　“……” 　　诸多附和声中，也有人发出质疑。 　　“赵笺云，当初说魔神在刹天宗的是你，召集众仙门发动弑魔大战的也是你，如今这种情况，你难道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赵笺云满脸愧疚自责：“我当初的确得到可靠消息，说魔神就藏身于刹天宗，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我也很意外。” 　　“意外？这么大的事，你轻飘飘一句‘意外’，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师兄做这些也是为了灵域，他比你们更想找到魔神、杀了魔神，何况现在这种局面，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要自责不安。” 　　说话的人叫燕南，是玉诀宗的内门弟子，对赵笺云十分敬仰，更毫无条件地相信着。 　　他情绪激动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该想的是怎么解决，而不是在这推卸责任。我认为师兄的提议很好，不如我们一块向结界发起攻击试试，没准能一举将其打破……” 　　他话没说完，身后忽然响起道声音：“我劝你们最好别那么做。” 　　燕南循声转过头，看见姜允的时候猛地愣住：“姜陨？！你……魔神出现了，大家小心！” 　　众修士立刻手持灵剑对准姜允，不敢放松半点警惕。 　　只是当看到姜允凄惨的现状和旁边的赵宿、赵容黎等人时，表情又变得惊疑不定。 　　毕竟姜允若是魔神，怎么会这么落魄，看起来更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还有玉诀宗的宗主、宗主夫人，怎么也跟他站在一块。 　　“师尊，师娘。”玉诀宗大弟子邬连立刻上前，满脸惊喜道：“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众修士已然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宗主，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们跟魔神交过手，我们就想知道，姜陨到底是不是魔神？” 　　赵容黎看了眼姜允，知道一直以来都误会他了，眼神很是复杂歉疚：“我们的确跟魔神交过手，但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他戴着锥帽、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但我可以以玉诀宗宗主的身份保证，姜允他绝不是魔神。他和我们一样，也差点死在魔神手里。” 　　此言一出，众修士不禁哗然。 　　没想到他们一直以来坚信的事实，此刻竟被全然推翻。 　　“不是姜陨？这怎么可能？” 　　“对啊，不是他又是谁？难道迄今为止，我们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明白吗？” 　　“什么都不知道，这还怎么打？” 　　修士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尽皆烦躁沮丧，士气也跟着一落千丈。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姜允瞥了眼人群后方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古焱，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关心，我为什么不让你们攻击结界。” 　　燕南被勾起好奇心，立刻问：“为什么？” 　　“因为这道结界本身，其实是一个大型的献祭法阵，你们越是用灵力攻击，它吸收的灵力也越多，最终你们都会被吸干灵力，变成魔神的养料。” 　　姜允慢条斯理说着，眼神掠过在场所有人，最终落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古焱身上，直接点明其身份道：“我说的应该没错吧？魔神古焱。” 　　他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回过神来，目光跟着转向后方的赵笺云。 　　此时的赵笺云，准确来说应该是古焱，早已卸下了之前的伪装，他表情冷漠，一副狂妄不可一世的姿态，盯着众人的眼神也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群卑微渺小的蝼蚁。 　　“你很聪明。”古焱冰冷道：“只可惜活不久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棋子已经入局，接下来怎么走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他这话等同确认，众修士睁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赵笺云就是魔神？这怎么可能？” 　　“太可笑了！原来魔神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们还傻傻地跟他跑来魔域？”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都得死？我还不想死啊！” 　　“……” 　　当然比起他们，更震惊不敢相信的还是玉诀宗的人，尤其是邬连、燕南和赵容黎、苏菀几人。 　　“不，我不信！”燕南摇头，在真相的冲击下神情恍惚：“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认识的师兄温和善良、平易近人，从不滥杀无辜，怎么可能是魔神？！” 　　“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苏菀身体晃了晃，一时没法站稳，好在旁边的赵容黎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摔到地上。 　　当然赵容黎也没比苏菀好哪去，整张脸面色惨白，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因为满心的忐忑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比燕南更清楚云儿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伪装，也不可能伪装这么多年。 　　“他当然不是赵笺云。”姜允蹙眉，满是嫌恶道：“将他跟赵笺云联系在一起，简直是种侮辱。” 　　“数百年前与魔神的那场大战，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当时魔神元神被一分为四，其三封印于三件神器中，剩下的被龙族前辈以己身镇压，至此魔域和妖域重归安宁。可是数十年前，魔神部分元神逃出转世，转世之人便是赵笺云。” 　　“他虽是魔神转世，与其却截然不同，我并不认为他们是一个人，眼下赵笺云的意识也只是被魔神镇压，若非有他在，我和赵宗主他们早被魔神杀死了。所以做出这一切的都是魔神，他才是罪魁祸首。” 　　“那云儿呢？”苏菀满脸紧张，颤声问道：“他还能回来吗？” 　　姜允默然，对于苏菀，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对方在平山派对他动过杀心，在玉诀宗也多番刁难，还想拆散他跟赵宿。 　　因为这些，他对苏菀其实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想有太多交集，偏偏对方又是赵宿的娘，双方有着割裂不掉的亲密关系。 　　而他爱赵宿，虽然自己命不久矣，没办法如愿与其结为道侣，但两人之间这层关系总归是有的。 　　思来想去，姜允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些，就把苏菀当个陌生人看待好了。 　　“我也不知道。”姜允心情沉重，顿了顿，又认真道：“但一切皆有可能。” 　　是的，只要没到最后，一切就都是有希望的。 第89章 　　古焱冷眼看着这一切, 见他们一直磨磨叽叽说个不停，耐心终于告罄。 　　“你说的对，我也没想到, 自己的元神转世后，还会跟我唱反调，可那又如何？我的力量远比他强, 何况他为救你们，还损耗了很多心力, 根本没办法跟我斗, 所以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差别？我迟早会将他吞噬干净, 到时我就是他, 他就是我, 只有魔神古焱，没有什么玉诀宗弟子赵笺云。” 　　“你, 你，还有你们所有人。”古焱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修士，连赵容黎、苏菀也没放过, 满身戾气道：“你们都会死在这儿，成为献祭法阵的养料，助我精进修为。” 　　等吸收完这些人的修为，灵域已是他囊中之物，接下来便轮到妖域了。 　　他会实现数百年前没能实现的夙愿, 成为三域之主, 将所有生灵统统踩在脚下。 　　话落，古焱抬手指向姜允：“而这一切, 都将从你开始。” 　　他准备先杀了姜允，取出溯回令。 　　之前杀不了姜允, 是因为赵笺云在阻止，但眼下他早将赵笺云困住，对方不可能再逃出来碍他的事。 　　古焱话音落下时，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本以为杀死姜允易如反掌，哪知逼近其身旁时，先有一道身影当先冲了出来，灵力汹涌翻滚宛若浪潮，令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先运起灵力抵御。 　　二人转瞬已战至高空。 　　古焱看着对面跟之前判若两人的赵宿，冷厉道：“是你！” 　　先前在密林中，赵宿跟姜允联手也打不过他，没想到短短数月，赵宿竟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然远远不够杀死他，却也足以让他提高警惕、不敢轻敌。 　　二人交战速度极快，灵力余波带着可怕的威势，意识到那不是自己能加入的战场，众人也没贸然上前。 　　毕竟以他们的修为，怕是还没靠近，便先被余波碾成齑粉了，没必要专程跑去送死。 　　这边交战正激烈，另一边，早已埋伏在暗处的魔修也大喊着杀了出来。 　　他们以广场为中心，将众修士包围在中间，压根不问门派、身份，见人就杀，脸上满是狰狞笑意，仿佛杀人是一件很享受有趣的事。 　　众修士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纷纷祭出灵剑跟魔修们厮杀起来。 　　魔修中，竺絮则早盯上了姜允。 　　当初她在单灵萱的保护下逃走后，便发誓终有一日，自己会杀了姜允为她报仇。 　　眼下显然是最好的机会。 　　她狞笑着靠近姜允，见对方倚靠墙角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长剑一挥，欲直接割断对方喉咙。 　　可惜在剑气离姜允喉咙只有几公分时，一柄灵剑横空插入，将剑气猛然击散。 　　竺絮满是恨意盯着及时赶来的苏菀，狠声道：“想救他？那我先杀了你。” 　　话落立刻持剑攻了过去。 　　可惜竺絮之前身受重伤，一直没能养好，空有气势，交手时根本不是苏菀的对手，很快被其挑落灵剑、打伤在地。 　　她目光恨恨看着二人，显然不肯就此罢休。 　　此刻正与赵宿交战的古焱瞥到这幕，欲借竺絮杀了姜允，于是挥手一道黑雾直奔竺絮而来，转瞬没入她体内。 　　这道黑雾于竺絮而言如有神助，她满脸狰狞，眼中恨意更浓，刹那间像是丧失神智一般，不管不顾挥剑斩向姜允。 　　苏菀站在一旁，见状自然上前相助。 　　她对姜允本就心中有愧，眼下更不能让他有事。 　　她当下挥剑抵挡，哪知两人剑刃相撞，被逼往后倒退数步的竟成了自己。 　　苏菀盯着竺絮，眼中惊疑不定，虽不知道魔神对竺絮做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对方远比刚才强大，她根本不是对手。 　　“容黎！”她勉力拖延住竺絮，边神识传音向赵容黎求助。 　　赵容黎听见声音，立刻掀翻面前几个魔修，奔着苏菀而去。 　　有了赵容黎的加入，形势稍有扭转，至少他们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菀心中焦急，连忙让邬连带人保护姜允，毕竟魔神那边除了竺絮，还有的是人。 　　双方围绕姜允展开数场战斗，反倒倚靠在墙边的姜允看起来很是闲适，连半点出手的念头都没有。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现在根本动不了，身体每一个部分都钻心地疼，眼前视野也渐渐模糊，一个个打斗的人影在他眼里，更像是玩耍嬉闹的猴子，动作透着满满的滑稽。 　　姜允越看越有趣，没忍住笑起来。 　　反正都要死了，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细想起来，从穿书进来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梦里有好事，也有坏事，当然总的来说还是好的，毕竟他在这儿遇见了爱的人，还有了个儿子。 　　遗憾的是，他没办法与爱人长相厮守，更没法看着慕时长大。 　　“姜陨，你去死吧！” 　　姜允对面，竺絮在手下的协助下摆脱赵容黎跟苏菀，立刻大吼着冲上前。 　　灵剑刃口锋利，在光芒的折射下泛着冷光，眨眼逼至姜允眼前。 　　姜允想抬手抵挡，抬了半天也没抬起来，索性选择放弃，闭上眼安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许死亡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至少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受折磨了。 　　他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快要熬不下去了。 　　可惜预想中的解脱并未到来，在那之前一道人影闪现，将竺絮连人带剑一块踢飞了出去。 　　姜允察觉异样睁开眼，虚弱道：“又见面了。” 　　容鸾想笑，看着姜允这幅模样又实在笑不出来，轻声道：“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姜允，你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救你的。” 　　姜允知道自己情况有多糟，想说怎么可能，他早没救了，但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来，转而勾唇笑了笑，应道：“嗯，好啊。” 　　容鸾没多说什么，视线从姜允身上移开，看向竺絮时已遍布寒霜、杀意凛然。 　　二人交战在一起，灵力猛然相撞，周遭修士见状连忙退开，以免被无辜波及。 　　与此同时，随容鸾前来的众妖族亦纷纷加入战斗，现场形势陡然逆转，原本处于劣势的灵域一方立刻占据上风。 　　高空之上，赵宿跟古焱的战斗仍在继续。 　　古焱手臂被赵宿划破，相比之下，赵宿受的伤更多更重，他身上有数道被血鞭划破的痕迹，猩红鲜血浸透衣衫，看着很是吓人。 　　想到这，赵宿不由庆幸自己早有预料，提前穿了件红衣，这样哪怕血浸透衣服，看起来也不明显，不会吓着姜允。 　　知道这样再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赵宿顷刻化为龙形，覆盖坚硬鳞片的利爪狠狠拍向古焱。 　　利爪之下是狂暴汹涌的灵力，灵力化为龙首，獠牙大张，似要凶狠啃噬对方身上血肉。 　　化为龙形后，赵宿实力更胜之前。 　　古焱看着凶猛袭来的攻击，亦不敢小觑，手中长鞭猛然一震，竟是放出囚禁于长鞭中的无数龙魂，迫其发起攻击，让他们自相残杀。 　　赵宿听见黑雾中无数龙魂的哀鸣和求助，恍惚片刻，手下动作却没丝毫犹豫。 　　他很清楚今日古焱不死，死的就会是他，而他身后还站着姜允、慕时，爹娘，以及千千万万灵域和妖域的生灵。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哪怕是跟古焱同归于尽。 　　二人发出的攻击轰然相撞，僵持数秒后，被迫同时向后飞去。 　　赵宿很快稳住身形，发现身边多了几道身影，正是他在妖域见过的无妄尊者，雪又尊者和问昙尊者。 　　“我们来助你。”无妄尊者代表三人，开口说道。 　　另一边，亦有两道身影由远及近赶到，看着赵宿道：“我们也来助你。” 　　赵宿认出这两位都是灵域久不出世的大能，修为高深，一个是化神中期，一个已是化神后期。 　　此时此刻，站在赵宿身边的都是当世大能，而灵域和妖域在关系破败、互相仇视的多年后，亦难得不计前嫌站在了一起，只为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 　　以赵宿为首，六人目光坚定，互看一眼后，同时向古焱发起了攻击。 　　古焱冷眼看着几人，哼了声，血鞭一扬，怒道：“不自量力。” 　　没拿到溯回令，他本不想动用太多灵力，毕竟还要留出部分压制赵笺云，但赵宿等人如此不识相，他也没心情在这浪费时间，准备竭尽全力杀了几人。 　　等他们一死，自己便立刻取回溯回令，让赵笺云永远消失，再不能阻他大计。 　　于是之后的战斗，即使赵宿这边新加了几个人，也仍然不是古焱的对手。 　　他大招一个接一个，饶是赵宿几人联手，都没法伤他分毫，反倒一个个遭受重击倒飞出去。 　　局面一时变得无比糟糕，赵宿竭尽全力拖住古焱，心底却是一片凉意，知道眼下只是暂时的，他们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一切只能这样吗？ 　　赵宿垂眸看了眼姜允的方向，满是不甘地想。 　　他和姜允才刚刚在一起，还有好多想跟对方一起做的事，他们还没正式举行合籍大典，还没看着慕时长大，还没一块游历山川。 　　他不愿意就这么结束。 　　赵宿满心不甘想着，恰在此时，忽然有神识传音过来：“宿儿，我帮你杀古焱。机会只有一次，切不能错过。” 　　这道声音很熟悉，赵宿愣了下，而后惊喜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大哥的声音。 第90章 　　所以大哥真的还活着？只是意识暂时被古焱压制？ 　　赵宿欣喜若狂, 立刻想追问他现在怎么样？又要如何才能救他？ 　　但大哥跟古焱同属一个元神，赵宿满心急切不安，又不知如何与他沟通交流。 　　若按往常那样与大哥神识传音, 怕是会被古焱察觉吧？ 　　没等赵宿想到办法，赵笺云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紧接着道：“宿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打消那个念头吧, 我和古焱本是一体, 我不消失, 他就可能再度出现。对不起, 我之前早就察觉自己的异常, 我以为自己能查清楚、能解决，所以没告诉你们。是我错了, 大错特错，但这个错误应该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得帮我, 帮我彻底杀死他。” 　　赵宿死死盯着古焱，握住灵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想说自己做不到，你可是我大哥，我怎么能亲手杀了你？ 　　但不杀他，会有更多的人因其而死, 灵域和妖域也会生灵涂炭, 赵宿心如绞痛，却根本没得选。 　　大哥告诉他, 古焱的命门在手腕上三寸支沟穴的位置，只要成功击中此处, 就能杀了对方。 　　当然作为命门，古焱对这个位置保护得很好，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不会轻易漏出破绽。 　　赵宿即使知道攻击支沟穴有用，也没办法成功命中。 　　但他有赵笺云这个帮手。 　　作为古焱元神的一部分，他无疑是BUG一样的存在，在他相助下，赵宿成功的几率疾速飙升。 　　他没办法向大哥传话，见古焱再度攻来，只得全神贯注应对，将全部的悲痛和怒火发泄在对方身上。 　　二人激烈交战，古焱仍占据上风，赵宿身上鳞片被掀飞，漏出下面狰狞的血肉。 　　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发出声响彻长空的龙吟后，再度向上冲向古焱。 　　地面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在容鸾与妖域的帮助下，灵域大获全胜，魔修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投降后被囚。 　　但至此一切都还没结束，众修士仰头看着上方，心情凝重又紧张。 　　他们都知道，这一战的成败关键在赵宿，他若能杀了魔神，便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只怕他们这些人还敌不过魔神一根手指。 　　但想杀魔神又谈何容易，毕竟数百年前，有那么多前辈大能同时出手，都只能将其封印，而没法杀死。 　　这点众人都是清楚的，也知道继续留在这非常危险，倘若魔神赢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主动离开。 　　他们的确能逃走，也能暂时苟活一段时间，可之后呢？魔神不会放过灵域，所以他们迟早还得死。 　　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留在此处，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发挥点余热。 　　抱着这种想法，众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内心默默为赵宿加油鼓劲。 　　高空之上，赵宿为迷惑古焱，连续发出了数道攻击。 　　每一道都倾尽全力，烈焰滚滚灼烧着狂扑过去。 　　古焱不以为然，心里也很烦躁，他以为自己能很快杀了赵宿，哪知道对方这么难缠，硬是跟他周旋了这么久。 　　不过没事，古焱阴戾看着赵宿，清楚以他现在的状况，最多再与自己过三招，三招之后，他必死无疑。 　　赵宿一死，他想要的一切还不是唾手可得。 　　古焱自负满满，等着赵宿的死期到来，哪知在那之前，自己先被击中命门。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事，等察觉事实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不可能。”他死死盯着刺穿前臂支沟穴的长剑，表情近乎疯魔，“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用灵器护住了此处，你的剑根本刺不进来，还有你是怎么知道……” 　　他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在与赵宿对战时，曾有过半秒的失神。 　　那刹那很短暂，却足以改变局势。 　　“是赵笺云？是他告诉你的？该死！我一直以为他被完全镇压，没想到他居然是装的！” 　　他满脸震惊难以置信，赵宿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掌心烈焰呼啸而出，再度冲向对方。 　　古焱立刻筑起结界抵挡，可惜命门被破，他元气大损，已不是赵宿的对手，被烈焰震伤筋脉，整个人自高空轰然坠落。 　　自知大势已去，古焱愤恨盯着赵宿，眼底满是不甘。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不会输的，我怎么可能输呢！” 　　“赵笺云，你疯了？明明我和你才是一体的，你为什么要帮他？早知如此，即使损失点修为，我也定要将你完全吞噬……”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身体不断下坠，灵力也在疯狂逸散。 　　即使再不甘心，眼睛也慢慢闭了下去。 　　等再睁开时，他表情已恢复平静，凝视赵宿的双眸温柔平和。 　　赵宿一直注视着这处，自然没错过对方身上的变化。 　　“大哥？”他低声呢喃着。 　　下一秒已出现在赵笺云身旁，抱着他一起落到地面上。 　　“大哥？你怎么样？”赵宿焦急道：“你快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赵笺云摇摇头，完全没有想活下来的意思，笑了下，表扬道：“你做的很好。爹娘呢？我有话跟他们说。” 　　赵容黎跟苏菀一直站在旁边，闻言连忙走上前，将赵笺云紧紧拥住。 　　“云儿，你要坚持住，我和你爹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苏菀满脸是泪，掷地有声道。 　　赵容黎亦悲痛万分：“是啊，云儿，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弃。” 　　赵笺云不置可否，陈述事实道：“爹，娘，我本就是魔神一部分元神转世，与他分离不开，只要我活着，他也就活着，眼下这样的事，你们难道还想再经历一次吗？” 　　苏菀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不管，你是我儿子，我只要你活下来，哪怕是要我的性命。” 　　赵笺云无奈，道：“您都这么说了，那能先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赵笺云看了眼赵宿，认真道：“别怪宿儿，杀死我的是魔神，不是他。”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替赵宿考虑，怕自己死后，爹娘因此苛责他。 　　苏菀轻抚儿子脸庞，带着泪责怪道：“怎么？难道娘在你眼里就这么是非不分？” 　　赵笺云轻笑道：“没办法，毕竟您有前科。” 　　她误会姜允时，可从始至终没动摇过分毫，只坚持自己所认定的。 　　苏菀无言，“这件事是娘错了，娘会跟姜允道歉的，往后也再不干涉他们的事。但你能先答应娘，好好活下来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相信娘，我们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 　　赵笺云沉默数秒，忽然“嗯”了声，低道：“好啊。” 　　而后视线又转向赵宿：“宿儿，你能也答应大哥一件事吗？” 　　赵宿心里难受得很，连忙道：“大哥您说。” 　　“你能原谅爹娘，让之前那些事都过去吗？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赵宿摇头，道：“我从没生过爹娘的气，何谈原谅。至于姜允……我没办法代他向你承诺什么。” 　　无论姜允做什么决定，他都理解且会支持。 　　毕竟爹娘是他的爹娘，姜允不需要为他们做任何事，更不需要承诺什么。 　　赵笺云点点头：“这就够了。宿儿，日后爹娘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 　　苏菀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才答应娘，会好好活……” 　　她话音未落，赵笺云已隔空取来柄灵剑，将其毫不犹豫刺入体内。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活下来。 　　比起活着，杀了魔神、让三域平和安宁才是他的心愿。 　　目睹儿子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苏菀整个人都快疯了。 　　她伸手拼命想堵住流血的伤口，却发现怎么也堵不住。 　　她双目猩红，顷刻被无尽的绝望笼罩，瘫坐在地，失魂落魄道：“你怎么能骗我，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娘怎么教你的？做人要诚实守信，你怎么能违背原则？没有尝试过，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你就不怕……不怕娘伤心吗？” 　　她字字泣血，看得周围人纷纷不忍侧目，却也清楚赵笺云的决定是对的，没人希望魔神卷土重来，这样做是杀死魔神最好的办法。 　　只是可惜，他成了不得不牺牲的那个。 　　不知何时，云层开始变得厚重，黑压压地一片，气氛更加凝重压抑，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人群静谧一片，唯有苏菀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周遭。 　　天上乌云密布，大颗大颗的雨珠打落下来，修士们见状连忙运起灵力在头顶形成雨幕，苏菀等人却没有这个心力，任雨水打湿头发、浸透衣袍，平添哀恸凄凉。 　　赵宿双手紧攥成拳，心亦痛苦万分，可当下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不得不将自己强行从情绪中抽离。 　　他立刻搜寻起姜允的身影。 　　才发现对方一直站在不远处，目光定定看着赵笺云，头发、衣袍早已被雨水淋湿。 　　他表情看起来难过极了，又带着几分无能为力。 　　似是察觉到赵宿的注视，他目光又转移了过来。 　　二人隔着雨幕和数名修士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浓烈的情愫。 　　赵宿笑了下，想告诉姜允自己做到了，从此刻起，魔神再也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却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见姜允身体忽然一软，整个人轰然砸向地面。 　　“姜允——” 　　赵宿惊慌失措，立刻飞扑过去，赶在姜允落地的前一秒，将人稳稳接在了怀里。 　　“你感觉怎么样？”赵宿害怕极了，“阿允，为了我和慕时，你一定要撑住。我已经联系到药魔了，他正往这里赶来，他医术精湛，一定知道怎么救你。” 　　姜允能清楚感知到赵宿内心的恐惧，这种恐惧远比他跟魔神对战时还要强烈。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轻抚赵宿眉毛、眼角，脸上流露浓浓的不舍。 　　他也很想活下来，很想跟赵宿、慕时在一起。 　　可是他真的撑不住了。 　　何况他体内还有魔神的部分元神，虽然这部分很少，掀不起什么大浪，可也唯有他死，才能令魔神死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他唇轻轻嗫嚅了下，不舍看着赵宿，忽然开口表白道：“赵宿，我爱你。” 　　只是这句表白被他说得像是在道别一般。 　　赵宿紧握住姜允的手，满心虔诚道：“阿允，我也爱你。” 　　姜允“嗯”了声，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喃喃道：“真好。” 　　他早就该死的，是上天眷顾让他来到此处，能有自己的孩子，能遇见爱的人，他已别无遗憾。 　　姜允手自身侧滑落，无力地向下耷拉着。 　　生命彻底终结的前一秒，听见慕时恐惧不安的声音远远传来。 　　“爹爹——！” 　　可惜他连回应一句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91章 　　姜慕时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知道容鸾和陆思远都是为自己好，但他实在放心不下爹爹，于是一个人赶了很久的路, 终于从灵域来到刹天宗。 　　他担心爹爹，也担心小赵叔叔，直到看见二人身影, 才终于放心下来。 　　只是这颗心没放下一会，又高高悬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原本站着的爹爹突然倒了下去。 　　哪怕被小赵叔叔及时接住, 他心里还是涌上强烈的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很可怕的事将要发生。 　　他大喊着“爹爹”, 猛地冲了过来, 却只看见阖着双眼的爹爹, 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像睡着了一样。 　　姜慕时眼眶有泪水在打转, 他紧咬下唇，强迫自己放弃某个设想。 　　爹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 他一定是累得睡着了，等爹爹睡够就会醒过来的。 　　嗯，一定是这样，毕竟爹爹那么疼他爱他，怎么舍得抛下他。 　　姜慕时抬手擦掉眼泪, 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还安慰赵宿道：“小赵叔叔，你别哭, 爹爹只是睡着了，我们一起等他醒过来, 好不好？” 　　赵宿抬起头，才发现眼前一切都雾蒙蒙的。慕时不说，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慕时。”赵宿哽咽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爹爹，对不起……” 　　他嘴里呢喃着，在巨大的悲痛恐慌面前，已然失了理智，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能做什么。 　　他对未来的一切设想都跟姜允有关，如果对方不在了，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又有什么意义？ 　　赵宿不知道，他脑海一片空白，只本能地抱紧姜允，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仿佛这样对方就不会从身边离开。 　　姜慕时走上前，抬起手帮赵宿擦了擦眼泪。 　　“小赵叔叔，你说什么呢？爹爹只是睡着了，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赵宿不知该说什么，正在这时，一道身影由远而近，迅速来到他们身边。 　　“快，快让我看看。”是药魔。 　　他来得显然很匆忙，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更写满紧迫不安。 　　在此之前，他曾将姜允从死神那拉回来过几次，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不希望对方有事。 　　赵宿让姜允躺在自己身上，方便药魔给他问诊。 　　药魔手指搭上姜允手腕，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赵宿屏气凝息，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定定盯着姜允，期待药魔能给他一线希望。 　　哪怕只是一丁点，他也会牢牢抓紧，绝不让姜允从身边离开。 　　问诊的过程漫长得可怕，药魔以灵力探查着姜允的情况，越是探查，表情越是凝重难看，甚至无意识地叹了好几口气。 　　“你别叹气啊。”容鸾急道：“到底什么情况？你倒是说说。” 　　药魔沉默数秒，低叹道：“抱歉，他体内经脉俱断、元神消散，已无药可救，还请节哀。” 　　赵宿紧抓住他的手，双目赤红，语气满是哀求道：“你别急着下定论，你再看看，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他。他不会死的，一定不会，当初他被长剑穿心而过、坠落嗜血海，不也没有死吗？所以一定有办法的。” 　　药魔看得心中不忍：“我知道你跟姜允感情好，但这事的确强求不得，我医术是好，可也只能医活人，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本领。当初姜允坠落嗜血海确实必死无疑，所以我猜，他身上应该出现过神迹，所以保不准，这次神迹还会再次出现。” 　　“那神迹是什么？又要怎么才能找到？” 　　药魔缄默，这显然不是他能回答的问题。 　　在他看来，现在的姜允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压根不可能活过来。 　　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见赵宿难以接受，故给他一线希望罢了。 　　旁边姜慕时听着二人对话，实在没办法再骗自己，他心理防线被瞬间击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落，顷刻间哭成泪人。 　　雨越下越大，其他修士渐渐离去，最终雨幕下只剩赵宿三人的身影。 　　雨声夹着幼童哭泣声，奏出悲痛欲绝的曲调。 　　雨停的时候，赵宿终于收拾好情绪，他没法接受姜允的死，无论如何，即使走遍三域、寻遍神迹，他也要尝试救活对方。 　　而现在他需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他才能照顾慕时，才能想办法救姜允。 　　赵宿准备带姜允跟慕时回玉诀宗，他得把姜允放在玄冥冰窟内，这样才能保证他肉身不腐。 　　临走时，药魔来送他，犹豫半晌，告诉他可以去极北之地试试。 　　他查遍医术，从一本古籍中看到，曾有绝症之人跋山涉水去过那里。 　　据说那里有仙人隐居，能解世间一切疾苦，更能令人死而复生，说不定会有一线希望。 　　当然只是有可能，事实上药魔并不建议他去，这种事怎么听都觉得荒谬，大概是记录之人夸大其词了，这世间根本没什么极北之地，更没什么仙人。 　　但对赵宿而言，这却是莫大的希望。 　　他那双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几度，认真跟药魔道谢后，立刻朝着灵域赶去。 　　他得尽快将姜允安顿好，然后去极北之地寻觅仙人，求其救命。 　　此次弑魔大战，赵笺云和数位弟子殒命，眼下的玉诀宗正沉浸在悲痛之中。 　　赵宿没惊扰任何人，带着姜允和慕时悄然去了玄冥冰窟。 　　将姜允安置在冰床上，赵宿垂眸看着爱人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郑重低喃道：“阿允，等我。” 　　无论十年还是百年，他会一直找寻下去，绝不会放弃。 　　按原计划，赵宿准备安置好姜允后，将慕时送去陆思远那，让他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反正陆思远孤家寡人，正好跟慕时搭个伴。 　　但他跟慕时提起时，对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爹爹，说要在这儿陪对方，不然爹爹会孤单的。 　　他说这话时表情那么认真，赵宿心中不忍，只能问陆思远愿不愿来玉诀宗。 　　好在陆思远一口答应，让赵宿安心去极北之地，他会照顾好慕时的。 　　赵宿跟他道了声谢，没在冰窟耽搁多少时间，便准备出发了。 　　他动身欲走时，忽然被慕时叫住。 　　“小赵叔叔，爹爹真的还能醒过来吗？”他眼眶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担忧又不安地问。 　　一直以来，爹爹都是他心里的支柱，他不知道这根支柱若是倒了，自己该怎么办。 　　赵宿看着慕时双眼，坚定且认真回答道：“嗯，爹爹一定能醒过来。” 　　“你保证吗？” 　　“我保证。” 　　姜慕时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小赵叔叔你走吧。” 　　赵宿揉揉慕时脑袋，眼神温柔，即使没说什么，对他的爱意也只多不少。 　　毕竟这是他跟姜允的孩子，是他们之间如何也割不断的羁绊。 　　慕时显然也感受到了，他嘴上喊赵宿“叔叔”，其实心里对他的感觉是不同的，远比其他人亲近、喜爱。 　　这或许是血缘本身附带的力量。 　　二人亲昵片刻，赵宿便真的要走了。 　　慕时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快步向前冲去，而后紧紧抱住了他双腿。 　　赵宿低头，不解问：“慕时，怎么了？” 　　慕时低着头，眼泪打湿赵宿身上衣袍，泣声道：“小赵叔叔，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赵宿应了声“好”，以为慕时是希望爹爹早点醒。 　　哪知下一秒，又听慕时难过道：“我其实不小了，没那么好骗，我知道爹爹很难醒过来。小赵叔叔，如果、如果爹爹醒不过来的话，我就只有你了。” 　　他在告诉赵宿，这世间除了爹爹，他便是自己最重要的存在。 　　赵宿心里一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无比认真应了声“好”，道他会回来的。 　　道过别，赵宿身影消失在原地，直接御风往北边飞去。 　　他不知道极北之地在哪，更不知道仙人姓甚名谁、是何模样，这一切更像是个虚无的幻想。 　　也许他终其一生，也什么都找不到。 　　转眼，赵宿离开玉诀宗已经三日了。 　　这三日他一直向北方御风而行，只是离抵达极北之地还有很长的距离。 　　路上他不时会向一些前辈高人请教，得到的却都是失望。没人知道极北之地在哪，更没听说过什么能医治一切疾苦的仙人。 　　知道他的目的后，都劝他尽早打消念头、接受现实。 　　赵宿对此从不多言，他早知此途艰辛，并未有过丝毫气馁。 　　这日赵宿正御风飞行在高空，身边忽然有道声音响起。 　　“赵宿，你好。”声音冷漠无机质，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赵宿愣了瞬，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人影，且比起神识传音，这道声音更像在他脑海直接响起的。 　　什么东西？他瞬间提高警惕。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允还活着。” 　　赵宿难以置信：“你说什么？真的吗？姜允他醒了？” 　　“不是醒了，严格上来说，他已经死了，是我违反规定将他送入幻境，他的元神才没消散，只是他也被困在了里面。时间紧迫，你得赶在他跳楼自杀前，将他带出来，否则他就真的死了。” 　　赵宿原本还有所怀疑，听到这顿时深信不疑，没人会这么大费周章骗自己，何况来人还深不可测，他至今未察觉其踪迹。 　　难不成，这便是所谓的神迹？ 　　“好。”他立即不假思索道：“我该怎么做？” 第92章 　　那道神秘声音告诉赵宿, 他在进入姜允的幻境后，不仅会修为尽失，还会失去记忆。 　　在这种情况下, 他得找到姜允，且让姜允打消自杀的念头。 　　七月二十日，这是对方告诉赵宿的时间。 　　他说这一日, 姜允会心灰意冷从楼顶跳下去。 　　如果赵宿成功助他打消自杀念头，出口便会出现, 如若失败, 姜允跳下去会死, 赵宿也没办法再离开那儿。 　　不仅如此, 他要是意外死在幻境中, 也就真的死了。 　　任务很艰巨，所以神秘人强调了好几諵諷遍, 让他认真考虑清楚，一旦进去，可就没有后悔药了。 　　赵宿摇头, 知道这样能救姜允，心中只有欢喜，哪在意什么危险。 　　只要能救姜允，前面纵是刀山火海他也无所畏惧。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您大恩大德，赵宿必铭记于心。”赵宿诚心问道。 　　神秘人只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今日之后, 我们不会再见了。你若能成功带姜允出来，帮我转告他, 就说系统008，很高兴为您服务。” 　　“系统008？这是什么……” 　　赵宿满心不解, 还要继续追问，眼前却忽然一黑，整个人都似在不断下坠。 　　这样不知下坠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亮光。 　　赵宿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人行道上，旁边是川流不息的车子，周围钢筋混泥土浇筑的大厦拔地而起，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他身上深色锦袍也变成了T恤、短裤，手里还捧着个篮球。 　　赵宿低头看了眼，恍惚片刻，想起他是大一学生，眼下正是暑假期间，他穿成这样则是跟朋友约好，要一块去打球。 　　想到这，赵宿立刻加快脚步朝篮球场走去。 　　刚才他那群朋友就在打电话催了，问他怎么还没到，他得加快点速度了。 　　* 　　三锦里是个老小区，最高七层，没有电梯，出行全靠脚爬。 　　小区年份太久，外墙灰扑扑的，有些地方生出些杂草，院子面积也很小，停满了汽车、电动车，尤其楼道口更挤得满满当当，必须侧身才能进去。 　　一到傍晚，这里挨家挨户热闹得很，有炒菜声、有辅导作业的声音，有夫妻争执大骂的声音。 　　没办法，小区隔音差，彼此间是没什么隐私的。 　　姜允躺在狭窄昏暗的房间里，认真听着周围传来的声音。这些对旁人来说可能是噪音，对他来说却是奢侈的享受。 　　毕竟他腿没法动，哪里都去不过，平时又没什么人说话，听一听其他人的声音，也当是参与热闹的一种方式。 　　“嘎吱——” 　　他正专心听着，房门忽然被不客气地推开。 　　姜城大摇大摆走进房间，看都没看姜允一眼，更没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径直打量起整个房间。 　　这里其实是杂物间，只是姜城长大，需要分床睡后，他的房间就被让了出来。 　　比起打量，姜城的眼神更像搜寻。 　　姜允知道，他在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对方找到自己想要的，总会不顾一切拿走，为此姜允早有准备，将喜欢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姜城搜寻一圈，没找到什么有趣的，正打算离开，忽然瞥到姜允藏在枕头下的积木。 　　“哥，这个你拼好了啊？”他说着走过去拿起积木。 　　姜允脸沉了下去：“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只能躺在床上后，拼积木成了他唯一的乐趣，这个积木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拼成，宝贝得很，绝不可能给姜城。 　　姜城翻来覆去打量积木，一脸嫌弃的模样：“一个积木而已，我可以让爸妈买十个，你这么小气干嘛？” 　　姜允知道爸妈很宠他，他要什么肯定是会给他买的，但自己不一样，他早就被放弃了。 　　“你还给我！”他伸长手臂想把积木抢回来。 　　姜城知道他下不来，故意往后倒退几步，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姜允胸腔剧烈起伏，气得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大声喊着姜城的名字，让他把积木还回来，骂他没礼貌、没教养。 　　不知过去多久，姜妈妈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正好拿着那个积木。 　　她生气道：“什么没教养？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再说一个积木而已，你给他又怎么了？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一点不知道让着弟弟？” 　　她满脸失望，说完将积木随手扔在床上就走了。 　　外面响起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声，说哥哥欺负他、妈妈欺负他，所有人都欺负他。 　　然后是爸低声下气哄弟弟的声音，说改天给他买个更好的玩具。 　　杂物间寂静无声，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姜允盯着床脚的积木，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错的明明不是他啊。 　　他咬着唇，在黑暗中不敢哭出声音。 　　外面灯火通明，他却连开灯的自由都没有，因为妈说开着灯费电，没必要，可明明弟弟都能开一整夜的灯睡觉。 　　他早知道两人的待遇是不公平的，却不敢有半点怨言，毕竟他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价值了，只会成为累赘。 　　一般情况下，姜允都很听话，爸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主动要求什么。 　　但这天是个例外，他跟朋友约好一块去看画展，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出去。 　　于是趁爸妈周末在家，他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提出，希望他们能带自己去一趟画展。 　　他对画展其实兴趣不大，重要的是，这次是跟朋友一块出去，这让他觉得自己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差别。 　　这个朋友是他在网上认识的，两人谈天说地，聊得很投机。 　　这次对方来B城玩，便顺路约了他见面。 　　姜允看过对方照片，人长得高高大大，看起来很阳光。 　　他怕对方嫌弃自己，不愿跟他做朋友，并未说过自己的病情，所以对姜允来说，这也是他往前踏出的很重要的一步。 　　他准备在见面时告诉对方自己的情况，要不要继续做朋友，则由对方决定。 　　“画展？”姜爸爸紧蹙眉头：“你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还瞎折腾什么？” 　　若是之前，姜允可能就放弃了，他很懂事，从不愿为难任何人。 　　但这次他没有，无论如何，他都想努力争取一次。 　　姜允认真道：“爸，我只是想在动弹不得之前，再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您还记得我有多久没下楼了吗？” 　　因为下楼很麻烦，他们得负重将自己背下去，尤其他们住的还是顶楼。 　　狭窄的楼道里，要将他和轮椅一块搬下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姜允之前从没主动要求他们这么做过。 　　他都忘记自己上一次下楼是什么时候了。 　　那之后，爸妈总是以各种理由跟他解释，为什么没法带他出去，姜允总是安静听着，哪怕那些理由十分蹩脚，也从不辩驳什么。 　　姜爸爸心烦意乱：“我一周就一天假，上班已经够累了，只想放假休息一下，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姜允沉默很久，最终道：“你不用陪我去画展，只要送我下楼，这样可以吗？” 　　姜爸爸看起来还是不情愿，但终究没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画展当天，姜允难得收拾了下自己，让妈妈帮忙换上最好看的衣服，心里对即将参加的画展充满期待。 　　爸爸背着他下了楼，妈妈则将轮椅送了下来，并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过来。 　　姜允应了声“好”，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毕竟他们要真关心自己，早就跟着一块来了。 　　他们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早在这几年时间被消耗殆尽了。 　　姜允操控轮椅往前走，心想没准爸妈更希望自己真的出什么事吧，这样他们也都解脱了。 　　他脑海在这刹那涌现出很多极端的想法，片刻又摇头将其甩出脑海。 　　心想他还要参加画展呢，怎么能轻易放弃，即使爸妈不爱自己，他也还有朋友。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他就能获得活下去的勇气。 　　姜允很久没出门了，他操控轮椅走到最近的地铁站，看着周遭密集的人流，心中不由生出恐慌不安。 　　好在有人主动过来帮忙，又给他指了路，说可以坐电梯进地铁站。 　　去往画展的路上，姜允收获了很多或好奇或同情的注视，他感觉自己像是过街老鼠，想努力将自己藏起来，却又无处可藏。 　　这期间他很多次想放弃，想立刻掉头回家，却硬是咬牙强撑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画展的，总之检票进去后，终于是松了口气。 　　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好了很多。 　　虽然这里也有很多人看自己，但比起地铁站、街道，已经要好得多。 　　他在画展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在微信上跟朋友聊天，问对方到了没有，然后安静等着对方的到来。 　　他心情紧张又忐忑，这还是他生病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他非常重视，也不知道对方见到自己这样会怎么想。 　　姜允心里乱七八糟想着，旁边忽然响起道声音：“你、你是姜允？” 　　姜允抬起头，见面前站着个身高一米七、脸上坑坑洼洼的男人，不由愣住：“你是孙启航？” 　　他这幅模样，可跟发过来的照片没一点相像。 　　“是啊。”孙启航理直气壮道：“p图嘛，你懂的，不这样哪有人跟我聊？不过你跟照片一模一样，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你腿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姜允很生气，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当对方是真心相交的朋友，对方却根本不这么想。 　　甚至连样貌都没如实相告。 　　所以他说的其他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姜允不知道，但他一颗心已经凉了下去，面无表情陈述事实道：“我得了渐冻症，好不了了。” 　　孙启航一脸惊愕，上下打量姜允几秒，紧接着嫌弃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简直浪费我时间！” 　　“什么浪费时间？” 　　孙启航摊手：“好吧，事已至此，我就实话跟你说了。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反不反感同性恋吧？我就是见你长得好看，想借朋友关系，跟你进入后续发展。不过你这样，我还真没法下手……” 　　姜允目露惊愕，没想到自己以为的至交竟是这幅嘴脸，对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更令他恶心至极。 　　他没等孙启航说完，便顺手砸了个东西过去：“滚！你给我滚！” 　　孙启航见他气成这样，自知理亏，也怕姜允讹上自己，连忙飞快转身走了。 　　姜允睁大双眼，不断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情绪才稍微平静。 　　他滑着轮椅往前，试图将砸落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这个动作幅度很大，他一手握紧轮椅扶手，另一手努力伸长了去够地面，却无论如何总是差那么一点。 　　姜允抿着唇，再一次压低了身体，整个人却忽然失去平衡，猛地往地上摔去。 　　他吓了一大跳，仓促间只来得及用双手护住脸。 　　但预想中的疼痛和狼狈并未出现，在那之前，他先被人扶住了。 　　对方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轻而易举将他抱起来，重新放上轮椅。 　　姜允一阵后怕，连忙低声道谢，却在抬头看清来人那张脸时，怔愣了数秒。 　　那是一张拥有绝世容颜的脸，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五官完美没有半点瑕疵，只看一眼便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更重要的是，姜允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仿佛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第93章 　　“小心点, 要是摔下去怎么办？”来人看着他，小心提醒道。 　　姜允莫名一阵慌乱，心跳的速度也在加快, 他抬眸注视着赵宿，一时有些失神。 　　事实上，赵宿心里也有跟姜允一样的感觉。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可映入眼帘的身影，对方的眼神, 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强烈的宿命感, 又或者他们在什么平行空间有过很亲密的交集。 　　种种感觉都让他情不自禁想跟对方多待一会, 想要更多地了解他。 　　姜允在轮椅上坐好, 察觉对方手还扶在身侧，不禁往旁边让了让, 小声道：“谢谢，我会注意的。” 　　对方的手温度很烫，贴着薄薄衣服, 他的肌肤似乎都跟着烫了起来。 　　姜允知道自己避让并非反感，虽然刚被孙启航恶心了下，但眼前人只让他觉得亲切，毫无半点厌恶感。 　　甚至他察觉自己情不自禁想与对方更亲近点。 　　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对一个陌生人有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对的, 姜允不得不打断自己乱飞的思绪, 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叫赵宿。”赵宿忽然开口自我介绍。 　　姜允道：“我叫姜允。” 　　“我刚才看你在跟人聊天，他是你朋友吗？你们吵架了？” 　　想起孙启航说的话, 姜允心里都恶心，蹙眉道：“他不是我朋友。” 　　赵宿听见这话, 唇角微微上扬：“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的，我跟他不熟。” 　　赵宿“哦”了声，关心道：“那你是一个人来看画展吗？这里人这么多，很危险的。” 　　姜允垂眸，脸上满是失落。他变成现在这样，连爸妈都觉得累赘，又有谁会愿意陪他一起？ 　　赵宿察觉到姜允的失落，心似乎跟对方连在一起，也跟着隐痛起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心疼。 　　真奇怪，明明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为何他的情绪会轻易被对方拨动？见对方难过，自己也跟着伤心。 　　他心中困惑，既想解开这道谜题，也因为受本能驱使，不愿立刻离开。 　　“你一个人来的，我也一个人，不如我们一块吧？也能搭个伴，我正愁无聊呢，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赵宿开口提议道。 　　不知为何，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多了解下眼前这个人。 　　在这之前，姜允本来打算回家的。他对画展兴趣不大，加上孙启航说的话，已经没心情在这儿欣赏画作了。 　　他像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前迈步的蜗牛，还没爬出壳，就被人一脚碾进尘土里，只能灰溜溜爬起来，再次将自己藏进壳里。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赵宿的出现让姜允心里萌生出不一样的感觉。 　　在他终日阴云密布的世界里，像有一束光忽然照了进来。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嗯。好啊。” 　　于是剩下的时间，赵宿便推着姜允在画展闲逛起来。 　　画展人很多，尤其是知名画家的作品前，更是挤满了人，姜允坐着轮椅行动不便，难免有人不小心挤过来，他心里惊慌，却发现无论什么突发情况，赵宿都能很好地应对，提前将危险拦截。 　　这给姜允一种自己正被小心呵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只在他刚生病时，从爸妈那里体会过，但之后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你是谁？为什么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姜允忍不住在心里问，为何我会觉得，我们本该认识？你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姜允有很多疑问，但暂时显然都得不到答案。 　　二人在画展逛了很久，跟旁边专心欣赏画作的人不同，他们更多地沉浸在跟彼此的陪伴中。 　　两个人相处的氛围莫名和谐美好，像是相识相知多年的好友，任谁也想象不到，他们不过才认识几个小时。 　　期间赵宿去了趟洗手间，不知为何耽搁了挺长时间，等从洗手间出来时，脸色也很难看。 　　姜允好奇，问：“怎么了？” 　　赵宿摇头，很快收敛好情绪，若无其事道：“没事，遇见个挺恶心的人，不说这个了，影响心情。我们继续逛？” 　　姜允点头，想起孙启航，自认为有点这方面的经验，开解道：“有些人确实恶心，但我们不能跟他一般见识，气到自己就亏了。” 　　赵宿被这话逗笑了：“嗯，你说的对。” 　　两人接着又逛了会，途中赵宿去旁边接电话，姜允则安静在原地等。 　　没想到孙启航居然还没走，两人还在走廊拐角又遇见了。 　　只是此刻的孙启航跟之前判若两人，像是被人狠狠揍过，不仅鼻青脸肿，嘴角还带着血迹。 　　他本来灰溜溜要走，看到姜允又倒了回来，打量着他，怒道：“你、你居然耍阴的，你给我等着！” 　　姜允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这一脸的敌意从何而来。 　　正欲开口说话，那边赵宿已经接完电话走了过来。 　　他双手撑在轮椅两侧，几乎把姜允整个人圈在怀里，这是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有事？”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很有威慑性地冷睨着孙启航，语气危险地问。 　　孙启航不是什么很有胆识的人，这点从他只敢在网上撩人可以看出来，此时见了赵宿，他心中更是莫名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虽然没看见脸，但他此刻严重怀疑，方才在洗手间动手揍自己的就是对方。 　　他跟赵宿无冤无仇，对方干嘛要动手揍自己，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只可能是姜允指使的。 　　一定是他心有不甘，才故意找人来教训自己。 　　可偏偏他没有证据，心里知道再多也是枉然。 　　“姜允，你等着，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赵宿人高马大，冷冷盯着人时很有威慑感，孙启航被打怕了，实在不敢上前招惹，哪怕知道这儿人多，他不敢动手，也还是心有余悸，丢下句狠话就灰溜溜走了。 　　姜允目送他走远，这才转身看向赵宿。 　　他不傻，从孙启航看赵宿的眼神和他说的话，就已经猜到大致情况。 　　只是还不能确定。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跟赵宿只是萍水相逢，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出头，他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他心中思绪万千，直到看完画展出来，都没想好要怎么开口问，也怕是自己误会了。 　　反倒是赵宿先开口打破寂静：“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他都这么说了，姜允也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是你揍的孙启航？” 　　赵宿也不隐瞒，大大方方道：“如果你说的是刚才威胁你的丑男，是的。” 　　姜允没忍住笑起来：“有你这么形容人的吗？” 　　赵宿认真道：“我说的是事实，他难道不丑？” 　　美并非单一的形容，即使外貌差点，心灵美也是能弥补的，但孙启航显然两者都不具备。 　　姜允盯着赵宿那张跟大明星一样极具冲击力的脸，不得不承认：“跟你比起来，他确实奇丑无比。” 　　赵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俯身向姜允靠近些许，笑意浓浓问道：“我能理解成，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姜允道：“你长成这样，从小到大夸你的人应该不少吧？” 　　赵宿脱口而出：“那怎么能一样？别人夸是别人，你不同。” 　　这话直白中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暧昧，姜允愣了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想问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又觉得这话实在太唐突了，不应该是两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之间的对话。 　　姜允：“你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揍他？” 　　“我在厕所听见他跟人打电话，说了很多……恶心人的话，一时没忍住，就出手了。不过我是从他身后动的手，又拿衣服蒙着他脑袋，他不知道动手的是我。” 　　“厕所当时人那么多，你就不怕被发现？” 　　“我拿手机放音乐来着，声音都被盖住了。” 　　姜允一时无言。 　　赵宿小心问：“你生气了？” 　　姜允摇头，他知道赵宿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才这么做的，怎么可能生气。 　　“我是担心他万一报复你怎么办？虽然没证据，但他可能猜到是你了。” 　　赵宿闻言一脸不屑：“就凭他，还动不了我，他非要找死我也没办法。” 　　话落又安抚道：“你放心，这事我会解决好的，更不会让他来找你麻烦。” 　　姜允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担心这个，他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二人说话间，赵宿边推着姜允往地铁站走。 　　他原本想打车送对方回去的，被姜允拒绝了，他知道赵宿是为自己好，但自认以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跟任何人深交了。 　　他迟早是要死的，不仅要死，还会死得非常狼狈，姜允不敢想象自己最后只剩眼珠还能移动的场景，更不想让赵宿见到那样不堪的自己。 　　对他来说，赵宿是很美好的人，这样的人，也只要记住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就够了。 　　抱着这种想法，抵达地铁站后，姜允拒绝了赵宿送他回去的提议，道自己一个人能行，没问题的。 　　赵宿闻言有些失望，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姜允注意安全，临走又加了他的微信，让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自己，别客气。 　　当着赵宿的面，姜允只好通过他的微信。 　　等进了地铁站，他盯着赵宿的微信界面，心里却在想，这之后，他们怕是不会有联系，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样也挺好的，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过去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第94章 　　跟赵宿的相识像是一场梦, 梦醒之后，姜允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杂物间。 　　他躺在杂物间狭窄的床上，整个人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 最大限度的自由也不过坐着轮椅在屋内转转。 　　他们住的房子很小，只有七十平，在摆满家具杂物后, 能供活动的空间非常小。 　　姜允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像被困在鸟笼里，鸟儿无法逃出笼子, 他也一样无法逃出。 　　当然, 想要结束这一切也是有办法的。 　　关于这件事, 姜允已经思考和筹划了很久, 他觉得于自己而言, 这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他不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人摆布，更不想看见爸妈越来越嫌弃无奈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上半身哪一天会被冻住, 只能趁还能活动的当下，将这一切了结。 　　虽然只相处过短短的时间，但赵宿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束光。 　　这束光让他感觉到了温暖, 却不足以令他改变想法。 　　今天是7月17，姜允把日子定在了7月20。数字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他喜欢。 　　加上微信之后，赵宿给姜允发了很多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又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 　　他发来的照片是那么温馨美好, 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与他当下的处境截然不同。 　　微信消息响起的声音对姜允来说犹如天籁, 他已经不跟任何人联系了，除了赵宿, 所以发来消息的一定是他。 　　姜允会第一时间查看他的消息，短短的几行字也能翻来覆去看上大半个小时。 　　他期待着赵宿每一条新消息，却从没回复过对方。 　　他以为两人的关系会这样渐渐淡去，直到某天赵宿不再对他感兴趣，也不再发消息给他。 　　到那时，他就可以安心结束这一切了。 　　姜允坐在轮椅上，透过客厅破败的窗户往外看，心想，希望这一切能早点到来吧，最好赶在7月20日之前。 　　他不想轻易改变自己原本定好的计划。 　　可在7月20日那天，赵宿却发来消息，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希望姜允能够陪他过。 　　他发完文字后，还发了两个表情包，一个满怀期待，一个流着眼泪祈求。 　　姜允将那两个表情包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本打算不理会，却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心里都惦记着这件事。 　　一想到表情包背后赵宿如出一辙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软。 　　毕竟，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啊。 　　他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向自己提出请求，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 　　姜允心里天人交战，立场逐渐变得不稳定起来。 　　最后他还是决定去见赵宿一面，陪他过完这个生日。 　　只是一个生日而已，花不了多长时间，就当最后再完成对方一个心愿吧。 　　等过完生日回来，距今天彻底结束也还有几个小时，趁那段时间了结也来得及。 　　如此想着，姜允第一次回复了赵宿，道：【好。】 　　赵宿那边像是一直在等他消息，几乎姜允消息刚发过去，他就回了过来。 　　【那我明天一早来接你！】 　　末了还发了个开心转圈圈的表情。 　　姜允看着消息，情不自禁笑起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放弃了，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人因为自己一句话开心成这样。 　　他一时有些飘飘然，也被这种状态影响了判断，冲动之下将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发过去几秒，又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将消息撤回。 　　赵諵諷宿：【嘿嘿，已经记住了！】 　　姜允：【……】这反应速度和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总而言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次日一早，赵宿便开着导航，驱车来到姜允小区。 　　他早就拿到了驾照，开车技术也很好。 　　抵达小区后，赵宿在微信问姜允住在几楼，想要上去接他。 　　收到消息时，姜允跟爸妈正在争执中，他希望他们能送自己下楼。 　　但爸妈对此却满是抱怨，说自己不体谅他们，说上次背他下楼后，腰痛了好几天。 　　姜允气愤又无奈，心想你让弟弟骑肩膀上时，怎么没觉得腰痛，偏偏到他这儿就背痛腰痛了。 　　双方争执不下，姜允眼眶微微泛红，想到赵宿还在等自己，不愿爽约，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屋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姜妈妈去开了门，看着门外一身名牌、光鲜亮丽的赵宿，愣了下问：“你找谁？” 　　她看人很准，知道赵宿家里肯定很有钱，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是肯定攀不上的。 　　赵宿站在门外，将里边的争执听得清清楚楚，冷着脸，对姜妈妈不客气道：“我来接姜允。” 　　见到赵宿出现，姜允表情有些局促，不愿对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赵宿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径直走进房内，问有些愣住的姜允：“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姜允“嗯”了声，道：“我也没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被赵宿轻而易举抱了起来。 　　抱起来后，他才发现这样不方便拿轮椅，于是又换了个姿势。 　　赵宿托着姜允屁.股，像抱小孩一样将他抱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拎起搁在旁边的轮椅。 　　作为成年人，姜允从没被人这样抱过，一张脸瞬间羞得通红，声音都发着颤：“你、你赶紧放我下来……” 　　赵宿却没理会他的抗议，径直往外走，还佯装绊了下脚，提醒道：“抱紧我，小心摔了。” 　　姜允身体一阵失衡，本能用手圈住赵宿脖颈。 　　姜爸妈目瞪口呆看着这幕，等反应过来想说点什么时，赵宿已经抱着姜允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们面前被重重砸上。 　　腿被冻住以后，这是姜允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下楼是这么容易的事。 　　赵宿没有歇息，直接一口气便走了下来。 　　他手圈着赵宿脖颈，原本的尴尬不自在也逐渐消失。 　　赵宿车停在小区门口，在姜允的强烈要求下，将其放在轮椅上坐好，一路推了出去。 　　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又抱起姜允放在后排，系好安全带后，这才收起轮椅放进后备箱。 　　汽车启动时，赵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姜允，见他一脸呆萌的样子，忍不住道：“说好今天一天都归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姜允点头，想了想，又道：“但天黑之前我得回去。” 　　“当然可以。”赵宿一口应允，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当然可以，前提是，到那时，你自己还愿意回去。 　　车子一路平稳向前行驶，姜允透过车窗好奇看着窗外，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有趣。 　　“我们这是去哪？” 　　赵宿卖了个关子，神秘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赵宿带姜允去了B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这里人来人往、热闹繁华，让姜允一下车就充满了局促感。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下车的瞬间，周围人的视线立刻投了过来，令他顷刻间又变成了过街老鼠，想要藏起来又无处可藏。 　　这种感觉跟之前每次出门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这次他身边多了个赵宿。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安，对方立刻面对他站着，挡住了周围投过来的大部分视线，令姜允身处他的安全庇护中。 　　“姜允，你要学会适应，这没什么好怕的，他们的眼神也没有恶意。”赵宿将姜允抱上轮椅，盯着他的双眼，认真说道。 　　而后又调节气氛般地开了句玩笑：“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看的是你，而不是我？难道你比我好看？” 　　姜允却没觉得好笑，目光黯淡，喃喃道：“你不懂。” 　　他一直以来都很乐观，无论遇见多糟糕的事，都会往好的方面想。如果他只是腿伤了或腿断了，他还有手、还有脑袋，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他不是，他得的病永远不可能治愈，他从一开始就被告知没有半点希望，只能看着自己身体一步步垮下去，直至死亡。 　　如果结局注定要到来，那让它提前一点又有何妨？这样大家都能体面一些。 　　赵宿摇头，不赞同姜允说的话，却也没有过多解释。 　　“我们去逛街吧。”赵宿道。 　　姜允没有拒绝的权力，已经被赵宿不由分说直接推走了。 　　他们从大门进入商场，眼前锃亮的地板和精致昂贵的商品晃花了姜允的眼。 　　他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更别说在这儿消费，方才路过店铺时，他随便瞟了眼价格，发现里面一只餐盘已经是他爸妈一个月的工资了。 　　“你要买什么？”姜允问。 　　只是身处这样的地方，他已经开始不安了。 　　赵宿没说话，只推着姜允往前走。 　　等进了店铺，看着赵宿拿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时，姜允才意识到他是要给自己买东西。 　　这么昂贵的东西，自己哪里买得起，再说他今晚就要死了，根本没必要白花这些钱。 　　姜允连忙拒绝：“我有衣服，不用买，你给自己买就好了。” 　　赵宿却很坚持：“可我想给你买，今天是我生日，你就不能满足下寿星的愿望吗？” 　　姜允小声嘟囔：“这算什么愿望？”哪有人生日愿望是为别人花钱的？ 　　“我的愿望我说了算。”赵宿一副耍赖的样子：“你就说愿不愿意实现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他一脸期待和恳求地看着姜允，仿佛姜允不答应他，自己就要立刻在地上撒泼打滚。 　　姜允被弄得一脸无措，只能点头答应。 　　明明这事他是受益者，怎么弄得像是做了很大牺牲一样。 　　他们进的店铺很高档，赵宿是这儿的VIP会员，营业员一眼认出他，服务态度极好，听说赵宿是为姜允买衣服，早早便挑了几款适合他的，让他一一试穿。 　　试穿衣服对姜允来说并非易事，好在赵宿十分乐意效劳，跟姜允配合默契，没有半点不耐烦。 　　营业员挑的衣服很合身，款式也适合姜允。 　　他试过三套都很不错，本以为挑一件买就可以了，哪知赵宿直接都买了下来。 　　姜允想说什么，看见一旁笑意吟吟的营业员，又没能说出口。 　　他身上此时还穿着刚买的衣服，一件料子极好的宽松T恤，上边是手工刺绣的图案，十分精致，一看便价格不菲。搭配一条深色牛仔裤，裤子版型很好，衬得两条腿又细又直，十分养眼。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上这身衣服，眼前人跟之前穿着几十块钱地摊货的姜允气质截然不同。 　　乍一看像是换了个人。 　　营业员眼中也露出惊艳之色，没想到姜允还是个这么俊俏的小帅哥。 　　虽然比不上赵宿，却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赵宿对眼前这副装扮的姜允也十分满意，笑道：“走吧，下一站。” 　　姜允看着他脸上笑容，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们一起出现在商场某家发型设计店门口。 　　店长看见赵宿，立刻热情过来迎接。 　　姜允察觉不对想要逃跑，还没开溜，已经被赵宿推着轮椅坐到了镜子前。 　　他一脸的面无表情，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的烤乳猪，只能任由摆布。 　　发型设计师是赵宿提前约好的，先问了姜允的意见，确定他没什么主意，立刻跟赵宿探讨起来。 　　二人聊得认真，说着什么样的发型更适合姜允，一些专业名词姜允完全听不懂，只能听之任之，心想剪残了大不了戴帽子，也没太大影响。 　　当然按他的计划来看，应该是没有戴帽子的机会了。 　　折腾近一个小时，姜允的新发型被设计好，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剪得竟还很不错。 　　他之前头发很长，刘海几乎盖住了半边眼睛，显得整个人很没精神。如今额前头发被剪短打薄，整体也仔细修过，整个人气质跟着提升，少了几分阴郁颓废，多了些阳光明朗。 　　赵宿站在他身后，双手扶在轮椅两侧，看着镜中人，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镜中人换了发型，穿上名牌衣服，从贫民窟落魄青年一晃变成了矜贵帅气的小王子。 　　姜允感觉陌生又熟悉，却不能否认，比起之前的颓靡，他更喜欢现在的样子，哪怕内里腐烂没救，至少外表仍然生机勃勃。 　　“谢谢。”他由衷道。 　　赵宿唇角扬起：“不客气。” 第95章 　　接着他们一起去吃了午餐, 吃的是中餐，店面装修高档奢华，处处透着上层社会的贵气。 　　姜允拿到菜谱, 被上边的价格惊得咋舌，于是只点了几样便宜的，没敢点太贵的。 　　等饭菜上桌, 他发现除了自己点的，还多了好几样菜, 竟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姜允盯着菜肴, 又抬头看赵宿, 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吃什么, 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赵宿似是猜到姜允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姜允点头。 　　赵宿将手机递给姜允, 打开的界面正好是姜允朋友圈背景图，上面餐桌上摆满了美食，能看出来是自己在家做的。 　　“你专门将它设为背景图, 我猜，这些应该都是你爱吃的菜吧？” 　　姜允愣了下，没想到赵宿这么关注自己，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他心头涌上暖意，被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密密笼罩。 　　心想自己要是早点认识赵宿就好了, 也许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惜, 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吃完饭, 赵宿又带着姜允看电影。 　　在此之前，姜允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 连上一次什么时候走进电影院的都忘了。 　　影院里人不多，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能看出这部电影卖座率并不高。 　　姜允被赵宿抱到位置上，盯着前方亮起的巨大幕布，连接下来要看的电影是什么都不知道。 　　票是赵宿买的，也没给他看过，当然他也不好奇。 　　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看电影这件事，而非看的是什么电影。 　　直到电影内容一点点呈现出来，他才发现这是一部有关渐冻症的电影。 　　电影的主人公性格温柔和善、乐于助人，从不抱怨什么，他从小不被父母重视，朋友也只在需要的时候找他，女朋友更一味享受着他的付出。 　　日子就这么过着也算平稳，偏偏他被诊断出渐冻症，医生告诉他，这个病目前没有治愈的可能，等待他的只有全身瘫痪和死亡。 　　也是这时，原本忽视他的父母突然醒悟过来，后悔没多陪伴孩子，身边朋友也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了，想要试图弥补。女朋友也在即将失去时意识到他的好，想要努力留住他。 　　一切都在向着他曾经渴望的方向发展，偏偏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这些来的都太晚了。 　　电影最后一幕定格在男主家，他的父母、女友、朋友都在，大家围坐在桌前热热闹闹吃着饭，温馨美好的画面下，却藏着无尽伤感悲切。 　　因为大家都知道，渐冻症是没法治愈的，无论眼下的一切有多美好，最终迎接男主的都只有死亡。 　　电影结束，观众纷纷起身离开影厅，都被感动得没忍住落泪。 　　最终影厅只剩姜允跟赵宿。 　　“你之前说‘我不懂’，其实你错了，我什么都懂，我知道你的情况，知道你在想什么。”赵宿忽然低沉开口。 　　姜允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也许因为男主悲惨的遭遇，也许因为察觉到赵宿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还一直试图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被对方发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这两天。当初第一次见你，我就察觉你情况不对，正好有个叔叔是医生，我就将你的情况告诉了他，他给我列了好几种可能，但我那天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在你手机上看到点东西，因此猜到你应该是渐冻症，要不是这种无法治愈的绝症，你应该也不会一脸不想活的模样。本来也只是猜测，但这部电影给了我答案。” 　　姜允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所以你做这些，是因为同情我吗？” 　　“当然不是。”赵宿不假思索道。 　　说完停顿了会，像是在思考或是斟酌言辞，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你相信缘分吗？从在画展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忘不了你，满脑子都是你，更忍不住想对你好，我总觉得你很熟悉，自己也理所当然必须做这些，看到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我知道这话很扯，毕竟我们才见第二次面，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撒谎……” 　　“不用发誓，我信。”姜允忽然开口。 　　赵宿愣了下：“你信？” 　　姜允点头，因为他跟赵宿的感觉是一样的。从见第一面起，他就觉得对方很熟悉，好像两人之间理应亲密无间，而不是形同陌路。 　　赵宿松了口气：“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哪怕时间不多了，在还能动的时候，我们也该努力去体会、感受，而不是逃避一样地放弃生命。” 　　姜允垂眸，手指微微攥紧：“我只是不想到最后全身瘫痪，只能狼狈躺在床上等死，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 　　赵宿沉默良久，眼眶隐隐泛红，低道：“可我才认识你，还没跟你成为朋友。” 　　姜允是唯一他见一面就难忘，更竭尽全力想尽对其好的人，他希望对方开心快乐，没法接受也许很快失去对方的事实。 　　姜允轻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赵宿哭笑了下，却高兴不起来。比起成为朋友，他更希望对方好。 　　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姜允转移话题道：“我们该走了。还有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得回去了。”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 　　赵宿很快收敛起情绪，看着姜允道：“再陪我去最后一个地方，好吗？” 　　他眸中泛起的红还没褪去，眼神满是期待。 　　姜允唇动了动，实在没办法拒绝，点头应了声“好。” 　　下午五点，赵宿开车带着姜允从商场出发。历经两个小时，最终抵达B城最高的路遥山。 　　七月的路遥山白天游客众多、热闹非凡，到了晚上反而冷清下来，见不到太多的游客。 　　两人在山脚吃过饭，立刻驱车向山顶而去。 　　越往上走，能看到的风景越是多，迎面吹来的风也更凉爽。 　　等到了山顶，入目的景色更是震撼。 　　姜允坐在轮椅上，被赵宿推到山顶边缘。这里位置是最好的，向下俯瞰时，能将整个B城尽收眼底。 　　数不尽的霓虹灯组成的光辉照亮整座城市，姜允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B城，一时惊得移不开眼。 　　“美吗？”赵宿忽然问。 　　姜允不假思索点头：“嗯，很美！” 　　赵宿很满意他的反应，嘴角擒笑道：“还有更美的。” 　　姜允不由好奇：“什么……” 　　话音未落，便见山脚忽然放起烟花，伴随数声炸响，绚烂夺目的烟花在天空轰然绽放，美得胜过这世间一切景物。 　　姜允眼底倒映着绚丽的烟花，没察觉自己满眼欢喜，嘴唇更不自觉扬了起来。 　　无论过往经历了什么，至少当下的他是快乐的，前所未有的快乐。 　　“喜欢吗？”在漫天绽放的烟花下，赵宿笑看着姜允问。 　　姜允早已被眼前美景虏获，情不自禁道：“喜欢。” 　　很喜欢。 　　烟花连续不断绽放了半个多小时，看起来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姜允抬头看得脖子都酸了，忍不住问道：“烟花什么时候结束啊？” 　　“早着呢，我们可以慢慢看。” 　　姜允小声嘟囔：“这也太浪费钱了。” 　　“钱算什么？跟你比起来不值一提。”赵宿目光深深凝视着姜允，“阿允，你看这漫天烟花，像不像蛋糕上点亮的生日蜡烛？” 　　老实说，姜允觉得不像，但见赵宿一脸期待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 　　点完头没多久他就后悔了，因为下一秒，赵宿便趁机开口道：“那我能借这个机会，向你许个愿吗？” 　　“什、什么愿？” 　　赵宿眼神虔诚且认真：“我想许愿，你在这陪我一起看日出。这里日出的景象非常美，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姜允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按他之前的计划，自己今晚是要死的，如果在这儿陪赵宿看日出，还怎么实施计划。 　　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先被赵宿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要拒绝我，但今天是我生日，我都做了这么多哄你开心的事，你能也哄哄我吗？我还没看过日出呢，要是你愿意和我一起，我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赵宿说话的同时，心里也很焦躁不安，甚至是恐惧。 　　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为何会出现，只是直觉自己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姜允，否则很可能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后果是他没办法承担的。 　　姜允的心在疯狂动摇，尤其对上赵宿可怜兮兮的眼神，哪怕知道那是装的，他心还是跟着软了下来。 　　他沉默很久，脑海天人交战，在赵宿紧张到额头开始沁汗的时候，才开口道：“好吧。” 　　大不了，他就推迟一天再去死。 　　赵宿听见姜允的话，立时一脸狂喜，看得姜允很是不解。 　　不过是答应和他一起看日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应允了什么天大的事。 　　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真的至于，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阿允，谢谢你。”赵宿情绪激动道。 　　姜允看着这样的赵宿，心里也瞬间被快乐填满，曾经那些不快此刻都被抛之脑后。 　　有一刻甚至想，如果今后的日子都有赵宿相伴，那多活些时间似乎也不错？ 　　半空中，不断绽放的烟花不知何时停止了。 　　赵宿从车上搬下椅子，和姜允并肩坐着等待日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新的一天很快到来。 　　在秒针走到12的位置时，姜允跟赵宿脑海忽然涌现出大量的记忆。 　　他们顷刻间想起自己是谁，在哪里，又都经历过什么。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重现，姜允心中百感交集，正要去看赵宿，下一秒便被用力按进怀里。 　　抱他的人力道非常大，像是害怕极了，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阿允，你吓到我了。”赵宿喑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不安和后怕。 　　姜允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拍了拍赵宿背，安慰道：“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赵宿“嗯”了声，松开紧箍住姜允的手，目光认真打量眼前的世界：“所以这才是你之前生活的世界？” 　　姜允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想起那些糟糕的往事，点了点头。 　　赵宿也算经历过姜允的过往，知道那是一段怎样的过去，于是没有多问，只紧握住对方的手，认真道：“没事，那些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有我，有慕时，我们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姜允会心一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世界，眼中已没有半分眷念。 　　赵宿接着将系统的话转告了他。 　　姜允本还意外自己为何没死，闻言这才了然，原来是系统救了他吗？ 　　只是系统说的这番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道别？ 　　他立刻在脑海呼叫系统，却怎么叫也没有回应。 　　姜允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的预感。 　　他是必死之人，系统违反规定救他真的这么容易吗？ 　　也许因为在秘境中，才没法呼叫系统吧。 　　姜允这么自我安慰着，决定等回到灵域再做尝试。 　　“还看日出吗？”赵宿开口问。 　　姜允摇头：“不看了，走吧。” 　　比起看日出，他更想早点跟赵宿和慕时见面。 　　赵宿应了声“好”，朝姜允伸出手。 　　姜允自轮椅上站起来，紧握住赵宿的手。 　　二人相视一笑，身影顷刻消失在山顶。 　　* 　　灵域某洞穴，正盘膝而坐的赵宿忽然睁开眼，表情激动，而后疾速向玉珏宗赶去，不愿耽搁片刻。 　　与此同时，一直静悄悄躺在冰石上的姜允，也倏然睁开了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