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选秀开始成为顶流天王
　　作者：谢沧浪

　　文案

　　正文完。番外随机掉落中。
　　【请不要在文下以任何形式提三次，看到会删除，感谢】
　　——
　　如果用主角和配角来评价人生的话，解夕朝的几辈子仿佛拿的都是炮灰剧本。
　　身为男团成员，他是队外人气最低的透明人，队内被排挤的懦弱队长；
　　作为演员，他是剧组内的龙套，剧本外被小报通稿嘲的十八线；
　　好不容易成为红极一时的歌手，意外却发生，他被黑粉投放特制药嗓子被毁，彻底沦为素人，在某天突然车祸身亡。
　　闭上眼的刹那，解夕朝平静地看过走马灯里自己格外倒霉的一生。
　　再睁开眼，他已然又回到了熟悉的开始界面。
　　-
　　时空系统001号员工解夕朝终于满绩退休，全系统员工对他进行了热烈的欢送。
　　作为娱乐圈炮灰部的骨干成员，解夕朝这些年的辛勤他们都看在眼里。
　　有人拍拍解夕朝的肩膀，语声感慨：“辛苦，结束了。”
　　解夕朝笑了笑，慢慢喝完手中的庆功酒，说：“不辛苦，开始了。”
　　半个月后，解夕朝回到了原本的身体。
　　半年后，娱乐圈史上最强的三栖黑马新人出道了。
　　阅读注意事项：
　　1.爽文，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从选秀开始，最后会成为影视歌三栖顶流。选秀赛制参考传统101系。
　　2.情绪稳定控场型主角。
　　3.无原型勿代入，会删除涉及三次元娱乐圈的评论。

　　内容标签： 娱乐圈 打脸 爽文 升级流 轻松 天选之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解夕朝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
　　立意：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奋斗的人。

　　作品简评：
　　时空系统001号员工在经历了各种炮灰任务之后终于满绩退休。作为已然唱跳满分、各项技能满点的顶流天王，回到原世界后，他决定从零开始，成为热门选秀的一名普通练习生。于是，娱乐圈史上最强的三栖黑马新人就这样走进了观众的视野。
　　本文内容丰富精彩，行文流畅，文笔简练，节奏短而明快。用简洁明了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少年从起点开始一步步成长一直走至行业巅峰的热血励志故事，同时也描绘了细腻的亲情，感人的友情。文风清新治愈，内容有笑有泪，是值得一阅的佳作。


第1章 
　　解夕朝在镜子面前洗了把冷水脸，听到了外面宿舍门被打开的声音。
　　室友们刚出去吃了一顿烧烤，这会儿在讨论大门外看到的几个站姐，笑闹声隔着门板传进他的耳朵，他用毛巾擦干净了最后一点水渍。
　　水有点儿冷，但足够让人清醒。门外传来敲门声：“哥，朝哥！你在里面吗？”
　　“在呢。”解夕朝随手抓了件卫衣。
　　嫩黄色。
　　他抬了眼，镜子里的人刚刚迟暮一样的眼神消散，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青春气。
　　他打开门，门外探进来一颗金灿灿的脑袋。
　　季彦减肥半个月，一朝开荤，吃得浑身都是烤肉味儿。语气也很兴奋：“哥，你洗好了没？我给你带了排骨汤！”
　　话音落下，宿舍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然后，笑闹声又若无其事地响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解夕朝在季彦把袋子拎进洗手间前阻止了他。
　　然后他犹疑：“……烧烤店还卖排骨汤？”
　　“特意给你买的！”季彦一脸不可置信加痛心疾首，“你宁可相信烧烤店会卖排骨汤也不愿意相信我特意为了你绕路！”
　　解夕朝：。
　　他诚恳地说：“抱歉。被车撞过，脑子不好。”
　　季彦：“……”
　　“行吧。”他麻木地说，“那你要吃吗？”
　　解夕朝感受了一下正在和他抗议的肚子，然后诚恳地说：“要。”
　　-
　　说是要，但其实解夕朝也暂时吃不着。
　　《超级新秀》这档选秀综艺节目今年开办第三季，已然对各种事务处理都十分娴熟。食堂设在宿舍楼一楼，方便昼夜颠倒的练习生们吃个夜宵。
　　这会儿是下午，但是他们的宿舍狭小。
　　于是，在宿舍吃饭就成了关系好才不会被介意的事。
　　在食堂角落坐下的时候，季彦的语气还有些幽幽的：“哥，你真是我见过最看得开的人。”
　　解夕朝觉得他的夸奖很突然：“怎么说？”
　　“就。”季彦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被车撞……”
　　解夕朝恍然。
　　“但是是事实啊。”他解释说，“你不是后来看了报道吗，一开始见面，你还说我有……”
　　“呃。”季彦说，“哥，你别说了。”
　　解夕朝笑了笑。
　　他掀开盖子，排骨汤香浓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由衷地说：“季彦。”
　　季彦眨巴眼睛看他。
　　“你真是个好人。”解夕朝这么评价。
　　季彦：“……”
　　羞愧涌上心头，他几乎要钻到地里去。
　　解夕朝笑了笑，拿起勺子喝了口汤，胃里那种饥饿的感觉终于短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满意足。
　　*
　　解夕朝和季彦的相识始于半个月前，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室友。
　　选秀节目的特点之一就是所有选手齐聚大厂封闭式练习，解夕朝拖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季彦。
　　对方是他对床。
　　见到他的第二天，季彦旁敲侧击：“小解你是不是有病？”
　　一句话，让解夕朝对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然后来整个《超级新秀》节目组和练习生都知道了这句话是真的，而季彦对解夕朝的称呼也从小解变成了朝哥。
　　有病是物理有病，后来季彦才知道，解夕朝就是那个车祸昏迷四年一度没生命体征最后却奇迹般苏醒的医学奇迹，并且在上了报道后一度因为颜值而走红网络。
　　而他迄今为止不知道的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送走季彦之后解夕朝独自一人去了健身室。
　　四年过去，他的外伤早已养好。他又花了半年做复建，如今体质只比正常人稍差一些。但是做偶像显然不能够只有这样的体力。
　　半个小时过去，解夕朝轻轻吐出一口气。
　　镜子里的人有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运动也只堪堪让嘴唇覆上了一层血色。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张脸是好看的。
　　清秀的淡颜，走在街上会被塞星探名片的那种。但十八岁的解夕朝念的是数学系，那个时候，他还以为他将来进实验室做科研。
　　说不上喜欢，只是那个时候解夕朝对这件事兴趣不大。
　　而在他还没来得及转移兴趣之前，意外就发生了。
　　车祸的确是车祸，但是谁也不知道，解夕朝昏迷之后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叫娱乐圈炮灰扮演系统。
　　-
　　走出练习室的时候经纪人发来了消息。
　　解夕朝上了新闻之后就有娱乐公司来找他要签约，基本都是要利用他一时的热度赚快钱，除了曜欣。
　　公司规模不大，签约之后也只给他分配了一个经纪人，叫方箐箐。
　　方箐箐二十六岁，四年的经纪人时光把她从一个小姑娘磨成了一个唠叨的小姑娘。她原来带的是一个糊豆，结果约炮塌房了，现在手底下只有解夕朝一根独苗。
　　而对解夕朝，她关心的事就变成了别的。
　　她问：“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解夕朝回了个：嗯嗯。
　　方箐箐又发了一大堆爱惜身体之类的话，然后道：“今天公司开会了。”
　　解夕朝打电话过去，对方犹疑了几秒接起来，她说：“朝啊。”
　　解夕朝说：“怎么了箐姐。”
　　方箐箐叹了口气。
　　她说：“公司刚说，《超级新秀》出道位打得太厉害了，这次选秀大概率公司撕不到出道位。”
　　她语气自己都难掩失落，但仍然在努力安慰解夕朝，“没事儿啊，夕朝你长得好看又努力，肯定能有机会红的，咱不差这一时。”
　　解夕朝说：“……那个箐姐。”
　　“啊？”
　　“我从来没对这件事抱有过期待。”解夕朝问她，“难道你有吗？”
　　“……”
　　解夕朝继续陈述事实：“我们公司可是快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方箐箐语气艰难。
　　过了一会儿，她说，“那这事儿，就这样？”
　　“嗯。”解夕朝说。
　　对方挂了电话，解夕朝把手机扔进口袋，又去洗了个热水澡。
　　*
　　娱乐圈炮灰系统，又名气运之子辅助系统。
　　顾名思义，就是在各个时空世界扮演气运之子身边的炮灰角色，以帮助这个世界正常进行运转。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很多，能够改变世界的气运之子和纯粹的炮灰工具人都很少。炮灰有多少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他们存在，才能推动剧情，让气运之子顺利影响世界。
　　说实话，解夕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中。但事实就是，他昏迷之后在这这个系统的娱乐圈分部打了四年工，成功地为自己挣了下半辈子的一条命。
　　他对方箐箐说的话是事实。
　　他进入系统打了几年工，每每穿越，几乎都是扮演身家背景糟糕得各式各样的炮灰，以至于他踏入曜欣的那个刹那，就知道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熟练得令人心酸。
　　所以，他对这件事确实毫不意外。
　　也就方箐箐这样单纯热忱的姑娘还会对这样一个穷得快破产的公司抱有不必要的期待。
　　洗完澡出来，解夕朝就回了宿舍。
　　季彦不在，宿舍里剩下的四个人正凑了一桌玩扑克。
　　解夕朝瞥了离他最近的人一眼，不小心发现了他要输。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衣服放在了床上，却突然有人开了口：“我今天听导演说，节目快要官宣了。”
　　他们进厂练习了半个月，现如今节目已经是半公开状态。
　　热度炒得差不多，就该官宣开始录制了。
　　解夕朝的手顿了顿。
　　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方箐箐发来的消息：
　　不过咱目标还是要定的，能多进一轮是一轮，你心里预期的最后排名是多少，先跟我透个底？
　　耳边有人“啧”了一声：“还有点儿紧张。”
　　他身旁的人推他一把：“你紧张什么，你长那么帅。一往台上站迷倒一片，分分钟前五好吧。”
　　一百名练习生，最终出道位五个。
　　出道位少，打起来就更容易头破血流。
　　解夕朝陷入了沉思。
　　“屁个前五，老子捞个前二十就光宗耀祖了好吧”
　　“也是，我听说几大巨头都快打疯了，谁能在他们手底下捞出道位”
　　解夕朝开始打字。
　　屏幕上的数字1闪着莹莹的光。
　　手机那头，方箐箐有些紧张地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看到新消息的瞬间呼吸都快停止。
　　然后，下一条消息掐着点不紧不慢地跳出来：
　　“100吧，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退步的空间就变相地等于每时每刻都在进步，箐姐，你觉得呢。”


第2章 
　　解夕朝并不知道手机这头的方箐箐已经沉默了。
　　发完这句话，他就按灭了手机屏，起身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他说的是实话。
　　在旁人眼中，他确实应该保持最低期待。
　　没有粉丝基础，公司小，加上目前体质差到稍微激烈一点就能晕倒、进而造成舞台事故的身体，别说出道位，他能进二轮都该是奇迹。
　　喝完水，房间里的人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解夕朝百无聊赖，随手摸了床头的骰子来玩儿。
　　骰子的材质特殊，是他从系统内带走的唯一纪念品，通体莹白，能看到内里的一点微光。
　　解夕朝一直觉得，炮灰系统是一个很无聊的系统。总的来说，它考验的是人的演技，技术含量却不高。硬要做比较的话，就像是游戏里的NPC。
　　诞生伊始，他的手中有一套完全固定的剧本。
　　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该成功，什么时候该失败。
　　这些早就是已经剧本写好的内容。他只要照做就行。
　　骰子在掌心一下一下地被抛起落下，在某个时刻突然脱了手。
　　解夕朝看着它落到地上，又骨碌碌地滚到了不远处，站起身打算去捡。
　　有人先他一步将骰子捡了起来。
　　“6。”那人眯着眼看了一眼骰子上的数字，然后笑道，“痛失出道位啊夕朝。”
　　黑发男生名叫倪鑫，长相普通，实力一般，唯一的优点是背靠大公司。
　　在解夕朝走过的选秀剧本里，这样的人设99%是默默无闻的背景板陪读，还有1%是出来挑衅主角被打脸的炮灰反派。
　　只可惜，倪鑫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话音落下，屋内就应景地响起了一阵窃笑声。
　　解夕朝并没有对倪鑫的这句玩笑作出反应，只是笑了笑，把骰子接了过去，好脾气地道：
　　“谢谢。”
　　说完，他就往回走。
　　倪鑫望着他的背影，这些天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又来了。
　　他咬了咬牙，突然道：“后天就是初舞台录制了。”
　　解夕朝继续走。
　　倪鑫不得不叫住他：“夕朝！”
　　解夕朝疑惑转头：“你在跟我讲话？”
　　倪鑫：“……”
　　废话！他俩刚刚还在说话，他不跟这人说话跟谁说！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努力语气平和地道：“开始录制之后的练习强度会比现在高很多。”
　　解夕朝看着他，揣摩了几秒他的意思：
　　“然后？”
　　倪鑫：“……”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笑终于快挂不住了：“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就想刷个脸，还不如趁现在退赛去别的轻松一点的节目。我其实不太明白你公司为什么要让你来选秀。”
　　“是我自己想来。”解夕朝解释道，“公司没有逼我。”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余地了。
　　倪鑫瞪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而原本周围带着不屑表情看着他们交谈的男生们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作什么表情。
　　第二天，解夕朝和季彦一起在食堂吃饭。
　　*
　　季彦上午刚去了练习室跳了一上午的舞，和解夕朝碰面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薄汗。
　　他看着睡到八点半刚做完理疗、看上去闲庭信步斯文优雅的解夕朝，尽管知道不应该，但还是由衷地产生了一丝嫉妒。
　　“对了朝哥。”他一边往碗里扒拉鱼香肉丝一边道，“今早我碰着倪鑫，他怎么一脸别人欠了他五百万的样子，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解夕朝说。
　　只是随口一问的季彦：“啊？”
　　解夕朝把昨天晚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季彦喷了。
　　他说：“……哥，你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解夕朝一脸无辜：“我说错什么了么？”
　　如果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季彦就信了。
　　解夕朝天然长了一张校草脸。他是淡颜，眉眼浸润着江南这一带的温软，即便不笑看上去也没有生人勿近的样子。
　　但是季彦知道，他绝对不是傻子。
　　相反，解夕朝是个再聪明不过的聪明人。
　　他说：“……哥你什么都没说错。”
　　他顿了顿，“不过哥，你知道倪鑫为什么带着一宿舍孤立你么？”
　　其实本来也有他，但是季彦一方面和他们不是一个公司，一方面天生反骨，所以硬生生地和解夕朝凑到了一块。
　　这解夕朝是真不知道，他问：
　　“为什么？”
　　“因为《超级新秀》刚开始营销的时候，有站姐发路透，拍的是倪鑫，但是镜头角落带到你了，网友说你把他衬得像个猴哈哈哈哈哈。”
　　解夕朝：“……”
　　好嘛。
　　他就说他这么亲切和蔼，在系统人缘好到退休的时候全系统都来参加他的欢送会，为什么一进节目就被孤立了，原来原因在这里。
　　还真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
　　“所以哥你一直不知道这事。”去练习室的路上，季彦抽了抽嘴角，“他对你态度那么差，你居然一点不好奇吗？”
　　解夕朝沉思了一瞬。
　　然后他说：“主要是，他的态度差，没什么杀伤力。”
　　季彦服了。
　　他由衷地说：“我要是倪鑫，听到你说这话，能被你再气死一次。”
　　“还有更气人的。”解夕朝想了想，问他，“要不要听。”
　　季彦：“嗯哼？”
　　“他挺不过一轮。”解夕朝说。
　　季彦一口牛奶差点呛在喉咙里。
　　他看着解夕朝的眼神也像看怪物。但解夕朝却很淡定。
　　倪鑫撑不过一轮。
　　这是他的经验判断。他的判断从不出错。就像他0出错的业绩表。
　　他是专业做艺人的，哪怕做的是炮灰。
　　或者说，正是因为做炮灰，他才最清楚一个合格炮灰的必备素质。
　　倪鑫不仅撑不过一轮，他这次选秀还是无效刷脸，他才是那个应该换个节目呆的人。
　　季彦无言。
　　他才是那个真来刷脸的，他是演员部的，唱跳都一般。
　　也正是因此，倪鑫他们对他还不错。
　　他心里对解夕朝的话半信半疑。只是再到练习室看倪鑫，又确实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倪鑫没多呆，看到他们，说了句“初舞台见”，转身就走了。显然是被解夕朝气得不轻。
　　季彦啧了一声，收回视线，回过头，却突然吓了一跳：
　　“哥你做什么？”
　　解夕朝拿了根棍子，正端在手里掂量。听到他问，他说了句话。
　　然后，季彦就完全把倪鑫抛到了脑后。
　　他不可置信地说：“不是哥，你他妈舞台还没准备呢？”
　　*
　　季彦是真的吃了一惊。比听到解夕朝损人还吃惊。
　　半个月前，他本来想和解夕朝组队，被解夕朝拒绝了。他想着他的舞台虽然简单，但也耗体力，就没说什么。
　　但是这人？
　　“你不会真的重在参与吧哥。”季彦有些怀疑人生了，“哥你这样我会怀疑我的眼光的。我以后怎么放心买股票啊。”
　　“你本来也不像能靠这个赚钱的人。”解夕朝说。
　　季彦：“……”
　　嘴毒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视线就定住了。
　　解夕朝颠了颠手上的棍子，然后利落地耍了个漂亮的棍花。
　　解夕朝问：“好看吗？”
　　季彦呆呆点头。
　　十五分钟后，季彦已经不会说话了。
　　解夕朝将棍子放到边上，在一旁的镜子面前坐下来，拿着平板看季彦给他拍的练习视频。
　　他确实完全没把倪鑫的狠话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多说不如多做。倪鑫但凡把放狠话的时间用在练习上，也不至于一轮游。
　　但是倪鑫提醒了他。
　　后天就是初舞台录制了，他该结束他的基础体力恢复练习，适当练一练舞台了。
　　认真仔细地看完视频，他不太满意。
　　棍舞是他在某个世界里临时学的，虽然看着唬人，但他的技术终究还是比不过专业的。
　　而且……他感受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开始怀念他在系统里的身体了。
　　正走着神，他一抬头，看到了季彦惊悚的眼神。他顿了顿。
　　他说：“你觉得怎么样？”
　　季彦说：“哥你是神吗？”
　　解夕朝：“……”
　　“说点人听得懂的话。”他说。
　　“不是，你，我。”季彦迟迟回不过神，“哥你不是素人吗，你……”
　　说好的大家一起当菜鸡呢，怎么一回头就剩他一个了啊？！
　　“素人不能有强身健体的爱好？”解夕朝淡定地问。
　　季彦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他现在敢信，初舞台那天，所有练习生，不，是整个节目组都会被他哥震撼。
　　……这么一想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靠着这一点，他终于勉强回过了神，强装镇定地回答了解夕朝的问题：“感觉，挺累的。而且可能……不太男团？”
　　其实他已经觉得很完美了。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在鸡蛋里挑骨头。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嗯”了一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欸？”
　　下一秒，季彦眼睁睁地看着解夕朝调出了一个excel表。
　　解夕朝滚动了一下屏幕，仿佛上面写的不是一个个高难度的创意舞台，而是今天的晚饭食谱。
　　他说：“帮我挑一个？还有两天，我抓紧时间练练，应该就能上台了。”


第3章 
　　傍晚六点半，天已经完全变黑了。
　　隔了一个小花园的宿舍楼亮起了灯，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往食堂走，脸上带着疲惫。
　　但是经过某处的时候，他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突然打起了精神。
　　解夕朝经过花园大门的时候，听到了几道可以称之为高亢的女声。
　　“陆——星——星——宝——妈——妈——爱——你！”
　　“艾！清！源！多！吃！饭！少！打！游！戏！多！睡！觉！”
　　“季彦！季彦你看看妈妈吧！妈妈在这站了俩小时了！你看看妈妈吧！”
　　解夕朝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一脸好奇。
　　季彦：“……”
　　他不知道为什么难得地脸有些红：“那个，我之前不是出道的时候演了部糊糊网剧，所以积累了点粉丝。”
　　解夕朝了然。
　　他原先走在季彦右边，自动自觉地换到了左边。季彦小幅度地冲门外的女孩儿们挥了挥手，对方立刻就挥起了手幅。
　　季彦打完招呼，顺带找了找，发现没有解夕朝的，颇有些替解夕朝遗憾。
　　然而，他只要一想到刚刚在练习室发生了什么，这点遗憾就立刻化为了乌有。
　　……呵呵。
　　反正过不了多久，他的粉丝数就没他身边这个高了。
　　想到这，他释然了。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陆星星是谁？”
　　这名字还挺萌。
　　“……呃虽然但是哥人家叫陆星。”季彦委婉地说，“而且，人家第一天还特地来我们寝室打了招呼。”
　　解夕朝有些讶异。
　　他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是不是一个娃娃脸的。”
　　季彦：“嗯嗯！”
　　“那艾清源呢？”解夕朝继续问。
　　季彦用一种非常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
　　“艾清源和倪鑫是一个公司的。”季彦说，“艾氏二公子，盛弘太子爷。也是这次公开就被预定的C位热门，目前他人气断层了。现在公认的事实是，除非他决赛前在舞台上殴打节目组，不然他铁出道。”
　　-
　　回去的路上，解夕朝听季彦科普了一路节目里的选手。
　　“其实我觉得艾清源也不一定铁出道，他性子太傲了，粉丝多黑粉也多。”季彦道，“他是学街舞的，之前参加过一档舞蹈类综艺，因为发言被骂得不轻，也就是节目还没开播，所以现在才能靠以前的人气甩别人一截。”
　　解夕朝却说：“性子傲不是坏事。”
　　季彦：“嗯？”
　　解夕朝只说了一句，却不往下说了。
　　季彦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桀骜侧脸。
　　正是他刚刚在高谈阔论的艾清源。
　　好在艾清源并不认识他们，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只是瞥了一眼他们这里，目光在解夕朝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只是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眼里都是目中无人的漠然，这让季彦有些不舒服。
　　真傲。
　　他心里想。
　　傲什么。
　　艾清源再厉害，能有他哥厉害么？
　　不知不觉，他心里的那杆秤已经无声无息地向解夕朝倾斜。
　　他小声对解夕朝说：“哥我们回宿舍？”
　　解夕朝说：“嗯。”
　　两人一起从艾清源的身旁走过，径直从楼梯回到了宿舍。
　　-
　　接下来的几天，解夕朝没有再像原来那样整天呆在宿舍或者理疗室，他开始早出晚归。
　　这件事几乎没什么人注意，没有人气的素人不仅在粉丝和观众那里是透明人，在选手内部也是。
　　除了倪鑫。
　　他那天放了狠话说舞台上见，是笃定了解夕朝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
　　开玩笑，一个机缘巧合才走红的素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但是解夕朝当晚回去的时候，问了他一句话。
　　“你之前说舞台见。”他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倪鑫：“……”
　　他没好气地道：“当然是要赢过你的意思。”
　　解夕朝思索一瞬：“看评级？”
　　倪鑫：？
　　他突然意识到，解夕朝认真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个瞬间，他居然悚然了一瞬，有了退缩的意思。
　　然而，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可以。”
　　“赌什么？”
　　倪鑫又卡了壳。
　　这一回，解夕朝没有让他胡思乱想太久，他说：“你输了你搬出去，我输了我搬出去，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换宿舍。
　　这件事本来无伤大雅，但问题在于，解夕朝说这话的时候，宿舍的所有人都在。
　　剩余的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倪鑫，倪鑫知道，如果他输了并且灰溜溜地搬了出去，会非常、非常，颜面扫地。
　　但是话都说到这儿了……
　　他咬了咬牙：“行。”
　　于是，这个赌约就悬在了倪鑫的心里。
　　这几天他坐立不安，总觉得解夕朝是哪里给他下了套。
　　他私下找了季彦：“你跟解夕朝关系好，他这两天在忙什么？”
　　季彦笑眯眯的：“我哥？我哥在练习啊。”
　　废话！
　　问的就是练什么！
　　季彦说：“这怎么能告诉你，我要替我哥保密的。”
　　他说：“倪鑫，你不会是怕了吧？”
　　一句话堵住了倪鑫的嘴。
　　他气得不行，又做不出拉下脸真尾随的事儿，就这样，日子不知不觉地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初舞台评级这天。
　　*
　　《超级新秀》：选出你心目中最优秀的偶像。
　　打着这句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的slogan，节目却依然在录制前就在互联网上爆发了不小的水花。这确实得归功于选秀得天独厚的魅力和赛制。
　　录制当天，解夕朝照例和季彦一起去了化妆室。
　　一百名选手，注定了化妆也是要排队的。
　　虽然季彦算是来刷脸的，但是镜头也久违地让他产生了紧张，他跟同公司的练习生说了会儿话，再一回头，发现解夕朝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就是那个被新闻报道意外成了网红的解夕朝啊。”他同伴道，“好神奇，封闭练习了快半个月也没见过他几次。”
　　“长得……”另一个人道，“好像确实挺好看的。”
　　季彦道：“那是。”
　　然后他解释：“朝哥他身体不太好。”
　　“一口一个哥的，彦彦，胳膊肘向外拐了啊。”同公司的哥哥乐了，“就不该放你去别的宿舍。”
　　“不过他刚恢复，录制和练习撑得住吗？”
　　“来刷脸的吧。”
　　这句话一出，众人恍然。
　　就像季彦因为以后要做演员，所以成了练习生里最宠爱的弟弟那样，在房间的练习生原本因为解夕朝颇有威胁性的长相而生出了一丝警惕，但很快，这丝警惕就被这句话压了下去。
　　众人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只有艾清源不在意地朝沙发看了一眼。
　　“你们宿舍的那个？”他问。
　　他难得主动开口，倪鑫受宠若惊：“是的。”
　　“鑫哥还跟他打了赌，哎你拽我干嘛？”
　　倪鑫脸色僵硬，但艾清源已经听见了。
　　他饶有兴趣地问：“什么赌？”
　　倪鑫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解释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目中无人的懒散态度。”
　　话音落下，他身旁的人就沉默了一瞬。
　　话是这么说。
　　但是要论起目中无人和懒散……面前这位……呃……
　　但是艾清源显然没有这种代入的自觉。
　　他评价：“你得庆幸这节目初评级不是个看脸打分的节目。”
　　说完，他就走开了。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说：“源哥这是什么意思？”
　　身旁的人不确定：“好像在说鑫哥丑。”
　　倪鑫：“……”
　　“滚滚滚滚滚。”他脸色精彩纷呈，把身旁的人往外推，“叫号了，都给我化妆去！”
　　-
　　解夕朝并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整间化妆室发生了好几件暗流涌动的事。
　　他这一觉睡得不错。主要是排队时间太长，没人打扰，让他睡足了觉。
　　等他醒过来，季彦刚好过来叫他，还差两个就轮到他。
　　他去洗了把脸。
　　他已经很久不熬夜，为了恢复。今晚不出意外会是他熬的第一个大夜，毕竟按照他的经验，这种节目的录制一向很拖。
　　还好，睡了一觉，他感觉自己状态不错。
　　化妆师是个短发的干练女生，跟他挺熟的，主要他的脸化妆很省事。
　　她拿着化妆刷：“要什么样的妆感？”
　　“可以挑的吗。”解夕朝就笑。
　　“别人不行你可以。”女生倒也直接，“毕竟我是颜狗。”
　　解夕朝想了想：“清透点的吧。”
　　女生低头，发现他今天少有地摒弃了日常的老干部风穿搭，选了件米白色的卫衣。
　　卫衣上面是模拟蜡笔的涂鸦，彩色。
　　底下则是稍微妈见打了一点的破洞牛仔裤。
　　说来很奇怪，其实解夕朝实际年龄也就……呃有点难算。他昏迷的时候是十八岁，满打满算算上昏迷的四年也就22。
　　但不知道为什么，女生总觉得他比在场的所有小屁孩儿都要沉稳淡定。
　　难道昏迷也是一种修炼么？
　　女生嘀咕。
　　她心里嘀咕，手上却不拖沓。不一会儿，解夕朝睁开了眼睛。
　　旁边过来等他的季彦摒住了呼吸。
　　镜子里的男生有一双很温润清透的眼睛，这会儿，那双眼睛连着眉毛被黑色的眼线和眉笔勾勒描绘，只是几笔，没什么妆感，却愈发衬出眉眼的浑然天成。
　　而常年苍白的嘴唇终于因着妆而多出了“血色”，显得整张脸都蓦然生动了许多。
　　而最生动的，莫过于左眼眼尾点缀的大小不一的碎钻。
　　这些碎钻铺陈在眼尾，近看和眼睛里的光相互辉映，而远看则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斑斓印记，可以说是……
　　“心机。”季彦道，“哥你这个妆也太心机了！”
　　解夕朝哑然。
　　他站起身，化妆师说：“加油。”
　　他说：“谢谢。”
　　他和季彦两人便一起朝着走廊外走去。
　　“哥，这儿，签名板。”季彦招呼他。
　　所有人进场之前都要在签名板上签下属于自己的名字，在未来的某一离别的时刻，这会成为追星女孩和厂里所有练习生打卡、感慨和怀念的地点。
　　而此时此刻，这只代表一个新的开始。
　　季彦已经签好了，他把马克笔递给解夕朝。黑色的油性笔落在板上的那个刹那，解夕朝微微地恍了恍神。
　　笔尖蜿蜒，勾勒出微弯的弧度，像是隐约要写下一个简洁的数字。
　　只是，半秒后，解夕朝就回过了神。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收住了笔锋。
　　半分钟后，签名板前重新归为寂静。
　　正午的阳光落在板上，明亮而灿烂。板子的一角，解夕朝三个大字笔锋遒劲，利落洒脱，蜿蜒如游龙。


第4章 
　　说是进场，其实距离正式录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进场之后又是一个大厅，练习生们坐在里面三三两两地休息，等候着节目组和剩下的人。
　　解夕朝和季彦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听身旁的人在讨论这次的导师阵容。
　　“这次的主MC是窦昱。”季彦道，“哥你知道窦昱吗？”
　　解夕朝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不知道。”
　　季彦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时常感觉他对他哥来说就是一本移动的娱乐圈百度百科。
　　“窦昱是六年前作为solo艺人出道的。”他道，“他和艾清源、倪鑫他们都是盛弘的艺人，算是他们师兄。同时，窦昱也是目前热度最高的现役男爱豆。”
　　“我听说他人还不错。”季彦道。
　　解夕朝之前还在挺认真地听，听到这句，想了想：“这种事还是不要道听途说比较好。”
　　季彦愣了。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也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娱乐圈多的是人设营销。
　　他随口道：“哥你被这种人坑过啊？”
　　解夕朝微笑。
　　他以前做任务的时候一般演的是这种人。
　　见他笑而不语，季彦以为是真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同情，换了个话题。他接着道：“舞蹈导师和rap导师都是在团爱豆，vocal导师特殊一点，是个很年轻的唱作人。”
　　“蓝叶舟。”解夕朝道。
　　季彦有些惊讶：“哥你知道他啊？”
　　他还以为解夕朝真的是从远古时代穿越过来的呢？
　　解夕朝冲他摊开手心，里面躺了一个白色的耳机盒。
　　“他写的歌很好听。”解夕朝说。
　　—
　　不多时，人就来齐了。紧接着，就是短暂的彩排走位时间。
　　彩排不需要真的表演，因此体力消耗并不是很大。但彩排结束，解夕朝还是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他一边嚼，一边把包装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一转头，身边蹲了个金灿灿的脑袋。
　　男孩儿包子脸，皮肤水嫩，眼睛也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成年了没。
　　解夕朝看着有点眼生——事实上在这里的一百位练习生他真正记住的没几个。为了避免见过却失忆的尴尬，他直接道：“你要吃吗？”
　　男孩儿盯着他手上的巧克力盯了很久。
　　男孩儿犹豫了一瞬。
　　解夕朝从一旁的包里拎了一个巧克力桶出来。
　　男孩儿的嘴巴张成了“O”型：“……”
　　解夕朝自己在系统呆久了，其实回到现实世界，看包括季彦在内的年轻人都像看小孩儿，更别说面前这个是真小孩。
　　他又从包里翻了别的零食，只是递过去的时候道：“一会儿吃完记得喝点水，要不然嗓子干。”
　　男孩儿已经开始剥包装纸了。
　　他是真能吃，解夕朝一眨眼的工夫一块巧克力就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肚子。他又小心地拆了一条牛肉干，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之际才想起来了什么，抬起头：
　　“谢谢。”
　　声音含糊不清。
　　解夕朝失笑，说：“没关系。”
　　怕他吃得不自在，他站起身，离开了原有的位置。
　　*
　　这对解夕朝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感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现实世界果然比任务世界要好玩一点。
　　其实任务世界也是平行时空的真实世界，但是大约是因为他自己是个NPC，所以总很难有真正交心的朋友，也很难有时间慢下来毫无目的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彩排完，又补了妆，录制就正式开始了。
　　最开始拍的是进场和选座位。
　　进场的队伍一般通过公司区分，顺序则是由节目组来决定。选座倒是可以自己选，主要是为了这其中产生的话题点。
　　季彦的出场被安排在中间，解夕朝则是第三个。
　　分开的时候季彦忧心忡忡：“哥你一个人能不能行啊？”
　　解夕朝很淡定：“季彦，不要年纪轻轻就做老父亲。”
　　于是季彦被他一句话怼走了。
　　解夕朝坐在等待室，他的排位前面是一个没有签公司的个人练习生，后面则是一组走搞笑可爱风实力一般的小男生，整体都弥漫着不受重视的气息。
　　他坐在花团锦簇中间，拿了工作人员递的表给自己打自评级。
　　填完，工作人员目露诧异。
　　但是对方没说什么，还是很快训练有素地离开。
　　身旁的小男生没察觉异样，跟同伴聊腻了过来跟他聊天：“解，夕，朝，欸你名字好好听。你好啊，我是诞星的，你的自评级是什么呀？”
　　解夕朝说：“A。”
　　男生瞪大了眼睛。
　　评级分为ABCDF，自评级虽然是自己评价自己，但是除非特别自信的人，一般不会给自己打到最高等级。
　　毕竟，除了艾清源那样的，没有哪个练习生会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美得不需要改进就能出道了。
　　就算心里这么觉得，在选秀节目里，这也不能说出来。
　　“……我打了D。”男生看看自己，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打太低了？”
　　他的同伴语气凉凉：“那你敢往上打么？”
　　他认出了解夕朝，对于对方的自评级内心感到很惊讶，但很给面子地没说什么，只当对方是想鼓励鼓励自己，于是用话把自家公司的小孩往身边拽：“行了，人家的隐私你打听那么多干嘛，反正待会儿总会知道的。”
　　男孩儿却没听出言外之意。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解夕朝一会儿，发现他似乎长得格外好看。
　　“你是哪个公司的呀，练习了几年了？你是想出道吗。”他好奇地问。
　　同伴认命地转开了眼。
　　小孩儿。
　　果然招人烦。
　　他没想到的是，别人口中一向不太好接近的解夕朝很耐心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曜欣的，没多久，想啊。”
　　他反问男生：“你不想？”
　　男生犹豫了起来：“我……”
　　当然想。
　　但是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他叹了口气：“我想啊，但是我实力太差了。”
　　他眨巴眼睛：“那你一会儿想坐哪儿啊，我们要不坐一起？”
　　他对解夕朝很有好感。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觉得有点不忍心。
　　但是这一回，看上去好脾气的人却拒绝了他。
　　“不好意思。”他道，“可能有点不方便。”
　　四十分钟后，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方便。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身形单薄、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的男生稍微扶了一下耳麦，开始朝台阶上走。
　　一路走，他一路回应着所有人的招呼。一直走到最顶上。
　　然后，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和摄像机的见证下，在金字塔塔顶的那个位置淡定地坐了下来。


第5章 
　　几乎是解夕朝坐下来的那一刻，整个场内就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刚刚还热情邀请解夕朝坐他旁边的小男生抓住了同伴的手，神情恍惚：“我出现幻觉了吗？”
　　不仅是他，节目组也沉默了一瞬。
　　副导问身旁的助理：“这谁来着？”
　　小助理尽职尽责：“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医学奇迹。网红区的。”
　　节目组内部私下把所有选手分了个区。有金主爸爸特别关照区，有刷脸不占名额但占镜头区，以及自生自灭蹭热度区。
　　网红区就属于最后一个区。现如今偶像产业发达，练习生资源稀缺，要凑一百个优质练习生还是很难的。
　　副导“喔”了一声。
　　“心理素质不错啊。”他评价。
　　他一秒把解夕朝归入了要热度不要命的狠人类型。
　　然而，导演见过大风大浪（虽然是错的大风大浪，但姑且算是见过），其他人却没见过。
　　《超级新秀》开始录制初舞台之前，所有人心中就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C位的位置一定是属于艾清源的。
　　不管是进场时的那个自由选择的位置，还是之后主题曲的初C位。不出意外，甚至可以包括最后的成团位。
　　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每个进场的练习生在看到最高的位置时，自我介绍都会不由自主地突然卡一下壳。
　　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大屏切换。
　　随着屏幕的重新亮起，黑色的公司Logo乍然出现。线条被勾勒成一头咆哮的狮子。
　　而这个公司也如这头雄狮一般，在整个会场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强大、危险的代名词。
　　盛弘。
　　旗下出过无数知名艺人，至今在圈内处于龙头地位的公司。这一回，它十分给《超级新秀》的节目组面子，整整送来了五名练习生。其中还包括艾氏小太子艾清源。
　　几乎是logo出现在屏幕上的刹那，会场就产生了一阵骚动。
　　这点骚动自然也被距离不远，正在准备区的盛弘练习生听到了。
　　“好热情啊。”有人笑着道。
　　语气却是意料之中的、盛弘艺人自然而然的自信和傲气。
　　还有一个原因。就算是准备区他们也是戴了麦的，自然不可能说什么别的。
　　只是进场前，有人跟艾清源说了一句：“那清源，一会儿我们就不和你坐一起了哈，你一个人当孤家寡人去。”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艾清源却没反驳，只是矜持地“嗯”了一声。
　　几个人一齐从入口走进了内场。
　　然后，空气就突然安静了。
　　刚刚说话的男生拼了命才把一句“卧槽”咽回肚子里。
　　而他身旁的艾清源则是眯了眯眼，脚步停在了原地。
　　-
　　盛弘的练习生站在台上问好的时候，解夕朝终于从放空中抬起了眼。
　　金字塔顶的视野很好，舞台都显得一览无余。他的视线懒洋洋地掠过盛弘的其余几名练习生身上，在眼神见鬼一样的倪鑫身上停留了半秒，最后留在了最右边的人身上。
　　眉眼锋利，神态桀骜。一些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会格外喜欢的坏男孩儿长相。
　　单从长相来说，算是练习生中上乘的。
　　他在打量艾清源的同时，艾清源似有所感，也抬头看向了他。
　　然后，他带着身后的队员朝着座位席走了过来。
　　随着台阶的不断攀升，他身后的人一个个挑选位置坐了下来。
　　而艾清源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径直朝着最上方走过来。
　　解夕朝挑了挑眉。
　　不会吧？
　　艾清源走到了他的面前。
　　“位置不错。”他道，“自己挑的？”
　　他没问解夕朝的名字，像是两人本来就很熟悉。只有解夕朝知道他俩根本没说过话。
　　看起来对方是个自来熟。解夕朝想。
　　他不是自来熟，但是他做久了NPC，对待每一个玩家都需要一视同仁尽职尽责，养成了非常好的有问必答的习惯。
　　于是他道：“嗯。”
　　然后他摊开手：“上场前扔的。”
　　莹润的掌心内，一颗漂亮而做工精致的骰子静静地躺着，最朝上的数字是一个明晃晃的1。
　　艾清源：“……”
　　饶是心里猜测了许多理由，对方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他也被对方的无厘头理由震住了一秒。
　　片刻后，他才开了口。
　　“这么巧。”他说。
　　解夕朝说：“是。”
　　“我也没想到。”他笑了笑，好脾气的样子。
　　空气寂静了两秒。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艾清源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在下首的二位坐了下来，抬起了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舞台。
　　*
　　“季彦，彦彦？你发什么呆呢。”
　　座位席的某个角落，男生趁着摄像机一拥往上的工夫，捅了捅身旁男孩儿的肩。
　　季彦猛地回过神。
　　“我还以为艾清源要跟他杠上呢。”同伴遮了麦，小声地讲，“他不是最傲了，只做第一的那种。”
　　季彦顿了顿。
　　然后他道：“初评级前的座位不代表什么。没必要对着一个位置不依不饶，会显得很锱铢必较。艾清源虽然傲，但他也不是傻子。往期选座位，大家也都是开玩笑为主，没人当真的。”
　　同伴恍然。
　　他确实想起来了。
　　他们来参加比赛前公司让他们集体观看了前两季的比赛，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什么在初期座位上较真的，更没有逼着人换位的。
　　……当然，前两季能坐在C位的，也都是当之无愧的赛前热门。
　　他嘀咕：“倒是给他蹭到了好多镜头。”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坐在这场子里的一百名练习生，素人和已经出道过或者有舞台经验的基本是三七开。而哪怕是素人，经过公司的培训和这半个月的熏陶，也不会再单纯如初。
　　以解夕朝目前的热度坐C位，节目组再怎么说也会给镜头。
　　更何况，刚刚艾清源还和他对话了。
　　艾清源的镜头除非负面、基本是不会被剪的，尤其是这么重要的镜头。
　　这样一算，初评级还没开始，解夕朝就已经挣了至少以分钟计的镜头。
　　对于镜头量属于稀缺资源的选秀，这毫无疑问已经足够让人嫉妒他。
　　然而，嘀咕归嘀咕，却没人后悔自己没有去坐那个位置。
　　而刚刚还在走神的季彦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掌心，眼中浮现了一丝忧虑。
　　-
　　不多时，一百名练习生就全部坐在了位置上。
　　进场进了大半个小时，大家这会儿却都精神振奋。而随着灯光的暗下，几个人走上了台，灯光亮起的刹那，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欢呼声。
　　主MC和导师上台了。
　　窦昱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衬衫，外搭了一件浅灰的西服外套。
　　他今年28岁，在爱豆的行业里已然不算年轻，但保养得却很好。
　　衬衫和黑色偏紧身的休闲长裤很好地勾勒出了他的腰线。他的妆也看上去稳重且含蓄。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他身旁的vocal导师蓝叶舟。
　　和他的姓一样，这位导师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衫，外面竟然套了一身卡其色的背带裤，配上他的黑框眼镜和米色毛线帽，看上去竟然有些书生气的可爱。
　　再往旁边看，就是两位女导师邱雪瑞和李琳。作为rap导师和舞蹈导师，她们的穿着打扮也是风格迥异。
　　一位是利落的短发配背心外套和热裤，而另一位则穿了甜美的女团风小裙子。
　　几个人站定，先扫视了全场一圈，然后，目光就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C位的位置上。
　　窦昱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此时此刻，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不是节目组“重点关照”的人，但他还是很淡定：“欢迎大家来到《超级新秀》的第一次录制现场，我是窦昱。”
　　场上又一次响起了欢呼声。
　　为了能够得到镜头的几秒青睐，哪怕在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窦昱的粉丝，大家还是卯足了劲做各种各样的reaction。
　　季彦也不例外。
　　他一边高呼“窦老师我爱你！”，一边不自觉地偷偷往C位的位置上瞟。
　　然后他看到……
　　他哥正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看上去正襟危坐，只是角落一只手正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骰子。
　　那是他无聊的表现。
　　季彦抽了抽嘴角，突然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了几分羞耻。
　　好在很快，心照不宣的客套环节很快结束，导师们一齐落座，正式开始初评级的录制。
　　*
　　刚开始，录制还是比较轻松愉悦的。
　　第一、二组上场的是某个小公司的一组练习生。唱跳都中规中矩，但也不算糟糕，分别领了B和C的评级。
　　而第三组练习生就比较有看点了。
　　这一组的练习生走的是可爱搞怪风，同样是平平无奇的实力，但因为这组的rap担当在词中融入了对在场导师的调侃，现场的气氛被推向了一个热烈的小高潮。
　　在词中，主MC窦昱被调侃为喜欢端着保温杯的老干部，而一旁的rap导师丘雪瑞则被评价为“油盐不进的钢铁女战士”，和两人一贯的风评都对上了。
　　两人倒都很给面子，跟着自嘲了两句，分数打完，窦昱拿着话筒道：“当初节目组请我来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一茬啊？”
　　后面笑倒一片。
　　有人大喊：“窦老师，这是爱你的表现！”
　　“行吧。”窦昱叹了口气，“既然爱我，就给我好好表现。”
　　他顿了顿，声音敛了些，“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让我满意的成员和组合。”
　　话音落下，场内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现在偶像产业很发达，成为偶像变成了在座的你们包括在内的很多人的梦想。”他在寂静中拿着话筒继续道，“但是你们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问身旁的两位年轻女爱豆：“雪瑞，琳琳，对吗？”
　　丘雪瑞勾了勾嘴角：“当然。”
　　李琳也微笑了一下。
　　“每个人都想出道，但出道名额只有那么几个。”窦昱道，“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当你能自信地回答出‘凭我的实力，这个位置就该是我的’，那么，这个位置才可能属于你。”
　　“我不想再看到那么普通的表演了。”窦昱道，“下一组。”
　　-
　　解夕朝坐在C位的位置上，很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的屏幕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趁着镜头不注意，偷偷去包里拿块巧克力吃补充一下体力。
　　最终，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出场顺序事先告知，但是表演顺序却是打乱的，他不敢保证吃完之后会不会立刻就到他，那个时候刚吃完糖，嗓子粘腻，舞台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最终，他只是喝了几口清水。
　　窦昱的“训诫”响在他的耳畔，旁人都认认真真地听着，只有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知道窦昱说的是对的。
　　唔……
　　窦昱说这话的语气也很真诚。
　　他相信这位出道了六年的爱豆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努力和信念是通往成功路上的重要因素。
　　当然，解夕朝也这么认为。在他做过的任务中，几乎所有的气运之子都具备着这样珍贵的品质。
　　但是……
　　解夕朝想，他只是突然想跟自己的骰子打个赌。
　　“我觉得下一组会是我心里想的那组。”他轻声跟自己的骰子聊天，“你要是也这么觉得，给我扔个6出来好不好？”
　　念叨完，他将骰子轻轻地往空中一抛，骰子在空中转了个傲娇又完美的弧度，又重新乖乖地落在解夕朝的手心。
　　莹莹的数字“6”出现在掌心的刹那，窦昱的声音也重新响了起来：“下一组，盛弘娱乐练习生。”
　　解夕朝微微地勾了嘴角，看到了前面站起来的男生。


第6章 
　　听窦昱灌鸡汤时，艾清源同样没什么心理波动。
　　倒不是和解夕朝一样的想法，对他来说，不想听的原因很简单：
　　没必要。
　　很多人觉得他懒散，但其实他会走路就开始学跳舞，在这件事上的刻苦程度远超99%的人。
　　在他看来，所有不努力的人和没有天赋的人都可以统称为废物，应该趁早转行，窦昱这种苦口婆心的说教根本没有必要。
　　听到盛弘的名字，他就站起了身。
　　一起站起来的，还有盛弘的其他练习生。
　　他们今天穿的都是风格统一的舞台服，黑白样式。当然，这其中设计最为用心和显眼的自然是艾清源。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资质不错的练习生穿得也很突出。
　　几个人往台上站成一排齐声问好，乍一看，气势就压倒了前面所有组。
　　窦昱拿着话筒停顿了一瞬，然后笑了：“这组我得避嫌吧？”
　　一句话直接点出了他同为盛弘艺人的事，倒也没避讳。
　　一旁的李琳道：“窦老师和后辈们打过交道吗？”
　　“练习室见过几次。”窦昱道，“倒是没怎么聊过天。”
　　“那今天可以好好聊了。”李琳笑了。
　　短暂的交谈结束，舞台的灯光暗下，盛弘的练习生摆好开场队形，不多时，伴奏声就响了起来。
　　几乎是伴奏声响起的刹那，场上就有不少练习生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没听错吧，这个调子是……”
　　“……《沉疴》？”
　　“是窦老师的出道曲 《沉疴》我去！”
　　几乎是这句话出口的刹那，场内就彻底骚动了起来。
　　而导师席，窦昱看着面前八分不动，眼神凌厉的年轻男生，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终于多出了几分真切的欣赏。
　　-
　　《沉疴》，现役顶流偶像窦昱的出道曲。由盛弘操刀，作词作曲请的都是国内最优秀的制作人。曲风激烈，搭配劲舞，是再标准不过的爱豆曲。
　　窦昱能solo出道，vocal、rap和dance都不差，但他是偏vocal选手，当初《沉疴》蝉联将近160天的音乐榜单日冠，靠的大多是这首歌优秀而朗朗上口的旋律、以及高难度但如天籁般丝滑的技巧转音。
　　而盛弘将这首歌大刀阔斧地作了改编。
　　原本的单人舞蹈改成群舞，但是无论是队形和走位都看不出任何违和。
　　相反，盛弘的练习生舞蹈实力平均水平很高，以至于复杂的队形变幻看上去赏心悦目，衬得之前的几组练习生的舞台都有点儿像幼儿园过家家。
　　鼓点密集的伴奏响彻整个舞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而到了副歌最难的转音部分，所有人才都屏住呼吸。
　　舞很强……看上去改编得也很优秀，那么盛弘一向匮乏的vocal呢？
　　有人通过走位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中央。
　　他扶住耳麦抬眼的刹那，所有人一震。
　　“副歌是……艾清源来接。”
　　有人喃喃自语。
　　下一秒，男生因激烈的舞蹈而略微有些嘶哑沉冷的嗓音响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准确地切入了伴奏。
　　表演结束，全场寂静无声。
　　而坐在最上位的解夕朝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又喝了口水。
　　*
　　一曲结束，艾清源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身旁的队友都目露兴奋。
　　练习了许久，这次舞台几乎是完美呈现，这对于正式表演来说已然是超常发挥。
　　导师席也不负众望，一扫先前的高冷矜持，连连夸赞。
　　这其中，倪鑫尤为兴奋。
　　导师的夸奖中，除了艾清源，居然也提到了一句他，虽然只是一句“音色很不错”，但这足够倪鑫振奋。
　　他并不想承认，他是怕输的，尤其是输给他瞧不起的人。这句话出口，至少证明了他的实力。
　　有实力。就比某个病怏怏的花瓶要高贵一万倍。
　　他得意地抬高了头颅，听着导师报最后的等级。
　　“那么由我来负责宣布最后的等级。”丘雪瑞接过了话筒，“由于窦老师主动提出避嫌，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我和蓝老师、琳琳一起商量得出来的。”
　　她先是报了两个名字，然后道，“这两位的评级是C。”
　　紧接着，倪鑫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倪鑫练习生。”丘雪瑞道，“你的评级是B。”
　　倪鑫松了口气。
　　他不算公司主捧，本来也没想过拿A，B对他来说就是预期成绩。且，这个成绩已经能超越在场的很大一部分练习生了。
　　他道了谢，然后得意洋洋地抬头看向了高处。
　　刚开始看到解夕朝坐到C位的时候，他是震撼的。
　　但是眼下，胜利的喜悦开始在他的心口膨胀。
　　坐得高又怎样？
　　没有实力，就只会成为跳梁小丑罢了。
　　他已然沉浸在沾沾自喜当中，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让解夕朝滚出宿舍时要说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艾清源的等级也出了。
　　艾清源的等级毫不意外，自然是A。
　　在场的众人虽然羡慕，但也没有不服气的，毕竟艾清源的实力确实摆在那里。尤其是，听说了舞是他自己编的时候，众人只剩下了佩服。
　　只是他本人看起来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
　　他是队长，作为代表去拿等级表的时候，窦昱叫住了他。
　　“舞跳得很好，唱功也不错。”窦昱温和地道，“就是跳舞时的气息需要再练练，这个不急。有意识练就好了。”
　　艾清源的脸色更臭了。
　　所有人都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没在意。
　　他刚刚唱副歌转音时唱抖了。
　　两次。
　　-
　　艾清源回到了座位上。他是完美主义者，这点失误让他如鲠在喉。
　　舞台上又重新开始表演，他却一点儿都看不进去，这里本就没有他的对手，他知道，他的对手在更高处，比如坐在导师席的窦昱。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回头，发现是身后的人在玩骰子。
　　艾清源：“……”
　　这人今年三岁么等个表演还要玩玩具。
　　他说：“又扔出什么了？”
　　解夕朝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愣了一下，然后道：“没，随便玩。”
　　艾清源冷笑。
　　刚刚也是这么随便玩抢了他的位置吧？
　　解夕朝察言观色，安慰他：“没事，一次唱抖了不要紧，多练练就好了，不用着急。”
　　艾清源：？
　　不是？？？
　　“谁他妈着急了！”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没有控制住音量，以至于周围的人都默默地望了过来。
　　艾清源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黑如锅底。
　　他不在乎声音会不会被录下来，反正后期会剪掉。
　　但是，解夕朝？
　　“行，不着急。”解夕朝叹了口气。
　　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口是心非。
　　哪怕是用了这么妥协的语气，艾清源的脸色也依然没有转好。
　　他突然意识到，他只是因为解夕朝的一句话，他就破防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解夕朝有多特殊，只是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他的软肋。
　　艾清源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舞台上又一次结束了评级，窦昱拿起话筒开了口：“下一组，嗯……这是一位个人练习生。解夕朝练习生，在吗？”
　　艾清源睁开眼，他的身后，解夕朝已经站了起来，全场鸦雀无声。
　　*
　　虽然说，大部分人在知道解夕朝的素人身份和他的过往经历之后，已经把他划到了刷脸蹭热度的区域内，但是……
　　真要说好奇，是不可能不好奇的。
　　那可是一百名里的C位，能自评为C位，当真是真的自信到了这个程度？还是为了热度彻底不管不顾？
　　所有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猜测。
　　而在解夕朝的名字被叫到的刹那，刚刚因为表演完而放松的季彦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那个下午。
　　-
　　看到面前的excel表，以及表中的内容，季彦整个人都僵了。
　　半晌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哥你这些……都会？”
　　解夕朝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微妙了一瞬，然后道：“嗯，都懂点儿。”
　　季彦发誓他哥刚刚绝对是想直接点头说“是啊我都会”。
　　他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平复心绪。
　　这就是解夕朝找季彦参考的好处。
　　这么些天的相处，他早就看出季彦是个大大咧咧但心思细腻的人，比如，他几乎从不探听别人的秘密。
　　果不其然，季彦脸上写着见鬼，但嘴上还是道：“哥那你选你准备的……给我看看？”
　　解夕朝站起了身。
　　他实在是很瘦，脸上总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这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状态。植物人重新醒过来的例子本来就极为稀少，更何况报道提到，解夕朝苏醒之后，少有的身体器官和神经都没有什么严重损伤的例子，甚至刚醒来三个月，就可以进行简单的运动。这让整个医学界都很惊讶。
　　其实季彦想，倪鑫的话部分是对的。
　　他哥确实不太适合当偶像，或许，像原来那样，在大学里念数学，安安稳稳地享受他的余生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这一切的胡思乱想在他看完解夕朝的又一次表演之后戛然而止。
　　解夕朝关掉伴奏，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季彦沉默了许久，道：“哥。”
　　“谢谢你下凡扶贫。”他认认真真地道。
　　其实在季彦的心中，解夕朝的每个舞台，不管够不够男团，都已经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可是到了最后，反而是解夕朝自己不满意。
　　他说：“我再想想。”
　　季彦说：“别的可以再想想，哥这个你也觉得不可以吗？”
　　解夕朝刚刚给他展示的舞台是一个纯粹的唱跳舞台。非常传统，唱加上跳，中间加了一小段rap，曲子用的是大热的男团曲，他已经完全挑不出错了。
　　但是解夕朝却说：“不太稳。”
　　季彦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哥你已经很稳了，全开麦唱跳不可能太完美的，而且……”
　　而且他哥情况特殊，这个时候要求他气息稳，那也太苛刻了些。
　　解夕朝没说什么，只是当晚请了他一顿饭。
　　*
　　一直到现在，季彦终于明白了解夕朝对自己那么吹毛求疵的原因。
　　坐C位是要付出代价的。强如艾清源，坐在那个位置可以说是自信。换了其他人敢这样，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真的有实力在，所以不怕挑战。第二，想黑红。
　　因为当实力匹配不上位置时，很容易就显得自大，而且追星女孩大多慕强，这等于上来就经历一次失败，非常非常影响吸粉。
　　这也是在场的人都没有这么做的原因。
　　以季彦对解夕朝的了解，他显然不会想走黑红路线。
　　那么……
　　他就必须要做到最好。
　　可是。
　　季彦忧心忡忡。
　　他哥那个强迫症患者，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带不满意的舞台上台的。
　　他要怎么办？
　　这就是季彦从入场以后，就一直在担心的事。
　　如果解夕朝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他肯定要把那句话再说一遍“季彦，别年纪轻轻就做老父亲”。
　　但是他没这个能力，眼下也没这个工夫。
　　从座位上做起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肩颈的僵硬，他有些无奈于自己原身的脆弱，并且再一次缅怀了一下自己逝去的系统身体，然后，他才站在了舞台上。
　　“解夕朝。”窦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啊。”
　　解夕朝猜测自己这段大概率会被剪掉，但还是挺认真地回应了这句话：“嗯。我爸妈取的。”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因为我妈生我的时候正好跨了凌晨，她觉得这个寓意很好，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从夜里到白天，出生的时候迎接的是代表希望的朝阳。
　　窦昱了然：“他们很爱你。”
　　解夕朝说：“是。”
　　窦昱只是跑通告，自然不会去仔细了解每个选手的过往，也不会明白这个“是”的含义有多重。
　　守了四年也没有放弃，他是再清楚不过他爸妈有多爱他的人。
　　简单聊完了家常，窦昱回归了正题：“解夕朝练习生，我刚刚看到，你在选座位的时候，选择了C位。能告诉大家，为什么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解夕朝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再把开玩笑似的骰子拿出来，而是很平静地道：
　　“因为我觉得，所有的位置里，我只适合那个位置。”


第7章 
　　解夕朝话音落地的刹那，场内就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话太狂了。
　　诧异的还有导师席，窦昱眼中是藏不住的惊讶。而另一边，两个女孩子也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神奇。就连一旁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蓝叶舟也抬起了头。
　　片刻后，窦昱才开了口：“好。”
　　“期待你的表现。”他道。
　　他跟练习生没有什么交集，除了被关照过要照顾的同公司后辈。
　　此时此刻，他的兴趣已经完全被解夕朝勾了起来。
　　然后……
　　工作人员拿上来了一把吉他。
　　一般来说，如果要使用到乐器的话，在场的练习生都会选择自带。
　　毕竟节目组的乐器不说质量差，肯定没有自己定制的好和顺手。
　　但是这把吉他，全场的人都能看到，这是一把最质朴不过的民谣吉他。
　　这件事很快被解夕朝验证。
　　舞台上已经摆好了凳子，他坐下来，先是大概试了一下手感。
　　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用调音器调了调弦。
　　一副看起来和手上的玩意儿完全不熟的样子。甚至眼中带了些新奇。
　　众人：“……”
　　他们刚刚还被解夕朝大言不惭的语气震慑了，这会儿又不由自主地开始产生怀疑。
　　这人真的不是来玩票的么？
　　解夕朝感受了一下自己生活的世界质朴的吉他，又缅怀了一会儿曾经穿越过的世界里各种各样的特质吉他甚至赛博吉他，然后把了下话筒。
　　“给大家唱首我自己写的歌。”他道。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吉他上微微敲了两下，下一刻，扫弦的前奏就响了起来。
　　-
　　方箐箐在休息室发呆。
　　这里是经纪人聚集的休息室。周围都是熟悉的同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略显凝肃的神色。
　　有人在外面打电话，有人在里间小声交谈，休息室内的投屏上实时播放着今晚的录制画面。
　　“紧张啊。”坐她身边的是个女经纪人，跟她相熟，笑道，“我刚刚听别人说你带的是个新人？没事，新人不够自信舞台经验又不足，就算失误了，回去练练就好了。”
　　方箐箐愣了一愣。
　　随即她道：“……嗯。”
　　女人的语气太热情又太关怀，她实在没法说她不是担心自家艺人表现不好，是担心他又因为录制时间太长而低血糖。
　　并且她家艺人此时此刻正在C位上坐着，丝毫没有不自信的样子。
　　她认真而紧张地看着屏幕，听到解夕朝说自己准备的不是唱跳舞台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耳边的歌声随着吉他独有的深沉饱满的音色一齐响了起来。
　　这是首会出现在小酒馆的民谣歌曲。
　　这是所有人听完第一句就有的反应。
　　男生的嗓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分明不是多得天独厚的音色，只是微哑，却一句就把人带入了某个特别的情境。
　　在这个情境里，应该有一场纷扬的冬雪，一栋不大的小木屋，还有几张深色木制的酒桌，以及一个在一旁的圆台上抱着吉他的年轻驻唱。
　　他唱“月亮落在荒原之上，飞船带走最后一把枪和纸做的玫瑰花。”
　　他唱“远方的旅人走在长长的公路上，尽头是麋鹿和被吞噬的夕阳。”
　　……
　　他唱很多。
　　纷乱的意象和奇诡却灵动的旋律交织，像是一场深沉的梦境。
　　一曲毕，方箐箐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端着水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去。这会儿水杯满溢，已然在木桌洇出深色的痕迹。
　　*
　　吉他的声音真正结束之后的三秒内，整场依然保持着寂静无声。
　　季彦的同伴嘴巴长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收回去，不自觉地拽住了季彦的手。
　　季彦被这一拽，终于回过了神。
　　他震撼又骄傲。
　　他就知道，他哥是宇宙最强的男人，干什么都一定行！
　　不对啊。
　　……他想。
　　他怎么欣慰得要流眼泪了。
　　难道他真的当老父亲上瘾了……
　　而他的身后，艾清源的神情怔然，迟迟没有回过神。
　　漫长的寂静之后，还是解夕朝没忍住，先拿了话筒开了口：“我唱完了，谢谢大家。”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坐在这拿把吉他唱歌的难度可比唱跳消耗的体力少多了。
　　他一说话，窦昱就回过了神。
　　一向长袖善舞的顶流爱豆拿着话筒，但居然少有地词穷了。
　　好半天，他才来了一句：“……很好听。”
　　“特别好听！”一旁的李琳已经接过了他的话。
　　她因为长相清纯，走的是温婉小女生的人设路线，但其实性格很直爽，平时还会端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大力夸赞，“真的。会是日推刷到单曲循环一天的那种！”
　　这夸奖实在是具体又接地气，解夕朝笑了，觉得对方还挺真性情的。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最旁边的蓝叶舟。
　　对方一扫之前迷茫得像是来误入这里的旅客，目光灼灼，他主动开口：“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是。”解夕朝道，“作词作曲都是我。另外还有一个编过曲的最终版本。但是我觉得现场的话，清唱效果会更好。所以选了单吉他的这个版本。”
　　众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年头打着创作型爱豆旗号的艺人不少，但有的是真材实料，有的却是含了不少水分的。
　　一般来说，最初级的创作就是作词，毕竟文字这玩意儿大家平时都在用，当然，写得好不好那就另当别论。
　　而作曲就需要一定的乐理知识做支撑，至少肯定不可以是乐盲。
　　至于编曲……
　　那就是更高的一个级别。
　　作曲可以仅仅依靠一把吉他，几句人声，但编曲涉及的东西就太多太复杂了。这需要深厚的乐理知识打底。
　　而这仅仅只是基础，即便会编曲，也不代表就能出一首好歌。
　　蓝叶舟眼底的光已经快把解夕朝吞了。
　　他说：“你，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解夕朝：“……”
　　“解夕朝。”他说，“解答的解读作xie，朝夕的朝，朝夕的夕。”
　　“你。”蓝叶舟说，“很好，非常好。”
　　解夕朝失笑：“谢谢蓝老师。”
　　他顿了顿，“我特别喜欢您那首《雨中的枯叶蝶》。”
　　那是蓝叶舟非常小众但他在电台直言过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曲。
　　他彻底把解夕朝引为了知己。
　　一众导师开始商议评分，不多时，窦昱重新拿起了话筒。
　　“恭喜你，解夕朝练习生。”他道，“你的初评级是A。”
　　解夕朝毫不意外，笑了一下：“谢谢。”
　　他拿了评级表，就准备退场。
　　而就在这时，窦昱响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他。
　　“对了。”他道，“还没问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解夕朝没说，之后也没人问。但这是首原创歌曲，除了解夕朝，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然后他道：“这首歌叫《世界》。”
　　他眼里，走过的那千千万万个世界。


第8章 
　　初评级最后在平淡中草草收尾。
　　解夕朝进场早，上场的顺序却靠后，之后的几组练习生表现得都不尽如人意。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因为前面的太精彩所以衬托出来的结果。
　　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众人大多都昏昏欲睡，节目组倒是人性化，让人都回去睡觉休息，隔天再录制之后的环节。
　　季彦跟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招呼，非常狗腿地在人群中穿梭，追着不远处独自一人的背影：“欸朝哥你等等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众人皆默默地看着他，但是这回眼睛里没有了好奇，取而代之的是……
　　微妙的羡慕？
　　季彦眨了眨眼睛，然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听到他的声音，解夕朝停下来等他。
　　他的脸上已然没什么血色，熬夜熬的。
　　“节目组也真的会拖时间。”季彦嘀咕。
　　他心疼他哥。没有录制的时候他哥可是天天早八晚十一的好学生。
　　特别遵医嘱。
　　解夕朝说：“没事。”
　　反正结束了。
　　人潮慢慢地朝宿舍移动，两个人都不着急，不一会儿，倒是都落在了最后面。初秋的季节，深夜的空气里都透着微凉。
　　解夕朝稍微有些冷，倒是被这阵风吹得清醒了些，血管里那种舞台上沸腾的气息趁着这个时候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
　　解夕朝的第一反应是“第一我不叫……”呃跑偏了。
　　他回过头，总是眼高于顶的男生插着兜独自一人站在他身后。
　　艾清源。
　　他还没卸妆，身上也穿着那身突出的舞台服，衬得整个人身形修长，脊背挺直，眼神却很复杂。
　　然后，他缓缓开了口：“你说我失误，自己还不是投机取巧。”
　　解夕朝顿了顿。
　　一旁的季彦立刻就不服气了：“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朝哥……”
　　艾清源轻嗤了一声。
　　“小跟班。”他说。
　　季彦：“……”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艾小公子脾气不好的“美名”会在圈内流传得这么广了，这根本完全就是他自找的啊。
　　他正要再说什么，艾清源却已经转过了身。
　　仿佛一直跟在解夕朝后面，就是为了说那一句话嘲讽般的评价。
　　-
　　回去的路上，季彦一脸郁闷。
　　解夕朝说：“要我帮你骂回来吗？”
　　季彦：“……”
　　啊？
　　他反应过来；“没，不用啦朝哥。我不是因为那个郁闷。”
　　“……不过你会骂人吗？”他有些怀疑。
　　解夕朝诚实地说：“不太会。”
　　但可以努力。
　　主要是，他不太想和季彦因为这种事产生隔阂。尽管他们好像其实连朋友都不算。
　　非要算，更像是吃饭和练习室搭子？
　　解夕朝定义了一下。
　　解夕朝从前也是有朋友的，不管是他还没车祸之前还是系统内。
　　但是相较于系统内交接休息的那段时间，每个任务世界的时间总是更漫长，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有朋友是什么感觉。
　　季彦：。
　　他就知道。
　　他说：“没事。”
　　“哥你不用学骂人。”他道，“你的存在已经够气人了。”
　　他突然想开了。
　　艾清源是什么人？
　　据说节目组导演看见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就这样的人，特意跑过来嘲讽他哥，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真的破防了啊哈哈哈！
　　艾小公子开天辟地头一回破防，喜事啊.jpg
　　“就是节目组怎么不让哥加试。”季彦道，“哥你明明跳舞也很不错的。”
　　解夕朝说：“不会。”
　　“嗯？”
　　“节目组不会让我加试的。”他道。
　　他清楚地看到窦昱有一个调整耳麦的动作，他知道，那是节目组下了指示。要不然，窦昱会让他加试。
　　*
　　两人这会儿终于走进了大楼，电梯前挤了不少人。宿舍在三楼，两人默契地往一旁的楼梯走。
　　一边走，解夕朝一边咳嗽了一声，季彦还没回过神，他问：
　　“……为什么？”
　　他想了想：“因为时长？”
　　每个人的时长基本是固定的。
　　解夕朝刚开始进场选座位的那段肯定要放出来，这就占了一部分。加上表演结束，蓝叶舟和解夕朝聊了许久，虽说可以剪辑，但有前因后果的对话也很难剪。
　　解夕朝的公司肯定撕不到出道位，他又是没有粉丝基础的素人，节目组不可能给他太多时长。
　　解夕朝“嗯”了一声，然后道：“还有一个原因。”
　　季彦想了想。
　　又想了想。
　　他先是看了下解夕朝，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表演。
　　最后……
　　想到了小学生一样特意来放狠话的艾少爷。
　　他回过味了。
　　“艹。”他笑骂了一句，“哥，节目组怕你争C啊？”
　　解夕朝说：“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季彦：。
　　“哥你就比我大一岁叫谁小朋友呢。”季彦丝毫没有被他吓住，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真是绝了。但是如果这样，就真的说得通了。
　　一方面是时长。
　　另一方面，偶像，唱、跳、rap，加上舞台表现力，基本算是综合评判的一个标准。
　　而解夕朝的表现太突出了。他的自作曲足以让他突破“偏科”的桎梏拿到最高的等级，如果加上别的呢？
　　节目组当然可以剪辑，但是……
　　解夕朝把现成的理由递给他们了。
　　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那就下去休息吧，跳舞什么的，多累啊：）
　　↑
　　季彦敢打赌，以上绝对是节目组那个时候的真实心理活动。
　　“哥你就不该说那句话。”季彦道，“我真觉得你比艾清源强。咱索性争个C得了。”
　　解夕朝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这个意味深长的反应，季彦又觉得自己想少了，他挠了挠头，正琢磨着，他们的寝室已经到了。
　　看到寝室门的刹那，季彦就短暂地把想不明白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他说：“哥，那你和倪鑫的赌，倪鑫输了啊？”
　　话音落下，面前的门“唰”地拉开，男生面色难看地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
　　*
　　解夕朝是真忘了还有换寝室这事。
　　那天打完赌他就没放在心上，主要是他后来才想起来，初评级之后，还会按照评定的等级重新分配寝室。
　　本来是觉着倪鑫他们吵才想换的，现在这中间也就差了两三天，换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他顿了顿：“早？”
　　倪鑫脸色难看：“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解夕朝：“……”
　　那就是吧。
　　“然后？”他问。
　　一旁的季彦：“……”
　　得。
　　他哥又开始气死人不偿命了。
　　他退到一旁跟其他室友一起看热闹，对方看了眼他，默默挪了位置。
　　得到了解夕朝的肯定，倪鑫愈发愤怒：“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整天病怏怏的，让大家都对你放松警惕，然后你踩着我们上位！”他越说越气，“你还跟我打那种赌！”
　　解夕朝：“……”
　　这位朋友，说话就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
　　那种赌是哪种赌？
　　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他说：“是啊，所以呢？”
　　倪鑫：“你！”
　　他确实是气急了，准确地说，是又羞恼又气。
　　气急败坏之下，他把锅全甩给了解夕朝。
　　他以为对方会辩解，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径直应了下来。
　　像是丝毫不在意。
　　甚至，甚至好脾气地问他：“对了，你什么时候搬？”
　　倪鑫：“……”
　　倪鑫一口血哽在喉头，感觉自己要气晕过去了。
　　他不可置信地说：“后天就录搬宿舍了！”
　　这人就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解夕朝思索了一瞬。
　　眼见他终于不说话了，倪鑫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
　　他咽了口口水：“那个，夕朝。”
　　“我们之前算是有点误会。”他道，“你看我这搬来搬去的也麻烦。”
　　他憋着气，“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你挑，你看行不行？”
　　解夕朝看了他一眼：“误会吗？你刚刚……”
　　“我刚刚上头了。”倪鑫脸色一僵。
　　他突然后悔了。
　　其实解夕朝看上去一直脾气挺好的。如果好好跟他商量，他未必会跟自己计较。
　　私底下面子下了就下了，但是还有两天就要换寝室了，今天他要是真的灰溜溜地搬出寝室，当晚他们的瓜就会流传到练习生群里。
　　到那个时候，他才是真的丢脸。
　　而且。
　　他根本没地方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语气平和：“我这不是……没想到么。”
　　“说起来。”他道，“你学的不是数学嘛，还会作曲，这谁能想到啊。”
　　这谁能想到啊！
　　一旁的季彦啧啧称奇：“不是，倪鑫，我哥学数学你都知道啊，你俩平时也不说话啊，你是我哥深柜吧？”
　　倪鑫：“……”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谢谢：）
　　他期待地看着解夕朝，解夕朝看着他，神情停顿了两秒。
　　然后他道：“那确实有点麻烦。”
　　倪鑫附和：“真的很麻烦。”
　　他下定决心，如果解夕朝不跟他计较打赌的事，他就也不跟解夕朝计较同框被拉踩的事。
　　他可以把这件事选择性遗忘，然后和解夕朝做表面朋友。
　　然后，他就听到解夕朝道：“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
　　“宿舍搬起来确实很麻烦。”他好脾气地道，“你就……写个情况说明吧，写完贴寝室外面墙上，就当作我们重修旧好的纪念，你看怎么样？”


第9章 
　　倪鑫走了。
　　拖着行李箱连夜走的。
　　要说多，其实男生东西也不算太多。走的时候他把东西弄得哐哐响，解夕朝早就拿了静音耳塞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寝室里剩下了几个黑眼圈和怨气都很重的室友。
　　解夕朝早上起床看到的时候同情了几秒，他以为他们会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但是似乎没有。
　　床边上的小柜子上有一袋早餐。酸奶和鸡蛋饼，解夕朝端详了一会儿，问隔壁趁着最后一天手机时光打游戏的季彦：“你说这里下毒了么？”
　　季彦说：“……哥早饭我给你带的。”
　　解夕朝：“喔。”
　　那没事了。
　　吃过早饭，季彦打游戏，解夕朝就去练习室，一路上遭受了目光的洗礼。
　　大多是敬畏的。
　　其实后来倪鑫没控制住音量，他们寝室隔音又不是很好，相邻的寝室都听见了。
　　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只要有一个人听见了，那就是所有人都听见了。想到这，解夕朝由衷地替倪鑫觉得不值。
　　到了练习室，他惯例热了一下身，然后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这间练习室是他和季彦常来的，是二层最后一间。《超级新秀》节目组财大气粗，练习室很多。而节目还没开播，相当一部分人懒得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因此大多数时候，练习室里都只有个位数的人。
　　从前解夕朝练习的时候几乎从没有人注意他，只是今天，他发现身后多了几道目光。
　　他也没在意。
　　他今天练的是一首难度挺高的男团曲。
　　不需要开口，跳起来就更心无旁骛，一首跳完，他关了音乐坐在一旁的地板上，靠着光滑的镜面喝了一口水。
　　这首曲子是为加试准备的。
　　他猜测节目组不会给他太多表现机会，但是他还是准备了。
　　万一不被剪掉，哪怕放到纯享版，对他来说也是很好的曝光。
　　-
　　严格来说，解夕朝每天的练习时间并不多。
　　他的很大一部分时间花在了理疗室。
　　这天他照样在下午三点就结束了一天的练习，临走时却碰上了从外面走进来的艾清源。
　　过了一晚上，对方的脸色又恢复了漠然。
　　只是解夕朝从他身侧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神情在某个瞬间变得十分复杂。
　　像是……心情微妙地立刻变糟糕了。
　　解夕朝没注意，他赶着去理疗室。
　　等到他从理疗室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他回到寝室，季彦已经开了一盒自热锅。
　　他说：“朝哥，你白天是不是看见艾清源了？”
　　解夕朝说：“嗯。”
　　“难怪。”季彦乐了，“你知道吗，今天上午就有人和艾清源说你在哪里练习了，但是他说不关他的事。结果磨到下午，他还是来了，结果呢你又不练了，把他气得够呛。”
　　解夕朝：“……”
　　“他肯定觉得你是碰到他才走的。”季彦道，“哥，你要被记在艾小少爷的暗鲨小本本上了。”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很严重吗？”
　　“有点。”季彦委婉，“艾清源这个人，据说真的很记仇。”
　　解夕朝说：“……我请他吃饭有用吗？”
　　“然后说点更气人的话？”季彦问。
　　解夕朝：“……”
　　他开始反思。
　　他说话真的有那么气人么？
　　然后他发现了什么：“你最近怼我的次数好像增加了。”
　　季彦：。
　　呃。
　　这不是突然发现，他哥虽然对外人超气人不偿命，但是很好说话么？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哥，看群了没？明天下午开始录制花絮和主题曲。”
　　*
　　初舞台结束，练习生内部的气氛可以说是大变。毕竟在此之前，虽然能看到日常练习，但终究看不到实力的全貌。
　　初舞台，除了解夕朝，大家基本上都是能使的力都使了。于是，哪些人的实力能出道，哪些人不能，大家的心里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再次聚集的时候，整体的氛围都比刚开始要紧张了些。
　　紧张归紧张，这天，他们录制的是一个略微轻松的环节：
　　换宿舍，以及收手机和零食。
　　季彦的评级是C，不得不和解夕朝分开。他坚持要替解夕朝搬家，结果一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对方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小跟班来了啊。”
　　季彦：“……”
　　不是。
　　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啊啊啊！
　　解夕朝揉了揉太阳穴，把人劝走，一回头，发现艾清源已经自顾自戴上了耳机，显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
　　解夕朝……
　　解夕朝也不想跟他说话，他一累就容易困，一困就需要休息。
　　等他们剩下的两个室友来齐，解夕朝已经安然地睡了两个小时。
　　-
　　作为一档竞技类综艺，等级两个字在《超级新秀》几乎是处处体现。
　　一开始的自评级和选座位，之后的初评级，以及初评级结果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改变。
　　评级为A的练习生可以穿最亮眼的鹅黄色训练服，第一批吃饭，以及住最豪华宽敞的四人间。而相对的，评级为F的练习生穿的则是最不显眼的灰色，房间也是最挤的八人间。
　　《超级新秀》出道位少，评级A的人数最后有十二位，刚好分了三个四人间。
　　解夕朝的室友除了艾清源，还有一个也是盛弘的，名叫管衡。
　　两人是盛弘唯二拿A的练习生。
　　管衡今年二十四岁，是一个长相很温和的男生，中上级别，算是清秀。说话也很温和。
　　相较于艾清源，他对解夕朝挺客气。
　　管衡进来的时候艾清源刚好出去，他也没打扰解夕朝。
　　等解夕朝醒过来，对方正戴着耳机在听歌。房间的窗帘被管衡拉上了。
　　解夕朝坐起身，有点儿抱歉：“……不好意思，下午有点累。”
　　管衡刚开始没听见他说什么，他摘了耳机，解夕朝又说了一遍，他才笑了笑：“没事。”
　　他向解夕朝伸出手，“你好，我是管衡。你可能不记得我，我是清源的队友，盛弘的。”
　　解夕朝伸手跟他回握了一下。
　　然后他道，“记得你。”
　　管衡愣了愣。
　　“你的气息很稳。”解夕朝道，“rap的词也写得很不错。”
　　管衡这回是真的诧异了，他问：“你怎么知道rap词是我自己写的？”
　　“歌词里有你的水印。”解夕朝刚醒，脑子还慢半拍，有点儿懵，“不是吗？”
　　很多原创歌手会在作词的时候加上自己标志性的东西，是水印也是签名，一般来说，都是艺名或者slogan。管衡用的是单字“衡”。
　　当然，这些词基本都是一闪而过。一般人很少注意去听。
　　管衡哑然。
　　解夕朝说：“那个，因为我睡觉习惯早起，所以先睡了下铺，如果你也想睡下铺的话，也可以和你换。”
　　管衡回过神。
　　“……没关系。”他摇了摇头，“我睡哪儿都无所谓。”
　　*
　　解夕朝倒不是跟管衡客套，是真的对他有印象。他有印象的人不多，要么是实力很突出的，要么是有一技之长的。
　　管衡属于前者。他的词不算多，导师评价的时候有艾清源在前，也没有过多地评价他，但是解夕朝能看出来，他的实力在盛弘仅次于艾清源。
　　但解夕朝经历的选秀比这群小朋友走过的桥还要多，一眼就看到了他。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管衡先替艾清源道了个歉，他说“清源脾气傲了点，人不坏，他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要介意。”
　　解夕朝有点儿好奇：“你俩很熟么？”
　　比起队友，管衡的语气更像是哥哥。
　　管衡没有否认，他笑着说：“夕朝，我发现你真的挺细腻的。”
　　然后他道，“清源十六岁进的公司，我跟他一直一起练习，住的一个宿舍，已经四年了。”
　　解夕朝恍然。
　　难怪脾气那么臭，原来是被哥哥惯坏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门口发出了一阵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过去，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还是管衡反应快，站起身：
　　“你好。”
　　对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管衡。”
　　管衡：“嗯。”
　　男生又看向解夕朝：“我也知道你。”
　　解夕朝心说我也知道你。他站起身：“解夕朝。你好。”
　　事情就是这么巧。
　　解夕朝统共没记住几个人，和他同寝的他基本都有印象。
　　他记得面前这个男生是谁。
　　和他一样，也是个人练习生。
　　傅文泽。
　　一个rapper。
　　同时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酷哥。
　　酷哥打量了一下管衡，又打量了一下解夕朝。两人都感觉自己被什么近似于X光一样的东西扫射了一下……呃，然后，对方终于开了口：
　　“傅文泽。”
　　惜字如金。说完这句话，他就扫了一眼床铺，在解夕朝说出那句“床位你可以自己挑”之前，把他的外套丢到了解夕朝的上铺。
　　-
　　这样一来，宿舍的四个人都齐了。
　　傅文泽外套一丢就往旁边椅子上坐着玩手机去了，但据解夕朝观察，他只是在重复点开某个软件再切回桌面的过程。
　　他意识到新来的舍友恐怕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于是主动问管衡：“你弟弟呢？”
　　管衡愣了一下。
　　随即他才道：“刚刚出去了，好像是去小卖部了。”
　　他顿了顿，“你可别在他面前这么叫。”
　　解夕朝：。
　　懂。
　　孩子大了。
　　他其实也不是特别会社交的人，直到现在他才体会到季彦存在的可贵。
　　好在管衡没让他纠结太久，他说：“要不我把清源叫上，晚上一起在食堂吃？”
　　解夕朝说：“行。”
　　一旁的傅文泽抬了抬眼，很直接：“他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么？”
　　解夕朝：“……”
　　这位同学，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管衡有些尴尬，他说：“愿意的。”
　　又说，“大家都是舍友。”
　　傅文泽未置可否。
　　管衡刚刚跟解夕朝交流得挺愉快，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这只是因为解夕朝情商高，他默默地低头发消息，不一会儿，脸色更难看了。
　　解夕朝了然。
　　……看来孩子也没怎么长大。
　　“走吧。”管衡叹了口气，一锤定音，“我们去吃。”
　　“请你们吃烧烤。”
　　*
　　烧烤是真的烧烤，《超级新秀》的食堂还是很丰富的，就是有些玩意儿有没有是一个问题，能不能吃又是一个问题。
　　管衡的意思是，马上节目开播了，就当作庆祝初评级结束，怎么说也算是新的阶段。
　　解夕朝也难得地吃了点烧烤。
　　他其实还挺爱吃垃圾食品的，就是现在身体不允许。只能小口小口地吃，自己都觉得稍显做作。
　　三个人大概交流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习惯——准确地说是管衡和解夕朝说话，傅文泽负责“嗯”，大家聊得挺愉快，只是最后，傅文泽问解夕朝：“你是不是经常去217练习？”
　　解夕朝愣了一下。
　　随即他道：“嗯，一般都在那里。”
　　傅文泽说：“好。”
　　解夕朝不知道他“好”什么，试探着道：“你想和我一起？”
　　傅文泽顿了顿，“嗯”了一声。
　　解夕朝：“……”
　　“行。”
　　管衡没说话。
　　盛弘有自己的练习室，而且他基本和艾清源他们绑定，还得考虑小祖宗的意见。
　　回去的时候寝室门口乌泱泱的一帮人，管衡意识到了什么。
　　他道：“是不是开始录宿舍花絮了？”
　　答案显而易见。
　　三个人跟着人潮走进去，在摄像机来之前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寝室。
　　-
　　宿舍花絮，顾名思义就是在宿舍录点儿不那么正经严肃的内容。
　　一般宿舍花絮分为两部分，有主题的和没主题的。有主题的一般最后会被剪辑成固定的衍生节目，而没主题的则会当作零散的物料释出。
　　这次的录制是第一次录制，主题固定，就是收手机和没收一些不允许带的物品，大头是零食。
　　虽然是花絮，但只要涉及到曝光量，就没人会随随便便对待。
　　节目组也不会。
　　镜头分了几个，节目组的和手持摄像，而看到手持摄像的掌镜，解夕朝就知道他们之前似乎是错怪艾清源了。
　　孩子是真的有事。
　　艾清源身边最近是另一个解夕朝不太有印象的男生，估计也是哪个公司的主推，两人是临时的主副MC，看上去挺熟悉，那个男生道：“接下去是不是你们宿舍？”
　　艾清源“嗯”一声。
　　门是开着的，几个人热热闹闹涌进来：
　　“surprise！”
　　解夕朝……解夕朝心说八百米开外就看到你俩了，还真是挺惊喜的。
　　“来来来，东西都交出来了啊。”艾清源身边的男生挺活泼，“手机，零食，各种电子设备，禁用品清单发群里了，都看了吧？”
　　“看了。”管衡叹气，“大学生查寝呢这是。”
　　“那大学生可没不让吃零食。”旁边有人乐了，“也没有不让玩手机。你这形容不对哦衡哥。”
　　管衡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没停，把手机和平板放到了一旁的篮子里，工作人员马上收起来做了个标记。
　　管衡把包摊给艾清源看：“检查一下？”
　　解夕朝在听管衡说他和艾清源认识四年之前还没什么具体的感觉，这会儿看见艾清源很轻地“嗯”了一声，脸色比对他不知道好多少，这才终于察觉出了区别。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还没感慨完，艾清源就拿镜头对准了他：
　　“到你了。”
　　解夕朝：。
　　他把手机和笔记本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然后笑道：“打个申请行不行？”
　　“什么申请？”一旁的男生道，“夕朝我跟你说哦，就算你卖萌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和清源都很铁面无私的。”
　　他跟解夕朝没说过话，这会儿的语气中却熟得好像刚跟解夕朝吃完饭。
　　解夕朝早就知道有些人天生就配得上“长袖善舞”这几个字，他也没大惊小怪，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翻开了包。
　　“低血糖。”他道，“我身边得备点儿巧克力和饼干。”
　　他的包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零食。
　　“这……”
　　男生这回是真的为难了。他看了看艾清源，见他没有说话，就看向工作人员。对方过来低声地跟解夕朝交流了几句，然后道：“夕朝就算了，他情况比较特殊。”
　　节目组虽然对解夕朝目前的态度很谨慎，但也没有故意刁难他的意思。
　　男生会意。
　　随即他笑了：“完了夕朝，你以后要变成宿舍最受欢迎的人了。”
　　解夕朝挺配合：“没事，大家都没手机，这段播了大家也不会知道。”
　　他顿了顿，“知道的建议互相检举揭发。”
　　这是个很标准的玩笑，在场的人果然都听乐了。
　　而就在这时，艾清源开了口：“角落那个盒子是什么？”
　　解夕朝的手一顿。
　　一旁的男生立刻警觉：“什么什么？夕朝你藏了什么？”
　　解夕朝失笑。
　　“……真是。”他叹了口气，“没藏什么。”
　　他把包里的盒子拿出来，让众人看清了盒子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分成了好几格的透明盒子，里面有的装了白色的小瓶子，有的则是放着片剂。
　　这是一个药盒。
　　“这是我每天吃的药。”解夕朝看着艾清源，跟他解释。
　　对方原先显然以为他是偷藏了手机，这会儿猝不及防，愣了一愣。
　　片刻后他道：“……这么多？”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也太多了。
　　解夕朝将盒子放回去，站起身：
　　“还好。”
　　“能活着就很好了。”他这么说，“我是个很幸运的人。”


第10章 
　　解夕朝说这话挺真心实意的。
　　车祸固然倒霉，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失去生命的时候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是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好像有在镜头面前卖惨的嫌疑。
　　果不其然，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之后，周围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奇妙。
　　有的时候评价一件事需要讲究前因后果，如果解夕朝现在躺在病床上，那么大部分人都会对他表达同情。
　　但是病痛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式，那么这件事的含义就变了。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
　　虽然他想出道，也知道镜头面前怎么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但他发誓，这次真的是意外。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的艾清源，对方的神色变化不定，最后想到了什么，神情蓦然变臭了。
　　解夕朝：。
　　好吧，他就知道。
　　一群人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晚上，大家收工各自准备洗漱睡觉。
　　在洗漱间，他遇到了从洗手间出来的艾清源。
　　对方看到他，顿住了脚步。
　　灯光昏暗，周围没什么人，解夕朝吐掉了漱口水，听到艾清源开了口：“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来参加选秀？”
　　解夕朝顿了顿。
　　他觉得人和人真的挺不同。
　　这句话倪鑫也说过，但是倪鑫说这句话，听起来就只有纯粹的low。
　　而艾清源……
　　解夕朝能察觉到他语气里微妙的怜悯，但同时，语气又傲得很欠。
　　他擦了把脸。
　　收拾完洗漱用品，他才直起了身，很平和地道：“已经好很多了。”
　　艾清源轻嗤。
　　解夕朝问他：“一起回？”
　　艾清源没动。
　　他说：“好吧，就算你好很多了。”
　　“你确实挺会写歌的，但如果只会写歌就能出道，那《超级新秀》还不如改名超级制作人。”艾清源道，“这次你靠投机取巧拿了A，那下次呢？下次又要靠什么？”
　　解夕朝想了想：“靠棍法？”
　　艾清源：“……”
　　解夕朝皮了一下见好就收：“靠实力。”
　　艾清源很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倒也没再表露出明显的不屑，只是道：“行，我等着。”
　　然后就走出了洗手间。解夕朝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他一前一后地回了寝室。
　　-
　　下次来得很快。
　　选秀节目的竞争比高中生的模拟考还频繁。
　　第二天，节目组就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窦昱依然是主MC，他的身边是李琳。
　　两人今天都穿了很宽松的运动服，由李琳宣布了这次的录制内容：
　　主题曲再评级。
　　“接下来，我和窦老师会给大家演示我们这次选秀的主题曲。”李琳解释了一下规则，“在未来的三天内，我和窦老师也会来这里做指导，三天后，我们进行主题曲再评级。”
　　“评级的标准分为唱和跳两部分。”窦昱接过了她的话，目光有意地在某个方向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考试方式为无伴奏唱跳。我们会在现场为各位进行评分。这两天就要辛苦大家了。”
　　再评级是选秀传统，大家早就知道了这个环节，但仍然很配合地给出了热烈的反应。
　　等到场上的喧闹过去，李琳才接着道：“还有——”
　　她停顿了两秒。
　　“选C？应该是选C吧。”
　　“那肯定啊，主题曲有个那么大的舞台呢。”
　　“百人舞台的C……想想就很爽。”
　　“——选出主题曲的C位。”李琳没有辜负众望，微笑着说了下去，“C位练习生在评级A的练习生中产生，由各位内部投票产生，如有平票，再加上窦老师的票。”
　　“好了。”她道，“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主题曲吧。”
　　*
　　主题曲很难。
　　至少对于在场的大部分练习生来说，这是看完视频的第一想法。
　　难度的来源很综合。动作很碎，舞蹈基础差的人扒舞痛苦。副歌音有点儿高，vocal差的眉头紧皱。
　　最后展示是又唱又跳，叠了个双debuff，加上三天的极限时长，饶是有了心理准备，所有人还是面露痛苦。
　　季彦感觉自己要吐了：“有没有人管管啊，这是人跳的舞吗？”
　　他身旁是他的新室友，一个纯vocal，他两眼发直：“彦彦你快别说了，你都不行我怎么办啊啊啊！！”
　　“对了。”他道，“你哥呢？”
　　他对解夕朝印象很好，大概是vocal间的惺惺相惜。
　　季彦挠了挠头：“不知道啊。”
　　“他们宿舍也挺厉害的。”室友道，“一个傅文泽，rap实力应该算第一了吧，跳舞也不错。管衡综合实力也是A，再加个初C，啧，明星寝室啊。”
　　季彦眨了眨眼：“什么初C？我哥啊？”
　　他室友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你在说什么，当然是艾清源啊。”
　　他顿了顿，用一种有点儿羡慕的语气说，“这次初舞台C位肯定是他的，想都不用想。哎，我也想像他那样，做那种公认的大魔王。”
　　-
　　场地的另一边，倪鑫殷勤地给艾清源拿了一瓶矿泉水。
　　一旁，盛弘的队友也笑着开口说了同一句话：“哥，初C反正都被你预定了，你就教教我们呗，都是盛弘的，我们不想拿个D回去再被公司训啊。”
　　“对了哥。”另一个人道，“你是不是已经扒完舞了？”
　　艾清源对前一句未置可否，回应了后一句。
　　他“嗯”了一声：“扒了一半了。”
　　他基本功好，再难的舞扒起来也不需要太久。
　　在他看来，他们的主题曲虽然碎，但总体难度还并不算高。
　　至于初C……
　　“别乱说。”他懒洋洋地道，“你们去贿赂其他95个人让他们投我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倪鑫道，“清源你实力那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啊。我们团就你和管衡拿了A。”
　　他提到了管衡，管衡赶紧笑道：“可别，我可不想篡位。”
　　艾清源皱眉。
　　他说：“这有什么篡不篡位的，又不是内定，谁都能上。”
　　他不喜欢管衡的这种态度。好像什么东西都理所当然是他的。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是内定，谁都能上。
　　确实不一定是他。
　　但说实话，他也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只是……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突然有点好奇，扬言要用实力打败他的解夕朝，这会儿在做什么。
　　而就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217练习室内，解夕朝摘了蓝牙耳机，放到了耳机盒里。
　　他身旁的人看了他，又看了看表，面露惊恐。
　　刚过去十五分钟。
　　然后，他看到解夕朝拿了矿泉水。
　　……哦，喝水啊。
　　那没事了。
　　还以为已经会跳了呢。
　　呃。
　　那是天才吧。
　　果然是他多想了。
　　他又低下了头，继续看高等数学一样瞪着眼看刚拉了半分钟的进度条。
　　而另一边，解夕朝喝完水，靠着落地镜静静地养了会儿神。
　　他的脑中，主题曲的一个个动作像放映清晰地回放。
　　他知道，主题曲练习的第一步，扒舞，他已经做完了。


第11章 
　　解夕朝数不清自己跳过多少个选秀比赛的主题曲。
　　系统内部的时间和外部流速是不同的。他虽然在现实世界昏迷了四年，但是真正经历的时间却远不止这么多。
　　如果要把这些经历都算上，窦昱见到他都要叫他一声大前辈。
　　主题曲这种东西，很多人叫着难，但毕竟要兼顾所有练习生，其实难度一般并不会高到哪里去。
　　哪怕是《超级新秀》这种大热选秀，难度在解夕朝参加的所有选秀里，撑死也就是个中等水准。以他目前历尽千帆的状态，基本约等于小学生的广播体操。
　　休息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
　　两个小时后，解夕朝已经基本顺完了动作，外带熟悉了一遍歌词。
　　时间临近十二点，他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打算去食堂吃个晚饭。
　　临走时，旁边几个练习生叫住了他。
　　“那个……解，夕朝？”
　　解夕朝停住了脚步。
　　其实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这几个男生。
　　应该是一个公司的，但是他没什么印象。他们身上穿着F班的班服，神情也有些局促。
　　选秀里总有这么些透明人。小公司且实力不好，连个刷脸都算不上，就是跑个通告拿一份通告费充当一下分母罢了。
　　解夕朝顿了顿，问：“怎么了？”
　　他语气挺温和的，这给了开口的那个男生勇气，他小声说：“就是，那个……我们几个舞蹈基础都挺差的，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说这话他实在是做了一番心理准备。
　　只有三天，他们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至于导师那里，显然不可能手把手带他们，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想太丢脸。
　　他怕被拒绝，毕竟大家是陌生人，无缘无故的，谁又有这个闲情逸致。他也没想过找解夕朝，初舞台解夕朝的表演惊艳了不少人，但同样也有不少人私下里说他是“偏科”选手。
　　……直到他刚刚偷偷看到了解夕朝跳舞。
　　他抿了抿唇：“我知道有点冒昧，我们不会占用你很多……”
　　“可以。”解夕朝道。
　　男生愣住了。
　　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解夕朝看了墙上的挂钟，跟他商量：“晚上可以么？大概七点。”
　　“正好你们去上一下舞蹈课，先看看能不能大概顺一遍动作。”他道。
　　“可以的，可以的。”男生连声道，“谢谢你。”
　　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我会给你保密的！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其实你跳舞很厉害！”
　　-
　　出了练习室，解夕朝还没想明白小男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往外走，此时此刻无论是里间练习室还是外间大厅都是正苦练的练习生，偶有几个看见他的方向都是一眼见了鬼的眼神。
　　解夕朝没注意，他在人群当中意思意思找了一下，打算没找到季彦就自己去吃饭，只可惜第一眼就跟对方对上了视线。
　　对方立刻抛弃了现任室友蹦跶了过来，解夕朝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季彦谨慎地道，“哥总感觉你不是很想看到我。”
　　“没有的事。”解夕朝一口否认。
　　季彦很好。
　　只是有的时候太唠叨，他有点儿怕。
　　果不其然，他说了这句话之后，对方放下了心，就开始问候三连。
　　“哥你累不累”、“上午带巧克力没啊”、“这个舞强度大么”。
　　解夕朝打了份饭，一一回答，然后及时转移了话题，把自己的疑问告诉了他。
　　季彦道：“这个啊。”
　　“嗯？”
　　“就哥你不是初舞台就唱了歌吗。”季彦咬着糖醋排骨含糊不清，“有人说你其实根本不会跳舞，就是拿生病作幌子，也有人说你拿了藏拙剧本，是皇族。”
　　解夕朝：。
　　喔。
　　懂了。
　　这个话题挺没意思的，毕竟季彦和解夕朝都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水平。
　　季彦换了个话题：“哥你觉得主题曲难度怎么样，可以吗？”
　　“没什么问题。”解夕朝道。
　　他知道季彦在问什么，补充了一句：“考核就只跳一分半，而且这个舞强度不大。”
　　所以不用太考虑体力影响发挥的问题。
　　季彦愣了一下。
　　随即他反应过来：“那就好，初评级还是挺重要的。虽然也可能没姓名，但比后面要好。”
　　“嗯。”解夕朝道。
　　季彦用筷子扒拉着米饭，犹犹豫豫：
　　“那个……哥。”
　　解夕朝顿了顿。
　　“晚上七点。”解夕朝道，“113。”
　　季彦傻笑：“嘿嘿……谢谢哥。”
　　“对了。”他道，“那哥下午你要去班里上课吗，是不是跟理疗时间撞了。”
　　“不去。”解夕朝道，“没什么用。”
　　*
　　解夕朝这句话倒不是傲慢，而是实话实说。
　　他不需要老师，去上课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休息。
　　下午他跟节目组请了个假，独自一个人去了理疗室。等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出理疗室的时候他心情挺好的，医师跟他说效果不错，可以减少理疗的次数，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于是，他在回宿舍和继续练习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用骰子做了决定。
　　123回去，456练习，骰子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掌心，结果是稳稳的1。
　　于是解夕朝非常心安理得地往宿舍楼走，打算补一觉。
　　推开宿舍门，他却愣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的人整个人都一僵，迅速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背后。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我回来睡觉。”他道。
　　傅文泽神色还有些不自然，“嗯”了一声。
　　解夕朝往里走，看着他整个人都杵在那里的样子，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个表情，藏手机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节目组收手机，看着规矩严，但其实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次视频素材。至少解夕朝经历过那么多次选秀，就没有真把这规矩当回事的。
　　甚至节目组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解夕朝不做这种事。他是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人。
　　他的观念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认真定了规矩却没有一个人遵守，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傅文泽脸色有点尴尬，解夕朝也没有问他拿手机做什么，自顾自地收拾了一下床铺。
　　只是不多时，他听到傅文泽突然开了口：“我不是为了看排名。”
　　他顿了顿，“我弟弟今年初三，他比较黏我，家里只有我奶奶在带他，我不太放心。”
　　解夕朝恍然。
　　-
　　这两天里，解夕朝跟傅文泽并没有太多交集。
　　他见过很多人设堆砌的爱豆，但是傅文泽确实是台上台下表里如一的真酷哥。寡言，特立独行，说话还经常很犀利。
　　他对解夕朝倒从来没有犀利过，但也没像季彦那样主动亲近。
　　解夕朝也不是个主动的人，两人关系就一直保持着普通室友。
　　但是手机这事显然是傅文泽欠了他人情。
　　毕竟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如果解夕朝去举报，节目组还是要给出一个说法的。
　　因着这一点，傅文泽有些坐立难安。
　　解夕朝补了个觉，醒过来的时候床头坐了个人，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悬疑片，直到他看清傅文泽的脸。
　　他说：“……怎么了。”
　　语气尽量平稳。
　　掩盖他真真实实被吓了一跳的丢脸事实。
　　傅文泽说：“我觉得我欠了你人情。”
　　解夕朝说：“呃这个真没事其实我……”
　　“我想了想。”傅文泽认认真真地说，“我暂时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我教你跳舞吧。”


第12章 
　　傅文泽的话音落下，空气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片刻后，解夕朝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啊。”
　　他没有起床气，但起床了之后会短暂地懵一会儿，尤其是遇到不常遇到的事的时候。
　　傅文泽察言观色，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轻声道：“跳舞不难的。”
　　解夕朝：“……”
　　他竟然从这句话中听出了酷哥式的循循善诱。
　　仿佛是哥哥在教育因为成绩差而厌学偷偷逃课的小孩。
　　“……你等等。”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我去，呃，洗个脸。”
　　他顿了顿，看着纹丝不动的傅文泽，补充，“然后我们去吃饭，吃过饭去练习室？”
　　正好，现在虽然早了点，但他晚上约了人。早点吃了早点去练习室，还可以热热身。
　　傅文泽这才让开。
　　解夕朝神色恍惚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换了睡衣，这才清醒了些。
　　他收拾的时候傅文泽就在原地低着头发消息，脸上少有地带了一点笑。
　　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好了？”
　　“嗯。”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那个……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指导，我自己可以。”
　　傅文泽神色写满了不赞同。解夕朝的逃课已经被他认定为逃避。
　　他说：“我跳舞还可以吧？虽然比管衡他们差了点。”
　　他不提艾清源。
　　寝室生活里他一向当没这个人。
　　解夕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麻木了。
　　他说：“……行吧你跟我来。”
　　两人先后出了门。
　　-
　　去练习室的路上，他们碰到了下课的练习生。
　　解夕朝问傅文泽：“你下午怎么没去上课，你弟弟找你？”
　　他是权衡利弊。上课可能会有镜头，但跟录制时间相比，养足精神对他来说收益更大。但傅文泽没有他这个烦恼。
　　傅文泽说：“不是。”
　　他顿了顿：“不太喜欢集体课。”
　　解夕朝：。
　　懂了。自闭小孩。
　　他说：“有镜头的啊。你不想出道了？”
　　傅文泽很酷：“有舞台就够了，出不了道说明观众没眼光。”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
　　他想劝几句，做人太倔强是会出事的。结果傅文泽反问他：“你怎么也不去上课？你也不想出道？”
　　解夕朝还给他问住了，他说：“我想。我不是那个，呃……”
　　“你能出。”傅文泽说。
　　解夕朝：？
　　傅文泽语气坚定而淡然，仿佛说的不是出道位，而是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的客观事实。要不是他还坚定地觉得解夕朝不会跳舞，解夕朝就信了。
　　……他心说长得酷还真是占便宜，说什么都正气凛然。
　　两人一起进了练习室。这个点里面没什么人，傅文泽说：“你记到什么程度了，跳一遍我看看？不用唱。”
　　解夕朝说：“行。”
　　五分钟后，解夕朝喘着气停下来，看着傅文泽已经僵硬了的表情。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要不，你也跳一遍，我看一下？”
　　他说：“你就边跳边唱吧，我顺便把怎么调整气息也教你一下。”
　　他顿了顿，觉得傅文泽之前哄小孩的语气很好用，于是学了过来，善解人意地道，“相信我，不难的，很好学。”
　　*
　　晚上八点，方箐箐结束了助理工作。
　　她这些天挺忙。作为一个小作坊，曜欣基本每个人都身兼数职。这段时间解夕朝去了《超级新秀》，方箐箐就暂时空了下来，因此，公司分了她几个小艺人带。
　　站了一天，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到了家，她还是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先打开了微博，确认解夕朝的微博认证已经通过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看着解夕朝的微博头像发起了呆。
　　这几天，准确地说，是初舞台评级之后，她就有了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不少人向她打听这是曜欣从哪找的艺人，也不乏来挖墙角的，最后知后觉的是公司，问她解夕朝初评级怎么样，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是的，曜欣就是这样一个虽然穷但充满人性关怀的公司。
　　曜欣的老板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同时投资了娱乐圈、电竞等多个行业，成果反正是一个没出，到处都赔本。
　　但他有钱，所以工资照发，大家也就照常上班。企业氛围也丝毫不紧张，其乐融融。
　　当初签解夕朝，公司其实是看中了他的脸。
　　解夕朝的脸好看，骨相漂亮，这样的脸当平面模特做演员都合适。
　　但是解夕朝自己说要去选秀。公司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尊重了他的意见。
　　谁也没想过解夕朝会跟出道位有关系。
　　方箐箐还记得她跟上司的对话。
　　“其实夕朝拿了A。”方箐箐麻木地说。
　　“哦，拿了A啊。其实等级不要紧，咱也不出道，镜头多一秒赚一……欸？”对方瞪大了眼睛，“拿了A啊？”
　　方箐箐说：“他唱了一首自作曲。”
　　上司的脸严肃了起来。
　　当天晚上，从不加班的曜欣难得加班开了个紧急会议，对着节目组发过来的视频资料研究了好久，人人脸上都写着沉重。
　　只有没心没肺的老板快乐地说：“哎这歌真的挺好听的。我们曜欣有紫微星啦。”
　　曜欣有紫微星是真，撕不到出道位也是真。老板是个傻子，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也像自带漂白剂，于是会议结论是还是一切得靠解夕朝自己。
　　-
　　当然，基础工作还是要给艺人做好的。
　　这两天方箐箐除了带别的小艺人，就是在跟节目组作沟通。先是特别关照了一次解夕朝的身体问题，然后就是和公关部和宣传部——准确地说只有一个人，沟通宣发。
　　今晚是《超级新秀》选手官宣的日子，之前解夕朝的微博认证出了点问题，好在终于赶上了官宣。
　　眼瞅着时间到了八点整，她回过神，点开了《超级新秀》的官博，先点了关注，然后才看起了它的最新微博。
　　：选出你心目中的超级新秀。[网页链接]
　　新一季，我们来了。
　　几行字简洁而霸气，充满了一个大热节目该有的傲气和矜持。
　　底下评论也很给力。
　　“嗷嗷嗷终于来了！我的精神食粮！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有多无聊吗！”
　　“上一季选秀团前几天回归刚破纪录，歌也好听，好期待这一季啊，这节目选出来的团是真可以”
　　“艾清源艾清源艾清源清源哥哥我爱你！啊啊啊C位出道吧拜托了！”
　　……
　　除了热评前几是节目粉，再往下拉，就基本是自带热度选手的粉丝控评了。这里面尤以艾清源一骑绝尘。
　　方箐箐也知道艾清源，她对别的艺人没什么看法，只一心想着自家的，只可惜评论区翻到底也基本没有提到自家艺人的，虽然意料之中，但她还是没忍住有些失望。
　　没事。她安慰自己，等节目播出了会涨粉的。
　　他们家夕朝又好看又会唱歌，那必须得有很多很多粉丝。
　　这样想着，她退出了评论区，又点进了解夕朝的个人官宣博。
　　令方箐箐有些意外的是，解夕朝的个人博居然也有一百多条评论。
　　“哎哟我天，这小哥哥好看，有没有粉丝科普一下啊”
　　“我知道他，A市的嘛，上过新闻的，说是之前出了车祸突然醒了，居然来选秀了，小哥哥还有个唱跳梦呢”
　　“刷脸的吧……想刷波热度当网红？”
　　“这图精修的吗，不是的话真的好看，很少年气的感觉，有点想入股了，只可惜我不喜欢美丽废物，再看看”
　　“受了重伤的话，身体不太好吧，高强度训练能撑下来吗，我感觉选秀节目日程都挺魔鬼的”
　　“漂亮小哥哥跟着我们傅哥混吧，我们傅哥铁汉柔情，面冷心善，绝对给你照顾得妥妥当当哈哈哈，还附赠rap和dance教学服务哦”
　　……
　　晚上八点四十五，《超级新秀》113练习室。
　　四周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默默看向角落，而目光的终点，傅文泽脸色僵硬，看着解夕朝走到了他的面前。
　　双目对视，傅文泽脸色更僵，居然第一次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解夕朝——面前的魔鬼就开了口：“手，没打直。是90°。”
　　“虽然就差了一点，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会不一样，所以还是做到位比较好。”他看了看表，思考了一下，“嗯……还有一点时间。”
　　“所以哥。”解夕朝温柔地说，“回去之前，再来一遍吧。”


第13章 
　　解夕朝说完这句话，周围就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傅文泽冷冷看过去，对方立刻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装鹌鹑。
　　解夕朝思索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但其实这已经是他最温柔的时刻了。
　　在他还在炮灰系统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前辈或者导师，但是那个时候人设受限，他教人基本在说两句话就发飙的狂躁症和表面和气背后给人穿小鞋的笑面虎之间反复横跳。
　　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好在，就在他真的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傅文泽开了口：“嗯。”
　　和瞪的那一眼相比，这一声虽然简洁了点，但语气十分正常。
　　解夕朝：。
　　他放下了心，把目光看向了旁边。
　　几乎是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大家都十分默契地低下了头。
　　活像上课时老师点名时不想和他对视的差生。
　　解夕朝刚刚放下的心又不那么下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儿迷茫于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是说——
　　这一间不大的113教室里，到底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站了十几号人。
　　……还个个管他叫老师。
　　-
　　事情的起因，还是解夕朝中午吃饭之前和那几个小男生说的晚上七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练习室加了个季彦。
　　而解夕朝没想到的是，晚上练习室里他和傅文泽热完身之后，对方会真的把他那句开玩笑似的“你跳一下我帮你调整下细节当真”。
　　到了最后，当小男生说“朝哥能不能加两个朋友”的时候，解夕朝已经麻木了。
　　他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在串糖葫芦。还是走到哪串到哪的那种。
　　迷茫归迷茫，解夕朝还是打算认真教的。
　　一方面是日行一善，另一方面，教授的同时也是对学习内容重新拆解、分析和优化的巩固过程。
　　解夕朝从前学数学，他也是标准的理科生，那种规整的理性的思考模式和学习方法一直刻在他脑子里，并且被他应用到了很多地方。
　　他教人也这样。
　　傅文泽有基础，季彦纯是来凑热闹的，两人最后都认真了起来。
　　而那几个小男生带来的朋友原本半信半疑，在被解夕朝纠正了几次动作之后，也终于心服口服。
　　到了现在，整个练习室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那一起再来一遍吧。”解夕朝道，“今天还是先带着伴奏，等明天上过声乐课，我们就把伴奏去掉，试试清唱。”
　　众人脸上的神情扭曲，解读一下，就是痛并快乐着。
　　这进度可比外头的快多了，但是事到如今，谁也不怀疑他们能做到。
　　他们怎么都理不清的动作，到了解夕朝手里一拆解就变得清晰明了。他们顾及不到的细节，无论是舞蹈方面还是声乐方面，解夕朝挨个给他们指出来。
　　他们就像是掉到山崖之下捡到绝世秘籍的人，除了消化密集的过程太痛苦——解夕朝温柔又严厉，对动作都是高标准严要求。
　　但是……
　　能在再评级中拿一个好分数。
　　就累那么三天又算什么？
　　想到这，众人又都提起了干劲。连季彦打了个呵欠，都努力打起了精神。
　　这天，113练习室的灯一直亮到了晚上十一点。
　　*
　　《超级新秀》节目组最近发现，练习生内部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首先是情绪变化。
　　这在节目组的意料之中。隔绝外界只是综艺效果，事实上对于自己的人气，大部分练习生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知道。官宣之后因为人气焦虑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另一件事，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解夕朝吗？”导演道，“你说最近很多练习生跟他走得挺近？”
　　他想了想，“性格好吧，看着就不像个会生气的。”
　　他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不止是他，初舞台的一首《世界》让节目组内部不少人直接记住了这个名字顺带脸。
　　都是在娱乐圈混久了的，天才见过不少，倒不至于像练习生那样大惊小怪。但还是有不少人私下里讨论过解夕朝，觉得他很有红相。
　　当然，不会是在《超级新秀》。
　　大部分人觉得他只是有天赋，但终究稚嫩，且还有个拖后腿的公司。
　　要红，得先跳个槽，再沉淀个几年。
　　马鸿平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对这事不以为意，觉得新来的实习生过于事无巨细，教了她几句：“练习生私底下的关系不用太在意，都是年轻的小孩子，也就个别心思重，其实都是合得来的凑一块。”
　　他说，“我听说盛弘那边的人来过了？”
　　“嗯。”实习生道。
　　她想说其实也不是凑一块儿，但到底经验也浅，立刻就被上司带跑了：“是的，燕姐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说是想商量出道位的事。”
　　“有什么好商量的。”马鸿平叹了口气，“这年头又不能做票，唯一能稍微动动的就是剪辑和镜头量，但剪辑也不能瞎剪啊，观众又不是傻子，精着呢。”
　　“燕儿怎么说的。”他道。
　　实习生讷讷地道：“和您说得差不多。”
　　马鸿平欣慰。
　　到底是两季的搭档，还是有默契的。
　　话又说回来……
　　“清源这孩子确实不错。”他道，“长得好星味儿浓还努力，出道位肯定有他的份。当然，盛弘他们估计想C出。”
　　他想了想，“这样，再评级考核快来了，回头等拿了初C，让宣发那边买几个热搜铺点营销号造一下势，先固定一下印象，之后好操作一点。”
　　实习生应声记笔记，然后带着本子传达导演意见去了。
　　-
　　这天晚上，也就是考核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解夕朝终于走出了练习室。
　　三天的高强度练习，饶是他一直坚持着规律的作息，也不免感到疲惫。
　　好在刚刚送走讨债鬼们后他自己对着镜子最后练了一遍，基本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解夕朝心情不错。
　　有人经过他，体贴地停下来：“朝哥回去休息啦？”
　　他说：“嗯。”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辛苦了真的。”
　　耳根挺红。
　　三天的最后，113练习室的练习生已经有二十多个。这还不算来学了一会儿就走的，大都是F班的，解夕朝基本叫不上来名字。
　　他现在也叫不上，但是不妨碍他若无其事地萌混过关，他说：“吃糖不？”
　　对方就受宠若惊，那句“您记得我是谁么”自然也就忘了问。
　　两人做贼似的一人拿了颗奶糖，听到了一旁练习室隐约的脚步声。
　　“清源哥又在练习了。”身旁的小练习生语气含糊不清，“他这两天也不知道加起来睡了有没有八个小时。”
　　解夕朝一愣。
　　“其实本来我们没想都来麻烦朝哥你的。”小练习生小声解释，“但是A班的大家都很努力，呃我不是说哥你不努力啊，就是……”
　　解夕朝说：“……嗯我懂。”
　　就是他看起来比较闲。
　　“而且清源哥教人也挺凶的。”小练习生这些天跟他呆在一起，也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乐了，“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不敢找他。总感觉他眼里写着一群垃圾。”
　　解夕朝心说其实这大概是事实。
　　反正艾清源看他也这样。
　　两个人靠墙吃了会儿糖，小练习生站起身：“那朝哥我走啦，你好好休息，明天考核加油！”
　　“你也加油。”解夕朝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身影离开。
　　然后，他直起身，看向了一旁的练习室内。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艾清源侧对着他，正仰头喝着矿泉水。
　　他是真的累了，眼底都是血丝，手也有些抖，但是侧脸的线条仍然是紧绷的。
　　喝过水，只是短短的两分钟，他就重新站到了镜子前。
　　解夕朝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了两块巧克力，轻轻地放到了一旁专门放钥匙等小东西的凳子上，转身走了。


第14章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物，熟悉的节目组。
　　这天蓝叶舟和丘雪瑞也来了，几个导师一字排开，俊男美女青春靓丽，与之交相辉映的是难掩疲惫的练习生们。
　　所有人里状态最好的是解夕朝。
　　他昨天十点半睡的，因为所有人都在练习室没回来睡眠质量直线升高，这会儿——
　　用季彦的话来说，就是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满是嫉妒，解夕朝倒是不以为意。
　　只是他没想到，另一个人也盯着他看了几眼。
　　这个人是艾清源。
　　解夕朝昨天送巧克力纯粹是出于前辈对努力后辈的人文关怀，后来他才想起来，这会儿整个宿舍就只有他能公然拥有零食，他这简直就是实名制送礼。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决定贯彻执行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条精神胜利法。
　　艾清源也不尴尬。
　　他神色怪异，看解夕朝的眼神像看怪物，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昨天没睡好，头疼。
　　管衡站在他旁边，也抬头看了解夕朝一眼，然后在和他视线交汇的刹那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几个人都是A班，这些眼神交汇自动被其他的练习生解读成暗流涌动，没人想到起因只是几块心血来潮的巧克力。
　　很快，设备就全部架好，窦昱环视了一圈，清了清嗓子：“时间过得真快啊，是吧。”
　　底下干笑，哈哈。
　　“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我和你们李老师也看在眼里。”窦昱道，“现在就是收获的时候，那废话不多说，我们就按名单开始吧？”
　　底下自然应声。
　　窦昱拿了张纸，念了几个名字，第一批练习生出列，神色紧张。
　　-
　　名单是节目组给的。
　　当然，也自然有讲究。每组五个人，一共二十组，每组的播放顺序可以在剪辑时调整。
　　所以名单安排的主要是同组人员。
　　季彦被安排在第一组，解夕朝看到他被叫到的刹那脸色产生了一瞬的扭曲，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下心态，看上去是打算早死早超生。
　　但其实……
　　他的结果还不错。
　　节目组到底没那么丧良心，给的是去了人声的伴奏。伴奏声响起来的刹那，季彦手忙脚乱了一瞬，但最后，居然跟上了拍子。
　　这件事令整个节目组都大感意外。
　　“季彦练习生进步很快啊。”丘雪瑞讶异地道。
　　“确实。”李琳也道。
　　她是舞蹈导师，而舞蹈是最能看出是否进步的。初舞台的时候季彦根本不能说是跳舞，只能说是刚学会摆弄四肢就被迫上台了。
　　相较于台上，台下的反应更为真实。
　　“我天呢这是季彦吗，我差点没认出来”
　　“季彦你……怎么背着我们偷偷努力啊啊啊”
　　“这吃了仙丹了吧，还是偷学了什么武功秘籍？？？”
　　最后一句近乎真相，F班中不少人偷偷看向了某个背影。
　　解夕朝浑然不觉。
　　他终于也做了一回老父亲，在季彦结束考核的时候给他用力鼓掌那种，脸上满怀欣慰。
　　对方下来就蹦跶过来找他了：“朝哥啊啊啊我爱死你了！”
　　解夕朝由衷地说：“发挥得挺好啊。”
　　比旁边那位跳成猴子的好多了。
　　然后他才发现，跳成猴子的是倪鑫。
　　……呃。
　　真不是故意。
　　最后评级出来，季彦由C升为B，而倪鑫则是从B掉到了C。
　　全场安静。
　　*
　　倪鑫是谁？
　　盛弘的练习生，艾清源的队友。初舞台，整个盛弘气势逼人，虽然倪鑫不如艾清源和管衡耀眼，但至少给众人的印象也一直都是综合实力不错。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彦。
　　在场的基本或多或少听说过倪鑫和解夕朝当初那一场宿舍恩怨。
　　解夕朝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际丝毫没给倪鑫留情面。倪鑫向来喜欢拉帮结派，不乏有人为了向他示好动过找解夕朝麻烦的心思，就因为这件事统统歇了。
　　歇归歇，谁都知道解夕朝唯一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就是季彦。
　　这结果一出来，结合这几个人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倒像是……
　　艾清源又输了一头似的。
　　至于为什么是又，显而易见的，练习生共识的，初舞台，艾清源是被解夕朝压了一头的。
　　毕竟艾清源的优秀发挥在意料之中，而解夕朝的却是实在的惊喜。
　　季彦结实地抱了解夕朝一下，这才意识到这是在镜头前，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解夕朝拍了拍他的肩权当鼓励，耳边听到了艾清源和倪鑫的对话。
　　在盛弘，虽然管衡年纪最长，但其实队长和主心骨都是艾清源。
　　倪鑫低声说：“对不起队长，我给盛弘丢脸了。”
　　艾清源的语气不咸不淡：“知道就好。”
　　解夕朝：“……”
　　倪鑫的脸由红转白，一声不吭地往后去了，管衡注意到了，叹了口气，避过镜头安慰去了。
　　这会儿队伍也松散了不少，季彦索性坐在了解夕朝旁边，趁着摄像机移开跟他咬耳朵：“艾少爷感觉一副没挨过社会毒打的样子，是真欠啊。”
　　解夕朝说：“要不这个重任交给你。”
　　季彦：“……”
　　“哥你也欠的。”他这么说。
　　-
　　就这样边录边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一半。
　　说实话，导演组的分组还是挺友好的。无聊的和有趣的穿插着来，实力强的和实力弱的也有很好地搭配，可以预想，节目播出之后还是会有很多看点的。
　　但再有看点，一首歌重复听十几遍人也麻了，叫到艾清源的名字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在镜头外昏昏欲睡。
　　几乎是窦昱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终于来了。
　　不出意外，这次节目的初C。他们之中最优秀的练习生。
　　然而，还没等他们打起精神，窦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组的最后一位，解夕朝。”
　　在万籁俱寂中，解夕朝顿了顿，和艾清源一起站起了身。
　　……节目组居然把艾清源和解夕朝分到了一组！
　　意识到这件事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清醒了。
　　他们交换着眼神，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兴奋什么，但是这一组，确确实实成为了今晚气氛的最顶点。
　　*
　　艾清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解夕朝还在旁边喝水润嗓子。
　　他们俩的名字紧挨着，跳舞的圆台也相邻。艾清源能看到解夕朝伶仃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纤长又苍白的手指。
　　他有点儿烦躁。
　　因为节目组司马昭之心般的安排。
　　节目组把他和解夕朝排一起，他用脚都猜得到是因为解夕朝自评级坐了C位。现在两人放一块儿比较，他赢了解夕朝，就更能凸显解夕朝的不自量力。
　　他是不太喜欢解夕朝，觉得他投机取巧，又为了镜头急功近利。但这不代表他要用这样的手段踩着人上位。
　　当然，也有那两块巧克力的原因。
　　想什么来什么，解夕朝喝完水，走到他边上站定，自然地问他：“巧克力好吃吗？”
　　艾清源：“……”
　　“不好意思，我没吃。”他硬梆梆地说。
　　其实吃了。外包装还在垃圾箱躺着。
　　解夕朝说：“好吧，你回去可以尝尝，这个牌子还挺好吃的。”
　　语气很诚恳。
　　艾清源没忍住：“你不紧张？”
　　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关心什么巧克力？
　　解夕朝：“啊？”
　　他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迷茫，迷茫中写着一种天真和无辜。艾清源脾气不好，感觉自己血压立刻就高了，他倏然抿紧了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火：“……没事。”
　　解夕朝就默默站回去。
　　他其实仪态很好。脊背挺得很直，像是青竹。只是莫名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很闲散的姿态。
　　或者说，游刃有余。
　　艾清源因为自己的念头倏然升起了一股不安。但是很快，他就觉得这股感觉莫名其妙且可笑。
　　他练了三天，从唱到跳。
　　他就是冲着初C来的。
　　不。
　　艾清源想。
　　他是冲着每一个第一来的。
　　这个世界从来胜者为王。这个节目的对手都太弱小，甚至都不能被称作对手，在这样的地方，他绝对，绝对不容许自己获得糟糕的成绩，哪怕是第二名也不行。
　　他闭了闭眼。
　　……结束之后，请人吃个饭吧。
　　他有些别扭地想。
　　就当是还了巧克力和节目组自作主张的人情。
　　这样决定之后，他终于短暂地放下了杂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
　　准备的姿势，第一个进拍的动作，第一句开口要唱的词，第一个跟镜头互动的眼神。
　　这一切的一切艾清源都早已烂熟于心，伴奏响起的刹那，他猛然抬手进了拍，而与此同时，几乎和他同一秒出现的脚步声蓦然响在耳畔。
　　艾清源眼睫猛然一颤，余光内，刚刚还笑得温文的人不知何时也同样敛了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脆而凛冽的锋芒。
　　利刃出鞘。
　　解夕朝竟然复刻了他一遍遍练习、已臻完美的动作。
　　分毫不差。
　　甚至……
　　要更好。


第15章 
　　艾清源因为余光看到解夕朝动作而僵硬的时候，还有一群人也同样僵住了。或者说，场上只要在看考核的人都有那么一瞬，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窦昱拿着的考核水笔迟迟没有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字，他也罕见地没有在开场说话来过渡，直到蓝叶舟拧开笔帽，看了看场上，又捅了捅他的胳膊，他才回过了神。
　　他说：“这一组……”
　　“好准的卡点。”李琳轻声道。
　　她一贯的人设都是清纯甜美，因此在镜头前说话总是未语先笑，这是她第一回忘了表情管理，直截了当地作出了评价。
　　她看向的不是艾清源的方向。
　　“气息特别稳。”一旁的丘雪瑞也接过了话。
　　虽然主题曲里没有rap唱段，但她同样是在团爱豆，对唱跳同样熟悉。
　　“他知道怎么在清唱的时候把呼吸对麦的影响最小化。”她接着道，“所以在听感上很舒服，不会给人特别喘的感觉。”
　　“但是他应该挺累的。”蓝叶舟推了推眼镜，接过了话头。
　　他是这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人，跟初舞台评级面对解夕朝时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其实他并不是意料之中，只是作为一个自闭创作人，他关心的只有作品，对唱跳其实没什么兴趣。
　　他看着解夕朝。如果说最开始，他只是对解夕朝写的歌感兴趣的话，现在，这种兴趣已经转移到了解夕朝本人身上。
　　他看得出解夕朝很累。
　　他的体力仍旧不够支撑他如此激烈地唱跳，但是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乃至他的呼吸都是沉稳而笃定的。
　　这个漂亮的男生的心里有一头咆哮的狮子，孱弱的身体成为狮子的枷锁。
　　但是枷锁早已松动，待它完全脱落，狮子就不会再被束缚。
　　它将优雅地离开牢笼，然后站到最高的那片山顶。
　　-
　　——当然，这些都是导师的心理活动。
　　在场的练习生没有成熟的艺人那份专业。
　　在激烈的伴奏声中，他们全神贯注。
　　抬手，转身，轻盈的跃动。《超级新秀》的主题曲动作细碎节奏感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场上此刻并排的两个人其实都跳得很准确。
　　但是……
　　就是不一样。
　　这五个字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样的动作，这两个人跳起来，就是解夕朝看起来更漂亮利落。
　　或许是他冷静的神情，或许是他到手指指尖都无法挑剔的细节处理，更遑论解夕朝明显稳上许多的声音。
　　所有人都跳过主题曲，可只有解夕朝把这首歌跳成了自己的歌。
　　没有第二个人。
　　一分半的伴奏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
　　场上第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在热烈的浪潮中，一旁的总导演马鸿平张大了嘴，人傻了。
　　*
　　马鸿平今天心情本来很不错。
　　和盛弘的谈判进行得顺利，到底是大公司，对自己的练习生也有信心。
　　在节目组这边提出会配合宣发之后，那边就没再咄咄逼人。
　　本来，只要艾清源稳稳地拿下初C，就会有一万个热搜、营销号甚至脂粉水军在等他，他们会不吝言辞，大吹特吹，彻底把艾清源吹成下一个明日之星顶流天王。
　　马鸿平对此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言过其实才会心虚，人孩子本来就优秀，吹一下怎么了！
　　他想过一万种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但他从来没想过，艾清源会比不过别人。
　　甚至这个别人，是他以为的、只有一点儿小才气的花瓶。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旁的实习生偷看看他的表情：“马老师……”
　　“别急。”马鸿平打断了她。
　　同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着急。他对自己说。
　　初C是由场上投票决定的。
　　就算不看在盛弘的面子上，练习生们对艾清源早就有了和他一样的思维惯性，他们一定早就以为初C非艾清源莫属。
　　再说了，再说了……他自暴自弃地想，选了解夕朝，人身体不好，指不定到时候录初舞台要歇几回，这多麻烦，啊，是吧？
　　他胡思乱想，紧紧地顶着窦昱手中的票。
　　窦昱拿着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也在默默祈祷，祈祷不要平票。
　　如果平票，练习生是匿名投，他可是实名做最后的决定。
　　……到时候他要选谁？
　　窦昱闭了闭眼。
　　一旁的李琳接过票，开始和丘雪瑞一个唱，一个记。
　　一分钟后，她轻声叫了窦昱的名字：“昱哥，票数出来了。”
　　窦昱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拍：“谁高？”
　　李琳把结果递给他，窦昱快速地看了一眼，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然后，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他慢慢地抬起头，重新露出完美的微笑：“是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主题曲C位在11位A级练习生中产生。”窦昱道，“这位练习生在本次匿名投票中获得了超过第二名的票数。”
　　他顿了顿，接着道，“他的票数一共45票。”
　　话音落下，场下就响起了惊呼。
　　现场100名练习生，除去11名候选人，有效票一共是89票。
　　初C一个人就拿了过半的票数，这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是的。”窦昱调整了一下耳麦。
　　他现在情绪也有些激动，以至于耳麦里似乎有人说了什么，但他完全没听到，他只是自顾自地快速道：“我们的初C一共获得了45票，高出第二名21票，他的票数不仅是全场断层最高，同时，也打破了《超级新秀》三届以来初C当选的最高票数记录39票。”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慢慢地道：“他的名字就是——”
　　“解夕朝。”
　　*
　　傍晚六点。
　　某娱乐向论坛准时升起了一栋名为《超级新秀》再评级录制专楼的高楼。
　　作为内娱选秀版区的版主兼艾清源出道元老粉丝，这已经是楼主兔子开过的第十七栋《超级新秀》物料专楼，她熟练地打下“聊天不吵架，搬运不造谣”的楼规，随即放上了一张自己选的，艾清源近期的饭拍神图。
　　很快，底下就多出了不少评论。
　　iii：来了来了，兔子姐晚上好，这张小艾好帅好帅[舔舔]
　　我是陆星的狗：是不是录挺久了，我看wb放料的博主更新了好几条了，看得还有点紧张
　　再也不看选秀了：嗯，录快一半了说是，还说这届练习生都挺努力的，傻逼节目组又开始诈骗了，这届从公式照开始就垮得一批，国内选秀办了那么多届，好苗子早被选完了
　　iii：兔子姐紧张吗hhh不过小艾肯定没问题吧，非粉都知道的事
　　兔子：还是有点的啦，不过相信他[心]
　　sdklgh：微博上有人在说从公式照上就能看出一届不如一届，笑死
　　这一届好看的真就那么几个，aqy，jy，xxz？其实fwz也还行，就是我们这儿不太吃酷哥挂长相
　　iii：笑死，是真的，所以我这种没有pick的现在一点儿不紧张，希望一会儿给我点能看的乐子
　　一颗星星：来了，上了一天班累死，总算能追我们小糊综的活动了，录到几点啊？话说xxz是谁？论坛缩写真的对我这种刚入坑的人很不友好
　　iii：解夕朝？
　　再也不看选秀了：录到八九点吧估计，刚说快一半儿了。xxz解夕朝吧，他和季彦不是一直被叫美丽废物二人组
　　sdklgh：哈哈哈
　　再也不看选秀了：他俩关系是真不错，我姐妹跟前线的，她搞季彦，说这俩天天混在一起，不过据她说xxz本人比公式照好看，她心中的视觉中心了
　　iii：真假的，那帅哥多留几轮成不
　　我是陆星的狗：怎么突然涛起xxz了，我也跟前线的，他好看我们内部公认的啊，不过他不一轮游就不错了吧？微博都没几个活粉，而且他学数学的，除非这是个数学考试，不然我想不出他留到第二轮的理由
　　给你花花：笑晕了，不过学数学对我这种理科学渣来说是吸粉点
　　我是陆星的狗：不是涛他，主要节目没播没啥物料，兔子姐这两天开的楼都不高，而且这届有点两极分化
　　sdklgh：wb那边反正默认初C锁了
　　我是陆星的狗：嗯，aqy嘛，肯定的，他资质是真的不错
　　再也不看选秀了：唉……真无聊啊，去年两届还有争C的乐子看，今年锁C真的很无聊（不是说小艾不好楼主别误会）
　　兔子：嗯我知道O.O
　　sdklgh：还好吧，往年争C其中一个不也是节目组抬上去的，出道之后就top变mid了，笑死，至少aqy本人能担的起C，这届也没人能跟他打吧
　　iii：但是他很幼稚我觉得（。话说wb那边怎么这么久没动静了
　　一颗星星：真的好久没更新了，呃，不骂你料无聊了倒是说句话啊
　　……
　　我是陆星的狗：我靠，节目组好像翻车了！
　　兔子：……：）
　　iii：？啥
　　我是陆星的狗：[截图]刚超话有人发的，疑似节目组实习生秒删
　　再也不看选秀了：我靠！！！“初C不是艾清源”！！！
　　sdklgh：啊？？？


第16章 
　　“艾清源不是初C”这条爆炸性新闻在当天晚上就传遍了整个粉圈。
　　《超级新秀》这个IP做到第三季，有节目粉也有选手自带的粉丝，虽说还没开播，但热搜已经上了好几轮。平时各大娱乐基地更是热闹。
　　这一出，把所有新粉老粉都震惊了。
　　就像专楼提到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的结果就是练习生资源匮乏，而这一届里，论资质、背景还有长相，在节目未开播大家都只有原始粉丝的前提下，大家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和艾清源抗衡。
　　“炒作吧？找不到新角度营销了就搞点drama出来呗，说不定是假的”
　　“假的+1，往届的真瓜博主都没说话呢”
　　“你们对aqy这么有信心啊，他上个节目当众甩脸的事忘干净了？”
　　“黑粉滚”
　　“接紫微星接紫微星接紫微星”
　　“我感觉不是假的啊，那个号就是工作人员，而且秒删……估计是太震惊了”
　　最后一条就是这会儿掀起舆论的原因。
　　不小心爆料的号早就被证实过是内部工作人员的私人号，且平时也会发一些选手日常，她的话可信度非常之高。
　　而当艾清源家的粉丝和黑粉撕得腥风血雨的时候，其他家的粉丝也在惊疑不定。
　　不是艾清源，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她们pick的小偶像？
　　有猜测，就会有拉踩。于是战局逐渐扩大。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一个地方和平安定，那就是——
　　解夕朝的粉丝群。
　　－
　　是的，解夕朝有一个粉丝群。
　　500人的群目前一共312个粉丝，因为没有大粉，所以建群的小姑娘临时担负起了管理的艰巨任务。
　　她们也在吃瓜，但是她们吃瓜，是真的纯吃瓜。
　　“吵得好凶啊o.o感觉战火纷飞”
　　“没事，与我们无关，反正艾清源家粉丝只会撕抢了他们家C位的，这和我们的漂亮小白花朝朝宝贝有什么关系呢”
　　“啊啊啊笑死了，确实，对了，曜欣今天发的照片真的好好看呜呜”
　　“信女不求别的，只求我宝身体健康，入坑之前还在跟着别人喊医学奇迹，入坑之后心疼死我了，又废又糊就又废又糊吧，美丽且会呼吸就行[泪]”
　　“+1，我也纯纯生命粉”
　　一片祥和安宁中，吵架的话题被一笔带过，取而代之的是舔颜、期待和其他毫无营养的聊天话题。
　　晚上十一点，到了该睡养生觉的时候，于是群内各自互道了晚安。
　　五分钟之后，群消息就默契地没有了更新。
　　而与此同时，解夕朝终于从梦里醒来。身上有些热，他坐起身，先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温度，然后才松了口气。
　　桌边放了一杯水，还是稳的。
　　他喝了一口，外面的门刚好开了，管衡走进来，手上拎着了个盒饭。
　　他跟解夕朝打招呼：“醒了？”
　　解夕朝“嗯”了一声。
　　管衡把饭盒往桌子上依次铺开，里面是热腾腾的紫菜蛋花汤，粉蒸排骨，还有炒蛋和小青菜。
　　解夕朝看了一眼，评价：“果然我一不去食堂，食堂就会做好吃的。”
　　管衡被他逗笑了。
　　他说：“快点吃，一会儿凉了。”
　　解夕朝拿了筷子，先给管衡道了声谢。
　　*
　　录制快结束的时候，解夕朝就发起了低烧，是因为体质差免疫力低下。录制还没结束，所以他硬撑了一会儿。
　　只有管衡注意到了。
　　结束之后，他就过来扶他回了寝室，又替他打了饭。
　　“客气什么。”管衡道，“都是室友。”
　　解夕朝也没多矫情，吃了点儿药，他烧退差不多了，除了浑身酸痛之外没什么其他的不适。这会儿胃口还不错。
　　他一边吃，管衡就看着他吃。
　　过了一会儿，解夕朝把筷子放下了，有些无奈。
　　“哥。”他道，“你这都给我看紧张了。”
　　管衡就笑。
　　他说：“有那么夸张吗？”
　　他顿了顿：“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跳舞？”解夕朝问。
　　“还跳得那么好。”管衡道。
　　解夕朝说：“我以前学过唱跳，只不过是自己随便学着玩儿的。”
　　这是他准备好的借口。
　　很正常的经历，也很少有人会去深究。
　　果不其然，管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没再追问。他只是道：“夕朝，你这回可是彻底一战成名了。”
　　-
　　管衡这话并不是在夸张。
　　这就是初C这个title带来的好处。也是马鸿平之前说的“固定印象”。
　　一个练习生强不强，首先是他自己实力够不够，然后就是加诸在他身上的各种因素。旁人的夸赞，身上贴着的荣誉标签。
　　这些东西构成大众熟悉的评价体系。
　　当然，初C距离决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各大选秀中也不乏初C最后没有出道的先例，但至少，解夕朝现在在内部，已经从一个很有才的练习生，变成了黑马新人。
　　现在，走到哪儿，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多了不少。
　　解夕朝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更没有沾沾自喜。
　　他不是会苛责自己的那类人，但是都练了这么多年了还比不过小朋友们，这话说出去实在是有些丢脸。
　　简而言之，赢了正常，输了才不正常。
　　至于票数……
　　解夕朝也是后来才意识到，他的票数能断层那么厉害，或许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初，他带的那一整个练习室的“学生”。
　　……这也算无心插柳吧。
　　他想。
　　虽然他其实并没有要回报的意思。
　　虽然现在他备受瞩目，但是解夕朝依旧每天照常练习室、理疗室、食堂和宿舍四点一线。
　　时间久了，那种围观动物园猴子般的目光才在他身上消失。
　　但是，所有人都会随着时间淡忘当初的那份惊艳，有一个人不会。
　　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惊艳，更多的，或许是挥之不去的耻辱。
　　初舞台录制结束当天，解夕朝在洗手间遇到了艾清源。
　　*
　　初舞台录制得很顺利，人多，为了不浪费时间，大家都很谨慎。
　　最后结束的时候解夕朝甚至还有余力，他的身体已然在恢复正常。
　　他心情很好，和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艾清源的脸色。
　　说实话，解夕朝已经好几天没看见艾清源了。
　　据说再评级过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练习室。
　　管衡很担心，想让他一起去劝劝，被解夕朝拒绝了。他说：“我劝不合适。”
　　这是实话。
　　他再怎么委婉，作为让艾清源沮丧的源头，劝慰也会被当成嘲讽。
　　不知道管衡说了什么，总之，这两天艾清源没那么自闭了。
　　但是，这也的确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解夕朝说：“一起回宿舍吗？”
　　艾清源抿紧了唇。
　　就在解夕朝以为自己要等不到回答的时候，艾清源开了口：“没有第三次。”
　　解夕朝：？
　　“初舞台我失误。”艾清源抬起眼，“是我技不如人。再评级我……”
　　解夕朝：“……”
　　他把那句“还是技不如人？”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样不好。他对自己说。
　　会被打。
　　他现在打不过任何人。
　　他憋得辛苦，好在艾清源很快自顾自说了下去，语气很冷：“总而言之，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你等着。”
　　解夕朝松了口气。
　　他平和得近乎和蔼地说：“好。”
　　放狠话的男生又快步走了，来去匆匆。像是只为了这一句狠话。
　　解夕朝并不知道在对方宣战的一刻，他就已经成为了对方心中唯一值得一战的对手。
　　他只是为今天自己终于憋住没嘴贱而庆幸，然后溜达回寝室，难得奖励了自己一杯柠檬茶。
　　一个星期后，新的通告下发练习生群，第一次公演正式来临。100名练习生将分为五人一组，两组一对进行对抗。
　　这一回，他们将第一次面对观众，由招募的三百名观众进行投票评价，从而选出获胜小组以及各组乃至全场的mvp。
　　而观众招募发出的当晚，节目宣布定档。
　　在预热、造势和各种爆料齐飞之后，《超级新秀》第三季第一期初舞台评级，终于上线了。


第17章 
　　这一周，对于《超级新秀》的练习生来说是疲惫而充满“惊喜”的一周，对于网友们来说就不太友好了。
　　节目不开播，没有物料。当初爆料的工作人员销号，脂粉水军像死了一样安静，大家无事可做，只能吵架。
　　节目开播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众人持续了整整一周的好奇心也到达了顶点。
　　晚上八点，节目准时上线，几乎是刚加载完半分钟，弹幕就铺了厚厚的一层。
　　【来了，来看初C】
　　【清源哥哥我来啦！期待[爱心]】
　　【路人来看看初C，听说人选很炸裂】
　　【到底是谁啊啊啊我真的很好奇，不是艾清源还有谁！】
　　【好看我就入股了，初C小哥哥不要让我失望】
　　弹幕密密麻麻，一直到开头的预告出来才逐渐消停。
　　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一片蓝色的天空。
　　湛蓝的天空清澈如水洗，绵软的云朵簇拥，偶有飞鸟掠过。
　　画面渐渐下移，沙滩上的少年对着大海张开手臂，背影纤瘦。
　　随即响起来的，是年轻男孩清澈的声音。
　　“我想。”
　　“试试过不一样的人生。”
　　【！！季彦宝宝！】
　　【好养眼的画面，好青春，我哭了】
　　下一秒，画面陡然切换，进入了车水马龙、光怪陆离的城市。
　　一张张年轻而不同的脸蛋在画面中飞速闪过，汇聚成无数个不同的方框，方框内，是每个人当初面试的画面。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叠加在一起的，面试时每个人回答的某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哎呀……随便试试。”有人故作轻松，眼神却拘谨。
　　“为了舞台梦。”也有人这样说，平铺直叙，“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更有坚定而带着期待和兴奋的声音：“想要挑战不可能。”
　　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嘈杂，到了最后，所有的声音陡然消失，《超级新秀》的logo浮现，大大的第一期三个字出现在了黑色的屏幕中，后缀为：
　　那些少年。
　　-
　　不得不说，虽然《超级新秀》的节目组饱受诟病，也存在一定的争议。但这节目能做到第三季，在可看性上还是毋庸置疑的优秀。
　　这个开头干净利落，但同时又很好地调动了情绪，弹幕一下子就被带进了节目组想要的氛围。
　　【要不说秀粉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呢，节目组诈骗啊什么办法】
　　【真的TT我又开始想哭了，想到了已经出道了我担】
　　弹幕“唰唰”过去，已然比刚开始要友好许多，而这个时候，节目也已然播到了练习生入场。
　　依旧是《超级新秀》惯有的风格，这一段是以一种幽默轻松的方式呈现的。
　　弹幕在解夕朝出现的时候有了一次小高潮。
　　【我去这谁，好看】
　　【真的我天呢，看上去好文秀好漂亮】
　　【解夕朝？就那个植物人网红，好感慨啊，居然真的能再次醒过来，还来参加选秀了，家里人一定很开心吧】
　　弹幕不少A市的，对当时的新闻记忆犹新，发了不少科普。
　　而这些科普终结在解夕朝坐上C位。
　　弹幕沉寂了一瞬，然后开始疯狂刷新。
　　【艹，好勇】
　　【小哥哥你？？？】
　　【刚还说长得好温柔一小哥哥，怎么打我脸】
　　【卧槽啊！！他居然真的坐上去了？】
　　解夕朝用行动证明，他是真的坐上去了。
　　这几乎成了节目的第一个看点。
　　弹幕有震惊的，有讨论的，也有直接离开去搜解夕朝到底是谁的。
　　一直到艾清源出现，弹幕才又被拉了回来。
　　【小艾！！！帅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清源哥哥我爱你！】
　　【好b，我服了】
　　【真的好帅啊我晕，到底是谁抢了你的C位啊老公，老公你说句话啊】
　　【等等，C位被人坐掉了啊，哈哈哈，艾清源要怎么办？】
　　万众瞩目中，艾清源走上了台阶。
　　而在解夕朝拿出骰子的那个刹那，所有人都笑喷了。
　　【我服了哥】
　　【史上最无厘头坐C位理由，小哥哥你很幽默】
　　【解夕朝好好玩啊，我还以为他走病弱花瓶挂的呢，有点感兴趣了】
　　【噗……没想到艾清源初C没当到，最开始的自评级C都被抢了，解夕朝同学安去吧，你要被撕了】
　　【差不多得了别挑事，自评级而已，而且大家也都是开玩笑，艾粉没那么闲撕素人】
　　*
　　这确实是实话。
　　虽然解夕朝坐C位这件事让许多人都感到诧异，但终究只是一个并不代表任何的座位。
　　事实上，因为节目组稍稍剪辑了一下对话，整个过程中，两人的气氛都显得十分友好，因此，尽管不少艾清源的粉丝内心嘀咕了一下，但也没放在心上。
　　这一出让不少人记住了解夕朝这个名字。
　　然而，他们很快就被接下来的舞台转移了注意力。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我服了，一届不如一届，菜鸡互啄】
　　【啊啊啊我们内娱真的要完蛋了】
　　如果说每一年的初舞台，都是节目组抢热点的素材的话，那么今年的剪辑，显然围绕的主题的是高标准、严要求实力风。
　　在剪辑的修饰下，各个练习生的表现都显得那么不尽如人意。而导师们有夸有贬的话也尽数剪成了严厉的批评。
　　观众大多不是专业的，看着看着，几乎都看得眉头紧皱。
　　好在节目组深谙心理学，在几组差得平平无奇的菜鸡组之后，通过快速切换过掉了几个舞台，紧接着，就抬了两组实力还算过关的舞台上来。
　　【感觉耳朵被拯救了】
　　【其实也就一般吧，这届质量这不行】
　　【知足吧，你看看前面的，我越来越期待盛弘了】
　　【+1】
　　【都是抒情，有没有男团舞啊，想看劲舞】
　　【盛弘肯定是劲舞，不过他们组热度高，节目组肯定要放第一期末尾拉下期收视率】
　　【垃圾节目组……不是，我真快睡着了，好无聊啊】
　　其实平心而论，目前在播的几个舞台相较之间差得非常有吐槽欲望的并不算糟糕，甚至现在出场的这位练习生，他有一把音色格外漂亮的嗓子。
　　只是抒情曲唱多了，舞台和时间也仿佛被拉长，很容易让人产生倦怠感。
　　一曲毕，弹幕敷衍鼓掌。
　　【好听，下一个】
　　【真挺好听的，我要pick了，我喜欢vocal】
　　【选歌不太行，其实音色技巧都不错，下次选首炫技的吧】
　　【下一个下一个，艹，又是吉他】
　　【这是那个……解夕朝吗，唱歌啊】
　　【不然你让人家跳热舞吗，这小脸苍白苍白的，不过真好看】
　　连着的抒情曲，加上解夕朝的经历，弹幕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
　　解夕朝架麦的时候，弹幕甚至在调侃。
　　【小哥哥，你怎么也有点b】
　　【啊啊啊笑晕】
　　【这吉他质量真差，话说他要唱什么来着】
　　这条弹幕静静地从已经快空屏的上方飘过。
　　而就在下一秒，吉他的扫弦声响起。
　　弹幕一个激灵。
　　醒了。


第18章 
　　季彦在练习室找到解夕朝的时候，对方正倚在钢琴边上看谱子。
　　他身上是纯黑的舞蹈服，质地柔软宽松。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相较于之前，他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嘴唇已然了血色，而不是以往透着的苍白。窗外的夕阳光落在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刚刚还火急火燎的季彦情不自禁地就放慢了脚步。
　　其实解夕朝一直很平易近人。但是偶尔，他总觉得对方就像是蝴蝶，漂亮，但却总是抓不住，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他抓了抓头发，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发呆了一秒，然后才想起正事，回过神叫人：
　　“哥。”
　　解夕朝就抬起头。
　　他收了谱子：“早啊，吃了吗？”
　　季彦：“……”
　　不是，这都下午了。
　　哥你打招呼还能再敷衍点吗！
　　刚刚的幻觉烟消云散，季彦一屁股坐在钢琴凳上，道：“首周投票排名出来了。”
　　解夕朝手一顿。
　　《超级新秀》有一条约定俗成的惯例，那就是每周更新一次排名。
　　这份排名不仅会出现在每期节目末尾帮忙催票，也会同时出现在宿舍楼一楼的公告墙上。
　　他说：“嗯。”
　　他这个淡定的态度季彦不淡定了：“哥你就不好奇你多少？”
　　“不好奇。”解夕朝道，“50-60之间。”
　　他扔了一下骰子，看了眼骰面，然后道：“它说56，那就56吧。”
　　季彦：“……”
　　季彦：“…………”
　　解夕朝乐了：“真的啊？”
　　季彦跳起来了：“不是，哥，你和这玩意儿都成精了吧！”
　　“56。”他道，“一点儿没差。”
　　解夕朝其实也是猜的，听到这话，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
　　其实解夕朝是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骰子是带着点灵性的。毕竟是系统出来的东西。但这玩意儿毕竟是不会说话的死物，所以灵性也有限。
　　他把骰子收进口袋，觉着自己带来的消遣小礼物选的真不错，一抬头，看到了季彦还没消失的，见了鬼的神情。
　　他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真的是巧合，你刚都看到了。”
　　“……我是看到了。”季彦道，“所以才惊讶嘛。”
　　“但是50-60是哥自己猜的啊。”他抓了抓头发，“你是怎么猜到的？”
　　解夕朝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道：“你多少？”
　　“……12。”季彦道。
　　解夕朝这回是真的惊讶：“你粉丝很多啊。”
　　“哎呀，都是以前的老粉嘛。”季彦腿晃啊晃，他确实不太在意自己的票数，“之后就会被别的人超了。”
　　他顿了顿，“其实56对素人来说很高了，而且这才一周，我就是……”
　　他也说不上来。
　　他刚看排名的时候，其实不少人在议论解夕朝。他的微博粉丝数在节目开播前也就只有区区两千多，但是现在已经涨了好几万。
　　而对于56的排名，对于小透明来说也是飞升的程度，至少一轮就是100进60，解夕朝已经保送了二轮。
　　明明是很不错的成绩，但是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得劲。
　　他在想，他哥那么好的初舞台，那么优秀的自作曲，那么震撼的初评级。节目一播，不该一飞冲天，剑指C位吗？
　　56……
　　也太普通了点。
　　他是最熟悉解夕朝的人，自然知道解夕朝对自己有多严苛，也知道他有多优秀，越熟悉，就越替他感到不值。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12名也很可笑，明明他初舞台评级只是C。
　　但是解夕朝却道：“季彦，别看轻自己。”
　　他顿了顿，“你很有观众缘。”
　　季彦愣了愣。
　　解夕朝的语气很平和，但季彦无端就觉得这不是一句随意的安慰。
　　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烫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道：“哥你……没有不开心吧？”
　　解夕朝把谱子收起来，回答他：“没有。”
　　季彦看着他，发现他的神情确实一如往常。
　　*
　　解夕朝确实没有任何的不开心。
　　原因很简单：
　　就像他和季彦展示的那样，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排名。
　　他参加过太多选秀了，不夸张地说，他拿过任何等级的排名，他再清楚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从节目组到粉丝。
　　排名的推理开端只需要围绕一句话：
　　他不是节目组要的人。
　　这就够了。
　　因为他不是节目组要的人，所以节目组会想尽办法压低他的存在感。
　　在剪辑上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减少镜头量、恶剪或者通过剪辑弱化人设。
　　这就是他开场坐C位，之后又在身体还没好全的时候就一定要先在再评级里拿到初C的原因。
　　这两次C保证了为了节目完整的故事线，节目组不可能剪他的大多数镜头，更不可能直接让他一轮游。而在节目的刚开始，恶剪的手法一般都是用来先抑后扬捧人的，所以只剩下了最后一种。
　　什么叫弱化人设？
　　可以从反面角度来体现。当节目组想要捧一个人的时候，运用的方法通常是导师、工作人员和学员的夸奖，完整的成长故事线，乃至舞台时夸张的特效、氛围渲染甚至修音。
　　那么反过来，节目组不想捧人的时候，这些都会消失。
　　如果解夕朝没猜错的话，他的舞台应该会出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而且前后一定不会有劲歌和气氛组，他的表演结束，也不会有导师的点评。
　　在这样的情况下，排名不高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
　　如果马鸿平会读心的话，那么他这会儿已经被吓死了。
　　因为解夕朝猜测的，跟他的思路基本就是99%的相似度。而解夕朝没预料到的是，即便是如此，他的热度也高得吓人，至少眼下，马鸿平正看着弹幕冒冷汗。
　　屏幕上，面容漂亮清淡的青年声音微哑，垂眼的样子像是在发光。
　　弹幕疯狂地滚过，几乎都是夸赞。
　　“我靠，我疯了，这也太好听了”
　　“啊啊啊自作曲！我天这是天才吧，太会写了太会唱了”
　　“这是一点儿没修音吧……这嗓子让修音的都下班了，节目组打钱”
　　看到最后一条，马鸿平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
　　过去的一周里，这样的言论到处都是。弹幕，论坛，甚至官博评论，无数人在讨论解夕朝，这根本不是节目组想要看到的。
　　一旁的实习生察言观色：“那个……马导，热度还压吗？”
　　马鸿平有些暴躁：“不是压过好几次了？”
　　“热搜都压下去了。之前那条限流了。”实习生的语气很无辜，“但是那个博主新发了一次，新的一条也快五千转了，那个博主流量挺大的，她自己发的，我们没给钱。”
　　马鸿平：“……”
　　“算了算了。”他自暴自弃，“都一周了，就这样吧。”
　　他顿了顿，“一公的选曲和规则终稿定了没？”
　　实习生愣了一下：“那个之前您和燕姐不是定了？”
　　马鸿平没说话。
　　实习生拿来了稿件，他在上面扫了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划掉了其中的一条，然后在旁边写了几个字。
　　他给实习生：“你给燕儿看一下，让她按这个方案来。”
　　实习生应声而去。
　　而与此同时，互联网上，因着没有了人为干预，解夕朝第一条万转视频终于诞生。
　　博主明苓看着后台的转赞评数据，欣慰之余，又皱起了眉。


第19章 
　　明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博主，网名铃铛。
　　她是秀粉，市面上大大小小的选秀都全程跟过。也因此，积攒了一批跟着她追综艺的老粉。
　　她的号属于半私人性质。她会接一些广告。而平时，她也会发一些好看的舞台，做一些节目reaction。
　　在新的综艺开始的时候，她也会开直播和自己的粉丝一起追节目。
　　《超级新秀》自然也不例外。
　　明苓追了这节目的前两季，pick都出道了。很多老粉就是这个时候关注她的。第一期上线的当天晚上，她就踩点开了直播。
　　不同于节目弹幕，她直播间的氛围一惊一乍的次数要少多了。
　　即便是节目组接连抬出事故舞台博眼球，弹幕也波澜不惊地在聊天。
　　【又来了，先抑后扬，超新是真的喜欢这个套路】
　　【笑死，改名艾清源出道秀吧，不过这届确实没什么好苗子】
　　【铃铛姐有pick吗，还是打算现找呀】
　　彼时，明苓还不知道后面她即将经历什么，她开了麦回复：
　　“没有呀。”
　　“目前没有特别喜欢的选手。”她笑着道，“公式照看到了比较好看的弟弟。但是我比较慕强，喜欢实力也好的。”
　　她顿了顿，很有求生欲地补充了一句，“小艾弟弟很好，但是他的风格不是我喜欢的款。”
　　【哈哈哈！果然】
　　【我知道，铃铛姐喜欢能控场但不油腻装逼的，小艾太幼稚了】
　　【被铃铛姐看上是福气啊，她基本pick的都能出道的】
　　【铃铛姐眼光真的毒】
　　面对弹幕的夸赞，明苓一笑置之，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有她知道，以她的性格，如果在一档节目里她找不到特别喜欢的选手，那她很难提起兴趣去搬运物料和reaction。
　　而真情实感，恰恰是她能积累观众的原因。
　　解夕朝，就是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出现的。
　　-
　　耳机里年轻男生的声音出现的那个刹那，她就猛地激灵，抬起了眼。
　　弹幕也很应景，齐刷刷地飘过好几句卧槽。
　　【自作曲？？？】
　　【卧槽这旋律很不错啊，很入耳】
　　【救，太好听了】
　　明苓按紧了耳机，盯紧了屏幕上的人。
　　耳机里的声音依然在流淌，在此时此刻，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这是一张她在公式照时期就注意到的脸。
　　很漂亮，温柔文秀、气质很好的男生。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去搜了这个男生的资料，但是结果却让她有些遗憾。
　　但是现在……
　　她完全没有这个感觉了。
　　“旋律真的很美。”她深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而且词也很好。”
　　【对对对，感觉很有文化……】
　　【听说他学的数学】
　　【呃？】
　　【感觉根本没修音啊我去，伴奏也就一个吉他，就这还能这么稳，加上自作曲，我天，超新终于有自己的紫微星了吗】
　　【讲真，这歌如果出单曲我愿意付费】
　　【啊啊啊我感觉我恋爱了怎么办】
　　弹幕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屏幕里的男生唱着的歌也到了副歌的高潮部分。
　　他的嗓音确实不算有特色，但带着鼻音的哑却给歌增添了一分额外的故事感。几乎是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带了进去。
　　一曲毕，屏幕两端的人都没回过神。
　　良久，一条弹幕才飘了过去。
　　【铃铛姐好久没说话了……是不是找到自己的pick了？】
　　明苓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再犹豫，开了麦，干脆地说：
　　“是。”
　　然后，她打开投票平台，直接找到解夕朝的名字，给他投了她在《超级新秀》的第一票。
　　-
　　私信多了消息，明苓回过了神。
　　她点开未拆，发现是来自于互关的。
　　：铃铛姐，你看后援会管理招募这么写合适吗
　　她看了一眼，回复。
　　：可以的。
　　那边很快回复。
　　：谢谢铃铛姐qaq我们家初恋追星的粉丝太多了，姐姐帮了大忙了
　　明苓有些无奈。
　　她也是在投完票下播去了解夕朝的超话才发现，对方的粉丝还是处于一头雾水、手忙脚乱的状态。
　　她以前做过后援会管理，也做过站姐。做线下比做线上要累多了，所以她早就转行了。但鬼使神差地，这一回，她还是帮忙了。
　　这一周，她不仅在线上帮忙安利发舞台，组织超话建设。还报名了一公的线下公演观众名额。
　　当然，陷进去就陷进去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明苓现在在意的是，解夕朝的热度。
　　解夕朝绝对是能红的，这点她可以肯定。哪怕对方是个不会跳舞的废物，他的才华也足够让他吃一辈子的饭。
　　从前期宣传来看，她能大概猜到解夕朝或许不是在节目组剧本里的选手，但是她没想到，她自发自来水安利，好像也在被人为降热度。
　　明苓抿了抿唇。
　　她的倔劲儿久违地上来了。
　　她想了想，翻出刚刚的对话框打字：
　　不客气。还有后援会管理位吗，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
　　*
　　解夕朝并不知道自己手忙脚乱的粉丝们即将结束无头苍蝇般的状态。
　　他这两天在忙别的。
　　节目开播之后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解夕朝没什么通告，但也有一些衍生物料要拍。空余的时间，他就泡在作曲室写点儿旋律。
　　也不成曲，有的时候甚至只是几个小节。
　　但是他的很多歌，就是这么一点点写成的。
　　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日子就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一公选曲录制的日子。
　　当天录制的地点终于换成了活动室，所有人坐在台阶上，面前已经放好了十块立板。
　　二十个组，十首歌。对于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一公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搏，因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紧张。
　　首先是试听。
　　每首曲子30秒，解夕朝坐在A班的角落，一边听，手指一边无意识地转着口袋里的骰子。
　　十首歌，基本都是现役爱豆热曲，但是选曲却比解夕朝预想当中刁钻。
　　爱豆曲也是分适不适合舞台的，这十首歌里，两首是解夕朝暂时不会考虑的可爱风，剩下的八首里，有一半是难度很高观赏性很低的快节奏舞曲，且原唱是实力很强很难超越的组合。
　　他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地思考，最后选定了两首歌。
　　这两首歌一首是目前某个大热男团的新歌，去年排在年榜第八，非常清爽的男团风，舞蹈不算难，最主要的是，歌非常好听。
　　另一首是首抒情。对于解夕朝这种目前还有身体debuff的人还算友好，但他已经不打算让病弱这个标签再在他身上贴着了。
　　十选一，难度有点大。解夕朝却很放松。
　　按照往年的惯例，选歌都是按照再评级的顺序，A班成员自动成为该组C位，如果有两个A班成员再组内投票。
　　他是初C，按照顺序，他会是第一个。
　　其他人也做好了他上台的准备。
　　歌刚放完，今天特意坐在解夕朝边上的艾清源就开了口：
　　“你选哪首？”
　　解夕朝笑了：“你要跟我一组吗。”
　　“我当然要在你对面组。”艾清源哼了一声，“想什么呢。”
　　解夕朝说：“行。”
　　艾清源莫名觉得解夕朝的语气很怪。
　　他思考了一瞬，脸色难看地想起来，之前拍衍生，这人哄骗七八岁的小女孩完成任务也是这个语气。
　　艾清源：“……”
　　呵呵：）
　　他决定不再跟这个人废话，而与此同时，窦昱的声音也重新响了起来。
　　“都想好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刚刚我听了，有些歌还是挺有挑战的哦。”
　　底下拉长调子：“选——好——了。”
　　“那行。”窦昱也没再多说，径直换了一张流程卡，“既然大家都想好了，那么下面，我们就宣布一下选歌规则。”
　　他顿了顿，“由于A班人数大于组数。这一次选歌，我们将按照首周排名进行，前十名自动成为每组C位。”
　　话音落下，艾清源猛然抬起了头。
　　而一旁，解夕朝敲着骰子的手停了一下，也抬起了眼。
　　场上蓦然响起了议论声。


第20章 
　　改规则这件事常见吗，其实很常见。
　　一般来说，不同选秀、同一届选秀的不同季都会对脱胎于初届的规则进行一定的改动，不会完全一成不变。大部分情况都是为了节目看点。
　　这当然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节目组为什么要改选曲规则？
　　节目组的理由固然成立，或许这段播出去也无人在意。但是对于在场跟这件事有切身利益的练习生来说，他们是最为敏感的。
　　他们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某个出乎所有人意料走到A班，甚至走到金字塔尖的人。
　　季彦和傅文泽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内容，季彦蓦然抿紧了唇，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头。
　　节目本来就是节目组办的，改规则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算是针对，又怎么样？
　　拥有同样想法的，还有F班的许多人。
　　摄像头还开着，他们的议论声也很克制，还要小心着不要被收音。但是他们的想法都达成了惊人的一致，第一，节目组是明着要让解夕朝吃亏。第二，这个亏解夕朝只能吃。
　　他大概率是选不到想要的组了。
　　众人的脸上神情各异。季彦几乎要被气死，差点直接在镜头面前挂相，相反，倪鑫之流则是洋洋得意。
　　很快，议论声也都沉默了下来，只有一个人动了动唇。
　　几乎就在艾清源想开口的刹那，他身旁的人就似有所觉，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艾清源有些僵硬地偏头，看着管衡对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然后，管衡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别冲动，节目组有它的道理。而且，想想小隐他们。”
　　规则改动，有利益受损者，就会有受益者。
　　此时此刻，一些自带粉丝但实力却不算太好的练习生的脸上已经难掩喜色。
　　规则一改，排名靠前的他们就可以有优先选曲的机会。
　　这其中，包括盛弘的所有人。
　　盛弘是有家族粉的，且赛前公司就放出了不少物料，本来所有人几乎就都在高位。第二期舞台节目组给盛弘塑造了一个全员大魔王的实力男团形象，这一周更是全员都被投进了前二十。但他们的大部分人评级并不高。
　　他们都是艾清源朝夕相处的队友。
　　艾清源蓦然抿紧了唇。
　　耳边，窦昱已经在cue下一个流程。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觉地偏过头去看身旁的人。
　　然后，就发现他在……
　　看自己？
　　艾清源：？
　　他几乎立刻回过了神，凶巴巴地道：“你看我干嘛！”
　　这声音大了些，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圈人都看了过来。就连不远处还在cue流程的窦昱都听到了。
　　窦昱若无其事地停顿了两秒，然后把刚刚的话重说了一遍，方便剪辑。
　　艾清源脸难得地有些烫，被他莫名其妙质问了一下的解夕朝也愣了一秒，片刻后他想要开口解释，艾清源立刻阻止：“行了我不关心。”
　　解夕朝：……
　　行。
　　他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听你哥的。”
　　一旁的管衡手一顿。
　　几乎是同时，艾清源的脸“唰”地就黑了。
　　-
　　解夕朝不讨厌艾清源。虽然这人风评不算好，对他也总是像炸了毛的刺猬。但他觉得这人还挺……怎么说，就挺单纯的。
　　象牙塔里的小少爷，不知道人间疾苦。
　　这可以是缺点也是优点。从优点的角度来说，爱憎分明，一眼就能望到低。
　　这比伪君子笑面虎要好多了。
　　所以解夕朝乐意随手帮人一把。
　　小少爷肉眼可见地人缘糟糕，同公司的人对他也不算亲近。靠着家世和公司，节目组和练习生都捧着他，但是总不能一直得罪人。如果他一出头，那本就不多的人缘绝对会雪上加霜。
　　当然，他也只提醒了这一句。
　　之后艾清源的反应他不再关心。反正有管衡这个聪明人在。
　　他琢磨着自己要怎么办。
　　节目组肯定是针对他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么他原定的两首歌都有可能选不到。他需要在剩下的曲子里尽量对比择优，先排一个序出来。
　　两分钟后，他心里就有了决定。
　　还行吧。
　　他颇为乐观地想。
　　还好他的排位在中间，不至于真的沦落到可爱风。换做以往，他这种炮灰是铁定要被系统丢到最后一组去挑衅同样虎落平阳的主角的。
　　果然，人为的针对就是比死板的系统程序设定要人性化的多。
　　他的神色被窦昱看在眼里。
　　如果说刚开始，对方只是对解夕朝有些怜悯和同情的话，这会儿，这些情绪就尽数转化成了欣赏。
　　心态稳，心理素质好。那么一时的挫折也不会将人打垮，而他相信，哪怕这个男孩子一时陷入人群之中，有朝一日，也会脱颖而出。
　　而这个日子，应该不远了。
　　*
　　简单宣布完规则，接下去自然就是选曲。
　　上次排名第一毫无疑问的是艾清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却发现他有些低气压。
　　不过艾清源一向臭着个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大家都习以为常，非常配合地掀起了一阵欢呼。
　　艾清源掀了眼皮，在放着曲名的牌子前站定。
　　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第一块牌子，然后站到了牌子身后。
　　牌子上的名字是《stand by》A组。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而《stand by》，也是解夕朝原定要选的那首大热男团曲。
　　艾清源选完之后就看向了解夕朝，后者却在对着面前的牌子神在在发呆，像是丝毫不关心他的最强竞争对手已然选到了最合适的曲目。
　　艾清源：“……”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捏紧了拳头。
　　“很……意料之内的选曲啊。”窦昱在一旁笑着评价，“那么清源，你就自动成为了《stand by》A组的C位。”
　　他看了眼排名表，“下一位，管衡。”
　　这个名字出来的时候，解夕朝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
　　他没去看排名，虽然猜到这一届里盛弘会很强势，但他没想到会包揽前二。
　　目光相接的同时，后者对他笑了一下，解夕朝也笑了一下，然后收回了目光。
　　他对管衡印象不错，实力上，对方确实是过关的。
　　管衡也没犹豫。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没有选择几乎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抒情曲《雨中的天鹅》，相反，他径直站到了《stand by》的B组。
　　惊呼声里，只有解夕朝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他又转了转口袋里的骰子。
　　这选一个停一下的，他真的有点儿犯困了，得找点别的事集中注意力。
　　艾清源也有点儿惊讶，他忍不住开了口：“哥，你……”
　　管衡偏头看他：“不想跟我打？”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清源低声道。
　　“试试吧。”管衡笑道，“还从来没有跟你站在对立的立场上呢。”
　　他这么说，艾清源也不好再说什么，全场沉浸在惊讶的时候，第三名也上了台。
　　考虑到时间，后面上台的人的速度就明显快了许多。
　　第三第四分别来自不同的公司，也都是出道过的练习生。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其他风格也很男团的曲目，原因不言自明，比起一首好歌，C位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十来个人上去之后，除了可爱风只有一个适配的选手选了以外，其他所有的曲子C位都已被占满。
　　解夕朝倒不在乎C不C的，C位固然镜头多没错，但在这样的节目里，多也多不到哪去，被队友压的毫无存在感的C位历届选秀也不是没有。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排序第二的那首抒情曲，也就是被管衡放弃的《雨中的天鹅》居然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
　　*
　　这个男生解夕朝也有印象。名字叫邹意，26岁，是某个小公司曾出道过的男团队长。样貌很清秀，不算普通，但也没到惊艳的程度，定位是主唱。
　　队长这位置不好当，颇有些吃力不讨好。邹意也不是他们团的主捧。
　　但是解夕朝记得，对方的唱功很扎实。一听就知道是苦练多年硬生生靠勤奋补上来的。
　　邹意排在第13名，他做小组C位，解夕朝挺满意的。好的队长意味着队内不会产生太大的矛盾，因为队长会调节关系。
　　解夕朝不怕矛盾，但他怕烦，倪鑫要不是挑衅到他脸上，他压根就不想跟对方起冲突。他难得地有了一丝紧张，开始祈祷剩下的人就算要去《雨中的天鹅》，最好也都先去B组。
　　大概是他真的很诚恳，一直到了三十多名，《雨中的天鹅》也依旧还是只有邹意和B组C位两个人，他松了一口气，跟邹意视线相接，对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亮了亮。
　　两人的眼神颇有些一拍即合，解夕朝已经完全没有了去不了《stand by 》的遗憾——
　　好吧，一点点，但是人要知足。
　　他是个知足长乐的人。
　　非常知足的解夕朝自顾自地高兴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去关心原来心仪曲目的进组状况。
　　B组，也就是管衡那组已经满员。而A组竟然还剩了两个位置。
　　解夕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可怜的小艾同学这个人缘啊……
　　他倒也没有抱不必要的期待，很快，就有人进了艾清源的组。
　　只是，在第46位选手站起身，再次走向艾清源的组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了口。
　　“抱歉。”他道，“人满了。”
　　对方：“啊？”
　　解夕朝默默地数了一下数。下一秒，他对上了艾清源的视线。
　　他沉默了一瞬。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会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艾清源盯着他，平静地开了口：“给人预留了。”


第21章 
　　……解夕朝想管衡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就，养孩子。
　　养孩子的在一旁太阳穴青筋直跳，一向好脾气的人难得绷不住脸上的神情。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这话一出，除了节目组把这句剪掉，不然网上必然腥风血雨。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节目组十有八九会剪掉这段，不管是为了保护艾清源还是出于别的目的。
　　只是艾清源这么说，原本要去他组的那个男生却是结结实实地陷入了尴尬。
　　解夕朝对这个男生没什么印象，说明对方的等级至少在C以下。这种情况愿意进艾清源的队显然也是为了曝光和镜头。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的排名在自己前面，解夕朝不想去抢他的名额。
　　他揉了揉太阳穴，思考怎么回绝艾清源能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驳这位小少爷的面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男生却已经迅速恢复了神色，爽朗一笑，开了口：“行，没事，那我去别的组。”
　　若无其事。
　　解夕朝指尖微顿。
　　混娱乐圈的大都是聪明人，为了进某个组而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事儿挺得不偿失的。而且，以艾清源的态度，进了组对方也不会待见他。
　　大约是考虑到这一点，对方才这么说。
　　说完，男生就爽快地去了第二志愿。
　　艾清源“嗯”了一声，倒还记得说一句“不好意思，对不住”。
　　解夕朝感觉身边的管衡都要给他气笑了。
　　他有些无奈，一旁的窦昱却松了口气，直接cue起了下个流程。
　　然而，跳过了却不代表无事发生。
　　有艾清源的话说在前头，没人再不识趣。
　　《stand by》A组就这样空着一个位置，一直等到——
　　解夕朝的顺序。
　　-
　　几乎是在解夕朝站起身的刹那，全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空气里安静得几近可闻。
　　男生脸色苍白，容色清雅秀丽，看上去总是很闲散，跟这种竞争类节目格格不入。节目开播前，谁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节目的最大黑马。甚至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艾清源都要多看他一眼。
　　解夕朝站到了所有的队伍面前。此时，场上的人数已经只剩了一半。
　　这是一个很好的视角，能看到所有C位脸上各异的神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解夕朝很热衷于观察各种各样的人。
　　人都是复杂的，很难用一两个词来概括，也正是因此，在面对同样突发的意外时，因为各自的经历和性格，他们的神态几乎都不相同。
　　有人是显而易见的害怕，就差向上天祈祷。这是实力不够强，生怕他进了组被抢风头的；也有人的眼底藏着不服，恨不得和他一个组来贴脸一较高下。
　　乐观主义者有期待。他们认为，有初C在就有流量，组内不愁没镜头；反之的悲观主义者看出了节目组对他的打压，生怕一整组被雪藏。
　　诸如此类的种种。
　　他们以为的，藏在心里的小心思，对于解夕朝来说却近乎一览无余。
　　他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心情很平静。
　　当然……
　　还有点儿苦恼。
　　这会儿，艾清源在看他，邹意也在看他。
　　两人的想法都非常好猜——
　　邹意说：“夕朝，这首歌真的很适合你。”
　　他一出声，艾清源就急了。
　　他说：“解夕朝，你跟我说好的。”
　　解夕朝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是。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俩之前不就友好地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意向组吗？
　　他说：“呃，其实我……”
　　管衡咳嗽了一声。
　　解夕朝抬起头，对方向他投来了求助的眼神，大概意思是求你了夕朝顺了这个小屁孩的愿望吧要不然他要上天了。
　　解夕朝顿住。
　　片刻后，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考虑完毕。随即，他抬起头，对邹意表示了诚挚的歉意：
　　“抱歉。”
　　邹意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解夕朝笑了一下，说了句“一定”，然后走向了艾清源。
　　至此，《stand by》A组全部满员。
　　*
　　下了录制，练习生三三两两地一起往外走。管衡说：“清源，你跟我来一趟。”
　　艾清源脸色一僵，下意识看了解夕朝一眼。
　　解夕朝在他身后，刻意放慢了脚步，顺便装聋装瞎。不多时，艾清源咬了咬牙，跟管衡走了。
　　季彦三两步追上解夕朝，看着艾清源难得乖巧的背影咋舌：“这是怎么了？”
　　“训小孩儿呢。”解夕朝剥了颗糖，声音含糊不清，“应该的。”
　　季彦抽了抽嘴角，心说哥你可真敢说。这话你可千万别给艾小少爷听到。
　　而另一边，艾清源跟着管衡来到了安全通道里，灯光昏暗。
　　没等管衡开口，艾清源就低声道：“哥，我知道这次是我冲动，你别说我了。”
　　对于管衡，他的语气终究要谨慎和小心许多。
　　管衡无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公司又要头疼了。节目剪辑好剪，你堵得住悠悠众口吗？你这样，孙言会怎么想？”
　　艾清源皱眉：“孙言是谁？”
　　管衡：“……”
　　艾清源道：“还有，不需要剪。播出去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孙言是刚刚被你拒绝入队的男生。”管衡无奈，“你眼里就只有解夕朝是吗？”
　　艾清源不关心孙言是谁，也没有正面回答管衡的问题，他说：“哥，我问你一个问题。”
　　管衡捏了捏眉心：“你说。”
　　“你觉得当初初C投票，我输给解夕朝。”艾清源慢慢地道，“是因为他带了F班的那群练习生赢了他们那部分的票，还是我真的不如他。”
　　管衡哑然。
　　艾清源的问题自然不是随便说说。关于初C对决，这两种声音其实都有，前者多出自想要奉承艾清源的人。
　　“我不觉得是第一种。”艾清源道，“但我也不甘心承认第二种。”
　　他顿了顿，抿紧了唇，“……节目组的做法本来就不公平。另外，这次一公，我会把C位的part分他一半。这也是我们第一次面对粉丝和观众。”
　　“哥，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


第22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管衡显然并不好再说什么。
　　他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艾清源松了口气。
　　他说：“哥，你放心。我不惹事。”
　　管衡苦笑。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宿舍走，这回气氛到底宽松不少。艾清源边走边道：“对了哥，你怎么突然就想和我做对手了？”
　　他说的是管衡选《stand by》B组的事。
　　他问得坦然，全然没有避讳的意思。管衡顿了一下，道：“没什么。”
　　“只是很喜欢这首歌，有机会能选的话就选了。”他道，“站C的话，曝光会高一些。”
　　艾清源恍然。
　　他没再多问，只是道：“虽然是哥，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管衡笑了一下，推他进宿舍：“知道。”
　　艾清源踉跄了一下，脸上难得露出了有点儿小狐狸一样狡黠的笑。
　　他搓了搓脸，开了灯进宿舍，却只看到了傅文泽一个人。
　　他愣了一下：“解夕朝呢？”
　　“请假复查去了。”傅文泽道，“说是晚上回来。”
　　“他不舒服？”管衡问。
　　“不是。”傅文泽言简意赅，“好像就是例行复查。”
　　艾清源“哦”了一声。
　　时间久了，他们总是会忘记解夕朝医学奇迹的身份。
　　当然，这不怪他们。
　　只能说这人强得稍微有点变态了。
　　谁家植物人醒过来之后跟变异了一样突然变成全能ACE的：）
　　-
　　变异了的植物人解夕朝此时此刻正站在大马路的边上吹冷风。
　　他确实是请了假，只不过是因为系统里之前做的任务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善后，好在问题不大，这会儿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左右请了假，他琢磨着干脆真的回家一趟。
　　叫了个出租车，下校区的时候他看到自家的屋子里明亮的灯。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后也没发消息，慢悠悠地上了楼。
　　老式的小区没按电梯，楼道里的指示灯亮着幽绿的光。
　　等解夕朝摸钥匙开了门，才发现今天家里有客人。
　　沙发上坐着个小姑娘正在玩手机，年纪大约十七八，一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她丢了手机就站了起来，眼眸惊喜：“表哥你怎么回来啦！”
　　一语让一旁一桌子的人都回过了头。
　　解夕朝关了门，先回答小姑娘的问题：“跟节目组那边请了个假，刚刚去中心医院找了一下陈医生。”
　　他顿了顿，立刻补充了一句，“问了下陈医生日常的注意事项，她说我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一边说一边换鞋，一旁的中年夫妇已经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解了围裙走到了玄关。
　　解夕朝叫人：“爸，妈。”
　　话音落下，面目温文的女人就又急又气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还知道回来！”她咬着牙这么说。
　　*
　　解夕朝的母亲叫吴觅，父亲叫解建成，两人是同一所大学的教授，一个教物理，一个教数学。
　　两人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这件事不仅体现在日常的甜蜜——
　　也体现在对唯一的儿子的家庭教育上。
　　吴觅这一下，解建成立刻紧随其后附和：“就是，还知道回来！”
　　解夕朝：“……”
　　他笑着说：“这么不欢迎我啊，那要不我现在就走？”
　　说完，就作势真要走。
　　吴觅这回是真急了，赶在她叫住自己前，解夕朝收住了出门的脚步，乖巧地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她：“带的卤菜，妈，我还没吃饭呢，能不能让我蹭个饭。”
　　语气可怜兮兮。
　　吴觅被他弄得又气又笑，拎了袋子去厨房弄吃的去了。解夕朝在位置上坐下来，他表妹荆瑾对他比了个佩服的大拇指。
　　解夕朝面不改色，冲她眨了眨眼，然后跟席上的长辈们都打了招呼。
　　要说解夕朝的爸妈为什么对他这个态度，还要从他参加选秀开始说起。
　　当年解夕朝车祸昏迷，刚开始其实亲戚们都一直在鼓励着吴觅和解建成，但是一年、两年，夫妻俩仍然在坚持供着高昂的住院费，维持着解夕朝的生命体征，他们感动之余，也不免担忧。
　　但是两人态度却依旧很坚决。解建成说：“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没有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说这话的时候，才五十不到的他已然头发上有了星点的霜白。
　　后来，解夕朝临醒之前，曾经因为系统波动失去过一次生命体征，那一晚，解建成和吴觅近乎绝望。
　　两人都是很理性的人，唯一的感性都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解夕朝好不容易醒过来，他们对他的要求只剩下了健康平安，结果解夕朝表面答应得好好的，某一天突然说想学唱歌跳舞。
　　学就学吧，学着学着人失联了。
　　要不是小没良心的交手机前还记得给他俩打个电话，吴觅就直接冲到《超级新秀》的宿舍把人揪回来了。
　　尽管如此，她现在还是满腹怨气。
　　好在解夕朝哄谁都很有一套，一顿晚饭的工夫，两人就基本被他哄得差不多消了气。
　　-
　　吃过饭，吴觅不情不愿：“那你这个什么比赛，什么时候结束啊？”
　　“看情况。”解夕朝没把话说死，顺带开了个玩笑，“说不定一轮游了那下个月就回来了。”
　　吴觅眼前一亮。
　　解夕朝：“……”
　　妈，您也不用表现得如此期待。
　　简单陪父母聊了几句，他看了眼表，就站起了身：“那爸、妈，我走了。”
　　吴觅依依不舍，荆瑾自告奋勇，送她哥到了楼道底下，一下楼，她对解夕朝拍着胸脯保证：“哥，你放心，我绝对不把你已经不可能一轮游的事告诉姨妈他们。”
　　解夕朝乐了。
　　荆瑾和他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当年小姑娘没少为他掉眼泪。
　　他说：“看节目了啊？”
　　“啊。”荆瑾道，“我选秀人选秀魂。我还没说你呢。”
　　她盯着解夕朝，“你会唱歌你都不告诉我！”
　　天知道她看到她哥的初舞台有多震惊。
　　“回头跟你说。”解夕朝道，“谢谢你替我保密，回头请你吃饭，或者你要谁的签名？”
　　“……又敷衍我。”荆瑾嘀咕，“谁还缺你一顿饭。”
　　她顿了顿，磨磨蹭蹭，“哥，我替你保密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节目这回初C是谁啊？”
　　解夕朝愣了愣。
　　荆瑾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拜托啦哥，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保证！”
　　-
　　荆瑾是艾清源的粉丝，唯粉。
　　呃……
　　现在算上她亲哥，勉强算是双担。
　　她看《超级新秀》一开始就是冲着艾清源去的，结果节目第三期就给她了一个晴天霹雳，她哥——呃她是说她的清源哥哥居然被人抢了C位。
　　这她就不能忍了。
　　这破节目从节目组到观众，谁不知道她偶像才是最大的大魔王，她不觉得从已播的初舞台里，有谁的综合实力能超过艾清源。
　　这两周她一直在等着节目组播主题曲，好知道这位神秘的天降是谁。但是以往总是热衷于炒作任何一个热点的节目组这回像是哑了一样，迟迟不释出主题曲。
　　荆瑾受不了了。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想知道答案。
　　她把前因后果跟解夕朝说了。然后，她看到她哥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点微妙的神情。
　　解夕朝问她：“你提前知道，是想做什么？”
　　这荆瑾就来劲了。
　　“那还用说。”荆瑾恶狠狠地道，“当然是研究他，放大他，审判他啦。这人抢了我担C位，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解夕朝：。
　　“妹。”他若有所思，“我问你一个问题。”
　　荆瑾：？
　　解夕朝斟酌了一下言辞：“是这样。现在这里有一个假设。
　　呃……如果我和你清源哥哥一起掉水里，你打算先救谁？”


第23章 
　　解夕朝留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荆瑾一个人在原地。
　　她眼底的杀气尽数化作茫然。一头问号地往回走，就在她即将走到楼上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点开，发现是《超级新秀》的物料上线新提示。
　　她瞳孔微缩，赶紧抖着手点开。
　　“拜托拜托。”她自言自语，“初C一定要是我宝……”
　　她还抱着节目组是在爆假瓜的一线希望。
　　视频点开，最开始照例是《超级新秀》花里胡哨的水印logo。
　　紧接着，画面就骤然陷入了一团花团锦簇的明亮。
　　早在《超级新秀》第三季刚刚播出的时候，就有人吐槽过，说这破节目播了三季，审美是一点儿没提高。从布景到制服，丑得令人发指。
　　主题曲舞台也不例外。
　　黑暗中荆瑾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眼的迪斯科灯光狠狠地伤害了，她忍着流眼泪的冲动努力睁着眼睛，看着灯光一圈圈亮起。
　　她首先看到了站在第二层的艾清源。
　　男生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桀骜，只是终于被身上天蓝的制服衬出了几分该有的青春气。
　　荆瑾在心里默默流泪。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继续去看中央的人。
　　作为初C，最中间的圆台自然是最后打光。
　　光晕和星星自脚下涟漪般漾开，首先入目的，是被紧身的制服裤包裹的，又长又直的腿。
　　男生的身形很修长。
　　其实作为练习生，一般都得做好身材管理。至少一旁艾清源整个人看上去也是英俊挺拔。
　　但是，这个男生从肩、腰到腿，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偏瘦。
　　尽管如此，他的身形看上去也是挺拔如青竹，体态非常好。
　　这让荆瑾想到了自家表哥。
　　在荆瑾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学生的时候，解夕朝就是隔壁高中部的校草。放学后看他打球的小姑娘能从班级门口排到校门口。
　　那个时候他经常顺路把荆瑾捞回家，路上，荆瑾看着对方的背影，享受着身旁小姐妹羡慕的眼神，一种毫无用处但爽的自豪感就油然而生。
　　她晃了晃脑袋，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驱赶掉。
　　“看着还挺帅。”她嘀咕了一句。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看，耳边已然响起了主题曲悠扬的前奏。
　　这歌荆瑾都已经听吐了，她毫无波澜，急切地去找对方的脸。
　　轮廓精致，眉眼温文，男生有一张漂亮得可以吸引所有镜头的脸。
　　黑发轻微遮盖了他的眉眼，却没能遮住那双干净微弯，像是藏着星星的眼睛。
　　和对方眼神对视的刹那，荆瑾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下一秒，门打开，她妈莫名其妙：“让你送一下你表哥，你一个人门口傻站着干什么呢？”
　　荆瑾抬起头，眼神恍惚：“……妈。”
　　女人：？
　　“问你个问题。”荆瑾语气颤抖，“我和我爸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
　　解夕朝回宿舍的时候，也知道节目组已经发布了视频。
　　在主题曲再评级播出的前一个晚上释出，这届的主题曲可以说是将死线压到了极致。
　　明面上大家都不应该有手机，于是当天晚上各大寝室的厕所难得人满为患。
　　解夕朝也有些好奇，其实录制当天他状态不算太好，不知道镜头里他气色怎么样。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也不用费事。
　　关于他的表现，看一下他室友的脸色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艾清源就没正眼看过他，脸上风云变幻，在痛苦、自我怀疑、不甘和妒羡之间来回纠结，仿佛演了场大戏。
　　事后，管衡悄悄跟他说：“又失眠了。”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呃。”
　　“很完美。”管衡点到即止，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夕朝，你真的很适合舞台。”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闪耀的星星很多，但你是注定要被环绕的那一颗。”
　　他的语气很笃定。
　　解夕朝……
　　解夕朝头一回感受到了文理生的差距。
　　作为一名不懂浪漫的理科生，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后来，解夕朝还是被季彦拉着看了眼这个总时长为三分多钟的视频。
　　看完他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找错任何一个镜头，气色看上去也终于不像是刚从生死边缘徘徊回来的幸运儿。
　　一脸期待的季彦抽了抽嘴角：“就这？”
　　解夕朝想了想：“你也挺帅的。”
　　季彦：“……”
　　“谢谢啊。”他道。
　　-
　　季彦说：“哥，你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吗？”
　　“我是说。”他道，“就网上的言论，包括粉丝和路人说的话之类的。其实大家偷偷藏手机，也就是因为这些东西。”
　　他是真的很好奇。
　　没人不喜欢听夸奖。
　　明星——尤其是偶像行业，粉丝的爱意簇拥出闪闪发光的那个舞台上的位置。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
　　这是一个贩卖梦想，又同时被梦想包裹的行业。这个行业固然有很多黑暗现实的东西，但这不影响这个职业本身带有的童话色彩。
　　季彦其实是一个很豁达开朗的人。
　　他不需要出道，所以很多骂他的言论他可以会心一笑，在看各种数据的时候也不会焦虑。但是解夕朝和他不同。解夕朝来这里是想出道的。
　　非要类比，就是他演戏之于解夕朝参加超星。
　　他演戏的时候也会在意观众的评价，但是解夕朝好像真的不在乎。
　　但解夕朝纠正了他的认知，他说：“在乎啊，怎么可能不在乎。”
　　他笑着道：“但是光在乎是没有用的。”
　　季彦愣住了。
　　解夕朝想了想，这么跟他解释：“你觉得出道的影响因素有哪些？”
　　这季彦就有话说了。
　　“公司，节目组，观众缘，选曲和舞台表现。”他道，“差不多就这些吧。”
　　出道是看票数。而这些是票数浮动的原因。
　　说到这季彦就来气。
　　节目组一再拖延主题曲上线日不说，上线了也几乎没什么宣传，作为初C解夕朝的镜头更是吝啬，保证了不被骂的分量就一秒也不多给。
　　几乎把打压做到了极致。
　　解夕朝问他：“那你觉得，自己能决定的部分有哪些？”
　　季彦张口就要答，却突然明白了解夕朝的意思。
　　外界的声音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而变化，而在这其中，90%都是他们决定不了的。只剩下10%，也就是舞台，才是他们自己能控制的东西。
　　不是不在乎外界的声音。
　　恰恰是因为在乎，所以解夕朝才会对自己的舞台表现挑剔到某一个镜头有没有抓准。
　　他把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问心无愧。
　　于是，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坦然接受。
　　*
　　主题曲的热度在节目内部只持续了一两天。
　　相对于外界，这对于他们来说毕竟是早就发生过的事。除了C位，其他人显然没有反复回味的意义和价值，而C位本人也毫无回味的意思。
　　最近他们开始了一公的练习，日程很紧，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因此，当艾清源说C位的部分还要分他一半的时候，解夕朝苦笑：“饶了我吧小少爷，我现在觉都不够睡。”
　　不是难，是事情多。
　　他这种需要通过固定作息保证睡眠的人就比较痛苦。
　　艾清源还要坚持，解夕朝换了个说法。
　　“你信不信我不站C到时候组内投票票数也能比你高？”
　　艾清源脸色立刻变了。
　　傅文泽经过，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艾清源浑然不觉。
　　剩余的part很快分完，艾清源组内的练习生大都在前四十，没什么零基础的，练习的过程也很顺畅。
　　然而，练习了没两天，节目组突然发布了一个新的通告。
　　-
　　新的通告发布的时候解夕朝正在练习室纠正队友的动作，季彦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哥哥哥哥哥！”
　　解夕朝：“……”
　　他说：“这边就是卡拍比较难卡，多练就行了。”
　　对方道谢。
　　然后他才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艾清源在一旁喝水，懒洋洋地道，“小跟班天天就那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我看是食堂今天又有红烧大排了。”
　　季彦有一次来找解夕朝，是因为食堂限量供应的红烧大排快卖完了，他知道他哥爱吃。
　　这件事被艾清源记了很久。
　　因为那天他难得拉下了脸去找人帮忙指导动作，结果人就被拉走了。
　　季彦已经习惯性对他充耳不闻，他说：“要开粉丝见面会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立刻看了过来，就连艾清源也不动声色地站起了身。
　　粉丝见面会，顾名思义，就是练习生和粉丝面对面交流的小型活动。
　　见面会上一般不会有正式的表演，会做一些小游戏，然后挑选粉丝进行交流和互动，还会有谈话环节。这是《超级新秀》前两季的惯例。
　　虽然是惯例，但是没有公布之前，谁也不知道这届会不会有。
　　现在，这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见面会定在这周五，而一公录制则是在周末。这是两次不同形式但却同样珍贵的曝光，尤其是见面会。
　　这对性格好的练习生来说简直是吸粉利器。
　　巨大的馅饼放在面前，在场的都有些晕头转向，唯独解夕朝若有所思。
　　他道：“我记得以往见面会都是限名额的。一般是看当周的实时中期排名。”
　　“对哦。”有人反应过来，“好像是……三十？”
　　“第一届第二届都是三十。”季彦也意识到了什么，噔蹬噔地跑了出去。
　　艾清源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问解夕朝：“你上周排名多少？”
　　上周也就是初评级播出时片尾的排名。
　　“42。”解夕朝道。
　　他的舞台是在第一期播的，第二期并没有他出现。就这样，一周过去，还能从56到42，这个速度已经是粉丝非常非常努力的结果了。
　　考虑到他的素人基础，他这段时间吸了不知道多少新粉。
　　艾清源神色也微妙了一瞬，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当前的正事。
　　他眉头并没有松开，认真计算，“播出之后涨幅应该会更快。到这周五进前三十应该没什么问题。”
　　算完，他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解夕朝颇有些奇妙的表情。
　　艾清源：“……”
　　他正要说“你看我干嘛我只是想和你公平竞争根本就不是在担心你去不了见面会你少自作多情”，解夕朝就笑了：“谢谢分析。”
　　艾清源脸都僵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解夕朝勾了勾嘴角：“不过，进前三十恐怕不够用。”
　　艾清源愣住了。
　　解夕朝没有正面解释这句话，而是反问他：“你刚刚说，进前三十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觉得……”
　　“再评级之后，我的排名会是多少？”


第24章 
　　解夕朝的话音落下，艾清源的脸就臭了。
　　“我说你不许得寸进尺啊。”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问手下败将自己赢了之后能拿多少奖励。
　　侮辱，是侮辱吧？
　　解夕朝说：“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顿了顿，一脸诚恳和无辜，“我这不是有点儿紧张。”
　　艾清源：“……”
　　艾清源：“…………”
　　他那股冒上来的恼怒又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半天后，他不情不愿地说：“那我直说了啊。”
　　“嗯。”
　　“我估摸着，二十七八吧。”艾清源道。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到了练习室边上，一人手里拿了瓶矿泉水休息。他声音不高，没打算让一旁的人听到。只是自顾自地道：“其实你票数涨得挺快的，但是三十以内，怎么说……”
　　他没说下去，简要总结：“见面会应该没问题。”
　　解夕朝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一下：“其实你哥也不用那么担心。”
　　所有人都以为小少爷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其实艾清源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至少，他对目前排位靠前的练习生情况还是挺清楚的。
　　三十以内，自带粉丝基础的练习生很多。
　　这部分人的粉丝经验足且长情。
　　如果真要分析，表面上都是差十几名，二十到三十，三十到四十虽然都是差了十位，但是票数差应该差距很大。
　　越靠后，票池绝对是越浅的。
　　“什么啊。”艾清源莫名其妙。
　　然后他道：“对了，你刚说三十名不够用，为什么不够用？”
　　下一秒，季彦就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他没多说废话，直接道：“调整名额了。”
　　“节目组说。这次租的场地比较小，所以名额有缩减。”
　　他顿了顿，语气艰难：“只有二十。”
　　艾清源愣住了。
　　-
　　解夕朝下了练习室往宿舍走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傅文泽。
　　男生还是一身低调的黑色，眉眼间都是rapper凌厉的桀骜。他平时周身都透着冷气，基本独来独往，很少有人敢靠近他或者搭讪。这里面就包括季彦。季彦曾经问问解夕朝怎么和人相处的，解夕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他见过的问题青少年多了去。
　　曾几何时，他也做过拎着棍子把主角堵在角落的不良，嘴里还含着糖的那种。
　　两人打了照面，傅文泽也掏了包糖给他，亮晶晶的水果糖。
　　他说：“我弟给的，分你点。”
　　“这么厉害。”解夕朝笑了，没跟他客气，把糖接过去，“小朋友还挺神通广大。”
　　提到亲人，傅文泽眼底也有了一丝温柔，他说：“偷偷托粉丝给的，我也吓了一跳。”
　　然后他犹豫了一瞬：“你……”
　　“停。”解夕朝说。
　　傅文泽怔住了。
　　他看解夕朝心情不错，以为他是不知道见面会的事。
　　但是他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行行好。”解夕朝叹了口气，“已经安慰了一批人了，哥，不想再努力了。”
　　刚刚在练习室，季彦眼圈都红了，被气的。还是解夕朝哄的。
　　明明是他的名额没了，结果安慰人的还是他。
　　……这都什么事儿。
　　傅文泽恍然，然后他道：“只是一个见面会。”
　　“嗯。”解夕朝弯了眉眼。
　　两人一齐往宿舍走。
　　到了宿舍，傅文泽去洗澡，解夕朝坐在椅子上盘今天的练习视频。
　　盘完一遍，他没立刻摘了耳机，而是走了会儿神。傅文泽洗完澡走出来，看到了他的侧脸，顿了顿，随即抿紧了唇，放轻了动作。
　　少顷，解夕朝站起了身。
　　“哥，我出去一趟，给我留个门。”他道。
　　对方一愣。
　　随即道：“要我陪你吗？”
　　解夕朝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不用。”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
　　说是留门，但其实，解夕朝从练习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半。
　　最近身体好了点，解夕朝自己也有点儿作。
　　他在心里默默警告了自己一遍，然后敲了敲有些晕的脑袋。
　　不过成果颇丰。
　　他手上的纸上写着最新的队形调整思路，这样调了，他们走位看上去就不像原版那么花哨，会更显得整齐一些。
　　不是集中的练习时间，走廊的灯已经关了。
　　尽头的窗户开着，夜风微凉，自半开的窗户钻进来，裹挟着落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
　　解夕朝慢慢地往楼梯走，顺手帮没关灯的练习室关上了灯，一直走到一楼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张新贴上去的通告，他脚步稍顿。
　　一旁的小房间亮着灯，那是值班阿姨休息的地方。
　　阿姨大概在看电视，女主角的声音透过报纸糊住的玻璃窗传到外面，是带着哭腔的控诉：“这对我不公平……”
　　解夕朝蓦然笑了一下。
　　然后，他一眼也没再看那份通告，转身离开了这栋楼。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周五。
　　《超级新秀》每期播出的日子，同时，也是每周排名截止的时间。
　　周排名晚上公布，但其实中午就截止了。毕竟要预留出后期的时间。中午十二点，每个练习室都默契地走神了那么几秒，除了113。
　　解夕朝自个儿习惯去的练习室目前已经成了《stand by》A组的御用练习室。
　　每天，路过这里的人们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咆哮。
　　“解夕朝你不要得寸进尺。”
　　“解夕朝，我动作怎么了，很标准啊，哪里有问题？”
　　“解夕朝我跟你拼了！”
　　而练习室内，解夕朝脸上的微笑不变，手上的动作毫不留情，把艾小少爷的手拉到标准高度，然后才退开了一步，心平气和地说：“好了。”
　　艾清源不说话了。
　　周围的人噤若寒蝉。
　　他们这两天也没少被折腾。
　　但是敢怒不敢言。
　　谁能想到呢。
　　当初投组内队长，他们自作聪明地没有投本来应当顺理成章成为队长的艾清源，转投了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解夕朝，结果会是这样。
　　……果然还是应该跟F班那群人取取经。
　　艾清源被折磨了一上午，脸都黑了，坐在落地镜边上把手上喝空的矿泉水瓶当解夕朝本人蹂躏。外面就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通知一下，集合了！”
　　几个人精神一振。
　　艾清源下意识跟解夕朝对视了一眼。
　　后者冲他一笑，依旧温文：“那剩下那遍不用练了。”
　　艾清源：“……”
　　靠！
　　*
　　所有人很快都集合到了活动室内。
　　仅仅是宣布发布会名额，因此今天并没有录制。众人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但是不少人注意到了，导演组的神情却都有些严肃。
　　在场的诸位，除了艾清源这样的，跟导演组或多或少都有些仇。
　　这一下，大家都乐了。
　　“马哥燕姐这是什么表情，是我看错了吗”
　　“收视降了吧，上一期全是游戏和宿舍花絮，我看网上都在骂”
　　“小声点……我看是这周实时排名又有谁让他们不满意了，我记得上周解夕朝升到42的时候他们就这脸色哈哈哈”
　　窃窃私语里，台上的MC咳嗽了一声。
　　今天窦昱有事在赶通告，MC换成了丘雪瑞。
　　她今天依旧是一身黑粉混搭的酷辣打扮，耳朵上的耳坠夸张而特别。相较于窦昱四平八稳的主持风格，她的整体风格更为简明干练。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她道，“那就简单说一下今天的流程。”
　　“先是告知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她看了眼手卡，然后道，“周日公演，所以周六会有一次全体彩排，相信大家这段时间练的都差不多了。这是大家第一次在现场看见粉丝，希望大家都能认真起来，不要让相信你们的粉丝失望。”
　　这事大家早就知道，但经由丘雪瑞这么一说，紧迫感还是油然而生。
　　场下逐渐安静。
　　丘雪瑞换了一张手卡。
　　“然后，就是周六见面会的事。”
　　“见面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小型体育馆。”她道，“现场会有大概五百名的粉丝，通告表上也写了，本次见面会的名额为二十。”
　　她顿了顿，“下面我说一下名单。”
　　台下几乎立刻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季彦身旁是他的一公队友，他们这一组都是话唠的，这会儿正叽叽喳喳。
　　“丘姐这速度真是……快刀斩乱麻。”
　　“我喜欢，窦老师人挺好的就是太拖了哈哈哈每次都要制造悬念”
　　“对你好对我不好，我现在心脏快跳出来了啊啊啊”
　　最后一个是上周排名在十八的男生，本来他去见面会简直是稳稳当当的事，结果节目组一砍就砍十个名额，弄得他现在七上八下的。
　　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身旁人的手。
　　然后他才发现，身旁的人手也紧张得冰凉。
　　他定睛一看，身边是季彦。
　　“呃彦彦你不至于吧。”他道，“你紧张啥，你肯定能进啊。”
　　季彦扯了个不像笑的笑给他看。
　　台上，丘雪瑞没给他们太多的反应时间，开了口：“艾清源。”
　　所有人精神一振。
　　居然是从第一位开始报的！
　　艾清源被念到名字，毫不意外，神色都没变一下。
　　“管衡。”丘雪瑞继续念。
　　“夏睿言。”
　　“陆星。”
　　……
　　随着一个个的名字念出，众人脸上渐渐敛了笑意。
　　如果说，刚开始两期，大家的排名还都在意料之中的话，那么从这周开始，随着新舞台和新物料的产生，排名已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前十名的变动不大，还是那些人。
　　但是位置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动。
　　十名之后，解夕朝比较熟的，傅文泽从十五升到了十三，而季彦则是从十二掉到了十四。他之后，是上次招呼解夕朝入组的邹意。
　　一转眼，十五名报完，有人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
　　-
　　倪鑫上次的排位在十七。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且不上不下的数字。
　　他清楚自己99%是出不了道的，所以名次下滑是必然。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要见面会的名额。
　　在节目内，因着艾清源和管衡在，他不可能分到多少曝光。这就显得见面会固粉的机会更加可贵。这可是足足好几个小时的镜头量。
　　他握紧了拳。
　　越焦虑，他就越恨解夕朝。
　　现如今，练习生内部已经基本默认解夕朝就是节目组要打压的top1选手。他太耀眼了。哪怕他现在的排位只是42，谁也不会怀疑他将来会打乱出道组格局。
　　出道名额就五个，节目组未必有确定的人选，但解夕朝，一定不在他们的预期范围内。
　　这是严重影响节目资源置换的事。
　　打压解夕朝倪鑫乐见其成，但是这影响到他的利益了啊！
　　倪鑫牙都要咬碎了，却不能表现出来。
　　第十六，不是他。
　　十七，不是。
　　十八、十九……
　　倪鑫的心一点点地变凉，他再也顾不得形象，猛然抬起了头。
　　最后一个名额！
　　空气里静悄悄的一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丘雪瑞都仿佛被气氛感染，语气稍稍停顿了几秒。
　　就在这几秒的时间里，解夕朝微微垂了眼。摸到了手中温热的骰子。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不是刻意回忆，但他就突然想到了前两天回系统里的事。
　　那是一个难度很高的任务。
　　他的“角色”是一个富二代，而气运之子则是和他搭戏的一个小演员。
　　这场戏不是小演员飞升的戏，所以他要做的事是在戏内和经纪人一起欺压这个小演员，让他身心都受到重创，整个人都落进泥里。
　　当时他马上到服务年限了，因此这个任务只做了一半，剩下的是由新人接手的。
　　小新人总是心地善良，加上有系统buff加持，总觉得既然是气运之子该经历的命数，那么意思一下，大概也就行了。
　　结果就出了岔子。
　　一场本该小演员缺席的发布会，对方最终赶到了现场。因着对方优秀的资质，露面即吸了不少粉丝。要不是解夕朝及时赶回去收拾烂摊子，这任务就直接砸了。
　　小后辈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同时，他也有些茫然。
　　他问解夕朝：“解老师，我听说您是满绩毕业，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您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在任务中做到万无一失吗？”
　　解夕朝想了想，告诉了他两句话。
　　“首先。”他道，“你自己要做到万无一失。像今天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事，本身就不应该发生。”
　　小新人猛点头。
　　“然后……”解夕朝笑了笑，“你觉得，做我们这一行的，该信命吗？”
　　小新人怔住了。
　　该信吗？
　　他不知道。
　　他还没有参与那么多人的人生，但是他已经知道，系统内，好像所有人的一生都会浓缩成一串小小的数据，或者一份任务档案。
　　前辈们开玩笑说，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就是那个天命。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并不好受，而掌握他人的命运同样。
　　因为这两件事，共同昭示着人类的渺小。
　　但是解夕朝告诉他：“人类从来不是渺小的。”
　　他说：“要想掌控他人的命运，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你对人类和人性的轻慢。”
　　-
　　其实事后想想，解夕朝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对后辈太严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三观和处事原则，系统内部不乏把自己当世界主宰的成员，他们而也同样获得了骄人的成绩。
　　但这是他从业这么多年以来最深刻的感悟。
　　如果他处在节目组的位置上，那么他根本不会通过更改规则的方式来阻止他选曲。艾清源的行为不可预测，但有更好的方法，让他的不可预测性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这一次也是一样。
　　削减名额，表面上听起来更冠冕堂皇。他也相信，节目组那边有实时的票数统计数据，要不然不会把数字准确地砍到二十。这一定是节目组测算过，觉得这是个大概率达不到的名次。
　　但是，距离招募公告对外公开发布和票数统计还有整整两天。
　　他问艾清源：“你觉得两天你能干什么？”
　　艾清源莫名其妙。
　　他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觉得解夕朝是紧张得已经胡言乱语了。
　　他说：“吃六顿饭，练两首歌，呃……还有打通两盘游戏。”
　　嗯，还有在内心辱骂解夕朝一万遍。
　　解夕朝失笑。
　　他收回目光，不再多想任何事。
　　而台上，丘雪瑞停顿了两秒，终于重新拿起了话筒：
　　“最后一个名额。”
　　她看着卡片，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诧异。
　　但是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最后一个名额。”她说，“解夕朝。”
　　而与此同时，沿海某个城市，某间小楼内，组织毫无经验只剩下一腔热血的新生后援会和散粉进行了整整两天两夜投票的明苓终于松了口气，在惯常的午觉时间爬上床，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两天，四十八小时。
　　就像艾清源说的那样。这两天可以像往常一样，再平常不过地度过。
　　但同样——
　　也可以书写一个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奇迹。


第25章 
　　几乎是解夕朝的名字出口的刹那，场内就不受控制地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解夕朝眸色微动，难得地也抬起了眼。
　　他猜到可能有变数，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变数真的会成真。
　　丘雪瑞简单地报完名字就下了台。
　　这是今天最后一项议程。
　　台下，所有人一时都没有用。解夕朝站起身：
　　“走吧。”
　　艾清源难得有些恍惚地跟在他后面。
　　走了没两步，季彦冲过来了。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疯狂摇晃解夕朝：“哥，哥你也太牛逼了！卧槽！一周到前二十！这他妈是火箭速度啊！”
　　解夕朝被他晃得脑袋发晕，所幸回过神来的艾清源把他及时解救：“……小跟班你能不能稳重点。”
　　“不就是升了二十二名。”他状似不以为意地说。
　　但是说话的时候还飘忽的眼神暴露了他此时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季彦：“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艾清源懒得理他。
　　他现在心情非常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本来确实觉得解夕朝因为节目组这种原因失去见面会名额很可惜。
　　另一方面……
　　他抽了抽嘴角。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的脸上风云变幻，有人的脸色更是纯粹的难看。
　　倪鑫从他们身边过去的时候几乎像一阵风，他的背影又快又急，艾清源正在思考人生，被他的袖子带了一下，非常不爽地抬起头：“谁啊走路不看路。”
　　然后他发现是同公司队友。他愣了一下。
　　季彦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说小少爷，你不会不知道你自家亲队友这次卡位21，差一点就能去见面会了吧。”
　　艾清源怔了怔。
　　随即他道：“那你这不都说了，因为他卡位了所以去不了吗。”
　　撒什么野。
　　季彦抽了抽嘴角。这位的情商是真行。
　　他看不惯倪鑫，自然不会为他说话。倒是一旁的管衡道：
　　“你们先走。”
　　解夕朝说：“嗯。”
　　他知道管衡是要去安慰倪鑫。
　　管衡走后，几个人回到了练习室。
　　这一回，没等解夕朝催促，艾清源就默默地开了伴奏。
　　解夕朝愣了几秒，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之后用冷水洗了把脸。
　　他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良久，他蓦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
　　-
　　解夕朝的排名在练习生内部后劲十分大。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他光速上升的排名。节目组那天吃了苍蝇一样难堪的脸色终于有迹可循。
　　有人依旧抱着酸溜溜的态度，有人是纯粹的惊讶，而有一部分人，则是结结实实地被触动了。
　　解夕朝的家境尚且不能说差，但他的公司是真的烂。开播前，他完全就是一个不被看好的素人。
　　解夕朝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实力，努力，是真的会被观众和粉丝看见。
　　一时之间，整个练习生内部的氛围都积极向上了不少。这几天，各个练习室都亮着灯。
　　当然，113也不例外。
　　能去见面会固然是一个意外之喜。但是解夕朝内心很清楚，爱豆的本职还是舞台。《超级新秀》一共三次公演，三次能被粉丝看到的机会。
　　考虑到节目组的剪辑和机制对他来说都是debuff，他必须要抓紧每一次机会。
　　他还是尽量保证着规律作息，但是在咨询了节目组的医生之后，他最大可能拉大了他的练习时间。
　　《stand by》是一首风格清爽的男团曲。
　　和很多大热爱豆曲一样，它的歌词也和爱情相关。但又不是那种很厚重浓烈的情歌，相反，它描述的更像是春夏时节一场朝气蓬勃的暗恋。
　　暗恋双方彼此有意，但停留在互相试探的阶段，没有任何伤春悲秋，有的只是少年人调皮而古灵精怪的推拉。
　　严格来说，这种风格是挺难的。
　　它不像纯粹的可爱风，对脸蛋和年龄的要求挑剔，但少年气是更为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何在保证清爽的同时和天生自带炸场气质的性感风舞台抗衡，这是一个难题。
　　好在，他们有范本。
　　*
　　拿到这首曲子，上完基本的声乐课和舞蹈课之后，解夕朝就拿了公用的设备，带着他们一帧帧解析视频。
　　“要做和前辈一样的舞台吗？”
　　有人忐忑不安地问。
　　“不是。”解夕朝这样说，“是找感觉。”
　　他顿了顿，开玩笑一般道，“要是真的编排都一模一样，等我们表演结束，对比拉踩视频也满天飞了。”
　　那人恍然。
　　这其实是所有人的顾虑，原版珠玉在前，且都是千挑万选的成熟艺人，他们是肯定比不过的。
　　但是解夕朝却道：“没关系。”
　　两天之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什么叫“没关系”。
　　解夕朝花两天时间，根据他们的分part，将编舞和vocal部分都作了细微的调整。既保留了原版的大部分内核，又突显出了新意，最重要的是——
　　他们发现，他们练习的时候没有原来那么吃力了。
　　进艾清源组的，大都是排名前列的练习生。
　　他们身上带着傲气，原先对于解夕朝的态度可以说是警惕又犹疑。
　　但是所有的事情下来之后，所有微妙的小情绪消耗殆尽，只剩下了敬佩和感激。
　　除了艾清源。
　　又一次在练习室逮到人，他没好气地说：“不要命了你。”
　　解夕朝自落地镜前抬起眼。他的额上出了些微的薄汗，脸颊倒是有了很淡的红晕。唇色鲜妍，让艾清源想到了上次去江南一带游玩，走在古街上遇到的，撑着伞、唇红齿白的白衣少年。
　　但是他同时又知道，解夕朝外表文弱，骨子里却写着异常强大的韧劲。
　　他一时无言，解夕朝却不在意。
　　他等缓过了劲，才喝了口水：“没事。”
　　“我心里有数。”他道。
　　这是实话。
　　艾清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解夕朝若有所思：“你要是关心我，可以帮我个忙。”
　　艾清源：？
　　隔天，艾清源面无表情，和自己战战兢兢等待指导的队友四目相对。
　　半分钟后，他才惜字如金，冷酷地吐出两个字：
　　“跳。”
　　-
　　练习生为公演练习得如火如荼，与此同时，《超级新秀》在网络上也掀起了讨论热潮。
　　这回起因很明确，就是发布会名额。
　　初舞台全部释出，《超级新秀》的人气就出现了第一次洗牌。
　　原先自带粉丝又没有突出表现的练习生逐渐掉队，相反，舞台强势或者性格有趣的练习生因为物料的增多而人气渐渐上升。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解夕朝。
　　从主题曲公布，他初C的身份曝光开始，他就已经注定成为这届选秀最大的奇迹。
　　《超级新秀》一开始几乎不给他买热搜，导致他的热度始终限于粉圈。
　　但是很快，有人动了。这个“人”，就是解夕朝背后的公司曜欣。
　　曜欣老板齐胤刷到主题曲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个员工参加了这次的选秀。
　　员工初舞台唱了首挺好听的歌，实力好像也不错。再一看……
　　嚯！
　　他家漂亮员工还站了个C位。
　　这得宣传。
　　这必须得宣传。
　　齐胤从他的电竞椅上爬起来，直接就给公司的公关部打电话：
　　“喂？呃，李经理啊，不好意思打错了。”
　　打到自家战队教练那儿去了。
　　他默默换个电话。
　　“喂？我是齐胤。”
　　哎，这回对了。
　　齐小少爷看着屏幕上的年轻男生，语气爽朗：“对，买热搜。”
　　“买几个？”
　　“当然是能买几个买几个，还有营销号。一天之内，我必须看到我们家员工的主题曲舞台铺满整个互联网，钱不是问题，就这样。”
　　钱不是问题，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句子之一。
　　于是一天之内，《超级新秀》的主题曲舞台铺天盖地。
　　同时铺天盖地的，还有解夕朝的名字。
　　其实按理来说，这样子大面积的营销是非常容易引起路人反感的。
　　但是但凡稍微有些逆反的路人点进视频，大多数人就会立刻忘记之前的心情。
　　因为好看。
　　不是死亡迪斯科一样的打光和土到极致的制服好看，而是站在最高的那个圆台上的人好看。
　　男生眉目温文，眼神灵秀而坚定。抬眼的刹那，场下剩余99名练习生仿佛瞬间就黯然失色。
　　这是《超级新秀》史上第一个，令人绝对意外的C位。
　　也是唯一一个，绝对镇场的C位。就这样，解夕朝的热度越来越高，而见面会名额被砍的消息，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
　　一开始，网友们都没发现异样。论坛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这次的粉丝见面会。但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异样。一个帖子瞬间起了高楼。
　　【话说，节目组突然砍名额，感觉有猫腻啊】
　　这是堵谁的路？
　　不是说场地限制吗，所以砍到二十，这能有啥猫腻
　　1L
　　楼上好天真，超新节目组出了名的鸡贼，绝对事出有因
　　2L
　　是的，其实这种选秀节目哪个不是资本的游戏啊，就是超新相比别的节目多了点良心和审美、选的皇族都还不错而已
　　不过砍名额感觉大动干戈了，我就见过为了保皇增名额的，这恶意未免太强，让小爱豆见个粉丝怎么了
　　3L
　　说到恶意，xxz才是节目组针对no.1吧，好好的一个初C第二期愣是被剪得查无此人，宿舍环节他镜头有五秒吗
　　4L
　　xxz是真的牛逼，唱跳双绝而且颜值身高性格都没短板，要不是公司烂又肉眼可见节目组防爆我就入股了，真可惜
　　5L
　　回4L，加上背景板镜头六秒八。
　　6L
　　救……
　　7L
　　不过他真的露脸即吸粉啊，初舞台涨粉好几万，主题曲一播更加蹭蹭涨，那个博主铃铛你们知道吗，她好像直接去xxz后援会了
　　8L
　　铃铛啊，知道，她就爱这一款，她眼光挺毒的，这么一说我有点心动了
　　所以节目组是在防爆xxz？不能吧，他上周才42啊，不砍也轮不到他
　　9L
　　前两周那是因为都是散粉在投啊，这周铃铛去了才有打投组，节目组肯定有一手数据吧，我总感觉就是因为他
　　10L
　　不错，很符合我对超新节目组又怂又阴的刻板印象
　　11L
　　既然有数据，那这个名额就是怎么也够不到的高度吧，可怜……
　　我去投两票，初舞台的自作曲真的很好听
　　12L
　　+1，本来对他公司壕无人性的营销有点反感的，未免太欺负人
　　13L
　　好讨厌资本这种把秀粉当傻子和冤大头的行为，啊啊啊铃铛姐能不能加把油，带着散粉给节目组一点颜色看看
　　14L
　　……
　　而此时此刻，明苓刚刚才刷到节目组的公告。
　　她现在已经成为了解夕朝后援会的会长。
　　这半个月以来，她基本组起了整个后援会的初步骨干，一起把超话和各类应援活动打理得井井有条，加上还在念的大学课程，忙得几乎微博都没怎么更。
　　但是她很有成就感。
　　她现在大三，念的是商管，毕业之后不出意外会进她爸妈的公司工作，然后继承家业。这样的生活让她在努力中感受到一丝由衷的无趣，所以她才会选择博主作为副业。
　　现在，她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第二个副业。
　　砍名额的消息出来她非常冷静。
　　冷静地关掉了循环快五十遍的直拍，电脑屏保上某个美色祸国的男人笑意清浅，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后援会内部工作群，迅速打字：
　　“家人们，在吗，来活了——”
　　半小时后，详尽的紧急打投计划就发到了群里。打投组在超话发布打投教程，开始组织投票。
　　-
　　投票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最重要的是将手上有限的资源最大化利用，包括人力、资金和账号。
　　而资源配置这件事恰恰是明苓所擅长的。
　　两天里，她有条不紊地组织着所有的工作，甚至还有时间催还在上学的小妹妹早睡，当天晚上，她罕见地没看节目，反正解夕朝基本不会有镜头。
　　她将进度条拉到最后，直接看到了新一期排名。
　　看到解夕朝名字的刹那，她这两天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而这个时候，超新的论坛已经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铃铛姐牛逼！解粉牛逼！！”
　　“新粉就是有激情啊给我看燃了！！”
　　“卧槽我要哭了……谁懂啊这是什么正主粉丝都在努力逆天改命的剧本，真的太燃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刷了不知道多少条，等节目组反应过来想要控制舆论，事态早就已经控制不住。
　　当天晚上，#解夕朝 逆天改命的词条就冲上了高位热搜。
　　解夕朝的名字彻底在整个超新的粉圈有了姓名。
　　这一切，都是被关在基地里、连个村通网都做不到的解夕朝不知道的。
　　*
　　见面会的前一天，解夕朝突然失眠了。
　　这是很罕见的一件事。
　　严格到每分每秒是夸张，但解夕朝的作息确实规律得发指。这是因为系统的任务都有倒计时，长期接触时间养成的习惯。
　　他心性稳，带他的前辈都说他是做这行的料，但服务期到了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回归原身。
　　失眠对解夕朝是很偶然的事。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枕边的骰子感应到了他的精神波动，发出了莹润微弱的光芒。
　　解夕朝摸小宠物一样捏了捏小骰子，对方就乖乖地熄灭了。
　　骰子显示的数字是6。
　　六六大顺。
　　解夕朝重新闭上眼睛，曾经那些粉丝的面容模糊不清地在他脑海中闪过，看着的是他，叫的却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角色名”。
　　然后很快，因为他的“斑斑劣迹”，这些人都走了。
　　黑暗中破败的灯牌闪烁，天亮之前，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
　　伴着这丝熄灭的光，解夕朝重新进入了深眠。梦里依旧什么都没有，他平稳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然后被激动又兴奋的季彦从梦中摇醒。
　　“哥哥哥快快快，起床去化妆了！”
　　他的对面，艾清源一个枕头丢到季彦身上：“季彦你他妈叫魂啊！”
　　……于是最终一起去了。
　　一个寝室四个人，加一个编外人员，全都在前二十。一路上，他们的组合受到了无数人的注目礼。
　　化妆师是解夕朝的老熟人，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懒洋洋招呼他：“来吧大明星，今天就二十个人，vip待遇，可以先试个妆，要什么风格？”
　　解夕朝就笑：“您觉得呢？”
　　“不许叫您！”女生举着化妆刷威胁，“叫老了都。”
　　然后她说，“还是给你搞得心机点儿？”
　　解夕朝长得温柔，可塑性很强。稍稍画个上挑的眼线，或者点点儿合适的装饰，温柔就能变成勾人。
　　解夕朝说：“换换吧。”
　　他顿了顿，“往年轻了化可以吗？少年感强一点、清爽一点的。”
　　“臭小子。”化妆师乐了，“你才多大啊。”
　　“懂了。”她道，“过来坐着。”
　　十五分钟后，解夕朝睁开了眼睛。
　　相较于之前，女生上妆的速度很快。这个妆容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基本没有浓重的色彩，乍一看，几乎看不出来化了妆。
　　但只要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
　　眉毛顺着原来的眉型作了细微的调整，看上去更清爽。眼尾也用眼线笔轻勾了一下，眼下的卧蚕很浅，唇妆则用的是贴近唇色本色的豆沙色。
　　但就是这些细节，直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他又去换衣室跟造型师沟通了一下，让对方给他找了一身衣服。
　　深蓝色的宽松短裤，长度大概到膝盖上，上身是白色的涂鸦T裇和天蓝色的牛仔外套。配上小白鞋，这回是真的打包进学校都不会有人认出来的程度。
　　解夕朝向造型师道了谢，拿了衣服往外走，跟进来的管衡和艾清源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愣了一下。
　　片刻后艾清源“啧”了一声：“……装什么嫩。”
　　他今天依旧一身黑白，把“老子最拽”刻在了DNA里。
　　解夕朝熟练无视，
　　一旁的管衡看着他这身打扮，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家小清源要输了，夕朝，你说呢？”
　　解夕朝微笑着从他身边走过：“一公都没开始，没有的事。”
　　滴水不漏。
　　-
　　换好衣服化完妆，一行人就启程去往了见面会现场。因着下午有行程，中午所有人都没怎么吃。
　　到了后台，负责人跟所有人又都核对了一遍行程，隔着门，能听到外面喧沸的人声。
　　“我有点儿紧张哥。”季彦压低了声音。
　　解夕朝没答话。
　　不一会儿，季彦感觉什么东西轻轻被塞进了他的口袋。
　　他拿出来，发现是一粒薄荷糖。
　　他剥了糖纸。
　　清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不仅头脑更清醒了，紧张感确实也缓解了几分。
　　他看着解夕朝平静的侧脸，已经不知道“佩服”两个字怎么写了。
　　很快，主持人上台开场。
　　在听到“下面，欢迎我们的练习生们上场”的时候，解夕朝听到人群当中有人清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垂了眼，安静地走在最后一个。
　　鲜花、香氛、光鲜亮丽的灯光簇拥之中，话筒一路传递。
　　到了解夕朝，他终于拿着话筒，按了一下耳麦，然后抬起眼：
　　“大家好，我是解夕朝。夕阳的夕，朝暮的朝。”
　　在满场的欢呼声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手幅。
　　“解夕朝”三个字被可爱而明媚的装饰簇拥，灿烂。
　　*
　　见面会的时间大概在两个小时。刚开始是群访，台本事先都大概串过，因此气氛和节奏都很好。
　　作为第二十名，解夕朝照例没有太多的分量。但是在场的人都很难不注意到他。
　　他的坐姿基本是所有人里最好看的。
　　不说标准，明明只是比较随意地坐着，却无端地就能比其他人多出几分优雅。
　　但是他今天的穿着又不那么文秀。台下，粉丝席位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我天……腰好细，皮肤好白，脚踝好漂亮，我好变态TT”
　　“谁给他搭的衣服啊，和初舞台的风格差别太大了吧，少年感好强，像邻家弟弟啊啊啊”
　　“难怪我姐妹说解夕朝线下圈粉贼多，我晕，这跟站姐图没差啊”
　　“……所以能不能让我宝说词儿”
　　事实证明，不太能。
　　上半场，解夕朝的词少得可怜。主持人cue到他的，就只有群访的时候按顺序说话。
　　尽管如此，他说话的时候，现场的气氛还是非常热烈。
　　一晃上半场过去，漫长的采访终于结束。到了下半场的游戏时间。
　　一共一个小时，也不可能准备太复杂的游戏。第一个游戏是老生常谈的抢椅子。锻炼反应力顺便卖……呃营业的游戏。
　　解夕朝反应力挺快，但他挺讨厌肢体接触，找位置全凭随缘，于是人数减半之后就遗憾离场。
　　他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来，下面的女孩儿叫他名字：“朝朝你要努力呀，你不要优雅了！镜头，镜头！”
　　这声实在太好笑，以至于话音落下，周围的人就笑成一片。
　　解夕朝也愣了一下，随即找到声音的来源，是个带着鸭舌帽的小姑娘，活活泼泼。
　　他冲对方弯了嘴角，很认真地说：“好的，下个游戏就努力。”
　　这个笑过于好看了，现场尖叫一片。
　　以至于一旁刚获得抢椅子大赛第一名的艾清源无人问津。
　　他哼了一声，佯装不在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下个游戏，你画我猜。
　　大约是节目组被这一嗓子吼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稍微有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游戏在叫了几个热门选手之后，剩下的一半人选，主持人宣布，由已经确定的选手自己选择。
　　这一下，台下的粉丝立刻就醒了。
　　说实话，这种见面会，比较有意思的环节就三个，一个是互相爆料，一个是选手互动，最后一个是和粉丝互动。
　　最后一个自不必说，追线下的魅力就在于此。而前两个的有意思相比也并不逊色。
　　人是社会动物，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和他本身独自呆着的时候的魅力是有微妙不同的，通俗点说，人与人之间会产生化学反应。
　　这也是现在很多男女团粉丝热衷于嗑cp的原因。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台下就又兴奋了。
　　目前，第一轮站在台上的有四个人。
　　艾清源，管衡，傅文泽和季彦。
　　台下议论纷纷。
　　“卧槽，我cp终于可以认识了吗，陆星艾清源你们认识一下好不好啊啊啊啊”
　　“啊啊啊我嗑盛弘双子星啊可恶为什么把小艾和衡哥分开！！节目组你是不是见不得小情侣甜甜蜜蜜！”
　　“……好热闹啊，有没有人带带我们朝朝，我们只想听他说两句话TT”
　　最后一句颇为辛酸，周围的人向这位可怜的粉丝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因为位置在舞台边缘，解夕朝同样听见了这句话。
　　他一笑置之。
　　比较巧，台上倒确实都是他的熟人。
　　但是这种事就没必要道德绑架了。
　　他很佛系。
　　因为佛系，所以在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跟台上的热门选手眼神暗示的时候，他已经放空了自己在发呆。
　　一直到主持人的声音传来：“那么，各位选手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搭档了。”
　　话音落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哥哥哥！”
　　“解夕朝。”
　　解夕朝：“……”
　　他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看到了面色同时变糟糕的艾清源和季彦。
　　——以及已经朝向他，硬生生刹住车，佯装无事发生的管衡和傅文泽。
　　全场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第26章 
　　管衡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作为盛弘内部年纪最长的人，他习惯了为所有人考虑和打算。自然也不会忽视解夕朝正常少得可怜的分量。
　　顺手的事。他也觉得节目组做得太过分。
　　但是他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傅文泽也会心细到这个地步。
　　这比口是心非的艾清源替解夕朝出头还要让他感到意外。
　　对方显然也有点尴尬，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佯装无事发生。
　　这边儿尚且能称得上是稍微有点儿暗流涌动，另一边，季彦抽搐着眼角，眼底的嫌弃都要化成实质了。
　　……不是。
　　这我哥，有你什么事儿啊？
　　艾清源脸色发黑，但是此时此刻，他显然也不能主动放弃。
　　这太不符合他一向横行霸道的风格。
　　于是。
　　全场的目光就都投向了解夕朝。
　　解夕朝：“……”
　　虽然说他也对自己没什么镜头挺遗憾的，但是这不代表这些失去的镜头要在这儿补上。
　　他拿起了话筒：“那个……”
　　“我先说的。”艾清源一向想说就说，镜头对他来说就是浮云，“这得看先来后到吧。”
　　季彦额角青筋直跳，这人要不要脸！
　　不就快了半秒！
　　“你别激动。”解夕朝不得不出声安抚艾清源，一转头看到了一脸可怜巴巴的季彦。
　　……嗯。
　　好像确实选谁都有点不太好。
　　这是个困难的决定，但是对于解夕朝来说，又不算太困难。
　　迎着两人灼灼的目光和一旁主持人也有些茫然的眼神，解夕朝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漂亮无害的微笑。
　　与此同时，艾清源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解夕朝开了口。
　　“是这样。”他心平气和地道，“我有一个骰子。”
　　-
　　——我有一个骰子。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解夕朝粉丝最爱说的一句话。
　　不仅如此，最近解夕朝后援会投票出来的粉丝名也跟骰子有关，叫“随机数”，应援色同样定了解夕朝手上拿着的那枚骰子的颜色，莹绿色。
　　原因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当初解夕朝自己选位置的时候曾经拿出过骰子，开玩笑般说这是骰出来的位置。
　　这也是粉丝真正开始了解解夕朝的开端。
　　其实当初那一幕播出来的时候也算有些争议。那个时候解夕朝的实力也没被大家看到，说这话未免有借开玩笑的名行狂妄的实。但是现在，已经没人会这么觉得了。
　　于是，骰子就成了一个梗。
　　解夕朝这话一出，原先恍惚的台下立刻就爆发出了欢乐的笑声。
　　“我的妈，解夕朝真的绝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方案还挺高情商的但怎么这么好笑”
　　“真的，救命，好好笑……”
　　“我宝拿小骰子出来了，四舍五入我宝把我拿出来了，我宝心里有我！”
　　“艹，艾清源脸都黑了，阴影是吧，我懂”
　　艾清源看着解夕朝拿出骰子，眼角抽搐。他当然也想到了初舞台。
　　……不是。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真的天天随身带骰子！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弹幕，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了解夕朝的手心。
　　男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稍显苍白但掌心莹润。
　　刚刚的一会儿工夫，解夕朝已经说了规则，单数是他，双数是季彦。
　　莹绿色的骰子咕噜噜在他掌心停止。
　　是5。
　　解夕朝站起身，走向了艾清源。
　　“多多关照。”他道。
　　*
　　艾清源说：“……我早晚半夜去把你那破骰子偷了扔了。”
　　说这话的时候主持人已经开始分发卡片。
　　他的语声忿忿，听起来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学生。
　　解夕朝听笑了。他说：“谢谢。”
　　语气挺认真的。
　　艾清源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不自然地说：
　　“随手的事。”
　　随手的事，但还是有心了。解夕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记在心上。
　　不多时，主持人讲解完规则，三组同时进行你画我猜，猜的多的胜。
　　首先要商量谁猜谁画。
　　艾清源自个儿画画就是小学生水平，他有些犹豫，解夕朝已经主动道：“我画吧。”
　　“我学过画画。”他解释道。
　　在系统里。
　　艾清源微讶。
　　他半信半疑地走到他对面，解夕朝已经拿起了马克笔。
　　他身上天然自带温柔安定的气质，纤长的手指和黑色的笔身相映衬，气质好得让靠得近的粉丝激动得小声捂嘴。
　　很快，主持人宣布开始计时。
　　解夕朝看了一眼，第一题是“惊弓之鸟”。
　　画画时间只有五秒。
　　几乎是在看到题的刹那，他就对艾清源示意了字数，然后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刻开始画画。
　　半秒画了一张最简单的弓形，剩下的四秒五，马克笔快速勾勒。
　　时间停，刚刚还在对着一张弓急速动脑的艾清源看到图的刹那脱口而出：“惊弓之鸟！”
　　板的右侧，正是一只笔画简单，但展翅欲飞、神韵俱在的小鸟。
　　第二题，走马观花。
　　五秒后，白板上出现了一匹姿态昂扬的骏马，以及一朵可爱的五瓣小花——时间不够了，花是解夕朝一笔画成的，但足够艾清源辨认。
　　第三题，第四题……
　　因为是同时进行，一开始，台下的粉丝还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但是很快，他们就被解夕朝和艾清源这一组的答题速度给惊到了。
　　“这组好快！”
　　“我们小艾好聪明啊啊啊啊，帅死了”
　　“配合好默契，刚刚艾清源有意给解夕朝镜头，晚上还微表情分析他俩初舞台对话那里说他们私底下关系不好，这算破了洗脑包吧”
　　……
　　粉丝们一边惊叹，一边三三两两地聊着，只有离台上比较近的粉丝能清晰地看见解夕朝的每一幅画。
　　一分钟一晃而过，结果毫不意外。
　　“那么获胜的组就是艾清源练习生这一组。”主持人道，“奖励是在镜头前和粉丝单独对话的二十秒时间，还有抽取一个幸运粉丝送出我们的小玩偶。”
　　镜头移向艾清源。
　　他挑了挑眉，说话很干净利落：“吃得很好，睡得也不错，最近没打游戏，有在好好练习，不用担心。”
　　都是粉丝念叨得比较多的内容还有站姐喊话。
　　这话过于艾清源，有女孩儿大声喊：
　　“小艾妈妈爱你！”
　　艾清源拿话筒补一句：“还有，不要妈粉。”
　　台下笑声一片。
　　说完这句话，艾清源拿过玩偶，懒懒地道：“不抽了，不喜欢随机。刚刚那个自称妈妈的，来拿你的礼物。”
　　季彦坐在他身后正喝水，冷不丁被这句话弄得呛了一口，差点咳死。
　　紧接着，就是解夕朝。
　　-
　　这是今天镜头第一次完整而单独地对准解夕朝，他稍微扶了一下耳麦，垂着眼睛思考。
　　对于台下的粉丝来说，他身上的神秘感还很重。他是这个节目的奇迹，也是新鲜的存在。
　　所有人都在好奇，他会说些什么。
　　拉票？抑或是抓紧时间介绍自己？
　　无数个念头在台下的粉丝脑中旋转。
　　其实对于粉丝来说，偶像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好听的话语。所以他们的心中只有期待。
　　解夕朝没有思考很久，很快，他就重新抬起了头。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倒映着灯光的眼睛。
　　他弯起眼睛，眸光和星星一样璀璨，认真而温和地说：谢谢。辛苦了，好好休息。”
　　话音出口的刹那，台下戴着口罩的明苓立刻就抬起了头。
　　目光相接的刹那，追星老油条的她骤然心尖一颤。
　　接下去的话她都听不清了，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解夕朝在回应之前的投票”，那两天两夜的辛苦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知道他们的辛苦，也在感谢他们。
　　她突然就有点儿想哭，又怕妆花了，只能拼命地憋回去。
　　而台上，解夕朝用足了三十秒，在最后五秒，用一句话作了结尾。
　　“最后——”他弯了眼睛，“谢谢你们喜欢我。”
　　“有这么多人喜欢我，我很开心。”
　　是真的。
　　—
　　见面会的热度出乎意料地高。
　　这种见面会是有官摄的，也会有媒体饭拍。当然最多的还是粉丝自己录下来的小片段。
　　前二十的练习生都挺有梗，出圈的名场面有很多。但热度最高的几条视频无一例外，都和解夕朝有关。
　　第一条是台上所有人要选他的片段。
　　没有人会不喜欢吃瓜看热闹，当时所有人的表情过于有效果，以至于衍生出了不少二创。其中热度最高的一条，就是粉丝剪辑的多人版狐狸精。
　　这名粉丝甚至不是其中任何一个人的粉丝。
　　玩梗归玩梗，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解夕朝在节目里的人缘应该非常好。
　　好到大家都看出来了节目组对他的打压，争先恐后地给他送热度。
　　“关系真好，其实挺感动的，少年人果然还是纯粹”
　　“我真挺想采访节目组的，你的天选皇族在给你打压对象疯狂输血，你什么感受啊鹅鹅鹅，开心吗”
　　“啊啊啊救命，xxz妲己上身是吧，笑死了，挨个灌迷魂汤”
　　“真好啊真好，我家朝朝宝贝不会被欺负了呜呜呜，总算欣慰了一点”
　　紧接着热度第二的，是解夕朝的30s粉丝对话视频。
　　粉丝对偶像的爱很多时候都是无条件也不求回报的，正是因此，付出得到回应的感觉也格外让人惊喜。几乎是视频一出，很多原本只是随便买股的小粉丝就被一脚踹入了坑。
　　“妈妈问我为什么坐在电脑前流泪呜呜呜妈妈我爱他”
　　“啊啊啊他眼睛里真的好像有星星，他说有人喜欢很开心呜呜呜朝朝姐姐永远喜欢你！”
　　“路人，业务能力过关还真诚……真的要忍不住粉了”
　　“路人姐姐快入坑吧！我们朝朝可盐可甜特别特别好特长是打节目组的脸入股不亏啊啊啊！”
　　最后，就是那个你画我猜的游戏视频。
　　视频是台下一个粉丝的饭拍，画面有些抖，但距离确实很近。镜头里，能看到男生沉静而漂亮的侧脸、微翘的睫毛和淡色的薄唇。白皙而纤细的手指握着笔，他的笔下，是活灵活现又简单可爱的小动物。
　　热评第一一语道出了所有人的感想：“不是，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赞数过万。
　　当天晚上，解夕朝再次喜提几万新粉，超话里一片喜气洋洋。
　　而他本人，早已把自己关到了一片寂静的练习室。
　　离第一次公演还有不足四十八小时。
　　互动、物料和花絮，对他来说终究只是衍生的工作。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本职内容：
　　舞台。


第27章 
　　见面会结束的第二天上午，所有组聚集在公演用的室内舞台按照顺序进行彩排。导师里，由窦昱作代表进行指导。
　　解夕朝对窦昱的印象挺好的。
　　作为一个当红爱豆，这种节目MC固然容易吸粉，但终究累人。
　　一般人也就是镜头前作作样子，窦昱不管是从给出的建议还是付出的时间来看都挺真诚的。
　　彩排是每组单独进行，解夕朝这一组彩排完，窦昱很满意。
　　因为其他组基本都是初C做队长，他直接对艾清源笑着道：“师弟，队长做得挺不错的啊。”
　　毕竟是同公司，看起来到底比别人亲切几分。
　　解夕朝垂着眼，在一旁小口地喝着水，额上一层薄汗。
　　这两天连着见面会和练习彩排，加上指导组内的成员，他稍微有点消耗过度，上秤又掉了两斤。
　　艾清源嘴角抽搐了几下，还是道：“师兄，我们组队长是解夕朝。”
　　窦昱微讶。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了一下神情，微笑着对解夕朝道：“很不错。”
　　他对艾清源说：“多跟人家学学。”
　　艾清源脸色变臭了点，不过居然罕见地没有反驳。
　　窦昱又给他们提了些细节上的建议，然后道：“你们这组到时候应该会很有看头。”
　　艾清源一愣。
　　窦昱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让他们走了。
　　出了门，其余的练习生都各自回了寝室。解夕朝道：“走吧。”
　　他是真的有点儿累。
　　艾清源还没回过神：“刚刚窦老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忘了一公是小组对抗赛。”
　　艾清源：“……”
　　他还真忘了。
　　经解夕朝一提，他才想起来，一公的赛制是AB两组同唱一首歌，他本来是想和解夕朝选同首歌不同组的，是节目组临时改了赛制，所以最后他才只能曲线救国。
　　而他的对手组C位，正是他的同门师兄，管衡。
　　-
　　解夕朝一早就知道管衡组也练得不错。
　　他向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不管对方此时此刻处于什么位置。更何况管衡的综合实力很强，而且情商很高。
　　高情商是一个很抽象的词，但它发挥的作用却很多。至少管衡他们组绝对不会像有的组一样，这会儿已经吵得表面和睦也快维持不住。
　　选秀是竞争，竞争就会有利益冲突。但是利益冲突如果协调不好，又会成为小组成功的阻碍。
　　所以，一个好的队长尤其重要。
　　这是当初解夕朝要去邹意那组的原因。
　　……他就想偷个懒。
　　他说：“你没发现你哥这几天天天凌晨两三点才回寝室？”
　　艾清源：“……”
　　他发现了。
　　但他也就只是发现了，完全没联想。
　　他神色古怪：“你怎么知道的？”
　　解夕朝每天总是最早走的那个。哪怕知道他是身体原因，看着他的背影，艾清源也觉得非常扰乱军心。
　　解夕朝说：“我这两天睡觉浅。”
　　睡觉浅不是因为有心事，是因为身体变差了，加上住的是集体宿舍，稍微有点儿神经敏感。
　　察觉到这一点，解夕朝就做了些自我调整。这两天，他睡前总要喝杯热牛奶，再听会儿白噪音，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
　　在没调整的那两天，他就撞上了从练习室回来的管衡。
　　*
　　其实解夕朝没说什么，但是管衡一向细心，第二天就跟他道歉。
　　“昨天晚上是不是吵醒你了。”他道。
　　其实练习生昼夜颠倒很正常，当天傅文泽还在练习室，寝室里艾清源也短暂地醒了一下。但是解夕朝情况特殊，管衡知道他需要充足的休息。
　　解夕朝说：“没关系，影响不大。”
　　他道：“不过你这样，我会很紧张。”
　　管衡愣了一下，然后弯起眼睛笑了。
　　他说：“我跟你不是同组，紧张什么？”
　　“这话说的。”解夕朝笑道，“对手好像比同组更需要担心吧？”
　　他顿了顿，沉思，“不如报酬就把你们组的……”
　　被管衡往额头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想得美。”管衡又好气又好笑。
　　他也知道解夕朝是在有意调节气氛，心领了这份好意。
　　第二天，解夕朝没有再被吵醒。而这件事也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艾清源这么问了，解夕朝就简单地和他说了一下，然后道：“窦老师这么说，说明你哥那一组的舞台效果也很不错。还挺好奇的。”
　　他当然不会真去做打探人情报的事。
　　艾清源其实也被他说得有点儿好奇的，但他显然不能说出来，悻悻地道：“你俩关系可真好。”
　　他明明也被吵醒了，他哥就不跟他道歉。
　　“是啊。”解夕朝说，“你反思一下。”
　　艾清源：？
　　“反思一下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解夕朝微笑，“怎么还比不过我一个空降。”
　　艾清源：“……”
　　艹。
　　他反身找管衡去了，解夕朝解决了在耳边闹腾的麻雀，打了个呵欠回寝室，终于安心地补了个长觉。
　　*
　　终于补够觉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解夕朝起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他洗漱完，第一件事是端了杯冰美式消肿。他很讨厌苦味，喝得眉头紧皱，熟悉的化妆师在一旁招呼他：“大明星，到你了。”
　　解夕朝犹豫了一瞬，把剩下的小半杯放到一边，打算稍稍放纵自己一小会儿，一会儿再努力。
　　坐到位置上，化妆师问他：“今天想走什么风格？”
　　解夕朝看着镜子：“就前天的妆，麻烦手重点就行。”
　　舞台不比普通镜头，妆淡了基本没效果。
　　化妆师微眯了眼，一旁的季彦突然回过了味：
　　“哥你见面会那天的造型……”
　　解夕朝闭了眼：“嗯？”
　　化妆师拿了化妆工具回来，往人脸上涂抹，语气懒洋洋：“小弟弟，学着点。你哥就是朵心机白莲花，想红就得这样。”
　　解夕朝就笑。
　　见面会的造型确实是他故意。
　　他外形条件摆在这儿，文秀有余，但绝对不是青葱活泼那一挂，见面会的造型风格和一公的曲风适配，一方面是为了给观众提前适应的时间，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留调整的机会。
　　化完妆，他去换衣间拿了演出服。
　　今天，他的演出服依旧是浅色调。
　　和外面湛蓝的天空一样，明亮又清爽的蓝色。
　　他换上衣服，去公演场地作了最后一次简单的走位彩排，然后耐心地等着夜幕降临。
　　-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学校里的下课铃倏然作响。拥挤的人潮里，一名打扮得精致漂亮、妆容鲜妍的女生一路穿过人群，脸上带着急切：“不好意思让一让，我有急事。”
　　她手上还拎着个兔子形状的包包，里面鼓鼓囊囊，被她抱在怀里。
　　一直到跑出人群，成功到达地铁站，她才松了一口气。
　　手机震了一下，她赶紧接起来：“喂姐！”
　　“欸小瑾。”那边的女声同样年轻而活泼，“你下课了没呀？”
　　荆瑾过了安检，一只手拿包一只手接电话：“下了下了！我在地铁了马上到！十分钟！”
　　十分钟后，她匆匆赶往场地。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的广场里，她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巨大海报。
　　她走过去，海报面前抱着一堆应援物的几个女孩眼前一亮，就冲着她挥了挥手：“小瑾，这里！”
　　荆瑾跑过去，跟她们一一打了招呼。
　　“来得正好。”其中一个女孩道，“这边还有些应援物来不及发了，小瑾我分你点，我们早发了一会儿早点排队进去。”
　　荆瑾应了一声，把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
　　都是些小东西。
　　印了可爱照片的应援扇，小巧玲珑的钥匙扣，还有最多的，色彩鲜亮的一大叠手幅。
　　手幅上，大大的“艾清源”三个字迎风招展。
　　荆瑾接过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突然涌上心头。她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拿过了手幅，开始分发。
　　*
　　荆瑾没有跟她哥坦白的一件事是，她不单喜欢艾清源，还是艾清源后援会的骨干成员。
　　——当然，她上个月已经跟会长提交了辞呈，理由是学业繁忙。
　　真实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后援会需要唯粉，而她的心已经可耻地分成了两半。一半给她的小艾哥哥，另一半给了她亲表哥。
　　她觉得她哥会下蛊，要不然为什么她看完再评级之后手指就自动在键盘上敲出了辞职信，甚至一遍过都不带修改。
　　哦对了。
　　她还给她哥投票了。
　　原本攒着的留给小艾哥哥的票数因为见面会的消息被她尽数投给了她亲表哥，不仅如此，她还开了小号去了她亲表哥后援会领号打投。
　　……天知道她姨妈问她她哥到底什么时候淘汰回家的时候她有多心虚！
　　哦，还有面对后援会。
　　总之……
　　这后援会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艾清源。荆瑾下定了决心，以后就solo追星，当一个史上最端水的双担。
　　当然，在此之前，她要帮后援会处理完最后的一些事务，总不能真的就立刻甩手跑路。这一回，就是一公应援缺人手，而她在本市，所以下了课还是来帮忙了。
　　她自认只是双担不是脱粉，所以对隐藏自己双担的身份这件事有充足的信心。
　　并且，她已经决定好了，一公的票投给她的小艾哥哥，二公的票投给她的亲表哥，三公和决赛看两人的舞台表现。
　　荆瑾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天才。
　　细心分配完应援物和自己宝贵的票数，她拿着票，和后援会一起进了场。快乐地准备开始践行她端水之旅的第一步。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已经准备就绪，和队友一起坐在了候场室。
　　他的面容沉静，掌心干燥，骰子已然被他封进了有袋子的口袋里。临走前，他再次掷出了一个“6”。
　　他相信这代表着好事发生。
　　晚上八点，进场完毕。灯光暗下又亮起，几位导师站上了舞台。
　　在满场骤然响起的欢呼声里，《超级新秀》第一次公演，开始了。


第28章 
　　夜幕降临，场内却亮着璀璨的灯光。
　　窦昱拿着流程卡，微笑地站在舞台的中央，看向了台下攒动的人群。
　　为显正式，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衣料在打光下隐约透着细闪的光，衬得他的脸庞俊美而精致。
　　台下粉丝不少其实是冲着导师团来的，这会儿呼声快要把屋顶掀翻，窦昱伸手做了个按下的手势，然后拿着话筒开了口：“大家晚上好。”
　　下面齐声应答：“晚——上——好！”
　　“欢迎大家来到《超级新秀》第一次公演的录制现场。”窦昱继续道。然后他顿了顿，笑了一下，“今天大家都很热情啊。”
　　毕竟是现场，后期节目播出还要经过后期剪辑。因此，为了调节气氛，开场，窦昱选择了较为轻松的方式。
　　台下配合地响起了一阵笑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台练习生所在的大型等待室。
　　这是当初用来录制选曲的地方，所有练习生坐在台阶上，周围围了整整一圈设备用来录制他们的反应，最前面的有一个巨大的投屏，里面是现场的实时舞台画面。
　　看到画面中人满为患的台下，听到现场的欢呼声，不少没有经验的练习生面上都流露出了明显的紧张。
　　窦昱寒暄了几句，也没拖时间，很快说完了开场词。然后，剩下的三位导师就坐到了导师席上。
　　窦昱看手卡，报出了此时此刻已经等在后台的第一组的名字：
　　《烈焰》A组。
　　-
　　其实虽然从观众到练习生，都觉得超新的节目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解夕朝抛开个人情绪，是明白为什么节目组能把选秀节目这种老生常谈的题材做到第三季还依旧火爆的。
　　他了解过节目组导演马鸿平和副导演程燕。两人是老搭子了，之前一起做过一档谈话类电视节目，也是当年收视很高的黄金档节目。
　　根据解夕朝的观察，这两人很擅长做热血类的群像。
　　友谊、竞争、个人梦想这几个有矛盾但又有联系的元素被他们运用得实在很熟练。与此同时，在选曲和舞台质量上，他们也很舍得花钱和心思。
　　一公的选曲基本买的都是大热选曲的版权，而现在公布的舞台顺序也是精心安排的。
　　因为现场需要调动观众的情绪，所以第一个舞台的质量先不论，一定要选能炸场的曲子。
　　《烈焰》就是这样的一首曲子。
　　解夕朝坐在角落，艾清源坐在他边上。两人都看着实时画面。
　　艾清源道：“这歌挺好听的。”
　　摄像机马上移过来对准了他们。
　　解夕朝：“……”
　　他说：“嗯。”
　　《烈焰》是某个大热男团的某次回归主打，走的是暗黑性感风。
　　优点是确实炸场，伴奏的乐器多且杂。
　　缺点么……
　　解夕朝看着屏幕。
　　屏幕内，一群人已经在黑暗中完成了初始走位，看影子颇有几分原版的帅气。
　　下一秒，激昂的伴奏声响起来，现场明显气氛也被调动了起来，不少人挥舞着手中的手幅。短暂的intro过后，灯光骤然亮起。
　　在愈发热烈的欢呼声里，镜头移到了C位的脸上。
　　然后……
　　所有人看到了C位脸上邪魅的笑容。
　　镜头短暂定格，屏幕内和现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鹅一般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静寂。
　　解夕朝默默地别开了眼。
　　嗯……
　　缺点就是，很容易变得油腻。
　　油腻。
　　以及，油腻。
　　*
　　三分半一晃而过。
　　虽然开头C位的笑容实在略显惊悚，但是这组整体的气氛不错。结束之后，A组回到了后台，换了B组上台。
　　两组的水平伯仲之间，不知道是不是B组风格稍显清新，最后的投票B组险胜。
　　B组的C位眼睛亮亮的，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解夕朝认出了他是自己教过的少数B班练习生之一，还有点儿与有荣焉。
　　紧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
　　三组过后，解夕朝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儿无奈。
　　他心里想的是……
　　到底是没什么经验的练习生。
　　效果不好吗？
　　也不算。
　　无论是现场还是等待室的人，几个舞台下来，心里的感觉都是，燃，炸。
　　现场的观众吼得脸都红了，等待室的练习生也都有些蠢蠢欲动的兴奋。场子已经被热起来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
　　解夕朝想。
　　其实这一大半都要归功于歌曲本身。
　　人类需要文学和艺术，是因为本身它们具备打动人心的能力。
　　一首好听的、旋律激昂的曲子固然能够点燃现场，那是基于现场特殊的氛围，如果放到线上，屏幕前的观众无法受到现场氛围的感染，到那个时候，缺点就会全部暴露出来。
　　凌乱的走位，破了音的高音，还有根本没办法切整体镜头的团舞。
　　几场下来，解夕朝只有一个感受：
　　惨不忍睹。
　　他有点儿感觉折磨了，但是镜头就杵在他边上，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好在下一个舞台终于没有那么折磨耳朵了，灯光亮起来，C位开口的刹那，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解夕朝也抬起了眼。
　　此时此刻正在进行的舞台：
　　《雨中的天鹅》A组。
　　C位邹意。
　　-
　　《雨中的天鹅》是一首伤感的抒情曲。
　　歌词描述的大概场景是一对年少走散的恋人多年后重逢，当时街上下着细密的小雨。标题中的天鹅指的是城市中央的音乐喷泉雕塑。
　　天鹅指的也不是天鹅本身，而是含蓄地指代了天鹅雕塑后不敢相遇的初恋。
　　大约是为了贴合故事背景，这组的舞台服都是各个样式的纯白。开场，邹意从钢琴后缓缓走出，一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初舞台的时候，解夕朝就觉得他嗓子不错，这个舞台验证了这一点。
　　作为导入，邹意开口就定了调。
　　他的声音不算特别，但足够沉稳，质感很好，加上本人——解夕朝猜测，应该是他本人特意练过，总之，青年的嗓音经过情绪的浸染，格外有故事感。
　　他心弦微动。
　　只是，还没等他多琢磨几秒，邹意的唱段就已经结束。
　　下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来，解夕朝眉峰微动。
　　艾清源比他不客气多了，他道：“这人接不住。”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临上场前管衡特意找到他拜托了，让他盯着点艾清源，少说有的没的，虽然能剪，但总不能次次都剪。
　　艾清源挑了挑眉。
　　他说：“你跟我换换。”
　　解夕朝：？
　　艾清源见他不动，自己长腿一跨，走到了他左边，也就是这一横排座位的最外边。然后，他跟一旁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他们身旁的摄像就默默离开了。
　　艾清源坐回原位，闭了自己的麦，顺便闭了解夕朝的：“这样可以了？”
　　语气还挺不情愿。好像作出了很大的让步。
　　解夕朝：“……”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
　　“邹意唱歌还挺好听的。”艾清源也不是要征求他的意见，他被前面几个舞台折磨疯了，这会儿急需发泄，自顾自地道，“就是他们组配置太烂，没一个人接得住他。”
　　解夕朝默然。
　　艾清源话虽然刻薄，但是确实是对的。
　　邹意给了一个很好的开头，但他的队友却没有办法承接他的开头，甚至因为紧张而走了音，把邹意刚开始辛苦营造的氛围和基调毁得一干二净。
　　第三个男生稍稍拉回来了一点，但还是略显单薄。
　　这个时候，抒情曲的劣势就显现了。
　　歌唱得让人沉不进去，又没有劲曲自带的氛围渲染，整个舞台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无聊。至少在他们的等待室内，就有已经表演完的练习生忍不住背着镜头打了个呵欠。
　　这组表演完，台下的掌声明显小了许多。
　　解夕朝看着屏幕上的男生，对方显然有些失落，但仍强撑着笑意。
　　他们组也不是节目组的重点舞台，更没有大热选手，导师简单点评了几句，就换了另一组上来。
　　这一组就更平平无奇了。
　　解夕朝走了神。
　　他在算邹意一共唱了几句。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艾清源道：“你在想邹意为什么词这么少？”
　　“他自己让的。”他轻嗤，“他们组有他自己公司的成员，好像也有好几个F班的吧，我之前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商量分词，他把自己的词都七七八八分出去了。”
　　解夕朝恍然。
　　他微垂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约是他的脸色实在是明显，艾清源道：“你也觉得他圣母过了头？”
　　解夕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圣母不应该成为贬义词。”
　　艾清源微愣。
　　随即他道：“行吧。”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耸了耸肩，“没有能力的人多拿part只会毁了歌，他作为C位完全没这个必要。”
　　这个话题短暂地被提起，又因为解夕朝的无言而放下，成了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
　　时间一晃而过。
　　一转眼，上半场的舞台就全部结束。
　　节目组在中间设置了一点休息时间，透过屏幕，可以看到现场聊着天的各家粉丝，大多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公演场地没有设置座位，这会儿，大多数人热得妆都有些花。
　　工作人员正在分发水。
　　等待室也暂停了录制，该补妆的补妆，该喝水的喝水。
　　季彦刚表演完，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抱了好几瓶水。他一路分过去，最后两瓶留给了解夕朝和艾清源。后者婉拒了，解夕朝接过去对他道了谢，然后拧开了瓶盖，仰头。
　　他只倒了一小口，润喉咙。
　　“下组应该就是你们和衡哥了吧。”季彦压低了声音。
　　刚刚连上了两组抒情，下面怎么都得换风格。而一般来说，节目组不会把热门选手在的组压到最后观众都疲惫的时候。
　　解夕朝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刚刚已经通知他们去候场，下一组就是他们。
　　“我去洗个手。”他道。
　　艾清源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从刚刚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竟然坦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紧张。
　　解夕朝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走廊里人来人往，尽头的洗手台旁却幽静。他开了冷水洗了一下手，终于感觉自己在等待室里被噪音吵得嗡嗡的脑子清醒了些。
　　一旁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一抬眼，对方边笑了。
　　“好巧。”他道。
　　解夕朝也笑，给人让开位置：“我好了。”
　　管衡洗了手，两人一起走回去，在走廊的尽头分别。
　　抽签结果，管衡组先上台。
　　解夕朝说：“加油。”
　　管衡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转身走向了后台。
　　*
　　虽然之前开过玩笑，说到时候要互看成果，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现场他们唯一不能实时看到的舞台就是对方的舞台。
　　尽管如此，在后台的时候，解夕朝还是能从现场热烈的欢呼声中感受到对方的舞台质量。
　　艾清源在他身旁，神情紧绷。
　　解夕朝问他：“紧张吗？”
　　艾清源：“……”
　　“废话！”
　　他看鬼一样看解夕朝：“你不紧张？”
　　“还好。”解夕朝道。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伸向口袋，然后才想起来骰子已经被放好了。
　　他抬起眼，看到了被帘幕遮住的隐约的光。
　　艾清源打量他的侧脸，看着他颤动的眼睫，哼了一声，觉得他又在装，谁上台不紧张。
　　他决定不戳穿他，自顾自地到一旁深呼吸放松。
　　解夕朝还站在原地。
　　他闭上眼，听外面的声音。
　　副歌，高潮，尾句。
　　熟悉的词和旋律一句句流淌在心里，只不过脑海中清晰倒映的，是他们最终排练出来的舞台。
　　然后是结尾，谢幕，和重新开始的自我介绍。
　　管衡组在欢呼声中退场的刹那，他睁开眼睛，那股些微因兴奋而引起的身体战栗随着沉稳的心跳缓缓归于平静。
　　他开了口：“走吧。”
　　然后最后调整了一下耳麦，走向了舞台。
　　掀开帘幕，喧闹的人群还没平息，他抬起眼，目光看向台下的同时，无数道视线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同落下的，还有光。


第29章 
　　惊呼声响起来的时候，荆瑾正在发呆。
　　她今天晚上没吃晚饭，肚子饿得要死。但是进场的时候她和后援会的小姐妹运气好，挤着挤着挤到了前排，谁都舍不得出去。
　　还好包里有发剩下的应援餐包，节目组也发了水。
　　半饥不饱的结果就是，她的热情大概只持续了三个舞台，基本就消耗殆尽。哪怕是刚刚管衡的舞台，也只是稍微醒了一下神。
　　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来线下。
　　公演不比演唱会。
　　演唱会有座位，有成品的舞台和饭撒互动，说实话，体验感比只能站着舞台质量还没有保障的选秀公演好多了。
　　要不是……
　　还没等她思考完要不是什么，身旁的小姐妹就猛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出来了出来了！小瑾！小艾他们组出来了！”
　　她的心脏猛然一跳，抬头看向了舞台。
　　果不其然，台上的一排人已然站定。
　　她哥站在了队长位，身旁就是本组C位艾清源。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感觉自己的心跳立刻快了一大截。
　　她的第一反应是：
　　当初说她哥和小艾一组的瓜果然是真的。
　　第二反应是：
　　居然是真的啊啊啊！
　　救命！她到底要怎么办！
　　第三反应是……
　　我的妈，她哥可真好看。
　　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看到台上人那个刹那产生的共识。
　　为了和谐，一般一首歌的整组都会是同一个色系。
　　《stand by》是一首小清新的男团曲，因此管衡组和艾清源组不约而同选择的都是浅色系。前一组是浅蓝、浅黄、浅粉混搭，而这一组则是统一定了蓝色。
　　这是一个很挑人的颜色。
　　浅色系很容易显黑，这一组五个人，有一位就不幸地遭此苦难。
　　其余的人无功无过，但是……
　　很残酷的现实就是，爱豆作为一个活跃在舞台和荧幕的行业，颜值也是业务能力考量的因素之一。
　　严格来说，这组也就解夕朝和艾清源两人看上去称得上“出挑”。
　　后者作为C位，服装上要更精致繁复一些。
　　牛仔外套和白色内搭，根据个人特质，内搭选的是印有黑色英文字样的T裇，全身上下也搭配了较为个性的配饰，比如耳钉和裤子上的银链。
　　而前者，依旧是膝盖以上的宽松短裤搭小白鞋。
　　只是这一回，他的上身直接换成了天蓝色的宽松棉质薄外套，内搭也换成了纯白色。T裇是oversize款，露出了一点锁骨。
　　素净的蓝白色，男生的肤色却更白。脖颈和锁骨几乎像是在发光。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男生的脸。
　　从见面会开始，就有不少人在网上讨论解夕朝的颜值。
　　他们的形容是：
　　“一款可塑性非常强的颜值型选手”。
　　原来很多人对解夕朝的印象就是清雅文秀的淡颜。
　　这在爱豆界是很容易吃亏的长相。
　　见面会让人看到了他身上的青春少年气。
　　而他现在的这款妆造把他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同时，在眼尾、唇色都作了文章，让他看起来更加鲜活灵动。
　　一言以蔽之：
　　状态好得让人发疯。
　　*
　　荆瑾就快疯了。
　　她从前知道她哥好看但从没想过经过了包装会这么好看。
　　她这会儿晕晕乎乎，连窦昱在说什么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在尖叫，一直等到灯光重新暗下，她才终于回过了神。
　　黑暗中，她看到她哥在舞台的边沿坐下。
　　是一个开始的姿势。
　　而此时此刻，在过去的几分钟里气氛前所未有热烈的场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神智回笼，理智就重归脑海。
　　大家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应该是本次公演最有看点的舞台。
　　大热曲，热门选手。
　　同门对决。
　　还有……初C两位候选人的再次较量。
　　第三个问题可以暂且搁置，这一组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是——
　　这个舞台，A组已然珠玉在前。
　　荆瑾握住了栏杆。
　　她身边的小姐妹声音压得很低，急得要哭了：“啊啊啊干嘛把管衡和小艾放对手组啊我晕……这让人怎么选啊……而且衡哥那组真的很好啊。”
　　她是盛弘半个家族粉。
　　刚刚管衡那个舞台，少年气十足，从唱到跳，基本没有拖后腿的地方。
　　是一个非常精彩且还原了原曲精髓的舞台。
　　唯一的不足就是唱intro的练习生是个白嗓，刚开场的时候略显不足，但是这名练习生的音色是很清凉的少年音，靠音色弥补了唱功上的缺陷。
　　这也是管衡调配的结果。
　　她完全想不出还能怎么超越。
　　她又担忧，又是期待。
　　荆瑾也着急。
　　她抬起头，努力地看着解夕朝，企图从黑暗中窥见对方的面容。她也不知道她找解夕朝干嘛，只是下意识地抬头。
　　就像是以前放学等解夕朝来接她，远远地看见哥哥的自行车就会很安心那样。
　　但这会儿，她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就在她已经紧张出一手心的汗的时候，耳边终于传来了声音。
　　只不过……
　　这声音却不是熟悉的伴奏开端。
　　她怔住了。
　　片刻后，她赶紧仔细辨认。
　　耳边的声音，似乎是……自行车的，车铃声？
　　-
　　导师席上，丘雪瑞和李琳坐在一起。
　　两人也在低声交谈。
　　“这是小解的创意吗？”李琳问。
　　丘雪瑞道：“嗯。他之前有找我和蓝老师聊过，说是要在开头加一段。”
　　而所谓片段，就是通过声音创设情景。
　　现在播放的声音片段里，有自行车的铃声、有大学校园路上人来人往的笑闹声，还有清晨的鸟叫声。所有的这些片段杂糅在一起——
　　共同构织了一幅大学校园的图景。
　　这些声音很杂，但黑暗会把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放大。
　　加上现场音效的立体环绕效果，几乎是所有人立刻就被带到了那个场景里。
　　明媚的夏日，人来人往的校区。
　　笑闹着一同走向食堂的年轻男孩儿和女孩儿们，还有……
　　“黄钧卓，你要不要过来啦！”
　　还有——
　　下了课隔着一条马路笑容明媚招呼着竹马一起回家的少女。
　　这是原版MV里的场景。
　　是MV，但又不是MV。
　　这是一段明显改编过的音频。MV少男少女的原先对话片段式地进行，既大概地呈现了故事脉络，节奏又很快。
　　对话的背景，是始终清脆明媚的环境音。
　　而在某个时刻，所有的声音乍然停止。
　　MV里，女生的心灵独白蓦然响起：“黄钧卓。”
　　“我，喜，欢，你。”
　　粉笔的声音沙沙作响，藏在留言墙角落的秘密后面跟着一张古灵精怪的笑脸。
　　所有人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场景的刹那，舞台灯光乍然亮起。
　　穿着天蓝色外套的男生单手撑着从一旁的道具书桌跳下来，迎着镜头走到舞台中央，笑着抬眼唱出了第一句词：“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你怎么还不提起。”
　　声音清澈而温润，像是夏日街边一大碗的绵软冰沙。
　　几乎是这句话音出口的刹那，荆瑾紧紧握着栏杆的手就松开了。
　　她恍惚地抬起了眼，对上了她哥温暖的笑眼。
　　像是许久之前，那场惨烈的车祸还没发生的时候，每个夏日的傍晚，他们一起走过街边时风吹来的温度。
　　*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成功舞台。
　　开场出乎意料的MV切片构造氛围场景，随后，解夕朝的导入完美地承接了观众脑海中还未消逝的画面，他的唱功实在太稳，稳到一旁的蓝叶舟都忍不住抬眼。
　　他手上的圆珠笔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划来划去，已经不知道划出了多少痕迹。
　　解夕朝之后接的就是艾清源。
　　他唱的两句词是：
　　[提起小时候一起吃过的冰激淋；
　　还有街角的风铃。]
　　男生面容一如既往地很酷，但是技巧还是在线。
　　紧接着，一旁看上去阳光开朗的另一个大男孩儿跟着开了口：[妈妈总说人要快点长大，可是变成大人就会开始装傻]，尾音俏皮，音色清脆。
　　他的唱功稍弱，但是这句话近乎念白，所以他完成得也很完美。
　　三段词，每个人都在合适的音域。
　　而原版这里比较细碎的舞蹈被拆解成了简单的走位和动作，以至于之后两个实力稍弱的练习生边唱边跳的时候，声音也几乎没有抖。
　　很快，歌曲进入了副歌。
　　副歌作为killing part自然由C位负责。
　　艾清源也担得起这个C位。
　　只是，就在所有人以为这首歌就这样被改编成一首欢快清凉的小甜歌的时候，伴奏又突然出现了一小段变调。
　　灯光稍暗，温暖的底色没变。
　　只是原本活泼松散的舞台骤然收拢，所有练习生在明灭的灯光下聚集在舞台中间，在歌曲的间奏进行了一小段dance break。
　　每个人的动作都很干净利落。
　　摄像如获至宝，可以预想，在播出的时候，这里一定会切一段大远景来展现齐舞。
　　间奏结束，短暂的空白期，是解夕朝温柔的嗓音续上。
　　……
　　四分钟的歌，几乎没有任何废掉的唱段。
　　整首歌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而在半秒过后，整场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导师席上的导师也都站起身纷纷鼓掌。
　　漫天飞舞的彩絮里，解夕朝轻轻地喘着气。
　　最后的ending动作，五个人聚拢在中央，他的动作是侧坐。
　　摄像移到他的面前，拍摄最后的个人ending。
　　他抬起头，对上了黑洞洞的镜头。
　　他愣了几秒。
　　随即，他笑起来，对着镜头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像是在和镜头后的人约定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藏在夏日晚风里的秘密。


第30章 
　　捕捉到解夕朝这个wink的不止是镜头。
　　几乎是舞台进行到中段，全场的气氛就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不同于燃炸舞台带来的纯粹的，肾上腺素的飙升。这个舞台给人更多的感觉是一种沉浸式的享受。
　　它不煽情，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活泼灵动的一个清爽舞台，带来的却是非常完满的视听体验。
　　原本疲惫的观众这会儿早已感觉不到疲惫，他们看着梦幻的舞台，像是已然也跟着台上的练习生一起回到了青春时代。
　　而在所有的练习生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了解夕朝身上。
　　很奇怪。
　　明明解夕朝不是组内part最多的那个，组里平时风格最适配这首歌的也不是他。但是整个舞台五个人里，他就是无端地让人觉得耀眼得无法忽视。
　　这个wink几乎立刻就被他朝向那个方向的观众捕捉到了，人群当中出现了小范围的讨论声，夹杂着几个小女孩儿的小声尖叫。
　　“原来我还以为他不适合这个舞台呢……”台下，荆瑾身边的女孩儿喃喃。
　　荆瑾还没回过神，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哥才22好吧，四舍五入18，他哪不适合了，这个舞台就是给他量身定做！”
　　话音落下，她猛然回过神。
　　糟了！
　　女孩儿：？
　　她骤然醒神：“你爬墙了？”
　　荆瑾：“……”
　　“你还爬到我们对家去了！”女孩儿声音骤然变高。
　　荆瑾讪讪的：“那个……不是说不认对家吗，说对家是给人家碰瓷抬咖的机会。”
　　一个排名第一，一个排名二十。
　　前一个认后一个为对家，听起来确实很丢脸。虽然荆瑾一直觉得，按这个逻辑，排第一的居然输给了排第二十的好像更丢脸。
　　女孩儿：“……”
　　好像她们之前是这么说的。
　　她没被绕过去：“你刚投票投的谁？”
　　荆瑾一个激灵。
　　她刚。
　　她刚刚……
　　那她有什么办法！
　　她哥刚刚给她wink诶！
　　她从前独美的，从来没收过一封情书和巧克力的，温柔但拒人千里之外的好哥哥如今在舞台上对着她营业！
　　这能忍吗！这不行吧！
　　这不得给点报酬！
　　她咳嗽了一声：“那个……我可以解释。”
　　女孩儿盯着她。
　　“如果我说我刚叫的那个哥。”荆瑾艰难地道，“他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哥，我俩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你信吗？”
　　女孩儿：？
　　“啊？”
　　-
　　荆瑾还在跟女孩儿解释她跟解夕朝复杂的伦理问题的时候，台上，舞台已经重新收拾好。
　　A组的练习生全都站到了一旁，窦昱则和B组的练习生一起上了台。
　　两组看上去情绪都很稳定。考虑到他们的舞台质量，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资本自信。
　　窦昱先拿起了话筒。
　　他是最先看到两组舞台的人，这会儿却仍然有些感慨。
　　一转眼，他那个时候的时代已然过去。现在的新人也都这么强势了。
　　只是一瞬。
　　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开了口。
　　先问的却是身边的管衡：“师弟，紧张吗？”
　　声音带着笑。
　　管衡也笑。他长相清秀，没有解夕朝那样的漂亮，却有几分和他相似的温润气质，这一笑，台下不少人都有些恍惚。
　　然后他拿起话筒开了口：“不紧张。”
　　语气很坚定。
　　“我很好奇，我相信大家也很好奇。”窦昱接着道，“是为什么，想要选择和清源做对手而不是队友呢？”
　　话音落下，场上就响起了一阵起哄声。
　　选秀节目和男女团体的一大看点之一就是CP，靠CP上位的事也不少见。选手们不管直的弯的基本习以为常，把营业当成工作内容之一。
　　不过其实这营业也不用刻意。反正在CP粉眼里，关系好是爱情，关系不好是破裂的爱情，没关系则是拉郎天降即将产生的爱情。
　　《超星》CP也挺多，但是CP这种东西其实也有点儿看人气。
　　现如今这一堆CP里，艾清源和管衡师出同门，排名又都很靠前，热度算是暂列第一。
　　这个问题管衡私底下和艾清源也说过。给的理由是站C曝光高。
　　这个理由现实且合情合理，艾清源也很理解。
　　只是这会儿，管衡笑了笑，说的却不是私下的回答，而是：“站在身边久了，也想看看，站在我们清源对面被他注视是什么感觉。”
　　艾清源愣了。
　　解夕朝低声“wow”了一声。
　　这话有水平。
　　果不其然，台下不少小姑娘脸都听红了。
　　可以预想，公演结束之后，这段话就会被迅速传播到各大平台，尤其是CP超话。
　　他这一笑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一旁的艾清源回过神，抽搐了一下嘴角：“……要不给你拿把瓜子？”
　　边嗑边看。
　　解夕朝很谦虚：“不用不用。”
　　短暂的交流环节很快结束。解夕朝作为节目组黑名单人员，自然是不会在这种场合有被cue话题的机会。
　　他开始光明正大地走神。巨大的体力消耗之后他还是有些精力不济，身旁的队友像是察觉到了，低声问他有没有事。
　　他摇了摇头，另一边，窦昱已经cue到了双方拉票环节。
　　拉票这事一般都是C位和队长，到解夕朝的时候他总算打起了精神，说了一些事先准备好的话，把队内的成员都cue了一遍好让观众加深印象。然后，话筒递给了艾清源。
　　艾清源接过去，垂着眼思索。
　　片刻后，他抬起头：“有没有人好奇为什么我会和解夕朝一组？”
　　解夕朝：？
　　他抬起头，窦昱也看了过来。
　　全场哗然。
　　*
　　解夕朝为什么会和艾清源一组？这个问题确实是在场众人除了师兄弟同门对决意外也同样好奇的一件事。
　　但是窦昱没有提，很多人也就忘了。
　　事实上，这也是节目组可以炒的热点之一。
　　为什么不炒？
　　解夕朝基本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原因。
　　一个是不想给他多余的热度。他和艾清源的人气基础差距很大，到现在还是第一和二十的差距。按道理，根本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初C之争已经算是给他意外抬咖，节目组绝对不会炒任何会营造“他和艾清源在争C氛围”的热点。
　　另一个……
　　解夕朝看着艾清源，几乎想叹气了。
　　节目组不提选组的事，就是为了保护艾清源。不出意外，当初的选组风波也不会在正片当中播出。因为艾清源的做法实际是很有争议的。
　　但艾清源就这么说了。
　　不仅说了，他还要大说特说：“因为我想和他再比一次。当初选C我输给了他，我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如他。”
　　解夕朝拿起话筒，这句话很由衷：“没有，你很厉害，真的。”
　　你有没有看到你管衡哥哥都快不会笑了。
　　艾清源已经知道这人远没有表面那么温和，这话就是在阴阳怪气。
　　他挑了挑眉，决定大度地不和解夕朝计较。
　　他道：“但是现在，我已经快忘了当时的那种一定要赢过他的心情了。”
　　解夕朝微讶。
　　他抬起眼，艾清源没看他，自顾自地道：“跟他一组挺开心的，他没说的话我替他说。《stand by》A组最后能有这样的舞台效果，是因为舞台设计、编曲包括最开始的那段音频他都全程参与，一点点揪细节，最后揪出来的舞台。”
　　他顿了顿，“我很喜欢这个舞台，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虽然对面是衡哥，但站在对手的立场上，我们公平竞争。如果大家喜欢这个舞台，请给我们投票。”
　　“当然——”
　　他顿了顿，“我还是很想赢他。所以，一会儿的组内个人投票，也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个想要的结果和答案，谢谢大家。”
　　说完，他放下了话筒。与此同时，身后的大屏缓缓滚动起了数字。
　　计票开始。
　　-
　　《超星》的公演投票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投的是组内投票，也就是选出每个小组心中的MVP。 
　　这组投票会一直持续到赛程结束。也是艾清源想要知道的“结果”。
　　而第二部分，就是马上截止的小组对决投票。 
　　在AB组里选出演绎得更为优秀的一组。优胜组全员会获得奖励票。
　　这些票数是直接加在一公结束之后的第一轮淘汰票数累计中的。
　　《stand by》AB组全员基本都稳在前四十，这福利票形同虚设。
　　结果很快出来。
　　现场一共五百名观众，AB组的票数分别为397，103。
　　跟解夕朝预想的票差差不多。
　　但组内其他的练习生没有这种经验，脸上已然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票数高，就意味着舞台受欢迎。那么播出的时候热度也会高，走到最后的机会又大了一些。
　　组内成员拥抱了一下，解夕朝无意一瞥，看到了另一侧的B组。
　　虽然福利票没有用处，但是谁都不喜欢输，隔壁整体的气氛都很低迷。
　　管衡站在最里面，外面的队友挡住了他。
　　从解夕朝的角度，能看到正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目光怔然。
　　他顿了顿。
　　艾清源叫他的名字：“解夕朝，你看什么呢？”
　　解夕朝回过神。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
　　“回去吧。”艾清源道，“等成绩了。”
　　两人对着台下最后挥了挥手，然后一起往后台的等待室走。
　　-
　　回去的路上，解夕朝和艾清源走在最后。
　　后者道：“怎么不说话。”
　　解夕朝：“嗯？”
　　“你不是挺会说的，见面会上。”艾清源冷哼一声，“我看你粉丝都说你会下蛊。”
　　他顿了顿，“你刚刚怎么不说你带着我们练习的事。”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实话实说：“因为知道说了也会被剪掉。”
　　艾清源：“……”
　　好真实的理由。亏他还脑补一堆有的没的。
　　“你还说邹意。”他道，“你也挺……”
　　他想起解夕朝说的话，换了个词，“有奉献精神的。”
　　换了他，他没那个耐心带着一群废物练习。
　　当然，这群废物里显然不包括他。
　　解夕朝笑了笑：“那我比不上他。”
　　他不会让该有的part，也不会为了给别人机会牺牲掉自己的机会。
　　艾清源觉得他是义务劳动，但解夕朝知道不全是。想要拉一拉后辈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只是很清楚，在选秀节目里，只有团队首先被看到，个人才进而有被看到的机会。
　　团体舞台出圈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有利的。而他也是团队的一员。
　　再者，编曲编舞乃至舞台设计，对他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
　　这些艾清源不理解。或者理解了也懒得做。
　　解夕朝没有教育别人的爱好，只是道：
　　“谢谢。”
　　不管怎么说，艾清源确实是帮了他。
　　“……听你道谢怎么这么别扭呢。”
　　艾清源嘀咕。
　　两人回到了等待室，里面等着他们的练习生都站了起来。
　　刚刚的舞台大家都看了，说不震撼是假的。
　　季彦跟解夕朝最熟，直接冲了过来：“哥你们组好牛逼啊啊啊！”
　　解夕朝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有些无奈：“……季彦同学，能不能做一个稳重的人。”
　　季彦深情并茂：“稳重是什么？能当饭吃吗？我只知道哥你的wink眨进了我心里，我现在就要在你的睫毛上滑滑梯。”
　　“边儿滑去。”艾清源拎着他的后衣领往旁边丢，没好气，“别挡着显示屏。”
　　说话间，屏幕已然跳转。
　　屏幕上赫然显示：
　　《stand by》A组个人票数结果。
　　底下左侧一列是所有人的名字，右侧则是空白的票数区。
　　艾清源咽了口口水。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这会儿感觉比高考成绩出来还紧张。
　　——毕竟他高考完就打包来盛弘了，他对学习丝毫不感兴趣，只对唱跳有兴趣。
　　他下意识地想找管衡。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管衡在他身边。他自己有哥哥，但是他们家从小就亲情淡漠。管衡给他的感觉比他亲哥更像哥哥。
　　但是管衡不在。
　　他只好又回过头，解夕朝就坐在他边上。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说：“喂。”
　　解夕朝：“第一我不叫……怎么了？”
　　“你那骰子。”艾清源别别扭扭地道，“算一算呗。”
　　解夕朝：“……”
　　他拿出来，倒是很大方，直接递给了艾清源。
　　艾清源盯着看了半天，总觉得这骰子长得怪灵巧，但是手感却很好，难怪解夕朝有事没事捏捏又揉揉。
　　他试着扔了一下，结果却没掌握好力道。
　　骰子快落到地上的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
　　莹润的掌心朝上，然后摊开。
　　骰子显示出了一个绿莹莹的2。
　　艾清源：“……”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他说：“你这……”
　　解夕朝若有所思。
　　“不准。”他把骰子收起来，解释道，“我就是扔着玩的，别信。”
　　艾清源：“……”
　　不要这么欲盖弥彰行不行！
　　他本来就是扔着玩儿缓解紧张的，结果这数字太凑巧，让他心里更乱了。
　　一片慌乱间，他听到有人突然道：“分数出来了！”
　　他猛然抬起头。
　　第一列：艾清源（C）
　　现场得票数：187。
　　场内寂静无声。
　　这个票数高吗？在目前进行的舞台中，算是高的了。
　　现场500张票5个人分，187票将近2/5，对于现场任何一个5名开外的练习生来说，这都是一个令人惊喜的成绩。
　　但是，这是艾清源。
　　目前的三周排名，他都是绝对的第一。
　　按照这个比例，他应该至少拿到半数以上的票数才正常。
　　187票只能证明——
　　因为现场的舞台表现，组内分票了。
　　虽然艾清源和解夕朝的赌约近似玩笑，但在场的人多少都知道。
　　所有人都在心里快速地进行着分析。
　　一般来说，一个组的票型是根据组内练习生的人气来分布的。
　　但是也有例外。
　　因为为了平衡，现场并不会都是粉丝，哪怕是，除非是粉丝基础比例很高的大热选手，都是这个组成员粉丝的概率也都很小。
　　这就是公演的魅力。也是有人靠公演翻盘的原因。
　　线上投票看人气和粉丝基础。但是线下，只要表现得好，大家都有翻身的机会。因为别人的粉丝在没有自担的时候，也会摘掉滤镜，公平公正地看舞台表现投票。
　　187……
　　这是个很微妙的数字。
　　这组大热选手严格来说就艾清源一个。其余的人半斤八两。
　　可能。大家较为平均地分掉剩下的票数。
　　也可能……
　　分走艾清源大多数票数的，都是一个人。
　　会吗？
　　再一次超越。
　　第一次是练习生内部的投票，这可以说是因为人情票，毕竟艾清源一向人缘不好。
　　但这是现场。
　　艾清源是C位，就算按照比例来放票，他的现场粉丝也应该是最多的。
　　在占了优势的情况下，他会不会……
　　下一刻，下面的数字跳出来。
　　代表第一的鲜红。
　　第二列：解夕朝（L）
　　现场得票数：206
　　19票之差。
　　《stand by》的小组第一：
　　解夕朝。


第31章 
　　空气中一片寂静。
　　小组内部的计票结果，公演现场的观众是不知道的。此时此刻，外面还是观众们的欢呼声。像是割裂开来的两个世界。
　　一直到负责排场次的工作人员推门而入：“下一组准备！”所有人才回过神。
　　摄像机还开着，虽然众人心思各异，但大家还是都上前恭喜了解夕朝。
　　一片热闹中，有人蓦然站起身，出去了。
　　季彦已经蹭到了解夕朝的身边。
　　他刚刚碍于艾清源就在一旁，说的话和语气都很克制，这会儿惊讶地张大了嘴。
　　镜头还怼着，他对着解夕朝无声地作口型：
　　“怎么办？”
　　解夕朝看了眼镜头，神情淡然，直接道：
　　“没事。”
　　也没追出去。
　　屏幕上，评分区已经跳转到了《stand by》B组。
　　管衡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他显然是撞上艾清源了，走近第一件事是微笑着拍了拍解夕朝的肩，说了句“恭喜”。
　　然后，他自然地在艾清源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和解夕朝一起看分数。
　　这一组的第一名就没有那么出乎意料。
　　《stand by》B组的最高分是管衡。
　　他的分数是235票。
　　到目前为止，解夕朝，管衡两个人的票虽然都是小组第一。但都不是全场第一。截至现在的全场第一，是目前线上投票排名第三的夏睿言，一共拿了352票。
　　这就涉及到选组的策略了。
　　《stand by》这首曲子是最容易出大火舞台的男团风，因此，热门程度也最高，选这首的都是排名靠前的练习生。
　　在这种情况下，组内投票就很容易分票。
　　但是夏睿言选的是一首极为冷门的歌。
　　他是舞担，选的这首歌是快节奏的舞曲，动作非常碎。一方面难跳，另一方面vocal上也是大段的rap。因此，他占了这首歌的C位之后，前排几乎没什么练习生继续选这首歌。
　　结果也很明显。
　　这首歌的舞台在解夕朝这约等于群魔乱舞。
　　但是因为没有分票，其余练习生实力又跟不上，等于全组就捧出了夏睿言一个，他一举拿下了全组3/5的票数。
　　解夕朝对于这种策略没什么看法。
　　全场第一名头好听，也有额外的个人加票。这都是实打实的福利，在这种生存类节目里，每一点福利都代表着距离出道位更进一步。
　　只是季彦有点替他俩遗憾：“可惜了。”
　　“你俩这票。”他道，“换个组估计就全场第一了。”
　　他说得隐晦，主要指的却是解夕朝。
　　虽然解夕朝票数没管衡高，但跟他分票的人是艾清源，显然吃机制的亏更多。
　　解夕朝笑了笑，没说什么。接着和他们一起看起了下一个舞台。
　　-
　　虽然临近结束，但剩下的舞台倒出乎意料地有几个很不错的。
　　比如被所有人嫌弃的可爱风。
　　可爱风的舞台有两首歌，加起来四个舞台。
　　其中三个舞台基本都是最后被挤进来无处可去的F班练习生，舞台效果可以说是乱七八糟，跟可爱两个字没沾上半点边。
　　但有一个，解夕朝觉得是真的蛮可爱的。
　　这首歌的名字叫《下午五点三十二分的橡皮鸭》，讲的大概是青春期小男生小女生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奇奇怪怪的想法。
　　舞台布置得很漂亮，到处都是粉黄蓝这种淡色的抱枕、玩偶。
　　练习生们穿得也很可爱，是嫩黄色，衣服上画着涂鸦版的小鸭子。实力……解夕朝不太想评价，除了C位。
　　C位是个年纪很小的男生，有点儿眼熟。解夕朝估摸着也就十六七。
　　长得是真可爱，洋娃娃一样。唱跳也很不错，很游刃有余。这歌简单，以解夕朝看人的经验，这歌还远远没到这个男生的上限。
　　最关键的是，对方的嗓子和他的长相严重货不对板，竟然是偏低哑的音色。
　　不太明显。唱歌的时候解夕朝还没发现，是没了伴奏，对方说话的时候他才听出来的。
　　他看了一下对方的名牌：
　　云盼。
　　除此之外，剩下还有几个虽然没那么惊艳，但总算也没那么糟心的舞台。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所有的公演终于全部录制结束。
　　在回宿舍的路上，解夕朝问起了云盼。
　　“云盼啊，这弟弟我知道，超可爱。”季彦道，“那个……呃我想想，公司名忘了，反正他们公司人也挺多的。他应该是他们公司最小的。”
　　“哦对。”他道，“夏睿言和他一个公司的。他们公司也就他和云盼排名高一点。两人关系也挺好的好像，CP我记得挺热的。”
　　解夕朝恍然。
　　“他嗓子不错。”他解释了一下为什么突然关心人家小孩。
　　“那可不。”季彦道，“他以前做乐队的，主唱。”
　　解夕朝微讶。
　　*
　　这样说着，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解夕朝说：“他成年了吗？”
　　“十八了。”季彦道，“不过他是真的长得可爱。我都想捏他脸。”
　　他想了想，“欸说起来，我居然都没咋见过他，他是不是只跟他们公司的人玩来着。”
　　这挺正常。
　　不过他们进节目时间也不短了，一般人都或多或少交了新的朋友。
　　做艺人的也很少有性格内向的，季彦说没见过，那可能是真的不怎么出门。
　　“了解。”解夕朝打了个响指。
　　也就是在刚刚，他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他觉得云盼眼熟。
　　对方的初舞台他也有印象，是跟着团队，准确地说是跟着他们队内核心夏睿言走的性感暗黑风。小孩儿妆浓，他没认出来。在那之前，他还见过对方一次。
　　就是那个在彩排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他吃巧克力的男孩儿。
　　还挺……
　　解夕朝想。
　　多变的。
　　他在心里记下了云盼这个名字，就准备回宿舍。季彦叫住了他。
　　“对了哥。”他吞吞吐吐。
　　解夕朝回头看他，过了一会儿，季彦才道：“艾清源那边，没事吧？”
　　解夕朝顿了顿。
　　“你是指哪方面？”他问。
　　季彦犹豫。
　　宿舍楼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在回头看解夕朝。
　　这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于是季彦和解夕朝往旁边的安全通道走了走。
　　一直到周围没什么人了，季彦才道：“我就是觉得……哥你前段时间关系跟他好像还挺好的，他今天那个样子，怕不是心里会有芥蒂。”
　　-
　　其实季彦本来是想问解夕朝，当时为什么不安慰一下的。
　　他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解夕朝平时虽然表面看着散淡，但其实很细腻。别的不说，他有段时间因为粉丝的一些言论压力有点大，解夕朝就看出来了过来开解他。
　　很神奇的是，原本那些困扰季彦的问题，解夕朝三言两语就很轻松地化解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他觉得前一天晚上跟他哥眼泪都快出来的自己简直就是大傻逼。
　　还连累他哥第一次熬夜。
　　就是这样温柔又细心的解夕朝，艾清源一晚上没回录制的地方，他也没去找对方安慰。
　　只是他转念一想，比赛嘛，公平竞争。叫一声小太子又不是真的太子，干嘛默认谁都要哄着，所以话一出口，却是换了个方向。
　　解夕朝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他不会的。”
　　语气很笃定。
　　季彦莫名有些酸：“哥你这么信任他啊。”
　　解夕朝就笑。
　　他的妆还没卸，还是那副清爽男高的样子，下了舞台，整个人面容却都沉静了下来。
　　季彦刚刚看舞台的时候，觉得一向走酷炫风的艾清源跟那个舞台稍微有些不适配。
　　现在一看，其实这个舞台台上跟私底下反差最大的，可能是解夕朝。
　　解夕朝说：“不是信任。”
　　他顿了顿，“你就当，我是半个心理分析师吧。”
　　他见过的人太多了。
　　好的，坏的。强大不可一世的，优柔寡断而软弱不堪的。
　　这些人最后都会成为他任务报告中短短的几行文字。这几行文字长短不一，概括了他们的一生，
　　也概括了他们本身。
　　要扮演NPC，首先得了解人。
　　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艾清源在他见过的人里，根本不算复杂的那一类。
　　“他现在很难受，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难受。”解夕朝道，“我要是去安慰他，他会更难受。不是因为觉得我嘲讽他，是觉得难堪。”
　　他跟艾清源已经很熟了。
　　艾清源不可一世，性子桀骜。但分得清好歹。他不会觉得解夕朝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安慰他，但是他也无法接受这份安慰，更不知道怎么面对解夕朝。
　　因为本质上，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这是一种稍微有些偏激的性格，但有些人就是这样。所以，解夕朝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讨他的不痛快。
　　解夕朝跟季彦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然后道：“所以不至于。顶多就是绕着我走两天。”
　　季彦似懂非懂。
　　但是解夕朝说他俩不会起矛盾，他还是放下了心。
　　艾清源的家世摆在那里，他怕解夕朝会吃亏。
　　“那绕着走之后呢？”季彦道，“他还会缠着你一定要跟你分出个输赢吗？这已经分出来了吧。”
　　解夕朝垂了眼。
　　然后他笑了笑：“会。”
　　季彦抽了抽嘴角。
　　“只不过这一回。”解夕朝道，“他不会说出口了。”
　　*
　　事实证明，解夕朝的猜测还是挺准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都没在寝室或者练习室遇到艾清源。
　　他们的作息没有差太多，只能说明对方是有意避开了他。
　　他没在意，每天还是照常去练习室练习，几点一线地过着规律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了第四天。
　　其实这一天也很平平无奇。这天傅文泽有事，于是一起吃饭的变成了管衡和解夕朝。两人还没做下来，解夕朝的餐盘边上就又多了个餐盘。
　　这个寝室只有一个人的餐盘里会都是肉。
　　鸡胸肉，鸡肉肠，还有旁边的午餐肉。
　　管衡叹了口气：“小源，饮食荤素搭配要均衡。”
　　解夕朝默默地咬了口糖醋排骨。
　　艾清源的语气硬梆梆的：“明天就吃。”
　　他顿了顿，“下午的衍生节目拍摄，你俩都去吗？”
　　管衡看了一眼解夕朝。
　　每天的通告表都会发到群里艾特全体。所有人都能看到。
　　这是第一次淘汰前最后一次衍生节目拍摄，他已经去过了。
　　解夕朝把满口的甜咽下去，然后才道：“应该只有我去，衡哥不去。”
　　“那我一会儿跟你一起。”艾清源的筷子狠狠地戳进午餐肉，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道，“我这期也在。”


第32章 
　　《超级新秀》的衍生节目有很多。
　　有周一周四播出的宿舍花絮，周二周三连播的练习室特辑，还有周六周日的游戏频道。都是为了在节目的空窗期维持练习生的曝光。
　　这回解夕朝和艾清源要去录的是周六周日播出的游戏频道。
　　这也是超新时长最长的衍生节目。周六日上下两期加起来有三个小时。
　　播出时间长，录制时间只会更长。
　　因此，去之间，解夕朝没再去练习室，而是先回宿舍补了会儿觉。
　　等他醒过来，艾清源已经收拾好东西等他了。
　　这种节目一般都是穿私服。艾清源又恢复了他的黑白灰。
　　解夕朝在衣柜里翻了翻，这回没再翻浅色系的衣服，而是恢复了他原有的穿搭。牛仔裤配纯白的简约系卫衣，看着清爽干净。
　　艾清源冷眼旁观，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穿也是会穿的。
　　等解夕朝收拾完，两人一起走出了寝室。
　　路过那扇通往外面的铁门的时候，门口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相较于出道前，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每个人的站姐数都显著增加。
　　尤其是解夕朝。
　　从前他和季彦出门都是安静地在边上当花瓶，现在不了。
　　他粉丝的火眼金睛可以把他从每个角落里揪出来，然后对着他喊话。
　　今天也不例外。
　　他一出现，耳边就立刻传来了粉丝的声音。荡气回肠，震耳欲聋。
　　“朝朝宝贝吃饭，多吃饭！听见没！”
　　“好好休息别太累，好好休息！别老做慈善！休息！”
　　“公演特别特别好，老公妈妈爱你呜呜呜要照顾好自己！”
　　艾清源：“……”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面容抽搐，险些维持不住冷酷的表情，解夕朝却很淡定。他停下来跟门外的站姐挥了挥手，笑着说了句“会照顾好自己的”，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等两人离开了铁门，艾清源才道：“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解夕朝：？
　　“我是说。”艾清源道，“对粉丝。”
　　他顿了顿，想到刚刚门外解夕朝打招呼之后翻倍的尖叫声，神情就一言难尽，“有必要时时刻刻营业？”
　　他理解不了。
　　当然，他也不需要理解。
　　出道的时候根据他的性格，公司给他的固定人设就是bking。
　　他只需要在固定期营业，其余时候保持他的高贵冷艳就行。
　　多说话反而掉逼格。
　　解夕朝：。
　　“你公司还真是对你挺好的。”他道。
　　量身定制，扬长避短。
　　说是亲爹妈也不为过。
　　艾清源“嗯”了一声：“还行吧。我们家有股份。”
　　然后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要来吗？”
　　“我可以和我经纪人说。”他说。
　　解夕朝愣了一下。
　　然后他道：“不用。”
　　“我现在的公司挺好的。”他道。
　　主打一个自由。
　　艾清源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不过，对他来说，能主动给解夕朝递橄榄枝已经是极限。对方不领情，他也绝不可能求着人家来。于是，他只是道：“行。”
　　两人走到了拍摄场地。
　　临进门，解夕朝想起了什么，才道：
　　“刚刚没在营业。”
　　艾清源：？
　　“我只是觉得。”解夕朝解释说，“不管是粉丝还是别的谁，抱着一颗善意的、爱你的心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既然路过，打个招呼，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
　　艾清源愣了愣。
　　等他回过神，解夕朝已经走进了化妆室。
　　化妆师跟他看起来很熟，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跟他聊天。
　　……似乎总是这样。
　　走到哪儿，解夕朝都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很多人的喜爱。
　　就连他自己。
　　也……
　　艾清源抿了抿唇。捏紧了掌心。
　　*
　　输给解夕朝的那个刹那，艾清源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他是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输。
　　从他成为练习生开始，组内小考，月考、年度考核，他次次都是第一名。
　　第一名没什么，但第二名，第三名，就是废物的象征，是失败者。
　　这是他父亲说的。
　　而他在家里做了十八年的废物。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知道，艾氏有两位少爷。长子作为继承人，年少有为，早早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而次子是个好吃懒做的富二代。
　　废物也没什么，他哥哥说，小源，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你都姓艾，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哥对他挺好的，说的也是真心话。
　　但是十八岁那年，艾清源还是丢掉了那些怎么也搞不懂的文化课卷子，改掉了按照他爹妈意愿填的志愿，一意孤行地来了盛弘。
　　没人拦他。
　　他爹骂了几天的不孝子，他妈痛心疾首地说小源好好的你去做一个戏子，你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我们家。
　　几天后，见他心意已决，于是他又被交给了他哥，让他哥忙碌之余抽出那么一缕心思来关心下弟弟的玩票事业。
　　因为他是失败者。
　　所以从来没人对他抱有期待。
　　他以为他当了练习生就逃脱了这种折磨。
　　他终于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大家都用仰视而羡慕的目光看他。
　　他满足了。并且觉得生来就该如此。
　　直到解夕朝的出现。
　　两次。
　　算上初舞台是三次。
　　解夕朝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几乎重回了当年被自己亲哥哥死死压着不能翻身的阴影。
　　可是，在最不能接受现实的时刻，他好像也没有讨厌过解夕朝。
　　哪怕一点。
　　-
　　一开始，艾清源怎么都想不通。但是后来，他就发现，一切好像都有迹可循。
　　解夕朝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一种……跟他相处很舒服的魔力。
　　他好像能猜透每个人的心思。同伴的，节目组的，粉丝的。
　　就像那天，如果解夕朝过来安慰他，他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人闹掰，然后立下总有一天狠狠打败他的誓言。
　　可是解夕朝没来。
　　没来也没怪他的刻意躲避。
　　艾清源在座位上坐下来，几乎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了解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并且给出最合适冷静的应对方式。
　　可是解夕朝明明也就比他大了两岁……呃，不能这么算。
　　解夕朝还在床上躺了四年，这么算，他才应该比人大才对。
　　解夕朝一回头就发现自家同伴不化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高深莫测，像是在观察什么千年活化石。他沉默了一瞬：“我脸上有东西？”
　　“有呢，有一点帅气。”化妆师秒接烂梗，然后道，“刚就在盯着你看了，可能暗恋你，你小心点。”
　　艾清源：“……”
　　神经病。
　　他说：“所以你到底是十八还是二十二？”
　　解夕朝：。
　　他说：“二十二，别想了，你应该叫我哥。”
　　艾清源冷笑：“你确定？我从小就想弄死我哥。”
　　解夕朝微笑：“小孩子不要总是喊打喊杀的，这不文明。”
　　一旁的化妆师懒洋洋地道：“二十也过了中二期了，弟弟。”
　　艾清源：“……”
　　他收回刚刚还觉得解夕朝有魔力的这句话。
　　这人果然还是很讨厌：）
　　*
　　简单地上了个日常妆，两个人就跟着节目组的团队一起上了车。
　　他们坐的是一辆大巴，车上除了他们已经零星地坐了几个人，解夕朝看了一眼，连他和艾清源一共9个人。
　　这就是选秀的残酷之处了。
　　到一公播完，节目一共六期，每期9个人，100个练习生里只有一半能上衍生节目刷脸。而这一半人当然和末位的练习生无缘。
　　说起来，解夕朝原本觉得这节目也跟自己无缘的。
　　“你多能耐呢。”艾清源今天讲话总是夹枪带棒的酸溜溜，“前两天公演结束你粉丝就在官博底下闹开了，说停止对你的不公平对待，你不知道？”
　　解夕朝已经很久不联网了，他当然不知道。
　　艾清源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现如今，解夕朝也算是大热选手。前几期的热门选手都上过这档节目了，节目组总要为了网播率着想。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这节目提前两期录制，现在车上的就是第六期会播出的练习生了。
　　除了他，解夕朝，还有一个娃娃脸，好像就没有排名靠前的练习生了。
　　他扯了扯嘴角。
　　伪善。
　　一转头，解夕朝在跟娃娃脸对视。
　　艾清源：？
　　他听到解夕朝道：“你好。”
　　艾清源：？？
　　然后，他就看到对面那娃娃脸耳根都红了。他小声地说：
　　“……你好。”
　　“我叫解夕朝。”解夕朝继续道。
　　然后他顿了顿，“你唱歌很好听。”
　　娃娃脸眨了眨眼睛。
　　他像是消化了一下对方的话，然后才小声道：“谢谢。”
　　语气透露出一种无措和笨拙。
　　艾清源抽搐了一下嘴角。
　　他看着人小朋友脸红红地扭过头，对解夕朝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特别像什么？”
　　解夕朝：？
　　“哄小白兔开门的狼外婆。”艾清源道。
　　解夕朝默默看他一眼。
　　窗外的阳光下，青年看上去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但五官灵秀温雅，跟狼外婆反正是沾不上边。
　　艾清源：“……”
　　他无语地扭过头，不想理他了。
　　-
　　解夕朝倒不是想当狼外婆。他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云盼唱歌确实好听，正巧遇见，他就跟人提了这件事。要不然人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隔壁，看着还有点可怜巴巴。
　　只是他没想到，只是这一句，在节目的录制中，对方就找上了他。
　　“你要跟我们一组？”解夕朝问。
　　云盼点了点头。
　　他还是不怎么爱开口，但是刚刚一说组队，他就拉了拉解夕朝的胳膊。解夕朝还在跟艾清源商量节目规则的事，就感觉好像被猫爪子碰了一下。
　　解夕朝看艾清源，对方道：“我没什么问题，反正一组是三个人。”
　　来谁都是来。
　　解夕朝就道：“那你跟着我们吧。”
　　云盼很用力地点点头，虽然他还是那张软软的脸蛋，扑棱扑棱的大眼睛，但解夕朝莫名感觉到了他此时此刻显而易见的开心。
　　三人商量完，另一边，节目组也已经将器材全部准备好。
　　解夕朝已经就参加过各种各样的衍生游戏，对里面的套路很熟悉。
　　这种游戏其实就是由各种各样的社交游戏拼凑而成，本质就是让练习生在解密闯关和彼此互动中展现个人魅力。
　　游戏基本就那么几类，考智商的，考体力的，考胆量的。
　　因此，当节目组宣布，他们的任务是按组进入一个小镇某个部分，寻找该区域分成五份的藏宝图时，解夕朝陷入了沉思。
　　艾清源说：“就这？”
　　解夕朝说：“你冷静一点。”
　　艾清源已经拎着云盼往镇子里走了。
　　他186，云盼比他矮7、8公分，一脸茫然地跟着他往里走，还没有被当作什么东西带着的体验。他们身后摄像和follow PD 赶紧跟上，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三两步追上两人，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镇子。
　　-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古风小镇。
　　说是镇，其实也不算贴切。因为这片区域没什么人，所有的陈设还有街边的店铺都是仿古制，据说以前是影视城的一部分，还有剧组来这边拍过戏，只是现在闲置了。
　　解夕朝他们组分到的区域是整个小镇的东侧，以一个牌坊为界，一直到小巷的尽头。区域不大，但不远处有池塘有树林，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栋很高的二层红漆小木楼，上面挂着客栈二字，龙飞凤舞的古体。
　　此时此刻已经是傍晚，夕阳在天边只露出了一般，日暮西沉，给整个小镇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分开走？”艾清源问，“好像是比速度。”
　　刚刚节目组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说规则，他凑合凑合听了一点，好歹听到了重点。
　　解夕朝思索了一下：“先看看情况。”
　　他道，“这里不大，整个兜一圈也就十分钟，一起走也问题不大。”
　　艾清源没说什么。他本来也觉得一个人搜东西有点无聊。
　　“那先去楼里吧。”他道。
　　“嗯。”解夕朝道。
　　三个人一起往楼里走，快要进去的时候，解夕朝突然停顿了一下脚步。
　　“对了。”他若有所思地道，“你胆量怎么样？”
　　艾清源：“……”
　　“哈？”
　　“我胆小。”身后，云盼默默举手。
　　这还是他这一路上说的第一句话。
　　靠近了，解夕朝才发现这小孩儿嗓子是真的好。音质稍微有点儿哑，但又不是哑得很过度，还是能听出这个年纪的少年的稚嫩。确实是乐队嗓。
　　“那你跟我后面。”他捏了捏云盼的脸蛋。
　　手感果然很好。
　　云盼被他捏，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但是解夕朝动作很轻，语气也很温柔，他思考了一下，又妥协了。顺带着老老实实地放慢了脚步。
　　另一边，艾清源神情有些不自然。
　　他道：“还好吧。”
　　他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节目组刚刚说的话，确信对方只说了要寻找藏宝图，他的底气足了一点：“你害怕啊？”
　　解夕朝：“……”
　　“嗯。”
　　“害怕跟我后面。”艾清源有样学样，“哥哥带你俩飞。”
　　说完，他就往里走。
　　解夕朝在他身后，默默地倒数。
　　“3，2，1。”
　　艾清源跨过门槛的那个刹那，整个小镇上空骤然回荡着一声惨叫：
　　“卧槽！”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艾清源的肩，顺手拨开面前那颗血糊糊的道具脑袋，语气淡定：
　　“行了，后头去，我来走前面。”


第33章 
　　这一边，三人小组在解夕朝的带领下开始探索小楼，而另一边，某没有硝烟的战场刚刚短暂地告一段落。
　　论坛内，《超级新秀》的专楼在凝固了两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盖楼速度。
　　好猛的战斗力，叹为观止
　　1L
　　真的……我听说节目组的邮箱还有私信都已经被挤爆了，都是在说再不公平对待选手节目就别办了，逼得节目组出来发声明澄清。
　　虽然那澄清就是个笑话，选秀节目谈公平也是个笑话，但还是，嗯
　　解粉牛逼
　　2L
　　所以是怎么了，一脸懵逼，怎么xxz家粉丝就开始日节目组了
　　3L
　　待遇配不上人气呗
　　4L
　　说到点子上咯
　　5L
　　讲道理，我也觉得有点离谱了。一开始初C那个宣传力度只能说是态度暧昧，最近几期的镜头真的太少了，加上一公现场repo说组内投票第一但是根本没被cue。
　　好歹是练习生选出来的初C。
　　6L
　　就，大家都知道选秀是资本的游戏，但是你也不能这么明晃晃啊.jpg
　　最近aqy数据也在下滑，真逆反了
　　7L
　　我要是解粉我也来气，正主从唱跳实力到人品性格都没得挑，结果就一直被边缘化，但凡节目组用推aqy的力度推xxz，说不定第一换人了
　　8L
　　吹太过了吧……xxz现在才20……
　　9L
　　还真不好说（非粉别审判我），他问题不就是素人人气基础低，但他实力和台风确实好啊，这不公认的。
　　然后长相、身高包括营业各方面目前看都没什么缺点，粉丝之前没经验，现在也起来了，目前正上头呢，三月秀粉不就是要这份上头
　　10L
　　嗯，他还自带虐粉点，病弱buff
　　11L
　　哎哟……
　　12L
　　所以节目组到底怎么想的，强强对决不好吗，也很有热度的啊
　　13L
　　节目组想强强对决的啊，管衡不说了，同公司debuff。陆星和夏睿言他没少推吧，这俩镜头也很多啊，据说这次夏睿言还组内登基了，结果呢？打不过啊
　　14L
　　夏是和艾撞型，陆星泛人气高，但是死忠少，这俩不行
　　其实前十五里有不少资质还不错的，就看节目组想不想推了
　　15L
　　有一说一，我要是节目组我也会推夏和陆。
　　节目组要的不是强强对决，是伪强强，他就是要营造强强的效果但是把最后C位留给艾。别忘了出道组运营公司可是盛弘
　　16L
　　那照你这么说大家都别玩了，反正内定了
　　17L
　　？现在就是很僵啊，我说真的节目组给解夕朝磕一个吧，要不是他，这节目更无聊
　　18L
　　行了行了别吵了，这才一公，且看吧
　　换个话题，虽然粉丝好像快打起来了，但xxz和aqy好像关系还挺不错的
　　19L
　　说是公演有大糖，今天站姐也拍到两人同框一起上班了，这对还没起来只有一个原因，xxz的镜头真的太少了……
　　20L
　　大虐
　　21L
　　一起录衍生吧，说到这个，xxz到现在也没录过什么衍生，宿舍花絮更是基本看不到人，问就是身体不好在养病，不怪人粉丝有怨气
　　22L
　　我看到站姐视频了，讲真xxz好会啊……他跟aqy真是两个极端
　　23L
　　我要是艾粉我回去就转担了，拽什么
　　24L
　　你别说，好像还真有转担的hhh不是说aqy后援会有管理退了，虽然说好像是因为学业忙，但是谁知道呢
　　25L
　　哈哈哈？
　　26L
　　-
　　猝不及防爬楼看到自己，荆瑾心虚了一瞬。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小瑾，牛奶热好了！”
　　她回过神，答应：“就来！”
　　然后，她没再继续看下去，关闭了页面。
　　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瘫在了软绵绵的椅子里。
　　她是真的没想到，过去几天了，她的脑子里还是《stand by》的旋律。
　　以及她哥那个非常招人的ending wink。
　　这种感觉很奇妙。
　　每个追星女都有一个爱上自担的理由，而荆瑾当初会喜欢艾清源，是因为对方的性格。
　　她自己是一个胆子比较小、性格不那么厉害的人。所以她想成为和艾清源一样能够我行我素、无所顾忌的人。
　　她自认追星就是生活中的调剂，她自个也从来不会想去做女友粉什么的，所以当她担的偶像换成了她哥，她没想到会这么上头。
　　其实她和解夕朝关系从小就不错。
　　都是独生子，表堂兄弟姐妹就成了最亲近的同龄人。现在想来，她对她哥的崇拜从小的时候就有点儿有迹可循。
　　只是后来……
　　荆瑾吸了吸鼻子。
　　看到解夕朝站在台上的时候，相较于原先追星纯粹的向往，她其实更多的是骄傲和感动。
　　也正是这一点，她还会不会继续追艾清源她不知道，但是只要她哥站在舞台上一天，她想，就会在台下陪着对方一天。
　　说实在的，荆瑾被自己浪漫到了。
　　她甚至想偷偷把这件事告诉解夕朝，然后被告知她哥这个老实人说上交手机真上交。
　　荆瑾的一腔热血无奈被浇灭，但是她并没有气馁。
　　这两天她一直在跟她姨妈他们做思想工作，进度条已经从“不就是在台上唱歌跳舞”推进到了“哥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热爱，我们作为家人应该在后面无条件地支持他的梦想”。
　　嗯……虽然她姨父姨妈还半信半疑，但至少问她解夕朝什么时候淘汰回家的次数从一周七次减少到了四次。
　　这是多么伟大的进步！
　　荆瑾觉得她真的太努力了。
　　努力的她终于结束了今天的副业：处理解夕朝后援会的日常事务，巡逻一下广场和各大娱乐向论坛。
　　然后，她美美地推开房门去了客厅，准备喝一杯热牛奶就上床，在睡前再刷刷今天的物料。
　　*
　　解夕朝并不知道他台上的一个wink就换来了他劳心劳苦在后方为他卖命的亲表妹。
　　他妹已经准备美美入睡的时候，他还站在破败的客栈里，身后跟着两块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云盼哆哆嗦嗦地说：“哥你好了吗？”
　　艾清源声音也有点抖，强装镇定：“解，解夕朝你好了吗？”
　　解夕朝说：“五分钟，安静一点。”
　　两人噤声。
　　与此同时，又靠得离解夕朝近了点。
　　解夕朝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
　　他想。
　　紧闭的大门内空空荡荡。不知道什么时候，节目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这栋小楼。
　　留给他们的，只有满屋子的摄像头以及每个人随身带着的录像设备。
　　谁也没想到，他们进来之前深信不疑的，节目组跟他们说好的轻松愉悦的探索拼图游戏——
　　最后会变成一个中式恐怖风的密室。
　　而此时此刻，这间屋子里满打满算，连一个半胆子也凑不到。


第34章 
　　这是一间一共有二层的小客栈。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了门才发现，里面的各种设施也都做了仿古的设计。木制的粗糙桌椅，角落通向二楼的狭窄木梯，还有两旁堆叠的酒坛。无一不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忽略同样也随处可见的血迹的话。
　　解夕朝其实猜到了这个节目没这么简单，但是节目组显然也挺狠的。
　　恐怖元素+密室+找藏宝图碎片，这一趟录制没个大几个小时下不来。
　　环视了一圈四周，他回过头，看到了身后瑟瑟发抖的艾清源，有些好笑：“这么害怕？”
　　其实场景是挺逼真的。
　　但是艾清源刚刚气势还挺足来着。
　　艾清源：“……”
　　他看鬼一样看解夕朝：“你不害怕？”
　　解夕朝顿了顿：“不啊。”
　　“都是假的。”他拎着道具脑袋的长发把“她”放到一边，动作甚至还有几分温柔。
　　然后他道，“而且，这么多摄像头呢。”
　　最重要的是——
　　他要是怕鬼。第一个怕的就应该是他自己。
　　艾清源望天。
　　道理他都懂，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舞台比不过解夕朝就算了，连这种时候也比不上人家。好在一旁的云盼看上去也没比他好到哪去，这会儿小脸吓得煞白，让他多少心理平衡了一点。
　　他问解夕朝：“现在怎么说？”
　　解夕朝刚刚没让他们到处乱走，而是到一旁研究了一下这边的供电。
　　不知道怎么搞的，大堂中央的灯被他弄亮了，这会儿原本阴森的房间终于多了几分暖意。
　　外面天已经黑了。
　　解夕朝也没废话，直接道：“两个方案。”
　　“第一，分开行动。”他简单地道，“这楼一共两层带一个后院，我们一人选一个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地方至少有两块以上藏宝图碎片。”
　　至于钥匙，他不担心。主线任务是藏宝图，那么钥匙就不会是重点。线索应该是在一块的。
　　话音落下，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行！”
　　“……第二个呢？”
　　意料之中的答案，解夕朝叹了口气：“第二个，你们跟着我，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搜。只是这样会慢一点。”
　　“慢就慢吧。”艾清源道。
　　云盼也忙点头。
　　他虽然话不多，但是比艾清源还夸张。整个人都缩在了解夕朝后头。
　　达成了一致意见，解夕朝没再多说什么，道：“清源你找左半边，盼盼你找右半边，我负责柜台那边。有什么问题就叫我，我过来。”
　　柜台那边左侧有一道门帘通向后院，右侧是通向二楼的木梯。照顾这两人的胆子，他把最危险的区域留给了自己。
　　两人看起来果然都松了一口气。
　　眼见着两人乖乖地去了一左一右，解夕朝也准备往吧台走。
　　只是没走几步，他想起了什么，又顿了顿：“对了。”
　　“重点看有摄像头在的地方。”他道。
　　两人一愣。
　　随即，云盼反应过来，眼睛倏地亮了。
　　-
　　解夕朝这句话纯粹就是经验之谈。
　　现场布置得再怎么真实，这毕竟还只是综艺拍摄。节目组不可能到处都设摄像机，但又要确切地拍到嘉宾本人，就只能牺牲一些游戏难度。
　　这事艾清源也很熟悉，听见解夕朝这么说也毫无意外之色。也就第一次上节目的云盼懵懵懂懂。
　　但是他反应挺快。
　　解夕朝看了一眼云盼。听了解夕朝的话，对方已经噔蹬噔地跑去了右侧靠近大门的位置，也没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只是认真仔细地看着周围的陈设。
　　解夕朝原本以为对方是内向不爱热闹的性格，眼下他确定了，这小孩儿大约只是有些社恐。
　　念头一闪而过，随后他就收回了目光，也开始打量眼前的陈设。
　　走近了看才发现，这里的布置比他想象得还要精致。
　　柜台上放着算盘，账本和毛笔。柜台后是一面矮柜，一共两层。上一层放着几本线装的古籍。下层则是装饰用的古玩。
　　柜子的左侧是酒坛，解夕朝用肉眼数了数，大概上下摞了有二三十个。
　　而装有摄像头的地方也就是这三个。
　　柜台，矮柜的第二层，以及左侧酒坛的边上。
　　解夕朝沉思了一瞬，先走到了柜台边上。
　　上面摆着一封信。
　　信的内容没什么难度的，大概就是这是一间闹鬼的客栈。怨气很重是因为以前经营这家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食人夫妇，导致无数客人都在客栈里被做成了食物。
　　前面的背景解夕朝一目十行，只在最后一句停留了一下。
　　最后一句是“切记！不要在正月十五……”
　　一行字没有写完，笔迹淋漓，之后，纸张上就是星点的血迹。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
　　解夕朝思考。
　　光凭这一个线索显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解夕朝先记下了这个点，然后走到柜子边上翻了一下上面的书。
　　书是道具书，翻开来之后里面倒不是空的，每一页都写了字。他大概翻了翻，发现里面是一些古代小知识，图文并茂，还挺丰富。
　　丰富归丰富，但内容实在是有点多，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重点。
　　翻了几本，解夕朝又把书搁了回去。
　　他有些头疼。
　　这种游戏就是这样，线索很好找，但是如何分析线索、拼凑线索，这个问题才是最繁琐的。
　　一旦找出规律，那么其实之后就迎刃而解了。所以，刚开始这一阶段才是最难的。
　　想来想去，他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酒坛。
　　酒坛做成仿古的样式，上面没有被泥封住，而是用盖了薄薄的一层油纸，用皮筋箍在口上。
　　看上去……就很有让人把它弄开的欲望。
　　解夕朝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只是做之前，他又摸向了口袋。
　　小骰子闪着莹绿色的光芒，被举到空中，一脸无辜地跟他对视。
　　“我知道有点为难你。”解夕朝背着镜头，小声跟它商量，“但是你真的不能显示两位数，顺便排个先后顺序吗？”
　　小骰子：“……”
　　它看着解夕朝，解夕朝也看着他。
　　然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商量完毕，把手上的骰子往空中一抛。
　　莹绿色的光芒在空中闪烁了一圈，落到了解夕朝的掌心。
　　是个1。
　　解夕朝沉思。
　　他又扔了一次。
　　扔完六次，分别按照顺序得出了123456的结果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一种来自于自家小宠物的隐晦抗议。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回没再犹豫，蹲下身，将袖子撩到手肘，开始拆酒坛。
　　第一个，他伸手进去，摸到了个软绵的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根棉布做的断指。
　　他挑了挑眉。
　　摄像机缓慢而无声地运作，企图捕捉到他脸上的每一丝情绪。
　　但是解夕朝只是把这枚断指放了回去，顺手把坛子也扔到了一旁。
　　他的脸上毫无异色，就好像摸到的不是血淋淋的道具，而是普通的一块布。
　　第二个坛子，一对仿真眼珠。
　　第三个。
　　第四个……
　　开到第五个的时候他跟里面狰狞的恶鬼面具无声对视，然后沉思了一会儿，开了口：“艾清源。”
　　“嗯哼？”
　　身旁很快传来了脚步声。
　　酷酷的男生酷酷地走到他身旁，然后很不酷地又被吓了一跳：
　　“卧槽！”
　　解夕朝问他：“有没有觉得挺逼真？”
　　艾清源：“……呵呵。”
　　短暂调节了一下心情，解夕朝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继续开坛。
　　一直开到第十二个，他的手顿了顿。
　　然后，他抱着坛子站起来，把坛子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上了锁的木盒。
　　木盒上，是一道四位数的密码锁。


第35章 
　　“这是密码箱？”
　　看到有东西出了，艾清源立刻忘了刚刚被吓的事。
　　不远处的云盼犹豫了一瞬。
　　解夕朝抬头叫他：“盼盼你也过来一下。”
　　于是他立刻跑了过来。
　　三个人一起围着一个小小的密码箱，解夕朝试着转了一下，发现上面的密码锁确实不是道具，每一位也都可以转动。
　　眼下，四位上都是归零的状态。
　　艾清源抽了抽嘴角：“四位，这怎么猜？”
　　“肯定不是猜吧。”云盼小声道，“应该是要在客栈里找线索。”
　　解夕朝没说话。
　　他盯着密码锁思索了一会儿，先试了四位数。
　　齿轮转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艾清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显现出了兴奋和不可置信的光：“你猜到了？”
　　话音落下，解夕朝转完四位。
　　密码锁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他才开了口：“没。”
　　“先试试。”他解释道，“碰碰运气。万一呢。”
　　艾清源：“……”
　　他有些失望。
　　随即悚然。
　　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夕朝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这件事简直比这个破客栈还可怕。
　　解夕朝不知道身边的人又开始思维活跃胡思乱想，他正专心致志地猜密码。
　　他第一个输的是节目组的开播日期。但是密码锁没有反应。他想了想，又换了一串数字，这回输的是第一次录制的日期。
　　也不是。
　　第三次，第四次。
　　艾清源起先恹恹的，看到后面又有些震惊：“这又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一点没印象？”
　　“导演生日。”解夕朝淡定地输数字。
　　艾清源：？？？
　　一旁的云盼嘴巴又张成了“O”型。
　　“不是。”艾清源回过神，“你这也记得，你是暗恋导演吗？”
　　解夕朝：。
　　“不要说这么惊悚的话。”他评价。
　　然后才解释，“偶尔听人说到过。”
　　他倒也不是猜到了现在会用上这种数字，只是习惯了收集记录信息。当然，记性不错也是他一贯的优势。要不然当年高考也不会进top大学学数学。
　　只可惜，他想要走捷径早点下班的愿望破灭了。
　　这一组密码依然没成功。
　　他又试了几组，就把密码盒放了回去。
　　没意义了。
　　如果密码是跟节目相关，那么它大概率不会生僻。他把能想到的日期都试了一遍依旧不对，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密码需要现场寻找线索来破解。
　　他说：“盼盼说的应该是对的。”
　　他顿了顿：“你们刚刚找到什么了吗？”
　　说到这，艾清源就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他胆子本来就小，这间客栈的恐怖细节做得很逼真，以至于他根本不敢伸手多翻什么，刚刚就一直在兴致缺缺地摸鱼。
　　他开始思考措辞，却没想到另一边云盼举起了手。
　　“我找到了这个。”他说。
　　他把一封信递给了解夕朝。
　　-
　　解夕朝三人在里面解密码箱的档口，客栈外却是鸦雀无声。
　　今天跟组的是副导演吕燕。
　　来之前，衍生节目这边的导演组就跟她交流过这期节目的内容。
　　相较于之前的几期，这一次的节目是上了点难度的。
　　衍生节目也是维持节目热度的好工具，恐怖元素很容易出经典画面，比如刚刚的道具脑袋。而与此同时，他们选择在节目中加入适量的解谜内容。
　　这不是针对某些选手，只是娱乐向的期数做多了观众难免疲惫，总要调剂一下。
　　只是谁都没想到，哪怕是这样的节目，发挥最出色的居然还是解夕朝。
　　为了方便掌握进度，节目组是在里面安装了相当数量的监控的，刚刚解夕朝输密码的场面被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老搭档，马鸿平的生日吕燕也很清楚。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没多惊讶，甚至被逗笑了，摇了摇头：“这孩子。”
　　“真挺聪明的。”她叹了口气。
　　“那燕姐，要进去给提示吗？”身旁的工作人员问。
　　时间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其他组都有人帮忙给了提示，以免录制进度拖着。解夕朝这组已经算是进度最快的，可是考虑到后面的难度，他们还是有些担忧。
　　“先等等。”吕燕道。
　　然后她想了想，“老马今天是不是去见了解夕朝的经纪人，见完了吗？”
　　“好像结束了。”工作人员道。
　　“我跟他通个电话。”吕燕道，“你们在这看一会儿。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旁边的人忙不迭地应声。
　　吕燕又看了眼监视器，然后离开了客栈门前。
　　而此时此刻，房间里已然有了新的进展。
　　*
　　云盼是在一个抽屉里找到这封信的。过程很不容易。
　　抽屉上了锁。钥匙在柜子最顶上的花瓶里。花瓶里顶上盖了一层“血水”，其实是海绵，小孩儿很勇敢地掀了海绵，从里面拿到了钥匙。
　　来之不易，得到的线索就相对明显。
　　信中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封信里提到了唯一一个数字5。
　　解夕朝没有立刻把数字代入密码。而是带着两个人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然后在一旁的酒桌桌角发现了另一封信。这是一封出自于外国友人——至少信里的落款是这么表示的。
　　这一封信里，他得到的是一个字母：a。
　　而到此为止，屋子里的所有有摄像头的地方已经被他们全部找到。
　　解夕朝盯着两个组合看了一会儿，就把视线放向了唯一一个还没有被使用的条件：柜台后面的矮柜。
　　书柜边上也有摄像头。
　　作为理科生，他对数字再敏感不过。
　　字母显然不能放进密码锁，但是字母+数字，可以很好地作为坐标来指示方向。
　　他思索了片刻，走到了矮柜边上，取走了第一层里的第五本书。
　　这是一本很奇特的书。
　　不同于其他的道具书，这本书中只有一个薄薄的书壳。打开来才发现里面只有四页是可以抽动的，这四页刚好画了四幅工笔画。
　　解夕朝微微垂了眼，看向了画上的内容。
　　“这又是什么？”艾清源凑了过来，“这画的什么，好像都是女孩子啊？不是我说，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算什么线索啊。”
　　解夕朝顿了顿：“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
　　“文科啊。”艾清源道。
　　解夕朝未置可否，问一旁的云盼：“盼盼呢？”
　　云盼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没读高中。”
　　解夕朝愣了一下。
　　其实娱乐圈高学历还是少数，但是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也不算太多。他刚刚那句话只是看云盼内向想给他cue个话题，却没想到小孩儿这么诚实，也没想到他只念完了初中。
　　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直接转了话题：“没事。”
　　“这算是个历史小知识吧。”他道，“其实这四幅图就已经是提示了。”
　　他顿了顿，“看到第一幅图里画的，河里的鱼了吗？”
　　云盼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到了，它好像不会游泳。”
　　图上的鱼沉在河的最底层，确实有些鱼不像鱼。
　　解夕朝被他有点儿可爱的形容逗笑了，然后解释：“不是不会游泳，是因为岸上的这个在浣纱的女孩子太好看了，水里的鱼看她的样子看得过于入迷，忘记了游泳，所以沉到了水底。”
　　云盼瞪大了眼睛。
　　而此时，一旁的艾清源已经反应了过来：“古代四大美人啊。”
　　“嗯。”解夕朝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个词对应一个线索，一个线索对应一位密码。找到这四个数字，我们就能出去了。”
　　话音落下，空气里的气氛骤然一松。
　　-
　　其实不止是艾清源和云盼，解夕朝在这里呆得也挺不舒服的。
　　倒不是害怕，就是单纯地压抑。他比较喜欢阳光干燥的地方，平时也不喜欢玩这种恐怖元素的游戏。
　　与此同时，他觉得节目组在线索上也算是花了工夫。
　　用四大美人来做主线索，一方面，这个典故不说人尽皆知，大部分人多少也都听说过。而另一方面，这四个意象可以着手做的文章还是挺多的。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在一楼找齐了两样线索。
　　一样是沉鱼。
　　客栈的后院有一口井，这是整间客栈唯一和水相关联的地方。
　　井边挂了一根竿，上面晾了一排小鱼干。
　　数量是7。
　　解夕朝拿笔记数字，艾清源打量小鱼干：“得，这下不是呆住了，是彻底沉睡了。”
　　云盼被这个笑话冷得哆嗦了一下。
　　另一样是羞花。
　　通向二楼的楼梯下藏着一棵室内的观赏花。上面刚好有六个花苞。
　　至此，密码锁的四位数字已经齐了两个。
　　而此时此刻，距离他们刚刚被关进这个密室也不过过去了五十多分钟。
　　解夕朝他们松了口气，而等在外面的节目组却实实在在地麻了。
　　作为出题者，这些线索设置的时候节目组自己就提前找人测试过。说难不算难，说简单也绝对不算见到那。最重要的是联想能力。
　　但是他们没想到，最难的一关，对于解夕朝来说就好像根本没有设难度。
　　他的脑子实在太快了。
　　知道得多，又敢想。
　　从最开始的a5代表方位到后面的四个意象，从他嘴里说出来轻轻松松，丝滑得好像某巧克力品牌，但节目组背后不知道废了多少脑细胞。
　　要不是整个衍生节目的导演组都是第一次接触解夕朝，他们都要怀疑是有人透题了。
　　导演面如死灰地盯着屏幕，已经完全失去了成就感。
　　而屋内，解夕朝的目光放到了楼梯上。
　　他用一种非常平和的语气阐述了一个事实：“落雁和闭月的意象都是在天上的，我估计应该在二楼，上去看看吧。”
　　话音落下，身后的二人不约而同，齐齐后退了一步。
　　解夕朝：。
　　*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片刻后，解夕朝先开了口：“那我去。”
　　艾清源：“……”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解夕朝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很怂。
　　怂爆了。
　　眼瞅着解夕朝就要往楼上走，他咬了咬牙：
　　“我跟你去。”
　　云盼也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后面。
　　解夕朝脚步顿了一顿：“确定？”
　　他顿了顿，继续平静地阐述自己的猜测，“可能会有真人NPC。”
　　艾清源：“……”
　　伸出去的脚又想缩回来了。
　　“没事。”解夕朝叹了口气，“不用勉强，我一个人可以。你跟盼盼在楼下等我就行。”
　　他这么说了，艾清源也不再坚持。
　　“加油。”他道，“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俩，我俩就在楼梯口等你。”
　　这已经是他在义气和恐惧之间所能达到的最佳平衡了。
　　解夕朝笑了笑。
　　云盼还有些坚持，艾清源一句话把他哄了回来：“别去了，一会儿腿软还得你夕朝哥哥把我俩拖回来，犯不着给他拖后腿。”
　　这话非常有自知之明，解夕朝满意地往楼上走。
　　一直走到二楼，他停顿了两秒。
　　红衣的长发女子和他四目相对，相距不过十公分，片刻后，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睛里流出血泪，血泪底下，是一个夸张到诡异的笑容。
　　楼下，艾清源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
　　他现在紧张兮兮，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解夕朝的停顿。
　　解夕朝看着面前的“女鬼”，沉思了两秒，答复：“没什么。”
　　“就是突然感觉。”他若有所思地道，“出去之后，你俩真的应该请我吃个饭。”


第36章 
　　解夕朝这句话纯粹是有感而发。
　　只是话音落下，他就清晰地看到面前的女鬼嘴角抽搐了一下。
　　楼下艾清源不明就里：“吃饭？”
　　“可以啊。”他爽快地朝楼上喊话，“出去了就请你吃，食堂四个菜好吧。”
　　云盼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像看傻子。
　　解夕朝也不想跟傻子理论有的没的，冲女鬼露出了一个有礼貌的笑容，然后绕开了她往里走。身后传来了不甘心的脚步声，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地看二楼的格局。
　　相较于一楼的大堂，二楼视觉上要狭窄多了，只一条通向尽头的狭窄走廊，左侧就都是单间。
　　解夕朝看了眼房间名称，首先找到了标名为“鸿雁”的房间。
　　不出意外，这就是落雁对应的线索所在地。
　　他往房间走去，手握到门把的时候顿了顿，突然回头。
　　跟在身后想要伺机吓他的女鬼差点直接跟他来一个贴面礼，被这一下吓得后退了一步。
　　解夕朝说：“有手电吗，借用一下。”
　　女鬼：？
　　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努力装出嘶哑的声音：“你在跟我说话？”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现在的身份！
　　解夕朝笑了：“这么敬业的吗？我就是觉得有点黑，你们里面万一做了什么机关我看不到，出了拍摄事故就有点麻烦。”
　　女鬼：“……”
　　女鬼：“…………”
　　半分钟后，她从沾满血迹的袍子里掏出了个手电。
　　解夕朝接过去：“谢谢。”
　　他试了一下亮度，然后补了一句：“您就不要进来了，这手电能照的地方有限，安全比敬业重要。”
　　女鬼：“……”
　　突然感觉还挺贴心的是怎么回事。
　　她站在门口，看着身形清瘦的男生被飞舞的灰尘呛得咳嗽了一下，然后举着手电进了门，哪怕扫到了墙上血淋淋的道具脑袋也毫无异色，终于接受了对方是真的完全不害怕这件事。
　　不害怕，她也不想努力了，就专心致志地看着男生找线索。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找东西还挺有水平。
　　这个地方原来是影视城，并不是特别设置的密室，所以其实陈设多且杂乱。但是男生只是环视了一圈，就精准地看向了一旁的墙面。
　　他走过去，试探地敲了敲，然后就按住了其中的一块砖。
　　“轰隆”一声，另一边立刻弹出了一个暗格。
　　解夕朝拿了里面的纸条，举着手电避开了地上的“残肢断臂”，离开了房间。
　　整个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女鬼原本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这会儿觉得整个节目组都被侮辱了。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那里就是线索的？”
　　解夕朝：“嗯？”
　　他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NPC在跟他说话，解释：
　　“因为那里布置得最恐怖。”
　　恐怖类解谜，卖点要么就是极致的恐怖，要么就是精巧的解谜。
　　作为一个选秀节目的衍生综艺，它显然没办法做到那么精致，只能两者都做个低配版。
　　通过最简单粗暴的恐怖元素来恐吓选手，以此引导他们避开设计得不那么有趣的线索，这就是导演组的整体思路。
　　只可惜……
　　解夕朝想。
　　他当初当导演的时候，也是这个思路。
　　主要是剧本设定上他应该要蠢一点，要不然他也不介意设计点精巧的剧情考验主角。
　　现实情况就是，再精巧一点，天命之子就出不来了。
　　还是完成任务比较重要。
　　他在心里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女鬼。
　　对方显然被他的言论震撼了，陷入了短暂的失语当中。
　　解夕朝冲她笑了笑，女鬼也笑了笑。
　　然后，她就听到解夕朝的声音：“所以，您能现在把您口袋里的线索一起给我吗？这样，我们就都可以下班了。”
　　-
　　吕燕打完电话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门口的导演组已经散了。
　　一个实习生留在原地，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台阶上拿手机打消消乐。
　　消消乐打到一半，耳边传来脚步声，他赶紧站起来：“燕姐你回来了。”
　　吕燕问：“人呢？”
　　“去池塘那边拍摄了。”实习生道，“这边拍摄结束了。”
　　吕燕有些不可置信：
　　“就结束了？”
　　她不是才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
　　“嗯。”实习生老老实实地点头。
　　从解夕朝找到那个“四大美人”的总线索开始，进度就突飞猛进，几乎像开了倍速。
　　等解夕朝拿了钥匙出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
　　工作人员拦人：“那个最后一个线索你们还……”
　　“拿到不就行了。”艾清源理直气壮，“我要是有工具，就先把这破锁撬了。”
　　工作人员：“……”
　　呵呵。
　　现在倒是挺牛，敢情刚刚吓得哭爹喊娘的不是你。
　　一帮人无奈地看着人往外走，倒是解夕朝走在最后，听到他们的问题还是回应了一句：“是正月十五那个线索，信上的人是正月十五遇害的，说明每逢月圆之夜会有‘鬼’出现，所以，闭月的线索就是指向鬼怪本身。”
　　他顿了顿，“可以了？”
　　工作人员讪讪的：“……可以了。”
　　解夕朝就跟着剩下两人一起往外走了。
　　留下了风中凌乱的节目组。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好帅啊”，剩下的人如梦初醒，摄影赶紧扛着摄像机追过去了。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留守的实习生，用来通知还没回来的吕燕。
　　实习生也是在心里嘀咕好帅的人，只是这会儿他当然不能用这么带主观感情色彩的评论。
　　他跟吕燕大概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吕燕沉默。
　　解夕朝聪明她这会儿已经算是了解得明明白白。
　　当初对方第一次录制坐C位，她和马鸿平都觉得这孩子是野心有余，但终究稚嫩。但是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或许正相反。
　　一公选曲可以说是偶然。
　　但是初舞台，主题曲再评级，见面会，一公。
　　时至今日，他们都看出来了。
　　解夕朝对自己的每一步其实规划得都很明确，也很自信。
　　他知道自己有实力。
　　这种实力，是足以冲破种种限制被人看见的。
　　他的确是有野心，但并不稚嫩。
　　吕燕并不反感这样的孩子。
　　相反，她觉得现在的娱乐圈里，如果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是好事。
　　……如果解夕朝是盛弘的就好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是，事情就不会这么难办。
　　*
　　凌晨十一点半，解夕朝这组率先结束了录制。
　　其他组，节目组给了提示的进度到了第三第四个线索，而部分稍微聪明点自力更生的基本刚出密室，总而言之，看上去都像是要再熬夜的样子。
　　艾清源对这个结果——主要是自己终于逃脱恐怖氛围的结果很满意。
　　上了车他还有点儿兴奋，逮着人想讲两句，结果回头一看，解夕朝枕着靠背睡着了。
　　他撇了撇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玩手机去了。
　　解夕朝是真的累了。
　　他这一觉基本没做梦，一路睡到了宿舍。醒的时候还有点儿懵。
　　到宿舍的时候管衡和傅文泽都还没睡。几个人聊了会儿天，然后管衡道：“夕朝，今天我经过行政区的时候看到你经纪人了。”
　　这话一出，剩余的两人都是一愣。
　　解夕朝正在床边收拾东西，闻言倒是没多少意外之色：“嗯。”
　　“要联系的话我可以借你手机。”傅文泽道。
　　解夕朝想了想：“不用。”
　　如果节目组有要他知道的消息，那么不用私下联系。如果没有，那么私下联系也没有用。
　　“要我说你解约签盛弘来得了。”艾清源懒洋洋地道，“就你们那小破公司……你们老板叫啥来着？我好像认识。”
　　“齐胤。”管衡道。
　　解夕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哦他啊。”艾清源道，“当年我爸妈就老拿他举例子，说你要跟齐老三那样做一个好吃懒做的败家子吗？笑话，他能和我比？”
　　在场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艾清源：“……”
　　片刻后，还是解夕朝先道：“我们老板人挺好的。”
　　语气诚恳。
　　虽然他只见过一次，看上去品味稍显超前。但……嗯，挺好的。
　　艾清源翻了个白眼。
　　话题就到这终止。
　　第二天，大家照旧开始重复以往的练习生活。
　　而过了没几天，节目组找到了解夕朝。
　　-
　　当时解夕朝正在练习室，找他的是一个选管。
　　他跟所有选管都关系不错，这个小男生是性格比较活泼的，两人一边走，他一边就道：“要不要这么拼啊，歇两天呗。”
　　他觉得解夕朝的生活真的是很枯燥。
　　毕竟选手里还有私联粉丝甚至偷偷见对象的，只要没把事情闹大，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解夕朝嚼了块巧克力，声音含糊不清：“最近还好。”
　　他顿了顿，问：“马哥找我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小男生道，“不过应该是好事吧，我看马哥脸色挺难看的。”
　　解夕朝：“……”
　　嗯。
　　完美的逻辑。
　　他没再多问，到了地方，先跟房间里的人打了个招呼：“马导，吕导。”
　　话音落下，他看到了身旁坐着的人。
　　一个是熟人，他经纪人方箐箐。另一个……
　　他思考了一下，凭借还不错的记忆力，终于想了起来，应该是曜欣的高管之一。
　　是一名看上去很干练的女性。
　　“那你们聊。”马鸿平和吕燕站起身。
　　身后门关上。
　　解夕朝抬起了眼：“箐姐？”
　　方箐箐脸上的情绪很微妙，她说：“夕朝，你先坐。”
　　解夕朝坐下来。
　　方箐箐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
　　接到节目组电话的时候，方箐箐其实吃惊又不吃惊。
　　不吃惊是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天，曜欣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随便一捡，捡回来的新人是个紫微星。
　　老板齐胤原先天天往自家战队那里跑，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娱乐圈有所建树，于是又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全公司上下给紫微星造势。
　　当然，这势造得怎么说……反正有些就挺没必要。
　　但是俗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解夕朝的底子在那里，再加上钞能力总是有一定作用，这段时间他们手忙脚乱地，各项事务倒真是步入了正轨。
　　后援会那块公司已经和会长做了对接，公关和营销也一直有在盯舆论，剩下的就是节目组这边了。
　　但是节目组这边显然不是热情能解决问题的。
　　接到电话，方箐箐就来了这边。
　　今时不同往日，她比之前也成熟了不少。来之前，她还跟朋友取了取经。
　　只是真正坐下来的时候，听到马鸿平说的话，她还是吃了一惊。
　　“方小姐您好。”马鸿平道，“今天麻烦您过来，还是主要想跟您讨论一下旗下艺人出道位相关的事。”
　　空气中有一瞬的寂静。
　　片刻后，方箐箐才道；“这个……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吧。”
　　马鸿平和吕燕对视了一眼。
　　这话颇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味，但倒也确实没说错。
　　说到底，最后谁出道还是看粉丝投票。
　　想到这，马鸿平就有些头疼。
　　“这个是当然。”他道，“但是毕竟是做节目，还是有一些商榷余地的。”
　　他顿了顿，“你们应该也知道，夕朝最近热度很高。他是个挺有潜力的艺人，曜欣作为他的母公司，不知道对他之后有没有什么规划和安排？”
　　这个……
　　方箐箐说：“……还没有。”
　　马鸿平和吕燕都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是这样。”方箐箐默默找补了一句，“我们公司比较人性化，之后的规划，主要还是看他的个人意愿。”
　　话说到这里，马鸿平也不拐弯抹角了。
　　“那他有想过出道吗？”他问。
　　-
　　“那我当然说想啊。”方箐箐道，“来选秀的哪有不想出道的。”
　　哪怕是季彦之流刷脸的。
　　如果意外爆火，公司也不会拦着。
　　解夕朝很认真地听她讲：“然后呢？”
　　“节目组这边的意思。”一旁的人开了口，“是想和曜欣资源置换。”
　　资源置换，简而言之，就是双方各退一步。
　　这其实已经是曜欣的进步了。
　　要不然，按这个公司原本的体量，是根本没有资格和节目组背后的平台谈合作的。
　　谈的还是出道位。
　　但是说话的人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
　　她只是平静地道：“你应该知道出道团的运营公司是盛弘吧？”
　　如果顺利出道，出道团的运营公司，节目组背后的平台方，以及出道团成员的原生公司，这三者是共同对组合获得的收益进行分成的。
　　因此，这三者实际上是利益共同体。
　　解夕朝颔首。
　　“节目组这边提出了两个方案。”女性道，“第一，你跟曜欣解约，签平台厂牌之下的经纪公司，违约费平台这边会帮你付。”
　　解夕朝有些惊讶地抬起了眼。
　　直接签平台这边的公司，就意味着是平台方的艺人。
　　自己人，节目组绝对会大力地推。
　　能给出这样的方案，说明平台这边有高层应该是十分看好他，觉得他能带来的收益远大于这点违约金。
　　他顿了顿。
　　如果是这样，他能理解面前的两人为什么都没什么高兴的表情了。
　　他问：“第二个呢？”
　　听到他没有立刻同意，一旁的方箐箐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道：“第二个方案就是你留在曜欣，把一部分分约签出去。”
　　她顿了顿：“那边指明要你的影视约。”
　　解夕朝这回是真笑了：“想得是不是有点远？”
　　“不远。”一旁的人道，“你们这届限定团是五年，平台这边一方面舍不得选秀团的流量，一方面签这么长时间，也不会让你们光做舞台。一定会利益最大化。”
　　她道，“最多两年，两年之后，你们一定会开始挂着组合名各自发展。”
　　这倒也是。
　　解夕朝叹了口气：“所以，换的条件呢？”
　　方箐箐和同事对视了一眼。
　　虽然早就见识过解夕朝的沉稳，但是对方这样波澜不惊的态度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片刻后，方箐箐才道：“节目组这边的意思，之后会给你适当的推荐，你的热度又已经上来了，出道应该没问题。但是……”
　　“不给C。”她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C位留给盛弘。
　　分出一个出道位给解夕朝。并且给解夕朝更为优秀的母公司作为资本。
　　这就是平台开出的条件。
　　方箐箐咬了咬牙：“其实……”
　　她知道解夕朝会答应，区别就是方案一或者方案二。所以，她想再给自家公司争取一下，她想说，其实曜欣也没那么差。
　　“不了。”解夕朝道。
　　方箐箐：“嗯？”
　　她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有些震惊地抬起了眼：“什么？”
　　“我说，推了吧，箐姐。”他笑了笑，“这谈判没必要，也没什么意义。”
　　他顿了顿，平静地道，“上赌桌谈判的前提，是双方各自的筹码都在自己手里。”
　　“而C位这个筹码，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


第37章 
　　方箐箐和明栎足足愣了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解夕朝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节目组办公室里准备的是柠檬水，他已经挺久没喝甜味饮料了。
　　等他喝了小半杯，明栎才率先回过了神。
　　解夕朝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很好理解。
　　只是这背后的含义实在太狂，以至于一般人根本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解夕朝的意思是，节目组根本没办法决定C位是谁。再进一步，只要他想，C位就一定会是他的，这和节目组推不推他根本无关。
　　毕竟节目组再怎么剪他镜头，都不可能真的让他完全消失。
　　只要他还在这个节目里挂着选手的名字，他就有信心登上C位。
　　明栎从前并不熟悉解夕朝，但这的确是她接触过对自己最自信、也最“狂妄”的艺人。
　　可是思及对方这些日子火箭般上升的热度，她又觉得……
　　好像又没有那么狂妄。
　　她跟方箐箐对视了一眼。
　　后者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向她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片刻后，明栎开了口：“所以，你所有的个人合约还是留在曜欣是吗？”
　　虽然这事相较于解夕朝的话来说已经是小事了，但是作为曜欣的员工，对于她们来说，这确实是当时第一重要的事。
　　解夕朝说：“嗯。”
　　他说：“我们公司挺好的。”
　　听起来真心实意。
　　明栎简直哭笑不得。
　　曜欣再好，怎么能跟盛弘比？
　　她其实是齐胤的远方表姐，进娱乐圈也是因为专业相关且喜欢，解夕朝说这话，其实她心下也有几分感动，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她道：“既然你信任公司，公司也会做你的后盾。”
　　她顿了顿，“以后时机成熟了，个人工作室之类的公司都会考虑的。”
　　这话是安抚，解夕朝也很识趣，笑着说：“谢谢姐。”
　　“应该的。”明栎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节目组那边我来回复。箐箐，你跟夕朝先出去吧，一会儿我谈完联系你。”
　　方箐箐应声，跟解夕朝一起走出了房间。
　　－
　　一出去，他们就看到了在外头沙发上讨论着节目内容的马鸿平和吕燕。
　　视线相对，方箐箐稍显心虚地转开了眼。倒是解夕朝镇定如常，还主动打了个招呼：“那马哥燕姐，我就先走了。”
　　“好。”马鸿平道。
　　解夕朝和方箐箐离开了房间。
　　方箐箐说：“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吧。”解夕朝道，“谈不拢就算了，然后再扣点镜头和分量什么的。”
　　他说得轻巧，方箐箐听得心都在滴血：“你知不知道你有期镜头只有个位数秒？还扣，再扣就没了我的祖宗。”
　　解夕朝：“……”
　　他若有所思：“那剪cut应该工作量会小点？”
　　“也挺好。”他道。
　　方箐箐：“……”
　　她服了。
　　“行了。”她道，“剩下的交给栎姐吧，谈判这块她比较厉害。”
　　她拎了个包，“你跟我来，我给你带了点吃的用的，你一会儿带宿舍去，还有药。我这两天看节目感觉你又瘦了，为了这破节目没必要。”
　　解夕朝眨了眨眼。
　　他一脸无辜地跟着方箐箐走了。
　　等他把方箐箐给他带的东西安置到宿舍再出来，明栎已经和两人谈完了。
　　解夕朝不知道明栎是怎么谈的，但再怎么谈，核心思想都是拒绝。因而，看到马鸿平脸上略显勉强的笑容，他并没有什么意外。
　　对他有意见无所谓。
　　只要这节目还想办下去，必然不会把这份意见表现得太明显。
　　这就是所谓的面子工程。
　　这对解夕朝来说，就足够了。
　　*
　　接下来的几天，解夕朝难得享受了片刻的清闲。
　　每天除了日常的练习，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健身室。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就有了搭子。
　　搭子是傅文泽。
　　傅文泽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是当哥哥的缘故，在措辞和一些行为上总有着一种跟他们不同辈的……解夕朝找出最精准的一个词是爹系。
　　非贬义的那种。
　　偏偏他又有着一张挺凶的脸，外界都觉得他是那种青春期会拐走好学生的坏男孩。
　　解夕朝每每想到都觉得有些好笑。
　　最近傅文泽在指导他健身。
　　说来惭愧，解夕朝一直被人说什么都会，但有一件事确实是他不太熟悉的，那就是健身。
　　因为系统的身体是天然健康的，他不需要进行身材管理。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就是还是虚。解夕朝想稍微把肺活量之类的提上去一点。
　　傅文泽的身材在他看来就很完美。
　　他的练法显然是很科学的，既没有夸张的肌肉，但八块腹肌一块不缺，看上去肩宽腿长腰还挺细，很具有荷尔蒙。
　　这些天解夕朝一直在跟着傅文泽练。
　　又一次休息的时候，解夕朝终于忍不住羡慕地开了口：“你的体力到底是怎么练上去的？”
　　他一直是偏瘦的体质，初高中那会儿也打打球，但是身材远不及傅文泽。
　　傅文泽评价：“你确实弱了点。”
　　解夕朝：“……”
　　：）
　　然后他听傅文泽道：“小时候一直打架。”
　　解夕朝：？
　　“你应该是家境挺好的类型吧。”傅文泽道，“我听说你爸妈都是大学教授？”
　　解夕朝说：“还行？”
　　不算大富大贵，但确实是知识分子家庭。
　　“我家条件不太好。”傅文泽简单地道，“我爸妈很小就离异了，生了我弟之后我妈就跳楼了。小的时候我弟弟去上学，一直有人欺负他。”
　　他顿了顿，“他有自闭症。”
　　解夕朝愣住了。
　　片刻后他才道：“抱歉。”
　　“有什么抱歉的。”傅文泽嘴角勾了勾，“以前的事了。”
　　“rap也是那个时候练的。不是有那种地下battle么？”他低下头收拾器材，“主要是有钱。不过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不想输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解夕朝顿了一下：“你rap很好。”
　　这是实话。
　　如果要让他排序的话，除了他以外，这个节目的第一rap担当绝对是傅文泽。
　　“谢谢。”傅文泽道，“可以教你。”
　　解夕朝：。
　　他委婉地道：“上一次听到这一句话还是在上一次。”
　　傅文泽怔了半秒。
　　随即他道：“你……”
　　解夕朝一脸无辜。
　　片刻后，傅文泽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解夕朝眨了眨眼睛：“啊？”
　　傅文泽面无表情：“别装傻。”
　　解夕朝思考了一下：“你之前看过一些科普栏目吗？”
　　傅文泽“嗯？”了一声。
　　“什么‘9岁儿童额头撞桌角意外变成天才’，‘16岁少年车祸后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解夕朝认真背诵。
　　然后他认真地说：“我就是这个9岁儿童。”
　　傅文泽：“……”
　　认真在听的他才是那个9岁儿童。
　　他说：“起来。”
　　解夕朝：“嗯？”
　　“力量练习。”傅文泽言简意赅，“十分钟。”
　　“不是说要把体质练上去吗，光打嘴炮可没有用。”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
　　这是报复吧？
　　*
　　不管傅文泽是不是报复，健身这件事解夕朝是认真的，他也确实看到了效果。
　　从前他跳舞时间长了会觉得心跳很快，几乎要到紊乱的地步，运动得久了也会喘得厉害。体质上去了，至少这些症状都减少了不少。
　　他终于安心了些，而在他努力的时候，宿舍的氛围最近却是低落了不少。
　　这天，解夕朝和季彦一起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季彦突然“咦”了一声：“这周公告栏怎么没放排名表？”
　　他还记得上周放的时候，人人都来瞻仰他哥15的战绩。
　　那个时候一公还只放了一个上半期，甚至解夕朝的舞台还没播出。
　　解夕朝说：“后天录第一次淘汰了。”
　　季彦恍然。
　　他抓了抓脑袋：“时间过得太快了。”
　　解夕朝说：“嗯。”
　　《超级新秀》的淘汰赛制很残酷，100进50，50进25，真正能进决赛的只有十五个人。时间久了，他们都忘了，第一次淘汰之后，他们寝室就要空一半的人。
　　又照旧过了两天平常的日子，两天后，接到节目组通知，所有人都聚到了大活动室。
　　这是他们刚开始录制就在的地方，此时此刻，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同于之前的台阶，这一回活动室提前布置了凳子，显得正式了许多。导师们一字排开站在他们的面前，今天，他们的妆造和打扮都很素净。
　　“感觉要被送走了。”艾清源坐下的嘀咕。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一旁的管衡面不改色地扯了一下艾清源的袖子。
　　但是晚了。
　　身后听到的、按照排名可能真的要被送走的F班练习生努力扯了一下嘴角，最终却没能真正笑出来，只是视线落到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切就绪之后，录制就开始了。
　　排名从第49名开始依次向前，解夕朝垂了眼听着。
　　经过了一公，他对一些人的印象又加深了不少，至少前五十他大多数都能对得上脸。
　　事实证明，选秀中，舞台对于选手的加成还是很大的。
　　至少解夕朝之前看舞台觉得很亮眼的几名选手，在后排的，大多数都有了名次的大飞跃。
　　这也是解夕朝不想跟节目组谈判的原因。
　　选秀发展到如今，已然已经成为了很成熟的产业。
　　正片没有镜头还有舞台，舞台没有镜头还有个人直拍。除非节目组下狠心把他的脸都马赛克，他实在不觉得节目组能够左右他的名次。
　　而真到那个地步，大概只能是因为他梦游的时候暴打了马鸿平一顿。
　　当然，选秀也有它的残酷性。
　　对于部分没那么差又不够好的选手，这个机制就没这么友好了。
　　-
　　排名报到25的时候，场上终于开始有了些许骚动。
　　15-30，这里是名次变换的重灾区。
　　在这部分的选手，除了解夕朝这种被特别关照的，一般不会镜头太少，但因为种种原因，比如舞台失误、恶剪等等，或者纯粹只是因为有人上去了，很多人的名次自然就下来了。
　　在报到三十的时候，季彦就开始碎碎念：“感觉快到我了。”
　　艾清源嗤笑：“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季彦上周的排名又掉了些，十七八左右，不上不下的数字。
　　但是艾清源对他有刻板印象。
　　或者说，他对解夕朝……再加一个管衡之外的所有人，排名都只停留在初舞台。
　　季彦懒得跟他讲话。
　　一旁的解夕朝也没有说话。
　　他看了季彦上周的舞台。
　　……说实话。
　　他确实觉得季彦的脸或许出现在荧幕上会更合适。
　　他垂了眼，无意识地摩挲着骰子。
　　小骰子自从上次在客栈就好像有了脾气，最近这段时间光都不亮了。艾清源有一次看到还问解夕朝这是不是充电制的，小骰子趁着他没注意，在桌子上自己滚了一下，2朝向了对方。
　　就很凶。
　　解夕朝想到这事，嘴角微微勾了勾。
　　手下的小东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不算太好，终于不情不愿地亮起了光。
　　温暖而不烫手的温度落在掌心，像是温暖的安抚。
　　最终，季彦的名次落在23。
　　场内鸦雀无声，季彦自己倒是松了口气。
　　他道：“我还以为要掉到25后呢。”
　　一抬头看到解夕朝的神情，他失笑：“哎哥你别这个表情啊，我说了我不想出道的。”
　　解夕朝调整了一下表情：“嗯。”
　　难得见他这个样子，季彦又有点想犯贱。
　　他贱兮兮地凑过来：“说实话，哥，你是不是还挺舍不得我的啊。”
　　解夕朝：“……”
　　一旁的艾清源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天呢，小跟班，你能不能说两句人话。”
　　两人斗了两句嘴。
　　解夕朝听笑了，手指终于松开了骰子。
　　*
　　解夕朝的确不喜欢离别。
　　怎么说呢？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他其实是一个很喜欢独处的人。一开始季彦能跟他关系好，也是对方持之以恒地坚持。
　　但同时，他又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惯性很重的人。
　　他喜欢重复地点同一家店的外卖，每天走同一个路线去练习室，以及，和同样的一群人每天开开玩笑，聊聊天。
　　惯性重，所以会不习惯离别。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NPC不需要和世界有联系，也不需要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有联系。有的NPC会因为这种特质格外放纵，成为世俗之外百无禁忌的人，但解夕朝不是。
　　作为NPC的时候，他知道注定会失去的东西，他宁愿不要。所以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最亲近的人，好像还是口袋里的小骰子。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确实是……久违又有点儿陌生的感觉。
　　对朋友的不舍。
　　他的手无意识地放在心脏，感受到了那里鲜活有力的跳动。良久，他笑了一笑，吐出了一口气。
　　艾清源和季彦还在斗嘴。
　　进展已经到了“我可是朝哥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你算什么东西”。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打扰一下，这事我知道么？”
　　季彦理直气壮：“你现在知道了。”
　　解夕朝：。
　　他说：“那么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可以安静地让我听排名了么？”
　　季彦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地闭上了嘴。
　　倒是一旁的艾清源还没停止逼逼：“你急什么，你保底前十五好吧，现在有你什么事。”
　　解夕朝看了他一眼。
　　艾清源停顿了两秒，不情不愿地也闭上了嘴。
　　解夕朝抬起头。
　　此时此刻，排名已经播报到了第二十。


第38章 
　　二十名以内，又是一个全新的格局。几乎每一个人都不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负责报排名的人换成了蓝叶舟。
　　他本身就是温吞的性格，不管报到再怎么惊人的排名，语气也有一种世界爆炸与我无关的美。
　　解夕朝险些听笑了。
　　他跟蓝叶舟最近挺熟的。
　　一公结束之后，对方没有立刻飞走。
　　解夕朝去作曲室的时候碰到过他几次，对方好像是刻意在等他。
　　他也没掩饰，他说：“你初舞台写的歌很有意思。”
　　不是单纯的情绪渲染。是在旋律和写作技巧方面的有意思。
　　两人交换了一下创作心得，蓝叶舟看他的眼神就立刻不一样了。
　　解夕朝初舞台选歌其实是有针对性的。
　　或者说，他做什么事其实都不太会是无缘无故，尤其是在这样的选秀节目里。他很熟悉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以他的标签和热度基础，初舞台对他来说与其说是第一次机会，不如说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要万无一失。
　　四个导师里，三位偶像出身的导师同样深谙规则。
　　只有蓝叶舟。
　　解夕朝知道，蓝叶舟不受节目组规则束缚，如果能打动他，那么他一定会给解夕朝足够的展示和交流的机会。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
　　而那个时候，节目组还不会警惕他到要把评价全部剪掉的地步。
　　如果节目组知道他的每一步想法，就会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最后都会变成徒劳无功。解夕朝拥有的不仅是自己站上C位的能力。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操控这个节目的走向。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读心术。
　　——不管怎么说，解夕朝看到蓝叶舟的时候，还是心存感激的。
　　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他初舞台是在有意吸引他的注意力，也是刻意做了他的功课。但是蓝叶舟确实是个非常爽快的人，他认真地说：“在这个圈子里，用一些不损人但利己的手段是聪明的表现。”
　　解夕朝说：“我也确实喜欢您的歌。”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
　　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社恐人格重新占据了身体，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讷讷地回了一句：“……哦。”
　　两人自此成为了朋友。
　　－
　　时至今日，解夕朝还在想蓝叶舟的这句话。
　　他知道，蓝叶舟是对的。
　　温良恭俭让和无私奉献毫无疑问是高尚的品德，可是这个圈子铺就于浮华之上的风气注定了，热血、梦想和光明未来还是要建立在一定的主动争取之上的。
　　这次排名就体现了这一点。
　　听到邹意的排名的时候，他明显听到了身后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旁的艾清源皱起了眉：“又掉了。”
　　两人上次一公讨论过邹意。他是他们组的C位，但是组内配置太糟糕，他作为唯一一个能唱的又把自己的part分了不少出去。
　　结果就是舞台无聊且难看。
　　“他们组都掉了。”解夕朝道。
　　和艾清源坐在一起就有这个好处，节目组早就学乖了，从来不会给艾清源任何reaction的镜头。小少爷的嘴人素材如果哪天都放出去，绝对是粉圈惊天动地大震荡。
　　所以摄像头根本没看他们一眼。
　　“他不该掉吧。”艾清源还是不理解，“他之前不是还十一二吗，这都掉到19了，再掉掉出去了。”
　　解夕朝说：“很正常。”
　　艾清源见他毫无意外之色，就知道他又猜到了。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惊讶解夕朝预言家一样的分析能力，压低了声音：
　　“怎么说？”
　　“付费内容。”解夕朝道。
　　艾清源：“……”
　　“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回宿舍给我带瓶水。”解夕朝笑了，“回来告诉你。”
　　*
　　排名一路往上报，除了邹意下降了之外，还有人上升了。
　　云盼上次的舞台给解夕朝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回的排名也几乎是火箭般的上升，卡在了十一。
　　他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背带裤，人看上去又小了不少。听到他的名字，有些紧张地抬起了头，然后愣愣的，他旁边的夏睿言笑着说了句什么，他才反应过来。
　　他反应过来，第一秒却是朝向了解夕朝。
　　解夕朝也刚好看向了他，视线相对，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了句恭喜。
　　云盼愣了一下，眼睛随即亮了。
　　原本无意识绞着衣角的手指也松了开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旁夏睿言的声音。懒洋洋的：“最近跟夕朝关系很好？”
　　云盼的手指骤然攥紧。
　　片刻后，他小声道：“……没有。”
　　夏睿言却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一样。
　　他叹了口气，手指敲着椅侧，笑着摇摇头：“我们盼盼长大了。外面有别的好哥哥了。”
　　云盼抿紧了唇。
　　片刻后他道：“没有。”
　　夏睿言的手指停顿了两秒，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十一名播报完毕。
　　录制时间也几近过半。
　　接下来是重头戏，于是节目组宣布暂时中场休息。
　　夏睿言站起身：“走吧，这么长时间，呆在这也没意思。回宿舍睡会儿去。”
　　身旁同公司的几个练习生都应了声。
　　云盼顿了顿，也跟着他站起身。
　　他垂着眼，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神采。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夏睿言的身后，手指始终攥着衣角没有松开。
　　-
　　另一边，季彦好奇地又看了一眼：“盼盼走了欸？”
　　“还想让他过来玩的。”他道。
　　他前两天得知了云盼和解夕朝一组，十分感兴趣地追着解夕朝问这问那。解夕朝的回答倒挺简单的，他说“就一个挺乖的弟弟”。
　　“我感觉他蛮喜欢你。”季彦道，“他一般不怎么和人说话。”
　　解夕朝未置可否。
　　身旁的人是空的，艾清源和管衡回去拿水了。临走的时候艾清源还提醒解夕朝别忘了承诺，这会儿季彦又想了起来，他感叹：“衡哥和艾小少爷关系是真好。”
　　他顿了顿，“夏睿言和云盼也是。可真是稀奇。照理说……”
　　他没说下去。
　　解夕朝抬眼看他：“还没到二轮呢。”
　　季彦今天拉着他聊天的架势特别像毕业前一天宿舍夜聊，把所有不可告人的八卦一口气聊完。
　　季彦挠了挠头：“有感而发么我这不是。”
　　“你觉得呢哥？”他问。
　　他们此时此刻在场地，周围的人大都要么回去休息，要么就在后边站着聊天。
　　平时大家都在一起，有些话也不好当面说。尤其是，季彦和解夕朝他们还不在一个宿舍，眼下却是恰好的机会。
　　季彦道：“哥，你觉得衡哥和云盼能不能出道？”
　　艾清源和管衡，夏睿言和云盼。
　　一个公司的主推和副推。
　　这是比放眼整个选秀还要明晃晃而直接的竞争。
　　解夕朝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道：“不好说。”
　　季彦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不喜欢夏睿言。”
　　解夕朝笑了：“还有你不喜欢的人？”
　　季彦性格好，很多人都喜欢和他一起玩。加上他显而易见要走演员路的样子，让他获得了无法比拟的好人缘。他自个儿也整天笑眯眯的。
　　解夕朝倒是没想到，他其实心思也挺细腻。
　　至少看得很清。
　　季彦说：“那肯定有啊。”
　　他顿了顿：“我觉得他太功利。”
　　功利是个贬义词。
　　来选秀的练习生大都有野心，但有野心和功利心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一截距离。
　　解夕朝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道：“这些话你和我说说就算了。”
　　“那肯定。”季彦道。
　　两人的聊天到此为止。
　　*
　　没一会儿，艾清源和管衡就回来了。
　　他始终惦记着解夕朝逗他玩儿似的那句付费内容，一路上话都少了些。这会儿把水递给解夕朝，他就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管衡正喝水，闻言顿了顿，好奇：“说什么？”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邹意的排名。”
　　管衡“哦”一声。
　　他这个态度成功地转移了艾清源的注意力：“哥你不好奇？”
　　“还好。”管衡道，“他肯定会掉的。不仅是让part的问题。还有他的公司，他本人的性格，和节目组多方面的原因。”
　　有人解释，解夕朝乐得轻松。
　　他低头小口地喝着水，终于感觉自己冒了烟的嗓子被拯救了。
　　艾清源：“……节目组不想要他？”
　　“不止是。”管衡停顿了两秒。
　　然后他才道，“抛开外部原因，这次排名上升的基本都是舞台表现好的。邹意他们组舞台整体水平不行，又没差到出圈的地步，很容易就被人忽视了。”
　　他顿了顿，“整个组的舞台都无人问津，他又把高光给了别人，怎么出头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同样是质量糟糕的舞台，夏睿言几乎占了整组所有高光part，所以别人在点评舞台烂的同时，都会捎带一句夏睿言一人扛下了所有，所以他的人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也是季彦说夏睿言功利心重的原因之一。
　　但是邹意不同。
　　他的人气不在前十，说明死忠不能打。
　　在舞台上，他的part要不就是比较平的引入，要不就是副歌的垫音，如果节目组不给足他的镜头量，很容易就被忽视。
　　因为观众很多时候没那么专业，他们只能听见显而易见的优秀。
　　所以，高音和炫技的部分才会有那么多人争抢。
　　艾清源有些发愣。
　　他确实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在他看来，实力强就会被人喜欢。实力不好就会被淘汰。
　　很简单的事。
　　管衡见他一脸懵，有些无奈。换了个话题：“对了夕朝，这次是不是要恭喜你了。”
　　话音落下，剩余的两人脑子里其他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季彦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卧槽！”
　　解夕朝被他吓得差点呛水。
　　“季彦同学。”他缓过劲，“……能不能稳重点。”
　　季彦同学不想稳重。
　　他看着解夕朝，像是看什么怪物：“哥，你前十了啊？？？”
　　-
　　是的。
　　解夕朝进入了前十。
　　这是一件大部分人都不小心忽略了的事。
　　其实还是有人好奇的。但是现在人的记性实在太差，很多事要是不摆在眼前，过一会儿就忘了。比如11-20名没有解夕朝=解夕朝进了前十。
　　这个等式很多人就反应不过来。
　　可是，再反应慢，也会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等到休息时间结束，录制重新开始。气氛就陡然进入了诡异的境地。
　　窦昱登上台，宣布最后的前十。
　　“第十名。”他道，然后停顿了两秒，微笑，“他是组内的rap担当。”
　　解夕朝心里有了数。
　　他记得，傅文泽的一公表现也很亮眼。
　　不多时，窦昱报出了傅文泽的名字。
　　依旧一身黑的男生酷酷地站起身，酷酷地往台上走，走到半路酷酷地停下了脚步。解夕朝抬头看他，他说：“上面等你。”
　　解夕朝：“……”
　　明明还挺温情的，配上傅文泽的脸。
　　硬生生地凑出了一股煞气。
　　听起来不像是上台接受前十的荣誉，像是携手去阴曹地府。
　　说完这句话，傅文泽就上了台。
　　第九，柳绪宁。
　　这也是一位排名十分稳定的选手。
　　他的近几周排名分别是6-10-8-9，他走的是温柔男友路线，实力只能说是不好不坏，但没什么短板。
　　他上了台，笑着站在了傅文泽身边。
　　第八，陆星。
　　这个名字一出，全场哗然。
　　被叫做陆星的男生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
　　他沉默着站上舞台，窦昱递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陆星第八了啊。”季彦低声道，“一公这影响还真够大的。”
　　陆星同样是节目中为数不多的可爱挂选手之一。
　　不同于云盼洋娃娃一样的精致软萌，他更清爽也更邻家。他也是vocal，以前参加过别的选秀比赛，差一点就成了团，因此，最开始，他是和夏睿言一起，被大家觉得是可以和艾清源争C的人。
　　其实上周陆星就从见面会的第四掉到了第五。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掉出出道位。
　　所有人都在惊讶，唯独解夕朝的脸上毫不意外。
　　他只是问季彦：“他的舞台是一期播的还是二期播的？”
　　季彦想了想：“二期。”
　　解夕朝就笑了笑，低头喝了口水。
　　没到最后。
　　失败不一定是坏事。
　　而一帆风顺，有的时候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季彦还没回过神。
　　另一边，陆星说完了感言。
　　他向来是阳光的，这会儿虽然努力让自己保持情绪稳定，但不可避免地眼眶泛了红。一时之间，场内的气氛都被他感染。
　　就在一片寂静中，窦昱开了口。
　　“那么。”他道，“接下来宣布第七名。”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某一个地方。
　　这件事在刚刚其实已经重复发生了很多次。
　　从十几名开始，每报一名，就有人偷偷地看解夕朝。他们在猜测解夕朝的排名。
　　这是这届选秀最奇迹的练习生。
　　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56名，一路飞升到20，再到上周的15。
　　这些，只经历了短短的不到两个月。
　　这已经是奇迹了。
　　但一件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想：
　　就到这里了吗？
　　第七，
　　不是。
　　第六，
　　不是。
　　“下面，宣布第五名练习生的名字。”窦昱看向了台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感叹，声音却依然很稳，“这名练习生，从节目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创造属于他，属于这个节目的记录。”
　　初C，再评级，一公投票。
　　以及——
　　“第五名，解夕朝。”窦昱轻声道。
　　“恭喜你，成为了本次排名发布中，第一位进入出道位的练习生。”


第39章 
　　解夕朝上台的时候，周围依旧保持着鸦雀无声。
　　他拿了话筒，简单地说了几句感言，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
　　跟台下各异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说：“谢谢支持，以后也会继续加油的。”
　　台下，艾清源嘴角抽搐。
　　继续加油什么？加油创翻他们所有人吗？
　　创不创翻别人不知道，马鸿平是真的感觉自己要被创翻了。他看着台上的人，生平第一次有了无语凝噎的感觉。
　　怎么办呢。
　　该打压的都打压了，镜头也快剪完了。
　　说到底，节目组跟解夕朝无冤无仇，就是一个刚满二十的年轻男孩子，何必逮着人针对。
　　平台找到他的时候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谁都不想剪解夕朝镜头，不管是花絮还是衍生，单人还是多人，有解夕朝的时候数据总是特别好。
　　这个男生未来可期。
　　观众想看他，也愿意看他。
　　但是曜欣那边回绝了他们，话上客客气气地留了余地，但是谁都知道，这就是明白的拒绝。
　　结合当初找曜欣谈判，对方说要和艺人本人先聊一聊的事，马鸿平现在已经明白了，解夕朝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任公司拿捏的小新人。
　　正是因此，事情就变得更加棘手。
　　思及一轮计票截止之后他快被各个公司打爆的手机，马鸿平太阳穴隐隐发疼。
　　相较于他。
　　其他练习生们想的就远没有那么复杂了。
　　虽然早就知道解夕朝会飞升，但是一公排名就进出道位，还是让不少人始料未及。
　　出道位就五个，有人上去，就会有人下来。低位的练习生们还被震撼得回不过神，排名靠前的练习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一片寂静中，窦昱宣布了第四名。
　　第四名，管衡。
　　他在艾清源略有些惊讶的眼神中上了台，站到了解夕朝的身旁。
　　管衡的语气也很平静，话也说得很漂亮。他的名次一直稳在前五，众人大多数都还沉浸在解夕朝造成的余韵中，没有多少人有太大的反应。
　　只有解夕朝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管衡就笑道：“怎么了？想上位？”
　　开玩笑似的。
　　解夕朝就笑：“嗯。”
　　他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
　　另一边，窦昱已经报到了第三名。
　　-
　　第三名的选手叫乔野，也是一直稳在前十的选手。
　　rap担当，人长得挺帅。背后的公司也不错。
　　说到底，能在一公排位前十的，要么就是某一项天赋格外突出、极有观众缘的选手，其他大多都是背后公司都能排得上号的。
　　解夕朝对乔野的rap水平不予置评，但对方的公司他是知道的。
　　因为对方曾经想过要签他。
　　这是一家非常擅长营销和造势的公司。无论是顺风局还是逆风局，他们都能用一套成熟的话术来洗脑粉丝和不明真相的观众。
　　因此，乔野的死忠几乎是前十里最死忠的。
　　他这回对上的是傅文泽，输了。就这样，他还能从第六到第三。
　　解夕朝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的公司采用了怎样虐粉的话术。
　　他跟乔野交流不多，对方倒是一直对他挺感兴趣，上台说完感言之后直接越过管衡对他道：“牛逼啊兄弟。”
　　解夕朝对他礼貌地笑了笑：“你也很厉害。”
　　“还行吧。”乔野道。
　　他的身上有一股散漫的烟味儿，解夕朝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偏头咳嗽了两声。
　　他讨厌烟味。
　　乔野似有所觉，有些尴尬，没再继续跟他说话。
　　最后，前二宣布。
　　名字在所有人意料之中，艾清源、夏睿言。
　　*
　　窦昱并没有直接公布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而是让两人上了台。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要造一波势了，也都非常配合地作出了期待又忐忑的reaction。所有人里，只有管衡和解夕朝的表情最平静。
　　管衡看向身侧：“不好奇？”
　　解夕朝诚实地道：“其实没什么悬念。”
　　管衡微讶：“夏睿言可是拿了二十万的加票。”
　　“哥不要低估前期的票池。”解夕朝笑了，“二十万不算多。”
　　二十万票听着多，那是相对来说。
　　就解夕朝目前的观察来看，《超级新秀》的热度比之前两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热度高，就意味着投票的人多。
　　前期每人每天可以投的练习生是9票，也就是俗称的9pick期间。
　　除了天生博爱的秀粉，大多数人其实是没有精力同时喜欢9个人的，一般人为了图省事，会直接投高位选手，这样也不会影响后面的票数格局。
　　尤其是第一。
　　另外，对于慕强的大多数粉丝来说，他们对第一名本身就带着好感和滤镜。
　　果不其然，窦昱公布了最终的票数。
　　艾清源依旧是断层C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他看来，这个C位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眼下最关心的事，就是在二公打败解夕朝。
　　第一、二名也要发表感言，艾清源老神在在地站边上想二公的事，冷不丁地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夏睿言偏头看他：“可以吗？”
　　艾清源：？
　　……啥玩意儿？
　　管衡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刚刚说，他一直把你当成他追逐的目标，现在终于站在你身边了，问你能不能抱一下。”
　　艾清源：“……”
　　-
　　录制结束的时候，艾清源还没回过神。
　　解夕朝和管衡往小卖部走，打算买点明天早上吃的面包和牛奶，就听到艾清源在身后不可思议地碎碎念：“不是他有病吧我跟他很熟吗我什么时候成他的……追逐目标了啊？”
　　说出某四个字的时候他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
　　季彦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很简单。”
　　“他暗恋你。”
　　他一本正经地说。
　　艾清源差点把自己绊一跤。
　　“你现在搁这嫌弃人家营业。”季彦吐槽，“之前对我哥发表爱的宣言的时候我哥也没嫌弃你啊，大惊小怪。”
　　艾清源：“……你放屁我那是下挑战书！”
　　季彦敷衍：“嗯嗯嗯。”
　　“好了。”管衡打断他们，“小源，牛奶喝什么味的？我一起拿了。”
　　艾清源不情不愿：“巧克力的吧。”
　　管衡把巧克力的袋装牛奶放进了购物篮，几人结了帐，一起走出了小卖部。
　　夕阳西下，不远处三三两两地站着人。那是打包好已经准备离开的练习生，不少人眼睛都红了，转身看向宿舍楼的时候眼底全是不甘。
　　身后季彦和艾清源还在斗嘴，管衡和解夕朝慢下了脚步。
　　“大多数人好像认识你。”管衡笑了笑，“不上去告个别吗？”
　　刚刚录制的末尾，是淘汰的练习生和所有人告别。里面不少人提到了解夕朝，说在主题曲评级的时候，被他帮了很多。动情之处，还有人掉了眼泪。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他还是有点怕冷，一吹凉风喉咙就不舒服。
　　然后他才道：“昨天告别过了。”
　　管衡恍然。
　　两人慢慢地往宿舍楼走，不远处，夕阳给天空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解夕朝脚步慢下来，管衡偏过头想跟他说话，却看到了他微微抬头看向夕阳的样子。
　　青年容色秀丽，微微苍白的面容像是被夕阳光蒙上了一层轻纱。
　　画面漂亮如神祗。
　　他恍惚了一瞬，解夕朝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投向以询问的目光。
　　管衡回过神。
　　他道：“你好像很喜欢看景。”
　　“死过一次的人是这样的。”解夕朝笑了笑，“看什么都新鲜。”
　　管衡默然，又有些动容。
　　他相信，除了解夕朝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对他的遭遇泰然处之。可偏偏，解夕朝就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他说：“大劫过去，以后会一直平安顺遂的。”
　　解夕朝察觉到了他的安慰之意：“谢谢。”
　　他道：“刚刚想说什么？”
　　管衡刚刚其实想说的是淘汰的那些练习生，但是一次选秀的失败跟死亡相比，显然过于微不足道了。
　　他顿了顿，终究把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二公想好选什么样的歌了吗？”
　　*
　　二公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
　　他们在节目里的时间总是比外面快一点，二公录制的通告已经出了，就在两天后，到时候依旧首先录制选曲和分组。
　　而此时此刻的外界，进度却仍然停留在一公结束。
　　这两天。
　　各大论坛基本都被解夕朝的名字刷屏了。
　　准确地说，从一公第二期以及周末的衍生节目播出开始，整个《超级新秀》的节目相关区就都疯了。衍生节目播出之后，某娱乐向论坛直接起了栋高楼。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破节目到底何德何能，给我搞了这么个紫微星出来？】
　　我真的服了
　　不就是老娘的票吗，都给我拿走：）
　　1L
　　我太理解了我现在披头散发枯坐在电脑前对着这破节目又哭又笑，我的宝你怎么会生在如此垃圾的节目组又如此地牛逼
　　2L
　　2L未免太形象了啊啊啊我也
　　3L
　　断网了，紫微星是谁？
　　4L
　　那你真的断网了，解夕朝啊
　　一公那天晚上的节目楼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从冷静到发疯，今天的衍生也表现得很好
　　说句紫微星真的没有任何夸大的地方
　　5L
　　那天晚上的节目楼真的巨好笑
　　一开始：
　　什么妖魔鬼怪
　　中间一度：
　　困死
　　最后：
　　啊啊啊啊啊宝宝
　　6L
　　但是就是超级完美的舞台啊，清新又活力，特别治愈特别洗耳朵
　　我真的求你们去看解夕朝的个人直拍，他真的特别清纯男高又特别甜，跳舞好看死了
　　7L
　　vocal也绝了啊啊啊
　　导入的神
　　8L
　　ending wink的神
　　9L
　　我现在真的完全超级特别能理解我姐妹
　　她那天去看了公演线下，本来是去看陆星的，回来就转担了
　　当时我问她为什么，她问我“实力丑人和美丽废物搞哪个”，我说美丽废物，她说错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就要搞有实力的美丽爱豆
　　大师，我悟了
　　10L
　　质疑解粉，理解解粉，成为解粉
　　以前的我：什么废物花瓶
　　现在的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复读机.jpg）妈妈生病了，要朝朝再wink一个才能好
　　11L
　　而！且！超！级！聪！明！啊啊啊
　　谁还没看这期衍生，谁还没看！快给我去看！
　　我宝带着两个拖油瓶大杀四方！
　　12L
　　小艾盼盼：？
　　13L
　　艾清源上你大号
　　盼盼就算了，你为什么也是个废物
　　14L
　　笑喷了
　　15L
　　艾清源：哥哥带你们飞
　　还是艾清源：解夕朝啊啊啊
　　刚进门那段真的，眼睛里全是清澈的愚蠢，没眼看
　　16L
　　说到那段，朝哥有点腹黑的啊，你们没发现吗，他故意让艾清源第一个走的
　　17L
　　这男的就是很会啊
　　这两天大家为什么这么上头不就是因为这个
　　业务能力优秀，懂营业会宠粉，关键是性格真的太蛊了，你说他冷淡吧他对粉丝对同事哪怕对女鬼都很温柔，你说他温柔吧初舞台那股子清冷破碎感又很有距离
　　还有，虽然脾气很好但一点都不无聊，开玩笑逗人的时候特别苏
　　最关键的是，怎么能时时刻刻做到控场的啊！
　　我真的晕倒
　　18L
　　……
　　所以说是紫微星啊
　　目前为止没看到有缺点，除了生在《超级新秀》这个破烂节目
　　936L
　　这么多楼全在尖叫，服了你们追星女
　　所以有人能分析一下，他能出道吗？这周排名15
　　我真的很想搞他我好多年没有这么上头过了，但是我感觉他自身条件有多好外在条件就有多烂，这破公司这破节目组我真的害怕
　　937L
　　能吧
　　938L
　　傻逼节目组，一公舞台都要压到第二周，是觉得一播出又能暴风吸粉了是吧
　　说到这我就来气
　　虽然解夕朝跟艾清源关系好但我也要说，他俩要是待遇互换，解夕朝绝对会是断层不动C，艾清源爬不爬得上来不好说
　　939L
　　艾清源实力上其实还好……他是性格问题
　　前十有个别确实不该在前十
　　940L
　　我觉得小解一公排名不会差的，我看他们后援会已经开始组织集中投票了，距离投票截止还有三天，够了，还有路人票呢
　　他之后如果稳得住，肯定是要争出道位的
　　就看公司给不给力了
　　941L
　　公司……唉
　　小齐总人挺好的，但也是真的指望不上
　　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是人脉资源，还有跟平台和各个资本的斡旋
　　942L
　　好讨厌这种感觉：）
　　说好的全民投票选出心目中的最强男团
　　最后还是要看资本眼色
　　943L
　　可是我莫名地对朝哥有信心诶
　　就，你们没感觉吗？他身上有种非常特别的气质
　　就是一公被剪掉后来被粉丝放出来的那段，很多人都入坑了源朝的，我倒不爱嗑cp，我就是觉得像艾清源这么高傲的人，他是真的特别真情实感地欣赏朝哥
　　就感觉，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懂
　　不止是他，还有衡哥，彦彦，云盼他们
　　944L
　　哪段？
　　945L
　　这个我知道，就是解夕朝节目talk环节又被一剪没了
　　然后其实当时在现场，他们有过很长的一段对话，就在衡哥说的那段话之后，小艾说很开心能和解夕朝一组，还说解夕朝一手策划了舞台，然后真情实感表白了一通，说特别想打败解夕朝
　　当时看文字repo给我看呆了
　　然后他俩cp就平地而起，加上衍生，现在已经嗑疯了
　　946L
　　不止是源朝，他最近起来了好几对
　　我懂944L，CP向好嗑其实本质是因为有张力，他所有CP的张力都来源于他的控场感
　　但这其实不局限于CP
　　947L
　　我觉得节目组压不住他
　　948L
　　对，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表面上看，节目组一直在打压他
　　但实际上，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一直在倒逼着节目组采取行动，其实是他在控场
　　949L
　　嘶……
　　950L
　　我说搞解夕朝的人真的有福了
　　他很明显就是正主带飞粉丝的类型，当然他这种人也绝对不愁吸不到愿意真情实感的粉丝
　　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951L
　　燃起来了！
　　952L
　　所以有人分析一下吗，他二公会怎么选组
　　我觉得他每次做选择都特别聪明，就像他成了精的骰子那样
　　953L
　　二公他选组顺位会很靠前吧，我打赌他会选跟一公不一样的风格，已经开始期待了啊啊啊
　　954L
　　*
　　“选一个……”解夕朝想了想，“和一公不一样的风格吧。”
　　“你呢。”他问管衡。
　　“我还没想好。”管衡实话实说，“但有点想跟你一组。”
　　这话过于坦诚了，解夕朝笑了。
　　他道：“我俩一组到时候分数可又得打架，你确定？”
　　他目前人气已经在第五，管衡第四，到时候全场投票势必又要分票。
　　“不是说前期票池大。”管衡也笑，“管他呢，这二十万票不要也罢。”
　　解夕朝没想到他会把自己说的话还给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哎，怎么回事，感觉说不过你了。”
　　管衡其实也没有预定的意思、
　　他道：“只是美好的愿望，万一我俩位置都不一样，那现在讨论半天都是白搭。”
　　解夕朝其实也挺想和管衡一组的。
　　严格来说，管衡和邹意都是一类人，温柔细腻。
　　和这类人一组，首先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考虑人际关系的问题。
　　二公和一公不同，如果说一公大家还有些分散的话，二公剩下的五十人里，大多都是有点野心的，到时候一个不慎，可能摩擦就起来了。
　　解夕朝不怕摩擦，还是那句话。
　　他只是怕麻烦。
　　但是管衡说的也是事实。
　　二公是位置测评，即，分为vocal组、dance组和rap组以及创作组四组。用来彰显每个练习生的特长，同时，也是给偏科的练习生一个机会。
　　很有可能他和管衡选的位置都不同。
　　两人话说到这里，都默契地没再继续。
　　回去之后，解夕朝洗了个澡。
　　管衡这话提醒了他，他这两天确实应该开始考虑一下之后选曲的事。
　　只是……
　　还没等他考虑清楚，有人就先一步找上了他。


第40章 
　　找他的人是夏睿言。
　　这天是阴天，解夕朝怕下雨，拎了个伞去练习室。
　　出来的时候伞边就靠了个人。
　　松垮的黑T，底下双腿散漫地交叠，正戴着耳机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玩手机。
　　他靠的位置很刁钻。
　　解夕朝俯身去拿伞，整个人就映入他的眼帘。
　　夏睿言摘了耳机。
　　“嗨夕朝。”他道，“好巧。”
　　解夕朝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平静地道：“你难道不是在等我？”
　　这话过于直接，夏睿言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道：“是。”
　　他直起身：“差不多到点了吧，一起吃个饭？”
　　解夕朝顿了顿。
　　“我知道你今天一个人。”夏睿言道，“我中午看见管衡他们去拍中插了。”
　　中插就是中插广告。
　　今天的组合挺有意思，他们宿舍三个加季彦一个没落下。
　　节目组摆明了给他脸色看，大意大概是不配合就是这个下场，解夕朝莫名觉得像校园里的小团伙孤立，还得是幼儿园级别。
　　夏睿言这么说，就是铁了心要和他吃这顿饭。
　　解夕朝思索了两秒，没拒绝。
　　两人一起往外走。
　　快出门的时候，夏睿言接过了他的伞。
　　“没带伞。”他道，“借一下你的行不行？”
　　解夕朝抬眼。
　　外面下起了朦胧的细雨。
　　他的预测没错。
　　他顿了顿：“我来撑就行。”
　　他跟夏睿言都是180出头，谁撑都一样。
　　“哪能累着你。”夏睿言笑了，“老听季彦念叨呢，说你身体不好要多照顾着点，我来撑吧。”
　　解夕朝沉默了片刻，还是松开了伞柄。
　　-
　　说是照顾，确实是照顾。
　　一路上解夕朝都没感受到雨的存在。
　　夏睿言把伞朝他这边倾斜了一点，算是牺牲了他的半边肩膀。
　　解夕朝几次想拨回去都未果。
　　他有些无奈地出声提醒：“……雨不大。”
　　伞也不小。
　　夏睿言：“嗯。”
　　他心不在焉，纯当没听见，问解夕朝：“你和盼盼关系很好？”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道：“还行。”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铁门旁。
　　下着雨也没阻挡粉丝的热情。铁门外站着一群撑着伞还扛着大炮的小姑娘，见到他俩还没看清人脸就先开始尖叫，等看清了人脸，尖叫就更大声了。
　　夏睿言把伞向上抬了一下，同时搭上了解夕朝的肩。
　　解夕朝指尖微顿，抬了眼。
　　但是夏睿言恍然未觉。
　　“各位公主下午好啊。”他对着铁门外语气散漫地道，“今天是工作日吧，怎么还在这里闲逛。”
　　立刻就有他的粉丝回应：“当然是来看你啊帅哥！”
　　夏睿言就笑：“我这么重要啊。”
　　他跟艾清源是一个型，走的是痞帅的路线。
　　只是区别于艾清源日常爱答不理欠揍的营业风格，他显然要更“会”一点。几句话，门口的小姑娘就被撩得脸红心跳。
　　只是他始终没有放开解夕朝，两人的姿态看上去亲密无间。不少人嘴上说着话，眼神都在不住地偷瞄解夕朝。
　　解夕朝的粉丝来得不多。
　　他不太喜欢粉丝工作日翘课翘班来看他，这事他在单采的时候说过，粉丝就听进去了。
　　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大学生在门口，扒着栏杆跟他聊天。
　　他一一回应，就听到夏睿言道：“走了。”
　　“这么快啊！”夏睿言的粉丝不干了。
　　他往常显然是经常会在铁门这里营业的类型，这会儿他的粉丝都嚷着不放他走。
　　夏睿言叹了口气，像是被逼无奈：“我们解老师身体不好，你们懂不懂怜香惜玉啊，让人在雨里站这么久。”
　　话音落下，人群当中就响起了兴奋的尖叫。
　　夏睿言恍若未闻，语气轻松地对解夕朝道：“走吧夕朝，我们去食堂。”
　　解夕朝抬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相对，夏睿言对着他灿烂一笑。
　　解夕朝也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地垂了眼，踩过了已经湿润的地面。
　　*
　　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插曲。
　　每个选手都有过在铁门营业的经历，网上曾经戏称这简直就是超新最大的衍生节目之一。而对于选手来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
　　两人打了饭坐下来，很快就进了正题。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夏睿言道，“是想问你个事。”
　　解夕朝说：“二公选曲？”
　　夏睿言打了个响指：“聪明。”
　　“透露一下呗解老师。”他懒洋洋地道，“你想去哪个组啊。”
　　他顿了顿，猜了一个，“创作组？”
　　解夕朝初舞台就是自己作词作曲，创作组难度高了点，但是很适合他。
　　解夕朝未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抬了眼：“你想知道，是想避开，还是和我一组？”
　　这话一出，夏睿言的筷子顿了一顿。
　　他也抬了眼，对上了解夕朝看向他的视线。
　　片刻后，他的笑意敛了一些。
　　其实到刚刚为止，解夕朝对他一直都是温和好说话的。这也符合他对解夕朝的一贯印象。
　　实力很强，但是寡言又圣母。
　　且交际圈狭窄。
　　这种人，有点儿类似读书时期的书呆子，很好欺负。
　　——到刚刚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看到解夕朝的眼神。
　　那是一种了然一切的眼神。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解夕朝或许早就知道他这一趟的目的。
　　只是一直没有戳穿。
　　他的手指敲着桌面，少顷，笑着道：“有区别么？”
　　解夕朝也笑了笑：
　　“没有。”
　　“无论你想避开或者想和我一组。”他平静地说，“我都没办法给你保证。我需要到时候听了所有的片段再作决定。”
　　夏睿言停顿了两秒。
　　他看着解夕朝：“如果能避开，对我们都是好事。”
　　他终于抛弃了那种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态度。语气很直接。
　　解夕朝却道：“是吗？”
　　“我觉得还好。”
　　夏睿言敛了笑意。
　　他找过不少人。
　　除了油盐不进的艾清源，哪怕是一向以酷哥人设横行的乔野，都跟他说到时候会考虑他的提议。大热选手有选择地避开，本身就避免了组内互压风头。
　　这对谁都是好事。
　　解夕朝是他唯一碰过的软钉子。
　　片刻后，他笑了笑：“行。”
　　“那就到时候二公见了。”他道。
　　解夕朝颔首。
　　两人一起吃了饭，夏睿言就表示自己要回宿舍，不跟解夕朝一起走了。
　　解夕朝要回练习室，这是他惯常的作息。
　　只是，门口分别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停顿了一下：“对了。”
　　夏睿言：“嗯？”
　　“我暂时不太考虑舞台和日常交流以外的营业方式。”解夕朝道，“所以夏老师，下次出门，记得看好天气预报。”
　　说完，他没再看夏睿言的神情。撑着伞转过身，走进了朦胧的雨里。
　　他的身后，夏睿言脸色骤变。


第41章 
　　走到练习室，解夕朝收伞喝了口水。
　　他今天吃得速度比往常快，最近又没什么可练习的内容，这会儿练习室基本没什么人。
　　不多时，季彦蹿进了门：“哥你刚刚碰到夏睿言了没？”
　　解夕朝说：“嗯。”
　　“我就说，刚有人跟我说看到他和你一起吃午饭。”季彦道。
　　他顿了顿，挠了挠头，“他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这事挺稀奇。
　　夏睿言虽然众所周知的脾气不算太好，但面子工程一向做得很不错。公开场合黑脸的情况还是挺少见。虽然季彦一直觉得他就是个伪君子。
　　“嗯。”解夕朝喝了口水，“因为我。”
　　季彦：“……”
　　“啊？”
　　解夕朝把之前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季彦起先神情还一直保持着不可置信的模样，越听到后头越皱眉头：“不是，他什么毛病。”
　　“他跟你也不熟吧就拉着你炒CP。”他道，“是不是觉着哥你好欺负啊。”
　　“可能吧。”解夕朝道。
　　然后他顿了顿，很平静地评价，“这个人人品不行，最好少和他来往。”
　　季彦张了张嘴，愣住了。
　　解夕朝很少有这么直接的时候。
　　在他印象中，哪怕是再不赞同的事，只要没有触及到底线，解夕朝都不会明着表达出来。
　　时间久了，他也大概能摸出一点路数。
　　他哥是那种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人。
　　他自己有一套很严苛的处事原则，但是他不会把这个原则套到别人身上去要求什么。观念不同，一笑置之换个话题就罢了。
　　夏睿言大概是真的触碰到了他哥的底线。
　　他冷静了下来，想了想：“他是顺手？还是……”
　　“不是顺手。”解夕朝言简意赅，“云盼这次排名上去了。”
　　季彦呆滞了两秒，随即蓦地骂了一声“艹”。
　　虽然在追星女的眼中，他们嗑的每一对CP都是真的。但是其实处在这个圈子里的艺人都知道，所谓大热CP，80%以上都是利益交换的结果。
　　这是件表面看上去简单、但实际很复杂的事。
　　至少解夕朝知道，大多数艺人，都已经把炒CP当作了工作的一部分。
　　CP基本分为三种。
　　第一种，野蛮生长的。
　　这种在人气高的选手当中比较常见，比如解夕朝。
　　热度高，粉丝基数就大。各种属性的粉丝里免不了有喜欢嗑CP的。一般来说，一个选秀节目或者一个偶像团体里，热度高的CP双方可能会人气悬殊，但一定不会都是冷门选手。
　　这种自然起来的CP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正主大多数关系挺不错，或者性格之间化学反应足。
　　前者的代表是季彦和解夕朝的CP，后者则可以举艾清源和解夕朝的例子。
　　第二种，则是双方之间谈好的刻意营业。
　　这种就要现实得多了。
　　因为节目组的热度或者炒CP双方的热度需要，在双方的公司或者选手本人感觉这样营业会给彼此都带来益处的时候，他们就会私底下进行一定的谈判。
　　或者直接心照不宣。
　　这种多见于电影和电视剧的宣传。
　　对于前两种，大家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尤其是第二种。这个时候，私底下合不合得来另说，明面上一定是要表现出关系好的。
　　这是敬业。
　　但夏睿言显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他和云盼是为什么绑定解夕朝和季彦都不清楚，但解夕朝大概能猜出来几分，大概就是公司授意。因为从初舞台的分量来看，虽然云盼是副推，但能看出来，公司并没有完全杜绝他出道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云盼如果热度能超过夏睿言。
　　很可能他们俩的公司就会换人推。
　　现如今，CP经济的热度显而易见，同公司炒对于公司来说有益无害，不仅可以试水，也变相地实现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夏睿言本人可能并不这么想。
　　前期云盼热度没上来的时候，他跟云盼炒CP可以变相丰富自己的人设，对他来说有好处。
　　但是现在云盼热度已经上来了。
　　那么，他对夏睿言就不再是炒热度的工具，而成了威胁。
　　怎么解绑？
　　镜头前减少接触。
　　或者——
　　换一个。
　　-
　　季彦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对CP这种事也只是嘴上开开玩笑，但对这里面的门道还是挺清楚的。解夕朝略微一点他就明白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他道，“他是把盼盼利用完了再一脚踢开，转头吸哥你的血来了。”
　　炒CP模式的第三种，也是最恶心人的一种。
　　单方面地进行吸血营销。
　　简称倒贴。
　　解夕朝虽然现在人气跟夏睿言不相上下，但是肉眼可见的，他绝对不会止步于此。加上曜欣此时此刻焦头烂额，别说炒CP，正常营业都还在摸索，不会在这方面动心思。
　　跟解夕朝炒，对夏睿言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季彦快被气笑了：“这下谁还分得清他和天才，空手套白狼玩得真6啊。”
　　相较于他，解夕朝就平静得多。
　　“总之。”他道，“离他远点。”
　　季彦打了个响指：“知道。”
　　他知道解夕朝是把他当朋友才特意提醒他。
　　“不过哥你选组是真的不打算和别人避开吗。”季彦道，“我感觉至少前五避开还是有点必要的。”
　　虽然解夕朝说那句话他有爽到。
　　“我不喜欢被限制。”解夕朝道，“万一出现了我喜欢的歌，没选到我会觉得遗憾。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承诺别人。”
　　季彦恍然。
　　解夕朝顿了顿，问他：“真的不和我一组？”
　　季彦神情微顿。
　　这是解夕朝第二次问他这件事。
　　第一次很隐晦。在宣布第一次排名之后。
　　他问季彦。
　　你想不想留久一点。
　　彼时季彦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打哈哈过去了。
　　他知道解夕朝想帮他。彼时他还有点好奇解夕朝会怎么帮他，不会主动跟他炒CP放血给他吧……大半夜的想入非非，第二天早上起来想给自己一巴掌。
　　果不其然。
　　不纯洁的只是他。
　　他哥从不走歪门邪道。
　　他顿了顿：“哥想帮我留下来吗？”
　　跟解夕朝一组，别的不说，至少舞台效果绝对能保证。而作为解夕朝的朋友，他是最了解解夕朝有多熟悉节目组的套路的。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
　　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想，解夕朝甚至可以把他弄到出道位。
　　但是他沉默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他笑了笑：“我不适合舞台。还是把位置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他这么说，就是心意已决。
　　解夕朝没有坚持，道：“好”。
　　他这么直接，季彦又想犯贱了，他道：“哥你这算不算徇私啊？这不像你吧？”
　　他心里美滋滋的。
　　终于赢了艾清源那个臭小子一回。
　　解夕朝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节目组导演，也不能操控票池，算哪门子徇私。”
　　他只是觉得，比起心术不正的人，性格纯挚的人哪怕实力差一点，也更适合站上那个位置。
　　当然，前提是季彦也愿意做爱豆。
　　不愿意就算了，不强求。
　　季彦眨巴眼睛：“那我要是真的想出道呢？”
　　解夕朝略一思索。
　　“可以。”他道，“先每天加练三个小时。基本功合格了再说下一步。”
　　季彦：“……”
　　他由衷地说：“哥，内娱有你了不起。”
　　这自己下凡造福观众了不说，还要为观众培养源源不断的偶像资源。
　　这谁听了不夸一句大善人。
　　*
　　夏睿言的事就此揭过。
　　解夕朝那天挑明了之后，对方就没再找过他。
　　也算是识趣的一种体现。
　　解夕朝其实是个挺怕麻烦的人。夏睿言没再来招惹他，他就只当事情没发生过。唯一称得上麻烦的事就是接下去连着两天，门口都有人问他：
　　“小解老师，今天没跟言哥一起走吗？”
　　这样明显意味深长的问询在艾清源某一回跟解夕朝一起上班的时候被前者终止。
　　他不知道解夕朝和夏睿言前两天有摩擦的事。
　　夏睿言找他的时候他烦得要死，本身就不待见这人，听到有人问简直莫名其妙：“走什么？他俩很熟？”
　　不仅说还要转头问解夕朝：“你什么时候跟夏睿言熟了？”
　　解夕朝：“……”
　　他说：“呃之前碰巧一起吃了个饭。”
　　艾清源“哦”一声，然后道：“听见了吧，之前碰巧，现在不碰巧了。”
　　门外的粉丝表情精彩纷呈。
　　当天晚上，某娱乐向论坛图文并茂，几条热帖直冲千楼。
　　季彦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冲浪，本来想巡逻一下有没有夏睿言和他哥的CP帖，结果夏睿言的影子没见到，满屏都是我们源朝果然是真的。
　　他点进去看了眼内容，抽搐了一下嘴角。
　　怎么说。
　　虽憨但有用。
　　勉强也算立功了吧。
　　－
　　立不立功艾清源不知道。
　　他这两天也纠结。
　　他问解夕朝：“你选什么歌？”
　　解夕朝说：“不知道啊。”
　　艾清源就哽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其他两个人也在。加一个这两天天天过来蹭小零食的云盼。管衡和傅文泽习以为常，权当没听见，只有云盼很认真很纯洁地问他：“你还要和夕朝哥哥一组吗？”
　　“你不是已经输了两次。”他道。
　　艾清源：“……”
　　臭小孩！
　　他说：“你懂什么！”
　　去洗手间冷静了。
　　云盼眨了眨眼睛。
　　另一边，解夕朝头也不抬，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没事，不用理他。”
　　傅文泽接：“犯病呢。”
　　云盼把嘴巴张成了“O”型。
　　他默默把巧克力咽了下去，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拉了拉解夕朝的袖子。
　　“夕朝哥哥。”他小声道。
　　解夕朝低头：“嗯？”
　　顺手捏了一下云盼的脸蛋。
　　好像养出了点肉。
　　然后他听到云盼说：“夕朝哥哥，二公我可不可以和你一组啊。”


第42章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一旁的傅文泽和管衡都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眼。
　　云盼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目光。
　　他被这份寂静逼得耳根迅速地涨红，就好像一只被丢到社区大舞台上面对父老乡亲的社恐小兔子。
　　他无意识地抓紧了衣服的边沿，眼睛却依然看着解夕朝。
　　解夕朝也有些诧异。
　　片刻后，他道：“我刚刚和清源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云盼赶紧道。
　　他小声地道：“你要是同意的话，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都可以的。”
　　话音一落，洗手间偷听的艾清源忍不住了。
　　“开什么玩笑。”他道，“解夕朝去唱摇滚你也去啊。”
　　解夕朝：“……”
　　以云盼的出身，搞不好真可以。
　　他没有立刻回答云盼，而是垂眸思考了几秒。
　　云盼这两天肉眼可见地亲近他。他能看得出对方是很慢热的性格，虽然他觉得这份信任交付得有些突然，但是这孩子挺可爱的，他也不想让对方伤心。
　　斟酌了片刻，他道：“如果你想来，当然可以。”
　　“前提是你考虑好。并且猜到了我选哪首歌。”
　　他的名次在云盼前面，一定是他先选歌。虽然节目组没有明说进了哪个房间就确定了选那首歌，但一间一间地猜过去显然有些狼狈且滑稽，而且很明显，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我考虑好了。”云盼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回答。看起来确实是只担心解夕朝会嫌弃自己。
　　解夕朝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这天晚上，他难得给自己放了假去找了季彦一趟。
　　季彦刚健完身，擦了把汗：“盼盼和夏睿言吗？这个我确实不清楚。”
　　“我只知道认识的人都说他俩关系不错。”他道，“而且公司也有意绑定他们两个。具体的，夏睿言不会说，盼盼那个性格也……”
　　他顿了顿，“盼盼那个性格，还真不好说。”
　　先前两人都没多想。
　　但是前几天出了夏睿言的事，现在再回想，夏睿言但凡跟云盼有那么几分真的感情，也不会这么着急而干脆地就要找人解绑。
　　解夕朝也是这么想的。
　　未免季彦担心，他没把云盼一定要来他的组的事告诉季彦，而是道：“没事，我知道了。”
　　-
　　就这样，一晃，终于到了二公选曲录制的日子。
　　重新聚到活动室的时候，哪怕已经经历过了淘汰，这会儿看着空了一半的房间，大家还是都有些感慨。
　　只是很快，这种感慨就被紧张代替。
　　这些天，练习生内部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但私底下，就像夏睿言会来找解夕朝一样，各个排名段都会有各个排名段的小算盘。
　　这一切要尘埃落定，就看今天的最终结果。
　　选曲录制也算是通告，于是解夕朝又久违地捧了一杯冰美式。他竭力忍住皱眉的欲望，化妆师在他的脸上戳戳画画，末了的时候若有所思地道：“最近好像气色好了很多。”
　　解夕朝笑了笑：“嗯，身体好一点了。”
　　“你也是厉害。”化妆师笑了，“都说进这种组是摧残身体呢，瞧瞧那边一个个蔫巴的。你反倒还养起生来了。”
　　云盼就坐在解夕朝边上。
　　他好像最近一直失眠，一边化妆一边打瞌睡，金色的脑袋一不小心就往下倒。
　　眼瞅着就要摔倒的时候，解夕朝一只手把人脑袋扶回去，另一只手端着咖啡喝了口，然后淡定地道：“主要是想得开，出不了道大不了回去学数学。”
　　周围一圈文化课大多不及格的练习生：“……”
　　要不您还是回去学数学吧。
　　解夕朝听不到别人的腹诽，听到了也会当没听见。
　　他把冰美式喝空，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了身。一旁的夏睿言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身旁有人低声道：“言哥，云盼他……”
　　“没关系。”夏睿言语气很淡，“随他去。”
　　“小孩子而已。”他垂了眼，漫不经心，“最近忙。等过了这阵，再找他聊聊就是。”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通知所有人集合。
　　所有人都集合到了活动室。
　　*
　　今天的主MC轮到了李琳。
　　她今天穿了一套粉白色的小裙子，配上同样色系的靴子，看上去可爱软萌，站在那儿的时候就让人眼前一亮。
　　相较于窦昱和丘雪瑞，她的主持风格显然要更活泼一些。
　　一开场，她就笑着道：“大家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吗？”
　　底下的回应非常真实：“不——好——”
　　李琳就乐了。
　　她道：“没出息啊你们，不就选个舞台。现在就这么紧张，决赛夜要怎么办？”
　　“没关系李老师。”有个练习生很实诚，“我到不了决赛。”
　　话音落下，周围一圈都笑了。
　　录制就在这样欢快轻松的气氛中正式开始。
　　李琳换了一张手卡，拿着话筒开了口：“那么，现在就首先来揭晓大家心心念念的选曲。”
　　她顿了顿：“大家有什么特别想做的舞台吗？”
　　这话一出，台下就开始七嘴八舌。
　　能来选秀的，大都是对爱豆这个职业感兴趣的，那些大热的男女爱豆和大火团体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一时之间，各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轮番出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年末分猪肉奖的时候报菜名。
　　李琳耐心地等他们说完，然后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看来节目组还是挺懂你们的。”她笑道。
　　在骤然响起的欢呼声中，她对着一旁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下一秒，试听片段就响了起来。
　　-
　　几乎是在片段响起来的刹那，排名靠前的练习生就停止了交谈。
　　解夕朝手指放在了口袋里的骰子之上。
　　指尖的温度微凉，是能够让人静下来思考的、最适宜的温度。
　　他们面前的白板上已经写好了各组的顺序：vocal组，dance组，rap组以及创作组。
　　第一首，抒情。
　　耳边熟悉的旋律响起来的刹那，解夕朝一愣。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都望向了他，包括一直在旁边录制reaction的镜头。
　　解夕朝失笑。
　　第一首曲子并不是别的什么歌，正是他在初舞台的时候曾经说过的，很喜欢的一首歌。
　　蓝叶舟的《雨中的枯叶蝶》。
　　曲子放完，李琳果然拿着话筒点了他：“解夕朝练习生。”
　　她笑着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筒递到解夕朝手里，他想了想，很诚实地道：“感觉回到了高考的时候。”
　　李琳一愣。
　　一旁的窦昱已经笑了：“这首歌确实被誉为高考战歌来着。”
　　蓝叶舟写歌一般不写爱情。
　　这首歌气势恢弘，有种“盛大哀伤”的味道，爆火的时候一度作为很多考试的激励混剪BGM。
　　这个回答很巧妙。
　　既规避了选择的问题，又凸显了他确实很熟悉这首歌。
　　李琳反应了过来，欣赏地看了解夕朝一眼，笑着接过了窦昱的话聊了两句，然后让工作人员播放下一首歌。
　　下一首歌依旧是抒情。
　　只是区别于第一首，这首歌多了许多转音和高音。
　　这首歌的原唱同样也是一位歌手，只是这位歌手以技巧和音色闻名。
　　片段播放结束，解夕朝点着骰子的动作也停了。
　　“你觉得怎么样？”管衡压低了声音问他。
　　“选得挺好的。”解夕朝道。
　　*
　　这是解夕朝的实话。
　　他选择《超级新秀》的原因很复杂也很简单。复杂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彼时他处于热度较盛的时候，《超级新秀》正处于海选期，以及录制地点恰好在本市。
　　说简单，他知道这个节目能火。
　　因为马鸿平和吕燕不管有多少的小心思和利益权衡，他们俩还是把节目质量放第一位的。
　　这两首选曲就能很好地凸显这一点。
　　蓝叶舟是典型的流行歌手。他的歌曲旋律不复杂、词能引起共鸣，因而大众性很强。可以说是新生代男歌手中流量与天赋实力并存的代表。
　　相应的，他的歌就会显得“口水化”。
　　这点解夕朝和蓝叶舟交流过，对方坦言，是作了取舍。
　　“写出既脍炙人口又像艺术品的歌太难了。”他道，“灵感女神也不是时时刻刻降临你家的。”
　　解夕朝深以为然。
　　如果说蓝叶舟的歌是热度有余技巧不足，那么另一首歌则是典型的“曲高和寡”的代表。
　　这首炫技曲要说难听也不至于。
　　但实在不是解夕朝喜欢的风格——他是说，听起来很费体力的风格。
　　当然，有些人就很适合。
　　他余光就瞥到了不远处的邹意眼睛亮了。
　　解夕朝继续往下听。
　　第二组是dance组的选曲片段。
　　一首中国风，一首男团曲。
　　同样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犯愁。
　　“怎么这个表情。”一旁的乔野一眼瞥见，隔了一个人来找他说话。
　　他们今天的座位是按照排名坐的。他的左侧是管衡，右侧的第六名他不太熟悉。他跟乔野其实也不太熟悉，但是从刚刚开始，乔野就一副无聊得要死的样子想找他聊天，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
　　大约是录制，他今天身上那种呛人的烟味没了。
　　解夕朝舒服多了，回答也很温和，他解释：“感觉有点纠结。”
　　乔野恍然。
　　然后他乐了：“那跟我来唱rap呗。”
　　解夕朝：“……”
　　“没事。”乔野说，“不会我教你。”
　　在两人中间的管衡咳嗽了一声。
　　同样默默别开眼的，还有不远处不小心听见的傅文泽。
　　乔野浑然不觉。
　　他对解夕朝很感兴趣。他觉得解夕朝是个挺神奇的人，漂亮又脆弱，但同时好像又很强大。直男对这种人毫无抵抗力，尤其是颜控直男。
　　但是解夕朝好像并不打算搭理他。
　　被礼貌地婉拒后，乔野悻悻地缩了回去。
　　解夕朝口袋里的骰子翻了个身，两个点像是朝天的鼻孔。
　　-
　　很快，六首歌的试听片段就都播完了。
　　剩下的两首rap曲也同样是两种不一样的风格。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说是rap组，但是这两首歌更偏向综合而完整的一首歌。
　　这两首都是大热的爱豆曲。
　　节目组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在选曲。至少版权费绝对交了不少。
　　剩下的创作组因为是自己写歌，所以并没有试听片段。因而rap组的片段播完，李琳就拿起了话筒：“怎么样，大家心里都做好决定了吗？”
　　所有人这回异口同声：“没——有——”
　　是真的没有。
　　实力差的人觉得每首歌都难得要命，偏科的人在担心自己选到大热歌会被挤出去，还有人也在纠结。
　　解夕朝觉得每首歌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可以。
　　就在一片纠结中，李琳已经开始叫人上台。
　　第一个是艾清源。
　　他上前，李琳问他：“清源有想好去哪个组了吗？”
　　艾清源说：“想好了。”
　　酷酷的。
　　“那么是哪个组呢？”李琳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愣了一下，赶紧问。
　　艾清源对她一笑，然后冷酷地道：“你猜。”
　　李琳：“……”
　　台下的练习生：“……”
　　真，真欠啊。
　　这其中，最为不满的是坐管衡边上的乔野。解夕朝听到他嘀咕：“这什么品种的大直男，粗鲁。”
　　解夕朝：“……”
　　我看你俩半斤八两。
　　管衡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觉得清源会去哪个组？”
　　解夕朝想也不用想：“《click》。”
　　两首dance曲之一。
　　艾清源算是综合型的选手，但这首快节奏的舞曲显然更对他的胃口。
　　当然还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解夕朝上次直白地点出了他初舞台破音的事，他最近好像对唱歌都有些心理阴影。之前一公就有些端倪。
　　管衡笑了：“还想跟你打个赌来着。”
　　解夕朝也笑：“接下来可以赌。”
　　第二名，夏睿言。
　　*
　　夏睿言上台的时候，云盼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眼也没看夏睿言。
　　他默默低头的样子让旁边的练习生有些担心，一直看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盼盼你是不舒服吗？”
　　不管怎么竞争，对于年纪小的练习生，大家都会多几分关心。
　　云盼吓了一跳。
　　然后他反应过来，是旁边的人在跟他说话。
　　他摇了摇头：“没……没有。”
　　他说：“哥哥我没有不舒服。”
　　旁边的人还是一脸担心。
　　就在这时，夏睿言突然朝这边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云盼刚好抬头。
　　视线接触的瞬间，他猛然攥住了衣角。
　　他这些天从来没有回过寝室。一转眼，已经快一个星期过去了。
　　他跟宿管说的理由是跟神经衰弱，容易失眠。这不算说谎，他确实是神经敏感的类型，压力一大就容易焦虑、失眠，甚至暴饮暴食。
　　但这并不是他想搬出去的真正原因。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噩梦般的窒息感和恐惧又在心底蔓延。
　　他下意识地就把手伸进了口袋。
　　碰触到手心里坚硬的水果糖的刹那，他的心跳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地。那是解夕朝早上给他的糖。
　　青年温和清淡的声音和记忆中那几道熟悉的声音仿若重合。
　　他垂了眼，无声地在心里道：“哥哥。”
　　没有人回应。
　　而另一边，解夕朝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你说什么？”他问，“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管衡道：“没什么，我就是说，夏睿言还是去舞蹈组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顿了顿：“你在看云盼？”
　　“嗯。”解夕朝道，“感觉他最近好像有心事。”
　　管衡恍然。
　　“他跟夏睿言一个公司吧。”他道，“我还以为他们会去一个组。毕竟从初舞台开始他俩就一直绑定来着。”
　　所以那天他也很惊讶。
　　解夕朝未置可否，只是道：“我觉得夏睿言不会去舞蹈组。”
　　管衡微讶。
　　“赌不赌。”解夕朝垂了眼，漫不经心，手指在骰子上缓慢地敲击，“一顿饭。”
　　管衡也爽快：“行啊。”
　　第三不用赌。
　　乔野从头到脚都写着他要去rap组，就差放个鞭炮昭告天下。
　　他神情轻松地站起身，临走再一次向解夕朝发出了真诚的邀约。再一次被婉拒之后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糟糕了一点，至少看上去不再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
　　管衡和解夕朝默默注视着孔……乔野进入活动室之后的走廊。
　　然后，管衡站起了身，低头注视着解夕朝：“我该期待我们的相遇吗？”
　　解夕朝道：“管老师，镜头在那儿。”
　　管衡：“……”
　　他失笑：“你真是……”
　　“我在房间里等你。”他道。
　　解夕朝很给他面子：“就算不跟你一个组，一会儿我也会进来跟你打个招呼的。”
　　管衡叹气：“你这么说，我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管衡带着不好的预感走了。
　　很快，解夕朝从李琳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站起身。
　　简单的交谈过后，他推开了活动室后的门。
　　走廊里，所有的门都静悄悄地闭合着。
　　解夕朝一个个地看过去，最终在某一扇门上，视线定格。


第43章 
　　几乎就在解夕朝走进走廊的同时，各个房间也出现了不同的景象。
　　《click》的房间内，艾清源在摄像头面前故作矜持，眼神却不住地往门那边瞟。和他怀有相同心情但是行为大相径庭的是乔野，他隔着门板直接开始喊人：
　　“解夕朝！你考虑一下呗，我们组真的缺门面，真的！”
　　艾清源听到喊声，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同样翻白眼的，还有夏睿言。
　　相较于这俩蠢货——不管别人怎么想，夏睿言就是这么定义的，总之，比起解夕朝不来，他更担心解夕朝来。偏偏镜头还对着他，他表面不动声色，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
　　所有人里，表里如一淡定的是管衡。
　　他面前的门牌上赫然挂着《雨中的枯叶蝶》几个大字，镜头对着他斯文清秀的脸，他叹了口气：“好像等着翻牌的妃子啊。”
　　镜头：“……”
　　您这说的是人话吗？
　　管贵人浑然不觉，继续忧愁地对着门叹气。
　　而门外，某解姓昏君仿佛不知道后宫的思君心切，慢悠悠地思考了半分钟，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一路往前走，走过美貌有余智商不足的艾、乔二妃门口，径直走到《雨中的枯叶蝶》牌子的门口，然后非常礼貌地敲了敲门。
　　管衡托着腮：“门没锁。”
　　片刻后，门被推开。
　　解夕朝倚在门边，神态自然：
　　“早啊。”
　　管衡略抬了眼：“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是。”解夕朝道，“说好了不管选什么都来跟你打个招呼。”
　　管衡无奈。
　　他道：“行了，打完招呼就快走。看到你烦。”
　　解夕朝笑了笑，顺手把他临走时落在座位上的护腕递给他，然后替他带上了门。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外面以为尘埃落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工作人员进来，轻声催促了他几句，他颔首：“马上就好。”
　　然后，他没再犹豫，走到了创作组的门口。
　　创作组也分了两组，只不过这两组的区分就纯粹以字母。
　　他垂了眼，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把骰子放了出来，举到视线平齐的地方跟它对视，然后道：“单数左边，双数右边哦。”
　　小骰子身上的光芒亮了一些。
　　它最近跟解夕朝的关系终于恢复如初。
　　原因是解夕朝最近收到了云盼的小礼物，一个挺漂亮的收纳盒。解夕朝没什么东西要收纳，平日里就把骰子放进去让它自己玩儿。
　　小骰子平日里老呆在解夕朝口袋里，早就闷得谎，这会儿终于住进了大别墅，高兴得好几天都在盒子里打滚，云盼也少有地成为了它特殊对待的人之一。
　　它躺在云盼手心的时候，会自动自觉地“6”字朝上，送去自己最诚挚的祝福。
　　解夕朝说完，等了半秒。
　　很快，骰子在空中灵活地翻滚了一圈，然后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掌心。
　　单数：5。
　　这是解夕朝的排名。
　　他察觉到了自家小宠物对这个数字最近的爱屋及乌，笑了笑，没再犹豫，推开了左边的门。
　　门里空无一人。
　　他在牌子后坐下来，耐心地等着他的队友。
　　*
　　几乎是在隔壁门响起来的刹那，夏睿言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心已经全是汗，不得不用力攥了一下掌心，才能勉力维持自己脸上的神色。
　　……还好。他想。
　　解夕朝没有来创作组B组。
　　果然，他刚刚的选择是正确的。
　　心头的大石骤然落下，夏睿言几乎想要笑起来。而另一边，解夕朝朝隔壁瞥了一眼，神情淡然。
　　他早就猜到了夏睿言会选创作组。
　　原因无他。
　　夏睿言太紧张了。
　　他的确选创作组的可能性最大。而只有对方想和他选同一个组的时候，才会那么急迫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如果刚刚他推开隔壁的门，那么想必夏睿言的脸色会非常精彩。
　　但是解夕朝不想。
　　一时的痛快固然是痛快，但比起之后组内可能出现的种种矛盾，他宁可不要这几秒钟的痛快。尤其是，他选择的还是最容易出现矛盾的创作组。
　　骰子大概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所以才指引他来到了A组。
　　解夕朝很满意。
　　骰子也很满意，它在解夕朝的口袋里拱了几下，然后终于功成身退地睡起了大觉。
　　而此时此刻，门口已经又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
　　解夕朝选创作组没别的原因，就是自由度高。
　　一公三公都是综合舞台，而如果要展示某一方面的特长，还有决赛的个人solo时间，所以，没必要在位置测评的时候就这么着急。
　　当然，自由度高的前提是他有一群还不错的队友。
　　这里的“不错”不是指唯他是从，而是指听得进去话，知道“团队合作”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等着他的队友，一边思考着云盼到底猜不猜得到他在创作组A组。
　　这点是他对不起云盼。
　　毕竟其他组的话还有从曲风猜测的可能，来了创作组，光区分AB组就是一件很靠运气的事。
　　在他思考的时候，第六名已经选好了组。
　　紧接着，是第七名。
　　一直到第九名的柳绪宁，创作组依旧处于无人问津的地步。
　　虽然这样说有些自恋，但是解夕朝知道，大概率还是因为他在。
　　另一边，陆星在管衡身边坐下来，两人聊着天，前者道：“夕朝是去了创作组吧，衡哥你们俩不是室友吗，你怎么不和他一起？”
　　管衡也微笑：“那你呢，怎么不挑战一下自己。”
　　两人视线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半秒后，管衡道：“不如来猜猜绪宁去哪个组吧。”
　　跳过了这个让人难过的话题。
　　柳絮宁去了vocal组。
　　前十的成员不缺人气，他们最重要的是求稳。
　　意思是，不要在舞台上干出粉丝都不能溺爱的事情来。
　　比如擅长vocal的成员去挑战自我，试图跳一下仙气飘飘的中国舞，最后变成一只只会扑腾的白色大鹅。
　　第十，傅文泽。
　　他径直推开了创作组A组的大门。
　　解夕朝吓了一跳，跟他四目相对，然后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片刻后，他斟酌措辞：“欢迎？”
　　傅文泽：。
　　“晚饭记得等我。”他道，“今天晚上想去练习室了。”
　　解夕朝：“……”
　　哦。
　　约饭的。
　　他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着自家室友离开。
　　五分钟后，穿着奶黄色卫衣的小男生准时准点地在门外敲门：“夕朝哥哥。”
　　解夕朝松了口气。
　　他开口道：“盼盼吗？进来吧。”
　　云盼就推开门，撞进了他的怀里。
　　解夕朝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踉跄，然后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
　　几乎是一进门，云盼脸上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兴奋。
　　他先是抱着解夕朝的腰抱了好一会儿都没撒手，直到解夕朝暗示性地敲了敲他的手臂，他才如梦初醒，放开了解夕朝。
　　他有些不好意思：“……哥哥我太高兴了。”
　　解夕朝心软了几分，又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一组的？”
　　“我不知道啊。”云盼道。
　　解夕朝：？
　　“你每个可能去的房间我都敲了一下门。”云盼解释。
　　解夕朝：“……”
　　他刚刚那句话为了不让摄像机捕捉，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下好了，遮也没用。
　　全世界估计都知道云盼卯足了劲要来他在的组了。
　　他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
　　这当然不是好事。
　　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是先选的那个。云盼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他们来并没有事先约好。但是对于云盼来说，这样的行为就有些……
　　总之，播出去之后，这一段是一定会引起争议的了。
　　他斟酌着要不要之后跟云盼聊两句，门就又被敲响，门外传来了练习生的声音：“你好，有人在吗？”
　　解夕朝的思绪骤然被打断。
　　他道：“有人在，可以直接进来。”
　　很快，门就又被推开。新的练习生走了进来，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
　　虽然解夕朝自己对于选组有些悲观。
　　但其实最终，他们组的阵容还是挺可观的。
　　50名练习生，8个舞台，考虑到创作组自带的难度，两个创作组的人数是7人。
　　这里面，解夕朝和云盼的排名都是算高的。
　　剩下的五个人里，有两个都在前二十五，有两个虽然在二十五后，但是解夕朝对他们有印象，综合实力都没有太拉胯。
　　这其中，最让人意外的只有一个人。
　　邹意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连解夕朝本人都以为他是走错了，或者是故意制造悬念。
　　但是他就这么坦然而直接地走了进来。
　　然后顺手带上了门。
　　解夕朝张了张口，一旁的云盼瞪大了眼睛：“你……”
　　“嗨盼盼。”
　　就跟所有练习生一样，遇见云盼，邹意先习惯性地捏了一把他的脸蛋，然后才笑着道：“你认识我吗，见到我这么惊讶。”
　　“记得的。”云盼小声道，“哥哥你唱歌很好听。”
　　邹意惊讶了一秒，随即有些感动：“谢谢你啊宝贝。”
　　云盼被这一句宝贝叫得有点不好意思，默默地别开了眼，装作没看见。
　　另一边，解夕朝终于回过了神。
　　他道：“你……”
　　邹意歪了歪头：“不是说有机会再合作吗？解老师，我可是很守约的。”
　　解夕朝指尖微顿。
　　他当然记得这句话。
　　一公的时候他本来要去邹意的组，但是被艾清源临时截胡。
　　当时，邹意最后跟他说的就是这句话。
　　“我以为你要去《神梦》组。”他道。
　　《神梦》就是vocal组中技巧性较高的那首曲子。而解夕朝刚刚余光瞥见邹意的时候，也分明看到了他听到这首歌时明显动了心思。
　　“本来是要去的。”邹意道。
　　解夕朝微愣。
　　邹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舞台，想着，与其还是呆在自己的舒适区，不如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
　　他顿了顿，“如果走之前没有和你合作过一次，我觉得我会遗憾一辈子。”
　　这话太重了，解夕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邹意也没有想给他负担的意思，径直岔开了话题。
　　就这样，组里又莫名地多了个实力vocal。
　　选组结束，所有人聚在一起。
　　作为这里排名最高的人，摄像机和其余地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向了解夕朝。
　　解夕朝：“……”
　　他说：“那么，首先恭喜我们组正好满员，不用经历人员流动。”
　　所有人深以为然。
　　票选投人出去虽然也算是正当程序，但终究让人难受。
　　走的人难受，投的人也难受。
　　正好满员，这一步就可以省去了。
　　“第二。”他道，“不如我们现在投票，先选个队长吧。”
　　*
　　解夕朝是真的不想当队长。
　　原因很简单。
　　累。
　　他擅长人际交往但不喜欢人际交往，一公的时候当队长把他累了个够呛，尤其是队里还有艾清源这种——他不想诋毁自己的室友。
　　但是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在和幼儿园小学生做室友。
　　可是这件事显然不受他的控制。
　　被全票通过的时候他抽了抽嘴角：“……我会很凶。”
　　邹意说：“嗯？没感觉啊。”
　　“真的。”解夕朝深吸一口气，“我当队长风评很差，不信你们出门去问。”
　　所有人都装作没听见。
　　一旁的云盼小声而尤其认真地道：“哥你别瞎说呀，很多人都特别喜欢你。尤其是一公你的队友。”
　　话音落下，其余已经有些犹豫的练习生立刻打消了念头，纷纷道：“哥你不要谦虚，我们会很听话的，绝对不给你找麻烦。”
　　解夕朝：“……”
　　原来他们家盼盼的单纯是敌我不分无差别攻击。
　　迎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妥协了。
　　“行。”他道，“不过我先说好，如果我当队长，日常练习会严格一点。首先是不能迟到，其次，在舞台效果上，相较于别的组，我会更注重细节上的效果，所以到时候大家可能会觉得有些辛苦。当然，都是为了最后的舞台。
　　这点大家OK吗？”
　　这两点已经算最基本的要求了。
　　其余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有一个男生怯生生举手：“那个，我想问一下，不能迟到是多早？”
　　“早上八点半。”解夕朝道。
　　男生“啊？”了一声，小声道：“这是不是有点早。九点半可以吗？”
　　话音落下，就有人也开了口，语气有些忐忑：“我也觉得有点儿早，我早上起不来，晚上多练一会儿可以吗？”
　　解夕朝平时是基本七点起床，八点吃完早饭。一般八点半，他早就已经在固定的练习室里了，这么多天基本雷打不动。
　　但是这是他自己的作息，有人提了意见，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可以。”他道。
　　他顿了顿：“但是九点半的时候，希望大家都已经在练习室做好准备活动了。这个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我们尽早集合，这一天的练习就可以尽早开始，这是对大家最基本的要求。”
　　其余人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解夕朝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
　　其实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他不当队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很严格。
　　他对自身很严格。
　　因为系统其实是一个纪律非常严明的地方。非要类比的话，几乎和军纪是差不多的。
　　这是由于任务的特性。
　　他们的手里掌握的是他人的人生。这是不能出丝毫差错的东西。
　　久而久之，解夕朝自身也养成了习惯。
　　他并不排斥。
　　严格要求于自身是自律，它可以帮助骨子里自带怠惰因子的人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体系和行事准则。简而言之，是淬炼自己的过程。
　　而严格对于一个团队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解夕朝对他的队员说严格，是因为经过一公和之前的再评级，他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的一些要求虽然有助于从个人到团队的成长，但是一些人是很难坚持的。
　　选秀不比任务或者部队，大多数人并不一定需要这份努力和坚持带来的成果。
　　这种时候，被别人逼着自律就是折磨了。
　　现在所有人都答应得很痛快，那是他们尚且还没有正确的认知。
　　当然，也不排除解夕朝运气好，遇到的这一批队友都是自身也很严格要求自己的性格。
　　所以他点到即止。
　　既然做了队长，那么接下去的议程自然是他主持。
　　解夕朝也没磨蹭，径直在脑内过了下思路。
　　然后他道：“我们组比较特殊，大家也应该知道。从零开始，没有成型的歌曲给我们练习，但是大家距离公演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可能会辛苦一些。”
　　“本来。”他顿了顿，“选完队长之后就应该是选C，但是我想，我们可能先把创作这件事定下来再选C，效率会更高一些。所以问一问大家，对于创作这件事，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房间里霎时陷入了寂静。


第44章 
　　片刻后，解夕朝顿了顿，耐心地道：“没有人有想法吗？”
　　练习生们面面相觑。
　　他们显然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或者说，他们基本都是冲着解夕朝来的。
　　解夕朝是舞台效果的保证。所以，他们会选择创作组。
　　至于创作这件事……大热爱豆尚且有些捉襟见肘，更遑论他们这些小新人。
　　眼瞅着气氛实在有些僵，一旁的邹意适时开了口：“我不太擅长作曲，作词倒是可以帮忙。”
　　会作词。
　　这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解夕朝点了点头：“好。”
　　有了这句话，紧接着，云盼也鼓起勇气举起了手：“我也可以作词。”
　　解夕朝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视线投向了剩下的四个练习生。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有个人开了口：“我们都可以。”
　　他的话音落下，其余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很快，第二个人就道：“对，我们都可以。”
　　“就……”有人壮着胆子开了口，“其实我们几个都不太会写歌，如果朝哥你有合适的曲子的话，直接署你的名直接用也是可以的。”
　　解夕朝的手停顿了两秒，抬起了眼。
　　这个男生的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众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纷纷跟着附和。
　　“对，我们不介意的。”
　　“夕朝你初舞台的歌写得那么好听，我们都相信你。如果你有合适的歌的话，就直接用你的也很好。”
　　诸如此类的话说了好几句。
　　解夕朝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邹意先轻轻皱起了眉。
　　他也是当惯了队长的，自然知道其余的几人在想什么。
　　这件事可以说是为了效率而体贴地进行妥协，毕竟会作词作曲这个名头听起来还是挺吸粉的，交给解夕朝，就是变相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
　　但其实，解夕朝并不需要这个title，他会写歌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是想省事。
　　毕竟这确实是个困难的活计，和刚刚的队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了想，到底是看不过眼，道：“我觉得，直接拿成品歌可以作为备选方案。毕竟这是竞技舞台，日常写的歌不一定合适。”
　　他顿了顿，“而且，未公开发表的歌也挺珍贵的。”
　　最后一句才是邹意的重点。
　　这话一出，刚刚还争先恐后发言的几个人面上就浮现了些许羞惭。
　　最先发言的那个男生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也，也对，那是怎么说？”
　　解夕朝已经在脑子里过他之前写过的歌了。
　　邹意突然开口，他着实意外。
　　他看了眼对方。
　　近距离看才发现，其实邹意长相虽然称不上特别突出，但也能说一句清秀。
　　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是气质。
　　如果说管衡的温润还是在被锋芒和野心装饰的话，邹意的温和沉稳就像水一样无棱无角。君子如玉，这句话形容邹意一点没错。
　　他的所作所为也像君子。
　　提到邹意，无论是练习生内部还是网上，形容都只有一个。
　　是一个很好的、无私奉献的队长。
　　这样的人说这样稍显直白的话，无疑是有些违和的。
　　但解夕朝仔细想了想，又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邹意之前说的那句“不和你合作，我会遗憾一辈子”是他的真心话，他想。他好像确实，无意中对上了对方的某个点。
　　以至于对方已经在把他当自己人护着。
　　难得有这样的体验，他诧异又有几分感动，先看了邹意一眼，用眼神表达了感激，然后才道：“公不公开这个倒是没关系，反正可以继续写。”
　　轻飘飘的一句话，面前的练习生眼底立刻写满了敬佩。
　　云盼更是直接变成了星星眼。
　　好，好酷！
　　解夕朝砸了个炸、弹，然后继续道：“但邹老师说得话其实是有道理的，写歌这种东西看着可怕，其实多动几次笔就有思路了。”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想写，我可以教你们。”
　　其余的练习生愣住了。
　　“当然。”解夕朝继续道，“跟着我学写歌，还要准备舞台，时间肯定是非常紧的。对我来说，你们愿意直接用我的歌，我也省心一些。”
　　他顿了顿，“你们自己衡量。”
　　“我们休息五分钟吧。”他道，“五分钟后大家投个票，就用节目组准备的纸好了。匿名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然后我们进行下一个议程。”
　　-
　　休息的时候，解夕朝去了个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他迎面遇到了管衡，对方问他：“怎么样？”
　　解夕朝叹了口气。
　　管衡就懂了。其实猜也能猜出来。
　　他笑：“后悔了没？”
　　“没来我的组。”他道。
　　“蓝老师的歌不好唱，个人特色的意味太重。更何况是将solo歌手的歌改编成团体舞台。”解夕朝也笑，“我跟你说，你别急着在这奚落我。”
　　管衡：。
　　这也确实是他们组现在面临的问题。
　　他说：“伤害一下清源得了，我们俩何必互相伤害。”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
　　他道：“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
　　管衡顿了一下。
　　只是一瞬，他就恢复如常，面色不变：“又不是亲哥哥。坑一下怎么了。”
　　解夕朝突然想起了艾清源上次的话。
　　他道：“你见过他哥哥？”
　　“见过。”管衡思索了一下，道，“他刚来做练习生的时候，他哥哥来过一两次，好像是在和盛弘谈投资的事情。顺便路过了练习室。”
　　他顿了顿，“然后清源就跟他吵起来了。”
　　解夕朝道：“……倒是符合我对他的刻板印象。”
　　管衡失笑。
　　然后他道：“小艾总人其实脾气挺好的，也挺关心清源，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一趟。清源是不是跟你说了些有的没的？你别听他口是心非，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解夕朝：。
　　他道：“也是。”
　　他对管衡的一些话其实不太赞同。
　　比如亲兄弟没有隔夜仇。
　　艾清源虽然口是心非了一些，但是说到底也是个成年人，没有傲娇到那个地步。会说那样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当然，估摸着也不至于真的到从小想弄死的地步。
　　但是他不想对别人的家事多发表评论，索性避过不谈。两人又聊了几句，解夕朝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管衡叫住了他。
　　解夕朝回过头，看到他斟酌了一下言辞，然后道：“我知道你不是太计较的性格，但是你们组那个情况，我还是建议你别太好心，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这话够直白了。
　　解夕朝思索了半秒，然后道：“好。”
　　“我有分寸。”他道。
　　管衡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也回到了自己的练习室。
　　-
　　解夕朝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边走，他一边琢磨着邹意和管衡这两个人先后的提醒。
　　怎么说……
　　就这种被人细心考虑的感觉显然不会是坏的，但他也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看起来显得太好说话了。
　　反思了一通，好像也并没有。
　　至少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
　　他不像邹意，至少把自己的part让给别人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想不出结果，解夕朝也就算了。
　　他回到房间里，投票箱已经摆在了中间。除了邹意和云盼，大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已经投好票了。
　　他道：“那就看一下票数吧。”
　　他把箱子的后盖打开，把里面的纸片倒出来。
　　整齐的六张。
　　第一张：方案一。
　　他们刚刚决定了，方案一是用解夕朝的歌。
　　方案二是重新写歌。
　　解夕朝给云盼递了支笔，让他去白板那里唱票。云盼颠颠地站起来，认真地在白板上记了一笔。
　　第二张：方案一。
　　两票下来，空气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解夕朝面色如常，继续念：“第三票，方案二。”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到时候如果平票的话，扔骰子？”
　　谁都知道他的骰子梗，这话一出，气氛骤然一松，好几个人都笑了。
　　解夕朝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他没想到，第四票依旧是方案二，还真在平票的道路上走。
　　第五票，方案一。
　　解夕朝拿起最后一张纸条，看清上面的字的刹那，停顿了两秒。
　　本来，到第五票的时候，大家都很紧张了。
　　这会儿看着解夕朝脸上的表情，有人直接忍不住了，哀嚎：
　　“哥你别吊我们胃口……”
　　解夕朝一脸无辜。
　　他举起纸条，道：“谁这么有创意，写的弃权？”
　　众人：“……”
　　啊？
　　一片面面相觑中，白板前的云盼心虚地扭过了头，权当自己不存在。
　　……那他确实做不出决定啊。
　　他本来是想投自己写的，但是解夕朝又说用他的歌，他会更轻松一些。他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比较来比较去，他始终下不了决定，最后自暴自弃，写了个弃权。
　　弃权当然也算票数。
　　3：2：1。
　　结果已经出来了。
　　方案一。
　　有人悄悄松了口气。
　　解夕朝没说什么，道：“明天早上就先不练习了。今晚我整理一下选一选歌。”
　　“明天下午一点，我们113见。”
　　*
　　录制结束，其余几人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
　　解夕朝和云盼留在练习室里等傅文泽。
　　解夕朝倚在栏杆上看云盼吃糖，突然道：“弃权是你写的吗？”
　　一句话，云盼的糖差点呛在喉咙口。
　　他咳得撕心裂肺，把解夕朝也吓了一跳。他赶紧抽了张纸巾给云盼擦眼泪，一面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只是，扶住人的肩的时候他却突然顿了一下。
　　只是片刻，他就恢复了动作。
　　他靠得很近，云盼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香水味。
　　解夕朝常年就用一款香水，清淡的水生调。云盼咳得脑子晕晕乎乎，还不忘记用力地吸一大口。把解夕朝逗笑了。
　　他道：“是小狗吗。”
　　语气很温和。
　　云盼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
　　眼泪擦干净，解夕朝收回手：“就是想起来问问。”
　　“对我来说，确实哪个方案都一样。”他解释。
　　云盼这才放下心。
　　解夕朝打量他，突然道：“我很可怕吗？”
　　云盼眨了眨眼睛：“……啊？”
　　解夕朝笑了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被我吓成这样。”
　　尤其是小孩子。
　　他想。
　　他爸妈都是老师的缘故，从小他对教书育人那一套就有些耳濡目染。基本遇到的小孩子没有不喜欢他的，更别说堂表的兄弟姐妹。
　　云盼攥紧了衣角。
　　片刻后，他低声道：“没有的。”
　　“哥哥人很好。”他犹豫了一瞬，“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说：“我胆子有点小。”
　　解夕朝顿了顿。
　　大约是真的怕解夕朝误会，云盼整理了一下措辞，有些艰难地道：“我小的时候，我跟着我爸爸，他喜欢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骂人。”
　　他垂了眼，手指用力地攥着衣角，“我那个时候很怕惹他不高兴，所以我……”
　　所以长大了，也害怕自己的某一句话就会惹到别人不高兴。
　　尤其是他喜欢的哥哥。
　　解夕朝默然。
　　片刻后，他揉了揉云盼的头发：“知道了。”
　　他顿了顿：“下次我尽量铺垫一下。”
　　云盼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那后来。”解夕朝想起来了什么，“是怎么想到去做乐队的？”
　　不是他刻板印象。
　　云盼这个形象实在跟跑酒吧混饭吃的地下小乐队没半点关系。
　　有了倾诉的开端，云盼后面说话就顺畅了些。
　　“那个时候家里穷，所以念完初中就不念了。”他低声道，“我爸想让我出去赚钱，就让我去，嗯，那种小饭馆打零工，但是我年纪太小了。”
　　他想了想，“说是，童工嘛。然后被罚了之后，老板就不要我了。”
　　“……那确实不该要你。”解夕朝道。
　　初中念完多大？
　　反正肯定没满十六。
　　“后来遇到了几个哥哥。”云盼道，“他们说我唱歌很好听，让我先跟着他们练一段时间，然后等我十六了，慢慢地就开始跑现场了。”
　　解夕朝恍然。
　　他原先一直疑惑，就是以云盼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在鱼龙混杂的酒吧生存下来的。
　　如果有人带着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刚刚云盼说话的时候一直是低着头的，唯独说到他的那几个哥哥的时候，眼睛蓦然亮了一些，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样子。
　　想必之前在队里，也是被宠着的。
　　他道：“你唱歌确实很好听。”
　　云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
　　想到刚刚少年肩头圆形的疤痕，解夕朝轻声道：“你爸爸，以前喝了酒会动手吗？”
　　云盼睫毛一颤。
　　“嗯。”他低声道。
　　解夕朝没再说什么。轻轻搂了一下云盼的肩。
　　-
　　因为这个插曲，吃饭的时候解夕朝一直话很少。
　　这副有心事的样子被管衡看在了眼里，他用眼神询问跟解夕朝一起来食堂的傅文泽，对方表示他也刚跟解夕朝见面。
　　艾清源今天有事不在，只剩下云盼在旁边默默扒饭。
　　想了半天没想到原因，管衡只好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们今天进度都怎么样？”
　　“还行。”傅文泽道。
　　他是rap组，曲子也是爱豆曲。
　　最大的问题就是分part。经过了一公，大家也算驾轻就熟。
　　“我们组也还行。”管衡道。
　　其实有些小问题，比如C位到现在还没确定。不过跟他竞争的是陆星，对方虽然也有野心，但人品还行，就算竞争也是明面上的有商有量。
　　两人说完，就看向了解夕朝。
　　结果解夕朝咬了一口鸡腿，整个人还在走神。
　　管衡无奈，只好又看向了云盼。
　　猝不及防跟人对视，云盼鸡腿都差点掉到盘子里，他手忙脚乱地用筷子拦了一下，才道：“我们组……呃，我们组也还行。”
　　“曲子已经定了。”他道，“用夕朝哥哥的歌。”
　　管衡有些意外。
　　听到云盼的声音，解夕朝终于回过了神。
　　“投票投的。”他道，“还没定，我今晚回去找找。”
　　管衡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寻常小事，于是笑着道：“那我就要从现在开始期待了。”
　　“对了。”他道，“听到了个八卦，你们感不感兴趣？”
　　傅文泽问：“谁的？”
　　管衡说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点尴尬：“呃……是关于夏睿言的。”
　　云盼来他们寝室来得太勤。
　　他都快忘了云盼跟夏睿言是一个公司。
　　听到某个名字，云盼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一下，迎上管衡的目光的时候，他停顿了两秒，然后道：“没关系，哥哥你说。”
　　“……那我就说了。”管衡道。
　　他顿了顿：“夏睿言这次去创作组是有原因的，他有一首歌了。”
　　傅文泽咬了一口鸡腿，平铺直叙：“没听说他会写歌。”
　　“所以不是他写的。”管衡耸肩。
　　然后他道：“他们组好像有他同公司的成员，那个练习生会写歌。”
　　“姜文海。”云盼轻声道。
　　“好像是这个名字。”管衡道。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不过，我听说的版本，这首歌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夏睿言当时小组录制时，用的说法是他和姜文海合作完成的。”
　　解夕朝漫不经心地抬起了眼。
　　傅文泽轻嗤一声。
　　他丝毫没给面子：“小偷。”
　　“也不能这么说。”管衡平静地道，“毕竟，姜文海好像知情，也默认同意了。”
　　*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两两各自走了一边。
　　傅文泽走在解夕朝的身旁，问他：“夏睿言前段时间来找过你？”
　　“嗯。”解夕朝道。
　　然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季彦跟我说了，他说夏睿言企图职场性骚扰。”傅文泽道，“还让我有机会套麻袋揍他一顿，替你讨公道。”
　　解夕朝：“……”
　　季彦怎么总能说出这么离谱又传神的话。
　　“离他远点。”傅文泽道。
　　言简意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酷哥风格。
　　解夕朝说：“当然。”
　　然后他顿了顿：“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功利心重了点，没想到……”
　　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同公司资源倾斜这种事，说出来大家都知道有这种事，但其实平日里也不算常见。
　　毕竟选秀是特殊情况，日常训练，公司还是基本一视同仁的。这里的一视同仁意思是指，虽然有更看好的练习生，也不会完全让别的练习生在公司浪费时间。
　　除了专业赚解约费的公司，一般留下的练习生都有公司认为的可取之处。
　　解夕朝相信，姜文海当初被留下来，会写歌绝对是原因之一。
　　但是哪怕是选秀期间的公司资源倾斜，把自己写的歌让给队友这种事，听起来还是太超过了。
　　这已经不是公司考量，而是纯缺德了。
　　像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傅文泽开了口。
　　“文耀这个公司本来就不行。”他道。
　　解夕朝愣了愣，反应过来这是云盼和夏睿言的公司。
　　他看了眼最外侧的云盼，对方正跟管衡小声说着什么，他收回了目光，低声问：“你知道这家公司？”
　　“嗯。”傅文泽道，“找过我。”
　　他顿了顿，“我那个时候认识朋友在他们公司，跟我说别去，我就没签。”
　　解夕朝默然。
　　傅文泽也想到了什么，他停顿了两秒：“没事。”
　　“娱乐圈坑人的公司很多。”他道。
　　解夕朝：“……”
　　虽然但是，这个安慰未免也太地狱笑话了。
　　他叹了口气：“你的公司呢？”
　　傅文泽本人挺低调的，但排名不低。
　　能一路上升，除了他本人努力，他的公司显然也不会什么事都不敢干。
　　果不其然，傅文泽很直接地道：“公司里坑人的事也有，但我的经纪人还可以。”
　　解夕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到岔路口，解夕朝本来想自己去作曲室，只是临了，他思考了一下，重新作了一个决定。
　　他开口：“盼盼。”
　　云盼闻声：“嗯？”
　　“要和我一起去作曲室选歌吗？”解夕朝问他。
　　云盼愣了半秒，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第45章 
　　解夕朝领着云盼往作曲室走。
　　云盼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也会一点作词，知道这种东西是有版权的。
　　解夕朝说选歌，必然会把他自己未公开的曲子都拿出来，就算不是全部，也有很多首了。
　　就这样给他听，云盼……
　　云盼总觉得解夕朝的心太大了。
　　但是解夕朝说：“没事。”
　　云盼忧心忡忡。
　　解夕朝搂过他往里走，表情平静。
　　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事没法讲。
　　-总不能跟云盼说，他做过的任务比云盼从小到大走过的桥还多，任何一个世界的存货拿出来，都能让他在这里吃一辈子了。
　　更何况，他还可以继续写。
　　作曲室在顶楼，上楼的时候他们撞到了夏睿言。
　　对方正和姜文海说着什么，后者脸色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太好，一抬头，看到了解夕朝。
　　姜文海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微妙。
　　夏睿言看着倒没什么大反应，神色如常地跟解夕朝打招呼：“夕朝。”
　　然后看着云盼笑了笑：“这是要拐我们家盼盼去哪儿啊？”
　　云盼不说话。
　　刚刚吃饭的时候，解夕朝就注意到了云盼的表情。
　　他和季彦之前就猜测过这两人的关系不会太好，眼下验证了猜测倒也不会意外。只是夏睿言这种语气他听多少次都有些受不了的反感。
　　于是他直接道：“作曲室。”
　　夏睿言刚从那儿出来。
　　“2号空着，其他都满了。”他懒洋洋地道。
　　解夕朝说：“谢谢。”
　　语气疏离又礼貌，挑不出错。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云盼说：“走吧。”
　　云盼蓦然从呆滞中回过神，小跑着跟上了他。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背上，他不敢回头，抿紧了唇，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解夕朝的身旁。
　　他们的身后，夏睿言收回目光。
　　他若有所思：“作曲室都带着去，关系这么好啊。”
　　姜文海停顿了两秒。
　　他刚刚也在走神，却不是想云盼的事。
　　夏睿言看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道：“盼盼性格软，招人喜欢。”
　　夏睿言轻嗤。
　　软？分明是蠢。
　　他没有再对这件事多发表什么评论，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把云盼到底在做什么放在心上。他只是道：“文海，这一次谢谢你了。报酬之后我会打到你账上，走的我自己的账，你放心。”
　　姜文海扯了扯嘴角。
　　只是，听到夏睿言说到报酬的时候，他还是吐出了一口气。
　　他说：“没什么，小事。”
　　相较于刚刚，脸色却是缓和了不少。
　　“你放心。”夏睿言顿了顿，“虽然《超级新秀》出道名额有限，但是公司那边我帮你打听过，明年就预备推一个新团，你的机会很大。”
　　“出道了。”他语重心长，“挣钱的机会就多了。你家里那边也好交代。”
　　如果这是姜文海进文耀的第一年，听到这句话，他还会激动那么两秒。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麻木。
　　他说：“好的言哥，谢谢言哥。”
　　夏睿言满意地“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
　　另一边，解夕朝走到2作曲室门前，刷了一下他的ID卡。
　　“滴”的一声，门锁识别出他的身份，自动开了。云盼跟在他身后走进去，门在他身后又重新锁上，他吓了一跳，缓过来了才有些新奇地打量四周。
　　他第一次来作曲室。
　　“作曲室跟普通练习室不一样。”解夕朝道，“所以节目组作了保密设置。”
　　“这里一共有五间，位置比较少。我们今天算运气好。”
　　其实《超级新秀》有才华的人远比观众想象得多。至少解夕朝就遇到过几个有些眼生的练习生。只是出道这种东西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
　　除此之外更残忍的，观众缘这个东西就已经足够玄学。
　　云盼点头：“好。”
　　他也不太会来，但是解夕朝说幸运，那他也感同身受，觉得幸运了起来。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问你个事。”
　　云盼：？
　　“我打过报告了啊。”解夕朝笑了笑。
　　云盼愣了几秒。
　　然后他想起来对方练习室说过的话。
　　解夕朝说，“下次我尽量铺垫一下”再问他敏感问题。
　　他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不可以。
　　他对自己说。
　　云盼你已经长大了，是大人了。不可以再这样随随便便掉眼泪了。这样想着，他努力了半分钟，硬生生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然后才小声道：
　　“哥哥你问吧。”
　　解夕朝就问了：“不喜欢夏睿言？”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往笔电上插了个U盘。
　　他所有的demo都作了备份，这样就不用把自己的电脑带来带去。
　　云盼一僵。
　　片刻后，他道：“……不喜欢。”
　　解夕朝看了他一眼。
　　云盼抿了抿唇：“哥哥你也不要跟他多来往。”
　　解夕朝说：“我确实也不喜欢他。”
　　他顿了顿，想问为什么，却听云盼岔开了话题：“哥哥你电脑开好了。”
　　于是解夕朝的话就咽了回去。
　　云盼的脸上是一种很复杂的神情。
　　他平日里看上去一向是单纯而天真的，只有这个时刻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看上去升级成了孤独的少年，脸上混杂着冷漠和挣扎。
　　解夕朝沉默了两秒，还是收回了目光。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
　　练习室里，云盼把童年时噩梦般的回忆都对他尽数吐露，这会儿却逃避了话题。看上去是真的不想说。
　　他不想说，他也不会逼他。
　　反正……
　　他算了一下。
　　距离决赛还有一段时间。
　　至少这段时间，他们应该还都会呆在一起。
　　想到这，他也不再纠结，道：“听一下吧，我刚刚大概在脑子里选了几个demo，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点出隐藏文件夹，从里面拖出了几个文件。
　　*
　　解夕朝的桌面和文件排布都是典型的理科生风格。
　　即，严谨得严丝合缝的分布，按照日期内容整齐排列的文件，命名格式完全统一，看上去清爽而一目了然，跟他本人日常的穿衣风格很像。
　　他一共选了六首demo。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云盼就瞪大了眼睛。
　　而等到解夕朝依次给他听完，云盼感觉自己已经要灵魂出窍了。
　　如果季彦在这里，看到云盼的眼神，就一定会把他引为知音，再一拍手：“对，就是这种反应！再来点！”这种见鬼一样的……
　　或者说，见神一样的反应。
　　云盼觉得解夕朝或许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六首demo，四个风格。
　　两首带melody rap的普通流行，一首民谣，一首乐队风，还有两首很传统的男团曲。
　　而这只是云盼粗听一遍的大概分类。
　　这几个demo的成熟程度高到，其实他很难真的精准地把它们分类到某一类音乐风格里去，硬要说的话，它们全都很“解夕朝”。
　　是的。
　　直到现在，听完这些demo，云盼才终于意识到，解夕朝本身就是一种风格。
　　初舞台的《世界》现在还一直是《超级新秀》播放率最高的舞台。最开始，它并不是最高的，但是渐渐地，它后来居上。
　　等到节目组回过神，它已经高居榜首。
　　而它的受众却不仅仅是粉丝。
　　在这个舞台的弹幕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评论。
　　“这歌也太耐听了，这是什么节目？”
　　“这是哪个新生代歌手吗？这个风格我太喜欢了，有没有单独的音源啊？”
　　“啊啊啊这小哥哥有没有巡演之类的，想去！”
　　相较于部分视频里经常会出现的“路人，我觉得XXX”这类可以角逐一下奥斯卡影帝影后的评论，这些真路人的评论虽然透着一股稚拙，但的确反应了一件事：
　　这个舞台是出圈了的。
　　而——
　　云盼想。
　　如果这些demo公开发布，这些误会想必会更深。
　　从世界到现在躺在解夕朝电脑里的这几首歌，他们就像是被一条名为“解夕朝”的红线贯穿始终，风格不同却又浑然天成，精神内核都回归于解夕朝这个人本身。
　　抛去爱豆的身份，他早就是一个合格而成熟的制作人和作家。
　　云盼发呆的时间太长，解夕朝敲了敲桌子。
　　他这才回神。
　　他由衷地说：“……都很好听，哥。”
　　“我觉得哪首都可以。”
　　“不行。”解夕朝很无赖地说，“叫你来就是让你帮忙选的，必须选一个。”
　　云盼：“……”
　　好幼稚。
　　他想了想，小声道：“我，我比较喜欢第三首。”
　　第三首。
　　解夕朝的视线落到屏幕上，若有所思。
　　他说：“好像不用找第三个人来投决定票了。”
　　云盼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
　　解夕朝把第三首的demo设置了一个单独的文件夹另存。
　　就在这时，云盼才终于看见了demo的名字：
　　《无垠海》。
　　这确凿无误地是一首非常适合现场的曲子，因为无论是什么风格和类型的乐队，听现场的乐趣都要远大于屏幕。更何况，这首歌的demo里就已经有一段配着鼓点的、几乎震慑灵魂的高音。
　　音高，语调却慵懒。
　　哪怕声音透过电流有些微的失真，云盼也听得出来——
　　这是解夕朝的声音。
　　没错。
　　最终，云盼还是遵从本心，选择了他最喜欢的风格，乐队风。
　　他直觉解夕朝是想听到他的实话。
　　但是他没想到，解夕朝自己的第一选择也是这首风格非常不像他的《无垠海》。
　　他们一路散步回宿舍，解夕朝跟他解释了原因：“在做这种选曲的时候，其实不是单一地选一首歌好不好听，是要综合考虑实际情况的。”
　　他选出的六首demo其实已经是筛选过的。
　　男团曲不用说，其余的几首也都是适合改编成团体舞台的，只是风格不同。
　　但为什么偏向这首《无垠海》，也是人选确定之后的考量。
　　他自己说实话做什么都可以，除他之外，云盼和邹意都是主唱，其余的四名练习生有两名他有印象，vocal实力是大于dance实力的。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能凸显vocal的曲子显然是最合适的。
　　而且，他们组的人选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半以上的人舞蹈实力都不算太好。
　　《超级新秀》的二公有一个特点，就是宽容。
　　因为是位置测评，所以vocal组可以站桩，dance组可以不开麦。
　　而创作组，只要你能写出歌，那么在舞台上想怎么来都行。
　　《无垠海》改编成乐队舞台之后，舞蹈这部分相当于就直接规避了。对于其余几个排名不高的练习生来说其实是好事。
　　另外，乐队有个最明显的优势。
　　“二公也是会有奖励票的。”解夕朝道，“得票最多的小组每人有二十万的奖励票，乐队会比较占便宜。”
　　云盼恍然。
　　他手指微蜷。
　　他知道，解夕朝这是在为几个排名靠后的练习生考虑。
　　后面票池浅，如果能拿到这二十万的加票，他们就不用担心晋级的事情了。
　　解夕朝并不知道自己随便的安排把小朋友感动得一塌糊涂。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些因素没有什么先后。选择《无垠海》，主要是他不能忍受舞蹈参差不齐的舞台，至于其他的，能帮一把，也算是日行一善。
　　而且……
　　“这不代表就能偷懒了。”他淡淡地道，“这歌不简单。”
　　云盼一个激灵，突然醒了。
　　*
　　晚上十点半，奚凯洗完漱从洗手间出来，说了声“睡了”，就躺到了床上。
　　黑暗中，他鬼鬼祟祟地翻出手机，点开了《超级新秀》的投票界面。
　　例行完成每日任务，给自己投了一票之后，他终于完成任务一般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看着屏幕上的42名发起了愁。
　　是的，42。
　　这就是他在《超级新秀》一轮排名里获得的名次。
　　说实话，能走到这里，奚凯已经很意外了。
　　他的公司是个小公司，选了四个人送到节目来，因为公司太小，甚至都没有皇族不皇族之分。初舞台两个人的舞台很公平地被一剪没。
　　他的队友都已经淘汰了。
　　至于他为什么到了42，那还得从一公他进了邹意的组说起。
　　邹意是个好人。
　　这是他们组的共识。
　　他的vocal水平不能说差，也绝对说不上好。能冲到中位纯粹是因为他长了张还不错的脸。
　　而在邹意这个舞台时，他被看到了。又被更拉跨的同伴所衬托。他的粉丝连夜给他组织投票，硬生生地把他从五十多位捞到了42。
　　这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
　　他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
　　就在这时，微信群消息闪烁了一下，有新消息弹了出来。
　　Y：睡了吗
　　他赶紧回：还没
　　那边正在输入了几分钟，打了一行字。
　　Y：说实在的，我突然又有点担心
　　奚凯一愣。
　　Y的大名叫杨胤平，也是创作组的成员之一。
　　他跟奚凯的关系不错。这回来创作组，也是两人一起商量好的。
　　杨胤平这么说，奚凯条件反射地就是一慌。
　　：怎么了？
　　那边敲敲打打，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Y：就，我们组的歌的事。
　　Y：我越想越觉得试都没试就让解夕朝拿自己的歌有点草率，我今天听他们说，其实节目组是给我们安排了老师教我们作曲的，蓝老师到时候也会来指导
　　Y：……我在想，万一解夕朝拿的歌不合适或者不好听怎么办，这可是我们几个最后一次机会了
　　奚凯愣住了。
　　Y还在继续打字。
　　Y：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分part
　　Y：一公夏睿言那组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用他写的歌的话，分part也是他分吧
　　Y：就……
　　这回，奚凯终于回过了神。
　　他迟疑地打字。
　　-不会吧，夕朝人挺好的
　　Y：谁知道呢
　　Y：说真的，他、邹意、云盼，他们几个都是上位圈，你没看到他们关系都很好吗
　　Y：上位圈的选手互相打架争粉丝的票都来不及，哪有工夫关心我们这些小透明的死活
　　奚凯默然。
　　只是片刻后，他还是道：
　　－我觉得你想多了胤平
　　－首先夕朝人很好这事我们内部都是公认的，其次，用人家的未公开自作曲本来就是占人家便宜了，我觉得再挑三拣四不好吧
　　那边正在输入中了几秒钟。
　　片刻后，那边就再没了消息。
　　杨胤平脾气臭，心思又比较敏感。大概是觉得他在变相地指责他，这会儿不理自己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按灭了屏幕。
　　只是这一回，奚凯彻底没了睡意。
　　杨胤平为什么着急他知道。
　　因为他的排名是32，是他们组除了解夕朝、云盼和邹意以为排名最高的选手。
　　说实话，对于他们这种四十多名的选手来说，希望渺茫，紧迫感反而没那么强。相反，像杨胤平这种在下一次晋级线来回晃荡的选手，这会儿才是最着急的。
　　对他们来说，二公确实就能定生死。
　　奚凯情感上理解杨胤平，但是理智上，他确实是不赞同对方的想法的。
　　原因他已经和杨胤平说了。
　　可是他同时也知道，芥蒂一旦生出，是没那么容易消失的。
　　……只能祈祷接下来不要有什么幺蛾子了。
　　他这么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睁眼，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早晨。
　　-
　　事实证明，有这样担心的不止杨胤平一个人。
　　第二天奚凯去食堂的时候，就有两个人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他们就是创作组剩余的两个选手。
　　奚凯之前跟他们没什么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了同一组，这两人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自来熟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奚凯才知道，他们俩是同一个公司的。
　　两人在边上聊着天，奚凯默默地吃着饭，耳边就听到了一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歌。”
　　“解夕朝挺厉害的。”另一个人道，“你别担心了。”
　　“我不是担心……哎。”嘀咕的那个人道，“你说这个圈子里真的会写歌的人能有多少啊，反正我听说的要不就是找枪手，要不就是稍微写两个词就敢署名的。”
　　他的同伴嘲笑：“他不行，那你写？”
　　嘀咕的那个人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道：“而且，万一他写的歌太难我们唱不来跳不来呢。”
　　奚凯看了一眼他。
　　他在脑内搜寻了一下对方的舞台。
　　然后确定了，对方确定是和他一样，靠着脸走到现在的花瓶之一。
　　而且比较不幸的是，这位比他实力还差。
　　如果他没估计错，应该是他们这个组内、乃至整个节目实力最差的选手。
　　……奚凯心说如果按照你的实力，不管解夕朝写什么歌你应该都唱不来跳不来的。
　　这话太缺德，他咽了回去。
　　几个人吃了早饭，到了下午一点。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倒都乖乖地在一点前到了练习室。
　　而解夕朝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
　　开会也是要拍摄的。
　　准确地说，他们在这种活动室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下来。
　　这是为了方便节目组录制素材。
　　这也是公演花絮是最容易出恶剪的素材的原因。
　　当然，此时此刻，大家都还没想这么多。
　　今天解夕朝很罕见地穿了一件衬衫——他其实很少穿衬衫，一般总是宽松的T裇配休闲裤，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清透温和的感觉。
　　但其实，他最适合的还是这种斯文的衬衫。
　　偏正式的版型，但同时又没有那么紧绷，配上眼镜，看上去特别学生气，特别——
　　奚凯终于从贫瘠的脑子里找了一个合适的词，禁欲。
　　禁欲里又透着欲。
　　他们进去的时候，解夕朝正倚在钢琴边上，配着外面的阳光，就像是一副静谧的画。
　　奚凯知道看呆的不止他一个。
　　几乎是几个人进门的瞬间，他们就自动屏息。
　　云盼在一旁整理白板，听到动静，冲他们小小地挥了下手：“嗨。”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
　　解夕朝放下了手上的谱子：“来了？”
　　而此时此刻，邹意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来，他就笑了：“夕朝，今天穿得好看。”
　　“有吗。”解夕朝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一脸无辜，“好像还好？别的衣服洗了，所以翻了这一身出来穿。”
　　邹意对他这种恃靓行凶的行为十分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几个人围成一圈坐下来。
　　解夕朝没多废话，直接拿出了笔电，开始播放demo。


第46章 
　　下午两点，谢霄准时登录自己的微博账号。
　　她身旁是正忙碌着的同事。
　　有人经过，开玩笑似的调侃了一句：“霄霄，又撒鱼饵呢？”
　　谢霄也笑。
　　只不过是笑着叹气。
　　“是啊。”她道。
　　话毕，电脑上的页面已经跳转，霎时间，几千条私信跃入眼帘。她定了定神，一一浏览，然后在心里咋了咋舌。
　　谢霄是《超级新秀》的临时实习生。
　　实习生在这种节目干不了什么比较重要的活。
　　平日里，她除了帮着她师父干一些杂活顺便进行学习，就是闲着。
　　组里看她做事认真，本身又是对这一行感兴趣的，想了想，索性把一个不大不小的活派给了她：
　　替节目组放料。
　　也就是粉丝间俗称的节目组水军。
　　当然，相较于按小时或者按单结的那种低质量水军，谢霄做的事还是比较干净轻松。
　　她的这个账号已经明牌了是节目组工作人员账号，日常要做的事就是回答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内容当然大多数都是真的。
　　只能算是吊胃口。
　　谢霄生性谨慎，从开账号到现在一直没翻过车。
　　这会儿，她的账号已经累积了小几千的粉丝，也算小有所成。
　　一见她上线，私信立刻又涌出了新的几十条。
　　“姐姐你来了啊啊啊！就等你了！”
　　“姐姐能不能透露一下二公分组，球球了真的很好奇！”
　　“姐姐能不能说说哪些成员私下里关系比较好啊，节目组剪辑到底可不可信，我CP怎么看起来不认识TT”
　　诸如此类……
　　谢霄已经看习惯了的内容。
　　她从刚开始的紧张到现在已然波澜不惊，指尖敲打一会儿，所有关注她的粉丝就在首页刷出了一条新的博文。
　　努力打工：
　　忙完了！答疑半小时=3=不能说的不会透露哦
　　几乎是瞬间，底下就涌出了一大片评论。
　　-啊啊啊姐姐看我！二公分组！分组！
　　谢霄冷静打字。
　　-这个属于不能说的TT不过分组还挺精彩的，大家期待一下吧~
　　-qaq那能问一下我们家朝朝有选到想要的分组吗，妈妈真的很担心
　　这条一出，底下立刻就涌现了好几条楼中楼。
　　“感觉分组不用担心呢，毕竟第五了！”
　　“万一节目组改规则呢？不到最后一秒我都定不下心啊啊啊天杀的节目组！”
　　“创作组创作组，是不是创作组！想听宝宝自己写的歌！”
　　评论一条接着一条，很快就顶到了热一。谢霄没办法，只好在这条下又回复了一条：规则没听说要改呀，夕朝应该是选的自己喜欢的组吧，选组的时候他挺开心的o.o
　　瞬间，回复就被啊啊啊淹没。
　　谢霄紧接着回复了几条其他成员的，然后就陷入了短暂的为难。
　　原因无他：
　　评论很多，但基本都是问同一个人的。
　　而偏偏，这个人是组长吩咐了不要给太多热度和料的。
　　谢霄感觉太阳穴已经有些发疼。
　　她拿着手机，打算去练习室那里溜达一圈换换心情。
　　-
　　其实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一般来说，选秀的热度都是滚雪球似的水涨船高。
　　像艾清源这种一开始热度就高的粉圈已然趋于稳定，有不少问的，但由于他盛弘太子的名头，一般粉丝也不会太操心。
　　但是解夕朝不同。
　　他是三届选秀中吃舞台红利最多的选手，无论是从平时的评论还是超话氛围来看，他的粉丝绝大多数都是非常活跃的事业粉。
　　新粉+事业粉，再加上……
　　呃，谢霄想，再加上节目组刻意的打压，关于舞台的热度呈井喷式的增长，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不讨厌解夕朝。
　　相反，她还挺喜欢这个选手的。
　　据她所知，她的同事们提到解夕朝，也多是赞叹和惋惜。
　　赞叹对方的才华。
　　惋惜对方不那么好的家世和背景。
　　在娱乐圈，有一对做学术、教书育人受人敬重的父母听起来固然好听，但显然远不及身处豪门来得有用。
　　谢霄自己也是普通家庭。
　　她很反感这样浮华的风气，但也知道这就是现实。
　　想到这，她又心软了一些，重新打开了手机看解夕朝粉丝的评论。
　　一边看，她一边往活动室走。
　　提到解夕朝，她就想起来今天听人提过，说他们组今天似乎在练习室开会。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走近了那间熟悉的练习室。
　　门口正站着几个工作人员。
　　几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呈现出一种……
　　愣神？
　　谢霄：？
　　她没忍住，上前几步，然后骤然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鼓点。
　　霎时间，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
　　相较于门外的工作人员，房间内最靠近音响的练习生受到的冲击显然更大。
　　节目组给的demo很短，但是解夕朝所谓的“demo”却足足有30秒，包含了从主歌末尾到副歌的几乎全部精华段落。
　　也正是因此，在听感上也就更为震撼。
　　率先回过神的是奚凯。
　　他其实一直对解夕朝抱着信任，这会儿几乎称得上心情激动。
　　他脱口而出：“这也太好听了吧夕朝！”
　　他的话音落下，其余众人也纷纷回过神。
　　“好听欸！”
　　“真的好好听……”
　　“刚刚感觉头皮发麻了救命”
　　邹意是最后一个回神的。
　　他深深看向了解夕朝，眼底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动容：“真的。”
　　“太好听了。”他轻声道。
　　解夕朝被车轮式地轮番夸了一遍，脸上倒也没什么惊讶的神色，像是习以为常。门口传来了几声响动，他一抬头，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没站稳，虚掩的门就被直直地撞开。
　　四目相对，门口的人少有地有些窘迫。
　　解夕朝道：“要进来吗？”
　　其实旁边的摄像机一直在拍，只不过单机位也只能做到把全景摄入。
　　“……拍一点花絮。”工作人员终于缓解了尴尬，“你们继续。”
　　解夕朝颔首。
　　然后他才对着队内的成员道：“这只是非正式的demo，到时候会改编成比较适合我们公演的形式，如果大家觉得没问题的话，选曲我们就定了。”
　　大多数人都立刻表示没意见。
　　开玩笑。
　　有这样的曲子。
　　光气氛他们就能碾压全场！
　　奚凯注意到，就连昨晚上对他表示担忧的杨胤平这会儿脸色也有些兴奋，只是他比较克制，并没有完全地表露出来，似乎还是想矜持了一下。
　　只有一个人犹豫了一下，开了口：“……是不是，有点难。”
　　解夕朝望过去。
　　他昨天晚上除了准备歌，还顺便了解了一下他的组员。
　　卓有成效。
　　这会儿他认出了这位发言的成员，还把名字对上了脸。
　　夏熙泽。
　　也是组内实力最差的选手。
　　解夕朝沉吟了片刻，温和地解释道：“选这首歌是因为不需要跳舞，vocal上有的部分可能难了一些，但是相较于既要练歌又要练舞，我觉得这是相比来说难度最低的一种模式。”
　　夏熙泽停顿了两秒。
　　他当然也懂这个道理……
　　然后，他就听到解夕朝道：“不过说好讨论的，既然有人提出异议，不然我们还是投个票吧。”
　　-
　　去拿东西的照样还是云盼。
　　比起打嘴炮，他显然更喜欢这种既不需要动脑子又能帮到解夕朝的方式。
　　奚凯和杨胤平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站着，后者神色如常，像是昨晚刻意的已读不回没有发生，而奚凯也很识趣地没有提，只是道：“今天天气还不错。”
　　“是还不错。”杨胤平道，显然心情也不错的样子。
　　他顿了顿，嘀咕，“就是怎么又要投票了，我还想着下午去一趟便利店呢。”
　　他嫌麻烦。
　　自从demo出了，他看解夕朝哪哪都顺眼，甚至为他抱起了不平，小声道：“要我说，夏熙泽也有点过分了吧，都不用他跳舞了还要怎样。如果我是解夕朝，我就直接说了，实力不好的人就该去幼儿园唱儿歌。来什么选秀。”
　　奚凯抽搐了一下嘴角。
　　不多时，云盼准备好了小纸条。
　　几个人再次投了票。
　　结果很明显，5：1。
　　夏熙泽的脸色不算好看，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紧接着的是分part。
　　因为demo才刚出来，大家理所当然地觉得，解夕朝应该还没来得及分完词。
　　事实上，哪怕进度到这里，他们的效率也都高得可怕了。
　　这可是创作组。
　　往届的创作组，光选曲可能都要折腾好几天。
　　因为解夕朝，他们不知道省了多少工夫。
　　想到这，奚凯看解夕朝的目光中就不自觉地带上了佩服。
　　他等着对方宣布解散，但是，紧接着，他却听到解夕朝道：“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分part。”
　　话音落下，练习室内倏然一静。
　　片刻后，邹意迟疑地出声：“夕朝你已经分好了吗？”
　　“嗯。”解夕朝道，“词基本上定了。到时候如果有细节要调整的地方，可以再微调。刚刚不是说有点难么，大家可以早点开始练习。”
　　他把文档调出来。
　　就这样，大家看到了完整的分词。
　　还有分词边上，标注的，每个人的名字。
　　解夕朝已经把所有人的词都分好了。
　　就在这一个晚上。
　　*
　　平心而论。
　　奚凯想。
　　这确实是他看过写得很美的词。
　　但是，但是。
　　他偷眼去看一旁的杨胤平，果不其然，对方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了。
　　所有人里，他的词是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夏熙泽。
　　夏熙泽是个憋不住脾气的性子，他几乎要立刻开口说些什么。大约是想到这终究是解夕朝一手写的歌，加上镜头还在，勉强控制住了语气：
　　“我可以问问这是按照什么分的么？”
　　像是等着他这句话般，解夕朝开了口：“按效果分的。”
　　“昨天晚上问节目组要了各位的舞台资料。”他道，“根据你们的音色和舒适的音区给你们分了part。”
　　“当然。”他顿了顿，“确实不太平均，所以现在拿出来征询大家的意见。”
　　他的语气坦然。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解夕朝分得合适么？
　　如果抛开个人情绪，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是很合适的。
　　这是夏熙泽本人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可是……
　　他又想。
　　选秀又不是光看实力的地方，凭什么，他就要part倒数第一了呢？
　　他的排名虽然不高，但也不是组里最低的。
　　夏熙泽不甘心。
　　同样不甘心的，还有另一边的杨胤平。
　　他的不甘心就更理直气壮。
　　他并不是不能唱，而且排名也不是最低的。
　　凭什么给他倒数第二的part？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同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解夕朝一贯的模式。刚刚还被诟病的模式此时此刻几乎成了救命稻草。
　　“要不然投个票？”
　　“我们可以投票决定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片刻后，两人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却无端地多了几分信心。
　　而就在杨胤平决定据理力争的时候，解夕朝开了口。
　　“可以。”他道。
　　-
　　解夕朝的这两个字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了。
　　他的语气却很平静，甚至笑了笑：“本来就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如果有不同意见，那么当然是少数服从多数。”
　　他转向云盼，“盼盼，麻烦准备一点纸。”
　　他这么说，在场的人反而脸色有些尴尬了起来。
　　其实刚刚。
　　心里嘀咕的不止是夏熙泽和杨胤平。
　　除了邹意和云盼，再加一个奚凯，其他人或多或少内心都有些微妙。诚然，解夕朝准备得很充分。正是因为太充分，就会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比如，解夕朝是不是存了私心，给自己分配了最亮眼的part。毕竟这是他的歌，只有他知道这首歌的全貌。
　　只是他们的part分配得分量其实还算合理。
　　所以他们把这份微妙咽了回去。
　　这会儿，解夕朝的这句话间接地证明了他们的猜测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了，立刻就有人脸上挂不住了。夏熙泽的同伴轻声道：“辛苦了。”
　　解夕朝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没事。”
　　纸张分发完毕。
　　各人埋头写纸条，这回下笔都有了些犹豫。
　　只有邹意先写完，走到了解夕朝边上。
　　“昨天几点睡的。”他低声问。
　　解夕朝愣了一下：“你已经写完了？”
　　邹意抿紧了唇，少有地没有搭解夕朝的腔。
　　他是鲜少生气的人。
　　这会儿脸上的不赞同却明显。
　　解夕朝眨了眨眼睛。
　　“……”邹意绷着脸色，“不许萌混过关。”
　　“好吧。”解夕朝干净利落，“十二点半。”
　　其实也没有很晚。
　　主要对他来说，这是个熟练工。
　　邹意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忍住了，神色复杂。
　　刚刚他没有说话。
　　不是觉得解夕朝独断，是替解夕朝不值。
　　其实，哪怕是这样的part分布，解夕朝的分量也不是最多的。
　　他们还没有选C。
　　如果按照这样的part，他、解夕朝和云盼应该算是轮C。
　　他看得出来解夕朝根本没有私心。
　　所以就更替解夕朝不值。
　　与此同时，他又有些疑惑。
　　疑惑于解夕朝为什么要直接把part分好拿出来。明明一般来说，这都是由声乐老师先粗分，然后再各自选各自的部分。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夕朝突然笑了笑：“哥，你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邹意：“……”
　　“这么突然？”他无奈，“心虚了也不用请我吃饭。”
　　“早就想请了。”解夕朝解释，“一公没去你组，感觉挺对不起你的。”
　　*
　　尽管邹意觉得解夕朝不仅萌混过关，还有拿饭买他的妥协的嫌疑，但是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解夕朝。
　　他跟其他人不同。
　　他大了解夕朝四岁，看解夕朝就像是弟弟。
　　他自己也有一个妹妹，倒不是生病，就是体质不太好，从小家里人就操心。
　　因此，他有的时候会心疼解夕朝的坚韧。
　　他们聊天的档口，投票结果也出来了。
　　两票沿用原方案，三票反对，一票弃权。
　　念到弃权票的时候云盼停顿了一下，然后立刻炸了毛，看向了解夕朝解释：“这回不是我！”
　　众人：“……”
　　好的。
　　知道上回是你了。
　　不远处的奚凯心虚地扭过了头。
　　杨胤平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结果出来，没什么好说的，解夕朝道：“那么我们现在重新分配一下。”
　　他自己把歌清唱了一遍，让云盼标注了一下part。然后就由各人来选。有重复的部分，就由两人商量抑或是投票。
　　不知道是不是分part让整个组隐约分成了两队的缘故，投票的次数并不多。
　　最后，七个人的part算是尽可能平均地分完了。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终，大家不约而同地把最多的part留给了解夕朝。明明如果按照原来的分part，他并没有这么多的分量。
　　解夕朝眨了眨眼睛：“那我谢谢大家的信任？”
　　几个人都有些不太自在地别开了眼。
　　解夕朝站起身：“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对了。”他道，“因为时间很紧，所以我让节目组把我们的声乐课排到了vocal组后面，这两天我会把单人的录音室版本赶出来，这两天就要拜托大家辛苦一些了。声乐课的前一天，我们再一起练习一次，这样声乐课上方便向老师作汇报。”
　　众人都愣了一下。
　　一般来说，创作组的声乐课都是排在最后的。
　　这算是节目组的照顾，毕竟写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尽量给了多一点时间。
　　不过，想到歌已经出来了。
　　众人又觉得好像这样也挺合理，便应了声，结束了这一次录制。
　　-
　　晚上，邹意去敲了解夕朝宿舍的门。
　　里面隐约地传来了一声：“马上，哥你直接进来吧。”
　　邹意推门进去，刚好撞见了刚换了身衣服从洗手间出来的解夕朝。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白天录制的衣服是你准备的？”
　　“嗯。”解夕朝又把自己变成了T裇精，“上镜嘛，还是注意一点。”
　　邹意：“……”
　　“你是我见过最有偶像自觉的人。”
　　他由衷地道。
　　解夕朝笑了笑，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路上的夜风很凉爽，他伸手接了一把，仰脸看夕阳的样子多了几分少年气。
　　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相比之下，邹意的心情反而有些受下午的事影响，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解夕朝道：“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把分part拿出来？”
　　被看穿，邹意也不客套了，直接道：“嗯。”
　　“你这样。”他斟酌着言辞，“挺容易得罪人的。”
　　解夕朝顿了顿：“然后？”
　　邹意哑然。
　　……确实。
　　好像得罪人了，也没什么客观的后果。
　　毕竟台下再怎么有矛盾，公演是大家吸粉的机会，没人会当儿戏，还是都会好好做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无所谓。
　　“我来分part。”解夕朝道，“是因为这是我的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它的人。”
　　邹意愣了愣。
　　然后，他意识到了这是解夕朝在和他解释。
　　解释为什么。
　　“你注意到我原来给你分的部分了吗？”解夕朝笑了笑，“那一句里最高的key，刚好是你舒适音区的极限。再往上，你有五成的可能会在舞台上破音。”
　　邹意怔住了。
　　他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听到解夕朝问他：“哥，你觉得老师可能分得这么细么？”
　　……不可能。
　　邹意想。
　　且不说他们的声乐老师其实并不能完全了解他们每个人的嗓音特点，就算可以，也不可能细致到这个地步，更不可能以句来单位划分。
　　“我给他们分的词。”解夕朝平静地道，“确实是最适合他们的词。”
　　邹意默然。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可是……
　　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有些懊恼：“我该劝一劝的。”
　　解夕朝愣了一下：“劝什么？”
　　邹意听出了他的话外音，愕然：“你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解夕朝也很愕然：“哥你居然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邹意：“……”
　　他有些羞恼：“我这不是……”
　　解夕朝：。
　　“哥。”他叹了口气，“奉献型人格要不得。”
　　他认真地对邹意道，“除了我以外，如果有人企图用最少的partpua你说服你接受，你一定要拒绝。至少要试一试再下决定。”
　　毕竟，在选秀节目里，像他这样确实会分part的人是个例。
　　绝大多数是拿着队长的权威耍流氓。
　　邹意安静了下来。
　　解夕朝回过身，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哥，竞技类节目，为自己争取从来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每个人的梦想都是梦想，每个人的粉丝爱着他们的偶像的时候，都是全心全意，眼底都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哪怕别人再优秀。”
　　他顿了顿，“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希望我写的歌出来的舞台效果是最好的。但这必然会牺牲部分人的利益。
　　所以，我给他们尝试的机会。”
　　不撞南墙不回头。
　　走到这里的人，谁不撞南墙会甘心。
　　谁又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衬托别人的炮灰。
　　“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好。”解夕朝道，“那是他们的能力。如果他们做不好，他们会来找我的。而我能给他们的保证就是——”
　　他顿了顿，吐出了三个字，“拿第一。”
　　全场第一的小组有二十万的加票。
　　这就是解夕朝的报酬。
　　他是个公平的人。
　　从来不会欠任何人什么东西。


第47章 
　　就在解夕朝和邹意聊天的时候，另一边，奚凯和杨胤平也在食堂吃饭。
　　人声嘈杂，两人吃得默不作声。
　　等吃了七八分饱，奚凯才道：“一会儿去练习？”
　　“嗯。”杨胤平道。
　　然后他顿了顿，“你今天为什么投弃权。”
　　奚凯拿筷子的手停了停，然后继续吃，声音含糊不清：“我觉得我part分挺好的，但是你们不是不同意嘛。”
　　语气尽量轻松，当成是一个饭后闲谈。
　　杨胤平沉默。
　　片刻后他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奚凯想了想：“为了效率？”
　　杨胤平似笑非笑：“你还真挺喜欢他的。”
　　奚凯向后一靠，拖长了音调：“别说得这么——”
　　他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私心，那么根本不会让你们投票。”
　　他用的是“你们”。
　　杨胤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是，这也确实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几乎是他们的小会一结束，夏熙泽的同伴穆文就道：“刚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夏熙泽没说话。
　　杨胤平也没说，但他知道自己内心的答案。
　　明明最开始提出重新分配的时候，他带着的是一腔孤勇的热血，他想的是，要争取，要最后搏一把，还有——对解夕朝一手包办的，隐秘的反抗。
　　但是解夕朝同意了之后，他又觉得他们是在欺负人。
　　是因为长相么？
　　……对方确实长得温和文秀，一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说话也温软。
　　而且据说解夕朝身体到现在还没恢复。
　　也不知道昨天，他录制完之后又花了多少时间做这些事。
　　按照这任务量，最起码要到凌晨。
　　杨胤平不是心思有多细腻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解夕朝说了那句“好”开始，他就着了魔一般心神不宁，简直跟——
　　他不可思议地想。
　　简直跟被下了蛊似的。
　　-
　　解夕朝并不知道他的队友们因为他的“退让”已经自省到快走上歪路。
　　虽然说着放手，但其实这两天他也很忙。
　　先是忙着改编歌。
　　这并不是单纯的改编，改编的过程就需要考虑舞台效果，当时的气氛，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理科生，解夕朝写歌从灵感开始，结尾却一向像做题，严丝合缝地扣上最后一个扣，成品就出来了。
　　这个扣在第三天下午扣上。
　　第三天下午，他被邹意强行从作曲室拖了出来。
　　解夕朝人都有些飘，但记仇，把邹意身后的云盼拎过来：“告状？”
　　云盼：“……”
　　他望天。
　　邹意说：“你需要休息。”
　　“好的邹医生。”解夕朝心不在焉跑火车。
　　“正好你俩来了。”他道，“晚上去录音室录个音，帮我在外面看着点。”
　　邹意说：“你需要……”
　　解夕朝按着他的肩。
　　他冷静地开口，语气却放软：“我录完明天休一整天行不行？”
　　邹意张了张口。
　　他感觉解夕朝已经掌握了拿捏他的技巧，但偏偏他确实就是吃这一套。
　　片刻后，他无奈地跟着解夕朝出门，去了录音室。
　　*
　　真正结束所有工作的时间是在这天晚上十二点。
　　临走的时候录音师看着解夕朝的目光都带着狂热，邹意在他身后回望了一眼，顺手拉了一把困得差点把自己绊倒的云盼。走在了解夕朝的身旁。
　　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直观听到《无垠海》的录音室版本，比当初听到demo还震撼。
　　尤其是，这是解夕朝一个人solo的版本。
　　“为什么要来选秀呢？”不知不觉，他把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解夕朝还在打呵欠。
　　闻言愣了一下。
　　然后他想了想：“可能是，怀旧？”
　　人过了十八之后永远怀念十八。
　　他在系统做了很多个任务，难度从简单到高。但越到后面，他确实越怀念最开始，从青涩的练习生一步步登顶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任务里任务外都是真的青涩。
　　他磕磕绊绊地走上舞台，在带着命运光环的队友身旁自我介绍，然后在一次次的公演舞台中分到那么一两句词。
　　那个时候他——
　　他扮演的角色想，什么时候我也站上那个位置就好了。
　　当然结局是这位狼人企图陷害气运之子最后身败名裂狼狈退赛。
　　但是那天，那个舞台上的那点漂亮的光晕却始终萦绕在解夕朝心底。
　　他说得轻飘飘，邹意看他嫩生生的脸，只当他又在跑火车。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一旁的云盼难得地搭了句腔：“哥哥成团了也可以做好看的solo舞台。”
　　好极了。
　　解夕朝想。
　　这话给节目组听到，能被这句话里理所当然的狂妄给气死。
　　他什么都没说，捏了捏云盼的脸蛋。
　　经过活动楼的时候，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了113的灯光。
　　解夕朝脚步慢下来。
　　这些天他是真的忙，自然想不到去看队友练习。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他是因为心愿未遂而开始拿腔拿调。
　　像是感应到他的心思，邹意道：“这几天我和盼盼都在练习室。”
　　“大家都蛮刻苦的。”邹意道。
　　“能拿到自己想要的part还不刻苦。”解夕朝道，“那已经算是废了。”
　　嘴上说得狠，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你们先走吧。”他道。
　　邹意道：“你要去看看？”
　　解夕朝没否认：“嗯。”
　　邹意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俩回去吧。”解夕朝摆了摆手，“本来就被说拉帮结派了，回头一起去更解释不清楚了。”
　　邹意愣了一下。
　　等他回过神，解夕朝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云盼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
　　解夕朝的话是开玩笑，但是内容却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组的事没刻意瞒着任何人，没两天，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两个创作组一个没能幸免，果然都整出了足以称得上大八卦的幺蛾子。
　　目前故事的走向是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他大权独揽排除异己，左手邹妃右手云贵人，一同欺压可怜的小透明。另一个版本是欺压未遂，小透明们反手暴起夺权，自此走上翻身新道路。
　　两个版本都有理有据，解夕朝和艾清源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讲得眉飞色舞，末了在他碗里塞了个鸡腿。
　　他和颜悦色：“吃。”
　　艾清源大大咧咧地就吃了，被糊了一嘴辣椒粉。
　　被辣的间隙他还忙着问：
　　“真的假的？”
　　语气分明写着幸灾乐祸。
　　解夕朝道：“真的。”
　　艾清源愣了几秒，神情逐渐惊悚：“……哪个真的？”
　　解夕朝好整以暇：“所有。”
　　管衡淡定地把艾清源拖走，临走眼神询问：“需要帮忙么？”
　　解夕朝比了个叉。
　　云盼说哥你好像要发射光波的超人，解夕朝说超人今天就要变身来检查你的课后作业了，来把你的part唱给我听听我看看怎么样？
　　云盼脸就皱了起来。
　　皱起来唱得也不错，解夕朝早就发现了他嗓子是真的好，难怪未成年就要被拐去打工。
　　云盼没受过系统训练，有点儿天赋型。
　　简而言之，天生吃这碗饭。
　　他的存在感低，第二次给他分的part少又碎。很有些大材小用。
　　同样被大材小用的还有邹意。
　　选秀就是这样。
　　性格足够强势才有更多的蛋糕，性格不强势，实力强到让所有人都五体投地——像解夕朝这样，同样也是一种宣示存在感的捷径。
　　而实力好但温吞的老好人就会这样。
　　无声无息地淹没，除了粉丝，没人会为他们惋惜。
　　这两人自己也从来没对解夕朝提过异议。
　　想到这，解夕朝心底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解夕朝听到了有人忐忑的声音：“夕朝？”
　　他抬起头，看到了他队友的脸。
　　他脑内搜索了一下对方的名字，最终精准定位：
　　夏熙泽。
　　*
　　夏熙泽在郁闷。
　　想要一醉解千愁的那种郁闷。
　　他估计他唱不利索，事实证明确实唱不利索。
　　当初分part，他要了导入部分。
　　他私心重，想着自己脸好看，如果能做开头，说不定就能让人记住。
　　但他忽略了导入的难度。
　　这几天他一直在练导入的这几句词，越练越满头大汗，找穆文帮忙，但穆文自己也有点焦头烂额，他只能自己像个无头苍蝇。
　　说实话，他已经后悔了。
　　语气词就语气词。
　　比起一开头就整个舞台垮掉，他还不如就躲在解夕朝后面唱唱语气词。
　　至少不会丢脸。
　　但是他不敢说。
　　当时气氛有多僵大家心里都明白，自己腆着脸要的part现在说不能唱，一时之间夏熙泽分不清哪个更丢人。
　　什么解夕朝私心重，什么宫心计。这一切都在真正的困难面前烟消云散。
　　他看着解夕朝，又尴尬又不知所措，最后憋出了句：“晚上好。”
　　解夕朝语气一如往常：“晚上好。”
　　下一句就正中红心：“练得怎么样？”
　　夏熙泽：“……”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
　　他不说话，解夕朝就把一样东西放在边上：“回来的时候经过了小卖部，顺手买了点吃的。”
　　是维生素饮料和巧克力。
　　东西放在桌上，夏熙泽又饿又渴，不自觉地蜷紧了掌心。
　　过了一会儿，他才慌乱地回神，岔开话题：“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嗯。”解夕朝道，“刚去录了个音。”
　　夏熙泽一怔。
　　然后他就看到解夕朝笑了笑：“没录音光有谱子，是不是不太好唱？”
　　这句话光听内容甚至有些嘲讽。
　　但是解夕朝的语气却很温和，温和到夏熙泽几乎不会产生任何的歧义，他意识到解夕朝确实是在关心他，或者说，给他台阶。
　　连日的焦虑、懊悔在他脑海中汇聚，他在某个瞬间，居然直接鼻子一酸。
　　下一秒，他心一横，闭着眼道：“夕朝我错了。”
　　解夕朝：。
　　如果夏熙泽现在睁开眼睛，就会看到解夕朝的眼睛里没有意外之色，当然没有冷嘲热讽，但其实，也没有他脑补过度的脉脉温情。
　　解夕朝的眼底很平静，他平静地问：
　　“哪里错了？”
　　夏熙泽一鼓作气：“不该……不自量力。”
　　“就算给了我多的part，我也确实唱不好。我没那个能力。”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沮丧。
　　他听到解夕朝叹了口气。
　　这声气叹得也很温柔，他的思绪回笼，脸上骤然有点袒露真心后的羞耻。但同时，他又因为这一声，终于鼓起了勇气睁开眼。
　　解夕朝……
　　解夕朝正撕巧克力的包装。
　　察觉到夏熙泽的目光，他抬头礼貌询问：“要不要吃？”
　　夏熙泽：“……”
　　好吧。
　　他确实饿了。
　　他默默伸手。
　　与此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想解夕朝应该确实是觉得他很奇怪。
　　毕竟他俩不熟。
　　解夕朝没什么义务原谅他。更不会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
　　他恹恹地要去拿解夕朝手上的巧克力。
　　临了。
　　手却扑了个空。
　　解夕朝把巧克力又收了回去。
　　“黏嗓子。”他道，“一会儿吃吧。”
　　夏熙泽：“啊？”
　　“刚刚练的那段。”解夕朝道，“你唱给我听一下吧。”
　　他顿了顿，“想要多的part不是错。但是还没真的努力就说我不行，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
　　他看了眼表：“半个小时。”
　　“我教会你唱歌。”他道，“然后回宿舍休息。”
　　“越熬夜嗓子状态越糟糕，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熬了。”
　　-
　　凌晨一点。
　　杨胤平出了练习室。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汗从额上滴下来，昭示着他过去几个小时的努力。
　　他不是在努力唱歌。
　　而是去健身室打了一会儿拳。
　　奚凯说：“平啊，做人不要一天天地为难自己，这样很累。”
　　他未置可否。
　　奚凯施施然走了。
　　奚凯这个人就是这样，杨胤平想。
　　他看不起奚凯又羡慕奚凯，没有那么执着于出道，就不会那么焦虑，获得的时候就是意外之喜，而失去了也能保持平常心。
　　而他已经没了平常心。
　　这几天他一直在练习他的唱段。
　　他能唱下来。
　　但是唱不好。
　　这是最令他崩溃的地方。
　　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让那么大段的唱词从他的嗓子以一种完美的姿态被唱出，他会接不上力，会处理不好尾音，甚至会走调。
　　这是首看似不简单，实际需要更高技巧的歌。
　　是解夕朝唱得太轻松，给了他们——给了他，无限的错觉。
　　他的脑子很混沌。
　　今天已经是练习的第三天，他依然卡在瓶颈之上，这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让他焦虑的，还有奚凯的那句话。“如果他有私心，就根本不会让你们投票。”
　　是他错了么？
　　或者，是他们错了么。
　　可是他只是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已。
　　解夕朝或许不会差这一次的舞台，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小透明来说，这个舞台就是他们的全部，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
　　给了他机会，他又真的能接住么。
　　好像又并不能。
　　他心烦意乱，往楼梯走了几步，只是迎面，他遇上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夏熙泽晕晕乎乎地从他身边走过，脸上洋溢着一种恍惚和轻松。看上去仿佛跟他不是一个次元。他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夏熙泽刚从小岛进行了一场日光浴。
　　或者心灵的洗礼。
　　杨胤平皱着眉叫住了他：“夏熙泽。”
　　夏熙泽终于从幻境中回过了神，他说：“怎么了？”
　　他看清了杨胤平的脸。
　　然后，他的脸就迅速地垮了下来。
　　杨胤平：“……？”
　　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夏熙泽无语：“这里是活动楼，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当然是练习啊。”
　　“练得怎么样？”杨胤平问。
　　……真神奇。
　　夏熙泽想。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为什么解夕朝说出来，就能把他说得想哭。眼前的人说出来，他就只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还行吧。”
　　杨胤平：“……”
　　看到他怀疑的眼神，夏熙泽立刻炸了：“你什么意思！”
　　瞧不起人是吧？
　　杨胤平确实瞧不起他。
　　夏熙泽的实力从街上拉一个卖艺的都比他会唱歌。
　　他从来就不抱有什么期待。
　　当然，他也不关心夏熙泽唱得怎么样。
　　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没头没尾地道：“我想去道歉。”
　　夏熙泽：？
　　“啊？”
　　杨胤平话出口，心里骤然一松。
　　他不再犹豫，他抬起头，认真地对着夏熙泽道：“我想去和解夕朝道歉。还有。”
　　“改回我们原来的part。”


第48章 
　　杨胤平的话音落下，走廊里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默。
　　杨胤平本来就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情解读他脸上的微妙，直接道：“你不愿意？”
　　实力这么差，不管什么方案都是被带飞。
　　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已经全然忘了前两天他还对夏熙泽颇有些感同身受。
　　夏熙泽“嘁”一声。
　　他已经看出了杨胤平对他的看不起，也懒得跟他废话，对着他身后道：
　　“夕朝。”
　　杨胤平浑身一僵。
　　走廊尽头传来了一声遥远而含糊的“嗯？”。
　　他偏过头，看到不远处浸润在夜色里的单薄身影。
　　这一幕实在很像一幅画，或者名导镜头底下的一个悠长的慢镜头。杨胤平在某个瞬间短暂地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只是几秒后，他突然瞳孔地震。
　　而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夏熙泽已经开了腔。
　　“夕朝——”他拖长了调子，还瞥了杨胤平一眼，“杨胤平说要和你道歉。”
　　不远处朝这边走过来的解夕朝身形一顿。
　　杨胤平和他视线对视，简直想立刻挖个地洞，把自己就地埋进去。
　　解夕朝走近，杨胤平掌心都是汗。
　　他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对方了然的眼神。
　　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对方的眼睛里透着一点儿懒倦，像是累狠了。他道：“听到了，大晚上的，你这是想扰民呢。”
　　夏熙泽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在解夕朝面前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杨胤平心里愈发怪异，然后，他听解夕朝道：“今天太晚了，这样。”
　　“明天我们开个临时会。”他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
　　于是时隔三天，大家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同样的活动室，同样的人，不一样的，是人的心境。
　　解夕朝这两天没来活动室，不知道这里的人都经历了什么。邹意和云盼却一清二楚。
　　后者觉得这群人实在是很无聊，非得亲自尝试了一下再能长记性，小孩儿混多了酒吧夜店，性子里也有几分爱憎分明的野性。
　　他已然不愿意跟这群人打交道，坐在解夕朝边上拿着记号笔写写画画。
　　而前者则想起了解夕朝之前的话。
　　他说，“如果他们做不好，他们会来找我的。”
　　彼时他觉得解夕朝这话说得过于绝对，毕竟成年人的面子大过天。而现在他终于意识到，成年人的面子，或许也比不过解夕朝对人心的把控。
　　谈不上觉得可怕。
　　邹意只是觉得，很厉害。
　　《超级新秀》能有这样顶级聪明的选手，确实是一种难得的运气。
　　再聚到一起，会议的内容大家都心知肚明。
　　解夕朝也没有要把所有事都摊开来说的意思，只是道：“私下跟大家沟通了一下这两天练习的结果，有人跟我提议，说重新开一次投票，首先，对于这件事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人有意见。
　　奚凯看了杨胤平一眼，若有所思。
　　杨胤平绷着脸，尽量装作神色如常。而一旁，早就从夏熙泽嘴里得知一切的穆文抽搐了一下嘴角，觉得他们这个组可真是有意思。
　　没意见就投票，投票出来的结果出乎意料地统一。
　　6：0。
　　投票箱收起来，解夕朝道：“那么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接下来几天，我们就开始一起练习。”
　　至此。
　　创作组A组的风波终于彻底落下帷幕。
　　所有人都全心地投入到了练习中。
　　*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是真的开始练习之后，众人还是又一次直观地受到了解夕朝实力的冲击。
　　分part不必说。
　　解夕朝的part不少，几乎是众人默认的C位。但与此同时，他也包揽了整首歌最难的部分，基本上难唱的桥段都分给了他。
　　其次，他几乎成了整个组的声乐老师。
　　夏熙泽自不必说，奚凯他们三个也是重点的被敲打对象。
　　令众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印象里一向实力非常优越的邹意也经常被解夕朝逮着做教学。
　　但是邹意本人却毫无不开心的表现。
　　某次休息，看着旁边聊天的队友，解夕朝开玩笑般道：“邹老师，这两天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他其实不是刻意为难。
　　只是一件事只要认真了，那么语气、态度就容易变得冷硬。
　　哪怕主观上没有，客观上也会让人不舒服。
　　邹意摇头：“没有。”
　　他是感激解夕朝的。
　　解夕朝教他更科学的发声方式，教他如何尽量轻松地把高音唱上去，教他真假音怎么丝滑转换。
　　其他人是教基础，对于他，解夕朝是真的做到了抠细节。
　　感激的同时，他也有些惶恐。
　　他能看得出解夕朝本性其实并不算特别热心肠的类型，至少不会这样手把手地像是师父带徒弟一样教人，所以……为什么？
　　同样的问题，也从艾清源的嘴里问了出来。
　　艾清源最近闲得发慌。
　　跟解夕朝不在一个组，他简直一身轻松。
　　虽然同样要练舞，但是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舒适区。
　　一闲，他就要八解夕朝的卦。
　　解夕朝的回答很简单：“看他顺眼。”
　　艾清源：。
　　“那我呢？”他问。
　　一旁的季彦紧随其后：“那我呢那我呢？”
　　解夕朝：“……”
　　“你俩都吵。”他斩钉截铁，用一句话打发了这俩。
　　所有人中，唯一不怎么被解夕朝说的就是云盼。
　　当然，众人也并不意外。
　　也就是《无垠海》这首歌，才让组内的众人蓦然发现，他们对云盼的印象一直受他那张娃娃脸影响太深。实际上，云盼的嗓子不像棉花糖，实力也不像。
　　他的嗓子有种特别的哑，少年气很重。这样的嗓子天然适配乐队。
　　而他一旦开始专注唱歌，身上那种原本萦绕着的胆小和游移感就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独特的魅力。
　　就像解夕朝说的：“可爱风其实是限制了你的发挥。”
　　云盼被夸得耳朵又红起来，甚至跑到洗手间去冷静了十五分钟。
　　只是，从洗手间出来，他就撞上了一个人。
　　-
　　夏睿言嘴里叼着未燃的烟。
　　节目里不让抽烟。但是这种节目压力大，靠抽烟解乏的练习生不在少数，只要躲着不被镜头拍到。这里是公共区域，夏睿言没有要抽的意思。
　　他站在云盼面前，笑容没达眼底：“这么不想见我啊。”
　　云盼不说话，就要往外走。
　　夏睿言揽住了他的肩。
　　他嘴里的烟被咬着，神态漫不经心，动作却毫不客气。
　　云盼的肩胛骨撞到后面的瓷砖上，也隔着衣服撞到肩颈的那枚烟疤，冰冷的钝痛。
　　他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夏睿言“噗嗤”笑了。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道，“塑料夫妻也算是夫妻吧。一起营业了两三年，粉丝都快以为我们隐婚了，私下里你就这个态度？”
　　他总爱把这些东西挂在嘴上。
　　粉丝面前是温情脉脉，私底下是嘲讽和不屑。
　　云盼也不喜欢营业，但他更看不惯夏睿言的这幅表里不一的样子。
　　他深深地吸气，然后道：“你找我有事？”
　　夏睿言看着他，敛了笑意。
　　其实他只是偶遇云盼。
　　说真有什么事也谈不上，他只是看不惯云盼这些天黏在解夕朝身边眼巴巴的样子。
　　这种感觉……
　　他眯起眼睛。
　　就好像丢了自己家的一只小狗。
　　结果小狗非但没回家，反而对着别人摇尾乞怜。
　　总之，他感觉很不好。
　　他道：“有啊。”
　　“来看看你对人家这么殷勤有没有换来多几秒的part。”他道。
　　“夕朝哥哥不是你这样的人。”云盼道。
　　夏睿言笑了：“我什么样？”
　　“虚伪，恶心。”云盼低声道，“暴力狂。”
　　夏睿言的脸色变了。
　　他看着云盼，脸上依然带着笑，眼底却全是冰冷：“你再说一遍。”
　　“我说。”云盼抬起眼，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夏睿言，你是个虚伪，恶心的暴力……啊！”
　　他被猛地掐住了脖子。
　　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漫上来。
　　云盼闭上了眼睛，心底却从未有过的冷静。
　　*
　　夏睿言最终还是没有真的掐死云盼。
　　他是个极度理智又极度疯狂的人。云盼一直知道。
　　为了利益，他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
　　同样的，权衡利弊之后，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让自己冷静。
　　他说：“你给我等着。”
　　“你去跟公司说好了。”云盼道，“我还有三年的合约，只要我出道，这三年我都会留在出道团不会回公司，公司管不着我。”
　　夏睿言被气笑了：“你还想出道？”
　　“为什么不能？”云盼反问。
　　夏睿言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你拿什么出道，就凭你十几名的名次，你跟我争？”
　　文耀不算小公司，但也不到撕两个出道位的地步。
　　他和云盼，最坏的结果是谁也不出，最好也只有一个人出道。
　　现在，云盼告诉他，他也想出道。
　　夏睿言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走廊。
　　云盼留在原地，刚刚那点被夸奖之后的羞涩烟消云散。
　　他蹲下身，衣领下的掐痕痛得他想掉眼泪。
　　就在他闭上眼睛，用力地想要把眼泪憋回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眼泪擦擦。”
　　云盼悚然一惊。
　　他哭都顾不上，立刻抬起了眼。
　　果不其然，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而对方一向温和的眼底已经褪去了惯常的笑意。
　　他面无表情。
　　-
　　解夕朝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暂且放到一边的疑问会在这样的时刻获得答案。
　　起初他只是觉得云盼上洗手间的时间有点长。
　　另一方面，他也想来洗个手。
　　只是刚走到拐角，他就看到了夏睿言掐着云盼的脖子把他往墙上怼的情景。
　　那情景实在太过骇人，有那么一瞬间，解夕朝的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而就在这半秒间，夏睿言放开了云盼。
　　现在，再迟钝也该意识到问题了。
　　云盼跟夏睿言之间根本不是普通的矛盾。
　　他看着云盼，并不打算再“放过”他，直接道：“回宿舍？”
　　云盼迟疑了一下，攀住他的手臂站起来，拿着纸巾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
　　解夕朝也没说。
　　只是经过一楼的时候，解夕朝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把一样东西放到云盼手里，自己拐进了走廊。
　　云盼手忙脚乱地接住他递过来的东西，发现解夕朝塞给他的，是两颗水果味的软糖。
　　他抿紧了唇，拆了包装把糖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地化开来。
　　另一边，解夕朝已经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两管化瘀的药膏。
　　人声嘈杂。
　　他对云盼说：“走吧。”
　　云盼跟着他回到宿舍。
　　解夕朝把门关上，就道：“先坐下，我给你上个药。”


第49章 
　　冰凉的膏药抹到脖子上，云盼瑟缩了一下。
　　他小声说：“我自己来哥哥。”
　　解夕朝手没停：“你看不见。”
　　他的语气不算温和，手上的力度却很轻。
　　抹完，他把药膏盖上，塞到了云盼的口袋里。
　　“一天三次。”他道。
　　云盼说：“哦。”
　　解夕朝看着他有些局促和不安的眼神，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他道：“现在还不想说吗？”
　　“没。”云盼急急出口，差点打个磕巴。
　　然后他道：“……不是不想说。”
　　“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
　　过去的事可以说，那是因为都过去了。但是现在还在困住他的事，除了说出来让人担心，又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嘀咕，一抬头看到了解夕朝不赞同的眼神，立刻就怂了。
　　“好吧。”他说，“我说。”
　　他顿了顿，“哥哥你知道我和夏睿言是一个公司的，而且是同期生吧。”
　　解夕朝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来，“嗯”了一声。
　　每个公司都会有一批储备练习生。
　　这些练习生大多数都是未公开，为了公司自己的出道团做准备，抑或是送去参加一些选秀节目。
　　所以他之前就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季彦跟他说，夏睿言和云盼很早就是大热cp。因为一般来说为了新鲜感，这种练习生都不会先曝光在人前。
　　“我们一年前本来是打算出新团的。”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云盼插了句解释，“但是那个时候公司突然出了点状况，然后就搁置了。”
　　“我，文海。”他道，“还有夏睿言，本来都是那个新团的成员。”
　　解夕朝恍然。
　　“我跟夏睿言……”云盼犹豫了一下，“其实要说矛盾，没什么大矛盾。”
　　他低声道，“一开始，我还挺喜欢他的。”
　　“……可能是我太好欺负了吧。”
　　好欺负，所以一颗真心被踩在地上践踏。
　　他是小地方出来的孩子，过过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碰到过特别糟糕的人，所以对于每一份善意都珍而重之地对待。
　　他刚来公司，带他的人是夏睿言。
　　其实对方并没有特别做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带他熟悉了一下环境。
　　任何一个人都会顺手做的事，因为夏睿言做了，所以他那个时候天真地觉得，这个哥哥也是个好人。
　　“后来。”他慢慢地道，“我们就一起练习。”
　　他顿了顿，“然后我才发现，他可能有点儿……”
　　“暴力倾向？”解夕朝接过他的话，替他找了个合适的词。
　　云盼点头：“嗯。”
　　“再后来。”他吸了口气，“我们没能成功出道，公司又让我们俩绑定。”
　　他别开眼，“……他家里很有钱，公司也不敢管他。其他人都听他的，所以，就一直这样了。”
　　一直这样，哪样？
　　他没明说。
　　但是解夕朝能听懂。
　　他深呼吸了一下，久违地想来一根烟。
　　他一般是不抽烟的。角色需要才学会了抽。
　　这种东西解乏也确实上瘾。
　　事实证明，但凡试过一次，哪怕戒掉了也会有蠢蠢欲动的时候。
　　只是，脑海里闪过这个年头时，他又想到了什么：“你肩上的烟疤，也是他弄的？”
　　云盼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轻声道：“嗯。”
　　半秒后，他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哥哥你别生气，真的，就那一次。”
　　“之后经纪人找他谈了一次话。”他小声道，“之后就没有了。”
　　解夕朝没有说话。
　　只是片刻后，云盼感觉自己被很轻很快速地搂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他的眼睛就突然又泛起了酸意。
　　-
　　解夕朝在看到他们俩的相处模式的时候，其实就隐约地有了些预感。
　　他当然知道队内霸凌。
　　甚至可以说熟悉。
　　就像是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上法庭那样，能让系统派人出任务的也不会是秩序非常好的世界，更何况气运之子是要遭受磨练的。
　　为什么会有霸凌？
　　原因有很多。压力大就是占比非常大的一条。
　　长期而看不到尽头的练习，骤然失去的机遇，以及连轴转的疲累。有人压力大会选择自己消化。而有人则从伤害别人这件事上汲取情绪发泄那一刻后的轻松。
　　他也几乎能猜到夏睿言选上云盼的原因。
　　年纪小，好控制。
　　而且刚好公司有绑定的需求。
　　……虽然云盼那句话听着很扎心，但确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本人性格内向而软。
　　有的时候善意可以换来善意。
　　但有的时候，善意只是恶人肆无忌惮的资本。
　　过了许久，解夕朝才开了口：“因为合同所以才不走吗？”
　　“嗯。”云盼低声道。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违约金很贵。”
　　“而且，不想让别人担心。”
　　解夕朝愣了一下。
　　“我们乐队当时解散的时候，拖了很久。”相较于刚刚，云盼的语气还要低落，“我后来才知道，其实队里早就在亏钱了，一直拖到后来才解散……
　　是因为我。”
　　怕他没地方去。
　　怕他又被他那个人渣爹欺负。
　　是因为云盼当时拿到了文耀的offer，他们才终于放下了心。
　　他抬起头：“我不想他们担心。”
　　他的眼睛泛红，语气却全是坚定。
　　解夕朝的手顿了顿，终于叹了口气。
　　然后他道：“你这样，他们知道了只会更担心。”
　　云盼不说话了。
　　“说完了？”解夕朝问。
　　“嗯。”云盼道。
　　本来也不是多复杂的事。
　　“说完了就去洗个脸吧。”解夕朝道，“眼睛都哭红了。”
　　“……我没哭。”云盼有些不自然地道。
　　但是解夕朝这么说了，他还是乖乖地站起了身，去洗手间洗脸。
　　水流声潺潺，他用纸巾用力地擦着脸，突然有了一身轻松的感觉。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他：“合约还有三年？”
　　云盼关了水龙头：“嗯。”
　　他是个不太擅长表露野心的人。
　　解夕朝这么问了，就代表他刚刚听到了。
　　他有些不自在。
　　只是片刻后，他还是道：“我……我想出道，我觉得我可以。”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
　　从前他也喜欢唱歌，但是有夏睿言在，他永远只能是站在角落的那个人。最开始，他甚至盼着夏睿言出道，因为出道了他就很少再会回公司。
　　其他人，也都是因为他所以才跟着一起欺负他。
　　这个想法，在他和解夕朝走近开始逐渐消失。
　　解夕朝真的很好。
　　人很好。
　　舞台也很好。
　　他从来没怀疑过他的夕朝哥哥可以出道，甚至C位出道。
　　他想，如果能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队友，应该是一件特别，特别幸福的事。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些天他在解夕朝的组里，看着对方一手安排好一切，所有人都朝着一个目标努力。他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
　　然后他想。
　　凭什么出道的一定是夏睿言。
　　如果他出道，他一样可以逃离对方。
　　如果他出道……
　　他为什么不能出道？
　　*
　　那天的结尾，解夕朝没有再说什么。
　　云盼其实很怕他说什么。比如同情，比如怜悯，抑或是责备。
　　他经历过很多。
　　文耀的练习生私下看他的眼神带着同情和惋惜，他们背地里说云盼运气好像真的不好。而经纪人找他谈话，说的是：“你为什么这么逆来顺受呢。”
　　他只是打了你。
　　但是你居然忍下来了，你为什么这么软弱呢？
　　他一度真的觉得自己不可救药。
　　可是解夕朝好像会读心。
　　他什么都没说，像是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他只是道：“好好练习，想出道，这次的舞台会是你最大的机会。”
　　云盼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的舞台和上次相比有很大的反转，而且也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最重要的是，解夕朝是他的队长。
　　他心下酸软，但又想起了什么，小声补充：“哥哥你不用担心，在这里他不敢乱来。而且我都已经搬出去了，等我出道之后，他就管不了我了。”
　　语气很认真。
　　他怕解夕朝跟夏睿言起冲突。
　　解夕朝说：“好。”
　　他摸了摸云盼的头：“想吃什么，晚上给你带。你在我宿舍玩吧。”
　　“要吃炸鸡腿。”云盼点菜。
　　解夕朝出了门，他就留在房间里。
　　等到解夕朝离开，他先是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然后爬上沙发椅，把解夕朝留给他的糖吃掉了。
　　而另一边，解夕朝出门之后，顺路拐进了隔壁宿舍。
　　确认里面只有季彦一个人后，他道。
　　“借一下你手机。”他道。
　　季彦说：“哥你等等。”
　　他一边把手机往外拿，一边随口道：“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吗？”
　　“没。”解夕朝道，“经纪人。”
　　季彦吓一跳：“怎么了？”
　　解夕朝本来不想跟他多说，但是季彦虽然大大咧咧了些，嘴还是挺严的。
　　他想了想：“你对文耀知道多少？”
　　季彦谦虚地道：“略知一二。”
　　解夕朝：“……”
　　“前几天不是还不知道？”
　　“最近跟人混熟了。”季彦道，“稍微听了点他们老板的桃色新闻。”
　　解夕朝：。
　　他嘴角没忍住，还是牵了一下。
　　他进门的时候裹了一身寒意。较之往日的温和几乎多了几分凌厉，季彦一边罕有地被帅得有些腿软一些又不可思议地想，谁还能把他哥惹生气啊，他哥脾气都这么好了。
　　这个笑让解夕朝的温度回来了些，又变成了原来温柔无害的样子。
　　季彦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解夕朝道：“没什么。”
　　“我想让夏睿言退赛。”他道。
　　“咚”的一声，季彦的手机掉床上了。


第50章 
　　整整半分钟，季彦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哥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昨天熬夜熬太晚，这会儿产生幻听了。
　　解夕朝等着他回神。顺便接过他条件反射递过来的手机，拨了个号。
　　他按下拨通键的前一秒，季彦终于回过了神。
　　他第一件事是过去锁了门，然后才吐出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
　　解夕朝顿了顿：“别跟别人说。”
　　然后，他把撞到云盼和夏睿言在走廊的事跟季彦简短地说了一遍。
　　季彦起先还是一脸震撼，越听到后面神情越凝重。
　　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畜生。”他道。
　　他跟云盼关系也好。虽然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解夕朝，但云盼性格绵软，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怜爱。他私底下没少好奇过对方过往的经历。
　　解夕朝删繁就简，只提了云盼被夏睿言霸凌的部分。
　　只是，光这一点，季彦就立刻理解了解夕朝刚刚为什么语出惊人。
　　他说：“哥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忙。”
　　解夕朝说：“不用。”
　　他顿了顿：“我先打电话。”
　　“你打。”季彦不耽误他了，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解夕朝电话拨过去，那头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好，哪位？”
　　“箐姐。”解夕朝道，“是我。”
　　那头的方箐箐有些惊讶：“夕朝，有什么事吗？”
　　解夕朝说：“有点。”
　　“姐。”他道，“公司那边对文耀有出过针对性的分析报告之类的吗，可以把文件给我一份吗？”
　　饶是情况紧急。
　　季彦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说真的。
　　从前他一直觉得他哥那么牛逼，为什么看公司的眼光那么差。就他们节目里，90%的公司都比曜欣要更像个正经公司。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90%的公司比曜欣成熟，但99%的公司不会纵容员工这么嚣张。
　　哪怕这个员工是个摇钱树。
　　-
　　当然，哪怕解夕朝跟公司关系再好，方箐箐自己也觉得这种东西给他无所谓，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
　　她有些讶异地道：“有应该有，但你要这个有什么用吗？”
　　最近曜欣全公司上下各部门都在努力提升自己中。
　　主要目的就是赶上自家摇钱树的脚步。
　　要不然解夕朝C位出道那天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把这个事情铺满全网络，这会显得他们非常地失败。一生爱面子的小齐总也不会允许。
　　文耀这个公司方箐箐很有印象。
　　她是解夕朝的经纪人，相关工作都会和她对接。
　　她记得，这公司目前有两个选手都是在他们的重点观察范围内的。其中一个还算是全能ACE，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解夕朝有那么点撞型。
　　解夕朝循循善诱：“有个可以把撞型那个搞掉的机会。”
　　方箐箐：！
　　季彦嘴角都快抽筋了。
　　对方箐箐，解夕朝没有像对季彦那样把一切都直接和盘托出。他只是简短地道：“掌握了一些对方人品上的黑料，比较致命的那种。”
　　方箐箐眼睛就亮了。
　　她不再犹豫。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对解夕朝有种本能的信任。
　　而前段时间，解夕朝放弃去大平台留在曜欣的事感动了公司的许多人，现在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对解夕朝很有好感，包括小齐总本人。
　　他的目光终于从他的电竞战队上彻底转移到了娱乐圈。
　　足可见他对解夕朝有多欣赏。
　　方箐箐说：“那我晚些发给你。发给这个手机吗？”
　　解夕朝看了眼季彦，对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解夕朝就说“嗯”。
　　“这我朋友的手机。”他道。
　　方箐箐说“好”。
　　然后她欣慰地道：“公关部终于又可以练手了。”
　　解夕朝：“……”
　　他说：“是啊，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他挂了电话。
　　然后，他看到了一旁季彦默默看着他的神情。
　　他问：“想说什么？”
　　“……想说你们家公司企业文化真是奔放。”季彦幽幽地道。
　　解夕朝深以为然。
　　“我也这么觉得。”他道。
　　他把手机还给季彦，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奔放归奔放。
　　去食堂的路上，季彦还是问起了解夕朝的打算。
　　“文耀这公司挺狗的。”他委婉地提醒，“哥你最好别冲动。”
　　解夕朝说：“我知道。”
　　能纵容手底下的练习生出现霸凌而不制止，足可见这个公司从上到下利益之上的风气。而能够捧出两个热门选手，文耀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
　　“放心。”解夕朝顿了顿，“就算要有什么，也会等到二公后。”
　　季彦愣了一下。
　　他偏过头，看到了解夕朝平静的侧脸。
　　*
　　解夕朝的确很久没这么生气过。
　　这种生气纯粹是针对夏睿言本人和公司的纵容。
　　但生气归生气，他还不至于冲动。
　　因为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也是他刚刚没有直接告诉云盼他打算想办法逼夏睿言退赛，而是先安抚住了对方，让云盼先安心准备二公的原因。
　　解夕朝和云盼不同，他不管经历什么事情绪都能保持稳定。
　　但云盼一定会因此受影响。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文耀狗。”他道，“你觉得夏睿言和云盼之间，他更想要谁出道？”
　　季彦被问得懵了一秒。
　　然后他想了想：“……夏睿言？”
　　“这不好说。”他道，“主推肯定是夏睿言，他这狗脾气，我要是公司，我就直接把他甩给星尘。”
　　星尘是他们出道团的运营平台。
　　“嗯。”解夕朝道，“所以他是主推。”
　　他原先以为，文耀是想在云盼和夏睿言之间衡量比较，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可以推翻了。
　　夏睿言固然有实力，但是性格太难把控。
　　文耀得罪不起他，让他出道既能卖好，又能顺水推舟让他交给别人运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相比来说，云盼显然乖多了。
　　文耀同样给他镜头，更多的应该是想让他吸一点粉，然后让他回去带团。
　　当然这点需要证实。
　　所以他问方箐箐要了公司这边的一些资料。曜欣虽然各方面都很青涩，但是至少也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不可能完全置身于娱乐圈之外。
　　除此之外……
　　“你猜。”解夕朝慢慢地道，“星尘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种事星尘怎么会——”季彦愕然。
　　片刻后，他意识到了什么，“你想让星尘知道？”
　　“不对。”他自言自语。
　　不是不对。
　　是不止。
　　夏睿言有暴力倾向这件事或许会让星尘有些许顾虑。可说得难听点，艺人私德差的很多。资本或许有顾虑，但一定不会就因此把人换掉。
　　解夕朝想做的，一定不止把这件事透露给星尘。
　　二公……
　　他灵光一现：“你想让星尘看到盼盼的热度和出道价值？”
　　对啊！
　　二公云盼在他哥组。
　　云盼目前势头正猛，如果二公他表现得好，热度一定会更高。而这个时候文耀还不至于把他打压下去，就在这个当口……
　　就在这个当口，如果夏睿言的黑料被曝光于人前。
　　那么。
　　星尘会选谁，结果显而易见。
　　想通了之后，季彦心底已然全是震撼，而一旁的解夕朝却依然神色如常。
　　他正看着不远处。
　　夕阳西下，给天边染上了一点夺人的血色。
　　食堂门口人声鼎沸，其中就有几个他很熟悉的身影。
　　夏睿言今天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并没有来买饭。所以，这会儿站在食堂门口的，只有文耀的其他队友。
　　季彦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
　　那就是现在曝光夏睿言，文耀很有可能能翻盘。
　　他还需要一点证据。
　　一点，能彻底让夏睿言短期内不会翻身的证据。
　　-
　　季彦并不知道解夕朝的心理活动，如果知道，他就会意识到，他以往对解夕朝的认知还是有所偏差。以及，解夕朝当时对倪鑫其实称得上温柔。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
　　倪鑫针对解夕朝，目的是让他难受。但解夕朝其实并没有受到影响，那么他的行为便没有意义。
　　说到底——
　　愿不愿意让解夕朝克服“有点麻烦”的情绪动手反击，其实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件事着急不了，因此带了饭回去之后，解夕朝就没再提这件事。
　　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忙。
　　距离公演的时间越来越近，但是舞台效果还不尽如人意。
　　这天练习结束，解夕朝把人都留了下来。
　　他温和地道：“还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公演，大家觉得练习得怎么样？”
　　夏熙泽说：“欸我觉得还挺……”
　　旁边的穆文咳嗽了一声。
　　一起练习了这么久，大多数人早就把解夕朝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生气是不会生气的，也不会阴阳怪气。
　　但是如果他满意，这句话根本不会被他说出口。能这么问他们，还是不满意了。
　　果不其然，解夕朝道：“知道大家都很努力，但是——”
　　他顿了顿：“有点儿放不开。”
　　“乐队live最重要的是带动气氛。”他道，“这也是我们能拿第一的最关键因素，大家牺牲了自己的part，如果最后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是不是有点儿可惜呢？”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满面羞惭。
　　倒是邹意咳嗽了一声：“这个东西挺难练的。”
　　台风。
　　说到底，解夕朝觉得目前他们组欠缺的就是落落大方充满自信的台风。
　　新人一个通病，舞台上努力，但紧绷。
　　这不是解夕朝想要的东西，也不是一个能够点燃全场获得观众青睐的组应该展示的东西。
　　邹意这话一出口，算是给了一个台阶。
　　所有人都连忙点头，七嘴八舌。
　　“对啊，这个好难，我一上台就紧张……”
　　“真的，要记词还怕破音，而且还要找镜头，真的有点手忙脚乱”
　　“我也想像夕朝那样唱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但我确实不是天下第一嘛~”
　　解夕朝：？
　　他看向最后一个人，夏熙泽后退一步，“嘿嘿”笑了两声。
　　解夕朝：。
　　“撒娇请对着粉丝。”他道。
　　队友是无辜的。
　　夏熙泽：“……”
　　好无情好冷酷的男的。
　　解夕朝看着眼巴巴的众人。
　　他想了想：“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难。”
　　众人：“嗯嗯！”
　　解夕朝思索了半晌，作了决定。
　　“那明天上午我们停半天练习。”他道，“我带大家速成一下。”
　　他顿了顿，“难确实是挺难的，但是装一下纸老虎应该还是可以努力。”
　　他自言自语。
　　而众人心中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


第51章 
　　第二天，众人准时来到了活动室。
　　解夕朝已经到了。
　　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运动服，节目组发的呆板而普通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像是换了件衣服，嫩黄色衬得他的脸愈发白皙。
　　云盼把给他带的早饭放到桌上，他道了声谢。
　　云盼眼巴巴地看着他：“夕朝哥哥，我们今天要出去吗？”
　　解夕朝笑了笑，说：“嗯。”
　　他道：“今天玩个小游戏，顺便录点花絮。”
　　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手边是一台手持DV。
　　夏熙泽已经开始紧张了，他缩了缩脖子：“这，还要录像呢？”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解夕朝头也不抬：“你等下第一个。”
　　夏熙泽：“……”
　　他这张嘴啊啊啊！
　　等到解夕朝盖上笔盖，环视四周，除了邹意，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像鹌鹑。
　　他无奈：“我有这么可怕？”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连我都怕，那确实会怕观众。”
　　夏熙泽忍了半秒没忍住，嘀咕：“哥你比台下的观众要可怕。”
　　解夕朝：“真的？”
　　夏熙泽：“……”
　　他该说是还是不是。
　　好在解夕朝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拿起了手上的东西。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是一叠写满了字迹的纸。
　　“走吧。”他道。
　　这下，就连邹意都被激起了好奇心。
　　众人跟着解夕朝往外走，等到了地方，众人才发现，解夕朝带他们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们平时用来彩排用的小剧场。
　　穆文道：“要排练吗？”
　　他对解夕朝是有期待的。
　　如果只是模拟现场排练的话，不免有些落俗套。
　　当然，也有点用就是了。
　　“不。”解夕朝道，“找感觉。”
　　已经到了地方，他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今天上午，我们的任务就是学点新歌。”
　　“我手上有六张纸，上面写着六首歌。我给大家十五分钟的时间去学，然后每人一个solo舞台，观众就是剩下的人。”
　　“我会录下来。”他道，“然后，由我来进行排名。”
　　他的语气舒缓，但语气已经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神色。因此，众人也都敛了笑意认真听，听到这，杨胤平忍不住道：“这个时候学新歌的意义是？”
　　“我突然想看汇报演出了。”解夕朝自然地道。
　　杨胤平：“……”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
　　好离谱又解夕朝的回答。
　　这话听着像把人当猴耍，但是众人竟然都没什么生气的感觉。
　　解夕朝有的时候特别喜欢逗人玩，但最终无论是出来的方案还是设计都异常靠谱。夏熙泽……夏熙泽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新型调教方式。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果不其然，解夕朝的话并没有说完。
　　“现在节目组这边有个出镜这周宿舍花絮的机会。这个花絮包括前十分钟的单人掌镜部分。”他道，“这个机会会给到这次solo舞台的第一名。”
　　他仍然没有解释原因，但是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
　　宿舍花絮是什么？
　　不带感情色彩地来说，这是节目组为了维持节目热度的一个物料。
　　但实际这个物料的出镜练习生，大都是节目组比较想要、或者比较有节目效果的练习生。像夏熙泽、穆文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基本是没什么机会上的，更不用说单人掌镜。
　　综艺会吸粉，这是毋庸置疑的。性格无聊可以有脸撑着，没有脸可以想办法让自己有趣，实在不行，还可以展示才华，比如来一段清唱——
　　一般来说，什么都不行的练习生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总之，这个奖励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吸引力都实在太大了。就连一直表情淡然的邹意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只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开口。
　　像是预判了他要说的话，解夕朝看向他，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兴奋了起来。
　　夏熙泽直接道：“什么歌啊？随机抽吗？欸哥你不参加吗？”
　　“不。”解夕朝道。
　　他只简短地说了这一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道，“第一名没那么容易。你们可以先上来抽个签，然后我继续讲评判规则。”
　　众人不再废话。
　　夏熙泽刚刚还哭丧着脸，这会儿已经撸起了袖子，直接抽了张签。
　　半秒后，他“卧槽”了一声。
　　穆文瞥了他一眼，径直上前拿了一张。看到上面名字的刹那，他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直到所有人抽完，剧场久违地陷入了寂静。
　　解夕朝打破了寂静：“难吗？”
　　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都看到了纸条上的答案。
　　这六首歌都是他们所熟悉的，正是因为熟悉，他们才知道，十五分钟里，他们根本不可能学好他们手上的，充斥着高难度转音和技巧性高音的歌。
　　夏熙泽甚至抽到了一首有海豚音的歌，他痛苦而虚弱地道：
　　“哥你对我们期望这么高吗？”
　　解夕朝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道：“这几首歌确实难，所以大家可以选择参与或者不参与。”
　　“评判标准。”他顿了顿。
　　“看大家的努力程度吧。”他笑了笑，“做到你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最好，并且让我感觉到，这是你的极限，第一名就是你的了。”
　　“好了。”他看了眼手上的表，“下午还要练习，这个花絮我们速战速决，曲谱都在上面了，就按照抽签顺序，现在开始吧。”
　　*
　　解夕朝的风格一向都是雷厉风行。
　　无论是平时排练还是这会儿的所谓花絮录制。
　　队里起先有人不太适应，但是时间久了就体会到了这种风格的好处。高效率带来的是任务的高完成度，而完成了任务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这会儿他说完，大部分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了起来。
　　邹意走了解夕朝的边上。
　　解夕朝毫不意外，笑着道：“邹老师，这么自信吗？”
　　“我不参加。”他道。
　　解夕朝顿了顿。
　　他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是……”
　　“不是你。”他道，“也会是别人。”
　　邹意没说话。
　　他确实不想参加。
　　因为他能猜到，所谓宿舍掌镜的机会，绝对不会是节目组给的。
　　他们这组除了云盼，根本没有节目组想要的选手。这个机会大概率只是解夕朝作为大热门选手的一次固定曝光。
　　虽然节目组不喜欢解夕朝，但事情总不会做得太绝。
　　解夕朝已经被防爆得够厉害了。
　　他不想占对方这种名额。
　　别人想不到是别人的事，他想到了，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到。
　　他心意已决，解夕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委婉地道：“你想过你的粉丝么？”
　　邹意的指尖微顿。
　　他反问：“那你呢？”
　　“这是两件事。”解夕朝道，“我少跟她们见一次面，换来的是一个更完美的舞台。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会见面，因为我会出道。
　　但是邹老师，你不一样。”
　　这话实在太直白了，邹意几乎有一瞬的难堪。
　　但是他停顿了好几秒，还是道：“不出道就不出吧。我这次来，本来也没打算出道。”
　　他说：“我去个洗手间。”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旁一不小心听见了云盼察言观色，忍不住凑了过来：“哥哥。”
　　他最近叫解夕朝已经开始省略名字了。
　　解夕朝仿佛真捡了个弟弟，他安慰对方：
　　“没事。”
　　“他没问题。”他道。
　　邹意的舞台表现没问题。他不需要这场“测验”。
　　他需要的是别的东西。
　　-
　　邹意没有缓很久。
　　再回到小剧场的时候他已经神色如常。
　　解夕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对他生气，他难得地有一种无奈感。不生气，比邹意真的因为他的言论对他发一次火情况困难多了。
　　他叹了口气。
　　只是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他也短暂地抛开了杂念。
　　再环顾四周，众人刚开始听说奖励时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为难。
　　解夕朝当作没看见，道：“夏熙泽。”
　　“你第一个。”
　　所有人都坐在第一排，夏熙泽犹豫了一瞬，走上舞台。
　　他其实很紧张。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很紧张。
　　尤其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准备好。
　　但是……
　　他想。
　　他又确实很想要那个第一名的奖励。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除了舞台以外的地方出镜了。哪怕是上次奇迹般的逆袭，最后他也没有多少镜头，甚至感言只剩了一句。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上了舞台。
　　这种感觉很奇妙。
　　台下都是熟悉的人，他们都看着自己，尤其是他看到了后排好整以暇的穆文，弄得他几乎有点儿想笑。
　　但是对上拿着DV解夕朝的视线，他又笑不出来了。
　　解夕朝总有本事调动所有人的情绪，哪怕这是在一个简陋的剧场，他们在进行的只是一个玩笑般的游戏。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心底的所有杂念。
　　然后，他拿起话筒，开始唱起了第一句词。
　　前面四句还算平稳。紧接着的一句就是进入副歌之前的转音。
　　夏熙泽心跳得很快，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一秒，两秒。
　　唱到最难的那个转音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不小心唱劈了音。他有些无措地站在了舞台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剧场里寂静无声。
　　夏熙泽抿紧了唇，说：“我……”
　　舞台和台下的高度差让他有种被架到戏台子上被众人围观的错觉，尤其是，他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满脸通红。
　　就在他恨不得要立刻下台的时候，解夕朝问他：“结束了吗？”
　　夏熙泽张了张口。
　　“放弃的话就换下一位。”解夕朝道。
　　他的语气很温和，“想再来一遍就再来一遍。”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他道，“但是歌曲难度确实很高。所以下台之前，我给大家无限的时间。”
　　夏熙泽一个激灵。
　　……要这样下去吗？
　　他问自己。
　　他只唱了四句半。
　　下去，他可以逃脱这种众目睽睽的难堪。
　　但是解夕朝先前就说过，每首歌都很难。谁是第一名只看努力程度。
　　刚刚的那点不好意思在解夕朝温和的话里不知不觉被尽数化解，而这个时候，夏熙泽才发现，他以为其余的人里眼底都是嘲笑，其实不是。
　　他们的眼底是感同身受的紧张。
　　还有……考试来临前的忐忑和迫不及待。
　　这确实是个对每个人来说都很宝贵的机会。
　　夏熙泽握紧了话筒。
　　他说：“我再来一遍。”
　　此时此刻，他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队友，而是真正的考官，抑或是那些即将站在台下的，千千万万的粉丝。
　　他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重复的旋律再一次响起。
　　只是这一回，他的声音坚定了许多。
　　-
　　虽然说是一上午。
　　但是整个创作组A组真实在剧场呆着的时间最终长达五小时。
　　一直到下午一点半，所有人才尽数表演完毕。
　　比赛的氛围从轻松到紧张，再到最后的放松，历经了非常微妙的过程。
　　几乎每一个人都重复了不止一遍，每一个人上台的一开始都有些拘谨，只是在无数次的重复中，那种拘谨渐渐被强烈的渴望取代，每个人都在想着，怎样做到最好。
　　怎样竭尽全力，发挥百分之百的努力。
　　用奚凯的话说：“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刷新自己的记录。”
　　而在这一次次的刷新之中，甚至有人的嗓子哑了。这个人就是杨胤平。
　　他心底的渴望太强烈。以至于他成为了所有人当中重复次数最多的人，最后一遍的时候，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他喘着气，深深地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不是对着解夕朝和队友。
　　只是对着这个他用尽全力倾注了所有心血的舞台。
　　没有人觉得夸张。
　　他下了台，奚凯给他递了一瓶水，认真地说：“辛苦了。”
　　杨胤平接过去，耳根少有地有些不自在地红了。
　　到了最后，解夕朝把手上的DV交给了身旁的云盼。转过身倚靠在长桌上，看向了身后的队友。
　　他说：“那么下面我来宣布结果。”
　　他顿了顿。
　　然后，他突然笑了笑。
　　“其实在设计今天的这个环节的时候。”他跟众人说，“我一直有些犹豫。”
　　太认真，太严肃。
　　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是队长，也只是队长。
　　说实话，他和他的队友都是平级的关系，他们完全不需要听他的。
　　哪怕这件事背后他给了强烈的利益诱惑。
　　但是他的队友还是照做了。
　　这或许是他们这一生站上过的，最简陋也是最无厘头的舞台。愿意配合，只是因为他们信任解夕朝。
　　所以，解夕朝的第一句话是：“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
　　全场静默。
　　夏熙泽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
　　“哥你别这么严肃……”
　　解夕朝笑了笑。
　　然后他道：“关于为什么在舞台上会紧绷，我想了很多。”
　　“首先，这肯定是生理本能。其次，大家是新人，我不该苛求太多。”他平静地道，“但我还是想说，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们没有被逼到极限。”
　　这是公演。
　　公演只是一个舞台。
　　或许在排名宣布的那一刻很多人想到过孤注一掷，但是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在如梦似幻的舞台上，这种瞬间的强烈情绪就会被遗忘。
　　他们会想自己在镜头面前是不是够好看，唱高音脸有没有变形。
　　他们会想台下的粉丝是不是在看着自己。
　　而解夕朝带他们进入了另一个情境。
　　一个……
　　抽离了所有其他因素。
　　非常单纯的环境。
　　在这个情境里，强烈的愿望被无限放大。为了这个愿望，他们被逼着孤注一掷，他们赌上了所有可以赌上的东西，面子、端庄和矜持。
　　所有人在舞台上的，都是他们拼尽全力、破釜沉舟的样子。
　　“努力到极限的状态都不会是体面完美的。”解夕朝轻声道，“你们要知道，没有人会嘲笑这种不完美。”
　　“这很可能是你们很多人的最后一个舞台，不是吗？”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杨胤平正在喝水，猝不及防眼睫一颤。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终于有了释然。
　　“拿出百分之百的状态来吧。”解夕朝站起身，“把这当作你们的最后一个舞台。除了拿第一，其他什么都不要想。然后——
　　用今天台上展示的那种努力的样子去告诉观众。
　　告诉你的粉丝。
　　你想留下来。
　　非常，非常想留下来。
　　这就是在舞台上，你要做的全部。”


第52章 
　　最后，解夕朝把录制名额给了杨胤平。
　　没有人有意见。
　　杨胤平脸上显而易见地有点激动，但是想到过往他做的事，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人散了去食堂之后，他留了下来。
　　解夕朝正在低头看手上的DV，云盼在旁边默默收拾桌子。
　　杨胤平迟疑了一秒，加入了后者，两人把剧场收拾回原样，解夕朝抬头看到他，先愣了一下。
　　然后他道：“走吧，去吃饭。”
　　路上，杨胤平找了个话题开头：“说起来……夕朝你为什么要给我们录像啊。这应该不是花絮吧。”
　　花絮一般都是节目组拍的。
　　杨胤平不觉得这么长一段能被剪到他们组的花絮里。
　　果不其然，解夕朝道：“想着给你们留个纪念，毕竟也是一段经历。”
　　杨胤平默然。
　　在这个刹那，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时间对于每个人是公平的。人们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往前走，无一能够幸免。但是解夕朝却好像是跳脱于时间之外的。
　　是因为……经历过生死，所以更淡然么？
　　他不知道。
　　他只是又一次走了神。
　　等他回过神，解夕朝已经走远了。
　　他快走了两步，追上了对方的脚步，和他一起去向了食堂。
　　-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紧迫许多。
　　剩下的时间没几天，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排练当中。
　　经过了解夕朝的“调教”，大家的状态都肉眼可见地松弛了许多。用夏熙泽的话说：“我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舞台。”
　　被解夕朝在脑门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大家都忙，解夕朝反而轻松了一些。
　　他不用考虑状态问题。只要保证每天的熟练度。
　　这些天，他就把时间都花在了调整作息上。
　　经过复检加科学的锻炼，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这一天，他从健身室回来，季彦从宿舍出来叫住了他。解夕朝会意，跟着他去了宿舍。
　　“你经纪人整理好了。”季彦道，“你是怎么说，我把备用机借你？”
　　解夕朝说：“没事。”
　　“我大概看一下就行。”他道。
　　他打开方箐箐发过来的文件，迅速地浏览一遍。
　　获得的信息和他估计的大差不差。
　　目前文耀的重心基本三七开，七放在夏睿言身上，三放在云盼身上。且两人的CP正在逐渐解绑，大约是察觉到了云盼人气上升的速度。
　　除此之外，文耀还买了不少他和夏睿言的捆绑营销。
　　包括但不限于炒他和夏睿言的cp，发一些两人比较然后拉踩的通稿，以及试图靠职粉来带节奏洗脑粉丝。惯用但常见的手段。
　　解夕朝是没看着一条新鲜的。
　　十分钟后，他把手机还给了季彦：“谢谢。”
　　“不客气。”季彦拿回去。
　　他欲言又止。
　　解夕朝：？
　　“是这样。”季彦组织了一下语言，“哥我知道盼盼的事也很重要，但是这也是二公之后的事了。哥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被带节奏带得很厉害，呃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先关心一下自己？”
　　解夕朝愣了愣。
　　季彦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解夕朝的事这两天在《超级新秀》这个圈子里可以说是闹得很大，他在外面也能听到别的通网的练习生悄悄议论，只是解夕朝这两天忙着排练，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人说。
　　于是他憋到了今天。
　　季彦解锁手机，登陆了某个论坛，然后点开了热帖。
　　他往下翻了一下，点开热帖的其中某个帖子，把手机递回给了解夕朝。
　　解夕朝接过去，第一眼看到了帖名：
　　【理讨，从爆料帖产生的感想，是不是每一个我搞过的top都离不开二公魔咒？】
　　*
　　如标题，现在就是有点儿崩溃
　　1L
　　额，lz你不会说的是那个节目里有top抱团排挤队友的爆料吧，我延后吃瓜了吗，那个瓜不是说打假了
　　2L
　　没啊，反转了
　　那个楼主好像确实有一手料
　　然后他最新的一条点名了，说是创作组A组
　　3L
　　？？？我去
　　解夕朝的组啊？
　　4L
　　刚从那个帖子里出来，好理解楼主
　　还挺震撼的
　　就，感觉光从节目里完全看不出来解是这样的人
　　5L
　　不是，啥玩意就这样的人了，别吓我，我解夕朝路好，有没有人把瓜先端上来我吃吃
　　6L
　　就是二公魔咒啊
　　众所周知，一公大家一团和气，三公选曲全靠粉丝投票，只有二公因为是选手自己选曲，所以历届闹出来的幺蛾子都特别多
　　隔壁帖子有瓜主爆料，说创作组A组闹得很不愉快
　　往细里说就是高位练习生欺负小透明，队长搞一言堂还抢高光part，闹得内部练习生都清楚
　　然后最新那期节目公布了解夕朝是队长，so——
　　7L
　　解夕朝不是小白花人设吗
　　8L
　　……你梦里的小白花人设，你看着练习室花絮清醒一下
　　版本过时了姐妹
　　现在是大魔王台上台下都大杀四方的时代
　　9L
　　主要是他身体差这一点还有长相太有欺骗性了，哦还有cp，夏睿言真的解夕朝泥塑粉头子，上次有个游戏还开玩笑说解夕朝是豌豆公主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jpg
　　10L
　　艾清源当时就翻了个白眼
　　11L
　　他们仨化学反应真的挺搞笑的
　　夏睿言对解夕朝像演小言剧，艾清源致力于把解夕朝拉到隔壁青春热血成长剧
　　反正谁看谁都不顺眼，难怪好多人嗑大三角
　　12L
　　……只有我觉得这对非常工业糖精吗
　　13L
　　+1
　　14L
　　文耀是你吗
　　别卖了没看人小解老师根本不想配合吗
　　我感觉艾清源翻白眼根本不是吃醋，只是作为朋友对这种low逼倒贴行为终于看不下去了而已
　　15L
　　楼上好嘴
　　但是话题是不是跑偏了
　　16L
　　解夕朝在人际关系上很容易看透啊，他喜欢谁不好说，但排斥谁真的很明显
　　一个夏睿言，再加一个倪鑫
　　那真是敷衍都不想敷衍的冷淡
　　也就cp粉还能舞离婚
　　笑死，结过吗
　　17L
　　所以到底有没有抱团排挤，这对我很重要
　　18L
　　我觉得他脾气没那么软是真的，无论是一公还是二公都是他当队长，控场能力太强了，脾气软当不好队长的
　　至于爆料……
　　我持怀疑态度，一公分part很好
　　19L
　　说真的，节目组给解镜头真的太少了
　　当时再评级他是初C，那个部分镜头一笔带过，也没提他一个小透明怎么会拿到那么多的票数
　　一公那个练习室花絮明明他是队长，硬生生剪成艾清源个人特辑，虽然艾清源是C，但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就那么怕给他镜头吗
　　镜头少得让人根本摸不透他私底下什么性格
　　20L
　　楼上真相了，确实是这样
　　但其实性格方面还是大致能看出来的，之前那期衍生
　　还有上班下班站姐的视频
　　21L
　　说实话，我觉得他粉丝那么多其实也有神秘感太重的原因，额……节目组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22L
　　抱团有可能吧
　　其实我感觉有点微妙，就是云盼执着地要跟解夕朝一组那里
　　感觉有点破坏规则了
　　23L
　　抱团的话，云盼，邹意和解夕朝？
　　但是这仨看上去都不太像会排挤别人的，倒像是会被排挤的……
　　24L
　　救，真的
　　25L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卧槽！节目组新预告出来了！创作组A组真的吵架了啊，刺激！
　　217楼
　　-
　　这一层再往下，就是针对最新预告的讨论。
　　解夕朝看了一眼。
　　他思索了一瞬：“有最新预告吗？”
　　季彦说：“你关掉帖子去物料区，有人搬运。”
　　解夕朝看他：“偶像要离粉丝生活远一点，季彦同学。”
　　季彦同学望天。
　　只是，他从解夕朝的语气中品出了一点什么。
　　果不其然，解夕朝看完预告，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机还给了他。
　　他道：“哥你不着急？节目组是打算恶剪你然后带节奏吧。”
　　他早就看过预告了。
　　说实话，解夕朝和队友的矛盾他略有耳闻。
　　但是，看现在创作组A组那副“如胶似漆”的样子，大多数人都不会蠢到真的觉得他们闹了什么大矛盾。
　　可是预告里，创作组A组的气氛僵到让人忍不住尴尬得想关掉页面的地步。
　　而这里，解夕朝的形象几乎让他感觉陌生。
　　最讽刺的是——
　　这回，解夕朝的分量倒是足了。
　　一分半的下期预告，创作组A组占了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里80％都是解夕朝的镜头，他简短地作出所有的指令，冷酷得像个暴君。
　　而剩下的20％，是队友难堪的脸色。
　　要不是季彦这几个月被解夕朝带得心平气和了太多，看完这预告他高低得摔次手机。
　　而现在，他语气平静地问解夕朝：
　　“哥，你打算怎么办？”
　　解夕朝道：“凉拌。”
　　季彦：。
　　“说过时的冷笑话会显得像老干部的哥。”他说。
　　解夕朝：“欸？”
　　“过时了吗。”他道，“对不起。”
　　季彦……
　　季彦被他可爱到了。
　　他磨了磨牙，忍住了冲过去蹂／躏他哥的冲动，还是提醒了一句：“哥，这种事还挺难自证的，我觉得你还是稍微想想办法吧。”
　　解夕朝顿了顿。
　　他说：“我知道。”
　　*
　　这是解夕朝对这件事发表的唯一一句看法。
　　看法就是“知道了”。
　　季彦一面觉得他哥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实在是一如既往地装……他是说很酷，但内心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他着急了好几天，直到有一次艾清源路过，有些奇怪地问他：
　　“你见鬼了？”
　　季彦：“……”
　　滚啊！
　　他把事情的原委跟艾清源说了，后者嗤笑一声：“你担心解夕朝？”
　　“你担心解夕朝还不如担心自己明天不要在二公舞台上破音。”他道，“你认识他这么久，担心了他这么多次，见过他哪次真的吃了亏吗？”
　　季彦表情逐渐呆滞。
　　艾清源早就看透了：“他这个人就不是人，根本轮不到我们操心。你看他着急吗，他没到我俩面前说清源哥哥求你帮帮我你都不用理，说不定在哪挖了个洞让节目组跳呢。”
　　季彦忍不住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说了一半。
　　他又有些犹豫。
　　他想这两天见到解夕朝，对方确实吃得好睡得好，还有心情关心他为什么脸色变差。
　　他嘴角抽搐。
　　过了半秒，他反应过来：“艾清源你刚又在说什么屁话！”
　　艾清源：“大哥人都不是你亲哥你兄控个屁啊！”
　　两个人一言不合又掐起来。
　　解夕朝和云盼路过，云盼看解夕朝，眨巴眨巴眼睛。
　　解夕朝说：“看见了没？”
　　“不好好练习，精力过剩就是会这样的。”他语重心长，“看起来很傻对不对？不要学。”
　　云盼：。
　　他认真地把这点记在了脑子里，顺带给艾清源和季彦贴上了傻子的标签。
　　两个人施施然从战场路过。
　　而此时此刻的网上，关于最新一期的预告，已然吵翻了天。


第53章 
　　最新预告出来的那个刹那，荆瑾就点开来看了。
　　看了五秒，她又恶狠狠地叉掉了页面。
　　这些天在互联网因为沸沸扬扬的谣言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不可思议地想，这破节目居然在试图用剪辑告诉我我哥是个为了出道不择手段的恶人。
　　拜托，这是我哥哎！
　　我信我哥还是信你个大傻逼：）
　　但是她也确实着急。
　　同样是性格争议，解夕朝和艾清源不同。
　　艾清源是公认的脾气差，大家心知肚明，粉丝也早就脱敏。受不了的早走了，剩下的都是喊老公再b一点我爱看的。如果是他再出这种争议，根本影响不了人气。
　　而即便是现在粉丝嚷着“少爷有点少爷脾气怎么了”的艾清源，在刚爆出这种争议的时候，粉圈也是元气大伤。
　　再怎么洗，性格差还是缺点。
　　如果被节目组坐实了这一点，解夕朝就是刚出道的艾清源。
　　他的新粉基本就没粉他超过三个月的，感情毕竟没那么深。一旦大规模跑粉，节目组绝对会一鼓作气，直接让解夕朝掉出出道位。
　　荆瑾急得团团转，另一个人倒是很冷静。
　　这个人就是荆瑾加入后援会之后遇到的明苓。
　　荆瑾从前就有看明苓的频道，很喜欢她的性格，于是也把她是解夕朝表妹的事告诉了明苓。
　　她其实很怕明苓来问她剪辑是不是真的，因为那代表着后援会内部也开始有了动摇。但是明苓来找她的时候什么都没问，只是道：
　　“小瑾，二公应援的小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荆瑾穿着毛绒绒的兔子睡衣，在满室的暖气中松了口气。
　　她默默地回：准备好了TT
　　那边沉默了几秒。
　　然后，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明苓：别担心
　　明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相信你哥哥呀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荆瑾就感觉自己要掉眼泪了。
　　她吸了吸鼻子，回了个“嗯！”，然后不再内耗，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而与此同时的曜欣，看着满屏幕的议论，方箐箐也难得深吸了一口气。她问一旁新招的小助理：“那个号码回复了吗？”
　　也就是在昨天，她终于想到了解夕朝借用的号码。
　　饶是凭借以往对解夕朝的了解她努力劝自己冷静，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她也有些不淡定。
　　所以她想问问情况。
　　小助理也着急，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眼睛一亮：
　　“箐姐，那边回复了！”
　　方箐箐立刻抬了眼。
　　小助理点开了手机屏，两人一齐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
　　原始的短信界面看上去简洁而朴素，新的短信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别担心。-解
　　只一句，方箐箐就红了眼眶。
　　急躁的心情被这几个字瞬间抚平。她定了定神：“小朱，你去一趟公关部。”
　　“就跟他们说，情况还不明朗，先不用轻举妄动。”
　　“做好准备，二公之后，我们一并算总账。”
　　两天后，在外界沸沸扬扬的声音中，在或是好奇、或是担忧、或是耐心的等待中，《超级新秀》的第二次现场公演如约而至。
　　清晨，某一间宿舍里，解夕朝从闹钟的震动声中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关掉了闹钟。然后在心里缓缓倒数。
　　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缓了半分钟之后，他坐起身。
　　身旁的骰子发出了莹润的光芒。
　　他点了点对方的脑袋，无声地说了句“早上好”，然后翻身下了床，随便抓了件T裇和裤子。
　　*
　　出门的时候解夕朝遇到了很多人。
　　有人跟他打招呼“解老师早”，他笑着一一回应。
　　等到了食堂，他到窗口面前拿了一杯豆浆、一个煮鸡蛋，再加一块午餐肉三明治，略显奢侈地解决了他的早餐。
　　公演晚上开始，但一会儿就要开始彩排。
　　然后就是做造型，以及全体最后的走位彩排。因此，早饭应该是他最后一顿体面的饭。
　　吃过饭，他照例去小卖部买了杯冰美式。
　　在咖啡冷醇的香气中，他踏入了113练习室，创作组A组的成员已经全部到齐。
　　他说：“早。”
　　众人也就纷纷打招呼“朝朝早”“解老师早”以及“队长早”。
　　大都是开玩笑的轻松语气。
　　在这样轻松愉悦的环境里，他们最后将《无垠海》排练了一遍。有工作人员路过练习室，哪怕手上还拿着即将要交的舞台道具，还是忍不住驻足聆听了一会儿。
　　一直排练到十一点半，开了嗓。解夕朝叫了停。
　　邹意给大家发了专门买的午饭：水，面包和一点水果。众人简单地吃了点，然后去往了化妆室。
　　化妆间内，解夕朝又一次坐在熟悉的镜子前。
　　这回化妆师没有再问他的要求。
　　一天前，解夕朝专门找到了她，沟通了这期舞台用的妆面，并且亲自上过一遍妆，然后进行了些微的调整，到现在，她闭着眼睛都能得心应手。
　　她一边化，一边笑着道：“解老师，你在我这算是vvip级待遇了。”
　　解夕朝闭着眼，也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说：“麻烦了。”
　　“不麻烦。”化妆师道，“我比你粉丝爽多了。”
　　粉丝只能干着急。
　　作为半个粉丝和内部人员，她还能帮上解夕朝那么一点。
　　她很满意。
　　如果解夕朝没找她，她已经抄着键盘去跟水军职黑大战八百回合了。
　　一个小时后，解夕朝睁开眼睛。
　　镜子里倒映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顿了顿。
　　“怎么样？”耳边传来化妆师懒洋洋的声音，“有没有一种突然看到自己另一个人格的感觉？我可是琢磨了好久。”
　　《无垠海》的风格近似摇滚，妆自然不能再清新。
　　解夕朝的皮肤底子好，肤色是一种有些微透明感的白皙，因此，他的底妆上得很浅，只用了修容和高光稍稍加深了轮廓。而因为解夕朝优越的骨相，整个底妆加起来，也就用了不过四五分钟。
　　整张脸上，化妆师下最多力气的地方还是眼睛。
　　最早沟通的时候，化妆师的提议是简单但最不出错的烟熏，但是这个提议被解夕朝否决了。
　　他说：“我不适合浓妆。”
　　确实不适合。
　　每次给解夕朝化妆，化妆师心底唯有一个感受。
　　那就是，这张脸很适合大荧幕。
　　都说神颜爱豆和演员颜值有壁，这个定律在解夕朝这里却不成立。
　　他的脸放在爱豆界虽然也是神颜级别，但却不是有冲击力的长相类型。只有镜头真正怼到他脸上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他的脸有多耐看。
　　一句话概括，就是扛得住镜头。
　　并且越品越惊艳。
　　因此到最后，化妆师采纳了他的建议。只从眉型和眼线上入手。
　　黑色的眼线勾勒出分明的眼型，底色是低调的大地色，只是眼尾明显地上挑，浓密的睫毛微翘，少了几分温文，多了几分凌厉。
　　至于美瞳，因为发色还是黑色，因此化妆师保留了他原来的瞳色。
　　只是眼尾，她点缀了黑色的印花。
　　印花的图案征询了解夕朝的建议，选用了黑色桃心和星星的组合，大小错落排布，透出隐约的细闪。
　　现在，再有人看到解夕朝，不会再觉得他温柔。
　　这是一张清冷又淡漠的脸。
　　用一旁围观的季彦的话说：“如果哥你不笑的话，感觉看我的下一秒就要说‘垃圾，滚’了。”
　　邹意：“……”
　　“是不是不太利于形象。”
　　他也听闻了这两天解夕朝身上的风波。
　　解夕朝站起身：“没事。”
　　“我本来就很凶。”他道。
　　季彦：“……”
　　化妆师：“……”
　　邹意：“……”
　　解夕朝挑眉，一眼睨过去：“几个意思？”
　　季彦本来想说“哥骗骗观众算了别把自己骗进去”，解夕朝这一淡漠的一瞥，让他真的心跳漏了一拍。恍惚间真像被解夕朝用眼神鄙夷了。
　　解夕朝去做发型，他若有所思：“我哥这是不是还挺适合当演员的。”
　　此时此刻，某前影帝兼视帝已经重新在某个位置上坐下，任由发型师折腾他的头发。他口袋里的小骰子忧郁地打了个滚。
　　这就是主人下凡的感觉吗。
　　居然要被菜鸟新人怀疑会不会演戏。
　　感觉被狠狠侮辱了。
　　-
　　被狠狠侮辱的解夕朝最终还是没有让发型师倒腾他的头发。
　　他发质很好，考虑到之后染发的机会会很多，因此这一回暂时就没有时间紧迫地换发色。柔顺的黑发长过了耳廓，发型师稍微修了一下。
　　然后，除了为了去除清纯感让他露了额头外，其他都没怎么动。
　　这一露，那种非常具有欺骗性的乖乖牌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性和不羁。
　　造型师取了对黑色星星耳夹。
　　他说：“会有点痛哦。”
　　解夕朝说：“嗯。”
　　他有些方面其实挺叛逆的。
　　比如拒绝浓妆，以及拒绝打耳洞。
　　最后一点——
　　拒绝皮裤。
　　他们组是全员黑色，一半人穿了皮裤，只有解夕朝穿的是黑色的紧身裤，作为交换，这条裤子破破烂烂像被剪了八百回，若隐若现地露出了膝盖和白皙的皮肤。
　　刻意做旧的涂鸦T裇扎进皮带里，造型师最后给解夕朝脖子上和手腕上缠上丁零当啷的银色链形挂饰，又强行让他戴了几个戒指，终于心满意足。
　　“好了。”他道，“可以去打架了。”
　　解夕朝：？
　　一旁化妆师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倒恨不得他立刻出门一拳八百个黑粉，你看他这小胳膊小身板打得过谁？”
　　解夕朝：。
　　“其实我……”
　　也很能打。
　　当然是身体好的时候。
　　没人信。
　　他跟着队友一起去往公演现场，而那里，早就挤满了无数满怀期待的粉丝。
　　*
　　虽然听起来很不友好，但解夕朝组二公的出场顺序确实是第一。
　　这个抽签顺序出自穆文之手。
　　而穆文之所以成为抽签代表，原因正躺在休息室解夕朝拜托季彦保管的背包里。
　　时至今日，还是没有人能猜出为什么解夕朝的骰子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关键的作用，比如猜出解夕朝的排名，再比如精准地选出组内的臭手玩家。
　　只有解夕朝知道原因。
　　因为当初小骰子抽出结果，就沾沾自喜地在他手里翻了个跟头，意思是“让你早下班了快夸我！”
　　解夕朝：“……”
　　解夕朝看着心如死灰的队友，夸不出口。
　　第一不是个好顺序。
　　首先是紧张。
　　其次是观众给分会更加谨慎。
　　唯一的好处是，他们的歌很炸场，很容易点燃现场的气氛。
　　但这是会让节目组开心的东西，并不是他们。
　　非要说出一个真的优势，那确实只剩下下班早，表演完结束之后可以安心当观众了。
　　但这显然不是众人想要的。
　　在后台候着的时候大家都有些紧张。
　　夏熙泽不停地跟穆文说着话，后者心不在焉地应着声。云盼紧张得不停地捏手里的泡沫纸——解夕朝给的，为了防止云盼因为焦虑暴饮暴食。
　　气泡纸一个个爆开的声音响在耳畔，解夕朝听着台上窦昱的声音，调整了下耳麦。
　　然后，他想了想，开了口：“说起来，其实我一开始看到大家的时候，确实是产生过担心的。”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回来。
　　夏熙泽的手指微蜷。
　　这是大家都猜到的、无可避免的事实。
　　实力弱的会拖实力强的后腿。
　　只是，真的听解夕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难受。
　　就连云盼都不捏气泡纸了。
　　他呆呆地站着，有些无措地看着解夕朝，脸上写着的都是“哥我拖你后腿了吗怎么办对不起能不能不要丢掉我。”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为免破坏云盼的妆，他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
　　然后他道：“是因为我自己。”
　　他顿了顿：“可能大家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比较自我的人。主要体现在，我觉得我做出来的东西，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演绎好。”
　　这句话把夏熙泽的魂拉回来了一点，虽然知道解夕朝是为了体面，但大家还是无可避免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夏熙泽小声道：“其实是事实啦夕朝。”
　　事到如今，他还记得当时听到《无垠海》录音室版本的震撼。
　　广阔的天空下是无垠的大海，塞壬在歌唱。
　　他的嗓音随性而懒散，是真正能够震颤心灵的声音。
　　解夕朝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道，“我很开心。”
　　夏熙泽眨了眨眼睛。
　　“以前我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写歌，一个人作曲，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他笑了笑，“我觉得这样很好，但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做出来的东西始终是我的，我的歌、我的舞台、我的生活。
　　“如果哪一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另一个人呢？
　　“是会变成灾难，还是……
　　“不一样的火花？”
　　“你们给了我答案。”他轻声道。
　　日复一日的练习。
　　每一个被严苛确定的细节，每一句被一点点纠正的唱词。
　　这是创作组A组这短短半个月的经历。
　　无人的地方浸泡着汗水和泪水。而在这个时候，曾经的针锋相对都好像被模糊成了温柔的、陪伴着他们练习的夜风。
　　“《无垠海》这首歌是我很早写的歌，这是它第一次登上舞台。我很高兴它有了不止一个陪伴它出现在世界面前的朋友。”解夕朝道，“所以……”
　　他笑了笑：“别紧张。”
　　“它看到了你们的努力和真诚。”
　　“观众也会。”
　　耳边传来窦昱遥遥报幕的声音，他说：“下面，让我们欢迎第一组选手上台，他们是创作组A组的学员，表演的曲目名称是《无垠海》。”
　　在这样的声音里，解夕朝轻声说完了最后两句话。
　　“谢谢你们唱我的歌。”
　　“无论今天结果如何，能有这样的经历，我很开心。”


第54章 
　　快碎掉的创作组A组全员就这样被解夕朝的一席话拼了回来。
　　原来语言的力量能这么强大。
　　在黑暗中走上舞台，按照预定的位置站定的时候，夏熙泽这样想。
　　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那些像是海潮一样汹涌的情绪就这样被尽数抚平。他从没想过，真的站上公演舞台的时候，他会这么平静。
　　看着满场欢呼的观众，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而他的另一侧。
　　解夕朝调整了一下耳麦，冷静地对着一旁的乐队老师点头示意。对方接收到了两人沟通过的讯号，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随即，他收回了目光，微垂了眼。
　　不明真相的观众还在欢呼，而下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咔哒”。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随即，他们就发现——
　　是光。
　　七束光自不同的角度从头顶倾斜而下，伴随着音效，像是破空而出的利刃。凌空的光束内，光源照耀出浮空中渺小的尘埃，如梦似幻。
　　除了顶光，舞台的周身还有许多束大小不一的侧光。
　　侧光似流水，光影变幻，逐渐从夺目的白变成泛着幽光的蓝。
　　在这荡漾的光海之间，后面的大屏幕缓缓浮现出笔锋凌厉、浸泡在背景海水中的三个大字：
　　《无垠海》。
　　场上响起了惊讶的窃窃私语。
　　“啊……是自作曲”
　　“无垠海，这个名字好美，这个布景也很美欸”
　　“会是抒情吗”
　　只是，随着光线的逐渐清晰。窃窃私语不知不觉就逐渐变成了越来越热烈的欢呼。而随着中央的人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刹那，欢呼声立刻到达了顶峰。
　　线条勾勒出脸侧到下巴清晰的轮廓，记忆里清秀的淡颜被浓墨妆点。
　　淡色的唇、高挺的鼻梁之上是一双淡漠清冷如深潭的眼睛，眼尾的细闪在光照下像是闪烁的星点。
　　这是一张完美得连光都偏爱的脸。
　　前排的姑娘小声尖叫：“啊好帅……”
　　她的同伴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不矜持地跟着一起尖叫。
　　只是几秒后，她就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不是解夕朝的粉丝。
　　当然，她也是这个节目的忠实观众。
　　解夕朝的好看所有人全世界都知道，有人形容他一公的wink像是夏日饮品店最甜而不腻的冰沙，清爽又漂亮。
　　但是……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笑。
　　相反，他的眼神淡漠，配着清冷的妆容，几乎有了一种睥睨感。
　　解夕朝是公认的镜头之神。
　　有人曾经专门统计过，从初舞台以来，他没有漏抓过一个镜头。只要镜头对准他，他都能第一秒调整自己的状态。
　　而就在舞台上的镜头对准他的那一秒，他微抬了眸。
　　就在这个时候，才有人恍然发现，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电吉他。
　　吉他上印着繁复而线条大胆的印花。
　　光怪陆离的图案之上，白皙而纤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两下。
　　清脆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后的0.1秒，密集的鼓点和电吉他的声音轰然炸开。
　　没有冗长的前摇，没有悠长舒缓的导入——
　　谁也没想到，这首从名字到舞台画风都十分抒情的《无垠海》，以一种极其暴力的方式，在三秒之内让观众的天灵盖直接爽到了高潮。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仅仅是一个开端。
　　-
　　吕燕从后台走到观众区前面的时候，整个观众区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
　　穿着T裇的男生链子随着律动打在吉他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没有人去关心。他坐在台沿，一条腿随性地屈着，唱他自己写的歌。
　　他唱一句，就把话筒朝着观众席的方向递一句。
　　而在过去的一分半内，观众竟然也已经学会了这首歌的歌词，跟得整整齐齐。
　　原本的公演就这样硬生生地开成了一场演唱会。
　　而解夕朝几乎是台上最矜持的一个。
　　他承担的是整首歌里几乎一半的高音，哪怕是近乎撕裂的拖长尾音，声音里也带着嘶哑的懒散，就像这首歌的歌词“烈日在海水中燃烧”。
　　极致的旋律被压抑成成型的曲调，爆发的边缘是满溢的感情，就像是被冰冷的海水裹挟的热血与梦想。
　　这是首写“自己”的歌。
　　写的好像是故事的主人公，却又不单纯是主人公。
　　她看到台上，平日里畏缩怯懦的小男生直接拔了立麦上嵌着的话筒；
　　她看到往日里大大咧咧的男生唱得眼尾通红，眼底写满了对舞台的不舍和不甘；
　　心思细腻深沉的抛开一切跪在台上嘶吼；
　　儒雅内敛的攥着话筒的手显露出了隐约的青筋；
　　玩世不恭的，按着耳麦，竭力镇定，却仍在间奏内闭着眼睛大口喘息；
　　有人走到解夕朝边上，用力地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们唱：
　　海水淹没世界之前，
　　请和我相见。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解夕朝会写这么一首歌。
　　在这首歌里，太阳在猛烈地灼烧，星星从遥远的天边坠入海中，世界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入目之处都是无垠的大海。
　　是世界末日之前最后发出的邀约。
　　也是在场所有淘汰的练习生真实的心声。
　　对于在场一半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和他们的粉丝相见。
　　海水淹没世界。
　　他们在粉丝的记忆中悄无声息地退潮。
　　若干年后，或许不再会有人记得自己曾经追过的小爱豆，而这首歌的含义是——
　　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这一刻。
　　你和我相见。
　　*
　　解夕朝很热，心跳也很剧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地表演过舞台，他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耳边擂鼓般的心跳。结束的时候他手撑着膝盖喘息。
　　下台的时候邹意麦都顾不得摘，直接走到他身边问他：
　　“没事吧？”
　　解夕朝对他挥了挥手，只是摇头。
　　过了片刻，他才吐出一口气，直起了身：“没事。”
　　嗓子是哑的。
　　刚刚下台的时候台下全是喊“安可”的，呼声响得整个场馆仿佛都在震，解夕朝不得已安抚了几句，结果第一句差点没能出声。
　　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谢谢大家。”
　　然后是：“喜欢的话记得投票。”
　　没人注意到他的失态，大屏上映出他的样子。
　　漂亮的男生还在喘息，T裇领口有些松，露出深凹的漂亮锁骨。锁骨窝映着些微的细汗，让他看上去野性又性感。他所有的表情管理都用来控制自己不要露出过于痛苦的神色，看在观众的眼底，就是解夕朝难得的冷脸。
　　冷脸也帅得惊人，微垂着眼的样子镇定自若。说话间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是花里胡哨的戒指，链子顺着手腕往手肘滑。
　　镜头放大，身体的每一处都是挑逗的荷尔蒙。
　　偏偏他自己无知无觉，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难得无害的温和。哪怕是拉票，声音里也带着礼貌的请求。极致的反差让粉丝直接当场就疯了。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有个哥们儿立刻大喊：“我靠老子给你投一百票！朝哥我爱你！！！”
　　于是满场无处消耗的热情变成了压倒性的嘲笑。他旁边的女生崩溃大喊：“啊啊啊我不允许！小朝老师是我的！你让我先表白！”
　　就这样差点打起来。
　　想到刚刚台下令人啼笑皆非的场景，邹意就笑，笑里带着叹，轻轻的：“辛苦了。”
　　《无垠海》最终经历了几版改编，现在放出来的是最激烈的一个版本。
　　最原始的版本，主人公不过是一个在末日来临之前独自在海边看日落的普通人，作为大灾变前世界上遗留的最后一个人类，比起愤怒，更贴切的情绪形容是感慨和平静的绝望。
　　把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对万物生灵的告别改编成爱豆和粉丝之间的交互，把绝望改成最后一刻的奔赴。
　　这是解夕朝的想法。
　　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对这个团队的每一个人负责，让粉丝能够真正感同身受他们现在的处境，尽可能地为团队里的成员争取粉丝的每一票。
　　哪怕这样会让他产生更大的体力消耗，更加劳心劳力。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大家才会那么配合他。
　　饭都喂到嘴边了还要矫情，那就不是作了，是纯粹的不识好歹。
　　解夕朝愣了一下，说：“没事。”
　　邹意没再说什么，扶着他回了休息室。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望了过来，大多数人的目光里都是复杂和感动——
　　除了下一队。
　　季彦他们组就是那个不幸抽到下一组的倒霉蛋。
　　他快愁死了，路过解夕朝的时候他用力地叹了口气：“哥啊，你这不是在坑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吗。”
　　在这样的舞台之后再表演，谁还看得进去？
　　解夕朝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安慰他：“没事。”
　　“都一样。”
　　人累了，就忍不住说实话。
　　他的意思是，不管是他们后面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哪个顺序都一样。
　　他们表演完这个舞台，就约等于今天的公演结束。后面的舞台已然在进行，但回去之后，已经不会在今天到场的观众心底留下太多的印象。
　　季彦：“……”
　　真想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揍他哥。
　　只是看到解夕朝有些苍白的脸色，这点痛苦还是化成了怜爱。
　　他匆匆忙忙地把手上解夕朝让他保管的背包丢给他，说了句：“走了啊。”就去了候场。
　　而座位上，解夕朝拉开背包。
　　小骰子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笑了一下，那点鼓噪的心跳终于平静了下来。
　　而此时，屏幕上已然跳出了分数表。
　　先是个人分。
　　这样的组合，个人分第一毋庸置疑。现场五百名观众，276个人给了解夕朝。排名第二的是云盼，拿了98票。
　　他也确实是剩余的人里最出彩的。
　　虽然被大断层，但云盼还是很高兴。
　　其余众人看到自己的票数也没什么意外之色。
　　开玩笑。
　　谁能在解夕朝手里抢票？
　　没有拿0票已经是这届观众扶贫了。
　　他们最关心的是小组票。
　　小组票的规则很简单。观众每一场都有手上的一票，如果觉得这个舞台值得他手上的这一票，就按下投票键。
　　其实这样很容易导致票数虚高，博爱或者心软的人基本会场场投票。
　　所以，争取的其实是真正客观打分那部分人的分数。
　　按理说这个票数就算出来了还是很难说最后是不是第一，但是创作组A组所有人表情却都很凝重，他们心中都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预感——
　　屏幕上，个人表展现过后，就迅速地跳到了最新的页面。
　　此时此刻，为了方便录制，外面的大屏也实时同步。
　　等待室里的所有人，现场的所有观众，还有在台上负责主持的窦昱都看着屏幕上的票数飞速地上升，最后停留在一个数字之上。
　　497。
　　全场鸦雀无声。
　　500名观众。
　　497名给《无垠海》按下了投票键。
　　休息室内，夏熙泽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死命地掐住身边穆文的手背。穆文嫌弃又无奈地推了推他，发现没推动，于是自己也发起了呆。而场外，海浪般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巨大的，要把人淹没的浪潮中，解夕朝轻轻松了口气。
　　心头的大石在此时此刻终于落下。
　　他遵守约定，完成了对所有人的承诺。


第55章 
　　谁也没想到，万众瞩目的二公会以有这样的一个开头。
　　就像毫无预兆三秒内炸了场子的创作组A组一样，此时此刻，场外的气氛已经完完全全被这个传奇的票数所调动。
　　只是区别于《无垠海》的舞台——
　　如果说《无垠海》的舞台是开端惊艳过程也节节攀升，最后结尾到达全新的高潮的话，那么《超级新秀》的二公舞台就堪称虎头蛇尾。
　　这并不代表其余的舞台有多糟糕。
　　事实上，经过了一公的锤炼，剩下的练习生台风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甚至贡献出了几个不错的舞台。
　　比如艾清源和傅文泽所在的组，都是强烈的风格，两组的成员都没有拉胯的，单从舞台效果上看，可以说是视听盛宴。
　　再比如dance组里的中国风，虽然没有特别热门的选手，但C位是个功底很不错的专业选手，把整个舞台都撑了起来，看上去也是仙气飘飘。
　　……只是。
　　现场的观众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原来实力上有不可逾越的差距的时候，对比会那么明显。
　　不同的风格还好，还可以夸一句耳目一新。近似风格的舞台和《无垠海》摆在一起，基本可以说是被秒得渣也不剩，让人食之无味，并且并没有弃之可惜的感觉。
　　整场舞台下来，票型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八个大组。
　　排名第一的自然是《无垠海》。
　　接下来就是和这首歌风格大相径庭的中国风组，一共拿了318票。
　　再往下是艾清源组的《click》，316票，以两票之差拿了所有组的第三。紧接着，是第四的傅文泽组，票数是297票。
　　再往下……
　　就是惨不忍睹的糊成一团了。
　　所有的组别里，最惨的可谓是vocal组。
　　vocal组两首歌，一首是蓝叶舟的《雨中的枯叶蝶》，这首歌有两个大热，最终的C位是陆星，只是改编得平平无奇，加上抒情现场并不吃香，最终C位和整个组都票数惨淡。
　　另一首技巧曲，选手感情充沛但是几乎无技巧。
　　就像解夕朝曾经说的，最适合这个舞台的是邹意，但邹意来了他的组，于是这首歌就成了今晚唯一的一个车祸现场。
　　此外，作为和《无垠海》撞型最多的rapB组，也就是乔野所在的组荣获倒数第二。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创作组B组。
　　创作组B组其实是糊成一团的团中领头羊，怎么说也拿了两百出头的票。
　　从解夕朝的角度看，这组的歌其实是好听的，只可惜舞台的编排实在是太拉胯，成了夏睿言的个人秀不说，这一回他还有了失误。
　　占据高光part的选手失误，整个舞台就直接垮了。
　　总之——
　　谁也没想到，只是让《无垠海》作为开场舞台第一个出演，就像是引发了蝴蝶效应。整场的票型都因为第一个舞台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几乎是二公录制一结束，马鸿平就沉着脸回到了休息室。
　　他来回地踱着步，几次想说什么都欲言又止。他的身旁，吕燕坐在桌子前看视频，过了一会儿马鸿平凑过去，发现她在看解夕朝的舞台。
　　他差点心梗，但是吕燕的表情却很淡定。
　　她说：“你在期待什么？”
　　马鸿平：“……”
　　“解夕朝靠舞台吃饭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吕燕道，“这孩子确实有才华，从创作能力到实力再到台风，你挑不出来毛病。所以我们当初就没打算在舞台上下工夫，不是吗？”
　　马鸿平终于冷静了下来。
　　……确实。
　　他想。
　　当初内部开会，讨论解夕朝到底怎么办。
　　出道肯定是既定事实，但C肯定给不了。用平台某个高管的话说，都谈崩了，最后人还C位出了道，整个平台和节目组都会成为笑话。
　　所以，哪怕盛弘不要这个C了，C也不能是解夕朝。
　　平台那边嘴皮子一碰，压力全给到节目组。马鸿平头发愁白了几根，最后和吕燕商讨出来的结果是，给分量安抚粉丝，但是尝试恶剪。
　　说实话，从马鸿平到吕燕，解夕朝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辈。无冤无仇，很少有人会对比自己小了快两轮的孩子产生深仇大恨。
　　更何况解夕朝平常看见他们和和气气。
　　但是身在圈内，有的时候缺德这件事真的不受自己控制。
　　想到这，马鸿平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道：“那还是小组花絮那里稍微让剪辑师花点心思？”
　　吕燕没说话。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道：“估计得提前。”
　　“联系盛弘吧。”她道，“在这一方面他们是专业的。现在小艾的第一还算稳固，但二公舞台一播，稳不稳还不好说，他们能明白形势。”
　　她顿了顿，瞥了眼电脑，“不明白就把小解的舞台发给他们看。”
　　“我不信他们看完，还能无动于衷。”
　　*
　　事实证明，吕燕这话丝毫不是夸张。
　　几乎是公演结束，观众出场拿到手机的那个瞬间，所有《超级新秀》的论坛就都飘满了相关的帖子。
　　【我说真的我要把今晚的录像带进坟墓我没开玩笑】
　　【老公我命运般的老公……我坐在A市的马路牙子上恍惚……】
　　【谁没去这次现场真的会抱憾终身啊啊啊卧槽我只会说卧槽了朝朝我的宝宝我爱你一辈子TT】
　　什么黑料，什么疑似排挤。
　　吵了这么多天沸沸扬扬的所有传言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因为没有人在关心。
　　去公演的在刷屏狂欢，剩下的人不明就里。
　　【发生了什么……这repo也太极端了吧，怎么有人说无聊有人快疯了】
　　你们是在一个次元吗？？？
　　你不如问问这个b节目的选手在不在一个次元
　　1L
　　lz跟我一样懵逼，但我已经去实际研究过了，结论是有的舞台好像封神了有的舞台还是在车祸，夹在中间的平平无奇无人在意
　　over
　　2L
　　严谨点，封神的舞台只有一个
　　3L
　　说是解夕朝那组杀疯了啊
　　我持怀疑态度，他不是清纯风吗，感觉是粉丝多了之后控场了咧
　　说起来排挤那事到底掰扯明白了没
　　4L
　　控场怎么会黑粉跑得比粉丝快，我看谁还在信这个b节目组的剪辑：）照你的逻辑摇滚风他应该消化得非常好，毕竟拽到霸凌一整个组了
　　5L
　　我在现场我作证
　　我不是他粉丝可以查我发帖记录
　　真的特别特别神的舞台，整个场子都燥起来了到了最后几乎大合唱，歌词很美但很好学，到最后小解老师就坐在我面前的台子上唱……我当时直接被帅哭了
　　自作曲的寓意也很好反正我差点当场流泪
　　啊啊啊一切都特别好TT
　　6L
　　500的票拿了497，嗯嗯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是马鸿平和吕燕请的水军
　　7L
　　卧槽？！
　　8L
　　我的妈呀这个票数，这是解夕朝当场下了个蛊吧？？？还是第一个舞台，我天我天，想看了！
　　9L
　　我度日如年抓心挠肝
　　让我也看看舞台啊啊啊节目组为什么不给我资格！
　　10L
　　多少年没出过这么有才华的新人了，说是词曲都是自己写的，舞台也是自己编的……我把话放这了，这个舞台绝对播出即封神
　　不说了我投票去了别管我了
　　11L
　　我真的觉得没什么排挤，今天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他们之前又不是很熟，如果真的有矛盾怎么可能这么默契，而且好几个repo提到高潮的时候夏熙泽主动过来找解夕朝贴贴了
　　12L
　　是搂肩，然后朝朝就笑了qwq
　　好想看好心痒
　　节目组不许剪啊啊啊！
　　13L
　　不止吧，repo说采访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谢了解夕朝，说是特别辛苦，当然黑粉可以说是阴阳，但是要真关系不好干脆就不说了还特意提干嘛啊
　　14L
　　别说了……看不到我快疯了，能不能一键快进到下周啊啊啊
　　15L
　　想多了，是下下周
　　节目组是绝对不会把我们朝的舞台放第一周攒票的……
　　16L
　　……
　　这是个所有人都彻夜难眠的晚上。
　　有人在焦虑，有人在狂欢，有人被感动，有人急得恨不得穿越未来。
　　而某个角落，有人静静地坐在僻静而孤冷的角落，抽完了最后一根烟，然后站起了身。
　　-
　　姜文海很久没抽烟了。
　　他是很自律的人。
　　当练习生这么多年，为了保护嗓子，他一向对这种玩意儿敬谢不敏。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成了他发泄苦闷的方式。他尽量克制，但所有的情绪还是在今天晚上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
　　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摁灭扔进了垃圾桶。
　　走过铁门的时候他看到了不少站姐。
　　其实姜文海很喜欢跟粉丝互动，但是他的粉丝并不多。
　　有些人路过的时候头也不回，照样有粉丝在外面呐喊他的名字，而有的人，哪怕刻意停下来打招呼，都找不到人群当中的，哪怕一个自己的粉丝。
　　今天不同。
　　姜文海路过铁门的时候，看到了他的手幅。
　　印着他照片的手幅在夜幕里看不清晰，但是他已经记住了它的样子。
　　挥舞着它的是一个个子有些矮小的女孩，看见他过来，她赶紧喊：
　　“姜文海！”
　　“今天特别棒！”她说。
　　姜文海停下脚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对着那边笑了一下。随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别过眼，匆匆离开铁门。
　　他的身后，女孩的声音散在了风里：“文海，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自己写的歌呀，欸？”
　　门外的声音远去，耳边又只剩下蝉鸣。
　　姜文海躲在一楼的消防通道，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他无声地吸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召来熟人或者选管。
　　只是，就在他仰头，努力要把情绪憋回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心里一惊。
　　他抬头，看到眼前人的刹那立刻就有些不自在的直起身：“我……”
　　解夕朝反手关上了门。
　　几乎是关门的那个刹那，姜文海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微张，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抓住了袖子。
　　“五分钟。”解夕朝道，“我们聊聊。”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姜文海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休息跑来这里。
　　他的心跳得很快，看着解夕朝偏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然后他自言自语般道：“有点冷，去我寝室？”
　　姜文海说：“我为什么要……”
　　“嘘。”解夕朝打断了他，“别喊。”
　　姜文海：“……”
　　他觉得解夕朝这个要求很无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语气太温柔，他情不自禁地就真的没有再喊出声。
　　解夕朝稍微看了眼消防门外，确定没有人过来之后，才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愿意跟我聊，或者，你想给夏睿言写一辈子的歌。”
　　只这一句。
　　解夕朝上楼的时候，姜文海动了动唇，跟在了他的身后。


第56章 
　　解夕朝的寝室没有人。
　　他是从楼上看到了姜文海后才下来的。
　　今天二公刚结束，除了他身体不好留在寝室休息，其余的人都去了食堂聚餐庆祝。傅文泽本来要留下来陪他，被他拒绝了。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天气渐凉。他进门第一件事是倒了杯热水。
　　一杯倒完，手上动作没停，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个塑料杯，给姜文海也倒了杯。
　　他把水递给姜文海：“随便坐。”
　　姜文海有些局促地接过水，在一旁的空板凳上坐了下来。
　　他的眼尾还是红的，嘴唇冷得有些发青。手上的温度传至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有了重回人间的错觉。
　　他捏紧了杯子，看着解夕朝坐在床沿。
　　好半天，他才低声开了口：“其实，你是为了云盼来的吧。”
　　解夕朝喝了口水，觉得有些烫，就端着杯子暖手。握着杯子的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让姜文海想起了他拿着麦坐在舞台边唱歌的样子。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说：“算是。”
　　意料之中。
　　姜文海却没有难过的感觉。
　　他跟解夕朝没什么交集，别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为他出头。
　　“不过。”解夕朝道，“也确实觉得你挺可惜的。”
　　他顿了顿，因为过度使用的嗓音这会儿有些哑，“一首好歌，如果不能由它的主人来演绎，那么至少也应该有一个配得上它的舞台。”
　　而不是被不值得的人随意糟蹋。
　　姜文海又开始吸气。
　　-“你觉得是好歌？”
　　-“我觉得是。”
　　他嘴唇颤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失态：“你不说这些，其实我也……”
　　“我不太喜欢客套。”解夕朝抬头。
　　他的眼神很平静，丝毫看不出舞台上的攻击性，自然也没有姜文海以为的刻意热络，“只是有感而发，毕竟我也是个创作者。”
　　他顿了顿，“就是第二段副歌前那段rap有点突兀。”
　　姜文海：“……”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脱了力，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相信了解夕朝的话。
　　“那是夏睿言让加的。”他低声道，“他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全能一点。我说了，会突兀，但是他说没关系，大家听不出来。”
　　解夕朝：。
　　姜文海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解夕朝顿了顿。
　　“你看着说吧。”他道，“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不太转。”
　　他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是力竭之后的表现。
　　二公舞台对他而言消耗太大。但是在他走下舞台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状态问题。他是自己硬生生把状态保持到了最后一秒。
　　姜文海握紧了杯沿。
　　这就是夏睿言私下里吐槽了无数遍，他也没办法对解夕朝有任何恶感的原因。
　　这是创作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也是有梦想有职业道德的偶像之间的互相欣赏。
　　片刻后，他开了口。
　　“我第一次见到云盼和夏睿言。”他道，“是在我刚进公司那年的冬天。”
　　-
　　那年他二十一岁。
　　同龄人在大学里度过人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而他在为家里的债务奔波。
　　其实他们家不算特别穷，只是他刚上大学那会儿，家里人识人不清，投资做生意亏了本，所以一直欠着债，唯一庆幸的就是都是人情债，不是什么高利贷。
　　也正是因为急于摆脱窘困的境地，他去了文耀。
　　姜文海是作曲系的，科班出身。公司找到他是因为那年的校园歌曲大赛他自弹自唱的片段意外火了，那个时候公司跟他说，你来我们公司，我们让你更火。
　　“也是我鬼迷心窍。”姜文海苦笑，“想着娱乐圈来钱快，所以就签了文耀，走流量爱豆路线。其实我本来想着，我长相唱跳各方面都没什么突出的，以后可能也就靠写歌挣挣钱。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钱没挣到。歌不知道为什么，也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再接过那张递过来的名片。
　　哪怕他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歌，他都认了。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他有些难堪地笑了一下。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
　　但是姜文海已经迅速地进入了云盼的话题。
　　他道：“盼盼应该跟你说过，我们这一期本来是有一个团的。”
　　“其实夏睿言一开始挺正常的吧。”他回想了一下，“也可能是人设？他家境比较好，又是公司重点的培养对象，所以日常哪怕发脾气，大家也都让着他。”
　　“后来。”他道，“我们团夭折，他就阴晴不定得比较明显了。”
　　他顿了顿，“其实可以理解，毕竟……大家都准备好久了。当然我不是为他说话。”
　　他嘴巴发干，喝了口水。
　　喝水的间隙他看了眼解夕朝。
　　对方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其他的神色，只是那点儿温文的笑意终于敛了。看不出在想什么。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问：“一般是怎么欺负的？”
　　说到这个，姜文海的手就顿了一下。
　　片刻后他含糊地道：“就，那些吧。也不会真动手什么的，就是说两句，然后，支使去买个东西什么的。”
　　解夕朝顿了顿：“你们就看着？”
　　这个问题过于直白，哪怕解夕朝的语气一如往常，姜文海还是眼睫颤了颤。
　　片刻后他道：“……一开始，会拦。”
　　“我是说。”他有些艰难地吐字，“我和部分看不过眼的人。”
　　他说了两三个名字，只有一个，是这次和他们一起来比赛的练习生。
　　“但是……你知道这种事的。”姜文海不知道怎么说。
　　解夕朝替他说了下去：“是怕如果不是云盼，下一个就是你们？”
　　姜文海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道：
　　“……抱歉。”
　　他不愿意再在这一点上多说。他不说，解夕朝也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他的猜测就是真相。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
　　解夕朝没有去续，只是无意识地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润过喉咙，他才回过了神。他对上了姜文海的视线，看到了后者试探的眼神。
　　姜文海问：“你是打算……怎么办？”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他说：“这个问题我应该问你。”
　　他道：“下一轮，你应该就要淘汰了，你有想过自己怎么办么？”
　　*
　　解夕朝找姜文海的原因很简单。
　　两个原因。
　　第一，姜文海是现阶段同样和夏睿言有利益冲突的人。他想试试说服姜文海和云盼一起，指证夏睿言。霸凌和造假，这两件事一旦爆出来，神仙也救不了夏睿言。
　　第二，他想再问问云盼的事，看看能不能有确凿的证据。
　　目前，云盼被霸凌的事只有他自己的口述还有肩膀的烟疤，后者其实很难证明关联性。如果文耀有心要保，很容易就可以春秋笔法把夏睿言摘干净。
　　但是听姜文海说完，他就知道，第一点可能行不通了。
　　果不其然，他的问题出口，姜文海嗫嚅了两下，还是道：“……他给我钱了，刚到账上。”
　　夏睿言是个聪明人。
　　知道过犹不及。
　　他唯一的过是对着云盼，原因是对方像是糯米团子一样好拿捏。他没想到，被他欺负了这么几年的云盼会因为想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出道，鼓起勇气第一次反抗他。
　　如果他能未卜先知，他当初也不会对云盼做到那么绝。
　　解夕朝颔首：“所以，这件事你不想计较了。”
　　陈述句。
　　姜文海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还有合同。”
　　他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云盼他……不是也还有几年？”
　　“出道了不归原公司管。”解夕朝道。
　　姜文海默然。
　　过了片刻，他苦笑：“也是。”
　　“他确实是我们当中很有天赋的了。”他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
　　他想说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又觉得这并不是自己该问的问题。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已经收了钱把自己的歌“卖了”，却还是会被解夕朝的一句话牵着鼻子走。
　　倒是解夕朝察觉了他想问什么，道：“这件事会公开。”
　　公开对姜文海也有影响，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应该的。”
　　他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慌慌张张。
　　解夕朝说：“好。”
　　姜文海走了没几步，突然又回过身：“你刚刚录音了吗？”
　　解夕朝愣了一下。
　　然后他道：“没有。”
　　姜文海没说什么。
　　在某一刻，解夕朝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情绪。他确信那份情绪并不是庆幸，相反，更像是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情绪。
　　半秒后，姜文海就迅速地扭过了头。
　　但是解夕朝捕捉到了。
　　他已经打算另外想别的办法了，只是这一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文海的背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突然开了口：“姜文海。”
　　他道：“你没什么要对盼盼说的么？”
　　姜文海身形一僵。
　　“你愿意把自己的歌卖了，和夏睿言算是各取所需。”解夕朝慢慢地道，“但是云盼没做错什么吧？你当初对他被集体霸凌视而不见，不觉得自己也是帮凶之一么？”
　　他平时不太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乍一开口，姜文海几乎无所适从。
　　他动了动唇，神情有些痛苦：“我……”
　　解夕朝不放过他的一丝神情变化，继续道：“你不愿意出面，可以。但是云盼从没跟我说过一句你的坏话，你们队友多年，我不信你没有同情过他。
　　他现在口说无凭，你真的就打算坐视不管么？”
　　“还是。”他道，“到时候，你要站在夏睿言那一边，反过来为他作证？”
　　他在赌。
　　赌姜文海依旧保留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赌姜文海对云盼有愧。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赌，姜文海今天愿意跟着他过来，并不只是受了他的蛊惑，而是真的有一瞬间的挣扎犹豫，想要和他们联合。
　　联不联合另说，如果是这样……
　　姜文海手上一定有相对实质性的证据。
　　他的话音落下，姜文海立刻抬起了眼：“不会。”
　　“我不会这么做的。”他有些慌乱地道，“今天的事我也会保密，我……”
　　他撞上解夕朝的视线。
　　在那个时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低声道：“……你是不是猜到了。”
　　解夕朝问：“是什么？”
　　姜文海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录音。”
　　“夏睿言用烟头烫云盼那次，我太害怕了，我怕他真的闹出人命。”他低声道，“所以，我偷偷拿手机录了音。”
　　解夕朝心口骤然一松。
　　他知道，他要的东西，找到了。


第57章 
　　解夕朝和季彦坐在一起，桌子上摆着一个手机。
　　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嘈杂而激烈，每一秒，里面的内容都是让人反胃的不适。
　　长达三分42秒的声音在经纪人讶异的“你们在干什么？”声音中结束，季彦无意识地抿紧了唇，看着解夕朝按灭了屏幕。
　　好半天，他才道：“姜文海能把这玩意藏这么久，也真是……”
　　真是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是大公司出身，因为外貌条件优越，性格也好，所以从进公司开始就顺风顺水。周围的人也友善，作为年纪小的那个，他一向是被公司里的哥哥当幼崽宠着。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圈子的阴暗面。
　　人就是这样。在一点点微小的事件悄然长大。
　　有的时候，这个过程是痛苦的。
　　当然，季彦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心态上的变化，他只是觉得惊讶又恶心，稳了稳情绪才道：“哥你打算怎么办？”
　　他顿了顿，“现在云盼的人气应该很高。”
　　这件事昨晚解夕朝就从方箐箐那里得知了。同时得知的还有他自己的一些事。
　　后者先略过不提，前者对他们来说是绝对的好时机。
　　解夕朝道：“姜文海不愿意出面。”
　　季彦愣了两秒。
　　随即他嗤笑了一声：
　　“他倒是乖。”
　　“他有合同在身，确实不方便，毕竟夏睿言退了赛也可能回去。”解夕朝没有多说什么，“不管他了。我去找节目组。”
　　季彦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解夕朝摇了摇头：“你别出面。”
　　他道：“你跟云盼去玩会儿吧，这事我跟他讲过了。”
　　季彦抿了抿唇。
　　他知道解夕朝是不想让他卷进去。
　　他忍不住道：“其实……”
　　他想说其实这事跟解夕朝也没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毕竟云盼跟他关系也不错，这话好像有些冷漠。
　　但是出头归出头，他自认做不到解夕朝这个地步。
　　顶多安慰两句。
　　然后再多陪陪朋友。
　　其实不出结果，最后他道：“盼盼遇到你，也挺幸运的。”
　　解夕朝愣了两秒，然后笑了笑。
　　他道：“替我带个饭。”
　　季彦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他出了门。
　　-
　　对于季彦要说什么，解夕朝其实知道。
　　他倒没有自己在付出的感觉，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他的教导在这一方面都是能帮则帮。初高中他都是班长，车祸之前刚竞选上学生会主席。
　　有些东西像是浸润在骨子里的习惯。
　　这也是他擅长沟通的原因之一。
　　唯一有点头痛的就是，学生时代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他进入系统之后，系统权限对于小世界来说可以近乎于世界意志，这会儿只剩了个解闷的骰子，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
　　解夕朝想。
　　问题也不大。
　　多绕一次，借力打个力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他敲响了导演组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了马鸿平有些疲惫的声音：“哪位，门没锁。”
　　解夕朝有礼貌地道：“马导，是我。”
　　里面的响动瞬间消失了。
　　片刻后，门被打开。解夕朝看到了马鸿平神色颇为不自然的脸。
　　*
　　马鸿平不是不自然。
　　他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这些天他和吕燕一直在盯解夕朝的事，但是说实话……颇有点收效甚微的意思。
　　这年头的观众也不是傻子。节目组打压解夕朝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明晃晃的事了，哪怕是事实说出来粉丝都要先怀疑三分，更别说这就是纯粹的泼脏水。
　　二公的舞台太惊艳，虽然现场只有五百名观众，但马鸿平怀疑这些人已经都已经成了自来水——
　　他后来才知道当时之所以只有497票，两票是因为投票器失灵，一票据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因为蹦得过于快乐，等他反应过来要投票的时候，已经过了投票时间。
　　马鸿平叹为观止。
　　总而言之，《超级新秀》从来没有碰到过那么多录制repo。
　　这种机会曜欣当然不会放过。钞能力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几个有意思的repo被全网铺话题，梗一个接一个，甚至吸了不少路人入坑，就想看看这个神级舞台长什么样子。
　　这几天马鸿平简直感觉自己在垂死挣扎。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盛弘那边很重视，带了几波比较高级的节奏，现在风向虽然还是几乎一边倒，但已经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主要是两个方向。
　　第一个可以概括为逆反：
　　“怎么这么多营销，下水军了吧，舞台还没播呢吹成这样，最讨厌营销咖。”
　　“真的要逆反了……反反复复就一句‘封神’，粉丝也不能吹太过了吧，万一播出来普普通通那岂不是特别打脸”
　　“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天天踩着其他选手吹正主有意思不？”
　　第二个方向，则是为之后的恶剪作铺垫。
　　“解夕朝粉丝好横啊，正主身上的黑料洗干净了吗就吹，80咖滚出节目”
　　“我是看不懂一个靠排挤搞小团体弄出来的神级舞台有什么好吹的，大热选手的梦想是梦想，小透明的就不是了，献祭小透明为自己铺路真恶心”
　　所谓节奏，无非就是放大“黑料”，规避对自己不利的内容。
　　这两个方向一个打时间差，趁着舞台还没播先压气势，另一个则是和节目组打起了配合，毕竟解夕朝总不能亲自出来澄清。
　　至于497票和当天夏熙泽和解夕朝互动的事，这些水军绝口不提。
　　马鸿平是佩服的。
　　佩服中也带着一丝心虚，以至于听到解夕朝的声音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对方是在找他算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自觉丢脸，这会儿看着解夕朝也十分不自在。
　　他说：“夕朝啊，有什么事吗？”
　　解夕朝看着他，素颜看着清纯又无辜。
　　他举起手上的U盘，很乖巧地说：“导演，我来举报。”
　　-
　　十五分钟后，房间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在弄明白解夕朝确实不是来举报节目……呃马鸿平是说，确实只是来举报别的事的时候，他短暂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又意识到，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他皱着眉：“如果是事实，那这就是人品问题了。”
　　这话倒是真心话。
　　不过，听到解夕朝说完来龙去脉的同时，他心里又浮现了些别的念头。
　　文耀最近也跟节目组这边联系过。而平台这边的态度一直有些模棱两可。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对夏睿言还是有些不满意。
　　主要还是定位。
　　小型团一共五个人，他们目前倾向的确定人选里，rap担当的乔野和ACE艾清源都是挺b的类型，再加一个夏睿言，实在是撞型得太多了。
　　相比之下，云盼这一款其实在排名靠前的选手里很少撞型。
　　同样是娃娃脸的陆星这回走的是少年清爽风，并且他的年纪其实不算小。
　　这个团还是缺个忙内。
　　再加上，这次舞台云盼急剧升高的人气……
　　“马导？”耳边传来了解夕朝的声音，马鸿平蓦然回神。
　　他咳嗽了一声：“这个事情节目组知道了，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有多严肃？”解夕朝问。
　　马鸿平：“……”
　　他看着解夕朝，对方还是一脸纯良。
　　让马鸿平把“这不会是一句逼问吧”的念头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敛了笑意：“我们会跟文耀那边联系，然后……”
　　“发退赛声明吗？”解夕朝道。
　　马鸿平噎住。
　　但他细想，夏睿言既然证实了有暴力倾向，那么平台那边肯定不会让他留在出道团当定时炸弹，这么一看，哪怕文耀想保，结果最好也就是找个体面理由退赛。
　　这么一想，他觉得没什么好模糊的，直接道：
　　“对。”
　　解夕朝颔首：“既然这样，那录音我就交给节目组了，由节目组这边放出来，确实更正式一些。”
　　马鸿平：“……”
　　“啥？”
　　解夕朝看着他，耐心解释：“就是夏睿言霸凌云盼的现场录音。”
　　“不好意思。”他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抱歉地道，“刚刚好像忘记说了，就是这个U盘。”
　　马鸿平：“…………”
　　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他抽搐着嘴角，看着解夕朝把U盘放在桌面上。
　　“我本来已经交给我的经纪人。”他道，“让她帮忙联系营销号那边了，您知道这种事口说无凭，还是有理有据比较好，本来今晚就要发的，我想了一下，还是得跟您讲一声。”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毕竟夏睿言也是节目里的选手，我觉得你们该有知情权。”
　　后面的话，马鸿平已经全听不见了。
　　他只听到了一个关键词：营销号。
　　营销号是什么人？
　　这个世界上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并且营销号之间很多都是有联系的，有一个人知道，说不定他们内部群的人都知道了。而营销号又和各大公司都有密切的联系……
　　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这哪是要“有理有据”啊。
　　这是恨不得昭告所有文耀的对家，这里有一个大把柄，快来落井下石啊。
　　这一下，文耀根本就没有退路，换人推就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不仅如此，夏睿言的演艺生涯也算是毁了。文耀保不了，夏家也束手无策。
　　实质性的证据在手，对家绝对会教做人。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权势。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导演。”解夕朝道。
　　然后他顿了顿，“您是个好人。”
　　马鸿平眼皮一跳，手里的U盘差点因为这一句夸掉到桌子上。


第58章 
　　不管马鸿平是不是个好人，这件事算是得到了重视。
　　节目组的动作很快。或者说，是因为背后的平台星云的授意。两天后，声明通过官博发出，录音则是交由营销号进行爆料，来堵住那些不依不饶讨个说法的嘴。
　　先斩后奏。这是要拿把柄谈判的惯用套路。
　　文耀和星云原本算是利益合作关系，这会儿因着这出，算是暂时撕破了脸。
　　声明发出半小时，文耀负责人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星云高管。
　　语气怒气冲冲，却是不可避免地虚势。而星云高管镇定自若，直接用“内部举报，你让我们怎么办？”给打了回去，毫不客气。
　　人证物证俱在，文耀毫无办法。
　　况且……
　　他们也有着小心思。
　　《超级新秀》热度正高，解夕朝一人带着节目出圈，现阶段C位之争已经有了隐约的趋势，肉眼可见，出道团又是个爆团，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这样想着，在联系节目组时，文耀负责人犹豫了。
　　几秒之间，因为刚刚夏家的电话而想要和夏睿言直接沟通的负责人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您好，麻烦帮我叫一下云盼。”
　　片刻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负责人犹豫了片刻，放缓了语气：“盼盼，你好。我是文耀这边公关部的负责人。”
　　“刚刚我已经从经纪人那边了解到了初步情况，你不要担心，也不用害怕。这件事是公司管理疏忽，我们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替你讨回公道。”
　　电话那头，云盼转过头。
　　解夕朝漂亮的侧脸在夕阳光下看着沉静又温和。
　　-
　　解夕朝正在下飞行棋。
　　队友是艾清源、傅文泽，带一个串寝的季彦。
　　棋是季彦从室友那顺来的，骰子用的解夕朝的，解夕朝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想不开，总之他已经无差别虐杀到了第五盘。
　　云盼打完电话，他随口问：“怎么说？”
　　发了声明，基本约等于通告整个节目。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倒也不用避着。
　　云盼道：“说是让我别担心，公司会处理。”
　　“废话文学。”艾清源评价。
　　下一秒他叫起来，“傅文泽你不许吃我……”
　　傅文泽“啪”的一声，把他的棋子送回起点。然后道：“夏睿言看起来要滚蛋了。”
　　他瞥了解夕朝一眼。
　　说解夕朝没猜到这通电话的内容他现在已经不信了。
　　就像下棋一样，什么都在这个人的掌控之中，甚至节目的走向。分明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选手。
　　解夕朝老神在在。
　　他道：“还没滚呢。”
　　还没滚，事情就还没有尘埃落定。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着扔出来的六，把艾清源最后的一枚棋子也送回了老家。
　　然后他问云盼：“知道夏睿言现在在干嘛吗？”
　　“这个我知道。”季彦插了句嘴。
　　“来的路上路过他们练习室。”他好整以暇地道，“在发飙。”
　　-
　　季彦一点没夸张。
　　夏睿言的确在发飙。
　　对象是他同公司的队友。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面容阴沉，扫视着面前的人：“谁干的？”
　　众人鸦雀无声。
　　要说起来，敢做就要有被揭穿的准备。虽然在场的都没有想到录音录像，但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是人证。有人在心里腹诽，但是这话也确实是不敢说。
　　姜文海坐在角落擦吉他。听到夏睿言的话手停顿了几秒。
　　惯性紧张了一瞬，他就想到了解夕朝的话，解夕朝说，录音的事不会扯到他。
　　他信任解夕朝。
　　他继续擦吉他，冷漠地等着夏睿言结束。
　　他知道，这只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最后挣扎。
　　果不其然，夏睿言发火发得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找到录音的那个人。而眼下对于他来说，最关键的已经不是谁告密。
　　有人进来，跟他说有电话找。
　　他闭了闭眼。
　　等到接起电话，他的脸色变了。
　　“什么叫公司那边管不了了？”他一字一句，咬着牙问。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夏睿言抬起手，用力地把手机摔到了墙上，手机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一旁的实习生惊呆了。
　　夏睿言冷冷地说：“我赔。”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要出去一趟。”
　　“这不符合规……”
　　“去他妈的规定！”夏睿言摔了门，径直拿了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不多时，黑色轿车停在基地门口。
　　入了秋，天气总是多雨。细雨迷蒙的天气里站姐们撑着伞聊最近的瓜，突然有人道：“欸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夏睿言？”
　　“好像真的是！”
　　“夏睿言！夏睿言你能不能回应一下……”
　　声音和黑色轿车一起消失在了雨里。
　　-
　　当天晚上，这段视频就在互联网发酵。
　　白天节目组出的声明本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故事的主角两位都是大热，甚至现在CP超话还挂在CP榜前三十，这BE得不能说是惨烈，是地基都没了。
　　超话哭天抢地，而最激动的就是夏睿言粉丝。
　　谁能接受自己的偶像是个霸凌咖？
　　他们开始挑刺，从声明的字里行间挑漏洞。录音自然是剪辑生成，是对家要害夏睿言。
　　声明下刷满了评论，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新的论调甚嚣尘上。
　　这个新的论调就是：
　　云盼和夏睿言捆绑了这么久，吸血够了。现在眼看着自己的热度快要超过两人的CP热度，所以要借机解绑提纯，这样自己的热度就会更上一层楼。而他是公司皇族，所以公司助纣为虐。
　　这个论调很快蔓延开来。
　　夏睿言粉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开始反击。
　　“霸凌？这两年云盼和言哥也算是同进同出，vlog花絮那么多，我们自己没眼睛？”
　　“@文耀娱乐我真是艹了给你爹滚出来，就是这么对你公司摇钱树的是吧，用完就扔？我算是看出来了，当初炒CP多少人骂愣是不解绑，就是为了现在给你心头肉提纯：）rnm退钱！”
　　“@文耀娱乐-云盼 言哥对你那么好你良心呢你良心呢你良心呢！”
　　“真当谁都是CP粉呢，脱了夏睿言也不可能被提纯给云盼的狗公司死了这条心吧”
　　粉丝的真情实感中夹着浑水摸鱼的节奏：“娱乐圈哪有好人哦，夏大概率只是得罪了人被搞了而已啦，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清楚，狗仔手里的黑料一大把，就看谁被爆出来了，真没意思。”
　　互联网乱成一锅粥。当然大部分明眼人都看出来是有水军下了场，带着现在还固执己见的粉丝往前冲，但这么一闹，还真有路人相信了之后会有什么“反转”，原本抨击的言词也变得有些犹豫。
　　只是他们没有等来反转。
　　却等来了另一样东西。当天晚上十点半，《超级新秀》官博突然开启了直播。
　　众人点进去，漂亮软糯的男孩儿挺直着腰背面对镜头，虽然眼睫微颤，但语气还是很冷静。
　　“回应一下这次的事情。”云盼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
　　这是一个注定无眠的晚上。
　　谁也没想到，《超级新秀》办了三季，一季比一季精彩。
　　前有紫微星下凡，后有选手公开直播控诉队内霸凌。而这仅仅是二公，按照以往的惯例，二公才是各家公司发力的开始。
　　到决赛周，那才是天天风云变幻。
　　总而言之，这场直播的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云盼说想问什么都可以问，自然有人真问了。大多数都是夏睿言的粉丝，只是谁也没想到，往常一向内向乖巧的男孩儿这回一反常态，态度冷淡又镇静。
　　“真的有霸凌吗？我不知道你们对这件事的定义，反正骂是时不时会骂的，动手次数比较少，录音那次是他心情不好，当时我惹他生气了”
　　“我先惹他生气的所以不怪他？如果给他买错咖啡糖度这事应该被烟头烫的话，那你就相信你相信的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刚进去两个月，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得罪他了，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有暴力倾向，只是我是最倒霉的被他欺负的那一个”
　　弹幕刷的飞速，他挑挑拣拣地答，负责直播管理的工作人员在旁边听得都有些心疼。
　　一条条的回应清清楚楚。
　　渐渐的，直播间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刷屏的速度慢了下来。
　　真人的控诉远比文字的力量要强大，对着这样一张刚刚成年的脸蛋，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没办法再像打字那样肆无忌惮。
　　有夏睿言的粉丝终于开始醒悟。
　　直播间安慰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但还是有人因此崩溃了。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忍这么久？我一直以为你们就算不是真的也一定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为什么要给了我希望又撕碎我的梦？
　　显而易见，这是个CP粉。
　　相较于唯粉来说，CP粉的难受是另一个方向。
　　云盼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对不起，我是个懦弱的人。”
　　他是个懦弱的人。
　　他像是背着壳的乌龟，自欺欺人地抱着坏人总会有天谴的想法，好像有了这样的期待，心里和身体的苦痛就会跟着一起消失。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残忍也没有那么温柔。
　　忍气吞声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样的道理，他到今天才懂。
　　这是事实。可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解夕朝却没有附和。
　　他只是说：“云盼，不要苛责你自己。”
　　不要苛责你自己。
　　你才十八岁。
　　十八岁允许犯错，允许懦弱，允许迷茫。十八岁是最美好的十八岁，糟糕和应该被谴责的，从来只有破坏这份美好的恶人。
　　云盼闭了闭眼，他重复了一遍。
　　“我是个懦弱的人。”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本来会一直懦弱下去。”
　　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两秒。
　　他想到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解夕朝跟他说一切都交给他，于是所有他处理不了的难题好像就都这样迎刃而解。季彦跟他呆在一起的时候感慨说，盼啊，你哥真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通透聪明的“老好人”。
　　他知道季彦的意思。
　　这件事本来和解夕朝无关，但是他却替他打点好了一切。
　　哪怕因着姜文海不愿意出面的原因，录音的事需要由云盼自己揽下——云盼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他揽下，还有谁？
　　但是解夕朝的语气还是带上了遗憾：“这样你的压力会大一些。”
　　他替他考虑了所有，可是……
　　云盼想。
　　可是解夕朝自己，现在身上还背着节目组给他制造的流言和黑料。
　　霸凌别人的人对外的人设是温柔年上，默默付出的人被冠以“冷暴力”、“小团体霸凌”的名号。甚至刚刚，解夕朝担心他，说要不我在边上陪着他，却被节目组劝退。
　　节目组让他直播，是想借着板上钉钉的事实给节目炒一波大的热度。
　　而不让解夕朝出镜……
　　不让解夕朝出镜。
　　是不想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
　　哪怕，这盆脏水就是他们泼到解夕朝身上的。
　　刚刚的镇定突然消退，云盼蓦然抿紧了唇。
　　他看了眼时间。
　　距离下播还有五分钟。
　　一直没出什么大乱子，这会儿旁边负责直播的管理人员都已经放松了警惕。他攥紧了掌心，突然抬起了头：“其实……”
　　“其实。”他道，“是夕朝哥哥帮的我。”
　　弹幕蓦然飘过一串问号。
　　一旁的工作人员有些愕然地抬起了头，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几秒后，他立刻起身想关直播，但云盼已经快速地说了下去：“是夕朝哥哥先发现的我身上的伤口，也是他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帮我梳理证据跟节目组沟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霸凌别人，不要相信剪辑，他根本不是……”
　　“啪”直播被慌不择路地掐断。
　　未尽的话湮灭在空气。
　　他的夕朝哥哥根本就不是节目组说的，那样的坏人。
　　他的十八岁因为夏睿言而变得很糟糕。
　　但是遇到解夕朝，是十八年以来，对他来说最幸运的一件事。


第59章 
　　几乎是在直播被掐断的瞬间，门就被推开了。
　　从隔壁闻讯赶来的马鸿平气喘吁吁，却顾不得平复，只是径直斥责道：“为什么掐直播？”
　　工作人员结结巴巴：“不是您说要注意直播尺度，刚刚……”
　　刚刚的话那是可以说的吗？
　　马鸿平要被气死了。
　　刚刚那话当然不能说。
　　但说都说了，你这么简单粗暴地直接掐掉不就是欲盖弥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节目变相搞□□呢！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转头就要出去找公关部。一出门撞上了一个人。四目相对，解夕朝眨了眨眼睛：“马导好。”
　　马鸿平：“……”
　　他这回是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解夕朝一眼，来不及说什么，匆匆地就离开了走廊。
　　解夕朝微垂了眼。
　　他走进房间，刚刚还胆大妄为的小孩儿这会儿坐在椅子上发呆。看到解夕朝进来了，他才回过神，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哥我是不是，我是不是闯祸了？”
　　他刚刚才想起来，他这样一说，就等于把解夕朝从幕后拖到了台前。
　　别的不说，夏睿言会怎么想？
　　他越想越觉得后悔，刚刚那股冲劲儿全没了，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解夕朝失笑，然后叹了口气：“是给我找了点麻烦。”
　　云盼：！
　　“但是问题不大。”解夕朝把后半句说完。
　　然后他道，“走吧，回宿舍。”
　　云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站起了身。
　　他现在早就搬了出来，现在的宿舍是新的舍友。、
　　几个人都还没睡，看到两人都站起了身：“盼盼，夕朝。”
　　“还没睡呢都。”解夕朝道。
　　“有点儿担心。”旁边某个男生抓了抓头发。
　　作为室友，他们都是知道云盼今晚要直播的。相处时间长了都有感情，也同情云盼的遭遇。所以都蹲点守着，还帮忙怼了好几条弹幕。
　　只是最后云盼的话，几个人也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算是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了倒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毕竟解夕朝从初评级开始在内部风评就出奇地好，其中有一条原因就是他确实经常帮别人忙，有的时候路过有人想让他帮忙指点几句，他也一直耐心。
　　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是好奇。
　　毕竟他们只看到结果，却不知道其中的过程。
　　但一直被节目组打压的人能说动节目组合作，想必过程也是费了点心力的。
　　这么一想，男生就觉得解夕朝也挺不容易的。
　　他道：“要进来坐坐吗？”
　　“不了。”解夕朝婉言谢绝。
　　然后，他在云盼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替他们带上了门。
　　一转头，看到了傅文泽的脸。
　　-
　　空气诡异地静默了一瞬。解夕朝打量了一下傅文泽身上纯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判断了一下对方目前的状态。
　　然后他默默打招呼：“还没睡呢。”
　　傅文泽言简意赅：“等你。”
　　他顿了顿：“管衡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俩在一起。”
　　解夕朝怔了怔。
　　他最近都没怎么碰到管衡。其实，如果没有云盼这件事，他是想找机会跟管衡聊聊的。
　　他们组C位的事外界不清楚，但解夕朝隐约听说过一些传闻。如果传闻是真，管衡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是，管衡最近称得上神出鬼没，偶尔练习室遇上，也是匆匆打个招呼的关系。
　　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傅文泽说：“你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解夕朝还在走神，有些懵的“嗯？”了一声。紧接着，他就听到傅文泽似乎叹了口气。
　　然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他道：“你也看了直播？”
　　“全节目大概没有人不在看直播。”傅文泽客观地道，“包括夏睿言。”
　　两人这会儿站在走廊里，穿堂风有些冷。
　　解夕朝往墙根挪了挪，傅文泽看出了什么，随手推了个没人的寝室，两人走进去，解夕朝带上了门。
　　解夕朝觉得有些好笑：“我们这算不算孤立艾清源？”
　　他们这串动作算得上行云流水。背后的共识倒是很明确：暂时不想回寝室。
　　倒不是说的话艾清源不能听，就是这人太咋呼，解夕朝想了想就开始头疼。至于傅文泽，本身就不太喜欢艾清源。两人倒是形成了诡异的默契。
　　“那就先孤立半个小时。”傅文泽道。
　　然后他顿了顿，“云盼那些话，对你不太好吧？”
　　解夕朝咬了颗硬糖，语声含糊：“看从哪个方面讲吧。”
　　“你要说澄清，那肯定算是澄清了的。他这一下子。”解夕朝想到刚刚的场景以及马鸿平的脸色还有些想笑，“反正我要是马导，我肯定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说这片子是剪还是不剪？”
　　按照既定的思路恶剪，有云盼的话摆在这，那么不会有人再相信所谓的剪辑。相反，如果真的恶剪了，就是变相地应证了云盼的话。
　　不恶剪呢？
　　心虚这个帽子立刻就会扣到节目组头上。
　　……嗯。
　　解夕朝想。
　　还好这种矛盾文学不需要他来思考解决方案。
　　当然，傅文泽能郑重其事地来问他，这件事显而易见也是有弊处的。
　　那就是给了一点容易带节奏的把柄。
　　云盼话说得信誓旦旦，在他的鼓励下才勇敢面对过去。
　　所以，怎么鼓励？又是怎么面对的？
　　这是选秀。
　　选秀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之间都有竞争关系。如果解夕朝是工作人员不参与比赛，那么云盼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但问题就在于，他也在这个利益圈子中。
　　这就有点儿微妙了。
　　解夕朝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联想得太深，但架不住有心人抓住这个点对他进行一些诸如“目的不纯”的攻击。
　　“说都说了。”他道，“总不能让人小孩儿咽回去。而且，这事确实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做。”
　　傅文泽还要说什么，就听解夕朝老神在在地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是那么想的，那结果也是好的不是吗。夏睿言霸凌这事有人证有物证，板上钉钉。
　　嗯……就当我从白莲花变成了心机白莲花吧。你别说，这人设挺带感的还。”
　　傅文泽：“……”
　　有的时候，他是真的佩服这人随时随地满嘴跑火车的能力。
　　*
　　跑火车归跑火车，解夕朝还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的预估一般都挺准的，对云盼说的也是实话。这事确实能带节奏，但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尤其是最后云盼的神来之笔，以及工作人员更神来之笔的一掐。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夏睿言那边，但是——
　　方箐箐那边的反馈是：“放心，您现在是小齐总的心尖宠，小齐总说现在你家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让你放心。”
　　解夕朝：“……”
　　他说：“箐姐，你和小齐总是谁在看霸总文？”
　　方箐箐谦虚地表示他俩争相传阅。
　　解夕朝：。
　　方箐箐还说：“外面节奏还好，心疼你的比较多。”
　　是真的心疼。
　　从前所谓的打压都是大家私下讨论，毕竟节目组再怎么有打压的心思，都不会明面上说这个选手我们不想要。现在却算是阴差阳错的已经实锤。
　　现在外面的情况，用方箐箐的话说，就是：
　　“你家粉丝伤心欲绝，无差别攻击全世界中。”
　　这当然是调侃的说法。但确实偶有夏睿言的粉丝阴阳怪气说这是一场故意谋划陷害他家哥哥的闹剧时，会被立刻怼回去。
　　怼回去的理由简单粗暴：“80咖的粉丝滚，有你说话的份？”
　　至于围观了全程的路人……
　　有阴谋论的，有各打五十大板的。但更多的，还是选择相信云盼的话。
　　原因也很简单。临场反应很难作假，更难作假的是镜头面前的天真和赤诚。他们更愿意相信，在这个营销和流量为王的时代中，确实发生了这样一个单纯的暖心故事。
　　就这样，霸凌事件在解夕朝粉丝对节目组的暴打中落下帷幕。节目组如今的每条微博都有解粉亲切问候：“您好？吃了吗？恶剪剪完了吗？放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啊，恶剪我们也认了，就想看看新鲜孩子。”
　　在这日复一日的问候中，《超级新秀》迎来了二公第一期舞台播出。
　　谁也没想到，原本默认被压到第二期才播出的舞台，因着节目组急于想要洗白自己，居然被提到了第一期。
　　当天晚上，看到被释出的舞台纯享版那一栏写着的《无垠海》三个字的时候，所有《超级新秀》的观众都炸了。


第60章 
　　这天明苓照旧开了直播。
　　她如今有明牌粉籍，除了解夕朝的舞台、直拍之外的reaction已经几乎不做了。这次她估摸着舞台不会那么早放出来，还在忙着收拾房间。
　　手机“嗡嗡”震个不停，她停了手上的活点开，就看到了后援会内部群的艾特。
　　“@铃铛铃铛姐啊啊啊快上线看舞台！朝朝的舞台出来了！”
　　她脑子一懵，手已经比脑子快地打开了电脑。果不其然，节目正片边上的一栏，她看到了《无垠海》的标题。
　　平台播放量都虚高，这会儿正片放出来不过十五分钟，已经有了五百多万的播放量。
　　算法是一视同仁的，至少最开始平台还来不及搞什么小动作。所有人都注等于所有人都没注，结果就是——
　　正片五百多万的播放量。
　　《无垠海》这会儿的播放量却已经到了一千五百多万。
　　明苓：“……”
　　说真的，她要是平台，看到这个热度，从今往后就会把解夕朝供起来。
　　可惜资本从来都是傲慢的。
　　她心里飘过大段的吐槽，面上却依然保持着镇静，点开了直播平台。
　　几乎是她刚一开播，就迅速涌进了一群弹幕。
　　[来了来了！]
　　[aaa终于等到你，特意忍着没看舞台，就想等着和铃铛姐一起看嘿嘿]
　　[我也我也，铃铛姐每次的reaction都演我，而且和弹幕一起讨论超开心der！]
　　[我开心不起来，马鸿平和吕燕这两个傻逼气死我了，还有80咖的粉丝，这个sb居然还有粉我真是大为震撼，这两天都化怨气为手速了，疯狂对线]
　　[疯狂对线+1，不过这周小朝排名好像又上升了，嘻嘻，有人排名上升，有人排名没了，是谁我不说]
　　[艹，扎心了哈哈哈]
　　看到弹幕的话，明苓咳嗽了一声。
　　她想了想，先拉了一下正片的进度条到了末尾。
　　这周解夕朝的排名是3。
　　她鼠标顿了顿，开了口，语气欣慰：“上升了两名。”
　　这周没有什么物料，能上升这么快，得感谢节目组虐粉。
　　然后她停顿了几秒，陷入了沉思。
　　现有的第二是乔野。
　　……说不好是不是票数上升。毕竟原有的第二夏睿言已经退赛，顺延也是有可能。不过，明苓猜测顺延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
　　他们做后援的，对于其他的选手的数据也是会关心的。
　　乔野这周的数据并没有上升，甚至略有下降。
　　如果这么看，下周的第二很有可能会换人。
　　弹幕也有人发现了。
　　[这个速度……下周排名公布朝哥是不是要争C去了]
　　[！接！]
　　投票策略也算机密，明苓什么也没说，直接道：“那我们直接来看夕朝这一组了啊。”
　　她拖了一下进度条，找到节目组标的节点，按下了播放键。
　　-
　　公演舞台的现场和录制播出不同。
　　现场，观众经历的顺序一般是自我介绍-舞台表演-拉票。而在正片播出的时候，还会在自我介绍面前插入一段剧情，也就是选手在准备这个舞台的幕后过程。
　　之前被闹得沸沸扬扬的恶剪，针对的就是这一部分。
　　一般来说，这段幕后都是有剧情线的。比较微妙的点在于，剧情线可能集中在节目组想要的人身上，也有可能是不想要的人身上。
　　前者会通过剧情展现实力和人性的高光——
　　比如已然退赛的夏睿言。
　　在这之前，他一公的剧情线展现的是暖心队长带着整队逆袭的人设。因着后面舞台占的part过于突出，早在一公的时候就被人诟病皇族。
　　而后者，则会把选手的一些问题放大。
　　如果没有问题，甚至可能通过嫁接桥段、颠倒语句顺序的方式硬按上问题。
　　比如解夕朝的预告。
　　从明苓按下播放开始，弹幕就已经开始紧张。
　　屏幕上播放的是选歌桥段。空旷的房间内，解夕朝推门而入，然后带上门，在中央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饶是心中忐忑，屏幕上还是飘过了一串弹幕。
　　[啊啊啊朝朝好乖]
　　[私服吗这是，好好看好会穿，好清纯TT]
　　就连试图沉稳的明苓也小声念叨了一句：“真好看。”
　　屏幕上的男孩儿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套头卫衣配牛仔裤。要说款式多特别倒也没有，但解夕朝人白，又腰细腿长，看上去就格外漂亮，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进度条继续向前走。
　　傅文泽推门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
　　随即，弹幕就被两人的约饭对话乐到了。
　　[傅哥有种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美感]
　　[室友line感觉关系好好啊，我之前看了前面的部分，朝朝和衡哥斗嘴那段也超好玩]
　　[对对对，还有朝哥选妃那段，他真的好受欢迎笑死了]
　　[啊啊居然这么多镜头，一会儿要去补！]
　　大约是这一段涉及到了云盼，而他目前的话题还比较敏感，在这里，云盼刻意选到解夕朝组的事被节目组剪掉，阴差阳错的避免了麻烦。
　　很快，创作组A组的队友就集齐。一群人围在一起，开始讨论。
　　其实这一段在现实中是很长的。
　　节目组选了两段。第一段是气氛比较轻松的选队长，在这里，弹幕硬生生地被解夕朝那句“我会很凶”逗乐了。弹幕七嘴八舌，中心主旨都是“啊啊啊装凶可爱死了”以及“朝朝凶我！”。
　　一直到后半段，弹幕逐渐开始安静了下来。
　　明苓深吸了一口气：“这应该是预告的第一部分。” 
　　而她说得没错。
　　这就是预告里解夕朝备受争议的部分。
　　只是这会儿，节目组把它一刀未剪，完整地放了出来，让众人看到了这件事的全貌。
　　在预告里，解夕朝独断、专制。他说“你们直接用我的歌，我也省心一些”，他说“少数服从多数”，以及邹意的那句“未公开的歌可是很珍贵的”。
　　这几句话串起来，乍一听好像解夕朝仗着队长职责，随意安排选歌。
　　而邹意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而现在，众人看到了。
　　是组内的成员先提的要用成品歌。
　　是组内成员说“我们都没关系，看你”。
　　他们甚至在解夕朝说“你们想学写歌，我可以教你们”的前提下，还通过投票决定了用解夕朝本人的成品歌。
　　弹幕几乎失语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放出来的内容给我一种超市大甩卖的感觉]
　　[+1，节目组好像在说，不是想看吗，想看都给你看，不要再在官博下面骂我了求求你]
　　[……很生动]
　　[不是，直接用队长的歌真的好意思吗，版权费交一交呢，我哥果然是来做慈善的吧，还抱团投票，啊啊啊我这暴脾气]
　　[所以其实最后那句少数服从多数是指投票，我真是服了，剪辑师你这么会嫁接给我换个领域发光发热好吗！这移花接木玩的真溜啊]
　　然而，让所有人更加震撼的事还在后面。
　　在预告里，创作组A组的气氛一直是很僵的，尤其是分part部分。
　　一开始，播到那一段的时候，弹幕也有些犹疑。
　　因为解夕朝事先把part分好的事确实很容易被人诟病。但是，解夕朝采用的还是投票制，说到底，是把选择权交给了队员。
　　弹幕略略放心了些。
　　[真聪明啊，虽然次次投票麻烦了很多，但是确实公平]
　　[感觉是防着节目组，但没想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欸，投票是吧，给你一剪没]
　　只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了。
　　因为……
　　解夕朝实在太用心了。
　　一公的时候解夕朝也是队长。但是他带队的过程被剪了个七零八落，剧情的主线都在艾清源身上。而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是怎么带队的。
　　凶吗？其实不。
　　哪怕是指导，他也从来不用任何贬低的话。
　　他只是要求严苛。
　　这听起来较真，但是他高要求背后是因人而异的配套措施，也就是说，他给队员提的，都是他们伸手就能够到的目标。
　　节目里，队员为什么会转变态度没有播。
　　但即便是没有播，网上的舆论也没有任何质疑。
　　因为按投票分出来的part有多糟糕显而易见，被解夕朝调教过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而且后来，肉眼可见的，创作组A组最终从四分五裂变成了一条心，而这个组的主导，自始至终只有解夕朝。
　　剧情部分逐渐进入尾声，弹幕也终于开始大胆发言。
　　[其实我觉得朝哥的分part真的很合适，除了部分成员确实词少了点，但是换来的是更好的舞台效果，最后拿了第一，二十万加票不比那几句词值？]
　　[说实话，朝哥就是权衡了利弊了吧]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实锤的话还是别说了，云盼那事已经有人说他心机重了，我们知道结果是好的，队员也很满意就行了]
　　[是的……看后面的部分大家真的关系都很好啊，日常也会开玩笑什么的，我记得好几个repo都说创作组A组的每个成员都在拉票时间单独感谢了朝朝，说他真的为这个组付出了很多什么的，只是当初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在说场面话，我觉得就那么几十秒，不给自己拉票专门给队长说两句场面话，没这个必要吧]
　　[夏熙泽不是直接说了，说组内气氛很好，他是组内part最少的吧，有他这句话其实节奏才没有真的一边倒，小夏，原谅你在前面口出狂言了]
　　[我真的好想哭啊TT他只是排名比较高的选手而已，甚至还一直被节目组打压，凭什么他就该当这个队长啊。为了一个公演舞台拿自己的歌出来，费心费力改编，又当声乐老师又当舞蹈老师，还有人记得我们朝朝曾经因为车祸昏迷了四年现在身体一直都不好吗，好几个镜头我都感觉他好累，就这样黑粉还要说他抢高光。
　　一想到如果没有直播的事这些事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真的啊啊啊]
　　[不仅不会知道，还会被颠倒黑白，哪怕他带着队伍拿了第一，争取到了二十万的加票，哪怕组内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好人，哪怕他甚至还私底下帮了跟自己原本没什么关系的被霸凌的弟弟，节目组是真的丧良心……]
　　几条弹幕点醒了所有人，霎时间，整个直播间再也没了刚刚欢快轻松的气氛。
　　哪怕是屏幕面前的明苓，也不自觉地攥紧了鼠标。


第61章 
　　只是片刻后，明苓还是先反应了过来。
　　作为博主和大粉，散粉在低落，她虽然感同身受，但不能陪着一起低落。
　　说到底，这是选秀，士气还是很重要。
　　想到这，她适时开了口：“接下来就是舞台了，看repo说挺精彩的，大家先别难过啦。”
　　弹幕终于回过了神。
　　[啊啊啊，舞台！我的舞台！]
　　[来了来了，光顾着难过了都快忘了来铃铛姐这是为了一起看舞台的]
　　[不管怎么说真相大白了，大家享受舞台吧，狗节目组的报应还在后头，要是真的生气就去投票或者给路人安利，也算是帮我们朝朝继续往上走啦！]
　　几条弹幕刷过去，气氛果然好了不少。
　　而此时此刻，插播的广告已经结束，窦昱站上了舞台。
　　简短的几句串场词过后，《无垠海》一组全员排成一列，站到了舞台上。
　　几乎是解夕朝的脸出现在现场大屏的刹那，弹幕就跟现场骤然变大的尖叫声一起，达到了一个夸张且恐怖的数量。
　　[救命，帅晕了]
　　[我艹我艹别给我搞这种反差啊刚刚我还在说我们朝很软不要欺负他……！]
　　[这脸真绝了，感觉直接可以拉去演电影了，不带粉丝滤镜的说我觉得他是国内好几个大导会特别青睐的长相，感觉有种性感的冷淡（试图比划]
　　[先说我是粉，演员赛道很卷的，而且不是有脸就可以……]
　　[没影的事想那么多干嘛，而且你们好冷静，只有我一个人已经被帅晕了吗，好野啊啊啊！]
　　屏幕上的男生原本温润的长相被妆容修饰，呈现出了一种具有冲击力的惊艳，尤其是眼尾的黑色印花，就像是纯白梨花上缀着的一点红，吸睛又漂亮。
　　其实repo中不少人提到过这场解夕朝妆造很好看，但是看文字叙述和直观感受终究不同。
　　这会儿，弹幕的热情已经完全被钓了起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远远超乎他们想象的不仅是长相，还有别的。
　　在光束打下来的时候，弹幕就已经沉浸在了光影制造的如梦似幻之中。而紧接着骤然爆发的鼓点和电吉他声，就像是点燃了沸腾的引线。
　　而此时此刻，舞台上的光也从一片蔚蓝换成了明亮的黑红配色。
　　明苓的瞳孔倒映着绚烂得像是盛典的舞台，明明是坐在一片寂静的书房，背后却像是有火在烧。
　　唱导入的是邹意。
　　男生的声音一扫往日的清亮，低音稳而醇厚，却依旧的沉稳。他唱得很好，但是作为解夕朝的粉丝，这会儿，大家都只能看见一个人。
　　他穿着随性的T裇，姿态也随性，在用电吉他给队友伴奏。
　　他嘴角勾起，用眼神跟台下的观众打招呼，笑里含着点懒似的漫不经心，所有人都看到前排的小姑娘被迷得神魂颠倒，眼神都开始飘，而她们也快神魂颠倒。
　　这份神魂颠倒在解夕朝拿起手麦开始唱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
　　尽管所有repo都说，《无垠海》的成功是全组的成功，但所有repo也同时提到，作为这首歌的创造者，只有解夕朝在唱这首歌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注入灵魂。
　　他的唱功太扎实了。
　　扎实到完全可以弥补音色上稍显普通的“劣势”，而这里劣势的对照组只是那些天生靠音色吃饭的天赋流，解夕朝的声音也是好听的。
　　几个主唱里，云盼的音色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微哑，邹意的音色是低音透着醇厚、高音偏清亮。
　　而解夕朝……
　　他平时说话是年轻男生很基本的音色，带着属于他自己的一份温柔。
　　而当他真正开始唱这种野性十足的歌，音色就像是被技巧和唱功硬生生地妆点，刻意压低的沙哑中带着一点慵懒的坏，戴着耳机时的酥麻感能一直从脊骨蹿到天灵盖。
　　……明苓就戴着耳机。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而弹幕早就疯了。
　　然而。
　　还没结束。
　　从解夕朝拿起手麦开始，他就像是解锁了封印。什么温柔什么清纯全都像是平行时空的一场梦境，随着副歌的高潮来临，舞台的边缘骤然升起的彩带在空中爆裂。
　　轻微的爆裂声在密集的鼓点中显得微不足道，于是所有人都只能看见漫天的彩带飘落，就在这片金色的彩带雨里，解夕朝也拿着麦唱到了高潮的顶点。
　　汗湿了T裇的男生握着麦的手上，手指的骨节因为用力甚至泛起了白，手背浮现出淡色的青筋。而伴随着耳边整场观众的呐喊声，充满力量的尾音无限拖长，在空中漂亮地结尾。
　　只是停顿了一瞬，下一刻，乐队的间奏声再起。
　　这是一场完全的视听盛宴。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或许不会再产生惊喜。
　　文字的力量已经把舞台的魅力展现到了极致，而屏幕永远无法比上现场带来的震撼。这是对的，但屏幕同样具有独特的魅力。
　　比如，那些看不清的细节被无限放大。
　　空气中仿佛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弹幕已经完全没有有意义的话了，所有的人打出的都只有“啊啊啊啊啊”这些无意义的音节，而更多的人早就忘记了打字。
　　惊艳、狂欢之后是感动。
　　全场大合唱的时候明苓的眼底甚至泛起了酸意。
　　她看着解夕朝坐在高高的台沿，台下是无数看不清脸的观众。灯光照耀在他漂亮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夺目耀眼如神祗。
　　不是所有人都为他而来。
　　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他牵动。
　　就这样，无论是屏幕外还是屏幕内，就像是共度了一场梦一样的狂欢一般，大家仿佛忘却了时间，耳边眼里，都只剩下了解夕朝这个名字。
　　而直到这一刻，大家才发现……
　　在唱出“海水来临之前，请和我相见”这一句被所有repo都重点标注的歌词时——
　　解夕朝看着的，刚刚好是正对着他的镜头。
　　*
　　几乎是和屏幕里的人视线相对的瞬间，明苓就松开了鼠标。
　　纵横娱乐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清楚明晰的“栽了”的感觉，她耳根都红了，心里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盘算三公到时候要怎么样排开时间去公演现场。
　　或者决赛？
　　决赛应该是售票制，场子也会大一点。
　　……不管怎么样。
　　明苓对自己说。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去见解夕朝一面。
　　她貌似冷静地盘算着所有的情况，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一片，想法毫无逻辑。而弹幕初恋追星的妹妹显然比她状况还糟糕。
　　[啊啊啊朝朝对不起妈妈不是不想见你是见不了啊天杀的节目组为什么不通过我的申请我明明都把粉籍改成夏睿言了你不满意吗！！！]
　　[我家狗子现在坐在我边上看着我流眼泪，好丢脸好崩溃，可是真的好感动……]
　　[为什么在现场的不是我为什么在现场的不是我为什么在现场的不是我笑死了以为我会在乎吗我告诉你们我他妈的就是很在乎啊啊啊朝朝啊啊啊啊！]
　　[宝宝……真的会爱你一辈子，真的……]
　　[我终于理解了repo说的每一句话，我以为只是同担在给我吃定心丸，没想到我的同担都是谦虚保守的人，愣着干嘛，给我吹啊！]
　　——可是不用吹。
　　《超级新秀》二公第一期上线的半个小时内，《无垠海》的舞台就刷屏了所有秀粉的首页。营销号、活粉、节目观众，乃至路人，所有人不是在安利这个舞台，就是在安利这个舞台的路上。
　　屏幕里比现场更残忍的事情是，现场大家不能看完舞台之后立刻走人，而看节目却可以拉进度条。
　　于是《超级新秀》二公仿佛就出了一个舞台。
　　好的坏的，哪怕是话题中心夏睿言的舞台都没有任何的水花。甚至于节目组的骚操作都短暂地被热情的浪花狠狠地拍到了一边。
　　至此，《超级新秀》终于经历了首次现象级的大爆。
　　只是，大爆的并不是这个节目，而是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目睹这一切。
　　节目组，平台，各家公司。
　　很难说他们怀着怎样各异的心思，只是当天晚上，吕燕和马鸿平通完电话之后，她又一个人在书房把这个舞台看了一遍。
　　漫天的彩带雨里，她仿佛又看到了年轻时刚刚进入这行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要做出一档全国最受欢迎的综艺节目。这档节目应当没有背后资本的利益交换，没有按部就班的节目流程和程式化的台本。
　　它应当是奇思妙想的，有内容的，真正受观众喜爱的。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年少轻狂的梦想也被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
　　爆到这个程度，再压热度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更何况，先前直播的事一出，节目组的名声早已一落千丈。解夕朝的粉丝早就不再信任节目组，只会越虐越死忠，而一旦得罪了她们，别说节目组想要的选手——
　　节目还能不能办下去都是个问题。
　　于是，宣传，物料，所有本该跟上的一切都跟上了。
　　而《无垠海》不负众望，热度一路飙升。同时一路飙升的，还有解夕朝的粉丝数。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解夕朝的个人超话，每天都会涌进来大量的新粉。
　　新粉都是活粉，于是解夕朝每路过一次铁门，都会发现自己多了几个站姐。
　　站姐们扛着长枪大炮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解夕朝脾气也挺好，一一打回去，顺便叮嘱她们不要太辛苦，以及注意增添衣物。
　　秋天来了。
　　而就在又一股寒潮来临的时候，《超级新秀》的选手们又一次聚集在了活动室。
　　二次淘汰的时刻，到了。


第62章 
　　这次淘汰是50进25。这意味着，又有一半的人要离开节目。
　　而相较于上次，这回淘汰的大半选手其实都已经是观众很熟悉的人。
　　《无垠海》带来的狂欢后劲很足，以至于一直到淘汰录制的前一天，有不少没有那么深入粉圈的观众才反应过来又要经历这次离别。
　　而卡位圈在这个时候已然经历了生死时速的投票。
　　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这是所有卡位圈粉丝的共同想法。可惜这个世界上显然遗憾之事才占十之八九。
　　投票截止的刹那，不少人心里都有了数。这天早上解夕朝起来，走廊里都要比平常静默了不少。门口的饮水机凳子上摆着一个大盒子，他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些巧克力和维他命水。
　　傅文泽刚洗漱完恰好看到，道：“刚对门放在这里的，让我一会儿回来带进去分了，指明了巧克力留给你，让你以后记得好好吃饭。”
　　解夕朝愣了愣。
　　虽然是对门，但因为作息对不上，他跟对门的练习生并没见过几次。
　　印象里是两个同公司一起过来的练习生。他们唯一比较明显的交集，大概就是初舞台，解夕朝带他们的那三天。
　　解夕朝把盒子拿了进去。
　　原先因为日复一日的练习而有些混沌的时间流逝就在这一刻骤然鲜明。
　　他直起身：“化妆室？”
　　“走。”傅文泽言简意赅。
　　两人锁了宿舍的门，一齐往外走。
　　今天天气很好，多日的阴雨天终于结束，难得地出了太阳。暖洋洋的阳光落在柏油路上，几乎有些晒了。两人经过铁门，看到了打着伞的站姐和粉丝。
　　大约是今天淘汰，所以来的人格外多。
　　两人还是惯例打了个招呼，解夕朝看到人群当中艾清源的手幅，随口道：
　　“艾清源呢？”
　　“不知道。”傅文泽道。
　　解夕朝愣了愣。
　　他这一个星期跟傅文泽混在一起比较多。主要还是白嫖对方的健身技巧，以至于粉丝看他俩走上下班路走多了，着急得都开始对着他喊“不要举铁”了。
　　当然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对他毫无要求。
　　不过他自己倒是心里有数。
　　不说肌不肌肉的问题，锻炼本身也需要适度。
　　也正是因此，他现在回想，才发现他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见到他的两个室友。
　　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到了化妆室，却看到艾清源已经坐在里面一脸不耐烦的玩手机。看到他和傅文泽来了，他才如释重负。
　　他懒洋洋地道：“早啊。”
　　“九点半了。”化妆师在一旁悠然道。
　　艾清源：“……”
　　“姐你是不是暗恋我。”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怼我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啊。”
　　“逗你好玩。”化妆师道。
　　她耸了耸肩，“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艾清源抽搐了一下嘴角。
　　他真服了。
　　“手机收着点儿吧。”化妆师招呼解夕朝过去，瞥了眼有点吃瘪的艾清源，“要是被有心人拍到，你可就又要上一轮热搜了。”
　　“那人有病好不好！”艾清源叫起来。
　　接收到解夕朝疑问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又不说话了。
　　-
　　解夕朝是真不知道艾清源上了热搜。
　　他是说，负面的那种。
　　但艾清源显然没有跟他分享的意思。
　　这人老毛病又犯了。虽然他没说，但解夕朝看得出来。
　　二公舞台结束之后他就颓丧了一阵，原因多半只是因为他俩越拉越大的票数。嘴上不说，但解夕朝知道，艾清源一直没放弃和自己竞争的想法。
　　而艾清源又不是那种会沉浸在粉丝虚假吹捧和数据中的人。
　　会这么挫败，大概率是因为舞台质量。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和解夕朝之间差的不是一点点，或许可能是鸿沟。
　　别的事解夕朝都可以帮忙。比如他的队员，他可以帮忙提升能力，解开心结。比如云盼，他可以帮忙收集证据，摆脱坏人。
　　但唯独这一点，解夕朝没办法。
　　有的时候，不是他残忍，是客观事实本身就很残忍。
　　傅文泽替他说了：“人要学会面对残忍。”
　　艾清源：“滚啊啊啊！”
　　然后自闭去了。
　　当然他再自闭也都是停留在能力竞争方面，日常生活跟解夕朝还是朋友关系。解夕朝也不想让他再自闭一次，反正总有人告诉他。
　　果不其然，进了活动室，季彦就跟他分享了最新出炉的瓜。
　　“之前出了个爆料号，爆料了一批练习生。”他道，“里头有好多人。”
　　他想了想：“我想想……大意是说这破节目里面除了夏睿言还有不少奇葩，谈恋爱的谈恋爱，约炮的约炮，也提到了霸凌事件。”
　　“艾清源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幸灾乐祸，“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一条是‘节目里有的高位练习生不仅脾气差人品还差’，其实说的好像是夏睿言吧，然后艾清源粉丝可能心虚？毕竟他一天到晚那个b样，对号入座对着瓜主输出了一波，这会儿都蔫了。”
　　“然后夏睿言的事出了之后。”季彦道，“有人不是挖了坟嘛。瓜主就出来，重点嘲讽了小艾他粉丝，说他脾气差这事还需要我爆料？然后就上热搜了。”
　　解夕朝被水呛了一下。
　　他算是明白艾清源为什么那么怨念了。
　　听上去像是无妄之灾。
　　“不过。”季彦顿了顿，“他最近也确实势头不太行。夏睿言这事对他还是有影响，对家应该趁机下手了。”
　　解夕朝默然。
　　-
　　这就是选秀后期的保留节目了。
　　说到底，一档节目谁能出道，靠的还是粉丝投票。
　　粉丝为什么投票？
　　舞台、人设、观众缘，这些都是因素。
　　围绕这个核心，各家公司还有两条核心思想，一条是让自家的粉丝投更多的票，另一条让别人家的粉丝少投票。
　　前者还是比较困难的。
　　毕竟虐粉和热血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差，而且其实练习生本人有没有星相是最关键的因素。
　　但是后者就好操作得多了。
　　解夕朝经历过无数次选秀后期。
　　对这件事，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
　　有辱斯文。
　　就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从口水战到你一下我一下地推搡，最后丢了所有东西在菜市场中央肉搏。
　　各家公司的博弈也是如此。
　　从下水军带节奏，到发黑通稿，到最后鱼死网破互爆黑料。
　　解夕朝甚至经历过一个世界，一对大热CP假戏真做真在一起了，结果比赛前夕因为排名又分了个手，正主天天王不见王，而两家公司跟在后面互发渣男通稿，争先恐后提纯CP粉。
　　选秀看上去美好。
　　青春、热血和梦想，但是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真的童话。
　　相比之下，因为艾清源糟糕的脾气而趁机带一波节奏，已经算是小打小闹了。
　　只是……
　　“那其他爆料？”解夕朝问。
　　他还挺好奇的。
　　大家都来选秀，怎么感觉别人的生活比他丰富好多。
　　季彦意味深长：“谁知道呢。反正对于粉丝来说，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么这件事就等于不存在。”
　　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点到为止。
　　解夕朝顿了顿。
　　下一刻，肩上多了只手。邹意搂住他的肩，笑着道：“你们在聊什么？”
　　自然是聊的不能说的。
　　季彦非常识相地换了个话题：“在聊排名呢。”
　　他笑着道：“恭喜啊邹老师，这次排名应该要往前进很多了吧。”
　　邹意只是笑，耳根却有些红。
　　《无垠海》大爆以后，带来的不仅是二十万的加票。整个组都原地飞升。这里面，热度断层的自然是解夕朝，但其他人也有了不同程度的加成。
　　这里面，加成最多的当然还是有实力的选手。
　　除了云盼，就是邹意。
　　云盼是因为台风和脸的反差，邹意则是因为扎实的唱功。
　　有了合适的part，观众终于发现节目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实力派主唱。而且排名快掉到淘汰边缘，于是赶紧往回捞。
　　加上加票，这回排名大幅上升是肯定的了。
　　邹意显然是高兴的。
　　至少解夕朝没见到他脸上这么明显的不好意思，但是高兴之余，他又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季彦。季彦却恍若未觉，大大咧咧地和解夕朝一起坐下来。
　　几位导师已经走了进来，工作人员也开始调整机位。
　　等到一切架好，窦昱也站上了舞台。
　　他的手中是这次的排名卡。排名将会从24名开始依次向前，而25名则是作为压轴。
　　解夕朝垂了眼，思索着什么。
　　然后，他突然听到季彦道：“哎夕朝。”
　　“嗯？”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季彦道，“就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现在想想，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就是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
　　片刻后他笑了笑：“没什么。”
　　解夕朝手指微顿。
　　季彦没有再说话，而解夕朝也没有对这句话作出任何回应。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早上宿舍门口放着的那个箱子。
　　有的离别不期而至。
　　而有的离别始终缄默，其实只是心照不宣之下刻意为彼此保留的、最后的默契。


第63章 
　　大约是气氛稍显沉重，最后，还是季彦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台上正在做最后准备的窦昱，压低了声音：“哥，玩不玩游戏？”
　　解夕朝：“嗯？”
　　“就是排名嘛。”季彦道，“看谁猜对得多。我输了我把我私人联系方式给你，你输了你把你私人联系方式给我。”
　　解夕朝：“……”
　　这有什么差别吗？
　　他答应了下来。季彦一脸计划通的样子。
　　他看着觉得有点儿想笑，刚刚那点突如其来的感伤也被冲淡了不少。
　　想了想确实。
　　现代科技这么发达，又在一个圈子。
　　未来未必没有再见的时候。
　　这样想着，他不再多想，专心地思考起了现在的排名格局。
　　很快，一切就绪。
　　首先公布的是第21到24的排名。
　　季彦一公的排名是23，上周的最新排名则是跌到26。其实还是有进出道位的可能。但是考虑到他这一路下跌的趋势，无论是解夕朝还是季彦自己，都知道希望不大。
　　他最关键的问题是公司好，且路线明确。这样的情况下，粉丝也很难生出斗志。
　　两次公演舞台都毫无存在的情况下还能徘徊在二十多名，里面甚至有他和解夕朝的cp粉捞了一把的原因。
　　果不其然，排名报到21，依旧没有季彦的名字。
　　他面上已然有了释然。
　　他道：“1：1，哥你要加油啊。”
　　在这一段里，他和解夕朝分别猜对了两个人。一个是排名24的夏熙泽，一个是排名21的杨胤平。
　　这两个人都是解夕朝的队友，都是从三十多名冲到二十多。除了加票，《无垠海》这个舞台带给他们的加成显然更加巨大。
　　两个人都很激动，尤其是杨胤平。
　　打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吃一堑长一智，干脆除了感谢粉丝其他的感言都换成了感谢解夕朝，能剪进去是一句，也算给解夕朝作贡献。
　　其余的练习生都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人就是如此现实。
　　刚开始选组的时候很少有人考虑解夕朝的组，原因不外乎怕被抢风头、解夕朝要求严苛之类。
　　现如今看到这些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又觉得这两人是沾了解夕朝的光。
　　镜头适时捕捉着现场的人的reaction。
　　季彦又想起了什么：“你们组是不是还有两个人。”
　　解夕朝低声道：“嗯，大概率保不住了。”
　　他顿了顿：“他们前两天一起来找的我，说出不了道也跟我没关系，让我别内疚。”
　　原话是“就算哥你让我俩唱全曲，也换不来二十万的票，所以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奚凯和穆文。
　　其实这两人和心思细腻敏感而又有些愣头青的杨胤平，以及咋咋呼呼听风就是雨的夏熙泽相比较，反而更成熟一些，做事也更周到。
　　只是观众缘从来都是玄学。
　　这话直白。也是因为跟解夕朝混熟了知道他的性格，怕他多想。
　　“倒是挺讲道理的。”季彦道。
　　他本来也想这么安慰解夕朝。
　　解夕朝听出来了什么，无奈：“我没这么想不开吧。”
　　一个两个的。
　　好像他很容易纠结一样。
　　季彦随口哄：“是是是，哥你超冷酷。”
　　解夕朝：“……”
　　他无奈地勾了一下嘴角，继续往下听。
　　-
　　11到20段的熟人就更多。
　　说是猜排名，其实也是猜着玩，毕竟除了骰子，哪怕是解夕朝再了解节目，也只能猜个大概区间。
　　他觉得用骰子没意思，就放它在口袋里睡大觉，自己跟季彦玩。
　　结果就是，这个段里，两人全军覆没。
　　解夕朝稍好一些，基本每个都挨着点边，季彦纯粹就是乱猜一气。
　　这个段里基本就都是大公司或者有突出个人特质的练习生了。盛弘留了一个，文耀留了一个，最让人讶异的是从十九爬到第十一的邹意，以及从前十掉到第十二的柳绪宁。
　　前者在众人意料之中。只是不免又议论一番。
　　而后者上台的时候看起来很有些焦虑，只是真正面对镜头时到底没有真表现出来。
　　季彦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的精神终于开始振奋。
　　“猜猜第十是谁。”他道，“我压一个陆星。”
　　陆星上周是第八。他跟云盼算是撞型，季彦戴着滤镜，总盼着人再往下掉掉。
　　但是解夕朝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该上去了。”他道，“我估计是时颂。”
　　时颂也算是比较热门的选手。
　　只是相较于高位练习生，他的排名一直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的稳定。从开播开始就徘徊在6-10左右。同样稳定的还有他的存在感。
　　他是vocal担，但是讨论主唱的时候从来没有他。
　　但他的dance也没有差到哪去。于是也没人拉他出来嘲。
　　总而言之，用季彦的话说，像是活在平行世界独自岁月静好的一名选手。
　　只是第十显然有点不那么岁月静好了。
　　尤其是，时颂上周的排名是第七。
　　时颂的长相很漂亮。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笑起来眉眼弯弯。他上台的时候季彦看他的眼角有点红，啧啧称奇：“不会哭了吧。”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解夕朝道：“……可能吧。”
　　其实他刚刚在洗手间看到对方一脸冷漠地对着镜子挤洋葱了。
　　呃……怎么说，就，挺好的。
　　虽然他们这是个选秀，还能变相体会到逐梦演员圈的感觉。着实很精彩。
　　他原来对时颂印象一般。倒是这一点让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选秀毕竟是竞争，对一切不损人利己的行为他都抱着宽容态度。
　　时颂“哭”完下去了。
　　让第九名的选手叶意杨稍微有些尴尬。
　　这位是个舞担，临上台还犹豫着要不要带个纸巾，结果差点把自己的词忘了。
　　排名来到第八。
　　上周的第八是陆星，但是解夕朝说他该上去了，做这种模糊预测，解夕朝说的一般都是对的。于是季彦耍了个小聪明，他道：“我猜文泽嘿嘿嘿。”
　　傅文泽上周的表现也很亮眼。
　　他们组的票数排在艾清源的后面，但他个人分数是组内最高的。
　　他还有个特殊buff，那就是目前跟他竞争的乔野上周狠狠地滑铁卢了一下，有了同行衬托，他目前的热度很高。
　　他先猜了，解夕朝也没跟他抢，想了想：“盼盼吧。”
　　云盼一公排名是十一，上周是九。
　　前十票差大，他估摸着这个位置也差不多。
　　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一个都没有猜对。
　　*
　　窦昱报出管衡的名字的时候，就连原先发呆的艾清源都蓦然回过了神。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管衡，对方察觉到，顿了顿，还是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他没再看艾清源，径直走上了舞台，开始说感言。
　　周围鸦雀无声。
　　季彦终于回过了神，轻声道：“……怎么会？”
　　解夕朝没说话。
　　他猜到管衡的排名会掉，但没想到会掉这么快。
　　可是细想，却又不是没有可能。
　　管衡上周的公演不是C，舞台也不出彩。他跟艾清源不同，艾清源的粉丝基础摆在那里，粉圈已经成型，但他还是素人。但到目前为止，他有镜头，却没有什么剧情线。
　　无论是高光剧情还是虐粉剧情。
　　这些统统都没有。
　　这就导致了，他能到这么高的位置，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少死忠粉。事实上，他的大部分热度都来源于盛弘的title，以及他和艾清源的CP。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这周出现了一个特殊事件，那就是解夕朝的排名到了第三。
　　乍一听跟管衡没什么关系。但是不少人开始说，解夕朝想要争C，以至于艾清源的粉丝非常有危机感，到处催票，自然也催到了家族粉和CP粉头上。
　　唯粉催起票来都是什么能有票说什么，而家族粉CP粉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怜弱。
　　这个“弱”在之前是票数一直较低的管衡，而在这种特殊时期，就变成了C位岌岌可危的艾清源。
　　所以管衡的排名一定会掉。
　　只是掉到这个程度，还是出乎了解夕朝的意料。
　　一直到管衡下台，他还是没回过神。倒是管衡看到他的眼神，经过他的时候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解夕朝听到他轻声道：“晚上一起吃饭，叫上小彦。”
　　这是也想到了季彦的排名，要送一送他。
　　解夕朝定了定神，道：“好。”
　　等他走了，季彦道：“衡哥说什么？”
　　“说晚上一起吃饭。”解夕朝道。
　　季彦微讶：“啊……”
　　然后他顿了顿。解夕朝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手指微顿。
　　有些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同时谁都知道，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只会徒增尴尬。
　　而另一边，排位已经来到了第七。
　　－
　　第七是云盼。
　　小孩儿有点激动，眼睛亮亮的，说的感言也是提前认真准备好的。
　　——解夕朝为什么知道，因为就是在他们寝室玩的时候写的，跟小学生写作业似的认真写了长长一串。感言从粉丝到队友，当然重点还是解夕朝。
　　解夕朝今天第无数次接受来自竞争对手真挚的感谢，已经快麻木了。周围练习生看他的眼神像看神仙，经此一役，三公解夕朝这个组一定会成为热门。
　　还好三公是粉丝投票选组。
　　解夕朝想。
　　他是真的怕做选择题。
　　云盼刚走，又来一个。第六傅文泽。
　　解夕朝寻思这总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吧，结果人感言结束顺便cue了他一句：“解夕朝。”
　　解夕朝：？
　　“台上等你。”傅文泽道，“记得晚点上来。”
　　解夕朝：“……”
　　季彦在一旁酸溜溜：“哥，你可真受欢迎。”
　　解夕朝：。
　　天地良心，他冤枉。


第64章 
　　傅文泽这话无非就是一句祝福。
　　他历来话少且直。但解夕朝这会儿才发现这人也不是榆木疙瘩。至少挺懂语言的艺术。至少他心里清楚傅文泽绝对是在针对艾清源，但后者毫无知觉。
　　——当然，艾清源现在看着也颇有些心不在焉。
　　解夕朝知道，他大概率是在想管衡。
　　他收敛了目光，和季彦一起继续往下听排名。
　　第五的练习生名叫戚杭，上周的排名也很高，在第六。
　　戚杭也是舞担，他和第九的叶意杨都是靠二公的中国风舞台《神鸟》翻身的。一个前进了一名，一个从十名开外到了第九。
　　两人性格和背景也都挺像。
　　都是小公司出身，脾气也都挺温柔。
　　夏睿言一走，他们算是前十里明显的舞担位置的竞争者，进出道位的希望大了不少。
　　相较于叶意杨，解夕朝对戚杭的印象要更深。
　　原因很简单，这是名舞蹈功底很深的选手，且他也很擅长利用自己的本事。翻跟斗、下腰、劈叉，在过去的两个舞台中，他能发挥的都发挥了。
　　结果也是好的。
　　首次进入出道位，戚杭显然很激动。
　　季彦跟着一起鼓掌，若有所思：“夏睿言走了，确实空了个舞担位哈？”
　　解夕朝却道：“不存在空位置的说法。”
　　各个选秀都有属于自己的通行规则。
　　早些年做票还没规制的时候都能被做个劲舞团或者vocal团出来，更不用说现在流程透明的时代。只有博爱秀粉会考虑配置投票，唯粉都是各自投各自的。
　　资本就更不用说。
　　有些高管可能连男团舞台都没看过几场，但手上仍然握着决策权。他们更不会考虑这些。
　　“也是。”季彦想了想，唏嘘，“毕竟大家对外都吹自己是全能ACE。”
　　解夕朝勾了勾嘴角。
　　季彦刚说完，最近狂发全能ACE通稿的陆星就上来了。
　　虽然他的二公舞台平平无奇，但是公司一公的虐粉策略显然很成功，这些天，陆星家的粉丝是最遗世独立的——都在狂投票。
　　陆星本人显然也很给面子，感言很有水平。
　　至少解夕朝代入了一下粉丝，感觉他们应该会挺感动。
　　第三……
　　报到第三名的时候，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刚刚还在逼逼叨叨的季彦都停住了。
　　游离的摄像机寻找着它的目标。
　　一直到解夕朝面前，它停住了脚步。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上一周的第三是谁。
　　-
　　其实，虽然解夕朝目前的排名是第三。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的热度早就跟其他练习生、乃至整个节目都有壁了。
　　尤其是《无垠海》之后。
　　都说封闭练习，是不是封闭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周用小号给自己投票之际，不少人都在关注解夕朝的热度趋势。
　　《无垠海》这个舞台吸引的根本不止是秀粉，或者说大半都已经不是秀粉。很多路人不看选秀，但也愿意把它当作一个精彩的舞台欣赏。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解夕朝的名字，他真正地带着节目破了圈。
　　这是节目组放弃打压解夕朝的真正原因。
　　在绝对的路人缘和泛人气面前，名次已经是虚的了。秀粉慕强，路人关注转化为死忠只是时间问题。只要解夕朝不像夏睿言那么蠢。
　　解夕朝蠢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于是……
　　所有人都在等。
　　等解夕朝走完流程，站到属于他位置的那一刻。
　　作为圈内人，窦昱对最近的舆论也很清楚，他笑着开了口：“解夕朝练习生。”
　　解夕朝早就猜到他要点名，挺配合地应了声：“在。”
　　“一公的时候你的排名是第五，截止上周，你的排名上升到了第三。”窦昱不紧不慢地道，“那么新的一周，你对自己的排名有什么新的期待吗？”
　　解夕朝就笑。
　　他笑得很好看，一贯的温文。
　　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想到了最近跟着解夕朝的舞台一起出圈的一篇深度分析。
　　博主是半个业内，文笔和看人的眼光都很老辣。
　　她的文中就提到了一点：“为什么解夕朝会火？他太像偶像元年会走出来的爱豆了。我的意思不是说真实世界的那一批，而是，他应该是偶像行业的起点和标杆。”
　　这是一句近似捧杀的话。
　　但凡解夕朝有那么一点缺陷，那么他会立刻因为这句话被嘲讽。
　　但他没有。
　　他不仅实力强，敬业。
　　最关键的是，他的情绪内核稳定而强大。
　　这是极为罕见的品质。
　　就像是现在。
　　被所有人和黑洞洞的目光一起注视，分明是排名的飞升，他看上去却没有哪怕一点飘飘然或是忐忑不安的迹象。
　　就像是真的在和窦昱平常聊天一般，他认真想了想：
　　“……说想法的话，有一点。”
　　窦昱微笑着道：“是什么呢？”
　　“刚刚文泽说，想让我晚点上去。”解夕朝勾起嘴角，“我们寝室是一个和谐友爱的寝室，所以我决定满足他的心愿——
　　开玩笑的。”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道，“能走到第三已经是很意外的惊喜了。”
　　他话锋一转，所有练习生的心都跟着他一起一伏。
　　季彦看着台上傅文泽居然认真地失落了起来的样子，窦昱随着他的话而变化的神情，又想到刚刚恍惚的自己，抽了抽嘴角。
　　……得。
　　他哥还是个无差别攻击全世界的钓系。
　　托塔李天王在不在？求求他带个塔来把他哥这个妖孽给收了吧。
　　全世界都要被他玩死了啊喂！
　　事实证明托塔李天王正忙，没空来管人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排名得以顺利进行，第三名公布，是乔野。
　　他吊儿郎当地上了台。
　　大概是知道这会儿已经无人关心，他说了几句就退到了后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艾清源和解夕朝两个人的身上。
　　——谁都没想到，流程会走这么快。
　　艾清源终于回过了神。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跟着解夕朝一起上了台。
　　窦昱说：“师弟，你……”
　　“没想法。”艾清源冷漠地道，“我们寝室和谐友爱，尤其是我和解夕朝。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都一样，谁晚上请吃饭的区别。”
　　这话很不给节目组面子。
　　其实经纪人最近找过他，委婉地让他虐虐粉。但他拒绝了。
　　C位不保早晚的事。技不如人，被踹下去只能说明观众眼没瞎。犯不着卖这种惨。
　　他心里想的还是管衡的事。
　　他有点烦躁。
　　窦昱：。
　　这也是个人才。
　　他不再追问，打开了手上的信封。
　　然后，他的神情微顿。
　　艾清源刚刚还心不在焉，这会儿倒是回了几分神。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旁的解夕朝，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视线相接，解夕朝先愣了愣。
　　艾清源：“……你闲着没事看我干嘛？”
　　解夕朝说：“感觉你心情不好。”
　　艾清源：“……”
　　“不是针对你。”他不自在地道。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语气，好像也没有很凶？还是那句回应让解夕朝误会了……他不就说了句他俩关系好，傅文泽不是也cue了，还是解夕朝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他被解夕朝这一句话弄得七上八下，一时之间烦躁都忘了。
　　然后他听解夕朝开了口。
　　“呃我知道。”解夕朝解释。
　　艾清源：“……”
　　妈的。
　　突然好想真的针对一下。
　　两个人在台上旁若无人说小话，大厅的气氛倒是肃穆。监视器前，马鸿平和吕燕对视了一眼，又各自都别开了眼，两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们是已经知道结果的人。
　　一片静谧里，窦昱重新拿起了话筒。
　　“那么。”他道，“现在我来宣布最终结果。”
　　他突然道：“刚刚是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宣布这一份结果。毕竟作为我个人来说，两位都是我很喜欢的选手，无论谁是第一名，好像都有点儿偏心的嫌疑。但——”
　　他顿了顿，笑了笑，“刚刚清源也说了，无论结果如何，他和夕朝都依旧是很好的朋友。那么我觉得，仅从这个结果本身来说，它确实是值得我们为之鼓掌的、伟大的奇迹。”
　　“恭喜你。”他郑重地道，“解夕朝练习生。”
　　“你在二公的全民投票中获得了最高的票数，成为了这次排名的第一名。”
　　全场哗然。
　　骤然响起的惊呼里，艾清源脸上出现了些许怔愣。
　　随即，变成了如释重负。
　　那些夜以继日的不甘，暗地里的追赶，以及看到解夕朝舞台时无奈又自嘲的心情。这些情绪在这个排名出现的顷刻间化为乌有，剩下的，唯有解脱和释然。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最终，他还是偏过身，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解夕朝。然后懒洋洋又坏心眼地推了他一把：“去吧第一名，说你的感言去。”
　　解夕朝被他推得踉跄了两步，站到了热烈而灿烂的聚光灯下。
　　他抬起头，窗外恰好掠过一只飞鸟。
　　天朗气清。


第65章 
　　解夕朝的感言说得很简短。当然，该丢的一点都没丢。
　　台下的练习生已经习惯了他的镇定，反正解夕朝一直都是这样的，天塌下来都不会让他脸色变一分。甚至还有羡慕的。
　　“要是我也能和朝哥一样天天这么淡定就好了。”有练习生如是说。
　　只有季彦看出了几分端倪。
　　解夕朝下来坐在他边上，他捅了捅人胳膊：“欸哥，其实你是还没回神吧？”
　　解夕朝发言从来都是即兴，关系近的都知道。即兴大多数时候比人提前准备还得体，只能说语言是一种艺术，而艺术要靠天赋。
　　季彦觉着这发言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解夕朝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样子实在很清纯无辜，季彦心里念叨着萌混过关要不得，结果还是被他混过去了。解夕朝逃过一劫，淡定地收回视线继续发呆。
　　其实他知道，季彦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是没回过神。
　　他知道他迟早会第一，这也是他的目标和方向。但是他没想过，第一会来的这么快。
　　他预判了这么多次，次次都是准的。
　　那是他的经验在给他指引。
　　……他第一次预判错误，是因为他的粉丝。
　　当然不是不开心。
　　恰恰是因为太过意外和开心，所以，才会出现难得的“失误”。
　　就像是精密运转的仪器在某一刻突然因为天上的一轮满月而停止运转。
　　不是罢工。
　　只是因为这一刻的月色动容。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互联网，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稍退的热度又如潮水一般重新涌上来，各大论坛彻底陷入了沸腾。
　　-
　　消息是节目组透的。
　　透的是七分真三分假的全部排名。每次排名公布的保留节目了。
　　打的就是录制和播出的时间差。
　　以往大家也就是看个乐子。
　　只是这次，第一的名字实在吓人。
　　瓜主透排名的五分钟内就迅速起了高楼，外面同时开帖无数。
　　开帖的滋儿哇乱叫各嚎各的，解夕朝的粉丝短暂丧失了语言功能“啊啊啊朝朝第一了阿巴阿巴”、艾清源的粉丝也丧失了语言功能“……？？？”。
　　帖子的新增数大于回复数，大多数人都是震撼到极致的水帖。
　　热度集中在帖子内部。
　　解夕朝第一？？？呵呵我笑了
　　1L
　　知道你也很替我们家朝朝高兴了，笑得这么开心，来给你发个糖沾沾喜气
　　2L
　　艾粉吧，哎呀……
　　早就说了别躺别躺，天天搁那儿舔颜舔物料，二公投票截止前超话还一片岁月静好，大粉天天给正主立日天日地小太子人设，我要是散粉我也躺了
　　都太子了说明肯定全自动C位了，居然还要我投票.jpg
　　3L
　　早有预料
　　公演投票就能看出来了
　　当然艾清源粉丝一直说是《无垠海》曲风讨巧，艾清源的舞台细节更多，当时我反驳还被粉丝追着骂，那就随便咯
　　反正现在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4L
　　他家粉是真的粉随正主的心高气傲，还特别凶
　　不过艾清源不是一直在跟解夕朝争第一，这回终于全方位被超车，不知道心里什么感想
　　5L
　　他跟解夕朝不是现在关系蛮好的，能有什么感想
　　不过艾清源真要改改他那性子了，他能跟解夕朝玩到一起我觉得全靠解夕朝性格好在包容他，他之前除了管衡哪有什么朋友
　　哦对管衡也是个惨的
　　果然这次掉下去了
　　6L
　　可以说吗
　　艾清源现在才被超车绝对有部分原因是他俩CP给他立了个好人设
　　他原来什么性格？大家不都说他脾气差没礼貌情商低，炒个CP变成霸总顶级alpha荷尔蒙爆棚的绝世好1了，这CP滤镜真是见鬼了
　　7L
　　我们家朝真的不炒CP，放过他吧……他真的只是人好
　　8L
　　笑死，全方位大TOP就是这样的，别说他那堆CP了，整个节目都在吸他血
　　不过最近宣发终于正常了
　　果然没脑子的东西要多骂骂才会识相
　　9L
　　解夕朝炒CP才是弱化人设吧，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正视性格温柔情商高不是娇软小白花的同义词这个事实……他的控场感还不明显吗
　　他是最不需要CP来补足人设的人
　　我这么说吧，他这个人人格健全情绪稳定实力长相都没有短板，智商也在线，这种人注定是要往上走的，掐断这个人发光的唯一办法是让他原地退圈
　　其他的，什么节目组曝光、CP热度、粉丝流量都只是锦上添花，影响不了任何大局的
　　当然可能选秀里粉丝会显得重要一点，毕竟是靠投票，但成团了之后影响就不会那么大了，他肉眼可见是可以靠泛人气和知名度吃饭的人
　　他粉丝别生气
　　10L
　　啊我是粉丝，我觉得你说得对o.o
　　11L
　　恍然大悟了
　　12L
　　你们就默认了这排名真的了啊，笑死，万一出来还是第二岂不是很丢脸
　　13L
　　早晚的事……各项数据早第一了，艾清源也就剩个排名这块遮羞布，你看这楼里讨论了这么多有艾清源粉丝敢来正面对线吗
　　14L
　　这题我会答，外面开帖喊话虚空打靶中
　　15L
　　他跑粉不少，之前太顺了，这波算是虐起来了，解夕朝粉丝也别觉得节目组放这个排名是在恭喜你们了，我看是盛弘下场咯
　　16L
　　上位圈的格局是真微妙
　　从人气看，解夕朝肯定是名副其实的不动C，他本人的人气现在也能带团飞，我觉得有脑子的公司都不会再动把他拽出出道位的念头，就是能不能C到底是个问题
　　盛弘不用说，乔野、陆星背后的公司未必不想争C，都在观望吧
　　曜欣虽然最近能力肉眼可见地在进步，但规模还是小了点，而且太规矩了，这些大公司都不要脸的
　　我倒是觉得解夕朝本人挺聪明，公司可以参考他的意见来走棋
　　还有解夕朝的人气
　　目前来看，解夕朝的人气已经在持续升高，如果他三公能稳住再出一个《无垠海》，那么平台该考虑的就不是C不C，而是怎么留住人了
　　虽然考虑到道义问题解夕朝应该不太会退赛，但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被平台随意拿捏
　　—
　　说了解夕朝说说别人
　　艾清源处境倒不是很艰难，我觉得他肯定能有一个出道位，他的问题在于转变粉丝和他自己的心态，毕竟刚进节目是断层C，现在肯定有落差
　　还有他的性格，说实话真得改改，一个是坑别人，一个是容易被别人坑
　　虽然说他背后有盛弘和艾氏，但舆论这种东西可不会因为你有资本就对你千依百顺，他也就是没爆出一个跟夏睿言一样的雷，要不然绝对元气大伤
　　说到盛弘，管衡……
　　挺可惜的
　　不知道盛弘保不保他，其实他实力不错，放在小团做核心绝对够用了，都说大公司好，他反而是吃了大公司亏的人，年纪也不小了吧
　　-
　　其他的，云盼感觉能上去，他是星云喜欢的类型，年纪小实力可以，而且原生公司和星云关系也不错，夏睿言出了事之后，文耀绝对会保他的出道位
　　陆星和乔野是一个路子，公司想保但资质一般，出道位不好说，现在最好祈祷没有黑马
　　前十还有谁来着？
　　17L
　　……我看呆了
　　18L
　　我们论坛人才辈出啊hhh
　　前十还有戚杭、叶意杨、傅文泽和时颂
　　19L
　　戚杭叉出去，他没什么机会
　　傅文泽我刚刚忘了，傅文泽我觉得很稳，他本人和公司都挺聪明的，很低调。他跟时颂可以放一起讲，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等着后期发力的类型。
　　但时颂有点儿吃亏，他本人很有特点，少了个能让人记住的舞台。
　　傅文泽实力够用，舞台也有，我更倾向于他。
　　而且他跟解夕朝关系好，多P的时候我看解夕朝粉丝带票最多的就是他和季彦，季彦是缺了点死忠，公司也不想趟浑水，他死忠应该是够的
　　另外，有个情况，高位vocal溢出了
　　20L
　　叶意杨和时颂出一个？他俩都没进过出道位啊
　　21L
　　这届vocal是真的多，先把顶了无垠海大段高音的解夕朝踢到ACE
　　高位里艾勉强是dan大于vo，管衡都挺平衡的，陆星也是vo，乔野的对家应该是傅文泽，两个人争rap担，云盼也是vo
　　救命
　　22L
　　你忘了现在十一的邹意，大vo……
　　23L
　　邹意会上去吗，我还挺喜欢他的，主要他出道了团歌的高音有人顶
　　要不然我们朝会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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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粉你们别太过分，都挑起配置来了啊啊啊
　　25L
　　有一说一
　　后期体量上去了，真能挑
　　26L
　　……
　　其实在挑配置的是解夕朝吧
　　你们没发现吗，刚刚博主的分析里只在开头提了解夕朝，但其实句句不理他
　　高位里多少人是跟解夕朝关系好的大家都有眼睛看，别的不说，多P阶段粉丝肯定有带着投，这都是隐性影响了，云盼、邹意，二公他的所有队友，包括一公的艾清源，哪个不是跟他一组被他带起来的？
　　哦艾清源不能说带起来，但首先CP热度是事实，其次他实力没变化，一公数据是上升的，二公却在跑粉，为什么？
　　他太独了啊
　　他跟队友根本没办法好好融合，一公那么默契只是因为被解夕朝调教了
　　至于其他人，出现颓势的基本是跟解夕朝没什么交集的，不是说背后使了绊子，单看二公，《无垠海》大爆，带来的反面结果是其他所有舞台都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就会跑粉，人一看，欸大家都是练习生，你怎么这么“平平无奇”，有对比就有落差，怎么可能不跑粉？这粉不给解夕朝吸走也会跑其他地方去，也就只有跟他一个舞台或者关系好才能跟着喝汤
　　他控的都不是周身三里地，是整个节目的场，我猜，聪明的练习生三公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所以我说，解夕朝的粉丝，你们就偷着乐吧
　　你们这是搞到真·控场系爱豆咯
　　27L


第66章 
　　这两天他一直很忙，二公排名录制结束，又有淘汰的练习生要走了。
　　其中果然包括季彦。
　　季彦是在一个下午离开的。
　　前一天他们吃了顿告别宴，互换了联系方式。
　　也算是圆满地收了个尾。
　　他的排名很戏剧。第二十六，卡位淘汰。也算是个白月光位置。
　　走的时候很多人送他，他一一道过别，只让解夕朝跟着他走到门口的一段。
　　他念念叨叨，从他俩相遇说到他跟艾清源斗嘴，从自己不喜欢唱跳说到这个节目有多无聊。他说哥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的，还有衡哥文泽哥盼盼……当然遇到哥最开心，他说哥其实你也挺喜欢我的吧你都没嫌我烦，他说哥我们——
　　解夕朝说：“停。”
　　总感觉画风哪里不对。
　　“……呃其实我是想说。”季彦道，“以后会再见面的吧。”
　　他一向开朗，这话少有地还有些低落。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拥抱了一下他：“会的。”
　　他认真地说。
　　季彦就笑了笑。
　　临前走塞给解夕朝一张名片，说是经纪人的任务。
　　解夕朝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内容倒是很客气。大意是有想要演戏的打算的话可以联系这个号码，待遇可以谈。
　　他失笑，把名片放了口袋里往回走。
　　路上碰到了傅文泽。
　　他道：“季彦是不是给你塞名片来着。”
　　解夕朝：？
　　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傅文泽说：“我公司听说我跟你关系还不错，也来找我打听过。”
　　解夕朝：。
　　傅文泽道：“你会演戏吗？”
　　事不过三。他不想再“上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上一次。”式自取其辱，语气很谨慎。
　　果不其然，解夕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傅文泽就懂了。
　　他沉默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倒是解夕朝道：“暂时也不考虑这个。”
　　他确实会演戏，但对于唱跳和演戏并没有偏爱哪一个。
　　来《超新》算是意外。他回来了又想进娱乐圈，又刚好撞上超新的海选。
　　但既然走了选秀这条路，他也会认真对待。不至于像部分人一样纯粹拿爱豆行业做跳板。要不然喜欢他唱跳的粉丝应该也会失落。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你找我干嘛。”
　　“撞见管衡和艾清源在吵架。”傅文泽道，“就出来了。”
　　解夕朝恍然。
　　-
　　管衡和艾清源最近关系确实在吵架。
　　也不能说吵。
　　管衡是从来不会发火的，陌生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对着同公司的弟弟。是艾清源看上去像被欠了八百万似的低气压，单方面的冷战。
　　无非就是那些事。
　　排名倒退，出道位，和竞争。
　　也正是因此，他们俩的事，解夕朝和傅文泽都没掺和。
　　解夕朝倒是单独和管衡聊过一次，在送季彦的那个晚上。也没往深里聊，就说最近都没见你在寝室，管衡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说：“最近忙。”
　　然后道：“没什么事。”
　　于是解夕朝也懂了。
　　其实他也知道，这事没什么可聊的。
　　为什么排名倒退？
　　因为吸不到粉，因为热度下降。
　　至于出道位。现在程序透明，纯看投票，能进去就是粉丝喜欢你。至于公司决策，跟管衡直接竞争的是他同公司的弟弟，两个人关系还很好。管衡能说什么？
　　解夕朝都不能说什么。
　　这事季彦一公就和解夕朝聊过。
　　就像解夕朝明知他和艾清源的CP、最近的出道位风波是盛弘在操作，他也只会跟方箐箐聊应对策略，而不是跑到艾清源面前说你让你公司别这么干了。
　　说到底，成年人的世界很难有完美解，只能心照不宣地维持表面平衡。
　　只可惜艾清源不懂。
　　某天晚上解夕朝从练习室回来，看到艾清源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发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敲门：“一起回寝室？”
　　艾清源抬头。
　　解夕朝从他眼底看到了茫然。
　　很快，他回过神。
　　他道：“行。”
　　两人收拾了一起出去。果不其然，经过铁门的时候听到了骤然响起来的尖叫。
　　*
　　艾清源说：“她们在鬼叫什么。”
　　他正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解夕朝：。
　　他当然也不可能说“其实我俩CP还挺火的”这种话，同时侧面看出了小少爷大概真的不怎么关注公司的场外操作。
　　他思索了片刻：“可能我俩好久没走一起了。”
　　这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解夕朝一公和艾清源一组，两人在CP粉那里就是蜜月期。结果二公分组，两人各回各家，加上解夕朝还在被节目组打压，竟然连个同框都剪不出来。
　　这会儿CP粉喜极而泣。纯粹是因为她们嗑的CP破镜重圆。
　　艾清源愣了几秒，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脸上肉眼可见地浮起了不自在。
　　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迅速跳过这个话题：“你怎么这么晚今天？”
　　“写歌。”解夕朝道。
　　艾清源：。
　　“这b节目给你的灵感还挺多。”他客观评价。
　　解夕朝笑了笑。
　　两人一路走回寝室，快进大门的时候，艾清源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道：“我这两天……”
　　“挺凶。”解夕朝道。
　　艾清源抿紧了唇。
　　过了片刻，他道：“……我也不想这样。”
　　又顿了顿，自顾自地说：“他什么都不跟我讲。”
　　解夕朝沉默。
　　艾清源深吸了口气：“算了。”
　　树影萧萧。他站在树下，脸上第一次有了茫然。解夕朝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他委婉地道：“选秀是很残酷的，是竞争。”
　　艾清源说：“……但是当时来比赛，澄哥说我和他肯定能一起出道。”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
　　这种内部决策显然不应该跟别人说。
　　不过解夕朝的话……应该没什么事？
　　解夕朝：。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小少爷这么天真了。
　　感情背后有人出谋划策，有人包办一切，还有人兼职保姆哄着。
　　他叹了口气：“那是当时。”
　　“当时他是不是还许诺你当C？”他道。
　　这话够直白了。
　　艾清源就不说话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但却不是针对解夕朝。
　　解夕朝点到为止。
　　他道：“对你衡哥态度好点吧，也别让他难做。有些事不是他不愿意和你说。”
　　他点到即止。
　　艾清源脸色发白，这回听懂了。
　　-
　　不知道是不是解夕朝的这句话起了作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寝室算是短暂地恢复了和谐。傅文泽终于不再需要靠健身躲避艾小少爷突然的情绪爆发，他松了口气。
　　管衡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私下问解夕朝：“你是不是……”
　　解夕朝说：“没有。”
　　他看上去很无辜。
　　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
　　管衡不好再问。解夕朝不知道他沉默的那几秒里在想什么，总之再开口，对方已经换了个话题：“对了，三公选歌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解夕朝顿了顿。
　　片刻后他如实地道：
　　“还没定。”
　　“经纪人找过我。”他道，“我跟她说等demo出来听一下。”
　　管衡就笑：“是你的风格。”
　　然后他道：“不过是你的话……应该不用担心。”
　　这话的语气很巧妙，听不出是羡慕还是单纯的感叹。解夕朝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他也觉得有点儿发愁，却不是因为担心。
　　两天后，三公曲目正式在网络发布。
　　五首原创歌曲，邀请知名制作人操刀，一经发布，就引起了热议。
　　当然，也不是因为歌曲本身。
　　*
　　三公选歌，是练习生正式开始练习前的前置程序。
　　节目组会先行发布三公曲目的demo让粉丝进行试听，然后由粉丝选择一首最想让自担唱的歌组织集中投票，票数最多自动成为该组C位，其余取票数前四，自动成组。
　　因此，这虽然只是粉丝活动，却有两个看点。
　　第一，C位争夺。
　　第二，每组的人员配置。
　　第一不必说，第二的意思，则是大热C位的选手粉丝在投票有余力的时候会继续投一些实力较强的选手进组，拯救整组的舞台效果。
　　这恰与前几天在论坛很火的一栋分析高楼对上了。
　　不少人戏称，解夕朝这回要和他的粉丝开始真·选妃了。
　　这话当然是玩笑，而此时此刻，粉丝们已然严阵以待——虽然说是粉丝投票，但一般来说，后援会都会和公司通个气，选爱豆本人想选的歌。
　　这一天，明苓就联系上了方箐箐，想问一下解夕朝对于demo有没有什么想法。
　　而方箐箐一不做二不休，亲自去找了一趟解夕朝。
　　解夕朝不在练习室。
　　这一天是节目难得的团体活动。
　　拍摄杂志。
　　星云的资源。
　　国内的一线刊封面。虽然不是顶刊，也只是前五拍摄的团封，但这毕竟是未出道团，能有这样的资源，已足够显示平台对出道团的重视。
　　方箐箐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在布景。解夕朝站在一侧，正认真地听摄影师跟他讲解拍摄注意事项，手上还乖巧地拿着马上要换的衣服。
　　一件纯白而半透明的丝制衬衫。


第67章 
　　解夕朝脸上在笑，心里在默默腹诽。
　　他也不是没拍过杂志。
　　事实上，顶级演员能够够到的杂志还是比普通小爱豆多多了，顶刊基本随便上，奢牌代言广告也拍了无数次。哪怕这个顶级演员是个注定要被打脸的炮灰。
　　他的意思是，摄影师跟他来不来电，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面前这位跟他可能太来电了。
　　摄影师叫颜子诚，华裔。
　　拽的是一口中不中洋不洋的口音，知名度倒是挺高。
　　活在粉丝的骂声中。
　　搞艺术的都有个性，时尚圈大多眼高于顶，这位尤其犀利。不少明星艺人在他手底下拍过片，大部分光鲜亮丽地进去，返璞归真地出来。
　　粉丝怒而维权，这位振振有词：
　　“先看看自己偶像脸上抹了几层粉再跟我讨论我有没有把TA拍丑的问题吧。”
　　截止今日，这位已经是不少粉圈的黑名单。
　　解夕朝看过这位的作品。
　　平心而论，其实技术确实是可以的，想法独特，构思也精妙。就是嘴实在太毒，解夕朝其实觉得有点没必要。
　　没必要也做好了被嘴的准备。
　　但是到了现场，颜子诚对全世界目露不屑，却唯独对他两眼放光。
　　他说：“来了是吧。”
　　解夕朝：“……”
　　有种待宰羔羊的感觉。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方箐箐来的时候解夕朝一眼看见，对方一路小跑过来。眼瞅着经纪人来了，颜子诚终于住了嘴：“总之，一会儿就那么拍。”
　　“刚好你这次拿了C。”他庆幸地道，“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构图。”
　　解夕朝；。
　　方箐箐：？
　　颜子诚去准备拍摄，方箐箐道：“不是，这么直接？”
　　其他人还在边上站着呢。
　　这不是拉仇恨吗！
　　方箐箐忧心忡忡，感觉自己自从当了解夕朝经纪人之后直接提前无痛当妈。
　　解夕朝说：“是有点。”
　　要不怎么说一个脑残粉顶十个黑粉呢。
　　还好第二是艾清源。
　　艾清源正在补妆。这次拍摄走的是黑白高级风，他这会儿穿了一身黑，打了领带。听颜子诚说话的时候头都没回一个，只当没听见。
　　解夕朝道：“箐姐什么事？”
　　方箐箐终于想起正事。
　　“没事。”碍于其他人，她道，“一会儿跟你说。你先忙拍摄。”
　　-
　　拍摄分单人和团体，先单人内页再拍团封。
　　解夕朝被排到最后一个。颜子诚看起来很有些要给他大拍特拍的意思。
　　解夕朝坐在旁边，和方箐箐一起欣赏颜子诚语言的艺术。
　　被调教最少的是艾清源和戚杭，前者天然装逼，很适合黑色霸总风，后者则是因为柔美的风格恰符合了白色的特质，除此之外，“NG”最多的居然是乔野。
　　上回一公，解夕朝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人的性格。
　　很直很随意。
　　他跟艾清源说实话都有点儿bking的感觉，但前者更多的是痞气，后者则是高冷，可能还带着点傲娇。两种都挺吸女友粉。
　　不像解夕朝。
　　解夕朝什么粉丝都有，但最多的是事业粉。
　　颜子诚调教人的时候，方箐箐就和解夕朝在一旁聊天。
　　她道：“这是乔野吗？”
　　解夕朝说：“嗯。”
　　方箐箐说：“他们公司刚发了篇拉踩你的通稿。”
　　解夕朝：。
　　他一脸无辜：“为什么是我。”
　　算撞型不该是他室友吗？欺负他们小公司。
　　“最多的当然不是你。”方箐箐客观地道，“但是你也确实没有幸免。”
　　一会儿，拍摄的人换成了陆星。
　　方箐箐瞅了一眼，幽幽的：“哦，他公司也是。”
　　解夕朝：“……”
　　方箐箐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曜欣出了个紫微星。但很多人忽视了，因为是紫微星，所以同时也有无数人想把解夕朝从神坛上拽下来。
　　好在她对解夕朝再了解不过。
　　孩子争气，别说黑料了，不良嗜好都没有。
　　想到这，她底气又足了些。
　　拍摄到了解夕朝，他站到镜头前，按照颜子诚的要求摆了几个POSE，颜子诚神情就变了。不仅是他，周围原本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也有不少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场内的杂音都小了许多。
　　解夕朝恍然未觉。
　　他上身穿的就是刚刚工作人员给他拿的那件白色衬衫。说是衬衫，但因为是丝质款式又休闲的缘故，其实很软又很清透，整体都有一股垂坠感。
　　腰上扎了一条不算粗的黑色皮带，镶了金属装饰。
　　衬衫就以一种很随性的方式被扎进裤子里，勾勒出一把清瘦柔韧的腰。
　　他的身材是刚刚好。
　　生病让他总显得有些孱弱。一开始总有粉丝说他太瘦了让他好好吃饭，就连练习生内部也总是把他当玻璃制品。但最近他身体慢慢好起来了，也有一直在好好吃饭，总算是长了点肉。
　　长了还是偏瘦，只是因着锻炼，身体线条都变得紧实而漂亮。腰薄却已然有了腹肌的轮廓，在衣服底下隐隐约约。
　　身材好也就算了，解夕朝最招人的，确实还是他的脸。
　　*
　　《超级新秀》一直有个保留节目，那就是选颜值C位。
　　这个节目是刚进组的时候就开始的，那个时候甚至还没进行初评级。但最后，仍然是解夕朝断层高票当选。
　　认识他的开玩笑。
　　季彦说：“我第一次见夕朝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句话至今还在他俩的CP超话供着。
　　不认识他的练习生形容就比较质朴，也很真实。他们说：“就，感觉很统一审美的初恋脸。第一感觉就是很好看，很帅。”
　　解夕朝好看，大家已经形成了共识。
　　但是当镜头从舞台表演彻底集中到他的脸上，还是有不少人再一次被惊艳了。
　　颜子诚也被惊艳了。
　　解夕照的脸实在对他胃口，热搜上惊鸿一瞥就已经把人记住了。好容易有拍他的机会，他早就摩拳擦掌。
　　只是他没想到，解夕朝不仅好看，镜头感还好。
　　他们这次的拍摄整体偏冷淡风，和他本人的长相其实并不太和。
　　但是解夕朝站到镜头前的那个刹那，就自动调整了表情。几个动作看上去轻盈又自然，垂眼整理袖口的动作又仿若带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淡然，实在是——
　　颜子诚想，实在是很勾人。
　　他抓紧时间拍了几张，出片率惊人的高。
　　他当机立断：“去，再加点道具。”
　　道具拿上来。缠绕的黑色缎带，银质的、散落在脚边的银质细锁链，还有艳丽的玫瑰花瓣。凳子是光滑的黑色方块，指尖点在上面，倒映出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和手指上的装饰银戒。
　　颜子诚很满意。
　　他得寸进尺：“夕朝，扣子能再解一颗不？”
　　解夕朝：。
　　他低头看自己，最顶上的那颗已经很听话地解了。再解一颗虽然无伤大雅，但是总觉得在伤风败俗的边缘来回试探。
　　他有些不自在，周围全是看热闹的。
　　乔野说：“欸，犯规啊。我知道现在的姑娘都喜欢看这种，诱惑啊……欲拒还迎啊……”
　　“你犯规也没人看。”艾清源客观评价。
　　乔野：“……”
　　好强的攻击性。
　　他第一次正眼看身旁的人，果然长了一张欠揍的脸。
　　陆星对别人的拍摄不感兴趣，正在和助理说话。倒是戚杭开了口，是感叹：“夕朝这镜头感真好啊，而且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
　　大方，所以一切又从边缘游回了正常轨道。
　　泛着光泽的细腻皮肤，凹陷的锁骨，裸露的、纤细的手腕和脚踝，都在无辜又冷淡的神情中显露出一种正人君子般的坦荡，反倒让看的人疑心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多一分是保守，少一分是浪荡，纯得大大方方，欲得坦坦荡荡。
　　原本只是一次平常的拍摄。
　　但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能想象，这一组图公开在网络上之后，会引起怎样热烈的反响。
　　－
　　虽然颜子诚很舍不得，但是这一次拍摄还是结束得很快。
　　解夕照的部分结束，团封拍摄也很顺利。围绕着充当坐凳的黑色方块，五个人或站或坐或躺，视觉中心定格在解夕朝身上，这天的工作终于结束。
　　解夕朝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和方箐箐一起上了回去的保姆车。
　　回去的路上，两人终于聊起了正事。
　　“结合现在的情况。”方箐箐道，“我们团队这边是觉得，这首歌比较合适。”
　　一公之后，曜欣就给解夕朝配了个专门的团队，负责一切日常事务。现在团队已经渐渐上了正轨，也招到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成员和有潜力的新人。
　　解夕朝看了眼方箐箐递过来的纸，上面写着《one by one》几个字母，他顿了顿：
　　“这歌挺好听的。”
　　“是。”方箐箐道，“是你没尝试过的风格。而且这首歌是反响最好的一首。”
　　解夕朝“嗯”了一声。
　　方箐箐说：“那就这首？”
　　“姐，我想想。”解夕朝道。
　　方箐箐愣了愣，试探着道：“其实以你现在的粉丝体量，碰上谁都能打得过的，你不用担心竞争激烈的问题。”
　　解夕朝笑着说：“我知道的姐。”
　　这话就代表着他确实有别的想法了。方箐箐了然，也没打扰他，先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
　　而与此同时的论坛内，也有楼在聊这件事。
　　[涛一下，三公选歌上位圈都会选什么歌，吃瓜群众就位了]
　　已知新出的五首歌，两首偏vo两首偏dan一首rap，vo组dan组各一首男团曲，剩下一首抒情一首中国风，rap还是老样子，买定离手了家人们
　　1L
　　好喜欢这个环节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前所未有的热闹hhh各显神通
　　这是看死忠了吧，以往我记得基本除了特别热门的歌，每首的C位都出道了
　　2L
　　嗯嗯，因为上位圈会特意避开嘛
　　3L
　　好奇怪，今年明明一开始我感觉没什么人，但这么一排感觉打架的地方还挺多的，rap组乔野和傅文泽有的打，vo组更不用说，就中国风那首冷门点吧
　　4L
　　乔野傅哥肯定要打一场了，这两家这两天感觉就跟火药桶似的，本来就互认对家，感觉到时候谁投票投输了都挺伤元气的
　　剩下的我感觉是乱七八糟一锅炖，两两都能打架
　　中国风戚杭了吧，叶意杨打不过他，不过这俩跟其他相比确实没啥竞争力，捡漏了属于
　　我好奇解夕朝选哪个组
　　5L
　　上位圈一家都没公布投票目标不就是在等他先挑，笑死，曜欣这两天物料都不敢发，底下全是催的
　　6L
　　谁能想到一开始大家对解夕朝的印象还是网红区打酱油的……
　　这个世界真是奇妙
　　我听说箐姐今天去探班了，估计就是商量这事吧，曜欣这点真挺好的，别人家说是艺人意见都是虚假的艺人意见，感觉夕朝在曜欣能算得上半个老板了
　　7L
　　解夕朝对上哪家都能打赢吧
　　8L
　　别养蛊了……我就烦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带着粉丝也被带跑偏
　　哪里稳了啊
　　这两天盛弘虐粉都快虐疯了，艾清源超话点进去就是小论文，如果真对上了他们家就是破釜沉舟，还有陆星和乔野家，虐粉套路都玩得可6
　　这几个大公司还都喜欢边虐粉边拉踩发黑通稿
　　真的烦死
　　9L
　　很真实，你说打，其实朝家大概率也能打过，毕竟体量摆在那里，C位就是证明，但是这毕竟只是选歌不是出道位投票，花那么多时间精力没必要不说，粉丝也会累的
　　尤其朝一直在被打压，其实粉丝一直在被虐的状态
　　我看着都累
　　10L
　　点了
　　其实二公排名这个时间点已经很危险了
　　我看那个时候已经有散粉在说好累啊感觉看不到希望，因为朝其实实力完全够得上C位，大家都觉得他不C真的很可惜……
　　这次拿第一真的是强心剂
　　11L
　　朝家的后援还是有点东西，他表妹是不是也是后援会的，各种运营都很成熟
　　12L
　　是的是的
　　小瑾超级可爱，而且跟她哥好像关系确实很好哈哈哈
　　爆了好多很可爱的料
　　比如朝高中的时候偷偷带她溜出去吃路边摊
　　13L
　　我也想要这样一个哥哥TT
　　14L
　　歪楼了啊喂！
　　讲真现在大家都在说要投《one by one》，这歌确实很热，但是客观来说还是很容易撞车的，我现在就怕大公司故意狙
　　15L
　　啊……
　　故意拿朝虐粉吗？
　　16L
　　不止，我懂楼上的意思
　　C位投票历来幺蛾子就很多啊
　　什么发大水，什么联合投票，还有各种催票小论文
　　联合投票和小论文就算了，如果阴兵过境真的很伤的，你投过了别人，同时自己也元气大伤，你没投过别人，别人注水超了你，怎么办？
　　当然也有好处，如果注水超了最后丢了C位粉丝肯定战意起来了，会更热血
　　不过我还是觉得更多的人会被气跑，而且C位也丢了
　　17L
　　所以历届的策略都是避开嘛
　　今年确实特殊，我觉得盛弘首先就会狙一下朝
　　艾清源的粉丝现在需要一针强心剂
　　18L
　　啊啊啊，开始担心了……
　　19L
　　我也开始烦了，倒不是烦别的，就是烦这种被牛皮糖黏着还甩不开的感觉。能不能不选obo啊，换个歌？
　　20L
　　如果真的要狙那肯定你选什么我跟着选什么呗，反正都能唱
　　不要高估大公司的脸皮
　　21L
　　要避开只能选中国风了，这真能精准避开所有人
　　22L
　　你还别说，我真挺想看小朝跳中国舞的，他本人的气质就挺古典，跳那种仙气飘飘的舞一定很好看……
　　23L
　　别想了，咋可能
　　中国舞要功底的，而且又累又难
　　朝身体刚好，我都不希望他去舞蹈组，vocal组唱唱歌就好了，累活交给我们粉丝吧
　　24L
　　有道理！我们能赢！
　　25L
　　……
　　“决定了？”方箐箐问。
　　“嗯。”解夕朝笑了笑，“正好也换换风格。出道之后这种舞台估计也很难有的。”
　　方箐箐犹豫。
　　“我能跳。”解夕朝解释道。
　　方箐箐笑着叹：“不是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就是。”她道，“会不会太累，你身体吃得消吗？”
　　解夕朝说：“可以。不可以的话我也不会逞强。我心里有数。三分钟而已，而且舞蹈组也不用开麦，没关系的。”
　　他顿了顿。
　　“他们太累了。”他道，“开播以来都没歇过，选什么歌表演而已，没必要。”
　　他这么说，就是已经决定了。
　　方箐箐自然没什么意见：“那我去和明苓讲。”
　　解夕朝颔首。
　　他想起了什么：“对了，小瑾最近跟你联系过吗？”
　　“有呢。”方箐箐笑了，“说要来探班，被我拦住了。然后她托我转告你，你爸妈那边有她糊弄，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冲C位。”
　　解夕朝失笑。
　　*
　　两天后，被刷新了无数次的解夕朝后援会在零点发出了一条最新公告。
　　@解夕朝后援会V：
　　各位久等。
　　经后援会考虑，结合夕朝本人意见，我们决定，这次的三公投票集中曲目为：
　　dance组：《云中阙》。
　　一经发出，舆论哗然。
　　而与此同时，摩拳擦掌一刻不落守着解夕朝后援会发博的各大公司，全都懵了。


第68章 
　　盛弘6楼。
　　男人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脸上的神情却难得地有了几分讶异与烦乱。
　　他再次跟身旁的人确定：“你确定？确定是《云中阙》？”
　　正是艾清源和管衡的经纪人，任澄。
　　小助理嗫嚅应声：“是的澄哥。”
　　她犹豫了一瞬，又道：“听说他经纪人去探班过了，好像是他自己的意思。”
　　任澄一声冷笑。
　　然后他猛然站起了身，在房间内来回踱了会儿步。
　　这一出打得他实在措手不及。
　　就像网友分析的那样，盛弘原先的计划确实就是跟着解夕朝走。
　　原因很简单。
　　艾清源现在第二了。
　　如果艾清源现在还是断层第一，那么他们会想方设法不跟解夕朝扯上任何关系，就像选秀初期，两人的CP其实热度就很高，但真正起来，却是在最近。
　　选秀从来都是残酷的竞争。友谊是真，利用也是真。
　　高位的时候要防着被吸血，低位的时候要贴着高位炒作，这是最简单的通行法则。
　　但是现在，法则因为解夕朝的选择失效了。
　　因为艾清源根本不可能去《云中阙》。他没有那样的功底。
　　任澄感觉自己都快气笑了。
　　“解夕朝。”他念着这个名字，“很聪明。”
　　太聪明了。
　　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令他刮目相看。
　　云盼一事出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这是个过于纯善而天真的年轻人。尤其是这件事甚至通过直播暴露于人前。
　　但是现在，他完全改观了。
　　这个选择会让多少公司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不说，单解夕朝能一边维持着和艾清源良好的关系、一边其实对他们的动向心如明镜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对方的心智成熟。
　　……不像他家艺人。
　　想到艾清源最近来找他时说的话，他又隐隐开始头疼。
　　小助理问他：“澄哥，现在怎么办？”
　　任澄微微一叹。
　　“按原计划进行吧。”他道，“还是投《one by one》，既然解夕朝不投这首，那这个C就势必要拿下了，你去跟后援说吧。”
　　他顿了顿，“对了，让管衡他们避开这首，别撞一起了。”
　　助理应声去了。
　　而与此同时的网络，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
　　之前讨论得热火朝天，猜什么的都有，但其实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有预期的。
　　刚，那就选最热的大首，干脆撞一堆然后杀出重围。即便想要稳妥一些，那也是选次一点的热歌。谁也没想到，解夕朝真的会选大家开玩笑都没怎么开的中国风《云中阙》。
　　论坛群魔乱舞，都是节奏，解夕朝的粉丝一边强势控场，一边偷偷忧心忡忡。后援会官博下面评论一条接一条。
　　“啊啊啊？姐你没发错吧？”
　　“起猛了啥玩意，怎么去dance组了啊啊啊，后援会不要瞎决策啊，散粉好像都开始投了，我看票数蹭蹭涨”
　　“等不了一点.jpg不过不用担心瞎决策，曜欣最大的优点就是亲民”
　　“我说我想看中国风真的是随口提的orz但还是有点期待，博文不是说是结合了夕朝本人意见吗”
　　“去投吧，这是夕朝自己的意见。铃铛姐在群里说了[图片]”
　　最后一条带的图片确实是群内聊天截图。头像大家都很熟悉，就是会长明苓，语气是一贯的温柔俏皮。
　　铃铛：问的太多啦！统一回一下，这确实是夕朝自己的意见，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擅作主张给他选《云中阙》[笑cry]，至于问身体情况的，大家也放心，夕朝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
　　铃铛：不过夕朝这次选这首其实也是在为大家考虑，我问了箐姐，说是怕我们投票太辛苦TT
　　铃铛：所以大家快去投票啦！不用特别努力，但也要努力哦！
　　几句话，该说的都说了。
　　一般这种内部群截图是不允许流出的，但眼下，谁也没有纠结到底是谁把截图发出来的。
　　大家脑子里只有两件事：
　　第一，解夕朝说他有把握跳中国舞；
　　第二，他怕他们投票辛苦。
　　解夕照的粉丝在心里列等式：
　　怕我投票辛苦=我担担心我=我做的一切我担都知道并且心疼我=我担爱我……
　　解夕朝的粉丝：！！！
　　于是……
　　论坛吵架的不吵了，对着黑通稿咬牙切齿的不咬牙，超话里“啊”声一片，全是尖叫鸡。
　　尖叫鸡们一边尖叫一边打了鸡血一样狂投票。
　　等方箐箐晚上忙完再一看投票情况，《云中阙》这首歌下面，第一赫然已经换成了解夕朝。
　　方箐箐：“……”
　　毕业回家冲浪吃瓜的季彦：“……”
　　他抽了抽嘴角，一个电话打给艾清源。
　　艾清源刚好练习完回寝室，一边换衣服一边顺手接起来：“哪位？”
　　季彦舒舒服服吃酸辣粉：“让我哥接电话。”
　　艾清源：“……”
　　他见鬼一样看了眼屏幕，又放回去不可思议地道：
　　“小跟班你有病啊！”
　　季彦理直气壮：“我哥没手机，打打你的怎么了！”
　　艾清源：“……”
　　好想打人。
　　他瞪着手机看了半晌，差点就想直接挂掉。最后还是认命地叫一旁已经换了睡衣坐在小桌边上看书的解夕朝：“解夕朝，找你的。”
　　解夕朝：……？
　　他接起来，季彦咽下最后一口酸辣粉，真心实意：“哥你真牛逼。”
　　解夕朝：。
　　他看了眼艾清源，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
　　“不准在我面前装逼。”季彦哼一声，“我不信你不知道哦。”
　　“现在各家粉丝都傻眼了，我听说艾清源和乔野后援会下午都去联系公司了。”他幸灾乐祸，“其实你就是想避开他们吧，选个难的，想来撞你都没办法。”
　　他是见过解夕朝耍棍子的，棍子都会耍，跳个舞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他就从来没担心过解夕朝会不会跳舞这件事。
　　他这么说，解夕朝没否认。
　　季彦说的确实是实话。
　　撞车实在没意思。他不觉得需要靠虐粉来维持热度的偶像是什么很有责任感的偶像。偶像本质是应该给粉丝带去快乐和力量的。
　　现在算是一步到位，图个清净。
　　没否认也不可能分析心路历程，他只好采用万能句式：
　　“晚饭吃了吗？”
　　“吃完了。”季彦擦干净嘴，“哥你呢？”
　　“刚吃完。”解夕朝道。
　　艾清源：“……”
　　“可以不要用我手机调情吗？”他冷漠地道。
　　解夕朝：。
　　电话那头的季彦：。
　　解夕朝又咳嗽了一声，然后道：“没事我挂了。”
　　季彦道：“还有！”
　　他知道解夕朝不怎么关注外界动向，也不怎么受外界影响，更不是那种功利心重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对方分享：“你粉丝都挺感动的。不光是你粉丝，其他家的粉丝嘴上不说，心里也都很羡慕。”
　　这话要说，说到底还是一句话“对比出差距”。
　　现如今爱豆的舞台越来越拉胯，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粉丝只能捏着鼻子矮子里拔高个。但是紫微星来了就不一样了，看多了解夕朝的舞台，再看其他的就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舞台是这样，品性也是这样。
　　选秀打投出道是惯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所以才会有爱豆谈恋爱要杀头的说法。尤其是选秀出身的爱豆。
　　靠秀粉用时间和精力供养实现的梦想和机遇，爱豆本人也没资格就这么丢弃。
　　这算是潜规则般的互换，但是解夕朝打破了这个规则。
　　有人身体力行地真正做到爱有回应，用实际行动减轻粉丝的负担。相较之下，那些嘴上说着心疼但公司下场疯狂虐粉的公司，就显得非常可恨了。
　　公司可恨，爱豆也不免被迁怒。无论是不是真心，终究矮了一头。
　　解夕朝的粉丝闲着也是闲着，感动之余把这事大肆宣扬。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明苓刻意把“这是解夕朝本人的意见”这件事漏出去的明智了。
　　大家宣传起来理直气壮，别家粉丝面上嘴硬“就是怂啊”。
　　心底快羡慕疯了。
　　可以预想，在之后打投的无数个日夜，这份羡慕都会与日俱增。
　　季彦一腔热忱，解夕朝也不扫他兴，笑着说：“知道了，谢谢你。”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艾清源。
　　对方接过去：“你选了《云中阙》啊？”
　　解夕朝“嗯”一声。
　　艾清源没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挺好。”
　　三公选C制度他还是知道的。他也不太想和解夕朝撞车。现在的《one by one》很合他心意。如果和解夕朝撞了，心里总归别扭。
　　两人各自洗漱睡觉。
　　第二天，解夕朝一早就去了练习室。
　　*
　　他要开始练基本功。
　　事实上，虽然大家现在好像都接受了解夕朝无所不能这个设定，但这件事对解夕朝本人来说也不是一直都成立的。
　　比如他当初在系统工作，肉身其实是沉睡的。
　　在这方面系统给他作了一点弊。他现在的身体继承了他系统内部精神力构造的躯体的部分能量，但为了不太破坏世界秩序，这种恢复还是很有限的。
　　比如解夕朝昏迷了四年，其实原本复健的时间会更长，也可能一辈子都会行动不便，但系统帮忙调了数据。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还是很差。
　　同样的，他的基本功其实早就满分了，但那只是肌肉记忆。
　　简而言之，脑子会了，身体只会了一半。
　　练习之前，解夕朝还是挺乐观的。
　　这种开朗一直到他开始掰腿。
　　傅文泽吃过早饭来练习室日常训练的时候，就看到角落的垫子上瘫着一个人，看上去死不死活不活，很是像一条咸鱼。
　　他：“……”
　　他滚了瓶水过去，解夕朝接住，有气无力：“早啊哥。”
　　傅文泽：“早。”
　　他问：“开始练基本功了？”
　　“复健中。”解夕朝道。
　　其实动作还是能做，就是痛。
　　傅文泽道：“别着急。”
　　酷哥安慰人也就只能到这干巴巴的一步了。解夕朝心领，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爬起来继续练习，练到下腰，傅文泽那边的练习也告一段落，过来帮忙把了一把。
　　男生额上些微的细汗，一把柔韧的腰弯得像是弓，画面很是美好。
　　但傅文泽知道他忍得很辛苦。证据就是他咬得发白的嘴唇。
　　这人一直就这样。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比谁都能忍。那些舞台上创造的神话，到底不是唾手可得。
　　练了一上午，解夕朝基本形成了一套恢复动作。
　　他终于停下来歇了一会儿。距离吃饭还有段时间，他和傅文泽坐在镜子前喝水。
　　他道：“你倒是一劳永逸。”
　　这话有深意。
　　解夕朝略一揣摩：“打起来啦？”
　　老神在在的。
　　有点欠。
　　傅文泽瞥他一眼，也没否认：“嗯。”
　　解夕朝缓慢眨了下眼睛，一扫疲惫兴致勃勃，恨不得拿把瓜子：“你和乔野？”
　　傅文泽：“……”
　　他道：“艾清源和乔野。”
　　解夕朝：？
　　傅文泽若有所思：“文耀和盛弘，这算狗咬狗？”
　　解夕朝一口水呛在喉咙口，咳得撕心裂肺。
　　-
　　最后，解夕朝还是从傅文泽这里听了点八卦。
　　一边听，傅文泽一边给他递了点牛奶糖。解夕朝道：“你弟送的啊。”
　　傅文泽眼底带了点笑：“嗯。”
　　解夕朝把糖塞进嘴里，很浓郁的奶味。他说：“好吃，谢谢弟弟。回头把牌子发我吧。”
　　“小卖铺论斤称的。”傅文泽道，“你要的话我给你带。”
　　解夕朝也没客气。
　　一边吃糖，他一边听傅文泽说现在的形势。
　　解夕朝开了个头，后头自然也都跟上了。毕竟投票的时间就那么点，晚投票也吃亏。
　　只是，最终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首先是最热的《one by one》组，起初大家预测打架的是艾清源和解夕朝，现在解夕朝去了《云中阙》，原以为艾清源高枕无忧，却半路杀出一个乔野。
　　大家都很意外，艾清源家更是牙都快咬碎。
　　解夕朝想了想：“大概是rap比不过你，事不过三。”
　　傅文泽的rap确实吊打乔野，他在这个领域是无可替代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吊打，有的时候公司洗脑也没用，毕竟大家都有眼睛和耳朵。
　　傅文泽未置可否，只是道：“他唱跳也比不过艾清源。”
　　解夕朝笑笑。
　　“公司比得过。”他客观陈述。
　　艾清源综合实力确实摆在那儿，但解夕朝知道，乔野也是没办法。
　　盛弘想尽办法都要和他沾上边，第二名想沾第一名，那第三名也想往前沾，首先排除解夕朝，那就只剩下一个艾清源。
　　乔野的公司启泰传媒，这回也是花了心思在选对手。
　　“其他人呢？”解夕朝问。
　　“陆星和云盼选到了一组。”傅文泽道。
　　这倒是在解夕朝的意料之中。
　　他说：“他俩确实也撞型。去的vocal组？”
　　“嗯。”傅文泽道。
　　one by one被分到dance组，vocal组这首《休止符》也人满为患，肉眼可见会打得飞起，解夕朝产生了一种事不关己的怜爱感。
　　然而，事情还没完。
　　傅文泽说完全部的分组，解夕朝就意识到了傅文泽那句“你倒是一劳永逸是什么意思。”
　　除了这两组，剩下还有三组。
　　vocal组B组抒情，管衡、时颂、邹意。
　　解夕朝听得发愣：“……啊？”
　　随即反应过来，艾清源去obo，管衡必然要避开，不跟时颂和邹意打，就得去和陆星还有云盼打。
　　他沉默了。
　　最让他沉默的是，dance组的戚杭，为了和他避开，去了rap组。
　　解夕朝嘴角抽搐：“……他会rap吗？”
　　“会一点好像。”傅文泽冷静地道，“反正这首是melody rap，难度也不高。他后援会说是，这是一次勇敢的尝试。”
　　而论粉丝数，傅文泽和戚杭看起来正相当。与其说是勇敢尝试rap，不如说是勇敢尝试拿对家虐一下粉，虐着虐着说不定死忠就起来了。虽然他俩根本不是一个赛道。
　　解夕朝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半晌憋了句：“那祝他们都成功吧。”
　　事实证明，成不成功不知道。
　　这些人的粉丝先要疯了。
　　早就做好了开打的准备，却没想到原本的话题中心悄然退出战争，人退出了，影响还在，直接引发了蝴蝶效应。
　　乔野家胆战心惊但嘴硬，誓要把碰瓷进行到底。
　　艾清源家终于有了从前解夕朝家的那种被牛皮糖黏上的感觉，但甩不掉。
　　其余几家混战，打成一团，夹杂着十分迷茫的戚杭家还有不敢说话的叶意杨家。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昏天暗地。
　　在一片混乱之中，解夕朝家稳坐钓鱼台，粉随正主，天天在外头看热闹。
　　票是已经断层了，断了二十倍不止，下家都不能叫下家。热闹是要看的，还要安慰一下，哎呀这个好辛苦，哎呀那个好燃好感动。
　　就很欠。
　　而最过分的是，一边欠，解夕朝的粉丝甚至还双喜临门。
　　第一喜，第二轮淘汰终于播了，解夕朝确实已经飞升到第一，镜头还很长。
　　第二喜，排名前五拍的杂志，放出了第一张预告。


第69章 
　　排名这期播出的时候，选歌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除了rap组，傅文泽家因为莫名其妙想要来分一杯羹的戚杭激起了战意，目前票数大幅领先中，算是基本稳定。其他家都已经从小打小闹真正上了头。
　　有人分析了原因，说到底，还是这次分组选得太微妙。
　　《休止符》组。陆星和云盼，前者一公经了一波虐粉固粉，二公重新回到第四，虽然舞台一般没怎么吸粉，核心粉还在，而后者则是二公飞升。
　　其实按排名来看，云盼还是要比陆星欠缺一点。
　　但是一方面，云盼刚靠二公吸了不少新粉，正是热血的时候，而他的粉丝不少妈粉，霸凌事件让妈粉们心碎了一地，坚决不会再让他再回到文耀，更是打了鸡血一般。
　　因此，这两人目前打得有来有回，甚至云盼家票数高的时间要更多一些。
　　vocal组b组抒情《恍然一面》三个人，管衡的排名是最高的。但是他是大降到这个排名，背后反应的是跑粉严重。时颂和他不同，他个人特色过于鲜明，虽然从广泛的角度来说不是大众喜欢的类型，但一直稳在前十，也是因为核心死忠多。
　　时颂家选择管衡，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家提一提士气，管衡家则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行为显然有些严重挑衅了。一时之间硝烟弥漫。
　　而在两家都不注意的地方，有人发现，其实邹意的票数也并不落后。
　　“邹意热度最近上来了不少。”傅文泽道。
　　他发现解夕朝对这些场外也挺感兴趣，因此严重怀疑他直接上交手机只是懒并且不想社交。吐槽归吐槽，讲还是要讲，解夕朝最近练习辛苦，这是难得放松的时刻。
　　解夕朝并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只是意外于面瘫酷哥居然也八卦，另一边却若有所思。
　　“他的vocal其实挺吸粉的。”他道，“这么多年练下来的基本功，算是个合格的大主唱。吃亏就是在年龄和性格，公司给他的人设也不讨喜。”
　　邹意26，管衡24，其实只差了两岁。两人都不是显年纪的长相。
　　但两人相比，同样是性格好，管衡更多的标签是温柔、苏，到了邹意就变成了男妈妈，老好人。
　　其实是同样的意思。
　　只能说公司不上心，正主和粉丝也佛系。
　　“他们公司有主捧吧。”傅文泽想了想，“虽然我不记得是谁了。”
　　“十四的那位，叫俞沛的。”解夕朝倒是记得，“标签是ACE，综合实力还算不错，年纪也小。”
　　后半句他没说出去，但是可替代性太强了。
　　ACE是指各项都拿得出手，最好还有个强项，而不是各项都凑合。实在各项都凑合，那最好有张特别好看的脸，这样才能吸粉。
　　一样够不上，其实还不如偏科选手有记忆点。
　　毕竟大家一般都能唱能跳，团里成员多也可以互补。
　　傅文泽跟他想法一样。
　　他道：“那你觉得这组谁会赢？”
　　解夕朝诚实地说：“时颂或者邹意。”
　　傅文泽微讶：“管衡之前可从没出过前五。”他其实预测最后还是管衡。
　　解夕朝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
　　涉及身边熟悉的人，他确实不太愿意多评价，尤其是比较负面的事。
　　傅文泽便也懂了，自动跳到最后一组，刚巧也和上一组有些关联。他道：“启泰和盛弘这回估计是要结仇了。”
　　解夕朝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
　　-
　　最后一组，艾清源和乔野。
　　如果说前面几组所谓的“打”还是票数上的焦灼的话，那么这组打的就有些撕破脸似的难看了。
　　原因很简单，乔野背后的启泰传媒，下场注水了。
　　白天艾清源的票数还是领先，睡一晚上起来就赶超。一查票数增幅，都是在凌晨攒的。乔野粉丝一口咬定自家粉丝熬夜多。
　　艾清源粉丝忍了两天，忍不了了。
　　傅文泽跟解夕朝说这事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艾清源粉丝艾特星云要求官方清票的阶段，票最后是清了，但人也被恶心得不轻。
　　选歌这事到今天，除了rapA组和danceB组竟然无一幸免。
　　各家粉丝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而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也不免想到解夕朝。
　　解夕朝实力好吗？
　　实力好。
　　不仅实力好，长相性格样样都出挑，最关键的是出了名的宠粉。如果他们追的是解夕朝而不是现在的担，早就可以美美躺平了。
　　有的人只是想一想，有的人想完了还付诸行动。
　　于是各家都固了波粉的同时，解夕朝家又悄然入坑了波新粉。
　　粉丝们本来也闲得慌，喜气洋洋迎接同担。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和和美美的时刻，排名这期节目也上线了。
　　*
　　排名上线这天解夕朝粉丝小小地努力了一把。
　　下家这几天坚持不懈，把票差从二十倍拉到了十九倍，解夕朝的粉丝嗅到了危机感，终于从美图各种人生视频中稍稍抬了下头。
　　上线前五分钟，倍数重新卡回了二十，大家松了口气，美美打开了节目。
　　尽管早就有预感，但真正看到解夕朝站到第一名的位置的时候，弹幕还是陷入了短暂的疯狂。各大论坛更是趁热打铁地又讨论了一波。
　　这一回，第一名不再是流传在瓜中，而是彻底变成了事实。
　　节目尾的排名表悄然换位，超话到处都是截图，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
　　艾清源粉丝刚在外头被牛皮糖缠得苦不堪言，有意不想去看排名，但这种事显然不是不想看就不看的，尤其是被乔野粉丝骑脸嘲讽“哟，不是断层C”吗的时候。
　　打是不敢开打的。
　　对面养精蓄锐了不知道多少天，打起来不仅自家吃亏，而且这边还有个水货。
　　极致的爽与极致的憋屈形成鲜明对比，于是，肉眼可见地，两边的粉又进行了一波互换的质量守恒。
　　解夕朝粉丝在第一的余韵中过了几天，更加有了过年一般的热闹。
　　而就在此时此刻，后援会又艾特了全体：
　　@全体成员新物料来啦，晚上八点，记得去看新鲜的漂亮小朝~
　　众人精神一振。
　　-
　　排名前五拍摄团封这件事其实网上早就讨论过一轮。但讨论的重点却有些偏。大部分人还是在担心自家这些小新人能不能扛住颜“鬼才”的镜头，小部分人关注的却是：
　　节目组居然不打压解夕朝了啊？
　　大家还记得节目组一公改规则针对解夕朝的事。
　　当时不觉得，事后回想处处是玄机。二公又来了次恶剪，乍这么宽容，大家还有些不习惯。
　　底下评论倒是很真实。
　　“人都快比他节目火了，再打压人就跑了，平台也不是傻子”
　　“严谨点，是已经”
　　于是大家恍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到底不是跟全员有关，最近的热闹太多，大家都快忘了有这回事。
　　一直到杂志预热，众人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想起来了也没太在意。
　　杂志嘛。
　　不就那么回事。
　　大家往那排排站，然后摄影师一咔擦。
　　唯一要担心的是拍得太丑怎么办。
　　于是前五的粉丝包括解夕朝家都严阵以待，各种控评词和挽尊话术已经准备到位。
　　解夕朝家倒不是担心解夕朝的长相，主要是拿捏不准摄影师的技术。而在万般忐忑中，晚上八点，杂志放出了第一张预告。
　　却是一张单人预告。
　　看清预告图片的瞬间，各大社交群和论坛短暂沉寂了一秒，然后集体炸了。
　　-
　　这是一张堪称艺术品的图片。
　　图片上，靠坐在黑色方块边沿的人是视觉中心，面容却被白色的雾气掩住看不清晰，只露出隐约而精致的侧脸轮廓。注视的人只能透过隐约的雾气，看到他一双微垂的眼。
　　他的视线一定是漫不经心，至少也不会是惊慌和不安。因为他的坐姿实在自然而放松。
　　美丽在这份随性中被悄然勾勒，入目之处皆是纯洁的白色。
　　被黑色方块映衬的，衣服的白色。微敞的领口内白皙柔软的肌肤，洁白小巧的耳垂，还有，一时说不清是素戒还是手指和手腕更漂亮的手部。
　　这是一张清淡又绮丽的、堪称艺术品的图片。
　　整张图最灵性的是那抹丝缕的雾气，少一分色情，多一份保守。配合着丝滑衣料，该遮的都遮了，不该遮的大大方方敞着。
　　包括让人能一眼认出的，漂亮而柔韧的腰和腿。
　　前五当中，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身材。
　　这个人即将登上国风舞台，为大家展示华美而技巧十足的中国舞，而在这一刻，大家似乎都能从照片的一隅，窥见那时的舞台会有怎样的惊艳。
　　几乎是瞬间，底下就涌现了海量的评论。
　　“我去！好仙！”
　　“这也太美了我艹，知道他长得好看没想到拍杂志这么好看啊！”
　　“美得失语……太欲了有没有人懂，好明显的勾引啊啊啊宝宝我不允许你领口开那么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朝朝怎么这么会拍我的人生图片啊啊啊”
　　“他甚至脸都没露，绝了！”
　　是的，这确实是一张完美的图片。
　　意境、色调、角度，样样都堪称完美，可见摄影师拍摄的时候用了多少的心思。
　　而最让人讶异的，还是镜头里的人惊人的表现力。
　　这张图是没有露脸的。
　　没有露脸，对肢体和姿态的要求就更加高。有句话叫头发丝都是戏，放到这里就是指尖都漂亮得完美。
　　大家都知道解夕朝好看。
　　但是好看的人太多了，骨相好看的在娱乐圈也不是少数。
　　但很少有人能这样，第一次拍杂志就这么松弛，没有一丝一毫状态不符合意境的。
　　原先忐忑的粉丝看到这张图的那一秒就把忐忑丢了个干净。
　　去他的忐忑。
　　他们要大吹特吹！
　　而这……
　　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什么叫来自杂志方的溺爱。


第70章 
　　先是宣图这件事本身。
　　一般来说，像这种未出道的选手拍团封，那基本是一碗水端平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最后赢家到底是谁。
　　而且，选秀的热度相较于已经出道的当红艺人来说，其实还是有些不够看。所以杂志也懒得费心思计较细枝末节。
　　顶多大热选手稍微多拍几张。
　　解夕朝就是一不小心被“多拍”了几张那个。
　　几组图，神态各异，内容丰富，相同点在于都是和平时舞台不一样的精致漂亮。粉丝们在下面嗷嗷叫，按保存键的手都停不下来。
　　大家起先没感觉出有什么，毕竟解夕朝目前来讲是排名的第一名，宣发重视也是应该。
　　只有艾清源粉丝咬着牙心里在滴血。
　　如果他们再努力一点，这次的资源这样的待遇就是他们家的了。
　　然而紧接着，大家就发现……
　　解夕朝被“多拍”的数量实在是有点多。
　　官方宣发都是按顺序按时间，看上去并不明显。但除了官方宣图，花絮照、小视频封面图乃至工作人员的小号po的选手合影，无一例外，都是解夕朝。
　　不仅如此。
　　杂志一般都会把当期拍摄艺人相关宣传内容置顶。
　　而这一回，它置顶的却不是团封宣图，却是解夕朝的单人图。
　　这件事一出来，舆论终于警觉了。
　　置顶微博底下新增评论全是讨论这个置顶的。
　　“？！我没看错吧，置顶了？”
　　“妈呀居然置顶单人，杂志方是不是太溺爱我们朝了2333”
　　“大哥你搞错没你拍的是五人团封啊？？？”
　　“有人破防了是谁我不说”
　　“本来就没规定一定要置顶团体照啊……这又不是固定团，置顶当期拍摄艺人有什么问题吗”
　　“这张真太美了TT别说杂志了我都放我朋友圈版头了”
　　“首先，朝是目前的第一；其次，朝的表现力没瞎的都看得见；最后，朝漂亮。酸置顶的都滚哈，感谢杂志方喜欢我们朝，以后有机会希望多多合作[爱心]”
　　评论越吵越热闹，艾清源粉丝平常日天日地，但有钱有势的终究不是自己，摸不清深浅。
　　面对时尚圈，他们终究还是有几分顾忌，劝删了质疑的评论，其余几家则是安安静静，只当自己不存在。
　　而就在大家以为，杂志就要以解夕朝的又一次惊艳落幕之时，摄影师颜子诚上线了。
　　微博十八宫格的单人图，
　　推特图文，
　　以及中英双语的配文“我的缪斯”。
　　用词之大胆，行为之热……之积极，熟知这人爱憎分明脾性的业内没有大惊小怪，却也不免对着这次封面的主人公多留心了一眼。
　　至于《超级新秀》的关注和粉丝——
　　微博一发，超话和论坛乃至整个广场都沸腾了。
　　-
　　最开始讨论颜子诚这个人的时候，包括解夕朝粉丝家，其实都是担忧的。
　　颜子诚这个人拍摄分格出其不意且大胆，从配色到服装到肢体动作，一个地方没扛住，很容易就出一些“神图”。
　　当然，他们现在不担心了。
　　可即便是不担心，他们也没想过，眼高于顶的颜大佬会特意给解夕朝宣传些什么。
　　他们这次上的杂志虽然不是顶刊，但也是借靠星云才搭上的时尚资源，对于刚出道的小艺人、尤其是爱豆来说，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机会。
　　至于摄影师，能拍出这么好的图，显然不会讨厌解夕朝，那就已经留下好印象了。
　　——这是大部分解夕朝粉丝心里的想法。
　　其实因为平台一直以来的打压，和解夕朝本人的家境和公司，搞上解夕朝的，心里都有一个大概的预期。那就是他们很显然是不用期待资本的眷顾的。
　　但是搞上解夕朝的，大多又都是不在乎那些的人。
　　要想搞资源咖，别说外头，这次选秀里就有大公司神仙打架，要搞早转担了。
　　他们是真正被爱豆本人魅力吸引的人。
　　这也是解夕朝基本的粉圈构成。
　　有这样的构成，粉圈内部就很容易知足常乐。
　　比如这次，杂志放出的新图够他们嗷嗷叫好一阵的了。
　　颜子诚发微博的时候解夕朝粉丝还在嗷嗷叫，对着的是一张新图。不同于最开始那张黑白色调被矜贵簇拥的冷淡风，这张图是花絮照。
　　画面里，解夕朝内衬还是穿的那件半透明衬衫，大概是觉得冷，外面又罩了件厚厚的外套。整个人被衬得骤然小了一圈，脸在图上看几乎只有巴掌大，被叫起来看镜头的时候懵懵的。
　　粉丝被萌得心都化了，纷纷拜托站姐帮忙喊话让他注意保暖别着凉，仿佛刚刚对着衬衫嘶哈的人另有其人。
　　然后，新的微博就跳了出来。
　　热评第一：
　　-？
　　颜子诚V：？
　　热评第二：
　　-哥，你好变态，人家还是个新人
　　颜子诚V：[害羞.jpg]
　　颜子诚V：可给我逮到机会了哈哈哈，还好是新人，以后火了说不定都轮不到我拍咯[难过]
　　解夕朝粉丝：？！
　　围观群众：！！！
　　颜子诚只回复了两条就施施然下线，留一干人等在原地风中凌乱。
　　[不是，颜鬼才这是什么意思？吃错药啦？]
　　[妈呀十八宫格，上次这老狗发十八宫格还是某神颜顶流，配文还拽得很，解夕朝下蛊下到颜老狗这啦哈哈哈]
　　[他超爱……]
　　[他真的好爱，推也发了，感觉狂喜中]
　　[这小哥哥长得真的很不错啊，特别有镜头感，要不是说是爱豆我还以为是电影圈新晋小生，你们爱豆届颜值也这么卷吗现在？？？]
　　[呃感觉你们重点全都偏了，重点难道不是颜狗说他终于逮到机会了吗，说明是早就想拍了啊，而且还说以后轮不到他拍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资源咖紫微星选一个吧]
　　[解夕朝资源咖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有一说一，颜子诚嘴毒了点，眼光很准的，这小哥哥的粉丝你们有福了，大爆之相]
　　最后一句话一针见血，直接点出了这件事会有这么多人受关注背后真正的原因。颜子诚眼高于顶，看上的都不是凡人。
　　这一回，解夕朝紫薇星的名字不仅在秀圈坐实，而是真正扩展到了全内娱。
　　一时之间，他的关注又开始猛涨。
　　*
　　解夕朝关注开始涨的时候，他本人的复健进程也在缓慢读条中。
　　因着三公时间紧，所以每首歌排名靠前的选手基本都已经开始对应曲目的练习，节目组也没有真的就等投票数，提前把曲目公开给了练习生。
　　《云中阙》组目前排名相对靠前的是戚杭，叶意杨。
　　前者现在正在全力投另一首，到时候不会在这组，于是叶意杨就成了解夕朝的练习搭子。
　　起初，叶意杨对解夕朝是很有些意见的。
　　他生性比较温吞，就算心里嘀咕也不表现在明面上。第一天解夕朝问他要不要一起练习时他矜持地拒绝了，却是因着担忧。
　　他从没见过解夕朝跳中国舞，也没听说过他会。
　　联想最近解夕朝愈发封神的风评，他总怀疑对方是为了搏声名。
　　而他之所以和自己一起练习，还是想让自己教一教他基础的动作之类。
　　可是基本功哪是这么容易练的？
　　叶意杨倒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自己时间也很紧。用有事推脱了之后他还担心第二天对方锲而不舍，可是对方闻弦歌而知雅意，没再找过他。
　　想到当初解夕朝主题曲也帮了不少人，叶意杨又有些后悔。
　　于是，他做了一件听起来有点变态的事。
　　他经过解夕朝练习室的时候，十分做贼心虚地躲在门后，想要看一下解夕朝的练习情况。
　　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总之，解夕朝中午出练习室，就看到了一只煮熟的虾。
　　他似有所觉：“早？”
　　“这不早了吧。”叶意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顺口就道，“这都……！”
　　他道：“夕朝早啊嘿嘿。”
　　耳根通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等着解夕朝开口，但解夕朝当初主动，这回却没有那么“善解人意”了。于是叶意杨憋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道：“那个……夕朝，今天我没什么事。”
　　他顿了顿，努力地憋出最后一句话，“可以一起练习吗？”
　　解夕朝沉吟。
　　只这几秒的停顿，叶意杨在脑海里反思了自己八百遍。就在他准备深切地忏悔一下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解夕朝笑着开了口：
　　“行啊。”
　　在某一刻，叶意杨几乎有了自己被拯救一般的感觉。
　　-
　　解夕朝当初邀请叶意杨还真没什么其他心思，纯粹地就是一个人无聊。
　　但是既然对方不愿意，他也不至于上赶着。
　　不过，他也是一起练习之后才发现，叶意杨这人还是挺勤奋的。
　　他和戚杭撞型了个彻彻底底，先前解夕朝比起他，其实更看好戚杭。因为戚杭是童子功出身，而叶意杨基本功稍差了些。
　　但是一接触他才知道，叶意杨不仅是半路出家，而且练习时间不长。
　　相较之下，已经算是有天赋的了。
　　解夕朝的观念就是，努力的人成不成功另说，至少会更值得结交一些。
　　果不其然，叶意杨大约是之前对他有过什么揣测，这几天对他格外客气，经常主动给他带饭不说，还帮忙纠正了一下他的某个动作。
　　“你这样很容易受伤的。”他认真地道。
　　解夕朝“嗯”了一声，依言纠正了自己的动作。
　　他之前有个世界角色设定是舞担，曾经声名大噪，只可惜后来伤了腿。他穿过去做任务的时候已然到了伤腿前夕，只是沿袭了之前的练习模式，原来是这么练坏的。
　　及时得到纠正，他也松了口气，跟叶意杨道谢。
　　叶意杨有些不好意思：“……哥你别这么说，我刚巧知道而已。”
　　两人在垫子上坐下休息。
　　叶意杨默默地打开了手机。
　　解夕朝本来不想看，但是叶意杨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人看很有些吃独食的意思，主动道：“夕朝你想看下现在的选歌投票吗？”
　　解夕朝道：“……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生行善积德，遇到八卦总有人把饭喂到他嘴边。
　　叶意杨把投票页面给他看。
　　解夕朝目前当然是《云中阙》的断层第一。这几天票差甚至越来越大，都是看了杂志入坑的路人粉随手投的。
　　他之下就是叶意杨。
　　解夕朝粗略扫了一眼剩下的人，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其实并不是C不C，而是他的队友。
　　中国风不比别的，不是激将法或者练一练就能短时间练出来的，他也不是神仙调教师。
　　好在大约是知道难度，这会儿排在前列的练习生虽然热度不是很高，但基本都是有点儿功夫的，这对解夕朝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他手机还给叶意杨之前余光向下看了一眼，却怔了怔。
　　察觉到他的目光，叶意杨道：“哥你是在看别的组吗？”
　　“嗯。”解夕朝回过神。
　　他刚刚无意中瞥到，抒情vocal组的第一目前居然是时颂。
　　只是这种事和傅文泽聊聊可以，叶意杨的话到底没那么熟。他把手机还给叶意杨，道：“没事，就是随便看看。”
　　叶意杨不疑有他，手机收了回去。
　　这几天解夕朝在他面前，也确实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形象。
　　*
　　回去的时候，解夕朝随口问了一下傅文泽这件事。
　　傅文泽道：“超了？”
　　“可能是暂时的。”他想了想，“不过确实打得挺凶的。本来我也以为管衡会是第一。”
　　管衡掉到第八，其实宿舍的人都没什么实感。
　　毕竟盛弘势大，出两个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管衡之前一直在高位。
　　傅文泽就是这么想的。
　　他道：“你别担心，我看他心情还好。”
　　“嗯。”解夕朝道。
　　他倒不是担心，毕竟这种事担心也没用。
　　只是他总觉得，这样的势头并不是好事。一鼓作气，再而衰，管衡的粉丝也很多慕强的粉丝，这样一来，他们的打击会很大。
　　而且……
　　他想。
　　管衡这事，未必没有受公司影响。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五个出道位，各大公司争抢。虽然坊间传言都是盛弘要出两个，但是五分之二将近一半，这数据还是有些惊人的，要达成只有一个可能，这节目糊了。
　　糊了，那么自带粉丝和大公司的选手就很占便宜。
　　根据艾清源的无心之言，大概率是艾清源C出，然后管衡低位出。
　　只是现在多了他这么一个外人。
　　艾清源C出不了，整个节目的大盘又都被带了起来。这种时候，吃红利的是那些新生血液，而管衡这种，公司忙不过来，热度也很难维持。
　　这回选歌，公司除了嘱咐管衡那边别撞之外，估计暂时也没有别的计划。
　　毕竟另一头，艾清源和乔野家还在大战。
　　公司的态度粉丝自然能看得出来，心灰意冷的就跑了，还没跑的被这么一打击，显然也会觉得希望渺茫。更遑论几家PK，在言语上肯定不会客气。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管衡原本依靠的CP粉和家族粉，这会儿部分都在救艾清源的票。
　　盛弘要不要管衡解夕朝并不知道，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管衡的排名还会往下掉。
　　在这种情况下，说管衡心情放松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粉丝内部也在讨论。
　　管衡的后援会会长是他的老粉，经验丰富、手段成熟。
　　这几天她几乎没怎么分精力在别的事情上，一门心思就在忙选歌的事。
　　最近因为乔野家灌水的事，榜单凌晨停投，每天截榜日她都心惊肉跳，后援会内部最近的氛围也很低迷，更遑论超话的散粉。
　　管理竭力安抚，但这一日，榜单被偷塔之时，超话还是出现了大批的不满。
　　有质疑后援会决策的，有要去质问公司的，更多的，是在迷茫，现在自家连十名徘徊的选手都投不过了，到底有没有出道的机会？
　　后援会内部，超话管理没办法了，@了管理层和会长。
　　—：姐，现在怎么说，公司那边有说法么？
　　后援会会长不知道回什么。
　　她不敢说，公司那边一直在安抚，只说再给粉丝鼓鼓劲，拿下一个C，可是什么忙都不愿开口帮。
　　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突然感到了一种由衷的迷茫。
　　而这一刻，微信响了一声。
　　她点开看，却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后援会群里还在发消息，有人说再努力努力吧，就差一点。有人说超话还是要稍微控制一下风向，别让唱衰的带偏了，这条获得了很多的赞同。还有人艾特她出主意，“姐，马上新一天的榜单了，今天截榜前也偷一下塔吗？其实我感觉票差都没差多少，我看邹意他们家也在讨论这个。”
　　会长沉默了片刻。
　　：不用了。
　　她的手指在颤抖。打错了好几个字。
　　但是最后，一行字还是顺利地发了出去。
　　：……公司刚刚和我说，小衡退赛了。


第71章 
　　其实，这并不是公司和她说的原话。
　　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她可以看出对方的怒气冲冲。但是对方并没有透露原因，此时此刻，她自然也无从解答。
　　她只能无言地面对满屏的问号和讶异，有些无力地打出：
　　“等等吧，等通知。”
　　这样的话。
　　可是他们没能等来公司的再一次消息，却等来了热搜。
　　当天晚上，#管衡退赛的热搜空降第一，又很快被撤下，换了一个新的词条：#管衡解约。点进去的热门第一是一个营销号。
　　@ylqcgqz：
　　据说目前热播的选秀《超新》选手管衡现已退赛，并且一纸诉状将原公司盛弘告上法庭，声称公司违约在先，合约期间并未履行相应义务，现如今要求解约。
　　对于这一消息，你怎么看？
　　热评第一是管衡大粉。
　　她只回了一个字：
　　滚。
　　显然已经情绪崩溃。
　　管衡是大热，虽然现在热度有所下降，但和真正的冷门显然也有一段距离。营销号这些瓜一放，除了粉丝，其他家的秀粉也讶异了。
　　论坛瞬间就起了高楼。
　　[管衡退赛了？？？]
　　震惊我全家，好端端的退赛干嘛啊？我还挺喜欢他的
　　1L
　　你喜欢那你投票了吗
　　2L
　　粉丝冷静点……
　　算了楼主担待点，这要是我担我也得疯
　　3L
　　说是在和公司打解约官司，闹崩了吧
　　盛弘不让他比赛了？
　　4L
　　不至于，我觉得就是自己心灰意冷了，加上和公司有矛盾
　　话说我一直觉得盛弘对大热很上心，但对小艺人真的不太好来着，很多签了就雪藏的吧，其实管衡也是，他十六就进公司了我记得，一直到现在才有第一个正经曝光……
　　之前是不是说要出团来着？
　　5L
　　出了的，一个常年团
　　原本传有他，但真的出道的时候他没在里面
　　6L
　　这么一算也八年了
　　7L
　　刚开始说管衡出道是背水一战来着，所以他粉丝刚开始都很拼命的……
　　8L
　　对哦，我都快忘了
　　感觉应该是从一公开始吧
　　连本来的大势竹马CP都变成天降了，最开始我还嗑过几口他和艾清源来着，说是艾清源一进公司他就带着练了，感觉短短几个月变成时代眼泪了
　　唏嘘
　　9L
　　所以他为什么掉到第八了
　　10L
　　我觉得盛弘一开始是想让他出道的，C+队长，盛弘应该是想拿这两个定位，但现在自顾不暇了吧，核心肯定还是小太子，出了问题肯定优先保艾清源
　　解夕朝现在跟艾清源争C，盛弘跟星云谈判C位都来不及，不可能考虑副推情况的
　　而且你们别忘了，艾家是有盛弘的股份的，还不少
　　11L
　　所以就牺牲管衡了呗……
　　好惨
　　12L
　　我看了圈他粉丝有崩溃脱粉的，有等后续的，还有关心他现在情况的，感觉都能理解唉，这事太突然了
　　13L
　　我说句实话啊……
　　其实解夕朝进出道位开始，管衡就不可能出道了
　　这件事我感觉老秀粉都应该能看出来
　　出道位竞争太激烈了，哪怕不做票，镜头资源和公司规划都是有限的，两头都要很可能两头都丢，这几期管衡掉出出道位不仅有舞台质量的原因，还有查无此人的原因
　　我看统计，管衡这几期的镜头加起来也就几分钟，还有人说是第二个陆星，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不是
　　我猜啊，盛弘应该是真的放弃了他
　　不过一般放弃都会给补偿的，这是没谈拢？
　　14L
　　……讲真，如果我是管衡我也不要补偿，都八年了，侮辱谁呢这是
　　15L
　　没人好奇艾清源现在什么心情吗
　　他俩关系应该是真的好吧，脱离CP滤镜都很好的那种
　　16L
　　关系是不错
　　因为一个傻一个能忍吧
　　有一说一，我不是管衡的粉丝，但是如果我是，我绝对不会嗑他俩CP，艾清源粉丝天天说吸血，他俩绑定最后真正献祭了谁我不说
　　17L
　　-
　　艾清源有些恍惚地穿过人群。
　　周围议论纷纷，他听到他的名字，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说着要一起出道的，和他一起练习了那么久的管衡，退赛了。
　　为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想。
　　为什么要退赛？
　　为什么要跟公司解约？
　　为什么这么这么多的事，他一件都不告诉自己？他们说好了有任何事都要彼此分担的不是吗？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打着转，他突然意识到管衡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或者亲近的……弟弟，他一直是把管衡当半个哥哥的。
　　可是管衡也从来没有真正地答应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突然从心口蔓延，他不得不停下来，闭了闭眼。
　　然后，他推开了寝室的门。
　　里面很安静，只有傅文泽一个人。
　　对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微妙的怜悯。
　　艾清源并不想细究这股怜悯从何而来，他只是道：“管衡呢？”
　　一出声，他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出去了。”傅文泽道，“应该和夕朝在天台。”
　　艾清源心口又是一窒。
　　听说热搜的那个刹那，他就打了管衡的电话。
　　都退赛了，节目组根本不会来管手机不手机的事。但是对方并没有接他的电话。
　　不接他的电话，却和解夕朝去谈心。
　　……所以。
　　在他的心里。
　　他已经连刚认识的解夕朝都不如了，是吗。
　　艾清源抿紧了唇。
　　一种巨大的抛弃感突然迎面向他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寝室，直奔天台。
　　而天台之上，解夕朝接过管衡递过来的热水。
　　他道：“谢谢。”
　　“不客气。”解夕朝在他面前坐下来。
　　他们此时此刻正处于一个安静的隔间内。
　　这其实是节目组用于拍摄后期心理咨询和谈心的场所，当然此时此刻也没什么人。
　　两个人随便挑了个半开的隔间对坐，两个人面前都放了杯热水。
　　“好像谈判啊。”解夕朝叹气。
　　然后他道：“你和盛弘谈完了么？”
　　管衡道：“还在谈。”
　　他的面色苍白，脸上却已然是一派轻松，全然没了之前的心事重重。
　　*
　　是的。
　　心事重重。
　　谁也没看出来，管衡这些天一直处于巨大的压力和纠结之中。
　　除了解夕朝。
　　因此，管衡退赛，解夕朝也是最不意外的那个。
　　最不意外不代表不意外，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还是短暂地怔愣了几秒，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巨大而深切的惋惜。
　　他一直很欣赏管衡。
　　他的才华，他的努力，他的性格和他的坚韧。
　　君子端方，不外乎是。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里面应该还有内情。果不其然，随之而来的就是解约的消息。
　　管衡回寝室的时候他直接站起了身，两人什么都没说，一先一后地来到这间休息室。其实解夕朝并不知道要说什么的，但是坐下之后，一切都自然而然。
　　“找好下家了？”他问。
　　管衡就笑了。
　　他道：“好冷酷啊夕朝，感觉被你看穿了。”
　　解夕朝施施然喝水。
　　因着退赛和解约，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同情管衡的。至少这会儿大家都猜测的是盛弘压榨了他，他心灰意冷这才退赛——
　　解夕朝相信，这些事都是真的。
　　但是他同样也相信，管衡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哪怕走到了绝境。
　　果不其然，对方说了一个名字。
　　解夕朝微讶：“这家公司很不错。”
　　管衡说的并不是现在公认的大公司，而是一家规模中等、但口碑很不错的新生公司，名字叫颂永。
　　颂永的领域其实是在影视方面，近两年倒是传出过要出偶像团体的风声，但这个计划至今也没什么具体的影子。
　　不过无风不起浪。
　　颂永的资源是很不错的，但是很低调。
　　当然公司的所谓低调看看就好，至少解夕朝看来，能在这个时机让管衡退赛，同时又在舆论上抢先占了上风，打了个盛弘措手不及，这个公司很明显不简单。
　　总的来说，这个下家很不错。
　　他想了想：“你要在新团出道吗？”
　　管衡颔首：“公司那边许诺的是队内核心和队长定位。”
　　解夕朝了然。
　　他不说话，管衡倒是有些不自在。
　　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太精于算计了。”
　　解夕朝诚实评价：“你要是精于算计，不会赔给盛弘八年。”
　　管衡：“……”
　　他哑然：“签约的时候太年轻了。”
　　确实年轻。
　　十六岁。
　　他不像艾清源，哪怕离家出走，都有家里人帮忙打点。
　　他家里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说服爸妈出来做偶像已是排除了万难，更不用说让爸妈帮忙参谋其中风险。娱乐圈公司十个里九个有坑。
　　只是他没想到，他做的不是最糟糕的选择。
　　却离最糟糕也差不远了。
　　解夕朝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道：“盛弘是不是找你聊过？”
　　管衡没瞒他：“是。”
　　“说是。”他顿了顿，“大概率出不了道，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然后就是画饼。”他笑，“说公司正在策划新团，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安排我进去。但我在公司呆了那么久，未公开的练习生也见过，其实根本没有适合我的位置。”
　　无非就是拖。
　　拖到他受不了，或者合约到期。
　　他选择了前者。
　　窗外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解夕朝这一回许久都没有再说话，管衡听到了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
　　他很少流露出这样的情态。
　　为什么人悲伤，或者……惋惜？管衡想。
　　其实他是有点羡慕云盼的。
　　18岁，还是小孩子的年纪，可以光明正大地黏着解夕朝喊哥哥，遇到了困难也可以找哥哥帮忙。说来惭愧，当初听到云盼被霸凌的一系列事，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云盼说，当时解夕朝听完很生气。
　　解夕朝生气会是什么样子呢？管衡想象不出来。
　　对方好像永远气定神闲。
　　事到如今，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解夕朝不说高出练习生、就是整个节目组都比他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那些关怀、那些担忧，其实都是不必要的东西。
　　只是解夕朝出于礼貌，所以才会照单全收，还反过来安慰他们。
　　管衡觉得自己确实可能被逼得精神不太正常了。
　　看解夕朝脸上明显的惋惜，他竟然……
　　还挺开心的。
　　……就像当初。
　　他停顿了几秒，突然道：“夕朝，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单独找你聊天吗？”
　　解夕朝愣了一愣。
　　片刻后，他诚实地道：
　　“不知道。”
　　其实他总觉得管衡对他应该是有怨言的，就像是对……那样。另一个人先撇开不谈，管衡没有出道位的直接原因就是他的出现。
　　虽然这么说其实很没道理。
　　但是解夕朝知道，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凭空杀出来，占了一个出道位，其实影响的是原本可以在出道位的所有练习生。
　　很多人只看到他把艾清源挤下了C位，很少有人看到这件事背后的间接影响。而小部分看到的人，则会直接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这种想法不能说对错，只是易地而处，管衡如果对他心有怨怼，他也能理解。
　　所以管衡看上去是想和他聊聊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惊讶。
　　然后，他听到管衡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了什么吗？”
　　解夕朝怔住了。
　　“我跟你打招呼，然后说，我是清源的队友，你可能不记得我。”管衡轻声道，“你说……”
　　-记得你。
　　-你的气息很稳，rap的词也写得很不错。
　　-歌词有你的水印，不是吗？
　　他作为“艾清源队友”这样的存在度过了很久，公司、家族粉乃至于盛弘内部的练习生，对他和其他人的所有人，都是某一个人的陪衬。
　　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自暴自弃。
　　但是解夕朝没有。
　　只有解夕朝听出了他歌里的水印，听出了他潜意识里的不甘，听到了管衡这个名字作为独立的个体发出的声音。
　　光凭这一点，他感激解夕朝一辈子。


第72章 
　　解夕朝是真的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给管衡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他说的都是实话。
　　当初初舞台，他对管衡确实印象蛮深。
　　当然，他也看出了管衡一直以来的境遇，稍微不吝夸赞了些。
　　他沉默了许久，才诚恳地道：“当时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管衡笑了，“因为你很真诚啊，所以我才特别特别感动。”
　　特别特别四个字特意咬了重音，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调侃。解夕朝知道，他是在主动缓和气氛，以免自己因为他的真情实感过于尴尬。
　　他哑然失笑。
　　只是片刻后，他还是敛了笑意。
　　“其实就算是颂永。”他正色道，“我不知道具体你们怎么谈的，但他们再看好你，其实事后也有可能反悔。”
　　“我知道。”管衡道。
　　“还有你的解约官司。”解夕朝想了想，“不好打。”
　　“我知道。”管衡笑了。
　　“还有……”
　　解夕朝还要再说，但是止住了。
　　都知道，但还是要做。一方面是利益权衡过后的考量，另一方面，他想，或许是真的太累了。
　　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会想要自救。
　　逃离让自己疲惫的环境和人，是最好的自救方式。
　　哪怕这会让自己吃一点亏。
　　他不知道颂永究竟许诺了管衡什么，但是目的他是能猜到的。无非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需要一个能打开偶像市场的、已然有成熟粉圈的爱豆。
　　管衡确实合适。
　　而这也意味着颂永的新团，已经初具雏形了。
　　不过是搏一搏。
　　相较于赌主动抛出橄榄枝的新生公司，盛弘的态度显然更为明显。
　　想到这，他不再多说什么，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钱的问题也可以。”他顿了顿，道。
　　管衡微讶，随即笑了：“这么直接？”
　　解夕朝也笑：“对啊，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直白。”
　　“算借你的。”他道。
　　他确实有一笔资金。
　　这笔钱倒不是系统的馈赠，是因为他脑子好。他家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闲钱是有的。高中的时候他跟着朋友做了一点小投资，也算攒了一点钱。
　　他估摸着管衡解约还是得赔一点儿，毕竟有约在身。
　　娱乐圈最不愁的就是赚钱，他想着能帮还是帮一点儿。
　　但他也估计，管衡不会要。
　　果不其然，管衡只是道：“走投无路了我就来投奔你，说好了。”
　　解夕朝会意。
　　把事情都说开，管衡面上显然已经是彻底的放松。
　　退赛这时对他来说压力也不小，这会儿，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出口。
　　解夕朝想到了什么：“你这会儿退赛，是因为不想让粉丝继续投了吗？”
　　管衡道：“嗯。”
　　“没意义。”他道，“左右我肯定出不了道，颂永那边问我什么时候退，他们其实想决赛前，这样可能更意难平一点？不过我说就现在吧。”
　　他给的理由是，在他的热度彻底陷入颓势之前退，粉丝还没跑完。
　　其实他是看粉丝投票也投得心累，所以直接做了决定。
　　“挺贴心的。”解夕朝道。
　　管衡笑了笑。
　　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更珍惜每一个爱他的粉丝。
　　他说得口干，低头喝了口水。
　　一抬头，看到解夕朝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停顿了两秒。
　　片刻后，他默然捏紧了杯子，尽量若无其事：“你是不是想问我清……”
　　“颂永那边是不是还让你做什么了？”解夕朝道。
　　管衡：。
　　“你连这个都能猜到。”
　　他赞叹。
　　“你应该没答应吧。”解夕朝道，“不然我会很识相地不问的。”
　　其实解夕朝这会儿也不想问。
　　但是都聊到这儿了。
　　管衡道：“他让我给一点清源的料，我拒绝了。”
　　解夕朝问：“真有吗？”
　　“可以有。”管衡平静地道。
　　然后他笑了笑，“他那张嘴，你不知道？”
　　解夕朝了然。
　　*
　　解夕朝想到这其实是自然而然。
　　毕竟提管衡就不能不说艾清源，管衡要退赛，要离开盛弘，又想继续在娱乐圈混，冒着得罪盛弘和艾家的风险，总得捞点什么。
　　毕竟娱乐圈公司都不是做慈善的。
　　如果能把盛弘和艾清源的形象塑造成恶人，那么管衡就会变得更像受害者。粉丝粘性也会更大。更不用说他的粉丝有很大一部分构成是CP粉。
　　CP粉是最怜弱的。
　　这里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艾清源背后的艾家。
　　但是解夕朝想，能想出先斩后奏退赛的主意，颂永看起来也未必多惧怕艾家和盛弘。
　　而这所谓的黑料，应该也不会是什么人品败坏的实锤。解夕朝猜测，应当是放一些性格糟糕之类的小料，顺带带一带管衡和艾清源关系的节奏，借艾清源虐一虐粉。
　　艾家到底不是娱乐圈出身，手伸不了那么长。而只要舆论控制在粉圈，那么盛弘想必也不会把这种显得自己很没能力的事往上报。
　　左右明面上，管衡退赛和艾清源应该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虽然残忍了些，但这对管衡来说确实是好事。
　　所以——
　　“为什么拒绝？”解夕朝问。
　　管衡眨了眨眼睛：“现在的节奏还不大吗？再用力就刻意了。而且，不想真的被老东家提着刀追杀。”
　　当然快了。
　　还有……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道：“没到这么恨的地步。”
　　解夕朝手指微顿。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的管衡神色猛然变化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瞬，心说不至于这么……转头，看到了不远处门边站着的艾清源。
　　他的脸色苍白，不知道站了多久。
　　就站在那直勾勾地看着管衡，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了。
　　-
　　片刻后，管衡先开了口：“清源。”
　　解夕朝能看到他桌子上无意识攥紧的手，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平静的。
　　艾清源说：“……哥。”
　　只一个字，管衡的神情突然就有些怔忪。
　　艾清源不怎么叫他哥哥。
　　小的时候会，他是说，刚成年进公司的时候。
　　艾清源跟家里关系不太好，起先性格桀骜，加上家世摆在那儿，公司也没人愿意跟他玩，他看着小孩儿实在是可怜，所以就主动带了他一段时间。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艾清源对他有了雏鸟情结。
　　他总是说，衡哥，我亲哥哥要是你就好了。
　　那个时候管衡想，我没有这个福气。
　　是羡慕的。
　　也带着点自嘲。
　　艾清源像被放在金山银海上的小孩，出生就含着金汤勺。这种投胎技术一般人确实学不来。但也仅止于自嘲。
　　投胎也是门技术。
　　对这种事，管衡向来看得很开。
　　后来呢？
　　后来其实什么也都没发生。
　　无非是一起练习，然后出道团内部考核落选。
　　过了的。
　　是当时有个空降。
　　他还没到公司非他不可的地步，于是自然而然地被放弃。艾清源很笨拙地安慰他，他说没事的哥，以后我们俩一起出道。
　　特别天真、特别质朴的愿望。
　　这一回，管衡心态也尚且称得上平和。
　　他想的是，如果他有足够碾压所有人的实力，或许，公司就不会放弃他了。
　　于是他和艾清源说没关系。
　　他等来了第三次机会。
　　八年。
　　管衡想。
　　这期间他一次又一次地怀揣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又失望。
　　他欠缺了运气，他欠缺了实力，他欠缺了一对能够让他在娱乐圈横着走的爸妈。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就不能幸运一回。
　　难道只有他真的爬到金字塔顶的时候，他才会得到命运之神的青睐吗？
　　管衡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很累了。
　　他想休息。
　　而在这其中，也包括离开艾清源的世界。
　　-
　　艾清源叫完那一句就不出声了。
　　管衡突然有些释然。
　　他知道早会有这一天。
　　他也是个普通人。
　　一个没办法对别人的情绪照单全收的普通人，一个也有私欲的普通人。
　　他说：“听到了多少？”
　　语气是温和的。
　　艾清源动了动唇：“全部。”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带着些茫然。
　　他觉得自己该愤怒，管衡说……说恨他。虽然原话是没到那个地步，但不那就说明还是有恨的？他为什么，他凭什么，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可是任何一句质疑他都说不出口。
　　因为念头和直觉告诉他，他没有任何资格质疑管衡。
　　于是，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只是道：“以后不会联系了，是吗。”
　　声音很轻。
　　管衡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顿了顿，道：“……也不是。”
　　“如果你想的话。”他道。
　　他顿了顿，“不过最近，还是不要了。”
　　艾清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大口地呼吸，猛然转身就想走，管衡叫住了他：
　　“清源。”
　　艾清源倏然停住脚步。
　　管衡突然有了一种，给自己八年的人生作一个了结的感觉。
　　“谈心跟你谈过不少。”他道，“我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
　　他笑了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当初你十九岁生日那一晚，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艾清源不想回答他，但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道：“……你带我偷溜出去，吃了路边摊烧烤。还给我买了一个蛋糕。”
　　那是他第一次吃路边摊。
　　高热量、不太卫生、也不太健康的食物。
　　“那天白天。”管衡道，“我刚被经纪人训过话。”
　　艾清源倏然顿住。
　　“其实我很难过。”管衡道，“因为她当时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别说出道，说不定明天就得打包回家。我当时告诉你，你跟我说，没关系的哥，别听她瞎说。
　　过了一会儿，你又来找我，说哥今天是我的生日，很兴奋的样子。”
　　艾清源说：“……然后呢。”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
　　他确实只记得那天管衡和他一起出去玩的事了。至于训话，他隐约有些印象。但是他们那个时候的经纪人，他经常私底下吐槽，后来更是忍不住直接跟公司提换了一个。
　　他不觉得这个人的话有什么在意的必要。
　　“没有了。”管衡笑了笑。
　　他起身，不再多说任何一句。
　　只是经过解夕朝的时候，他道：“我晚上就走，不用送。”
　　然后顿了顿：“夕朝，祝你前程似锦。你的路还长着，往前走，总有一天，你的名字会家喻户晓，刻在娱乐圈的里程碑之上。”
　　他怨恨资本，但何尝不是被资本裹挟。
　　相较于他，节目里有更多无名的选手，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大公司，所以止步一轮游。而他被盛弘有意栽培，终究还是吃了资本的红利。
　　但是解夕朝不同。
　　他干干净净。
　　管衡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相信紫微星的说法。
　　他认真地觉得，解夕朝会成为娱乐圈的那一个唯一的变数。
　　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解夕朝的肩。
　　解夕朝说：“一路顺风。”
　　两人拥抱了一下。
　　然后，管衡没有再看艾清源一眼，径直离开了天台。
　　而另一边，解夕朝起身欲走，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艾清源站在原地，呆呆的。
　　解夕朝道：“回神了。”
　　艾清源猛然回神，他道：“……他走了。”
　　“走了。”解夕朝道，“而且估摸不会回来了，你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跟他道个歉。”
　　艾清源看着他。
　　解夕朝停顿了几秒。
　　“你是不是觉得。”他道，“打压是公司做的，出不了道也是公司做的，管衡凭什么迁怒你，明明你什么也没做？”
　　这话太犀利了，艾清源立刻道：“我没有！”
　　解夕朝看他的神情，发现他脸上确实没有什么不满，有的只是茫然。
　　他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语气却温和了点。
　　“正是因为重视和你的关系。”他轻声道，“他才会选择离开你，因为和你的关系，对他来说已经到了负担的地步。”
　　他了解管衡。
　　真要说因为盛弘的事迁怒艾清源，对管衡那么通透的人来说还不至于。
　　对艾清源心有不满，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关系。
　　在这段友谊里，一直是艾清源在“索取”，管衡在“付出”，付出的不是物质，而是情感。这一点，从刚刚管衡举的例子就能看出来。
　　是不想给艾清源过生日么？
　　不是的。
　　相反，正是因为重视，才会带着平时没怎么见过人间寻常事的弟弟出去体验生活，还带着他吃了蛋糕，度过了一个有仪式感的生日。
　　可是，重视和艾清源的关系，和对艾清源的态度失望两件事并不冲突。
　　他相信艾清源是无心的，他并没有体会到管衡当时的无助和恐惧。出道对于艾清源来说轻而易举，但对于管衡来说，却是唯一的机会。
　　而管衡还有合同在身，他走不掉。
　　就像艾清源始终意识不到，公司对他们俩的差别待遇和管衡一直以来的压力一样。
　　他也相信，哪怕艾清源只是多安慰那么五分钟，或者不要像没事人一样拉着他出去，到最后，管衡还是会藏起自己的情绪，给弟弟一个开心的生日。
　　就差这一点。
　　解夕朝突然就有些感慨。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艾清源那么好的家世，仿佛什么都唾手可得。
　　但是今天，他还是失去了他极为重视的一些东西。
　　若是是个只追求物质的人，倒也算了。但艾清源明摆着在这段关系里是更依赖对方的那一个。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很大的打击。
　　“我收回那句你可以去道歉的话。”看着艾清源终于似有所觉、倏然变白的脸，解夕朝开了口，语气平静而诚恳，内容却带着残忍，
　　“清源，你和他不适合做朋友。至少现在，真的不适合。”


第73章 
　　管衡却是在当晚离开了宿舍。
　　一个人没告诉。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原本东西也不多。
　　走的时候就拉了一个行李箱。粉丝在门口等着，天气有点凉，小姑娘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冻得嘴唇发白，却执着地不愿意离开，只看着空荡荡的铁门。
　　原本不该往那里走的，最终还是绕了道。
　　他冲着铁门那里挥了挥手，说了句“别担心”，然后在骤然大声的他的名字中登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
　　接他的是他的表弟，不是娱乐圈人，只是顺路。
　　车内开了安静的音乐，他表弟道“哥，你爸妈在我家呢，今晚一起吃个饭？”
　　他应声，却因为某一个称呼又恍惚了一瞬。
　　艾清源最终还是没来。
　　管衡觉得有点遗憾，又有点庆幸。
　　遗憾于那么多年的感情，走的时候突然，最终也没好好说上几句话。庆幸于他遇到了解夕朝。
　　解夕朝懂他。
　　所以那些未尽的话，有人替他说干净。
　　这就够了。
　　车子启动，他看着后视镜里，这个曾经让他燃起最后希望的地方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知道他不会再回来。
　　他会奔向属于他的未来。
　　他还不确定这个未来会怎么样，只是此刻，他前所未有地轻松。
　　而另一边，解夕朝说完那句话，艾清源的眼睛就红了。
　　天台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人少更显得寂冷，青年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瞪着面前温雅干净的男生，像是他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解夕朝说：“……你别瞪我。”
　　瞪得怪瘆人的。
　　他想了想：“吃糖吗。”
　　从口袋里掏了把从傅文泽那顺来的奶糖。
　　艾清源没接。
　　解夕朝默默又收回去，剥了颗自己嚼吧嚼吧吃了。
　　吃完，他离开了天台。
　　艾清源也没有追上来，只是下楼的时候，解夕朝看到了玻璃上倒映着的，他颓然的身影。
　　-
　　艾清源消沉了很多天。
　　他从前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脸很臭话也很少，一般人很少惹他，但他很少有这样全然沉默的时刻。
　　就连傅文泽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大概知道一点内情，但并不是完全清楚。
　　他道：“退个赛而已，又不是从此之后就不联系了，你至于？”
　　语气满是不赞同。
　　他一向看不惯艾清源，属于哪哪都看不惯。
　　艾清源不说话。
　　先是不说话，只是过了一会儿又道：“……可能是不联系了。”
　　嗓音有点哑。
　　傅文泽差点忘了把手上的哑铃放下。
　　他看看艾清源，又看看旁边装作路过的解夕朝，总感觉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他在艾清源脾气不好的时候招惹他，对方居然没发飙，还跟他解释。虽然这解释有点儿找补，时机也很僵硬，但这可真是天要下红雨的意外。
　　艾清源走后，他问解夕朝：“他疯了？”
　　解夕朝：。
　　好直接。
　　“可能。”他道，“转性了吧。”
　　傅文泽不理解：“就因为管衡退了赛？”
　　解夕朝：“嗯。”
　　傅文泽：“……”
　　他不理解，但接受。
　　艾清源脾气变好了之后他确实少了很多顾虑。
　　就是偶尔，他还有点怀念以前管衡在的时候宿舍吵吵嚷嚷的气氛。
　　*
　　艾清源消沉的第五天，解夕朝拎了个餐盘在他面前坐下。
　　他道：“还生我气呢。”
　　艾清源：“……”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他道。
　　莫名其妙。
　　确实不是生气。只是不想面对他，小孩脸皮薄，被人当面说出了问题所在，又愧又悔，所以潜意识地就想逃避掉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源头。
　　解夕朝心里很清楚。
　　很清楚，但还是要逗：“这两天都没理我啊。”
　　“吃饭都不叫我了。”他道。
　　声音听着还有点委屈。
　　艾清源：“…………”
　　不是。
　　他不可思议地想。
　　几岁了？
　　要吃饭不会自己去吃？
　　他开始瞪解夕朝，瞪着瞪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解夕朝看着他脸上风云变幻，最终化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
　　他说：“……那我下次叫你。”
　　解夕朝差点被呛着。
　　他偏过头咳嗽了几声。艾清源看着他满脸嫌弃，手上还是诚实地把纸巾递了过去。
　　解夕朝呛完，平复了一下心情，还是道：
　　“你正常点。”
　　艾清源悲从中来：“我哪里不正常了？”
　　解夕朝道：“你就算想改你这脾气，也慢慢来。还有，别用力过猛。”
　　很吓人。
　　艾清源：“……”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又憋了回去。
　　最后，他道：“我不会啊。”
　　声音闷闷的。攒尽了这些日子的愤懑、自伤和委屈。
　　他是真的不会。
　　从小到大他都没看过任何人的脸色，哪怕在家里也都是想摔门就摔门。他们家里的人是不会有被“刺伤”的状态的。
　　其实他爸妈，尤其是他爸，上头起来伤人的话说了不知几何，他只当个屁放了。
　　他学不会体察别人的情绪。
　　他只知道跟管衡、跟解夕朝这样的人在一起很舒服，却没有想过为什么舒服。而他又为什么经常被人敬而远之。
　　解夕朝察言观色，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然后他道：“你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努力，会很欣慰的。”
　　艾清源突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道：“其实，你那天说的那句话，也不只有我脾气的原因吧。”
　　不适合做朋友。
　　为什么会不适合？
　　他学不会体谅别人是一个因素，根本的原因，还是他和管衡之前巨大的背景差距。只是如果他的情商再高一点，能规避这一差距带来的一些可能产生的芥蒂而已。
　　但是差距终究是存在的。
　　“真的进步了。”解夕朝不吝夸赞，像夸小孩子。
　　艾清源哼了一声，低头用筷子戳饭米粒。
　　然后他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一直说着要和你公平竞争……其实，也没有很公平吧。”
　　语气有些自嘲。
　　-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
　　他体会不到管衡的心境，因为他从未处过那样困难的境地。
　　同样的，他所谓的和解夕朝的公平竞争，其实也是公司和节目组创造的一个温室。他自诩要离开家里的庇护，但其实，他还是在受着艾这个姓氏带来的红利。
　　而他其实也并没有拒绝。
　　相比之下，解夕朝能在被这么打压的情况下走到C位，靠的不仅是他的实力，更有他的聪慧和情商。
　　他跟解夕朝，差的确实不止一星半点。
　　“我输了。”他道，“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抬起头，看着解夕朝，抿了抿唇，“你能，你能教教我吗？”
　　说出这句话，几乎用掉了他所有的自尊心。
　　他确实在一夜之间长大。
　　用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教训。
　　解夕朝看着他的面容，突然道：“你刚刚说的，确实是对的。但有一件事，我没和你说。”
　　艾清源眨了眨眼睛。
　　解夕朝笑了笑：“管衡人好，但他也不是和谁都能做朋友的。跟你做朋友压力这么大，你还那么对他，他却一直照顾你到现在，甚至公司让他给你的料他都拒绝了。你猜是为什么？”
　　艾清源愣住了。
　　解夕朝施施然喝水：“你哥昨天说的，可是最近不要联系了。”
　　艾清源：！
　　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终于柳暗花明。
　　对！
　　管衡说的是最近！
　　说明他并不是一无是处，他，他还是有可取的地方的。他只是暂时对他很失望。所以，他还是有可能挽回的。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振奋了起来。
　　解夕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被激起了斗志，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完了后半句：“至于其他的，这是一个需要你慢慢摸索的平衡了。”
　　“我也在摸索。”他道，“我们每个人都在摸索。”
　　“对于我自己，在这一方面，我的一个人生的准则是，无愧于心。”
　　“做到这一点。”他道，“我觉得就够了。”
　　财富和地位终究是客观存在的东西。
　　解夕朝对此其实很有体会。
　　作为娱乐圈巅峰的人物，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各处都在为他大行方便之门，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当时解夕朝角色需要，做了恶人，但是他心底也在暗暗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一旦自己回去之后也有机会站到这样的位置，勿忘初心。
　　不苛责自己，也不放任自己，万事万物无愧于心。
　　艾清源恍然大悟。
　　一时之间，过往种种倒像是大梦一场。
　　半晌，他才郑重地道：“谢谢。”
　　“……说谢谢我也不会原谅你把鸡腿放凉这件事的。”解夕朝提醒，“你到底吃不吃？”
　　那可是最后一个大鸡腿，鲜香软烂。
　　结果被排在他前面的、神思恍惚的艾清源夹走了。
　　他盯半天了。
　　艾清源：“……”
　　一腔感动一扫而空，他咬着牙：“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给我夹走！”
　　解夕朝眨了眨眼：“真夹走了啊？”
　　艾清源：“带着你的鸡腿滚出我的青青草原谢谢：）”
　　解夕朝默默扒拉走了他的鸡腿，还了他一杯酸奶，吃得很开心。
　　而就在此时此刻，《超级新秀》的相关论坛和超话又有了新的热闹。
　　中午十二点，三公选歌截止了。
　　截止前的五分钟，在票数追逐上，可谓是上演了好大的一出戏。


第74章 
　　其实原本，因为管衡退赛的事，大家这两天都忙着吃瓜。
　　管衡是盛弘的选手，解夕朝他们看得通透，知道他已经快没希望了，但很多单纯的秀粉不知道，尤其是初恋追星的。
　　她们还傻傻地觉得盛弘会出两个。
　　这两天舆论鸡飞狗跳，营销号也拿捏住了这一点，各种假消息满天乱飞。其中就包括管衡和艾清源私下不和，艾清源是第二个夏睿言。
　　这就不得不提到先前解夕朝身上那个莫须有的黑料。
　　解夕朝原先只觉得突然，这会儿回过味，联想管衡说的那句话，才知道管衡是真的放了昔日竹马一马。
　　毕竟艾清源对他从来不设防。
　　如果他有意，那么颂永很可能就坡下驴，直接打得艾清源翻不了身。
　　因为管衡心软，所以这件事终究还是停在了谣言的层面。当然，粉丝也不知道内情。这两天，就着谣言，艾清源家看管衡就像看仇人，后者同样不逞多让。
　　两家硝烟弥漫，只有CP粉两边挨打，一边流泪一边投票。
　　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就是，艾清源家被虐了一波，加上CP粉集中火力的帮忙，最终，艾清源的票数大超被清了票的乔野，总算是稳定了军心。
　　当天晚上，乔野没来食堂。
　　而艾清源大方地请了解夕朝和傅文泽吃了顿好的，差点毁了两个人伟大的健身事业。
　　解夕朝和傅文泽都是稳稳的幸福。
　　前者不用说，最后票数直接拉到五十倍差，叶意杨倒是挺想得开。
　　差一点可能还有点惋惜，差那么多……
　　他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至于傅文泽，戚杭家这回算是决策失误，跑路了一大批粉不说，留下的也觉得换歌投这个决策像是失了智，努力是努力了，到底没有尽多大的力。
　　到这里，三个组的C位都尘埃落定。
　　danceA组《云中阙》：解夕朝
　　rap组《潮》：傅文泽
　　danceB组《one by one》：艾清源
　　而剩下的两组vocal组，相较于这三组里两组的与世无争和一组的1V1厮杀，就显得有些drama。
　　《休止符》组，陆星和云盼这两家既撞型，选歌又选到了一块儿，可以说是火星撞地球一般的热闹。只是这里面，陆星家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就是陆星家的粉丝对云盼进行了线下anti。
　　地点就在铁门前。
　　有人举了个牌子，上面是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云盼当时路过看见了，但并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就转开了头。
　　他没事，他粉丝有事了。
　　当天晚上，云盼粉丝直接把节目组官博日了一万评论，逼得节目组出来发声明抵制anti。
　　陆星粉丝嘴上说着个人行为不要扫射，但其实心下也有点打鼓。毕竟线上吵吵架就算了，真闹到线下，对方还是真的受过霸凌的，总觉得……
　　很难说，最后投票结果这件事是不是有一点影响。
　　但最终，这组的C位确实变成了云盼。
　　而最后一组《恍然一面》，最终投票结果：
　　邹意。
　　*
　　这个结果刚出来的时候，晚上解夕朝在走廊碰到了时颂。
　　他正接了水往回走，漂亮的脸上都是阴郁。
　　身上的生人勿近气息太明显，解夕朝很自觉地就绕道，结果反被拦住。
　　时颂端着他的小兔子水杯，道：“管衡走了？”
　　解夕朝：“嗯。”
　　有的时候，他总是很佩服有些人自来熟的能力。
　　时颂冷笑一声。
　　解夕朝：“……”
　　很强的攻击性。
　　他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投票截止，各组自然要一起开始练习。解夕朝反正已经自动自觉了，白天找同组人开了个会，好在进度喜人，大家也都很听话，分part很顺利。
　　代价是这会儿他止不住地就犯困，并不想和人在走廊上谈人生。
　　时颂道：“你等等。”
　　他想了想：“你跟邹意关系不错？”
　　解夕朝道：“还可以。”
　　时颂抿紧了唇。
　　过了一会儿他道：“算了，你走吧。”
　　解夕朝：。
　　他当真就这么一路往回走到了寝室，路上碰到了傅文泽，后者道：“你跟时颂在走廊上聊什么呢？”
　　解夕朝道：“他想让我帮忙劝说邹意让C。”
　　如果时颂在这里，绝对会当场过来捂解夕朝的嘴，并且在心里疯狂地刷SOS。
　　但是他不在，这里只有一个面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傅文泽。
　　于是他也很平静地道：
　　“哦？”
　　解夕朝笑了笑：“但最后没说出口。”
　　“那说明脸皮还不够厚。”傅文泽评价。
　　解夕朝深以为然。
　　-
　　其实解夕朝知道时颂现在难受。
　　他是前二十里唯一走中性风的男爱豆，漂亮、性格鲜明，但缺一个能凸显他的舞台。虽然话都说只要自身优秀，在哪都能发光，但当两者实力差不多的时候，C位带的高光part和光环是非常重要的。
　　这也是邹意粉丝最后奋力一搏的原因。
　　粉圈需要氛围，邹意先前的粉圈一潭死水，是二公和解夕朝在一组，给他吸了很多有冲劲的新粉，这才送了他一个C位。
　　当然，时颂粉丝一直以来过于顺风顺水，因着管衡退赛懈怠了也是一个原因。
　　总之，现在事情非常尴尬。
　　哪怕邹意冲到了前面，90%的秀粉——甚至，解夕朝想，估计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对于他来说有些浪费的位置，而对于队内的另一个队员来说，又刚好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换了别人，这种选择根本不是选择，但这是邹意。
　　明面上的C是肯定没法让的，part上却是有待商榷。
　　至少解夕朝知道，时颂已经动了心思。
　　动了心思也不该来找他。
　　解夕朝最近觉得自己看起来确实是太好说话了，以至于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事也总能找上他。还好时颂不是真的没脑子，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没说出口，也足见他的焦虑。
　　接下来的几天，练习生内部就有了风声，说《恍然一面》组好像有人在争C。
　　艾清源问解夕朝：“你跟邹意关系不是不错？”
　　解夕朝失笑：“他是个成年人了。”
　　更何况，关于这方面的是，二公他已经拉了对方一把。但是对方拒绝了。邹意不是云盼，他已经有了对事件的成熟的判断能力。
　　他跟解夕朝充其量是理念不同，所以并不需要他的指导。
　　艾清源想了想，觉得也是。他如今脾气已改了不少，但骨子里那股傲气还是在。邹意这样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随即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警觉：
　　“我不是也成年了？”
　　解夕朝默默低头喝水。
　　一旁的云盼天真无邪地戳破窗户纸：“但是你看起来像没成年。”
　　艾清源：“……”
　　他发誓他真的会打小孩。
　　*
　　艾清源的打小孩计划没提上日程，解夕朝的复健计划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天练习室结束，临时请来的舞蹈老师特地来要他的联系方式，问他：“有没有兴趣往专业方向发展？”
　　这都不是暗示是明示。
　　老师是专业舞蹈队出身，能这么说必然有自己的渠道。解夕朝婉言谢绝，她还依依不舍，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感觉自己像丢了八百万。
　　一旁的队友脸观鼻鼻观心，集体装傻。
　　老师走后，解夕朝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我其实偷偷练过几年。”
　　嗯。
　　一切都可以推锅为偷偷练过。
　　随着技能点的增加，解夕朝这几年的人生在他的描绘下已经精彩纷呈地过了别人十辈子。
　　自然有人不信。
　　但事实摆在面前，天赋异禀和真的八爪鱼总要选一个，队友默默含泪，一个都不想选，都很打击人，怎么办？
　　没办法。
　　打不过就加入。
　　《云中阙》组一个不落，老老实实跟着解夕朝练舞，到了最后，竟然成果颇丰。
　　这其中，有点基础的叶意杨是跟着解夕朝学到最多的。
　　他本来没抱着出道的希望，但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戚杭初显颓势，他感觉自己又行了。这两天解夕朝已然成了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他像个小尾巴，成天围着人转。
　　练习室转，食堂转，化妆的时候还转。
　　化妆师委婉地问解夕朝：“你平时是不是挺招小动物喜欢的？”
　　小动物眨巴眨巴眼睛。
　　听不懂。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姐，冷静点。”
　　……别说得好像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化妆师撇撇嘴，还有点遗憾。
　　她说：“那你今天要变哪张脸？”
　　他们说话的此时此刻，正是公演当天下午。
　　解夕朝刚刚经过最后一轮彩排，晚上，他就要迎接三轮公演。
　　这也是他们在决赛之前的最后一次公演。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化妆师的话逗得眼睛弯了一下，也很配合地开玩笑：“今天啊，今天要cos大月亮。”
　　夏日的甜冰沙，
　　海水里燃烧的火焰，
　　这些都已经随着舞台的落幕变成过去式。
　　这一次，解夕朝要变成天上挂着的那轮弯月。
　　清冷的月亮藏于高高的云端，但光辉平等地落于每个世人之上。
　　人们仰望它，渴望它。
　　但是永远够不到它。


第75章 
　　虽然解夕朝话说得调侃，但其实真正落实到妆面上是另一回事。
　　在外界的议论当中，不少人提到解夕朝的妆总是格外好看，特别衬他的美貌和每次的舞台风格。有人开玩笑说虽然解夕朝在节目里爹不疼娘不爱，但他有最强硬的后台——
　　化妆师。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解夕朝跟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关系是不错，但他妆面出彩，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很少有选手会精细到对舞台妆也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他长得好看，化起妆本来就省事。还有自己惊艳的想法，很难不招人喜欢。
　　这一回，化妆师也根据他的要求给他上完了妆。
　　解夕朝抬起眼，镜子里的青年眉眼疏淡、眸光流转，恍然间看着真有了山月一般的清冷感。甚至和整个现代化的化妆室都格格不入。
　　叶意杨在一旁赞叹：“哥，其实我觉得你最适合的是古风。”
　　解夕朝最适合的是古风。
　　这是他个人超话也在讨论的事。
　　最近别家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唯有解夕朝个超稳稳的幸福。当然这种幸福也是基于日常打投的基础之上。打投累了，大家就喜欢讨论点有的没的。
　　比如站姐图啊，日常物料啊，解夕朝的腰和腿啊……
　　什么的。
　　杂志的余韵还没过去，解夕朝的可塑性重新得到认证，这会儿公演前大家都在排队入场，实在无聊，超话就解夕朝适合什么风格开始了激烈的battle。
　　“那肯定清纯男大校草风啊，我看看谁还没看一公，我的清纯小朝呜呜呜”
　　“我感觉那是男高风，特别水灵一颗小白菜……TwT”
　　“男高yyds，我们小朝其实也可以说是十八岁啦”
　　“只有我喜欢野的，可恶，你们都是妈粉吗，这讨论也太纯洁平和了吧！二公都那么野那么欲了！你们就没点想法吗！”
　　“绝世alpha，信息素S级的那种”
　　“你们这都是带着自己的滤镜，客观点行不行，他典型南方这边男生长相，很秀气啊，我觉得他最适合的估计是古风呢”
　　“对对对，我就想说古风来着，其实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担心舞要怎么跳，我没出息，我是颜狗，我觉得朝穿偏中国风的衣服会特别好看，所以我超期待”
　　“淡颜又文气，最适合的是古风没跑了”
　　讨论越来越多，晚上舞台的期待也被吊高。
　　傍晚，第三次公演陆续检票进场。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已然换好了妆发和衣服，和其余人一起到了后台等待。
　　-
　　经历了两轮淘汰，宽敞的候机室也变得冷清不少。只是解夕朝进门的时候，不少人的目光还是在他身上定了一下。
　　太扎眼。
　　衣服扎眼，人更扎眼。
　　解夕朝处变不惊，只当没感觉。环视四周，最后在傅文泽边上坐了下来。
　　傅文泽夸：“好看。”
　　酷哥夸人也波澜不惊，但能够让他主动出声，足以说明解夕朝妆造的成功。他也没谦虚，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然后道：“你们组抽了第几个？”
　　“第三个。”傅文泽道。
　　“那我们组在你们后面。”解夕朝点头。
　　他对这个顺序挺满意的。
　　有炸场的舞台在前，那么后面偏柔和的舞台也能凸显出来，是双赢的事。
　　正聊着，面前的屏幕上，窦昱已然宣布开场。
　　第一组，danceB组，《one by one》。
　　*
　　艾清源最近在挨骂。
　　他从前挨骂的次数也不少，但上了《超级新秀》尤其多。这回挨骂还是因为管衡的事。管衡离开节目之后就一心在筹备打官司的事，通稿来回发了几次，都是暗地里的角逐。
　　角逐不免牵涉旁人，艾清源挨骂挨了几回，不少黑粉借着管衡粉丝的这把刀给他立冷心冷清的渣男人设。等着人出来再发表几句言论然后将事情闹大。
　　其中不乏颂永的职粉。
　　只是一向快言快语的人这回突然转了性似的一声不吭，黑粉仿佛演了一场独角戏。于是最终只能骂骂了事，给他固了不少粉。
　　被骂艾清源本人却是挺开心的。
　　倒不是他受虐狂，只是前两天收到了管衡的消息，祝他三公加油，然后跟他解释了一下带节奏的事，措辞得体客气。
　　艾清源选择性无视后面，只看到前面的三公加油。
　　解夕朝：“……”
　　他拿艾清源手机给管衡发消息：故意的？
　　管衡发了个微笑。
　　于是解夕朝就懂了。全世界都喜欢逗小孩，尤其是管衡现在换了个环境，天高任鸟飞。
　　效果卓著。
　　《one by one》是一首非常典型的男团曲，节奏感强、风格强烈，艾清源的绝对领域。
　　他们今天的舞台装都是偏嘻哈的风格，艾清源穿了黑T和牛仔外套，一身的潮牌，往台上拽拽地一站，一点看不出是因为哥哥一句话雀跃一整天的小屁孩。
　　他是这组的C，中间间奏部分有一段舞蹈solo，他跳了一段breaking。
　　摄像机捕捉他的动作，男生下颌紧绷，撑着地板的手臂露出几条青筋，动作简洁而有力，一滴汗顺着他的下颔落到地板上。
　　哪怕解夕朝在等候室，都能听到外面骤然大声的尖叫。
　　傅文泽也难得提起了几分兴趣。
　　艾清源的舞蹈不必说，一直都是能排到前几的，他道：“vocal进步了？”
　　解夕朝道：“怎么说？”
　　“嗓子没以前那么紧了。”傅文泽客观评价，“以前唱歌像是在憋着唱，虽然没跑调，总让人觉得在跑调边缘试探。”
　　非常精准的形容。
　　解夕朝笑得眼睛弯起来：“我回头就告状。”
　　傅文泽说：“……你去。”
　　这人有三岁吗？
　　然后他道：“你教的？”
　　解老师在这个节目桃李满天下，傅文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解夕朝撑着下巴：“没。”
　　他的语气颇为欣慰：“孩子长大了。”
　　长大了，所以懂得收敛情绪。也知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当初那个初评级因为他一句话跳脚的男生终究还是正视了自己的问题，默默地进行了改进。
　　事实证明，一切都为时未晚。
　　-
　　当然，变化也不都是那么快的。
　　整个舞台结束，所有人等待计票。解夕朝看着屏幕里的人，欲言又止。
　　傅文泽比较直接：“好烂的舞台。”
　　是真的烂。
　　准确地说，不是练习生质量问题，而是配合问题。
　　这组里，大热是艾清源和乔野，但其他练习生位置也都不低，因为这首曲子是热门歌曲，很多粉丝都希望自担来这一组。
　　大约正是因为都是高位，所以都很有个性。
　　最直接的观感是不齐。
　　都是会跳舞的，但都在各跳各的舞。这其中最吸睛的部分是艾清源的那段solo，但吸睛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是一段solo。
　　其次就是唱段不合适。
　　气氛挺好的，至少观众都很热情。
　　但这不仅只是现场公演，还要放到网络上重新剪辑了让观众看的。
　　解夕朝……
　　解夕朝相信剪辑师会最尽最大力去挽救，舞不齐就不切远景、有人破音可以修，但是这必然为人诟病。而即便如此，这个舞台估计也救不回来。
　　艾清源下了场就径直往解夕朝身边走。
　　他从前黏着的其实是管衡，现在换了个对象，总之就是要跟人一起呆着。他坐下来，解夕朝道：“吵架了？”
　　“就没有关系好的时候。”艾清源冷静地道。
　　他看不上乔野。
　　打心底里的看不上。
　　一想到他要和乔野在同一个队，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为此他看傅文泽都顺眼了些，他说：“你必须给我踹掉他出道，你听到没有？”
　　傅文泽懒得理他。
　　乔野也看不上艾清源。
　　解夕朝远远地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回头，乔野用一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假装没看见，默默地把头扭了回来。
　　傅文泽去候场，而此时此刻，第二组也已经登上了舞台。
　　《休止符》，C位云盼。
　　*
　　云盼刚刚登上舞台，台下的反应就很热烈。
　　他今天穿得清爽中带着一丝花里胡哨，上身是一件绘满彩色涂鸦的白T，下身是浅色的破洞牛仔裤，最吸睛的是脸上的装饰。
　　化妆师别出心裁地在他眼下妆点了一些和衣服同色系的爱心和星星，衬着他那双水灵的眼睛，看上去效果竟然意外地好。
　　不过几个月，少年比刚进来时眉眼长开了不少，脸上那种时刻紧绷的内敛和局促也都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一点小雀跃——
　　雀跃是因为看到了台下他的名字。
　　相较之下，他身侧的陆星看上去竟然黯淡不少。
　　但他其实也有着一张得天独厚的可爱脸蛋，笑起来嘴角还有酒窝，妆容也同样清爽干净，做了银色星星的效果。只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看着有一丝勉强，整个人身上都有着一股郁气。
　　这组的队长是陆星。
　　C位和队长不一致，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
　　队长最起码在花絮会有足够的镜头，至于舞台，高光部分就只能留给C位了。
　　C位是粉丝的选择。至于队长，大家虽然无从知晓，但考虑到这两人从本人到粉丝的角逐，心里也就有了数。
　　这事云盼同样没来找过解夕朝，倒是艾清源跟对方隔壁练习室，隐约听到过一些。
　　他懒洋洋地道：“你家崽子还挺强硬的。”
　　“话说得软和。”他想了想，“但是内容上没怎么退让。队长位算是补偿吧，不然陆星下不来台。”
　　说到底，还是背后的公司问题。
　　陆星公司还想搏一搏，但云盼没怎么让part，相应地，练习室花絮部分让了一些出来，也算是让陆星有了足够的曝光。
　　“两害相权取其轻。”解夕朝道，“挺好的。”
　　这也说明了，云盼对自己的舞台表现，是有自信的。
　　他相信自己哪怕舍弃后台花絮那点物料曝光，也能靠舞台吸粉。
　　而舞台开始，他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是真的。
　　《休止符》的风格和一公解夕朝在的那组《stand by》有点像，都是偏小清新的风格，只是《stand by》是明显的双向暗恋，而《休止符》则是没有目标的躁动青春期，因而更元气一些。
　　舞台上布置成了游乐园。
　　角落是摇晃的旋转木马，背景屏幕上放着旋转的摩天轮。
　　伴奏响起来，是活泼生动的旋律。
　　开场C位。
　　漂亮的小少年自奶油调的风车道具上轻盈跃下，在古灵精怪的伴奏中开嗓唱了第一句歌词。
　　几乎是他出口的刹那，众人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洗了一下。
　　云盼的声音不算清亮，但相较于刚刚艾清源组吵得耳朵快掀翻的伴奏，这种简单的器乐旋律加上人声的感觉显然更清爽，更何况他唱得还很不错。
　　而屏幕上，少年垂着眼略显苦恼的样子配上带着语气的尾音，恍惚间真的像是一个在学校为了学业烦恼的高中生。
　　他也正是高中生的年纪。
　　现场大屏放出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台下妈粉被萌得心都化了。
　　屏幕前，艾清源捅捅解夕朝的胳膊，一脸向往：“哎，你说你也去走这个风格怎么样？还没见你可爱风呢？”
　　解夕朝：“……”
　　他言简意赅：“不可能。”
　　艾清源眼睛骨碌碌转，心里打小算盘。
　　舞台不行。
　　解夕朝在舞台这件事上说一不二，别说成团前，成团后估计公司也要参考他的意见。
　　但……
　　还有其它地方呢。
　　回头就撺掇解夕朝粉丝签售送点萌物！
　　粉丝让他可爱欸，这下他总不能再理直气壮地说“这不可能”了吧？
　　艾清源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甚至嘴角上扬。解夕朝看着他诡异的笑容，总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而台上，却是正在进行车祸现场。
　　-
　　云盼定调定得很不错。
　　相较之下，接他棒的陆星就明显地垮了一半。
　　他唱的词是“乐谱上的休止符是见你时心跳漏掉的节拍”，这句话比较长，有点儿melody rap的味道，只是他进入的时候没把握好节奏，于是——
　　“心跳漏掉”的节拍四个字就糊成了一锅粥。
　　几乎是在他口胡的刹那，他脸上的神情就掩饰不住地慌乱了一瞬，等待室的选手看在眼里，都在心底叹了口气。
　　都是上过台的，知道舞台上有多紧张。
　　尤其是没有经验的新人。
　　这一垮，如果没能及时调整过来，后面就会一路垮到底。
　　果不其然，接下来陆星的几句词都唱得不是很好，有一句甚至走了调。
　　他本身就不是实力强劲的选手，正常发挥也就是个中规中矩的水平，只是中规中矩粉丝还可以闭着眼吹一波，真失误了就连挽尊都很勉强。
　　大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乎舞台一结束，陆星就红了眼眶。
　　窦昱上台进行舞台结束之后的例行采访，陆星刚拿到话筒，就不小心哽咽了。
　　场上粉丝喊着不要哭，而待机室内却是一片冷凝。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更多的人则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里，只有艾清源心直口快，低声嘟囔：“他哭什么，本来没什么，这下粉丝被他哭跑了。”
　　解夕朝没说话。
　　他知道这一回，艾清源说的是对的。
　　适当虐粉有利于固粉，但是这建立在本人不出问题的基础上。因为舞台失误而掉眼泪，部分粉丝会心生怜爱，但大部分较为理智的粉丝只会觉得没必要。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更何况，陆星二公的时候已经虐过一波粉，粉丝的阈值都提高了。
　　不哭不要紧。
　　这一哭……
　　整个粉圈的心气都给他哭散了。


第76章 
　　陆星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下台，径直就去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满脸颓然，丝毫没有刚出道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想到已经离开的队友，想到公司的斥责和敦促，想到练习室里云盼的话。
　　他说：“票数是靠自己争取的。”
　　他有些想笑。
　　他想说那你的票数呢？
　　还不是靠卖惨。
　　但是他又说不出这种话。
　　云盼比他年纪小，比他实力好，比他过得惨。
　　是他从前荒废了时间，沉溺在公司营造的假象中飘飘然。比起练习室一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他更喜欢在网上和粉丝面前精心构织自己的人设。
　　因为没有实力，所以成于粉丝，败于粉丝。
　　粉丝喜欢他，所以他能站到很高的位置。可是这个世界上年轻漂亮又努力的偶像那么多，他又凭什么留住他们？
　　留不住的。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一切覆水难收。
　　他有些颓然地撑着洗手台的边沿，只觉得前路暗淡无光。而另一边，云盼像个小炮弹一样直直地冲进了候机室，好歹在看到摄像机之后冷静了些，第一时间先找解夕朝。
　　解夕朝对着他出声示意了一下：“这里。”
　　他就往他那里跑，跑了没两步想起了什么，终于记得回身跟队友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坐到了解夕朝的身旁，脸上红扑扑的：“哥哥哥哥哥！”
　　艾清源：“你下蛋呢。”
　　云盼：“……”
　　他斩钉截铁：“你有病。”
　　艾清源：。
　　得。
　　对他哥就是春天般温暖，对他就是冷言冷语。
　　现在的小孩都会川剧变脸。
　　再川剧变脸也阻挡不了解夕朝要去后台准备的事实。他拍了拍小孩肩，说了句“特别棒”，云盼的眼睛就亮起来。
　　解夕朝离开房间，去洗手间最后检查了一下妆造，然后跟队友一起到了后台。
　　而此时此刻，台上的rap组已然开始了舞台。
　　-
　　解夕朝在透着后台的帘看舞台。
　　这个角度不太好，台上的人并不能看得很分明。只有在有人到角落的时候，才能看到几片黑色的衣角。但这不妨碍他和叶意杨一起听到戚杭口胡的rap。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叶意杨笨拙地试图转移话题：
　　“那什么……傅哥好稳。”
　　虽然是随便找的话题，倒也是实话。
　　傅文泽和解夕朝，两个方面的不动泰山。后者是整体的舞台魅力和多变的风格，前者则是一条路走到底的刚冷。一个风格很容易腻，但是做到极致就不会。
　　傅文泽的rap实力是街头拼出来的，词和台风都非常野。
　　非常难得的是，他唱melody rap的时候也能短暂地收敛锋芒，可以说，在rap领域，他是非常专业且全能的一个选手，也是rap担的首选。
　　但是解夕朝却并不止注意到了这些。
　　他敢说，傅文泽的综合实力其实并不逊于艾清源。
　　两人都是半路出家，大公司培养。这么一看，现在的偶像培训模式已经非常成熟。
　　只是傅文泽的舒适区在中低音区，高音是顶不了了。
　　是的。
　　解夕朝在盘算——
　　他觉得这还挺正常的，就是考虑自己的未来队友。
　　只是听起来似乎有点嚣张。
　　但是既然要出道，那队友和公司都非常重要。星云虽然冷漠无情资本家了一些，但是规模够大、底子够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平台。
　　除了公司，就是日夜相伴的人。
　　目前看来，只有艾清源的出道位算是比较稳。其余的人只能说是比较有希望。
　　解夕朝还是挺希望自己看好的人能出道的。
　　如果让他想象一下艾清源、乔野、时颂还有他，再加一个陆星一个团，而他很可能被推选为队长的世界。一个两个还好，多了解夕朝……
　　解夕朝觉得有点恐怖。
　　他短暂放空，叶意杨不住瞅他，他回过神：“怎么了？”
　　“哥我还是有点担心。”他道，“你真的还是要用原动作吗？那个感觉很难啊，万一……”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晦气，自己呸呸呸了几声。
　　解夕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事。”
　　叶意杨就不说话了，但还是满脸不赞同。
　　解夕朝原本在走神，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发现现在的舞台快结束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然后，在骤然变大的欢呼声中，他和队友一起走上了舞台。
　　*
　　荆瑾今天是和明苓一起来的公演现场。
　　后援会的内部票，工作群抽签抽了半天，最后抽中了几个名额，其中有她。明苓本来就有公司给的票，两人又都在A市，于是搭了个伙。
　　她紧张了一路。
　　她哥会跳中国舞吗？那肯定是不会的。
　　所有人都能被解夕朝忽悠，但是自家人不行。而正是因为知道这里面可能有别的隐情，所以她甚至不敢把这份担忧表露。
　　倒不是怕解夕朝搞砸，她哥从小到大就什么都好。
　　她只是怕解夕朝受伤。
　　她提心吊胆，她忧心忡忡，她抬头看到解夕朝……
　　她把词儿忘了。
　　同样大脑重置的还有在场大多数人。
　　在听到《云中阙》这个名字之前，其实大家对这首的风格和妆造已经有了预估。大概率是往仙和柔两个方向发展。
　　但是想象和亲眼见到，终究是不同的。
　　这条规律对解夕朝尤其适用。
　　出于之后的舞台需要，他依旧是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到了脸上，整体妆容都极淡，颇有些天然去雕饰的味道，只是略加修饰了美貌和下眼睑。而本来温文的眉眼被简单勾勒，愈发真的像是古代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只是，这世家公子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俗世的欲望，更像是天上下凡的清冷谪仙。
　　和之相配的，是他身上的衣服。
　　解夕朝出来之前，大多数人对服装的猜测都是现代服饰，只是面料和质感或许会选择更适合舞蹈的，比如丝质衣裤或者干脆是漂亮的练功服等等，但是这一组没有。
　　整组的服装都用了改良版的中国风服饰，一身的纯白。只是袖口做了收束设计，下摆也改短了一些，方便跳舞。
　　交领宽松，映衬出修长光洁的脖颈，以及锁骨上的一颗显眼的黑色小痣。
　　屏幕切到这颗痣的刹那，全场都沸腾了。
　　解夕朝原本这里是没有痣的。
　　为什么会有？
　　答案只有一个。
　　台下，荆瑾第一次爆了粗口：“我艹！我哥也太会了吧？！居然在这种地方偷偷点痣呜呜呜”
　　这男的怎么能这么心机啊啊啊！
　　像是感应到她在想什么一般，解夕朝嘴角勾起，对着台下眨了眨眼。这个wink再次被摄像机捕捉，于是刚刚的谪仙好像一瞬间显出了古灵精怪小狐狸的原形。
　　再一次，只用了一分钟，解夕朝直接把全场的气氛带到了高潮。
　　一旁的窦昱在鬼哭狼嚎中几次拿着话筒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
　　等台下观众平复了一下情绪，窦昱才开了口：“这组的队长是？”
　　“我。”解夕朝举手。
　　点痣是他故意，回答却是自然接话。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个无心的动作，台下又嚎叫一片。
　　话音落下，他就听到台下有人在喊：“怎么还举手回答问题，宝宝你好乖啊！”
　　解夕朝……
　　解夕朝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窦昱也被可爱到了一下，但是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动声色地笑着道：“那么夕朝对这个舞台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一会儿可以期待的东西？”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解夕朝笑了笑。
　　然后他顿了顿，又说完后半句，“但是确实可以期待一下。”
　　整场观众的心被他的话拎在半空中晃啊晃，感觉自己被这个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窦昱又陆续跟整组的人聊了几句。
　　闲话聊完，窦昱下场。灯光落幕，整个场子又回归了安静。
　　黑暗里，所有人把道具准备好，列好队形。片刻的寂静之后，后面的大屏上缓缓升起了一轮圆月，与此同时，伴奏响起，从隐约到清晰，直至萦绕在整个会场之上——
　　是埙。
　　这种古老的乐器被现代的合成背景音所衬托，声音愈发显得纯净清透，介于浑厚和清亮之间独特的质感霎时间让每个人的耳膜都得到了洗礼。
　　伴奏不急不缓，构织出了一段平稳却入耳的旋律。
　　一时之间，原本躁动的会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细细地品味这一段开场乐。
　　而随着伴奏进入短暂的尾声，灯光逐渐亮起。不算明亮的光影里映出中央舞者的阵形，看清中央那个人的刹那，不少人呼吸一滞。
　　青年清瘦的身形挺拔如竹，微微敛目，眼神垂着看向地面。
　　后面屏幕上的圆月做得逼真，灯光像是月色清辉，落到他的眼睑上、皮肤上，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朦胧的光。
　　只是一瞬。
　　很快，大家就看到了他手上的绸带。
　　那是一根白色的丝质绸带，触感看上去光滑而轻盈。
　　舞者的动作看上去也轻盈如燕。
　　埙声重新变得明晰，随着伴奏声，场上合拢的阵形散开，几个人的动作各有不同却又错落有致，看上去和谐而美丽。
　　此时此刻，已有摄影机悄然调试好了角度。
　　这是解夕朝找导演组沟通好的。
　　它们会用俯拍的角度拍摄整个舞台，拍摄出此时此刻他们摆出的，水纹一样的阵形。
　　整个场子鸦雀无声，只有缓缓流淌的音乐。背景上，掩着月的散云飘渺浮动，勾勒出背景巍峨的高山轮廓，月下少年清影卓绝，飘然仙气，像是一幅如梦似幻的画卷。
　　荆瑾一直紧紧地盯着舞台。
　　前奏和主歌过去，她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底的担忧。
　　-
　　解夕朝的动作很专业。
　　练习生毕竟不是专业舞者，用的都是基础的舞步，比如一些小跳、踢腿，即便是如此，仍能看得出部分练习生核心控制的力不从心。
　　可以说，这个舞台反响好，目前全靠意境的衬托，还有叶意杨和解夕朝两个人。
　　这个舞台的队形排得很妙。
　　变得次数很多，几乎没有齐舞，但绝对不是毫无层次的乱站。整体让人视觉观感上总是和谐的，也没有把任何选手藏在后面，大家都是该露脸时就露脸，轮C。
　　能编出这样有针对性藏拙的队形，光靠节目组以一对一百的编舞师是做不到的。
　　只可能是解夕朝从中花了工夫。
　　而解夕朝的舞蹈能力，在开场时，就直接给了所有担心他的人一颗定心丸。
　　跳舞很重要的一点是核心力量。
　　他的核心太稳了。
　　稳到做大跳还是转腿的时候，他看起来都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美。他和叶意杨几乎包揽了所有比较专业的动作，但他看起来甚至比叶意杨还要稳。
　　加上他本人被衣服勾勒的身形——
　　柔韧而清瘦的却有力的腰，下腰时动作大开大合，线条精致流畅。
　　几乎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荆瑾从胆战心惊到彻底沉迷只花了半分钟，一方面，她每看一个动作都是“好难啊啊啊千万别受伤”，另一方面……
　　美和音乐都是有感染力的。
　　解夕朝看上去最突出的，并不是他的高难度动作，而是他举手投足间的投入。
　　一公二公，他都非常注重和镜头的互动。但是三公，他不需要唱跳，展现的是自己的舞蹈，因此，他甚至是微微敛目的。
　　青年身姿如鹤，动作力度简洁而到位。
　　定点稳，抬手转圈的时候却是十足的飘逸，真正做到了刚柔并济、视觉盛宴。
　　场上的观众已经心潮澎湃，而哪怕是练习生们候场的房间内，无论是不是舞担，大家也都看得目不转睛。不像是在看竞争对手比赛，更像是在看一场艺术表演。
　　就连刚刚还在和傅文泽斗嘴的艾清源都闭了嘴，歌曲的间隙他才道：
　　“这练了得多久？”
　　他是舞担，解夕朝每个动作的熟练程度他心知肚明，没有千百遍重复的练习根本出不来这个效果。
　　“反正最近一直不在寝室。”傅文泽道。
　　他顿了顿，“不过看着单薄了些。”
　　艾清源：“……”
　　这还单薄？
　　那他的舞台叫什么？
　　傅文泽评价：“烂。”
　　艾清源：。
　　行吧。
　　乔野得背一半锅。
　　他在心里腹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傅文泽的话的影响，他再看这个舞台，竟然也生出了些不满足感。跟二公看叶意杨和戚杭他们的舞台差不多。
　　美则美矣，轻灵秀逸，但在选秀这样的竞技舞台上，又少了点什么。
　　战意？
　　艾清源是好战的。
　　他在古代高低得是那种热衷东征西讨的将军，但他心底却不太赞同傅文泽的说法，他说不出具体的，只觉得这样至柔也很好，尤其是解夕朝已经把“秀美”这个词演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但是如果能在歌曲的中段做一些变化……
　　“咚咚。”
　　伴奏里的骤然响起鼓点之声，艾清源被惊得骤然回过神，这才发现，歌曲已经到了间奏部分，也就是特意加出来的C位solo。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歌曲竟然已经由缓转急，不知不觉地过渡到了新段。
　　又是两声鼓声。
　　悠长的埙声戛然而止，一瞬的静谧。
　　但是下一秒，练习室内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人还爆了粗口。而场外，欢呼声再次到达了这天晚上的顶峰。
　　没有人发现，解夕朝腰上缠着的不止是腰带和装饰，还是一把软剑。
　　他的solo，是一段剑舞。
　　随着鼓点声重新响起，软剑出鞘，寒光凛然。
　　真正的少年意气。


第77章 
　　欢呼声中，台上的青年丝毫未停歇。
　　他的手腕一翻，软剑划过空气，一个漂亮的剑花。而随着鼓声，他的动作也不再像刚刚那样柔软，取而代之的一种快意潇洒的飒。
　　这并不是结束。
　　踩着某个鼓点，青年带着剑凌空一翻，一瞬全身的翻转让台下观众都惊呼出声，但是声音还未落地，他人已稳稳地落到地上，姿态轻盈又干净。
　　相较于之前的群舞，解夕朝的solo难度陡然上了一个台阶。
　　这也是之前为什么叶意杨担心他。
　　腕花这一类基本功的动作练一练就好，也不会出什么危险，但是带着剑空翻这种动作，对于他们这些练习生来说，终究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其实解夕朝也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想展示的动作，他可以试试改成双人。
　　但是一方面，叶意杨不好意思蹭他的part，
　　另一方面也是心底发怵。
　　所以他拒绝了。
　　……还好他拒绝了。
　　他想。
　　解夕朝如果真的要和他跳双人，那绝对是迁就他的难度。
　　鼓点声愈密，中央的青年动作愈急。可再琐碎的动作，在他手里却依旧干净利落，且他几乎每一个关键鼓点都卡上了节拍，加上一直绷到剑尖的力度，看上去恍然间竟有种人剑合一的感觉。
　　30S的part，每一秒都用到极致。
　　最后的定格，摄像机对准解夕朝，映出一张些微汗湿但眸色凛然的脸。
　　他的眼底有战意，嘴角却是微勾着的。
　　温文与傲气并显，就像是解夕朝一直以来展示的那样。
　　为着梦想而努力，却对世界抱有最大的温柔和善意。性格至柔至刚，偏偏外貌又有着像山月一样清冷高洁的美丽。
　　怎能让人不为之心动？
　　舞台结束，《云中阙》的舞台不出意料地拿到了票数最高，解夕朝毫无疑问地拿到了本组第一。
　　不仅如此，他更是个人票数的全场第一。
　　这是他第一次全方位地获得那么多第一，分票、舞台风格再也限制不了他的人气。
　　在场的每一个人，粉丝或者非粉，他们都没有像此刻那样再清晰地意识到，解夕朝确实就是《超级新秀》当之无愧的断层C位。
　　也会是未来出道团的断层C。
　　-
　　时间倒流回《云中阙》舞台结束。
　　几乎是伴奏的最后一个音落下的刹那，全场就响起了沸腾的欢呼。解夕朝喘着气，这回却没有像二公一样有脱力的感觉。
　　他心里很安慰。但不脱力却不代表不累。
　　窦昱把话筒递给他的时候，他愣是缓了一下，然后才开了口：
　　“希望大家喜欢我们的舞台。”
　　台下整整齐齐：“喜——欢——”
　　解夕朝就笑了下。
　　这个笑就完全是解夕朝本人的笑了，不是谪仙，也不是小公子，更不是眼底燃着战意的小将军，只是解夕朝本人。沉稳温柔，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人安心感。
　　这个笑把台下刚回过神的粉丝又撩得不轻。
　　台上，窦昱已然开始了舞台之后的例行采访。结果也并不令人意外。
　　剑舞，解夕朝和舞蹈老师合编的。
　　新做的伴奏，也是他稍加改动，更凸出了埙的声音。
　　至于他们跳舞时编排的队列，则完完全全是解夕朝一点点调整和排出的阵形。
　　他没明说，但大家都能猜出来。
　　他下台，路上遇到下一组，邹意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同组过，他更清楚解夕朝每一次舞台背后对团队、以及对自己表演的付出。
　　“辛苦了。”他道。
　　一旁的时颂也忍不住凑过来，对着解夕朝左看右看，嘀咕：“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啊，这么好使，也借我使使呗。”
　　语调酸溜溜，但内核却是羡慕的。
　　解夕朝先是笑：“借你。”
　　好脾气的。
　　然后对着邹意道：“还好。”
　　顿了顿：“加油。”
　　邹意眸光微闪，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解夕朝会意，只是道：“之后聊。”
　　邹意就释然地笑了笑，说了句“嗯”。
　　回到等待室，《云中阙》组又受到了新一轮的夸奖。练习生们簇拥上来，虽然每次都要在摄像机面前做reaction，但是给解夕朝组的，总是要多几分真心实意。
　　解夕朝一一谢过，在台下坐下来。
　　云盼认认真真地说：“哥哥你刚刚特别好看。”
　　解夕朝就笑，逗他：“只是好看？”
　　“舞也跳得好。”云盼赶紧自证，“队形也排得好，呃，还有……”
　　艾清源语声凉凉：“废话。”
　　傅文泽瞥他：“那你说点有意义的？”
　　艾清源：。
　　“好。”他评价。
　　解夕朝一口矿泉水呛在喉咙口，咳得撕心裂肺。
　　艾清源默默望天，只当自己没说话。
　　等几个人没有营养的对话结束，屏幕上的实时转播也播到了《恍然一面》组。
　　C位：邹意。
　　队长：邹意。
　　这两个职位一出来，连邹意都挑了挑眉。
　　“出息了啊邹老师。”艾清源在一旁哼笑。
　　而解夕朝也抬了头，神情若有所思。
　　*
　　邹意这一场很精彩。
　　出乎观众的意料，在解夕朝的意料之中。
　　《恍然一面》这首歌很适合邹意，要不然他粉丝也不会选择这首歌给他投。
　　这是一首毫无疑问的抒情歌，高潮之处几句高音层层递进，炫技意味很浓，大众也很吃这种炫技。在这几句上邹意完成得尤其好。
　　舞台上，灯光璀璨，青年拿着手麦弯腰顶高音的样子比平时都多了几分耀眼。
　　只是下了台，他却并没有回等待室。
　　时颂跟其余的人一起回来，脸上的表情不算好看——
　　他今天的舞台谈不上拉胯，但明显没有发挥出他的个人特色，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他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后面去了。
　　不过他私底下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大家倒也习以为常。只是后面的队友想到解夕朝和邹意交好，跟他提了一句：“邹老师有点不舒服，回宿舍休息去了。”
　　解夕朝了然。
　　他刚看邹意舞台后采访的时候脸色就有点发白。作为《超级新秀》身娇体弱第一人，他对这种身体反应总是很敏感。
　　“严重吗？”他问。
　　“不是很严重。”那人道。
　　然后他感慨，“邹哥就是太拼了。”
　　说了这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前走。
　　座位上，艾清源这回是真的有些诧异：“邹意这是突然开窍了？”
　　解夕朝没有多评价，只是道：“等回头路过他们寝去看看他，问问他要不要带饭，我记得他们寝室就剩他一个人了。”
　　这边解夕朝在想着邹意身体不好的事。另一边，因着邹意在台上硬撑到了结束，粉丝们倒是不知道这件事。都在兴高采烈地聊公演。
　　当天晚上，论坛的公演楼就再次翻了无数页。
　　【今天晚上的公演！！啊啊啊好激动，现在都没缓过来！】
　　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公演了我好难过呜呜呜
　　啊啊啊别说了，哭了一晚上了，看见我担激动的，想到这个又哭了TT
　　1L
　　为什么你们都能去公演……
　　到底填什么才可以放我进去……
　　心如死灰.jpg
　　我现在就像是被装进塑料袋放进米缸的老鼠
　　2L
　　好残忍的比喻
　　你别填热门选手，填冷门的试试，或者就说是秀圈路人，众所周知超新做梦都想扩大路人盘，节目组最喜欢路人
　　3L
　　吸引路人不该推解夕朝吗
　　这次又是国风舞台，这题材本身就容易出圈
　　4L
　　不管出不出圈我已经被惊艳到了，小朝老师已经在我脑海里跳了一晚上的舞
　　那身段、那脸，哎呀！
　　5L
　　哎呀！
　　6L
　　啊朝朝表现又很好吗O.O已经不意外了怎么办……
　　7L
　　今晚最佳了吧
　　看了一圈repo了，粉不用说了，吹得天花乱坠，非粉提自担的时候都忍不住提一嘴，说这天晚上的国风舞台很惊艳，尤其是解夕朝
　　艾家大粉都说了，虽然被日删了
　　8L
　　笑得想死……
　　艾粉还是这么容易破防
　　9L
　　已经破防很久了，从二公不是第一开始破防到现在
　　不过这次他们应该能松一口气了，说是小艾三公舞台个人表现还不错，有一段很出彩的solo
　　10L
　　他dance一直可以的
　　11L
　　感觉三公舞台质量好于二公啊，是因为留下的都是实力强的选手吗
　　我记得二公只有解夕朝一组有姓名，三公竟然有点百花齐放的意思了，我刚看到很多人在说云盼那个舞台他也很亮眼，今天妆造也特别适合
　　感觉他真的要冲上去了
　　12L
　　盼之前是因为那个事吧
　　现在脱离了环境感觉就阳光了很多，而且他一直在跟朝哥一起玩，我记得小瑾说过朝哥特别会当哥哥的，哎呀羡慕死
　　13L
　　其实不是三公舞台质量好于二公，是二公解夕朝做的是燃炸风的舞台，这回做的是偏柔和类型的，所以其他人就凸显出来了
　　你看傅文泽表现一直很稳定，但是讨论度不算高呢
　　14L
　　不高但是死忠还挺稳的
　　傅哥没什么争议点吧，他实力也摆在那儿
　　不过我同意你的说法，这次朝的舞台风格上感觉吃了点亏，不知道播出效果怎么样，还有点担心
　　15L
　　楼上你不会是粉丝演的吧
　　你看看外面刷屏了多少，全是云中阙
　　16L
　　担心谁都不要担心朝……
　　我今天去的现场……
　　我只能说，看不到朝现场的人我真的会怜爱
　　17L
　　呜呜呜呜呜不许说
　　18L
　　不知道是不是演的，但我真的想说，特别特别美，具体的不好剧透，但就是又美又飒，他真的太适合国风了完全就是翩翩少年郎
　　而且舞跳得真的好到让人不可置信的程度
　　我学舞蹈的朋友跟我一起去，她对朝赞不绝口，说他好多动作特别专业
　　19L
　　我真的破防了，你朋友不追星也能去公演：）
　　20L
　　笑死……
　　这不就是真路人
　　21L
　　啊啊啊，总之放心吧，朝这次的舞台绝对又是一次大出圈，我坐等播出
　　22L
　　话说，管老师发微博了欸，你们看到了吗
　　就说了近况，一直在家休息，在准备官司的事，然后心态挺好的，让大家不要担心
　　23L
　　看到了，挺好的
　　今天看《恍然一面》这组公演的时候就想到他了
　　其实他也很适合
　　24L
　　心碎了……
　　25L
　　不过管老师夸了邹意欸，他评论放了图，应该是内部票，反正好像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他就提了几个人，某前队友、小朝和邹意
　　26L
　　哦对
　　艾粉说这是他们俩关系很好的证据
　　管衡粉说你没看到配文是“唱得还行”吗
　　笑死我
　　其实我觉得他俩应该确实吵过架吧，之前管衡确实采访都绝口不提前队友的，小艾我记得有段时间也有点消沉，不过现在看起来管老师是放下了
　　27L
　　其实我很同意管老师的看法，这次舞台最出彩的第一是解夕朝，第二就是邹意
　　时颂我觉得不是很适合这首歌
　　邹意粉有点东西
　　……
　　-
　　门口传来响动，邹意按灭了手机屏，说了句“请进”。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拎着保温桶的解夕朝。
　　他愣了两秒就笑了，问：“怎么是你送？”
　　他拜托了戚杭替他带份饭。
　　“去食堂吃完饭刚好遇到戚杭。”解夕朝道，“他不是还在吃，我就说我正好要来看你，我直接给你打一份带过来。”
　　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给。”
　　邹意一看，玉米排骨汤、小米粥。
　　老病号餐了。
　　他说：“你看上去熟练得让人心疼了解老师。”
　　解夕朝就笑。
　　一边笑他一边看了仔细看了一眼邹意的脸色，确定他没什么大碍之后才道：“低血糖？”
　　“嗯。”邹意有点不好意思，“这两天没好好吃饭。”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解夕朝道。
　　“不是你二公拽着我手那会儿了。”邹意默默看他，“这话你自己先默念十遍。”
　　二公解夕朝下了舞台就差点说不出话，把他吓了一跳。
　　后来这人硬是缓过来了。
　　解夕朝哑然。
　　片刻后他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跟我学。我知道我没大碍。”
　　他对自己的身体水平是有数的。
　　生命就像无数0前面的那个1，没有1，有再多的0也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场空。
　　他对此体会再深不过。
　　他这么说，邹意没说话，就着排骨汤喝了几口，突然道：“你还真是……挺神奇的。”
　　他用了神奇这个词。
　　这是他今天看解夕朝舞台的全部观感。
　　这是个神奇的人。
　　他好像无时无刻都能掏出令人惊艳的技能，然后把它发挥到极限的完美。他无时无刻不再被人唱衰，初舞台时期的花瓶，节目前中期的打压。
　　哪怕是这次舞台前，还有不少人在说他只是为了避战，所以选了一首冷门歌。
　　没人想到，他会把这次的舞台做得那么好。
　　解夕朝很神奇。
　　他的神奇还在于，无论遭遇外界怎样的打压和诋毁，他整个人给人的观感都是向上的。
　　就像是今天的那支剑舞。
　　胜不骄、败不馁。
　　沉稳又洒脱。
　　……是他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大约是看出他眼底流露出来的羡慕，解夕朝顿了顿：“只是做好了本职工作，你也可以。”
　　邹意脱口而出：“我不……”
　　解夕朝抬眼看他。
　　只一眼，邹意就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他仓皇地别开了眼。
　　片刻后，他苦笑了一声，突然道：“二公的时候，你是想拉我一把的吧。”
　　解夕朝说：“嗯。”
　　邹意握紧了手上的勺子。
　　半分钟后，他轻声道：“那个时候你还不是C。”
　　不仅不是C，他甚至还身陷节目组的恶剪漩涡。他尽管心里有数，但却始终不敢相信。
　　“早晚会是。”解夕朝道。
　　邹意手上微顿。
　　他抬起头，解夕朝澄澈清明的眼睛里是一派的坦然。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第78章 
　　邹意怔了半晌，直到解夕朝提醒他：“汤要冷了。”
　　他如梦初醒，重新拿起了勺子。
　　将汤喝完又重新收拾完，两人才重新坐下。
　　邹意坐在自己的床上，解夕朝就坐在小桌子边上，整个人窝在暖乎乎的毛衣里，看着又很温软。
　　邹意道：“当时我记得我还差点跟你吵起来。”
　　他说的是解夕朝为了锻炼小组心理素质，把他们拉到剧场上台汇报演出的事。
　　他问解夕朝把自己的曝光机会分出去值不值得，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解夕朝说了值得，并且反问他有没有想过他的粉丝。
　　其实是有点难堪的。
　　他是说他。
　　他知道解夕朝说的是对的，但是忠言逆耳，爱听好话是人类本能。
　　解夕朝不是不知道他的话不好听，但他还愿意说，是因为真心觉得他很可惜。当时的他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事后，他想到了。
　　可是他想到又有什么办法。
　　“我们公司……”他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这次来……”
　　“就是为了刷个脸。”解夕朝接过他的话，“之后你会回去带团，公司跟你说，这次你来根本没有出道的机会，因为你年纪大了，平台也不喜欢你。”
　　邹意要说的都被他说完了，愣愣的。
　　解夕朝确实说的全是他经纪人说的话。
　　事实上，从他在公司多年，也有了一些曝光，但始终没有太多粉丝开始，公司就在对他说这些话了。
　　没有天赋，
　　年纪大，
　　没有观众缘，年轻人不喜欢你这样的。
　　二十出头的时候他犹有不服，但是时间久了，看着自己始终缓慢增长的粉丝数，日复一日的苦练中，他偶尔也会问自己，我真的适合做偶像吗？
　　这件事直到他被公司赋予队长之职。
　　看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孩子，他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的爱豆生涯，确实就这样了。
　　做小团的队长，不会是队内核心，也不会是人气top。他会被所有人赞颂他的温和好脾气，拥有着不多但是爱他的粉丝，这就是全部了。
　　他一度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他还是可以在偶像这条路上走下去。
　　于是他听公司的话。
　　他听公司的，照顾队内有潜力的小孩，替他们排解心中的苦恼。
　　公司主捧的小孩和他说，哥我觉得好累，压力好大。他安慰了对方一晚上，心里却没来由地酸涩。
　　在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其实还是不甘的。
　　-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邹意才道：“……是实话。”
　　“你被PUA得够深。”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如果这些都是实话，为什么刚刚你的舞台，你的票数会那么高？”
　　全场票数，第一是解夕朝，第二艾清源。
　　邹意甚至超过了傅文泽，票数排到了第三。
　　虽然两人的票数差不多，但是足可见这次公演，他惊艳了多少现场观众。
　　邹意哑然。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道：“公司的话固然有几分是事实，比如26岁在这一行确实不算年轻，尤其是选秀。但是我相信，他们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以及让你安分守己而已。”
　　这种事他见过太多。
　　准确地说，他遇到的太多公司，踩着的都是旗下练习生的青春年华。
　　哪怕是大公司，也只有主捧能乘着东风。
　　像曜欣这样自由散漫又人性化的公司，在娱乐圈不能说稀少，是几乎没有。这才是他选择曜欣最主要的原因。
　　他不愿意被束缚，也不愿意在公司勾心斗角。
　　而邹意显然深受其害。
　　他这一番话显然触动了邹意最心底的心事。他动了动唇，不说话了。
　　解夕朝口气缓和了些，跟他开了个玩笑：“既然当时都要跟我吵架了，这次为什么又没把part分时颂一点，他肯定来找你了。”
　　邹意有些尴尬：“你这……都知道？”
　　解夕朝给时颂留了点面子，没把当初他的口不择言说出口。
　　邹意解释：“我跟他其实不算闹矛盾，是他们传出去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他就是没有拿到C心里不开心，但我说了不愿意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
　　这倒是符合时颂的性格。
　　解夕朝了然。
　　然后他听邹意道：“因为这是粉丝送给我的C位，不是我自己的。”
　　声音很轻。
　　他还是把解夕朝那句话放在了心上。
　　解夕朝的心蓦然软了一些。
　　他说：“她们知道了会很开心的。”
　　邹意笑了笑，眼底也很温柔。
　　*
　　解夕朝这次来，其实只是顺口问问。
　　邹意的心思藏得一向深，有的时候他也有些束手无策。
　　这样的人，一旦想通也是彻底想通。这天，邹意跟解夕朝聊了很多。
　　他说一开始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站在舞台中央的机会，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自己都懵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感动。
　　从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嘴上说着爱粉丝，但是根本就没有真的做到这一点。
　　粉丝最想的是他站在舞台中央闪闪发光，但是他却为了所谓的公司要求，连试都没试就放弃。这不仅是不尊重粉丝，也是不尊重舞台。
　　他还说到了管衡。
　　“我前两天联系了小管。”他道。
　　解夕朝这两天倒没怎么听到管衡的消息，他道：“他怎么样？”
　　“挺好的。”邹意道，“他说当时他决定退赛，其实也是受了你的影响。他不太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他想给自己一个新出路。”
　　他被粉丝给打动，真正让他坚定决心的，却是这一通电话。
　　管衡和他有相同的境遇，但是对方能勇敢地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
　　“不管我最后能不能出道，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公司训。”邹意道，“我都觉得无所谓了。我想为自己拼一把。”
　　解夕朝道：“他们不会训你。”
　　他意味深长：“就算想，现在也不会了。”
　　邹意愣了一下。
　　-
　　解夕朝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十来天后，邹意就收到了经纪人的消息，说要来节目这一趟。具体做什么她没有说，只是语气倒是前所未有地温和。
　　邹意倒也没有傻到直接问，直接上了微博小号。
　　果不其然，他有一条剪辑爆了。
　　《恍然一面》本来就是各种电视剧、CP向视频剪辑的配乐神曲，原曲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歌手。邹意唱出了属于年轻男生的独有味道，节目一播，好评如潮。
　　营销号嗅到了流量的味道，翻了翻，把他之前的一个翻唱合集翻了出来。
　　刚看完舞台的秀粉正饿得慌，立刻就听了起来。
　　一听不得了，邹意的唱功这下算是广为人知。加上他一向非常友好的路人缘，一时之间竟然吸了很多新粉来看节目。
　　邹意爆得突然，平台措手不及。
　　但是他的原公司却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的原公司叫浩悦，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公司。说实话对于出道位虽然馋，但也知道以自己的规模，肯定锁不了出道位。
　　本来指望着主推成为紫微星爆一波，但是小孩儿成绩却始终不上不下。
　　正着急呢，却发现送去的人里另一个隐约有了爆相。
　　浩悦这个公司，整体上下其实眼界都不算太高，他们没什么培养练习生的具体模式，更不用说成体系的规划。收练习生更像是广撒网种白菜，种火哪颗是哪颗。
　　爆的人和他们预想的有偏差不要紧，能给公司挣钱就是好苗子。
　　于是，公司下场。邹意的热度越推越高，一时之间竟然成了剩下练习生中的黑马。
　　当然，这只能算是最近秀粉热议的水花之一。
　　三公播出后真正的水花——
　　或者说是砸在地面上的陨石巨坑，还是解夕朝组的国风舞台。
　　*
　　这几天解夕朝每天都在走流程。
　　他热度也算是新近集中爆发，二公是大爆开始，杂志达到新高。只是三公的选择颇有些让路人摸不着头脑，于是黑粉浑水摸鱼。
　　有人说repo夸大，有人说营销咖。
　　当然，没什么人跟他说这事。
　　这事尴尬，必然各家公司都参与其中。争C的想把他拉下水，不争的也想让他降点热度，要不然出道了1打4，场面很不好看。
　　解夕朝心里有数，却不太在意。
　　负面水军和通稿只在落井下石的时候有用，其余的时候都只会是热度的辅助。果不其然，国风舞台一播，这些声音都没了。
　　这个舞台的专业性让水军一时失语。
　　粉丝大都也不专业，但粉丝看得出一个舞台漂亮还是不漂亮。
　　这个舞台漂亮死了。
　　舞台上的解夕朝更加漂亮得要命。
　　粉丝又美美吸入一波精神食粮，一激动，直接给解夕朝送了个断层第一——
　　当然这是后台数据。
　　节目组彻底死了打压他的心。
　　该宣发宣发，该上衍生综艺上衍生。
　　断层越来越大，直至第三次淘汰，已经远远甩开了第二名的艾清源一段距离。
　　而第三次淘汰，节目的人气又有了微妙变化。
　　-
　　第三次淘汰这天解夕朝是跟着自家寝室坐一起的。上次淘汰，季彦在他身边跟他猜排名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他心情不算很好，脸上淡淡的笑也没有了，一边听排名一边发呆。
　　这次淘汰只留最后十五名练习生。夏熙泽自然是走了，倒是杨胤平卡了个十五位，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所有人里，掉得最狠的是戚杭，直接从第五掉到第九。
　　其次是陆星，从出道位掉到第七。
　　与此同时，邹意从十一升到了第八。考虑到前十的票差，这已经是一个惊人的涨幅。
　　除此之外，排名就是小幅度波动了。
　　时颂依旧第十不动。叶意杨小升一下到了第六，傅文泽和云盼都进了前五，一个第四一个第五。前三排名则是纹丝未动。
　　解夕朝直到前三上台才从神游状态回神。
　　艾清源已经坦然接受现实，倒是乔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总感觉前头都是铜墙铁壁的样子。
　　三个人一起上台，照例是一番感言。
　　只是下了台回宿舍的路上，傅文泽道：“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解夕朝笑笑。
　　他知道傅文泽说得是对的。
　　三公结束，不再有淘汰。留下的练习生都是有可能进出道位的。相较之下，之前的水军和拉踩营销都算是小打小闹。
　　而在真正的第一枪开响之前，还有一个惯例的活动。
　　“想好见面会戴什么头箍没？”傅文泽问。
　　解夕朝抽搐了一下嘴角，假装没听见一般，默默地看向了天。


第79章 
　　见面会，是《超级新秀》决赛前的惯例。
　　剩余的十五名选手会在三次淘汰后办一个粉丝见面会，期间前半程是选手一起走流程玩小游戏和互动，后半程则是和自己的粉丝面对面交流互动。
　　这相当于变相的签售，只是方式不是购买专辑，而是后援会分配加抽选。
　　本来没什么。之前解夕朝穿梭各个小世界的时候也经历过不少签售，只是这一次他第一次用自己的本体来当偶像，虽然稍微有点不适应，但还能勉强调节。
　　……要怪就怪艾清源。
　　这人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对于他见面会上的妆造和活动都格外关注，甚至在路过铁门的时候还跑去跟他粉丝叮嘱，说他平时太高冷，可以趁这个机会调戏。
　　“我高冷吗？”他问艾清源。
　　对方道：“不啊。”
　　然后迅速补充，“但也不平易近人。”
　　“这很难形容。”艾清源高深莫测地道。
　　解夕朝：？
　　他不知道艾清源的很难形容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荒谬。
　　最荒谬的事是周围关系好的人居然跟着艾清源一起起哄，这会儿，全世界包括粉丝都知道了见面会上可以调戏的重点目标是解夕朝——
　　也可能她们本来就摩拳擦掌。
　　解夕朝没想到傅文泽也会掺一脚，他说：“……戴什么戴。”
　　非常底气不足。
　　“这话对着你粉丝说。”傅文泽道。
　　解夕朝：“……”
　　“听说不止是头箍。”傅文泽继续，“还有各种装饰品，反正你会变成一个娃娃。”
　　解夕朝：“……”
　　他知道！
　　而且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这么奇怪的话真的合适吗……
　　他果断：“你也会。”
　　傅文泽说：“我可以接受啊。”
　　解夕朝：？
　　“我输了。”刚刚获得蝉联的断层C真心实意地这样说，傅文泽笑了一下，拿钥匙开了寝室门。
　　-
　　腹诽归腹诽，但是能和粉丝见面的机会不多，练习生们还是挺珍惜的。
　　这几天距离决赛还有段日子，解夕朝也没往外找人，自个儿寝室三个人凑了个队，折腾前半程要出的娱乐节目。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
　　傅文泽和艾清源好像真的天生八字不和，从商量什么曲目就开始闹别扭，一个说搞个帅的，另一个说你舞台上还没帅够？
　　解夕朝听得头疼。
　　“我定。”他道，“我定行了吧。”
　　于是两个人都没意见了。
　　解夕朝默默翻库存，最后定了个歌曲串烧。
　　傅文泽和艾清源唱抒情歌，他去唱rap。简单，但反转。毕竟他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出道，还是展现实力比较重要。
　　至于综艺，出道后有的是机会，其他游戏也可以展现综艺感。
　　两人果然回过了味，尤其是傅文泽。
　　他连唱了三次公演的rap，而且都是男团风。
　　虽然凸显了优势，但也确实缺少了惊喜和新鲜感。
　　艾清源也不必说。
　　两人开始专心练解夕朝挑的歌。
　　渐渐的，两个人的作息都开始跟着解夕朝同步，形成了晚十一早七的规律作息，每天小学生一起上厕所一样同进同出，一时之间让两个人的粉丝都啧啧称奇。
　　每天站姐的上下班图下，都有人嘀咕。
　　“我们家小艾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能七点钟起来？”
　　“艹，姐都被迫早起，说是前两天去没蹲到，然后问了别家站姐才知道这两天都是早睡早起，跟在军训似的，真是见了鬼”
　　“他室友好像也是，衡哥走了小艾发愤图强了吧”
　　“……CP粉能不能不要ky，滚”
　　另一边，傅文泽的站姐图下。
　　“傅哥最近咋了，他不是一直月亮不睡我不睡的吗”
　　“是的，贼叛逆，这还能蹲到他晚上十一点的下班图呢，别把我吓死”
　　“隔壁aqy家好像也是……”
　　两家一合计，嚯。
　　谁的作息都对不上，对上了寝室第三人的。
　　第三人的粉丝乐呵呵。
　　“哎呀，早睡早起就是身体好的嘛”
　　“什么月亮不睡我不睡，月亮要睡了，都跟着我们朝睡！”
　　“楼上你这话怪怪的……”
　　“我说你们两家快给我们朝送锦旗啦！决赛在即身体状态好重要的，哎呀我们朝就是人美心善”
　　隔天还真有傅文泽家的站姐开玩笑似的送了解夕朝一面锦旗。
　　这两家一直没什么矛盾，傅文泽的目标是出道，解夕朝是争C，这会儿关系好，粉丝——傅文泽家的粉丝也都乐见其成。
　　解夕朝家粉丝倒也不至于多开心。
　　只是粉丝基数大，总有部分喜欢看正主和别人互动的，也算是给了口饭吃。
　　就这样，一直到了见面会当天。
　　*
　　见面会当天，解夕朝少有地穿了深色系。
　　上身是黑色的棉绒卫衣，下身是卡其色的长裤，很低调但看上去就温暖宽松的装扮。
　　他在镜子面前化妆，因为是见面会，妆也没怎么化，只是用口红提了下气色，然后就是画了一下眉毛。
　　即便是如此，镜子里的人看上去也白皙精致，温文漂亮。
　　化妆师：“交出你的护肤秘诀。”
　　解夕朝一本正经：“早睡早起身体好。”
　　他站起身，跟着众人一起出去登上了去往场地的大巴车。这天天气很不错，一路的景色都被阳光笼罩，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到了地方，粉丝已经在排队等待。
　　他们从后门进去，有人感慨：“人好多啊。”
　　是真的多。
　　这次的见面会场地很大，除了各家50个互动名额，下面还有好几百个观众位，毕竟前半场都在舞台上。这会儿外面广场上一眼望过去，五颜六色，都是各家摆着的应援。
　　当然，还有拿着各色手幅、特意打扮了的粉丝们。
　　解夕朝的应援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应援色是绿色还是很有攻击性，不过粉丝好歹选的是清新风的薄荷绿，没真弄成骰子似的荧光绿。
　　摆在花墙最前面的，就是一面布做的巨大骰子。
　　解夕朝一看就笑了，悄悄跟口袋里的小骰子念叨：
　　“喏，你的同类。”
　　口袋里的小宠物：“……”
　　不要把我跟没有灵气的死物相提并论好不好！
　　它愤怒地“2”字朝上，但是解夕朝熟知它的脾性，连往口袋里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揣着它施施然进了场。
　　简单的彩排过后，见面会便正式开始。
　　-
　　今天的主持还是窦昱。
　　这位现役偶像因为主持能力业务过于纯熟，人又比较温和，以至于被节目组当块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砖。
　　当然这种事都是双赢。
　　窦昱来节目这么久，自身也吸了不少粉。
　　他今天穿得也很休闲，上台的时候台下粉丝就一阵欢呼。
　　近距离看真人，长得好看的人美貌就愈发明显。
　　他笑着道：“大家今天很热情啊。”
　　台下粉丝大着胆子：“窦老师一会儿也可以一起坐台上吗，我们也想和你交流互动。”
　　话音落下，笑倒一片。
　　窦昱也失笑，他道：“也不是不行。”
　　简单聊了几句，练习生们就上了台，这回的尖叫声明显大了许多。
　　相较于上一回，这一次，解夕朝的待遇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作为C，他的位置被安排在舞台的最中央，开场的talk环节，他被窦昱cue到提问的次数也最多。那些幕后台前的，不为人知的付出在这简单轻松的交谈中终于为人所知。
　　台下的解夕朝粉丝感慨万千。
　　紧接着，就是汇报演出。
　　粉丝原本对这一part没有多大期待，但是他们仍然被解夕朝小分队的舞台惊艳到了。
　　串烧都是选的最耳熟能详的歌。令人意外的是分part，原本的舞担被打发去唱高音、原本的rap担深情地唱着抒情歌的副歌，原本的……
　　好吧，解夕朝是ACE，理论上他应该什么都会。
　　但没人能想到他真的会唱rap啊！
　　唱得还很凶。
　　穿得软软的人说话声音也温软，刚刚还平平和和地说着创作历程，这会儿却穿着他的棉绒卫衣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始说唱。
　　他的这段rap从词到beat都是很陌生的，观众大概能猜到这是他原创的歌。
　　解夕朝自己写歌这件事已然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是除此之外，他rap的整个节奏、气息都很平稳，字句清晰，无论是听感还是从专业的角度来说都非常让人舒适。
　　又是30秒。
　　上一个30秒解夕朝用一曲剑舞让所有人都认识到这个名字背后蕴含的无限可能性，而这一个30秒，他让坐实了这个可能性的无限性。
　　他的rap结束，傅文泽接上下一首歌。
　　两个人的声线完美过渡，给予了所有人耳膜极致的享受。
　　而傅文泽唱歌的时候，解夕朝终于从拿着话筒专心致志rap的动作中缓过神，对着台下笑了一笑。他一边随意地跟着音乐律动，一边往回走，姿态松弛，神情放松。
　　是另一种游刃有余。
　　而另一边，傅文泽唱完，艾清源接过。
　　从没有一起合作过的三个人一时之间俨然已经有了团的雏形。
　　简短的汇报演出结束，台下的观众一时竟然没回过神。
　　*
　　见面会不比公演。公演禁止repo和录音视频是为了不提前泄露演出内容，但见面会一结束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饭拍，而且观众也没有被要求收手机。
　　解夕朝这组演出刚结束，另一边立刻就有了文字repo。
　　“报！朝rap了！超稳！”
　　“啊啊啊啊啊啊朝朝rap了！和小艾、傅哥一组，唱的串烧，配合超默契！”
　　“我双担狂喜了……艾清源解夕朝我以为一公之后你们俩这辈子都不会合体做舞台了呢！”
　　“rap朝！想看！啊啊啊饭拍呢，朕的大饭拍呢！”
　　饭拍不多时上传完毕，因着大小限制，最先传开的还是解夕朝那一小段rap。粉丝们泪流满面，自家爱豆见面会都想着展示实力，一看就很想出道。
　　于是一边刷着物料，日常的打投又紧锣密鼓地开始。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又已经在出圈的路上。
　　他正沉默地坐着，面前是一条拼起来的、连着的长桌，工作人员往上面铺着桌布和摆水，再过十分钟，见面会的下半程就要正式开始。
　　艾清源作为第二，理所当然地坐他边上。
　　他说：“你别紧张。”
　　解夕朝：“……”
　　“我没紧张。”他道。
　　口齿清晰，语声平稳。和他说rap时一个样。
　　艾清源有的时候也挺佩服他的这种波澜不惊的。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那你能不能不要一副马上要被逼良为娼的样子。”
　　一旁的工作人员听到，手抖了一下，默默地扭过头——
　　以免笑出声。
　　解夕朝面露微笑，面不改色伸手。
　　下一秒，艾清源只觉得腰上最敏感的那个点被冷不丁戳了一下，他猛地弹了起来，跟台下被吓到的粉丝面面相觑。
　　艾清源：“……”
　　解夕朝淡定地把他拉下来：“不好意思，他有点紧张。”
　　台下粉丝露出理解的神色。
　　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艾清源笑不出来。他正磨着牙要说些什么，一旁粉丝却已经排着队开始进场，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
　　解夕朝突然想开了。
　　他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二十出头了实在不应该像十七八一样卖可爱，但是既然粉丝喜欢看，那就看吧。卖个萌也不会少块肉。
　　他第一个上台的粉丝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猫咪发箍。
　　发箍上镶着一个小猫发卡，旁边是一对毛绒绒的奶黄色仿真猫耳，软萌软萌。
　　小姑娘第一次面对自己偶像的真人，看上去紧张得不行，张口就是：“朝哥我喜欢你好久了！从你初舞台唱《世界》我就开始给你投票了！”
　　那还真是挺早的。
　　解夕朝想。
　　毕竟那个时候他在大众眼里还是个炮灰。
　　他很认真地说：“谢谢你。”
　　大约是他的语气太诚恳，小姑娘更激动了。每个人的时间大概是一分半，她花了三十秒磕磕绊绊地说了她的心路历程，解夕朝一直听着，手上给她的海报签名。
　　听到她说那个时候考试压力很大时，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学业有成”的祝福。
　　小姑娘满眼感动。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小姑娘就拿出猫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以戴一下这个吗？群里的姐妹都很想看你戴这个，觉得会很可爱。”
　　解夕朝顿了顿，接了过去。
　　头箍的大小很合适，触感温软，质量也很好。
　　解夕朝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戴上之后，他第一次用不太自然的语气道：
　　“……歪了吗？”
　　他感觉有点歪。
　　小姑娘两眼放光：“歪了！”
　　解夕朝：“……”
　　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
　　青年面容白皙，看上去几乎有种素颜一样的清纯。本来就是少年气的长相，被黑发一衬愈发减龄，像是回到了《stand by》的男高时期。
　　而眼下，细长的发箍隐没在他发间，只剩下两个毛茸茸的奶猫耳朵。
　　猫耳朵做得逼真，歪歪扭扭有种稚拙的可爱，倒像是真的长在他头上的一样。
　　配上解夕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真的……
　　小姑娘捂住嘴。
　　真的太可爱了啊啊啊！
　　还好她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代拍！回去她就要把这些照片永久珍藏！
　　第一位粉丝带着幸福的笑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解夕朝。而半分钟后，下一位粉丝已经坐到了他的面前，她的手上是一个兔耳毛绒头套。
　　*
　　这一位粉丝已经工作了，是一名企业白领。
　　她的性格显然要沉稳很多。
　　上来，她就简明扼要地讲了自己想讲的话，包括有很多人爱你、身体不好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以及大家都很喜欢你每一个公演舞台之类。
　　解夕朝脸上褪去了不自然，也听得很认真。
　　抛开卖萌因素，他其实也很喜欢这一次的机会。
　　这种见面会让平时淹没在粉丝名背后的粉丝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具体的人，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粉丝对自己的爱和期待。
　　只是好景不长，谈话又结束了。
　　看到粉丝掏出兔耳朵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他二公不够野吗？
　　面前的粉丝一本正经：“解老师，不管您领口开得多大，在妈粉眼里，您都是一个宝宝。”
　　三岁宝宝解夕朝：“……”
　　他认命地戴上了兔耳朵。
　　粉丝眼前一亮。
　　她说：“耳朵可以支棱一下吗？”
　　解夕朝：？
　　一旁的艾清源终于忍不住，眼疾手快上前一拉他脸边的牵拉绳，下一秒，解夕朝就清晰地感觉自己头顶有什么东西“唰”地立了起来。
　　成熟理性睿智沉稳的女粉捂住了嘴，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嘤”。
　　解夕朝：“……”
　　他企图用眼神鲨死一旁的室友，艾清源一脸大仇得报心满意足。
　　他说：“解老师，有的时候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他目前碰到的粉丝都是让他耍帅的。
　　这会儿他脸上正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颇有些斯文败类的痞子样。
　　解夕朝一脸木然地扭过头。兔耳朵随着动作耷拉下来，软扑扑地搭在他的前额。
　　第三个，小熊耳朵。
　　-
　　一转眼，30个粉丝过去一半，解夕朝感觉自己已经cos了一整个动物园。
　　当然，也有些别的。比如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小道具，花环啊皇冠之类的，总而言之，他感觉自己真的像傅文泽一样变成了一个娃娃。
　　解夕朝……
　　解夕朝理解不了，但尊重并接受。
　　到了最后，他已经日渐熟练。粉丝说朝朝可不可以喵一个的时候也可以面不改色地“喵”一声，一旁的艾清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偏过头看到解夕朝冷静淡定的神色，这回是真服了。
　　解夕朝秉着只要不在意，头顶上的小萌物就不存在的原则，营业技巧一次比一次高超，卖萌能力一次比一次炉火纯青。
　　眼瞅着人潮快到尽头，他终于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一个熟悉的人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女孩穿得花里胡哨，像是从哪个打翻的颜料桶里滚了一圈才出来。她进来化了解夕朝记忆里最精致的一套妆，睫毛浓密纤长，解夕朝保守估计刷了得有两三次。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的各种道具争先恐后地被挤冒了头，像是要从袋子里挤出来看外面的风景。
　　解夕朝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头纱。
　　他面容僵硬，嘴角抽搐，看着女孩大剌剌地在他面前坐下来。
　　“早啊。”对方欢快地打招呼。
　　解夕朝说：“……早。”
　　“很熟了，所以就不寒暄了。”荆瑾一边解袋子从里面掏道具，一边用一种坦然且魔鬼的语气道，“时间有限，那我们赶紧开始吧。”


第80章 
　　这实在太嚣张了。
　　解夕朝自己的粉丝很多认识荆瑾，但也有不少solo的不太了解，更何况别人。一时之间周围不少人都侧目，谨慎的工作人员更是以为遇到了比较极端的粉丝，就要上来制止。
　　解夕朝及时开了口：“没事，这是我表妹。”
　　工作人员微讶。
　　小姑娘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口袋里把头纱掏了出来。
　　工作人员：“……”
　　他颇为同情地看了解夕朝一眼，回到了原地。
　　被误认，荆瑾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还挺满意的。毕竟节目组一直都打压解夕朝，他们在外头的总担心解夕朝在其他事情上也受欺负。
　　现在看来，星云还是知道自己是个大平台，要脸的。
　　她把头纱递过去，解夕朝认命地接过，一边配合她拍照，一边跟她聊了聊。
　　说是不寒喧，到底是家人，实际是不可能的。
　　解夕朝道：“怎么来了？”
　　时间有限，一个问得快，一个答得也快。
　　荆瑾道：“后援会不是有名额吗，有一个姐姐有事，然后她们又觉得她们来不好意思要求这要求那，我比较合适。”
　　解夕朝：。
　　不好意思要求这要求那，但是好意思打亲情牌。
　　他粉丝的逻辑，无懈可击。
　　他试着戴了戴头纱，质感倒是很轻盈，款式也没有选很夸张的，台下站姐显然在跟荆瑾打配合，咔咔一顿狂拍。几秒后，荆瑾又递了个金丝眼镜来。
　　解夕朝看她。
　　荆瑾说：“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一旁的“别人”冷不丁听到，咳嗽了一声。
　　这一家子……
　　嗯，都挺厉害的。
　　解夕朝失笑，戴上眼镜。
　　特意选的没有度数的装饰眼镜，戴上也没什么不适，荆瑾端详了几秒：“哥你好像个斯文败类。”
　　“少拐弯抹角骂我。”解夕朝笑了，“快点，还有什么，别耽误人家时间。”
　　其实也就过了三十秒。
　　后面的粉丝都知道了前面的情况，纷纷表示自己这一分半让出来也行。当然是开玩笑，荆瑾也不会不识趣，继续掏东西，顺便加快语速：
　　“掐着表呢掐着表呢。”
　　她又掏出了一对狐狸耳朵，这回解夕朝是真好奇了：“所以我到底是什么塑？”
　　怎么带什么的都有。
　　“在打架呢。”荆瑾叹气，“猫派兔派打得不可开交，还有几个说你是狐狸幼崽和小狼狗的，现在正在开投票，不少人表示输的自愿去打投组。”
　　解夕朝：“……”
　　“好的。”
　　“你觉得呢？“荆瑾眨巴眼睛，“可以听听你的意见。”
　　“我觉得我是个人。”解夕朝平静宣布这一重大事实，“不过你们开心就好。”
　　新晋成人的解夕朝这回算是让人拍了个够本。不过荆瑾到底是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选的道具都是很适合他的类型。
　　其中最惊艳的还是一条脸链。
　　选的是银嵌黑的款式，长短粗细都刚刚好，应该是定制款。
　　因为除了装饰性的星月和钻石，解夕朝还看到了一小枚做成吊坠的小骰子，骰子褪去了荧光绿，变成了高贵的荧光黑白，小小一个，看上去竟然很高端。
　　解夕朝很喜欢，台下粉丝也很喜欢。
　　解夕朝很少穿正装，无论是舞台装还是线下的私服都是宽松款。之前的杂志让他们依稀窥见了对方在这一方面的可能性，而这条脸链又将这份可能性补全了一些。
　　就像给端方君子的内芯加了点墨汁。
　　加上解夕朝面对荆瑾的时候，其实是更放松，也更没什么顾忌的。竟然难得地流露出了一点带着痞气的帅气。
　　用荆瑾的话说，就是“斯文败类”。
　　一分半过去，荆瑾带着满满的收获准时离开，顺便把那条解夕朝爱不释手的脸链留给了他。
　　本来就是要送给他的，她甚至准备了盒子。
　　最后的三十秒，她一边收拾，一边快速地过自己要说的话：“哥你在里头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准备舞台，家里那边呢交给我，投票的事交给粉丝，说起来最近我还给姨妈他们看了你的舞台，姨妈说感觉挺像那么回事，我感觉他们其实也没什么意见了。
　　呃还有什么我想想，哦哦哦，就是那个。”
　　她说：“压力别太大啊，咱们开心就好。就当来玩的。”
　　她还记着解夕朝离开过一次的事。
　　相较于粉丝，对于家人来说，对于解夕朝会取得多大成就、究竟是不是C位这件事并没有多大执念。当然解夕朝喜欢，他们肯定都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们最希望的，还是他们珍惜的家人能平平安安，顺利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然后，快乐就好。
　　解夕朝手一顿，看着面前在他不在的时候恍然间已经长大了的女孩。
　　片刻后，他很轻地说：“好。”
　　“好好念书。”他道，“等回来了带你出去玩。”
　　“说好啦。”荆瑾眼睛亮亮的，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下一个粉丝。
　　-
　　这一次的见面会人虽然少，但是热度明显大于上一次见面会。
　　一方面，现在的高位选手人气都在滚雪球。《超级新秀》节目越来越火，路人盘越扩越大，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刷刷这档节目的新消息，俨然已经成了当下最火的综艺。
　　另一方面，这回的见面会效果也很好。
　　首先是前半程。
　　选手们一看就都很熟了，无论是玩游戏还是互相cue的小互动，都能看得出大家虽然在竞争的环境里，但剩下来的这些选手感情都挺不错。
　　几个综艺片段出了圈。
　　除此之外，最出圈的当属解夕朝、艾清源和傅文泽的那个串烧舞台。
　　这三个人本来人气就高，大家知道是室友line，但因为最近都不在一个组，所以很少有人提他们关系好的事，主要也没想到。
　　最近三个人作息同步的事有了点小水花，这个舞台恰逢其时。
　　大家发现这个舞台效果竟然意外地好，而其中，解夕朝的全能又给大众刷新了新的认知。
　　“怎么能这么强？”
　　这是论坛高楼的标题。
　　有人说他是选秀史上最名副其实的ACE，更多的人则是已然抵抗不住，在三公后入了这个坑。毕竟这人可盐可甜，什么都会，要什么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
　　实在是追星再适合不过的首选。
　　除了这个切片，就是解夕朝的见面会饭拍图。
　　如果说三人舞台出圈还看不出什么，那么解夕朝的饭拍图夸张到恐怖的数量则可以完完全全证明他目前断层了整个节目的人气。
　　最直接的就是站姐数和出图数。
　　解夕朝的站姐数一直在新增，已经超过了有多年粉丝积累的艾清源。
　　而这一次，出图数甚至跟站姐数对不太上。
　　他的图出了太多，有太多不是他粉丝的别家站姐也在偷偷用小号发他的图，更有甚者，拍完就直接销了大号转了担。
　　而他也没有辜负这些镜头。
　　站姐的镜头和技术有好有差，滤镜和调色也都有差别。而哪怕是新手站姐傻傻生图直出的图，里面的解夕朝看上去都漂亮得不像话。
　　更不用说后面的见面会图片。
　　所有图里最神的是一个站姐拍的脸链图，照片里，青年垂眸低头在海报上签着自己的名字，侧脸弧度流畅优越。
　　他认真的时候脸上就不再带笑。
　　银色的链子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看上去清冷又矜贵。
　　这个站姐，就是和荆瑾约到的一起来见面会的小姐妹，也是解夕朝的唯粉。
　　这组图一出，转赞评立刻就爆了。
　　“我愿称之为氛围感的神，美炸了啊啊啊”
　　“真的好清冷白月光的感觉哦，小瑾立大功！！！姐也拍得好好看！”
　　“骨相真的太优越了……生图就很漂亮了稍微加个滤镜都不用修就张张神图的程度，不是这张脸真的很适合大荧幕吧哪怕当个哑巴花瓶呢！”
　　“啊啊啊别说了又要被人截出去嘲了！”
　　“但是朝就是很立体的长相嘛，这个脸我真的幻视正在签几百亿大合同的年轻霸总”
　　“这个时候应该在签小瑾的那个海报？笑死了可是小瑾晒出来的那个to签，她哥给她写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追星啊啊啊”
　　“我艹，笑得我想死”
　　随着这组图的扩散，转评里的路人也越来越多，有惊叹颜值的，还有疑问于爱豆与粉丝之间距离的。
　　有误会，粉丝自然忙着科普。
　　于是，渐渐地，词条又变成了：#谁来发我一个这样的哥哥
　　某追星大博主真情实感感叹：
　　家人们谁懂啊，看了见面会repo居然酸了，谁能送我一个大明星哥哥我追追[柠檬]
　　热评深有同感。
　　“不仅是大明星，还要长得帅实力好[柠檬]”
　　“而且性格也要好，要脾气好会从小带着玩而且还不呆板无聊[柠檬]”
　　“还会劝你好好学习少追星，但是海报to签[柠檬]”
　　“啊啊啊你们直接报我们小朝老师的名字嘛，小瑾，拔刀吧！！！”
　　当天晚上，荆瑾被评论淹没。她一边看评论一边嘴角咧到耳根，对着所有的柠檬非常嚣张、非常欠揍地统统点了一个赞。
　　*
　　经此一战，解夕朝的人气又水涨船高了一截。
　　而他的后面，各家的人气却是一片混战。尤其是4-10这个位置，后台数据几乎每天都在变动。
　　公演和见面会都已经结束，该吸的粉也都吸完了。各个练习生除了准备决赛也只能听天由命，而这个“天”却不完全是天，还有公司之间的博弈以及公司和平台的博弈。
　　解夕朝作为如今的C，自然是平台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其实还挺好奇自己在星云那边的风评，毕竟星云对他的态度总是很微妙。看好是肯定的，毕竟早早地就要把他签下来，甚至连大公司的矜持都不顾。
　　但他几次三番跟节目组对着干，他总感觉自己在星云高管那边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刺儿头。
　　这件事是曜欣在对接。
　　某一日，方箐箐和他聊起，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平台内部估摸着也在打架。”她道，“里面可能有你的粉丝。”
　　星云虽然是个公司符号，但终究由各种各样的人员组成。从管理层到各个部门的业务人员，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各有想法的人。
　　方箐箐会这样说，那他的粉丝至少是部门主管及以上，甚至可能是决策层。
　　要不然，不至于影响这么大。
　　这就是人脉的好处。
　　娱乐圈讲究人脉，无论是资本上的人脉还是前辈方面的人脉，有了人脉，无论是想走捷径还是做了错事想弥补都会更容易一些。
　　所以，像艾清源这样的富二代吃得开。
　　像另外一些星二代同样也获得了很多的便利。
　　解夕朝没有人脉。
　　他周围的人除了他没有一个在娱乐圈工作，他是靠自己的实力和人格魅力硬生生吸的业内粉丝。这些粉丝出于对他的爱意和欣赏，会主动替他牵线搭桥。
　　这叫不了人脉，更合适的词是机缘。
　　解夕朝心里有了数，道：“所以平台那边怎么说？”
　　“口气已经软下来了。”方箐箐道，“栎姐这两天一直在跟他们打电话，那边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们这边配合让你顺利出道，然后就可以签合同了。”
　　解夕朝不可能不出道，他的C目前也是板上钉钉。
　　平台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再提任何要求，只希望合作顺利。
　　这个时候，主动权就到了曜欣手里。
　　按理说，作为一个从头到尾只捧出了一个艺人的小公司，能和大平台合作已然是不敢想的事，不说感恩戴德，也应当。
　　星云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曜欣，从诞生伊始，就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公司。
　　而它现在甚至有人助纣为虐。
　　那个人，就是明明是新人但嚣张得已然在娱乐圈横着走的解夕朝。
　　有了之前那次谈话打底，明栎对解夕朝的态度和性格都有了数，这一回星云找她，她直接先道：“这件事我们要和艺人本人谈一谈。”
　　那头的人耐着性子：“明小姐，我们这边谈的就是您家艺人本人C位出道的事。平台这边是愿意给艺人C位出道造势和铺路的。”
　　明栎淡然一笑，轻飘飘反问：“可是我们家艺人现在已经在C位了不是么？”
　　那边语结。
　　要怎么说？
　　要说就算现在在C也是可以掉下来的。
　　可是解夕朝究竟掉不掉得下来不说——只要他不现在冲到铁门殴打粉丝，这个C位99%是他的。另外，曜欣这么说，就是明摆着还想捞更多的好处。
　　这也是他谈不下来的。
　　于是通话就这样“愉快”挂断。
　　到方箐箐找到解夕朝的这一天，关于出道之后的运行方案，两边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不着急。”解夕朝道。
　　“栎姐的意思也是。”方箐箐道，“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顿了顿，“她的意思是，虽然你出道是成团出道，但是你现在的人气其实已经比节目都高出一截，待遇上是可以多谈谈的。”
　　她在暗示分成。
　　解夕朝就笑：“运营是盛弘？”
　　“不一定。”方箐箐道，“盛弘最近跟星云闹得有些不愉快。”
　　原因大家都清楚。
　　解夕朝一脸无辜：“不管换成谁，应该都不太待见我。”
　　他拉的仇恨实在太多了。只要运营团不是曜欣，那么各家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一定会在各个地方卯足了劲儿打压他。毕竟一个团内的人气top不是自家艺人，这个top几年后还要回到原生公司，这件事听起来实在是写着明晃晃的亏本。
　　方箐箐听出了弦外之音：“所以？”
　　“分成可以谈一下，具体的我都可以。”解夕朝道，“除此之外，姐，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点别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信息。
　　新时代了。
　　大家也不能一门心思钻钱眼里。
　　至少不能只钻钱眼里。
　　方箐箐会心一笑：“谈，不管是什么，都可以谈。”
　　反正现在风水轮流转，着急的不是她，也不是解夕朝。
　　而这边，谈判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另一边，各家公司的硝烟已然弥漫。
　　第一枪的目标初现。
　　却仍旧是艾清源。
　　有人在网络平台匿名爆料，说艾清源私底下嚣张跋扈，完全就是第二个夏睿言，但是他资本够硬，所以一直没人敢动他。
　　不知道是不是从上次的云盼事件中获得了灵感。
　　这一回，TA同样放出了一段录音。


第81章 
　　这段录音的地点同样在练习室，声音除了艾清源，都作了变声处理，主人公是艾清源和几个分辨不出的年轻男生声音。他们在讨论这次去《超级新秀》的人选。
　　其中一个男生提到了一个名字，艾清源一声嗤笑：
　　“他？”
　　“你管他那叫跳舞？”他道，“我建议呢，连拍子都对不上的废物就不要想着出道了，早点回家卖红薯去吧。”
　　话音落下，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有人说：“源哥说得对！”
　　有人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说话都说不利索，还出道呢。”
　　嬉笑声中，有个声音弱弱地道：“你们这样说不太好吧……”
　　立刻遭到了围攻，有人阴阳怪气：“你心疼他，那你去帮他啊，省得他整天在源哥面前碍眼，我看啊，他不仅四肢不好使，脑子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立刻响起了哄堂大笑，听着格外刺耳。
　　录音到这里结束，发布者用匿名头像附上了文字：
　　作为当时事件的亲历者，这些日子，我时常在为自己当时没有坚持到底而感到惶恐不安。超级新秀某位选手的霸凌事件后，我联系到了事件中提到的小Z，他表示不愿、也不敢再提及当时的事。
　　而于我个人，始终感觉良心愧疚难安。
　　这段录音录制的事件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录制只是偶然，但我认为，这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超级新秀》的某位热门选手，你有钱有权，有家人的庇护和公司的偏袒，还有粉丝的包容。但这些并不是你理所应当凌驾于别人之上、践踏别人尊严的理由。
　　我等着你的回应。
　　录音和文字一经曝光，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
　　解夕朝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这两天一直泡在作曲室，倒不是这个关头还要写歌，是给决赛挑合适的solo曲目。每个选手的一分半solo时间，可以选择dance 、rap、vocal三个类别。
　　他还没想好。
　　除此之外，就是决赛直播的两个舞台。
　　还没选好，但是歌已经出来了。
　　都是标准的男团风。
　　决赛两个舞台的C很纯粹，就是三公一二位，不过大家分别去哪首歌还要录一些物料来确定，所以解夕朝干脆两首都练着，只当日常练习。
　　这天他也是照常去练习室练了一晚上，回去的时候听到周围人议论纷纷。
　　他经过的时候，不时有人隐晦地看他一眼。
　　解夕朝微顿。
　　看来这事跟自己还有点关系。
　　果不其然，他还没回到寝室，就有人拉住了他。
　　是刚好路过的邹意。
　　“看热搜了没？”他问。
　　解夕朝摇头。
　　邹意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他跟解夕朝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道：“今天小艾一晚上都在寝室，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心里有个数。”
　　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淡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解夕朝若有所思。
　　邹意拍拍他的肩，解夕朝在他离开前想起什么，叫住他：“欸邹老师，决赛想好去哪个组没？”
　　“巧了。”邹意笑道，“小艾前两天刚问我，我跟他说在考虑。”
　　“不如你俩先打一架？”
　　解夕朝就笑：“出息了。”
　　还知道两兵交战，先抢大主唱。
　　“回头说。”他道。
　　邹意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
　　解夕朝转身推开寝室的门，房间内一片寂静。
　　傅文泽低着头发消息，另一边，坐着紧皱眉头的艾清源。
　　解夕朝带上门，两人都抬起了头。
　　*
　　几秒的寂静之后，艾清源率先开了口：“你要是也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就跟你绝交。”
　　解夕朝：。
　　一旁的傅文泽很是不赞同他这种幼稚行径：“你几岁了？”
　　艾清源不理他。
　　他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谈不上愤怒也没什么激动，管衡的离开到底让他成长了不少，至少面对事情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炸毛。
　　但还是看得出郁闷。
　　解夕朝问：“怎么回事？”
　　“别问了。”傅文泽道，“人自个儿也没想起来。”
　　“我刚想起来了好不好！”艾清源大声反驳，“就是刚刚脑子一抽对不上号。”
　　然后他才抿紧了唇：“话是我说的。”
　　“确实像你的风格。”解夕朝道，“特别欠。”
　　艾清源语塞。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祸从口出。
　　管衡的事给了他一次教训。
　　这是第二次。
　　他顿了顿，补充：“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怼他，别人跳得不好我才懒得管。当时来超星选拔，他为了拿出道名额，给同寝室的室友偷偷下泻药，所以我才看不惯他。而且我应该就随口怼过一次。”
　　拍子都对不上显然是夸张。
　　其实对方实力算是中等，也正是因此，所以才更会为参加比赛的名额焦虑。
　　他室友跟艾清源关系也不算好。
　　艾清源说这句话，纯粹是看不惯对方的为人。
　　当然，他也确实看不起实力不好的人。
　　“后来呢？”解夕朝问。
　　“后来公司知道这事。”艾清源费劲回忆，“好像取消了他的名额吧，反正我之后没见过他了。”
　　少爷作派。
　　不把大多数人和事放在心上。
　　解夕朝心下有了数：“还记得那天说那句‘这样不太好’的人是谁吗？”
　　艾清源诚实地道：“真不记得了。”
　　事实上，他也不喜欢那些人为了阿谀奉承他说的那些话，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会儿他估摸着已经在玩手机，更不用说听人说话了。
　　他能看得起的，那个时候确实只有管衡一个。
　　想到这，他又有些黯然。
　　黯然了没两分钟，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不对啊。”
　　“你怎么一点不惊讶？”他问。
　　“你忘了。”解夕朝道，“管衡也说过这事。”
　　碍于傅文泽还在场，他不好把管衡的事说得太清楚。只这一句，艾清源也听懂了。
　　管衡曾经说，颂永找过他，希望他提供一些他自己的“料”。他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吃喝嫖赌，唯一的问题都在这一张嘴上。
　　管衡碍于昔日情面放过了他。
　　但不是人人都是管衡。
　　-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霸凌这种事本来就在大众的逆鳞之上，尤其是校园暴力。练习生们都是上学的年纪，说到底也都是十六七的祖国花朵，这种事在舆论层面几乎是零容忍。
　　更何况夏睿言在前。
　　解夕朝几乎是听到这件事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这背后的人和颂永的思路对一块去了。
　　艾清源是谁？
　　艾氏的公子，艾这个姓氏就写着权势。
　　这在一部分粉丝眼里是贵公子人设的一部分，但是在更多路人眼里，这并不讨喜。更何况艾清源向来有脾气差情商低的名声。
　　别说现在有了证据，哪怕当初没有证据，也有不少人觉得他长着张霸凌脸。
　　而这些人还抓住了一个点。
　　那就是夏睿言。
　　有夏睿言“珠玉在前”，《超级新秀》的粉丝对这种事格外敏感。平时的物料里有哪两个练习生肢体动作稍微过激了一些都会有人议论，更不用说这种实打实的“证据”。
　　就像管衡说的那样，艾清源这张嘴，对于对家来说，简直就是现成的把柄。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这次的声势甚至比夏睿言那次还大。官博底下刷着“艾清源退赛”“80咖退赛”，艾清源起先还觉得没什么，只是渐渐的，他发现铁门外他的站姐都少了很多。
　　而另一边，盛弘反复的电话也让人心烦。
　　电话那头，他的经纪人语声前所未有地严肃：“小源，我知道这有点为难你。但是我们确实需要更确切的时间来锁定这段录音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才好去寻找更多的反击证据。你知道的，澄清都只有很短的黄金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你就要彻底被钉在霸凌的耻辱柱上了。”
　　艾清源有些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
　　什么时候？
　　他他妈的压根记不得那个傻逼叫什么了，还是听到录音才想起来。
　　又怎么可能记得这是哪一天？
　　坏就坏在记不清。
　　艾清源记不清，录音里的人声也都分辨不出，只能挨个找人。
　　可是找人也没有用。
　　人证是最没用的。
　　都是盛弘的练习生，无论是包庇队友还是碍于权势，无论哪一点都让真话变得不再可信。
　　退赛的声浪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艾家本家。
　　第二天，艾清源的哥哥就和盛弘的人一起来了节目组。
　　他长得和艾清源五分相像，只是气场更沉稳。几个人坐在玻璃间谈话，面色倒都还平和，只有艾清源坐在角落一脸郁色。
　　这回不是像欠了八百万，像是欠了一个亿。
　　傅文泽和解夕朝路过看了眼，前者少有地目光停顿。解夕朝道：“担心？”
　　“也不算。”傅文泽道，“只是觉得罪不至此。”
　　语气很诚实。
　　艾清源的缺点很明显。
　　但同样的，他的优点也很鲜明。
　　朝夕相处，他们是最了解艾清源的人。这样的人需要吃一些教训，但不应该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收场。霸凌这个罪名太重。
　　他说完，不由得看了解夕朝一眼：“你不担心？”
　　解夕朝顿了顿。
　　“你觉得我冷血？”他问。
　　“没有。”傅文泽否认，“只是奇怪。”
　　解夕朝失笑。
　　“你们对我的滤镜是不是有点……”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这些天确实没有怎么表露过担心。甚至安慰都没几句，哪怕是少言的傅文泽都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别担心。因为他知道艾清源不需要安慰。
　　他需要的是解决问题。
　　但是——
　　“这事不会闹大。”解夕朝道，“盛弘已经有方案了，今晚就能解决。”
　　傅文泽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
　　*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清苦的香气。
　　解夕朝去接了杯美式，热气腾腾的咖啡熏得他眉眼氤氲。
　　他道：“你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干的？”
　　傅文泽愣了愣：“文耀？”
　　“文耀不敢。”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如果夏睿言还在，或许另说。但现在，它也没这个必要。”
　　搞人也是需要事出有因的。
　　文耀现在推的是云盼，跟艾清源毫不撞型。而且，文耀并没有让云盼出道的、特别迫切的需求，他是说，以得罪艾氏和盛弘为代价的那种迫切。
　　“当然。”他笑了笑，“闹得现在这么大，它绝对有推波助澜。”
　　不仅是文耀，还有各大公司，估计都在黑通稿中出了一份力。
　　但是主力不会是他们。
　　傅文泽若有所思。
　　解夕朝喝了口咖啡：“越是大公司，就越容易畏手畏脚。娱乐圈是个圈，资本同气连枝，小打小闹可以，这种伤筋动骨的抹黑必然要多加考量。”
　　傅文泽听懂了：“你是说，其实这是个人行为。”
　　“我猜测。”解夕朝道，“那个所谓的发帖人，就是当事人。”
　　能做出下泻药这种事，据艾清源的描述，也是平常不起眼又内向的人。这种人心思敏感又细腻，所有的想法都关在脑子里，很容易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
　　比如他以为是借了各大公司博弈的东风，可以顺利地把艾清源弄下去。
　　但是他终究不懂这个圈子真正的博弈规则。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盛弘就发布了一则严正声明。
　　声明直接公布了那名练习生当初的处罚记录，指出了对方个人的品德问题。并且拉出了相关时间线。最吸引人眼球的证据是另一份监控。
　　监控里，这名练习生下药的动作清晰可见。
　　洋洋洒洒写了几十字，盛弘才在最后轻飘飘地提了一笔，表示，虽然艺人出发点是因为性格直接，但是终究言辞不当，所以代表个人向公众道歉。
　　附上了艾清源拍的个人道歉视频。
　　众人点进去，发现一向猖狂傲气的少年坐在镜头前，居然真的好声好气认真地把自己反思了一通。
　　路人啧啧称奇。
　　而更多的人，焦点已经转移到了下药这一个恶性事件。
　　“我的妈……朝夕相处的室友，这也太毛骨悚然了吧，万一下的不是泻药呢”
　　“这人是真的阴暗，说真的，我都想骂两句”
　　“我觉得aqy不喜欢他正常，谁知道了这样的事还能好声好气啊，而且是私下里和朋友聊天，那肯定是百无禁忌怎么爽怎么说”
　　“我看过这位的练习视频，说真的，跳得是真差”
　　“讲真，不是艾清源的粉，甚至算是半个黑，但也不要给人瞎扣帽子吧，骂两句人渣也上纲上线？”
　　这些评论里有多少真路人不得而知，但风向已然开始悄悄扭转。
　　艾清源的粉丝齐齐松了一口气，也开始了反黑澄清。这场隆重的开场大戏只持续了两天，竟然就鸣金收鼓，着实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味道。
　　艾清源松了口气。
　　傅文泽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就觉得怜爱，只是他还惦记着解夕朝那天说的话。
　　解夕朝说：“如果我有真的要下定决心报复的人，而对方又是这样的身家背景，我不会这么做。”
　　他只这么说，但是像个小钩子。
　　傅文泽被勾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旧事重提：
　　“你那天……”
　　解夕朝正在吃鸡蛋灌饼，吃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闻言，他有些迷茫：“啊？”
　　傅文泽不得不提醒了一遍。
　　“昂。”解夕朝把鸡蛋灌饼咽下去，“那个。”
　　“其实没什么。”他道。
　　他想了想：“你知道这件事的关键点在哪吗？”
　　傅文泽想了想：“有没有霸凌？”
　　“不。”解夕朝道，“是艾清源真的说了那些话。”
　　傅文泽怔住。
　　-
　　片刻后，他才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话他平常也在说。”解夕朝笑了笑，“不同的情境，是不同的效果。”
　　真的说了“废物”。
　　语气嘲讽。
　　带着“小弟”一起聚众讽刺。
　　这些点是致命的。
　　“轻微霸凌这件事是很难界定的。”解夕朝道，“你知道，言语暴力也是暴力，冷暴力也是暴力。我不觉得艾清源是不是真的霸凌这件事与最后的结果有关，他这句话本身就是错误的。至少对于一个偶像来说，他不该对队友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他道，“我们知道他是事出有因。”
　　“但是不可以。”
　　偶像是公众人物，要做的事是谨言慎行。
　　对方的行为固然不对，普通人怎么骂都没事。但是公众人物是有影响力的，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给粉丝不同的影响和暗示。
　　作为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要做的事是就事论事地批评。
　　而不是直接在其他方面进行攻击。
　　这是公众人物应当具备的社会责任感。
　　“当然，这不是重点。”解夕朝慢慢地道，“重点是，他犯了错，抓住了这个把柄，要么像别人一样，什么都不做，要么，就干脆做到底。拖泥带水，只会被对方抓住了机会反击，而对方再怎么说，都是处于强势地位的。”
　　为什么要曝光？
　　无非就是抹黑艾清源的形象，让他出不了道，以泄私愤。
　　左右都是抹黑，左右都会得罪盛弘和艾家，能走到这一步，就必须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他道，“你对抗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人背后的资本。”
　　如果是他，会怎么办？
　　其实解夕朝对这一点很清楚。
　　因为他不仅想过，而且做过。
　　在某一个任务世界，他的任务就是辅助气运之子去对抗他的对家以及对家背后的原生经纪公司，虽然不是某个家族，但也算是类似的情景。
　　他的人设是一个极端而疯狂、一心只做一件事的、被迫害得精神失常的十八线小明星。
　　其实可以赢的。
　　他以身作饵，步步为营。
　　从揭露节目里两面派的皇族选手开始，一直挖到公司高管，一路到背后的权钱交易。舆论几乎由他一人掌控，用语言、用手段、用推拉甚至用上讯问技巧的谈判。
　　他自己没有势力，但是他擅长借力打力。
　　到了最后，整个公司的高管险些都被他直接送进牢里。
　　只是因为剧情需要，他卖了个破绽，被迫害得死无全尸地成了他。
　　解夕朝现在想想，还觉得颇为可惜。
　　他若有所思，一旁的傅文泽却因为他轻描淡写几句话里的暗示早饭都差点吃不下去。艾清源上完厕所回来，察觉到诡异的气氛，有些好奇：“在聊什么？”
　　“没什么。”傅文泽道。
　　他用怜悯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下艾清源，然后顿了顿。
　　“你该庆幸你是个好人。”他道，“还有你家里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艾清源莫名其妙：“我当然是个好人。我家当然遵纪守法，不是傅文泽，你是不是又吃错药了？还是单纯地只是想找茬？”
　　傅文泽不说话。
　　另一边，解夕朝听见傅文泽的话也当作没听见，深藏功与名，吃完了一整个鸡蛋灌饼。然后道：“走吧，去练习。”
　　往事如烟。
　　过去的终究过去。
　　现在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选手，也挺好的。
　　普普通通的断层C位继续投入勤勤恳恳的练习当中，《超级新秀》的粉圈却因为新的爆料再次掀起动荡。
　　而不幸的是，这一次的爆料内容却是实打实的真料。
　　三公淘汰排名第三的练习生乔野，实际上有一名未公开的圈内女友。
　　而截止当前，两人仍未分手。
　　甚至在三公结束之后的当天，女友还假装工作人员，混进节目和乔野见了面。


第82章 
　　爆料乔野的人是一个很出名的瓜号。
　　在爆料前他就发了预告，关键词是大热综艺、男友风。
　　这个关键词范围很广，评论区群魔乱舞，提名的全是对家。《超级新秀》当然是重灾区，当时就有人猜乔野，但是被粉丝喷了回去。
　　乔野的公司启泰传媒在营销和做人设上向来有一手。
　　乔野现在的粉圈早已成熟。
　　他走的就是和艾清源对打的路线，痞帅男友风。只是艾清源因为性格直接单纯有的时候会显得过于“直男”，而乔野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很会。
　　情话张口就来，各种物料里更是撩粉撩得飞起。
　　正因为如此，他是高位里女友粉比例最高的练习生。
　　瓜主放的瓜也很干脆。
　　两张照片。
　　一张亲密照，照片里应该是赛前。俊男靓女手牵着手一起逛夜市，乔野倒还记得戴个帽子，照片同时拍到了两人的侧脸，以十指相扣的程度，怎么都不能说是普通朋友。
　　第二张就很微妙了。
　　第一张照片可以看清女方的脸，而在第二张夜色笼罩的照片里，女孩子戴了口罩，跟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往里走，却依旧能从眉眼看出和第一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这两张照片一发，超新的粉圈就都震惊了。
　　说实话，这瓜已经几近实锤了。
　　但是这性质太严重了。
　　乔野甚至不能称作艺人，他还只是一个未出道的选秀爱豆。就是这样一个新人，胆子大到封闭式训练的时候都要约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或许从来没把粉丝放在眼里。
　　乔野的粉丝几乎是看到这两张图的一瞬间就发疯了。
　　“P的吧？知道决赛了有人为了出道位要不择手段了，等着律师函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他妈服了，搞完艾清源搞乔野是吧，高位选手招你们惹你们了，造谣泼脏水有意思吗我就问你有意思吗”
　　“@启泰传媒@启泰传媒@启泰传媒，滚出来说话”
　　“不是乔野粉丝能不能别发疯，小艾已经澄清了哈，孩子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可比恋爱咖要有责任有担当多了[玫瑰]”
　　“乔野粉丝别共沉沦……高位选手多了去了，别拉人下水”
　　评论乔野粉丝气得口不择言，顿时评论区一片混乱。
　　而爆料号之外，秀圈路人的评价则更为真实。
　　“还没出道就恋爱，怎么敢的哟”
　　“……真的会信任危机，封闭都能假扮工作人员谈，这么爱吗，那出去之后呢”
　　“对啊，各家现在估计都恨死乔野了”
　　“我觉得没必要扫射吧，就是这真的太离谱了，我觉得不管是不是被搞，只要恋爱这事是真的，那乔野就绝对不无辜”
　　“粉丝辛苦打投送你出道，你在和嫂子亲亲抱抱举高高哈哈哈，乔野，喜欢你是我眼瞎”
　　“不是，怎么敢的啊？？？乔野，你怎么敢的啊？”
　　怎么敢的大家不知道，但练习生内部，这件事却没有掀起像之前艾清源事件那么大的波澜。
　　*
　　邹意去解夕朝寝室串门的时候，那边正3+1带一个云盼玩飞行棋。
　　他看游戏地图，躺着的还是那枚莹绿色的骰子，而解夕朝代表的绿色已经有三枚都走到了终点。最惨的是云盼，到现在家门都没出。
　　他稍显震撼，问云盼：“怎么做到的？”
　　云盼默默地用谴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更不用说走好几轮骰不到六出不了家门。
　　就像有的人谈恋爱能藏到结婚领证孩子出生，而有的人谈恋爱则还未出道就被爆了个一干二净，连个底裤都不剩。
　　邹意进门的那会儿，已经有其他女孩儿也爆料，说乔野练习生时期就是个玩咖，谈恋爱不止谈一次，这一个已经算久的了。
　　久的，那就有可能是真爱。
　　粉丝会心一击又会心一击，心已经碎成了七八片。
　　这会儿宏泰紧急发布声明，宣布艺人单身。但是谁都知道，早就无力回天。
　　云盼不说话，艾清源先开了口，懒洋洋的：“邹老师刚吃完瓜回来？”
　　他跟邹意其实不熟，但艾清源这个人挺自来熟，邹意情商也高，一来二去的，就这么融了进来。他道：“嗯。”
　　“好像真分了。”他道。
　　他没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艾清源嗤笑一声：“孬种。”
　　所有人默默看他。
　　艾清源：“……”
　　“看我干嘛。”
　　“我艹！”他反应过来，叫起来，“我母胎solo好吧！我才对情情爱爱的没兴趣！”
　　“我只是觉得。”他道，“你说你，谈了个恋爱对不起粉丝，这会儿又为了自己跟谈的好好的女朋友分手，又对不起女朋友，真的没意思啊。”
　　这也是在场众人的同感。
　　其实对于练习生内部谁在谈恋爱，大家心里都有些数。
　　大家都是来选秀的。
　　谁一门心思为着出道焦虑，每天刻苦练习，谁像是把节目当度假，而是不是品评别人一句“性格直男不直男”，这两者对比还是很明显的。
　　解夕朝发现这事，就是在二公选曲。
　　这也是他和乔野唯一一次交集比较多的时候。
　　那个时候乔野跟他谈话，三句话不离他的长相，还用他们组缺门面这事拉他去他的组。
　　解夕朝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对于同性来说，相貌这件事其实大多数人是不太在意的，尤其是能当上练习生的，颜值本来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会这么关注他的长相，要么就是对他有意思，要么就是处于恋爱中。
　　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有闲情逸致关注同性的外表以及会不会撩。这是竞争意识在作祟。
　　乔野看起来就直，解夕朝知道不会是前者。
　　那么，只可能是他确实是在谈恋爱。
　　他对这件事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主要是见过的失格偶像太多，恋爱塌房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最不让人诧异的原因了。
　　他只关注一点。
　　乔野这一谈，大概率无缘出道位。
　　那么……
　　“哥。”他笑着问傅文泽，“有什么想法吗？”
　　傅文泽道：“托你的福。”
　　解夕朝失笑：“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文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道：“我弟弟挺想见你的，今天跟他视频一下吗？”
　　“好啊。”解夕朝道。
　　-
　　傅文泽的弟弟解夕朝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铁门那里，一次是在通话视频里。
　　这事说来话也长。
　　解夕朝是一直知道傅文泽家里的事的。傅文泽对他的弟弟很疼爱，藏着的手机不看排名，都用来跟弟弟通话了。
　　只是参加了选秀，就免不了有曝光。
　　傅文泽的家庭网上时有风言风语，真真假假的，就有人动了挖料的心思。
　　那天是傅文泽的弟弟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看他，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摸到节目录制地点的，总之，解夕朝一眼看见的时候，对方正呆呆地站在铁门口。
　　有几个站姐正好奇地在问他：“小朋友，你也来追星啊？”
　　自闭症的小孩儿对外界的感知不比常人，小朋友不擅长面对这么多人，木楞楞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解夕朝经过，意识到了什么，让保安开门把小孩儿领了进来。
　　后来，他和傅文泽才知道，当时已经有狗仔和记者闻到了味道，打算从小朋友入手挖傅文泽的料。
　　这事傅文泽的公司自然是处理了。
　　但是当时，因着傅文泽不在，弟弟是解夕朝帮忙照顾的。
　　为此，傅文泽一直很感激他。
　　解夕朝道：“都吃了你弟那么多回糖了……”
　　他不太习惯被别人这么真诚郑重地感谢。尤其是对方是他的同辈。
　　傅文泽道：“他挺喜欢你的。”
　　解夕朝：。
　　他笑了笑：“你弟弟挺乖的。”
　　“自闭症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的世界很单纯，喜欢就是喜欢。”傅文泽这么说，“他喜欢你，因为他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喜欢。”
　　解夕朝看着他，突然顿了顿。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他道，“就随便聊聊。”
　　傅文泽道：“你问。”
　　“你一开始是不是不打算出道。”解夕朝道。
　　傅文泽说：“嗯。”
　　*
　　解夕朝不是无缘无故提这件事。
　　他其实一直隐约有些感觉，傅文泽原本也只是为了刷个脸就走，就像他当初感觉乔野有女朋友那样。
　　外界都说傅文泽的公司低调，但其实选秀节目里没有真低调。
　　低调也算是公司人设。
　　但傅文泽的公司不是。据解夕朝观察，傅文泽的公司是真的“佛系”。
　　他纯粹是靠自己的实力一点点杀出来的。
　　而他本人，在解夕朝刚看他的初舞台的时候，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后来他意识到，是冲劲。
　　傅文泽没有其他选手想要出道的那种拼尽一切的渴望。对他来说，这就只是一个平常的舞台，而不是面对粉丝的首秀。
　　这是所有人都没看出来的事，除了解夕朝。
　　这点得以隐瞒，完全是因为傅文泽寡言的酷哥人设，还有他rapper的身份。
　　rapper总是性格要特别一点的。大家都见怪不怪。
　　但是性格特别和想不想出道完全是两件事，解夕朝觉得傅文泽不想出道，但这个觉得终止于他和傅文泽正式见面。
　　很奇怪。
　　舞台上还一副“我就是来混通告”的人，寝室跟他见面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居然格外专注。
　　再后来，一公、二公、三公。
　　他重新在傅文泽身上见到了那股他该有的冲劲。
　　也正是这一股冲劲和他在舞台上的忘我，让傅文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让粉丝喜欢上了他。
　　解夕朝不是自恋的人。
　　但是他确实觉得，要不还是那个原因。
　　傅文泽对他有意思。
　　要么，就是傅文泽的改变，确实跟他有关。
　　-
　　夜风很凉。
　　《超级新秀》的宿舍不算破也不算好，他们寝室外头搭了个小阳台。
　　艾清源还在练习室，两个人一人拎了罐无糖碳酸饮料，把喝饮料喝出了拼酒的架势。只可惜没有烧烤也没有酒气，只有两个孤零零的小板凳。
　　两人一人一个，坐在座位上吸饮料。
　　解夕朝手缩进袖子里，但却贪恋这份令人舒爽的凉意。
　　他听傅文泽开口：“其实我一开始来《超级新秀》，纯粹就是赚个通告钱。”
　　“你猜对了。”他道。
　　解夕朝抬眼看他，看到了他平静的侧脸。
　　傅文泽也回望他，坦然地说：“解夕朝，我原来看不起偶像，也不想做偶像。更不明白我自己踏上这条路的意义。”
　　“是你的初舞台，让我看到了‘偶像’这两个字的可能性。”


第83章 
　　傅文泽来这个节目的目的很简单。
　　为了钱。
　　不仅是为了通告费，还为了将来可能赚到的钱。
　　他的家境实在不好，亲弟弟唯一的依靠就是他。选秀的名额是他公司内部自己争取来的。他的资质实在是好，个人风格又强烈，公司本来想把他藏一藏。
　　但是傅文泽等不了。
　　等不了不代表他有多喜欢偶像这个行业。当然，与其说像部分rapper那样的看不起和讨厌，他更多的是一种迷茫。
　　迷茫于未来的方向。
　　迷茫于他这样拼命最后的意义。
　　他不后悔为了弟弟付出那么多，但是偶尔他也会想，之后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解夕朝让他看到了未来他想成为的、理想的样子。
　　不是程式化的人设堆砌、背后藏着虚无和空洞，也不是随波逐流，在纸醉金迷的圈子中浮沉的麻木。那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力量。
　　他是俗人。
　　所以被这样的力量美感染很轻易。
　　他说：“你初舞台唱的那首《世界》很好听。”
　　解夕朝笑了笑。
　　然后他停顿了几秒：“谢谢。”
　　“你这么说。”他认真地道，“我很开心。”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影响那么多人。这样的话云盼说过，管衡也说过，甚至一向倔强如艾清源，嘴上没说，其实心里也一直都这么想。
　　但是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尤其是，这种影响应该是正面影响。
　　这是作为“解夕朝”本人的影响。
　　而不是什么NPC，亦或是最终注定要走向消亡的炮灰角色。
　　他道：“祝我们都顺利出道。”
　　“祝我顺利出道。”傅文泽纠正他，“祝你顺利C出。”
　　“我不是对艾清源有意见。”他道。
　　他顿了顿，坦然，“嗯，我确实对他有意见。所以请你粉丝务必加油。我可不想看到幼稚园小朋友成为团的核心。”
　　解夕朝笑得差点被饮料呛到。
　　他说：“好。”
　　“我意念让我的粉丝努努力。”他道，“争取完成你伟大的心愿。”
　　-
　　事实证明，不管解夕朝动不动用意念的力量，他粉丝都在努力。
　　养精蓄锐了整个三公。
　　虽然解夕朝断了层，其实粉丝根本没怎么拼命。
　　他票数大涨，靠的纯粹是飞速扩展的路人盘。
　　这会儿决赛了，粉丝终于不躺了。
　　当然，这也归功于前两天突然被带起的节奏。
　　乔野算是凉了。
　　虽然他又视频道歉公司又发声明又发律师函，最后甚至想出了一个昏招，说女生是他的发小。
　　自个儿折腾就算了，那边被分手的女方能接触到艺人，原本也是家里有点儿钱的小富婆，原本被哄着签了保密协议，这会儿直接脾气上来出来送了他一个雷神之锤。
　　公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会儿乔野没退赛，纯粹是为了最后的体面。
　　——退赛了可就真实锤了。这会儿还能骗骗单纯的粉丝和沉没成本过高而嘴硬的死鸭子们。
　　毕竟嫂子都出来锤了，说明分确实是真分了。
　　沸沸扬扬闹了这么多天，热度被各方推波助澜。这节目也走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路人纷纷吃瓜，而秀粉惊讶之于只想说“好瓜请多端”。
　　用某个粉丝的话说“出道前爆总比出了道爆好。出道前只是会娱乐我们，出道后那整个团就全完了，我可不想我担在恋爱团或者霸凌团里跟着一起背锅。”
　　说话的人是解夕朝粉丝。
　　这会儿也只有解夕朝粉丝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现如今的前三，艾清源因为之前的争议热度降了不少，吃足了教训。而乔野更是出道都难。
　　只有解夕朝的数据都是一路飙升，很难不怀疑是跑了的粉丝都来了这里。
　　其余家粉丝敢怒不敢言。
　　也有胆子大的背后嘀咕：
　　“嚣张成这样，也不怕他们正主也这么来一下，到时候我看他们怎么办”
　　这一念叨，还真念叨出了问题。
　　某个平常的下午，《超级新秀》某知名大论坛如往常一般搬运、水帖顺带“友好交流”，就在这时，首页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帖子。
　　【普通业内，聊一下这个节目】
　　有人感兴趣吗，关于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
　　1L LZ
　　？切瓜
　　2L
　　讲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去，嫂子都进门了我们这不都不知道
　　3L
　　楼上笑死……
　　我发现乔野粉脱粉之后口才直线上升
　　4L
　　哈哈哈
　　谈恋爱的不止他
　　小伙子嘛，年轻气盛的，哪憋得住
　　5L LZ
　　我艹？？？
　　不过想想也是，娱乐圈谈恋爱的只分爆出来的和没爆出来的
　　真敬业的估计10%都没有
　　6L
　　不是，LZ，扫射不好吧，那些没谈的做错了什么要被共沉沦，你能不能直接点名啊？
　　7L
　　可能要点一百个名字
　　8L
　　啊啊啊啊啊
　　9L
　　得了吧，这话我也会说
　　除了引发信任危机还能有什么用
　　我看这lz就是来养蛊的，大家散了吧
　　10L
　　[该帖子已被lz删除]
　　11L LZ
　　？？？我去，真爆啊
　　12L
　　如果是这两位，那我确实并不意外
　　之前就听认识的站姐说过了，这两位也玩得很花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夜店yp，只能说糊有糊的道理
　　不过爆淘汰的练习生很没意思啊，爆点高位呗，爱听
　　13L
　　前15的没听说
　　你们要听什么瓜，不止是恋爱
　　14L LZ
　　……LZ你很拽，那我问了，最后出道位哪五个人
　　15L
　　楼上我服了
　　16L
　　这题我来答
　　C解夕朝，二感觉还是艾清源吧，他底子比较后
　　345比较有悬念，我脑子里有好几个备选，但有点儿塞不下
　　17L
　　这周的排名不是出来了
　　1解 2艾 3云 4傅 5乔 6叶 7邹 8陆 9时 10戚
　　我倒是感觉云盼和傅哥都挺稳的，第5上确实有5个人
　　18L
　　笑死我了……
　　19L
　　客观分析，云盼和傅哥感觉粉圈和排名一直都挺稳定的，他俩估计会在3-5的位置晃荡，当然也有可能爆冷出去，感觉看票差，票差小就变动大
　　第五还真不好说
　　乔野虽然大家都感觉踢出去了，但是他现在洗了一波粉留下来的感觉更疯了，启泰估计也不会放弃到手的出道位，感觉还有戏看
　　叶意杨感觉也挺不错啊，他当主舞绝对够用
　　20L
　　话说LZ呢，怎么跑了
　　21L
　　在看
　　22L LZ
　　有位置已经定了，现在看来公司一波操作还是挺成功的，剩下的2个位置还在争，没定下来
　　这两天各家公司都会开始运作，不过我知道的，楼上有人说对了，某个最近出事的艺人母公司确实还没放弃，已经说服了女方了，过两天会出通稿
　　23L LZ
　　我嗅到了瓜的味道
　　24L
　　？？？什么意思？什么叫定下来
　　以及启泰还没死心啊，能不能和你家恋爱咖打包滚
　　25L
　　不是，什么叫公司操作
　　我以为定下来的两个是解夕朝和艾清源
　　但艾清源可以说是背后的盛弘一直在保驾护航，解夕朝那公司有个屁用啊，草台班子
　　26L
　　对啊，我也看懵了
　　27L
　　……别把娱乐圈的公司想得太简单
　　不过这孩子实力确实挺好的，据我所知无论是平台方还是节目组都很看好他，你们最近应该能感觉出来，资源在精不在多，镜头也是
　　剩的那两个位置还有的打，粉丝努把力吧，让平台方看到艺人背后的价值，说不定好运就降临在你喜欢的人身上了
　　好了，上工了，下次见
　　28L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个帖出现的时机很平平无奇。
　　说实话，临近决赛，无论是论坛还是微博，放瓜的可以说数不胜数。
　　人人都有人脉，人人都是“业内”，大家见怪不怪。到底有几分真，也就看个乐呵。
　　这个帖子起先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只是两天后，新的通稿发出。之前还在跟广大人民群众一起锤乔野的乔野前女友突然反水，声称自己之前的话有赌气的成分，之前伪装成工作人员进节目是因为乔野在参加选秀之前就跟她说明原因提了分手，她心有不甘。
　　这个通稿一出，原本已经归于平静的粉圈自然又炸了锅。
　　一时之间又是群魔乱舞，只是一片混乱中，有人发现了一件事——
　　“前两天那个瓜主说的居然是真的欸，真的和女方谈拢了发新通稿了，他真有人脉啊？”
　　“？什么瓜主？”
　　于是已经沉寂的旧帖被翻出，帖子里的每一句都被放大镜分析，这一分析，那几句对解夕朝若有似无的分析就引起了不少议论。
　　*
　　曜欣发现这件事很早。
　　早到舆论还没开始发酵，公关就直接告知了解夕朝的团队。
　　现如今这个专门团队由明栎为总负责，方箐箐负责对接，其余人各司其职，早就逐渐步上正轨。
　　解夕朝如今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公关对风吹草动都很重视。告知方箐箐后，方箐箐也很重视，又去跟明栎商量。
　　商量的时候齐胤也在。
　　两个女孩子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在旁边兴致勃勃地浇花。
　　明栎分神看了一眼：“……老板。”
　　“花这么浇会死。”她委婉。
　　齐胤：？
　　“真的假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溜达过来搓搓手：“遇到麻烦了吗，我可以帮忙吗？”
　　方箐箐：“……”
　　哪怕在这里工作了很久，她还是很难习惯他们家老板这个精神状态很美的样子。
　　但再怎么神经——再怎么不走寻常路，老板也还是老板。老板不仅发工资，还养着整个公司和他们的紫微星，所以老板的话还是要回的。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怕齐胤听不懂，跟他解释：“应该是别家公司特意带的节奏。想狙夕朝是皇族，是节目组和我们给他写了个逆天改命的剧本。表面一个打压一个帮忙，实际是在唱双簧。”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新颖也非常有效的角度。
　　要狙解夕朝，难就难在他本人确实无可指摘。
　　从性格到人品，再到业务能力。
　　作为业内，他们是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的。
　　无法从本人下手，就只能从外面寻找点。他们的目的当然也不是要把解夕朝狙出出道位，只是要略微削减一下他的热度。
　　这个角度最合适。
　　齐胤虽然有点儿神经，但脑子也挺活，听懂了。
　　他“嚯”一声：“我们家小紫微星这么招人嫉恨啊，那现在怎么说？”
　　“其实理论上。”明栎道，“谁主张谁举证。所以对方用的是惯用手法了。同时放好几个瓜，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只要这个真的被证实，那么就变相地‘证明’了他的瓜，节奏就被带起来了。”
　　这事挺难办。
　　主要节奏不算大，但万一有路人信了，那就是一个妥妥的洗脑包。
　　管也是，不管也不是。
　　齐胤想了想：“出个声明？”
　　“声明不好写啊。”明栎苦笑，“怎么声明？说夕朝不是皇族？这种事又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来说，节目组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前面的齐胤不懂，最后一句话他很不赞同：“理他们干什么？”
　　明栎：“……”
　　好吧也是。
　　可是不理节目组，这事也得解决。
　　齐胤想了想：“问问夕朝？”
　　明栎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她又有些犹豫：“是不是太依赖他了……”
　　其实她已经让公关拟了几个方案。
　　“他忙么？”齐胤道，“不忙的话问问呗。之前的几次事我感觉小解脑子比我们好用，看看他怎么想的。如果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我们也不用在这瞎着急。”
　　他顿了顿，拍手，“哎呀，大不了给他把公关的工资一起发了，或者改改合同分成，说起来我们之前跟他签的那份合同我觉得有点委屈他了，趁这个机会改了。”
　　明栎：“……”
　　齐胤还真叫来了财务和法务。
　　他一边让法务拟合同，一边对着明栎道：“打吧，一会儿我跟他聊聊。赛前选手需要公司的关心啊，要不然显得我们多冷漠。”
　　一旁的财务和法务抽了抽嘴角。
　　赛前接到老板的电话，还是危机公关，艺人真的会开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老板不是常人，艺人也不是常人。
　　电话接起来，那头的男生声音虽然有些微喘，听起来像是刚从跑步机上下来，但语气依旧沉稳。
　　听完明栎的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没事的。”
　　微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无端地就让人安心了下来。
　　-
　　空气里是暖气运转的声音。
　　齐胤道：“确定不用管吗？明栎和箐箐她们可是很着急。万一成了你以后的黑料怎么办？”
　　明栎、方箐箐：“……”
　　倒也没有很。
　　她们也觉得这事听起来离谱，但是关心则乱，解夕朝也算走到了关键时刻，她们总怕像乔野那样……呃不是出黑料，是因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先问是不是，然后再谈黑料。”解夕朝笑着道，“齐总，我应该算是《超级新秀》里被打压最厉害的人了，如果我是皇族，那么这个节目一半的人都可以登基了。”
　　齐胤：。
　　好有道理。
　　“再者。”解夕朝继续道，“节目当然有人设和剧本，逆天改命固然是一种剧本，但是也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因为观众和粉丝的反应可以预判，但不能完全预判。”
　　他顿了顿，“想出这种方式狙我的人，其实是在把观众当成会被资本牵着走的傻子。”
　　非常傲慢的想法。
　　因为自己动过做全自动选秀的念头，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给什么东西观众都会买单。就连经验丰富的解夕朝也没有预判到粉丝在二公就把他投到C位，更不用说傲慢的资本。
　　他的经历摆在这里，粉丝甚至是观众陪着他一路走过来，他知道，他们根本不会信。
　　“我的建议的话。”他道，“适当引导一下自己家的风向就可以了，他们也不敢带太大的节奏，这种事情很擦边，如果真的闹大让人误会是全自动，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是节目会不会被查的问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明栎立刻点头：“确实，我怎么没想到。”
　　为什么让瓜主说模棱两可的瓜？
　　一方面是半真半假更容易让人相信。
　　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指名道姓说节目组是为解夕朝量身打造的C位，整个节目都是他的出道秀，那么这就是实打实的谣言。
　　网络可不是法外之地。
　　他们不敢。
　　所以他们要做的，确实就只是带一带风向，然后静观其变。
　　这件事不需要解夕朝再指导。
　　如果一个经纪公司连要怎么引导舆论都不知道，那这个公司的人也都可以不用干了。
　　事情解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明栎关心地道：“最近感觉怎么样？忙吗？”
　　齐胤道：“栎栎，你这话真的很慈爱。”
　　明栎：“……”
　　忍住。
　　是老板。
　　不能打人。
　　那头解夕朝听到这边的声音，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都挺好的。”他道，“栎姐放心。”
　　“那你刚刚是在练习吗？”明栎道，“不用太累，正常发挥就行了。”
　　“对。”解夕朝道，“我知道。”
　　*
　　挂了电话，解夕朝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耳边响着的，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缓了一会儿，然后过去拔掉了音响。电源线落在地板上，发出“咔哒”的一声响。和外界树叶的声音一起衬托出夜的静谧。
　　今天其他人都不在，难得的独处。
　　解夕朝适应集体生活，但偶尔也喜欢独处，独处让他能更好地审视自身、让头脑慢慢冷静。
　　他刚刚确实在练习，练的是他的solo曲目。
　　他在创作室泡了两天，最终还是暂时先保留了库存，选择了一首极为标准和传统的大热男团曲。
　　当然，这首曲子的舞蹈难度系数很高。
　　他的三次公演都没有展现过男团舞的舞蹈实力，他决定在最后的solo舞台上补足。
　　他喝了口水，小骰子从口袋里咕噜噜地滚出来，在毯子上兴奋地乱滚。
　　解夕朝伸出一根手指制裁它：“嘘，有人。”
　　小骰子立刻变成僵硬的尸体。
　　解夕朝说：“逗你的。”
　　小骰子：“……”
　　欺负傻子就算了，为什么要欺负天才小宠物！
　　它气鼓鼓地背过身，解夕朝轻轻地笑了一下。刚刚的电话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情绪上的影响，休息了一会儿，他站起身，继续做最后的基本功练习。
　　窗外，月上柳梢，又一晚寂静的夜色悄悄过去。
　　第二天，舆论发酵。
　　有关于解夕朝皇族的言论甚嚣尘上。
　　有路人质疑，也有路人吃瓜，秀圈闹哄哄，大半半信半疑，小半被带跑。
　　解夕朝的后援会第一时间发布了声明，针对吃瓜过程中流出的谣言。同时，粉丝开始进行全方位的澄清。
　　第三天，皇族论声音渐小。
　　随着各种cut数据，时间线的梳理，以及各种物料证据的铺开，路人上头吃瓜的心情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解夕朝粉丝所说的“如果要给我们朝量身定制这样一个波澜起伏的剧本，那么只可能因为夕朝是星云老总的亲儿子”。
　　“世界上只有一个解夕朝，换了另一个人来，一公就淘汰了。哪还有机会走剧本？”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剧本，那么节目组也可以不用做节目了，去摆摊算命，否则它怎么做到精准计算粉丝的心理的，还是你们觉得现在的选秀还在做票？
　　那支持严查，反正有问题的不是我担，我们清清白白。”
　　第四天，舆论基本反转。
　　当初的瓜主前两天还在嘴硬，见势不对立刻销号。
　　只是已经晚了。
　　当天晚上，他的号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背后是专业的水军营销团队，网友们顺藤摸瓜，这一天晚上，又是无数的节奏。
　　第五天，第六天……
　　最后一周，每一天都有新的排名公布，每天都有新的节奏。所有的练习生都没有幸免，真真假假的料满天飞，而投票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无论是练习生本人还是粉丝，精神都已经到了最绷紧的边缘。
　　有人痛哭流涕地忏悔，有人暗自心惊。有人焦虑不安，也有人岿然不动、安然等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
　　最后一天，也就是决赛当天，舆论尘埃落定。
　　所有练习生乘车前往决赛场馆。
　　几个月的封闭式“学习”历历在目——
　　而此时此刻，他们终于迎来最后的决赛大考，也即将迎来决定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命运的，最终结果。


第84章 
　　决赛前星云又找曜欣谈了一次。
　　今时不同往日。
　　三公之后局势尚且不明朗，星云还可以故作强硬。
　　这会儿高位接连渡劫，中低位几乎无一幸免，只有解夕朝毫发无伤，粉丝团结一心、路人好感也水涨船高，这C位基本算是稳了。
　　更何况娱乐圈还喜欢讲封建迷信。
　　外界把紫微星叫多了，业内也嘀咕，一路走这么顺，是不是真的所谓“星运”？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有的人就是有这个命。
　　抓住机会，旁人也跟着沾光。
　　于是这次谈判，平台彻底放下了矜持。
　　这件事是必须要和解夕朝对接的。某一日明栎和方箐箐专门去了一趟《超新》录制地，顺带捎上了跃跃欲试看热闹的齐胤。
　　小齐总亲自一来，节目组都惊了。
　　马鸿平和吕燕赶紧一起去了招待室，果不其然看到了穿着花里胡哨的青年。
　　花里胡哨且贵，一只表可以直接当节目组投资。马鸿平一边为这位小少爷的品味汗颜，一边又不得不对金钱低头。
　　开玩笑。
　　有钱人好找，人傻钱多的有钱人不好找。
　　马鸿平和星云的代表一起坐下来，一旁坐了个老神在在的解夕朝。
　　这画面实在很像网络上所说的“办个节目只为了捧一个人”的那个谣言，但在场的都知道，解夕朝确实是凭着自己才能坐到这里和人谈判。
　　马鸿平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就现在开始？”
　　他看向星云高管：“季总？”
　　“好。”被叫做季总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齐胤，“这边合同的初稿前两天已经发给贵司法务了，不知道你们这边的意见。”
　　内部谈话，自然就不整花里胡哨的。
　　谈的都是实打实的利益。
　　说是玩，齐胤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正经活干，前两天他也跟着仔细看了合同，这会儿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道：“这是其中一个方案？”
　　“对。”那边点头，“算是补偿方案。”
　　齐胤笑着道：“考虑得很周到啊。”
　　男人笑了笑，看上去却没有多开心的意思。
　　-
　　星云提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曜欣成为未来出道团的运营，但是解夕朝的合同和其他人统一，在自由度上不再享有特殊优待。尤其是资源上，可能会出现和团捆绑的现象。
　　第二，也就是所谓的补偿方案。
　　团运营给盛弘，只是解夕朝的合同跟其余人单独分开。
　　他个人的运营权几乎相当于留在曜欣手里，备考平台的团资自然会减少，只是自由度提高许多，比如如果有找上他的个人资源，那么一切都是由母公司这边负责。
　　分成则是两个方案统一，平台方和运营方一起让一成给解夕朝，作为他带团的补偿。
　　两种方案对于两方来说都各有优劣。
　　其实就是赌。
　　大多数选秀团基本都是聚生分死，《超级新秀》的前两届，团大火，但是个人解散之后，哪怕是团top都直线下滑。
　　但是也有个例。
　　无论是选秀还是常年团，都会出现一些所谓“天生爱豆”。
　　他们是团的核心，有些时候的热度可以大于队友的总和。
　　这种时候，留下个人约就比团约划算得多。
　　这两种方案就是在赌，解夕朝在未来的几年里，究竟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热度，还是其他人会冲上去，最终1＞5。
　　两个方案发过来的当天，曜欣内部就讨论过了。
　　明栎道：“你们觉得星云希望我们选哪一个方案？”
　　“不好说。”方箐箐道。
　　在这一点上，齐胤都保持了相同的看法。
　　“虽然说是补偿方案。”齐胤道，“听起来像是想极力促成我们选第二个，而且这个方案夕朝也基本是公司这边在负责运营，好像一切都很好。但——”
　　他乐了，“我怎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呢？”
　　到底是富二代。
　　齐胤放飞是放飞，但从小的精英教育让他对各种坑总是格外警惕。
　　他察觉到了这里的问题。
　　这两个方案看似各有优缺点，但其实优缺点是不同的纬度。
　　第一个方案里，虽然曜欣有了运营权，但是解夕朝就跟团彻底绑死，如果他以后的热度越来越高，当然团赚的钱也不会少，但是于他个人发展是没有太多好处的。
　　第二个方案……
　　运营公司是要分成的。
　　这里细究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哪怕解夕朝红了，他挂着团名，团就有流量。他自己是一分不少赚，甚至因为个人资源多赚得更多，但是公司就有点亏了。
　　毕竟解夕朝团资少但不可能没有，原本分五个人的钱，现在只分一个，哪么多赚的那一点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当然，这件事也有例外。
　　如果解夕朝真的大爆特爆，破圈到另一个级别，连团都接不住他的流量。
　　那么第二个方案，曜欣和解夕朝都会是双赢。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解夕朝赚的钱会远大于被捆绑团所产生的收益。
　　只是这个例外谁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爱豆因为受众等因素天生劣势，解夕朝在秀圈火终究也只是圈内。
　　在内娱，偶像相对还是处于最底层的存在。
　　真正的顶流、大多数还是产生在众星云集的影视圈。
　　而解夕朝就连在秀圈也只是个新人，更没有系统接受过专业的演员培训。
　　所以，表面上，星云是给了两个方案的选择，实际是在问曜欣，你们是想自己赚钱，还是想让旗下艺人赚钱。
　　这就很缺德了。
　　法务小心翼翼，齐胤倒是很看得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大家都想自己占便宜，星云就是个商人，你们对这个公司还在抱有什么期待哦。”
　　法务：“……”
　　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您也是个开公司的商人。
　　分析是分析出来了，但平台这边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是解夕朝一语点醒梦中人：“这里面还有盛弘。”
　　于是一切豁然开朗。
　　平台方未必不想要解夕朝跟团，只是盛弘必然也不会放弃团运营权。
　　解夕朝再怎么红，怎么都不是他们公司的艺人。未来也不会为他们公司挣钱，这其中还有平台和公司之间的博弈。
　　那边的博弈曜欣管不着。
　　而关于解夕朝，他们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我们觉得。”明栎道，“还是补偿方案比较合适。”
　　她的语气很干脆。
　　原以为会极限推拉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当然，推拉结果也是一样的，毕竟他们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让步。
　　“确定吗？”男人道。
　　这句话是对着齐胤说的。
　　齐胤道：“确定。是不是啊夕朝？”
　　解夕朝也笑，非常像是薅公司羊毛的无良艺人，应得可爽快：“嗯。”
　　男人若有所思。
　　他站起身：“那么之后我们会和贵司对接签约事宜。”
　　几方握手，算是达成了愉快的合作。
　　*
　　现在，解夕朝在大巴车上，还能回忆起对方的脸色。
　　很难想象一个经纪公司会真的把艺人的想法作为第一意愿，但这就是曜欣。就像当初他没有选择离开曜欣直接签给平台那样。
　　解夕朝喜欢做与大众背道而驰的选择。
　　而这些选择，通常最终都被证明是非常正确的。
　　星云或许以为他们之间是做了什么利益交换，其实压根没有。
　　两个方案出来，明栎就来跟他推心置腹地长谈了一次，直言“公司会把你的意愿放在第一位，所以你不用顾忌任何东西。”
　　解夕朝就笑：“让公司吃亏的事也可以吗？”
　　“这话不是我说的。”都是聪明人，明栎懂他的意思，也笑，“小齐总说的，他说没了你他公司都开不下去。不就是少点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还说如果你想演戏，以后也可以给你挑点合适的本子。脸摆在这里，哪怕演个花瓶也是会吸粉的。”
　　解夕朝没说什么，只是道：“我想选第二个。”
　　明栎也很干脆：“好。”
　　于是方案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
　　从方案被提出，到和他商量，自始至终，解夕朝没有透露过自己会演戏这件事。
　　合同终于签成之后，他收起笔盖了之后，才对明栎道：“不用演花瓶，别的我也可以。”
　　“栎姐放心。”他笑得很好看，带着些小狐狸似的狡黠，“绝对不让公司上下，包括老板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吃亏。”
　　想到当时一向稳重的明栎难得有些绷不住的震惊脸色，解夕朝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心下又觉得很感动。坐的时间长了，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一旁的艾清源揉了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到了没？”
　　解夕朝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道：“快了。”
　　他们出道夜的场馆是当初第一次录制的场馆，解夕朝下车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广场，还能回忆起当初在这里的签名板签上自己名字的场景。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走在他身边的艾清源开了口：
　　“真快啊。”
　　他脸上还有残存的睡意，眼神却闪过一丝黯然。
　　当初他和队友一起来到这个节目，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而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努力收起失落，道：“你爸妈今天来吗？”
　　“来的。”解夕朝道。
　　“妹妹也来？”艾清源问。
　　他上次就在见面会上见过荆瑾，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和解夕朝的画风不一样，呆一块儿的化学反应还有点谐。
　　“嗯。”解夕朝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今天还有六级，我让她考完了再过来。”
　　“好哥哥。”艾清源乐了。
　　话音落下，他眼神又黯然了一瞬。
　　解夕朝看了他一眼，还是把管衡说今天回来的事咽了回去。
　　他答应了人保密。
　　一行人进了场馆。节目组早就设好了艺人专门通道和待机室，15个人各自分了三个化妆室化妆，整个后台陷入忙碌之中。
　　而此时此刻，场馆的正门广场上，各家的应援也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收尾。
　　-
　　今天是休息日，广场上来来往往的，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漂亮女孩，间或还能看见一些年轻的男生。最后一次应援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儿。
　　粗略一数，大概有两家做了C位出道的牌子。
　　而高位出道的则有五六家。
　　其余的，就是充满唯心主义的“出道吧！”，五彩缤纷的旗子招展，看着颇有些喜庆的气息。
　　所有的应援中，艾清源家的是最豪华最大的，最精致艺术的却是解夕朝的。
　　这两家本来就一直在争C，花墙也摆到了面对面，布置的时候总要时不时看一眼对方的进度，很有些暗暗较近的意思。
　　艾清源家的应援色是金色，整个应援花墙的配色都是银金，材质也选用的是一些金属。
　　解夕朝家则不然。
　　绿色本来就是清新的颜色，花墙由薄荷色和白色的花朵铺满，间以粉色点缀。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植物，花墙前更是摆了好多形态可爱的多肉，上面插了解夕朝的Q版立牌，送给路过的路人。
　　两家像是划了条分界线，井水不犯河水。
　　只有C位出道的大旗迎风招展，像是在空中对彼此耀武扬威。
　　傍晚，夕阳笼罩在所有的花墙之上，所有的多肉也都已经送完，所有粉丝陆续排队进场。而场内，最后的一次彩排也早已结束。
　　整个场馆被前所未有璀璨的灯光照得如白昼，舞台边上被装饰上了鲜花，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场馆上从入场结束的那个刹那座无虚席。
　　今夜，是练习生的毕业日。
　　也是所有秀粉又一次的毕业日。
　　而在截止检票的前夕，最高处，有两个年轻的身影，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从后门先后走了进来。
　　旁边有粉丝发现了他们，立刻就要惊呼出声，其中一个悄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冲对方眨了眨眼睛，小姑娘迷迷糊糊，赶紧比了个“OK”，晕乎着转过了头，居然真的开始替人保密。
　　管衡瞥身旁的人：“我是不方便，你又是为什么不去观众席？你对得起四季朝夕的CP粉吗？”
　　四季朝夕是季彦和解夕朝的CP名。
　　季彦淘汰后，这对一度成为不少秀粉的白月光。
　　季彦理直气壮：“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麦麸不在多而在精。”
　　管衡：“……”
　　想躲清静就说躲清静，还咒自己呢。
　　两人依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另一边，入场已经结束。所有的设备都已经准备就绪。
　　七点整，大幕缓缓拉开。
　　欢呼声中，舞台灯光变幻。
　　开场。
　　导师秀。


第85章 
　　开场半小时前，出道夜直播就同步开启。
　　直播开启时，饶是多加了几条线路，平台还是差点被挤崩。这会儿，后台的实时在线人数已经高达几十万。
　　一开场，弹幕数量猛增。
　　【啊啊啊！导师秀！还以为看不到爱豆昱了！】
　　【本来还指望三公有合作舞台呢，很想看蓝老师和朝合作……出道后有机会吗】
　　【怎么回事开场音乐一响我就想哭了，时间过得好快啊qaq舍不得青涩的我担舍不得大家舍不得导师们，啊啊啊能不能慢点结束】
　　各式各样的弹幕飞过去。
　　而舞台之上，随着旁白的播报，一束灯光倏然亮起。
　　聚光灯下站着的，赫然是红衣黑裤的rap女导师丘雪瑞。
　　在平时的日常训练中，她一直都是素颜，且形象冷淡而严厉，一度在练习生和粉丝心目中都是女王形象。
　　这会儿，女王化上了精致的妆容，短发红唇。深V挂脖的红色丝质上衣搭配同样材质的黑色长裤，看上去干净利落。
　　几乎是镜头对准她的刹那，现场和直播间都被这种纯然野性的美震撼了。
　　【雪瑞好美啊啊啊！】
　　【想到她刚出道的时候了，特别拽的未成年小女孩，这会儿都当导师啦qaq超级棒的我们小丘】
　　丘雪瑞表演的是一段即兴rap。最开始语调带着股慵懒，随着内容的逐渐深入，她的语速逐渐加快，神情却依旧是柔韧有余的样子。
　　punchline部分，她调侃了一下下一个要出场的蓝叶舟，现场响起了善意的嘲笑。
　　rap结束，丘雪瑞摘下礼帽鞠躬谢幕，带着吉他的蓝叶舟推了推眼镜，淡定地跟刚刚说他是创作疯子的人击了个掌，然后在架好的麦前坐了下来。
　　他一开嗓，众人只感觉到一个字“稳”。
　　蓝叶舟的vocal是专业出身，音色和音准不说，哪怕是换气声都控制精准，舒服得到了可怕的地步。
　　【我怎么就这么喜欢蓝叶舟这股又淡定又欠儿的劲呢】
　　【他来了，那个吃CD的男人他又带着他的吉他走来了，我说超新这些小新人真的该跳出这个圈子往外看，什么叫大vo啊[战术后仰.jpg]】
　　【快了哈哈哈，出道了就没有节目这层保护罩咯，现在偶像市场竞争不要太激烈，就看是出道团创飞现在各大公司的当家男团还是自己被创飞了】
　　【好，乐子人爱看，多来点】
　　蓝叶舟唱的是自己新出的单曲，一首歌词非常意识流、调子古怪中又透着好听的民谣，一曲唱完，原本柔和的舞台灯光重新排布，这回变成了梦幻的粉白色。
　　穿着同色系的小裙子还有靴子的李琳带着甜美的笑容缓缓从打开的大门走了出来，下一刻，元气的伴奏响起，是一首甜美风的女团歌。
　　-
　　其实在出道夜的前一天，各大论坛还在进行无休止的节奏和阴谋论。
　　这就是选秀末期会有的现状。不断变换的排名、满天飞的假瓜还有短暂的空窗期，这一切都让时间变得格外难挨。
　　但是这一切都会在出道夜当天烟消云散。
　　导师们一个接着一个出场。李琳的舞台过后就是窦昱，当窦昱第一次在这个舞台上回归爱豆身份，跳属于他自己的歌时，所有人终于意识到，这就是结束了。
　　结束的不仅是窦昱短暂的MC生涯，还有这个节目。
　　【说实话还有点舍不得，虽然糟心事不少，但这节目确实很精彩】
　　【除了那几个奇葩，大家感情都很好吧，刚刚琳琳和窦老师击掌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的，这几个月不管是导师还是练习生都熟了不少】
　　【大家能不能一直在一起，这节目可不可以永远办下去qaq】
　　答案当然是不能。
　　窦昱跳完，短暂下去换了个衣服。这期间是上一届的师兄团表演，等到师兄团表演完，窦昱就穿着前所未有隆重的白色西装重新站上了舞台。
　　他环视四周，然后拿着题词卡笑了一下。
　　“看得过瘾吗？”他问。
　　台下齐声回应他：“过——瘾——”
　　“一会儿还有精彩节目。”窦昱笑着道，“最后的两个舞台我去看了，大家都很用心地进行了准备。不过在开始之前，我们先来看看目前各位练习生的实时票数。
　　那么，现在正处于第五位的练习生是谁呢？”
　　弹幕和现场都精神一振。
　　【来了！卡位催票位它来了！】
　　最后一周，排名实时播报。
　　除了第一名的解夕朝从来没有挪过位置，从2到5径直换了个遍。尤其是第5位。
　　这会儿，卡位圈上下的粉丝们心都提了起来。
　　几秒后，大屏公布结果。
　　云盼。
　　【6】
　　【我艹！！】
　　【投票去了，家人们再见】
　　现场一片喧哗，后台的练习生也有些惊讶地面面相觑。倒是观众席的季彦和管衡面上都非常淡定。
　　“盼盼稳了啊。”季彦咬了颗奶糖。
　　管衡也道：“挺好的。”
　　最后一周票数变幻，云盼吸粉在中期，后期粉丝难免有点后继乏力的意思。即便这样还是第五，以卡位圈的票池，粉丝努把力就上去了。
　　“赌一下第五卡位是谁吧管老师？”季彦道，“输的人请今晚的饭。”
　　“你不跟夕朝一起吃？”管衡笑着问。
　　“我等他我饿死了。”季彦道，“他们还要庆功宴呢，我俩一会儿先吃一顿垫个肚子。你快点，说个。”
　　管衡想了想，在他手心写了个字。
　　季彦瞅他：“你好像真的很看好他，你俩很熟？”
　　“不熟。”管衡淡定地道，“所以是客观猜测。”
　　“好吧。”季彦耸了耸肩。
　　他顿了顿，“那完了，这饭请不成了。”
　　“我跟你猜的一样。”他道。
　　管衡：“……”
　　他看着季彦得逞一般的狡黠神色，叹了口气：“那换个猜？”
　　“猜一会儿你CP在哪个组solo。”管衡道。
　　季彦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舞台上，窦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舞台。一段宿舍VCR过去，黑暗里，第一个solo的选手已经作好了准备。
　　*
　　说实话，虽然《超级新秀》内部大部分选手的感情都很好，但是最终，节目组一开始推崇的群像概念还是没能怎么做出来。
　　首先是因为节目做到第三季，资本运作都已经成熟，以至于节目组优先的始终是那些大公司的选手，小透明出不了头，更不用说出镜。其次则是因为人气断层。
　　这一届的后期，大部分观众的目光除了集中在各式各样的瓜上，就是集中在解夕朝身上。
　　以至于在播放本应用于煽情的VCR时，弹幕大部分都没人在仔细看，还在纠结刚刚的卡位。
　　但是solo舞台不同。
　　solo舞台一向以照妖镜著称。因为是直播，所以vocal没法修音，dancer跳错了也没法重录，加上到了决赛大家都紧张，历届都出了不少舞台事故。
　　可以说，除了最后的排名公布，这个环节就是整个出道夜最有效的“环节”。
　　第一个选手出来，弹幕的吵架已经所剩无几。该投票的早就去投票，看热闹的这会儿已然兴奋了起来。
　　【来了！我最爱的环节！】
　　【照妖镜来咯~看看今年是哪位大vocal大舞担又要显形了哇】
　　【这次的分组怎么捂这么严实啊啊啊我想知道我担到底在哪组呜呜呜】
　　伴随着涌动的弹幕，第一位选手登台。
　　第一个solo的vocal组选手，时颂。
　　【！颂宝！】
　　【小颂啊啊啊，来vocal组了，好漂亮！】
　　时颂今天确实很漂亮。
　　他本来就是偏中性的美丽，今天更是穿了一条类似于长裙的宽松喇叭裤，整个人的装扮都采用了黑红的色系，只是相较于先前的rap导师丘雪瑞，他看上去还要更柔婉一些。
　　他最近的排名一直在下滑，截止昨日是第九名。
　　除非奇迹，他已经几乎没有了出道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他选择的是一首很舒缓的英文歌。男生沙哑的音调配上不紧不慢的旋律，很有氛围感。
　　当然，他的实力还是不太够支撑直播。只是由于选曲讨巧，最终的结果是无功无过。
　　满场的掌声里，他下了台。
　　下台的那个瞬间，他重新回归面无表情。陆星经过他，原本要礼节性地夸他几句，就听到这人自言自语“妈的，就不信这样还美不死你们，出不了道我也要做出道夜最漂亮的那个崽”。
　　于是，陆星夸奖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外面人潮涌动，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耳麦，登上了舞台。
　　vocal组第二位选手，陆星。
　　-
　　陆星这回选的是一首抒情歌。
　　他的排名也一直在七八位徘徊，但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因为他本身有多优秀，是因为公司在卯足了劲儿替他操作。
　　这些天，虐粉固粉、炒作，所有下作的、不下作的手段，他公司都试了个遍。
　　但即便如此，也只到了第七位的位置。
　　他心里难受，也憋了一口气。
　　他终于意识到了实力的重要性，这回选的也是彰显实力的技巧性歌曲。
　　为了这首曲子，他苦练了许久。
　　他心里想的是，哪怕出不了道，他也要让一直等待他、支持他的粉丝一个最后的交代，让他们发现，他们真的没有喜欢错人。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急于表现自己，站在舞台上的那个刹那，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抖的。
　　手是抖的，声音也抖。
　　第一句刚唱出声，他就意识到了不好。
　　而弹幕已然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抖】
　　【进错拍了吧，怎么回事】
　　【星星啊……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刚进组的时候意气风发充满自信、可爱又元气的你呢？】
　　屏幕内，握着话筒的人眼神里都是慌乱，和开始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
　　这首原本充满力量和深情的抒情歌被他唱得磕磕绊绊，唱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然煞白。
　　只是这一回，他终究忍住了眼泪。
　　灯光即将落下的刹那，他突然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哗然。
　　而弹幕上，只剩下了唏嘘。
　　娱乐圈里有很多像陆星这样的选手。
　　仗着一些优势，公司、后台，或者只是粉丝单纯的吹捧，就住到了飘飘然的云端。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靠他们自己获得的东西。
　　这些东西可以支撑他们走一段路，但是始终无法支撑他们走到最后。这就是现实。现实有的时候很残酷，有的时候也很真实。
　　天道酬勤，总会在某个时刻被兑现。
　　比如——
　　下一个上台的邹意。
　　*
　　在上台前，邹意专门去找了解夕朝一趟。
　　他半开玩笑一般说：“夕朝你跟我说说话，我现在好紧张。”
　　解夕朝没有跟他说话，而是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
　　然后他才道：“最后一关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想到这个，就不会紧张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理解邹意。
　　在过去的一周里，邹意的票数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甚至在最后一周的实时排名中，五天中的三天，他的排名都直接冲进了出道位，最高甚至到过第四。这是三公带来的冲劲，也是三公之后，邹意突然表现出来的野心激励了粉丝。
　　那是超新的最后一个物料。
　　最后一周，剩余的十五名选手一起去了野外聚餐，是团建，也是给衍生花絮这一条线一个最后的结尾。选手们一起烤了肉，一起搭了帐篷，还一起做了一些例如真心话大冒险一类的小游戏。
　　聚餐后的谈心时刻，邹意和解夕朝一起去了山顶。傍晚的夕阳下，他们看着脚下渺小而广阔的土地，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风里。
　　跟拍的摄影师对着他们，这是关于每个选手最后的录制，所有人都要说一个自己最想实现的愿望。
　　解夕朝说：“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万事顺遂。”
　　而邹意看着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第一次鼓起勇气，认认真真地说：“我想出道。”
　　四个字，简单而干脆。
　　他想出道。
　　不是作为别人的陪衬，不是作为送队友到顶峰自己谢幕的队长，更不是作为任何人的备选项。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终于让粉丝明白了他想要的东西。
　　但也是这样的念头，让他开始患得患失。
　　只是最终，他闭了闭眼，想到了解夕朝的话。
　　“最后一关了。”
　　是啊。
　　已经是最后一关了，他有什么不拼一把的理由呢？
　　待机室，解夕朝看着邹意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站上舞台。
　　比以往都沉稳漂亮的导入，几乎撕裂舞台的副歌高音，以及丝滑如巧克力的转音，大主唱的优势在直播面前终于完完全全地凸显。
　　一曲毕，弹幕终于被完全调动起了情绪。
　　【啊啊啊！头皮发麻了……】
　　【像是用生命在唱歌啊我们邹邹，全世界最好的队长，真的辛苦了】
　　【今晚目前的最佳，大主唱牛逼】
　　-
　　事实证明，这不仅是今晚目前的最佳，也是vocal组所有成员里面的最佳。
　　最后一个舞台结束，无论是现场还是弹幕的气氛都已经到达了顶峰。而随着电子音宣布下一组的开场名单，这所谓的“顶峰”又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dance组第一名solo选手，解夕朝。


第86章 
　　关于解夕朝solo会去哪个组，其实网上已经讨论了多时。
　　但是，没有结果。
　　不同于其他选手显而易见的偏科，解夕朝太全能了。他甚至连rap都见缝插针地展示过了，更不用说其他比较平常的两项。
　　解夕朝去哪里都有可能，用粉丝的话说“要不扔个骰子算了”。
　　于是，哪怕是亲粉丝，在今天之前，谁都不知道他要去哪个组。好在这个问题早晚能够揭晓，vocal所有选手表演结束，大家就意识到，大概就是dance组了。
　　可是dance组也分舞种，这会儿选手准备时间里，弹幕讨论得热火朝天。
　　【国风吧！上次国风反响真的很好！中国舞solo真的很能出气势，最重要的是我想看！】
　　【我想看朝唱抒情……朝……抒情……】
　　【前面的死心吧哈哈哈已经不可能了，梦一个街舞？】
　　【啊啊啊我觉得朝肯定又要搞不一样的，你们没发现吗，他真的特别会安排自己的曝光，一公小清新校园风二公狂野乐队风三公国风，还差什么还差什么！】
　　——还差一次正经的男团风。
　　灯光亮起，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璀璨的灯光下，是一张神态从容的脸。
　　而在那张脸同时出现在大屏时，现场直接响起了尖叫。
　　【我艹战损！】
　　【战损妆啊啊啊这个血痕好美啊啊啊我死了！】
　　男生一改以往精致而清淡的妆容，原本乖巧柔顺的黑发这会儿被人为地营造出些微凌乱的效果，几缕发丝遮挡在额前，也遮住了几分原本温文的眉眼。
　　而他的脸上最为瞩目的，则是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血痕分布在鼻梁、下巴这种不影响五官的位置，看上去少了几分惯有的无辜，却多了几分凛然而漫不经心的杀气。
　　他就带着这样的杀气走到舞台中央，对着一旁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镜头再对准他的脸时，他已然垂了眼，作好了准备的姿态。
　　有人曾经分析过解夕朝的舞台表情管理，发现他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点。那就是他所有呈现在镜头里吸引观众的部分，都是他想要让观众看到的部分。
　　比如刚刚那个怼脸时刻意的眼神注视。
　　再比如现在，更为重要的显然是马上就要开始的舞蹈，于是他便刻意隐去了他的面容。
　　当然，这样的动作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刻，激烈的伴奏声响起的刹那，男生就猛然抬起了头。
　　在抬手做动作之前的那个刹那，他对着镜头笑了一下。而此时此刻，观众已然被熟悉的伴奏所吸引了注意力。
　　现场喧哗声渐起，而台上，解夕朝已然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是一首最为传统的男团曲。背景音里充斥着大量鼓点，伴奏由好几种电子音效和打击乐混合而成，节奏感十足，可以预见，如果这是一个团体舞台，那么形容词绝对配得上用于男团最多的“燃”和“炸”。
　　团体的燃炸需要刀群舞，那么一个人要想撑满舞台，靠的是什么呢？
　　解夕朝给出了答案。
　　那就是极致的踩点。
　　每一个节拍对应一个动作，从指尖到小腿，每一个动作的变幻都踩着旋律里暗含的节拍，本来就是强节奏舞曲，能否踩点对于舞蹈的观赏性来说极为重要。
　　而解夕朝几乎做到了分毫不差。
　　可即便是在这样快节奏的动作中，解夕朝的每个动作依旧是到位的。该90%就90%，哪怕现场拿着尺子去量，也是精准而到位的角度。
　　加上他原本就稳到不行的核心，整个舞台的观看体验极度舒适。
　　……可是。
　　还没结束。
　　众人眼里赏心悦目的男团舞在解夕朝这里仿佛是再基础不过的基础，他自己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跳舞的时候偶尔闪过的神情透着漫不经心和游刃有余，仿佛他不是在进行一场绝妙的solo表演，而只是在吃饭或者喝水。
　　一直到dance break部分。
　　这是一首被截取的歌。
　　开场就是高潮顶端的副歌，为的就是留住这一段长达45秒的dance break。
　　这段break以解夕朝对着镜头的蓦然一笑为开端，随后，伴随着被改编得光怪陆离的伴奏，各种各样的舞种动作开始轮番上演。
　　单手撑地旋转的breaking、手部动作灵活肆意的locking，以及街头最为常见的hip hop。
　　每个舞种的基础动作在解夕朝的手里被改编成了一段完整的舞蹈，丝滑得一丝一毫停顿都没有，行云流水而动感十足，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赤裸裸的炫技。
　　技巧的堆叠几乎到了粗暴得蛮不讲理的地步，但是偏偏，放在别人身上百分百会翻车的大胆行为放在解夕朝身上却又变得稀松平常。
　　还是那句话。
　　他跳得仿佛不是一些琐碎得几乎到了繁琐地步的高难度动作，而是一首简单而普通的舞曲。
　　与其说他消化了这首曲子，不如说这首曲子就是为他而生。
　　他用这短短的四十五秒直接证明了，无论是歌担还是舞担，只要他想，他可以在团内胜任任何位置。
　　最后一个鼓点，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定格。
　　随即，他冲着镜头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温柔无害的模样。
　　-
　　解夕朝在满场的尖叫声中下台，和艾清源擦肩而过。
　　后者咬着牙：“你他妈……”
　　他之前问解夕朝solo曲，这人愣是不告诉他，原来在这等着。
　　解夕朝说：“你麦没关。”
　　艾清源：？
　　他赶紧低头，发现自己压根没戴麦。被气笑了。
　　“回来找你。”他道。
　　他的solo排在第三个，下一个就是他。
　　解夕朝说：“等你。”
　　这两个字说得轻描淡写，艾清源却感受到了那种台上还没散尽的杀气。他沉默了一瞬，自认为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人一眼，随即匆匆地去往等候区。
　　而另一边，季彦和管衡在观众席回过神。在满场的尖叫声中，季彦怔怔地道：“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他是来靠脸混饭吃的。”
　　为什么解夕朝的solo能引起这么热烈的反应？
　　他的舞台好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的选曲。
　　他选择的曲子是当年创造盛世的一代选秀男团Victory的同名出道曲《victory》。这是一个堪称传奇的男团，出道即爆红，随后步步攀升，盛极一时的时候解散，至今仍是不少秀粉心中的白月光。
　　那个时候签约年限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步步延长，选秀的价值也还没有被人看到。可以说，Victory就是打开选秀市场的那把钥匙。
　　而在他们之后，各路选秀团百花齐放，却包括他们的直系师弟团在内，再也没有人开创当初Victory所创下的，那样的盛世。
　　有人说Victory从团名开始就带着注定爆红的玄学。
　　“胜利”，像是一种预言，也像是一种期望。他们的歌很多人翻跳，却很少有人翻跳这一首。
　　不仅是因为技巧高难度高，还是因为这个团名像是认了主，victory和当年的Victory一起，带着他们的辉煌战绩埋在了时间的尘埃里。
　　今天，解夕朝带着这首歌重新站到了舞台上。
　　是致敬，也是战歌。
　　他自己的战歌。
　　现场的激动持续了很久，而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场solo的弹幕也完全成为了情绪的海洋。
　　【谁懂啊啊啊啊啊我V团，我真的！双担狂喜……我一直就想说夕朝特别有一代那种正统偶像的影子，敬业又美好，真正对得起偶像这两个字，我真的会哭】
　　【特别特别好的solo，特别完美的句号。我担永远不会让我失望TT】
　　【他真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小白花也不是什么佛系人设，这就是一个充满野心和自信要给爱豆界破局的全能爱豆，啊不是粉，真的好感慨】
　　【大胆点，是娱乐圈】
　　【带着出道团走花路吧，我现在真的从来没这么自信过，出道团绝对会爆火，解夕朝绝对会爆火，我话放这了啊啊啊！】
　　各种各样的祝福，各种各样的感慨。
　　所有人的气氛在这一刻真正被解夕朝调动，大家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个团的诞生。
　　而像是应景一般，solo表演结束，窦昱公布了卡位名单：
　　邹意。
　　*
　　除了解夕朝之外，dance组剩下的表演基本都无功无过。
　　叶意杨和戚杭还是靠着舞种不同也发挥了自己最后的优势，值得说的是艾清源，像是要跟解夕朝较劲一般，他卯足了劲一般，居然超常发挥。
　　他下了台，解夕朝给他鼓掌。艾清源哼了一声，还是被他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词哄好，原谅了这人之前瞒着他的事。
　　dance组过后，便是rap组。
　　rap组里，傅文泽和乔野一前一后出场，形成了鲜明而惨烈的对比。
　　不过对于乔野来说，他能好好地站在舞台上，已经是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心如死灰的绝望，会不会被嘲什么的，反正已经是全网嘲了。
　　而观众在乎的事也不再是所谓的表演。
　　【排名呢！赶紧给老子端上来啊啊啊！不许拖了！】
　　【我担都唱《victory》了！节目组你懂不懂事啊？给我担摇个顶配，懂？】
　　【燃起来了.jpg】
　　【真的，我现在真的对出道团充满信心，总感觉我们能拳打XX脚踢XX了，XX请大家自行填空，要骂就骂我别骂我们小破团】
　　【没事，大胆点，选秀团是百分之百会被各大公司同期团狙的，毕竟自带热度抢人蛋糕嘛，要梦就梦个大的，同期都被我团创飞，我团登顶[爱心]】
　　【你们这些展望未来的伪团粉醒醒！还没出道呢啊啊我真笑死】
　　【不管了，反正我担肯定能出道，星云给我听着，必须给我担摇一个大主唱出来啊啊啊】
　　还没出道，但是也快了。
　　位置也不是摇的，但这会儿在卡位位置上的确实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主唱。
　　后台，邹意喉咙发紧。
　　这是他离希望最近的一次。
　　这一轮的卡位催票结束，就是剩下的十五名练习生分成两队的集体舞台。
　　两个C分别是艾清源和解夕朝。解夕朝还是刚刚的战损妆，只是相较于solo，他在风格偏清新的团曲里的样子又像是变了一个人，只有脸上残留的两道血痕提醒着众人他们并没有失忆。
　　弹幕已经服了。
　　【就是百变朝朝呗，每天抽一个盲盒是吧】
　　【严谨点，是一小时】
　　【好多人啊.jpg】
　　等到所有的节目表演完毕，最终的时刻终于来到。
　　十五名练习生一齐走上舞台，按照三公最后的排名依次站着，一时之间，台上台下都是寂静。
　　虽然大家今天晚上来到现场、守在屏幕前都是为了这一刻，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到，所有人的心情还是都很复杂。
　　片刻后，窦昱开了口：“那么，我来宣布最后的排名。”
　　几个月的辛苦，漫长像是拉锯战一般的等待，终于在此刻即将尘埃落定。
　　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表情。
　　但每个人的心里，此时此刻，都是一个光影变幻的世界。
　　解夕朝站在最左侧，他正在看台下星海之中的粉丝。他看到了许许多多他的应援手幅，而在几个月前，他还是个从病床上刚刚苏醒的大学生。
　　他垂了眼，很轻的笑了一下，看着窦昱从工作人员手中拿出了流程卡。
　　第一个播报的位置，第四。
　　窦昱看了眼流程卡，停顿了两秒，微笑着道：“嗯……这是一名，唱跳俱佳、嗓音尤其特别的选手。”
　　【前半句废话，后半句……终于意识到高位主唱多了】
　　【笑死，是云盼吧】
　　【乐队嗓？高位里确实就他的音色被说过特别了，排名也接近】
　　窦昱接着道：“他的年纪很小。”
　　如果说刚刚那句大家还不太确定的话，这一句，这句话说的是谁就很明显了。
　　所有的练习生都看向他，云盼脸很红，下意识地就朝左边看。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解夕朝也回过头，笑着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得，又看他哥，我们盼真的很像黏人的小狗狗哈哈哈】
　　【不是，我怎么有种预感……今天晚上某个人被cue到的次数会很多呢】


第87章 
　　这句弹幕很快飘了过去。
　　尽管它的含金量近乎于预言，但是此时此刻，大家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排名之上。
　　又公布了几个关键词，窦昱宣布了结果。
　　第四名果然是云盼。
　　男生今天穿了蓝白色的卫衣和亚麻色的裤子，戴着贝雷帽，从头到脚都写着少年的清爽。他依次和台上的哥哥们拥抱，随后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铺满花瓣的透明长阶。
　　在他踏上去的那个瞬间，周围的小礼花骤然爆开。
　　他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被灯光照耀的座位。
　　所有的位置都是空的。
　　而那里，有一个位置已经属于他。
　　这个事实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刹那，他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紧张感也突如其来，从长阶到尽头发言小圆台的那几步路，他几乎要同手同脚。
　　走到路的尽头，他拿起话筒，深吸了一口气：“……谢谢大家。”
　　男生的声音还稍显稚嫩。
　　语声里带着抖，却是前所未有地坚定。
　　“谢谢大家能让我以第四名的成绩出道。”他努力地组织着语言，说得很慢，字句都很清晰，“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云盼。”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在那个暗无天日破败的家里，在热闹却终究曲终人散的酒吧里，以及在刚刚踏入《超级新秀》录制场地的时候。
　　那天的天气他已经不记得。
　　但是今天，他来的时候抬了头，看到了头顶的万里晴空。
　　对于云盼，大多数粉丝都是妈粉的心理。
　　虽然他的排名从二公之后一直都很稳，但是刚刚的卡位着实吓了粉丝一跳，这会儿，满屏都是呜呜呜。
　　【呜呜呜宝宝，终于苦尽甘来了】
　　【恭喜盼盼啊啊啊，你该感谢你自己，舞台表现真的超级棒，现在是成熟的大人了】
　　【吓死我了……可算是出道了，未来要走花路啊盼盼宝贝~】
　　各式各样的祝福声里，少年又稍显磕绊地感谢了公司和节目组。他没有家人，到这一部分的感谢时，他先是停顿了两秒，然后道：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看节目，但是，苏哥、成哥、越越，谢谢你们。也请你们不要担心，当初需要你们保护的云盼已经长大了。”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近况，从前乐队的哥哥们了解多少。
　　但是如果他们在看，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一起参与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他长大了。已经学会了往前看，往前走。
　　所以。
　　不要再担心他。
　　他现在过得很好。
　　还有——
　　“感谢。”他停顿了两秒。
　　【来了】
　　【他来了，他带着他的压轴感谢来了】
　　【好懂的导播，居然切给了我担，我们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小朝老师哈哈哈】
　　而此时此刻，台下也应景地响起了起哄声。
　　会来现场的大都是从头跟到尾的老秀粉。哪怕不是云盼的粉丝，也知道当初闹得轰轰烈烈的霸凌事件和直播事件。
　　原本云盼还有些紧张，听着台下的“哦~~~”的起哄声，也忍不住笑了。
　　没有太多矫情的话。
　　“夕朝哥哥。”他认真而干脆地道，“我在上面等你。”
　　说完，他放下话筒，对着廊桥的另一侧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才转过身，一步步地往上走，一直在第四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
　　第三名，傅文泽。
　　相较于第四名排名还上下起伏过的云盼，傅文泽后期的排名可以说是稳得仅次于解夕朝的存在，一度还冲上过第二。
　　在满场的欢呼声里，他淡定地走到了发言台。
　　“谢谢大家。”他道。
　　【不客气……】
　　【说真的，傅哥那个混过的爆料一出来，看他更有大佬气质了怎么办】
　　【大佬但弟控，反差萌这不就出来了】
　　决赛周，每个人大大小小的料都被挖了个遍。媒体是不讲道德的，傅文泽之前的事还是爆了光，无非就是以前也算是个街头打架的小混混，还有照片。
　　只是他的公司星世界到底靠谱，一合计，直接把他的家庭情况一起爆了出来。
　　虽然牺牲了傅文泽的隐私，但至少网上的风向立刻就变了。
　　虽然行为结果都差不多，但是单纯打架跟保护家人的目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傅文泽颇有微词，但也只能这么做。好在他的经纪人对他确实很上心，跟他关系也不错，他弟弟由公司半照顾着，也算安全。
　　也正是因此，他感谢公司的时候语气难得地多了几分认真。
　　这也是个没家人没朋友的。
　　傅文泽思索了一瞬，抬了眼：“解夕朝。”
　　不远处的解夕朝：“……”
　　现场和弹幕的观众：“……”
　　【那么这位和我们朝朝又是有什么恩怨情仇呢】
　　【笑死了……我们朝一边登顶一边还拈花惹草是吧，解夕朝！反思！】
　　解夕朝不反思，傅文泽也不是想让他反思。他只是很平静地说：“谢谢你，没有你我不会站在这里。”
　　这句话听起来很简洁，甚至有些语出惊人。
　　但有了之前的谈心，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解夕朝让他明白了偶像的意义。
　　傅文泽不是多言的人，他说完这句话就结束了他的感言。他转过头，云盼已经站起了身。
　　面容冷峻的黑衣青年大步走上去，和台上的少年拥抱，然后坐到了第三名的位置上。
　　排名进行到这里，已经只剩下三个位置。
　　而此时此刻，弹幕和现场也已然激动了起来。
　　台上，窦昱拿起话筒，却先没有公布C位的候选，而是cue了解夕朝一句：“夕朝。”
　　“被连着感谢两次，你有什么感想？”他笑着问。
　　这就是调节气氛的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现场和弹幕，紧张的气氛都已然到达了顶点。解夕朝拿起话筒，先笑了一下：“谢谢大家对我的厚爱。”
　　他今晚的状态实在太好了。
　　每每镜头切到他，弹幕都要掀起一阵狼叫。
　　脸上的妆容让他除了漂亮之外多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偏偏他的solo，他的言语和行动，又昭示着这是一个无比强大而坚韧的人。
　　现场的人几乎一半都是为了他来的。
　　此时此刻，所有人连解夕朝的发言都无心去听，只是紧张地注视着窦昱。就连弹幕在调侃了几句之后都开始急不可耐地催流程。
　　而窦昱也不负众望。
　　简单地聊了几句，他停顿了两秒：“那么下面，公布C位候选。”
　　“解夕朝练习生，艾清源练习生。”他道，“请出列。”
　　两人在现场的尖叫声中出列。
　　没有空降，没有黑马。高位之争在此刻尘埃落定，即将在这两人中产生。
　　-
　　短暂的寂静过后，窦昱道：“谁先说两句？”
　　C位公布惯例的流程，候选人说感言。
　　两人对视了一眼，艾清源耸耸肩：“我先吧。”
　　他这会儿已经放松了下来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不要突然掉出出道位就已经完成了任务。至于C位，只是公不公布的区别。他还没脑子不清醒到觉得自己能打得过断层C的地步。
　　而事实上，所有人都已然猜到了结果，只是差最后一步。
　　他要先说，解夕朝自然不会跟他抢，笑了笑，暂时放下了话筒。
　　艾清源拿起话筒，停顿了两秒：“说什么呢。”
　　【噗，不愧是你】
　　【你不会是想好了出道发言没想好候选发言吧？】
　　【听起来离谱，放在aqy身上倒也合理，不会真的漏了这个流程吧哈哈哈哈哈】
　　想是猜出观众在想什么一般，艾清源笑了：“想什么呢。”
　　“其实有准备。”他道，“但是感觉太规矩了，不太符合我的性格，所以打算即兴一下。”
　　【可以】
　　【感觉长大了，虽然还是很喜欢语出惊人，但是没那么讨厌了欸】
　　“解夕朝。”艾清源道。
　　解夕朝：“……”
　　这回他有话筒了，他干脆利落：“不在。”
　　艾清源：？
　　【我笑得想死】
　　【朝：别cue了别cue了，人都被cue傻了】
　　【朝：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群人念念不忘，我改】
　　如果是刚开始的艾清源，这会儿又要被他气笑了。但是这会儿他好歹跟解夕朝一起混了好几个月，拿着话筒淡定接梗：“不在正好，说点你不能听的。”
　　【？？？？？】
　　【请收起你的虎狼之词】
　　他顿了顿：“其实我刚开始很讨厌你。”
　　解夕朝偏头看他，猜出了他要说什么，蓦然笑了一下。原本因为他的话而骚动的内场也安静了下来。
　　艾清源抬起头，看向了远方。
　　他并不是在看什么，只是停驻在虚空的某一点。
　　然后他继续道：“与其说是讨厌你，不如说是讨厌比不过你的自己。”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他静静地道，“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只想拿第一，我觉得这是我能力的证明，除此之外，我不关心任何事。”
　　可是输赢并不是人生当中唯一重要的东西。
　　而他所谓的输赢，也是有人在给他架桥铺路，然后他得以踏上最高的那级台阶。
　　他从前不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可是，那么多的第一，那么多的赞美和吹捧，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快乐。
　　直到重要的人的离开，直到他终于变成了第二。
　　他终于意识到，没有一个人可以天下无敌。享受生活、珍惜所得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
　　“现在我想明白了。”他笑了笑，“我已经很幸运了。而我的努力，也已经得到了该有的回报。”
　　他顿了顿，说完了最后一段话，“谢谢我的粉丝，没有你们，我不可能站在这里成为C位的候选，一直以来，因为我的一些言行，让你们也跟着遭受了困扰，辛苦了。”
　　“谢谢我的家人。”他嘴角勾了一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在看，不用担心我，我正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最后……”
　　他看着摄像机，抿了抿唇，“……谢谢我的公司，和队友。”
　　“没有你们的包容，我也走不到今天。”
　　他还是不敢说管衡的名字，怕给他造成太多的困扰。而不远处的观众席，季彦愣了一下：“你还真不告诉他你要来啊？”
　　他啧啧有声：“管老师，好会推拉。”
　　管衡：“……”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眼看上了台上。
　　说是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
　　朝夕相处这么久，怨敌不过感情。
　　……算了。
　　他想。
　　来都来了，结束之后还是去一趟，免得真像是做了负心汉。
　　-
　　台上，说完那句话，艾清源就狠狠地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也顺畅：“当然，也感谢我身边这位。是他让我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这次结果怎么样，当初跟你说的话还是有效。”
　　什么话？
　　当然是那句要和解夕朝比出个输赢。
　　下一个说话的是解夕朝。
　　他自然地举起话筒，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别嚷嚷。”
　　【我真的又哭又笑……】
　　【所以这两家粉丝在撕什么，正主明明是良性竞争啊哈哈哈，挺好的，目前为止出道团都是熟悉的人，团魂是不用愁了】
　　【我是艾粉，从来没讨厌过小朝老师，感觉他挺像小艾的人生导师的，很感谢他】
　　人生导师解夕朝今晚第三次被cue，却丝毫没有尴尬和不自在，他拿起话筒，然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笑着道：“首先，谢谢大家。”
　　谢什么呢？
　　“谢谢大家。”他顿了顿，“几个月前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想过自己将来站在舞台上的样子，但我没想过，舞台下你们会是什么样子。”
　　台下安静了下来。
　　“这句话是不是很奇怪？”他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从来没有在发言上掉过链子的人，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形容自己的感想，原因是因为粉丝。
　　他斟酌着言辞：“可能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以艺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只有解夕朝心里清楚，这句话应该变一下。
　　不是他第一次以艺人的身份，而是他第一次作为解夕朝本人，以艺人的身份站上舞台。
　　他当然做过很多次艺人，可是这是第一次，他是以“解夕朝”的名字出现在众人面前，获得大家的喜欢。所有的喜欢，那些赤诚的热烈的，统统是因为解夕朝本人。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真正被需要的感觉。
　　他看着大家用各式各样的方式爱他，打投、应援，还有赛时收到的一封封手写信。
　　这些都让他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无异于甘霖。
　　【……我开始哭了】
　　【我的朝呜呜呜，怎么这么好，因为你这么好我们才喜欢你呀！】
　　【为什么说谢谢为什么说谢谢我们才应该说谢谢啊啊啊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TT好喜欢你啊朝】
　　【还好你醒过来了，感谢上苍】
　　像是感应到了弹幕一般，解夕朝笑着道：“当然，我也要谢谢命运，让我能够有这个机会重来一次。”
　　说到这，他顿了顿，抚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小骰子。
　　像是感知到主人的触摸，它主动蹭了蹭解夕朝，眷恋又乖巧。
　　手上的温度舒适得刚好，解夕朝深吸了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感谢我的父母和家人，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重来一次，也支持我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感谢我的公司，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照顾，这几个月辛苦了。
　　还有，感谢我自己。”
　　感谢你没有放弃。
　　一次次的时空穿梭，一次次的险象环生，一次次的无望结束，一次次的读档重来。
　　这些种种，为的不过是一个“生”字。
　　为的不过是……
　　回家。
　　解夕朝握紧话筒，微微闭上眼。
　　他听到了机器运转的声音，听到了台下的欢呼和应援，也听到了台下不远处荆瑾用尽全力的“哥哥加油！”，但他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在一片恍然的万籁俱寂中，他最后听到的，是窦昱的声音。
　　“解夕朝练习生。”窦昱道，“在《超级新秀》第三季的最后投票中，你的票数是9217万票。恭喜你，你获得了这场比赛的第一名。”
　　礼花骤然爆开，纷纷扬扬的彩带中，解夕朝被一旁的艾清源用力地抱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到了头顶璀璨而炽热的灯光。
　　那是灯光，也是太阳的光亮。
　　*
　　几乎是解夕朝公布第一的刹那，在场就已经陷入了欢呼的狂潮。直播更是一度卡得不能看，极致的卡顿中，还能看到好几条锲而不舍刷着的弹幕。
　　当然没什么营养，像是捅了鸡笼。
　　解夕朝被台上每个人抱了一遍，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弄的娃娃。艾清源就在边上袖手旁观，丝毫没有要来帮一把的意思。
　　等窦昱终于看不下去用语言制止了这场荒谬的祝贺，解夕朝感觉自己脑子已经快缺氧了。
　　他是第一，艾清源自然是第二。感言都说得差不多了，两人的出道感言都精简了一些，到了廊桥那头，又是新一轮的拥抱。就是傅文泽和艾清源这对两看两相厌的冤家，都难得摒弃前嫌互相肢体接触了一下。
　　只是一下。
　　一下之后，傅文泽道：“……你这什么味道的香水。”
　　艾清源：？
　　“你是不是想打架。”他警惕。
　　傅文泽：“……”
　　他只是想说还挺好闻的。
　　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而台上的另一头，剩下的练习生眼底有羡慕，也有紧张。
　　排名靠后的已然不报希望，卡位圈则是人人脸上都是大写的两个字紧张。邹意刚刚还拥抱过解夕朝，这会儿手心已经全是细汗。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道。
　　催票位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他那个刹那进了出道位，坏事……
　　后头的粉丝肯定不会甘心。
　　他感觉心跳几乎要跳出喉咙口，不自觉地抬起眼，却看到了站在最高处的解夕朝。两人的目光对视，解夕朝分明没有说什么，他的心却慢慢安定了下来。
　　好在，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窦昱念出他的名字的刹那，邹意几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被其余人拥抱，几乎是机械一般地走过廊桥，拿起话筒的那个瞬间，他才终于回过神。
　　弹幕邹意的粉丝已经疯了。
　　一片混乱中，邹意开始了他磕磕绊绊的发言。
　　一直到最后，他突然回头看了眼解夕朝。
　　弹幕已经麻木了。
　　【说吧说吧，我们家朝又在哪里留情了】
　　【有些人最爱大主唱了，解夕朝，你说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二公你见天地照顾人邹老师】
　　【不会吧，邹老师，连你也……】
　　邹意很抱歉，但是邹意必须要说这一句感谢，他认真地道：“不是玩梗。小朝真的帮了我特别多，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站在这里。”
　　【懂了，没有解夕朝，你们都在家里种红薯】
　　【懂了，没有解夕朝，你们和节目组都在家里种红薯】
　　【快进到没有解夕朝整个地球不会转】
　　地球还在自如运转，只是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邹意说完感言，跟尽头的人依次拥抱，然后站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
　　至此，出道组五人全齐。
　　“那么。”窦昱笑着道，“现在公布《超级新秀》第三季出道团的名字。”
　　灯光重新暗下来，大屏流光变幻。
　　“由五人组成的、自《超级新秀》诞生的出道组组合，在历经了种种考验之后即将开始他们重新出发的旅程，而这个旅程的起点，就是——”
　　The Phoenix
　　凤凰涅槃。
　　是希望，也是新生。


第88章 
　　是夜。
　　亮如白昼的大厅里摆着琳琅满目的酒席，穿着华丽衣裙和西装的男士女士举着酒杯在酒席间穿梭，不时笑着攀谈几句，气氛热烈而和谐。
　　而在这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某个角落。
　　解夕朝第十二次拒绝来自不知名合作方和赞助方的劝酒，第八次表示“对不起我身体不太好，还在养病，第一万次调整他僵硬的微笑。
　　以及给自称是他粉丝的业内签名。
　　签到第32个，他终于等到人来拯救他。
　　方箐箐今天穿了双黑色高跟，走路都带着风。她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容，一边温柔地说着让一让啊大家让一让，一边把解夕朝捞出来。
　　到了僻静处，她立刻换了副表情。
　　她先是急忙打量解夕朝的脸，确定他没有任何喝醉的迹象之后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她道，“怎么我就走了一会儿的工夫你这边就变成这样了，我刚看见感觉你都快被淹没了。”
　　解夕朝也很无辜：“不知道啊。”
　　方箐箐：“……”
　　“算了。”她道，“也很正常。”
　　毕竟这会儿站在他们面前的，是超级新秀三届以来断层得最厉害也是最稳固的C位，这个C位还出身于小公司，未来一片大好前途。
　　被眼红是必然的。
　　当然，再被眼红都还是他们家的。
　　想到这，方箐箐又骄傲了起来。
　　解夕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
　　不过方箐箐既然来了，他就好功成身退了：“姐，那我先跟周哥走？”
　　他说的是星云这边派给他们的司机。
　　“你们几个去聚餐是吧？”方箐箐脸上的笑还没收起来，对他挥挥手，“去吧去吧，他们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需要你们了。”
　　解夕朝松了口气。
　　他顺着长廊往外走，一路上又遇到了几个粉丝。等到他坐到来接他的车上，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
　　这是一辆中型保姆车，一共分了四排，是２２１３的形式，这会儿前面几排都已经坐满了人，他顺手带上车门，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他身旁坐着的人正戴着鸭舌帽玩手机，头也不抬，阴阳怪气：“哟，大明星回来了啊。”
　　前排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艾清源，你再阴阳怪气一个试试？”
　　解夕朝道：“……大家都冷静一点。”
　　前排不说话了，艾清源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也不声不响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道：“火锅？”
　　坐在他前面的邹意道：“嗯，我订好了位置。我跟小彦他们联系过了，他们说在吃呢，一会儿再过来玩。”
　　于是车子平静启动，一群人驶往目的地。
　　而此时此刻，距离《超级新秀》第三季宣布最终出道结果，刚好过去了三小时整。
　　－
　　这会儿车里开了暖气，解夕朝刚刚一路走过来时带的一身寒气才被驱散了些。
　　直播结束他们就忙成一团。先是各种各样的交接，然后是和余下练习生的告别，本来说好的去宿舍收拾东西拖到了午夜过。
　　等收拾完，庆功宴也开始了。
　　于是五个人又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提去庆功宴。
　　真正在车子里聚齐，已经是凌晨三点。
　　解夕朝早八百年没这么熬夜过，又在里面闷了一下，说实话，人都是懵的。
　　懵但是睡不着，这会儿他就靠在窗边玩手机。没玩五分钟，前面人敲了敲椅背，他抬头，邹意给他递了个靠枕过来。
　　他轻声道：“累了就睡会儿，直接回家也行，反正都是熟人。”
　　解夕朝接过去笑了笑：“没事。”
　　“难得的。”
　　邹意就不再说话。
　　解夕朝按亮手机屏。
　　想到最终公布的出道名单，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儿神奇。
　　当然不是——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是决赛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C出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的整个出道名单，对他也很友好。
　　艾清源和傅文泽不用说，从一公就开始呆在一起的室友。云盼算是他亲手从文耀捞出来的小孩，跟他也亲近。剩下的邹意，怎么说也是二公跟他有过同组情谊的。
　　而且，最后的关头，邹意很明显地就把他当成了精神寄托。
　　解夕朝……解夕朝匪夷所思地想：这节目不会真的是我梦游时候自个儿请人办的吧？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论坛里，此时此刻，就三个小时前的出道名单，已经讨论出了无数栋高楼。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微博上，热搜一个接一个地上。而从直播开始，论坛的日活就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仅是专版，就连外面的娱乐大版都已经俨然沦陷为专组。
　　当然，被提到最多的，还是今晚最引人注目的主角：
　　解夕朝。
　　解夕朝SOLO的时候，帖子几乎是一秒一个的速度刷新，而他C出的时候，更是满屏的祝贺，真正意义上地做到了实至名归的断层C位。
　　而此时此刻，狂欢过后，论坛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所以，各位，来聊聊今晚的出道夜和出道团吧，整个看下来你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我先来：爽
　　1L
　　爽死谁了，爽死我了，断了一倍
　　那可是四千多万票的差距啊啊啊啊啊，真的一手带起节目组的热度
　　我担好牛粉丝好牛
　　2L
　　永远给我们惊喜的朝朝宝宝TT一想到接下来短时间都没有舞台了怅然若失……
　　3L
　　啊啊啊不许说！
　　4L
　　恭喜都说完了，剩下的就是，出道团配置还挺好的
　　虽然我是唯粉，但是感觉可以追一追，而且他们看上去好像真的是熟的，难以置信.jpg
　　尤其是我担，节目把他剪得仿佛只认识同公司弟弟，我还以为他变成社恐了
　　5L
　　哈哈哈楼上是不是邹意粉啊
　　惨惨的
　　6L
　　看热闹路人，我代入了一下各家的感觉是，出道组肯定开心，而且这个排名还挺合理的，也没有什么空降意难平，未出道组有几个挺可惜的但按人气确实出不了道
　　虽然这节目平时看着挺drama的但出道夜居然意外地和平
　　真神奇
　　哦对了，还有一个，我感觉我要是解夕朝粉丝真的会爽死，断层C出不说还被出道团其他人轮流cue一遍专门感谢，这是什么团宠待遇
　　7L
　　种什么瓜得什么果罢了
　　8L
　　是啊，虽然私下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跟解夕朝一个舞台的都不同程度地飞升是事实
　　光这个我觉得对一个竞争类节目的参赛选手来说就很珍贵了
　　9L
　　还是我们这楼好
　　出了论坛说解夕朝带飞整个团你看其他家会不会破防
　　哦不过我们这楼回头截出去人又要说论坛都是解粉控场，好，今夜我们都是随机数.jpg
　　10L
　　本来的事
　　不过论坛现在这风向应该是因为决赛周被嘲C家控场逆反了吧
　　其实粉丝都在超话啊谁逛这种公共娱乐版，秀粉本来就是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充其量算个吃瓜观众罢了
　　而且说的都是事实啊，正主都认的
　　不然出道夜那么重要的时刻其他人一个个感谢解呢，就算要卖腐也得分个组吧，哪可能围着一个人卖，我看正主比粉丝清醒多了也知恩图报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他家破防也没事
　　反正解夕朝家能一打四
　　11L
　　谢谢你路人，我又爽了
　　12L
　　别聊粉圈那点破事了，就那一亩三分地，说实话大部分人追星都是为了快乐的，不管top家还是back家，除了互联网小太妹谁天天闲着没事干想打架，尤其是正主关系还那么好
　　继续聊出道团吧，真的好仙的配置啊啊啊
　　我这种天生团粉看了出道夜狠狠入坑，感觉这个团实力会很不错
　　13L
　　对对对
　　虽然不是邹意粉但他出道真的很不错，说真的受够劲舞团了
　　盘一下，解夕朝ACE，傅文泽主RAP，这两个应该没争议吧，主唱是不是要打一下，主舞呢？
　　14L
　　我记得超新是会出官方定位的，等等吧
　　主舞应该小艾了
　　15L
　　朝估计是ACE+门面，主唱我感觉可能能顶高音的更合适一些，盼适合导入
　　不管怎么说vocal多是好事，之前那个见面会看得出小艾和傅也是能唱的，只要唱段分配得合适以后这个团开麦应该会很牛
　　还有一个队长
　　我感觉除了盼和小艾性格不太稳重，其他三个都挺合适
　　不过朝身体不太好，希望不是他
　　16L
　　一把子期待团综了
　　17L
　　我发现这届真是最和平的一届，以往出道夜都乱成一团，出道组跟未出道组撕，出道组互撕，现在居然都讨论起定位了，而且我感觉各家粉都很高兴啊
　　虽然前头说论坛控场什么的，看了一圈也是少部分人在阴阳怪气
　　还有一堆已经准备好的团粉，看好这个团大爆
　　18L
　　现在热度就已经很高惹，好久没有新团热搜霸榜了，而且热搜底下活跃度特别高
　　之前一直说超新这届是三届最火的一届，这会儿终于有实感了
　　19L
　　既然这里是论坛我就直说了啊……
　　说解夕朝紫微星真不是没道理的，感觉他把整个节目带得都“正”了，出道团之前涛过很多次了，每个人跟他或多或少但又有些蝴蝶效应，场外呢
　　其实解夕朝我觉得是真正明白偶像是什么的人
　　印象中他好像没催过票，而且也不怎么卖惨，三公那一出简直就是献祭自己成全粉丝（当然他自己的实力也hold住），我感觉他本人的很多操作其实都是在引导粉圈往健康的方向发展
　　节目里是TOP控场，节目外TOP控场，妖魔鬼怪受不了这种氛围的估计都跑完了，剩下的当然都是正常人
　　20L
　　大师我悟了
　　21L
　　团粉报道，所以我团花名是？
　　22L
　　啊啊啊这个是真的在打，现在是两个方向，一个是直接用出道团意思凤凰，另一个是用缩写TP谐音
　　官方粉丝名好像出来了，是Flame
　　23L
　　小火苗吗，还挺可爱的
　　24L
　　花名能不能叫小凤凰qwq感觉甜酷甜酷的
　　25L
　　说实话花名这个不受粉丝控制……
　　26L
　　我的缩写TP打出来是投票，不如叫投票团，反正确实是投票投出来的秀团，以后回归投票的时候这个名字还能警醒一下粉丝莫忘初心（。
　　27L
　　啊啊啊笑死……
　　28L
　　哎呀别管路人了，我挺喜欢凤凰这个寓意的
　　以后我们团在我这的爱称就是小凤凰了
　　29L
　　好好好，加我一个
　　30L
　　怎么办，才出道一天我就开始想我担了，虽然他在节目里镜头也没什么但是出道之后真的一点盼头都没啊啊啊啊，盛弘我劝你赶紧拍点什么给我看
　　还有一辑，歇个三天够了吧？快给我发预告啊啊啊
　　31L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不过我附议
　　32L
　　我觉得一辑先不着急
　　但是采访电台团综出道纪录片还有宿舍日常能不能先放出来rwkk
　　最重要的是还有我担！我担！
　　33L
　　所以出道组现在在做什么，都拿到手机了吧，发个十八宫格自拍看看实力啊啊啊
　　34L
　　*
　　发自拍是要发的，当然不是现在。
　　直播结束，五个人就第一时间被拉了个微信群，里面的工作人员叮嘱了出道后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条就是先不要擅自发微博，小作文可以先写好，但要审核之后统一发。
　　还有微博名，到时候也会改成统一的格式。
　　于是这会儿，该休息的休息，兴奋得睡不着的，就在黑暗里拿着手机构思小论文。
　　兴奋得睡不着的就是云盼和邹意两个。
　　解夕朝本来在漫无目的地刷手机，点开消消乐玩了几局，成功地把自己催眠了。有了邹意给的靠枕，他睡得很好，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聚餐的目的地。
　　几个人订的是包厢，不过这会儿都凌晨了，火锅店里也几乎没人。
　　店员给他们拿来了菜单，解夕朝脸上还有点没睡醒的茫然，于是邹意自觉自动地接过了点菜的活。
　　几个月没吃一顿好的了，这会儿云盼和艾清源的脸上都在放光。一合计，除了邹意不太能吃辣，大家都挺重口味。
　　邹意想说那就点个辣锅，他照顾人惯了。艾清源开了口。
　　“没事，点鸳鸯吧。”他道。
　　然后他又想到什么，对着解夕朝扬了扬下巴，“喏，那边那位，也是个玻璃胃，让他沾点儿味得了。”
　　热气腾腾的大锅端上来的时候，解夕朝终于醒了。
　　邹意刚捞了一漏勺的肉，看他醒了直接放进了他碗里，解夕朝就笑了：
　　“谢谢邹老师。”
　　他去弄了个蘸料碟，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滚烫的肉在油碟里滚过一遭，嫩滑辣爽的鲜香。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低估年轻男生的饭量。
　　尤其是刚吃了几个月的年轻男生。
　　解夕朝原本以为大家聚餐是为了今后的集体生活开个头，却没想到这帮人将饭桶贯彻到底，说是聚餐就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聚餐，菜一上就没人顾得上说话，全都埋头苦吃。
　　等吃差不多了，艾清源才清了清嗓子。
　　“那个……”他道，“那以后，就我们几个一起了哈。”
　　“我这人脾气比较直。”他说，“你们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能改就改，不改也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表情很诚恳。
　　看起来管衡的事真的给了他十足的教训。
　　一旁的云盼一边听他一边吃毛肚，差点呛了一下。
　　邹意一边顺云盼的背，一边道：“我也。”
　　他今天是肉眼可见地高兴，赛时那种紧绷感这会儿在他的身上无影无踪。这桌人里他是跟所有人相对最不熟的那个，他有些紧张，但还是接着道：“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直接说。”
　　他顿了顿，补充，“我基本都能改。”
　　艾清源：“……”
　　他幽幽地道：“邹老师，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邹意：“……”
　　好吧。
　　他不是那个意思。
　　气氛突然就这么松缓了下来，接下去的三个人都没再进行什么报备式的自我介绍。等到几个人快吃完，门被推开，管衡和季彦走了进来。
　　-
　　几乎是管衡进来的那个刹那，艾清源的筷子就停了。
　　他肉眼可见地一秒僵硬，倒是管衡经过他的时候按了按他的肩膀，淡定地道：“别一副见鬼的样子。”
　　艾清源就闭上了嘴。
　　季彦笑嘻嘻的，进来先给了解夕朝一个拥抱，然后才探头看了眼锅底，有些夸张地道：“我的妈呀，你们这吃得也太干净了，都不给我留点。”
　　他简直就是自带气氛，他一出口，在场的都笑了。
　　解夕朝也乐了。
　　他一边给季彦让位置，一边道：“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谁让你不早点来。”
　　“这话你可冤枉我了。”季彦冲他眨了眨眼睛，“我和管老师早就来了，你们成团夜看完了才走的，就坐在观众席呢，管老师，是不是？”
　　所有人都有些讶异，艾清源更是直接就抬起了眼。
　　这俩来也不是为了吃的。几个人聊了会儿天，又拍了几张发微博用的合照。然后管衡就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他一站，艾清源也跟着站了起来走了。
　　屋子里的人对他们的事都略有耳闻，也没放在心上。
　　傅文泽和邹意低声聊着什么，云盼低头专心地回着消息，据说是他那些哥哥们发来的。
　　解夕朝走到走廊里透风，季彦走到他身旁。
　　季彦从口袋里拿了盒薄荷糖，分了他一颗，声音含糊不清：“可以啊哥。”
　　他笑了：“九千多万票，小艾哭了没啊？”
　　解夕朝被他逗笑了：“他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印象？”
　　“他在我眼里什么印象我不知道。”季彦一本正经地道，“我只知道哥你在大家眼里已经是蛊王一般的存在。”
　　解夕朝往他脑门上来了一下。
　　季彦又贫了一会儿。
　　许久没见，解夕朝是真怀念季彦这股咋咋呼呼的劲儿。
　　季彦说他马上要进组了，解夕朝问了一下他演的什么剧，有些惊讶：“男二吗？”
　　“嗯哼。”季彦道，“虽然是个小甜饼现偶吧，但说是我形象比较符合，所以让我直接演男二了。”
　　这对于还在新人期的他来说，算是一个很好的饼。
　　解夕朝挺为他感到高兴，就听季彦道：“那哥，你们现在是归盛弘管？”
　　“对。”解夕朝道。
　　他没把合同的事说得太清楚。
　　这也牵涉保密协议。
　　他以为季彦会觉得这个选择不太合适，但是季彦只是略略皱了皱眉，就道：“盛弘其实也不错，现在市面上这一代男团比较突出的就Newstar了吧，女团李老师那个团？盛弘自己出的男团虽然比不上Newstar，但我观察了一下策划思路还是不错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盛弘是运营公司，那么旗下的男女团回归绝对会跟出道团避开。虽然说没有他们还有别人，至少一下少了好几个竞争对手。
　　“就是一想到他们赛时那么针对你，完了你还要给他们挣钱。”他有些郁闷，“就觉得好亏啊。”
　　解夕朝神秘一笑。
　　季彦看他的笑，突然福至心灵：“哥你不会……”
　　解夕朝说：“我什么都没说。”
　　季彦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哥。”
　　“那就没事了。”他道，“现在就看盛弘要怎么规划了，不过小太子都在你们团，感觉盛弘应该会对你们团很上心。”
　　*
　　上不上心解夕朝不知道，管得严是真的。
　　除了微博审核，第二天他们就收到了工作群的通知，说是要去公司开会。
　　解夕朝原本想着回一趟家，这会儿算算时间也来不及，几个人酒店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了公司。好在到了之后才被告知，只是见一见新经纪人，初步互相接触一下，之后还是有假。
　　艾清源松了口气，嘀咕：“我说呢，比赛时还累。”
　　自从聚餐回来，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好了不止一点。这会儿嘴贫得也肆无忌惮，跟他们对接的工作人员很明显认识他，憋着笑走了。
　　几个人在会议室坐下来。
　　不一会儿，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长相斯文。进了门，他先环视了一圈，目光在解夕朝身上着重停留了一下，然后才笑着坐下来：“抱歉，来晚了。”
　　“大家好。”他道，“我是你们的新经纪人，苗海程。可以叫我程哥。”


第89章 
　　苗海程大约四十出头，是个性格很沉稳冷静的男人。
　　他认识艾清源，但一上来，他并没有跟这个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多说什么，连个眼神接触都没有。一直到基本的注意事项讲完，他才在休息的间隙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二少。”他道。
　　他去休息间接水，艾清源跟其余人解释：“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换过好几个经纪人，他原先不是带练习生这边的，在演员部，临时过来带了我两个月。”
　　原因么，自然是小少爷不服管。
　　大家心照不宣。解夕朝倒是想起来，管衡曾经说有个经纪人对他们很刻薄，后来艾清源跟公司提把他们换掉了，想必就是在这个时期。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苗海程很显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然也不会两次被派过来陪太子读书。
　　这件事很快再次被证实。
　　谈及苗海程上一个带过的艺人，艾清源老实地报出了一个名字，众人都讶然。
　　这是刚退隐的一名女演员，论过去取得的成绩，可以说是影后级别。而且无论是退隐前还是在退隐这件事上，都是赞誉和惋惜无数，名声可谓极佳。
　　解夕朝心里已然有了数。
　　而短暂的休息过后，苗海程重新回到会议室，接着之前没讲完的继续讲。
　　在这之前，他重点说了几个注意事项。
　　第一是谨言慎行，微博在内的各个社交媒体发布的内容要经公司审核，当然，想多营业是好事，所以频率不会多限制。
　　第二则是身材管理和日常练习。
　　日常会有老师给他们上课，回归前两个月开始控制体重——
　　当然，苗海程道：“大家应该都知道，选秀团回归的频率是会比常年团高的，还是希望各位将自律变成一种习惯，毕竟就算不回归，你们也是有可能有活动要出镜的。”
　　这其实是偶像最痛苦的一件事之一，但是苗海程语气不急不徐，加上他说完，就立刻说了公司配备专门营养师和心理咨询师的事，听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三则是老生常谈的，不准谈恋爱。
　　“有的公司可能会放宽条件。”苗海程道，“私底下也会帮忙遮掩，但是盛弘这种情况比较少见。盛弘的惯例是，谈也可以，爆出来之后的后果全部由自己承担。”
　　他笑了笑，“毕竟我们公司不缺艺人，更不缺敬业的艺人。各位是选秀出身，对珍惜粉丝这件事应该更有感触，我就不多说了。只有一句，珍惜粉丝，也是珍惜你们的职业生涯。”
　　会议室里很安静，大家默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都很认真。
　　-
　　基本事项讲完，接下去就是行程安排。
　　苗海程把文件发到工作群里，众人一边点开看，一边听他一项项地解释。
　　“我们的一辑初步定在了两个月后。”他道，“时间很紧，所以三天的假之后，各位就要尽快调整自己的状态了。这三天里可以回家看看，也可以直接去宿舍休息。”
　　“宿舍已经提前租好了。”他说了一个地址，是城郊的某个别墅区。
　　众人都吃了一惊，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艾清源。
　　艾清源：“……”
　　看什么看，关他什么事。
　　他还没娇气到非别墅不住吧！
　　苗海程淡定地说：“这是公司福利。毕竟你们现在是公司的摇钱树之一。”
　　在喝水的解夕朝呛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了这位经纪人端正外表下潜藏的幽默感。
　　苗海程小小幽默了一下，然后继续道：“一辑的概念策划已经在进行中了，不久就会把要练的歌和舞给到大家，除此之外，在这两个月期间，各位还会有的通告就是各种各样的录制，会有一个出道团综和一些宣传物料。具体拍摄日程都在文件里了。”
　　一般来说，刚出道的团在出道专之前曝光都是有限的，一方面是为了团队磨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吊一下粉丝的胃口。
　　话说到这里，事就说得差不多了。
　　苗海程一人给了个信封，里面是别墅钥匙和门禁卡，还有公司的门禁卡，然后道：“如果大家没什么要问的话，就可以回家了，回去之后记得通过一下我微信。”
　　几个人站起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苗海程道：“夕朝你留一下。”
　　解夕朝顿了顿，应了声好。
　　-
　　玻璃门再一次关上，解夕朝重新坐了下来。
　　苗海程又打量了他一眼，开口笑道：“你有点不上镜。”
　　这是夸他比镜头里还好看。
　　解夕朝在新经纪人面前乖乖巧巧：“谢谢您。”
　　苗海程乐了：“这么拘谨，不像你啊。”
　　他道：“你和公司签的合同我看过了，这应该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话都说得这么敞亮了，再装小白兔也没什么意思，解夕朝很诚实地说：“是和公司商量过后的共识。”
　　好一个共识。
　　苗海程没戳穿他，道：“行。”
　　“留你下来就是因为这个情况。”他道，“你的合同是单独签的一版，所以还是要跟你说一下，你的个人资源部分还是由你自己的经纪人对接，但是日常和团队活动方面还是由我负责。
　　包括我刚刚提的一些规则，还是要遵守一下的。”
　　“我会的。”解夕朝道。
　　这是应该的。
　　苗海程跟他具体交流了一下划分的范围，解夕朝一一记下。
　　他其实作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他跟盛弘关系不能说差，但是因为他的排名的缘故，终究也能算个对家。
　　这也是当初曜欣想要运营权的原因。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解夕朝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只是情况似乎比他想得要好一些，苗海程看起来很专业，而且对他的态度也很不错。
　　临走之前，苗海程想起了什么，拿了一旁的文件袋。
　　解夕朝刚刚就在注意这个文件袋了，因为苗海程自始至终没有打开过它。这会儿对方拿出来，他才发现，这是当初他在赛时拍的五人团封。
　　解夕朝：“……”
　　苗海程把杂志翻到他的那一页，解释：“我小侄女很喜欢你。”
　　解夕朝看着杂志上不太文雅的自己：“……”
　　苗海程：。
　　“你的表现力很不错。”他道，“不管是舞台还是拍摄。”
　　他顿了顿，客观陈述，“红只是时间问题。”
　　解夕朝拿了笔认真写了个to签，一边写一边笑着道：“这是公司对我美好的期待吗？”
　　“公司那边我不清楚。”苗海程也笑，“我个人确实很看好你。”
　　解夕朝笔一顿。
　　半秒后，他最后签下“解夕朝”三个字，把海报还给苗海程。
　　“谢谢程哥。”他说。
　　这回的语气要真心实意不少。
　　苗海程知道他懂了，笑着站起身：“走吧，我给你叫个车。”
　　回去的路上，解夕朝登了下微信。
　　最新的验证请求是苗海程的，他通过了之后加上了备注，几秒后，苗海程发了个“握手”过来。
　　解夕朝思考了半秒，同样回了个“握手”回去。
　　苗海程的话让他很意外，但是新经纪人对他很看好这件事显然不会是坏事。他的心情陡然轻松不少，司机问他：“解老师去哪儿？”
　　解夕朝报了个地址：“我回趟家。”
　　司机启动车子。
　　不多时，车子开到地方。
　　解夕朝下了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荆瑾嗷呜一声“哥你回来啦”，从屋里跟个炮弹似的冲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他的父母。
　　*
　　要说解夕朝能顺利出道，荆瑾也算立了大功一件。
　　不知道她怎么劝的，总之昨天晚上解夕朝在台上还能看到他爸妈俩大学教授正襟危坐地在vip观众席摇晃写着他名字的手幅，场面看起来十分惊悚。
　　不知道他俩学生看见没有。
　　这会儿几近傍晚，院子里已经暗了，解夕朝按了一下荆瑾额头，荆瑾被他按得后仰了一下，从他手底下溜掉，笑嘻嘻地到不远处去拿本来就准备摘的大葱。
　　解夕朝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门口的夫妇：“爸，妈。”
　　吴觅早就朝他走过来了，解建成背着个手站在门口，努力想要严肃：“你这一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解夕朝一边跟着吴觅往里走，一边回答他爹：“和队友聚餐，去公司开会。”
　　“爸。”他道，“体谅一下打工人，我们很忙的。”
　　解建成：“……”
　　解夕朝问：“今天家里有客人吗？”
　　“没。”吴觅一边推门进去，一边道，“你爸不让，本来我们家亲戚听说你要回来，都想过来要签名来着，被你爸都推了，就叫了小瑾他们一家。”
　　解建成在背后幽幽地道：“还一个月内淘汰呢，我看你挺火，大家伙都认识你。”
　　解夕朝：“……”
　　瞧这小老头儿阴阳怪气的劲。
　　他换了鞋，顺便放摘完了大葱的荆瑾进门。然后一脸无辜地道：“这种事我怎么能控制。”
　　补充：“都怪小瑾。”
　　“她投了最起码几百票了吧。”他道。
　　荆瑾：？
　　她一脸不可置信，解夕朝接了她的葱往厨房走：“饿了，来吃饭。”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桌上，吴觅给他夹菜：“那以后，是跟团活动？”
　　最近夫妻俩也学了不少新词。
　　“对。”解夕朝道，“不过有手机，然后你们也可以来宿舍这边，我也会常回家。”
　　吴觅松了口气，一旁的解建成脸色也缓了几分。
　　解建成忍不住道：“差不多就可以了。我看你们出道不是有五个人么？就非得争那个第一。”
　　他这会儿一脸严肃，仿佛当时听到第一名时直接站起来的人不是他。
　　解夕朝憋着笑：“爸，这回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要是能精准卡五，那才叫未卜先知神仙下凡。
　　不过他也知道夫妻俩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又顺着哄了几句，把夫妻俩哄得开开心心了，又送走了咋咋呼呼的荆瑾，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解夕朝在家里结结实实地呆足了三天。
　　他是再孝顺不过的人，只可惜偶像这个职业注定了他不能常常在家陪伴父母，只能尽可能地抽出碎片的时间常回来看看。
　　临走的时候他专门请荆瑾吃了顿饭。
　　他说：“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多去看看我爸妈了，他们也很喜欢你。”
　　荆瑾一口应承。
　　解夕朝给她又把什么杂七杂八的同学、朋友要的to签都签了，在第三天的晚上拖着行李箱去了宿舍。
　　去之前，解夕朝对宿舍的规模已经初步有了一个心理预估。
　　毕竟苗海程报的地址虽然偏，但基本都是富人区，环境都是一等一。
　　但是到的时候，他仍然被宿舍的规模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两层的复式别墅，楼上楼下总共五个卧室，不仅做到了一人一室，另外，餐厅、厨房、客厅还有地下的练习室一应俱全，设施都是新的，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租的别墅。
　　他提前在小群里说了一声，这会儿邹意出来接他，看着他的表情笑了。
　　“是不是感觉自己一夜暴富了。”他道，“我刚来的时候也这个感觉。”
　　解夕朝乐了：“房产证写我名我才能有这个感觉。”
　　两人一齐往里走。
　　其余人都到了，解夕朝对房间也不挑剔，径直去了一楼最里面的房间安顿了下来。
　　-
　　这几天，出道组五人在家里休息，但关于《超新》出道夜的热度却完全没降下来。
　　刚出道是秀粉热度最高的时候，从赛时到赛后的过渡期也是十分重要的时期，因此，虽然大家各自休假在家，但营业这件事也没闲着。
　　五个人都各自发微博表示了感谢。
　　解夕朝的微博名已经改成了The Phoenix-解夕朝，他这两天一直在看私信，感想就是，不管是哪个世界，粉丝果然拥有着同样的精神内核。
　　私信基本分为三类。
　　第一类：老公看看自拍。
　　第二类：老婆看看自拍。
　　第三类：宝宝看看自拍。
　　都知道这会儿另有安排，唯一能催的就只有正主本人的自拍，粉丝像追着急支糖浆的那只豹子，被追的解夕朝默默地掏出手机。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收到了特别关心的提醒。
　　@The Phoenix-解夕朝V：
　　自拍
　　1分钟前
　　评论区：？？？
　　【真·发自拍】
　　【我让你发个自拍不是让你发个自拍啊啊啊我在说什么】
　　【好狠心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朝朝宝贝不可以这样欺负妈妈！妈妈的心都要碎了，还以为你真的发了自拍呜呜呜】
　　只是还没过两分钟，首页又刷出了一张图片。
　　照片上，年轻男生坐在院子里，背后是被黑色的栏杆围住的生机勃勃的花园。太阳快要落山，夕阳光落下来，光线模糊了部分镜头，但依然能看到男生温柔漂亮的眉眼还有嘴角勾着的笑容。
　　刚刚还在无能狂怒的粉丝一秒被按了暂停键。
　　然后，就是温顺乖巧地：
　　【哥再发一张呗，就一张】
　　【啊啊啊好漂亮好漂亮，宝宝我亲亿口！但是怎么只有一张[大哭]】
　　【好吧原谅你了……能不能多发点[对手指]】
　　一旁围观的艾清源叹为观止。
　　见过会钓的。
　　没见过这么会钓的。
　　他说：“解夕朝，你上辈子吃鱼钩长大的吧。”
　　解夕朝淡定地回：“这是职业素养。”
　　艾清源：？
　　一旁的傅文泽路过，好心提醒：“就是你没有的那种东西。”
　　艾清源：！
　　不管解夕朝是不是吃鱼钩长大的，这条微博还是让寡了几天的粉丝们吃了顿好的。这条自拍的转赞评迅速过了十万，活粉无数。
　　而就在粉丝们还在珍惜地捧着自拍的时候，TP众人已经开始了他们的第一个通告。
　　出道团综第一期录制。
　　也就是每一个团刚出道都要经历的：
　　选队长。


第90章 
　　说是选队长，其实录制内容不可能全由这一项填充。
　　宿舍团综的第一期也是新团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因此，录制前一天，公司就通知了大家会来宿舍拍摄，言外之意，都给我收拾得齐整些。
　　不管是宿舍风貌还是人。
　　事实证明，这是一句非常有必要的提醒。
　　短短几天，原本干净而整洁的别墅被几个男生迅速地“糟蹋”，除了解夕朝和邹意的房间里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其余几个人的房间都迅速变了个样子。
　　云盼的房间里堆满了小零食。
　　他是真的爱吃，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时不时还要投喂团里所有人。傅文泽见了他都绕道走，毕竟看着那张脸狠不下心拒绝。
　　但再吃下去腹肌真的会不保。
　　他自己的房间里没摆任何零食，飘窗那里摆了几个小哑铃，把自律贯彻到了极致。
　　除此之外，傅文泽的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从家里带来的，来自弟弟的“爱心礼包”，包括一些玩偶、歪歪扭扭的手工布艺品，还有秋裤。
　　当然，穿不穿另说。
　　最乱的是艾清源的房间。
　　解夕朝从前跟他住一个屋的时候就隐约有些感觉。不过那个时候大约是宿舍太小施展不开，还不是很明显。这会儿他参观艾清源的衣帽间，深深感觉到了让艾清源住二楼主卧套间的必要性。
　　他问：“你在家开服装店？”
　　艾清源也很震撼：“你们都不用搭私服？”
　　解夕朝：“谢邀。天生丽质。”
　　艾清源：“……”
　　他不信邪地去解夕朝房间参观，果不其然什么花里胡哨的衣服都没看到。
　　从床单被套到衣柜里的衣服，大都是清淡的浅色系，衣服数量也不多，常见的款式每样都有几套，版型倒是很特别。
　　他看着看着忘了初衷，问：“你这是什么牌子？”
　　怪好看的。
　　解夕朝想了想：“我的衣服基本都是陪我妈逛街的时候顺便买的。”
　　言下之意，路边平平无奇的服装店批发。
　　艾清源抽了抽嘴角。
　　果然天生丽质的人底气也很足。
　　他又去邹意房间溜达了一圈，也是一水的木质调辅奶白色，深刻感觉到了自己花孔雀一般的穿衣风格在这个寝室有多格格不入。
　　好在云盼打翻了颜料罐一样的衣柜给了他一丝安慰。
　　除了房间内部，公共区域的物品也开始逐渐添置。
　　地下的空旷空间里，里间被改成了练习室，外面的大空间则摆了张台球桌。
　　一楼两个房间，解夕朝和傅文泽，两人对面的客房被改成了作曲室，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走廊衍伸至客厅，左边是开放式餐厅和厨房，右边是大客厅。
　　客厅右侧推门出去就是花园。
　　五个人里解夕朝和傅文泽算是会做饭，邹意会做简单的食物，其余两个人则是完全一窍不通。云盼很喜欢折腾绿植，院子就成了他的秘密花园。
　　艾清源什么也不感兴趣，负责在大家都不想做饭的时候点外卖。
　　当然，这会儿没什么通告。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自己做饭。两顿饭轮流做下来，还是从小给家里人做饭做到大的傅文泽技高一筹，于是解夕朝默默地给大厨打下手。
　　厨房的冰箱里迅速塞满了食物，肉类、蔬菜、罐头，还有汽水和饮料。
　　于是，团综节目组真正来到这栋别墅的时候，这里已经充满了团体宿舍的生活气息。
　　-
　　团综节目组的总导演名字叫苏娴。
　　人如其名，她看起来也是一名文雅而干练的女性，曾经拍摄过多档慢节奏生活类综艺，好评颇多。这回盛弘请她来拍摄，网上已经有了风声，都说这是对出道团的重视。
　　事实也是如此。
　　节目组到的时候是早上，邹意和解夕朝都有晨练的习惯，就在院子里碰到了浩浩荡荡的摄制组。
　　两人都有些惊讶：“不是说十点吗？”
　　“早开始早结束。”工作人员笑道，“拍点你们的真实状态。”
　　正说着，解夕朝就注意到了一旁已经在工作的摄像机。
　　他心里有了数。
　　说是出道团综，其实就是在出道前培养团和粉丝的团魂。
　　怎么才能有团魂？粉丝的想法控制不了，但至少出道团的成员看起来一定要是关系好的，要不然这个团就是从根源四分五裂。
　　盛弘是怕他们太不熟，想多拍点素材以供剪辑。
　　这是公司的考量，而站在解夕朝的角度，他觉得直接拍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他毕竟只是个打工的，想清楚了，这件事就被抛到了脑后。
　　摄制组进了屋，邹意负责招待，解夕朝上去挨个叫人。
　　不多时，睡眼朦胧的其余三人顶着黑云从上面下来，好歹是把衣服穿齐整了。
　　邹意把早饭端上桌，镜头对准，副导演在一旁有些好奇：“你们几个人在家，是谁做饭啊？”
　　“早上朝朝做。”邹意笑着道，“他起得早。我没他那技术，就给他打下手。中午的话一般是傅老师。晚上我们一起点外卖。”
　　副导演：“……”
　　“还挺规律。”她评价。
　　邹意就乐了：“可不是。”
　　说话间，艾清源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桌子前，伸筷子夹了个煎蛋吃。
　　他还没睡醒，一口咬下去才看到镜头，一口煎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纠结了半秒，他把煎蛋咽下去，果断而懒洋洋地跟镜头打招呼：
　　“早啊。”
　　副导演说：“七点半了。”
　　艾清源“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地道：“这个时间多适合睡觉啊。”
　　副导演：“……”
　　吃完早饭，所有人坐到沙发上。
　　摄像机开启，年纪最长的邹意起了个头：“3，2，1。”
　　“大家好，我们是The Phoenix。”
　　坐姿七零八落，打招呼的声音终究勉强拉齐。清晨的阳光自窗外照耀到沙发上，勾勒出暖洋洋的光线。就在这光线里，与The Phoenix同名的出道团综终于开始录制。
　　第一个问题——
　　“以The Phoenix的身份出道之后，最大的感想是什么？”
　　*
　　片刻的寂静之后，邹意先开了口。
　　“不太真实。”他笑着道，“好几次做梦做到出道那天晚上，结果每次都听不到窦老师宣布第五名是谁，然后就醒了。”
　　云盼想了想，认真地道：“开心。”
　　一旁的邹意捏了捏他的手指。
　　“没什么感觉。”艾清源道，“唯一的感觉是原来的宿舍果然还是太小了，还是这里住得舒服。”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乐了。
　　傅文泽淡定地道：“开心，除了跟艾清源一个团。”
　　“……喂！”
　　艾清源拎着抱枕就要打人。
　　谁也没想到，录制刚开始三分钟，房间里就出现了鸡飞狗跳般的热闹。软绵绵的抱枕落到俊朗的男生身上，被他捏面团一样捏住，反手丢回了始作俑者怀里。
　　邹意越过云盼去拦，解夕朝一边淡定地把艾清源拉到他右边坐着，一边回答导演组的问题：“这种情况常见吗？呃挺常见的。”
　　“大家不要误会。”他对着镜头解释，“这是感情交流的一种方式。”
　　导演组脸上写着“真的吗”，但是解夕朝的眼神和语气看上去都很真诚，于是大家半信半疑地继续了下去。
　　“那么夕朝，作为C位成员出道，你是什么感想呢？”
　　解夕朝笑了笑：“很感谢大家把我投到C位，今后的日子也请大家对The Phoenix多多关照。”
　　他说话有种不急不缓的舒服。苏娴原先对他的了解都是在热搜上，这会儿倒是对他多了些好感，觉得这个男生年纪轻，但从内容到语气都很有分寸感。
　　她笑着道：“我听说你的父母原先不太支持你做这一行，怎么样，现在说服他们了吗？”
　　“说服了。”解夕朝笑了，“我跟我爸妈说付不起违约金，他们权衡了一下，于是放我出来了。”
　　导演组笑成一片。
　　“好吧。”苏娴一边笑一边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进行今天的第二项议程。”
　　第二项议程是参观别墅。
　　这件事也是跟大家事先商量过的。
　　一行人起身，玄关和窗外这种很容易暴露住址的地方暂且不拍，重点拍的自然是所有人的房间。
　　一圈下来，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意外。
　　-
　　意外的点在于解夕朝。
　　这件事还要追溯到赛时。
　　众所周知，像这种大型选秀，节目组的剪辑都是有选择的。
　　一剪没、恶剪，这些都会给选手造成很大的影响。
　　解夕朝就是这个制度影响很深的选手之一。
　　在前期，他几乎没有几个完整的镜头，而在中后期，他又差点被恶剪，虽然正片最终没有把那些内容放出来，但当时那个二公预告已经给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留下了刻板印象。
　　这就导致了，除了他真的资深的老粉，很多人对他的性格都是模糊的。
　　解夕朝是个什么样的人？
　　实力强、粉丝多、长得好。
　　这就是很多业内对他的全部印象。
　　业内不会专门去搜一个新人的网络评价，他们只能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对一个人进行描述，出道夜轰轰烈烈，这些全都是在出道夜上外在可以看到的客观内容。
　　而这一次团综录制，却是大大刷新了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这些固有印象。
　　首先是会说话。
　　作为新人，在镜头面前最难把握的就是言语的尺度。
　　对于这一点，TP团已经是新人组合中罕见的比较优秀的组合了。
　　组合里，除了解夕朝，邹意算是最会说话的，艾清源和傅文泽有的时候语出惊人，但总的来说也在界限范围内。剩下的一个云盼，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懂得看眼色，觉得这个时候说话不合适就会安静地闭嘴。
　　而解夕朝，是所有人当中最会说话的。
　　这一点，从刚开始他说赛后感想就能看出来。另外，在房间介绍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涉及到隐私部分，有的时候节目组因为不知情把握不好尺度，都是他出来圆场。
　　这点尤其凸显在介绍云盼房间的时候。
　　刚成年的小孩有点太乖，问什么答什么，是解夕朝不动声色地制止了节目组的深入询问，而节目组在看到云盼松了口气的神色，才反应过来。
　　其次，就是有趣。
　　他身上有一种很自如的松弛感。
　　从开头的“挺常见的”，到后面的“违约金”，每每都是无辜的语气，却每每都能逗得导演组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不至于谐，却让人觉得轻松，对于刚开始做综艺节目的新人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苏娴觉得，是天赋。
　　她已经能预想到，这期节目播出之后，这个没有了节目debuff的孩子又会通过这样简单普通的日常综艺吸到多少粉。
　　除此之外，就是TP团之间的化学反应。
　　如果说刚开始，苏娴还担心这种选秀出身的秀团成员私底下会关系不好，但是录制过半，她完全放下了心中的这份隐忧。
　　她敢保证，在她见过的偶像团体里，TP团应该是感情最好的那一批。
　　解夕朝所谓的“感情交流”，还真不是说说。
　　一个半小时的录制结束，众人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就是今天的最后一项议程。
　　“之前跟各位商量过了。”苏娴道，“队长这一职务，我们采用投票的方式进行。现在给大家两分钟，大家在纸条上写一下心目中的队长的名字，然后我们统计一下票数。”
　　纸条分发到所有人手里。
　　解夕朝拿起笔，却罕见地有些犹豫。
　　*
　　这件事确实早就通知过他们，但是他们彼此之前都没有进行过商量。
　　这事不太好商量。
　　主要是队长这一职务，也算是双刃剑一般的存在。
　　说是好事，跟公司沟通、平时日常的练习、公共场合发言都是队长在负责，操心是必然的。但说是坏事，队长毕竟是队长，权限有，前缀也有，更不用说平时固定的发言机会。
　　如果是资源和曝光少的成员，队长也算是一定的保底。
　　他本来想扔个骰子算了，但是这事涉及团队，不太适合娱乐化。
　　犹豫了半分钟，解夕朝写了一个名字。
　　两分钟后，所有人的纸条都上交给了节目组，副导演开始唱票。
　　她拿起第一张：“解夕朝。”
　　解夕朝：“……”
　　他看向身旁，对上了艾清源一双无辜的眼睛。
　　队长也是焦点，录制前，苏娴就关注过网上的讨论，这会儿，她看出了什么，笑道：“夕朝是猜出了谁投的你么？”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比较明显。”
　　艾清源忍不住道：“怎么说？”
　　“……现在更明显了。”解夕朝无视他，面不改色接着道。
　　旁边的副导演笑得快背过气去了。
　　第二票依旧是解夕朝。
　　解夕朝面上笑着，却微微地垂了眸，无意识地拨弄着口袋里的骰子。
　　第三票，邹意。
　　第四票，邹意。
　　唱到第五票，为了营造悬念，副导演刻意地放慢了步调，她笑着问：“夕朝，小意，你们俩有什么想说的吗？”
　　解夕朝跟邹意对视了一眼，后者笑着道：“我和夕朝都是当过队长的，我们俩谁继续这个职务我觉得都很合适。”
　　解夕朝复制黏贴：“同上。”
　　邹意拿枕头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后腰。
　　第五票结果出来，邹意。
　　他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如常。
　　“谢谢大家。”他笑着道，“我会努力做好队长这一职务，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
　　录制结束，邹意就主动找上了解夕朝。
　　两人在二楼的露台坐下来，邹意先开了口：“夕朝，你投给了我，是吗？”
　　解夕朝感受着露台微凉的风，看着不远处漂亮的湖景，深深感觉到了出道后生活的纸醉金迷。然后他才道：“嗯。”
　　邹意顿了顿，低声道：“谢谢。”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队长的竞争者从来只有两个人。
　　艾清源和云盼不够稳重，傅文泽性格寡言，也不太爱管事。而邹意和解夕朝，显而易见的，后者是更有竞争力的。不是从能力上，而是从威信上。
　　如果不是解夕朝这票，那么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解夕朝和邹意相比，后者卡位出道，公司也不看重，显然更需要这份曝光。
　　但是解夕朝道：“邹老师不是也投了自己？”
　　邹意微愣。
　　解夕朝吐出了一口气：“邹老师，不用每一次都为自己获得了什么而感到抱歉。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馅饼。”
　　他看向了邹意，认真地道，“我投给你，是因为你适合这个位置。我相信你投给自己，同样也是觉得你能胜任这一职务的。不是吗？”
　　“我个人的话。”他笑了笑，“其实很怕麻烦，你接过了这个麻烦，我才应该谢谢你。”
　　他知道邹意的意思。
　　无非是觉得自己抢了他队长的位置。
　　邹意这个性格，一向是觉得付出理所当然，而一旦为自己争取，就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解夕朝料到他会来找自己，因为他算出了邹意应该给他自己投了票。他的那两票，无非就是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云盼和艾清源。
　　至于剩下的傅文泽，则应该是考虑到了他的身体问题，所以最终投了邹意。
　　他们俩一向一起健身，加上他弟弟是个病人，他对这些格外敏感。
　　这一票不投还好，一投，邹意就又陷入了巨大的心理负担。
　　毕竟“为自己”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需要克服很多心理障碍的事。
　　解夕朝的话让邹意脸上出现了些许动容，半晌后，他才有些释然地道：“你说得对。是我又钻牛角尖了。”
　　两人在露台上又呆了一会儿，云盼就上来叫他们俩去吃饭。
　　这件事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
　　-
　　其实解夕朝说的是实话。
　　他最终投邹意，并不完全是因为邹意需要这份曝光的原因，也有他自己怕麻烦的缘故。
　　队长的位置他当够了，卸下这份担子，他会轻松很多。这两个原因只能说是一半一半，一起促成了最终的结果。
　　还有，邹意也完全没有必要向他道歉。
　　因为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不仅是麻烦，而是因为卡位却当队长，很容易被当成皇族。毕竟按照一般惯例，基本队长都是由C位担当，这样方便管理。
　　邹意把这个活揽了过去，就必然要遭受一些非议。
　　事实也是如此。
　　这一期团综一播出，关于队长不是解夕朝一事就引发了一点骚动。只是还没等这点骚动升级到战争，解夕朝家却意外地和另一家有了摩擦。
　　这一回，却是队外。


第91章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解夕朝那张自拍说起。
　　解夕朝的那张自拍虽然只是日常营业，但是这是他第一张亲自营业的照片，加上他的自拍技术又出乎意料地优越，很是小小地出了一下圈。
　　固粉不用说，也吸引了很多不关注选秀的其他团粉丝。
　　在偶像市场已经形成成熟产业链的现在，很少有粉丝会完全专注于某一个团体的某一个人，哪怕是天选唯粉，对于圈子里的其他团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因为团有回归期，也有休息期。非回归期的时候，粉丝可以说是又空又无聊。
　　这部分人里就包括了不太喜欢选秀的一些固定团粉丝。
　　不太喜欢选秀，但这会儿团已经出道，自然就没有了担惊受怕出不了道的风险。加上这一届出道团签约年限几近常年团，很多闲得发慌的粉丝不自觉地就开始关注起了这个新生团。
　　然后，她们就发现……
　　“不是，你们吃得也太好了吧？”
　　对于大部分爱豆来说，颜值就是第一生产力。
　　解夕朝评论区迅速沦陷。
　　【好漂亮的小哥哥，怎么还钓起来了，我这不就上钩了[爱心]】
　　【我的妈呀这个颜值好顶，首页刷到天灵盖都起飞了，帅哥请多发自拍造福全世界谢谢】
　　【有没有人科普一下有没有人科普一下，最近寡得要死急需一个新的小墙头，这颜值太对我胃口了啊啊啊】
　　路人热情，粉丝自然更热情，立刻热心地开始回复。
　　【这个超漂亮的小哥哥叫解夕朝哦，是《超级新秀》第三季选秀刚刚选出来的C位~新团叫The Phoenix，昵称小凤凰=w=可以关注一下！还有还有，虽然官方定位还没出但我朝节目里就已经是公认的全能ACE啦！绝对入股不亏w】
　　【各位公主请看，这个男人叫小朝，他不仅颜值实力都很在线而且性格还很有趣，上钩了吗？上钩了就请你来@解夕朝后援会V置顶深入了解，半分钟时间给你绝赞体验】
　　随着转发越来越多，这张照片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广。大多数人即便不入坑也难免情不自禁评论一句“好帅”、“这算现役团颜巅了吧，牛逼”。
　　问题就出在这句“现役团颜巅”。
　　-
　　荆瑾最近在忙着期末考试。
　　解夕朝出道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先前的六级成绩出来，她堪堪擦边考了个合格。她父母倒没说什么，她哥先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才道：“我记得你以前英语挺好的？”
　　荆瑾心里咯噔一声。
　　解夕朝的制裁也很解夕朝。
　　他只是很平和地问：“想要回归舞台首演的家属票吗？”
　　荆瑾落泪了。
　　于是，荆瑾的舍友突然就发现，以前还天天沉迷追星忙着各种她们看不懂的事的人突然一夜之间像是被下了降头，终于开始老老实实念书。
　　她本来就成绩好，考的也是名牌211，这一找，先前稍显荒废的状态也就回来了。
　　这一天，她温完最后一科的书，终于觉得应该奖励自己一下。
　　于是，她登上了某视频网站。
　　首先直奔的当然是当日更新的团综。
　　等到傻笑着看完团综，并且激情狂打了几句“啊啊啊盛世美颜小朝哥哥，素颜的小猫咪是要被妈妈亲秃的”这种被她哥看到会敲她一暴栗的狂乱之语之后，她才开始看评论。
　　她很喜欢看评论。
　　因为是兄妹，所以血缘上更亲近，面对陌生人对哥哥的夸奖总会由衷感到骄傲。
　　这回也不例外。
　　她看着大家“啊啊啊朝朝好会说话”、“劝架的时候好可爱TT”“素颜怎么那么软啊感觉特别好rua”的样子默默点赞，顺便反驳了一下“为什么是邹意当队长啊啊，而且他还投自己……难评”这样的言论。
　　-投自己怎么了，邹老师本来就适合队长啊……
　　又不是一个人适合另一个人就铁定不适合了，他们关系本来就很好，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客气互投
　　而且队长又不好当，不会觉得男团队长是什么绝世好饼吧，我还要谢谢邹老师呢，我哥身体本来就还没完全恢复，这样的话他都能少操些心了
　　如果邹意看到这段话，一定会生出“不愧是兄妹的”感慨。
　　就连说的话都差不多，怎么不算一种默契。
　　发完这段话，荆瑾心里终于舒服了，点赞提示开始不断响起，她也继续下拉页面。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组对话。
　　-我们朝朝这颜值是真的牛逼，感觉随便截都好看，而且这期团综应该是素颜吧，说真的，感觉有点红气养人了，我记得他刚进节目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看
　　-路人，感觉是现役团颜值top了，光看长相只能说颜值line，但是看过之前的那组杂志图，感觉灵气要溢出来了，特别是眼神，镜头感加成之后放到影圈都能打
　　-可不敢说.jpg
　　-哈哈哈谢谢路人，但是可不敢说，问就是抢前辈title不尊重前辈，也不知道天天蹭着师兄团流量结果到现在也没登顶的红团粉们天天到处跟后辈粉撩架是几个意思
　　荆瑾皱起了眉。
　　她又往下看了几眼，没再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于是她关闭了网页。这一回，她总算是了解清楚了前因后果。
　　*
　　偶像团体是分前后辈的，区分标准就是出道顺序。
　　随着偶像团体的逐渐增加，代际的分别不再那么明显，因此，现在最简单粗暴的划分标准就是现役团和非现役团。
　　现役团就是还在活动期的团体，这个范围几乎是最宽泛的范围。除此之外，还有同期回归团——同一时期发专辑宣传打歌的团体这种划分得较细的概念。
　　这一回，跟解夕朝家起摩擦的，是比The Phoenix早出道两年、如今算是正当红的固定团：
　　Newstar。
　　荆瑾总觉得这个名字越看越眼熟，上网搜了一下知道了原因。
　　这个Newstar就是他哥决赛表演的solo曲《victory》的原唱，一代团Victory的师弟团。
　　知道了这一点，再看上面的回复，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Newstar现在是红不错，但当初出道却是结结实实地蹭了师兄Victory一波。
　　他们的公司仁娱传媒是个小公司，靠着紫微星逆天改命，结果后继无人，拼命想复刻Victory的辉煌，成员也上赶着天天cue师兄，在公司的引导下，这个团的粉丝出道伊始就和师兄粉撕了个天昏地暗。
　　自此，奠定了Ns粉靠撕逼虐粉固粉的基础。
　　当然，这个团的成员资质也还算不错，走的是小清新风格，概念核心叫薛子霄，也就是这次和解夕朝家撕起来的成员。
　　薛子霄长得很好看。
　　他的长相不是时颂那种雌雄莫辨的美丽，也不是傅文泽艾清源那种偏俊朗帅气的风格，而是一种非常精致标准的、爱豆包装下的秀丽。
　　他最出圈的是一组红发神图。
　　照片上，年轻的男生额发凌乱，皮肤被发色衬得愈发白皙，在雨中拿着金色的麦，手背上暴起些微的青筋，性感而惊艳。
　　自此，薛子霄开始在各大投票中蝉联颜值第一的名号，直到现在。
　　荆瑾……
　　荆瑾觉得，就一般吧。
　　她正跟明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的就是这件事。
　　她慢吞吞的打字：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团火，他粉丝多，所以投票的人才多吗
　　光看图真的，非常一般啊。
　　网线那头的明苓咳嗽了一声。
　　毕竟要年长几岁，她还是要比在上大学的小姑娘稳重一些。
　　-嗯……
　　-不过他们家确实是觉得现役团颜巅这个称呼冒犯到他们了，这两天就是在吵这个
　　-没闹大，就散粉小范围吵了几句
　　荆瑾默默瞅了一眼。
　　-但我看他们大粉下场阴阳怪气了欸
　　她说的某个是某个“冲上凌霄”的ID，倒是没有直接点名，而是转发了薛子霄最新的一组图，然后在众多五彩斑斓花里胡哨的title中带上了#薛子霄现役团唯一颜巅的词条。
　　荆瑾抽了抽嘴角。
　　突然觉得他们家朝那个全能ACE的title过于简朴和谦虚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事明苓倒还没注意。
　　荆瑾把截图发给她之后她也沉默了许久。
　　散粉吵架归散粉吵架，像这种大粉要不就是后援会管理，至少也是能接触较多内部信息的，很少无缘无故地撩架，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
　　她想了想：
　　要不我去问问公司。
　　荆瑾：嗯嗯
　　而就在这一来一回的档口，外面的战火已经升级了。
　　-
　　说实话，解夕朝的粉丝虽然能打，但基本生态还是健康的。
　　这大部分原因都得归功于本人的引导。
　　但泥人尚有三分气，尤其是他们一开始还非常忍让地和稀泥“没有没有，前辈和朝朝都很帅气，希望合作呀”，以及“都是yxh乱讲，抱走我朝不当枪”这样的话术。
　　但是随着对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阴阳怪气甚至人身攻击，解夕朝的粉丝也坐不住了。
　　真的是他们碰瓷也就算了，首先这话纯粹是路人说的，路人可不管你们粉圈的什么前后辈制度，想说就说了，其次……
　　这话也是事实啊：）
　　当然，颜值这种事各花入各眼，但怎么说，都不到“什么货色都敢来碰瓷颜巅”的地步。
　　几个意思呢？
　　解夕朝粉丝一忍再忍，终于觉得无需再忍。
　　于是，等解夕朝从队友那里知道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
　　解夕朝最近一直在泡练习室。
　　这不是他的要求，而是公司的要求。
　　拍完团综，他们的练习计划就正式提上了日程。
　　新歌虽然还没给到他们，但是一辑的收录曲已经定了，一首是二公的《无垠海》，一首是三公的《one by one》。
　　会把《无垠海》选进收录曲，解夕朝其实还挺意外的。
　　毕竟这歌是他作词作曲，虽然刚出道，盛弘不至于打压他，但也不会真的傻乎乎地来捧他给曜欣做嫁衣。
　　艾清源一语道破天机：“不会是想白嫖吧？”
　　解夕朝：“……”
　　他道：“这好像是你家公司。”
　　“所以我才这么猜。”艾清源无所谓地道，“反正股东的钱又不分给我。”
　　管衡后遗症——傅文泽私下跟解夕朝聊艾清源就这么称呼他的改变，管衡后遗症之二，从前脑子里只有赢的艾少爷终于开始敏锐了起来，开始思考各方的利益关系。
　　当然，有的时候思考得过了头。
　　因为盛弘确实是把版权费打给了解夕朝的。
　　像是猜出了他想问什么，苗海程笑着道：“别想多，只是这首歌真的很火。公司也是蹭你的热度了。”
　　X音排行榜上收录了所有赛时曲，从《无垠海》这首歌发布开始，它就一直稳居榜一。
　　人的热度断层，歌的也是。
　　解夕朝了然。
　　剩下的一首《one by one》，好听也好编。
　　编舞师把五人版本发给他们，几个人就开始练习，意外地很合拍。
　　这一天下午四点多，几个人又合排了一遍《one by one》的舞台，解夕朝就和傅文泽坐一边边喝水边聊天。
　　傅文泽道：“这歌还挺好的。”
　　解夕朝挺同意：“嗯。”
　　非常传统的男团风，劲歌热舞，但又没到油腻和嘈杂的地步，就是悦耳。
　　编舞也漂亮。
　　五个人的舞台相对会有些空，但是盛弘不愧是大公司，请的编舞师也是top级别，倒是解放了解夕朝。加上现在邹意是队长，他只要完成自己的部分就行。
　　这几天他几乎有了放假感。
　　“不知道一辑会是什么风格。”傅文泽道，“感觉我们五个人的风格还是有点差距。”
　　这倒是实话。
　　解夕朝想了想，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云盼打断。
　　“诶。”他道，“哥你又上热搜了。”
　　傅文泽冷静地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反正已经习惯了。
　　赛时就是这样。
　　到了最后，解夕朝发一个预告或者物料多几个镜头都要上热搜住一下。
　　其实一个团人气断层很影响成员之间的关系，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top和back之间总会有心理落差。但就像论坛分析的那样，TP团倒是还好。
　　一方面是大家人品都不错——人品糟糕的在赛时就基本被淘汰了。
　　另一方面，也是解夕朝太强了。
　　解夕朝之下人人平等，大家平等地拿着差不多的人气。就连最擅长不服气的艾清源都在赛时被打服了，其他人更不用说。
　　实力强但是身体不好，竞争意识还没起来就被打断了。
　　大家都是正常人，平时反而照顾更多一些。
　　“也是哦。”云盼想了想，“那我给哥投个票吧。”
　　解夕朝：“……？”
　　“什么投票？”他忍不住问。
　　云盼拿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上面写着大大的“你觉得现役男团谁才是那个颜值第一？”，博主是一个非常知名的娱乐营销号。
　　解夕朝抽了抽嘴角。
　　啊？
　　傅文泽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皱眉。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个莫名其妙的投票：“投这个有意义？”
　　“对啊。”解夕朝道。
　　他也觉得很没意义。
　　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不是你还是谁？”傅文泽继续。
　　解夕朝：？
　　傅文泽想起了什么，叮嘱云盼：“你别用大号投。”
　　“嗯嗯我知道。”云盼头也不抬，“哥我这个是小号，我就是想看看票数。”
　　他投完，目前3万票对2万5。
　　解夕朝领先。
　　几个人在聊天，一旁的邹意和艾清源也接了水回来，艾清源最近冲浪冲得多，看一眼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这个啊。”
　　他把最近的风波大概概括了一遍，众人默然。
　　最后，是云盼打破了沉默。
　　“好……”他小声道，“好幼稚。”
　　颜值当然是偶像的评判标准之一，但是美本来就没有标准，非要争出个一二，就显得很滑稽。
　　“这算是活粉测试了。”邹意开玩笑，“夕朝你粉丝还挺能打的。而且这票池这么大啊，一个营销号都能有几万票。”
　　这才是众人最震惊的点。
　　他们最近都忙于练习，就算上微博也不会关注这种吵架。这会儿倒是开了眼。同时也敏锐地意识到，这事可能没他们想象得那么小。
　　于是……
　　解夕朝阻拦不及，队友纷纷兴致勃勃打开手机登小号投票，美其名曰：“朝啊，虽然很无聊，但是都打起来了，咱不争馒头争口气，现役团最好看的男人在我们团，说出去都很有面子诶。”
　　解夕朝：“……”
　　想看热闹就直说。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
　　他虽然在乎评价，但更在乎专业能力的评价，颜值评价在他这里还真的没多大意义。不过他也知道，队友也都是开玩笑，投的顶多就是这一票。
　　只是他没想到，他和队友都没当真的投票，却好像真的有人在乎。
　　几个人投完票就继续练习，而如火如荼进行的投票下面，却突然多出了一条新的评论。
　　“？？？我艹，Newstar的忙内这是手滑了？”
　　附带截图里是一张投票纪录。
　　“Newstar-郑云栎V：
　　我在“你觉得现役男团谁才是那个颜值第一？”的投票中投给了‘Newstar-薛子霄’这个选项，你也快来看看吧~”


第92章 
　　“我去，怎么回事？？”
　　“现在去看删掉了，估计真的是手滑，但是爱豆本人也会关注粉圈这种无聊的投票吗哈哈哈，感觉有点炸裂啊”
　　“好像不是本人是队友？呃好像更炸裂了……”
　　“艹，科普一下，这是我们Newstar的美帝，距离出柜就差踹翻柜门这一步的风花薛栎，孩子不懂事一时上头让各位路人朋友见笑了，我们马上带走”
　　“啊啊啊啊啊郑云栎你超爱！”
　　“？6”
　　虽然自动分享的投票微博秒删，但是还是被不少人截下了图。一时之间，原本已经有些冷寂的评论区更加热闹了起来。
　　这边，TP团在傍晚五点半准时结束练习。
　　再看微博的时候，就发现世界已然已经换了个样子。
　　艾清源抽了抽嘴角：“不是。”
　　他匪夷所思地道：“这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云盼还是比较单纯，他只是瞬间想起刚刚投票的自己，一阵后怕：“是不是忘记切号了，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当然不好。
　　解夕朝看了眼这会儿的实时讨论。
　　不少他以及TP团粉已经在吐槽Newstar玩不起，不仅视奸粉圈还亲自下场，明明芝麻大小的一件事越闹越大。
　　这是事实。
　　傅文泽刚刚之所以特意提醒云盼不要用大号，就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粉圈之内的事。
　　粉圈之内的事，恰好看到了就看到了，但是如果真的跟着粉丝一起下场，尤其是这种距离打起来就差一点的事，无异于火上浇油。
　　傅文泽也皱了眉：“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是怕麻烦的人，这里的麻烦也包括朋友的麻烦。本来快要冷掉的事因为郑云栎这么一搅合，热度又重新起来了，一时半会儿肯定下不去。
　　邹意默然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我倒觉得，不太像是不小心。”
　　他看向解夕朝，后者没说什么，只是收起了手机。
　　“走吧。”他道，“去吃饭。”
　　-
　　吃饭是在盛弘的食堂。
　　作为大公司，盛弘的员工食堂自然也不错。
　　至少TP全员蹭上了一次饭，就很厚脸皮地把食堂当成了长期食堂。
　　解夕朝打了份糖醋排骨，一份酸辣土豆丝还有一小碗水煮西兰花，又给自己加了个煎蛋，觉得差不多了，就回座位上坐了下来。
　　面前的邹意就打了份沙拉。
　　他们真正的饮食控制还没开始，邹意这纯粹是提前的自我管理。
　　一旁的傅文泽也看见了，忍不住道：“你悠着点。”
　　“又不胖。”他道。
　　邹意笑了：“哎哟，哎哟。”
　　“感觉好像长了点肉。”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我就怕过两天第一次上秤。”
　　“啊——”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云盼脸也皱了起来。
　　他的面前也摆着沙拉，无精打采。
　　傅文泽道：“要不你俩跟我和朝朝一起去健身算了。”
　　他顿了顿：“还有你。”
　　他指的是对面正在啃大鸡腿的艾清源。
　　艾清源本来就心虚，这回被cue个正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练……就练！谁怕谁啊。”
　　傅文泽哼笑一声。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边吃边聊的挡口，解夕朝却在看手机。
　　*
　　解夕朝看到管衡消息的时候刚从窗口打完饭。
　　就这一会儿工夫，针对郑云栎手滑的事就已经快进到了上热搜。空降第八，说不是买的都没人信。
　　热搜底下，嘲讽的和控评的对半开。倒是票数因为这近似“催票”的操作涨了不少，目前差距已经不断在缩小，解夕朝估计，到晚上应该就被超了。
　　他没什么感觉。粉丝那边他看了眼，应该是公司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联系过了后援会，这会儿大家冷静了下来，都在呼吁还没正式出道，不要上头去和前辈battle。
　　这也是票数增幅慢下来的原因。
　　解夕朝觉得挺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到了新消息。
　　管衡：在？我们现役团颜巅，发个自拍看看
　　解夕朝：。
　　解夕朝：不要这么直男。
　　管衡：O.o
　　解夕朝随手拍了个糖醋排骨发过去，对面回敬了一盆绿油油的沙拉。
　　解夕朝一怔，他打字：
　　要出道了？
　　管衡：没
　　管衡：本来打算蹭你们热度的，老板说你们热度现在太高了估计要被创飞，所以把出道时间推迟了
　　管衡：但是减肥餐还是得继续吃[大哭]
　　他的大哭表情包是一只很肥很萌的兔子，抱着胡萝卜掉小珍珠。
　　解夕朝不小心被排骨呛着了。
　　他这一呛，一桌子聊天的人都吓了一跳。邹意赶紧给他抽了张纸。
　　解夕朝摆手：“没事。”
　　解夕朝：管老师，你最近画风变得有点奇怪了
　　管衡：其实这个表情包是我们团忙内经常会用的，被我偷了
　　解夕朝：。
　　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管衡又发：
　　他还让我提醒你们，尽量别跟仁娱的艺人多接触，不管是合作还是别的。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这才是他找解夕朝的真实目的。
　　解夕朝的手一顿。
　　-
　　回了宿舍，他跟管衡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喂？”
　　背景音很安静，能听到椅子摩擦的声音，应该也是回了房间。
　　“管老师最近很闲？”解夕朝在飘窗那里找了个舒坦的位置抱了毯子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笔在纸上涂鸦。
　　“还好。”管衡笑着道，“就是我跟你说的，出道临门一脚被拉回来，现在就是不知所措。还好本来宣发就还没开始。”
　　解夕朝笑了：“谁跟你们透露的我们出道专日期啊？我们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半年内总要出道了吧。”管衡乐了，“总不至于签你们回去雪藏。”
　　这倒也是。
　　解夕朝道：“你们老板挺聪明的。”
　　选秀团的热度跟固定团不好比。
　　简单粗暴地来说，虽然The Phoenix目前还没正式以团体形式出道，但整个团本身的热度基本已经是一线团的热度。
　　别说小公司新团，就是刚刚跟他们吵起来的TOP团Newstar，如果不是盛弘下场，投票结果还真不好说。
　　毕竟刚开始大家都没有人为干预的时候，票数就是解夕朝领先。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相当于摸底的活粉测试反而是在鼓舞解夕朝家粉丝的士气。
　　“是啊。”管衡道。
　　他顿了顿，“不过可能还是会撞一点儿，到时候说不定能见面。”
　　“嗯。”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你现在过得挺好？”
　　他是从管衡的话里推测的。如果关系不好，他们团的忙内不会跟管衡说那样的话。
　　“还行。”管衡笑了，“刚微信跟你说的弟弟挺可爱的，然后其他成员脾气也都不错，我运气挺好。”
　　解夕朝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时间确实是能治愈一切的良药。
　　新的相遇也是。
　　他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回到了正题：“仁娱这个公司不太行，是么？”
　　管衡顿了顿：“嗯。”
　　“你应该猜到了吧。”他道，“郑云栎的事。”
　　解夕朝想了想：“碰瓷？”
　　“是不是顺手还营了个业。”他道，“这俩是美帝？”
　　他对这个团不了解，纯粹是靠既往经验猜的。
　　管衡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不用担心你。”他道。
　　*
　　解夕朝确实早就猜到了。
　　但他猜到的时间其实比管衡想得还要早。
　　不是在郑云栎下场投票的时候，而是一开始吵tag的时候。
　　说实话，他看过的饭圈吵架比郑云栎这辈子手滑投过的票还多，哪些是凑巧，哪些是有人或者公司在后面人为引导，他基本一眼就能看出来。
　　更何况了解之后，这个团还有那样的前科。
　　说实话，靠碰瓷撕逼虐粉固粉，就是在消耗粉丝。解夕朝知道这是各大公司的惯用手段，但他始终觉得这种手段缺德且走不长远。
　　他说的长远，是指登顶。
　　要不然Newstar出道了两年，怎么至今还在撕唯一颜巅，而不是唯一top团。
　　因为不敢。
　　解夕朝和管衡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管衡告诉他，仁娱这个公司这么多年出不了红团也是有原因的。
　　大概是初代的Victory做得太成功，把他们的胃口养叼了，总想着一炮而红。
　　没能成功就想着走捷径。到现在，团的路线还是乱七八糟。
　　“不过我看他们成员也挺适应的。”管衡道，“别的不说，要不是知道郑云栎和薛子霄从出道开始就因为团概念核心的问题不和，私底下基本形同陌路，光看互动，我也要以为他们马上要领证了。”
　　解夕朝：“……”
　　“管老师，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道。
　　这是他可以听的八卦吗？
　　电话那头，管衡语气淡定：“我什么都没说。”
　　解夕朝：“……好吧。”
　　挂了电话，解夕朝从飘窗上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在今天发营业微博的想法，把库存留到了以后。
　　简单地洗漱过后，解夕朝关了灯睡觉，就像无数个平常的夜晚一样结束了这一天。
　　-
　　自那天和管衡了解清楚情况之后，解夕朝就没再关注这一件事。
　　事实也证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因为除了那次投票手滑，和手滑之后为人津津乐道的反复上线，Newstar那边也没就此事发表什么不当言论。
　　这件事就在粉丝的互相看不顺眼以及路人的津津乐道中就此结束。
　　投票结果自然是薛子霄赢了。
　　但赢得也非常狼狈。
　　票差最终锁定在1539票，用缺德路人的话说“得亏营销号截止得快，要不然解夕朝就要再来一次他最擅长的逆风翻盘了。”
　　解夕朝也挺惊讶的。
　　但一直盯着后台数据的苗海程却心中有数。
　　这还真不是解夕朝粉丝用力的结果。是投票最终扩圈到了路人那里，路人加入了投票。
　　路人加入了投票，差距却越缩越小，意味着什么就很明显了。所有人碍于成年人的体面憋了个半死，只有云盼很诚实地说出了真相：
　　“哇，那岂不是说明，其实在谁都不认识的路人眼里，确实还是哥更好看。”
　　解夕朝：“……”
　　苗海程：“……”
　　苗海程咳嗽了一声：“好了，不说这事了。”
　　“今天叫你们来。”他言归正传，“是跟你们大概地聊一下一辑选歌的事。”
　　正说着，他们团队的负责人也到了，几个人一起坐下来，开始了这天的选歌会。


第93章 
　　对于团体的一辑兼出道专，盛弘还是十分上心的。
　　这里的利益平衡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首先，盛弘自然最优先要推的是自家的艺人。但是现在团还没出道，最先要做的还是打出团的知名度。所以，解夕朝的待遇又不能差。
　　因为他的热度远断层于其他人，他的上限几乎决定了团的上限。
　　除此之外，就是其余几家公司的施压。
　　总而言之，不管以后是什么样的情况，在一辑的制作上，解夕朝知道，只要盛弘还想让团火，那么出道专一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事实也是这样。
　　选歌会上团队预先选出的几首主打都是出自知名制作人之手，且无论是旋律还是歌曲立意，都能看出用了钞能力的。
　　大家一首首demo听过，苗海程就开了口：“关起门来了，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艾清源嘴快，就先说了：“我觉得都还行。”
　　“我也觉得。”邹意道。
　　他是vocal，比起舞蹈更注重旋律上的听感。这几首demo基本都是一遍入耳，先抛开成绩，肯定配得上“好听的歌曲”这一称呼。
　　两个人都表示了肯定，苗海程脸上也放松了些。
　　他看向傅文泽：“小傅呢？”
　　“你负责rap的部分。”他道，“这几首歌的rap感觉怎么样？”
　　傅文泽很诚实地道：“挺中规中矩的。”
　　中规中矩，意思就是挑不出什么错，也没什么太精彩的亮点。
　　rap这部分比较特殊，确实还是专业的来比较好。苗海程还没说话，一旁的团队负责人先道：“这只是demo，不合适可以让公司这边的制作人改，你们自己有想法的话自己改也行，版权相关都已经沟通过了，这个没关系。”
　　傅文泽颔首：“好的，我没问题了。”
　　没问题，但还是要做决定。苗海程先征询了一下云盼的意见，意料之中地也得到了都还行的看法，然后就将目光看向了解夕朝。
　　“夕朝，你觉得呢？”苗海程道。
　　而在他说话的同时，一旁团队的几名主要策划也抬起头，盯住了一直没说话的年轻男生。
　　-
　　事情就是稍显微妙。
　　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是，尽管盛弘内部对解夕朝特殊的合同问题人尽皆知，也清楚对方只是个“寄住”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赛时超新节目组被打脸得太狠，还是解夕朝本人就是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总之，大家对于解夕朝，都有点“怕怕的”。
　　用总负责对苗海程私下里的话说，就是“好像理解齐二那个草包为什么会让一个新来的艺人骑在头上了。”
　　也不是什么凶得让人全体跪下的气场，就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去考虑他的想法，在做事的时候多想一步“解夕朝会怎么看？”，再深一点就是“他觉得不好怎么办？”。
　　……就很可怕。
　　好像真的会下蛊一样。
　　所有人里只有苗海程知道原因。
　　这还真不是玄学，只是一个人潜意识里对强者的臣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解夕朝，颇有些众目睽睽的味道，解夕朝原先还在琢磨最后一首demo中某一段挺有意思的bridge*，闻言抬起了头。
　　片刻后他道：“都挺好的，这几首。”
　　苗海城笑着道：“你们这样，那多回归几次？”
　　这就是开玩笑了。
　　艾清源第一个不同意：“那不行，生产队的驴还要歇歇呢，不要老想着压榨我们好不好。”
　　他立刻调头：“夕朝你选一首吧，反正你眼光一向比我们好。”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解夕朝其实也已经有了打算，刚刚那句就是个客气话，艾清源这么说，他直接道：“我的话，会更喜欢第三首。”
　　一旁负责操作的工作人员滑动了下鼠标，调出了第三首demo。
　　播放页面显示出了它的名字：
　　《隙》
　　苗海程还没说话，一旁的傅文泽倒是先多说了一句：“这首的伴奏挺有意思的。”
　　*
　　傅文泽这话不是随便一说。
　　重新把这首demo调出来集体又听了一遍之后，在场的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rap担，对节奏会更敏感，而这首和其他几首相比较，不同之处确实就在于伴奏里鼓点的运用。谈不上很重，但肯定做过处理，因为听感上很明显。
　　鼓点清晰，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会增强节奏感，编男团舞也更好编。
　　当然，这只是demo，所以在伴奏制作的过程中肯定比正式的歌曲要粗糙，所以，也意味着更大的可塑性。
　　而邹意关注的点则在另外的部分。
　　“这歌……”他道，“有种很奇诡的感觉。”
　　他觉得这个形容也不太对味，过于抽象了：“不是说那种怪诞风，就是……”
　　“灵动。”解夕朝道。
　　他代替邹意说出了那个找不到的词。
　　“因为伴奏没用很重的配器，编曲比较跳跃。”解夕朝敲了敲桌子，“应该是用了不少休止符和装饰音，所以会显得很灵动。”
　　他顿了顿，“就像，跳格子？”
　　他举了一个很通俗的比喻。
　　众人精神一振。
　　对味了。
　　“与其说是奇诡感，不如说是奇幻感。”解夕朝继续道，“应该是……嗯，我用比较好懂的形容来解释一下，就是写旋律的时候钢琴上黑键用的比较多，这种方式编写出来的旋律会有‘诡’感。”
　　在场的并不都是懂音乐的，解夕朝尽量用通俗易懂的内容来表达他的意思。
　　“我大概懂了。”苗海程道，“就是这首曲风比较特别。是吗？”
　　解夕朝点头。
　　一旁的某个策划已经手快地翻出了这首demo的作词作曲和编曲，其中的编曲是国内某个新锐，风格确实也一直以大胆灵巧著称。
　　虽然名气不算大，但风格确实新颖。
　　“如果是这首的话。”主策划道，“主打的核心的概念会更贴近自然，因为作曲那边说灵感是取材于光影变幻的瞬间，这个‘隙’字也是形容这个瞬间。”
　　她顿了顿，“编舞倒是好编，应该是偏向清爽简洁的风格。”
　　“但是……”
　　“是觉得撑不起主打吗？”解夕朝问。
　　主策划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他：“对。”
　　其实排序就代表了偏向，一共四首待定的主打，这首排位第三，在负责策划的小组眼中，这并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想了想，“现在流行做概念，你们的团名是凤凰嘛，取的就是浴火重生的意思，本身这个概念是很宏大厚重的，和这首适配度不高，当个副主打可能更合适。”
　　她顿了顿，“我们这边的想法是，一专算是用来定调的，出道专的主打是后面所有专辑的概念开端，所以还是选一个发挥空间比较大的概念路线比较好。”
　　把心里的想法说完，她心里的意外还没散去。
　　一般来说，新人基本都是跟着公司的策划走的。很多团出道都是直接买成品歌，或者直接把整个专辑给到艺人，然后让他们去适应风格。
　　他们原本以为今天的选歌会是看在了艾清源的面子上——
　　或许公司原本的意思也是这个，但渐渐的，重心确实就不受控制地偏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然而，她没想到，让她觉得惊讶的，还不止于此。
　　她说得有道理，房间内许多人都默然不语，陷入了思考。
　　解夕朝也不例外。
　　只是，思考过后，他开了口。
　　“您刚刚说。”他道，“可以改，是吗？”
　　霎时间，原本就有些忐忑的主策划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预感成真了。
　　-
　　会议结束，解夕朝和邹意走在最后。
　　邹意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其实第一首主打也很不错。”
　　解夕朝放慢了脚步，走在他身边。
　　他挺讨厌这种开会的。之前系统内部开表彰会，他明明是领奖的那个，但总能找到机会躺平。
　　这会儿不能躺平了，整个人就感觉消耗很大。
　　他吸着奶茶：“嗯嗯。”
　　邹意：“……”
　　这是根本就没有在听吧。
　　事实证明，他的估计是错误的。
　　解夕朝咽下奶茶，终于腾出空回复他：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
　　邹意当然不会是觉得他麻烦，只是又习惯性地站在了他的角度。
　　选主打哪首都行，说实在的，当今的时代，好歌难求，比起歌曲质量，像Newstar那样另寻捷径也不是不能赚到钱。
　　最主要的是，解夕朝不是盛弘的艺人。
　　不是盛弘的艺人，而且还有点儿竞争关系。说实话地位是比较尴尬的。
　　他是觉得解夕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解夕朝道：“哥，你就当我强迫症吧。”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要参与的专辑只是“还行”、“还不错”的地步，旁人的眼光他无所谓。而且他知道，其实除了管理层，大家都是打工人，只要不添麻烦，没那么容易产生偏见和反感。
　　回到宿舍一起吃了个饭，解夕朝就进了作曲室。
　　他没直接开笔记本，而是随手拿了个用来记灵感的本子，把几个关键词写在了上面。然后，就点开了那段让他觉得挺惊艳的demo。
　　demo循环到第三遍，有人敲了敲门。
　　解夕朝说“进”，对方推门进来，意料之中的，是傅文泽。
　　*
　　傅文泽带上了门。
　　解夕朝习惯工作前先洗个澡，傅文泽大约是被他传染的，也习惯性地早早先洗漱。这会儿两人都穿着家居服，看上去倒很有在家的感觉。
　　解夕朝给他拉了把椅子，随手招呼：“坐。”
　　傅文泽坐下来：“我路过，马上就走。”
　　啧。
　　解夕朝道：“你这么说，我可要去锁门了。”
　　傅文泽就笑了。
　　他没再逗解夕朝，反正也逗不着。
　　于是，他直接简单地道：“你想到哪一步了？”
　　解夕朝把草稿推给他，傅文泽拿过去认真地翻看着。
　　如果要说这个团能有谁和解夕朝一起讨论创作的事，解夕朝知道，那确实只剩下向来自产自销rap的傅文泽。其余三个人里，两个跟他同组，顶多写个词，剩下一个艾清源……
　　算了。
　　而且白天选歌会上，他就能看出傅文泽是个有想法的。
　　所以傅文泽会来，完全在解夕朝的意料之中。
　　草稿不多，傅文泽简单翻看完，就道：“你这是想大改？”
　　“不算吧。”解夕朝想了想，“曲不改，词也稍微贴着概念动一下，就是编曲重新做。我感觉一半一半？”
　　傅文泽：“……”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好道：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有。”解夕朝道，“帮我理下思路。”
　　傅文泽顿了顿：“从头开始吧。”
　　解夕朝颔首。
　　他把草稿翻到第一页：“首先，我觉得这首的原版确实从概念和歌曲本身的层次来看，都有些单调了。不，也不能说是单调。”
　　他用了一个更温和的词，“不太适合主打。”
　　就像主策划说的那样，更适合做副主打，或者直接放进专辑里。
　　“但是它确实旋律很有意思。”傅文泽道，“是市面上比较少见的类型。我觉得它的亮点就在于耐听性和邹意说的奇诡感，作词的内容倒还是那个老三样。”
　　他是赞同解夕朝的选择的。当然，他本人也是不走寻常路的类型。
　　至于作词方面，这首歌的词最终落脚点还是在爱情之上，或者说这个年纪的青春萌动。作词者从脱胎于光影之隙的概念开始起笔，最终写到了心门之隙，把它作为了心动伊始的代指。
　　这也无可厚非。
　　作为偶像男团，或者再扩大一点，作为靠粉丝吃饭的偶像团体，爱情是非常普遍也非常稳妥的概念元素。朦胧心动、初恋、热恋、失恋，基本都被用出了花。
　　考虑到他们这是出道专，制作人想选取稳妥的概念很正常。
　　但……
　　用傅文泽的话说。
　　老套了点。
　　作词的内容解夕朝决定一会儿再说，他只是道：“你觉得，我们几个人都是什么风格？或者，我们团应该走什么样的风格？”
　　-
　　片刻的寂静后，傅文泽道：“可能得分个类。”
　　“我跟艾清源路线差不多。”他很客观地道，“估计公司当时做人设也是差不多的人设，无非就是荷尔蒙、性张力、男友感。剩下的，盼盼和邹老师可以归一类，都是比较温和无害的类型。
　　你的话……”
　　他语声停顿了一下。
　　解夕朝道：“两类吧，我和邹老师还有盼盼一类。”
　　傅文泽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该单独一类。”
　　解夕朝：。
　　讨论刚开始就有分歧，他却很喜欢这种思维碰撞的感觉。
　　他虚心请教：“你觉得我是什么类型？”
　　“不好说。”傅文泽诚实地道。
　　解夕朝温柔吗？
　　毫无疑问，是很温柔的。
　　但他身上同时有一种很欲的感觉，傅文泽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当时赛时拍的那个杂志风格很适合解夕朝，他很适合禁欲风，这里的禁欲需要同时兼顾“禁”和“欲”。
　　只是那个杂志用的黑白调底色太冷，傅文泽私心觉得，解夕朝的欲气适合更暖一点的色调。
　　他敲着椅边的关节突然一顿。
　　思及解夕朝，他突然道：“日月之隙的概念怎么样？”
　　解夕朝愣了一下，乐了：“我成了你的灵感来源了是吧？”
　　解夕朝。
　　朝夕之间，一早一晚。
　　不是破晓就是黄昏，刚好是日月交替的时刻。
　　这个概念确实比原来的光影之隙要宏大一些，也更贴近解夕朝的想法。他道：“你是想做生命和时间的主题吗？”
　　傅文泽确实是这么想的，他道：“感觉应该气势会很足，也挺有意义。”
　　解夕朝顿了顿：“再往上一点怎么样？”
　　再往上……
　　傅文泽想到刚刚看到的草稿，心念一动。
　　他看着解夕朝清澈的眼睛：“你是想……”
　　“The Phoenix，凤凰涅槃。”解夕朝慢慢地道，“确实是很好的概念。无论我们几个是什么性格，什么路线，和这个概念都是相配的。
　　所以我觉得，不管选什么主打，都不应该抛弃元素。”
　　什么元素？
　　恢弘而盛大的神话。
　　圣洁而不可侵犯的云端之上。
　　傅文泽从光影看日月，而解夕朝从日月看向了更高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悠然，好像真的来自遥远的天边：“耶和华创造了亚当和夏娃，可是无忧无虑的伊甸园之上也会有来自于蛇的诱惑。所有人都觉得，神高高在上、完美无瑕。
　　拥有完整而坚不可摧的神性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是——
　　神性真的坚不可摧吗？”
　　他看着傅文泽的眼睛，后者的眼神里是明显的撼动，他道：“你要做神堕的主题？”
　　解夕朝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这是‘堕’。”他道。
　　傅文泽吐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解夕朝说的是实话。
　　他确实没有改动太多。
　　作词者的核心“爱情”没有变动，它成了撬开神性之隙的那把钥匙。作曲者轻灵奇巧的风格没有变动，只是这份灵动被上升到了神圣和盛大。
　　圣洁贴合了出道时以凤凰为代表的神话概念。
　　那么他们本人呢？
　　这恰恰是贴合他们本人风格作出的变动。
　　温柔和性感，纯洁和欲望。
　　高高在上的神悲悯而平等地爱着世间万物，但是偶尔，他也会在某一刻突然感受到神性的动摇。这份动摇当然可以源于简单纯粹的感情悸动，但……
　　不止于此。
　　傅文泽突然想到了出道夜。
　　满场的星海，漫天飘舞的彩带，还有一声声看不清面容的呐喊。
　　他是再冷清冷性不过的人，但是在那一刻，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偶像和粉丝之间能够产生的，最深刻的情感联系。
　　打动人的永远不是感情。
　　而是真挚。
　　这就是神性之隙。
　　这就是……解夕朝想做的真正概念。


第94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解夕朝就在改这个demo。
　　住在一起了，大家才看到了这人认真起来的样子。
　　不说废寝忘食，至少也是早晚不见踪影。
　　问就是作曲室。
　　一开始大家都只是关心几句就过去了，到后来，就连艾清源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清闲了，要不要去帮个忙。
　　傅文泽制止了他。
　　他说：“他思路成型了，应该挺快的，你别帮倒忙。”
　　艾清源：“……”
　　艾清源一脸无辜。
　　他默默发微博：
　　有人好凶。
　　评论区：
　　“？？？”
　　“啥玩意儿，谁？”
　　“麦麸不许打哑谜，请告诉我这是哪家的饭谢谢”
　　“宝，你怎么变娇了，妈妈不允许，给这个团留点1吧啊啊啊！”
　　傅文泽刷微博，看到这条脸都绿了。
　　艾清源早就溜到楼上，这会儿对着他懒洋洋地做了个鬼脸，关门打游戏去了。
　　一旁的邹意也同时刷到了这条微博，他沉默许久：“你们俩……”
　　傅文泽：“……”
　　他冷笑一声：“故意恶心我呢这是。”
　　邹意就乐了。
　　他道：“那你牺牲一下吧。”
　　傅文泽：？
　　邹意晃了晃手机：“我看粉丝看得都很高兴。”
　　所谓男团不那啥，回家种那啥。
　　《超级新秀》赛时就是各CP百花齐放，The Phoenix出道之后，因为团综里展现出来的化学反应，在这方面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主打的就是一个乱炖。
　　有的cp大家嗑得真情实感，有的cp嗑的就是一个缺德。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关系好的重要性了。
　　关系不好，之于夏睿言和解夕朝，主打的就是一个倒贴和尴尬。而关系好的话，这种就是普通的工作，私下里还能当成梗开开玩笑。
　　比如傅文泽和艾清源。
　　最近艾清源进化了，不再被动挨打。
　　他进化出的技能就是跟傅文泽营业，看着对方吃了X一样的表情是他每天的一大乐趣。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像论坛哀嚎的那样：
　　“救命啊太寡了啊啊啊孩子呢我们家孩子呢，到底什么时候出道啊给个准信吧！”
　　粉丝太寡了。
　　再不营业一下，粉丝们就都要爬墙了。
　　-
　　我好空虚，我好寂寞，真的
　　我再也不说赛时物料少了，少总比没有好啊，晕过去
　　1L
　　这几天一直在盘赛时我担的cut，就那么几个小时我翻来覆去地看TT还有团综，为什么一期一播每期还只有二十分钟，就拍了一次还要分两期播人干事啊啊啊
　　2L
　　虽然说知道赛后会寡，但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好想朝朝……
　　宝你这两天哪去了qaq
　　3L
　　我说你们知足吧，以后回归期之间的空白期都要这么过的，盛弘放团综的速度够快了
　　而且这团真的营业都很积极
　　楼上说解夕朝，刚刚去数了一下，朝成团一个月发了12条微博，平均2.5天一条了都快，而且发的都是有内容的原创，不是那种任务博
　　还有艾清源，我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管衡的事给了他影响，他变化真的很大
　　他以前挺高冷的，也很b，这两天都开始在微博闹腾了，感觉活泼了好多
　　讲真，挽留得这么努力我都感动了
　　4L
　　搞朝朝宝贝真的很幸福=3=私服好漂亮好漂亮，漂亮宝宝
　　5L
　　我来锐评一下这五个人的营业：
　　朝：风景/自拍，偶尔腹黑属性上线跟粉丝玩一下推拉，亮点在无论是风景还是自拍都很漂亮，然后推拉大师，感觉所有人都平等地成为了他解闷的玩具
　　邹：我努力练习的弟弟们[欣慰]，练习照片若干，除此之外就是问候三连，天冷加衣，不要熬夜，三餐吃好，亮点是可以从我们队长的微博看到所有人的练习进度
　　艾：哈哈哈老子天下第一/看不惯我的来打我呀/傅文泽是sb，亮点是很好逗，和朝或者傅一起食用更佳
　　傅：高冷的自拍，高冷的自拍，艾清源是sb，亮点是拍照技术同样不错
　　盼：早上吃的.jpg中午吃的.jpg晚上吃的.jpg 亮点……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很多让人类留恋的美食啊.jpg
　　6L
　　我喷了
　　7L
　　啊啊啊笑得好难受……
　　8L
　　有一说一，朝不像学数学的，感觉更像艺术生，他好感性啊，居然会喜欢记录生活当中的那么多事情，而且拍的风景照特别有电影味儿
　　还有，感觉他应该也很喜欢看书
　　9L
　　对的，朝就是文艺风和推拉大师交替出现
　　队长就是操心.jpg
　　说实话我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最后是邹老师当队长，现在有点get到了，他跟朝两个风格，朝其实挺放养的，之前看节目也能看出来，他不太擅长……
　　怎么说？也不是不擅长，就是懒得跟你讲大道理
　　不乐意听就自己试，失败了就知道乖乖回来找我了←这种
　　邹老师就是传统的队长类型，事无巨细，温柔，两种都挺好的其实，就是邹老师真的辛苦了，队里除了朝感觉都很幼稚呢
　　10L
　　队长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说明他们认可，不要再涛啦
　　不过你说得我们朝好S，噫
　　11L
　　美帝姐立刻赶来，不许拉我们家0做1.jpg
　　12L
　　哈哈哈哈哈哈！
　　13L
　　路人，这团感觉很乱炖啊，我感觉谁跟谁都能嗑一口，美帝哪对？源朝？
　　14L
　　源朝源吧
　　因为朝人气高一点所以源朝和朝源算73开？
　　体感是这样
　　15L
　　all朝/朝all吧……
　　源朝源是赛时后遗症，现在就是乱嗑
　　其实嗑CP也要看粉丝基数，朝就是人气太高了所以和他相关的都挺火的
　　然后小艾和傅哥这对最近也有点起来，虽然我总感觉他俩就是故意在恶心对方，不过我本人↓
　　爱看，多发.gif
　　16L
　　讲真搞你团CP真的好幸福啊
　　因为大家关系好所以谁都可以嗑一口，然后大家也不避讳什么的，像小艾这种的都会开开玩笑营业一下，反而生态健康了
　　有些团就是锁CP又拆CP搞得很难看
　　而且化学反应是真的足，说是营业其实感觉就是朋友互动，超自然
　　17L
　　说得好，所以什么时候再放点看看实力
　　18L
　　@盛弘娱乐，点你呢
　　19L
　　啊啊啊受不了了，我要去官博底下催了别管我了！
　　20L
　　*
　　粉丝们着急，盛弘却有自己的打算。
　　出道前的曝光要适度。就像回归的一切都在稳步进行，但目前却被瞒得密不透风。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吊胃口。
　　而让公司觉得很欣慰的是，The Phoenix的艺人都很懂事。
　　适度的曝光不等于真的雪藏，这个时候，艺人的营业频率就很重要。
　　这玩意全靠自觉。从各方面数据来看，目前The Phoenix各家的粉丝都还在焦急的等待状态，没有什么跑粉，粉丝数很稳定。
　　这得归功于艺人本人的营业。
　　当然，胃口也不能吊太久。
　　就在论坛出现帖子的当天，The Phoenix官博就上线，发布了一则预告。
　　12.29 21：00 [闹钟]
　　发完这一条，官博就下了线。
　　丝毫不管被区区几个字就钓得炸了锅的粉丝和无数条艾特。
　　而与此同时，The Phoenix也接到了苗海程的通知。
　　邹意有些不确定地道：“直播吗？”
　　“对。”苗海程道，“直播。”
　　他顿了顿，“直播平台的账号已经给大家都注册好了。从今天开始，大家的直播权限就都放开了。”


第95章 
　　和专业的播主不同，像他们出道爱豆所谓的日常直播，就是借着直播平台跟粉丝进行一下交流互动，没有固定的模式，也不会有业绩要求。
　　总的来说，还是固粉的手段之一。
　　先说了一下通告内容，紧接着，苗海程就开始说细则。
　　“时间已经预告了，明晚九点。时长大概一个小时上下吧。”他道，“因为是第一次直播，所以最好全员都出镜一下，不过也不需要就是很规矩地大家都排排坐，嗯……自然一点就行。
　　邹意你是队长，你大概把控一下节奏，OK不？”
　　邹意赶紧点头：“OK的。”
　　苗海程想了想：“内容上的话，可以说一下最近在练习之类的，让粉丝知道没出镜的这段时间大家也没闲着，但是出道的时间和内容一点都不要说，这个是对大家的要求。
　　别嘴快，嘴快一时爽，之后麻烦事会很多，知道了不？”
　　他很久不带新人了，虽然目前来看，自己手下的艺人包括艾清源在内都挺乖的，但是真遇到了比较重要的活动，免不了多絮叨了些。
　　他还是很看好The Phoenix的，不希望他们因为这种小事影响成绩。
　　众人都乖乖点头。
　　只是艾清源忍不住吐槽：“我倒是想剧透，那具体的时间和内容我也不知道啊。”
　　苗海程：“……”
　　好吧，也是。
　　“思路也不能说啊。”他道，然后想起了什么，“对了，夕朝呢？”
　　他今天是顺路过来“突击”了一下整个团，看看大家日常生活过得怎么样，约等于大学时期查寝。检查结果也不知道该不该欣慰。
　　往好里想，什么约炮谈恋爱队内不和这种让人心梗的事都没发生。
　　但是……
　　苗海程看着满客厅的玩具零食游戏碟还有凑在一起看无聊动画片看得昏昏欲睡的几个人，总觉得自己好像高估了这群人的心理年龄。
　　所有人里唯独缺了解夕朝，思及之前的选歌会，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只是问完，他的职业病突然给他敲了一下警钟。他心里咯噔一声，好在邹意及时打断了他的联想。
　　“我刚去看了。”他道，“在补觉呢。”
　　“他这两天一直都挺累的。”他叹了口气，“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文泽能时不时跟他聊几句。”
　　被cue到，傅文泽也抬了头，他道：“没事，应该快好了。”
　　“他就是老毛病犯了。”他平静地道，“非得弄个最好的版本出来，比赛的时候就这样。”
　　苗海程还真不知道解夕朝比赛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人们只能看到创作者创作之后的结果，看不到整个创作的艰辛。
　　他犹豫了几秒：“也别太辛苦了。”
　　他心里有顾虑。
　　说要改，策划那边都悬着心。
　　他们怕的不是改动，怕的是想法太多，最后让他们兜底。
　　解夕朝说要改，改到什么程度？回归概念不是简单的一首歌就能决定，还有后续的发展。
　　解夕朝确实有才，审美也好，这些从舞台策划和他自己写的歌就能看出来。但是大家还是不太相信他真的什么都到了精通的地步。
　　而做专辑要牵涉的部分很多。
　　作词作曲可以自己来，编曲呢？
　　编曲可是个技术活。
　　退一万步说，编曲他也能行，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solo，整个团队概念呢？和曲相配合的编舞呢？
　　这几天主策划就来找过苗海程一次，委婉地说时间近了，要不还是先把概念定了。
　　被苗海程拦了下来。
　　他的理由是：“如果有更好的策划，那当然按更好的来。现在的市场已经不是给什么都吃的时代了，要想观众买单，首先要先尊重观众。总想着省力敷衍，那观众的反馈也会敷衍。”
　　他用的词是“观众”而不是粉丝。
　　The Phoenix的目标受众绝不局限于粉圈。
　　这一点公司是比成员更清楚的。
　　五年的签约年限，在最后签合同的时候各家都没有再变卦，就是看中了这个团无限的潜力。
　　“更何况。”苗海程道，“我觉得夕朝不会是那种给别人找麻烦的性子。”
　　-
　　话是这么说，但苗海程也不是解夕朝肚子里的蛔虫。
　　他这么说，是基于解夕朝本人给他的感觉，所以才愿意帮他打这个包票。随着时间的延长，他心里也有些忐忑，只是不好明说。
　　他不明说，旁人自然也不懂。
　　傅文泽简单地应了一声，苗海程叹了口气，就散了会。
　　第二天，公司的工作人员就上了门，给他们送了一些直播的设备。
　　其实，傅文泽的“快了”不是说说。
　　这两天他去过作曲室，解夕朝要做的东西的确已经逐渐成型，但是再怎么快，也不至于第二天就做完。于是第二天直播前，邹意也去找了解夕朝一趟。
　　解夕朝听说是直播，倒是应了下来。
　　邹意想了想：“要不这样。”
　　“你还是做你的。”他道，“中间我们带着粉丝过来看一圈，到时候你记得把重要的文件和手稿都先收起来。”
　　解夕朝笑了：“好。”
　　邹意这明摆着是为他考虑。
　　口说无凭。
　　真实的创作状态才能加深“制作人”的印象。
　　不管他的稿子最后被不被公司所用，至少人设立住了，而且他的努力也不算白费，会有人知道他的辛苦。
　　在这方面，邹意考虑一向细致。
　　解夕朝做了那么多跟选秀和男团有关的任务，队友要么就是欺压对象，要么就是被欺压对象，反正到他手里的任务基本就没几个正常的。
　　第一次正经体会到健康的队友情，他颇为感动。
　　他转了个椅子，面朝邹意伸手：“邹老师，来抱抱。”
　　邹意乐了：“哎哟我天呢，你这娇撒的。”
　　他伸手抱了解夕朝一下，顺便压了一下他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呆毛。
　　门外，艾清源路过，余光看见，然后定住了。
　　没人知道这几秒沉默间他思考了些什么，总之三秒后，他僵硬地道：“需要给你们关门吗？”
　　邹意：。
　　“需要你看下电饭煲的饭好了没。”他道。
　　艾清源：“……哦。”
　　半分钟后，他又跑过来：“饭好了，今天晚饭能加个可乐鸡翅不？”
　　解夕朝乐了。
　　邹意也乐了，他对解夕朝道：“行了别努力了，不差这一会儿，起来吃饭。”
　　两个人就一起站起身，走向了饭厅。
　　*
　　艾清源最终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可乐鸡翅。
　　傅文泽做的。
　　代价是第二天直播被推出来第一个开场，和他一起开场的还有邹意。
　　因为傅文泽坚决不和他同框出现。
　　“宁可给我做可乐鸡翅也不愿意和我一起直播。”艾清源问邹意，“你说这人是不是我深柜？”
　　邹意客观地道：“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说下去，你的可乐鸡翅也要没了。”
　　话音落下，设备调试完毕。
　　两人迅速换了一副神情，对着镜头打招呼：
　　“hello大家晚上好。”
　　而此时此刻，弹幕已经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
　　盛弘昨天放了个大招就下线，但最终粉丝大多数还是猜到了应该是直播。
　　毕竟重要的活动一定早有风声，而一般的偶像团体都会有定期的日常直播，没理由选秀团被排除在外。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
　　几乎是收到开播通知的那个刹那，平台就差点被挤爆。
　　这会儿弹幕卡得几乎不能动，显示的在线人数是4.6万人。艾清源和邹意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工作人员那边调试正常，才重新开口打了招呼。
　　“hello大家好。”邹意笑着道，“欢迎来到The Phoenix频道，我是The Phoenix的队长兼主唱邹意。”
　　一旁的艾清源懒洋洋地道：“主舞，艾清源。”
　　The Phoenix官博前两天的物料里正式发布了官方定位。
　　除了邹意的定位是队长兼主唱、艾清源的定位是主舞外，其余人的定位一起明晰。
　　主rap傅文泽，领唱、领舞都是云盼。
　　而大家最期待的解夕朝，是直接给了ACE和门面。
　　前一个意料之中，后一个则是直接撞上了热点事件。
　　赢了投票，薛子霄粉丝不少颇有些得意忘形，盛弘发布定位之后，有人甚至说这是盛弘在官方阴阳，公司下场low得要死。这下被解夕朝粉丝抓住了把柄。
　　粉丝谨记还没出道是新人的规矩，也不直接攻击，而是利用新人的身份开始装茶卖可怜。
　　这话本来就离谱，这一卖，路人都看不过眼。与此同时，Newstar忙内的“手滑”行为悄然铺满了各大娱乐论坛。
　　于是，薛子霄粉丝终于从飘飘然的状态中苏醒，识趣地见好就收，不说话了。
　　邹意和艾清源直播这会儿，两家的矛盾已经暂时告一段落。而此时此刻，两人的出现无异于沙漠中的那眼清泉，弹幕迅速地增加了一倍。
　　【晚上好啊啊啊】
　　【清源哥哥晚上好！邹老师晚上好！啊啊啊想死我了宝宝们，终于！】
　　“来晚了。”邹意笑着道，“确实很久没见了。”
　　“也没有很久吧？”一旁的艾清源算了算，“也就……一个月？”
　　【也就？】
　　【一！个！月！听听这是人话吗？！】
　　艾清源就乐了：“哎呀，要求不要这么高，忙出道呢，很忙的。”
　　【细说】
　　【出道专什么时候啊啊啊！】
　　邹意微笑着掐了一把艾清源的腰。后者咳嗽了一声：“那个，不能说。”
　　“聊点别的吧。”他道。
　　*
　　这是一场气氛比预想还要好的直播。
　　或者说，谁也没有想到，最能体现The Phoenix关系好的，不是在盛弘剪辑下的团综，也不是成团时的那一次拥抱，反而是这样的日常。
　　邹意和艾清源的头开得很好。
　　一个团五个人，总有亲疏远近。他们俩就是粉丝眼中最“不熟”的两个。
　　但是当他们俩真正坐在一起，大家才发现，或许所谓的不熟，只是互动都没有被剪辑进去产生的错觉。
　　这两人中，艾清源负责气氛组，引出话题，和弹幕互动，偶尔被怼得炸毛。而邹意就是那个负责按住他的人。
　　一场直播过去二十分钟，艾清源被手动禁言三次，眼神禁言五次。
　　弹幕“哈哈哈”了无数次。
　　到了最后，邹意都无奈了，他道：“我让文泽过来。”
　　艾清源：？
　　【川 剧变脸】
　　【大祸临头】
　　【尼玛艾清源这个表情太好笑了我狂截八百张图】
　　半分钟后，傅文泽进来换邹意的班，顺带捎了一个大眼睛扑闪的云盼。
　　“我有点事先走了。”艾清源麻木地站起身。
　　傅文泽对着弹幕言简意赅地问：“他刚干什么了？”
　　【说你坏话了！】
　　【在背后说你就是个大冰块！而且还特别b】
　　【还说你其实是个闷骚，表面上天天装酷其实内心就是个花枝招展的孔雀，尤其是对小朝老师！】
　　云盼眨巴眼睛：“哇！居然这么多内幕！”
　　傅文泽：“……”
　　云盼看着弹幕，很认真地说：“但其实我们都很喜欢小朝哥哥，傅哥不能算花枝招展吧，顶多算是一只黑孔雀，面对小朝哥哥的时候，清源哥哥才是那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他骗你们的。”
　　艾清源：“……”
　　【我笑得好难受……谁来救救我】
　　于是开场二十分钟，#The Phoenix 精神状态 终于荣登热搜。热搜底下，到处都是The Phoenix这次直播的实时cut。
　　-
　　虽然直播很好笑，但是直播过半的时候，弹幕还是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
　　这句话很残酷。但其实目前来看，The Phoenix的人气还是不太均衡的。这种均衡直接体现在解夕朝和其他几个人之间。
　　所以，点进直播的，其实很多都是解夕朝的粉丝。
　　想见人，但是不好意思直说，毕竟直播的是队友，总不能让人家不播了。
　　于是，云盼又一次cue到解夕朝的时候，弹幕就忍不住委婉地问了。
　　【所以我们家小朝老师呢qaq一晚上没看见人，宝贝告诉姨姨，你哥哥现在在干嘛呀~】
　　云盼注意到了，扭头看傅文泽。
　　傅文泽不动声色看了眼时间，知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就道：“夕朝在作曲室。”
　　他顿了顿：“要去看看吗？”
　　【！要！】
　　【啊啊啊宝宝！】
　　云盼适时地从座位上下来，很乖地跟弹幕打招呼：“那我去睡觉了，大家晚安。”
　　【宝贝晚安，多喝牛奶长高高！】
　　云盼：“啊。”
　　“但我已经一米八了。”他一脸无辜地道。
　　【……艹，差点忘了】
　　【好吧，该喝牛奶的是我：）】
　　云盼溜了出去，傅文泽调试了一下手机，然后举着设备往外走，一边回答弹幕的问题：“身高？应该都过一米八了吧我记得。”
　　“嗯，百度百科不准。”
　　“哪里不准？艾清源报高了，他其实只有182，报的185。我低了，我现在186左右。”
　　“夕朝吗？他好像183，量的时候我在他边上。他比较老实，穿了鞋应该更高一点。他跟邹老师一个身高。”
　　“到了。”
　　傅文泽到了门前，又跟弹幕解释：“左边就是夕朝的房间，我跟夕朝住一层，团综应该有放？因为我们俩会写点东西，所以就都住到了作曲室边上。”
　　说完，他敲了敲门：“夕朝，直播。能进来吗？”
　　【哇……好敬业】
　　【刚刚邹老师也说了，夕朝出道之后也没停下创作，不知道是不是出道专……说真的虽然新人很少参与出道专的创作，但是那是夕朝诶，能不能破个例】
　　【不太可能了吧，盛弘咋可能放他写歌，而且不是有瓜说无垠海是收录曲，已经算给面子了吧】
　　【虽然，但是，唉qaq】
　　弹幕热闹的当口，里面已经传来了声音：“可以直接进。”
　　弹幕：！
　　傅文泽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室昏黄的光晕。
　　*
　　这是一间并不算太大的房间。
　　普通人家书房的大小，左侧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和几个小矮凳。右侧则是围绕着墙的半环形桌子。桌子顺着墙角对折，有点像是便利店的一角。
　　只是桌子上摆着的不是吃的，而是各种各样的纸张和乐谱。
　　说不上杂乱，但是看上去却琳琅满目。
　　之前团综的时候镜头里有带到过这间作曲室，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刚住进来，这里的生活气息还不算明显，这一会儿，大家终于窥见了这间房间真实的全貌。
　　但这都不是重点。
　　几乎是傅文泽的手机镜头翻转过去对着解夕朝的那个刹那，弹幕就被密密麻麻的啊啊啊给占满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工作状态的解夕朝。
　　大概因为是家里，所以男生穿得很随意。开着暖气，他上身就只剩下一件纯色的黑T，衣服上印着白色的涂鸦，宽松的oversize款。
　　他的下身则是休闲的牛仔裤。
　　衣服有些长了，部分扎进了腰带里，勾勒出了一把清瘦的腰。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傅文泽挑了挑眉：“你是素颜？”
　　“……不要一副见到我素颜很奇怪的样子。”解夕朝道，“我不是天天素颜吗。”
　　傅文泽：。
　　“我以为你会稍微打扮一下。”他道。
　　解夕朝乐了，故意道：“为了见哥你吗？”
　　【我靠！明明是为了见我！可恶！】
　　【啊啊啊不许撩！宝贝妈妈不允许你撩别的男人！】
　　【人家是一箭双雕，这男的可省事，一撩撩俩：）但我还很吃这一套，我服了啊啊啊】
　　解夕朝确实就是在逗粉丝。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先笑了：“我开个玩笑。”
　　他站起身，给傅文泽拿了个椅子，然后重新坐下来，解释：“本来想稍微化一下的，但是感觉这样好像偶像包袱很重，所以就没化了。”
　　他笑着道：“给大家看一下最真实的我。”
　　“很帅。”傅文泽道。
　　他这话是实话。
　　而弹幕已经充分佐证了这一点。
　　-
　　弹幕这会儿已经快疯了。
　　他们想到今天可能会见到解夕朝，但他们从没想过，今天见到的会是这样的解夕朝。
　　温馨的房间、素颜、居家的随性穿搭以及自然而闲适的姿态。
　　解夕朝刚刚显然是在工作。
　　这种状态不是刻意伪装的做作。他的笔记本已经锁屏，手边的本子也已经合上，甚至笔都已经盖上了笔帽，但大家仍然能看出来，他刚刚就是在工作。
　　那种刚从紧绷中短暂抽离的状态不是简单就能伪造的。
　　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私底下完全处于全神贯注工作状态的解夕朝。
　　意识到这一点，弹幕某些人大脑的某根神经就狠狠地被戳中了。
　　而这件事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体现得淋漓尽致。
　　解夕朝刚刚其实是在改一个比较难的段落，只是这会儿他不能展示，就只能跟傅文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就随便聊。”傅文泽道，“你呢？顺利么？”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道：“还行吧，就之前跟你讨论的那个部分，我觉得你的那个版本比较好，但是跟前面的段落融得稍微有些突兀，不知道是改前面的还是改后面的。”
　　他是真的有些苦恼，傅文泽就道：“和谐比较重要。”
　　“不啊。”解夕朝道，“我觉得可以再调整一下效果，或者直接加个过渡段，嗯，大概就是这样，我弹给你听一下……”
　　他要去拿吉他，但想起了什么，手指微顿。
　　片刻后，他收回了手，笑着道：“一会儿下了直播跟你说。”
　　傅文泽道：“你掌镜？”
　　“可以啊。”解夕朝欣然接受。
　　傅文泽把手机递过去，解夕朝调整了一下角度，翻过来看飞速划过的弹幕。
　　片刻后，他开了口。
　　“诶。”他声音微哑，带着笑意，“你们的防御值也太低了吧。不就是聊一点工作，这有什么苏的啊？”


第96章 
　　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解夕朝就已经从工作的状态脱离出来了。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疲惫，却已然没有了刚刚全情投入时的忘我，看上去澄澈而清明。他把直播设备放在桌子上，又调整了一下角度，同时露出了他和傅文泽两个人。
　　然后他才道：“大家晚上好。”
　　【晚……上……好……】
　　【晚了，血条清零了，好不了了，安详.jpg】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了，一整个就是大恍惚，说了什么反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光盯着脸发呆了】
　　“芋泥拿铁123同学。”解夕朝念ID。
　　【？！】
　　【我艹是在叫我吗，我在啊啊啊宝贝怎么了！】
　　“没什么，测试一下。”解夕朝笑了，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还是能听进去的吧，至少叫名字可以？”
　　【……我服了爸爸】
　　【别撩了别撩了啊啊啊真的顶不住！！qaq】
　　于是解夕朝不逗了。
　　他道：“抱歉啊大家，这两天一直在忙，所以没怎么发微博。”
　　【没关系的宝宝，想发就发，不想发就不发！】
　　解夕朝失笑：“这么溺爱啊，那我不发了。”
　　赶在弹幕大规模发出质问前，他立刻改口：“开玩笑的，明天就发。明天……嗯，明天刚好要和邹老师一起出去买东西，给你们拍鲫鱼写真。”
　　弹幕：？
　　傅文泽：？
　　他道：“我有说明天要做鲫鱼？”
　　解夕朝看着他，一脸无辜：“想喝鲫鱼汤。我做的不好喝。”
　　傅文泽：“……”
　　他看着解夕朝眼睛下的黑眼圈，败下阵：“行。”
　　解夕朝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头。
　　然后他看着弹幕笑了：“什么叫‘小朝老师靠卖萌骗吃骗喝’，我这叫合理提出要求，你们文泽哥哥厨艺超级好的，吃一顿赚一顿。”
　　“还有谁做饭比较好吃？我想想。”
　　“我吧。”他谨慎地道，“我感觉我做得还可以。”
　　【说得好！说的时候不要看傅哥就更好了！】
　　【笑死我了这心虚的小眼神，看得出来你们The Phoenix除了傅哥都不太会做饭了，快说谢谢傅哥！】
　　【啊啊啊好幸福，谁懂……出道真好，原来我担性格这么活泼这么可爱，我感觉我现在能原谅全世界qwq】
　　——最后一条，成了这天晚上所有解夕朝粉丝的感受。
　　解夕朝的直播时间并不长，从傅文泽进门到他最后跟观众说晚安，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但是这二十分钟里，对于他的粉丝来说，几乎是梦一般的体验。
　　以前，由于《超级新秀》剪辑的问题，除了真的一路跟过来了解他的亲粉丝，很多路人和新粉都觉得解夕朝寡言。
　　正片里，他的镜头几乎都是零碎的镜头。
　　小组讨论时不超过十秒的两句话，练习室里简单的指点，以及宿舍花絮里一闪而过的熟睡身影。
　　……不就是说话少嘛。
　　新粉认了。
　　反正她们追的也主要是解夕朝的业务能力，就连脸都是次要。
　　更何况回看解夕朝之前两次的见面会repo，大多数都很正面，加上频繁的微博营业，大家想着，至少说明他的敬业让他足以应付所有的营业场合。
　　这对于偶像来说，其实也够了。
　　可是这次直播大大打破了她们的刻板印象。
　　解夕朝不寡言。
　　他不仅不寡言，话还很多。
　　整场直播，年轻男生一把原本用来唱歌的温柔嗓子念念叨叨，活泼得不像话。
　　跟弹幕互动，跟队友互动，到了最后，还即兴拉着傅文泽玩了一下琴，认认真真地跟弹幕表演了一下他俩平时是怎么创作的。
　　CP粉嗑死了，团粉狂喜，唯粉被撩得晕晕乎乎。
　　几乎是直播刚结束，论坛里就立刻有人开了帖。
　　-
　　【不是，怎么会有爱豆这么全能啊】
　　谁家的新人业务能力纯熟工作态度认真营业还积极啊？各位，我不是活在梦里吧？
　　1L
　　楼主演我
　　2L
　　真的太会了……我真的，从前居然吃了黑粉的洗脑包总觉得他是那种很不近人情的前辈形象（话说他明明是个新人为什么会有前辈感啊救），没想到这么活泼
　　特别可爱又特别会撩，真的就是二十出头年纪的男生该有的样子
　　现在就是反复反刍视频中……
　　3L
　　有一说一，朝的黑设都挺带感的
　　教人如训狗的抖S，野心勃勃策划弄垮所有对手的幕后操盘手，以及独自一人站在高山之巅被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孤僻大魔王
　　有的时候我真的分不清敌军和友军
　　反正我是看黑设入坑的
　　4L
　　笑死，结果发现是个跟哥哥撒娇要喝鲫鱼汤的小可爱
　　5L
　　啊啊啊啊啊
　　其实他不软萌啊，他就是脾气好，跟亲近的人和粉丝都是软软的，特别好rua的样子
　　我最大的感触是节目组害我，赛时连个连贯的镜头都他妈找不出来一个，今天的直播加起来说的话比一整季还多吧
　　我真的第一次知道我担其实话很多而且性格很活泼
　　天杀的节目组
　　6L
　　真的很活泼啊，特别可爱qaq
　　前面又很反差，傅哥带着镜头进去的那个回眸我反复观看，完全就是很冷很专注的那种工作状态，之后跟傅哥交流的时候又好嗑荷尔蒙又足，性感得要死
　　结果出了工作状态秒温柔
　　说自己做饭好吃又心虚偷看傅老师的样子乖死了，被我亲扁啊啊啊
　　7L
　　不是，怎么做到的，我就想问这个男的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会儿热搜词条又挂着了，#解夕朝 工作中的男人，真就有效利用每一次物料和镜头……
　　我现在就特别理解节目组，这样一个人，打压起来一定很头疼吧，费尽心思找那么多角度真是辛苦了，一想到赛时的恶剪风波我就想笑
　　8L
　　没人说整个团吗
　　我觉得前两天反复涛的，The Phoenix关系塑不塑料这件事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如果这个团还能叫关系塑料的话就没有团感情好了
　　虽然说选秀团自古团粉都只在解散的时候出现，但我直觉这个团会有团粉还很多，化学反应太好了，不光是解夕朝和傅文泽，排列组合都能嗑一口
　　而且梗太密了啊啊啊笑得我腮帮子痛
　　相声男团是吧
　　9L
　　……
　　各种意义上都非常伟大的一次直播，真的
　　素颜吊打这个世界的门面大人，才华横溢的创作者兼好友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还有整个团从头到尾都足到快要溢出来的化学反应……
　　看过不少团体直播，第一次见一个团第一次直播效果就那么好的
　　我现在太期待出道专了，这样的配置再来一张好的专辑，绝对会高开高走
　　328L
　　+1
　　啊啊啊盛弘格局给我放大一点啊啊啊，必要的时候让我担来！他可以！他真的可以！
　　329L
　　*
　　“你确定你可以吗？”
　　阳光明媚。
　　艾清源和解夕朝一起站在玻璃门外的长廊上看树上的鸟。
　　冬天了，树上的叶子几乎都掉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小鸟穿梭其中，叽叽喳喳地叫，在阳光的照耀下活泼地跳来跳去。
　　这是直播过去的第三天。
　　直播的当天，The Phoenix一共上了五个热搜，其中三个和解夕朝有关。
　　直播的第二天，直播的cut依旧流传在各大赚热度的营销号中间，The Phoenix的直播几乎成了短期的流量密码，各大营销号争相转发。
　　直播的第三天……
　　直播的第三天，网上The Phoenix仍然在持续吸粉固粉中，而大家对出道专愈发地表示了期待，而解夕朝终于结束了他的工作，把答卷交给了策划团队。
　　这天，艾清源陪他来了盛弘。
　　此时此刻，他们在等着团队的初审。
　　团队的初审，而对于解夕朝来说，就是这些天努力的最终结果。
　　通过，那后续的修改都是基于新方案。
　　不通过，那他带着新方案回家，塞到他的备用U盘里。
　　他已经不再需要重复读档存档的生活了，但是记录素材的习惯他依然保留着，每一样他的灵感火花，都在他的U盘里摆放得整整齐齐。
　　艾清源这么说，解夕朝就偏了一下头。
　　他笑着说：“新demo不是给你听过了？‘我一定要陪你来见证这些家伙惊讶的表情’这句话好像是你亲口说的吧？”
　　艾清源望天。
　　片刻后他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的才华。”
　　“你只是想要赢过我。”解夕朝从善如流。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再过五十年吧。可能还需要我继续冻龄一下。”
　　“喂！”艾清源被气笑了。
　　片刻后他才道：“哎，说真的。你知道我的意思。签盛弘你挺吃亏的吧？”
　　他也是来的路上仔细盘了一下，才隐约盘出了这里面背后利益交换的逻辑。他不确定现在的结果是不是谈判之后的结果，又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光从结果上来看，让解夕朝来盛弘，是他屈就了。
　　当然，回曜欣在艾清源看来也是屈就。
　　什么是不屈就呢？
　　艾清源也想不出来。
　　只是听了demo之后，他总觉得解夕朝应该站得高一点，再高一点。
　　成团一个多月，艾少爷后知后觉。
　　不过已经是长足的进步。
　　毕竟换做以前的他，可能到解散都不会有这一份后知后觉。
　　解夕朝颇感欣慰，收了玩笑的语气，认真地安慰他：“其实也还好，毕竟我是个素人，你指望素人一上来就一飞冲天那不太现实。”
　　以他全部的资历是屈就，但以他现实的身份，没资源、没人脉。
　　他还真只能一步一步来。
　　赛时是借力打力，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让艾清源别在这种跟他没关系的事情上有心理负担，但是艾清源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很郑重地道：“你放心。”
　　解夕朝：“……嗯？”
　　两人的对话还没结束，门被打开了。
　　苗海程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解夕朝先笑了：“哥，你这是什么凝重的表情。”
　　“特别好。”苗海程看着他，眼睛里微光闪动，语气终于不再是四两拨千斤的淡定，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
　　“初审已经通过了。”他道，“我已经跟公司沟通过了，你的方案全部采用，所有相关的创作名单上都会加上你的名字，作曲、作词和编曲。”
　　他拍了拍解夕朝的肩，他又重复了一遍，“特别特别好，夕朝。这是我听过最伟大也是最优秀的新人作品。你会成为所有人眼里最了不起的天才，我保证。”


第97章 
　　苗海程说完这些话就匆匆地走了，大概是具体细节还是要和高层沟通。
　　他走之后，艾清源和解夕朝看向了玻璃门内，团队的工作人员还在围着桌子讨论，神情狂热。
　　他们面前摆着的笔记本上，是一个很大的文件夹。里面不仅有重新修改过的demo，还有与之配套的核心概念思路梳理、推荐的方向，甚至包括每个方向配套的MV拍摄方案和全过程宣传。
　　这显然不是解夕朝口中所谓的“改一下”，
　　这是一个人干了一整个团队的活。
　　这就是解夕朝忙了这么多天的原因。而直到他拿出最后的方案前，除了傅文泽知道个大概，其余人完全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艾清源并不想回忆自己刚看到这个方案时自己丢人的表现，他只是道：“你这样回头把这群人惯坏了，发工资的。”
　　语气很有些替他抱不平。
　　解夕朝笑着道：“那我也没这么全能。”
　　他心里清楚，写的都是思路。
　　而事实上，之前做任务的时候，他不管是做爱豆、歌手还是做演员，接触到真正幕后的机会始终比较少，举个例子，MV拍摄，具体的运作流程他也并不是很清楚。
　　所以真正要去实施，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
　　只是……
　　这是他个人的想法。
　　在其他人眼里，这对于一个新人爱豆来说，做得已经够多了。
　　解夕朝真正地做到了“给出更好的方案”，同时也给了当初替他兜底的苗海程回应，他也确实没有给团队增加麻烦，相反，而是给大家都减轻了负担。
　　至此，解夕朝真正地被盛弘负责The Phoenix的团队接纳。
　　没有人再质疑他的才华和人品，也没有人再因为他特殊的合同有所顾虑，而在未来的很多时刻，哪怕盛弘和解夕朝的关系已经不再是相互依存，这支团队依然默默地在背后给解夕朝提供着力所能及的帮助。
　　在思想的碰撞中，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和解夕朝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里面，甚至包括最开始犹疑于要不要给予解夕朝创作空间的主策划。
　　这都是后话。
　　解夕朝把方案提交后的一周内又去了几趟公司，帮助策划团队确定了一些细节。
　　而一周后，所有的进程都规划完毕。
　　一切按部就班地开始进行。
　　歌曲制作、编舞、录音、MV拍摄，每一个写在日程表上的简单的词背后都代表着无数人的心血和努力。
　　-
　　编舞的部分解夕朝最终没怎么参与。
　　盛弘请的是一个非常知名的编舞师，解夕朝也听说过。
　　对方也是个非常有自己想法的人。而且新鲜出炉的作品中，好几首都广受好评。
　　事实出来也的确如此。
　　最终对方给出的编舞灵巧而漂亮，极富观赏性。
　　只是这中间还出了一个插曲。
　　编舞之前要先听歌，那个时候The Phoenix全员还没开始录音，所以他听的是解夕朝单人录制的全曲。听完之后，他立刻表示要见见这位才华横溢、唱歌还“浑然天成宛如天籁”的爱豆。
　　工作人员抽搐着嘴角替他转达给苗海程，苗海程就来征询解夕朝的意见。
　　解夕朝想了想，觉得好像去不去都行。
　　于是他去了。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相谈甚欢，当天这位编舞师在推上对解夕朝指名道姓大加夸赞。
　　评论：？
　　盛弘：？？
　　于是……
　　第二天，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位优秀的编舞师不仅负责了The Phoenix这次的主打编舞，而且还“私联”上了人家新人小爱豆。
　　编舞师是谁对整个作品来说影响不大，自然也算不上泄密。
　　虽然这次宣传来得早而突兀，但大家还是迅速地调整好了开始各司其职，The Phoenix官博迅速转发推文表示了感谢，而评论区也大多都是粉丝客气的谢谢合作和照顾之类的套话。
　　只是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直播之后就眼巴巴地等着物料的粉丝又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见到朝而我不能，不许炫耀啊啊啊！】
　　【编舞是你我就放心了……但你能不能别炫耀……有个可怜的小女孩真的会受伤：）】
　　【？什么叫“是我见过有才华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长得好看的人里最有才华的，真让人沉迷”，8012了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拙劣的话术撩我担，别以为用英文大家就看不懂了！】
　　【你们这些业内啊啊啊，一个两个的！朝宝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TT】
　　事情热度还没过去，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第二天晚上，忙了一天拍摄的颜子诚休息期间围观了一下挂着的宣传热搜，顺手就截图了最后一条粉丝言论，并且艾特了解夕朝。
　　“@The Phoenix-解夕朝V 传达了一下你粉丝的意见，听到了没有，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哦[奸笑]”
　　解夕朝跳了一天的舞，回去之后被苗海程催着上线回复。
　　以为是什么重大任务，结果只看到了一个精力过剩言语荡漾的成年男人。
　　他沉默了片刻，评论区回复：
　　-谢谢颜老师，今天有多穿一件保暖外套[玫瑰]
　　把原本的语意刻意曲解成物理保护，粉丝舒服了，颜子诚乐了。
　　他回：“不客气[玫瑰]”
　　转头微信私戳：“hello帅哥，档期什么时候空出来啊，受不了了，最近碰到的不知道都是什么妖魔鬼怪，迫切地需要你的安慰[委屈][羞答答]”
　　苗海程看着脸色都变了，解夕朝适时提醒：“那个，他说的应该是约拍。”
　　苗海程：“……哦。”
　　那没事了。
　　他道：“他们家确实发过邀约，不过公司这边有几家杂志做备选，出道首封还是得严谨点儿。”
　　解夕朝颔首：“好。”
　　他当然不至于不识趣到看不出颜子诚只是随口调侃，颜子诚左右不了管理层决策，就像他也左右不了公司决策。不过欣赏他倒是真的。
　　解夕朝客气地回复，对方也表示了理解。
　　然后他问：“忙啊？”
　　解夕朝叹了口气，回复：“忙得想变成植物人躺回医院。”
　　颜子诚：嚯！
　　*
　　婉拒是真的，没档期也是真的。
　　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拍摄，预告照、幕后花絮、还有持续在进行的团综。
　　而没有拍摄的时候，就是练舞和练习歌曲。
　　盛弘是请了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的，基本大家的作息就是上午上课，下午自己练习，晚上有需要的加个练——最近这阶段，大家都是全员合练。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了队长的作用了。
　　所有的练习规划都是邹意在做。
　　他没有解夕朝那样的灵气和脑子，但是多年以来勤勤恳恳练习打下的扎实功底同样能够帮助他进行快速的学习，他很快掌握了声乐部分和舞蹈部分。
　　而自己练习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开始帮着团队抠细节。
　　所有人里，最省心的是解夕朝。其他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偏科。但好在，大家的态度都很认真，练习室内贴着时刻表几乎没一日是认真遵守的——
　　因为几乎每一天，大家都是一起合练到半夜才回去。
　　辛苦是真的，但也不是没有快乐。
　　比如上声乐课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玩艾清源初舞台和解夕朝对呛的梗，艾清源一边炸毛一边自己也觉得挺好笑，他很诚恳地道：“不是，我当时真的觉得他很装啊。”
　　解夕朝回敬：“谢邀，我也是。”
　　艾清源就把谱子扔到他身上。
　　再比如，傅文泽和云盼两个都没什么舞蹈基础，学习起来比较慢。于是他们就设立了一对一帮带制度，邹意是总负责，解夕朝负责云盼，艾清源负责傅文泽。
　　艾清源：？
　　傅文泽：？
　　邹意被两个人看着，压力很大，默默看一旁的解夕朝。
　　解夕朝道：“我提议的。”
　　“根据经验。”解夕朝道，“你们这种关系会很利于技能点的快速提升。”
　　简而言之，双向刺激。
　　于是，练习室里，一边是岁月静好的解夕朝和云盼，另一边是鸡飞狗跳二人组。
　　每天盛弘的工作人员路过练习室的时候，都能听到里面自家太子爷的怒吼：“傅文泽你是榆木脑袋还是机器人成精啊！是转90°不是180°，还有！你的手和脚是不能同时动吗！”
　　最后的结果如解夕朝的预测。
　　因为两看两相厌，大家都很想快速结束这种折磨人的练习，还没到邹意预计的时间，傅文泽的舞蹈水平就有了惊人的进度。
　　云盼：“……”
　　虽然盯着他的人是解夕朝，但他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他的夕朝哥哥人很温柔，意思是会温柔地督促他一遍遍练习直到达标为止。
　　至于萌混过关打折扣？
　　不存在的。
　　The Phoenix的忙内今年18岁，马上19，已经完全体会到了成年人世界的水深火热，在哥哥们殷殷的注视下，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地打起精神。
　　而云盼每天最盼望的事，是每周都有一天的休假。
　　不是盼别的，是这一天一般都是傅文泽和解夕朝一起下厨。
　　两个人基本已经形成了默契，在创作上是，在创作菜品上也是。解夕朝打下手，傅文泽主勺，其余人……其余人负责嗷嗷待哺。
　　这一天也是大家难得的放松时刻。
　　有的时候，大家的家里人会来这边送点吃的喝的，傅文泽的弟弟也被接过来过。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宅了。
　　大多数时候是睡觉，小部分时候是打游戏。
　　单机或者市面上最流行的手游。
　　艾清源的单机游戏打到第29关的时候，The Phoenix全员终于收到了录音和拍摄正式MV的通知。
　　与此同时，The Phoenix的官博又慢吞吞地上了线。
　　贯彻了从第一条微博开始的高冷风格，继承了所有大公司都有的一股装逼味儿。这一回，The Phoenix的微博运营也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无视了粉丝的各种哀嚎诉求，而只是短暂在线了几分钟，设置了定时微博就下了线。
　　晚上六点，首页刷新。
　　新微博发布：
　　The PhoenixV：
　　The 1st Album：[隙]
　　2024/02/14 8PM
　　敬请期待。
　　配的宣图上，单只巨大的洁白羽翼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柔软的羽毛内，是一只琉璃般璀璨的眼睛。


第98章 
　　几乎是微博发出的那个瞬间，评论就开始暴涨。
　　抢到前排的基本是控评和无意义的“啊啊啊”，而差不多两分钟后，The Phoenix2月14日正式出道的消息就传遍了互联网的各个角落。
　　热搜、热门营销号、论坛热帖，上了个遍。
　　所有人在此刻才真正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大热节目出来、自带极高热度的选秀团。
　　这里需要提到前段时间出现的一场风波。
　　风波不大不小，起因是The Phoenix正式开始准备专辑之后的近乎闭关。刚开始，粉丝还像以前那样翘首以盼，但很快，就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在论坛说要脱粉，并且写了非常真情实感的小作文。
　　小作文的内容大概就是，赛时和赛后物料的落差，所以失望脱粉。
　　这些帖子一开始只是引起了一些回复，回复里安慰居多。但随着帖子数量的逐渐增加，有人察觉出了不对味的地方。
　　“虽然理解因为寡而脱粉，但是我寻思TP团营业频率也不低啊……最近是发得少了，但队长也说了最近练习得很辛苦，很辛苦了团综也在一直录，也有一些小视频小物料，比有的团非回归期都多吧？”
　　“问就是脱粉自由，看这个lz好像还是1粉，真的会有1粉因为寡脱粉吗？1是唯一一个赛后比赛时物料多的吧……”
　　“啊这，居然是同担，我，我也不理解了”
　　“前面几个帖我挺感同身受的，确实一下子从选秀出来落差太大，而且盛弘这种大公司确实傲慢，给物料就有种施舍感，我现在还留着全靠成员们特别努力特别认真地在营业，但这个我真的觉得很迷惑。
　　首先，lz是1粉但被寡跑这事的不合理楼上姐妹已经提了；
　　其次，lz说觉得1人设崩了，说赛时1是高岭之花，啊？我先说明我是3粉，但13赛时一直一起玩，但凡看一两个物料就知道1在3面前很软啊，哪里高岭之花了？”
　　“诡计多端的……但是确实，不光是3，他对关系好的，包括粉丝都很温柔，lz更像是吃了黑粉洗脑包的路人，拿着舞台人格和黑设写小作文，老粉看了真的觉得很好笑”
　　……
　　“最假的就是lz是个1粉（没有说其他人脱粉就正常的意思），我说TP粉别在这傻白甜一样陪聊了，连个赛时投票截图都没有还脱粉呢，回头人转头就把高楼截出去说看，TP还没出道粉丝就跑了一堆，有的时候团真的就是这么唱衰唱糊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事实证明，最后这条高赞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
　　因为这条帖子很快被楼主删除，而在这个时候，所谓TP跑粉、出道即巅峰的流言早已悄悄地在粉丝的交际圈中扩散开来。
　　如果不是The Phoenix官博及时发布了预告，这种刻意引导的舆论还会愈演愈烈。
　　而预告图发布的两小时后，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
　　原博的转赞评和当晚铺天盖地的讨论度，都昭示着The Phoenix至少在目前仍然是堪比一线的大热男团，而所谓“跑粉”的解夕朝……
　　解夕朝超话正在像过年一样转发抽奖。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预告海报下特别标注的一行小字。
　　专辑策划特别感谢：
　　The Phoenix-解夕朝。
　　-
　　“是你们谈判的结果？”解夕朝顶着一耳朵的噪音，在背风的地方打电话。
　　方箐箐开了外放，能听到背景音里呼呼的风声。
　　她犹疑了一瞬，一旁又一次溜达进员工办公室的齐胤过来插了一句嘴：“容我冒昧地请问一句，小解同学，你这是被巨龙抓走了，这会儿在天上飞吗？”
　　“……老板，巨龙可能只抓公主。”解夕朝诚恳地道。
　　齐胤想了想：“不一定吧。如果我是巨龙，看到帅哥偶尔也会换换口味。”
　　解夕朝：“……”
　　他并不想和自家老板探讨童话故事，快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在拍MV，外景。所以风声比较大。”
　　于是齐胤也愉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嗯，盛弘那边来问意见，我一看你这不是把人家的活全干了嘛，所以就说，钱可以给少点，但是名字必须都给我加上。”
　　他顿了顿，用一种更淡然而欢快的语气道，“少的部分已经打到你账上了。”
　　解夕朝张了张口。
　　他想到了前两天那笔莫名其妙的大额汇款。
　　要不是打的是他的工资卡，他真的差点想给银行打电话问问是不是出bug了。
　　解夕朝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老板。”
　　他挂了电话。一旁避嫌的邹意这才走过来：“打完了？”
　　“嗯。”解夕朝道。
　　邹意道：“程哥在群里发红包呢，说预告图发出去反响特别好，现在大家的兴趣都被钓起来了，都在讨论这次的概念。”
　　解夕朝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苗海程发的论坛链接里，讨论的不是这个特别感谢，就是这张海报。
　　*
　　其实不仅是解夕朝的粉丝，除了毒唯，哪怕是The Phoenix其他成员的粉丝，对于这个特别感谢，也是松了口气大于嫉妒。
　　这一点，在帖子里也体现得很明显。
　　在一个名为“出道预告发了2.14发专啊啊啊”的高楼讨论帖里，LZ就发表了这样的看法。
　　说起来，看到1的名字我真的还挺高兴的……
　　尤其是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还特别提了一句，感觉参与度很高
　　就，说不上来，就挺高兴orz
　　1L
　　我懂，我也是，就很奇怪
　　明明我不是1粉，但是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创作名单里第一反应是稳了，奇怪的安心感增加了……
　　2L
　　有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赛时粉？
　　是的话这很好解释
　　3L
　　嗯哼
　　4L
　　笑死了，我看别的帖子也在涛这个
　　其实道理很简单啊
　　首先赛时1就是出了名的控场王，跟他一队的没有不飞升的，而且这都不是玄学，纯粹是他创作能力太强所以大家被带飞了，目前来看的话几次公演都没掉过链子
　　其次，他是曜欣的，盛弘跟曜欣赛时掐得多厉害大家都有数，盛弘愿意特意给解夕朝署这个名就说明这个狗公司确实是想好好运营这个团的，至少没有因为不是自家人给大top穿小鞋
　　我真觉得大家都应该期待一下出道专
　　解夕朝+盛弘，感觉能给我们一个很大的惊喜
　　5L
　　说到点子上了
　　所以新专会是什么风格，看宣图感觉非常梦幻诶？
　　6L
　　神话风吧，感觉是
　　对应The Phoenix的团名凤凰
　　之前就有大佬猜测过，这个团名绝对不止是寓意一下浴火重生就结束了，要不然就浪费了，但是当时很多人觉得神话风很难和男团联系到一起，觉得还是会求稳
　　看来盛弘挺大胆的
　　7L
　　我觉得是解夕朝大胆……
　　8L
　　解夕朝大胆+1
　　这种经纪公司确实就是会求稳，不信可以看盛弘其他团的出道专
　　都是非常传统的男女团大众风格，概念什么的只会给一个线索，看反响好了才会继续深挖，我敢打包票，这次的概念绝对是解夕朝主导
　　9L
　　越说越期待了啊啊啊！
　　但是神话风会不会就跟三公一样，我挺喜欢国风的但是那个舞蹈不太适合打歌啊……
　　10L
　　我觉得不会
　　目前从图片上分析，肯定要涉及神的概念了，这个羽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天使？
　　但是羽毛里的那只眼睛没看懂，第一眼看着挺惊悚的但是这眼睛好美，我不知道你们get不get到这种感觉，就是，很纯净
　　11L
　　！我也有这种感觉！
　　很华美（？的眼睛，但是眼神很纯稚
　　还带着点好奇？
　　像小孩子的眼睛诶
　　12L
　　画家在推上认领了！是特意请的一个很有名的现代画家画的海报！花钱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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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妈，真·钞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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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更新了，说是灵感是来自zhao
　　所以这是朝朝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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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第一眼怎么眼型有点亲切啊啊啊！
　　但是这个眼神真的好有故事感啊，感觉我担在隔着云偷偷看我
　　害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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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概念是……
　　神爱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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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真感觉像凤凰幼崽会有的眼睛，就刚破壳的那种，这次回归风格不会妈粉狂喜吧哈哈哈
　　18L
　　我觉得肯定会考虑出道成员的风格的
　　首先这个概念方案被盛弘通过，就说明专业的策划团队也是认可这个专辑策划的商业价值的，那么就不可能是上面说的单纯的“神爱世人”概念或者凤凰幼崽概念
　　首先是幼崽，这个团里的几个成员，只有云盼能勉强跟“幼崽”形象搭点边，而且他也只是形象搭边，其实日常能看得出来性格还是挺独立的
　　神爱世人……
　　这个概念倒是跟海报挺搭，但是还是那句话，很浪费团里几个走性感风的成员身上的荷尔蒙，而且这种博爱的感觉很没有性张力啊，对于男团来说很致命的
　　我觉得这张海报只是定调，具体的概念肯定更复杂，可以关注一下后面更多的预告照
　　等MV片段出来估计能大概摸个底了
　　19L
　　啊啊啊好期待，现在这个阶段是不是在拍MV和录音了！让我看！我要看！
　　20L
　　-
　　而此时此刻的MV拍摄现场。
　　解夕朝穿过呼啸的风声，走进寂静的神殿。
　　神殿内，金色的廊柱支撑着五彩斑斓的高大穹顶，只是正是夜晚，所有的颜色都被夜色掩盖，只剩下幽幽跳动的烛火。
　　神拾阶而上，在神座前驻足。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像是一个真正的、端庄肃穆的神明。
　　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他身后的神座之上，镶嵌的琉璃之眼骤然睁开，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谲的微笑。
　　与此同时，钟声响起。
　　这一夜的晚餐，
　　开始了。


第99章 
　　解夕朝走上那个被装饰得很漂亮的神座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
　　那就是那个所谓的琉璃之眼背后的机关不知道是不是卡住了，总而言之，它在该睁眼的时候不睁眼，不该睁眼的时候默默地瞪着俩眼珠子。
　　把余光瞥见的解夕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心里吓了一跳。
　　这个镜头拍完，MV导演很高兴地说：“过！”
　　解夕朝过去，对方就夸他：“夕朝你的镜头感真不错，刚刚那个镜头我还以为要废了呢。”
　　解夕朝也看刚刚拍摄的镜头，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侧脸。
　　以及虽然出了意外，但最终卡了另一个很好的点的“琉璃之眼”。按照原来的剧本，它应该和解夕朝本人对视，这会儿和它对视的却成了镜头。
　　虽然是意外，却促成了另一种感觉的诡谲。
　　所以导演不担心bug，却担心解夕朝因为这个意外直接出戏。
　　好在，解夕朝完成得很好。
　　短暂的休息时间，解夕朝走到一旁狠喝一口美式，一旁的邹意无意中瞥见，道：
　　“刚是不是吓了一跳？”
　　解夕朝有些意外：“哥怎么知道？”
　　“你被吓到的时候。”邹意道，“眨眼睛的速度会稍微快半秒。”
　　镜头都没捕捉到的神情被邹意捕捉，虽然他一贯擅长察言观色，但也侧面反应了最近的集中训练让所有人感情的增进程度。
　　被发现了，解夕朝也没有隐瞒。
　　“也不算吓到。”他道，“主要我在想，这玩意到底什么时候才动。”
　　邹意乐了，解夕朝把喝空了的美式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
　　垃圾桶摆在门口，被做成树根的样子。
　　解夕朝走过去扔空杯子的时候，外面猎猎的、比巨龙揣走公主那天还要大的风又扑面而来，吹了他一头一脸。
　　他抓了抓有点乱的头发，走到一旁让造型师帮忙弄造型补妆。
　　镜子里，是一张妆容秾丽的脸。
　　-
　　论坛里的猜测乱七八糟说了很多，有一句话却是结结实实说对了。
　　那就是盛弘对这个团很舍得花钱。
　　解夕朝一度怀疑是艾清源偷偷往里注了资，艾清源表示就这点钱你看不起谁，云盼幽幽地说清源哥哥真想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总之，这次拍摄几乎是全实景拍摄。
　　此时此刻，他们正身处某个海边城市的著名旅游景点。
　　景点是个自然景区，一半是海。边上有些荒芜的高地之上是一个破败的仿欧式建筑群。
　　据说当年开发这块土地时，这里的开发目标一度是一个外国风情小镇，因为种种缘由未能竣工，于是这些建筑就不尴不尬地立在了这里，成了网红拍照打卡地。
　　这对于盛弘来说就是绝佳的拍摄场所。
　　不是真迹，就不用担心建筑保护问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稍微进行一些布置。这会儿的正厅内，就摆着一张铺着精美桌布的餐桌，餐桌上放着六副银质的碗筷。
　　除此之外，餐桌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点燃的烛台。
　　烛台的底座上印着一只小而精致的凤凰浮雕。
　　这个场景很像一些油画的内容。或者说，会在一些真正的神殿看到的壁画。
　　而这就是这次MV拍摄需要的效果。
　　简单地补了一下妆，解夕朝又溜达回了邹意身边。两人的身上都穿着质地柔软的丝质衬衫，只是颜色和款式不同。邹意的是纯白，以羽毛配饰点缀。
　　而解夕朝的衣服则要繁复一些。
　　他的衬衫下摆绣着金线构织的凤凰纹样，辅以云纹。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斯文而秀雅。
　　两人一起看着监视器，此时此刻正在拍摄的是角落里的傅文泽。
　　和两人相比，他则是一身玄色。很薄的衬衫隐约能看见结实有力的腹肌。他的妆也很浓，夸张的凌厉，只是算不上艳，只是更加突出了本就硬朗的五官。
　　他的手上是一支断了的箭矢。
　　箭矢的尖上闪着锈蚀的暗红色，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与之相关的某种液体。
　　看着看着，两个人就都出了神。
　　只是过了片刻，大约是觉得这样的寂静实在是有些窒息，两人又同时开了口。
　　解夕朝道：“腹肌不错。”
　　邹意：“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样的世界观的？”
　　一瞬的寂静。
　　片刻后，解夕朝若无其事地道：“你是说MV吗？”
　　邹意：“……嗯。”
　　“感觉像一个微电影了。”他道。
　　*
　　邹意是真的觉得很神奇。
　　在最开始，解夕朝提出概念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很宏大也很难做的概念。
　　首先当然是曲子本身改编的难度，其次，对于主打歌来说，最重要的MV拍摄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打磨。
　　而跟神性牵涉的概念，就注定了它MV拍摄的难度。
　　但这依然没有难倒解夕朝。
　　当初提交方案的时候，他是连着MV的拍摄方案一起提交的，当时那还只是一个雏形。几个潦草的大概分镜旁边注释着整个世界观。
　　是的。
　　他甚至自己创造了一个世界观。
　　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邹意一阵恍惚，险些以为自己的室友除了偶像的另一个职业是网文写手，只是他很快又发现，还是不一样的。
　　文学描绘的是完整的故事。
　　而解夕朝的世界观、分镜内容，简短的剧情线，其实都是为了拍摄服务。
　　作为MV的主人公，他们此时此刻扮演的角色，就是这个世界观里的创世神，也就是所谓的凤凰一族。而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性格特征，他们每个人又都分配掌管了某一种美德。
　　比如，性格桀骜的傅文泽掌管的是正义。
　　而和他性格相对来说反差较大的邹意，掌管的则是谦逊。
　　除此之外，云盼对应的是单纯，艾清源对应的是勇气，而作为概念核心的解夕朝，则最后经策划团队决定，对应的是理性。
　　他的代表物是他的骰子。小骰子有幸在主人的MV中出场，还是重要角色，已经耀武扬威了好几天。连解夕朝都按不住它，只能天天带着6朝上的骰子给每个人都解释一遍：
　　“它在祝你六六大顺。”
　　对此，艾清源颇为不解。
　　他道：“我觉得用骰子给自己做决定的人都是冲动的疯子。”
　　含沙射影的。
　　解夕朝很温和地解释：“冲动的疯子会直接动手揍你，而理性的疯子会通过扔骰子做决定，让你有50%的概率不挨揍，明白里面的区别了吗？”
　　艾清源：“……”
　　他的代表物是一头狮子，也是他的出行坐骑。
　　当然，因为他们不可能弄一头真的狮子，所以设定里，这头狮子活在了他的精神力里，到时候加个特效，就相当于出现了。
　　他们俩之外，邹意的代表物是一条世界上最柔韧的、火烧不断的丝带。而云盼的代表物则是一个漂亮干净的水晶球。他很喜欢那个玩具店里买回来的小道具，因为水晶球有个开关，一按它里面就会飘雪。
　　于是云盼天天带着它在拍摄场地转来转去，无聊的时候就开始按开关给大家下雪。
　　宏大的世界观，每个人都具体到细节的人物设定，结果就是道具和布景不至于抓瞎，反而有了许多的发挥空间。
　　而邹意相信，真正的MV出来，具体内容先不说，光视觉效果的华丽程度，就足以让这个MV担得起一句“制作精良”“艺术性极高”。
　　更何况，它还有着那样的剧情主线。
　　-
　　“你要说世界观。”解夕朝道，“很惭愧，灵感来源于很多。”
　　他想了想，“神话故事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幻想性，当一个人彻底放纵自己的思维时，往往会获得不一样的收获。”
　　“更何况。”解夕朝道，“我小的时候，我妈用神话来哄我睡觉来着。”
　　“女娲补天吗？”邹意笑了。
　　解夕朝也笑了，他道：“是七仙女和董永。”
　　“说明伯母是个浪漫的人。”邹意道。
　　“那神性之隙呢。”他顿了顿，“是怎么想到，让我们五个人分别演绎神性崩塌的、由浅入深的三个不同阶段，从而符合我们的个人气质的？”
　　解夕朝垂眸思索。
　　片刻后，他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那可能是因为想到了不同浓度的试剂瓶。”
　　邹意：“……”
　　“你不是学数学的？”
　　“数理化不分家。”解夕朝郑重地道，“其实我的物理和化学也不错，只是没有机会展示。”
　　邹意：。
　　-
　　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
　　凤凰创世，自然受万民朝拜。
　　创世的五神掌管不同的美德，而神性，就是他们的神力来源。
　　神出于九天之上，自然不会拥有七情六欲。这些红尘中人的才会有的困扰，于神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中的一点点滴，汇入大海的一朵浪花，掀不起丝毫的风浪。
　　神爱世人。善的，恶的。美的，丑的。好的，坏的。
　　但这种爱源于悲悯。
　　神爱世人，神不爱人。
　　可是……
　　神性有隙。
　　最先发现自己的变化的，是正义之神。


第100章 
　　正义之神傅文泽正站在柱子旁。
　　导演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他认真地听着，但邹意和解夕朝这样熟悉的人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稍显无措。
　　第一次就是这样。
　　对于新人来说，一切的专辑制作流程都是陌生的。录音和舞台稍好些，毕竟有赛时的磨练，平时也会上相关的课程，但是MV拍摄这种非专业领域，那就是一团抓瞎了。
　　尤其是，导演要求还很高的时候。
　　邹意之前说解夕朝的想法像电影，盛弘也确实请了一个知名微电影导演来拍摄这次的MV。这位导演的水准还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于他们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
　　比如指望一群毫无演技的爱豆发挥出专业演员的水准。
　　当然，他们目前的拍摄进度大概是30%，在过去的30%里，艾清源已经成功地让他被迫把自己的标准从“专业演员”降低到了演员。
　　即便如此，还是有些艰难。
　　他们此时此刻拍摄的已经是第二个主场景。
　　在第一个主场景里，每一个人最主要的任务是在怼脸时给出最漂亮的角度。当时他们拍摄的是导入部分，最主要的就是让观众对人物和特质有个最快速的了解。
　　而第二个主场景就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它拍摄的，是一个具体的事件。
　　“‘晚餐。’”邹意把这个场景的名字复述了一遍，“灵感是来源于《最后的晚餐》吗？”
　　“算是？”解夕朝道，“只是一个把大家召集起来的理由。你要说午餐早餐也可以，但是策划说既然把神殿都租下来了，那大家就物尽其用一下，一起在这里吃个饭吧。
　　嗯……所以这个部分就变成晚餐了。”
　　邹意：“……”
　　邹意看着前方，导演的谆谆教诲已经传授完毕，傅文泽重新回到了柱子旁。
　　在‘晚餐’事件里，理性作为主神召集其余的四位神明一起共进晚餐。而在餐桌之上，因为神性之隙已经开始蔓延，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表现。
　　MV里没有台词，只有唱段。
　　因此，在这一段里，微表情的作用尤为重要。
　　傅文泽脑海里还是刚刚导演的话，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一旁的摄影机闪烁着红光，拍摄再一次开始。
　　-
　　正义是第一个发觉自己神性动摇的人。
　　作为正义之神，他的代表物是用于审判的弓箭。
　　审判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他从前从未觉得自己的每一箭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直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贪恋人们在被拯救之后真诚的感谢。
　　命不该绝的哑童因他的一箭免入虎口，临走时送了他一束漂亮的野花。
　　此时此刻，野花盛放在暗红的剑尖。
　　他为此心神恍惚，只是即将开餐的钟声又提醒着他，他此时此刻正处于危机之中。
　　有人似乎把他频繁下界的事告诉给了主神。
　　那位向来冷漠无情高高在上的理性之神不会容忍任何一丝对于神性的“背叛”，他不知道，久违的聚餐是针对于他的讨伐与审判，还是来自于主神的恩赐与关怀。
　　他看着自己箭尖的黄色小花，心想，或许真的是前者。
　　-
　　“卡！”导演喊了停，然后回看监视器。
　　他的眼神不算满意，但也心知自己不能够再吹毛求疵。傅文泽已经很配合，但有的时候有的东西确实不能够速成。
　　于是他挥了挥手：“下一位。”
　　艾清源带着他不存在的狮子溜溜达达地上了前。
　　导演看着他，额角的青筋又开始跳。
　　艾清源眼神无辜：“导演，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导演：“……”
　　“我也害怕。”他面无表情地道。
　　“要和你再讲讲戏吗？”他职业病又犯了，平常常用的话一瞬间就跑了出来。
　　艾清源爽朗地道：“不用！”
　　在上一个拍摄场景里，艾清源创造了23次的最高NG纪录，原因是导演想让他把那种“老子天下第一”鼻孔朝天的气势改得稍稍内敛一点。
　　但艾清源做不到。
　　艾清源看上去真的很自信，于是导演半信半疑地开始拍。
　　摄像机启动，原本还嬉皮笑脸的人顷刻间收敛了神情，他带着一身的气势大步流星地走进正厅，却在看着厅里坐着的人时倏然住了脚步。
　　片刻后，他维持着惯常的冷漠神情，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桌椅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并没有看坐在他面前的人，而是转头看向了高高的神座。
　　监视器后，导演怔了一下。
　　-
　　正义并不知道，面前的同伴在想什么。
　　他还在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焦虑。而直到焦虑这种情绪产生之时，他终于意识到，他正在离“神”的存在越来越远，离“人”的存在越来越近。
　　他看着面前的同伴。
　　他和勇气一向不对付。他难以欣赏对方有时近乎冲动的行为，而对方则嫌弃他过于冷硬。
　　他们一向没有话聊，就只好用沉默来应对。
　　只是他注意到，今天，他的同伴似乎格外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是频频注意着上面空着的神座，像是在期待着主神的到来。
　　不，不能算是期待。
　　他打量着面前人的侧脸。
　　他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只是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那张一向桀骜不驯的脸上此时此刻更像是一种茫然和焦躁，他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捏住了一旁放着的高脚杯杯柄，像是急于弄明白什么东西。
　　他原先以为，对方是那个告密的人。
　　现在看来，或许，他只是也有自己烦恼的事。
　　他看到了一旁对方的狮子，那只白色的、暴虐又娇憨的猛兽正在虚空中走来走去，他能看到对方无声地嚎叫。
　　守护兽是半神，同样具备神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原本澄澈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如果他没有辨认出错，或许，那是人类的一种情感——
　　名叫依恋。
　　-
　　拍摄结束，导演久久没有说话。
　　艾清源还坐在原位，但是眼神已然恢复清明，这会儿正在和对面的傅文泽斗嘴。前者一句“你能不能不要在拍摄的时候用眼神骂我”，后者一句“大哥，这是剧情需要”。
　　两人旁若无人，一旁导演带来的助手纷纷竖起耳朵，一脸震撼地听着这个外界传言关系还不错的男团居然因为这样的鸡毛蒜皮“大打出手”。
　　邹意瞥身旁的人：“你又给他补课了？”
　　解夕朝说：“……主要是我怕他又把导演气得找降压药。”
　　邹意说：“效果很好。怎么做到的？”
　　解夕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勇气是剧本上第二个觉醒的，比正义晚，但是他觉醒的速度是要比正义快的。因为正义传统，而勇气毛躁。”
　　邹意：“……”
　　“听起来像在描述他们本人。”他道。
　　解夕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呢？”
　　“也不能算全是。”他道，“只是放大了一部分特质。其实傅哥不算古板，他的灵感是从他对家人身上得到的，他身上有种很传统的，长兄如父感。”
　　他顿了顿，“艾清源不说了。”
　　邹意对这个跳过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很自然地接过话头：“所以？”
　　“我是想说。”解夕朝道，“把勇气神性之隙的钥匙设置成守护灵其实是我最后强行凑的，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代表物，所以捏了一个。但现在看，像他这样自我的人，确实也只有唯一亲近的同伴面临消失的危险，才会动摇他的神性。这个选择还是挺合适的。”
　　邹意：。
　　“那么。”他道，“你怎么教他的？”
　　解夕朝犹豫了一瞬：“因为是速成，然后时间又比较紧……”
　　他很少用这样心虚的语气说话，这一般代表着他确实做了什么亏心的缺德事，果不其然，他接着道：“所以我让他拍摄的时候，想想当时衡哥的事。”
　　邹意：“……”
　　那确实很缺德。
　　解夕朝看着他，眼神无辜。
　　一旁的导演道：“下一个。”
　　下一个，邹意，云盼。
　　云盼刚下完雪，这会儿抱着他的水晶球噔噔噔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是纯白的，眼角也点缀了漂亮的雪花，看起来像是一个冰雪世界走出来的小王子。
　　邹意拍了拍他的肩，跟解夕朝说了声“走了”，然后到了导演边上。
　　*
　　之所以把邹意和云盼放在最后一个，或者说一对，是因为他们俩在剧本里是唯一没有产生“神性之隙”的神明。所以，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扮演一个漂亮的木偶就可以。
　　两个人拍摄的时候，解夕朝就在一旁看。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MV的整个世界观确实都是出自他之手，包括每个人的个性特征和MV的对应。有些为了戏剧效果放大个性的部分，他征求了成员的意见。
　　他是犹豫，怕给粉丝留下刻板印象，但大家都表示无所谓。
　　艾清源道：“那人演员也不能都演好人啊，不还是在演着，你放心大胆地搞。”
　　于是，在大家的支持下，他做出了这个“故事”。
　　不能算故事，因为严格来说，这个MV只是这个世界观下某个时期发生的片段，或许在未来，这个世界观还会被不断地填充。但是，它确实最终成为了一个“作品”。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赛时做的那一个个舞台一样。从前他顶着别人的名字和身份生活，而这些都是经他的手，做出的、属于或者部分属于他的作品。
　　这段时间他很累，但他同时也享受这种为自己努力的感觉。
　　而正是因此，他越来越开始期待，他们准备了那么久的作品发布了之后，会收到怎么样的评价。
　　赞美？失望？
　　解夕朝觉得，他都可以接受。
　　因为这是他们所有人为之努力和奋斗的结果。
　　无论如何，他们问心无愧。
　　-
　　MV最终拍摄了一周，最难的就是这天拍摄的这场群戏。
　　除了拍摄群戏的这两天，其余的部分都是一个个轮着拍完。总的来说，因为大家的努力，拍摄效率还是越来越高。
　　到了最后，导演对艾清源都能笑脸相向。
　　只是收工最后一天晚上，他单独把解夕朝叫到了自己的套房。
　　豪华套间里茶香袅袅，解夕朝喝了一口，唇齿生香。
　　寂静的香气内，导演看着他，眼神询问：
　　“你的老师是谁？”
　　解夕朝失笑。
　　“笑什么。”对方佯板着脸，“你不准唬我。就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个演技，我去打听了一下，也不是科班出身，如果没有老师教，怎么能有这样的演技？”
　　这些天，解夕朝的表现有目共睹。
　　他是NG次数最少的，入戏速度也最快。
　　起先导演只是以为他是单纯的天赋高，但是越到后面，他越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最后一场戏。
　　那也是一场难度极高的戏，之所以花费时间不长，纯粹是因为那是解夕朝单独的戏份。那场戏他也如往常一样几乎没怎么NG就拍完了。
　　于是大家兴高采烈早早收工。
　　只有导演一个人对着摄像机风中凌乱。
　　其他人不是内行，他早就看出来了，解夕朝在这群人里有一种很奇妙的威信，和他相熟的人对于他任何事情都能做好似乎并不奇怪，或者已经麻木。
　　但是他不是。
　　他是第一次接触解夕朝，他觉得这个年轻人……
　　他只能用灵性卓绝来形容。
　　导演百思不得其解，他坚定地觉得，解夕朝背后有高人指点。
　　而解夕朝也没有辜负他，他道：“算有吧。”
　　导演竖起了耳朵。
　　这些天他俩也算混熟了，这会儿姿态都很随意，更像是忘年交。
　　解夕朝看着他：“您要替我保密。”
　　“行。”导演一口答应。
　　解夕朝凑近他，小声说了一个名字。
　　导演：？！
　　解夕朝掏出口袋里的骰子，一本正经地道：“是的，就是它，我的灵魂之火，我的天赋来源，我在路边的垃圾桶边看到了孤零零的这枚骰子，于是把它捡回了家。”
　　“从此。”他甚至加了个重音，“我神功大成，修炼了现在的演技。”
　　导演：“……”
　　和导演大眼瞪小眼·莫名成为垃圾桶流浪小孩·有苦不能言的小骰子：“……”
　　“开个玩笑。”解夕朝收起了骰子，认真地道，“但确实是不能说的一段机缘。谢谢您的欣赏和夸奖，我愧不敢当。”
　　他道歉的速度很快，语气也很诚恳。
　　导演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败下了阵。
　　“好吧。”他道，“反正娱乐圈奇怪的人多了去，你说你变成植物人的那四年是在梦里修炼演技去了我都能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解夕朝：“……”
　　导演，您了解得真详细。
　　两人就着专业的问题探讨了一个晚上，居然相谈甚欢。
　　告辞的时候，导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做偶像也是你真心的梦想吗？”
　　解夕朝没有犹豫地回答了他：“是。”
　　导演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惋惜神色。
　　解夕朝想了想：“演员的话，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尝试。”
　　听他这么说，对方的脸色才和缓了些。
　　他道：“期待大荧幕上的你。”
　　他用的是大荧幕，而不是别的什么词。
　　解夕朝笑了笑，认真地说了句“好”，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走出了房间。
　　*
　　解夕朝原本的打算是，这天收工了之后跟队友吃个大餐，然后再洗个澡狠狠睡一觉。只是这个计划被完全地打乱。
　　这会儿他回房间，时间不尴不尬。
　　睡意被磨没了，他索性用小号刷了会儿微博。
　　第一张预告照发布之后，盛弘又陆续发布了两张概念预告，以及宣传时刻表。
　　在这一点上，盛弘一向很做人。
　　即，一旦确定了日期，那么各种宣发都很到位，绝对不会拖泥带水，打什么用吊胃口来炒热度的小算盘。
　　新预告给的信息更多了一些，于是这会儿，粉丝都在讨论新出的预告，他大概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些接近的评论。
　　但真要说猜对整个核心概念，目前还没有看到相关的评论。
　　这也正常，毕竟只发布了几张预告。
　　解夕朝刷了一会儿，感觉粉丝们的脑洞也都挺奇特的。正刷出了一点困意，首页就突然跳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是一个知名营销号。
　　“我艹，听说Newstar马上也要宣布回归了，就在近期，真的假的啊？”


第101章 
　　解夕朝手指一顿。
　　他莫名有些想笑，因为这个营销号大惊小怪的做作语气。
　　业内都知道，像这种已经有了一定影响力的营销号基本都是吃流量饭的，区别只在于是自己赚还是和背后的公司合作。
　　不管是哪一种，这种仿佛发现新大陆的语气都显得稍微有些幽默了。
　　他点开评论区，直接点开评论倒序。
　　“好像说是成员直播的时候说漏嘴了，但没说什么时候，就说近期，Newstar真是劳模啊……这是今年回归的第三次了吧，上一次是十月，还以为最起码等到明年开春呢”
　　“呃，没人觉得这个时间点微妙吗，感觉很匆忙啊，不会是……”
　　“？哪里匆忙”
　　“虽然但是，就是很匆忙，Newstar回归期又长，打歌一个月起步，约等于无缝连轴转，我觉得粉丝真该日一日公司的，这太压榨人了”
　　“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说是几号呢，等着看吧”
　　再往下翻，基本都是差不多的话。
　　粉丝觉得很惊喜，不乏有心疼自担觉得行程太赶的。路人吃瓜，Newstar此前就被诟病选曲烂策划烂，公司只知道赚快钱，这回履历又添一笔。
　　当然也有欲言又止的，只是这会儿消息毕竟还不准确，思维发散了的大都说一半藏一半。
　　也没人直接点名。
　　解夕朝若有所思。
　　终究不是已经官宣的消息，他也没有再继续往下翻，按灭了屏幕酝酿睡意，不多时，他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最后确认了一遍所有的拍摄工作都结束了之后，TP众人启程回了A市。
　　这一次MV拍摄持续的时间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长。也正是因此，回去的时候，无论是解夕朝还是其余人，都有了一种度假结束的感觉。
　　这天中午他们进行了聚餐。
　　下午，五个人一起坐到了保姆车上，窗帘拉下，准备进行长达两小时的车上睡眠。
　　解夕朝早上睡到将近中午，这会儿没什么睡意，靠在最后排的角落继续刷微博。Newstar即将回归的消息已经扩散了开来，看上去有鼻子有眼。
　　他看了一会儿，消息栏突然跳出来了一条消息。
　　：回来了没？
　　他点进去，发信人是管衡。
　　-
　　解夕朝最近跟管衡聊得不多。
　　主要是忙。
　　偶像生活不规律，忙起来几乎与世隔绝。
　　好在对方也忙。
　　管衡之前跟他聊的时候就开玩笑地聊起过，说他们老板纠结他们的出道日期纠结得恨不得借他的骰子一用，最终碍于面子，还是忍住了。
　　这就是小公司和大公司的区别，同时也是选秀团和常年团的区别。
　　像盛弘这种公司，出道固然需要保证一贯的高水准，但就算搞砸了，之后哪一次回归买到一首好歌，加上成熟的营销和策划，还是可以妙手回春。
　　而选秀团出道那一刻起就自带热度，有粉丝在，就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小公司不同。
　　小公司的团除了能有爆红的命的，几乎出道就是关注的巅峰。如果不能抓住这一个能吸粉的机会，那后续能起来，真的得靠玄学了。
　　管衡这么一发，解夕朝就知道他是有事要说。
　　他回了个“在路上，回来一起吃饭？”然后一面等着管衡的回复，一面点开了置顶的某个免打扰群聊。
　　这个群是他们五个人的小群。性质大概类似于学生时代背着老师开的自娱自乐班级群。
　　因为大家平时都住一起，因此这个群经常走极端。即要么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要么劈里啪啦震个不停。
　　一般后面那种情况的时候，解夕朝就会选择性开一下免打扰。
　　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解夕朝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好的睡觉，群里却依然能聊到99+。
　　总之他点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在讨论明天的晚饭。艾清源就吃火锅还是烧烤跟傅文泽据理力争，双方已经上升到了互相攻击品味的高度。
　　解夕朝看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发了一条。
　　朝宝：明天录音哦
　　群内一秒安静。
　　朝宝：一会儿我选几个菜点到家里，晚上给你们做鱼汤
　　朝宝：刚和傅哥学的O.o
　　盼盼小面包：好耶！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来。
　　然后，大家继续讨论起了刚刚的话题。
　　邹1：所以明天我们几点到公司录音，刚程哥跟我说是九点开始，大家定个七点半的闹钟OK吗
　　邹1：？谁给我改的群昵称……
　　小艾同学：是我，刚改的，是不是特别简洁又霸气
　　小艾同学：？？？谁给我改的群昵称！
　　朝宝：是我，早改了，现在才发现
　　朝宝：冒昧问一下，我的群昵称格式是取自于某个智能语音机器人吗？
　　傅文泽：。
　　一分钟后，傅文泽的群昵称变成了“世界第一讨厌鬼”。
　　一分钟的又一分钟后，“世界第一讨厌鬼”将“小艾同学”移出了群聊。
　　世界安静了。
　　解夕朝觉得再在这个群里呆下去，很有可能拉低自己最近本就消耗得有点多的智商，于是他退出群聊界面，看到了管衡1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
　　：夕朝，我要出道了。
　　*
　　回到别墅的第一时间，解夕朝就拨通了管衡的电话。
　　对方接起来，声音里带着笑：“喂，夕朝。”
　　“我听说你们为了拍MV去公费旅游了一趟。怎么样，玩得得开心吗？”
　　“还行吧。”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很认真地道，“恭喜出道。”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在担忧管衡的事。担忧他重复当年在盛弘的遭遇，担忧他和前东家的官司，也担忧他遇到新的危机。只是这份担忧没办法表露。因为他不是当事人。
　　旁人的担忧，只会让当事人更担忧。
　　好在，出道了。
　　只要出道，不管怎么说，就是跨出了第一步。
　　他的祝福真心实意。
　　“你都不问一下我几号出道就恭喜吗？”管衡顿了顿，忍着笑，看得出来心情也很不错，“万一也是2月14呢？”
　　解夕朝想了想：“那挺好。”
　　“那我们说不定就可以连聚一个月的餐了。”他诚实地道，“我觉得艾清源应该会很开心。”
　　他顿了顿，补充，“傅文泽应该也会。”
　　管衡：“……”
　　他评价：“看起来我的前队友让你们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也还好。”解夕朝憋着笑，“所以究竟是几号？”
　　管衡道：“3月2号。”
　　解夕朝了然。
　　这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初管衡被挖走，对方看中的就是他身上潜在的商业价值。对于当机立断让管衡退赛来让盛弘的事曝光，虽然至今仍有人替管衡觉得遗憾，但解夕朝反而觉得，这是把棋走活了。
　　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总是希望利益最大化。管衡是新团的核心，新团的话题度一定是围绕他，而他身上目前可做的文章，一个是盛弘，一个就是当初的《超级新秀》。
　　他们老板会利用这两个话题点，解夕朝并不意外。
　　TP热度正高，新团绝对不敢跟他们对撞，要做文章，就只能在开头或者结尾了。
　　“还是蹭你们热度了。”管衡叹了口气。
　　他其实有些歉疚。
　　这也是他特意要发个消息给解夕朝的原因。
　　对盛弘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除此之外，即便是对于艾清源，他也从来没有利用对方炒作的想法。当初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气话，说到底，怎么都是弟弟。
　　但是这是公司的决策，也是有利于他们的决策，他无权置喙。
　　解夕朝却笑了笑：“你怎么定义蹭热度？”
　　管衡愣了一下。
　　解夕朝很直白地道：“你是《超级新秀》的选手，这就是你的经历带给你的加成。与其说你是在蹭热度，不如说是你在利用过去的这段属于你自己的经历。”
　　他顿了顿，“别去了新公司了又跟我们队长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们队长都走出来了，你不至于还纠结这些东西。”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
　　片刻后，管衡缓缓地开了口。
　　“你说得对。”他道，“是我又钻牛角尖了。”
　　他有些无奈，“没想到离开了节目还要你来劝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解夕朝笑了：“没事。”
　　他宽慰对方：“人总有想不开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默契地换了个话题，原先稍显微妙的气氛也烟消云散。
　　只是临挂电话，管衡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
　　“等等。”
　　“你是想说Newstar？”解夕朝问。
　　管衡确实是想说这个，他沉默了一瞬：“你看到了？”
　　解夕朝笑了笑：“营销都铺到我小号首页了，我能看不到么？”
　　管衡犹豫了一瞬：“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可能只是……”
　　“故意的。”解夕朝道。
　　管衡愣住了。
　　解夕朝换了个姿势靠着，用一种轻松而淡然的语气道：“别想了，不是误会，也不是巧合。没有别的可能。他们就是故意的。”


第102章 
　　早在解夕朝回来的第一个月，他就知道，他所在的世界的娱乐圈是怎样的一个小社会。
　　他经历过很多世界。
　　有的世界娱乐产业刚刚起步，一切都显示出一种质朴的笨拙。而有的世界娱乐至死，顶级的纸醉金迷和黑暗混沌共存，要想生存，只能熟谙丛林法则。
　　他所在的世界其实算是居中。
　　还没车祸的时候，他偶尔也会看到身旁的一些同学讨论喜欢的明星。和平年代，人们的精神需求日渐增长，娱乐产业已然称得上发达和成熟。
　　这就直接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竞争的激烈。
　　如今的市场，无论是男团还是女团都迄今饱和。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力平平的人只会被淘汰。剩下的，就只有真正顶尖的那批人，以及摸索捷径的人。
　　而Newstar显然不是前者。
　　“我白天的时候看了一下他们最近的一次回归。”解夕朝道，“请的是知名的作曲家，但是估计是沟通问题，最后出来的曲风很不适合他们。”
　　他顿了顿，“成绩么……”
　　“你要说纸面上的数字和粉丝撕出来的热度。”他道，“那看上去还行。”
　　管衡终于回过了神：“那实际呢？”
　　“实际就只有公司内部知道了。”解夕朝垂了眼，一边低头用铅笔在手上的录音稿上标唱段，一边道，“按经验和他们的通稿话术，保守估计缩水三分之一吧。”
　　管衡：“……”
　　您这不是也分析出来了吗。
　　哪怕认识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样的解夕朝。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恐怖的话。
　　他努力定了定神：“所以你觉得，他们的公司是觉得团在走下坡路，所以想要剑走偏锋，黏上你们以维持热度？”
　　他在刚开始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毕竟自家公司也在干类似的事，他对这种消息很敏感，加上之前Newstar的碰瓷前科，他第一反应就是Newstar想要和The Phoenix正面对撞，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
　　资本不是吃干饭的，做一件事一定是有利可图。
　　Newstar虽然没登顶，但也是大红团。前有师兄的血撑着，自己也有稳定的粉丝基础，除非真的安排好了不小心撞期，要不然实在没必要和自带热度的选秀团硬刚。
　　这么多年，选秀长盛不衰，始终有前赴后继的练习生明知自己可能面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但仍然要冒这个风险，就是因为它带来的惊人热度。
　　大家各自错开，这样都能有好成绩。
　　这才是一般大公司和红团的做法。
　　哪怕是他们小公司，存了蹭热度的心，也不会拿刚出道的成绩开玩笑。
　　但是，已经有了一定成绩，却正在走下坡路的团就不一定了。
　　他这么说，解夕朝却没立刻回答。
　　标完一页，他才道：“衡哥，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管衡：“嗯？”
　　“我在想。”解夕朝笑着道，“营销真有用。”
　　-
　　管衡为什么来问解夕朝这件事？
　　因为他不确定。
　　本质上，Newstar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大热团。所以即便知道一些关于Newstar的内幕，他也不太相信对方真的会自降身价，用回归这么重要的事主动来碰瓷新人团体。
　　事实也是如此，解夕朝的意思是，前一句。
　　他看Newstar回归舞台的时候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
　　浮。
　　Newstar的资质不能说差，相反，这是一个颜值上一个比一个好看的男团，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粉丝。从唱跳能力的角度，也没有废物得很明显的。
　　但是整个图案给他的感觉，就是心浮气躁。
　　歌曲不适合是一个原因。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太多是另一个原因。
　　想方设法划水的，一门心思媚粉的，还有舞台talk还要卖腐的。讲真，除了划水，解夕朝对后面两个没什么意见，但是这不应该是身为爱豆的主业，而只应该是点缀。
　　他最终只看了一次回归。
　　主要是车上比较晃，看太多油腻wink真的会晕车。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出道了两年的团到现在还做不好表情管理。
　　就是这样一个团，如今正当红。
　　虽然知道Newstar的大概情况，但是先前，解夕朝一直没把对方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生出了些许感慨。
　　他的骨子里还是娱乐圈最传统的走红方式。
　　有实力，有作品，然后一步步地走到最巅峰的位置。
　　但是时代在变化。
　　这个时代，流量为王。
　　管衡叹了口气：“可不是。”
　　“不过你刚刚说缩水了三分之一。”他道，“那是不是威胁不大？”
　　他心里虽然担忧，但还是更看好TP一些。
　　不光是情感分，选秀团的粉丝向来是出了名地能打。
　　他乐观，解夕朝却道：“不一定。”
　　管衡一愣。
　　“我不觉得仁娱只为了炒作就专门和我们挑同一个时间回归。”解夕朝垂了眼，继续往下标注，“我更倾向于，他们虽然正在为自家当家团下滑的热度焦虑，但更多的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是有道理的。而且——”
　　他顿了顿，“他们如果真的要跟我们同期回归，那么一定会采取相应措施。”
　　至于采取什么措施，解夕朝知道，不用跟管衡明说。
　　两人都是对Newstar有一定了解的人，管衡尤甚。Newstar这两年风生水起，公司可谓是倾尽全力。他们是实至名归的太子团，吃到了大量倾斜的资源。
　　如果这次准备好了对刚，那么，通稿、水军、营销、拉踩、虐粉。
　　一切娱乐圈惯用的手段都会轮番上演。
　　尤其是虐粉。
　　Newstar此前一直顺风顺水，热度都靠队内撕逼。这会儿终于来了个能打的，用赛时打比方，就是三公选C撞上的陆星和云盼。
　　谁赢先不说，最后一定是不死不休。
　　这个时候，不要脸的公司一定是占优势。而盛弘这种到底要脸面的大公司，很显然，是做不出让成员“手滑卖腐”催票的事的。
　　管衡越想越皱眉，已经感同身受地替TP烦到了。
　　他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半晌，他才开了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各种各样的措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他听到解夕朝无奈的声音：“你这话问的。”
　　他道：“我能怎么办？”
　　管衡：“……”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Newstar再怎么和他们对撞，怎么应对都是盛弘要考虑的事情。解夕朝作为一个新人员工，也不像艾清源那样家里有股份，这种事实在轮不到他操心。
　　他笑着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无所不能。”
　　解夕朝也笑了：
　　“滤镜太深了，管老师。”
　　两人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解夕朝起身，去做他许诺好的鱼汤。
　　*
　　虽然解夕朝跟管衡说了那么多，但那确实是闲聊居多。就像他跟管衡说的，无论是Newstar的决策还是盛弘的决策，本质都跟他没关系。他也没能力改变任何人的想法。
　　他只是一个能分析老板决策的打工人。
　　再能分析，公司的钱也不是他的，老板也不会听他的。
　　呃……曜欣除外。
　　这种感觉挺难受的，但解夕朝看得很开。他曾经掌控了那么多世界气运之子的命运，现在也没养成“全世界都要听他的”这种独断专行的性格。
　　正相反，他觉得，正是如此，做好自己的事才最重要。
　　从赛时到现在，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一群人晚上吃了饭，各自早早睡觉。解夕朝甚至一夜无梦，第二天，一行人一起到了公司，开始准备他们的最后一项行程：
　　录音。
　　-
　　录音原本是由队长负责，但在解夕朝的要求下，最终变成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为对方考虑。邹意不想让解夕朝累着，而解夕朝觉得让五个人都由邹意负责未免太过残忍。谦让了一番，两个人一起进了录音室。
　　先前，要录制的歌曲都已经给到了每个人。
　　所有人都把全曲完整地唱了一遍，根据每个人演唱的表现和定位，公司分配了一定的唱段。
　　导入是领唱云盼。
　　邹意和解夕朝都录完后，小孩子有点紧张地进了录音室。
　　“要先开个嗓试试吗？”
　　解夕朝拿着麦克风跟里面的人温柔地讲话。
　　云盼坚强地摇了摇头：“不用。”
　　他最近瘦了很多。盛弘的体重管理计划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控制饮食控制得最痛苦的时候他甚至步解夕朝的后尘开始尝试冰美式。
　　效果卓著。
　　这会儿，小孩儿穿着灰色的卫衣，毛绒的领子衬出尖俏白皙的下巴。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唱第一句。
　　他唱完，有些忐忑地往玻璃外看，邹意对他做了个很棒的手势。
　　解夕朝用笔在纸上标注了一下，然后道：“后半句很好，前半句能再试试么？”
　　他道：“‘时针’这两个开头的字，咬字再清晰一点，不要因为节奏快就含糊带过去。”
　　他的语气很温柔，云盼努力地听着，又试了一遍。
　　唱完，他转头看解夕朝，解夕朝笑了：
　　“特别好。”
　　云盼备受鼓舞。
　　很快，他的部分顺利结束，接上他的是艾清源。
　　-
　　平心而论，The Phoenix确实算是民选出来的一个难得的、实力和颜值并存的团。成员里有偏科的但却没有明显瘸腿的，就连rap担也都能唱两句。
　　但最终，录音的效果特别好，原因也不只在于此。
　　最开始最终成稿的时候，整首曲子的part并不是这么分的。
　　偶像团体的运营难度就在这里。
　　很多时候，能唱并不代表会唱，每个人的舒适音域也不同。但因为粉丝、平衡人气等种种因素，很多时候，部分人会分到并不合适的唱段。
　　一开始解夕朝并没说什么，练了两天，他跟邹意商量了一下，去找了苗海程。
　　苗海程有些为难：“这个……”
　　“夕朝，我理解你的意思。”他道，“但是有的时候，如果问题不是特别大，确实不好改。”
　　具体原因他没有明说，他知道解夕朝懂。
　　解夕朝想了想：“我来改，行不行？”
　　苗海程怔了怔。
　　解夕朝花了两天，和邹意一起，把每个人的录音都反反复复地听了很多遍，有不确定的部分就去现场找人再唱一遍，大概分析清楚了每个人的舒适音域。
　　然后，两个人商量着，尽可能平均地把唱段分完了。
　　这是真正基于实际情况分出来的部分，每个人都分到了合适的part，他们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适合这个唱段，只觉得唱起来轻松。
　　苗海程当初接手The Phoenix，想过这个团会在自己的手上大火，却着实没想过这个团带起来会这么省心。
　　每个人都正直而努力，共同地为着一个目标奋斗。
　　几乎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入这个圈子时见到的最初的感动。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让负责花絮的摄制组把这些幕后的镜头全都记录下来，并且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更多的方便，做他们和公司之间沟通的桥梁。
　　就这样，忙碌的日子又过去了两天，出道事项终于临近收尾。
　　而某个飘荡在空中的消息，也同时尘埃落定。
　　录音过去的第三天，Newstar官宣出道日期。
　　本年度，Newstar的第三次回归：
　　2.12。


第103章 
　　消息出来的时候The Phoenix正在练习室。艾清源休息期间刷微博，一句“我艹”就出了口。
　　“不是。”他道，“这几个意思啊？”
　　云盼就坐在他的垫子边上，一边凑过去看他屏幕一边念叨：“清源哥哥你不要总是这么大惊小怪行不……哇！”
　　练习室的另外三人：“……”
　　都有手机，低头看一眼热搜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邹意先皱了眉开了口：“不小心撞车了？”
　　“哪来那么多不小心。”傅文泽道。
　　他从最开始就对Newstar整个团没有好感，这会儿更是面上都是鄙夷。
　　解夕朝站在他身旁没说话。
　　他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消息成真，他的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只是道：“继续练吧，一会儿程哥说不定要开会，先把今天的计划完成。”
　　事已成定局，尽管众人这会儿心底都各有想法，也都听话地跟着解夕朝继续练习。
　　下午五点半，练习结束。
　　苗海程果然来敲了他们练习室的门。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接下来一个半月的行程表都列成了一张简洁的表格。苗海程的脸上没什么笑意，直接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个？”
　　艾清源缩了缩脖子，说：“……好的吧。”
　　“好消息就是。”苗海程道，“专辑预售开了一周，从目前的销量数据来看，你们预售期结束之后的销量应该能超过你们的师兄。”
　　他顿了顿，“按照模型来看，最后销量数应该是上一届的两倍。”
　　爱豆回归一般从发第一张预告定档开始，随后就会开启专辑的预售。专辑准备期、即预售期到正式回归截至通常为一个月左右。
　　这一个月就是留给粉丝买专辑的时间。
　　一般来说，除非回归之后专辑火出圈了，不然，对于靠死忠吃饭的男团来说，这一个月的销量基本就占了整个回归大部分的销量。
　　而回归的成绩，其实基本就是看三个部分：
　　第一，预售期和回归期间的专辑销量。第二，音源正式发布之后的表现。
　　第三，跑综艺和节目宣传的频繁程度。
　　后两者都是回归之后的事，只有销量是从定档那一刻开始。The Phoenix的上一届师兄团前段时间刚刚解散，也是从出道开始就一路辉煌的top团。
　　如今，The Phoenix能有这样的成绩，至少证明了他们的起点已经大大超越了曾经的红团。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解夕朝更是讶异地抬起了眼。
　　接触到他的目光，苗海程有些感慨。
　　盛弘是想好好推团的，因此有些话不可能放在这种会议上来说。
　　比如后台数据统计里，其实The Phoenix的预售期销量有一半都是解夕朝个人的粉丝贡献的，更不用说去团链接下单的团偏粉。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
　　很快，他就按下心底的感慨，语重心长地道：“粉丝们已经足够努力了，所以也希望各位在接下来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坚持一下，争取回归有一个亮眼的表现。”
　　众人都默默地听着。
　　好消息说完，就轮到了坏消息。
　　坏消息不用宣布，大家都从热搜上知道了。
　　苗海程吐出了一口气：“Newstar和我们撞车了，关于回归之后的综艺档期和打歌成绩，大家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
　　苗海程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
　　几乎是热搜刚上去的瞬间，敏锐的娱乐专版就立刻开了新帖。
　　【NS和TP同期回归？这热闹是不是有点大了】
　　这两家杠上了啊，有点意思
　　1L
　　要说撞档这事不稀奇，全世界都以为不会撞、其中一个还已经官宣了，这都能正撞，这事就挺稀奇，这俩以前就打过吧，怎么，终于想要硬碰硬来一下了？
　　2L
　　说起来之前是颜巅那事？
　　之前投票谁赢了来着
　　3L
　　薛子霄
　　4L
　　就挺搞笑的，当时TP的C家在叫收手，薛子霄他老婆亲自下场催票，就这样最后票差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看来路人还是有眼睛
　　5L
　　票差忽略不计还是输了啊：）
　　我说解夕朝粉丝有空在这阴阳怪气还不如赶紧去热搜底下控控评
　　怎么选秀大top还控不过你们口中的过气前辈啊
　　6L
　　嘶，好浓的火药味
　　7L
　　话说居然没控过？
　　不应该啊，我记得解夕朝粉丝战斗力还挺强的
　　8L
　　废话……
　　这是人NS的回归热搜，他家没事去控什么评
　　不得被骂死
　　9L
　　现在已经在上来了
　　选秀团不愧是选秀团，这上赞的速度，啧
　　不过TP和NS这下是真结仇了吧，外面简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路过的狗都能被吓跑
　　10L
　　讲真我还挺理解TP粉丝的，本来这次出道光凭粉丝基础各大台一位能拿五个以上吧，凭空杀了个前辈团出来，而且他们家早就宣布出道日期了，真的挺微妙
　　NS刚回归啊，又不是非得赶着这个节点，就……怎么说，怪怪的
　　（没有说不能这个时间回归的意思）
　　11L
　　对，粉丝估计有种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而且还不能说
　　说就是你家承包娱乐圈了吗非得各家给你让路
　　我换位思考一下得怄死
　　12L
　　撞回归也没办法吧，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毕竟做专辑时间那么久……
　　NS挺劳模的，我倾向于是真碰巧
　　13L
　　所以有人能分析一下撞回归有什么影响吗，刚入圈的新人，还有点不懂O.O
　　14L
　　啊这个，很简单，这么说吧
　　TP刚出道没有历史成绩，从体感热度上来说，应该算是一线团（？左右，具体还是看这次出道。NS挺清楚的，就是一线离登顶差一点，所以首先他俩目前来看热度是挺相当的
　　出道和回归流程差不多，都是发专然后各大平台打歌再跑综艺
　　回归成绩嘛，基本就是看音源空降（一般是看日榜，就是发歌二十小时的音源榜排位），然后销量（专辑售卖情况）和放送分（跑了多少综艺），这些所有又都被量化成为“一位”指标，也就是各大台每周放打歌节目时评选出来的第一名，一般评判回归成绩，就是看一位拿得多不多，还有音源榜上待得久不久
　　热团撞车有什么影响呢？
　　第一，综艺都是有档期的，给选秀爱豆的就那几个大热综艺，本来回归的团可以上个遍，现在就需要抢黄金时间的档期。
　　第二，分流，这两家你别看打得火热，绝对有双担，同期回归，钱给谁？
　　第三，就是最重要的，一位。
　　本来TP这个时间选得很妙，隔壁比较火的女团回归还有他们师兄团的解散专都刚结束，目前宣的几个同期基本没有打得过选秀团的，这个点又是年初，有利于年末的年榜和各种奖项累计，加上2.14情人节
　　嗯……反正我是觉得盛弘挺会选的
　　就像前面说的，本来一位可以拿到手软，现在有悬念了
　　15L
　　楼上说得差不多了，再补充一点，其实虽然经常会有撞档扎堆回归的事发生，但这次TP反应这么大一个是因为之前吵过，另一个是NS有前科
　　还记得Victory那个事吗
　　16L
　　嗯，我记得
　　Victory解散之后成员解约，有人初solo，就刚刚好撞上当时出道大爆的NS二次回归
　　同一周正撞，那位成员零一位
　　名字就不说了，怪惨的，当时也说是巧合捏，反正是不是自由心证吧
　　17L
　　……好贱
　　18L
　　所以有没有人分析一下这俩相撞到底谁会赢？说实话前面的看得我火气上来了
　　19L
　　这还真不好说
　　虽然仁娱这公司一天到晚净干缺德事，但是在吃流量上是真的有一套，NS的死忠特别可怕，跟被洗脑了似的，上次那个投票大多数人还是当投着玩的，而且其他唯粉都没怎么参与
　　而且他家还有个问题，我觉得TP粉真的得注意……
　　20L
　　大海啊你全是水
　　21L
　　啊啊啊啊啊！
　　22L
　　好惨一小破团
　　我们TP只是一只刚刚才破壳的小凤凰
　　放过我们吧！
　　23L
　　*
　　——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
　　仁娱顶楼练习室内，郑云栎正对着镜子不断地练习着主打的某个动作。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不住地喘着气。激烈的音乐声止，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蹲下身去拿水。
　　只是拧瓶盖的时候，因为手抖，他竟然一时没拧开。
　　身边伸过一只手，替他拿过了矿泉水瓶，拧开了之后重新递还给了他。
　　郑云栎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谢谢。”
　　“悠着点。”薛子霄道，“舞台划个水事小，这会儿练废了上不了舞台，到时候耽误的可是整个团。”
　　郑云栎仰头喝了口水，清冽的水液顺着下巴流进汗衫。
　　然后，他才不耐烦地道：
　　“我知道。”
　　空气中静默了片刻。
　　郑云栎开了口：“现在舆论怎么样？”
　　“就那样。”薛子霄别开眼，自己也喝了一口水，无所谓地道，“彤姐说她公关一直在盯着，反正这种事本来就微妙，撞了就撞了，咬死了巧合就行。”
　　郑云栎捏紧了手里的瓶身。
　　短暂的沉默后，他道：
　　“要是输了……”
　　薛子霄冷笑了一声：“你就是这么不信任你自己和你的队友？”
　　他的语气太过轻蔑，郑云栎忍了又忍，还是被他激怒了：“那是选秀团，你以为？你不会觉得混娱乐圈有脸就行吧，论脸你也打不过人家解夕朝啊？”
　　薛子霄脸色变了：“郑云栎你什么意思？”
　　一旁装哑巴的队友这会儿终于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过来第无数次劝架：“别吵了，都消消气。云栎你也少说两句，当时那个事霄哥本来也很不爽了。”
　　郑云栎闭了闭眼。
　　一般来说，吵架到这里就结束了。
　　只是今天，薛子霄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转身就走。
　　他闭着眼，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是想说。”薛子霄道，“没必要。”
　　郑云栎睁开眼睛。
　　薛子霄看着他，平静地道：“赢了当然最好，退一万步说，万一所有方案都没成功，真的成绩不如人家，那也没关系。你也说了，那是选秀团，输个几分不丢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输了，说明TP的势头确实很好。那我们就是和大势团打得有来有回的团，别人也会觉得我们和他们是对手，不愁没有姓名。
　　你懂了吗？”
　　郑云栎怔住了。
　　薛子霄收回目光：“我知道你受不了这些，但能怎么办呢，娱乐圈就是这样。死皮赖脸不好看，谁也不沾倒是清清白白了，你看几年后谁还记得你？”
　　“行了。”他道，“别臭着个脸了。彤姐说了，一会儿让我俩直个播，去吃个饭，然后跟我走。”
　　-
　　当天晚上，NS的忙内和门面时隔许久再次开启了双人直播。
　　CP粉狂欢。
　　两人也没有辜负CP粉的期待，当天晚上，#风花薛栎热恋中的词条再次成为热门。而直播中，两人也积极地为新专作了宣传。
　　两天后，NS开启新专预售。
　　NS的大粉亲自下场写了长串小作文，历数这两天来NS遭遇的种种无端“污蔑”，末尾附上了专辑售卖链接。
　　一周后，NS粉和TP粉再次因为回归摩擦。
　　起因是TP发布的新专MV预告文案中“疑似”出现了讽刺撞期的内容，被NS大粉指出。
　　这场架吵得时间非常之长，一直到NS回归当日，各种的热搜词条上还到处出没着互相阴阳怪气的粉丝。
　　当天晚上八点，NS正式发布音源和MV。
　　音源空降日榜27，MV播放量迅速突破五千万。
　　这不是NS史上回归的最好成绩，但与上次空降45的成绩相比，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进步。
　　NS粉丝松了口气。
　　而此时此刻，压力来到了TP粉丝这里。
　　2月13日，NS空降成绩出来之后，TP的粉丝短暂地被削了一下气焰，大家表面上依旧保持着“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气势心里已经悄悄打起了鼓。
　　2月14日……
　　2月14日当天，解夕朝早早地醒了。
　　早起晨跑的时候他跟邹意打了声招呼，然后和傅文泽一起出了门。
　　上车的时候，傅文泽递给了他一条围巾。
　　“已经春天了！”解夕朝道。
　　“他会觉得你冷。”傅文泽道，“你是这会儿自己戴上，还是一会儿去我家被他亲手戴上粉白色兔子毛绒全套围巾加手套？”
　　解夕朝：“……”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最终还是接过围巾，把它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汽车启动。
　　他看向窗外。
　　昨晚刚下了一场雨，这会儿路边的野草都冒出了新芽。
　　春天到了。


第104章 
　　解夕朝是去看傅文泽的弟弟傅文哲。
　　许久之前的MV拍摄里，傅文泽的剧情线里需要一名十五六岁的懵懂少年。解夕朝跟傅文泽商量过后，向导演推荐了他的弟弟。
　　最后的拍摄很顺利。
　　而那次之后，傅文哲也对解夕朝表现出了惊人的黏人。
　　解夕朝对小孩子没什么抵抗力，长大了但还黏人的也是。这天他们的练习已经全部结束，下午又才是打歌录制，解夕朝就和傅文泽商量着，今天去一趟。
　　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车。
　　傅文哲在单元楼楼下的公共设施里玩运动机械，阿姨在旁边跟着。
　　看见两个人来，他立刻放下了手上玩的转盘，噔噔噔地跑了过来。解夕朝摸了摸他的头，把手上的礼物盒递给他，他打开。
　　里面是一套精美的涂画书。
　　他看着解夕朝，眼睛亮亮的，显然很惊喜。
　　傅文泽在一旁提醒道：“哥哥给你送礼物，你要说什么？”
　　身形清秀的男生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小声而努力地道：“谢谢，夕朝哥哥。”
　　解夕朝笑着说“不客气”，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单元楼。
　　一进门，傅文哲就跑到了房间里开始找水彩笔，解夕朝陪他玩了一会儿，确认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之后，把人交给了阿姨，去阳台找傅文泽。
　　后者嘴里含了粒糖，正望着不远处的太阳发呆。
　　解夕朝想要吓他，从兜里掏出刚从傅文哲那里薅来的棒棒糖，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被反手抓住，糖没了不说，人差点没站稳。
　　“……”他悻悻地收回手。
　　傅文泽把糖还给他。
　　解夕朝塞进嘴里，问他：“紧张？”
　　傅文泽想说什么。
　　解夕朝嚼碎了糖，笑着说：“你平常来看文哲可没这么心不在焉，刚刚还让我陪着他玩，自己却来了阳台。你别骗我你不紧张，我不信。”
　　傅文泽反问：“你不紧张？”
　　解夕朝说：“有点。”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起看向了不远处灿烂的朝阳。绚烂的晨曦笼罩着层层叠叠的居民楼，如梦似幻地几乎有些不真实。
　　—
　　最后的时刻，所有人都很拼命。
　　几乎每个人都因为练舞瘦了一圈。邹意有一次高烧，硬撑着结束当天的练习，最后是解夕朝发觉，把他送去了医院。
　　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但解夕朝知道，并不只是因为NS——
　　尽管昨天的空降出来的时候，连一向没心没肺的云盼都难得地有些沉默。
　　出道时候的宣言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意气风发，未来光明灿烂。只有真的出道了，才知道，那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比赛时严苛不止一倍的老师，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
　　还有出道专辑制作时每个细节的推敲。
　　MV拍摄结束回去的那天晚上，云盼来敲解夕朝的门，他有些迷惘地问他：“哥，你不累的吗？”
　　累，但是还要坚持。
　　而真的经过漫长的时光到了这一刻，这句话又变成了：
　　我们真的能成功么？
　　付出了才会害怕失去，竭尽全力了才会害怕失望。走到现在，所有人都是拼了一口气。就像是准备了半年的大考，终于要揭晓它的成绩。
　　没有人不紧张，包括解夕朝。
　　这种紧张是无法排遣的，只能等着它尘埃落地的那一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过了片刻，解夕朝才道：“对了，NS的实时空降是多少来着？”
　　日榜是24小时的音源成绩排名，实时则是发歌之后就可以实时看到的榜单排名。一般来说，除非歌大爆或大跌，实时可以很大程度上反应日榜的成绩。
　　所以，12号当天，发歌五分钟后，NS粉就已经开始耀武扬威地开吹。
　　傅文泽道：“第一小时点赞两万，空降实时榜3，日榜27。”
　　解夕朝顿了顿：“很好的成绩。”
　　“我昨天听了一下他们的主打。”他客观地道，“这回选歌聪明了很多，很贴合他们本人的风格，歌也好听。估计之后日榜排名还会涨。”
　　傅文泽“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道：“回去？”
　　解夕朝道：“嗯。”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们又站了一会儿，就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客厅，跟傅文哲告了别。小孩子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解夕朝看着阳光落在他清瘦的背上，轻轻给他带上了门。
　　回到别墅，他们就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先是匆匆地吃了个饭，每个人都尽量地填饱了肚子。吃完饭，TP全员驱车前往A市的电视台，开始他们打歌舞台的第一场录制。
　　录制一共进行了七八遍。
　　最终，TP选出了他们最满意的版本。
　　晚饭是没有时间吃的。
　　因为还要赶往下一场打歌舞台的录制。去往下一个城市的飞机上，所有人啃了点面包，灌得最多的还是咖啡。
　　三小时后，飞机落地。
　　TP在记者和粉丝的簇拥中上了保姆车。
　　然后，就又是接近两个小时的舞台录制。
　　真正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云盼已经精神恍惚。华灯初上的夜晚，他们站在后台的房间内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胆量去看都在不停震动的手机。
　　一片寂静之后，还是邹意叹了口气。
　　“我来吧。”他道。
　　他拿出手机，先扫了一眼锁屏上的消息，然后解了锁。
　　他的手指顿在了原地。
　　就像是魔法一般，所有人都像是被他这个动作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了原地。邹意抬起眼，和正触碰着口袋里骰子的解夕朝对视。
　　解夕朝手心里全是汗，掌心的骰子散发着温暖的热度，像是在给予他安慰。
　　他询问地看向了邹意，而邹意给他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解夕朝闭了闭眼。
　　满室的寂静中，他听到了邹意竭力冷静，却仍然声线不稳的声音：“首小时点赞两万三千，实时空降2，恭喜大家，第一步，我们算是成功了。”
　　*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成绩。
　　在这之前，所有人对The Phoenix的印象，就是一个十分能打、但具体有多能打却没人清楚的选秀团。直到此时此刻，这个形容终于有了数据支撑。
　　实时空2，几乎和《超级新秀》第二季选出来的、扎实地红透了两年的师兄团鼎盛时期比肩，超越了刚刚发歌回归目前热度正高的TOP团Newstar。
　　几乎是实时空降出来的刹那，排名截图就传遍了整个互联网。
　　“我艹，我没看错吧？！这是我们刚刚破壳的小凤凰蛋？！空2啊啊啊啊啊TP牛逼！”
　　“太牛逼了……空1是空降发歌的国民度吊打爱豆的歌手，等于在所有的爱豆团体里，TP这个成绩已经可以把99%的团吊起来打了，这还只是刚出道啊啊啊，见证历史了属于是”
　　“srds，这只是实时，只能说明选秀团死忠够吧……”
　　“嗯嗯嗯，我们TP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拥有两万三千死忠活粉的小破团，你们高贵的·实时空3·当日无任何大热·甚至第二个小时实时曲线就开始下滑的国民TOP男团可以不要来阴阳怪气了吗，这是第二个小时，实时曲线可还在上升哈”
　　“笑死，混了两年登不了顶就算了，还不如一个刚出道的新团，少来碰瓷，一边玩儿去”
　　“啊啊啊！！！TP牛逼，粉丝牛逼，我担牛逼！这成绩真的太优秀太争气了，我好想哭啊啊啊！”
　　昨天还有些忐忑的TP粉丝这会儿扬眉吐气，#TP 空2 的词条直接空降热搜第二，词条底下铺满安利，超话里的气氛堪比过年。
　　就在这样热烈的气氛里，第二个小时的实时榜刷新。
　　TP团依然稳在第二。
　　这一下，就连最见多识广、路人最多的娱乐论坛都有些坐不住了，首页不断地刷新出新帖。
　　【第二个小时还是2？这稳得已经不只是一线团了吧，当时师兄也没这么稳的成绩啊】
　　【选秀不是已经过气了吗给我整懵了，有没有人科普这团什么来历啊？？？刚看音源榜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陌生的团名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刚出的那个选秀团？】
　　【有没有人能算出NS和TP所有链销量和的，我本来以为NS很稳的，现在看来音源这一项可能要打不过TP诶，销量呢销量呢，急急急！给我看数据，我要吃瓜！】
　　【开盘下注，TP能稳多久？日榜能不能进前二十？我看曲线稳得跟狗一样啊】
　　【NS粉能不能别在各个路人帖子里阴阳怪气，有这时间回去算一算你家主子这次专辑销量吧，都要打不过新人团还要在这叫呢】
　　各种各样的预测帖，吃瓜帖如雨后春笋一样地冒出来，而在所有各种各样的帖子中，有一个新的帖子夹杂在中间，幽幽地冒了个头。
　　【虽然但是，我建议所有吃瓜路人都抽三分钟去看一下TP这次的MV，看完之后你们就不会再说出空降日榜前二十还有把TP和某个营销团相提并论的鬼话了】
　　这首出道曲太伟大了，伟大到我都觉得把TP和NS放在一起是一种侮辱，真的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解夕朝刚出道，那么多人都说他是秀圈紫微星了，如果瓜说的，这次策划他是半个主策划的话，他就是绝对意义上的天才制作人。妈的，真的太牛逼了……
　　还有《隙》
　　我把话放这了，《隙》绝对是今年的年冠预定
　　如果不是，我倒立吃X


第105章 
　　这个帖子一出来，立刻就引来了大批的回复。
　　不至于不至于，lz请冷静！
　　1L
　　年冠？？？TP粉丝这么飘的吗，哪个新人男团上来就年冠啊
　　2L
　　不是……
　　lz可能是有点激动了但是我觉得他意思没错
　　你们去看就知道了，真的是好歌好作品，好久没有这么高质量的爱豆曲了，现在就是真的很感慨
　　3L
　　随着帖子里赞同的回复越来越多。
　　终于，不少原本只是吃瓜看戏的路人们怀着好奇点开了帖子里提供的直达链接。
　　－
　　唐思，互联网冲浪名：拔丝糖。
　　粉籍：Newstar团粉。
　　热爱嗑CP，坚定地认为自己嗑的CP——特指风华薛栎是真的。最近最喜欢的人是薛子霄，最讨厌的人是一个名叫The Phoenix的男团，括弧全员。
　　看到论坛热帖的时候，唐思刚刚才和The Phoenix的某个团粉大吵一架。
　　她说对方是粉随正主眼高手低的新人粉，对方说低质量卖腐营销团，她说TP连颜巅都投不过还想要拿一位痴心妄想，对方说低质量卖腐营销团。她说NS这次的回归就是最伟大的，不过只是空３和空２的差距还不知道谁嬴谁输，对方说低质量卖腐营销团。
　　……唐思被复读机整破防了。
　　她先是破口大骂了一通，然后把人直接拖进黑名单。但是那个人嘲笑一般的语气仍然迟迟在她的脑海徘徊。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刷到了论坛的这个帖子。
　　好不容易竭力忘掉的记忆卷土重来。
　　她的鼠标定住了。
　　她咬牙切齿地想。
　　明明大家都是爱豆，都在娱乐圈的鄙视链底层。她根本不知道TP粉哪来的那么大口气。
　　好啊，嘲她爱豆的作品质量低？
　　她倒要看看，TP粉丝嘴里所谓的高质量男团，到底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作品。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点进了链接。
　　网页很快跳转，她端着水杯，开始盘算一会儿要从哪几个角度开始挑刺。
　　几秒后，网页跳转成功，她看到了暂停的封面图。
　　唐思的思绪骤然被打断：“……”
　　她现在点开的是一个非常知名的官方视频网站，每一个艺人发布作品的时候都需要上传一张封面图，一般都是艺人的照片。
　　The Phoenix选择的封面艺人，是解夕朝。
　　这是唐思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传闻中的秀圈紫微星。
　　画面上的男生身上穿着很薄、颜色偏香槟色的丝绸衬衫，下摆被扎进白色的长裤里，隐约能看见对方劲瘦的一把腰，和腰上薄薄的腹肌。
　　半身往上，是敞开了两颗扣子的领子。整件衣服质地看上去都软得不可思议。
　　而这片柔软上衬托的，是一张覆着绸带的脸。
　　绸带也是金色的，不宽不窄，同样很薄，刚好能遮住对方的眼睛。
　　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和形状姣好而柔软的嘴唇。
　　男生是背着光站着的，他的身后是一大簇耀目的金光，打光让他身上的衣服质感更加偏向于透明，也愈发显得他皮肤的细腻和白皙。
　　几乎是看到对方的那个瞬间，唐思脑海中就蓦然跳出来了一个词：
　　活色生香。
　　唐思：“……”
　　怎么回事！
　　她赶紧晃了一下脑袋，制止了自己近乎背叛的想法。
　　再看第二眼。
　　……好吧。
　　唐思不情不愿地想。
　　她承认，这男的确实长得不错。
　　跟她的子霄哥哥比……
　　算了。
　　不比较！
　　她在心里自顾自地掐灭了自己把两人比较一下的想法，几乎是有些慌不择路地点下了播放。画面停顿了一下，然后陷入黑暗，短暂的渐变之后，屏幕渐渐亮了起来。
　　唐思目不转睛地盯着，分辨出来，这是一种类似于神殿的建筑。
　　神话风？
　　唐思回忆起了之前刷到的TP海报。
　　刚刚的封面图上，男生身处的地方和打光也都带着梦幻和神圣的色彩，还有他的表情，虽然是静态图，唐思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近乎于悲悯的神色。
　　……呃，不是。
　　所以她刚刚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活色生香”。
　　唐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于是短暂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思想的不纯洁，继续往下看。一边看，她一边顺手打开了弹幕。
　　霎时间，大片的弹幕就涌了出来。
　　【啊啊啊再来亿遍！】
　　【梦开始的地方，再看一遍，仔细欣赏我朝的天才之作还有TP全员都在线的美貌哈哈哈】
　　【第一遍是震撼，第二遍看懂了，第三遍，ACTION！】
　　唐思：“……”
　　浮夸！
　　她想关掉，但最后还是不太习惯没有弹幕的视频，于是只好竭力忽视弹幕的彩虹屁，继续盯着屏幕。
　　就在这一晃神间，画面镜头已经自神殿移到了旁边的大海。
　　这是一片蔚蓝无垠的大海。
　　正是黄昏，海鸥在海面之上盘旋，发出去清脆的鸣叫声。
　　潮汐拍打在岩石之上。而岩石围着的大片平地之上，是刚刚第一个镜头出现的神殿全貌。
　　神殿破旧，墙面之上皆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而黄昏独有的、暖色的光芒笼罩在画面上万物之上，让整个画面都呈现出了一种静谧而美好的、神圣安宁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唐思似乎突然听到了什么。
　　她怔了怔，将耳机按紧了一些。
　　然后她发现，确实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很低的男声。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弹幕。
　　【前方高能——朝宝的男低音上线】
　　【新来的小伙伴别调音量哦，这段就是故意做得声音很轻，是意大利语的祷告词，翻译已经更新在超话里啦，大家可以去看看】
　　唐思：“……”
　　她是万万不可能去对家的超话的。
　　于是，她只能耐着性子听。
　　不得不说，这是一道非常动人的声音。
　　男生的音色算不上有特色，但听着就是让人觉得格外舒服，这要归功于他的声调。
　　唐思是播音专业的，对她来说，爱豆所谓的念白就真的只是把一段话念出来，毫无美感。
　　但是这个声音显然不是。
　　哪怕弹幕不说，唐思也听得出这是祷告。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仅用声音就让人听出“虔诚”的感觉，低低的念白，不紧不慢的语调，配合着背景音若有似无的感觉，几乎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随着念白，画面也在发生变化。
　　夕阳坠入遥远的地平线，漫天的金光收束。游移的云朵渐渐地隐入夜幕。天光变幻，整个世界陷入沉沉的夜色。
　　画面彻底变暗的那一刻，祷告声止。
　　随后，就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tu me manques.’
　　耳边的男声这么说。
　　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是唐思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限的怅惘。
　　这是她唯一听懂的一句话。
　　这是一句法语。
　　tu me manques.
　　我想念你。
　　她的心上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句话狠狠地戳了一下。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耳边就骤然响起了伴奏。
　　主歌，开始了。
　　*
　　最开始，是一段流淌的钢琴声。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体验，耳边的旋律蛮不讲理地侵袭唐思的整个耳膜。流畅的钢琴声搭配着其他的器乐，营造的是一段跳跃而轻灵的旋律。
　　唐思听过很多爱豆的歌曲，这是第一次，她听主歌就听得一激灵的歌。
　　原因无他，太抓耳了。
　　在当今的乐坛，难听可以多种多样，找不到调的旋律，怪异刺耳的转音，还有统一部分的不断反复。但是好听却可以很简单。
　　动人的旋律，加上合适而饱满的人声。
　　导入是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唐思听得出来，他应该年纪不大，因为他的声音明显刚过变声期。
　　但是他的声音其实很有特色，稚嫩中带着老成的沙哑，像是老树根下生长的嫩芽。
　　唐思听到导入的男生唱：
　　“时针分针旋转光影跳动于瞬间
　　时间的缝隙 神睁开眼睛
　　一秒光年”
　　——开头玄之又玄，真正到了主歌，旋律却是大家最熟悉的风格。
　　节奏很快，和那段钢琴声一样，带着轻灵和奇诡。
　　而与此同时，画面的节奏也变得快了起来。
　　穿着不同风格服饰的成员依次出现，每一个人身侧都是他们的标志物。镜头怼着他们精致而漂亮的脸庞，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而与此同时，唐思注意到了最顶上用花体字标注的一行小字。
　　Chapter 1 神殿
　　唐思这会儿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耳机里是每一句都抓耳得让她心肝颤的旋律，面前是每一帧都精美绝伦的画面。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这个MV应该是有剧情的，于是她又开始分神试图分析出MV讲述的内容。
　　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她点开MV的初衷，只是有些入迷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不得不说，盛弘不愧是大公司。这点从MV的质量上就可以看出来。唐思从前看NS的MV，只能说是勉强能看，间歇性发挥失常。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part 1显然是各人的身份介绍，于是每一个怼脸都恰到好处。
　　纯白无暇、可爱单纯的少年，温润如玉、光辉温柔的天使，眉眼飞扬、俊朗勇敢的骑士，面容凌厉、庄严冷峻的审判者，还有，沉稳睿智、理性冷静的主神。
　　每个人的形象都鲜明而有特色，每个人的妆都漂亮得不像话。
　　part 1的末尾，副歌已经到了高潮。审判者举起弓箭，箭矢朝着屏幕外直直地射出，唐思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画面切换，屏幕上映出一行大字。
　　“chapter2 晚餐”
　　于是刚刚从旋律和画面都到了高潮的MV像是突然按了暂停键。
　　画面里，所有成员都安静地坐在了位置上。
　　耳边是刀叉碰撞的声音。过渡段的伴奏里夹杂着诡异的鼓声，像是每个人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唐思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
　　这是一个构图非常精致的画面，让唐思几乎想到了她在博物馆里看到的各种各样的油画。整个画面风格庄重中带着几丝诡谲，让人无端地有些不安。
　　她捏紧了鼠标，下意识地地想要从画面中找到更多的信息。
　　她看到了切着羊排、看似镇静，却有些焦躁不安的骑士。看到了端着空酒杯的审判者，两位白衣天使各自安静地坐在一旁，垂着的眼睛里满是平和和安宁。
　　她抬头，和主桌另一头的主神遥遥对视。
　　那是一双漂亮又肃穆的眼睛。
　　他分明只是看着镜头，唐思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一种怜悯。
　　那是一种普渡众生一般的怜悯。
　　是神对世人的怜悯。
　　唐思有些怔然地跟着屏幕里的对视，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而此时此刻，弹幕竟然也难得地空了屏。
　　只是一秒。
　　下一刻，耳机里就重新响起了熟悉的主歌，屏幕上静止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镜头开始依次怼向唱这一部分的成员。
　　而随着副歌高潮的来临，原本局限于神殿的视角骤然拉远——
　　那是俯瞰视角的神州大地。
　　世间万物，人间烟火，尽数收于眼前。
　　唐思瞪大了眼睛。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按住了耳机，然后终于确认，耳边嘈杂的人声中，她分辨出了当时《超级新秀》第三季决赛夜的录像背景音。
　　它隐藏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
　　街边小贩的声音，城市里车水马龙的声音，笑声，哭声。
　　酸甜苦辣，世间百态。
　　还有……
　　我和你。
　　画面不断闪现，每个成员都仿佛陷入了属于自己的回忆。耳边是副歌的高潮，主唱绵延拉长的高音中，所有的画面又都变成了碎片。
　　画面就这样被这些碎片充满。
　　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像是一个漂亮而华美的万花筒。
　　而在万花筒被充满到极致的刹那，高音也走到了末尾，画面骤然变暗。
　　唐思怔怔地看着画面。
　　……结束了吗？
　　她有些茫然地想。
　　画面的结尾，勇士和他的狮子相拥，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到狮子柔软的毛发之上，审判者亲吻箭矢的花瓣，闭上了一向漠然的眼睛。
　　两名圣洁的天使眼底似乎终于有了动容，他们抬头——
　　唐思也抬头，看到了最顶上弹幕的解说。
　　【勇气从没有想过，他会因为自己的伙伴流泪，就像审判者没有想过，沾着鲜血的弓箭之上也能开出花朵。神性之隙的来临突然而又在情理之中。
　　爱？人类需要爱。那么神呢。
　　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期待着来自主神的审判，或许主神的惩罚会让他们的心底得到安宁。
　　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所有人都坠入神性的缝隙，主神却是这个世间最纯洁光明、无爱无欲的存在。
　　他们渴望理性主神的拯救。】
　　镜头向上，最终定格。
　　神座之上，是张开的琉璃之眼。
　　所有人期盼的主神跪在漆黑的房间，原本洁白光耀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了黑色。他的眼睛上也同样蒙上了黑色的绸布。
　　他正在低低地念着他的祷告词。
　　他的语速一如往常，却比开头更加清晰，只是这一回，他只念到了其中的一半。
　　长久的沉寂之后，他抬起了头。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被眼泪浸湿的绸布。
　　他颤着唇，轻声、虔诚又无望地开了口：
　　……tu me manques.
　　我想念你。
　　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黑暗的屏幕内映出唐思有些恍惚的脸。
　　她的手上还握着她倒的那杯水。
　　她终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眼眶通红。


第106章 
　　过了好一会儿，唐思才回过神。
　　虽然她此时此刻是一个人在书房，但是意识到刚刚竟然被感动得差点哭了之后，她的脸还是忍不住发起了烫。
　　她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鬼使神差地，她又把进度条拉到了最开始。
　　有了第一遍的铺垫。
　　第二遍，她终于看懂了这个故事。
　　很多团都会自创世界观，而对于The Phoenix来说，凤凰就是那个创世神，而神性的变化则是他们的核心概念。而影响神性的最深层的原因，是粉丝的爱。
　　这是写给粉丝的一封情书。
　　MV最大的反转在核心概念解夕朝，也是理性主神的身上。
　　他是所有创世神的精神支柱，也是世界的主宰。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这位看似无情无爱的主神其实早就陷入红尘之中。
　　……唐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终于记起了她点开这个MV的初衷，但是她完全没有了挑刺的想法。
　　她不知道这首主打最终会走到什么样的高度，但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首极为优秀的作品。不是没有缺点，但已然足够让人动容。
　　……至少。
　　唐思想。
　　哪怕是让她爱上Newstar的那次回归，她也没有激动到这个程度。
　　她又想到了刚刚跟她吵架的TP粉。
　　……面子使然，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她只是默默地把对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想了想，又给这个MV点了个赞，加入了收藏夹。
　　紧接着，她又偷偷摸摸地开了个小号。
　　开的第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一种由衷的神清气爽。
　　她先是火速地关注了TP全员，然后直奔超话发帖：
　　姐妹们！啊啊啊！看了MV火速入坑！
　　新粉求安利！
　　-
　　虽然唐思发帖发得很快，但其实这会儿，TP的团超还是个人超都已经忙疯了。
　　群众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
　　哪怕TP刚刚才发歌三个多小时，甚至大多数人还陷在惊讶当中，但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人看完MV就已经一眼入坑。
　　有新粉入坑，自然就需要有旧粉帮忙科普。
　　但是……
　　用荆瑾的话说，这MV的上头程度感觉得消化三天三夜，超话里的大多数人这会儿都是精神恍惚的。
　　解夕朝粉丝群里，这会儿就已经水了不知道多少个99+。
　　[所以这确实就是情书对吗？写给我们的？]
　　[是的是的是的！]
　　[我真的要哭了，谁懂我看MV的感受，封面：朝好好看→前奏：！好听，稳了！→看剧情：啊啊啊！好好看，信息量好大啊啊啊！→dance break：我是谁，我在哪儿……一群仙男在我面前跳舞，我何德何能……→三分钟这么快吗啊啊啊→结尾：三分钟这么快吗→最后30S：解！夕！朝！你是我的神！]
　　[楼上为什么演我]
　　[我真的好感动啊，最后夕朝说那句法语的时候其实我没听懂但我直接听哭了qaq就是感觉他好难过所以我也好难过，了解了含义之后就[直接心碎]，啊啊啊我永远爱小凤凰qaq]
　　[我也，一个是结尾那里，还有一个，整个MV都给我一种特别用心特别努力的感觉，其实前段时间跑粉论出来的时候真的很焦虑的，因为没物料真的很容易拉高不必要的期待
　　但是！接住了！啊啊啊]
　　无数个日夜的等待，无数次的怀疑。截止到MV发布，大多数TP的粉丝都还是忐忑不安，甚至有些丧气的。
　　实时空降是她们送给TP的礼物。
　　而这份真心没有被辜负，她们的爱豆也同样送了她们一份最珍贵的、完全超出她们预料的礼物。
　　超话已经完全像是过了年。
　　每时每刻都在刷新的帖子，一直在增加的群聊内容，让超话的排名和关注数像火箭般一样向上窜，而与此同时，唐思最开始的那个帖子，风向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起先是调侃和不理解居多，渐渐的，这里已然变成了MV的reaction集中地。
　　我艹这也太牛了吧？这真的是新人爱豆团能做出来的东西？？成员还参与策划了？打破了我对偶像都是漂亮草包的刻板印象啊
　　1L
　　你还有漂亮草包的刻板印象，我对现在爱豆的印象只剩下草包了
　　PS：不针对今天这个团
　　刚去看了MV，确实是近些年少有的高质量，MV制作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盛弘平常水准就不错，这回感觉超常发挥了，全员颜值也都在线，感觉从头到尾的画面漂亮得都可以截图做壁纸的程度
　　确实是诚意之作
　　歌也耐听，歌单已加
　　2L
　　特别特别震撼的一个MV，特别震撼的主打
　　先说MV，故事情节不算复杂，但是整个叙事节奏非常精妙，尤其是几个镜头语言几乎可以封神，第二喜欢喜欢晚餐那一幕，整整十几秒的世间都是定格，但是仔细一看每个人的神态都非常符合人物性格，尤其是解夕朝
　　我的妈我真的太喜欢这个新人小爱豆的表现力了
　　虽然大家感觉演技都已经高出爱豆平均线了，但是解夕朝我感觉真的可以换个赛道发展试试，第一幕第二幕他真的完全就是那种很冷漠理智的高岭之花，还是贼他妈高高在上那种，我每分每秒都感觉他在俯视我，结果第三幕……
　　不好意思先擦一下鼻血
　　3L
　　这是可以说的吗，他好涩啊
　　这是第一个我光看MV就能看出概念核心的团，解夕朝太符合这种有点圣洁的纯欲风了，我觉得他最后那一幕完全杀疯了
　　那么漂亮那么高高在上的神明哭着说他想你欸
　　你这不得￥%#@*
　　4L
　　这串乱码好灵性
　　5L
　　啊啊啊都不许看我们朝宝，妈粉震怒！
　　6L
　　不要在论坛搞凰谢谢，但是可以搞凰（妈的我在说什么
　　好像没什么人说具体概念？
　　其实这个剧情真不烧脑，我原先看神话风我就怕这又是个光搞概念和故事忘了本质是什么的团，但是完全没有，整个剧情很丝滑，除了结尾就是顺下来的剧情线，核心也很简单，就是神性之隙
　　讲真我蛮喜欢这个概念的，尤其是看他们分析说神系之隙的本质是粉丝之爱的时候，感觉就……
　　哎你们不火谁火.jpg
　　7L
　　……
　　可以说吗，事到如今，我完全赞同lz的说法
　　这就是一个新人爱豆团拿出的最高水准的作品，不光是解夕朝，你可以在里面看到每一个人努力的影子
　　不是专业出身却对待每一个镜头的成员，反复打磨过的每一帧MV，包括前期一步一个脚印非常稳的宣发的宣发，每一个步骤都非常完美
　　据我了解，能有这样的结果，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付出只会多不会少
　　我现在就是非常好奇，一个新人团到底是怎么做出来这样的作品的
　　最开始是怎么选歌的？概念又是怎么定的？还有，成员参与了策划，参与了多少？
　　3178L
　　啊啊啊，说得我也好好奇！
　　3179L
　　像是回应一般，当天晚上，The Phoenix官博在发完当日的宣传物料之后，在十二点突然上传了一个视频。
　　*
　　视频的长度大概在半小时左右，文案依旧沿袭TP官博以往的高冷风格，只发了两个字“我们”，引得粉丝纷纷吐槽：“我们，还你们呢，再加个他们，共同组成地球村是吧？”
　　嘴上骂骂咧咧，他们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点了进去。
　　然后，他们就发现，这似乎是一个类似于纪录片一样的东西。
　　【？？？这不会是我们催了很久的出道纪录片吧？】
　　【大虐，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这个点发啊，这很盛弘，这b公司就是这点好，之前吊你，但要是进了宣传期那就是井喷式物料，让我来看看这个MV说了什么】
　　第一幕是出道夜。
　　点开视频的刹那，出道夜的欢呼声就骤然充斥于每个观看者的耳膜。
　　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选秀魅力之一，那就是盛大而梦幻的出道。屏幕内交替播放着TP所有成员走向金字塔的那段花路，镜头忠实地记录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哎哟，骗我眼泪是吧】
　　【想起出道前那段日子了，真的是梦一样啊，何德何能让我搞了一个这么神仙的团】
　　就在弹幕吐槽之际，画面一转，切到了一个大家熟悉的场所——
　　盛弘的采访直播间。
　　一行大字映在屏幕之上，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出道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新的开始。”云盼说。
　　“一个……肯定？”艾清源想了想，“我是个非常需要外界反馈的人。”
　　一旁的人默默瞥他：“你不是一直‘老子天下第一’吗？”
　　“喂解夕朝你是不是讨打！”
　　画面持续混乱，身后的人小学生打架，弹幕笑疯了。
　　【啊啊啊，幼不幼稚！你俩幼不幼稚！】
　　【再次感慨朝朝私底下好活泼啊，以及解粉艾粉别打啦，正主已经替你们把架打咯，你骂我、我骂你，哥哥晚上还要回同一个家的呀，打架不好哦】
　　【啊啊啊笑死了，源朝批，站起来！】
　　打架的归打架，身前的人仍然面不改色。
　　“发现粉丝是我最大的底气。”邹意说。
　　傅文泽顿了顿：“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还有一种新的可能。”
　　两人说完，打架的也回来了。解夕朝那个时候还是黑发顺毛，乖乖的，衣领都被弄乱了，顶着呆毛坐在原地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
　　“作为解夕朝，梦想实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少有的认真，原本开玩笑的弹幕短暂地被揪了一下心，莫名就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
　　还没等他们弄懂这份难过的来源、以及解夕朝特地强调“作为解夕朝”的原因，画面就又一次切走，这一回，却是别墅的镜头。
　　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内，所有的镜头都是团综未剪辑的内容。
　　于是，大家看到了那段时间每天都在开火的厨房，永远不缺人的客厅，以及被打理得很漂亮的花园。
　　这是一个真正的团体宿舍。
　　每个人都把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把队友当成了最亲密的家人。
　　会打闹、会吐槽、会互相谈心、也会聚在一起打游戏、看弱智动画片、以及一起创作。
　　弹幕被迫从难过中抽离出来，又开始有些感叹。
　　【我们TP，真好qaq】
　　【原来邹老师生病是朝朝发现了送去医院的，谢谢朝呜呜呜我永远喜欢主唱line】
　　【真的每个人都性格好好啊……就像好多一起玩的小猫咪，有的时候会聚在一起玩球球，还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一起翻肚皮晒太阳，啊啊啊好喜欢我们TP！】
　　这显然不是最重要的内容。
　　于是，短暂的影片回放之后，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对于出道专，有什么想法？]
　　“想做点有新意的。”艾清源道。
　　“歌好听的。”邹意想了想，“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是男团曲。”
　　“无所谓。”傅文泽道，“反正rap词可以自己写。”
　　他顿了顿，犹疑一瞬，“但还是别太难听吧。那也不太好改。”
　　弹幕笑疯了。
　　【啊啊啊！傅哥你】
　　【傅文泽！所以新歌的rap词果然也是你自己写的吧！你别以为我没在作词那里看到你的名字】
　　【真好啊，大家都挺有自己的想法的，追爱豆真的最怕提线木偶】
　　然而，还没有结束。
　　傅文泽说完，跟上的是云盼。他说的同样是“好听的歌”。
　　最后，镜头对准解夕朝。
　　他沉默了。
　　【他沉默了……这个男人他沉默了……】
　　【小朝：让我来行不行？】
　　像是感应到弹幕的话一般，解夕朝开了口：“想法很多，总的来说，我希望出道专是一张能被人记住很久的专。”
　　他想了想，“希望……它会成为我们一个向上走的开端。”
　　话外音道：“你会写歌，会希望参与到创作过程中吗？”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道：“会的。”
　　-
　　这段采访其实是补录的，录制的时间在解夕朝提交到方案之后。盛弘也是为自己打一个人性化的招牌，弹幕心知肚明。
　　此时此刻，他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看到什么，只是议论着这个话题点。
　　【害，孩子争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挺感谢盛弘愿意放手的，如果公司不点头，新人确实没什么话语权】
　　【也是朝有才吧，互利共赢】
　　说话间，镜头一转，素颜的解夕朝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镜头近得几乎能看到他漂亮的睫毛。
　　“现在是凌晨两点。”他小声念叨，“刚刚傅文泽过来说要跟我讨论我昨天给他听的那段编曲，我问他怎么还不睡，结果你们猜他跟我说什么？”
　　他碎碎念一样告状，“他说月亮不睡他不睡，傅文泽粉丝在吗？快管一下。”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就拎着吉他进来。
　　看到他的样子，他挑了挑眉：“你在直播？”
　　“没，拍素材呢。”解夕朝道，“公司不是说要让我们记录一下生活的点滴，我记录一下你半夜敲我房门的恶行。”
　　傅文泽：“……”
　　“首先你还没睡。”他纠正道，“其次这是作曲室。”
　　“恶行？”
　　他顿了顿，“你拍了多少？”
　　“啊我每天都拍一下。”解夕朝诚实而无辜地道，“主要我不知道他们要看什么。”
　　“谁知道呢。”傅文泽无所谓地道，“这一天天的。你快点，聊完给我去睡觉。你算算你熬几个大夜了？今天不睡明天我把房间门锁了你信不信？”
　　话音落下，解夕朝慌慌张张地按下了挂断。
　　【啊啊啊，欲盖弥彰】
　　【朝可爱疯了……妈妈亲亲啊啊！怎么这么晚睡】
　　【熬大夜，编曲，这是在改编《隙》的时候？妈呀，知道辛苦怎么会这么辛苦……好心疼】
　　谁也没想到，让人心疼的东西还在后面。


第107章 
　　The Phoenix的专辑是解夕朝参与策划，这是一件预告海报出就已经众所周知的事。
　　但是知道归知道，大多数人对“参与策划”这件事，都是丝毫没有概念的。
　　在大多数人的猜测中，所谓参与策划，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开会，会议结束，新歌的概念就定下来了，然后就可以拍摄了。
　　尤其是小爱豆们所谓的“参与”。
　　在这之前，就有不少人诟病于盛弘对解夕朝的偏爱。在他们看来，主创加上解夕朝的名字这件事完全就是公司的一场炒作，目的就是给解夕朝打上创作型艺人的标签。
　　那段时间里，解夕朝被攻击皇族的频率不亚于赛时的艾清源。当初那个离谱的、说解夕朝是隐藏皇族的流言又被翻了出来，引起了一大波黑粉的狂欢。
　　这个视频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因为解夕朝实在太忙了。
　　视频是五个人的素材，前期选曲还没定的时候，大家伙虽然保持着日常的练习，但或多或少都有放松的时刻。只有解夕朝，他在的地方一直都是作曲室。
　　不是故意这么剪，是剪无可剪。
　　哪怕是队友出去玩的vlog里，提到解夕朝也是“今天本来要和朝朝一起出去逛的，但是问了他说有点忙，所以就下次一起吧”。
　　而切到解夕朝的时候，他永远在那方小小的天地里。
　　早上，中午，晚上，凌晨。
　　窗外能听到雨声的时候，阳光能照到桌子上的时候。
　　还有初雪。
　　初雪那天云盼拿着自拍杆兴奋地和艾清源来找解夕朝，虚掩的门打开，一室的安静。男生趴在桌子上的背影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
　　云盼马上要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拿着自拍杆站在原地。
　　镜头就这样直直地对着不远处的人，艾清源随手拿了件外套，轻轻地盖在了人身上。
　　再后来的镜头里，解夕朝的桌子上就多了一个透明的杯子。
　　杯子里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雪人。
　　解夕朝对着镜头小声解释：“盼盼说这是2024年第一场雪，看不到太可惜了，所以捏了一个送我，好可爱。”
　　雪很快化了，解夕朝粉丝的心也碎了。
　　【我的宝宝，我真的会心疼TT】
　　【所以所谓的参与策划真的是从最开始的概念一点点捏成型，我看到桌子上的手稿了，不仅有曲谱还有概念故事……不知道说什么好，太震撼了……】
　　【我记得初雪那天，他还把小雪人拍照发微博了，说特别特别可爱，评论问他怎么没跟盼盼一起去，他说当时睡过头了，还有人黑他懒，妈的黑粉你们没有心天杀的我要报警把你们统统抓起来啊啊啊】
　　【赛时就是这样……等到队友出来开直播了才知道他为每次公演舞台在幕后做了多少努力，他自己从来不会说，我真的心碎了，盛弘你是想赚我的眼泪的话那你的目的达到了】
　　【盼和小艾也好好啊，TT全世界最好的TP】
　　这一段全纪录片真正高潮的序曲。
　　在弹幕的心疼、感动、欣慰种种复杂的情绪都交织成一团之后，屏幕内，真正的方案终于启动。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首今晚震撼了无数人的主打是怎么诞生的。
　　方案被提交，然后是夜以继日的讨论、修改、定稿。
　　解夕朝和策划团队坐在一起，整个人都已经融入了幕后团队当中，没有丝毫架子地跟着每个工作人员探讨着每个可能更精彩的方案。
　　团队主策划在幕后的采访中说：“盛弘几乎不会让新人爱豆刚出道就参与专辑制作，夕朝打破了这个定律。这是他自己争取的。事实证明，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保留例外的可能性。”
　　MV的拍摄时，一遍遍的NG重来，或许有碎碎念但一次比一次认真的努力尝试。还有导演和整个团都混熟了之后的插科打诨。
　　“你们这个团没听过啊？”他道，“什么时候让我蹭蹭热度。”
　　邹意笑着说：“下次一定。”
　　“您把这个MV拍好看点说不定我们就一炮……我艹傅文泽你能不能不要再物理捂我嘴了你手真的很冰你知道吗？”
　　之所以熟，是因为无数次的请教，真心换来的真心。
　　还有录音。
　　之前因为专辑还没发布，所以就算团综里出现了一些录音花絮。但大头的内容都是没剪出来的。这会儿，观看视频的粉丝都看到了，那些让他们头皮都发麻的声音是怎么唱出来的。
　　解夕朝负责替邹意润色纠正，而反过来，邹意也会给他提一些建议。两个人在录音室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出门的时候眼神都是飘的。
　　邹意说：“回去吃饭？文泽说做了糖醋排骨。”
　　解夕朝说：“……”
　　解夕朝差点没说出来话。
　　他前一天还录了单独的导唱版，这会儿嗓子累得连个“好”都不想说，邹意捏了捏他的脸，任他没骨头一样往自己肩上倒，带着他一起上了回家的车。
　　……一桩桩，一件件。
　　所有的生活碎片被视频拼成了短短的几十分钟，但这几十分钟足以还原出当时大部分的场景。视频的最后，是TP练习室监控的快速回放。
　　出道以来的每一个日夜，他们没有一次是懈怠的。
　　进度条走到最后，是采访的第三个问题。
　　“专辑即将发布了，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画面一转，是解夕朝抱着抱枕坐在沙发的身影。他穿着质地柔软的居家毛衣，修身的牛仔裤。小猫在他脚底下打转。
　　他看着镜头，很认真地想他要说什么。
　　片刻后，他开了口。
　　“希望你们能够享受这一次我们一起走过的旅程。”他道。
　　没有拉票，没有诉苦。
　　一如既往平淡而温柔的一句话。
　　视频走到最后一秒，评论区炸了。
　　*
　　想说的都在弹幕说了，评论区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话。心疼解夕朝的，感慨TP全员身上的冲劲的，更多的，都是一些无意义语句。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评论被点上了高赞。
　　“虽然不是粉丝，但看了这个视频，我依旧衷心地希望这个团从成员到幕后所有的人都能得偿所愿，TP能走到更高的地方。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娱乐圈所有还在努力的人看到，真诚是真的会有回报的。”
　　真诚是真的有回报的。
　　这句话古往今来在各个场合都适用。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天晚上，随着MV的出圈，音源口碑开始持续发酵，实时虽然始终没能超越到第一，但收听和点赞却一直在持续走高，凌晨锁榜也依旧稳稳地维持在第2。
　　而第二天榜单重新开张，《隙》依然维持着这样的高走势。
　　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日榜更新，《隙》空降第9。
　　哪怕有心理准备，TP的粉丝还是高兴疯了。
　　空降第9什么概念？
　　哪怕是当初出道即一炮而红的国民男团Victory，他们的出道曲第一天空降也没能进入日榜前十，而是堪堪卡了一个第11。
　　虽然TP是选秀团自带粉丝基础，但这依旧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成绩。
　　几乎是日榜一出来，TP粉丝架也不吵了，辩论也不跟黑粉辩论了，统统回到超话开始抽奖，从奶茶到零食再到首饰，架势堪比过年。
　　路人也都很惊讶。
　　路人里面，看过MV的好歹有个心理预期。但即便是知道成绩会很好，也没想到能彪到这么高的位置，一时之间，论坛和广场又是一波新的讨论热潮。
　　……可是。
　　还没完。
　　接下来发生的事，几乎让所有TP的粉丝终身难忘。
　　-
　　先是音源。
　　日榜第9已然是十分骄人的成绩。可是，很快就有人发现……
　　还在涨。
　　收听还在涨，点赞量也在持续飙高。哪怕是MV的播放量，都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数据直线上升。
　　第二天，日榜空降就刷新了第一天的记录，直接飙到了第六。
　　数据博主直接给人单开了一条，分析得出的结论是：
　　“口碑破圈了。”
　　破圈的不仅是MV，还有《隙》这首主打本身。
　　一开始，因着MV的破圈，有人被吸引，也有人被吓退。这年头偶像团体走概念的实在太多，有的概念高大上，却像是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搞概念上，歌曲本身反而平平无奇。
　　他们以为，TP这首《隙》也是同样的路子。
　　甚至有人开帖抱怨，说TP就是新一届营销团，只知道营销一些有的没的，根本忽略了偶像的本质就是作品和舞台。
　　而这样的言论，很快就被反驳了。
　　反驳的是一个内娱知名的音乐博主。他几乎不接触爱豆圈，平时点评的都是一些知名歌手的作品。从录音室唱功到现场再到歌曲本身，有一套自己的打分标准。
　　他给《隙》的打分是5分。
　　打分之下，他给出了这样的评语：
　　作曲者是我的朋友，他邀请我听一听这首歌。我对他的才华一向很欣赏，所以他当时跟我说“我现在感觉到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时候我不以为意，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一首毫无疑问的偶像歌曲。
　　我从不认为流行就是大众和庸俗的代名词，很多人反驳我，但这首歌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非常完整的歌曲架构，编曲之上重复回环的小巧思，动人的旋律，比起各种标签，我更愿意简单地称它为“一首好听的歌”。
　　他的置顶：“好听是我对一首歌的最高赞赏”。
　　这个评价一出，整个秀圈都疯了。
　　这是专业的音乐人。
　　多少偶像穷尽一生都得不到这些眼高于顶的音乐人一句最普通的评价，哪怕是出圈爆火的歌曲，在这些人眼里或许也只是毫无意义的口水歌。
　　更何况，这并不是一个。
　　这个博主甚至透露了作曲家的评价，也就是说，就连原作者，也是认同解夕朝的改编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得是多满意、多欣赏？
　　无数人再次点开这首歌，而随着这个评价的出圈，《隙》的日榜排名再次飙高。而这一回，是真正的直线上升。
　　第二天，日榜第五。
　　第三天，第三。
　　第四天，MV再一次万转出圈，其中解夕朝的镜头被单独剪成了动图。他在各大秀粉的首页说了一天的“我想念你”，成功让日榜飙到了第2。
　　第五天……
　　第五天，所有人都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空气里一片寂静，只有时针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直走到了12的位置。
　　下午1点，榜单准时更新。TP众人培养了多日的默契终于展现。
　　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下滑刷新。
　　然后……
　　看到了那个预料之中、又像是巨大梦境的排名。
　　今日日榜：
　　1.《隙》


第108章 
　　这天下午，TP众人久违地一起在家吃了一顿火锅。
　　艾清源和邹意负责选吃的，傅文泽和解夕朝负责做吃的，云盼负责编辑微博小作文。小作文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浸泡在火锅氤氲的热气里。
　　晚上还有录制，大家的手边都是果汁。
　　临开饭，邹意举起杯子，果汁晃荡，他说：“敬大家。”
　　解夕朝跟他碰了碰杯，笑着说：“敬这个看起来对我们还算不错的世界。”
　　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们短暂地享受了一下欢欣和喜悦，又向下一个行程奔赴。
　　音源过后，就是销量。
　　如果说，音源榜单是证明一个团究竟有没有破圈的话，那么专辑的销量就是明晃晃的死忠测试。不过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担心。
　　死忠，对于投票出身的选秀男团来说几乎是不需要质疑的问题。
　　他们只是期待。
　　日榜第一已经是奇迹，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这个男团此时此刻的如日中天。他们只是在猜测，在男团音源普遍弱势的情况下都能日冠的TP，在强项销量这一项上又会创造什么样的记录。
　　——不是记录，是奇迹。
　　官方销量榜刷新的当天，＃TP　销量的词条直接空降热搜，底下是疯了一样的粉丝和路人。
　　“夺少？？？我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628万啊啊啊！你们的钱都是哪里印的！！告诉我我一定不说出去！”
　　“太牛逼了……这个销量能吹到解散的程度，出道已经是别人一辈子的巅峰了，这就是选秀团吗？”
　　“628万，预售卖了400万，等于200多万都是出道之后路人散买的，这个死忠量和路人缘都绝了……这个团真的是现象级”
　　“恭喜TP以628万销量打破【官方销量榜开设以来历史初动记录】【偶像团体不限代历史初动销售记录】用六天拿到音源榜日冠，成为【全代第三个出道即日冠男团】打破【男团出道最快日冠记录】，销量音源都在创造历史，我们TP！高飞吧！”
　　绚烂而盛大。
　　这是所有TP粉丝最真实的感受。
　　就像MV一样，TP的每个成员从光耀的云端之上坠入凡间，走到他们面前，亲手给他们送来了最珍贵的礼物。
　　而这份礼物，是TP成员和他们共同创造的。
　　礼物的内容不仅是这样骄人的成绩，还有从此刻开始的，刻骨铭心的回忆。
　　-
　　网上热闹的同时，TP众人也没有闲着。
　　与出道伴随的，是几乎称得上死亡的行程。打歌舞台、综艺录制和夜间电台，其实以他们的成绩，基本可以包揽所有音乐节目的一位，放送分有没有都无所谓。
　　但是为了补偿空白期苦苦等待的粉丝，他们还是跑满了所有的行程。
　　连轴转的直接结果就是，解夕朝这个穿越时空都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人，差点坐飞机坐吐了。
　　这天他们又是凌晨到达，下飞机的时候解夕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邹意熟练地拿着冰水对着每个人的脖子冰了一下，引起了一片吱哇乱叫。
　　解夕朝没被冰，他在邹意那永远都有特权。
　　他戴着卫衣的兜帽被邹意牵着，一边走一边醒神。几个人顺着VIP通道往外走，在出去的时候看到了在路边等待的粉丝。
　　粉丝大都拿着团的应援棒，看见他们出来了，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有人叫着解夕朝的名字，解夕朝摘下兜帽，冲他们挥了挥手。
　　“这么早啊。”他笑着道。
　　“末放了呀。”粉丝超大声，“当然要来看你！”
　　一晃，TP出道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些日子里以来，TP的音源和销量毫不意外地维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高度。
　　音源上，蝉联了23天的日冠，三周的周冠，并且拿到了当月的月冠。且走势依旧不见疲软。
　　不出意外的话，年末的音源奖一定有《隙》的一席之地。
　　音源尚且如此，销量就更不用说。
　　这一个月，他们就像预测的那样，已经将各大台的一位都拿了个遍。
　　今天是最后一个。
　　成绩好。
　　无论是成员还是粉丝都高兴。
　　解夕朝和粉丝聊天的时候，艾清源在跟前排的粉丝斗嘴。
　　“为什么这么快就末放？一个月还快啊，哎哟哟别这个表情，又不是末放就解散了，傅文泽我警告过你了不许捂我嘴！呃盼盼啊？不是盼你怎么一天比一天高，19了还会长的吗！”
　　云盼物理制裁了一下艾清源，把他交给了身后的傅文泽，然后对着粉丝很乖巧地道：“今天就末放啦，会给大家惊喜的，嗯……有个特别舞台~”
　　他前些日子刚过了十九岁生日，愈发稳重，但这句话的尾音仍然是明显的上扬，像是带着波浪号，把粉丝的心都萌化了。
　　几个人一路走，粉丝一路走。
　　虽然人多，但是氛围倒是很好，也没什么推挤。
　　一直到了保姆车前，大家对着粉丝挥了挥手，依次上了车。
　　*
　　几乎是一上车，艾清源就开始坐立难安。
　　解夕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道：“一会儿我跟衡哥打个电话。”
　　艾清源：！
　　“打。”他声音都结巴了，“打什么？”
　　“清源哥你不知道吗。”云盼又开始天真无邪地说话，“管衡哥哥他们团这周出道呀，周一就发MV了，成绩还挺不错的呢。今天正好和我们一起打歌，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艾清源：“……”
　　“就你话多。”他痛苦地道。
　　然后面窗思过去了。
　　解夕朝实在是有点儿好奇：“不是，你们不是私底下也聊天的么？你至于跟见旧情人一样？”
　　还得是非和平分手的。
　　呃……
　　好像确实是非和平。
　　虽然不是分手，倒也挺惨烈的。
　　果不其然，艾清源说：
　　“你不懂。”
　　聊天是一回事，见面又是另一回事。
　　近乡情怯，有的时候还是很有些道理。
　　当然，艾清源也只是有些轻微焦虑。他和管衡当初火锅局也算见了一面，把过去的事情都聊开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是ptsd发作而已。
　　几个人下了车，到了艺人休息室。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儿，管衡和队友就来敲了门。
　　他队友都是自来熟，早就好奇自家队长之前的八卦，一时之间几个人倒像是凑了个大型团，休息室里热闹得很。
　　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今天打歌的艺人。
　　“今天是不是李老师的团也要来打歌来着。”邹意道。
　　所谓的李老师，指的是他们赛时的女导师李琳。
　　TP大火之后，连带着原本的《超级新秀》节目都重新火了一把，虽然大多数的新粉看完之后都在大骂节目组不做人，但是几个导师还都是或多或少地吃到了一点红利。
　　李琳所在的sugardream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一次，sugardream刚发了先行曲，自然也会来现场打歌。
　　“那一会儿一起去打个招呼吧。”管衡道。
　　他顿了顿，“还有……”
　　“那个啊。”艾清源道，“那个我们不打招呼。”
　　管衡：。
　　他失笑：“这么狂？”
　　艾清源一遇到事就忘了尴尬，撇嘴：“他们不仁别怪我们不义呗，这么输不起那还玩什么啊？”
　　-
　　艾清源这个所谓的“他们”，指的不是别人。
　　正是回归前跟TP“刚好”撞期的Newstar。
　　当初Newstar算盘打得响，想着能和TP同期出道，能狠狠蹭一波热度，哪怕真的输了，以他们的实力，也能跟TP打得有来有回，怎么都不吃亏。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TP出道即爆火，无论是音源和销量，都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TP出道的当晚，还有人议论他们两个团的同期回归。第二天，TP音源直线升到十以内之后，Newstar就彻底失去了姓名。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本来，如果TP和Newstar在不同的时间出道，那么TP的爆火虽然会对Newstar造成冲击，但影响绝对比正刚要来得小。
　　Newstar粉丝原先就因为正撞的事有些焦虑，这会儿直接被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行为整疯了。
　　回归没几天，就有粉丝联名上书对公司抗议。
　　公司也焦头烂额。
　　可是音源、销量都打不过，而且是断层倍数的打不过，水都水不上去的那种。无奈之下，公司只能让成员下场安抚。
　　那段时间，成员几乎除了舞台就是直播。
　　连轴转加上精神疲惫，就出了事。
　　有一次队友直播，忘了通知其他人，结果，当天，所有人都听到了Newstar的美帝CP风华薛栎的吵架现场。
　　现场，两位不仅对彼此阴阳怪气极尽冷淡，暴露了自己是故意撞TP出道的事实，还抹黑TP，说TP的成功就是一场淋漓尽致的营销。
　　这下，CP粉疯了，团粉疯了，TP的粉丝……
　　TP的粉丝没疯。
　　他们只是把风华薛栎的“真爱证明”铺满了两人的广场，幸灾乐祸：“哇——这就是出~道~即~出~柜的美帝CP呀，关系可真好”
　　“哇——这就是清~清~白~白的NS呀，好无辜呀”
　　“哇——不想哇咯，水货营销团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大喜日子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你们谢谢”
　　除此之外，当初那个颜巅投票也被翻了出来。
　　郑云栎当时亲自下场的操作这会儿已然完全成了被嘲讽的材料，而当时的投票结果也引起了路人大面积的质疑。
　　“哈？？？这两人有可比性？”
　　“我先声明，虽然我不是TP的粉，但C的颜值是真的能打，那个哭戏被我循环了一千遍，这投票是在干嘛？？？”
　　“太搞笑了……解夕朝的颜巅都可以不限代，真就占了个前辈团的名声欺负后辈是吧？”
　　风评之所以一边倒的逆转，是有原因的。
　　而原因并不只是TP的爆火。
　　“好吧，既然要比，请看图[图片][图片]……两个团回归以来，一共打了16次歌，同框12次，这是每一次同框图，无滤镜无修图，请评”
　　“我的评价是解夕朝赢麻了”
　　“啊啊啊妈妈的漂亮小宝！怎么会这么漂亮，衬托得旁边的某位更不能看了捏！”
　　当天晚上，新的投票重新出炉。
　　5万的票池，解夕朝以4.8万的高票完胜，原先的投票彻底落入了历史的尘埃。
　　-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NS粉丝再有心情跟对家吵架，更不用说争颜巅这种东西，事实就是，所谓的对家未来还是不是对家还未可知。这一仗，让NS彻底元气大伤。
　　而经此一役，NS和TP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都撕破脸皮了，自然也不需要私底下再去打招呼。管衡也上网冲浪，心知肚明地笑了一笑。解夕朝聊得累了，站起身：“我去洗个手。”
　　他离开了热闹的房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只是，经过某一间房间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拉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差点撞上解夕朝。
　　两人都反应挺快地互让了一步，对方赶紧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声音里带着哑。
　　像是刚刚才歇斯底里过，或者，哭过。
　　说完，他才发觉不对。
　　他抬起头，解夕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勉强记起了他的名字：
　　“郑云栎？”
　　对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109章 
　　走廊尽头。
　　解夕朝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手背，是让人清醒的温度。
　　他一边洗一边放空发呆。一旁的郑云栎脸色很不好看，几次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又都咽了回去。
　　说什么？
　　解夕朝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一起打歌这么久，官方的采访也站一起过，但对方仍然需要思考许久才能记起他的名字。人只会记住自己在意的事。
　　TP不在意他们，他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郑云栎深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莫名其妙地跟着人走到洗手间没意思，刚刚在准备室跟着薛子霄的争吵没意思，甚至连即将登上的舞台、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聚光灯下的荣耀都变得毫无意思。
　　这样想着，他却仍然没有动。
　　解夕朝擦干净手，拿起一旁的装饰尾戒戴上。一回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顿了顿：“有事？”
　　郑云栎沉默了。
　　片刻后，他硬邦邦地说：“你们现在是不是挺得意的。”
　　解夕朝想了想：“还行吧。”
　　郑云栎：“……”
　　解夕朝问他：“你对象呢？”
　　郑云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别恶心我！”
　　解夕朝：“喔。”
　　“主要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他诚实地说。
　　郑云栎：“……”
　　他心头的那股郁气突然就散了些。
　　他在想，薛子霄如果听到听到这句话，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想着想着，他突然有些想笑。
　　他想笑就是真的笑，一边笑，他一边说：“愿赌服输，这次算我们倒霉，你写的歌确实挺好听的。之前薛子霄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个傻逼。”
　　他顿了顿，“还有，你确实比他好看。”
　　解夕朝：。
　　他想说他真的不在意这个，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看着郑云栎颇为认真的脸色，停顿了两秒。
　　片刻后，他问：“你还是觉得是运气问题吗？”
　　-
　　解夕朝离开的时候，郑云栎还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多了，他想。
　　他确实有点爱管闲事，主要是见过的太多。
　　人走正路的时候未来可期，有无限可能。但有的时候不慎走了邪路，在解夕朝眼里就是一眼能看到底的结局。他总会不忍心。
　　当然，再不忍心，他也只能点到即止。
　　各人有各人的运。
　　郑云栎能听得进去，那么现在还为时不晚。
　　如果他一意孤行，那么也不是解夕朝一句两句话能撼动的。他们非亲非故，他也没有一定要去泥潭里捞人的癖好。
　　回了准备室，艾清源抬头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掉厕所了。”
　　解夕朝没有说遇到了郑云栎的事，只是道：“要上台了吗？”
　　“刚来通知了，说一会儿就轮到我们去确认走位和镜头。”邹意道，“大家休息一下，再熟悉一下舞蹈，我们就准备出发了。”
　　*
　　今天是TP的末放。
　　末放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打工人的周五，因此，每个人都很兴奋。
　　当然，他们也没有仗着最后的舞台偷懒。
　　这几天随着TP爆火，他们的舞台关注度也水涨船高。新粉原本还有些担心现场质量，第一场打歌之后，他们就完全放下了这份没必要的担心。
　　舞是齐的。
　　《隙》这首曲子的编舞是标准的男团舞，大多数的动作要求就是简洁有力。
　　TP的成员单拉出来个个赏心悦目，群舞的时候更像是砍瓜切菜，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随便黑粉怎么截，能截出来群魔乱舞算我输。
　　而在vocal上，TP目前为止的全开麦率是百分之百。
　　开麦一般分为全开、半开和不开，不开就是俗称的假唱，而半开是使用原声，同时调整麦的音量比例。全开麦则就是字面的意思，伴奏+成员唱歌，不掺任何的水分。
　　TP的舞蹈强度不算小，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坚持全开麦，至少称敬业是完全够格了。
　　更何况，他们的vocal听感还很好。
　　总而言之，事到如今的TP已经完全展现出了自己所有的实力，也受到了偶像圈的认可，甚至隐隐有破圈的趋势，至少音源榜持续的日冠绝对不是爱豆圈这一亩三分地的人能听上去的。而他们出道即爆红的耀眼战绩，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在此之前。
　　他们要给粉丝和观众献上最后两个舞台。
　　第一首，《隙》的最后一场打歌。
　　-
　　今天是末放，现场来的基本都是死忠粉。简单的彩排之后就是正式录制。而几乎是TP一上台，场下就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
　　解夕朝站在中间，在正式开始前小幅度地跟粉丝挥了挥手。
　　前排的妹妹几乎立刻就激动哭了。
　　解夕朝冲她很好看地笑了一下，收回了目光，低头最后确认了一下走位。
　　最后一场，打歌服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众人穿的都是MV中的一些服饰。
　　这会儿解夕朝身上就是当初MV封面那件薄如蝉翼的浅金色衬衫。他很适合这种柔软的衣服，薄至丝绸、厚至毛衣，都能穿出不同的味道。
　　跟他差异比较大的是两边的队友。
　　邹意和云盼代表的是还未产生神性之隙的圣洁天使，因此衣服的配色都是白配金，一个像是小王子，另一个则愈发温润如玉。艾清源和傅文泽则是黑配金。
　　两个人还没开始的时候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不知道被解夕朝腹诽过多少次没头脑和不高兴。
　　很快，设备调试完毕。
　　灯光暗下来，背景的大屏上蓦然出现了一双洁白的天使羽翼。
　　伴随着现场的尖叫，羽翼内的琉璃之眼缓缓睁开，跟现场的观众来了个对视。
　　眼睛轻眨，像是跳动的音符。
　　而在某个节点，轻灵的钢琴声乍然倾泻而出。
　　灯光璀璨，中央的解夕朝自队友的环绕中起身抬手，用一个漂亮的旋转，让导入的云盼站到了中央。
　　少年领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微哑的金属质感，扶着耳麦稳稳开口：
　　“时针分针旋转光影跳动于瞬间
　　时间的缝隙 神睁开眼睛
　　一秒光年”
　　最后一个词唱完的瞬间，他朝后走位，整个舞台光影明灭，就像是亮着烛火的神殿。
　　而此时此刻，邹意已经站到了中央，继续往下唱：
　　“森林深处是否藏匿恶龙 神的孩子在夜里悲泣
　　天使擦去血迹
　　箭尖花开”
　　他的声音又是另一种清澈，真的像是锈蚀的箭尖之上开出的白色花朵，温柔又安宁。
　　到了bridge部分，所有人呈圆形散开。
　　灯光暗下，再亮起时，艾清源一身玄色冷冷地站在中央。
　　随着音乐的急变，他骤然抬手，小臂卡着伴奏的点一拍拍用力，头发丝在节奏中震颤。干净利落的动作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做了一个短短十几秒的舞蹈solo。
　　而在自激昂变盛大的伴奏中，顺着走位已经重回C位的解夕朝自垂眼状态缓缓抬眼，在高潮来临之际，轻声念了那句最近日日夜夜在无数人的首页循环播放的法语：
　　tu me manques.
　　下一刻，背后的屏幕骤然盛放出大片灿烂的光芒。
　　神迹终现。
　　*
　　TP今天的状态非常好。
　　这是来现场的所有粉丝的感悟。
　　其实为了协调和统一，打歌舞台基本十几场下来就换一个妆造，编舞和分part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一首歌再惊艳，看了无数遍也会趋于平淡。
　　TP的舞台每场都很好看，也没能避免这个规律。
　　倒不是平淡，就是好得很意料之中。唯一能说的，就是今天大家脸上格外放松的神情。
　　这几个月的努力粉丝都看在眼中，自然也为他们感到欣慰。
　　只是，欣慰之余，不免又有些遗憾。
　　第一个舞台结束，就有粉丝在下面讨论：
　　“哎，其实专辑的收录曲也都很好听欸，但是舞台好少”
　　“对对，其实好几首都不错，但是也正常吧，一般宣传的都是主打，盛弘简直了，非主打好听得我都有点肉疼了，怎么不藏着当下次主打啊啊啊”
　　“放心啦，有朝朝在，主打都不是问题”
　　“说到朝朝我就想了，现在虽然也很好但是赛时也真的好青涩呜呜，这次收录了《无垠海》简直梦回赛时，诶？！”
　　灯光再次亮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已经摆了五个透明的高脚凳。
　　凳子上放着五把颜色各异的手麦。
　　颜色对应的，是五个人每个人的应援色。
　　“特别舞台吗？！”
　　“啊啊啊！！末放有特别舞台！”
　　一片惊讶和欢呼中，解夕朝一个人先上了台。面对着下面沸腾的人群，他笑着道：“接下来是送给大家的特别舞台。”
　　台下的气氛完全被推到了高潮。
　　解夕朝看着台下的灯海，停顿了几秒：“想了很久要做什么样的舞台来画上句点。最后，我们决定选这首歌。”
　　“当初，这首歌的成员并不是现在站在我身旁的这些人，但是大家告诉我，他们每个人都很喜欢这首歌。从这首歌发布之后，我也看到了很多留言和私信，他们告诉我，这首歌给了他们很多的勇气和力量。
　　很高兴大家能喜欢这首歌。
　　TP的第一张出道专辑所有的活动在今天结束了，但是属于TP的故事刚刚开始。
　　希望未来，我们也能够一起走下去。”
　　他顿了顿。
　　台下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在这一片尖叫声里，解夕朝笑着道：“不需要海水来临，不需要世界末日，就在这一刻，我们相见了。感谢相遇，感谢陪伴。
　　特别舞台，《无垠海》改编版。
　　希望大家喜欢。”


第110章 
　　几乎是解夕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舞台的灯光就暗了。
　　昏暗的灯光下，他在中央的位置坐下。其余的人依次上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所有人围成了一个半圆。
　　温柔浮动的蓝色自背后的屏幕上蔓延至全场，像是海水一般包裹着所有人，刚刚舞台上的热烈气氛荡然无存，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台下星星点点的荧光棒闪烁。
　　万籁俱寂中，解夕朝拿起手麦开了口：
　　-遥远的地平线
　　-温度在蔓延
　　他的声音带着微哑，耳边流淌的伴奏陌生温柔得让台下的粉丝都有些恍惚，但是细听，却又能听出《无垠海》原本的旋律。
　　就像是……
　　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平静了下来，给这个全世界最后的人类留存了最后一丝怜悯。
　　让他能跟世界，最后地再进行一次对话。
　　温柔的钢琴声中，邹意拿起麦：
　　-海水在烈日中灼烧
　　-海鸥飞向远方
　　他刚刚被粉丝感动到了，眼角都带着微红。
　　声音很轻，低哑温柔。
　　接过他的，是一旁的云盼和艾清源。
　　艾清源的手搭在云盼的肩膀上，搂着他小幅度地摇晃，一边晃，一边慢慢地唱：
　　-碧水无垠长空万里
　　接着尾音，傅文泽拿起话筒，唱的是高潮来临前的最后一句：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最后的舞台，解夕朝和TP所有成员献上的。
　　是《无垠海》的改编版。
　　没有躁动的乐队伴奏，没有燃烧成火焰的激情舞台。解夕朝在末放之际，把这首歌改编成了以钢琴伴奏为主的、一首温柔而细腻得甚至有些感伤的歌曲。
　　是道别，也是感谢。
　　唱到最高潮的时候，发生了戏剧的一幕。
　　他们最左侧之上一直散发着蓝色光晕的顶灯闪烁了一下，突然熄灭了。解夕朝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它又重新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开着的一朵蓝色的、生机盎然的小花。
　　他停顿了两秒，眼睛弯了起来。
　　他轻轻地唱：
　　世界末日之前
　　请和我相见
　　我的爱人大海辽阔无垠
　　海水淹没世界之前
　　请和我相见
　　我的朋友 尽管我们素昧平生
　　——尽管我们素昧平生。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相聚在这里。
　　这就是最好的当下。
　　末日未临，黎明先至。背景的VCR上，朝阳自原本汹涌的大海之后跃然而起，
　　灯亮了。
　　*
　　几乎是灯亮了的刹那，欢呼声就铺天盖地地响了起来。TP众人鞠躬谢幕，把场地让给了下一个要登上舞台打歌的团。
　　一连两个舞台，大家都有点儿累。
　　但是在进后台之前，所有人还是坚持跟粉丝打完招呼。
　　一直到真正进了化妆间，邹意才松了口气。
　　他松了松领口：“唱了我一声汗。”
　　“紧张？”傅文泽问。
　　“激动吧。”艾清源道，“我也挺激动的。”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说赛时跟粉丝的互动大多数依靠那扇封闭的铁门的话，那么出道了之后，他们跟粉丝的距离就更近了。这一个多月的成绩，与其说是他们的成功。
　　不如说是他们和粉丝共同努力的结果。
　　饶是沉稳如邹意，在唱最后一首《无垠海》的时候，都有点儿撑不住的感伤。
　　好在这不过是出道。
　　未来，他们还有好几年要一起走过。
　　几个人稍微补了一下妆，就在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要准备上台了，五个人站起身。
　　最后一个表演的是Newstar。
　　其实今天他们也是末放，但是他们来的粉丝数明显要比TP少很多。
　　加上两个团又有些不对付，因此表演的时候场下反应平平。解夕朝上台的时候，就看到了身旁的红衣男生有些绷不住的脸色。
　　如果没记错的话，男生的名字叫薛子霄。
　　郑云栎并没有站他旁边，像是避嫌，两人分别站到了队伍的两侧。
　　解夕朝走到郑云栎的边上，后者脸色倒是比走廊里看到平静很多，他道：
　　“提前恭喜了。”
　　今天这个一位是最后一个一位。
　　无论是预测分数还是实时投票，目前TP都是大比分领先。
　　结果毫无悬念。
　　解夕朝笑了笑，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果不其然，主持人短暂地说了串场词之后，结果公布在大屏。
　　一位：
　　The Phoenix
　　礼花蓦然爆开，主持人把奖杯递到队长邹意手里。
　　他的眼睛又红了，哽咽着说着获奖感言。所有人都聚集在他身旁，解夕朝看了一会儿，笑着伸手，替他拿掉了头发上飘落的一根彩带。
　　——这是所有人记忆中关于TP出道专落幕最后的镜头。
　　-
　　接下来，一切就变得迅速而意料之中。
　　TP出道活动正式结束，但是《隙》却远远还没有到退休的程度。
　　不仅是《隙》。
　　最后一次打歌TP选择打《无垠海》这件事后来被无数人羡慕嫉妒恨地称为“明智之举”，因为这一次打歌舞台之后，原先就已经小爆过一次的《无垠海》再度出圈。
　　这一回，则是真正的大爆特爆。
　　《隙》在音源榜上本来就稳稳地占着日冠，《无垠海》后来居上，凭着打歌效应迅速地冲进了日榜前十，然后是前五，前三。
　　一周之后，两首歌就贴脸成了排名一二的邻居。
　　这又是一个新的记录。
　　TP如日中天，各大公司眼睛都红得滴血。这段时间，各种各样的手段轮番上阵，傅文泽有一次出去跟从前的朋友吃个饭，之前的事又被翻了个底朝天。
　　有人说他过去就是个混子，还有人说他现在还天天霸凌队友。
　　艾清源更加。
　　他是实打实的盛弘太子，当初赛时又出过那样的事，几乎所有的眼睛都对着他，就等着他什么时候露出把柄。解夕朝又是TP目前的大TOP。
　　两人之间是有实打实的利益冲突的。于是各路水军天天挑完这家挑哪家，恨不得TP撕个天翻地覆。
　　艾清源烦不胜烦，有段时间天天拉着解夕朝直播。每每直播都要深刻地表现一下他们深厚的兄弟情。比如非常做作地夸奖解夕朝饭做得好吃，定期发一些他们俩的自拍。
　　解夕朝倒是没说什么，随便他闹，每次倒也配合。
　　艾清源展示完，沾沾自喜，心想这回没人质疑我们俩的关系吧。
　　结果就是，他们的CP终于在超话榜登顶，但是唯粉之间反倒撕得更厉害了。一水的言论，都是艾清源硬拉着解夕朝洗白自己，让解夕朝离吸血皇族远一点。
　　他：“……”
　　苗海程安慰他：“没事，火团必经之路必经之路。”
　　他讪讪地“哦”一声。自顾自地生闷气去了，到了最后，还是解夕朝把他哄好的。
　　就用了一招。
　　“晚上替你忽悠傅文泽给你做好吃的。”他道。
　　一顿饭，收买了原本沮丧得不行的艾清源。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
　　可……
　　再多的手段也没能阻挡TP的成神之路。
　　《隙》霸榜日冠两个月，眼瞅着马上就要有退位让贤的趋势，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之际，盛弘就宣布了TP的第一次回归。
　　这一次，TP延续了出道专概念主题，以傅文泽为概念核心，做了一个森系清新风。讲述的是正义之神在森林里和哑童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勇气之神在森林里拯救了哑童，自此出现了神性之隙。
　　这一回，歌彻底放手给了解夕朝。
　　解夕朝也不负众望，在历经了整整一个多月的闭关创作之后，直接写了第二首神曲《春舞》。
　　这是一首非常轻灵明快的歌曲，当时回归的时候正是春夏之交，所有人穿着浅色系的打歌服，从舞台到歌曲，都洋溢着春日温柔清新的气息。
　　至此，TP的概念彻底成型。
　　以凤凰这个创世神为原点的和世界观，搭配五个成员身上各自不同的特质，从而演绎每个人不同的剧情，每一次回归都是一个新的剧情支线。
　　而每个成员的核心风格虽然不同，但总体回归的内核确实相同的。
　　那就是一个字：
　　轻。
　　可以是轻灵中带着欲色，也可以是轻灵中带着清新，到了第三次回归，核心成员变成了云盼，于是曲风则就变成了轻灵中带着可爱。
　　就这样。
　　日冠、周冠、月冠、年冠。
　　包揽的一位，新人奖、音乐奖、专辑奖。
　　TP从一个原本就起点很高的选秀团彻底走上了通往巅峰的成神之路。每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即将跌落神坛的时候，他们都会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些所有的猜测都是莫须有。TP还能再打一百年。
　　而在每一场回归中都坚持参与其中的解夕朝则是彻底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全能型爱豆。
　　无数人听说他，无数人了解他，无数人喜欢上他。
　　他的粉丝越来越多，也多了不少黑粉。不少人盼着他江郎才尽，但就像每每被TP打脸的对家一样，这些黑粉也始终没能等到一个能尽情发泄戾气的机会。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
　　一晃，两年过去了。


第111章 
　　八月，A市。
　　骄阳当空。
　　正是酷暑，正午的时候柏油路都能烫得人下不去脚。
　　王曦刚从出租屋出来，为了赶时间蹬了一路的自行车，也出了一路的汗。
　　到了目的地，她一脑门子官司地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好半天才从“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大中午的跑来机场我有病吗”的心态中调整了过来。
　　挣钱，不寒碜。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
　　确认了自己调理好了之后，她才拎着手上比她命还贵的相机进了机场。
　　A市的机场是整个省最大的机场，装修得也很豪华，素有半个景点的美称，这会儿漂亮而宽敞的大厅内旅客匆匆。
　　她转了一圈，精准地找到了某个人群聚集的地方。
　　然后，她无视周围的人好奇的目光，抖起她临出门从家里薅的报纸展开，在上面坐了下来，开始低头摆弄她的相机。
　　手机震了一下，是置顶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网线那头的人一如既往热情洋溢活力满满。
　　：曦宝你到了吗！我看前线说亭亭的飞机落地了！
　　她直接拍了个机场地面发了过去。视角仿佛爬行动物，毫无水准。
　　对方秒回了一个“花痴”。
　　然后她道：那今天就麻烦你啦[比心]
　　王曦心说不麻烦，大几百块呢。这么想着，她熟练地回了一个[花花]过去，然后按灭了手机屏，开始眯着眼看不远处的通告栏。
　　-
　　王曦是个职业代拍。
　　刚做这行半年。
　　代拍，顾名思义，按照客户的要求到现场替他们拍他们喜欢的明星。头一次听说这个概念的时候，王曦远在G市的亲妈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拍几张破照片能有几个钱。
　　王曦给她看账户收款，然后她妈不吱声了。
　　代拍是个新兴产业。
　　新兴的意思是赚不赚钱纯看人。
　　王曦就是赚钱的那个。
　　她从小就爱摄影，也有天赋。成为职业代拍的契机是随手拍的一张图在网上出了圈，当天晚上有人就来找她问她接不接单。
　　干了两个月，她辞了工作，开了个人账号。
　　账号什么人都拍，为了引流。私下里接单，一张图三位数起，粉丝趋之若鹜。
　　她们觉得王曦的照片值这个价。
　　王曦拍照也很认真。
　　她不追星，也不知道如今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花这么多钱在陌生的人身上。在她看来，花大几百给代拍拍一张照片还不如给自己买件羽绒服。
　　但是这笔钱是进她的口袋。
　　王曦表示尊重。
　　今天这个跟她对话的富婆就是她的老主顾。
　　因为她负责，也不会在公共场合为了拍照影响秩序，所以对方找了她好几次，给钱也很爽快。
　　王曦也很乐意接熟人的单。
　　事少，钱多。最重要的是这个富婆追的是一个十八线的小糊豆，几乎没什么接机的人，所以拍起来很轻松。
　　但是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
　　被第三次差点挤到的时候，王曦果断站起了身。
　　空了还好，挤的时候坐下危险系数简直成倍增高。她抱着相机在艰难的人堆里麻木地移动，心里知道，要不是她拍的小爱豆突然爆红，那就是撞上哪个当红偶像也坐的这班飞机。
　　艰难地挤到空一点的地方之后，王曦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曦有个奇怪的规矩。
　　那就是粉丝到一定数量级的不接。
　　原因很简单：
　　她恐人。
　　在她还没开始代拍事业的时候，她就曾经跟国内当时某位当红炸子鸡撞过一次行程。当时下飞机的时候王曦简直快晕过去，从此把这条写进了置顶。
　　但是……
　　王曦头晕目眩地想。
　　即便是那个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多人啊？
　　挤是挤，倒还算是有秩序。
　　靠着栏杆站的时候王曦下定决心，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一定要先给他咔咔拍几张，至少得把精神损失费给挣回来。
　　这样想着，她终于打起了精神。
　　正说话间，出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身旁的人还在愣着，王曦毕竟是专业的，反应比她们快得多，直接举起了相机。
　　耳边的嘈杂突然增加到她无法忍受的高度，她皱着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掉头就跑，专业而严肃地盯着镜头。
　　镜头内，保安和保镖依次掠过。
　　随之入目的，是一张漂亮且冷淡的脸。
　　-
　　这是一个好看得几乎有些惊人的年轻男生。
　　王曦这么说，自然是因为经验。
　　镜头会放大缺点，但有的时候，缺点可能本身就天然存在。
　　王曦拍过不少爱豆，最后的出图几乎都要经过她的努力修饰，但是面前的这人不同。
　　他的长相文秀，是最没有攻击性的那种淡颜，其实是有些吃亏的。但他五官的精致程度完美地弥补了这甚至称不上缺陷的特点。
　　很白，皮肤很好，看着细腻透明。
　　最漂亮的是眼睛。王曦拍他的时候他刚好抬头，黑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地对上她的镜头，只是过了0.01秒，他就迅速地调整好了状态，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
　　笑得王曦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等她缓过了神，第一时间开始看手上刚拍的照片。
　　她的心跳又快了一拍。
　　这一看，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这是两张毫无疑问的神图。
　　青年茫然的眼睛像是沾了雾气，而第二张的笑容又像是盛着弯月。
　　哪怕是生图直出，也带着绝佳的氛围。
　　最主要的是，脸实在漂亮。
　　至少，满足了王曦作为一个破拍照的对于镜头内景象美的最高追求。她顾不得什么，在耳边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里随便抓了一个人，尽力矜持地道：
　　“这是谁啊？”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王曦感觉整个机场都安静了一瞬。
　　无数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她，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
　　王曦：“……”
　　被她抓住的女孩也愣了一瞬，然后她不可置信地道：“姐妹，这是TP的解夕朝啊？？？现在全内娱最红的男爱豆没有之一，不是吧，你居然不认识他？？”
　　*
　　解夕朝在保镖的护送下一路坐上保姆车。
　　他这会儿已然在机场外面，周围的警戒线外却仍然是大批的粉丝。一眼望过去几乎望不到头。
　　他叹了口气：“程哥。”
　　“我知道，我知道。”苗海程对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道，“下次就不让她们来了，这不是你刚回国，需要证明一下热度。”
　　解夕朝抬眼看他。
　　苗海程咳嗽了一声：“……顺便上个热搜。”
　　解夕朝没说话。
　　苗海程知道他是不高兴了，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改变。
　　他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直接去红毯？”
　　解夕朝沉默了一瞬：“没事。”
　　“跟他们说了一起去。”他放缓了语气，道，“先回家吧。”
　　苗海程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汽车平稳地启动，驶向了解夕朝熟悉的目的地。
　　车内，他低头发了个消息。
　　然后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下了车窗，对着依依不舍的粉丝说了声“晚上见”。
　　-
　　这是TP出道的第三个年头。
　　如果说和刚出道相比有什么变化，那最明显的，应该就是红了。
　　不是选秀时期的小出圈，也不是刚出道时期的一飞冲天。是真正破了圈的大爆，别的不说，TP每发一次新歌，就能迅速占领全国的各大商场BGM领域。
　　用苗海程的话说，就是“当前有且唯一的国民男团”。
　　现在，解夕朝走到哪儿，都是无数的镜头和粉丝。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刚出道的队友一起吃火锅还能全身而退的时期了。
　　红自然就会带来流量和热度。
　　除了线下，还有线上。
　　这些年TP已经成了盛弘的当家男团，公司从他们身上捞了不少的钱。大多数情况下解夕朝都比较宽容，唯独营销炒作这件事，他总是和公司意见相左。
　　这还要从一辑说起。
　　当初出道专，解夕朝作为新人爱豆参与制作这件事一度引起热议。
　　原因有二，第一，他是没有经验的新人，而出道专对于一个团体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关键，启用新人无疑是冒险。第二，他不是盛弘的艺人。
　　因为这件事，盛弘一度被誉为业界最良心的公司。
　　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出道的第一个年头，解夕朝跟公司相处得可以称得上愉快。当然，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盛弘是想要把TP作为招牌打出去。
　　他也有要求。
　　他要的是创作自由度。
　　两方算是心知肚明，合作愉快。
　　只是，再怎么样，盛弘毕竟还是商人。
　　商人总是逐利的。
　　解夕朝闭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手机震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们五个人的小群。
　　小艾同学：@朝宝 到了没？饿死了
　　解夕朝失笑。
　　朝宝：你们先吃，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小艾同学：哦
　　1秒后，私聊响了一下。
　　清源：我看到新闻了，人好多啊，看着还挺危险的
　　清源：回头我找公司运营那边的人说说去，每次都是“不小心”透露行程，再这么“不小心”我就让人“不小心”也把他工资扣一下[微笑]
　　清源：你先回来吧我们说
　　解夕朝嘴角勾了起来，有些无奈。
　　大概是近一年，他和公司的运营理念开始出现分歧。之所以走到现在还只是分歧的程度，艾清源要算很大一份功劳。
　　小少爷嚣张起来谁都拦不住，公司也不敢拦。
　　解夕朝也不主动麻烦他，但是艾清源这两年察言观色的工夫见长，很多时候不需要解夕朝开口，他那边就发现了。
　　就像现在。
　　这事确实挺糟心的。
　　解夕朝不是反对接机，也能体谅粉丝想追线下的心情。但是他们粉丝多，基本上没组织到位，就很破坏机场秩序，而且人一多，安全性也差。
　　如果不是必要，解夕朝觉得私人行程还是保密比较好。
　　至少不要官方公开宣传。
　　他给艾清源回了个“好”，又说了一句“快到了”，然后就按灭了屏幕。
　　脑子里还是前半个月取的一些景，大片的雪原，被雪压垮的枯枝，远方木头搭建的小屋。他们还没怎么做过冬日主题的专辑，解夕朝觉得是时候了。
　　他一面构思，一边无意识地敲着软椅的边沿。
　　耳边是汽车空调的运转声，很像按摩着耳朵的白噪音。就在这一片安宁里，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艾清源，嘴角带了些无奈，正要拿起手机再回一句，手指就顿在了原地。
　　箐姐：回来了？
　　箐姐：[文档]
　　箐姐：这是剧本，我跟那边沟通好了。你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过两天就可以参与角色的试镜


第112章 
　　几乎是收到消息的一瞬间，解夕朝的手就是一顿。
　　前排传来苗海程的絮叨：“对了夕朝，虽然说来接机的基本都是喜欢你的粉丝，但是你也不要太平易近人了，就刚刚，我听助理说都快把你挤倒了……”
　　解夕朝一面分神听他讲话，一面给方箐箐回复了一个“好，一会儿看”。
　　然后，他按灭了屏幕。
　　“夕朝你在听吗？”苗海程回过头。
　　解夕朝把手机塞进口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脸无辜：“在呢。”
　　他想了想：“要么就别让她们来，来了冷脸还是不太好。她们也没有恶意。”
　　苗海程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车子一路行驶到别墅门口停下，解夕朝下了车。
　　苗海程在车上摇下车窗：“那我半个小时后和小黄来接你们去会场，记得吃饱点啊，晚上那个晚宴肯定没法吃，哎也不要吃太饱，稍微垫垫肚子……”
　　解夕朝耐心地听完，冲他挥了挥手，往别墅里走。
　　进门的时候，傅文泽刚好把面从碗里捞出来。
　　云盼在客厅里做妆发，栗子色的头发被吹成柔软的卷儿，探头跟他打招呼：
　　“哥你回来了！”
　　解夕朝非常手痒，蠢蠢欲动地想去rua他的卷毛，在造型师的尖叫声中悻悻收手，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不多时，做好造型的艾清源和邹意也从楼上下来。
　　在一起混了快三年，大家早就熟得连招呼都懒得打。
　　两个人路过餐厅，一人揉了一把解夕朝的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各自刷着手机。
　　-
　　TP今天要跑的通告是某个国内顶级杂志举办的夏日盛典。
　　对如今的TP来说，盛典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最轻松的通告之一，只需要露露脸、走走红毯，充其量再跳个开场舞。
　　除了内场social烦人一点，比回归连轴转的跑行程是要轻松多了。
　　尽管如此，从晚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笑得脸都僵了。
　　上了车，艾清源一屁股坐到解夕朝的边上。
　　他今晚喝了几口红酒，这会儿脸都还是红的。解夕朝嫌弃地把他推开一点，他又挤过去，一旁的邹意看不过眼，想来拉他：“清源你别闹夕朝了，让他歇会儿。”
　　“我不。”艾清源非常倔强地道。
　　他挨着解夕朝，非常幼稚地玩他衣服上的带子。
　　解夕朝今天久违地穿了一身质地柔软的纱制白色衬衫。是为了开场的表演。
　　TP今天表演的是二专主打《春舞》，这首曲子的编舞融合了部分现代舞的动作，很柔，结束的时候台下掌声雷鸣。这会儿还挂在热搜上。
　　玩了一会儿那根万千少男少女都想解开的带子，前面的云盼扭过头：“哥，你又上热搜了。”
　　解夕朝把已经开始打死结的某个醉鬼的手淡定地拍开，问他：“怎么了？”
　　云盼老老实实地道：“好像是你有个站姐拍你拍得特好看，所以上热搜了。”
　　这是常事。
　　所有人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继续各干各的。
　　解夕朝顿了顿，打开微博，看到了热搜底下的那条热门微博。
　　*
　　那是两张抓拍。
　　解夕朝记得对方的镜头。
　　那是个看着挺清瘦的小姑娘，应该不是他的粉丝。他记性不错，能扛着专业镜头来拍他的站姐他大都记得。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现在看来，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因为对方把他拍得很好看。
　　不是高P加各种模糊滤镜的好看，而是真正看得出拍照技术的好看。
　　角度选得很好，后期调色也很漂亮，几乎调出了电影一般“人潮汹涌我只看向你”的氛围感。
　　照片是一个小时前发的，这会儿评论已经好几万。
　　点开来看，意料之中的是各种嚎叫。
　　“啊啊啊我朝好美！谢谢曦姐拍我朝！”
　　“啊啊啊老师不是不拍千万粉以上的吗哈哈哈我朝怎么成了例外了，吓得我去看了一眼朝的粉丝数，拍得好好看！给老师笔芯！”
　　“看粉丝数+1”
　　“解夕朝这骨相真绝了，内娱最漂亮的男爱豆就是他了吧，感觉出神图跟喝水一样”
　　“大胆点，不用局限在男爱豆范围内。有幸线下见过一次，比99%的男演员都好看，难得的一个骨相皮相都完美的男明星，当爱豆可惜了啊诶”
　　“啊啊啊盛弘能不能别做死人了，我担的solo呢个人资源呢影视资源呢，我真的会恨：）”
　　“今天也想暗杀某吃人公司，进团签给你们是我们朝朝倒了八辈子的霉：）”
　　而在一片赞誉声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夸张了真的……每次看你们拿爱豆的颜值和演员比都只想笑”
　　“解粉一向心比天高啦，你就让让她们吧。她们最爱说的一句话不就是她们哥哥明珠蒙尘，明明盛弘出道专就让他写歌了，制作人的title连自家太子都没给，结果呢？还不是一样现在天天被日不公平对待她们家哥哥，我说这就是内娱最不知足的粉圈[吃瓜]
　　哦对了，她们第二爱说的一句话是解夕朝要是去演戏就没影视圈的其他人什么事了”
　　“哈哈哈？我路人，这么夸张？但解夕朝真挺火的，才24吧？感觉不管是路人缘还是死忠已经都没有能跟他打的，也有作品，其实我蛮喜欢他的”
　　“也没什么人讨厌他本人吧，人也挺敬业，就是讨厌粉丝拉踩”
　　“呃但我觉得粉丝说得也挺对的啊，我路好没怎么花钱的那种，第一年盛弘对他是还好，但是最近不是TP都陆续开放个人资源了，邹意都出单曲了（没有说邹老师出单曲不好的意思，歌很好听，就是他跟夕朝一样都是原生公司不太强势的），解夕朝除了原生公司一直在喂资源之外０个资，连个SOLO都不给，他人气可是断层的，这也很夸张啊？而且TP这两年回归次数真的吓死人，每次的主打都是解夕朝写的，就给人一种非常压榨的感觉……”
　　“嗯，TP团感情挺好的，但从路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团就是解拖飞机，前面的也别嘲粉丝言论了，谁家粉丝看自担不是觉得哪里都好啊，而且我看过解夕朝拍MV，感觉眼神很灵。就现在内娱影视圈这水平，他演个配角其实绰绰有余的，我不信没公司给他递本子”
　　“内娱爱豆还是最底层啊，如果能往上走还是往上走，他出道人气就是断层，跟这个团跟了两年已经算仁至义尽了，盛弘给他找点好的本子让他试试吧”
　　解夕朝按灭了手机。
　　他的脸色平淡如常，对看到的所有言论都像是意料之中。
　　事实上，这也是最近这段时间，TP相关的热门话题中，被亘古不变来回反复讨论的日常。
　　-
　　TP是罕见的出道即登顶，当年的《隙》和《无垠海》曾经包揽年冠亚，之后就一直很稳定，发歌当天必日冠，然后毫无悬念地拿下当年所有奖项。
　　到现在，还是有人会计算他们的回归时间。但已经不像当年的NS一样是为了刻意碰瓷，而是避开。
　　因为只要TP发歌，一张专六首歌，能把前排占完。
　　对外算是天下无敌高枕无忧，但是这些年，TP内部的粉圈也没少产生分歧。
　　主要原因，就是人气差异太大。
　　因着正主关系是真的好，加上引导，TP是秀团里少有的团粉很多的粉丝。对于团粉来说，TP的现状让她们很满意。大多数人对解夕朝更是当成神来对待，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但是唯粉的意见就比较多。
　　对于其他家的唯粉来说，没有哪家的粉丝会很喜欢自担的团被叫做“队友在的那个团”。
　　而对于解夕朝的粉丝来说，就是爽，和委屈。
　　爽在自担业务能力样样出色，哪怕是拍个MV拍个杂志都能被业内大加赞赏，跟他合作过的没有不对他大夸特夸的，更不用说最基础的作词作曲。
　　委屈……
　　就像评论说的那样，解夕朝付出的和得到的远远不成正比。
　　为了自担的事业发展，她们还是会买专辑买代言，但是心底里的怨言是有的。
　　最近因为个资的事，矛盾尤甚。
　　团里所有人几乎都轮了一遍个人资源，但是唯独解夕朝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他MV里的镜头和歌词越来越少，最新的一张专辑里甚至是倒数第二。
　　垫底的还是上一张专辑刚当过概念核心的邹意。
　　解夕朝的粉丝咬碎了牙，回归之后就开启了日公司的一系列工作，到现在，盛弘的最新一条微博评论底下还都是解粉的评论。
　　*
　　解夕朝的粉丝不知道的是，这次专辑的分量已经是艾清源从中帮忙斡旋过的结果。
　　这会儿在车上，解夕朝把他的手拍开，他也没有再坚持，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凶”，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小声问解夕朝：“今天我哥找你，说了什么？”
　　刚刚的晚宴上来了不少的权贵，自然包括艾氏的现任继承人，也就是艾清源的哥哥。
　　艾清源看到他和解夕朝聊了几句，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记着这个事。
　　“没说什么。”解夕朝道。
　　艾清源想要说些什么，解夕朝顿了顿：“问你谈恋爱了没。”
　　艾清源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邹意正在喝水，呛得撕心裂肺。
　　他隔着艾清源跟解夕朝对视，后者冲他眨了眨眼睛，邹意会意，无奈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管他们俩。
　　这边两人在眼神交流，另一边，艾清源却当了真。
　　他怔了好几秒，有些茫然地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没谈啊？”
　　解夕朝委婉地道：“可能是你最近在他面前提我的次数太多了。”
　　艾清源：“……”
　　酒精使人迟钝。
　　他花了足足好几秒才充分理解了解夕朝这句话的意思：“我……靠！”
　　“不是，你听我解释！”他语无伦次，“我他妈……”
　　解夕朝叹了口气：“你哥说我要是再给你吹枕头风就把我雪藏。”
　　艾清源：“…………”
　　他瞪着解夕朝看了好一会儿，解夕朝一脸无辜地看回去。
　　三秒后，艾清源反应了过来：
　　“……你是不是在骗我。”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前面的傅文泽和云盼已经依次下了车。
　　邹意跟在他们后面，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体贴地跟上一步，替他们俩打掩护去了。留下了解夕朝和艾清源在原地。
　　顶着艾清源怀疑的眼神，解夕朝说了实话。
　　“嗯。”他道，“他只是问我最近忙不忙，为什么你都不回去吃饭。然后我们俩客套了几句。”
　　艾清源：“……”
　　“所以你真的跟他提过我？”解夕朝问。
　　空气很安静，车上的温度刚好。
　　两人靠在宽敞的座椅上，是难得的谈心时间。
　　艾清源被他这一吓，酒已经完全醒了，他简直拿解夕朝没办法，CPU烧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嗯”了一声，然后道：
　　“我只是觉得……”
　　他有些艰难地道：“可惜。”
　　-
　　艾清源想不通。
　　曾经他想不通为什么管衡要离开，现在他想明白了。
　　可是他发现，想明白好像也没什么用。
　　那种年少之时面对家里人的无力感又卷土重来。有的时候他甚至想，会不会解夕朝不跟着他们出道，他的境况反而要好一些？
　　这个念头被解夕朝打断。
　　解夕朝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比选秀还要快的出道方式。”
　　艾清源手指微动。
　　解夕朝没有多说什么，点到即止，然后就很认真地道：“谢谢你，清源。”
　　这两年他确实很感激艾清源。如果没有艾清源，他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而对方其实没有义务一定要来帮助他，他当初话说得漂亮，但这个世界终究是适者生存的世界。
　　他这么一说，艾清源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两人又一起安静地呆了一会儿，解夕朝问他：“回去了？”
　　艾清源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往车下走，只是，临进别墅的时候，解夕朝突然叫住了他：“清源。”
　　艾清源回头：“嗯？”
　　解夕朝沉默了片刻，问他：“如果我真的去演戏了，会觉得不舒服吗？”
　　艾清源有些讶异：“怎么会。”
　　他也很认真地说：“从第一次拍MV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去演戏的。你有天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解夕朝冲他笑了笑。
　　等进了别墅，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天。他回到房间，点开了方箐箐发给他的文档。
　　-
　　可惜吗？
　　解夕朝不觉得。
　　就像他对艾清源说的，选秀是出道的最快方式。
　　享受了权利，就要承担义务。他已经在义务的范围内享受了最大的自由，当年，他和盛弘签的是特殊合同。
　　对解夕朝来说，这就够了。
　　当然，他猜测事到如今，盛弘应该是后悔了的。
　　但是，这与他无关。
　　他唯一担心的是队友会不会因此心有芥蒂。虽然理论上这些事与他们无关，但是解夕朝其实是个挺重感情的人。
　　好在，他有一群很善解人意的队友。
　　这让解夕朝放下了最后的顾虑。
　　想演戏的念头是突然产生的。
　　在解夕朝过去的时间里，他当演员的次数其实比当爱豆要多。他本身就是在扮演这件事让他做演员比做爱豆还要得心应手。
　　之所以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他要对团队负责，另一方面，是没遇到合适的本子。
　　一晃两年过去，TP的情况已经趋于平稳。解夕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在方箐箐又一次问他，手上有很多本子，要不要看看的时候，他点了头。
　　当然，爱豆是接不到好本子的。
　　方箐箐递过来的本子里，五成是花瓶配角，五成是无脑甜宠剧。
　　前者毫无技术难度，后者甚至是男主，但是……解夕朝是觉得，每个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没必要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好在，除了被动等机会，还能主动出击。
　　解夕朝让方箐箐拜托找了一下，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还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本子。只是对方并没有发来邀约，需要他去试镜。
　　这是一个仙侠剧。
　　IP改编，原著是男频的大男主文，热度很高，因此制作班底质量很高。
　　这种剧，男主基本都是找的内娱知名小生，甚至如果导演有点个性和胆子，启用科班出身的新人都有可能，唯独轮不到爱豆。
　　解夕朝并不因此而烦恼。
　　因为他看上的角色，其实也不是男主。
　　文档打开，他剥了个橘子，开始看起了手上即将试镜的这幕戏。


第113章 
　　这是一幕室内戏。
　　不长，从标题满打满算算到最后，也只占了文档的两三页。
　　解夕朝橘子还没吃完，文档就已经看完了。他把最后两瓣塞嘴里，扔了橘子皮，又倒回去从头开始看。他觉得这试镜剧本挺有意思。
　　当时看到招募信息的时候，他就去看过原著。他就是有点儿强迫症，哪怕做爱豆和演戏都只是出于兴趣，但一旦做了，他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这个IP的原著是个大男主升级流爽文，剧和原著同名，都叫《求仙记》。
　　升级流爽文，内容自然以成长和打脸为主。男主是个穿越者，初始身份是某个名门正派根骨不佳的废柴小师弟，文章开局，就是小师弟被师门打发下山历练，自此开始传奇人生。
　　这角色人设挺好的。
　　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一来轮不到爱豆演。
　　二来，他不太感冒。
　　这样的人设太“平庸”了。不是贬义的无聊，是指较为常见。
　　解夕朝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牌，他自觉养出了点逆反性子，总想着叛逆一把，演点新鲜的。
　　比如处处跟男主作对的反派。
　　反派的名字叫景音，是江湖第一大派浮云派的首徒。
　　也是男主的师兄。
　　景音天生根骨奇佳，素有不世出的天才之称，为人清冷孤高，目下无尘，生平最不喜男主这种整天嘻嘻哈哈的混小子，结果可想而知。
　　随着男主的日渐升级，景音却始终没能在境界上有所突破。师门一年一度的盛会之上，他以一招败于男主，众目睽睽之下，景音急火攻心。
　　于是……
　　“啪”的一下，他走火入魔了。
　　这场试镜的戏，就是景音走火入魔之后，和男主在某个雪夜的第一次相遇。
　　解夕朝觉得这场戏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并不是一场情绪特别激烈的戏，甚至可以称得上日常。但同时，如果解夕朝是导演，那么这场戏也会是他试镜的备选。
　　他跟导演的脑回路意外重合这件事，让解夕朝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导演产生了些许好感。
　　只是，解夕朝不知道的是，他对对方有好感。
　　对方却不是这么想的。
　　-
　　解夕朝看剧本的时候，某剧组宾馆内同样灯火通明。
　　套房里，《寻仙记》的导演陆咏正暴跳如雷。
　　周围的所有工作人员噤若寒蝉，听着他机关枪一样霹雳啪啦：
　　“我让你们找人，你们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们自己看看，当红偶像！顶级流量！要吓死谁啊！我们剧组缺的是流量吗！”
　　没人敢作声。
　　陆咏灌了口水：“来个人说话！”
　　于是一旁的助理弱弱地开了口：“导演，是你自己说的，景音是浮云派首徒，也是江湖第一美人，选的演员必须要长得过关，我们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找的啊……又不是馋人家的流量。”
　　她顿了顿，有句话没敢说。
　　以人家的流量，到我们剧组还是下凡扶贫呢。
　　也不看昨天就走了个红毯，人上了多少个热搜，现在还没下来。要是真来了我们剧组，那今年的热度都不用愁了。
　　陆咏：“……”
　　他倒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又喝了一口水，绷着脸：“照片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工作人员就等他这句话，忙不迭地附上一打照片，陆咏只看了一眼，感觉火气又上来了：“不要精修图！”
　　工作人员委屈辩解：“陆导，这个是生图。”
　　陆咏：？
　　他有些狐疑地把照片拿过来又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年轻人看了眼照片，也愣了一下：“解夕朝？”
　　陆咏：“……小非你认识？”
　　“嗯。”窦非失笑，“The Phoenix的门面，昨天红毯我们还见过。如果是他的话，老师，他就长这个样子，真人比照片应该还要好看一点。”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他居然也在挑本子啊。”
　　显然这件事让他有些意外。
　　陆咏并不关心他是哪个团的又是哪个定位，但是窦非说了，真人比照片还好看。窦非一向实事求是。他又看了一眼照片，怒火果然消散了些。
　　“那就让他试试吧。”他冷哼了一声，“反正如果不符合我的要求，不管他是谁，都得给我滚蛋。”
　　*
　　解夕朝并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照片已经在整个剧组流传了个遍。
　　这天晚上，他认真地把剧本看了好几遍，又把原著翻出来揣摩了一下前后场景，所有的弄完，已经快十二点。
　　邹意准时地来敲了他的门。
　　他应了声：“马上就睡，我去洗漱。”
　　对方才离开。
　　这两年解夕朝熬得比较狠，原先队友都以为他有分寸，毕竟赛时的时候对方比谁都自律，却没想到解夕朝是真的上头。
　　突发了一次低血糖之后，邹意每晚看他房间里或者作曲室太晚了还有灯，都会来敲他的门。
　　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独有的默契。
　　洗漱了一番，解夕朝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邹意已经离开了，只有傅文泽在座位上吃早饭。
　　看他来了，傅文泽把边上的盘子推给他，言简意赅：“你昨天点的餐。”
　　解夕朝一面感叹他傅哥的贤……娴熟，一面把盘子里煎得金黄漂亮的鸡蛋和三明治吃了。
　　吃完早饭，他跟傅文泽打了个招呼：
　　“哥，我去公司了。”
　　傅文泽头也不抬：“去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解夕朝笑着应了声。
　　等到了公司，他还是按照惯例，去了那间他常用的创作室。一路上遇到不少新来的练习生，看到他基本都是一脸惊喜，纷纷上来打招呼叫前辈。
　　解夕朝跟他们聊了几句，就推开了玻璃门。
　　他今天写的就是昨天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得到的灵感。
　　因为有了灵感，所以写起来很快。到了饭点，整首曲子已经基本有了个雏形。
　　解夕朝很满意今天的效率，刚准备去吃个饭，门就被敲了一下。
　　他抬起头，门口是苗海程。
　　-
　　解夕朝在公司遇到苗海程的机会不多。
　　对方也不太来管他们。别的公司直播都有工作人员在边上看着，就TP百无禁忌，直个播想说什么说什么，就差把回归内容全端给粉丝。
　　这也算是大红团才有的待遇。
　　这会儿苗海程来敲门，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解夕朝还是站起了身：“程哥。”
　　“就知道你在这里。”对方笑着道，“在写歌？”
　　解夕朝也笑了笑：“嗯。吃饭了吗哥？”
　　“还没。”苗海程道，“要不一起？”
　　解夕朝想了想：“我把手稿整理一下。”
　　他整理完手上的稿子，两人一起下楼。
　　楼下就是一家私房菜馆，因着解夕朝的身份，苗海程要了个包间。两个人坐下来点了几个菜，解夕朝要付钱，被苗海程拒绝了。
　　他道：“歇着吧，做哥的哪能让你们小孩付钱。”
　　今年二十四还被叫做小孩的解夕朝无辜地眨了眨眼。
　　跟苗海程吃饭是愉快的。
　　这么多年，他做TP的经纪人，没出过任何一次差错，足以可见对方的业务能力。
　　他和解夕朝的私交也很好，因着解夕朝每次都会参与专辑策划，基本上行政上面的流程，都是苗海程帮着去走，有的时候解夕朝都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但是苗海程基本上都能帮他办好。
　　两个人聊到了今天的热搜，苗海程叹了口气：“夕朝，昨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该我说才对。”解夕朝道，“我不应该跟哥那个态度。”
　　苗海程“害”了一声：“你就这个性子。”
　　“你是懂得感恩的人。”他道，“这个圈子里，珍惜粉丝的人才能走得更长久。不管是爱豆，还是演员。只可惜，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解夕朝笑着道：“我记得程哥之前也带过演员，还不止一个。”
　　“嗯。”苗海程道，“你们都认识的……穆冰？最近也正红着呢，她也是个人品不错的。如果你以后有机会碰见，可以跟她多请教。”
　　解夕朝笑了笑，然后停顿了两秒：“哥，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话音落下，空气里骤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
　　片刻后，苗海程有些无奈地道：“怎么猜到的？”
　　解夕朝默默喝水：“您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跟我们吃饭。上一次请我们吃饭，还是因为要跟小艾灌鸡汤。”
　　那场面，十分生硬。
　　今天已经是发挥超常了。
　　但是再发挥超常，也总有要进入正题的时候。
　　结合最近一次的回归分量，解夕朝心里已经猜到了苗海程要和他说什么。
　　“公司想重签合同是不是？”他问。
　　苗海程没说话。
　　他有些郁闷地喝了一口茶，感觉自己的老脸都快丢尽了。
　　解夕朝是懂得感恩的人。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懂感恩，这里面，更不包括公司。苗海程在盛弘呆了不知道多少年，对这个公司的尿性多少有了解。
　　能厚着脸皮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并不意外。
　　但……
　　他心里想。
　　不意外归不意外，不厚道是真的不厚道。
　　当初盛弘为了拿团运营，顺便留住解夕朝，在签合同的时候做了让步。解夕朝的个人约留给了原公司曜欣，无论是个人资源，还是影视方面，都只有母公司能插手。
　　这无疑是在赌。赌TP会和大多数的团一样聚生分死。
　　可谁能想到呢？
　　解夕朝就是这么一个不世出的奇才。两年来，不仅TP被他带上了顶峰，他自己甚至还在顶峰上自己加了一层，成了真正的偶像天花板。
　　盛弘高管半夜醒过来都要打自己一耳光。
　　问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签那份合同。
　　签过的合同改不了，那就只能变着法打压。但是解夕朝的流量早就成型，除非他自己作，硬生生地把自己玩死，其他因素根本没办法拉下来。
　　解夕朝会作吗？
　　公司高管问苗海程这个问题的时候，苗海程表面含糊其辞，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等解夕朝自己下神坛，还不如期待母猪会上树。
　　就这样，等着等着。
　　盛弘等不及了。
　　资本等不及的做法就是先斩后奏，能动得了的镜头、资源先给你全切了，然后再来跟你谈判。这才是苗海程今天和解夕朝吃饭，最终的目的。
　　他道：“合同应该是不会重签的。”
　　“但是条款是要修改的。”解夕朝好整以暇。
　　苗海程哑然。
　　-
　　片刻后，他道：“你是怎么想的？”
　　解夕朝道：“我想先听听公司那边的想法。”
　　苗海程犹豫一瞬。
　　“你应该也看到了。”他道，“你现在是团里的一员，虽然你的个人约其实留在了曜欣，但毕竟是跟团活动的。你是爱豆，曝光就是舞台和专辑，而盛弘在这方面动手是很容易的。”
　　他顿了顿，“你长得好，公司有意让你接几部偶像剧，碰上一部能大爆的，你的流量会更上一层。而这方面的资源，盛弘都可以去谈。这是曜欣远远比不上的。”
　　解夕朝顿了顿。
　　然后，他轻轻地笑：“威逼加利诱啊这是。”
　　“所以。”苗海程一鼓作气，“公司那边的意思是，你的个人约还是签给盛弘。到时候，你就是盛弘自己的艺人了，公司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防着你。”
　　苗海程之前说得艰难，但这句话倒确实是真心话。
　　因为当初的合同，就算盛弘对解夕朝再怎么心痒，出于公司利益，也不会傻到为他人作嫁衣。好不容易把人培养出来了，五年一到，人回了原公司，那就是心血付之东流。
　　但是如果解夕朝签给盛弘就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解夕朝就是盛弘自己的艺人。盛弘捧他也会放心大胆。
　　现在的压镜头其实只是暂时的，目的就是逼解夕朝的表态。
　　这是公事。
　　另外，苗海程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亲眼见过解夕朝拍MV的人。他觉得，这张脸，这么有灵气的演技，不去影视圈混实在太可惜了。
　　现在没本子纯粹是盛弘压着。
　　他手上就有不止一个选角导演来问过解夕朝的档期。有的本子是公司正经演员都够不上的。
　　苗海程馋得要死，但是公司压着，他根本不可能轻举妄动。
　　他看着解夕朝，心说我可是把所有的话都剖开跟你说了。虽然这事确实憋屈，但是权衡利弊，还是签了好处多，这些年盛弘因着TP愈发壮大，几乎有了独占鳌头之势。
　　说实话，签了不亏。
　　他心思百转千回，手心里却捏了一把汗。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开了口：“哥，我后天要去试镜了。”
　　苗海程还没回过神：“哦，那我让小黄……”
　　他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解夕朝耐心地道，“我要去试镜了。”
　　“是个挺喜欢的角色。”他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我知道哥一直想让我去演戏，不是我不想，是没碰到合适的本子。”
　　他道：“曜欣那边也协调好了，之后就会把档期发给您方便提前安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解夕朝突然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决定要接下《寻仙记》开始，他就在思考要怎么跟苗海程开这个口。现在，盛弘给他递了这个机会。他垂了眼，想了想：“哥说的我刚都认真听了。”
　　“但我还是那句话。”
　　他抬起头，笑了笑：“这是我当时还在选秀的时候拜托我的经纪人跟贵公司说的，那就是，上赌桌谈判的前提，是双方各自的筹码都在自己手里。”
　　他顿了顿，“我觉得贵公司的态度过于傲慢了，我不喜欢。”
　　“所以。”他道，“就这样吧。”
　　“哥，你可以直接转达我的表态。合同不会重签，条款也不接受任何修改。如果贵司觉得我不适合出现在贵司旗下男团的MV里或者不配拥有一句歌词，可以让我退团。我没有任何意见。”


第114章 
　　解夕朝和苗海程一起出门。
　　进门的时候其实就有人认出了解夕朝，这会儿临走，服务员有些羞涩地来要签名，解夕朝拿柜台记账的笔给她签了个专辑扉页。
　　到了门口，苗海程陪解夕朝等公司的车。
　　站在路边，他问：“什么时候试镜？”
　　解夕朝回忆了一下时间，道：“后天下午。”
　　苗海程道：“挺好。”
　　他还没回过神。因为解夕朝最后的那段话。
　　年轻的男孩子长相温柔文秀，哪怕是跟偶遇的粉丝说话看上去都温和而好脾气。应该没有谁能猜到，他骨子里是这样直接而果断的人。
　　甚至称得上强势。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他现在的心情会更欣慰一些。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解夕朝再次道：“哥，刚刚说的话不是针对你。”
　　苗海程叹了口气。
　　“行了，我知道。”他道。
　　他拍了拍解夕朝的肩膀：“试镜加油。”
　　他没有问解夕朝怎么这个咖位还要试镜，也没问他要去哪个剧组。解夕朝心领了他的这份不探听的体贴。目送他上了楼之后，自己坐上了车。
　　接下来的两天里，苗海程都没来联系解夕朝。
　　这在解夕朝的意料之中。
　　盛弘能找他谈，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资本雄厚。但说实话，这些就是忽悠小孩子的东西。单纯热血有梦想会因为被资本打压而畏惧，追名逐利的则会被平台资源诱惑。
　　说得好听，但根本站不住脚。
　　解夕朝早过了单纯期。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还红着，加上当初的合同保障。他和盛弘之间，他永远会是那个主动方。所以对方说的话，当耳旁风就行了。
　　更不必跟人剖析真心，哪怕真的有。
　　这会儿他这么直白地拒绝，盛弘一定焦头烂额。而他试镜的消息一定会让对方大惊失色，开会、讨论，再问各种小道消息。
　　怎么也得两三天。
　　但按照解夕朝的推断，哪怕开再多的会，维持现状对盛弘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这两天一直在准备试镜。
　　-
　　试镜出了点问题。
　　倒不是解夕朝出问题，是他的角色被别人给盯上了。
　　几个演员竞争同一个角色是常有的事。但是竞争对手如果是个营销咖就比较麻烦。比如这位不知名的解夕朝的竞争对手。
　　总之这两天《寻仙记》选角突然就上了个热搜，营销号齐刷刷发同样的文案通稿。
　　“《寻仙记》男二花落谁家？！近期《寻仙记》剧组已经开始选角，试镜名单如下：……快来看看谁才是你心中的清冷大美人景音师兄~”
　　底下十八宫格。营销咖放精修，最后几张放其他演员。
　　解夕朝赫然在列。
　　会放他当然是因为得到了内部消息想蹭一波流量，果不其然，放了一波，成功上了热搜。
　　然后，底下的评论是这样的。
　　“嗯嗯嗯，已阅，到时候播了看不到我担把你们豆鲨了”
　　“别遛了，双担心碎了……我看书的时候就脑补的是二公时候的夕朝哥哥……”
　　“解夕朝是你们营销号的流量密码是吧我服了，出个剧遛一次出个剧遛一次，要是你们说的是真话我朝影帝都拿到了：）给老子爬”
　　——没错，大家这么淡定，只是因为这两年，解夕朝实在被遛了太多回了。
　　刚开始TP的粉圈还会当桩大事一样讨论，到现在已经无人在意。
　　这对解夕朝算是好事。
　　方箐箐说：“这样也好，等到时候尘埃落定了再让剧组正经官宣，也省得天天被养蛊。”
　　她顿了顿：“就是那个黎文博……”
　　黎文博。
　　就是此时此刻买通稿的某新晋小生。
　　这算是正经演员，之前也是演过爆剧古偶的，虽然是个配角，但是好评颇多，还被吹了不久白月光。当然，好评里有多少水军就不知道了。
　　方箐箐原本很乐观，觉得这个角色适合解夕朝，而且也不是主角，应该十拿九稳。
　　这会儿横空杀出一个黎文博，让她有些焦虑。
　　她试探着问：“要不……”
　　她想说，要不我们钞能力一下，反正我们齐总有的是钱。
　　——这些年，反正解夕朝刚开始的资源都是靠砸钱搞定的。当然，到了后头就是资源来找他，反正钱是全挣回来了。
　　前两年齐胤搞的战队终于退役，他现在每天就是在办公室种花看着助理挑资源再刷刷自家紫薇星的个人微博，兴致来了还会评论几句。
　　解夕朝却道：“没事，姐，别忙活。”
　　他这么说，就真的一丝没有受到黎文博的影响。
　　试镜当天，解夕朝套了个白T休闲裤，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去了，连个妆也没化。
　　*
　　试镜安排在剧组的宾馆。
　　景音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多，因此选角时间也比较靠后。解夕朝到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站了几个人。不少是面其他角色的。
　　他到得巧，上楼的时候刚好有人下来。
　　还是个熟人。
　　正是《寻仙记》已经定了的男主：
　　窦非。
　　窦非是科班出身，已经演了好几部剧，担纲的都是男主。如果解夕朝是爱豆界不世出的紫薇星的话，那么窦非无疑是影视圈版的“解夕朝”。
　　他就读于国内最知名的电影学院，家学渊源，父母也都是知名演员。现今师承《寻仙记》导演，也是国内知名的大导陆咏，而据传，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电影圈。
　　解夕朝跟窦非见过几次。
　　对方长相很有少年气，清爽帅气，是很正的小生长相。
　　性格也不错，温文尔雅。
　　两人在晚宴上交换过微信之后偶有联系，窦非还替他要过TP的团体签名，说是家里有妹妹是团的粉丝，解夕朝自然给了。
　　这会儿两人见面，都是一愣。
　　还是解夕朝先反应过来，笑着开了口：“好久不见。”
　　对方回过神，也停住了脚步：“那可不算久，前两天才见。”
　　他顿了顿：“要不是你名字不常见，前两天在名单上见到你的时候我都要以为是重名了。怎么样，爱豆当够了，这会儿要跟我们抢饭碗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
　　解夕朝“嗯”了一声，也半真半假地道：“那给不给抢啊？”
　　窦非乐了。
　　他道：“给，怎么不给。一会儿就等着师兄给我爱的教育了。”
　　他这么说，就意味着一会儿他会亲自跟解夕朝对戏了。解夕朝心下有了数。
　　两人又聊了几句，窦非离开的时候道：“别紧张，叶导虽然看上去凶了点，但是其实人很好的。也不会拿一些刻板印象说事，放心演就行。”
　　这就是有人脉的好处了。
　　窦非是在暗示他，叶咏是个公正无私的人。哪怕知道他是爱豆，可能也有一点偏见，一切还是实力说话。只是他不知道解夕朝的演技到底如何，只能尽量委婉。
　　当然，解夕朝听懂了。
　　他笑着道了谢，看着窦非离开之后，才继续上楼，一直到了试镜所在的那一层。
　　-
　　走廊里人很多。
　　今天面的不止一个角色，剧组大约也是想节省时间。
　　解夕朝出现在楼梯口的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只当是来的是新人。一直到他在一旁临时放的长凳上坐下，才陆续有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解夕朝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谁啊？感觉有点眼熟”
　　“你这都不认识……TP那个ACE啊，很红的，你是不是从来不看热搜”
　　“我靠，他真来了啊？不都说那是遛饼吗？等等，他的咖位还要试镜啊，盛弘现在这么拉了？”
　　解夕朝只当没听见。
　　他看了眼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嗯，他想。
　　有点难办。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
　　那就是等待。
　　TP的日程都是连轴转的，经常是跑这个通告的时候还要准备下个通告的活。但现在，他总不能在面试现场写歌。
　　先别说别人会怎么看，这会儿被注视着，他也写不出来。
　　想了想，他索性掏出了手机，开始看剧本。
　　还没开始看，有人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边上：“你好？”
　　解夕朝抬起头：“你好。”
　　对方骤然惊呼了一声。
　　解夕朝：“……”
　　“真的是你啊夕朝，我还以为，啊啊我是说！”小男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是，那个我是你粉丝，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的《无垠海》我特别喜欢，真的，今年还是我的年度歌曲！”
　　说着，他就要翻手机给解夕朝看。
　　解夕朝：。
　　年度歌曲，那确实是真爱。
　　虽然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但是他还是认真地道：“谢谢你的喜欢。”
　　对方捂住了脸。
　　他的手和声音都有点抖，的确是见到偶像的激动。
　　解夕朝看着他有些无措，看脸年纪又不大，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给他解了围：“你也是来试镜的吗？”
　　对方立刻坐直了身体：“嗯！”
　　“不过就是个小角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本来一直都是跑龙套的来着，就是这次正好剧组招人，所以来试试。啊对了！”
　　他转头翻背后的包，一边翻一边念叨：“还好我今天突发奇想带了……”
　　下一刻，解夕朝看着他掏出了一张TP的最新专辑。
　　解夕朝：“……”
　　不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粉丝都养成了随身带专辑的习惯吗？
　　小男生看着他，眼神殷切：“可以给我写个to签吗，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这当然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解夕朝接了他递过来的笔和专辑，就打算在上面签名。
　　刚打算问人想写什么内容，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演戏了，我说娱乐圈的风气就是被这样的人带坏的。”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在他堪堪能听到的范围。
　　他挑了挑眉，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的年轻男生。


第115章 
　　几乎是黎文博开口的刹那，他身旁的同伴脸色就变了。
　　他们不是同公司的，但也算比较熟悉的朋友。这回碰到《寻仙记》有大量角色面试，所以就约着一起来试试。面的角色不同，没有竞争关系，这些日子聊得也算愉快。
　　黎文博这个人自恃甚高，一向看不起流量爱豆，大家都知道。
　　但是他们没想到，对方会当着人的面说出来。
　　他旁边的男生立刻压低了声音：“文博你说什么呢？”
　　黎文博也有些后悔。
　　解夕朝再怎么转型，至少当了这么些年爱豆、也结结实实地爆红了两年，别的不说，在娱乐圈的人脉就不是他一个新人演员比得上的。
　　要是对方记仇……
　　他抿紧了唇。
　　他刚刚只是被对方随便来参加个试镜就能遇到粉丝刺激到了，一时冲动。这会儿却真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看着同伴讶异的眼神，他心一横：
　　“我说错了？”
　　“本来就是啊。”他梗着脖子道，“你们哪个不是念了那么多书上了那么多节表演课才能换一个角色的，再不济也是从龙套开始一步步演起来的，凭什么有些人就可以仗着流量红利有特权。”
　　他到底没敢真的点名，但这些话的针对性已经很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交谈的声音大半都消失了。在场的人交换着眼色，不少人的眼底竟然流露出了一些感同身受。
　　这还要从在场演员的身份说起。
　　他们今天试镜的角色大多是配角，景音已经是里面分量最重的了。
　　愿意演这些角色，而且还需要通过试镜这个手段来争取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背景、在这行混吃了不少苦的小演员。
　　对于他们来说，解夕朝就是他们最不喜欢的一类人。
　　即，毫无演技但却热度很高的“花瓶”。
　　他们并不会认真去细究为什么解夕朝会想转型，也不会想到以解夕朝的咖位，如果真的想吃红利，别说是演配角，就算是想演主角也是分分钟的事。
　　他们只会觉得这个人此时此刻坐在这里，是在意图抢他们的饭碗。
　　这是关乎吃饭家伙的事。
　　一时之间，解夕朝被不少目光打量着，恍若成了众矢之的。
　　坐在他边上的小粉丝已经脸色变了，他冲上去就要理论。结果还没站起身，就听到解夕朝道：“写什么？”
　　小粉丝：“啊？”
　　解夕朝叹了口气。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to签内容要写什么？”
　　小粉丝：“……”
　　他看着解夕朝的侧脸，呆呆地道：“就写，祝姚令轩早日暴富发大财。”
　　解夕朝：。
　　非常朴实的愿望。
　　他拿着笔写完，在最后补了一句“谢谢一直以来的支持”，把专辑还给了对方。
　　一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起了头。
　　黎文博跟他对视的刹那，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解夕朝笑着问：“不好意思，刚有点事，请问……你是在说我吗？”
　　-
　　解夕朝的话音落下，走廊里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刚刚还心绪复杂的人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没了。满脑子只剩下“我靠我靠他居然直接A上去了！”
　　无怪他们惊讶。
　　以解夕朝的咖位，面对这种不指名道姓的含沙射影，一般基本都是只能吃闷亏。毕竟虽然赛道不同，但好歹都是顶流了，跟新人演员拌嘴，总显得有些掉价。
　　这很没道理，但确实是现实。
　　黎文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解夕朝开口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差点愣在原地。
　　两秒后，他汗就下来了。
　　该说是。
　　还是不是？
　　说不是，那是违心，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说是。
　　那不是当面跟解夕朝杠吗？
　　他突然意识到解夕朝的这句问话并不是一时冲动，解夕朝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他，偏偏要反问一句，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但他为了面子，还不得不往里跳。
　　一分钟后，他咬着牙道：
　　“是。”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安静。
　　这句话出口，一切再没有转圜余地。原本的阴阳怪气成为了真正的当面diss，已经有意识到里面问题的人同情地看了黎文博一眼。
　　后者浑然不觉，仍然梗着脖子。
　　解夕朝对他的直接似乎很欣赏，也没生气：“流量特权？”
　　“听着还挺大牌。”他笑着道，“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我有这样东西，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一个激灵，终于回过了神。
　　……对啊！
　　以解夕朝的咖位，区区一个配角。如果剧组想要他的流量，那直接内定他就可以了。哪怕要看看他适不适合角色，大可以单独面试。他们连消息都不会知道。
　　又有黎文博什么事？
　　一些人的目光开始有些犹疑。
　　黎文博掌心已经完全被他掐红了，他已经开始无比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嘴贱。
　　眼瞅着大家的眼神都开始有了变化，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我怎么知道你和剧组私底下有没有什么交易，直接内定了你，我……”
　　话音落下，他悚然回神。
　　他在说什么！
　　阴阳怪气解夕朝就算了！
　　他怎么还把脏水泼在了剧组身上！
　　眼瞅着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语气里带了些嘲笑，黎文博陷入了巨大的晕眩。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响动。
　　试镜助理走出来，敲了敲门框，头也不抬：
　　“下一个，黎文博。”
　　黎文博骤然回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也不敢看解夕朝一眼，有些僵硬地跟着试镜助理走了进去。走廊外，解夕朝悠然收回了目光，重新戴上了耳机。
　　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结束。
　　大家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只是看向他的目光里已经不再带上鄙夷，反而带上了好奇和探究。
　　*
　　解夕朝确实是故意的。
　　说实话，他并不介意自己在背后被人嘴几句。
　　爱豆转演员本来就是一个公认的捷径，也确实出了不少抢角色的事。他自己知道自己可以算科班出身，但是别人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会有偏见很正常。
　　但不介意，不代表会容忍当面造谣。
　　黎文博的话里话外已经带上了明晃晃的暗示，解夕朝不想惯着这种仗“弱”行凶的事。
　　虽然最后他们的对话被打断，但他知道，至少今天在现场的人，都不会再听信黎文博的话。
　　这就够了。
　　看了会儿剧本，门口再次传来了试镜助理的声音，这一回，叫的是解夕朝的名字。
　　他站起身，把手机开了静音塞进口袋里，进了房间。
　　第一眼，他看见的是坐在观众席、脸色难看的黎文博。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心里有了数。
　　来之前他了解过陆咏。
　　非常强势的导演，说一不二。同时像窦非说的，一切以专业能力为准，且非常毒舌。今天的试镜下来，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脸色跟黎文博一样难看的几乎是99%。
　　黎文博演技一般，但是脸很阴柔。
　　估计是觉得自己符合角色气质，所以才信心满满地来面试。没想到陆咏会这么不留情，这会儿应该是被打击到了。
　　他这么思忖着，嘴上却没闲着，流畅地做完了自我介绍。
　　他的简历这会儿正在陆咏手里。对方没有看，打量了他几眼，开口第一句，却是不咸不淡的：
　　“嘴皮子挺利索。”
　　解夕朝神色一顿。
　　他抬起头，窦非站在他身后，笑着对他做了个口型：“房间隔音不好。”
　　解夕朝：“……”
　　那不是都听见了吗。
　　果不其然，余光里，原本就垂头丧气的黎文博这会儿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般，陆咏淡淡地开了口：“我这个人从不开后门的口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管你是科班出身还是什么顶流，演得好就留下，演不好就给我滚蛋。”
　　一句话阴阳两个人，解夕朝失笑。
　　他垂眼的时候，陆咏却在持续打量他。
　　此前他一直对爱徒的所谓“形象好”持怀疑态度。
　　但此时此刻，饶是刻薄如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男生确实有一张长得很不错的脸。
　　演员没有爱豆那么重皮相，说是看外表，更是看气质。只是景音这个角色比较特殊，需要兼具骨相与皮相。
　　这样的演员难找。
　　这也是许多剧里的天下第一美人第一美男子一直被嘲的原因。
　　但……
　　单看解夕朝的脸，陆咏觉得。
　　确实担得起。
　　心里这样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剧本看过了么？”
　　“看过。”解夕朝道。
　　“那直接开始吧。”陆咏道。
　　他没有给解夕朝任何准备时间，理所当然地让窦非去台前。
　　窦非在台下准备进场。陆咏低头又翻了下助理整理的解夕朝的资料，对着上面的一行行“新人奖”“音乐奖”专辑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片刻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抬头的那个刹那，他突然愣了愣。
　　*
　　[是夜，大雪。
　　长廊外飘着纷扬的雪花，孤云遮月。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天气格外寒冷，连动物活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长廊里，负责值守的浮云派弟子正不住地搓着手，讨论着白天的师门盛会。
　　弟子A：真想不到啊，景音师兄居然输了，这是他第一次输给内门弟子吧，还是个根骨不佳的废柴，真可惜
　　弟子B：可惜什么？这只能说明技不如人，连内门弟子都打不过，这天才的名号也太水了
　　弟子C：就是，搞不懂你们怎么都那么崇拜景音师兄，连云珏都打不过，就是个废物啊，还天天摆着个冰块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依我看，这首徒就该换人来当
　　几个人讨论着讨论着，声响越来越大。
　　声音传入不远处的竹屋内，正盘腿运功的男人嘴唇微动。
　　少顷，他蓦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睁开眼，看着指缝的血渍，眼神急剧变化着。一会儿是痛苦的挣扎，一会儿，又是冷漠的讥诮，更多的时候，却是难以自控的癫狂。
　　这样的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不断变幻，最终定格。
　　他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木窗，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近乎妖异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云珏的声音。
　　云珏（忐忑小心地）：师兄？师兄你睡了吗？
　　几乎是瞬间，景音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看着紧闭的木门，定定的，像是要透过那扇门，把什么人抓来吃掉，抑或是扒皮抽筋。暴虐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
　　片刻后，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他的眼中已经无波无澜。
　　景音（声音温和，带着疲惫和沙哑）：师弟？我还没睡，外面雪大，进来罢]
　　“停。”
　　耳边蓦然响起了声音。
　　解夕朝闭上眼，再睁开，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窦非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神一片怔然。
　　刚刚他失误了。
　　景音说完话，他就应该进场。
　　可是他愣在了原地。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斥责他。
　　陆咏正定定地望着解夕朝，他的语气竭力镇定，但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他压着声音：“小非，回神！”
　　窦非蓦然回神。
　　他看向解夕朝，眼底有着抱歉。
　　但更多的，是别的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解夕朝冲他笑了笑。
　　试镜继续。
　　[云珏小心翼翼且有些笨拙地推开了门。
　　他的手上拿着伤药，都是他从库房偷偷顺来的。他很担心景音，白天景音的脸色就很难看。他这个师兄一向喜欢硬撑，而云珏觉得，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云珏看向景音，眼神澄澈。
　　云珏（放下伤药，关切地）：师兄，我来给你送药了，你好些了吗？
　　话音落下，空气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云珏（怯怯地）：师兄？
　　景音（捂嘴咳嗽了几声）：好些了
　　景音：多谢师弟
　　云珏（放下了心，坐在床沿）：白天……
　　景音（打断，声音平静）：白天，是我技不如人，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云珏（犹豫地）：其实我……
　　云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其实他知道自己赢过景音师兄只是侥幸，那些拜高踩低的奉承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一向对他温柔照顾的师兄，他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他陷入了难得的低落，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了床沿的一抹显眼的颜色。
　　那是……
　　一方沾了血的锦帕。
　　云珏（惊骇地）：师兄！你吐血了！
　　他急忙就要来给景音把脉，却被景音抓住了手腕。
　　云珏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离死亡最近的时刻。只差一点，景音就要掐住他的脖子，他苍白素雅的手指在少年的身后变得扭曲，眼中杀意迸出，几乎要化成实质。
　　窗外突然来了一只野猫。
　　瓦片被踩的响起的那个刹那，景音的眼神骤然恢复了清明。
　　他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映着月影的墙壁，任由少年慌慌张张地抓住他的手腕。
　　在少年即将碰到他的最后那刻，他蓦然抽回了手。
　　景音（虚弱地）：师弟，我没事
　　云珏（被推开，犹疑地）：……真的吗？
　　景音（看着他，露出了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柔笑容）：真的没事，我有些困了，师弟若是没什么事，也回去歇息罢
　　云珏还要说什么，看着师兄疲惫的神情，终于止住了话头。
　　云珏（低声）：我明日再来看师兄
　　景音（笑着）：好
　　他看着云珏朝门外走去。
　　少年单薄的身影像是劲竹，挺拔清俊。这是一具年轻而美好的躯体。
　　景音想的却是。
　　总有一天。
　　他要把这节竹子折断。]
　　轰然一声响。
　　解夕朝吓了一跳，扭过头，是陆咏因为起身动作太大，不小心带倒了身后的凳子。
　　对方却完全顾不得这许多。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不再压抑的激动声音：
　　“子茵，给我清场！”


第116章 
　　不大的房间里坐着三个人。
　　陆咏坐在评判席上。
　　解夕朝还坐在原地，身旁是默默拉了一把椅子陪着他一起坐着的窦非。
　　他的掌心有一枚掐痕。
　　最后的一幕，景音目送着云珏离开，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底已经起了杀意。
　　掐手心这个动作是解夕朝加的，对他来说，面部平静的表情很好控制。但此时此刻，景音并不是平静，其实是压抑而克制的情绪翻涌。
　　他觉得。
　　这是景音会有的动作。
　　当然，一时冲动也是有代价的。这会儿伤口的疼痛细密绵长，很不好受。口袋里的小骰子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适，隔着一层口袋去靠他的手心，企图用温暖来治愈那点小小的伤口。
　　解夕朝戳了戳它以示安抚。
　　四周寂静无声。
　　解夕朝抬起头，和陆咏遥遥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一些相同的东西。
　　片刻后，陆咏一脸凝重地开了口：
　　“偶像？”
　　解夕朝颔首：“是。”
　　“哪方面的？”
　　“男团。”
　　“唱歌还是跳舞？”
　　“边唱边跳。”
　　“不累？”
　　“……还好。”解夕朝道，“习惯了就好。一般会靠跑步来调节气息。”
　　陆咏顿了顿。
　　“演技也是边跑边练的？”
　　他慢慢地问。
　　解夕朝乐了。
　　“陆导。”他笑着道，“这个真不行。”
　　他一笑，房间内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了下来。他身旁的窦非已经默默地低下了头，拒绝承认刚刚这场幼稚的对话是发生在他的朋友和师父之间。
　　陆咏没笑。
　　他看着解夕朝，眼神是欣赏，还有一丝懊悔。
　　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想，果然是老了，人老了就容易变固执。
　　他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稍显激动的心绪。
　　然后，他才道：“行了，不贫了。”
　　“来讲讲戏吧。”他道。
　　于是一切都倒回原点。
　　窦非给解夕朝拿了一份纸质剧本，两人坐下来，一起翻看刚刚一起合作的这幕戏。
　　-
　　第一幕，景音吐血。
　　“你进入情境很快。”陆咏慢慢地道。
　　试戏的时候是不可能有群众演员的，因着戏的需要，这里加了一小段工作人员的旁白提示，效果当然远不如真的片场。
　　但是陆咏注意到，几乎是开始的第一秒，解夕朝整个人就进入了状态。
　　他坐在地上铺设的毯子上，上一秒还在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下一秒，整个人就呈现出一副正受着病痛折磨的样子。
　　眉头微蹙，却又不是扭曲的痛苦。
　　是一种真正的，克制而冷淡的高岭之花应有的样子。
　　……太快了。
　　这在正经演员中，都是极其可怕的入戏速度。
　　只这一秒，陆咏就忘掉了他的简历。
　　“因为刚刚就一直在酝酿了。”解夕朝老老实实地道，“我本来以为不会有旁白的。”
　　他当然不是神仙，只是经历过太多的试镜。
　　变态的导演可能全程让人无实物表演。解夕朝来的时候，做的是最坏的打算。还好，剧组不仅给了他一个引子，还让他含了一口水充当血包。
　　陆咏笑了：“那也没这么不人性。”
　　这段戏的持续时间大概是一分钟，在这个时候，解夕朝的表演已经完全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这其中，就包括本该要进场的窦非。
　　窦非咳嗽了一声：“我的。”
　　“我是当时看到了夕朝的眼神。”他默默地替自己辩驳了一句，“……就，真的挺有感染力的。当时被吓了一跳。”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抬头时看到的、男生的眼睛。
　　他见过解夕朝很多次，现场，荧幕。
　　男生的眼睛一直是干净而澄澈的，但是在那一刻，他却在那双漂亮里看到了赤裸裸的阴郁和癫狂。那种痛苦和毁灭的欲望几乎要化成实质。
　　让窦非完全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通俗地来说，他怕了。
　　这事实在丢人，他自觉要接受批评，但是陆咏却没有直接批评他，而是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看到夕朝的眼神就会被吓到吗？”
　　窦非腹诽“这就喊上夕朝了，您老变脸可真快”，嘴上却很谦虚地道：
　　“……不知道。”
　　陆咏转向解夕朝：“你觉得呢？”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
　　窦非默默看他。
　　“你俩不是关系挺好。”陆咏轻嗤，“你给他面子干什么。”
　　解夕朝：“……”
　　不带这么坑人的啊陆导。
　　犹豫了一秒，他还是小声道：“因为非哥没入戏吧。”
　　窦非怔了怔。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耳根漫起了薄红。
　　陆咏看向了他，语重心长地道：“我跟你说过，不管是什么戏，无论是试镜还是在片场，都要郑重对待。你看，这不是丢脸了？”
　　为什么能把窦非吓到？
　　因为解夕朝入戏了，而窦非没有。
　　云珏不会被景音吓到，但是窦非却会。
　　只有来自于真正看淡生死的古代人的、实质的杀意，才会让一个身在现代社会的普通人真切地感受到汗毛倒立的感觉。
　　从这一点上，侧面也反映了，解夕朝的眼神戏有多好。
　　而这不仅仅体现在这里。
　　*
　　陆咏选试镜剧本有自己的考量。
　　景音是配角，戏份也不算多。说实话，人设虽然算配角里吃香的，但无论是高岭之花还是癫狂的魔头，都是很纯粹的性格，其实演起来不算难。
　　或者说，难度还不如去找一个能配得上天下第一美人的演员。
　　真正难的，是这两个人格之间的转换。
　　如何表现转换？
　　景音的性格淡漠寡言，那就只能从眼神和细节来表现。
　　这场戏，就是他整个人人格转换最明显的一场戏。也是眼神和细节最多的一场戏。
　　开场听到嘲讽、男主来敲门、男主发现他受伤，包括最后他目送男主出门，这几个重要的情感节点，统统都可以概括为静水流深下的千回百转。
　　痛苦、癫狂、恐惧、怨恨，和最后平静而笃定的杀意。
　　所有的这些，都是台词所不能呈现的。因为景音的人设，就是八风不动、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高岭之花。
　　全靠一双眼睛。
　　这也是陆咏一度非常担忧这个角色选角的原因。
　　不仅要长得好，还要演技过关。另外，这个角色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是男主的师兄。从情感和地位上，他是要高男主一筹的。
　　也就是说，在气场上，最起码初期，他要压过男主。
　　窦非是他的徒弟，他最清楚。
　　他虽然是新人，但是科班出身，且天赋极高。磨练了几部剧，能在气场上压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而这些，解夕朝全都做到了。
　　每一个节点最细微的眼神变化，他一个没漏。就像当初在舞台上，他没有漏掉任何一个推到他面前的镜头，从而被誉为抓镜头之神那样。
　　而窦非……
　　虽然陆咏没有当面多么批评他，但是他今天走神到甚至忘记接戏的行为，回去必然是要挨一顿狠批的。
　　除此之外，他们俩对戏的时候，解夕朝完全不落下风。
　　面对云珏，他饰演的景音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关怀虚情假意，虽然嫉恨对方的天分，但却仍带着上位者的骄矜和随意。
　　陆咏从没见过这样有灵气的演员。
　　他看着解夕朝，眼底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但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你的老师是谁？”
　　和当初MV导演一模一样的问话，这一回，解夕朝回答得却很认真：
　　“很多。”
　　他说了几个名字。
　　全都是一些表演系会推荐的书籍和教材。
　　这并不算说谎。
　　因为解夕朝的启蒙，就是这些教材和一次次的实战经验。毕竟，系统可没有开设专门的表演班。
　　陆咏的眼神微顿。
　　这不是个很合理的回答，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对结果实在是满意，因此，宽容地放过了解夕朝这点小小的隐瞒，点头：
　　“好。”
　　-
　　这天下午，解夕朝和陆咏聊了很多。
　　陆咏是性情中人，当初对解夕朝有多嫌弃，这会儿对解夕朝就有多喜爱。恨不得当场把他扣下，窦非好歹给打圆场打过去了。
　　即便如此，临走的时候，他还是殷切地问解夕朝：
　　“你们那个团什么时候解散啊？”
　　解夕朝：“……”
　　这是他可以回答的吗。
　　他咳嗽了一声：“还有三年。”
　　陆咏一脸遗憾。
　　“……但是不会耽误进组。”解夕朝补充，“这个跟公司都沟通过的。”
　　虽然是以通知的形式。
　　陆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解夕朝。
　　一直到走到夕阳之下，解夕朝才想起来，剧组甚至没给他一个正式的回复。
　　他有些无奈，心里却并不担心。
　　果不其然，在他歪歪扭扭地踩着花坛边缘往前走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是方箐箐发过来的信息，还有一条好友添加通知。
　　箐姐：夕朝夕朝，刚《寻仙记》那边的人跟我说你的试镜通过啦！你加一下他们那边的工作人员吧
　　解夕朝回了个好。
　　然后，他通过了那个陌生的好友请求。
　　对方很快发来了消息。
　　：你好，我是翟子茵，刚刚见过的。你的试镜通过了，之后的一些通告就是我来负责进行通知，合作愉快[玫瑰]
　　解夕朝回了个“好”，又补了个“谢谢”。
　　花坛的窄路走到尽头，他蹦跶到平地上，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做贼心虚地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他才轻咳一声，低头叫了辆车回公司。
　　接下来的日子里，时间就过得很快。
　　《寻仙记》这边暂时是不用管了，翟子茵中间给解夕朝发了个完整剧本，让他先看起来。除此之外，仍旧是日常的练习。
　　这期间，盛弘的人约过解夕朝面谈。
　　面谈的内容当然还是那老三样，只是这回，他们的态度终于软和了下来。
　　他们提出了一份方案，这一回，却绝口不提砍资源的事，只是许诺解夕朝如果转签盛弘，能获得多少的影视资源，其中不乏知名大导。
　　解夕朝耐心地听完，问对方：“能演男一吗？”
　　对方：“这应该……”
　　“不要偶像剧。”解夕朝补充。
　　对方：“……”
　　她用见鬼的眼神看着解夕朝，左眼写着人心不足，右眼写着蛇吞象。
　　谈话无疾而终。
　　而解夕朝知道，短期内，他和盛弘的角逐算是告一段落。
　　而盛弘要是还想要TP剩下的粉丝，那么下一次回归，就必然不会像这次一样再砍他的part。
　　就这样，一个月一晃而过。
　　到了TP一年一度的团综拍摄时间。


第117章 
　　TP这两年一共拍过四次团综。
　　三次小团综，主题分别是游乐园、宿舍还有密室。
　　大团综则是抽半个月飞国外玩了一趟，是第二年团挣了钱之后的公司奖励。
　　说实话，不算多。
　　倒不是盛弘吝啬，是出道头两年是上升期，只有趁着出道的势头多回归多打歌，才能维持尽可能多的曝光和热度。
　　这会儿出道两年，第一年横扫新人奖，第二年该拿的音乐奖也拿了。
　　用粉丝的话说“可以靠着这些养老了”。
　　于是，团综这种兼具员工福利和粉丝福利的东西就开始筹备和上线了。
　　通知的时间挺尴尬，解夕朝刚和盛弘谈完没两天。队友在边上讨论，他跟苗海程面面相觑，他半开玩笑地道“我还有资格去么？”
　　苗海程也乐，“谁都能不去，公司说了，你不行。”
　　《寻仙记》的试镜结果是昨天到的公司，会是晚上开的。
　　结果很显然，盛弘终于算是认命了。
　　解夕朝态度坚决，馋归馋，但这部分的钱他们注定赚不到。别回头把人惹急了，再交个违约金解了爱豆约跑了，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
　　违约金对现在的解夕朝来说可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苗海程干了这么多年经纪人，第一次看到能靠自己的能力反过来制裁公司的，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夹在两边，他也难做。
　　两个人在这里聊天，一旁的艾清源路过囫囵听了一耳朵，十分警惕：
　　“什么不去？谁不去？”
　　眼巴巴的。
　　苗海程看解夕朝。
　　后者淡定揉搓艾清源的脑袋：
　　“去。”
　　“没有谁不去。”他道，“拍团综呢，怎么能不去。”
　　对完大概行程，一行人回宿舍收拾东西。
　　而此时此刻，得知团综录制消息的TP粉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
　　-
　　TP的粉圈前两天又小吵了一次。
　　TOP团就是这样。
　　虽然队内也有人气差距，但是做到TP这个地位，哪怕单拎队内的人气back出去都是能打人家一个团的，打起来实在没什么竞技感。
　　真要说吵，还是只能队内吵。
　　吵的还是那些老话题，人气资源个人发展。眼瞅着又要升级成战争，团综的消息几乎成了及时雨。几乎是一官宣，论坛就换了个新气象。
　　【团综啊啊啊，我期盼已久的大团综，盛弘你终于做个人了！】
　　我喜极而泣
　　1L
　　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哈哈哈，这段时间空窗期刚好拍了，秋高气爽，旅游的好时节呢
　　2L
　　崽崽们今年也很辛苦……TT趁着团综好好休息吧
　　粉丝们也好好休息，别打了：（
　　3L
　　23请和好，一个舞担一个rap担不知道怎么打起来的
　　你打我我打你，小艾今天晚上说不定吃的还是傅哥亲手做的饭，虽然他俩经常互呛，但关系真的没像你们说的那样两看两相厌啊救命
　　4L
　　都是新粉吧
　　23早些年真的镜头前会打架的，也就这两年粉丝打架多了才收敛一点。他俩就是性格不太能对上，但感觉也形成一种固定的相处模式了
　　我说撕资源什么的就算了，撕TP的队内关系真的没必要……
　　5L
　　+1，小艾傅哥不说了
　　同样撕得特别厉害的12，1粉说2天天在1面前装逼还爱逗1，弟弟没个弟弟样。结果一看怎么逗的呢，就跟小学男生拽喜欢女生辫子吸引注意的那种逗法（不是说这种行为对哈）。
　　然后，2粉说1高冷又爱端着，2对他那么好结果连个箭头都不回，结果举例是什么呢，团综的时候1搁那刚睡醒2问他要不要吃糖，1困迷糊了说不吃，等醒了之后还是默默拿过来自己吃掉了
　　不是，我说你们别把人家源朝姐爽死
　　6L
　　我笑得好难受……
　　7L
　　TP真的是男团顶配了，能力强不说，感情也好
　　这些日子吵架我也看了，感觉就是真的没什么意思，这个团连小团体都不搞，今天我和你玩明天你和他玩，也就夕朝因为身体问题大家会多照顾一点，关系都很好啊
　　他们甚至打游戏都五排：）
　　虽然经常连跪
　　8L
　　……这种事情上我倒是建议他们不必展现太多的团魂
　　9L
　　好了不说了，真粉知道关系好就行了，涛涛团综吧
　　大团综应该是个大工程。
　　会去哪儿？
　　10L
　　上次去的是国外啊，海边学潜水+露天烧烤+街头卖艺（bushi，我觉得盛弘在综艺这方面还是挺会搞的，上次那个完全可以当旅游综艺看，吸了不少综艺粉
　　这次的话，换个国家？
　　11L
　　感觉国内也挺多好玩的地方的呀，自己国家的话沟通交流也方便
　　缺点就是粉丝太多了随时随地会被认出来
　　（说到这我又想感叹了，解夕朝也太全能了，当时团综语言简直无缝切换，一带四的程度，不是，他不是学数学的吗！
　　12L
　　（他还复学了，学分今年好像也提前修完了，就等毕业证了
　　13L
　　应该是，直播有说过最不擅长的事是数学
　　所以花了很多时间听课
　　14L
　　6，重新定义“不擅长”
　　15L
　　我真的很羡慕自控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强的人，这能力分我一点我微积分也不至于不及格
　　16L
　　楼又歪了hhh
　　所以到底去哪里啊啊啊
　　17L
　　——这也是TP众人想问的问题。
　　整理了三天行李，众人齐聚客厅。
　　摄像头对准TP众人，问他们：“对这次团综有什么期待吗？”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邹意道：“我们说了，导演组会满足吗？”
　　五双眼睛同时看向摄像机背后熟悉的工作人员。
　　后者咳嗽了一声：“当然。”
　　“……尽量。”他道。
　　云盼默默地瞅着他。
　　他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自带无辜和谴责。导演组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片刻后副导演才咳嗽了一声：“你们可以先提。”
　　万一呢。
　　于是TP提了。
　　“要大餐。”云盼说，“不要自己动手的那种。”
　　上次团综，所有的饭都是他们自己做的。非常压榨，非常惨无人道。
　　“要资金充足。”艾清源说。
　　上次团综，他们所有人身上的钱加起来被扣剩了一百块。到最后，只能流落街头卖艺，要不是两个主唱嗓子亮，吸引了一大片临时粉丝，晚饭都没得吃。
　　“如果可以的话。”解夕朝咳嗽了一声，“住宿也别太吝啬吧。”
　　上次团综……
　　好吧，其实还是钱的问题。
　　因为钱被扣完了，所以根本就没钱住宿，几个人只能沦落到睡帐篷。
　　傅文泽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坐在邹意边上，两个人共同用眼神给导演组施加压力。却发现后者听完，却好像松了口气。
　　“可以。”导演爽朗地道。
　　TP：？
　　上一次被坑得异常惨烈的TP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导演组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导演组。
　　“有大餐，现成的。”导演组乐呵呵的，“钱也不扣你们的，随便你们花，反正是你们自己的钱。还有啥？住宿是吧，一人一个豪华单人套房，附带下午茶，OK不？”
　　TP：！
　　云盼眼睛亮得像是燃了小火苗，欢呼一声：“导演！你真是个好人！”
　　导演嘿嘿一笑。
　　一周后，坐在飞机上的TP拿到了本次团综的行程表。
　　一片死寂的机舱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行程表表头那一行大大的主题词：
　　“挑战！不可能”。
　　*
　　飞机落地，TP众人经过拥挤的人潮。
　　虽然这一次是非公开行程，但这一次接机的人依然不少。以TP现在的粉丝体量，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存在完全的保密行程。
　　好在相较于上次的刻意炒作，这一次的人流相对已经少了一些。
　　只是，在欢呼和尖叫声中，有粉丝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疑惑地问：“清源哥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艾清源抽搐了一下嘴角。
　　“晕机。”他道。
　　粉丝睁大了眼睛。
　　邹意听不下去，替他解释了一句“飞机太颠”，然后就搂过了艾清源的肩，让他走到了前面。
　　一行五个人一起上了保姆车。
　　艾清源瘫在座位上，两眼无神：
　　“我要抗议。”
　　导演咳了一声：“抗议无效。”
　　无双眼睛默默地看向他，眼睛里都是谴责。
　　导演默默望天，用一种请节哀的官方语气道：“你们还是尽快作一下心理准备吧。到了地方之后会让你们先休息一天，然后就会开始录制。”
　　木已成舟，贼船已上。
　　综艺导演是无下限的，他们要遭受的痛苦是无上限的。而这一切的所有，都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收视率。
　　都是成熟的出道艺人了，大家自然知道这一点。
　　短暂地调理了一下心情，TP众人终于振作了起来，开始看起了手上的行程表。
　　-
　　这一季团综叫《挑战！不可能》，内容也如其名，其实就是让偶像——这个范围甚至可以扩展到普通人，总之，就是一些大家并不会去体验的极限项目。
　　这是导演从第一季的潜水得到的灵感。
　　当时在这一环节，TP众人潜入大海、看到瑰丽的海底世界时的片段小小地出了一下圈。
　　现如今做综艺，哪怕是偶像综艺，要出圈其实也很困难，基本都只能走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干脆就是日常慢综，要么就一定得做出新意。
　　在这方面，导演也是费尽了心思。
　　他们此时此刻正身处西南边陲的某个漂亮的镇上。
　　这是综合考量。
　　这里的旅游景点特色鲜明，当地的饮食等文化也都很丰富，还有一些可以进行的特别项目。非常方便TP众人边玩边拍。
　　“项目大概安排了几个。”导演道，“当然，也是可以改的。有些比较极限的，比如蹦极，如果大家身体上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可以直接跟我说，如果人多的话我们就换掉。”
　　他顿了顿，首先看向了解夕朝，“夕朝？”
　　他最担心的就是解夕朝，解夕朝思索了片刻，却道：“我都行。”
　　在外界看来，他还是脆弱人设。
　　但其实这两年下来，解夕朝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队友的照顾，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出于惯性。要不然当初，他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拼命。
　　这当然是因为系统的功劳，从某个角度来说，称一声“医学奇迹”也没错。
　　果不其然。
　　他这么说，导演也没完全相信，只当他是硬撑，想了想，道：“到时候再看。”
　　他又转向其他人：“其他人呢？”
　　话音落下，艾清源就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先声明，我并不是害怕。”
　　导演：“……”
　　其余人：“……”
　　一片死寂中，邹意揉了揉太阳穴，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眼。


第118章 
　　艾清源还打算继续总结陈词，一旁的傅文泽就冷静开口：“他说他可以。”
　　导演：“……好的。”
　　艾清源一秒蔫巴。
　　解夕朝往他嘴里塞了两瓣清甜的橘子，权当安慰。
　　他最近迷恋上了砂糖橘，到处投喂。
　　导演又看向其他人。
　　邹意率先回过了神，道：
　　“我没问题。”
　　傅文泽和云盼也跟在后面，说可以试试。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是这样。虽然对未知的第一反应都是恐惧，但骨子里都是爱冒险的，这会儿，年纪最小的云盼反而看上去最跃跃欲试。
　　就这样，这份原先让人惊吓的行程表最终讨论完毕。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住宿地停下，所有人依次下了车。
　　而看到住宿地的刹那，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TP这次负责团综的节目组跟他们算是第二次合作。第一季大团综收视不错，第二季就多了不少赞助。钱多、节目组和成员都舒服。
　　这一回，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节目组就是直接包了一个当地的客栈。
　　这是一栋两层的木制小楼。
　　一层是大厅和茶室，二层是住宿的地方。
　　小楼分为连起来的三栋，共同形成一个半包围结构，被鲜花和各种各样的民族特色装饰簇拥着，围绕着中间的露天公共区域，看起来精致而小巧玲珑。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就都忘记了刚刚的经历。
　　导演在一旁笑眯眯：“怎么样，说好的住宿给你们满足了吧？”
　　大家纷纷装乖：“谢谢导演，导演辛苦了！”
　　客栈被包了，自然也不用担心房间不够住的问题，大家一人一间，各自挑了喜欢的住了进去。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就都留在了房间休息。
　　解夕朝喜欢清静，挑了一间最里面的房间。
　　他还没进去，就看到隔壁走出来的傅文泽。
　　他换了一件居家的T裇，靠着门沿看他费劲巴拉推行李箱，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把……迷你吉他？
　　傅文泽：“……”
　　“你就一个行李箱。”他道，“还带这玩意儿？”
　　“万一有灵感呢。”解夕朝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奇怪，抱着吉他试了试音，“我看你也带了电脑啊。”
　　傅文泽最近一年也开始写歌，不是光写词，是写旋律。
　　或者说，TP的所有成员在解夕朝某次低血糖之后就都开始默默地学习创作，到现在，除了本来就有基础的傅文泽，邹意也上了手。
　　这一次回归的专辑里，有一首抒情，就是他写的。
　　解夕朝这么说，傅文泽的神情停顿了两秒。他想说什么，最后又憋了回去。只是走过来，非常用力地揉了一把解夕朝的头发。
　　然后，他在解夕朝一脸的懵逼中替他把吉他摆好了。
　　这一切做完，他才道：“别太累。”
　　他顿了顿：“天塌不下来。”
　　这是这些年TP成员的老生常谈了。解夕朝“嗯嗯嗯”地敷衍他，装乖：“知道了哥。”
　　傅文泽看上去有些无语，又拿他没办法。
　　两个人分别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又在阳台一起吹了会儿风，等到了饭点，才一起下楼吃饭。
　　-
　　虽然节目组在项目上对他们非常狠，但当初提的要求，也确实是都满足了的。
　　住的是精品客栈，而在吃的上，这两天，大家吃的都是当地的特色菜。
　　以老母鸡炖汤作锅底的野生菌火锅，软糯鲜香的米线，还有各种各样的甜咸口都有的小吃。当然，也没有玩什么资金支配的小游戏，该逛逛、该买买。
　　给家里人带特产的带特产的，没有家里人的，也买了一些礼物，打算给粉丝做抽奖。
　　原先的休息因为时间宽松改到了两天。这两天里，TP的所有成员都难得地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放松。当然，这些也都被镜头给记录了下来。
　　拍摄的第三天，所有人集合。
　　挑战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雨林徒步。
　　这是第一个项目，也是最轻松的一个。
　　因为雨林徒步本来就是一个当地的游玩项目，对于TP来说，也就相当于边拍边玩了。
　　来之前，所有人就收到通知，换上了轻松的长衣长裤。
　　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邹意作为队长，更是操心地查了许多攻略，在前一天晚上顺便把驱蚊喷雾那些都一股脑装在了他的包里。
　　然而，谁都没想到，还没开始，TP就出现了内部矛盾。
　　原因是——
　　“我要和夕朝哥哥一组。”云盼认真地说，“我带了很多吃的喝的，可以分给他。”
　　艾清源轻嗤：“你自己留着吧。回头看到个好玩的小蝴蝶就去追蝴蝶去了，你能在他走不动的时候扶着他吗？你能在他马上摔倒的时候及时拉住他吗？你能在他喘不过气的时候给他心灵的抚慰吗？”
　　云盼：“……”
　　解夕朝：“……”
　　“不是。”解夕朝试图加入这场对话，“那什么，我不需要……”
　　心灵的抚慰：）
　　傅文泽说：“我能。”
　　解夕朝：？
　　宿敌当前，艾清源大怒：“你能个屁！”
　　邹意说：“我也能，还有你们别吵了。导演组这段掐了啊……”
　　导演组怼着狂拍。
　　眼睛闪闪发光，就差没把“哇，好热闹”写脸上。
　　“反正夕朝必须和我一组。”傅文泽试图一锤定音。
　　艾清源怒目而视：“不许抢我台词！”
　　云盼上前一步，挡在解夕朝面前，一副防恶霸抢亲的样子，威风凛凛。二十岁的少年，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
　　解夕朝很感动。
　　他一手一个，丢到一旁，冷静地道：
　　“我一个人一组。”
　　其余人：？
　　他们还要再说话，解夕朝幽幽地道：“谁和我一组，下次回归我给他专门写一个高音part。”
　　他顿了顿，补充：“是一整段哦。”
　　没人说话了。
　　大家默默地抽签分了组。
　　解夕朝和云盼一组。
　　少年高高兴兴地过来搂住了他的胳膊。所有人领好了编号，跟在了向导后面。
　　-
　　出发前争吵了半天。
　　到了最后，觉得不算吃力的人，解夕朝反而是其中之一。
　　他们这回要走的线路是一条较一般的一日游览路线来说更长、也更偏僻的路线。虽然有向导带路，但是要全程跟着走下来，对于体能不够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
　　刚开始，大家还都兴致勃勃。
　　这条路偏，相应的，景观也很不错。
　　刚开始，几乎每见到一种奇特的植物，镜头里就能听到TP成员——主要是艾清源和云盼的大呼小叫。
　　需要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住一圈的参天古树，色彩艳丽的大王花，还有潺潺而清澈见底的溪流。几乎是每走一步，对他们来说，都是此生第一次见到的景色。
　　大家议论着，走着。
　　看上去倒也不觉得疲惫。
　　但是随着路途的越来越远，说话的人也渐渐少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体能的重要性。
　　解夕朝这两年一直在和傅文泽一起锻炼。身体素质练上去了不少。
　　和他相反的是艾清源和云盼。
　　尤其是云盼。
　　小孩儿小时候吃得不好，营养不良，身体素质本来就差。长大了之后又贪嘴爱吃垃圾食品，又要控制体重，肺活量约等于解夕朝的一半。
　　走了没多久，解夕朝就听到了他喘气的声音。
　　他放慢了脚步，不顾人的阻拦，一只手把人的包接过去，另一只手拿了手机，拍一只停在叶子尖的彩色蝴蝶。
　　蝴蝶振动着翅膀，飞向幽深的密林。
　　而它生命某一个瞬间的定格，则是永远留在了解夕朝的手机里。
　　解夕朝把这张照片存在手机里命名为“灵感”的相册里。一扭头，看到了云盼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
　　云盼小声道：“……哥，你把包给我吧，我可以。”
　　解夕朝逗他：“刚刚怎么说的，保护我？”
　　然后捏捏人涨得通红的脸：“没事，帮你再拿一会儿，一会儿休息了再还给你。”
　　而另一边，和艾清源一组的邹意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傅文泽拿过了他的包。
　　他小声道：“其实我……”
　　艾清源在旁边道：“哎呀队长你就别跟傅文泽客气了，你看他一身的肌肉没处使，拎个东西而已又要不了他半条命。”
　　邹意：“……”
　　傅文泽：“……”
　　傅文泽懒得理他，对邹意道：“没事，我来拿就行。”
　　他一向寡言少语，但说一不二。
　　于是，邹意拿着他的水壶，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就这样，五个人一起，边走边逛。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轮流拿着东西。走走歇歇。
　　一直到夕阳落下的时候，他们才终于跟着向导走到了尽头。
　　在月光之下，所有人包括节目组一起，和背后奇诡漂亮的雨林合了一张影。照片上，几个已经站在偶像圈顶峰的年轻男生看上去灰头土脸，几乎没了平时里闪闪发光的样子。
　　但是他们的脸上的笑容却看上去真诚而发自内心。
　　镜头里，解夕朝被邹意轻轻地揽着肩，两个人都笑着，几片花瓣罗在他们身后的溪流之上，随着流水轻轻地打着旋，一切看上去都静谧而美好。
　　*
　　雨林过后，一行人很是好好休息了几天。
　　这期间，解夕朝加上傅文泽和邹意，三个人一起在城里到处转着采风，收集了不少的素材。
　　邹意开玩笑说再这样下去，怕是二十专的概念都要给他们提前想完了。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突然看了解夕朝一眼。
　　解夕朝忙着记录，没注意到他的视线，自然地道：“二十专怎么了？现在已经六专了，也不是特别远吧。”
　　邹意停顿了两秒，然后笑着叹了口气：“不要太压榨自己啊宝贝。”
　　“我们都会心疼的。”
　　解夕朝抬头看他，被捏了一下脸。
　　他今年二十四，随着年龄的成熟，在粉丝眼中的形象是越来越苏。那种不动声色的控场气息不知道让多少人母爱变质。
　　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比如父母和队友。
　　他才一直还是当初那个刚刚从重症监护室苏醒的，满身羸弱的年轻男生。
　　解夕朝被他捏得脸有点痒，笑着说了句“哥别闹”，然后低下头继续写东西。
　　到了晚上，他们就一起往回走。
　　河边波光粼粼，穿着古装的姑娘小伙在拍艺术照。一晃眼，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
　　当然，该来的还会来。
　　几天之后，他们就开始了第二个项目——
　　蹦极。
　　也是艾清源最怕的项目之一。
　　-
　　蹦极的前一天，他就辗转难眠，甚至跑到了解夕朝的房间里求安慰。
　　解夕朝前一天跟他们玩飞行棋，回房间的时候困得半死，听到敲门睡得迷迷糊糊去开门，结果人猛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吓得他差点没直接拿手机报警。拨号的前一秒，艾清源猛地抓住他的手，语气沧桑：
　　“……朝啊。”
　　解夕朝说：“你等等。”
　　他想起了走廊里的摄像头，头痛欲裂：“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俩的清白问题……”
　　房间内是没有摄像头的。
　　但是走廊里有。
　　解夕朝很难想象这一段播出去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艾清源无所谓地说：“哎呀好兄弟三更半夜爬个床怎么了，这不是重点。”
　　然后，他“唰”地一下，继续握紧解夕朝的手，看着解夕朝的眼睛，语气真挚而沉痛：“夕朝，你说明天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很害怕。”他哆哆嗦嗦地说。
　　解夕朝：“……”
　　怎么办呢。
　　第二天，他面无表情，亲手和教练一起把人推了下去。
　　在艾清源“吱儿哇”乱叫的声音中，昨天半夜被打扰睡眠的那股起床气终于结束了。
　　解夕朝神清气爽。
　　一旁的傅文泽已经穿戴好了设备，站在他的边上。
　　解夕朝问他：“紧张吗？”
　　傅文泽摇头：“不。”
　　“就是突然想到了刚开始进选秀的时候。”他笑了笑，“那个时候也和这两天一样，每天睁开眼面对的都是不得不面对、但是不知道结果的挑战，感觉还挺刺激的。”
　　一晃两年，他们已经站到了巅峰。
　　很难说这一刻和那一秒相比，哪一个更像是梦。
　　傅文泽没跟他多聊，很快在教练的指导下纵身一跃，场地顶端万籁俱寂。解夕朝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连绵的群山，还有晴朗高远的天空。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配合着穿戴好了设备。
　　邹意在最后一个。
　　他总是很细心，解夕朝虽然说自己身体可以，但是他本能地不想把人留到孤零零的最后一个。解夕朝也知道他这是照顾，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会儿，邹意帮忙整理了他的设备。
　　然后，他拍了拍解夕朝的手。
　　“加油。”他道。
　　解夕朝笑着说“好”，然后闭上了眼。
　　下一秒。
　　他就仿佛变成了一只自由的鸟。
　　他在猎猎的风里感受着急速的坠落，从未如此鲜活地感觉到自己生命的存在。
　　*
　　——虽然蹦极过后，TP众人纷纷表示这简直不是人录的综艺，但是，导演组看着他们全员生还生龙活虎的样子，依旧没有停下蹂躏他们的脚步。
　　接下来的几天里，TP就像项目表标的那样，陆续参与着各种各样的挑战。
　　漂流、激流勇进、射击。
　　当然，也有一些没有那么刺激的项目。就像在项目间隙，大家还是一同去了游乐园。时隔两年，大家又一次在鬼屋里听到了艾清源和云盼的高音二重唱。
　　除此之外。
　　他们还进行了其他方面的挑战。
　　比如——
　　吃。
　　五个被倒扣着的碗盖住的小碟子里送上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里还都是迷茫。
　　他们昨天晚上刚去走了个空中索道。这会儿腿都还是软的，集体两眼无神地咬着队长投喂的小鱼干。看到这样的阵仗，已经不是惊喜，而是警惕。
　　果不其然，等导演报完菜名，所有人的脸都木了。
　　艾清源再也忍不住：“导演，我们这回录的是团综，不是什么人类生存测试吧？”
　　导演一脸无辜：“这都都是当地的特色小吃。营养价值很高的。”
　　云盼一把抓住邹意的袖子，嚎得很大声：“队长我不要吃虫子呜呜呜……”
　　邹意咳嗽了一声。
　　“……盼啊。”他道。
　　哥也不想吃。
　　都录到这了，眼瞅着大家眼巴巴的样子，导演终于捡回了一丝人性，想了想：“这样吧。”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大气地道，“来人，把刚买的鲜花饼端上来，大家扔骰子决定。唯一的那个幸运儿我就放你一马。”
　　工作人员迅速地把香气扑鼻刚刚出炉的饼子端上来，然后在众人眼巴巴的视线中快速用盖子盖好。
　　紧接着，就是一片眼花缭乱的假动作。
　　TP众人努力地睁着眼睛，试图看清他的手法。
　　但这位工作人员进入娱乐圈之前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去学了一阵魔术，总之，他们什么也没看着。鲜花饼就这样和一群虫子蚂蚱混在了一起。
　　一片死寂中，解夕朝默默举手：“那什么，我有一个问题。”
　　导演慈爱地看他：“嗯？”
　　“能自荐吗。”解夕朝小声地道，“我是说骰子。”
　　十分钟后，解夕朝默默嚼着味道甜美的鲜花饼，看着自己面容扭曲把高蛋白往嘴里塞的队友，在他们的“啊啊啊这一定是阴谋”的尖叫声中悄悄地摸了摸兜里小骰子的脑袋。
　　对方在他的口袋里得瑟地转了一圈。
　　跟着主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天，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
　　……就这样。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到了TP团综录制的最后一天。


第119章 
　　这一天，节目组没有再安排任何的挑战项目。
　　早上吃完饭，大家就驱车前往了附近的景点。先是在上午一起逛了美丽的、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在那里吃了个午饭，成功被粉丝认出来被迫坐着大巴车仓皇“逃跑”后。
　　下午，又去了坐落在山脚下的幽静的泉水边上。
　　正是旅游淡季，这个景点人不算多，大家停留的时间反而比古城长。
　　在这里，傅文泽给解夕朝拍了张照片。
　　当时解夕朝在路边遇到了一只小松鼠，于是蹲下身来打算给它拍一张照。
　　小松鼠怕人，和解夕朝对视的一瞬间就飞快地溜走了。但它似乎也觉得这个人类格外漂亮，并没有跑得很远，身体藏在了树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仍然看着树下的人类。
　　给解夕朝看笑了。
　　照片上，阳光灿烂。
　　青年的侧脸精致而温柔，笑眼弯弯，像是一副画。
　　这张照片被傅文泽发在了微博上。
　　自从他们出来录团综，为了行程保密，几乎很少发照片。
　　底下哀嚎声一片。
　　“啊啊啊老婆！我好久不见的老婆，你们到底去哪里玩了（咬手帕”
　　“是不是在K市哈哈哈我有朋友偶遇你们了，还要到了你们仨的签名，她说真人好帅来着，K市那边很多好玩的地方啊，期待团综！”
　　“哎哟我天这是谁呢，我CP要么不发糖一发发个大的，秀是吧！”
　　“这张夕朝好漂亮啊，我狂亲！”
　　“感情真好啊……感觉从拍照的角度和内容都能看出来是带着欣赏和喜欢的，呜呜呜TP好一辈子！”
　　傅文泽面不改色看完，很满意地按灭了屏。
　　解夕朝偷拍完小松鼠，低头一刷微博，乐了：“干嘛偷拍我？”
　　“顺手就拍了。”傅文泽道，“走吗，他们在催了。”
　　解夕朝点头。
　　两人一起离开了幽静的小径，回到了集合的地方。
　　夕阳西下，他们这天的行程也走到了最后。
　　最后一站，也就是他们整个团综的最后一个拍摄地。
　　大海。
　　-
　　到海边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节目组架好设备，又在旁边搭了几个帐篷，就开始依次叫人进去录制感言。每个人进去的时间都很长，好像要在里面念一整本数学教材。
　　“为什么是数学教材？”艾清源迷惘地问。
　　“当然是因为夕朝哥哥最近在写毕业论文。”云盼肯定地说。
　　话音落下，傅文泽和邹意出来，他们俩被叫进去。
　　解夕朝看着邹意，说：
　　“从实招来。”
　　邹意避而不答，说：“我陪你搭城堡吧。”
　　于是三个人年龄和已经步入老年的男生一起坐下认真地开始玩沙子。
　　城堡搭到一半，终于轮到解夕朝，他进帐篷。
　　桌上摊着纸和笔。
　　导演说：“我也不采访了。”
　　解夕朝看他：“所以？”
　　导演就乐。
　　片刻后，他道：“写点吧。写你想写的，给你的队友，给你的未来。”
　　综艺最常见的煽情环节。
　　这是团综。最后必然会有一个收尾。
　　解夕朝早有预料。
　　他拿起笔，身上还带着海风的清苦气息。
　　摄像机在一旁默默地运转，不多时，纸张被填满，又被收束，放进了写有名字的信封。
　　*
　　最后的时刻，是狂欢的时刻。
　　晚饭吃的是海鲜烧烤。小黄鱼和生蚝在架子上烤得滋拉作响。
　　桌子上开了好几罐果汁，但喝果汁的人看上去却硬生生地喝出了醉酒的效果。艾清源甚至把老板的音箱拖出来高歌了一曲，结果因为嗓子太黏腻，唱到一半光荣破音。
　　云盼远远地朝他喊：“清源哥哥——你又要被做cut啦——”
　　巅峰期一次回归，某次综艺艾清源状态不好，平地起高音时硬生生唱劈了。黑粉终于抓住机会，各种实力对比视频必放这一段。气得艾清源那一周脸都是臭的。
　　海风飘过来，是艾清源破防的声音：“做就做——老子tm是舞担——！”
　　邹意痛苦地说：“导演，这段真的得掐掉。求你。”
　　他边上坐着的是傅文泽。
　　两个人无聊玩扔骰子比点数的小游戏，谁的点大谁就喝一口旺旺牛奶，征用了解夕朝的骰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就想看看这玩意有多邪性。
　　结果还真出现了问题。
　　邹意连扔了三个“1”，他长舒一口气：“我就说这骰子果然有问题！”
　　不一会儿，傅文泽连扔“123”，他肯定地说：
　　“嗯，你说得对。”
　　一旁的解夕朝跟委屈巴巴的小骰子四目相对。
　　片刻后，他忍无可忍地道：“自己运气差就不要怪罪到别人身上啊喂！”
　　鸡飞狗跳，耳边是夜里的潮汐声和笑闹声。气氛到最高潮的时候，云盼抱着解夕朝，脸被风吹得通红，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就像是当年刚满十八。
　　他说：“哥谢谢你当年救我呜呜呜……”
　　孩子醉奶了。
　　解夕朝能怎么办呢。
　　他叹了口气，把人提溜了一下，抱着了。
　　一转头，邹意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星光。
　　解夕朝怕了，他说：“邹老师……”
　　你不会也要来吧？！
　　他最怕煽情。当年选秀出道的视频至今没敢回看第二次。害怕的不止是那个时候眼尾都快红了的自己，还有后头一串把他当中心词感谢的队友。
　　邹意什么都没说。
　　解夕朝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转头，拿到导演组分发给他的信。
　　-
　　信是最后发的，在所有的热闹都终于走到结尾的时候。
　　寥寥的灯光支撑起整个棚。纸张带着深夜的寒意被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上面已经做了剪切，每个人的手上拿到的都是队友给自己写的信，以及自己对未来的祝福。
　　解夕朝打开，第一眼是自己给自己的期许。
　　很简单的八个字：
　　不忘初心，继续加油。
　　他从来是专注当下的人。
　　对他来说，往事不可追，未来不可料，唯有当下，才是切切实实可以抓住的东西。
　　他对当下很满意。
　　然后他往下看。
　　选秀团独有的风气，不管干什么都要按排名。
　　他的后面，第一封信就是艾清源的。
　　他的第一句话是：
　　朝啊。
　　只这两个字，解夕朝就乐了。
　　他几乎能想象艾清源说这句话的语气。
　　其实不止是解夕朝，整个TP团都是不太擅长煽情的风格。
　　当年的那个选秀视频不敢回顾并不只有一个人。而此时此刻，面对洁白的信纸，和陪伴将近了三年的队友，哪怕朝夕相处，哪怕早就视作了家人……
　　一切落到纸上，也都是一些干巴巴的话。
　　艾清源说：“虽然这么久过去了，还是没有超过你。但是你一定要警惕起来啊，说不定哪一天，我就真的悄悄超过你了呢。”
　　云盼说：“夕朝哥哥，想和你一起吃一辈子好吃的TT”
　　傅文泽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邹意说……
　　耳边海风寂静，他看着最后的一行字。
　　邹意说：
　　我们夕朝，能一直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
　　夜里的风很凉，尤其是在阳台的时候。
　　半夜十二点多，TP这期《挑战！不可能》全部录制结束。
　　解夕朝和邹意站在他房间的阳台上，不远处，是隐在夜色里的山川。下面的小道上，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令人安心的、细碎的沙沙声。
　　解夕朝整个人窝在藤椅里，声音很小：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跟盛弘谈判完。”邹意道，“公司就找我了。说你跟盛弘说退团，以及想做演员的事。”
　　他顿了顿，补充，“艺达。”
　　这是他自己的公司。
　　邹意当初出道，公司几乎没怎么出力，全靠他自己。一直到TP出道专登顶，他才成了公司的重点艺人，有了一定话语权。艺达也会帮他撕一些资源。
　　这是娱乐圈99%艺人和经纪公司的现状。
　　说白了，糊的时候是傀儡，只有红了，才会变成利益共同体。
　　解夕朝想到自己当初的嚣张言论，停顿了两秒：“其实我……”
　　邹意道：“不用。”
　　“不用解释。”他道，“夕朝。”
　　温温柔柔的。
　　于是解夕朝沉默下来。
　　他听邹意慢慢地跟他讲，讲他是怎么跟公司说的，又是怎么跟其他队友商量的。平时性格各异的队友，在这一点上意见保持了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
　　解夕朝开心就好。
　　那一句纸面上的祝福，是邹意个人的祝福。
　　也是他作为队长代表全队的祝福。
　　“你这两年有多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他看着解夕朝，轻轻地笑了笑，“公司是怎么对你的，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所以，夕朝。不用解释。”
　　他说：“哪怕你真的选择退团，我们也都能够接受。”
　　他顿了顿，“更何况，你选择了留下，不是吗？”
　　这一刹那，这些天的欲言又止都有了原因。
　　傅文泽为什么问他还要带吉他，又为什么告诉他，天塌不下来，不要那么辛苦。邹意为什么在提到二十专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他总以为那是惯常的关心。却没想过，这里的每一句话，背后都是在和他说：
　　放心大胆地走，不用担心任何事。
　　因为我们会在身后支持你。
　　永远。
　　-
　　那天的最后，以一个拥抱作为收束。
　　解夕朝对着邹意说：“邹老师，要抱抱。”
　　邹意就过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腰。深秋，体温隔着衣服相处的感觉格外明显。解夕朝的声音掩在邹意灰色的卫衣里，闷闷的：“我试镜通过了。”
　　他说：“自己试的。”
　　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邀功。
　　邹意就笑：“很好啊，很厉害。”
　　他捏捏解夕朝的后颈：“拍MV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你有天赋了。”
　　像是在哄小孩。
　　解夕朝的笑声闷在喉咙里。
　　然后他道：“我会好好拍的。”
　　他从来不会说太多的话。感谢，抑或是感动。
　　他只会许诺。
　　这不仅是对那一纸合同的许诺，也是对他自己、对他名字前的前缀的许诺。
　　他会好好拍。
　　以解夕朝的名字，以TP-解夕朝的身份。
　　TP是选秀的奇迹，也是偶像的天花板。而无论是合体还是solo，篇章仍然在续写。就像这次团综的主题那样——
　　这一回，不过是一次新的挑战。
　　*
　　团综拍摄结束的第二日，TP所有人启程回了A市。
　　回去的路上，他们受到了粉丝的热烈欢迎。在无数记者的簇拥之下，TP五人登上了回程的车。
　　然后，就是加班加点的剪辑。
　　这一次团综最后出来的效果简直超出预期，节目组剪来剪去，这个镜头不舍得丢，那个镜头也不舍得扔。最后原本三集六个小时的内容扩到了九个小时。
　　这一下，高兴的变成了TP粉丝。
　　第一期播出的当天，荆瑾就抱着碗坐在了电脑前。
　　八点刚过五分钟，弹幕就已经上千。她一面腹诽这群整天没事干就知道看她老公们（好吧一个是哥哥）的人，一面也目不转睛看起了屏幕。
　　开头的第一幕，就是他们熟悉的别墅。
　　导演组问及有什么期待的时候，弹幕警钟就响了。
　　【我敢打赌，节目组肯定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啊啊啊崽崽们好可怜又好乖，一看到后面的花絮小标题已经忍不住笑了】
　　【不要相信节目组啊，哎哟】
　　画面一转，切到了保姆车上的一片死寂。
　　弹幕笑疯了。
　　【《我就知道》】
　　【小艾啊，脸都白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啊啊啊我也想被朝朝投喂小橘子！朝朝喂我TT】
　　而所有的这些幸灾乐祸，在TP正式开始挑战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虫子大餐出来的时候，弹幕已经跟着TP一起疯了。
　　【啊啊啊理智告诉我这些都是可以吃的，但真的接受不了】
　　【+1，尤其是想到它们生前的样子】
　　【艹，小骰子自荐哈哈哈】
　　【不是我说，朝这个骰子真的跟成精了似的，选秀的时候就跟他小宠物一样，这次不会又显灵吧】
　　【救……还真是，小骰子立大功！】
　　【那个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太可爱了呜呜，妈妈亲亲】
　　除此之外，其余的项目也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大家一边跟着TP一起尖叫，一边表示：
　　这样的节目还可以再来一点。
　　什么？
　　说是整蛊？
　　他们只是想多一点物料看呀，粉丝们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这次团综热度暴涨的，当然还有CP大乱炖。
　　这其中，最狂喜的就是爱嗑解夕朝CP的粉丝。
　　其实从出道开始，大家就能看出来，虽然TP是一个人气差距很大的团，粉丝也时不时地会打架，但是作为概念核心和大TOP的解夕朝，却丝毫没有被排挤的迹象。
　　相反，他在TP，几乎是被所有人都宠着的存在。
　　比他大的，傅文泽、邹意。
　　基本都很有哥哥的样子。
　　后者当初担任队长的时候被无数人诟病，但是两年下来，他几乎是TP粉圈最少挨骂的人。
　　谁都看得出队长的辛苦，尤其是，队里还有小孩子的时候。
　　而傅文泽作为解夕朝的创作搭子，虽然寡言少语，但是这几年没少照顾解夕朝。盖过无数次外套，创作讨论的时候哄过无数次。
　　用CP粉的话说：“酷哥不说话，但酷哥爱你，这怎么不算一种甜宠向呢”。
　　至于比解夕朝小的，云盼不用说。
　　这一回的团综，原本因为热度太高被盛弘强行剪辑“解绑”的源朝源再次在节目组的剪辑师手下放飞自我。
　　午夜录像流传的时候，CP粉嗑疯了。
　　【你们在干什么……告诉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do了吧do了吧，我就说，害，多大点事啊，啊啊啊妈妈我CP半夜爬床了！】
　　【太震撼了，这是进门又抱了一下吧，1粉2粉请和好，你打我我打我你们哥哥半夜抱一起，救命啊，艾清源你还记得你赛时怎么说的吗？这就是你对宿敌的态度吗？】
　　这会儿嗑疯了，不耽误下一个画面蹦极的时候大家因为解夕朝的动作笑疯了。
　　艾清源的哀嚎声中，发出“鹅鹅鹅”笑声的弹幕数量到达了一个全新而恐怖的高度。丝毫没有给艾清源面子。
　　当然，所有的画面中，最让人爆笑的，还是雨林徒步的吵架。
　　几乎是大家互相宣战的时候，弹幕就已经整整齐齐地刷起了同一句话。
　　【你们不要再打了！朝朝是我的！】
　　还有人吐槽。
　　【知道的是同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朝要抛绣球了，我说你们就算分开到时候一起走的，就是方便互相照顾而已，用得着吗！】
　　【不是……我咋觉得朝没那么弱呢，需要你们这群小弱鸡保护？】
　　这句话仿佛一个预言，下一刻，画面切换，所有人都看到了淡定的解夕朝和他旁边气喘吁吁的云盼。
　　以及解夕朝手上的包。
　　弹幕：“……”
　　所以说刚刚在真情实感地吵什么啊喂！
　　*
　　——就这样，靠一个团综，TP再次和节目组达成了互利共赢。
　　节目组和赞助方获得了热度和流量，而TP也在团综中尽情展示了每个人的个性，以及他们确凿无误的、亲密无间的关系。
　　最后一集，大家给彼此的手写信放出，被粉丝放在了网上。
　　有人说对未来的祝福，有人回忆过往。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那些让人难忘的点点滴滴，那些细腻的心思，从来不是粉丝才有。
　　他们喜欢的小偶像，同样怀念着过去，珍惜着当下，也展望着未来。
　　那不是一种对荣誉的向往，而是更脚踏实地的，一种对于美好的期许，和积极向上的乐观。
　　有粉丝在收官期留言说：
　　“为什么喜欢TP呢。不可否认，他们有很强的实力、非常傲人的才华。但是当初吸引我入坑的，其实只是他们在舞台上笑着的样子而已。
　　偶像的力量是什么？
　　不就是造梦吗？
　　造一个努力伸手就能够到光的梦，也造一个美好的桃花源。
　　很高兴我喜欢的是TP。
　　这两年来，这个团没有一次划水舞台，没有一次敷衍营业，哪怕行程最累的时候，也坚持完成所有的活动。最感激的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永远是幸福和快乐。我曾经遗憾这是个限定团，也会因为一些吵架言论而思考成团的意义。
　　但是此时此刻，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就像朝朝说的，不忘初心，继续加油。
　　无论是TP宝宝还是粉丝们，也打起精神来，带着初心，勇敢地面对未知的生活吧。
　　最后——
　　我永远喜欢The Phoenix！”
　　当天晚上，最后一句话冲上了热搜。
　　底下，所有TP粉丝整整齐齐地刷着同一句话，带着团综收官夜的美好回忆，定格在了热搜第一。


第120章 
　　团综的热度维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TP这次的回归安排在了第二年春，团综就是为了续这一段空白期的。但是热度再怎么续，粉丝心里也清楚，团已经来到了重要的节点，回归的频率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这次大团综就像是一个重要的讯号。
　　限定团不比常年团，总有曲终人散的一刻。现如今时间过半，成员各自的发展都已经提上日程。要不然，论坛也不至于天天吵架。
　　这两天吵架倒是少了。
　　邹意的那句“能一直开开心心做想做的事就好了”是对着解夕朝，更像是对着所有的成员。
　　像是一句潜台词，于是粉丝也懂了，其实他们什么都明白。
　　什么都明白，却还是一个不落地参加所有的团活，在信里真诚地祝福彼此。唯粉嘴上不饶人，大多数理智的粉丝心里也清楚，这应该是历史上关系最好的一个选秀团。
　　就这样，TP的粉圈难得度过了出道以来最平和的一个时期。
　　只是……
　　还没太平两天，就又有了新的风浪。
　　团综录制结束，TP成员就开始了各自的行程。
　　这很正常。
　　事实上，几乎是从第二年末开始，TP就开放了个人资源。
　　除了固定回归和一些杂志、通告和广告代言的拍摄，很多时候，TP成员跑的通告并不都是全员的。只是这一回，这种倾向格外明显。
　　云盼和邹意有一档自制综艺，是盛弘给的资源，算是一档慢音综，每期都会请一些圈内的嘉宾。
　　傅文泽在拍杂志。
　　他是TP除了解夕朝之外时尚资源最多的，因为硬照表现力好，深得时尚圈青睐。这回的杂志也小出了一回圈，杂志卖得很不错，唯粉喜气洋洋。
　　和他风格相似但实在过于跳脱的艾清源最近在参加一档竞技类综艺，不同于当初的《超级新秀》，这档综艺是给出道艺人专门进行比拼的，一共十二期，进度刚刚过半。
　　解夕朝……
　　解夕朝的粉丝忍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冲到盛弘官博底下：
　　“不是，我艹，资源每个人轮一圈也该轮到了我们吧，老师，我们家夕朝呢？？？”
　　是的。
　　团综结束。
　　解夕朝就消失了。
　　消失得非常干净，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
　　城郊，竹林。
　　正是初冬，刚下过一场大雪。
　　枯败的竹子随着冷风摇曳。在寒风中一副要被摧折的架势。
　　同样被寒冷摧折的，还有在这里忙活了一早上的《寻仙记》工作人员。
　　道具准备杨虎扛着要用的道具到现场的时候，摄像设备刚刚架设完毕。他吸了吸一路走来硬生生冻出的鼻涕，把道具交给交接的工作人员之后才终于得以解放，缩到一旁临时搭的棚里倒了一保温壶的热水。
　　滚烫的水下肚，那种彻骨的寒意终于消散了些。
　　他重重叹了口气。刚刚和他一起搬道具的同伴也站在了他身旁，两人站得远了些，一人点了根烟，看着不远处的片场，都有些感叹。
　　“这大冷的天。”同伴道，“可真是不容易。”
　　“拍戏啊。”杨虎吸了一口烟，“娱乐圈就这样，管你刮风下雨呢，设备场地都要钱，多拍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你说可不得紧赶着慢赶着拍完。”
　　他顿了顿，“这剧播出来得有个七八十集吧，这几天进度已经够快了。”
　　说到这，两人都停顿了一下。
　　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片场里的某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这会儿脸上化着全妆，长发披散，看上去仙气飘飘。
　　当然，这在一个仙侠剧里，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装扮。
　　重要的是，对方一袭单薄的白衣。穿得比他们这两个毛衣加羽绒服的不知道单薄多少倍。
　　看得出他也是冷的，拍戏的间隙就披着羽绒服在片场里转圈，周围一圈的人都被他孩子气一样的动作逗笑了，有工作人员上去给他递了杯热水，他就礼貌地道谢。
　　热水喝完，脸上有了些许血色。他就自觉地缩到了一旁的棚里，继续等着开拍。
　　只是再多的热水和再厚的羽绒服，在真正拍戏的时候都是要被取缔的。
　　不多时，杨虎两人就颇有些肉疼地看着工作人员上来拿掉了他身上的羽绒服，仅留了一身拍戏用的单薄戏服。几乎是瞬间，对方的脸就冻得有些发白。
　　他整个脸都皱了起来，一看就是那种非常不抗冻的人。
　　一般来说，这样的环境对演员来说是很恶劣的。这也怪不得他们，但是看到这样的神情，杨虎他们就会做好今天的拍摄要拖延的心理准备。
　　但是此时此刻，两个人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同伴叹了口气，语气同情：“小解老师今天又上班啊，这都多少天了。”
　　杨虎吸了口烟：“可不。”
　　“不过他还是上班吧。”他非常缺德地道，“他上了班，我们就能早点下班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青年已经哆哆嗦嗦地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直到这一刻，他脸上的神情还是皱巴的。
　　只是下一秒，开机提示一发出，对方的脸上陡然变了神情。
　　他的神情淡漠而高冷，看着镜头的样子带着淡淡的、不动声色的睥睨。配上清冷的妆容，就像是一个真正落入凡尘的谪仙。
　　风声猎猎。
　　枯枝被踩断，杨虎跟同伴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真他妈牛逼。
　　杨虎想。
　　然后，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在寒风中把羽绒服又裹得紧了点。
　　*
　　解夕朝是在一个清晨到的《寻仙记》片场。
　　彼时他刚录完团综，落地A市刚刚两天。
　　网上他的粉丝嚎得厉害，但是没人知道，其实去掉来回坐飞机的时间，解夕朝其实一天都没休息，几乎是在连轴转。
　　而杨虎见到解夕朝的第一眼，心里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感受。
　　那就是：
　　漂亮。
　　剧组打杂多年，他也算见过不少演员偶像。大多都是皮囊好看的。见多了，也就挑了。
　　但是能让他惊艳的，确实不多。
　　但是对方却的的确确有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庞。
　　因为时间紧，对方没化妆，素面朝天穿了个白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帆布鞋就来了，朴素得根本不像传言里那个粉丝无数的顶流大明星。
　　即便如此，杨虎还是被他惊艳得跟胶水黏住了脚底板一样，好几秒没回过神。
　　那是一种很纯然的气质。
　　长相清纯干净，五官精致秀气。
　　或许是红气养人，原本毫无攻击性的淡颜搭配上对方举重若轻的气场，就杂糅出了一种近乎惊艳的美丽。杨虎敢打赌，被惊艳到的绝对不止他一个。
　　至少他身旁的同伴，当初就是和他一起看呆的人之一。
　　——当然。
　　再漂亮，他也是个男人。
　　杨虎性取向正常，再好看的男的对他来说也只限于欣赏范畴。
　　惊艳过后，杨虎的第二个想法，就是：
　　完了。
　　他见过太多小爱豆了。
　　虽然男的女的都有，虽然大多数没有眼前这个漂亮，但几乎都有千篇一律的通病。
　　那就是娇气。
　　不仅娇气，还演技烂。
　　爱豆么。
　　唱跳才是本职。
　　杨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扎堆往演员这行挤，但是他很想劝一句，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
　　基本上，他待过有偶像流量呆的组。
　　要么就是戏份少得毫无存在感，要么就是整个剧组都被折磨疯。
　　开夜车都是轻的，导演天天发飙，谁能受得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前的惊艳就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杨虎当时太阳穴突突地跳，要不是真的缺钱，恨不得当场辞工。
　　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
　　或者说，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像花瓶、传闻中也只是在偶像行业有很多突出成就、几乎毫无演戏经验的爱豆，会给他们那么大的惊喜。
　　-
　　解夕朝到了之后拍的第一场戏是个室内戏。
　　这是一场情绪很激烈的戏。
　　因为场地是有租赁期限的，他当时刚拍完团综，来的时候刚赶上这个场地最后两天能用的时间。
　　于是，人都还没熟，他就被陆咏赶鸭子上架，去演景音跟男主决裂的那场戏。
　　男主云珏发现了所谓的婴尸案是自己的师兄在背后操纵一切，曾经寄予深切信任的人原来已经成为了一个魔头。他的情绪瞬间就崩溃了。
　　在昔日他们一起促膝谈心的密室里，他跟景音进行对质。
　　谈着谈着谈崩了。
　　然后，便是大打出手。
　　最终，景音靠着修炼已成的邪功，将云珏打成重伤，逃离了浮云派。
　　就是这么又吵又打的、难度极高的一场戏。
　　当时。
　　所有人都没有对解夕朝抱一丝希望。
　　但是……
　　一遍过。
　　从剧本围读，到开始拍，再到结尾，前后不过两个小时。
　　杨虎至今仍记得，那天，听着房间内景音撕心裂肺的怒吼，看着对方甚至没用替身、亲身上阵的打戏，在场的所有人表情都木了。
　　这场结束，窦非被陆咏训了一顿。
　　因为他最后单人戏份的时候犯了一个低级失误，需要补拍。
　　而与此同时的解夕朝，一战成名，从此在剧组多了一个称呼，那就是——
　　-
　　“小朝老师！”
　　门口遥遥地传来了一声叫声，解夕朝在棚子里探了个头：
　　“姐我在！”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生就笑眯眯地把一个杯子递给了他：“给，姜汤。”
　　“导演刚让人煮的。”她笑着道，“人手一份。”
　　解夕朝接过来，赶紧道谢：“谢谢姐。”
　　女生笑着出去了，解夕朝喝了一口姜汤，辛辣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与此同时，还有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暖意。
　　他端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刷了一下微博。
　　最新的自拍底下，依然是粉丝哭天抢地的哀嚎：
　　“宝宝你去哪儿了TT妈妈看不到你啊啊啊”
　　解夕朝：“……”
　　他很感同身受，但是他也没办法。
　　《寻仙记》剧组开机以来，因为工程量大，拍摄日程一直很紧。
　　他落地之后，基本上一天也没歇过，戏能从早上排到晚上。
　　当然，露脸的资源确实是一个没有。盛弘没给。不仅没给，团资都给改成了小分队资源，为此，不惜跟一贯不对付的文耀都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从这个角度来说，解夕朝的粉丝也没骂错。
　　盛弘那边是故意不给，曜欣这边则是解夕朝考虑再三推掉了。
　　他这回进组，是让剧组特意排了档期的。
　　团综拍摄半个月是必须要在外面的，而年末，TP要想拿奖，各大电视台就必须要“巡演”一遍，肯定也没时间泡剧组。
　　偏偏《寻仙记》的拍摄周期很长，他的戏又比较零散。
　　陆咏考虑了一下，专门替他调整了拍摄周期，把他的戏集中到了半个月之内。连窦非的戏都为了他提前或者往后调了。
　　这对新人来说，是非常大的面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到处飞跑通告，别的不说，要是剧组拍摄表临时变动，那耽误的是所有人。
　　再加上《寻仙记》是全封闭拍摄。曜欣那边因为这是第一部戏，也不敢给解夕朝多加宣传或者透露太多，要是一个不小心影响到剧组宣发节奏，那也不是解夕朝一个新人配角能承担得起的。 
　　这几个因素一叠加，硬生生地给解夕朝整成了失踪状态。
　　解夕朝也很无奈。
　　好在，这样不尴不尬的状态终于快结束了。
　　三天后，就在盛弘的官微已经快全面沦陷的时候，所有人的首页都齐刷刷地刷出了一排营销号。
　　【速报：
　　大热IP改编，大男主爽文《寻仙记》选角确定！
　　主演名单如下：】
　　于是，除了心照不宣的那几个名字，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的一排字。
　　景音-解夕朝。


第121章 
　　官宣的当天，解夕朝依旧在拍一场户外戏。
　　古装仙侠剧的特色之一就是外景很多，而且戏服单薄且繁复。
　　这场戏是前期的戏，这个时候景音和男主还没反目成仇，两人在山后切磋，景音扮演的还是好师兄悉心教导的角色。
　　因为有打戏，好歹是挑了个有太阳的日子。
　　解夕朝照例清晨就起来化妆吃早饭，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和窦非一起去了竹林。
　　两人一人一件大棉袄，准备的时候就站一块儿哆嗦，像是两只胖乎乎的鹌鹑在蹦跶。窦非问他：“昨晚又营业了啊？”
　　“我刷到你自拍了。”窦非道。
　　解夕朝还没睡醒，游魂一样回答他：“……嗯？”
　　他没搞懂这句话背后的潜藏含义。
　　“很那个。”窦非诚实地道，“就是，勾人。”
　　解夕朝：“……”
　　半分钟后，整个《寻仙记》剧组都能听到他们家男主的哀嚎“欸欸欸夕朝别打！”以及化妆师的尖叫：“啊啊啊你俩闹腾别上脸，刚化的妆！”
　　又是一个半分钟，男主男配鸣金收鼓。
　　继续蹲一块儿逗麻雀。
　　这就是《寻仙记》剧组在解夕朝进组之后的日常。
　　也是熟了之后，解夕朝才发现，窦非是个挺好玩的人，至少不像表面那么正经。
　　景音的戏份不多，大男主的本子就是这样，除了男主全员工具人。作为工具人，他的所有剧情基本都是围着男主转的。所以拍戏的时候，也大都是他俩搭。
　　两人等戏的时候就会聊天。窦非对偶像生活非常好奇，不仅天天看他微博，还经常会问他一些舞台和日常合宿时候的问题。解夕朝也不吝啬解答。
　　当然——
　　“你们男团真的人均会麦麸吗？”
　　这种技术性问题解夕朝是不会回答的。
　　-
　　这会儿闹完，陆咏也来了。
　　两人各自站在点位上，身上绑了威亚，然后就开始了正式的拍摄。
　　开头第一幕，云珏要从天上下来。
　　解夕朝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人知道他这会儿已经在想午饭要吃什么口味的盒饭。他瘫着脸一边想，一边看着青衣青年舞着剑破空而来，墨发飞扬。
　　他的脸上是蓬勃的少年朝气，眼睛灿若晨星。跟解夕朝看完原著之后脑海里浮现的男主形象大差不差。虽然演技尚显青涩，但已经称得上有体系。
　　……未来可期啊。
　　解夕朝想。
　　也难怪陆咏那么看重他，要亲自带着教。
　　这样想着，他拎着剑，迎上了满身战意的青年。
　　解夕朝的打戏是某一个世界里一个武打替身教的。彼时他拿的是天才少年不幸早夭的人设，早夭前的那几个月他天天跟在人替身师父后头当小尾巴。
　　大概是被他感动了，对方反正是倾囊相授。
　　也不知道听到他癌症去世的消息时，对方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小徒弟。
　　剑光凛冽，相接之时发出铮鸣的声响。
　　云珏今天很兴奋。
　　缠了许久，冷如霜雪的师兄终于答应和他来一场正式的较量。
　　虽然知道自己还只是个废柴，但是……
　　师兄欸！
　　那可是所有人都景仰佩服的师兄欸！
　　他一激动，手上就收不住力道，一把软剑气势汹汹，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意。
　　然而，他的功夫到底生涩，几招之下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手腕被震得生疼。只是，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之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破绽。
　　没有丝毫犹豫，他虚晃一招，乘着对方不备之时一剑直直地往对方命门而去。
　　在那个刹那，他看到了对方似乎掠过了一丝诧异的瞳孔。
　　只是一瞬。
　　剑尖逼近眉心的瞬间，解夕朝骤然后仰，腰线在空中勾勒出柔韧的弧度。白色的衣袂翻飞，窦非的软剑自他的上方划破空气，堪堪听在他前额一寸。
　　下一刻，情势陡转。
　　解夕朝手上的剑像是活了一般，在空中挽出漂亮的剑花。
　　恍惚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对方当初在选秀的赛时那场惊艳绝伦的剑舞。只是这一回，剑势依旧灵动，却是夺命的杀招。
　　这边招招逼近，那边，窦非仓皇应对，却再也没了还手之力。
　　“当啷”一声。
　　是软剑落地的声音。
　　少年云珏跌坐在地上，满身狼狈。
　　而他的面前，白衣青年依旧八风不动，漂亮而冰冷的脸上像是堆着万年不变的积雪。
　　“师弟。”他轻声道，“你输了。”
　　“咔——”
　　场外传来陆咏的声音。
　　“好了！这条过！”他激动地搓了搓手。
　　而随着他的声音，伴随的是热烈的鼓掌声。工作人员一边说“小窦老师小朝老师辛苦了！”，一边笑着收拾现场，打算收工吃午饭。
　　解夕朝和窦非一起披上了羽绒服往棚子里走。
　　也就是这时，解夕朝看到了特意从酒店来找他的方箐箐。
　　一看对方的脸色，他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事。
　　他顿了顿：“怎么说？”
　　片场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往这边望。方箐箐第一句话是：“下午有戏吗？”
　　解夕朝道：“没有。”
　　“那回酒店说。”他想了想，道。
　　说罢，他跟身后的窦非说了声再见，没看到对方刷完微博，欲言又止的眼神。
　　到了酒店，解夕朝和方箐箐一起坐了下来。
　　方箐箐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那个？”
　　解夕朝：“……”
　　“那我先睡会儿。”他道。
　　他手腕这会儿还被剑震得发麻，他觉得需要休息。
　　方箐箐又好气又好笑，道：“就算要睡觉也得先吃午饭吧。”
　　“行了。”她道，“你吃着，我大概跟你讲一下情况。”
　　*
　　在解夕朝拍戏的时候，曜欣整个公司都在严阵以待。
　　他们前两天收到了剧组这边要官宣的消息，就已经做好了无数预案。为的就是在消息发出的第一时间能做到舆论可控。
　　但是舆论会到什么地步呢？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
　　解夕朝的情况太特殊了。
　　他确实是爱豆转演员，且是在团期间演戏。换成一般的小爱豆，基本都是要受到一定的诟病的。这点他们和解夕朝也讨论过，解夕朝的态度很明确。
　　那就是接受质疑。
　　不管是质疑他能否平衡好团和个人发展，还是他的演技。
　　他都能接受在事情发生之前所有的合理质疑。
　　但与此同时，解夕朝还有一个更特殊的地方。
　　那就是他的口碑实在太好了。
　　他进入公众视野将近三年，以艺人的身份出道两年多。零绯闻零黑料，不知道多少人要在他身上挖点什么拉他下去，但都无功而返。
　　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生活完全只由两部分组成。
　　那就是工作和休息。
　　所谓的休息，最过的，也不过就是拎了个包到处去采风，本质还是为了创作。
　　方箐箐和苗海程这两年见天的吵架，大多数时候都是意见不合，只有一件事他们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他们上辈子绝对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换来这么个艺人可以带。
　　本身优秀得无可挑剔，加上解夕朝本身也很亲民的家庭背景，让解夕朝这两年真正成了国民偶像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不搞爱豆的路人，不仅知道他的名字，听到了也会夸一句“娱乐圈的清流”，以及“他写的歌真的很好听”。
　　这是作品带来的底气，也是人格魅力发挥的作用。
　　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了一件换了别人可以被抓住辫子的事。曜欣实在拿捏不准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而今天的热搜给了他们所有人答案。
　　那就是——
　　争议。
　　-
　　几乎是消息爆出来的瞬间，评论区就直接炸了。
　　没有人提另外任何一个主演或是配角，评论区全都是“？”。
　　“？？？你说谁？”
　　“我靠？！解夕朝真的进组了啊？！”
　　“啊啊啊我的景音！！我草我担演我最喜欢的角色了！我要疯了谁来救救我！”
　　解夕朝的超话更是上一秒还在痛骂狗公司，下一秒直接懵逼。
　　“进……进组了？”
　　“还是陆咏的组……我在做梦吗？谁来掐我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我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朝进组居然真的去拍戏了谁懂啊啊啊我现在又想哭又想笑朝朝啊啊啊啊”
　　当然，也有人产生了一些疑惑。
　　“所以……我们骂错了？”
　　下一秒就被驳回。
　　“盛弘那个狗公司连个自制音综都不给朝上，你还指望他把朝塞进剧组……图什么呢，图三年后朝解散回曜欣给曜欣大赚特赚吗？”
　　“之前就有瓜说朝去试镜了，但是无人在意，居然是真的[汗]”
　　“艹，我也想起来了，当时那个营销号被大骂特骂，对不起哥，咱真的是被遛多了，误伤”
　　“啊啊啊怎么办啊我好快乐，如果是拍戏的话我真的愿意再空窗一个月呜呜呜，只要能让我看到新鲜朝！补文去了！”
　　路人大多都是震惊，而粉丝喜气洋洋。
　　这样的氛围大概持续了几个小时，随着热度的持续发酵。渐渐的，异议也多了起来。
　　*
　　房间内，解夕朝吃着土豆炖排骨。
　　方箐箐看得很欣慰：“早就说了你不要减肥了，之前还跟我说要吃水煮白菜，怎么这么听话？”
　　解夕朝也很无辜。
　　“导演不让减。”他把土豆咽下去，小声嘀咕，“他说我太瘦了。”
　　原话是像白斩鸡一样。解夕朝觉得很不可理喻，他虽然瘦，但也还是有腹肌的。怎么都跟白斩鸡搭不上边。
　　方箐箐听笑了，替他倒了点热水，然后才继续道：“异议倒基本都是在我们预测范围内，一个就是书粉有点担心，怕你演技撑不住毁角色。”
　　这点让曜欣挺惊讶的。
　　因为景音并不是主角，而且还是反派。
　　哪怕之前知道他人设很有特色，但不少真书粉出来说话这件事还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当然，整件事在他们和解夕朝的意料之中。
　　“这部分粉丝公司参考了你之前的意见。”方箐箐道，“没有多加干涉，就让他们抱怨几句。反正剧总会播出的，一播出，口碑很容易就能反转。”
　　她的话里丝毫没有担心会有另外一个可能。
　　开玩笑。
　　这可是解夕朝。
　　解夕朝也没有浪费时间谦虚，“嗯”了一声，然后道：“另一部分呢？”
　　“另一部分么。”方箐箐苦笑，“就是对爱豆转演员反感，觉得你在吃流量红利的了。”
　　这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了。
　　最搞笑的是，这里面的一部分人里，也是当初为解夕朝的爱豆身份“大叹可惜”的。
　　如今他真的来演了戏，他们就立刻转了口径。
　　解夕朝没说什么，只是道：“正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算是开了作弊器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心二用做两件事还能都做好的，确实很少。
　　“这部分的舆论已经在控制了。”方箐箐道，“还好你口碑一直很好，帮你说话的也不少，很多都说你看起来不像是没规划的人，等剧播了再看看的。”
　　有了这样的舆论基础，再加上风向引导，这些舆论不会影响解夕朝什么。
　　这也是方箐箐来的时候还有心情和解夕朝开玩笑的原因。
　　两人又聊了几句，方箐箐想到了什么：“对了。”
　　“TP的不少粉丝也在帮你说话啊。”她笑道，“这还真是没想到，以前打架打那么凶，还以为他们会抓住这个机会把它当把柄呢。”
　　-
　　这是让曜欣意外的另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团综的效应太明显，还是解夕朝被打压得实在太厉害。一般来说，TOP在团还没解散的时候半路去演戏，尤其是团还在鼎盛期的时候，总会被或多或少的诟病。
　　当然，嘀咕也有。多半是别的成员的毒唯，当天，论坛就出现了不少的吵架帖。
　　但是对外，团粉的口径竟然出奇的一致。
　　“什么叫单飞，不是粉丝能不能别瞎说啊笑死了，团综录完还没两个月呢，下次回归也在筹备中，拍个戏而已，能不能少阴谋论啊”
　　“本来就开放个资了啊，门面演个戏怎么了，不能我们朝是全能ACE就忽略他的颜值吧，他那张脸只出现在MV不出现在荧幕上你们觉得合适吗？”
　　“……我真的服了，怎么总有人代表粉丝说话，说一万遍团粉不介意不介意！团粉希望TP的每个人都好好的大火特火！说自己是团粉的上买专打榜证明！真是能被气死”
　　——就这样，这声势浩大的舆论逐渐走到了曜欣想要的风向。
　　热搜挂了一晚上，热度居高不下。但内容上，虽然仍然有部分质疑，风向几乎堪称温和。大部分人都是表达了期待的，希望能快点看到解夕朝演员身份的第一部作品。这些人里很多人甚至不是粉丝。 
　　路人尚且如此，粉丝就更加期待了。
　　原本，曜欣和解夕朝都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出了另一桩事。
　　方箐箐被一个电话叫起来。
　　公关的声音带着夜色的哑意，听着有些焦急：“箐姐，看热搜！”
　　方箐箐一头雾水地点开了热搜。
　　热搜第一：取关
　　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点进去，热门是一个营销号：
　　卧槽！吃瓜了家人们！刚刚陆咏导演的知名圈内好友洪午导演取关陆导了！还发了条秒删微博，内容是“太失望了”！话说陆导曾经也是公然批评过流量爱豆演技的啊，这是时代变了，终于妥协开始捏着鼻子恰流量饭了吗？顶流还是牛啊[截图]”
　　方箐箐的睡意彻底没了。


第122章 
　　在影视圈混的，几乎没人不知道洪午。
　　这位和陆咏齐名的铁腕导演近些年虽然因为身体问题已经接近退隐，但余威犹在。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就是早年间无数作品积累下来的名声。
　　他是拍正剧的，最擅长的题材是历史和年代剧。
　　当年，他拍的一部历史题材正剧一度火到播出的时候万人空巷，这在当时戏说甚至胡说历史的风气大势所趋的情况下，几乎成了一股清流。
　　只是洪午身体实在是不好，这些年几乎没再拍什么剧，一直在家休养。
　　即便如此，他在目前依然是影视圈无可撼动的存在。
　　当然，洪午作为导演能如此出名，显然不止是因为他拍的剧。
　　“洪导这些年在片场骂哭过的演员不止一百也有八十吧。”凌晨三点，方箐箐手边放着咖啡，两眼无神地听着语音里明栎的话，“他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当初影帝影后去他的组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洪老师呢，你说让人搞定？搞不定，陆导亲自去都搞不定。”
　　——是的。
　　比洪午火遍大江南北的剧还要出名的。
　　是他的高要求和暴脾气。
　　他是整个影视圈唯一一个组里从没出现过流量爱豆的，从主角到配角，一个都没有。网友戏称他好像有那个洁癖，洪午的回应却很直接。
　　“一个从影视学院出来的专业演员还有可能给我演得稀巴烂。”他道，“你让老子去指望一个半路出家的？指望什么？指望他在唱歌跳舞的同时居然还磨练出了演技吗？你确定那玩意儿能叫演技？”
　　而他所谓“演得稀巴烂”的演员，刚刚摘得国内最权威的电视剧奖项之一的最佳男配。
　　方箐箐：“……”
　　“所以。”她有些艰难地道，“这么一个大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夕朝呢？”
　　再怎么样！
　　他们家夕朝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新人小演员啊！
　　很可怜很弱小很无辜的！
　　“……”明栎也沉默了下来。
　　事实上，这也是曜欣所有人得知消息的第一想法。
　　洪午虽然要求高且刻薄，但基本都是就事论事，很少会主动跳出来批评一个和他无关的演员。退隐了之后，他在助理的帮助下注册了微博，虽然很活跃，但画风仍然正经得和微博格格不入。
　　这是他第一次发这么情绪化的微博。
　　片刻后，明栎开了口：“其实吧，他也没有点夕朝的名。”
　　方箐箐：“……”
　　她默默地重新看了一遍营销号的内容。
　　发现好像确实是。
　　洪午取关的是陆咏，说太失望了针对的显然也是陆咏。
　　众所周知，洪午和陆咏私交很好。两人不仅会互相宣传新剧，而且私下里也经常会一起来往。
　　所以……
　　她抽搐了一下嘴角：“我们这是被迁怒了？”
　　“不。”明栎冷静地道，“迁怒的意思是怒火转移。我们这应该叫——”
　　“无妄之灾。”
　　-
　　的确是无妄之灾。
　　洪午这微博一发，原本已经基本定性的风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是最令人无奈的事实。
　　哪怕99%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两个导演之间的矛盾。大半夜一时冲动也罢，怒其不争也罢，其实和陆咏真正找了哪个爱豆没关系。
　　但是最后的节奏，却依旧还是解夕朝尽数承担。
　　因为只有他，才是三个人里真正具有话题度和热度的人——
　　也是无数人想要拉下神坛的对象。
　　几乎是洪午取关陆咏后的两个小时内，节奏就开始了。
　　短短几分钟内，无数个营销号发着同一个模板，表面都是吃瓜，实际都是在带解夕朝“带流量进组”的节奏，评论区一唱一和，宛如阴兵过境。
　　除此之外，论坛和营销号实时联动发黑帖，除了TP粉常玩的几个专版和区，几乎全部沦陷。
　　解夕朝早上起床的时候，节奏已经快进到了猜测他背后的资本是何方神圣。
　　他拿着水煮玉米愣在酒店大堂迷茫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开了口：“所以是何方神圣？”
　　与此同时，他又咬了一口玉米。
　　嗯。
　　糯的，甜的。
　　好吃。
　　方箐箐：“……”
　　特意想要来安慰的窦非：“……”
　　原本脸色比锅底还黑的陆咏：“……”
　　方箐箐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宝贝儿，这是重点吗？”
　　解夕朝把玉米咽下去，很诚实地说：“那除了这个，其他的我关心也没用啊。”
　　方箐箐：。
　　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她知道解夕朝这样说很大一部分原因纯粹是在安慰着急上火的他们，但是听了对方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的语气，她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情绪也回到了正轨。
　　还有半个小时开拍。
　　吃过饭，各方负责人坐在一起，开始进行紧急讨论。
　　*
　　几乎是一坐下来，陆咏就直接开了口：“我刚给老洪打了电话没打通，一会儿我再打一个。这事我这边一定会给他讲清楚。除此之外，所有的澄清我这边都可以配合。”
　　没什么好说的。
　　这事解夕朝就是纯倒霉。
　　事实上，陆咏早上起来听助理说这事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选择性遗忘了当初看到解夕朝的名字的时候自己也曾经破口大骂过，这会儿只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洪午这老东西要是闲着没事干能不能复出多拍几部剧别出来发癫，第二个想法……
　　完蛋。
　　陆咏陆大导演，出走半生没对任何人低过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还会因为自己连累一个小辈，尤其是这个小辈还是他特别喜欢的。看到那些言论的时候他几乎是眼前一黑。
　　然后，就是满心愧疚。
　　要不是今天还有戏拍，他就直接拎着解夕朝上昔日老友家去讨说法了。
　　他这话一说，曜欣这边先松了半口气。
　　方箐箐道：“那洪导那边就麻烦陆导了。至于一些其他的节奏还是我们这边来负责处理。只是有一个，夕朝当初是扎扎实实靠着试镜过来的，这您也知道。我们到时候可能会把这一点运作一下。”
　　她的语气还是很客气。
　　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节奏对冲了。
　　陆咏的话证实了一点，那就是洪午确实不是故意针对解夕朝。两人都是名导，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表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尤其是面对愿意出面的陆咏。
　　他们目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有人在借着这个事搞解夕朝。
　　这才是当务之急。
　　“这是当然。”陆咏不假思索地道，“要什么材料找子茵，纸质记录、名单、录像她那里都有。”
　　他顿了顿，“我也会亲自发微博声明这件事。”
　　曜欣剩下的半口气也松了下来。
　　来之前，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陆咏这边放不下架子。如果对方爽快配合，那么虽然现在节奏已经带起来了，还是可以平息的。
　　方箐箐赶紧道谢，正准备告辞离开去处理公关，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解夕朝突然开了口。
　　“洪导那边，其实不太好办吧？”他道。
　　话音落下，陆咏就被茶水呛了一下。
　　-
　　片刻后，陆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那个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已经属于导演圈的刻板印象了。
　　也不能说刻板印象。
　　毕竟他们遇到的流量爱豆转演员的，除非从小接触过演戏，大多数情况确实只能当花瓶。
　　业界也确实有不少导演选用流量爱豆，只是因为他们自带的流量和热度。也就是另一种意义的“带资进组”。
　　从这一点上，他能理解洪午的愤怒。
　　尤其是，他俩对这种事都是恨铁不成钢，曾经在一块儿怒其不争过的。
　　他几乎能想象当时洪午看到热搜时是怎样震惊的一种心情，午夜本来就容易冲动，对方那个暴脾气，打字的时候手说不定都已经被气哆嗦了。
　　只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还是意识到了不妥。
　　当然，分析也没用。再怎么样，这事都已经造成了，陆咏知道说服洪午很困难，他已经做好了上门的打算，实在不行把试镜录像给洪午看。
　　他就不信，看了录像，他还会坚持他那个牛脾气。
　　其实私心里，他甚至是想把解夕朝带去给洪午看看的。他觉得这个孩子资质太好，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洪午给他牵个线搭个桥。
　　洪午德高望重，在圈子里的人脉比他要广一些。
　　如果能得到他的赏识，解夕朝以后的路会更好走一点。
　　当然，这要看解夕朝的意愿。
　　还有，首先，他要先把洪午搞定。
　　但是，解夕朝说：“要不，还是不要了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后，方箐箐有些迟疑地道：“夕朝，你的意思是……”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解夕朝停顿了两秒，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澄清不需要了。我的意思是，洪导那边，如果陆导您说服不了，就算了。”
　　他笑着道：“说服一个人接受他接受不了的事其实很难的。陆导，我是进您的组，也不是进洪导的组，我也不是人民币，没必要让人人都喜欢。”
　　他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
　　*
　　出去的时候，窦非两三步跟在了解夕朝后面。
　　他满脸欲言又止，试图用神情吸引解夕朝，但是解夕朝一路上都魂游天外。最后，窦非不得不轻咳一声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一咳嗽，解夕朝果然回神了，他问：“怎么了？”
　　窦非斟酌着言辞：“其实洪导那人，除了冲动了一些，还是挺能听得进去话的。”
　　“嗯。”解夕朝道，“我知道。”
　　他看着窦非一言难尽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我真的知道，不是敷衍你。”
　　他当然知道洪午只是一时冲动。
　　只可惜，在娱乐圈，除了刻意演出来的“真性情”，冲动和性子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没什么好处的。
　　他见过不少这样的导演、演员、爱豆。风光时被所有人捧着，但是一旦失了势，那就是墙倒众人推。要么，就是一句话被无数人曲解和利用。
　　洪午这次，其实也是直接被人当了枪。
　　解夕朝敢打赌，这次铺天盖地的水军里，出处至少有三家以上。
　　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他的现任东家。
　　想到这解夕朝就觉得挺搞笑的，是真的觉得搞笑。主要是脑补了一下公关刷到微博欣喜若狂的样子，就有一种很荒诞的感觉。
　　当然，他不能真的笑出来。
　　他看着神情真诚得看上去甚至有些纯挚的窦非，想了想：“我不仅知道洪导人还可以，还知道你师父想让我跟他私底下见一面。”
　　用化解误会的名义。
　　窦非手指微顿。
　　片刻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蓦然抬起了头：“这是好事啊夕朝。”
　　他的语气有些兴奋：“夕朝你可能不知道，洪导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人脉广，他之前在首都的影视学院当过教授的，不少导演都是他的学生呢。你演技那么好，他肯定喜欢你，呃……”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
　　他抽了抽嘴角：“夕朝，你……刚是在拒绝这个？”
　　解夕朝“嗯”了一声。
　　窦非感觉自己喉咙含了一口血。
　　片刻后，他才艰难地道：“为什么啊夕朝？”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他顿了顿，云淡风轻地道，“求来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他不在乎被误解。
　　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自证。
　　他需要认可、人脉、机会。
　　但同时。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需要的又不仅是这些。
　　他要真正被折服之后的欣赏，他要真心实意的认可和惊艳，他要所有他要的东西，主动的、满怀热切地走到他的面前。
　　解夕朝坦然地承认。
　　在某些时刻，他的确是一个固执且自傲的人。


第123章 
　　解夕朝的话音落下，窦非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一向温文尔雅，这种夸张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还挺少见的。解夕朝手欠地戳了一下，心里知道对方这种正统学院派大概认可不了自己这种野路子的观点。
　　无所谓。他想。
　　他从系统重回自己的世界，本来就不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可而生的。
　　他道：“回去吧，快来不及了。”
　　窦非这才回过神。
　　他跟在解夕朝的身后，内心那种震撼久久未去。
　　而另一边，陆咏也在问身旁的助理，若有所思：“子茵，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翟子茵小心翼翼地道：“大约是，怕麻烦您？”
　　陆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吃过的盐比翟子茵走过的路还多。解夕朝话里话外都是谦逊得体，但从试镜时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这孩子是绝对不会吃亏的类型。
　　不计较，只是因为不在意。但并不代表他容易妥协或者软弱。
　　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坚信自己是对的。
　　这是个极其有主见的孩子。
　　这样的特质放在一个年轻后辈上稍有不慎就会变成轻狂，但是陆咏却没有丝毫不适或者被冒犯的感觉。
　　相反，他觉得很有意思。
　　休息了片刻，他站起身：“走吧。”
　　“给老洪打电话去。”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老顽固，自己惹了一堆烂摊子，还让我在人小孩儿面前丢了面子，真是。”
　　烦死个人。
　　-
　　没有人知道陆咏跟洪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那天他们的戏最终还是推迟了半个小时开拍。陆咏出现的时候脸色带着疲惫。他的助理翟子茵已经跟着方箐箐走了，去拿当天的试镜记录。
　　这天下午，热搜依然居高不下。
　　晚上阴兵过境，白天的境况倒是好不少。解夕朝的人气基础摆在那里，粉丝一人一句就足够声势浩大。但不少路人确实转成了观望态度。
　　而洪午的最新微博底下，则是彻底成了黑粉的狂欢。
　　“洪导霸气！就不惯着内娱这种垃圾风气”
　　“我说解夕朝粉丝别来洪导微博底下控评哈，知道你们人多了，是，解夕朝写歌确实不错，但演戏跟写歌的区别和人和狗的区别都大，他安心呆在舒适区不好么？非要来嚯嚯电视剧”
　　“……说实话真的蛮失望的，陆导一直是我很敬佩的一位导演，夕朝也是我非常有好感的一个爱豆，我一直觉得他会成为偶像的标杆，为什么要随波逐流呢？明明那么有才华有想法”
　　“这话说的，赚钱嘛，不磕碜。盛弘肉眼可见不捧他，又长了那么张脸，换个赛道混饭吃了呗”
　　“不是，到底是谁在吹解夕朝……他那张脸也就那样吧，写的歌也一般啊，欸我说都翻车了能不能别开那么大滤镜了，上面评论不少粉丝装的吧？”
　　他们表面阴阳怪气，其实热切地期盼着洪午再说点什么。
　　这样，他们的“震惊惋惜”就能彻底转化为顺理成章的厌恶。
　　但是……
　　没有。
　　取关事件之后，洪午居然就没有再上过线。
　　一群人急得抓耳挠腮。一直到下午，特关提示才亮了一下。
　　所有人：！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洪午上线了几分钟又下去，首页却无事发生，既没有新微博，也没有新点赞。
　　黑粉懵了。
　　他们反复地扒拉洪午的微博，确认这位一向有话说话，刚直不阿的名导确实什么都没发，而是……不，他其实也做了点什么。
　　评论底下，一条评论被点到高赞。
　　“？？？洪导是不是把陆导关注回去了！我看关注数多了一个，好像多的就是陆导！”
　　大家一看，果然如此。
　　然而，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很快，大家就发现，回关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
　　*
　　解夕朝结束下午的戏的时候，网上的舆论风向已经又变了。
　　变得比夏天的天气还快。
　　洪午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什么东西，但是回关陆咏显然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号。几乎是瞬间，解夕朝粉丝的士气就被提了起来，有不少人已经在说“是不是误会”、“是不是说开了”的话。
　　眼见着带的节奏被击垮，黑粉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哎哟，这是用钱收买了？果然是顶流啊，能让洪导都闭嘴”、“解夕朝背后的资本到底是谁啊我真的好奇了，陆咏也不用流量的结果用了他，现在洪午也不说话了，后台真硬”。
　　这些言论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发这些言论的人并没有猖狂多久。
　　因为很快，《寻仙记》剧组就发布了一篇声明。
　　该篇声明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最近的风波，将洪午的取关事件概括成了老友间的误会，现误会已解除。并且在末尾希望广大网友谨言慎行，不要过分发散和造谣，言辞不卑不亢。
　　当然，这些都可以说是套话。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寻仙记》附上的试镜记录。
　　在记录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解夕朝的名字，和他当天开始试镜到结尾的准确时间。
　　而在声明发布前，就有瓜主爆料，解夕朝在当天确实参加了试镜。有照片为证，也有瓜主的内部工作证作为辅助证据。
　　这些东西一出来，粉丝终于安下了心。
　　“还有一些人。”方箐箐道，“说试镜也不代表什么的，硬要把你往有后台上靠的，这些人算是说不通的了。估计会来你评论和私信撒泼，你这两天还是别发微博也别看评论了。”
　　再怎么扭转，舆论也不可能回到最开始了。
　　方箐箐心疼得要命，但显然不能在解夕朝面前表露。
　　解夕朝倒是很乐观：“没事啊。”
　　说着就是“咔”一张自拍。
　　他如今发微博已经不需要审核了，秒拍秒发。
　　一发出去评论几乎没几分钟就过了万，他看了一眼，笑着对方箐箐道：
　　“都在说好看欸。”
　　方箐箐看着他干净无辜的眼神，叹了口气。
　　“行。”她道，“晚饭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今天咱不吃盒饭，加餐。”
　　-
　　就这样，取关事件历经两天，终于平稳地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解夕朝继续集中精力拍戏。好在难度最难的几场前期已经拍完，剩下的过得都很快。他杀青那天，剧组集体吃了个饭。
　　席上，窦非喝了点酒，拽着他依依不舍。
　　“到时候……”他说，“到时候宣传期见，要来啊夕朝。”
　　“一定。”解夕朝笑着道，“年末盛典你的票也留了。亲友VIP席，满意吗？”
　　窦非满意死了，“嘿嘿”傻乐。
　　一旁的陆咏探了个头：“什么VIP席？”
　　解夕朝：“……”
　　窦非：“……”
　　“我也要。”陆咏理直气壮地道。
　　解夕朝想象了一下陆导坐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中间，一脸僵硬地挥舞着应援棒看着台上他和队友唱歌跳舞的样子，抽搐了一下嘴角。
　　……好，好吓人。
　　吓人归吓人，留还是给留了。
　　这年年末，TP再一次毫无悬念地拿下了除新人奖外几乎所有的奖项。
　　浩瀚的灯海和满场的欢呼内，带着新一年的满满收获。最后一场的盛典之上，TP成员对着台下一起鞠躬致谢，带着粉丝的祝福，又一次走向了来年的春天。
　　而在春天真正地来临之前，解夕朝的粉丝先迎来了第一次收获。
　　《寻仙记》定档于2月末。
　　刚好，卡在了TP回归前半个月。
　　而此时此刻，那些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争议，终于又一次卷土重来，再一次成为了有关于解夕朝的热点话题。
　　*
　　其实在《寻仙记》正式定档前，解夕朝就已经被涛过一轮。
　　他这几个月本人一直在持续地曝光，杀青了就开始跑通告。频率虽然不高，但通告质量都意外地很不错。
　　先是某个新出选秀的特别MC，大概去了两期，成功把一干初恋秀粉统统带跑。新一茬韭……
　　新一茬涉世未深的粉丝们蓦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不用担心能不能出道、还各方面无短板的全盛期爱豆可以追，倒戈得毫无意志力。几乎播一次就涨一播粉。
　　然后就是两档综艺。
　　其实几乎在播的各大综艺都给解夕朝发过邀请，搞综艺的没有影视圈那么清高，基本是谁有流量谁就是各大节目组的重点关注对象。
　　但是解夕朝只选择了两档音综。
　　一档是一个不太出名的新节目，但是模式他很喜欢。还有一档国民度很高，带了些竞技性质。
　　两档节目的反响都很好。
　　前一档他唱了一首自作，又cover了一首当前的大热流行。两首当晚就在视频网站过了百万播放。而后一档，虽然只拿了一个亚军，但是冠军是他很尊敬也很喜欢的一个歌手前辈，也算虽败犹荣。
　　而且，这位前辈在节目里非常直白地表达了对解夕朝的欣赏。
　　不仅如此，私下里，她还发来了邀约，邀请解夕朝给她的新曲做feat。
　　这首曲子一经释出，就迅速地收获了无数好评。
　　总而言之，虽然没有天天见面，但是一旦露脸就是高质量曝光，加上解夕朝本人营业也很勤快，他的
　　粉丝活跃度一直很高。
　　粉丝是开开心心追综艺，路人说的话就很多了。
　　有的说敬业，有的说才华横溢，有不少说的却是惋惜。
　　“唉，这么好的一个爱豆，干嘛非要去影视圈掺和一脚，现在挣的钱足够他用一辈子了吧”
　　“解夕朝身上目前的唯一争议确实就是《寻仙记》那个男配……当时他挨骂的时候看得路人都很难受，他真的是娱乐圈难得的性格不错实力也不错的一位了”
　　“别说了，明明就是自己试镜上的，还要被嘲吃流量红利，哪个顶流要个男配还要自己去试镜的，冤，是真他妈冤”
　　解夕朝越敬业，越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就越有路人拿他演戏的事说事。
　　——这对于粉圈来说，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一种状态。
　　方箐箐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人在带节奏，抑或是路人真情实感的惋惜。但是这确实在无意中把解夕朝越架越高。
　　因为这种情况下，粉丝都憋着一口气。
　　他们无法反驳路人的猜测和惋惜，因为剧还没播。也正是因为剧还没播，所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路人各种言论，会不由自主地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未播的这部剧上。
　　解夕朝只是一个男配，没办法扛剧？
　　黑子不会管。
　　剧扑了，解夕朝会成为第一个被嘲讽的对象。他本来就是顶级流量，管他男主男配，就应该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不然就是过气了，糊了。
　　解夕朝只是一个新人演员？
　　部分事业粉不会管。
　　长期的怀疑、忐忑积压起来，粉丝绝对不会主观地要求解夕朝做什么，但是客观上，如果解夕朝的表现如果没有做到碾压所有的质疑和嘲讽，那么，他会面临加倍的这些言论。
　　这是事业粉所不能承受的。
　　尤其是，解夕朝一直以来，其实都是在向上走的。
　　方箐箐捏着一把汗，曜欣捏着一把汗。
　　剧开播的当天，曜欣几乎80%的员工都暂时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坐到了投屏前。
　　-
　　晚上八点，会议室灯火通明。
　　以齐胤为首，左手团队右手公关，所有人面色凝重。
　　方箐箐负责播放，她手心里全是细汗，在齐胤的灼灼目光下按下了播放键，霎时间，《寻仙记》几个仙气飘渺的大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齐胤喃喃：“真是好多年没看电视剧了……这种感觉，真是怀念啊。”
　　方箐箐：“……”
　　她听着耳边侠气十足的主题曲，也有相同的恍惚感。
　　最开始的五分钟，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是，随着剧情的推进，还是齐胤先憋不住了：“靠，这男主什么品种的憨憨？”
　　剧的开头，男主云珏穿越至异世界。
　　开场五分钟，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剑绊了一跤。
　　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配合着窦非看上去真摔了似的痛苦神情，就连最严肃最紧张的公关也忍不住笑了。
　　“陆导这风格。”明栎在旁边笑着道，“还真是一如既往。”
　　大里荡气回肠，细节幽默诙谐。
　　这就是陆咏拍剧的特色。
　　哪怕在场众人最关心的是解夕朝，他们还是先松了一口气。
　　至少剧的质量很稳，主演的演技也撑起来了。
　　这剧不会扑。
　　所有人一齐继续往下看。
　　一朝穿越，自是各种不适应，云珏被讥讽、被欺凌，他表面上嬉皮笑脸，其实默默地探索着这个世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众人起先还是笑着的，渐渐地，也被剧情所吸引，开始真情实感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今天晚上坐在这里的重点。
　　进度条越往后，他们心里就越紧张。
　　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景音第一集是会出来的。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就连他跟组的方箐箐都不知道。因为剧组的拍摄是打乱顺序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屏幕里演员说台词的声音和各种音效。
　　十分钟，二十分钟。
　　25分钟过，剧情播到云珏被同门的师兄欺凌，齐胤忍不住道：“靠，这也太憋屈了。”
　　众人深有同感。
　　他们默默地看着剧里，男主摇摇晃晃地挑着水往山上走，额上渗出的都是细汗。他的掌心都被压出了红痕，而身后，是奚落嘲笑的声音：
　　“看，那个傻小子，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啊哈哈哈”
　　“蠢货，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要收他为徒”
　　奚落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云珏的神情也越来越难看。
　　而就在这时，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扁担之上。
　　那是一只漂亮得仿佛艺术品的手。
　　骨节分明，细腻而纤尘不染，白皙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显出淡淡的筋络。几乎是瞬间，云珏就感觉自己肩上的重压消失了一半。
　　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替他把扁担卸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地丢到了一旁。刚准备道谢，就被翻飞的白色衣袂糊了一脸。下一秒，不远处就传来了之前那伙人的求饶。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欺凌同门，妄议长老。二十杖。”
　　毫无起伏的语气，冷冷淡淡。
　　却带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低哑的动人。
　　屏幕内屏幕外，所有人的动作第一次达成了高度一致。
　　他们略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瞳孔倒映着漫山积雪、高悬的灿烂日色，还有这样的风景之下——
　　一张清冷卓绝的脸。


第124章 
　　所有人都知道解夕朝很好看。
　　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到齐胤，下到曜欣公司各员工。
　　他们都是见过解夕朝真人的人。
　　哪怕解夕朝面对他们的时候大都素面朝天，各种颜色的T裇牛仔裤换着穿，这一点也是曜欣全公司轻而易举达成的共识。
　　这种好看不仅是骨相和皮相，还有成名之后荣耀加身带来的、举重若轻的自信。
　　但是他们没想到……
　　在仙侠剧里，穿着古装，解夕朝还能好看成这样。
　　屏幕里的青年一身出尘的白袍，料子很薄，勾勒出肩颈和腰的线条。因着人设，他的衣领掩得很实。衣领之上，脖颈纤长白皙。
　　然后，就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精致淡漠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唇，共同勾勒出画一样的美丽。
　　这样美丽的人，神情却带着淡淡的睥睨。然而，这点睥睨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骄矜。加上对方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
　　哪怕在场的都是知道后面剧情的，这会儿，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讨厌。
　　他们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天下第一美人。
　　这才是书里所说的，天下第一美人应该有的颜值。
　　荧幕上，剧情还在继续，身着白袍的青年虽然素日清冷孤高，但既然遇到了欺凌之事，身为掌门首徒也不能不管不顾。他遣仆从把水挑了上去，把少年带回了山上。
　　荧幕下，除了齐胤，所有的工作人员已经迅速地站起了身。
　　齐胤还沉浸在师兄弟的剧情中，一回头，人都走空了，他懵了：“欸，箐箐、小栎，你们干嘛去？”
　　没有人回答他。
　　剧刚播半个小时，公关部面目狰狞，词条热搜往最夸张的设计，一副誓要将自家摇钱树美貌营销给全世界的样子。商务部已经开始畅想各种美妆代言，而方箐箐……
　　方箐箐和剧组打电话去了。
　　今天晚上，她就要看到以美貌为主题的花絮挂在全网。
　　事实上，他们已经慢了一步。
　　-
　　几乎是解夕朝出场的瞬间，弹幕就密密麻麻刷了满屏。不大的屏幕里飞速滚动过无数无意义的嚎叫，大量的惊叹集中在这几秒钟之内，就像是庞大的浪潮。
　　美的冲击力总是很直观的。
　　更何况，这是一种不分性别、不分取向，简单粗暴得近乎完美和惊艳的美丽。
　　认识解夕朝的在打“啊啊啊”，不认识的在疯狂刷屏问这是谁。
　　而截止曜欣员工嗅到热度开始行动的时候，解夕朝出现那几秒的怼脸镜头已经被剪成了gif，在微博上被转疯了。
　　粉丝、路人甚至书粉都在激情转发。
　　【我的……天哪……】
　　【这个美貌也太牛逼了吧我去！！！解夕朝古装这么好看的吗！】
　　【太tm绝了我艹我跟我姐妹狂爆粗口，这tm不就是景音吗不就是我的偏执狂漂亮小反派吗！老婆居然有人把你演出来了老婆，我真的，我晕过去啊啊啊！】
　　【不是，你们当时在洪导微博底下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解夕朝长得一般般吗我还说什么人都敢演大美人了，这就是你们嘴里的一般般？请问你们眼里的天仙都是什么标准啊？？】
　　在剧播出效应最强的几个小时内，没有人再提开播前的风波，大多数人更没什么心思分析剧情和演技。所有人都沉浸在一个反派的开场之中。
　　这是除了曜欣和《寻仙记》剧组外，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开局。
　　而对于曜欣和《寻仙记》剧组来说，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们反而没那么意外。曜欣的公关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对接的时候，甚至已经能冷静地给出最清晰的指示。
　　曜欣的所有员工里，最不冷静的，反而是最后被遗忘在会议室的齐胤。
　　*
　　为什么不惊讶？
　　因为了解解夕朝。
　　也了解最近的风波究竟起源于哪里，又被有心人试图引导着引向何方。
　　解夕朝身上有争议吗？有的。
　　但这种争议跟他本人的人品、实力甚至影响力来说其实微不足道。硬要说的话，当初洪午的事算是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即便如此，在剧官宣之后，相较于对男配出身的讨论，更多的讨论，还是集中在剧本身。
　　方箐箐所谓的担心，其实更多的只是解夕朝粉圈的稳固性。
　　粉丝是最关注解夕朝风评的一群人。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解夕朝的表现达不到预期，反响不好，就会很大程度上引起粉圈的焦虑。
　　但是。
　　对接的时候，方箐箐想。
　　解夕朝真的像路人说的那样糟糕吗，其实不是的。
　　哪怕是她，当初都因为那些言论被带跑偏过。但其实，解夕朝出道以来，从来就没有出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岔子。
　　别的不说，就说长相配不配当演员。
　　解夕朝在此之前几乎被各类“路人”嘴了个遍，但这些人里对颜值要么绝口不提，要么一笔带过，含糊地说个“一般”。
　　原因很简单。
　　他们心里很清楚，在颜值一事上，解夕朝没得黑。
　　在原本的质疑本就站不住脚的情况下，因为表现好而引起反差感，导致路人的惊讶甚至惊艳，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更何况……
　　解夕朝并不是表现好，而是超常发挥。
　　方箐箐已经想起来了，对方拍这一幕的时候，其实只是一个寻常的镜头，但是解夕朝的剧本上还是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标记。拍摄的时候，他甚至主动跟陆咏沟通了一下最后出场可能的呈现方式。
　　这其中，就包括从手到动作、最后人脸定格的顺序。
　　当然，也是因为陆咏的偏爱，解夕朝才能有这么大的、甚至可以影响剪辑的话语权。但是无可厚非，他选取的，就是最好的一种呈现方式。
　　在一部剧里，一个角色的第一次出场往往直接决定了大众在看剧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他的印象。尤其是戏份不多的配角。
　　景音在前期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且非常零碎。
　　可以说，这对于男主来说只是非常普通的一段情节，对于解夕朝来说，应该是前期最长且完整的一次出场。
　　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镜头。
　　而他也做到了。
　　那几秒钟，就像是舞台上最后那个绝杀ending。
　　他将它发挥到了极致。
　　直接造就无数张神图和一张被转疯了的动图。
　　-
　　解夕朝的团队没有再犹豫。
　　对于他们来说，解夕朝就是第一优先级。甭管他演的是男几，只要有了出圈点，那必须大加利用。至于剧组那边的宣传……配合归配合，但重心肯定还是在解夕朝身上。
　　在面对解夕朝的事上，曜欣全体员工全都冷酷无情、六亲不认。这属于上梁不正下梁歪。
　　因为他们老板齐胤就是这么个没有原则的人。
　　但——
　　《寻仙记》剧组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们注意到了嚎叫中的一些有内容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来源于《寻仙记》原著粉。
　　小说改编电视剧，一怕剧情乱改，二怕角色不还原。第一点，《寻仙记》剧组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这也是之后的一个宣传点。但再怎么样，现在都只播了几集，这样的利器还是得藏着点。
　　除了剧情，就是角色还原了。
　　在无数夸赞中，不少原著粉都在狂夸景音的角色还原。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解夕朝撑得起这个角色。说明了剧组选角眼光好，说明了服化道尊重原著。
　　突然想通了中间逻辑的剧组：
　　！
　　他们也几乎没什么犹豫，迅速和曜欣打起了配合。
　　就这样，自来水加上两方的运作。一时之间，原本只是惊艳路人的出场迅速被铺开，成为了短时间内热度奇高的热议话题。
　　-
　　角色出了圈，最高兴的就是粉丝。
　　解夕朝的粉丝在剧播之前就已经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但说实话，他们心里也忐忑。
　　偶像本人决定了粉丝构成。解夕朝出道走的就是实力偶像的路线，吸引的基本都是事业粉和慕强粉，这部分粉丝心里再清楚不过，要是被嘲，比起挽尊，跑路的可能性可能更大。
　　眼下这个可能性尽数被掐灭，一时之间，论坛都是喜气洋洋。
　　《寻仙记》播出之后的专楼里，粉丝和路好们就在激情讨论着这会儿外面的热度。
　　【又一个营销号发了动图之后万转了，我们朝真的是流量密码】
　　开播之前怎么都想不到如今的盛况，不愧是你我的朝
　　1L
　　啊……我能想到
　　他本来就很适合古装，赛时就看出来了
　　但我没想到这个出场一出来，美貌直接爆鲨流言，该说人果然是视觉动物吗hhh
　　2L
　　主要是古装+那个镜头给得好吧，确实有种惊艳得一眼万年的感觉，我是老粉了都有一种超惊喜的感觉，别说不关注朝的路人了
　　3L
　　好好好，路人多来点！
　　4L
　　md，还是想感叹，不管是曜欣还是《寻仙记》剧组对朝真的都好好啊，宣发真的该到位就到位，尤其是剧组，热搜爆了之后连发三条单人花絮
　　谁能想到我们朝只是一个小小男配呢（后仰
　　5L
　　剧组那边也算双赢吧，毕竟男主不走流量路线（我很喜欢小窦啊啊啊不是贬义
　　倒是曜欣
　　说真的一个原生公司一个运营公司，这差别完全就是天上地下，盛弘到现在屁都没放一个，知道的是在团爱豆，不知道的还以为朝退团了
　　咋的，个资就跟TP没关系了呗
　　6L
　　不是有瓜说朝当时签的合同大概率和别人签的不同吗
　　我其实觉得蛮真的
　　说实话虽然盛弘是运营，但这种团一般至少在团五年内基本都是运营公司全权负责的，曜欣出现频率太高了，跟组也是箐姐不是程哥
　　嗯……很微妙
　　7L
　　啊，其实已经算是共识了吧
　　个资全是曜欣这边负责对接，团资盛弘反正一个不给，最近真的很明显，我记得忙内直播的时候还说过有机会的话想请朝去他们的音综，几乎是明示了吧
　　说实话成员关系好的话这种不会想不到的，结果现在也没上，外头的反而上了两个，就……
　　除了分不到钱蹭不到热度我想不出它那么大怨气的原因
　　就是这种肯定签了保密协议的，不好公开说而已
　　8L
　　真的吗？那我可要放炮庆祝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提醒一下有些傻乎乎的宝宝，不要因为这个就觉得盛弘情有可原，再怎么样盛弘被骂都不冤，合同不一样归不一样，朝团约还是在盛弘这里的
　　他给团做得够多了，歌是他写的，当初出道专也是他主策划，不说这些，光凭他一个人给团带的流量就足够抵消盛弘所有给他的资源还有剩，大家关系好所以唯粉现在不说什么
　　但是这不代表盛弘团资不给、part大削、疯狂打压给他赚钱的top就是对的哈
　　9L
　　就是小心眼啊……
　　觉得赚得不够多呗，最好所有都来分一杯羹，但其实没有朝的歌这团也到不了现在这个高度，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了
　　不过都资本家了，蒽，懂得都懂，人心不足蛇吞象啦
　　10L
　　[该消息已被删除]
　　11L
　　啊啊啊好好好！心里舒服多了
　　妈呀，这么看朝真是聪明人，这预判能力，太强了……
　　12L
　　不是，说了什么？
　　13L
　　大概就是个资确实是曜欣在对接，那个层主的朋友是业内，跟朝那边对接过工作，基本都是曜欣的工作人员，而且说是艺人话语权很大，然后放了下朋友的自证
　　PS：朋友还听过一个小八卦，说是当初赛时签合同每次都是本人在场，结合曜欣这个公司比较特殊的结构，大概率是朝本人谈的合同
　　毕竟在此之前选秀还没谈过这种特殊合同
　　瓜看过就算，反正个资都开放了以后肯定都专注个人了，大家心里有个数就行
　　14L
　　……好震撼
　　不过确实，这种消息容易养蛊
　　咱换个话题吧，继续聊《寻仙记》好了
　　啊啊啊，真的，其实就算我不是朝的粉丝我本身也蛮喜欢这种矛盾角色的，感觉就是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虽然是个反派但是皮囊漂亮而且性格偏执这两个元素真的很戳我……
　　15L
　　！+1
　　剧也挺好看的，但比起主角这种常规人设我也确实更喜欢性格更鲜明的
　　虽然师兄就出来了没多少分钟但已经开始期待后面黑化线了，我一定会狠狠审判顺便嘶哈嘶哈的，有战损就更好了！
　　16L
　　楼上是魔鬼吗
　　俺也一样，嘿嘿嘿……
　　17L
　　啊，我喜欢小狗qwq
　　云珏真的好小狗，窦非演技也好灵，不愧是陆咏导演最欣赏的年轻演员
　　感觉这剧后续走向应该会挺好的，现在就有大爆的趋势了
　　18L
　　别搞骚操作认真拍戏选演员就能爆，陆导我还是信得过的，这么一看朝选剧眼光真的很好
　　一般爱豆转演员起步都是偶像剧吧，进《寻仙记》虽然是戏份不多的男配但人设有特色加上制作班底精良，剧爆了就是双赢
　　而且全员演技在线，我真的很看好这剧
　　19L
　　看好+1，但是既然说到了全员演技在线……
　　20L
　　欸……
　　21L
　　我靠，终于有人提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被脸蛊的只知道阿巴阿巴了（话说我怎么感觉路人也没回过神……
　　总而言之！
　　你们不吹我先来了！
　　朝啊啊啊啊啊演得也太好了吧！！！谁来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是新人演员第一次演戏但是演技完全不出戏而且那么游刃有余啊！
　　宝贝！你也太给妈妈争气了吧！
　　22L


第125章 
　　其实细究起来，说路人没回过神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早在剧播出的当晚，就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在自己的微博发出感慨：“哇，演景音的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看，演技也不错欸，是哪家公司的新人吗？”
　　当然，只有真路人敢这么肆无忌惮。
　　但凡吃了一点瓜的路人，都不敢这么肯定地说出“不错”。
　　演技这种东西，除了差到跟剧组所有人画风都格格不入的，其实多少都是带有一点主观成分的。它和破音、舞跳得不齐不同。
　　对于非专业的普通路人来说，很难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判断标准。
　　这种时候，专业评价和风向就至关重要。
　　解夕朝是爱豆，一般来说，除了开嘲讽，不会有业内的大牛特意点评一句他的演技。
　　至于风向……
　　用方箐箐的话说：“黑子恨不得隐身，哪还敢多提一句演技的事。”
　　——他们也知道，一提，他们之前的那些所有的质疑、嘲讽全都站不住脚。
　　可即便如此。
　　随着剧情的展开和剧热度的持续走高，解夕朝的演技口碑还是渐渐发酵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各种各样的社交平台说饰演景音的演员长相好、气质好，最关键的是演技很灵动。哪怕是对上窦非，也丝毫没有被人压过一头的感觉。
　　要知道，窦非可是公认的紫微星。他跟着陆咏，星途璀璨，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就是一步步往上爬，然后冲击各种各样至高奖项的。
　　夸的人越来越多，曜欣全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们并没有盲目地立刻跟进，而是耐心地等着。
　　等那一个，真正可以让解夕朝一举大爆的契机。
　　而没过多久。
　　这个契机就随着剧情的发展，如期而至。
　　-
　　这一天，解夕朝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两头跑就是这样，团综和拍摄可以分开录。但是宣传期和回归准备期撞一起就是地狱一样的行程，好在解夕朝身体素质已经强了很多，才能完整地跟下来。
　　扛下来也累得够呛。最累的时候他基本坐到车上就睡着了。自然也没时间看自己演过的戏。
　　不过解夕朝挺乐观的。
　　对他来说，他跟一部戏的缘分在杀青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至于播出之后的反应，那就是留给观众的天地。无论评价是褒是贬，都已经与他无关。
　　抱着这样的心态。“景音入魔”这场戏上热搜的时候，他还是延迟到了半夜才知道的。
　　彼时他刚录完音，和队友一起坐上了回别墅的车子。录了一天，大家都累得完全不想动嗓子，各自埋头刷手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云盼突然“啊”了一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就看到他非常痛苦地皱着脸：
　　“我被热搜剧透了。”
　　TP成员都看了《寻仙记》，区别只在于，邹意和傅文泽之流看的是解夕朝的cut，而艾清源和云盼则是真情实感地在追剧。
　　这段时间，解夕朝每每回宿舍，都能听到这两人一人一个抱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攥着拳。距离沉浸式观众，就差一句大喊的“莫欺少年穷！”。
　　场面过于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这会儿云盼这么说，所有人几乎立刻就知道是《寻仙记》相关又上热搜了。
　　饶是近些天已经轮番被热搜和推送轰炸，邹意还是忍不住感叹：
　　“这剧好火啊。”
　　是真的火。
　　事到如今，《寻仙记》几乎已经成了全民都在追的实时热剧。别的不说，他们附近的商场放的歌单最近就加了这部剧的主题曲。
　　“我刚在外头喝水。”艾清源嘴里含着润喉糖，含糊不清地道，“还听到工作人员在讨论剧情呢，吓得我赶紧走了。”
　　开玩笑。
　　他可不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剧透糊一脸。
　　话音落下，他对上云盼灼灼的眼神，立刻心生警惕：“你离我远点！”
　　云盼嘿嘿一笑。
　　下一秒，所有人的群聊就集体响了一下。
　　艾清源：“……”
　　他赶在图片刷出来之前把手机往傅文泽身上一丢。
　　后者无可奈何地接住，丢回到他身上。
　　而另一边，邹意已经点开了图片。他看着上面的字，愣了一愣：“景音入魔？”
　　艾清源：“……”
　　“队长！！！”
　　邹意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看向了解夕朝：“夕朝，你看看？”
　　解夕朝已经看到了。
　　那是一个他很眼熟的营销号。
　　他顿了顿，没有点开。而是直接在到了别墅之后，专门看了今天更新的剧集。
　　*
　　画面刚点开，就是师门大会的剧情。
　　解夕朝拿了包薯片，一边拆包装一边看着自己一脸冷漠地被窦非一招打伤，然后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非常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咳嗽了一声。
　　解夕朝对景音这个角色挺有感情的。但是这份感情是因为这是他演的角色。
　　有的演员演戏的时候会很沉浸投入，好像真的替角色过了一遍人生。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表演体系中的体验派。
　　但解夕朝不是这个类型的，他更偏向表现派。
　　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扮演角色，而不是代入角色本身。
　　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系统人生就是在不停地扮演。而且扮演的还是炮灰，如果每个都沉浸式，他心理会出问题。非要说的话，这算是一种自我防护。
　　所以，景音对他来说是特殊。
　　但同时，很多对方的心理和做法，他也是能理解但不赞同的。
　　这会儿这个情节就是他觉得很可惜的地方。
　　身为掌门首徒的景音被昔日的废柴师弟打败，眼中除了惊讶，还有不甘。而解夕朝知道，不久之后，这点不甘还会演化成嫉妒。
　　他咬了一片薯片，难得地享受了一下碳水带来的愉悦感。一边顺手打开了弹幕。
　　刚打开，密密麻麻的弹幕就糊了满屏幕。他又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弹幕显示方式，好让它们飘在上方。映入眼帘的第一句：
　　【大美人嘶哈嘶哈，生气都这么带感】
　　解夕朝：“……”
　　现在的人的XP是怎么回事？
　　他瘫着脸尽量忽略这些虎狼之词。
　　好在，除了单纯舔颜的，更多的弹幕还是在讨论剧情。
　　【哎，偏执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接受不了失败】
　　【当初景音帮云珏的时候应该没想到日后会被这样一个废柴打败，挺唏嘘的。不过他性格是真埋雷啊，除非他一直顺风顺水到飞升，不然一旦受挫，想不开的概率比普通人真的会高很多】
　　【有点难过……师兄弟之前的感情看着真的很好】
　　紧接着，画面一转。
　　就到了云珏被各种人恭维的场景。
　　那些人有原先看不起他的，甚至有欺凌过他的。这会儿，脸上却带着一致的谄媚，亲热地叫着他“云珏师弟”，只是因为他一战成名，成了掌门最受重视的弟子。
　　而原先风光无限的景音，却仿佛成了那枚已经被抛弃的弃子。
　　【太真实咯，趋炎附势的小人们】
　　【说实话，虽然景音后来做的事让我对他同情不起来，但是这一点真的蛮悲凉的，人性啊】
　　【不知道为什么幻视那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营销号了……遥想几个月前洪导那事的时候，解夕朝还是他们的重点嘲讽对象，现在吃流量吃得飞起，啧】
　　【解夕朝是？】
　　【喏，就这个演景音的演员，因为爱豆出身当时被黑惨了，现在看起来完全是跟风黑啊】
　　后面几句夹在众多的弹幕之中，但依然很显眼。平台的算法是，如果一条弹幕点赞的人多，就会变成另一个颜色。
　　这会儿，最后一条变色了的弹幕看上去就异常醒目。
　　解夕朝嘴角勾了一下，脸上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继续往下看。
　　他记得，接下去，应该就是景音入魔的剧情。
　　只是，还没等他看到熟悉的场景，弹幕却突然显著增多了起来。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
　　【要来咯！】
　　【慕名而来，请问这就是疯批美人发疯现场吗】
　　【前方高能！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千万不要走神啊啊啊！这段对手戏真的封神！】
　　随着弹幕的各种提示，剧情也进入了关键点。
　　-
　　其实解夕朝对这个剧情挺熟的。
　　这几乎是他打磨过最多遍的剧情，也是景音除了最后身死之外最重要的一场剧情。但是正式开拍的时候，他还是和陆咏一起，改动了点细节。
　　他觉得，这里景音还没彻底沦陷，除了癫狂，他的心里应该还有一分理智。
　　体现在剧情里，就是最后云珏走的时候，他叫住了对方：
　　“师弟。”
　　那一刻景音在想什么？剧情里没有体现。
　　但是解夕朝是知道的。
　　他在想当初和云珏初见的那一幕。
　　万物皆有因果。当初他种下的因，造就了如今的果。
　　种的是善因，结的是苦果。错的不是云珏，但错的也绝对不是他。
　　解夕朝看得很入神。
　　他在观察自己的表演细节，结果让他很满意。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演到位了的，再往上一瞥弹幕，他却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刚刚的前方高能他就有预感，这段戏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上热搜的那段戏。但是本质上，他还是下意识地把演员演好戏当成本职工作。
　　他没想到……
　　弹幕会这么激动。
　　-
　　然而，解夕朝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他不知道自己此前已经积累了无数自来水口碑，不知道今晚这段戏彻底立稳了景音的人设、更立稳了他的人设，更不知道在如今内娱，演技好已经成为了一件并不那么平常的事情。
　　当天晚上，一个内娱著名的影视博主就发了一条微博。
　　这是一个风格一向高冷的博主，这条微博却一反常态，一看就知道是上头了的真情流露。
　　“老天爷呀，解夕朝这演技也太牛逼了吧……不是，今晚这戏看得我整个人都沉浸进去了，他怎么做到跟窦非对戏还把人压了一头的啊？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流量花瓶？？？”
　　几乎是瞬间，底下就多了几百条评论。
　　“姐也在追《寻仙记》啊哈哈哈，真的……今晚震撼到我了”
　　“啊啊啊景音！！我超爱！说真的我对爱豆和唱跳一点不感兴趣，纯粹就是景音这个角色入坑他的，真的长得又好演技又好性格还可爱，啊啊啊TP粉你们吃得可真好啊”
　　“他之前真被黑太惨了，完全就是被他那些爱豆转演员的前辈拖累的，如果所有半路转型的爱豆都能有这水准讲真我没有问题”
　　“特别牛逼的演技，真的，这对手戏是我最近见过年轻一代最高质量的对手戏，两个人都很在线，真正的势均力敌，如果解夕朝之后真的要彻底转型，我觉得他和窦非都会是大奖的有力竞争对手”
　　——这只是所有夸赞的一角。
　　如果说先前的戏份，只是让解夕朝“演技好”这件事在众人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概念，那么今晚这段充满了感情、技巧和戏剧美感的戏，就彻底让他成为了“奇迹”的代名词。
　　以他的名气，很少再有路人问他是谁。
　　所有人都知道他，但好像所有人都是第一天认识他。无数人讨论着他最新一集的演绎。
　　他们惊艳着，赞叹着。
　　而此时此刻，他的爱豆身份已然不再成为他的拖累。
　　相反，这成了众人惊叹的另一个点。
　　“怎么做到的？”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怎么做到唱跳俱佳还演技出色的？
　　又是怎么在繁忙的行程中抽出时间来进行这样的打磨和演绎的？
　　是神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事件议论的中心已然进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而他身后的曜欣，则已然抓住了这个最新的契机。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解夕朝粉丝做梦都不敢想的。
　　梦幻般的日子。
　　*
　　先是各种各样关于演技的讨论和话题。
　　在这一点上，曜欣根本没动什么心思。因为不用他们出手，解夕朝的讨论度已经很高了。
　　入魔剧情后，景音正式黑化，剧情到达了一个最新的高潮。景音也从温柔可亲的大师兄变成了面目全非的大魔头。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上一秒还冰雪一般的高岭之花下一秒就手染鲜血。
　　偏偏他的面庞还是那样的漂亮绝艳，让人连骂都要愤愤不平地带一句“卿本佳人”，而疯批爱好者，这会儿已经发疯了。
　　什么偏激？什么恶毒？
　　在他们眼里，都是嘶哈嘶哈的对象。
　　景音这个角色的性格注定了他血雨腥风让人又爱又恨的特质。
　　而解夕朝对他神还原般的演绎注定了，他连带着角色都会成为角色粉发疯的对象。
　　他的微博粉丝猛增。每一天都有哀嚎景音的剧情线和他的演技的，自来水们走到哪儿水到哪儿，精神状态和剧里的景音几乎相差无二。
　　而粉丝之外，曜欣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把解夕朝送上了一个综艺。
　　这个综艺是一个专访。节目本身其实热度不是特别高，但是每一期只请一个演员，给足三十分钟，具体阐述他在演绎角色时的心路历程。
　　这个节目没有耗费解夕朝的太多精力，录完就走，但却是第一次完整地向观众和粉丝展现了解夕朝作为演员对于角色的理解。当然，也是对演员的挑战。
　　如果脑子空空，那么这种纯谈话类节目简直就是灾难。
　　但曜欣对解夕朝有信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解夕朝的采访深受原著角色粉的喜爱，他们大为感动。这种感动在看到解夕朝自己写的人物小传时到达了巅峰。
　　当天晚上，这段采访甚至被原作者转发，大加感谢他的倾情演绎。
　　而第二件事……
　　曜欣还是去找了《寻仙记》的剧组。
　　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在解夕朝花絮的选择上，多放出关于他正经拍戏时的内容。
　　事到如今，《寻仙记》剧组跟曜欣已经很熟了。他们欣然答应并且买二赠二，于是，文字之外，观众又亲眼见证了这个角色被演绎时的全貌。
　　或许天赋卓绝，或许奇迹诞生。
　　这些美好的词汇固然可以加诸在解夕朝身上。
　　但从花絮中，他们能窥见更多的，其实是另一种更为质朴的东西：
　　那就是真诚。
　　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登上顶峰的爱豆在另一个行业里依旧谦逊如新人，不骄不躁，安静低调。他对待工作人员礼貌客气，对待导演认真尊重，对待演戏这件事本身，则是专注与认真。
　　在看到他顶着严寒和一身单衣却依旧和工作人员说笑的花絮时，所有的质疑尽数消失。
　　至此，解夕朝出道三年，经历了第二次的彻底大爆。
　　这一回，是作为一名真正的演员。
　　大爆-转型争议-嘲讽再到大爆，这几个月，解夕朝的经历堪称戏剧。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漂亮的翻身仗还有一个更为戏剧化的顶峰。
　　景音入魔的戏播出第三天，洪午洪导上了线。
　　这一次上线，他依旧什么都没发。人民群众吃一堑长一智，开始在他的微博乱翻。
　　隐藏微博，无。
　　点赞，无。
　　吃瓜的猹坚持不懈，好在洪午平时微博的变化也不大。跟之前的截图一对比，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洪午新增了一个关注。
　　几乎是发现这件事的瞬间，所有人心中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预感。
　　不会吧……
　　他们这么想着，颤着手点进去。
　　然后，所有人就都看到了这一个、也是唯一的最新关注：
　　The Phoenix-解夕朝。


第126章 
　　被洪午关注这事还是邹意告诉解夕朝的。
　　彼时他们距离回归就剩两天，又开始各个城市飞提前拍摄一些通告，行程太赶，解夕朝在飞机上睡得昏天暗地。手上还抱着个抱枕。
　　抱枕粉丝送的，软不拉几一大坨棉花糖。
　　送的粉丝苦口婆心：“朝啊，累的时候咱就睡，这玩意可方便。”
　　解夕朝贯彻得很彻底。
　　下了飞机又是满满当当的人，解夕朝一手抱着抱枕，一手跟被他萌得心肝颤的粉丝打招呼。
　　他还有点儿困意，邹意怕他走神被冲散，操心地拽着他棉花糖的一角，让他走在自己身边。接机蹿动的人群中，解夕朝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他知道，那是因为因为他新剧入坑的新粉丝。
　　上了车大家继续补觉，只有邹意继续操心地看着微博广场，生怕出现踩踏事件之类的事情。解夕朝营业的时候短暂支棱了十几分钟，这会儿又开始犯困。
　　就在这时，邹意突然戳了戳他：“诶夕朝，洪导关注你了。”
　　解夕朝眼睛快闭上了：“……嗯？”
　　下一刻，手机就震了一下。
　　他打开来，是方箐箐发过来的。
　　：洪午导演关注你了夕朝，但是那边暂时没有联系我，所以具体怎么应对你自己决定
　　解夕朝终于醒了。
　　他登录微博，果然看到自己的粉丝里多了一个红V。
　　-
　　下车的时候解夕朝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洪午要关注他。
　　他唯一得出的结论是：这位导演大约是真的挺喜欢玩微博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贯彻微博事、微博毕的原则。
　　不过想起之前吃自己瓜的时候逛的洪午微博，他又觉得这更像是老年人把公众平台当成了朋友圈。
　　不管怎么样。
　　最终，解夕朝还是决定除了回关之外，暂时先按兵不动。
　　他对洪午没什么恶感，也没有窦非那样的敬仰。
　　还是那句话。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其实早就是拿过各种奖项满贯的成熟演员。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了解他的人对他产生一些刻板印象，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当然，这也不代表他见到一个前辈就要上赶着。
　　回关是出于对前辈的基本尊重。
　　其他的……
　　解夕朝觉得，既然对方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那么他们维持“关注之交”，或许是最优解。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点了一下回关，然后给方箐箐发了个消息说明情况，就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纠结。
　　队友在前面等他。
　　一行人在约定时间进了电视台。
　　然后就开始准备今天的录制。
　　*
　　TP这次的回归预热期很短。
　　事实上，从第二年末开始，他们就维持了提前半个月预售、然后就直接回归的模式。回归了之后打歌期也就半个月。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末放。
　　这是大热团才有资格的嚣张，原因也只是为个人行程腾出时间。
　　而对粉丝来说，他们也不用再操心销量和数据是不是会被下家壁了的问题。娱乐圈没有TP的下家，现役男团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TP和其他。
　　他们唯一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TP是不是能拿满各大台一位，以及在音源榜单上能冠多久。
　　这本来已经成为了不需要质疑的问题。
　　但是这一次回归，却出现了少量不和谐的声音。
　　这还要从回归的风格说起。
　　这次回归依旧是由解夕朝操刀，只是收录曲多了两首成员的自作曲。回归的主题呼应的是之前的那次大团综，而风格则是第一次选取了中国风。
　　这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
　　一般来说，考虑到舞蹈，大多数偶像团体不说采用传统男女团的风格，至少也会选用节奏和力量感比较强的主打，哪怕是受众也不算少的抒情曲，一般都会安排成先行曲或者收录曲。
　　像中国风这样风格鲜明、有固定受众的，玩得好了就是大出圈，翻车了也会很惨烈。
　　TP老粉不担心，操心的都是路人。
　　几乎是风格释出的当天，路人就对此议论纷纷。
　　“wow，好大胆的自作风格，内娱国风正经舞台就没几个吧”
　　“我的天……这是不打算要音源了吗，粉丝能扛销量也不是这么嚯嚯的啊，玩呢”
　　“还好吧其实，我观察其实国风歌曲做得好的很吃香的，说到底还是歌要好听，但确实大胆，TP这是要坐实国民男团的名号了啊”
　　“……当心翻车，说真的TP现在这个位置，但凡丢一个一位绝对是全方位被嘲，我真不看好这种走钢丝策划，团队到底怎么想的”
　　而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这些都演变成了：
　　“解夕朝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
　　解夕朝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这是娱乐圈一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出来讨论一番的话题。
　　用方箐箐没好气的话说：“讨论频率比老娘来生理期都他妈稳定准时。”
　　TP回归少了；
　　是解夕朝江郎才尽了。
　　TP跑综艺多了作品出的频率低了；
　　是解夕朝江郎才尽了。
　　甚至有一次回归，解夕朝因为生病缺席了一场打歌，传谣传着传着，就传成了他出了心理问题；
　　最后的结论居然还是解夕朝要江郎才尽了。
　　方箐箐觉得简直匪夷所思，还是齐胤随口道出了真相：“深柜吧。”
　　他把瓜子咬得卡擦卡擦响：“又怕又恨是这样的，这不是变相说明了没了我们夕朝TP……啊不，地球就不转了，所以才这么focus。”
　　他总结陈述：“哎呀，都是虐恋罢了。”
　　方箐箐醍醐灌顶。
　　这一回，虐恋的黑粉同样如约而至。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更为合适的理由。
　　在某个讨论解夕朝演技的帖子下，就有这样一个言论被无数人点赞。
　　“都在涛解夕朝，我看我们国民男团TP是要完蛋了。本来就是靠着解夕朝才走到的现在这个高度，现在人心思都不在这儿了，还有三年怎么办哦。这次回归风格那么大的争议，好多粉丝挽尊说是创新，说TP现在的地位成绩都是浮云，做出更高质量的作品才是追求。
　　屁追求，就是主制作人一门心思扑在演戏上懒得搞了。
　　正经男团曲没办法突破了，欸，我换个赛道，哪怕随便做做也能挽尊说是风格大众不吃。解夕朝在吗，猜对了你就给我点赞。”
　　一时之间，就连不少路人都被忽悠瘸了，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这样的言论传了很多天，终于传到了解夕朝的耳朵里。
　　然而……
　　他却并没有在意。
　　补完觉，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
　　此时此刻，他正在后台和队友过最后一遍的队形。
　　队形过完，工作人员就来通知他们上台。
　　几乎是他们踏上舞台的刹那，台下就响起了热烈的尖叫。
　　*
　　不同于大家的猜测和想象，TP这次的服装并没有复刻赛时的白衣古装，而是带有国潮元素的制式。配色统一的红黑，衣领是简单的交领，袖口做了收紧，看上去就是统一而干净的利落。
　　利落还在其次。
　　红黑的配色实在是吸睛，加上他们的打歌服都是专门定制，无论是胸口还是裤子，甚至都做了黑金元素的刺绣，台下所有人几乎都是眼前一亮。
　　到这个时候，他们脑海里的那些流言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紧接着，解夕朝拿起手麦垂着眼试音的时候，台下解夕朝粉丝已经要落泪了。
　　最近解夕朝的粉丝一直在追剧，看惯了剧里白衣飘飘的美人师兄，他们一边喜欢，一边也会怀念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全能偶像。
　　只是几个月，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所有的这些陌生和怀念，被解夕朝游刃有余的一个习惯性动作瞬间拉回了现实。
　　TP如今用的手麦都是粉丝送的。定制款都价格不菲，满载的都是粉丝的爱意，他们一直也没换过。这会儿，所有人调试好，灯光就暗了下来。
　　依旧是解夕朝式的开头。
　　筝声配着溪流共同组成清脆悠远的古音，灯光变幻中，背景PV显现，是祥云缭绕间的大好河山。台下有人小声地惊叹。
　　而此时，若是有人能跟着摄像机一起去往顶部。
　　就会发现，此时此刻变幻的光影在舞台中央组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
　　一直到第三个年头，TP还是没有抛弃他们的核心概念。而此时此刻，创世神终于下了人间，在万家灯火中彻底融入了凡尘，感受到了来自于人间的烟火气。
　　古楼、溪流、蓝天大地。
　　热腾的稻米饭，酥软香甜的点心，以及鲜香的各色食物。
　　所有的这些，体现在歌词中，也体现在欢快轻盈的、由各种传统乐器组成的伴奏中。
　　和服装一样，这次的歌曲风格也没有完全走复古路线，而是在TP最擅长的灵动轻快的舞蹈和旋律中融入国风元素。
　　曲子依旧是解夕朝写和编的。
　　他在运用常用的一些古风基础调式和和弦这件事上已经驾轻就熟，而在上面玩出一些创新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这是一场彻底的视听盛宴。
　　录制结束得很快。
　　但这次回归创造的惊喜才刚开始。
　　以第一次舞台录制铺天盖地的好评repo为起点，到正式回归MV和音源释出再一次的惊艳。TP的这一次回归开头经历了波折，但结果却依旧稳得纹丝不动。
　　空降1，日榜1，周榜1。
　　以及，横扫各大台，连一点希望都没给同期团留的扫荡式一位。
　　经此一役，解夕朝彻底被奉上神坛。
　　有人戏称：“朝哥打脸从不过夜，过了夜一定是在给你憋个大的。”
　　底下回复瑟瑟发抖。
　　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解夕朝确实憋了个大的。
　　-
　　《寻仙记》播了将近三个月。
　　景音的戏份在第二个月末结束，那是一场在最冷的天气拍摄的戏。
　　昔日清冷孤绝的掌门首徒助纣为虐，被师门逐出后叛逃魔教，成为了魔界至尊。在此期间，为了维持他的魔功，他残害了无数人命。
　　浮云派带头除魔，历经数年。
　　终于，在掌门钦定的继承人的带领下，他们一举捣毁了魔界的老巢。
　　景音重伤，在手下的护卫下逃离。只是，在临到魔界边缘，他还是被人追上。追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和他以师兄弟相称、现今已被万人仰慕的云珏。
　　当年那个瘦弱被欺凌的少年已经变得成熟而沉稳。
　　他的眉眼依旧俊秀，眼底的那股少年气的跳脱却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他看着面前已然重伤、面色苍白如纸的黑衣男人，神情带着悲悯。
　　他轻声道：“师兄。”
　　明明是熟悉的称呼，景音的眼底却没有丝毫变化。
　　因为过多的消耗和体内淤积的毒素爆发，他已经瞎了。
　　簌簌的风声里，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形销骨立，眼中茫然无焦距，光看他此时此刻的，几乎带着惹人怜惜、令人心折的脆弱和美丽。
　　然而，没有人怜惜。
　　所有人都知道，他手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剑上，沾着无数无辜人的血肉。
　　他偏头咳嗽了几声，吐出黑血。仍是笑着的。
　　他说：“滚。”
　　这一声带着嘶哑的滚，是他留给云珏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一步步跌落神坛，有人嘲讽、有人可惜。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云珏，平静的眼里更是藏着难过的痛色。
　　在他眼里，景音永远是那个当初替他卸下担子，把他带到房间里，给予他来到这个异世第一份温暖的，温柔的师兄。
　　而景音本人……
　　至死，不悔。
　　几乎是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就蓦然撑着剑站起了身。霎时间，静寂的风声重新响了起来，所有人骇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就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天色暗了下来。
　　悲鸣被席卷在狂风之中。
　　而天地重归寂静之时，云珏脸色微僵。
　　他的剑洞穿了一个人的心脏，那个人白皙的手上全是鲜血。他踉跄着低头，分明已经看不见，却好似透过茫茫的黑暗，看到了那个当年满身锐气，在练武场上说“我要做天下第一剑”的自己。
　　他动了动唇。
　　他想说什么，喉咙口却涌上腥甜。
　　在漫天的混沌中，他无力地跪倒下去，倒在了白茫一片的枯枝中。
　　他死了。
　　在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雪夜。
　　而屏幕之外，冰雪已化，万象更新。
　　当天晚上，微博血流成河。无数人无能狂怒地哀嚎。#师兄弟决战#景音身死#死得好美几个关键词轮番冲上热搜。
　　“……不是。”解夕朝道，“死得好美是几个意思？”
　　他身边，云盼一边抽纸巾一边对着屏幕眼泪汪汪：“就是，就是说哥你死的时候也好漂亮的意思，呜呜师兄你为什么想不开……”
　　解夕朝：。
　　感觉被整个互联网赛博哭坟了是怎么回事。
　　哭坟归哭坟，该有的热度是一点儿没少。
　　热搜挂了几天，影视专区开了无数人物长评和剧情分析。原本景音就算是人气配角之一，这会儿原著的人物投票票数蹭蹭上涨，一路爬到第二，仅次于男主。
　　当然，热度最高的，还是解夕朝。
　　就这一个角色，他从一个对影视圈来说毫无作品的新人一跃成为人气小生，各大影视组都在讨论他之后的演员路会怎么走，又有多少人会被分走一杯羹。
　　热度有，起点就是大导爆剧的人气男配，未来简直一片光明璀璨。
　　而就在他们议论的时候，解夕朝接到了一个电话。
　　许久不见的陆咏打电话的时候依然中气十足，言简意赅。
　　“有个戏约。”他道，“跟视帝搭戏，平番，来不来？”


第127章 
　　翌日上午，天气晴好。
　　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边，柳枝抽了新芽，末尾点在湖上悠悠荡荡。
　　湖边的铁质栅栏内，穿着皮夹克的老人和一身休闲装、秀丽温文的青年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两杯刚刚沏好的茶。
　　茶香袅袅。
　　青年面容无奈：“陆导，就算愚人节快到了，也不能这样骗一个无知纯洁给您勤勤恳恳打工的后辈吧？”
　　陆咏问：“无知纯洁，谁？”
　　解夕朝：“……”
　　一旁的窦非憋笑憋得快背过气，不得不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才道：“夕朝，老师真不是骗你。”
　　解夕朝眼神犹疑。
　　陆咏问他：“郁麟知道吗？”
　　解夕朝眼神一顿。
　　片刻后，他才有些迟疑地道：“他和刚刚拿了天照奖最佳男主的那位关系是……”
　　关于影视奖项，他经历过的各个世界都各不相同，但内核都大同小异。基本由大多数普奖和天花板上几个重量级奖项组成。
　　而在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电影、电视剧圈各有三大含金量较高的奖项。
　　电视剧这里，分别是天照、星烁、青阳。
　　这三个奖基本齐名，获奖难度非常高。拿了其中一个的最佳男主，基本就能被叫视帝了。
　　“噢。”陆咏安然地道，“你也可以认为是重名。”
　　解夕朝：“……”
　　多损呢。
　　事到如今，打哑谜也没意思。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道：
　　“您说吧，要我带多少资。”
　　他回去看看银行卡余额。
　　陆咏哈哈大笑。
　　然后他道：“臭小子，嘴贫的。行啦，不用你带资进组，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潜规则。”
　　话音落下，门铃响起。
　　窦非起身去开了门。
　　铁门打开，坐在轮椅里的老人被助理推着进来。
　　他有一张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庞，五官深刻、眼神锐利。看得出年轻时也能跻身硬汉帅哥一列，只是这会儿，岁月和疾病已然侵蚀了他的样貌。
　　虽然他的眼神依然炯炯而深邃，但面容上已经带上了疲惫。
　　进门的时候有微风吹过，冷意让他咳嗽了两声。
　　而在他进门的刹那，解夕朝已然站起了身。
　　“洪导。”他道。
　　-
　　洪午来得很急。
　　他虽然身体不好退隐，但这些年的事一点没少。
　　他的学生，他的前合作对象，他的圈里人脉。
　　桩桩件件都是要操心的事。
　　他本人也带着点江湖气，颇有些喜欢多管闲事。这天下午他就要去某个片场处理一个麻烦。
　　因此，几乎是刚坐下，他就丝毫没有客套，直接把片子的事说清楚了。
　　悬疑剧，双男主。
　　案件是以单元的形式展开，有贯穿主线。
　　男主之一是刑侦队长，另一个就是所有案件的幕后boss。郁麟已经预定了boss这个角色。
　　这剧预计年底开拍，本子还在磨。
　　但是编剧他认识，是半个刑侦行家，所以剧本的质量是肯定有保障的。郁麟那边同意平番，但是另一个男主的选角他们很慎重，希望能尽早定下来。
　　郁麟是洪午的半个学生，那边找到洪午希望他能给推荐。
　　而洪午推荐过去的人，是解夕朝。
　　“还有什么问题么？”洪午道。
　　他说话和他发微博一样，永远简洁有力，距离语气冷淡只有一线的距离。但只有陆咏知道，他的冷淡，其实是紧张的表现。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就是这样的。
　　拉不下面子就容易端着。哪怕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面上看上去也像是冻了数九严寒。
　　他在心里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戳穿。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解夕朝的第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片刻后，他得到了答案。
　　解夕朝看上去也没有在意双方这单刀直入般的说话方式，思索了片刻，开了口，问的问题却是：“郁老师……是要冲奖？”
　　这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愣。
　　几秒后，还是洪午最先反应过来：“是的。”
　　“他奖运不好。”他言简意赅，“狄朔这个角色特点很鲜明，演得好容易出彩。剧的题材又是正剧，是评委比较偏爱的类型。”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是不是赞同。
　　但解夕朝却松了一口气。
　　生出了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
　　影视圈的人都知道奖运的说法。
　　简单来说，一个演员演的剧和电影是扑还是爆是一个玄学，爆了之后能不能拿奖又是另一个玄学。郁麟就是奖运不好的那类人。
　　他刚拿了天照最佳男主，但事实上，他已经手握了很多爆剧了。
　　解夕朝靠着景音一个角色一跃成为人气小生，而于郁麟来说，他这样的角色早就攒了五六个。
　　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今年竟然才是他拿重量级奖项的第一年。
　　可以说，他的成绩和实绩，是不太匹配的。
　　郁麟今年三十五，还在花期。但他出道以来一直走的正剧路线，很显然跟吃流量的一些演员不一样，解夕朝猜测，对目前的情况，他应该很着急。
　　着急就得下功夫。
　　选本子重要，选角色也重要。
　　相较于正面角色刑侦队长，很显然，反派大boss这种人设更容易凸显演技，人物时髦值高的话，甚至更有讨论度。别的不说，光看景音这个角色就知道了。
　　这一点上，反而是给他的这个角色吃亏一点。
　　也难怪对方会愿意平番。
　　确认了这一点，解夕朝那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一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洪午突然开了口：
　　“给你的角色也不好演，窦非形象上不太合适，我让他试演了几段，感觉也不对。这个人物很丰满，除了正，还要一点儿混不吝的痞气。”
　　这话一出，解夕朝微怔。
　　而一旁的窦非默默望天，脸上已经全是挫败。
　　他生在演员世家，自小环境单纯干净，倒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感觉。只是被前辈这样毫不留情地cue出来，颇有些丢脸的意思。
　　片刻后，解夕朝开了口：“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礼貌地道，“那我的试镜时间大概是？”
　　怕洪午误会，他补充解释了一句：“最近在回归期，电视台的行程都是固定的，不太好推，我这边可能需要提前安排一下时间。”
　　洪午停顿了两秒。
　　他道：“你不用试，你很合适。”
　　语气硬邦邦的。
　　解夕朝：“……”
　　片刻后，他有些迟疑地道：“我看起来……很混吗？”
　　一旁的窦非猝不及防，被水呛了一下。
　　洪午看着他，某个瞬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那样古板而绷着的神情。
　　陆咏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老洪啊，我说什么来着。”
　　“做人呢。”他道，“犯了错就要勇于承认。让你道歉你别别扭扭地给人点个关注就跑，这会儿又一句话吐不出三字儿，你看，这不被人家小朋友误会了？”
　　洪午涨红了脸。
　　他想说些什么，但对上解夕朝干净又无辜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片刻后，他才道：“不是。”
　　他顿了顿：“我看了你演的戏，你很合适。”
　　*
　　其实早在陆咏打那通电话的时候，解夕朝就隐约猜到，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戏约并不简单。
　　《寻仙记》拍摄后期，他跟陆咏已然成了忘年之交。
　　他与窦非不同，后者还在学习阶段，而他已经是和陆咏可以对话交流的身份和资历。因此，陆咏对他的青睐是比对窦非还要明显的。
　　但即便如此，他不断对解夕朝说的，也只是“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不代表不看好。
　　相反，正是因为太看好，所以不希望解夕朝在新人期被过多的摧折自信。因为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要想登上金字塔尖，除了实力和天赋，还要有运气和机遇。
　　《超级新秀》对于解夕朝就是一个机遇。
　　陆咏的意思是，在影视圈，解夕朝也需要等待他在这个赛道的机遇。
　　陆咏看好他，也愿意给他戏约。但和视帝平番这种机会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结合前两天窦非突然对他旁敲侧击，问他对洪午的看法。
　　其实解夕朝心里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他知道，他等的机会，或许真的主动上门了。
　　预感归预感，他也没想到洪午会亲自让陆咏牵线搭桥，还没见面就给出平番的许诺，甚至身体不好还亲自前来跟他会面。
　　这几样叠加，让他心里讶异又有些动容。
　　洪午的这句话一出，他的猜想被确定。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谢谢您。”
　　即便是提到了当时的事，他也不会天真地觉得，洪午是在补偿他。
　　洪午的恪守原则不是演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演戏对他来说是很神圣的东西，哪怕他真觉得对不住解夕朝，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
　　只有一个可能。
　　关注和这次的戏约邀请，都是因为洪午看过了他演的戏，觉得他可以。
　　他这一声道谢一出，洪午脸色终于和缓了下来。
　　他道：“那天的事，我的错。”
　　这句话，他说得很干脆。
　　解夕朝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想了想，诚实地道：“我知道洪导您不是故意的。”
　　洪午看着他，哼笑了一声：“那你不了解我。我当时确实是觉得老陆糊涂，自砸招牌。心里也对着你挑了几回刺，老陆打电话给我解释我都没听。”
　　他顿了顿，“要不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呢。
　　他在热搜上看到了熟悉的剧名和人名，想到了当初陆咏说的话。
　　他跟陆咏多年挚友，虽然偶有争吵，但在原则问题上一直都是基本一致的。对方这回突破了原则，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打动了他。
　　结局意料之中。
　　热搜上的片段很短，他后来又去搜了《寻仙记》的全片。
　　七八十集的长剧，他基本没有快进地看完了。导演的视角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看出了老友对这部剧花费的心血，也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个当初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就连“长得太好”这种理由都用得出来挑刺的年轻男生，在戏里展现出了一种惊人的气质。
　　那种气质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能把人的偏见洗刷得干干净净。
　　而洪午知道那是什么。
　　是天赋和敬业。
　　-
　　那天的最后，解夕朝和洪午聊了很多。
　　郁麟的团队显然给了洪午很大的话语权，而这里的原因不止是师徒关系，还有洪午到时候会作为特邀指导，给这部剧作背书。
　　他有完全的选角权，同时运用这个权利，给了解夕朝充分的信任。
　　他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心思很正的孩子。你能演好一个反派，是技巧和能力在发挥作用。这些技巧拿来演霍向阳，绰绰有余。”
　　霍向阳，也就是给解夕朝的这个角色。
　　这不仅是对解夕朝演技的肯定，更是对他能力和人品的肯定。
　　解夕朝被他夸得几乎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洪午话头一转，毫不客气地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开始批评。
　　他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教出来的，但看得出来，确实完全是野路子，根本没接受过系统的理论指导。还有，有的地方技巧性太强了，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情绪很饱满，其实你自己根本没到那个点。虽然我知道你不赞同角色做法所以会有抵触和抗拒，但演戏不能这么抽离……”
　　他越说话越密，最后，是陆咏把人轰走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行了，有什么话回头微信上聊，我把夕朝微信推给你。别赖在我家叽叽歪歪了。”
　　洪午这才作罢。
　　他走后，陆咏对解夕朝道：“他的话你听一半得了。他这个人就是戏痴，巴不得演员演一部戏丢半条命。你年纪还轻，可不能听他的这么折腾自己。”
　　他顿了顿，“不过有些话还是可以听一下，比如一些表演技巧。”
　　解夕朝知道他是怕自己受了洪午的太多影响。虽然他不是那么容易会受影响的人，但他还是心领了陆咏的好意，谢过他，离开了陆宅。
　　回去之后，解夕朝把戏约告知了方箐箐，后者当然惊喜又意外。只是，她还是问：“既然是那边用来冲奖的作品，会不会……”
　　她是担心角色在剧里会沦为工具人。
　　解夕朝道：“肯定会有一点，但不至于差别那么大，毕竟是平番。”
　　还有一点他没说。
　　再怎么样，能是主角，人设必然是完整的。
　　剩下的人物弧光上的差别，其实完全可以用演技弥补。
　　他这么说，方箐箐稍稍放了点心。记下了跟那边对接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又道：“那既然是年末开拍，TP那边又刚回归完，中间这段空白期你怎么打算？”
　　她问：“上个综艺？”
　　解夕朝失笑：“拍大半年综艺，转型综艺咖么？”
　　方箐箐讪讪的：“哎。”
　　“是觉得你太累了。”她道。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
　　解夕朝出道三年，几乎是一天没歇过。
　　拍综艺钱多又省事，她其实是想让解夕朝维持曝光的同时能休息休息。
　　以解夕朝现在的流量，他能上遍各大电视台最热的综艺。挑个国民度高点的慢综绝对不是问题。
　　解夕朝道：“我还好。”
　　他还是不太喜欢综艺的模式，想了想：“选个短剧吧。洪导那边说不定要提前进组，留点提前量。如果还是年末拍的话，我就休一下假。”
　　-
　　解夕朝只是这么一说，但他没想到，隔天方箐箐就给他抱来了一大摞本子。
　　他看着方箐箐把本子放到会议室的桌上，震惊得手上的咖啡都忘了喝：
　　“……这些都是？”
　　“都是最近给你递的。”方箐箐道，“大概从《寻仙记》播了之后吧，我昨天回去按番位和剧集长短分了一下，不过都给你带过来了，你可以看一下。”
　　以解夕朝现在的热度和作品，普通的剧男一往下都是自降身价。
　　但是解夕朝一向有想法，她也拿不准。
　　解夕朝说：“我看看。”
　　他一看就是一下午，动也不带动一下。方箐箐回来找他的时候，一旁的咖啡已经被喝空了。空杯子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一旁是若有所思的解夕朝。
　　见方箐箐来了，他才回过神。然后，他把一个本子递给方箐箐，说：“就这部吧。”
　　方箐箐有些紧张地接过去，第一眼先看番位。
　　男一。
　　她松了口气。
　　还好。她想。
　　她都做好劝说解夕朝的准备。
　　然后，她接着往下看。
　　她看到了剧情简介第一句话：
　　十八岁的陶言有一个秘密，他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猫。


第128章 
　　宣扬熬了个通宵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上午十一点。
　　他顶着一头鸡窝头闭着眼睛在床边胡乱抓了一把，成功地把正在充电的手机薅到了地上。于是，整个狭窄的出租屋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宣扬：“……”
　　他的睡意全无，瘫在床上挺尸。
　　淡橘色奶白花纹的猫从一旁的飘窗上跳下来，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肚子上走来走去。宣扬暴躁地拎起它的后脖颈，跟一双无辜的褐色眼睛对视。
　　三秒后，他把猫放回被子上，自己带着一肚子气起来了。
　　手机面朝下，所幸只是钢化膜有一点开裂。
　　宣扬就着这道开裂的缝边吃早午饭边在备忘录上记录着今天的灵感。猫咪在他怀里挣扎，猫毛乱飞之际，置顶的工作群跳出来了一条新消息：
　　“我草！解夕朝助理联系我了！”
　　宣扬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他刚刚已经受过一次摧残的手机惨遭二次伤害。宣扬却顾不得去查看手机情况，从地上胡乱地捡起来，揣了家门钥匙就往外跑。
　　刚跑出门，他就看到了院门口等着的微胖男人。
　　对方戴着鸭舌帽、敞着夹克，衣服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刚出门。这会儿他叼了根烟靠在小电驴上：
　　“宣导儿，带你一程？”
　　宣扬颤着唇跳上他的后座。
　　小电驴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工作室。
　　一路上，手机还在持续震动。
　　到了地方，宣扬看着滚动的群消息，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一旁的微胖男人没注意到他有些纠结的小心思，在院子里自顾自地喊了一声：“小微，宣导儿来了！”
　　不多时，里头跑出来个粉白裙子的小姑娘。
　　她压低了声音：“哎呀威哥你轻点！”
　　她视线示意了一下屋里。
　　男人微讶：“亲自来了？”
　　“来了。”小姑娘也有些恍惚，“他和他经纪人两个人来的，再加一个司机，这会儿走了。我刚电话里头跟那边说我们随时都有空，他们就说现在过来聊聊。没想到这么近。”
　　她顿了顿，“这会儿白姐在陪着呢，哎没想到解老师这个咖位的还会亲自来谈……宣导？！”
　　她眼睁睁地看着刚刚在一旁浑身乱糟糟但却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就被平地的小石子绊了一下，后者一脸镇定，冲她摆了摆手：“没事。”
　　话音落下，他又踩住了同一块石头。
　　微胖男人在他摔倒前扶了他一把，果断道：“小微，让白姐再拖五分钟。”
　　“得嘞。”小姑娘转身进门。
　　微胖男人扶着宣扬，按住了他的肩膀，认真跟他对视：“宣扬，冷静。”
　　宣扬动了动唇：“那是解夕朝。”
　　男人：“……我知道。不就一破顶流。”
　　说这话的时候他颇有些心虚。
　　解夕朝目前的热度可不是以顶流一词可以概括，那是演员爱豆两开花，如日中天一人打一个娱乐圈。
　　但是很快，他又被转移注意力。
　　他说完这句话，面前的人继续复读：“解夕朝来了。”
　　男人：“……”
　　宣扬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灼灼：“他看了我的剧本，很感兴趣。他想演我的男主角。”
　　男人：“……”
　　宣扬还要再说，男人用力地攥住他的肩膀开始摇晃：“我tm真是艹了我知道你偶像看上了你的本子你很激动但是他现在是在你的工作室又不是在你床上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此生已经无憾的样子快点振作起来给老子去谈合同然后今天就把人定下来别逼老子揍你！”
　　话音落下，世界安静。
　　门帘再一次被掀起来，小姑娘默默探头：“那个……威哥，五分钟到了。”
　　“就来。”杜威对着她微笑。
　　然后，他提溜着身旁人的领子一把把他带进了门里。
　　似是听到了动静，正在仰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墙上画的男人偏过头看了过来，阳光落到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干净的线条。
　　一时之间，空气都安静了一下。
　　-
　　杜威当然见过解夕朝。
　　不仅是在电视屏幕上和各大广告里。
　　还在他亲爱的导演的手机屏保和工作室办公室的墙上。
　　毋庸置疑，这是个皮相非常好看的男人。但是杜威对这种类型并不感冒，对于网上和宣扬对解夕朝的狂热追捧，他的态度一直是冷眼旁观。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在这个美人如云的娱乐圈，能单用长相就统一大部分审美，至少在皮囊上，确实是有点东西。
　　他的晃神只有几秒。
　　很快，他就恢复了神智，大剌剌地伸手：“你好，我是杜威。”
　　“这部剧的执行导演。”
　　“你好。”解夕朝礼貌地伸手跟他回握。
　　他的声音很温柔，不算清脆的音色，有点绵，低哑的好听。
　　杜威正要继续介绍身边的人，就听到身旁的宣扬已经开了口：“你在看那幅画吗？”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内的人都安静了一下。
　　细究起来，这是句不算有礼貌的话。
　　没礼貌的点不在于他话的内容，而在于他和解夕朝是初次见面，并且两个人可能即将开展商业上的合作。这种时候，毫无寒暄的问题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杜威眼皮狂跳，已经能看到解夕朝身后的女人一脸见鬼的神情。
　　他认识对方。
　　方箐箐。
　　业内都知道曜欣把解夕朝当宝贝供着，给他配的团队都是最好的，近期似乎还有给他开个人工作室的意向。
　　而他的团队里最著名的，就是他的经纪人。
　　护犊子，反应快，精明。
　　当初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这两年跟着正主一起飞速成长，在解夕朝爆红这几年，对方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已然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金牌经纪。
　　这女人不好惹。
　　杜威立刻就准备说话圆场，就听到刚刚跟他对话的那道温润的声音开了口：“对。”
　　“感觉很漂亮。”他说。
　　解夕朝没有感觉被冒犯，他甚至平和地回答了宣扬的问题。
　　杜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那是一幅宣扬刚买就被他评价为“鬼画符”的一幅画。
　　线条无序，色彩艳丽而怪异。整幅画面甚至看不出一个主题，只有线条和色彩的各种狂乱的搭配。
　　但宣扬很喜欢。
　　买下它甚至花了他相当一部分的存款。
　　如今，他找到了知音。
　　杜威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人神情从迷茫变成了惊喜。他以一句“我也觉得”作为开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这幅画的创作理念。
　　而面前粉丝无数、在娱乐圈能横着走的大明星竟然就这么耐心地听着，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宣扬交换一下意见。
　　聊了大概五分钟，他温柔地道：“宣导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杜威：“……”
　　“啊，其实也没……”宣扬脸都红了。
　　“有的。”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今天时间有点紧，下午还有一个拍摄。画的事不如我们下次再聊，先聊一聊片子的事？”
　　一句话。
　　所有人如梦初醒，各归各位。
　　宣扬匆匆地跑去办公室里拿材料。
　　而杜威看着解夕朝，对他的初印象已经从无感变成了崇敬。
　　*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要聊的东西不多。
　　剧本和人物小传事先递本子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曜欣，解夕朝应该是全部都看过了，宣扬偶有发散的时候也能很快地接上话。
　　这次主要谈的，还是档期和片酬。
　　档期这边是早就定好的，但是谈到片酬的时候，杜威犹豫了一下。
　　方箐箐头也不抬地翻通告表确认时间安排，心不在焉：“杜导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她今天的气势似乎格外地足。
　　事实上，她其实是偏温柔的长相，杜威猜想，她是不太满意这个资源。也不知道是什么说动了她。
　　当然，这跟他没关系。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可能要说一句让对方更不待见的话。
　　对方让他直说，于是他直说了。
　　“就是，那个。”他搓了搓手，道，“我们没想到解老师红得那么快。”
　　方箐箐：“……”
　　这谁能想到呢。
　　杜威颇有些郁闷地想。
　　他们当初给解夕朝递本子，抛开宣扬的个人偏好，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气质形象合适，另一个是瞅准了对方刚从爱豆转演员，起步一定不会太高。
　　简而言之，就是想捡漏。
　　只是没想到，对方一炮而红。
　　……请不起了。
　　事实上，对方还会掉头回来找他们这一事，在眼下这个情景当中，也像是天方夜谭。
　　他这话一出，方箐箐难以置信地抬起了眼。
　　片刻后，她冷冷地道：“不好意思，我们夕朝原来也不便宜。”
　　杜威咳嗽了一声：“那个方小姐您不要说得这么像买卖人口，是这样的……”
　　一旁的方雨微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就在这时，解夕朝开了口：“单集报价是多少？”
　　他话不多，主要的都是方箐箐在对接。
　　但是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那个人。
　　最开始接待他们的白若说了一个数字，然后赶紧解释：“可以往上提的，这个是之前的报价，我们……”
　　“就这样吧。”解夕朝道。
　　他回答得很快，就好像问报价只是一个流程。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眼表，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合同回头可以直接发给法务那边，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到时候我再过来签。”
　　他站起身，方箐箐也合上了笔盖。动作颇像是女战士合上刀。
　　她满脸冷酷，一屋子的人心惊胆战。
　　但是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跟着解夕朝一起往门外走了。白若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上了车，回过神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
　　一片寂静中，方雨微喃喃地道：“这就是顶流吗……感觉，脾气很好啊？”
　　“我也觉得……”一旁的杜威用毛巾擦着刚刚用来削水果的水果刀，眼神也有些恍惚，“而且，这个价都可以答应吗？他真的不是在做慈善吗？”
　　而另一旁，从解夕朝走了之后就开始掉线的宣扬终于重新连接了服务器。
　　他一跃而起，抓了桌上钢化膜四分五裂的手机就开始狂点。
　　不多时，已经坐上车正在回公司的解夕朝手机震了一下。
　　-
　　解夕朝摸手机的时候，方箐箐还在讲话。他打开锁屏，第一眼就是一张“小猫作揖”的打招呼，图片上的猫肥美中带着一丝慵懒，看人像看大爷。
　　他有些讶异地笑了一下，下一刻，就听到了方箐箐幽幽的声音：
　　“夕朝，你在听吗？”
　　解夕朝立刻收起了手机。
　　“在呢。”他清了清嗓子，道。
　　然后，他想了想：“片酬的问题……单集60万，也还好吧？”
　　片酬这个东西，纯看行业风气。他经历过的世界里，有圈子纸醉金迷天价片酬的，也有行业规范了之后比较正常的。
　　在他生活的这个世界里，单集60万对于他这个热度的流量来说确实太低了。
　　但对于解夕朝自己来说，他本来就是书香家庭出来的孩子，对于物质和金钱着实没什么太大的欲望。他看得出剧组没什么钱，估计支出里一大半，都能花在支付他的片酬上。
　　方箐箐一噎：“……”
　　片刻后，她才小声嘀咕：“这报价说出去，业内该说我们冤大头了。”
　　虽然是抱怨，但是一般她用这个语气说话，其实就是妥协了。
　　解夕朝心知肚明，只是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那我们保密，不告诉别人。”
　　语气跟幼儿园小朋友拉勾勾一样。
　　方箐箐又好气又好笑。
　　过了一会儿，她道：“你真的决定要接这部剧？”
　　她的语气认真，解夕朝也敛了神色。
　　他正色道：“我想试试。”
　　方箐箐沉默了片刻。
　　虽然是解夕朝的经纪，但是她从来没有跟解夕朝发过火。事实上，他们之间，反而是解夕朝作决定比较多。换做以往，解夕朝坚持到这一步，她就随他了。
　　但是这一回，她却仍然在犹豫。
　　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而无论是解夕朝还是方箐箐，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
　　几乎是方箐箐看到剧本第一句话的刹那，她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把剧情梗概看了一遍，又去找导演的名字。然后把它输入到了百度百科之中，片刻后，搜索引擎就跳出来了结果。
　　宣扬，男，二十七岁。
　　首都影视学院导演系毕业，代表作《玫瑰花梗》《除夕》。
　　她把两部剧名又搜索了一遍，结果让她两眼一黑。
　　且不说演员阵容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光是豆瓣评分不过百的战绩就足够让她整个人都陷入恍惚。
　　过了许久，她才抱着侥幸心态往下拉，打算看看评分。
　　万一是叫好不叫座呢。
　　她想。
　　虽然这个受众窄了些，但是解夕朝有流量啊。
　　如果质量好，那么加上解夕朝的流量，说不定就又叫好又叫座了呢。
　　想归这么想，她心里已经在想劝解夕朝跑路的说辞了。她一边想，一边往下拉。
　　第一条：
　　“不知道拍的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看了十分钟看不下去了”
　　第二条：
　　“看不懂= =到底在说什么……”
　　方箐箐：“……”
　　她崩溃了。
　　她立刻就去找了解夕朝，把情况跟他说明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自顾自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我还没有联系那边，现在换也来得及。夕朝你再回去看看，多挑几个本子出来，就当作备选。”
　　解夕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第二天，他给方箐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还在去往打歌舞台的路上，声音有着熬夜的沙哑，他说：“箐姐，我昨晚看了一下宣导的代表作，我觉得，可以试试。”
　　……方箐箐记得。
　　那天，她和现在的心情基本是一样的。
　　她实在不能说服自己让大好前程的解夕朝接这么一部注定要“糊”的剧，这个念头在今天见了《陶言的夏天》的团队之后愈发强烈。
　　说真的，她现在宁可让解夕朝去演名导大片的配角。
　　虽然是配角，但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刚刚你也看到了。”片刻后，她换了个角度，试图继续劝说解夕朝，“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成熟的团队该有的样子。他们也根本不清楚你身上的商业价值和业务能力。”
　　一想到刚刚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人，她就来气。
　　解夕朝什么咖位？
　　在那间小破房子里陪聊不说，人还讨价还价上了。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解夕朝能出现在那个地方，就已经是一个小概率事件了。
　　但是解夕朝说：“箐姐，我觉得团队的成熟程度并不能直接决定片子的质量。尤其是文艺片。”
　　方箐箐有些麻木地说：“那什么能决定呢？”
　　解夕朝顿了顿。
　　车子在公司面前停下来，司机先下了车。
　　方箐箐其实也不想再劝下去了，她对解夕朝还是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只是，在她刚准备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到时候我让法务看看合同没问题我们就签了”的时候，她听到解夕朝开了口。
　　“是天赋。”他道。


第129章 
　　片刻的寂静后，方箐箐才回过了神。
　　不用再问下去，解夕朝的意思显而易见。他觉得宣扬是那个有天赋的人。
　　于是方箐箐道：“行。”
　　她把准备好的话说完：“那我去跟法务说，还有盛弘那边。”
　　“谢谢箐姐。”解夕朝笑了笑。
　　他和方箐箐一起下了车，一个通往自己的办公室，另一个则是往更高的楼层去。
　　解夕朝的确有事。
　　但不是拍摄。而是办手续。
　　自从他的重心放到演员上开始，他的个人工作室也开始同步筹备。团队一半出自他在曜欣的原团队，另一半是另外新招的。他要开工作室的消息也是这么流出去的。
　　只是外界还不知道，解夕朝现在已经持有了曜欣的部分股份。
　　他现在已经不完全是曜欣员工的身份。
　　最后一份手续文件签完，他盖上笔帽，把笔还给了明栎。
　　后者笑着说：“解老师，欢迎加入曜欣，祝你新剧拍摄顺利。”
　　“谢谢。”解夕朝弯着眼睛向她道了谢。
　　等明栎离开，他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不远处，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是林立的高楼大厦。看了一会儿，一直到天边的云短暂地遮住了一点太阳，他才收回目光，转身下了楼。
　　回去之后，他先看了眼微信。
　　和宣扬的交流还停留在互发猫猫表情包上。
　　这位导演在线上线下都表现出了充分的木讷，但解夕朝知道他的开关。
　　他暂且将这个按钮保留，登录视频网站，点开了某部甚至不需要VIP就能观看的影片。
　　这一看就是一下午。
　　-
　　邹意来敲门的时候，解夕朝正戴着耳机没骨头一样陷在懒人椅里，他说了一声进，邹意推门进去，先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大片眩目的红色。
　　玫瑰花瓣从旋转楼梯的顶部一直铺到地上的瓷砖之上。
　　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一身红裙，自最顶端提着裙子优雅地下楼，每一步都踩在玫瑰花瓣之上，于是，那些被碾压的花瓣簌簌地抖动。
　　下一刻，狂风席卷，花瓣被吹起来。在女人的身后飞扬，不远处，阳光下，光秃秃的花梗摇曳而灿烂。
　　邹意听到了耳机里漏出来的，隆重又悠扬的《婚礼进行曲》。
　　解夕朝最近一直在看各种各样的电影电视剧，邹意也没大惊小怪。
　　只是这画面他看着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有些好奇地问：
　　“这是结婚了？”
　　“嗯？没有。”解夕朝显然已经沉浸在了剧情中，声音含糊不清，“在杀人。”
　　邹意：……？
　　下一刻，屏幕上的女人已经消失，只剩下地板上被碾成泥的玫瑰花瓣和一个白色的骷髅头。而与此同时，解夕朝按了暂停，摘下了耳机：
　　“哥，有事吗？”
　　邹意不得不从屏幕上收回了目光。
　　他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看剧了，已经适应不了现在电视剧的镜头语言了，要不他怎么觉得这镜头看得他云里雾里的。然后，他才收回了心神，道：“你手机忘客厅桌子上了，刚一直在震，我给你拿过来了。”
　　解夕朝把手机接过去，道了声谢。
　　等解锁了一看，短信、电话和微信消息果然都已经爆了。
　　*
　　来问的都是媒体。
　　下午签完文件，他开个人工作室的消息就在整点同步公布。微博官博、官方通稿还有热搜早就被曜欣安排得妥妥当当。
　　哪怕先前已经有了风声，这对内娱无疑还是个重磅炸弹。
　　解夕朝的粉丝自然是欢欣雀跃。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各样惊讶的路人。
　　“我靠……这就开了？？？内娱这么宠艺人的公司曜欣是独一份了吧！”
　　“齐胤真他妈是个傻白甜，我服了。他其实是解夕朝脑残粉吧，这种时候不把摇钱树套牢居然还让人自立门户，你能不能学学人盛弘”
　　“解夕朝和盛弘，很难不说谁遇到谁是一种运气”
　　“等等，这是不是变相证明了之前一直传的那个特殊合同问题的瓜是真的啊，这个点开工作室，如果解夕朝的个资都在盛弘那他开了也没用啊？”
　　“！对啊！”
　　一时之间，各种真假瓜满天乱飞。
　　而与此同时，看到热搜的《陶言的夏天》剧组已经开始忐忑了。
　　方箐箐见多识广，她说的话其实基本都是正确的。
　　比如，这确实是个不成熟的团队。
　　整个团队里除了导演和执行导演，剩下的都是一人身兼数职。拉人靠导演宣扬“诗和远方”的理想主义忽悠，资金全靠执行导演杜威这个富二代。
　　他们俩是同班同学，曾经发誓说要拍出让世界震惊的大片。
　　现实是拍一部扑一部，资金都快嚯嚯完。杜威他爹说再不回家继承家业就要打断他的腿。
　　杜威赌了一条腿，换了他爹松口，同时换了解夕朝的片酬。
　　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不是。”他两眼发直地道，“他都算半个老板了还能看得上我们这个破剧组吗？他什么剧挑不了啊？”
　　是的。
　　解夕朝走后，他们合计了一通，得出的结论是：
　　这说不定是曜欣的阴谋。
　　表面上，做主的是解夕朝。但其实他有什么把柄捏在公司手里，所以不得不屈尊来他们剧组。至于为什么是他们剧组，暂时还没编出来。
　　这一下，他们所有的猜测都被推翻了。
　　个人工作室虽然只是一个工作室，但彰显的意义却很多。至少杜威敢打赌，就现在，解夕朝工作室的人说不定比他们剧组的人还多。
　　这样的一个演员实在不能以新人演员来对待。
　　他们也实在找不出一个任何一个，对方会来他们剧组的理由。
　　原本整个下午眼睛都亮亮的宣扬这会儿整个人都颓了下来，他还拿着那个被摔了壳的手机，手指神经质地扣着那道裂缝。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宣扬的手机平时没什么人打，这一下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然而，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备注时，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刚刚不小心把手机摔了。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才接起来：“……喂。”
　　声音带着颤抖。
　　那头沉默了一瞬：“宣导？”
　　宣扬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要哭了，他一边忍着哽咽，一边道：“我在听，你说。”
　　解夕朝：“……好。”
　　“就是。”他道，“现在合同还没签。”
　　他顿了顿，“我想问一下，宣导这边还缺投资吗？如果缺的话，正好两个合同一起签了，省得到时候再跑一趟也麻烦。”
　　“其实这个角色真的很适合你我觉得你要不再考虑一下……欸？”
　　宣扬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半个小时后，解夕朝再次坐到了熟悉的沙发上。
　　这一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着面前的宣扬，有些诧异地弯着眼笑了：“宣导，真急哭了啊？”
　　宣扬狠狠地擦了擦发红的眼角，非常倔强地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没有，是刚刚风，风太大，吹迷了眼睛。”
　　*
　　合同谈得很顺利。
　　《陶言的夏天》剧组说剧组都是抬举，就是个草台班子。
　　现在有专业的人来接盘，人还带流量带钱带人。剧组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合同推敲了一个星期，解夕朝在两份合同上签了字。
　　一切流程走完，杜威郑重地对着解夕朝伸出手：“谢谢。”
　　“不客气。”解夕朝道。
　　他顿了顿，“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他要参与所有的拍摄流程，并且有权提出异议。
　　第二，他要修改剧本的权力。
　　包括他的片酬在内，解夕朝给这个剧组投了两千万，这基本就是这个剧组90%的经费来源，其实就算他此时此刻突然宣布他要把电影里的猫换成狗，整个剧组也都是不能有任何异议的。
　　但是提要求的时候，他还是对着宣扬作了许诺：
　　“没事，不会大改你的剧本。”
　　宣扬原本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他有自己的坚持，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偶像，是他的缪斯。是他无数个痛苦挣扎的夜里唯一的安慰来源。
　　这个原则也不能被打破。
　　解夕朝这句话像是给他吃的一颗的定心丸，回过神来，宣扬已经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而解夕朝让他做的第一件事是——
　　他道：“宣导，能把你的这个故事完整地先跟我讲一遍吗？”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地道：“用口述的方式，简单概括一下就行。”


第130章 
　　解夕朝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奇怪。
　　让宣扬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幼儿园，被老师提问“1+1=几”的感觉。通常情况下，回答完，老师还会奖励他们一朵小红花。
　　但这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于是宣扬答了。
　　只是，在他开口叙述的时候，他才蓦然发现，这也并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又一次思路阻滞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面前的解夕朝还是凝神倾听的样子。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棉质卫衣，不看长相，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带着一种无害的温软。
　　宣扬看着他询问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道：“那个……我记得，我给你们发过剧情简介。”
　　“啊。”解夕朝道。“我看了。”
　　他顿了顿，“但是只有五行的话……感觉有些意犹未尽？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虽然是短剧。”他笑着道，“也有八集呢。”
　　宣扬无话可说。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剧情简介确实是乱填的，主打一个填满。
　　他不太喜欢干巴巴的概括总结。念书的时候也很讨厌做中心思想理解题。他觉得这种东西很没有灵魂。
　　但他本来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讨厌，而不是不会。
　　他有些恍惚。
　　原来，他连最简单的讲故事都讲不好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在此时此刻却并不算重点。对着解夕朝清澈的眼睛，宣扬心底由衷地产生了愧疚。
　　他想解夕朝这么信任他，给他投了两千万，他居然连第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他不想敷衍解夕朝，于是鼓起勇气道：“我现在有些情节也忘记了，回去整理一下发给你，可以吗？”
　　。
　　“当然可以。”解夕朝合上笔记本。
　　“我晚上就发给你！”宣扬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杜威端着咖啡进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宣导儿？”
　　“忙去了。”解夕朝道，然后顿了顿，“杜导，正好我要找你。”
　　杜威现在看他就像看活菩萨：“您说。”
　　“……不用这么客气。”解夕朝失笑，然后他道，“我想问一下其他选角的事。”
　　-
　　解夕朝之前就看过《陶言的夏天》的剧本。
　　这个剧制作成本不高。
　　它发生在现代，并且大部分场景都是日常生活，这就省去了服装道具和场景的费用。可以说，最花钱的部分就是片酬。
　　解夕朝的片酬已经当作投资了。
　　剩下的，就是重要配角。
　　最重要的配角猫是义务劳动。
　　解夕朝第一次见宣扬家的橘猫时就被碰瓷了，据说这猫是个颜控。
　　这会儿，这个实心面团正躺在解夕朝的怀里丝毫不认生地呼呼大睡，它的鼾声里，杜威的回答也很诚实：“除了猫，其他都没定。大家都不愿意来。”
　　解夕朝：“……”
　　杜威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小纪已经有人选了，本子刚递过去。那边的经纪人说过两天给我们回音。”
　　他说的是剧里的重要女配：纪明娴。
　　解夕朝问：“找的谁？”
　　“呃，庄因因。”杜威在思考解夕朝不认识庄因因该怎么办，就听解夕朝道：“灵秀新签的艺人啊。”
　　他想了想：“她确实挺合适的。”
　　“我经纪人那边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解夕朝说，“我帮你问一下吧。”
　　杜威：！
　　他原本就在想再跟庄因因的经纪人透露一下解夕朝就是男主的事。
　　有这件事做底，他相信，别说庄因因才是个刚拍了一部剧的新人演员，就算是内娱的当红小花，人家也愿意演。
　　但是他没想到，解夕朝会愿意亲自出面。
　　如果是这样，那成功率基本上可以说是百分之百了。
　　他立刻道：“那我先让白姐准备合同。”
　　解夕朝“嗯”了一声。
　　然后他停顿了两秒：“安文这个角色……”
　　安文是剧里的另一个重要男配。
　　杜威其实不愿意麻烦解夕朝太多，但这个角色他也确实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安文是最开始和陶文接触的角色之一，重要性甚至要超过纪明娴。
　　他一直在找人，但是形象合适的价格不合适。价格合适的……
　　好吧。
　　杜威想。
　　他们确实很挑剔。
　　要不然也不会异想天开，把本子投到解夕朝那里去。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解夕朝，解夕朝被他这个眼神逗得笑了一下。
　　他没有辜负杜威的期待，道：“安文这个角色，我心里有一个人选。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档期，这样，我先问过他，然后再告诉你。”
　　-
　　当天晚上，解夕朝收到了宣扬发来的文档。
　　整篇文档洋洋洒洒三千字，相较于宣扬白天磕磕绊绊不知所云的发挥，逻辑不知道要通畅多少。看得出宣扬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捣腾这玩意儿。
　　解夕朝认真看过一遍，确认了给对方时间，对方还是理得清大概思路之后回复了一个“收到，谢谢宣导”。
　　那边立刻秒回：不客气！[猫猫乖巧.jpg]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地道：写得有什么问题吗？
　　语气跟等着老师批作文的小学生没有任何差别。
　　解夕朝也用哄小学生的语气回复他：没有，很不错的故事
　　宣扬：！
　　解夕朝仿佛能看到他身后疯狂摇着的尾巴。
　　回复的时间，他已经把宣扬发给他的梗概打印下来。一边作批注，一边顺手给列表某个人发了个消息：
　　在？
　　几乎是按灭屏幕的同时，他毫不留情地划掉了整整三行他认为的废话。
　　如果宣扬在场，就会看到他以为的温柔偶像一边哄着他，一边面对他稿子时杀伐决断的冷酷。可惜他永远没有机会见到这一幕。
　　于是，解夕朝安心地花一个小时粗筛了一遍这三千字。
　　大概确认保留了里面所有的精华之后，他将稿子放到了一边。
　　而与此同时，手机也恰好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
　　季彦：刚刚在拍摄，怎么了哥？
　　解夕朝没有废话。
　　：有个戏约找你，可能会赔，来不来？
　　*
　　季彦顶着大太阳来到解夕朝说的地方的时候，几乎有了一种被他哥拐骗了的错觉。
　　他看着面前墙面斑驳掉漆的小楼，长满荒草的院子，还有掉了一半的门牌号，脸上戴着的墨镜都沉默了。他不得不把墨镜摘下来，又一次确认了手机上的地址。
　　然后，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按响了门铃。
　　门铃也非常富有年代感，听起来像是要断气的鸭子，季彦大概忍受了三下那样的声音，里面终于匆匆跑出来了一个穿着lolita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相甜美，一边过来开门一边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在接电话，您久等了！”
　　季彦满腔的抱怨短暂憋了回去。
　　他礼貌地说：“那个，你好，我是……”
　　“啊！”小姑娘突然叫了一声。
　　季彦：？
　　“你是季彦吗！”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你是季彦吧！啊啊啊我超喜欢你演的黄子琰啊啊啊！我是你的粉丝！欸等等……”
　　她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短暂的茫然：“但是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彦：“……”
　　很好。
　　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
　　两个人四目相对，小姑娘意识到了什么，蓦然捂住了嘴。
　　而与此同时，门帘被掀开，解夕朝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上还抱着一只看上去非常肥美的猫，只看了一眼，就非常平静地跟季彦打招呼：“来了？来了就进来吧。”
　　他顿了顿，“嗯？你经纪人呢？”
　　季彦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跟在了他后面：“见你让他跟着干嘛。而且今天不是说试镜吗，又不签合同。”
　　这话只有半句是真的。
　　他跟解夕朝确实熟到不需要经纪人跟着的地步，但他也确实是瞒着经纪人来试镜的。
　　他这两年混得不错。虽然不比解夕朝那种红得发紫的热度，但也风生水起。
　　这两年他一直拍的都是偶像剧。
　　他演技不算出挑，但过得去。最主要的是长了一张校草脸，帅且气质清爽，吸了一票女友粉。也算是人气小生之一。
　　他一看解夕朝发过来的剧本就知道这本子在他经纪人那过不了。
　　但……
　　解夕朝停下来：“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签了也可以。”
　　季彦说：“我倒是想。”
　　“哥。”他顿了顿，“好久不见。”
　　三年。
　　说来也就一千多个日夜。
　　最开始他们时常有联系。但最近这一年，两人各自在不同的赛道发展，都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做。细算，已经有约莫半年的时间没见。
　　季彦的话音落下，解夕朝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神还是季彦熟悉的温柔干净。恍惚间，几乎让季彦回到了赛时。
　　那个时候，他和解夕朝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练习生。他是来混日子的，而解夕朝还没现在这样家喻户晓。他们坐在宿舍楼的天台上，喝没有酒精的果汁，谈论着未来。
　　一转眼，未来已至。
　　季彦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了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解夕朝拍了拍他的肩。
　　他放轻了声音：“好久不见。”
　　然后，他道：“宣导在等我们，我们进去吧。”
　　*
　　季彦的试镜很顺利。
　　他自己其实是有点忐忑的。
　　自从第一个角色爆了之后他就没怎么试过镜。
　　偶像剧不太需要演技，某种意义上，形象和流量比演技似乎更有分量。因此，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其实不太确定。
　　来之前他跟解夕朝说有事，其实就是窝在家里熟悉剧本。
　　即便如此，他站在宣扬面前的时候，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
　　宣扬跟他见过的导演也很不一样。
　　他年纪很轻，不修边幅。似乎也不太懂这个圈子里的社交艺术。大多数时候他跟季彦说话都是直来直往的，季彦也只好跟着他的步调走。
　　有的时候他甚至听不懂宣扬的话。
　　对方会很茫然地抬头看他，让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笨蛋。
　　而这个时候，解夕朝就会出来救场。
　　“宣导的意思是。”他道，“你走过来的时候路线往左偏一点，这样夕阳光刚好能把你的背影整个笼住，这样会更有氛围感。”
　　他顿了顿，“不是说你演得不好。”
　　季彦就懂了。
　　几个场景试下来，他看解夕朝，对方笑着对他说了句“很棒”。然后转过去跟一旁的微胖男人说了急句什么，片刻之后，他走了过来，叫他“季彦同学”。
　　“你挺合适的。”他道，“愿意来吗？”
　　他顿了顿，“档期可以根据你的空余时间来调整。拍摄周期不会很长。”
　　季彦松了口气。
　　然后他有些为难地道：“我回去跟我经纪人商量一下。”
　　解夕朝说：“好。”
　　季彦的估计很准确。
　　几乎是他刚回去跟经纪人说了一下制作班底，对方就大惊失色。他赶在对方问他是不是疯了之前补充：“男主是解夕朝。”
　　他经纪人说：“解夕朝也疯了？”
　　季彦：“……”
　　“他投资了这部剧。”他道。
　　“……看起来疯得很彻底。”他经纪人评价，“我就知道曜欣那样的草台班子遇到紫微星只会瞎搞，但我以为解夕朝本人是个聪明人。”
　　他顿了顿，“听我的宝贝儿，甩了这个花言巧语的男人然后下一个更乖。你不知道有多少偶像剧导演排着队等你的档期，咱们下个月先拍一部古偶，然后年底就进那个职场剧的剧组，职场剧你喜欢吗？啊虽然也是披着皮的恋爱剧但是至少律师这个行业还是很光鲜亮丽的。”
　　季彦：“……”
　　“哥。”
　　“是不是太忙了。”他经纪人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规划中，“不过你正在上升期，无缝进组才能维持热度，哎其实解夕朝是个不错的炒作对象，你俩以前还一起录过《超级新秀》呢，多好的重逢剧本。就是他团队好像特别不爱炒这些CP啊绯闻的……”
　　“哥！”季彦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空气安静了下来。
　　季彦说：“我想拍。”
　　他经纪人看着他，眼里有着错愕：“小彦？”
　　“我会进组。”季彦看着他，语气带着坚定，“我喜欢这个角色。最主要的是，我相信朝哥。”
　　他顿了顿，别开了眼：“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转型吗。我觉得这个机会就很不错。”
　　经纪人：“……”
　　他的意思是从无脑甜宠剧转型到稍微不那么无脑的，而不是去拍一个一看就毫无前途的意识流大作。
　　还是不说人话版。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季彦已经转身了。
　　他的背影看上去比之前又消瘦了不少。
　　他的经纪人缓慢地吐出了一口烟，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
　　解夕朝在当天傍晚收到了季彦的答复。
　　彼时他的手上已经是打印好的稿子。
　　他把宣扬的梗概用自己的方式又重新叙述了一遍。以“探讨”为名发给了对方，对方发来了一串感叹号，片刻后打了个语音过来。
　　他的语气带着少有的不可思议。
　　“夕朝。”他说，“你刚刚发了个什么给我？”
　　“看起来好像《陶言的夏天》的剧本。”他老老实实地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解夕朝耐心地说，“它就是宣导你的故事呢。”
　　电话的另一头，宣扬的嘴巴张成了O型。
　　方雨微抱着猫路过，好奇地看了一眼，并且跃跃欲试地试图往他嘴里塞一个鸡蛋。
　　宣扬闭上了嘴。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道：“我再看看。”
　　然后挂了电话。
　　解夕朝垂眸，给季彦回复了一个“好”，又打了句“过两天一起吃饭”，收到那边欢快的“好呀好呀”之后才按灭了手机。
　　过了大概一周，他收到了宣扬发过来的剧本。
　　不同于梗概，这是一版全新的，和原来相比几乎面目全非的剧本。
　　上面有不少修改的痕迹。
　　看得出，宣扬是在尽力模仿着解夕朝梗概的叙事风格。但仍然显得有些生硬。
　　他问：这样可以吗？
　　解夕朝先给予了对方充分的鼓励。
　　然后，才给他继续提意见。
　　而另一边，季彦和他的经纪人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来签了约，同时过来洽谈合同的，还有庄因因。除此之外，所有的配角演员也都陆续到了位。
　　终于有一天，宣扬再一次发过来了一个文档。
　　这一回，文档的后缀已经到达了32。
　　他还是那句小心翼翼的原话：“夕朝，你看这样改可以吗？”
　　发完这句，他就耐心地等着解夕朝的回复。
　　一般来说，解夕朝的回复总会有一个非常漫长的前摇。起初他总是会被对方的夸赞弄得飘飘然，但时间久了，他就发现……
　　那就是裹着糖霜的冰球。
　　到现在，他已经到了看到解夕朝发一对话框文字过来就ptsd的程度。
　　他焦灼地等待着。
　　手机震动，宣扬点开来。
　　那个瞬间，他的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还是那个他熟悉的，简单线条组成的性冷淡风头像。
　　只是这一回，解夕朝只发了三个字：
　　特别好。


第131章 
　　就在解夕朝给宣扬一遍遍过稿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同样也没有停止运转。
　　TP回归之后，解夕朝的爱豆身份短暂有了回温。
　　对于别的爱豆转演员的流量来说，爱豆身份是保底，是遮羞布。
　　而对于解夕朝来说，他这两种身份是相辅相成，互相吸粉。
　　喜欢看剧的观众第一次感受到了偶像舞□□有的生命力。而原本只看唱跳的粉丝也为了解夕朝，第一次体验了每周追剧的抓心挠肝。
　　有人戏称，搞解夕朝，表面上看是搞一个人。实际上你永远不知道今天会开出什么“解夕朝”盲盒。
　　而解夕朝热度最高的那段时间，他有一个画手粉丝给他画了一张景音X爱豆朝的同人图，让他的水仙甚至都火了一阵。
　　这一下，CP也有了。
　　解夕朝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全能型”偶像。
　　一时之间，他的热度再一次水涨船高。
　　可这并不是什么“爆红”。
　　从景音的角色全方位大爆开始，单论流量，娱乐圈已经没有人再能和他匹敌。后来的这些，不过是他自己在突破自己的热度天花板。
　　然而……
　　爱豆演员两手抓，CP事业一起搞，也改变不了这会儿《寻仙记》已经播完、TP回归已经结束的事实。
　　见不到解夕朝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深夜，论坛幽幽冒出了一个帖。
　　【寻猫启事，有人见到我的小猫了吗】
　　[图片]我的猫猫长这样
　　很漂亮很可爱，今年24个月大，不是很粘人但也不高冷，最主要的是我很爱他。猫猫以前出去玩还会很懂事地给我定期寄明信片，最近这两天已经彻底失踪了
　　所以，有人看到他了吗：）
　　1L
　　点开之前还以为真丢猫了
　　随机抽查随机数姐姐的精神状态，发现果然都已经疯了呢
　　2L
　　啊啊啊！撞猫了！
　　朝朝宝贝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好想你呜呜呜
　　3L
　　说了一万遍不！许！猫！塑！
　　图还tm是布偶……好崩溃……我们朝明明是绝世alpha……
　　但是今天原谅你了，不管是什么能不能出来让我见一面，我是来上网的不是来上吊的
　　4L
　　其实也没多久吧，他行程一直还蛮满的
　　进组回归轮着来，就是一般空白期进组了之后播出和回归会撞一块儿，就容易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我都觉得他太累了，想让他多休息
　　5L
　　哎，其实也就是喊喊
　　自从他那次机场肉眼可见的状态不好之后每次发微博基本都是让他多休息的
　　我也
　　我原来基本不腻爱小偶像的，朝是第一个拼到让我想反向劝他歇歇的人，太敬业太辛苦了哎
　　6L
　　咋歇啊，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别的小生粉天天开帖涛他下部戏接什么，营销号一天一部戏的遛，但凡下部戏扑了，你看有多少人会来嘲他。
　　不接也不行，就这几天没动静，已经有人在说他是飘了，要不就是说他一个角色吃一辈子
　　蒽，我只想说别太爱了……
　　7L
　　所以真是进组吗？
　　路好好奇
　　很喜欢他的景音，想看他的下部戏，有粉丝透露一下吗
　　8L
　　大概率了吧，但是还没官宣之前大家肯定都不会乱说的，后援会应该知道，之前有个项目是应援相关的支出，像是剧组开机应援
　　不知道新剧是什么类型的，不过不是男一必被嘲了……
　　9L
　　啊……我对番位倒真的无所谓
　　对什么类型也无所谓，就是想看特点鲜明一点的角色，像景音那样的TT
　　10L
　　这个很难吧，好角色可遇不可求啊
　　说到这个，我蛮好奇朝是想走什么路线的，《寻仙记》这个本子怎么说？你说他是正剧吧，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大男主剧情流，但是个爽文，角色时髦度又很高，其实也是蛮商业的
　　但你说这是个那种圈钱商业片又算不上，它的剧情也算有一点深度
　　我感觉陆咏在这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
　　其实朝一开始会进这样的组我挺惊讶的，他那张脸放偶像剧里太能打了，如果走流量演员路线绝对顺风顺水，但感觉他并不想这么走，有点摸不透了
　　11L
　　他不可能走流量路线的啦
　　你看他写歌也几乎不写口水歌，我觉得他是那种很传统的偶像类型，就是还是作品为王，感觉他是容忍不了舞台或者拍的剧是个敷衍东西的人
　　这点我对他还挺放心的，感觉他一直都挺有规划和目标的
　　以及，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觉得他这部剧应该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类型
　　12L
　　我也觉得……
　　现在好多人预测他拍古偶男一啊
　　古偶确实容易爆，但这条路真没什么意思欸我觉得，偶像剧也就拍那么几年，到时候想冲奖还是得转型，说不定就在这些年里把灵气磨没了
　　那很可惜的
　　13L
　　……我就怕爆出来不是男一或者是个很小众的剧小妹妹受不了
　　论坛这边感觉还都是比较正统的事业粉，到时候就算数据冷点如果剧质量真的好也能理解，为之后冲奖打基础，但必被嘲
　　我好怕超话破防
　　14L
　　救命，是真的
　　15L
　　其实还好，体感朝吸的粉丝已经相对没那么低龄了
　　不过我觉得大家真的还是打好预防针吧，到现在还没动静，如果是名导的剧早就小道消息满天飞了，多半就是不那么有名的导演
　　就算是这样，我觉得朝的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们能做的，就是现在耐心等待，然后到时候看情况做好科普和安利
　　16L
　　！有道理
　　我是LZ哈哈哈，刚刚还有点空虚，现在完全没了
　　去超话了！
　　17L
　　……
　　*
　　解夕朝并不知道，他的粉丝在他不在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全自动自我开解，并且误打误撞地几乎猜中了他现在要拍的剧的内容。
　　他这些天确实很忙。
　　剧本打磨完毕，《陶言的夏天》就进入了拍摄阶段。
　　而这个阶段，相较于上个阶段来说，困难程度有过之而不及。
　　早在解夕朝第一次看宣扬拍摄的剧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位导演格外鲜明的个人特点。
　　首先，他的镜头语言非常精妙。
　　解夕朝看过不少文艺气息比较浓厚的电影或者剧，一个好的导演，他的镜头和整个片子的氛围格调，都像是贴了他的个人水印和标签的。
　　这就是他当初和方箐箐说的“天赋”。
　　商业片不太需要天赋，故事内容、拍摄节奏都可以靠后天学习和打磨。
　　但是文艺片需要的镜头语言和氛围感，解夕朝觉得，这真的是一种非常玄学、捉摸不透的东西。
　　它的来源是一个人出生时自带的大脑，是成长过程中五颜六色的生活经历，是深夜或者破晓之时每一个脑海里的灵光乍现。
　　有的导演一辈子都拍不出一部这样的片子。
　　而有的导演，拍出了一部，可能就再也拍不出第二部。灵感女神多情又无情，她抛弃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打一声招呼。 
　　——宣扬已经不会成为第二种。
　　解夕朝从他拍的两部剧里，都发现了这种惊人的灵性。而这份灵性，同样体现在了他乱七八糟的剧本里。
　　虽然很隐蔽，但是解夕朝还是读出来了。
　　在那一刻，他无比感谢过去拉了无数片、看过无数各种各样奇怪本子的自己。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
　　情感驱动基础又没打牢的结果就是，他的灵感就像是一个被堵住了瓶口的大肚细颈瓶，无数精妙绝伦的想法和故事被名为“混沌”的石子卡住。
　　哪怕拼了命地倾斜，观众也只能看到泄露的那一点点。
　　余下的，就只有整团的空气。
　　解夕朝用梳理故事和剧本的方式把瓶塞拔出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还是在拍摄。


第132章 
　　解夕朝又一次喊“咔”的时候，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女配庄因因是个长相温婉、文静内敛的小姑娘。
　　她是科班出身，演技也很不错，打算走的就是正剧路线。最起码来片场的那么多天，她NG的次数基本是除了解夕朝之外最少的。当然，她也是冲着解夕朝来的。
　　或者说，她的团队也是冲着解夕朝在，才会同意她接这个本子。
　　他们是冲着解夕朝的东风。但是她，她的团队，所有人从来没想过——
　　这个片场，真的会是解夕朝说了算。
　　这场戏是她和季彦搭，是场半追逐戏。这会儿两个人蹲在巷子里，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狼狈。而比起身上的狼狈，他们更在意的是另一边。
　　庄因因身上穿着一条鹅黄碎花的长裙，手上抱着猫，小声道：
　　“他……我是说解老师，他一直这样吗？”
　　“就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解夕朝对她很温柔。
　　事实上，他对整个剧组都温和而礼貌。
　　起初她还跟经纪人说，感觉这位传说中的顶流脾气出乎意料得好。
　　但真正开机了之后她又觉得，这句话并不准确。
　　不是说他性情大变，只是……
　　季彦抱着热水大口灌，喝完才道：“他投了两千万呢。非要说的话，宣导，我、你，还有这整个剧组，其实都是在给他打工。”
　　这倒也确实。
　　庄因因想了想：“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儿，强势？”
　　“我不是说不好啊。”她小声补充，“就是毕竟宣导才是导演嘛。”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感觉如果她是宣扬，哪怕这是投资方，感觉也挺尴尬的。
　　季彦笑了。
　　这个笑很神秘，带着一种前辈对后辈的怜爱和同情。庄因因水都喝不下去了，她试探着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季彦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他确实挺强势的。但他不会逼你去做什么。”
　　“你看宣导。”他道，“他提了这么多次建议，宣导有发火或者不开心吗？”
　　庄因因眨了眨眼睛。
　　“至于其他的。”季彦停顿了两秒。
　　他道：“教你一句话吧。”
　　“永远不要质疑解夕朝。”他慢慢地道，“因为这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是无数人总结出的经验。相信我，没错的。”
　　-
　　另一边，解夕朝走到了宣扬身旁。
　　年轻导演今天穿了一件混色的毛衣配工装裤，看着有一种混搭的凌乱。他的脑子这会儿也跟他的衣服一样一团乱麻，他看向解夕朝的眼神中几乎带了求饶：
　　“……夕朝。”
　　“我真的很想加这段。”他道，“真的真的，不加这段我会死，你不要……”
　　解夕朝看着他。
　　他轻声说：“我们说好的。”
　　第一，拍摄跟着日程走。
　　第二，任何改动事先跟他说过，如果觉得可以，再加上去。
　　宣扬抓了抓头发。
　　他的眼神里带着心虚，但确实存着渴望。
　　解夕朝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他说：“你跟我讲一下思路。”
　　宣扬：！
　　他像是被赦免一般，立刻抬起了头，滔滔不绝：“我觉得这里就不应该让安文放走陶言，他把陶言带回去，后面陶言才会二次逃跑，从安文的家里。这期间，安文的外婆也可以出场……”
　　解夕朝提醒：“外婆已经八十多了，应该走不了那么远了。”
　　宣扬卡了一下壳。
　　“那就让隔壁小卖铺的老板把她推到安文家。”他说，“老板和外婆一直是忘年交，他也知道陶言家里的事。啊！我知道了！他其实和陶言的母亲是青梅竹马……”
　　他觉得自己灵感乍现，说话语速越来越快，一旁的杜威欲言又止。
　　这个场景他很熟悉。
　　过去的无数次，宣扬在拍摄片场一拍脑袋，于是之前的所有被推翻重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新的支线又一次产生。
　　有的时候杜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其实是个学渣，宣扬又太会撒娇。所以最终，他们还是按照宣扬的灵光一现来了。
　　一直到解夕朝上来定了个“按剧本”走的规矩，杜威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一般来说，疯狂改剧本才是不太常见的事。
　　但即便如此，解夕朝也没有直接否定宣扬的想法。
　　他安静地听完了对方的念头，然后问他：“真的很想加？”
　　宣扬猛点头。
　　解夕朝说：“行。”
　　他先对着杜威说：“威哥，让大家先去休息，吃个饭吧。”
　　然后，他看着宣扬蓦然瞪大的眼睛，很平静地说：“你想加的话，我陪你走一遍。”
　　*
　　什么叫走一遍？
　　继续过稿不行，太慢。
　　他们在房间里坐下来，宣扬讲思路，解夕朝写剧本。
　　他写东西的速度很快，宣扬说的是平铺直叙，经解夕朝的手写出来的是起承转合。他大概跟宣扬过了一遍稿子，然后带着他去了片场。
　　他们两个人，摄像都没带，只有一台手机。
　　春天和煦的风里，解夕朝带着他回到原来的巷子，模拟第一个场景。
　　他说：“在这里，陶言被安文带回去。他会是什么情绪？”
　　“我想想。”他自言自语，“他们俩是最好的朋友，他把所有的秘密分享给了安文。但是安文背叛了他。嗯，所以应该是不敢相信吧。”
　　他说变脸就变脸，上一秒还在温柔地和宣扬讲话，下一秒整个人就入了戏，像是陷入了真正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宣扬看得心脏都在怦怦地跳，忘了自己拿的是手机，对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下一个场景，房间。
　　解夕朝问他：“回安文家，那么他要住哪里？”
　　他自顾自地答：“应该是和安文一起住。安文不想放他走，其实也是想要照顾他。并不是陶言所以为的背叛。”
　　他走到安文的房间。
　　那是一间充满了青春荷尔蒙的房间。
　　黑白运动风，床边放着篮球和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站在衣服的空隙里，抬起头，看着宣扬：“虽然他们俩回来了，但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争吵。因为他们无法说服对方，这是我们刚刚讨论过的，对吗？”
　　宣扬动了动唇：“对。”
　　解夕朝问他：“争吵要到什么程度呢？”
　　……
　　就像是树干上疯长的枝桠。
　　宣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脑海里的一切被化为具象，在这个下午被别人牵引着，像是提前透支一样实现。但是他知道，解夕朝说的都是对的。
　　他是他的灵魂伴侣，是他的知音。早在他写出那样的歌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受灵感驱使、去往心灵的远方的人。
　　解夕朝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每一个荒诞又奇妙的想法。他不用再摸索，不用再磕磕绊绊地在黑暗中行走，解夕朝带着他，铺展开他脑海中所有灵光一现的剧情，然后——
　　到达一个空无一人的死胡同。
　　-
　　梧桐树下，宣扬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天已经黑了。
　　他们走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解夕朝陪着他，从他最初想要加的剧情点铺开，一直走到剧情的终点。
　　然后，宣扬终于发现。
　　他错了。
　　他要加的剧情，会毁掉他最初定下的人设，更会毁掉后续的一切走向。
　　除非他要写一个新的故事，一个新的，不叫《陶言的夏天》的故事。要不然，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的选择。
　　他站在梧桐树下，满面羞惭。
　　解夕朝陪了他那么久。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后悔和自责中，他动了动唇，想说“对不起”。
　　但是解夕朝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笑着说：“今天是满月啊。”
　　宣扬跟着他一起，抬起了头，看到了天上挂着的那轮圆月。
　　然后，他听到了他让他刻骨铭心了一辈子的一段话。
　　而这，也是宣扬这个名字走上国内、乃至国际最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也是第一句、来自于亲人之外的夸赞。
　　“宣导。”解夕朝说，“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导演。我希望你的天赋被所有人看见。而不是只有我和月亮知道。”
　　他顿了顿，“我知道改变很难，也很痛苦。但是……就差一点了。”
　　“哪怕是为了今天。为了陪着你一点点尝试过的我。”他说，“我们试一下，好吗？”
　　试一下——
　　打破固有的囚笼，抛弃惯性的思维。
　　试一下……
　　拔掉那个瓶塞。
　　不。
　　不止是拔掉，要摔碎它。
　　摔碎它。
　　让灵感像水一样溢出来，淹没这个贫瘠无趣的世界。
　　然后——
　　给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打上属于自己的标签。
　　已经经历过低谷。
　　再差，又能怎么样呢？
　　*
　　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宣扬和解夕朝经历了什么。
　　但自那一天之后，《陶言的剧组》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的导演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固执己见。
　　不再异想天开。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但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偶有拿不准的地方，不用投资人再喊咔，他自己就会主动找上对方，然后两个人窝在小楼里聊上半个小时。
　　于是，一切照常，或者出现一切细微的变动。
　　八集，一个月。
　　一切都按照拍摄的流程快速地推进。
　　最后杀青的三个演员依旧是季彦、庄因因和解夕朝。
　　当天晚上，他们叫了几份外卖，平日里最温柔矜持的庄因因都喝啤酒上了头，和叶雨微在院子里激情讨论最近新嗑的CP。
　　而烧烤摊的角落，解夕朝依然眼神清明。
　　身体原因，他不喝酒不抽烟。
　　于是在这个时候，他得以和同样因为胃的问题而戒酒的杜威一起腾出手照顾几个醉鬼。
　　这天夜里没有星星。
　　和杜威一起，把所有人都扶回房间之后。
　　两人站在了走廊里。
　　良久的静寂之后，杜威笑了笑：“解老师，你预测一下，我们的剧成绩会怎么样？”
　　虽然是问话，但是他的声音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解夕朝也笑了。
　　“其实我是个很势利的人。”他说。
　　杜威神情微顿。
　　然后，他听到解夕朝说完了后半句：“所以，我从不会浪费时间，去演一部会扑的剧。”
　　他看着杜威，眨了眨眼睛：“哪怕导演是个小可爱也不行。”
　　杜威哈哈大笑。
　　他的身后，宣扬无知无觉，睡得四仰八叉。
　　小橘猫蹲在他的肚子上，以同款姿势微微打着鼾，经过一个月的义务劳动，它又胖了两斤。
　　两天后，《陶言的夏天》正式杀青。
　　整个剧组开始投入剪辑、报送等一系列常规流程。
　　两个月后，所有手续处理完毕。
　　当天晚上，《陶言的夏天》官宣定档。
　　整个互联网沉寂了许久，像是被这一则消息重新唤醒。无数人质疑，无数人讶异，群魔乱舞间，解夕朝的团队和剧组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宣传。
　　就这样，时间一直到了《陶言的夏天》第一集播出的那一天。 


第133章 
　　开播的当天解夕朝有一个品牌活动。
　　例行的发言和拍摄结束，他刚坐上车，名字已经上了热搜。
　　又拿下一个顶奢代言，时至今日，解夕朝几乎已经是内娱品牌价值最高的艺人。热搜底下大批羡慕之外还有人调侃“光解夕朝的耳钉就能养活一个小规模剧组了。”
　　这条评论在九宫格安利图底下，被点到高赞。
　　评论内赞最高的回复是：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底下剩余的一排评论，全都是整整齐齐的“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这条微博迅速上了热门。
　　博主是解夕朝的大粉站姐，先是懵逼了一秒，然后迅速丢超话让散粉加热一条龙。
　　在她的私人博里，她怨念地单开了一条艾特解夕朝：哥啊你看到这盛世了吗？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别跟嫂子调情了，理我们一下！
　　解夕朝说了。
　　他看完就退出了热搜广场，顺手转发了《陶言的夏天》刚发的定档微博。
　　1分钟内底下评论迅速过万。
　　他默默瞅了一眼，热赞第一：哥嫂99
　　两分钟后，这条热赞被博主删除。换成欲盖弥彰的“哥哥新剧开播大吉[爱心]”，头像是一朵清新的莲花，看起来充斥着看破一切的沧桑。
　　解夕朝实在没忍住，嘴角勾了一下。
　　-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没道理。
　　就像半年前宣扬也没想过自己能请到自己的偶像做新剧男一一样，所有人也都没想到，解夕朝的第二部剧会是这么震撼人心的制作班底。 
　　定档的最开始大家都没回过神。解夕朝的转发底下还是寡了许久的粉丝的土拨鼠尖叫。
　　这样暴风雨前的平静大概仅仅维持了十分钟左右。
　　随着嗅着流量来的营销号陆续po出制作班底和细节，路人全都震惊了。
　　“两千万？？我他妈没看错吧？解夕朝给这个破剧组投了两千万？”
　　“不是，解夕朝脑子没问题吧……他什么剧接不到去接一个无名导演的剧，他是嫌自己太红了吗？？”
　　“家人们，我真诚地建议大家都去看一下这个导演的百度百科以及他的剧，真的，非常精彩，我现在觉得这是本年度最劲爆的新闻，比隔壁绯闻还劲爆”
　　粉丝也懵了。
　　他们试图从营销号的寥寥几句和宣扬的百度百科中找出这个剧组的一丝亮点。
　　然后他们发现，解夕朝就是这个剧组的最大亮点。
　　然后……
　　整个舆论都炸锅了。
　　那段时间，是解夕朝出道以来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他的对家本来就多，背后又没什么资本。最大的倚靠就是对他不错的公司。但即便是公关已经日益成熟的曜欣，也没办法改变这确实是个破烂剧组的事实。
　　于是，水军、黑通稿、恶意拉踩。
　　该轮的都轮了一遍。
　　而相较于来自于外界的攻击，粉圈内部的动荡显然要更致命。
　　解夕朝的粉丝无论什么属性，几乎全员事业粉。
　　这种属性的粉丝队外战斗力很强，但是是最不会溺爱正主的类型。
　　要不是解夕朝出道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挑不出毛病，加上剧还没播还有一丝生机，工作室微博早就沦陷了。
　　可即便如此，定档微博底下的最新热赞，还是变成了：
　　宝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即便有保留，但依旧非常不客气的一句话。
　　方箐箐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直接替解夕朝心梗了。但她转念一想，当初她知道解夕朝要接这部剧的时候，崩溃不比粉丝少。于是她还是给予了理解，收拾了心情，试图安慰解夕朝。
　　然后她发现，解夕朝不需要安慰。
　　面对汹涌的舆论，他既没有逃避，也没有坐立难安。
　　他还是照常地接着通告，转发宣传微博，顺便给合作伙伴点赞。一如既往地，他从不搭理在他微博底下叫嚣的节奏，而对于粉丝。
　　在定档的第二天晚上，他开了个直播。
　　这是个在后来被评为“娱乐圈教科书级公关”的直播。
　　直播画面里，穿着米色休闲衬衫的青年看着漂亮又无害。时长半个小时的直播里，他几乎解答了他所有能解答的问题，条理清晰，耐心温柔。
　　就是这样和过去一般无二的、情绪稳定的态度，最终安抚住了所有的粉丝。
　　*
　　——当然。
　　安抚住了也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解夕朝的选择在外界看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粉丝被哄住了不想跑路、又不愿意对着解夕朝发火，于是，一腔怨气都转化到了别的地方。
　　“哥嫂”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解夕朝给剧组投两千万。而据不完全统计，他在直播当中一共提了五次“宣扬导演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用粉丝的话说：“他超爱”。
　　给剧组宣传是他超爱。
　　正常采访互cue是他超爱。
　　剧组杀青之后所有人挑了个日子聚餐更是爱上加爱。
　　什么，我哥选秀白月光也在？
　　3——，请。
　　时至今日，嘲讽和幸灾乐祸的已经快散干净了，当初的吃瓜群众也已经转移到了下一个瓜田。只有“哥嫂99”这句话仍然飘荡在解夕朝微博底下的每一条相关评论区。
　　-
　　网上热火朝天，但从始至终，解夕朝却始终很冷静。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梗能到现在这个热度，中间一定有曜欣的一部分功劳。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之一，就是把原本比较争议的事情娱乐化。嗑个缺德CP总比天天在微博底下质问他要好，更何况，这也是在给剧变相地炒热度。
　　可是炒热度也是有尽头的。
　　大家还愿意阴阳怪气，说到底是对他还抱着期待。
　　如果马上要播出的第一集不能满足他们的预期，他跟宣扬哪怕真出柜了都没用。 
　　想到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车子行驶在路上，司机一边开一边问他：“解老师，岔路口快到了，是回宿舍还是去公司？”
　　解夕朝原本想回宿舍，这会儿却改了主意。
　　“去我爸妈家吧。”他道。
　　很快，车子在房子门口停下。
　　吴觅和解建成对于他突然回家都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地多添了一碗米。
　　吃过饭，他回到了自己以前的房间，终于找回了一丝独属于家的安心感。他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来，点开了已经更新的剧集。
　　-
　　《陶言的夏天》作为一部只有八集的短剧，最终选择的播出方式还是视频网站。周六每天更新两集，会员可以抢先看。
　　也就是说，如果是高贵的会员，半个月就可以看到大结局。
　　解夕朝原本看剧不怎么开弹幕，但是为了看观众的反应，他还是顺手打开了。随着蝉鸣声响起，开头飘过的弹幕都是【来看朝朝啦】，还有缺德的【来看哥嫂为爱合作的第一部剧】。 
　　解夕朝失笑，目光却已经落到了画面上。
　　他是资方，自然有片源。
　　一个月前他就从头到尾看过了全片，但这依旧并不妨碍他在此时此刻被画面吸引。
　　宣扬是有才华的。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每次都很认真。
　　而这一点，在《陶言的夏天》的整体画风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陶言的夏天》是现代剧，但是整体色调却是一种偏奶油黄的颜色。这层颜色并不很深，只是朦胧地附着在镜头之上，更像是一个若有似无的滤镜。
　　整个画面的第一个镜头并不是人。
　　而是窝在嫩黄色坐垫上的一只黄白相间的橘猫。
　　镜头自地板起，缓慢地由下而上，掠过橘猫毛茸茸的尾巴和澄澈干净的褐色眼睛，一直落到窗外被清晨阳光包裹的梧桐树上。
　　只这一个镜头，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弹幕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哇，这画面还挺漂亮的】
　　【呵呵，宣扬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拍这种文艺风画面，当初我就是被预告镜头诈骗去看《玫瑰花梗》的】
　　【？前面的姐妹，说出你的故事】
　　【没故事，我这么说吧，那一个月的睡眠都非常好】
　　弹幕稀稀拉拉。而此时此刻，画面已经在梧桐树上定格了几秒。解夕朝的耳机里传来了被刻意放大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轻微的鼾声。
　　就在这一片静谧间，手机自带的闹钟铃声响了起来。
　　下一秒，镜头陡转。
　　刚刚起床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睡意，有些凌乱的刘海乖顺地贴在额上。
　　他的瞳孔放大，是一种近乎于惊恐的茫然。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床头的背景、男生整个上半身凌乱的睡衣、以及整张脸上的神情都以一种完全的姿态暴露在了镜头前。就在这一个刹那，整个镜头似乎都有一种“被唤醒”的感觉。
　　这是一个非常惊艳的镜头。
　　至少，解夕朝在当初拍摄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场。
　　他定了定神，看了眼弹幕的反应。
　　然后……
　　【啊啊啊啊啊朝朝！男高朝朝呜呜呜好乖好呆好可爱】
　　【好漂亮啊宝宝TT锁骨露出来了我亲亲，嘿嘿……嘿嘿嘿……】
　　解夕朝：“……”
　　他沉默着收回了目光。
　　好在弹幕虽然馋他的脸，但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很快，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就逐渐开始讨论起了画面和剧情。
　　*
　　当初放预告的时候，观众已经就已知的剧情讨论过一轮。得出的结论是，除了一只会说话的猫以外，这看起来就像是会写在青春小说里的一个成长故事。
　　这个题材很接地气，但是也很容易无聊。鉴于宣扬过往的战绩，大多数人都抱着一种很悲观的态度。
　　但是这会儿看到正片，他们才发现，好像情况比他们预想得好很多。
　　比起看不懂的意识流，似乎用“文艺的诙谐”这句话形容正片更合适一些。
　　男主角陶言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就像很多青春小说的主角一样，他的性格孤僻内向。在学校不受老师的待见，也被同学排挤。然而，剧情并没有因为他本人的孤僻而变得沉闷疼痛。
　　因为他有一只非常善于吐槽和话唠的猫。
　　这是一只会口吐人言的猫。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口吐人言，但它一出场，大家就记住了它甜美的外表和高傲的猫步。以及反串一般老大爷般的嗓音。
　　不夸张的说，几乎猫配音的那个刹那，弹幕铺天盖地的，全是哈哈哈。比之前舔颜的弹幕还密集。
　　然而，这只是笑点的开始。
　　男主角陶言不仅孤僻，还是个倒霉鬼。而他的每一次倒霉，旁边都带着他的猫的锐评。
　　下雨天坐公交，因为发呆，陶言错过了开到他面前的公交车。一直到公交车启动，他才如梦初醒。而等他慌慌张张地去追的时候，却不小心被小石子绊倒，他穿着短裤，白皙的膝盖磕进脏污的柏油路上，泥点子甚至溅到了镜头，画面朦胧而阴郁。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男主感到揪心的时候，他的猫迈着猫步走到了他的边上。
　　“哇哦~听说下雨天和摔跤更配哦，小言，加油！你已经体验了偶像剧的经典情节！下一秒就会有白雪公主驾着冬瓜马车来接你了！”
　　陶言：“……”
　　观众：“……”
　　虽然但是！是灰姑娘啊喂！还有冬瓜马车是什么鬼！
　　陶言去邮局拿录取通知书。回家的路上却被路过的小混混嘲讽成绩。
　　他默默地把纸张折叠好塞回信封。
　　他的成绩不好。或者说有点偏科。他最喜欢的是东西是天文，最大的梦想是研究宇宙中的星星。但是却没能考上心仪大学的天文系。因为除了数学和物理，他的其他科目全都不及格。语文老师批评他的作文“不知所云”。而他觉得英语老师在“不知所云”。
　　当然，他还是倔强地选择了一所不那么出名的大学的天文系。
　　他拿着通知书，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
　　就在弹幕已经开始回忆自己的高考战绩的时候，他的猫蹲在他的边上，和他一起45°角忧郁地仰望天空，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没关系的啦小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你现在的成绩，每年进步五分，大概复读三十年就能考上你的梦校啦，开不开心！”
　　陶言：“……”
　　弹幕：“……”
　　这真的是安慰吗而不是变相劝退吗！哪怕你说一年进步150分呢！
　　……等等。这好像也很劝退。
　　除此之外。还有陶言不小心淋到楼上浇下来的水、原本可以躲避却因为猫咪的纵身一扑而淋了个正好；被小混混堵在街巷却因为笨蛋猫咪迷路被堵在死角；以及在陶言被小混混堵在垃圾桶边欺负的时候拼命拽他的裤脚却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之类的——
　　无厘头剧情。
　　总而言之，头两集的观看过程中，观众仿佛成了精神分裂，反复在“呜呜呜”和“哈哈哈”之间徘徊。以至于第二集末尾，季彦饰演的安文一脸傲娇地一边说着“我才不多管闲事”一边出手帮忙报了警时，大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吐槽傲娇，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反而是：“靠，终于来了个正常人”。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哇，好酷的小哥哥，如果没有让我看见他没卷好露在破洞牛仔裤外面的大红色袜子就好了”。
　　两集播完，观众疯了。
　　-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当你打开一部轻喜剧，你知道，你要迎接的是无数密集的笑点，轻松的剧情以及一个愉快的周末。当你打开一部青春励志小说，你知道，你要迎接的是孤独、狗血和绵密而迟缓的精神疼痛。
　　但你打开《陶言的夏天》……
　　你会发现，这两样东西居然共存了。
　　你的眼前是大量的慢镜头、意识流般的转场，以及整个画面朦胧的色调。这部剧的每一帧都可以截下来当壁纸。好几个转场惊艳得可以让人恨不得撬开导演的脑袋看看他究竟是如何产生这样天才的想法。更不用说360°无死角的漂亮男主角。
　　但是你的耳边……是一只喋喋不休的，时不时就要冒一句吐槽的猫。偏偏他的吐槽实在太有存在感，以至于你在看着受苦受难的男主，依旧忍不住嘴角扬起。然后下一秒，恨不得敲电子木鱼忏悔。
　　这种几乎让人精神分裂一般的感觉实在是太迷幻了。迷幻到开播的半个小时内，剧的广场几乎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但是……
　　违和吗？
　　并不。
　　《陶言的夏天》的剧情线是完全流畅的。
　　哪怕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来看这部剧也知道它究竟在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单线程而平铺直叙的叙事让整部剧呈现出一种近乎古板的简单。而所谓的诙谐，比起突兀，更像是极致的痛苦之后糖一般的丁点慰藉。
　　毕竟如果丢掉猫的这条线，单看陶言自己的生活。那么倒霉、不幸无数这些称得上阴郁的词汇都能安在他的身上。
　　用某个剧评博主的话说：“这是一部非常特别的剧。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会让人觉得它在发癫的同时又觉得它癫得很合理。很难想象导演在拍这部剧时是怎样的精神状态，但是我宣布他赢了。
　　因为特别永远是最有杀伤力的利器。一部剧可以狗血但不可以平庸，可以文艺但不可以无聊。就算它有无数缺点，一旦它变成了‘特别’的东西，那么它必然不会再踏上通向失败的道路。更何况，目前来看，它是完美的。”
　　是的。
　　开播之前，历经无数唱衰、曾经被预言哪怕有顶流加持也会扑穿地心的《陶言的夏天》，在开播之后的两个小时内，凭着荒诞离奇的剧情和唯美奇诡到极致的画面和转场，在一大批观众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获得了无数影视博主和业内的关注和好评。
　　简而言之。
　　它的口碑先于收视，爆了。


第134章 
　　文艺圈是个很有意思的圈。
　　它的有意思就在于，许多世俗关注的“流量”“热度”，在这个圈子里几乎一无是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和时尚圈一样，都带着一种目中无人自成一派的特质。而大众则相反。
　　对于这两个离普通人比较远的圈子，大众吐槽、不理解、地铁老头手机，但明星上了顶刊依然会被吹高逼格，而红毯着装，也从高定卷到了超级高定，甚至古董高定。
　　而在电影界，哪怕商业电影赚了太多票房，在普通人的认知当中，逼格也总是差了文艺片一截。尽管很多文艺片对于部分人来说，艺术含量太过超前，他们其实根本欣赏不来。
　　宣扬拍的是短剧，不能被称作文艺片。但除了表现形式，其实从拍摄手法到视觉效果和文艺片并无二致。解夕朝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是时长太长，他又不愿意浓缩。
　　这也是他的问题之一，在过去的拍摄中，解夕朝一点点纠正了他所有偏离轨道的奇思妙想。他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宣扬这个名字一定会在电影界闪闪发光。
　　不管怎么说，文艺片的口碑相较于商业片更受业内评价的影响。而大众对于自己不太了解的东西，也会更依赖于专业人士的评价。
　　谁也没想到这部因解夕朝而万众瞩目的剧在播出之后于口碑会有这样一个开头。但是舆论总是这样，当一个人开了口，被锁上的盒子就不会再严丝合缝。
　　在不少影视博主给出极高评价之后，哪怕他们的流量都不是很高，渐渐的，广场上也出现了很多普通观众的剧评。
　　“真的是很特别的一部剧诶，画面特别美，剧情也很有意思，虽然没有平时看电视那种热闹感，但也不会觉得无聊，最重要的是男主真的好帅啊哈哈哈”
　　“解夕朝帅惨我了，说起来一开始我听说他要演高中生还以为会有点儿违和呢，结果完全就是高中生本生啊，演技也好，虽然不是粉但感觉要成陶言宝宝的妈粉了”
　　“爱豆妆浓啊，他素颜本来就清纯。其实他能演好我不意外欸，景音爆成那个样子。我意外的是当时看剧情简介，我觉得‘就这？’，这有啥好看的，但不知不觉两集就过去了……甚至还想充个会员，真就像有个博主说的，感觉神经兮兮的但是就奇妙地很上头orz”
　　“啊啊啊我超惊喜欸！完全不觉得奇怪！可能我本人就是这种喜欢天马行空乱想的hhh我太能get到这种无厘头剧了，刚看了两集已经充了会员了，决定了，就用这剧下饭！”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评论越来越多。等到方箐箐再一次查看公关那边发来的各大娱乐阵地的主要风向，《陶言的夏天》已经从一部无名剧aka解夕朝头脑发昏的投资之作逐渐变成了一部好看的、值得讨论的在播剧。
　　方箐箐松了口气。
　　这当然远不如当初《寻仙记》播出那种一炮而红的惊雷效果，但是《陶言的夏天》这部剧的题材就注定了它不会是个靠流量吃饭的剧。
　　她很满意。至少这会儿看超话，之前那些带节奏的话早就被压了下去。像是默契一般，粉丝们发着九宫格新鲜剧照，讨论着剧情，顺便在外面做着宣传安利。无论怎么样，这部剧的口碑，算是反转了。
　　但方箐箐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
　　几乎是《陶言的夏天》口碑开始反转，那些原本蛰伏着的水军见势不好，就开始潮水般退去。开头还有几个恶意带节奏的，但被普通观众“你看剧了吗？”“这还无聊啊”几句话一怼，就纷纷丧失了战斗力。
　　当然，被黑有争议也是热度。曜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担心《陶言的夏天》后续乏力。然后他们发现……
　　似乎并没有。
　　从第一集播出开始，各大娱乐向平台就一直有着讨论《陶言的夏天》剧情的帖子，有的甚至起了高楼。 
　　如果说《寻仙记》是一杯冰镇可乐，在打开的瞬间就噼里啪啦声势浩大地冒出许多气泡。那么《陶言的夏天》就像是一坛老酒。
　　它看上去无声无息，但是醇厚的香气却不知不觉地飘了满院。
　　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能闻到它的香气，部分人就是这样被吸引，同样走进狭窄幽深的街巷。去追寻这抹香气的来源。
　　方箐箐觉得很神奇，但是解夕朝却道：“很正常。”
　　“有的剧追求的是浅显直白的感官刺激。”他道，“有的剧就是需要多看几遍。宣扬就是个细节狂魔，他的剧里有太多可以讨论的点了。孤独、霸凌、高考、成功、梦想，随便拿一点就可以引起人共鸣。”
　　所以会有那么多剧情讨论帖他并不意外。
　　“还有哥你。”一旁的小助理默默补充，“你的帖子也挺多的。”
　　而相较于之前纯粹的舔颜，在讨论《陶言的夏天》这部剧的解夕朝的时候，认真的演技分析帖反而要更多。
　　解夕朝失笑。
　　然后他站起身，方箐箐问他：“采访去？”
　　解夕朝说：“嗯。”
　　-
　　相较于上部剧，解夕朝也变了不少。
　　《寻仙记》里他是男配，哪怕他流量大，大部分的采访还是围绕主角。
　　《陶言的夏天》就不一样了。他是主角，且是唯一的主角，基本所有的采访和宣传都要亲自去跑。他也很认真，无论大小，能参加的采访都会参加。采访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问题，粉丝物料陡增，却也不觉得无聊。
　　因为解夕朝和宣扬两个人的化学反应实在是很有趣。
　　宣扬性格木讷。虽然是导演，但很多问题都是解夕朝负责回答和圆场。而宣扬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夕朝帮了我很多”。
　　解夕朝粉丝对这句话可太熟悉了。
　　几乎是瞬间，大家就梦回当初那个梦一般的决赛夜，还有刚出道的时候那个震撼人性的出道纪录片。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起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共同感想都是：
　　“他，来，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
　　宣扬是个实诚孩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说。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解夕朝是如何变相不要片酬还给他们投钱投人的，大家也都知道了解夕朝是如何身兼数职，既要当演员又要当编剧顺手还当了个副导演的。大家更知道了那个月夜，他们的温柔大明星是怎么安慰自信心摇摇欲坠的小导演的。
　　于是，原本的纯缺德CP多了几个真情实感的CP粉。而解夕朝，在演艺界的传说程度又高了一个level。
　　这天的采访也很常规。
　　做完例行采访，解夕朝和宣扬一起回了他们曾经的办公地吃饭。
　　饭桌上，腼腆的小导演脸被热气熏得通红，看着解夕朝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他小声地说了那句说了无数遍的：“夕朝，谢谢你。”
　　解夕朝失笑：“宣导，你再这样，我就要以为这剧是我拍的了。”
　　然后，他顿了顿，“很开心吗？”
　　宣扬被他问得一怔。
　　他这些天确实很开心。
　　他的剧获得了业内的认可。还有，无论是播放量还是观众评价，都是他以前所有剧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出来好多倍。
　　最重要的是，他收到了很多很多观众的私信。有的是对他的鼓励，有的是剧情的讨论。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很喜欢。
　　没有创作者不喜欢自己的作品受到肯定。哪怕之前宣扬固执地想着，只要我自己知道我自己在拍什么就好了。但是看着那些“不知所云”的评论。他还是会偷偷难过。
　　现在的一切，都是以前的那个他遥不可及的梦。
　　他觉得解夕朝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
　　答完，他有些小心地问：“怎么了？”
　　解夕朝顿了顿。
　　他本来不想说，但是看着宣扬茫然的眼神，他总怀疑自己这话说完敏感的小同学又要回去胡思乱想，于是他停顿了片刻，还是诚实地说出来了那句话：
　　“我觉得，还不够。”
　　*
　　他觉得还不够。
　　到采访这一天为止。陶言的夏天播出两集，会员看到第四集。几乎是剧集一半的长度。 
　　对于一般的剧来说，它的成绩在这个时候已经趋于稳定了。
　　那么《陶言的夏天》成绩如何呢？
　　它的播放量比不过流量剧，但因为有解夕朝的加持，比一般的小热剧同时期的播放还要高一些。更不用提它有各种业内影视博主的好评加持。
　　而在观众那里，它的口碑也是出乎意料。别的不说，光看宣扬和方箐箐每天乐滋滋的样儿，就知道这剧的成绩已经远远地超过了预期。
　　解夕朝这话说出去百分之百又得被黑一次。这些年他的黑设不断丰富，已经进化成了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野心家，虽然解夕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黑粉比粉丝还要热衷于给他立人设，还是一不留神就要吸粉的人设，但是这句话，确实是他的想法。
　　以他的经验和眼光，《陶言的夏天》可以走到更高的高度。而绝对不止停留在小热剧甚至当期热播剧这个程度。
　　当然，虽然有这样的感觉。解夕朝却没有丝毫的焦虑感。
　　他依旧按照他的通告表走着所有的行程。
　　最近解夕朝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拍完了剧，TP又暂时不用回归。于是他最多的行程就是拍团综和代言、杂志拍摄。他依旧是内娱最顶级的流量，如今身上又多了一个实力派演员的身份。他是时尚圈的宠儿，也是各种广告商、综艺导演眼中的香饽饽。
　　而当初跟他闹了点“不愉快”的粉丝们，反正数据上现实是不掉反增。而且，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别的原因，最近集体变成了小绵羊。刷缺德梗的都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八岁男高，笑死，谁想看啊，反正我不想看，怎么会有人想看……呜呜呜哥给点饭吧呜呜呜知道你肯定在剧组拍了自拍，发点儿吧一周两集看不够啊TTT”
　　对着宣扬则是“嫂……啊不，宣导！宣导发点儿花絮吧qaq孩子真的很想看言言宝宝，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TT”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一片祥和就是《陶言的夏天》最终的结局的时候，这部剧的热度在某一天，居然蓦地又蹿高了一截。
　　-
　　事情的起因，是在某天论坛的一个帖子。
　　这个帖子是一个剧情讨论帖，起先大家讨论的内容都很正常，直到楼里有人突然发了一句话：
　　“话说，没人觉得迄今为止的剧情都有点儿诡异吗？当然，我不是说猫说话诡异，但是猫到底为什么会说话呢？除了这件事之外，我感觉这部剧里并没有超能力的地方啊，就觉得这个设定怪怪的”
　　这句话一出，过了片刻，有人回复了他。
　　“你不是一个人。我们群今天也在讨论，目前是播到第四集，言言收获了两个好朋友嘛。一个是安文，一个是安文他表姐纪明娴。但这俩跟言言的相处模式也很奇怪啊。首先安文和言言是同龄人，性格是不羁的，但我总觉得他对言言是不是太迁就了。还有他表姐，到底是为什么要特意把大了七八岁的表姐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啊？虽然几个演员演得都挺好的，但我真的觉得怪怪的。” 
　　“不是，你们在讨论什么，我感觉你们讨论的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啊……给我看懵了。”
　　“我觉得没问题。这剧就是有很多很微妙的地方。并且我觉得不是bug，是导演故意设计的。
　　比如我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除了安文和纪明娴，所有人对陶言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的。剧里安排了好几个，镇上的人看到陶言就自动绕远的镜头。而哪怕是安文和纪明娴，对陶言的态度也不像是对朋友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呵护。陶言自己呢？镜头拍了几次他起床，每一次（划重点）他都是从噩梦中醒过来的。哪怕性格孤僻也不会这么频繁吧。还有，他发呆走神的次数真的太多了。
　　除此之外，无论再怎么搞笑，我总觉得剧的总基调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和混乱感。这点从陶言和猫的相处看不出来，从镜头语言能看出来。宣导拍了好多无意义的镜头，上一秒是大晴天，下一秒就是被淋成落汤鸡的陶言。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那个时候他的眼神（对不起忍不住提一下，这里解夕朝的演技真的超神了，少年的那瞬间那种从欣喜到惊恐的定格感，嘶……），反正我在某个瞬间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时空的拉扯感（？）
　　还有就是楼上提的会说话的猫这个设定了。这个设定真的太童话了。但其实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陶言的房间里虽然有小猫用具，但那些上面都积了很厚的一层灰。”
　　“？？？”
　　“我草……我刚特意去看了，是真的！”
　　“道具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的吧，肯定不会拿积灰的就这么摆着。所以……”
　　“所以，言言养的这只猫，真的存在吗？”
　　-
　　“猫真的存在吗”这个话题上热搜的时候，齐胤第一眼还以为互联网终于无聊到开始讨论一些根本不用讨论的命题。
　　点进去他才发现这是自家艺人的新剧热搜。
　　这个热搜甚至没人买，硬生生地靠着热度冲上低位。齐胤看了一会儿，神色也开始恍惚。之前他一直以为解夕朝拍的是个治愈番。
　　他也是带着这样的期待在追的。
　　看着网友的各种细节讨论和猜测，齐胤懵逼了。他给解夕朝打电话，解夕朝在睡觉，痛苦地接起来：“喂，老板。”
　　齐胤很没出息地听着电话里哑而软的声音走神了两秒。然后他才回过神，问他：“夕朝，我看到热搜了。”
　　解夕朝像是醒了，“嗯”了一声。
　　齐胤说：“所以……”
　　解夕朝声音很低地笑了一下：“老板，你觉得呢。”
　　齐胤不知道。
　　他其实也并不渴求答案。要不然他可以直接找方箐箐要剧本。
　　他抓耳挠腮，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孩。
　　很莫名其妙，但是他就是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他还很难接受自己是个有钱人的概念。有要奉承他爸的人找到了在幼儿园的他。他还记得对方谄媚的笑脸。对方手里拿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卡，在僻静的角落里硬要递给他。
　　他有些害怕，从幼儿园跑了出去，坐在大马路上。在此之前他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家附近的进口精品超市。那里温暖、安全。而大马路上萧瑟、孤寂，带着冷冷的陌生和让人心生不安的未知。
　　后来他找到了支点。街对面竖着的广告牌摇摇欲坠，他看着它，心也悬着。后来，广告牌“砰”地倒下来，他家的管家找到了他。
　　而下一周《陶言的夏天》更新的两集。就像是那块砸下来的广告牌。
　　充满童话色彩、会吐槽的猫是假的。
　　悲惨和不幸中唯一的慰藉是假的。
　　陶言十八岁。是个高中生。喜欢天文。梦想是仰望星空。
　　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妄想症患者。
　　他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活了很多年。就像是一只用丝把自己裹起来的茧。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好朋友安文。
　　认识的第217天，他坐在和齐胤记忆中相差无几的、萧瑟的马路上，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羞涩地说：“安文，其实我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猫。”
　　秋风吹过去，卷起地上的落叶。
　　他的脚边空空荡荡。
　　那是一只从来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猫。


第135章 
　　这是回忆和倒叙。
　　宣扬的两部剧解夕朝看了很多遍。第一惊艳的是镜头语言，第二惊艳的是脑洞。唯一累赘的就是天马行空的叙事。
　　现在，这部剧像是一个终于被理顺了的毛线球。足够的铺垫之后，真相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和大部分渔村的普通人一样，陶言的爸爸妈妈也是年纪轻轻就去往了外地打工谋生。虽然贫穷，但生活也算幸福。外出的第二年，陶言出生。他的童年称不上华丽，但足够无忧无虑。
　　意外在陶言九岁那年来临。
　　持刀的凶徒闯入他们租住的房屋。鲜血洇湿客厅里的老旧地毯。小小的孩子蜷缩在衣柜里，隔着缝隙，他看到了父母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有最后拼命对他做的口型：
　　“别出来。”
　　他是灭门案的幸存者。是媒体报道的最不幸的孤儿。他亲眼目睹了这个世间最纯粹最没道理的恶。而当他重新睁开眼，他看到了爸爸妈妈前两天才许诺的，要带他去买的那只小猫咪。
　　“为什么是猫呢？”
　　万籁俱寂的夜里，收工回去的路上，解夕朝站在路边，看着宣扬拿着猫条逗路边的流浪猫。
　　后者怔愣了片刻，然后有些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像是被考问的学生。
　　然后他说：“啊……只是一个寄托。 ”
　　他试图比划，“你知道吗，动物的陪伴对一些精神疾病患者来说其实是有疗愈效果的。”
　　解夕朝看着他清澈无辜的眼睛，过了半秒，他说：“嗯。”
　　-
　　猫可以，但想象中的猫显然不是疗愈的好帮手。在知道陶言的情况之后，安文下定决心，想要帮助他走出虚幻。
　　他找到了他做心理医生的表姐纪明娴。他的表姐也很喜欢陶言，答应帮他的忙。
　　然而，这个过程却并不是很顺利。
　　陶言病得太久，对于治疗，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抗拒。
　　他也很喜欢纪明娴，但是这份喜欢到治疗开始为止。他内向、稚拙，但他在某些时刻又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敏锐。
　　第五次见面，纪明娴尝试着走出了治疗的第一步。而他问：
　　“姐姐，你是不是要带走我的猫？”
　　这是一场让解夕朝在热搜挂了一天一夜的戏。
　　秋天的傍晚。穿着陈旧校服的男生在街巷里不停地奔跑，身旁是跟着他一起奔跑，小短腿迈得飞起的暖橘色小猫。夕阳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像是一只温柔轻抚的手。
　　他的身后是他搬到渔村来之后第一个好朋友，此时此刻却仿佛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洪水猛兽。
　　他拼命地跑，嘴里念念有词：“快点，猫猫……快点”。
　　他的眼泪顺着面无表情的脸落下来，砸到一片废墟的地上，在沾满灰尘的水泥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他的嘴唇在抖，神色无焦距。他摔倒，像是那天大雨，但是这一回，他的猫没有再说这是偶像剧开场，安文追上他，看到了他因痛苦而失焦的瞳孔。
　　他觉得自己要被抓回去了，于是声音很轻又很绝望地说：
　　“安文，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在那一刻。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看着面前苍白消瘦、痛苦绝望的男孩儿，宛如被当头一棒。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眼泪也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
　　那一天是他们调整剧情之后的第二天。也是少有的一遍过的戏。所有人都浸在情绪里。剧本里，哭的只有陶言，但是季彦掉那滴眼泪的时候，宣扬没有喊卡。
　　季彦和解夕朝，这一对赛时就颇有交集的朋友。开播的时候就曾经引起过一阵热议。
　　CP粉嗷嗷哭着迎接白月光回宫，而不少秀粉则表示：哎哟这俩呆一块儿，感觉下一秒就要表演公演舞台了，到时候会不会很出戏啊。
　　这样的担心一直持续到了播出。而直到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发出这种质疑。或者说，在这一刻，他们在观众眼中，早就真正成为了陶言和安文，而不再是季彦和解夕朝。
　　这场戏是第六集的最后几分钟。 
　　这集放完，《陶言的夏天》的相关讨论彻底爆炸了。
　　本来，从前面的剧情揭露陶言是妄想症患者的一开始，无论是论坛还是超话就多了很多讨论。有了之前细节控分析的铺垫，许多剧粉对这个情节并不算太惊讶。当然，这不妨碍他们对着屏幕泪流满面顺便从第一集开始翻各种细节全自动给自己找刀吃。 
　　这部剧的起承转合做得很好。有了之前口碑的积累，讨论度很轻松地就到达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峰。而解夕朝和季彦对的这幕戏，无疑把所有人的情绪都推到了高潮。
　　尤其是解夕朝。
　　这是他自之前的MV之后第二次向大众展示自己的哭戏。
　　出道三年，解夕朝从没有在镜头面前情绪崩溃过。而这一次，他演的陶言，无疑是跟他性格完全相反的角色。
　　可是……他演得很好。
　　这种好不是普通的“演技高超”的好，而是那种仿佛要在这一秒燃尽所有的生命那种极具感染力的好。尤其是他边跑边跟猫对话的时候，不少年纪小又特别喜欢他的粉丝直接在屏幕面前哭了。
　　他的崩溃和绝望都是如此地恰到好处，以至于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就连洪午都打电话过来，不动声色地问他“最近状态怎么样”。
　　当时解夕朝正和TP众人在家吃火锅，辣得满眼是泪，嗓子也哑了。洪午听得心惊肉跳，差点就要替他找心理医生，结果就听到这人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能不能给我留点肉，我说你们是土匪吗？”
　　洪午：“……”
　　他问：“你在干什么？”
　　解夕朝被他问懵了，他一脸无辜地说：“吃火锅啊。”
　　一边说，傅文泽一边往他碗里舀了好几块肥牛，他矜持地说了句“谢谢哥”，却丝毫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小雀跃。
　　洪午沉默着挂了电话。
　　事后陆咏得知了这件事还嘲笑他“你还说人家情绪不到位，你这不也被骗过去了”，洪午无言以对。这就是后话。
　　总而言之。当天晚上，解夕朝在各大博主首页几乎哭了一晚上。大家默契地忘记了最开始他转型时无数“花瓶”“蹭流量”之类的评价。
　　这一段封神的演技，彻底让解夕朝从一个流量小生，成功地成为了大众眼中的实力派年轻演员。
　　而与此同时，《陶言的夏天》本身剧情的内容讨论热度，也越来越高。
　　-
　　为什么陶言会这样抵触心理治疗？
　　因为他病得太久了。而当初他病情的诱因，又太残酷了。而这些年，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并没有遇到太多值得他开心的事情。
　　在前面的剧集中，观众看到了他被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霸凌。因为内向的性格被不动声色地孤立。这些是他疾病加重的诱因，而同时，他的疾病本身，也是他性格形成的原因。
　　至于他为什么能病这么久，剧里用一段对话揭示了谜底。
　　发现了陶言有心理疾病之后，安文就去找了陶言的外婆。当时，他的情绪并不是很好。因为他觉得，陶言的问题是这位老人“一手纵容”。
　　她在明知外孙精神出了问题的情况下，还附和他，甚至给他臆想里的猫买了各种各样的猫用具。可是，当安文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这位早年丧夫，后来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的老人，腰背佝偻，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轻轻地问他：“孩子，你说，我要怎么和小言说呢？”
　　什么是现实？
　　现实是满地的血迹，死不瞑目的双亲。和痛苦不堪的回忆。
　　是媒体揭伤疤似的采访，走到哪都要被人背后说一句“可怜”，是上学的时候老师同情的眼神，童言无忌的“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开家长会呀”。
　　她背着那样沉重的痛苦，看着趴在沙发上，认真地跟虚空的猫咪对话的孩子，心想。
　　“算了吧”。
　　只是一只猫。
　　她的言言愿意吃，愿意好好睡觉。愿意忘掉他不在人世的爸爸妈妈。他只是想要一只会说话、会陪伴他的猫而已。
　　那天下午，安文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他想着第一次见面虽然内向但眼睛里都是平和恬然的陶言，想着找到的陈旧报道，黑白的文字背后是陈旧的血泪。
　　要不是纪明娴坚定地对他说“人不能活在虚妄当中”，他也会想：“算了吧。”
　　*
　　纪明娴和安文在剧里不断产生分歧的同时，剧外，关于陶言该不该治病的讨论也一直在持续。
　　有人觉得陶言一直陷在妄想当中是一种病态的体现。逃避可以解决一时的痛苦，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现在的陶言，已经完全和现实脱节。可是他未必没有和外界接触的能力。他能和安文做好朋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应该借着这个开始，走出阴霾，开始新的生活。
　　而有人觉得，陶言和他的猫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个时候让他们分开，面对残酷的现实，是更残忍的表现。而且，他遭遇的部分孤立、霸凌，其实来源并不是他的疾病。而只是他是“外来的孩子”，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就和自己的猫猫一起，继续幸福地生活呢。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而《陶言的夏天》也彻底成为了近期娱乐榜上最热门的大爆剧。
　　无数人讨论着剧情，无数人分析着剧内的细节。甚至实时热播的辩论综艺，也把这个议题作为了辩论的题目，做了一起追热点的节目。
　　所有的这一切导致的结果就是，《陶言的夏天》播出的第三个星期，网站的会员购买率到达了一个新的巅峰。
　　而所有人心心念念等待了的结局，也如约而至。
　　安文最终放走了陶言。纪明娴只是叹气。而陶言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眼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而后，就是长达数日的拉锯。最终，陶言的外婆还是在劝说下妥协。陶言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咨询室。
　　温柔的引导、磕绊的叙述、滴答走着的时钟，还有各种各样的药片。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那个少年眼中的迷茫一点一点褪去。他进行了无数次无意义的陈述：“我叫陶言
　　、我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猫”“它是橘色的，有白色的花纹”“它在和我说话”“它说……”
　　言言，不要哭。
　　言言，不要哭。坚强起来呀。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你会幸福、快乐、健康、勇敢。
　　在这一刻，走马观花式的快剪停止。
　　寂静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了那道慵懒的、橘白色的身影。耳边没有了冷不丁冒出来的吐槽。更没有了温柔、认真的鼓励。
　　夏季的末尾，面容苍白的男孩穿上了棉质的长袖，他看着镜头，动了动唇：“我叫陶言。”
　　我叫陶言。
　　今年十八岁。
　　我有一个秘密……
　　后半句话，蓦然消散在冷寂的空气中。
　　-
　　看到这里的时候，弹幕已经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
　　屏幕里的少年眼神前所未有地清明。解夕朝这部剧的演技几乎是他近几年的巅峰，尤其是眼神戏，几乎常常封神。但是在当前的此时此刻，没有人再有闲心去点评。
　　他们看着陶言走出咨询室，走进这个世界。
　　他念了大学，学的是他最喜欢的天文。大学里，他认识了好几个朋友。教授很喜欢他，因为他虽然羞涩，但上课总是坐第一排。
　　他认真、努力，拿了奖学金。他常常回家。因为外婆已经接近老年痴呆，需要他的照顾。而他在镇民眼中，也从古怪的孩子变成了可靠的大人。
　　最后的一幕，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阳光静谧，手机上是安文发来的消息：“回来了？聚一聚呗，我姐也刚出差回来。”
　　他笑了一笑。
　　只是他低头，刚准备打字的时候。手指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镜头随之缓缓升起。就像第一幕那样，落到了不远处。而屏幕面前的观众，也不明所以，跟着镜头一起看向了不远处。
　　梧桐树下，是一只猫咪。有点儿胖。橘色底，带着奶白色花纹。
　　秋天到了，风卷起金色的枯叶，像是在摄像机的耳边呼吸。细碎的沙沙声中，镜头和那双褐色的眼睛对视。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到尽头。画面陷入黑暗，耳边，是熟悉的自白。
　　“我叫陶言，今年……”
　　“二十一岁。”
　　“我有一个秘密。我有一个……”
　　画面静止。
　　万籁俱寂里，只剩下观众的呼吸声。
　　陶言的夏天，结束了。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解夕朝接到了陆咏的电话。
　　他说：“我跟你说一声，别外传。”
　　他顿了顿：“内部消息，今年的星烁奖，你进提名了。”


第136章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
　　陆咏意料之中的惊讶没有发生，电话那头，解夕朝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他问：“是哪个角色？”
　　陆咏说：“还不知道。”
　　解夕朝神情微顿。
　　说这话的时候陆咏还在反复地看着好友发来的消息。所谓内部消息，其实就是洪午。
　　他的人脉广太多。而自从之前的回关事件之后，业内熟人基本都知道了解夕朝是他特别关照和看好的后辈。这一回的消息，就是洪午从前提携过的人透露的。
　　陆咏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消息内容上，他竭力想要保持声音的平稳，但略显急促的呼吸却仍然暴露了他此时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不管怎么说，能提名对你来说就是好事。你才24岁，这是非常好的开始。”
　　他只是通知一声，说完就挂了电话。解夕朝坐在原地，无意识地发了几秒呆。小骰子就在笔记本边上特意做的毛绒小窝里，一闪一闪地发光。
　　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
　　星烁奖虽然是电视剧三大奖项中较为“平民”的奖项，但并不代表它的含金量不高。相反，近些年它虽然更多的偏好题材新颖的电视剧和年轻演员，但评选出的奖项基本都是能够服众的。大众认可度并不比另外的两个老牌奖项低。
　　《陶言的夏天》这剧挺尴尬。没能上星，播出的时候最偏好小众文艺题材的天照奖刚评选结束，还差点没赶上星烁奖。宣扬寄成片过去卡着时间最后几天。虽然材料递过去了，但从主角到导演，谁也没能指望真的能评上。
　　当然，现在也不确定。但私心里，解夕朝希望他的提名是《陶言的夏天》。《寻仙记》不愁奖，而他如果能提名最佳男主，那说明这部剧被注意到了。剧本身也有其他的提名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也不好问陆咏，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个消息暂时瞒了下来。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已经漆黑的屏幕。
　　-
　　其实平心而论，如果《陶言的夏天》有且只能有一个奖的话，那么比起自己获奖，他觉得这部剧最该获得的，应该是最佳编剧奖。
　　他还记得当初最开始看到这个结局时的动容。或者说，这才是他最终会找到宣扬的原因。
　　从陶言的病被揭露开始，这部剧的观众就陷入了无止境的争论当中。他们争论的核心，就是陶言的病“应不应该被治好”。
　　争执不下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问题。内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东西。
　　普世的幸福观，普世的价值观……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一个电视剧所能解释清楚的。但同时，它的结局又会牵涉到所有的这些。这是这部剧的基调和前面所有的剧情主线所造就的。
　　这就导致了，无论在岔路口选择哪一方，整部剧都会像垂直而下的瀑布那样，从惊艳沦为平庸。
　　而宣扬做了一个大胆的选择。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给答案，而他给出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
　　陶言好了吗？
　　从他再也说不出他的秘密起，从他走出咨询室的那一刻起，他好像真的就好了。他融入了社会，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样子。单看他的外表，他彻彻底底地好了。
　　那么。
　　那只猫呢？
　　你当然可以认为那是一只普通的猫。
　　陶言记忆中的猫是橘猫。这是一个并不珍稀的品种。或许，他只是故地重游，然后遇到了一只小流浪。
　　这只小流浪和他曾经的朋友是如此相似，只一眼，就把他拉回了那个曾经的夏天。那个，兵荒马乱，而最终归于平静的夏天。
　　他或许会摸摸它的头，陪它玩上那么一会儿。也或许，他会直接把它带回家。然后，他们会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就像当初他走出咨询室，走向新的城市那样。
　　而这个时候，他会真正地拥有一个玩伴。而这，不再会成为他全部的精神寄托。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那只是幻想。
　　陶言是一个如此倔强又如此聪明的小孩。他会丢掉他的猫吗？那些没有出口的呓语，是真的清醒了说不出口，还是终于长大之后，把秘密藏之于心默契的缄口不言？
　　当你认为梧桐树下的那只猫就是当初陪伴着陶言长大的那只猫的时候，这些问题，同样有了答案。
　　作为创作者，宣扬抛弃了自己书写结局的权力。他把这个权力交给了陶言，同样也交给了屏幕前的观众。
　　而被打动的，不止解夕朝一个人。
　　*
　　几乎是在《陶言的夏天》结局释出的刹那，这部剧的热度就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热搜第一已经算是常规操作。播出的当天圈内有个知名度不低艺人爆出恋爱，但热搜自始至终还是被剧结局的热搜压了一头。
　　热搜评论里，全是真情实感的分析小作文。
　　有人说：“谢谢导演对言言的温柔，也谢谢导演对我的温柔。我没有言言那么悲惨的身世，但我也同样有着需要逃避的东西。当我发现我居然在盼望着言言停留在幻想中和猫猫永远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度觉得我好像跟着言言一起疯了。但是这部剧告诉我，这并不是脱离世俗离经叛道的想法。是被保留了可能性的，是可以被接受的。”
　　还有人说：“其实我更愿意相信言言是真的走出来了，也是真的拥有了一只属于他的猫咪。我是个俗套的人，我喜欢最传统的大团圆和最老套的HE。当我从这个角度看最后一幕的时候，我觉得很温暖。”
　　当然，也有两边谁也不站的：
　　“我觉得两种解读都很有道理啊……不管哪一种，我们言言幸福就好了。
　　还有，我们朝朝也幸福就好了！一定要开开心心啊宝贝qaq你真的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这是个太容易引发共鸣的结局。以至于很多人的讨论几乎已经脱离了剧的本身。但无论是支持哪一种解读的人，最终，都会形成同样的共识。
　　那就是——
　　“太！牛！逼！了！我草我宣布宣扬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神！”
　　“谁懂啊边开网络会议边摸鱼看剧老板问我为什么开会开到一半哭了呜呜呜我的言言我的朝朝妈妈爱你们呜呜呜”
　　“宣扬牛逼，解夕朝也牛逼啊……我草那几个眼神戏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说解夕朝是妖精下凡了，哥们牛逼”
　　“srds人家粉丝说的是神仙下凡，啊啊啊我同意啊啊啊神仙导演神仙剧本神仙演员！真的是我今年看过最好看的一部剧了，又短又精悍回味无穷，跪求第二部！” 
　　最后一句获得了无数点赞和响应。
　　第二部是不可能第二部的。 
　　无论是剧组还是宣扬，都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停在这是白月光，狗尾续貂就是白米粒。但这也间接代表了这部剧让观众多么恋恋不舍。
　　结局播出的那两天，《陶言的夏天》播放量猛涨。涨的这些人里面，有看不够回去重刷的。也有被口碑吸引从头开始追的。
　　就像是接踵而至的浪潮，《陶言的夏天》结束了，但永远有人在入坑或者入坑的路上。而这部剧开播时就已经到达的8.8分，在全剧播出一周之后，也到达了9.3的高评分。
　　到此为止，《陶言的夏天》低开高走，从被主演粉都嫌弃到口碑发酵，真正成为了现象级的大爆剧。
　　而与此同时，另一桩事，也在吸引着大众的眼球。
　　*
　　星烁、青阳、天照。作为电视剧的三大重量级奖项，从提名开始，历来就是腥风血雨群魔乱舞。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星烁提名瓜开始乱飞的时候恰逢《陶言的夏天》在播结局，热度相对冲散了一点。但是这剧也十分给面子，该结束就结束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后劲强，营销号好歹是腾出了空吃瓜。
　　：星烁来咯，今年大家看了哪些热播剧呢，来猜猜今年的提名和最终获奖名单吧~说不定里面就有你担呢~
　　底下的评论十分真实。
　　“笑死，我担今年抠脚中，根本没工作”
　　“笑死，我担那个烂演技和演的那个烂剧，别去金扫帚奖喜获提名就好了”
　　“今年感觉也是神仙打架啊……感觉好剧不少，好演员也不少，又有热闹看了”
　　这是句真话。
　　就像爱豆产业发展到现在已经趋近完善，无论是选秀还是常年团都卷得飞起难出头一样，发展到现在的影视产业，虽然烂剧烂得也很没底线，但好剧也的确在逐步增多，也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的好演员，呈现出僧多粥少的趋势。
　　这也是当初解夕朝从爱豆转演员，会被业内和观众同时抵触的原因。
　　在大众看来，解夕朝这种在爱豆赛道做到极致、自带流量的人，再跟原住民抢饭吃，颇有些不讲武德的意思。
　　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人有这种想法了。
　　《陶言的夏天》播出后，论坛曾经起过一个几千层的高楼，内容非常真实且狗腿，全都是“感谢解老师菩萨下凡造福内娱”。至今仍飘在首页。
　　而随着星烁奖提名的讨论热度增加，也有人开了栋关于解夕朝的专楼。
　　【打码涛一下我们家早晚宝宝，宝宝能吃个饼不】
　　球球了，孩子真的很期待
　　1L
　　笑死了，早晚是翻译的夕朝吗，lz你这码跟没打有什么差别
　　2L
　　影视区还是谨慎一点，花粉生粉都太凶了qaq
　　3L
　　有生之年能看到xxz家粉丝说别人家凶……不是你们家一挑四暴打队友粉还有硬刚全内娱来一个打一个的时候了，哦对了，还阴阳到正主头上
　　不愧是随机数姐姐，今天挑人挨打也很随机.jpg
　　4L
　　战斗力是真强，客气也是真不客气，《陶夏》那事儿真给我看呆了
　　不是解夕朝换了别人心态早崩了吧
　　5L
　　我记得当初论坛就分析过会被带节奏，但我感觉一半一半吧
　　有小妹妹是被黑粉带跑了，有的老粉我感觉是事业心太强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感觉，好处是粉圈非常死忠能打，坏处就是楼上说的了，真得心态强大才行
　　内娱也就一个解夕朝能扛住这样泼天的流量和压力了，我看他这回不仅没跑粉还吸粉了，感觉结果是好的
　　6L
　　所以能成不，好馋啊
　　7L
　　星烁？《陶夏》赶上了没啊
　　8L
　　看时间想赶的话是可以赶上的，但是我感觉不太可能吧……
　　这才是他的第二部戏啊，我看外面提名也基本上没有说他的 
　　9L
　　都影视区了，当初他转型也是这里嘲得最厉害吧，本质利益冲突罢了
　　10L
　　不是，理智分析啊，我也很喜欢《陶夏》，但一个是时间短，另一个就是这片子说到底还是小众片啊，你别说今年那些大男主热剧了，就跟xxz同组的窦非他都打不过吧
　　11L
　　你管网剧热度第一叫小众……
　　乐了
　　12L
　　都网剧了
　　13L
　　要按热度真没差多少，我说真的
　　虽然我也觉得解夕朝最可能的是提名最佳男配，但没必要这么踩《陶夏》，这剧我感觉后劲还有的看
　　14L
　　提名最佳男配也很了不起了啊……
　　这可是星烁
　　15L
　　这可是星烁。
　　尽管不少解夕朝粉丝心中都怀着期待。但是他们同样清楚地知道，能提名最佳男配，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没关系啊，今年才是朝演戏的第一年呢”
　　帖子的最后，一个解夕朝的粉丝这样给同担打气。
　　“第一年就有一个人气男配角色和一部网剧爆剧，这个起点已经非常之高啦，能混到提名当然很好，但是混不到也要保持平常心啊，我们朝，未来可期~”
　　半个月后，星烁奖提名名单公布。
　　解夕朝粉丝默念了三遍“重在参与”，以一种异常悲壮的心情点了进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异常瞩目的两行名字：
　　最佳男配提名：
　　景音-解夕朝
　　最佳男主提名：
　　陶言-解夕朝
　　演戏的第一年，作为新人演员一共两部戏。
　　两个角色，同时出现在了内娱电视剧最重量级奖项之一的提名中。
　　粉丝懵了，内娱炸了。


第137章 
　　两项个人提名是什么概念？
　　简单来说，前阵子刚结束的天照奖，最佳男主的获得者郁麟，当了十七年的演员，在大奖的个人提名之上也就七次。
　　郁麟算是大器晚成的典范。他是科班出身，早些年却一直不温不火。有剧评人刻薄地形容他在演戏方面是“手艺纯熟的工匠”，暗讽他技巧有余天赋不足。他是真正地从汲汲无名到入围提名再到视帝，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演员。他的第一个提名，产生在他二十八岁那年，而那一年，他依旧遗憾落败。
　　而解夕朝，用两部戏，直接完成了郁麟用了十年完成的成就。甚至更甚，因为他拿的是双提名。虽然只是多了一项，难度却翻了无数倍。
　　而今年，他甚至只有二十四岁。
　　几乎是消息一出来，就直接登顶了热搜第一。有些平时稳重的营销号都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这是什么品种的天降紫微星？我不是在做梦吧？”
　　解夕朝从选秀开始就被叫紫微星。在爱豆赛道上，他用终C和一张出道专直接证明了这个名号。而他转型之后，黑粉骤增，尽管他的表现依旧亮眼，但这个称呼的提及次数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低了。
　　就因为这个，不少带节奏的黑粉曾经扬言解夕朝转型是在变相地“走下坡路”。
　　这两个提名，就像是狠狠地给这种节奏扇了一耳光。
　　他还是那个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人。
　　哪怕换了一个赛道，解夕朝也一直在创造奇迹的道路上，从未停止。
　　不少粉丝直接激动得热泪盈眶，而相较于前几次的腥风血雨，这一回，舆论虽然也都表示了惊讶，但总体居然基本是偏正面的。
　　评论区底下，基本都是类似的言论。
　　“两个提名啊，牛逼，也就解夕朝了，这两个角色我都蛮喜欢的，确实配进提名”
　　“笑死了，数据博主猜了半个月星烁会给男配提名还是男主提名，星烁：我全都给，哈哈哈乐子人表示这波热闹好看，多来点”
　　“景音和陶言哪个能进我看预测都是对半开吧，论角色封神程度那肯定是陶言，就是有的博主觉得他还是新人星烁可能不敢给，说到底就是他俩角色都很出彩，所以分析都只能从场外因素分析，但是星烁给奖不搞这些的啊，好就给不好就不给，所以我觉得其实挺合理的”
　　“+1，虽然很惊讶但仔细一想他也确实演得好，都给了怎么了（不是粉哈哈哈就是觉得星烁这波挺拉好感的，侧面证明了其实只要演技到位没什么不可能的，什么年龄啊资历啊都不是问题，以后实力演员也有个盼头”
　　大几万条的评论看下来，原本担忧解夕朝双提名之后又会被黑一波的方箐箐松了口气。
　　她看着高挂的热搜和解夕朝不断飙升的数据，忍不住就想找自家艺人分享一下喜悦。电话拨出去，那头过了一会儿接了起来，还没说话，方箐箐先听到了背景的风声。
　　*
　　解夕朝跟方箐箐打电话的时候，季彦就在边上坐着休息。
　　高处俯瞰底下，视野总是格外开阔。刚刚狂跳的心跳此时此刻还没平复，但他已经开始回味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解夕朝拍完团综就把蹦极固定为了生活里的常驻活动。
　　等解夕朝打完电话走过来，季彦已经陷入了神游。解夕朝在他面前晃了晃，让他回神。两人就收拾好东西往下走。
　　这里的私密性极好，蹦极点旁边就是供休息的民宿，一路上走过去都没什么人。
　　解夕朝订的是个套房，两室一厅，进了门。他先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季彦已经换好了浴袍，正趴在那玩手机。
　　听到动静，他冲解夕朝晃了晃手机：
　　“哥，恭喜啊。”
　　解夕朝刚从方箐箐那里得知了消息，这会儿很淡定：“谢谢。”
　　余光一瞥却看到了手机上备注为“经纪人”的信息：“祖宗诶，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沧桑]”
　　他顿了顿：“你经纪人给你发消息了。”
　　季彦收回去瞥一眼。
　　“哦。”他也淡定地说，“没事，再晾他一会儿。”
　　解夕朝失笑。
　　两人谁都没说话，各自低头坐着自己的事，窗外的竹林风声静谧。
　　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季彦开了口：“哥，那我后天就回去了。《陶夏》拍完我经纪人那边就堆了一堆本子，我得回去挑一下，方便安排时间。”
　　解夕朝颔首：“好。”
　　季彦对上他清澈的眼睛，停顿了几秒。
　　“谢谢哥。”他道。
　　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和大大咧咧。重逢开始，季彦就表露出了长大一般的沉稳。而此时此刻的这句话，他说得更是真心实意又郑重。
　　而解夕朝知道，这份道谢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初的那份戏约。
　　-
　　《陶言的夏天》宣传期结束，解夕朝就开始了休假。
　　这个时间其实本来并不是他计划休假的时间。但是他让方箐箐给他空出了半个月。
　　他说：“受不了了。得放松一下。”
　　这句话虽然是半开玩笑说的，但也是实话。
　　即便是表演派，解夕朝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或多或少的共情能力。
　　《陶言的夏天》这种有些压抑的剧本对精神的消耗是最大的，与其说是他因为工作强度才给自己放假，不如说是他是在调整自己因为过于投入而有些敏感的情绪。
　　很多人说解夕朝近几年拼，其实他只是踩着高压线作。真要是影响到身体健康了，他也会停下来。
　　于是，在网上还在为《陶言的夏天》的后劲掉眼泪的时候，这位当事人已经开始愉快地查着旅游攻略规划出行路线了。
　　只是临走，他身后还多了个小尾巴。
　　《陶言的夏天》热度在当期剧登顶的时候，剧组开了个庆功宴。
　　宴上一切都好，唯独男配喝多了拽着男主袖子眼泪汪汪不撒手。解夕朝没办法，顶着一剧组诡异的眼神把人拖回去。
　　隔天，季彦在酒店宿醉醒来，解夕朝就坐边上戴着耳机写歌。
　　见他醒了，他摘了耳机。
　　“我马上去旅行。”他问，“下周的机票，你要不要一起？”
　　*
　　什么时候发现的季彦状态不正常？
　　这个问题季彦也问过解夕朝。充满困惑的。
　　而解夕朝的答案是：见你第一面。
　　他在系统的经历让他有着比旁人更为敏锐的洞察能力。季彦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向他的那一刻，他就发觉了这个原本阳光开朗的男生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是彼时，解夕朝选择了保留这份疑问。
　　他不是会过度干涉朋友的人。众生皆苦，这个圈子又格外高压，身心出现问题的人不少。有些人并不愿意自己的问题被他人知道。
　　当然，当季彦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帮助。
　　季彦的问题很简单。
　　他少年成名，进了大公司。又有了选秀的热度打底。现如今，他虽然没有解夕朝红，但也算小有名气的流量演员。如果他对自己没有太多的追求，那么仅仅以上这些带来的固定粉丝，就足够他在娱乐圈混一辈子。
　　但是他有。
　　他说：“哥，你知道吗，我的经纪人说，以我的脸可以演偶像剧到三十岁，听到这句话，我居然觉得很恐怖。”
　　他说他这几年一直在剧组连轴转，不停地拍剧。有扑的有爆的。爆的剧让他跻身流量小生，拥有无数的粉丝。而扑的剧，他积累的粉丝也会帮他挽尊。
　　他说他也很想磨练演技，但是他真的没时间。除了剧组，公司给他安排的就是综艺。
　　他说，《陶言的夏天》，是他进的最痛苦、也是最安心的一个组。
　　在这个组里，他好像第一次找回了“演员”两个字的初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和解夕朝在海边，海浪拍打着沙滩，四周只有静谧的风声。
　　他说：“哥，你是怎么做到下定决心，自始至终都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充满了迷茫。让解夕朝想到了当初初舞台时，对方亮晶晶的眼神。
　　解夕朝明白他的迷茫，明白他的犹豫，作为朋友，他给了对方发自肺腑的、属于自己的建议。
　　他认真地说：“只要你觉得，那确实是你想做的事。”
　　季彦怔住了。
　　-
　　其实解夕朝明白，为什么季彦会选择他作为倾诉对象。
　　以素人身份进选秀。和盛弘谈判。在出道专加入自己的创作。在爱豆做到巅峰之后选择转型，又在角色大爆的情况下选择了小众的文艺片。
　　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始终都在走独木桥。
　　他每一次都成功了。但每一次的成功，背后都带着孤注一掷。
　　他没有失败的可能吗？
　　是有的。
　　哪怕他是系统出身，解夕朝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选择就是百分之百正确。因为他知道，除了实力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命运。
　　所以，怎么样才能不陷入无尽的内耗？
　　解夕朝的答案只有一个：
　　让自己的每个选择无愧于心。
　　他不知道季彦听进去了没有，但是季彦离开的时候神色明显比来时轻松了不少。解夕朝送他到了机场，他说：“哥，之后有机会再一起拍戏。”
　　解夕朝笑着说好，然后自己重新踏上了既定的旅程。
　　雪山、沙漠、森林。解夕朝摒弃了所有的想法和杂念，在极限和静谧中进行着他独自一人的旅行。
　　而在最后一天，他已经彻底不会再梦见那个梧桐树下安静坐着的男孩。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一片清明。
　　他给方箐箐发了一条消息，在第二天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而这一回，他的目的地是G市。
　　他旅行了半个月，而星烁的提名和颁奖礼间隔时间也是半个月。
　　一晃，时间已经到了星烁的颁奖时间。


第138章 
　　虽然解夕朝这半个月在旅游，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直接与世隔绝了。
　　他拿双提名的事方箐箐第一时间通知了他，对方着重强调了舆论的平和，话里话外的中头彩半的庆幸让解夕朝听着都有些想笑。
　　考虑到自己一路走来确实腥风血雨，全靠对方殚精竭虑，解夕朝安慰了自家经纪人几句。
　　但同时，他也很直接地道：“箐姐，其实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诶？”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提醒她：“《陶夏》刚刚才播完没多久。”
　　为什么舆论好？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作品。
　　观众不会因为一个优秀的演员有多少粉丝对他产生多好的印象。但绝对会因为一个好的角色产生无限的滤镜。
　　这就是一般常说的，演员靠作品说话。
　　有了足够成为底气的作品和足够让人偏爱的角色，那么再出人意料的荣誉加身，即便之后在节奏的影响下会有多少复杂的走向，观众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他不配”，更何况，这只是提名，并不是最终的奖项名单。
　　所以，这个提名被爆出来全是正面评价，解夕朝根本就不意外。
　　相比之下，解夕朝觉得更有意思的，是星烁给他的这两个提名。
　　下了飞机，解夕朝回了酒店。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打开了百度百科，开始查看星烁奖的评委构成以往的获奖作品和角色。
　　这是个大工程。因为解夕朝所谓的查看，是指真正地点开片子去一部部地看。
　　看到傍晚，他若有所思地关掉了笔记本。
　　然后，他给方箐箐发了条消息：姐，如果遇到节奏会比较大的热点事件，请专业的公关公司要额外花多少钱来着？
　　-
　　方箐箐从A市带着造型团队杀过来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吃晚饭了。
　　不同于别的骄奢淫逸的小明星，他成名前成名后都保持着始终如一的质朴。除了身材管理需要外，吃饭是更喜欢黄焖鸡、麻辣烫、火锅等不健康食品的。衣服是不爱穿西装、制服和高定，恨不得一套T裇走天下的。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作为内娱顶级奢牌的唯一代言人，他这次出席颁奖典礼的衣服仍然是超季高定，搭配全套高级珠宝。从耳钉到戒指，全都是各家代言产品。直接瓜分了他所有可以装饰的身体部位。
　　想到这解夕朝就有些痛苦，盘子里的炒面都有些食之无味。
　　方箐箐就是在这个时候夺门而入，目光炯炯，劈头盖脸：
　　“你谈恋爱了？”
　　正叉了几根炒面往嘴里送的解夕朝：
　　“……”
　　他不得不放下叉子，第一时间回应方箐箐：“没有。”
　　方箐箐并没有给他重新把炒面叉起来的机会，继续问：“那你是约……算了感觉这事你不太可能做。是家里或者朋友出了什么事？”
　　后者她说得小心翼翼，然后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恐，“夕朝，你不会想要出家吧？！”
　　解夕朝：？？？
　　他试图解释：“那个箐姐……”
　　“我就知道。”方箐箐焦虑地走来走去，“我就知道宣扬那剧组和剧本都神神叨叨的，简直就是对人身心的双重摧残。不行，你听我说夕朝，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我们不能……”
　　解夕朝忍无可忍：“停。”
　　世界安静下来。
　　解夕朝看着方箐箐的眼睛，认真而诚恳地说：“没有恋爱，也没有想出家。姐，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问问。”
　　方箐箐跟他对视三秒，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她埋怨，“你没事问这个干什么。”
　　解夕朝望天。
　　他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默默吃完了手头的这盘炒面。
　　而另一边，方箐箐和造型团队也已经把他要穿的衣服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方箐箐松了口气。欣慰地道：“好了，很帅。”
　　她拍了拍解夕朝的肩：“别多想了。星烁的颁奖典礼对你来说就是近期最重要的事情。咱好好走，争取再艳压一下内娱，我倒是希望那个时候场面大到能让我们花钱找公关公司的地步。”
　　她顿了顿，自言自语，“哦，当然，你如果拿奖了这事肯定更劲爆。但这种梦我们就暂时不做了，还是做点实际的比较好。”
　　她带着造型团队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解夕朝留在原地，片刻后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拿起手机，翻了翻下午发的营业微博，又随便在各大APP刷了刷，就刷出了这样一条帖子。
　　【所以，早晚宝宝真的能吃到饼的可能性有多少？不吹不黑，这是个李涛帖qaq】
　　*
　　又是你，LZ我已经对你眼熟了，执着的昵称+帖子里充斥的希望和乐观，你真的好爱他
　　1L
　　关键是上次还真给LZ舔到饼了，这就是吸引力法则吗，我大为震撼
　　2L
　　早半个月前看到这种帖名我会进来说一句做梦，但现在我也不确定了，万一呢
　　双提名之后我真感觉一切皆有可能
　　3L
　　LZ好爱，星烁也好爱，这一波是双向奔赴了
　　4L
　　你们真的是认真的吗我感觉你们在演我……能不能来个正常人说点阳间话，给我整不确定了，解夕朝不会真能拿奖吧，这可是他演戏的第一年啊，他才演两部戏啊？
　　5L
　　第一年咋了，两部戏咋了，虽然我是乐子人无所谓，但我觉得你们这种潜规则就蛮奇怪的，这跟年龄和资历有啥关系，星烁最年轻的视帝也就27岁吧，27和24差别很大吗？
　　而且天照和青阳就算了，星烁是出了名的标新立异，从不在乎什么老牌演员老牌导演人情关系大众舆论，看上了就给，我以为解夕朝的双提名已经够打脸了
　　6L
　　……打谁的脸啊，这里有谁是他真情实感的黑粉吗，他拿不拿奖路人不在乎哈，这种话术能不能去实名区说：）
　　7L
　　哎哟怎么吵起来了，LZ都说了李涛帖了，LZ蛮可爱的，看得出来是很单纯的很爱朝的小粉丝，作为老粉好欣慰哈哈哈，希望朝能多一些单纯爱他而不是爱他的title的人
　　我回答一下5楼路人啊，倒不至于是演，主要是朝拿双提名这事确实挺让人意外的，就像3L姐妹说的，有一种一切皆有可能的感觉，但作为粉丝的话其实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就随缘吧，如果真给了那肯定很开心，不给的话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次参评的还有很多很厉害的前辈，反正就是……嗯，就跟扔骰子一样，现在扔出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哈哈哈
　　8L
　　扔骰子这个形容好精准哈哈哈，理解了，不愧是随机数姐姐
　　确实，从双提名开始感觉就是，很玄幻
　　不过我个人的话，其实真拿奖了也能接受，真的很喜欢陶言宝宝，而且演得确实很好，好几个眼神我都想建议演员真的去看下心理医生了bushi
　　就是真拿了的话，节奏估计也会很大
　　9L
　　嗯，看之前那几层拿年龄和资历说事的就知道了，我只想说，大清都亡了家人们……
　　10L
　　烦死，为什么对他总是恶意那么大
　　就因为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所以事业粉对他也很严苛，路人也喜欢吹毛求疵，你们扪心自问一下内娱有谁比他更敬业更努力吗，凭什么人业务能力那么烂的还有粉丝溺爱，轮到他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带节奏
　　我逆反了反正，就要赚大钱，就要拿奖，就要美美飞升，气死黑粉
　　11L
　　抱抱姐妹，别生气啦，也是期望值太高吧我觉得，感觉大家也是见证了朝从素人开始的成长了，所以会要求更严格一些
　　12L
　　再往后，就都是安慰的言论。
　　解夕朝对于所谓对他要求严格的一些言论没什么特别的感触。说到底，相较于从外界的言语里汲取能量，他更习惯于在自省和自我审视中成长。
　　所以他感恩粉丝却不依赖粉丝，更不会因为一些言论而产生内耗。因此，他没有再往下看。
　　他看这个帖子的初衷，是别的原因。而这个帖子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那就是对于他能不能拿奖这件事，其实大众也都处在一种迷惘和不确定的状态。
　　这就够了。
　　解夕朝按灭了屏幕。关灯睡觉。
　　解夕朝准时起床，造型团队准时到达他的房间，替他化妆和打理一切。难得隆重的妆扮之后，他就坐上了去会场的车。
　　而此时此刻，各路媒体早已严阵以待。
　　*
　　无论是星烁、天照还是青阳，颁奖典礼的隆重程度都是不亚于各大品牌和年末盛典的。
　　颁奖典礼采取的自然也是直播形式。每一年的流量和热度都居高不下，也因此，不管能不能获奖，这对于所有能到场的艺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曝光。
　　解夕朝这回走红毯跟的是《陶言的夏天》剧组。主创团队除了他还有宣扬、季彦和庄因因。
　　宣扬原本以为除了解夕朝，他们几个人都是来凑数的。没想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反响出乎意料的热烈。媒体采访的时候他被逮着问了好几个问题，紧张得他舌头差点打结。
　　当然，他们亮相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也确实首先集中在了解夕朝身上。
　　红毯之上，颜值就是第一生产力。
　　而从解夕朝第一次走红毯开始，他就被人戏称为“红毯杀手”。所谓杀手，指的是无差别攻击他三米之内的所有人。
　　他的皮相和骨相本来就是顶级。这些年红气养人，褪去了原本稍显素雅的气质，愈发像是浸泡在物欲横流世界里的富贵花，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沉稳和从容。
　　他抬眼的刹那，就连镜头都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后，弹幕就飘过了一大片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朝朝！哥！哥你今天也太帅了吧！！】
　　【太好看了太绝了……帅得我发癫……内娱有解夕朝了不起】
　　【怎么做到的啊啊啊剧里那么清纯剧外那么大魔王呜呜呜好喜欢】
　　非常直接的，观看人数直线上升，到达了开播以来的顶点。
　　而会场内，解夕朝接受完采访，就跟着主创团队一起进了内场。
　　他是接近压轴的时候入场，几乎是他刚在座位上坐下来没一会儿，颁奖典礼就已经开始，也就是这一天的重头戏。
　　-
　　开始前一分钟，宣扬说：“夕朝，我好紧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空洞。看上去真的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解夕朝面不改色，在镜头没对准他们的瞬间给他丢过去一颗薄荷糖。
　　宣扬：“……”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庄因因：“……”
　　DNA动了的季彦：“……”
　　庄因因和季彦都没进提名，这一趟就是来走红毯的。这会儿心情轻松很多。庄因因压低了声音，对着僵硬吃薄荷糖的宣扬加油鼓劲：“宣导！你可以！相信你自己！”
　　解夕朝说：“庄老师，你这语气有点像搞传销。”
　　庄因因：“……”
　　多损呢。
　　下一刻，镜头对准他们，庄因因迅速端起端庄笑容。宣扬糖吃到一半，凝固了。
　　弹幕飘过一阵哈哈哈。
　　【宣导好可爱】
　　【我看到朝给宣导塞糖了，我们朝，安慰人的手法几年都不变一下，遇事不决就塞糖】
　　【哈哈哈想起当年见面会后台花絮】
　　【《陶夏》剧组关系真好欸，年轻人的无代沟哈哈哈，希望今天剧组能有一个好收成！】
　　而事实也没有辜负观众的期待。
　　《陶夏》一共提名了四个相关奖项。一个最佳男主，一个最佳导演，一个最佳电视剧，一个最佳编剧。
　　这对于一部电视剧，尤其是网剧来说，是相当耀眼的成绩。只是因为解夕朝太过犯规，所以才没什么人注意。
　　这会儿，提名接连出现，弹幕才回过了神。
　　而这个时候，除了最佳男主，其余的结果已经出来。
　　《陶夏》与最佳电视剧失之交臂，但是宣扬却拿到了最佳导演。
　　他上台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还是嘴里残留的薄荷味让他回过了神。
　　他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然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评委组，谢谢大家。”
　　青年有些木讷内向的声音飘荡在会场。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宣扬说了很多，他准备好了获奖感言，但上台的瞬间就忘干净了。于是听起来很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他又非常地真情实感，他说着拍摄过程中的一些困难，说着自己年少的梦想。而在下台的前一秒，他想起了什么，道：“……特别感谢，我的男主角。解夕朝。”
　　解夕朝抬起眼，和他遥遥对视。
　　在那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那个月夜。
　　两个人灰头土脸，解夕朝对宣扬说：“我希望你的天赋被所有人看见。”
　　解夕朝想。大概是月亮听到了他们的愿望。
　　-
　　宣扬的这句话让弹幕到达了一个新的高潮。原本热泪盈眶的剧粉兼解粉差点直接把眼泪憋回去，已经无力吐槽。
　　【我说这个男人……行吧】
　　【这个世界没了解夕朝怎么转啊，笑死，又想到剧组把采访直接变成解夕朝夸夸会】
　　【怎么没人刷，我先来，哥嫂99！这回szd！】
　　宣扬一脸飘忽地下了台。他坐在解夕朝边上，后者压低了声音：“恭喜导演。”
　　宣扬“嘿嘿”笑了两声。
　　解夕朝笑了笑，继续看向了台上。
　　最佳导演过去，又是几个奖项的颁奖。很快，就到了最佳男配。
　　而几乎是瞬间，弹幕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
　　虽然宣扬获奖大多数人都觉得实至名归，但是真的报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不少解夕朝的粉丝都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最佳男主，可能没有了。
　　一部剧很少能获得多个奖项，除非是真正的大爆剧。这当然也是惯性思维，但是《陶夏》太特殊了。
　　首先，它是网剧。其次，它是小成本小众片。导演甚至还是个新人。
　　最后，这是星烁。
　　这半个月《陶言的夏天》热度依然居高不下，情感上剧粉当然希望剧组能拿一个是一个。但他们的理智告诉他们，这应该很难。
　　失落是必然的。很多粉丝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超话互相打着气。
　　“没事啊，还有景音宝宝呢”
　　“可是男配今年有个老前辈诶……那个角色我感觉也特别好，啊啊啊”
　　“景音景音，一定要拿啊！拜托了！”
　　——可是。
　　没有。
　　最佳男配提名出来的时候，现场和弹幕一度骚动。但是最终，报出的却并不是解夕朝的名字。
　　现场的掌声热烈如常，前辈上台说感谢词，弹幕上解夕朝的粉丝疯狂提醒尊重前辈，勉强控制住了事态，但是超话已经哭晕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景音TT】
　　【虽然，但是，啊啊啊啊啊！】
　　【碎碎我吧，我要抱了……朝朝宝宝，今天特别漂亮的我的朝宝，妈妈爱你qaq】
　　结果已经出来，奇迹不会再发生。
　　最有可能的奖项花落他家。直到此时此刻，所有粉丝才意识到，哪怕知道不可能，他们的心里，也是期待的。
　　期待付出能有好的回报。
　　期待他们兢兢业业在角色身上耗费无数心血的偶像能得偿所愿。
　　期待……
　　奇迹发生。
　　有人在安慰，但已经没有人再敢鼓劲，说什么最佳男主还在之类的话。超话一片汪洋。而镜头不知道是不是搞事，也切给了解夕朝很久。
　　-
　　他还是很从容，很漂亮。他今天的状态格外好，每一帧都可以做壁纸，每一张动图都在互联网上疯传。
　　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失败者，尽管这份失败虽败犹荣。他认真地给他的对手鼓着掌。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底的真心祝贺。
　　而这一刻，哪怕是他最真情实感的黑粉，居然也对这样一张漂亮真诚的脸蛋产生了一丝怜悯。
　　颁奖典礼还在继续，而“解夕朝”的名字词条已经登上热搜，方箐箐一边在车里掉眼泪一边疯狂拿手机给公关发指示。秉持的宗旨就是：“哪怕输也要做输得最好看的那个！给老娘把图片在词条广场铺满！使劲扑！”
　　——而最佳男主的颁奖，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没有预期，没有铺垫。互联网上已经在给解夕朝错过的奖赛博哭坟，由于画面延迟，弹幕也还没有听到结果。只有场内一片静寂，所有人都听到了最佳男主后面跟着的那个名字。他们僵硬地扭过头，座位中排，身形修长如竹、温雅文秀的青年已经站起了身。
　　大屏开始播放最佳男主的评选入围片段。
　　屏幕之上，梧桐树下，清秀的男孩身旁是一只橘白的猫咪。
　　结果已定。
　　今年星烁的最佳男主奖获得者：
　　陶言-解夕朝。


第139章 
　　这是星烁史上最年轻的视帝，也是娱乐圈最高调的天才紫微星。
　　一年，两部戏。双提名，最佳男主。
　　这一切词汇聚集的最终结果就是：
　　解夕朝从场内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在媒体的夹缝中把人接走的。
　　星烁的网络直播早在主持人报出解夕朝名字的半分钟内被挤爆了，服务器维修扩容的速度完全赶不上舆论爆炸的速度。至今也没修好。线下，解夕朝被齐胤重金请来的保镖团队簇拥在中间，周围一圈都是闻讯而来怼着镜头的记者，就连特意赶来的粉丝都被挤到了警戒线外面。
　　记者们看上去比解夕朝本人还激动。要不是保镖拦着，举着的镜头能一直怼到解夕朝的脸上——
　　有一位甚至差点这么做了。他一边喊着：“解夕朝你对于你成为星烁史上最年轻的视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事先知道这个结果吗？”一边排除万难想要往人群当众挤。混乱之中他的相机脱手，眼瞅着就要以抛物线的方式落到红毯之上。
　　下一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及时地在半空接住了它，把它递到了这位记者的手上。
　　“注意安全。”解夕朝说。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夜色已至。华丽奢靡的会场却仍然被灯光照耀得璀璨如白昼。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秀丽，眉眼间仍然是所有人都熟悉的温柔从容。
　　在那一刻，众人心底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相同的想法：
　　这真的是人……
　　而不是偶然落入凡间的神祇吗？
　　就在这一瞬的怔愣中，解夕朝迅速被保镖带着坐上车离开会场。
　　星烁的颁奖礼在此刻彻底结束，而这，却成了解夕朝热度彻底爆炸的开始。
　　-
　　几乎是解夕朝获奖的消息传到互联网的1分钟后，微博就直接崩了。
　　崩得非常干脆，直接一片空白。问就是服务器错误，再问就是无休止的卡顿和加载中。方箐箐怀疑，当初她对解夕朝所谓恋爱或者出家如果是事实，被爆出来也不过就是眼下的盛况。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解夕朝那句有些奇怪的问题究竟有多么具有先见之明。
　　但是她、以及解夕朝工作室的所有人，已经都没有闲情逸致去调侃这个了。
　　从得知获奖消息的那一刻开始，方箐箐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公关部。微博还没崩的时候她的眼泪甚至都还没干，不得不一边死命抽纸一边打电话。因为那个时候解夕朝的大名已经挂上了热搜第一，后面跟着紫红色的爆。
　　这是她主动打出去的最后一个电话。
　　因为等她打完这通电话。她的手机就立刻陷入了不停震动的电话，全是来约采访的媒体。
　　除她之外，解夕朝的几个助理则是忙着对接不同的部门。上一秒刚应付完相熟业内的祝贺，下一秒，品牌方的续约邀请就直接找上了门。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当然，最忙的还是公关部。
　　微博崩的那十几分钟里，他们直接联系了专业的公关公司，几十号人一起制定各种预案。
　　然而，恢复的那个瞬间，他们还是傻眼了。
　　热搜前十，星烁颁奖礼占了六个。其中五个跟解夕朝有关。热搜第一的热门是一句简洁有力、直击人心的“艹！”
　　底下，普罗大众已经就该条微博聊了十几万条评论。
　　而这，仅仅是第一个词条的第一条热门。
　　公关部崩溃了。
　　解夕朝进工作室的时候，平时最社恐的那个负责人已经看评论看得两眼发直，正瘫在座位上进行短暂的休息，解夕朝沉默了一瞬，在他面前竖起了两根手指：
　　“哥，这是几？”
　　对方有气无力：“宝宝，别把哥当傻子，这是‘耶’。”
　　解夕朝笑了。
　　他边笑边说：“行了哥。这会儿工夫看也没用。还有箐姐，先别联系品牌方了，都先歇一会儿吧。”
　　一句话，拯救了一整个转成陀螺的工作室。所有人终于在昏天暗地中短暂地撕扯出了一丝光明。解夕朝点了个蛋糕，又给每个人都点了奶茶和咖啡。一群人就坐在办公室里毫无形象地等着外卖。进行短暂的休息和充电。
　　而此时此刻，时间已经快接近午夜。
　　*
　　其实尽管忙碌，但所有人都知道，至少在舆论上，公关部暂时是真发挥不出什么大用。
　　这不是普通的热点。不是解夕朝又接了一部名导大制作的戏，亦或是他又有哪个杂志造型出圈。更不是什么需要疯狂力挽狂澜的黑料。
　　首先，获奖，这是个喜事。其次，他获的是星烁奖。一个路人皆知的奖项。一个真正站在影视圈顶峰的奖项。
　　解夕朝在今夜拿了星烁的最佳男主，意味着至少在电视剧这个领域，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的权威专家认为他已经做到了巅峰。而这件事，将会通过网络直播和文字报道告诉所有人。
　　不可思议吗？确实不可思议。
　　他的年纪、资历、演戏经验。每一样都在打破星烁以往视帝的记录。
　　事实吗？
　　是既定的事实。
　　意外和事实，这两个词连着星烁视帝。足以引起娱乐圈的宇宙大爆炸。
　　这就是顶级奖项的影响力。说到底，解夕朝拿到的，是圈内无数演员趋之若鹜、可能有一辈子都拿不到的荣誉。
　　没有任何一个演员和经纪公司可以在这样的热度下还能控住场。
　　解夕朝现在是工作室的老板，他说话一向管用。这会儿大家都已经从焦虑中缓和了过来，纷纷过来拥抱和恭喜他。随后就开始边吃夜宵边继续着忙碌的工作。
　　只有方箐箐看着他，小声道：“你早就知道了啊，夕朝。”
　　解夕朝“嗯”了一声。
　　“猜的。”他顿了顿，“其实也不确定。只是感觉，如果抉择不下的时候，他们会更偏好这个类型的片子和主角。”
　　也正是因此，他有预感《陶夏》会得奖。
　　如果评委对他没有特殊的偏见的话，已经给了提名，最佳男主应该也没跑。
　　当然。解夕朝也有预料不到的地方。
　　比如这会儿的舆论风向，比他预估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
　　解夕朝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在演员的道路上，他不是科班出身。吃了流量红利，就注定要同时接受它带来的负面影响。
　　比如比一般演员要更能打、但同时基数更大成分也更复杂的粉圈，比如庞大但不算完全正面的路人缘。再比如偏见。
　　粉圈没什么好说的。再没有缺点的爱豆，在粉丝基数上来之后都会出现妖魔鬼怪。相较之下，解夕朝的粉丝除了事业心强了一点之外，总体生态还算是比较健康的。
　　而对于前者，不知道是不是《陶夏》的事给了粉圈一个教训，解夕朝一度以为会有一些担忧“德不配位在外面被黑”的言论，但是看了一圈却几乎没有。大家基本都在热搜广场默默铺安利，偶尔回超话恍惚一下：“家人们我不是在做梦吧……”
　　给解夕朝看笑了。
　　除此之外，就是路人言论。
　　解夕朝的知名度毫无疑问，是内娱断层级别的TOP。但他的风评，却远远比不上一些科班出身的非流量演员。
　　不是他不敬业，也不是他有黑料。纯粹是因为大众对于“流量爱豆”整体还存在刻板印象。所以无事发生的时候，他在普罗大众眼里是粉丝很多风评很好的顶流。一旦他获得了超越“爱豆身份”的荣誉、且热度破圈的时候，他身上“流量爱豆”的标签就又会开始给他带来负面的影响。
　　说到底，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解夕朝走的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
　　死忠粉圈和正面的国民度，这个对于一般明星来说很难兼得的东西，同时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让他在不明真相的路人眼里形象无比割裂。
　　这段转型的路他走得很艰难。哪怕当初提名出来的时候风向很不错，解夕朝还是抱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而看到热搜评论的此时此刻，解夕朝才敢确认，这些割裂的印象，应该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路人的评论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专业的影评相关博主。
　　凭着景音和陶言两个角色，解夕朝现在几乎是所有影评博主的宠儿。几乎是他得奖的第一瞬间，就有好几个博主拼着网崩发了微博：
　　“恭喜夕朝！星烁最年轻的视帝了吧，前途不可限量啊。PS：我的微博底下可以表达惊讶，不要让我看到诸如‘凭什么’之类的言论啊，他确实创造了奇迹和惊喜，单论演技这个奖实至名归哈”
　　“猜到会给但是不敢说哈哈哈，还得是星烁，了不起！期待夕朝下一部新剧啦！”
　　“哎哟这词条热度，不愧是顶流，粉丝是不是吓坏了hhh我说你们粉丝但凡重视一下我之前的‘紫微星’言论都不至于吓成这样……什么叫紫微星，中规中矩一步步往上爬叫什么紫微星啊，小解老师给我冲[加油]”
　　一向自诩中立的影评博主都这么说，更遑论纯看剧的剧粉。
　　《陶夏》微博底下基本都是打卡庆祝的。《寻仙记》底下顾忌着男主问题不敢发，只是没多久，窦非就主动发了祝贺微博，解夕朝也回复了他。两人的互动坦荡而真诚，让端水剧粉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两人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波。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言论。
　　应该是某个对家公司下的水军，矛头直指解夕朝，说他是获奖完全是因为流量价值，认为星烁把奖给他是自毁口碑。
　　然而，这些言论在后来基本都淹没在了祝贺和惊讶当中。
　　至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开心吗？
　　说实话，解夕朝是开心的。
　　没有人不喜欢听肯定和夸赞，情绪不太会受外界影响的人也不例外。
　　这天晚上对于他的工作室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解夕朝第二天还有行程，于是犒劳过他们之后，他还是回了家里补觉。
　　他的父母在等他，客厅里放着临时存放奖杯的玻璃柜。当天晚上，解夕朝难得地一夜无梦。第二天，他就开始了下一项拍摄行程。
　　而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的热度都维持在一个惊人的高度。
　　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现实的世界。
　　在解夕朝获奖之前，哪怕他已经有了很多喜欢他演员身份的剧粉。但是一直到此时此刻，他好像才从爱豆真正转型，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
　　他的演员起点是无数人的终点。这件事听起来花团锦簇当中又带着耸人听闻的严苛。就连他工作室的成员都忍不住生出感慨：“这就是紫微星吗，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解夕朝听笑了，然后问他：“很空？”
　　对方警惕：“宝宝你要做什么？”
　　解夕朝一脸无辜地说：“我没活。”
　　他顿了顿，“但是我觉得，有人马上要来给你找活了。”
　　对方：？
　　解夕朝这句话意味深长。而所有跟他共事过的人都有这样一条经验，那就是：
　　永远不要试图质疑解夕朝。解夕朝说的，那就是对的。
　　于是三天后，在公关部的二十四小时警惕下，他们刷出了这样一条广场热门：
　　【我说你们够了吧，刷屏吹了半个月某解姓明星了，他的确演技还行吧，但娱乐圈那么多老戏骨呢，都说紫微星，我看宣扬才是娱乐圈最大的紫微星，蹭着人的封神剧本才拿的视帝，有个屁含金量，真逆反了】
　　这条热门被买了头条。很快就被迅速扩散。
　　在短短几十分钟之内，它的转赞评就达到了上千。


第140章 
　　宣扬是在家里撸猫的时候看到的这条热门。杜威转给他的。
　　：导儿，看看这个
　　：嘶，我怎么感觉有人在搞事啊，这话不是挑拨你和解老师感情吗，他看到会怎么想啊
　　：他团队不会以为是我们在拉踩吧，天地明鉴，你说我们要不要解释一下啊
　　宣扬点开看到微博正文的时候就有种两眼一黑的感觉，他手心里都是汗，也顾不上猫了，放它自己出去玩就开始认认真真看这条微博评论。好在，底下的评论大多看上去还都挺正常。
　　“？？？什么迷惑言论，这剧组都是解夕朝拉扯起来的望周知”
　　“博主你……闲着没事就去把村口的大粪挑了，神他妈蹭剧本拿影帝，就不能好剧本好演员互相成就吗？”
　　“完了，我们哥嫂是真的火了，都有人挑起来了，既然这样，欢迎路人朋友一起来看我们哥嫂定情大作《陶言的夏天》，听说紫微星导演和紫微星演员更配哦[爱心]”
　　然而，这些评论并没有缓解宣扬的焦虑。
　　他先是拿小号狠狠地给每一条评论点了赞。然后把猫拖过来无意识地rua肚子，一边把猫rua得喵喵叫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解夕朝。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以为是杜威，打开一看，却差点把手机连着猫一起扔了。
　　解夕朝：方便语音吗
　　半秒后，宣扬默默拨了个语音过去。语音那头，解夕朝的声音带着点哑：“那个，宣导，耽误你两分钟，我跟你说点事。”
　　-
　　解夕朝说是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他简短地跟宣扬说了一下微博的事，说应该是业内某些公司找到了新的角度，趁着残留的热度开始下场了。让宣扬不要有心理压力。他工作室的公关已经在处理了。
　　他说完就要挂电话，宣扬却叫住了他：
　　“那个……需要我也发条微博吗？”
　　他对解夕朝说话总是下意识地使用询问句。拍摄的时候留下的习惯。
　　也可以说是阴影。
　　那头的解夕朝沉吟了一下：“也可以。”
　　他问宣扬，“发之前要给我工作室的公关看一下稿子吗？”
　　《陶夏》是个草台班子，宣扬也没有自己的团队。尽管如此，这话还是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敏感的人会觉得冒犯。但宣扬只会松一口气。于是他由衷地说：
　　“可以啊。”
　　解夕朝：“……”
　　宣扬隐约听到他似乎是笑了一声，然后说：“没事，你直接发吧。”
　　“问题不大。”他停顿了两秒，然后道，“还得谢谢宣导你之前做的铺垫。”
　　他说的是宣扬之前不遗余力在每一场采访变着花样替他宣传的事。就连他盯着修了32版剧本的事这种外人看来比较丢脸的事宣扬都说得光明坦荡。
　　虽然之后这些全变成了嗑糖素材，但是也给解夕朝立了一个非常好的人设。已经有言论说解夕朝以后或许也可以去尝试拍电影和写剧本，以他的才华，说不定成就不比爱豆和演员差。
　　宣扬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你帮了剧组很多。”
　　挂了电话。他不再焦虑。抱着猫去思考微博怎么写。
　　而另一边，解夕朝挂了电话就咬碎了嘴里含了许久的薄荷糖。
　　他刚录完音，嗓子还有点儿哑。
　　吃完糖，他问一旁竖着耳朵的公关部负责人：“这样可以了？”
　　后者喜滋滋地说：“你CP都要亲自下场了，那肯定可以。哎我说宝宝你的魅力也……”
　　他一高兴就喜欢嘴贱，又被解夕朝风轻云淡的一眼堵回去，默默转移了话题，“我是说，还好你发现得早。”
　　“说真的。”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要不是你提醒了我们，我们肯定没办法处理得这么及时。什么人发牢骚专挑半夜三点发啊。”
　　“行了不说了。”他道，“我看这会儿风向已经控住了。等宣导发了微博我们就继续加热，争取把这个当作对方免费送的热度。”
　　解夕朝顿了顿，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负责人乐呵呵地走了。他站在走廊又吹了会儿风，等到薄荷糖的味道在嘴里完全化开来，他才回了工作室。
　　他刚回工作室没五分钟，宣扬的微博就发了。
　　*
　　宣扬是个感性的人，这点早在解夕朝看他的剧本的时候就发现了。
　　感性的人适合艺术创作。但往往同时具备的敏感和内向更像是缺点和软肋。宣扬就是这样一个感性和内向并存的人。据他说，他从小到大除了杜威就没什么朋友。
　　《陶夏》拍摄的时候，解夕朝一度猜测过这个本子的原型是不是他本人。他挑了个机会旁敲侧击了一下，好在不是。
　　这只是个有些孤僻和内向的小天才。小天才有着属于自己的、格外特别的幻想世界。同样也重情重义。
　　说的是发微博，但其实真正发出来的时候，他用的是头条文章。
　　为了给解夕朝澄清，他专门写了一篇长文。
　　大概是因为想快点发，这篇长文措辞很急，里面还带了错别字。80%在吹解夕朝对剧组做的贡献。20%在表达感谢。
　　长文的末尾，他真情实感地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好像说很多都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我只知道我最接近放弃的时候，是他带我走出了阴霾。如果说我们俩是谁在依靠谁的话，那也是我靠着他才成了星烁奖最佳导演。”
　　底下的热评十分真实。
　　“哥，你超爱……”
　　“路人，来吃瓜的。看着看着我就忘记了点开这篇长文的初衷，这黑色的字越看越粉，这就是你们影视圈吗，我大为震撼”
　　“导，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们大家都有脑子hhh不会被带跑的啦，但是宣导你太可爱啦！谢谢你替我们朝朝说话！你俩才不是谁蹭谁，就是互相成就呀”
　　“啊啊啊！谁懂！无关CP，真的好久没有看过这种所有人一起努力实现梦想的桥段了，当初就连主创团队也不看好的剧啊，现在一个视帝一个最佳导演，怎么不是一种热血爽文剧本呢，眼睛袅袅了呜呜呜”
　　真情实感永远是最能引起共鸣的东西。这条长文一发，原本就被控住的风向这回基本全是一边倒的感动加嗑CP。解夕朝的团队准备好的预案甚至都没用上。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原博却突然又发了两条微博。
　　【好多人啊.jpg我是真的火了哈哈哈，解夕朝的粉丝果然战斗力强。但是粉丝们，宣导啊，我从来没说解夕朝是个花瓶废物啊，我只是说他[蹭着好剧本][好人设]拿视帝而已，80分的演技+100分的人设没人会说不优秀，但只有100分的演技+100分的人设才能叫封神，懂这里面的区别吗？我只是觉得他被吹得太过了而已】
　　【不会再回复了，看得出解夕朝挺会做人的，团队也很厉害。我们这种素人可经不起网爆，溜了溜了，让时间证明一切吧。反正德不配位的营销咖早晚会遭反噬的，等着瞧哈】
　　打完这些话，确保他已经被人看到之后，他就立刻销了号。
　　这件事情的热度本来就还没过去，这一下，原本已经快沉寂的舆论又重新被炒热，一时之间，#解夕朝 80分演技又再一次住在了上升词条上，眼看着就要重回热搜。
　　-
　　几乎是刷出新微博的第一个瞬间，工作室内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垃圾桶被踹翻在地，伴随着一句咬牙切齿的“断子绝孙的大傻逼”，所有人都看着公关部负责人站了起来，泄愤似的踹翻了第二个垃圾桶。
　　这位毒舌猛男大名叫裴一满。当初因为个性过于突出并且在面试时对解夕朝高调示爱险些让保安给架出去，但最后把他给留下的也是解夕朝本人。
　　原因无他，反应太快，精力太充沛，战斗力太强。解夕朝其实不太在乎他被叫老板还是宝宝，人好用就行。
　　也确实好用。
　　至少当初解夕朝暗示他可能有情况，他就连夜做了几套紧急预案。基本每套都能妙手回春。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是一套连招。
　　裴一满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他一边思考着应对方案，一边在心里想这得看老板多少眼再回本。
　　然后他发现，看多少眼先不提，这事比他想象中要棘手得多。
　　这是一条早有预谋的微博，或者说，之前的那条措辞激烈的微博，就是在引导他们下场，从而顺势引出这一条结果。
　　贡献可以证明，相互成就可以证明。但是演技这种东西却是因人而异。
　　哪怕是最有名气的大导，都不敢妄言谁的演技是一百分，谁的又是八十分。所以，对方为什么要从这个角度切入？
　　因为解夕朝目前演的两个角色，景音，陶言，确实都是他说的那样，是好角色，也是好剧本。
　　这当然可以用来证明解夕朝挑剧本的眼光好，审美好。但是也正是因为剧本和角色本身就是堪称封神的优秀，所以直接掐灭了解夕朝演技带飞剧本和角色的可能性。他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和剧本和角色相辅相成，互相成就。
　　很显然，对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才用来作文章。
　　裴一满恨得牙痒痒。但是他心里知道，如果他是对家，他也会打出这一张牌。
　　本质上，解夕朝红得太快也太早。哪怕谁都知道，他能驾驭所有的角色，但他目前为止，也没有这样的一部作品能够来证明。
　　裴一满头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但是此刻，他也来不及思考这是哪路神仙又在背后下的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给解夕朝发消息，对方的消息却先到了。
　　他给解夕朝的备注也是宝宝，后面带了个可爱的颜表情。让这位猛男在老板每次给自己发工作消息的时候都能冒一会儿粉红泡泡。
　　这一回，对方的语气也在这个称呼下变得异常温和。
　　他说：
　　微博我看到了，没事，就这样吧
　　一锤定音。
　　裴一满心里知道物极必反，其实也只能趁着大众舆论还没逆反见好就收，但是心里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解夕朝按灭了手机屏。
　　他刚刚送走洪午的助理翟子茵。对方甚至也关心了一下他此时此刻聚焦的热点，解夕朝谢过了她的关心，然后道：“谢谢姐，但是问题不大。”
　　对方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道：“洪导让我转告你，你还年轻，风头适当地被压一下不是坏事。尤其是你本来就没有什么错的时候。”
　　她说：“加油呀朝朝，我看好你哦。”
　　最后这句话很俏皮，显然是她自己补的。解夕朝再次谢过了她。
　　等送走了客人，他回到了房间。从宣扬那顺的猫爬到他的腿上，乖巧地找了个位置躺好。
　　解夕朝一面思索要不要自个儿也养只猫算了，一面打开了翟子茵送过来的包。
　　先是一个U盘，里面是很多珍贵的影像资料还有电子教材。然后是一些价格不菲的礼物。洪午和陆咏这对老友是真将他当小辈来看，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在他俩这，已经和窦非一个待遇。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一沓厚厚的剧本。
　　拍摄《陶夏》之前，解夕朝就和洪午那边正式敲定了档期。
　　当初说好的那本，和天照视帝郁麟合作的双男主，于近期终于打磨好了剧本和制作团队。
　　此时此刻，这部定名为《诡》的刑侦剧的剧本就在解夕朝的手上。
　　他掂了掂剧本的厚度，一边拿了洗好的葡萄吃，一边在小猫的呼噜声中，翻开了剧本的第一页。


第141章 
　　解夕朝前两天其实和《诡》的制作组吃过一次饭。
　　意料之中的，这是个很成熟的团队。至少一眼扫过去，解夕朝有好几个人都是直接能叫出名字的知名幕后。导演叫孟旭燃，年纪出乎意料得不大，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性格倒是很开朗。拉着解夕朝聊了很久，说自己的小侄女很喜欢他。
　　解夕朝当然不会天真地觉得这句跟“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一样的客套话会是真的，但孟旭燃的这个举动显然传达出了一个讯号：
　　那就是《诡》的整个制片团队对他应该挺满意。
　　“那能不满意吗？”窦非跟他吃饭的时候很直白地说，“双视帝诶，这传出去得是多大的爆点。这部剧还没播就能炒一播，可不得把你供着。”
　　他跟解夕朝熟了之后愈发不见外。说完才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见到郁麟师兄了没？”
　　郁麟跟他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大他两级。
　　听他这口气，两人应该也挺熟。
　　解夕朝说：“没。”
　　“他好像之前赶通告连轴转太累了，这两天病倒了，所以没来。”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孟旭燃的说辞，诚实地复述。
　　闻言，窦非的表情有些遗憾。他说：“没事，反正你们见面的机会多了去了。”
　　“郁麟师兄人挺好的。”他道。
　　人挺好，角色不太好。
　　解夕朝翻完《诡》的剧本，只有一个感受：
　　那就是，这可真是丧心病狂的一个大反派。
　　-
　　郁麟饰演的角色名叫狄朔，也是《诡》这部剧的反派boss。是犯罪者里典型的天生犯罪人。缺乏道德，冷血无情。但和现实中的罪犯有点儿不同的是，同时，他又具备极高的智商和伪装能力。
　　全剧二十集，四个案件。三个是他教唆杀人，一个是他亲自动手。他亲自动手杀的人，是他自己的母亲。而最终，男主角霍向阳带着人搜查他家的时候，发现他的父亲早在二十年前被他分尸埋在了花园里。冰柜里还冻着他弟弟的骨头和头颅。
　　一家人整整齐齐。
　　就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社会身份却是热衷慈善的、杰出的青年企业家。可谓把反转做到了极致。
　　这角色挺吓人。解夕朝却没被吓到。
　　他分得很清。平时看悬疑剧是追剧，看剧本却是纯粹的工作。他从来不会受个人情绪影响。
　　从工作角度来看，他只看出了这个角色出乎意料的丰满程度。
　　演戏不怕坏。反正又不是真的。
　　狄朔这个角色可以发挥的地方太多了。无论是前期的温文尔雅，还是后期真相揭露之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剧情，都是可以发挥的点。解夕朝甚至感觉这是连粉丝前后期可以吹的词条都安排上了。
　　他要是公司，前期就给人吹温柔苏感，后期就给人吹史上最帅的反派。
　　缺德？
　　三观不正？
　　是挺三观不正的。解夕朝自己不会这么干，但是他知道，永远不要高估各大资本的下限。
　　相较之下。
　　霍向阳这个角色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
　　解夕朝最近一直在被吹说可以去当编剧。但是没人知道，他其实确实执导过电影。也写过剧本。
　　只是相对于演员和爱豆来说，这个方向的任务不算多。所以他也只是过了个手瘾。
　　过手瘾也要成绩，系统从来不会给什么新手保护期。而最简单的突出气运之子角色的方式，就是从人设开始，就给他做到十分。
　　缺点是没有太多演员的发挥余地。优点是只要演员只要在及格线上，经他的调教，角色和剧情自带的矛盾冲突就足以让他撑起一个角色。还会获得很多的好评。
　　简而言之，就跟给一个音色平平的歌手一首他舒适区的好歌一样。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对家公司会选这个角度给他下绊子。
　　而这样的角色里绝对不会包括霍向阳。
　　他手边有个本子，是他自己的习惯。
　　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梳理人物小传。而此时此刻，上面就写着霍向阳的生平。
　　小康家庭，父母双全甚至猫狗双全。
　　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考考入了家门口的公安大学。毕业顺利进了家门口的警局。
　　案子破了几个，甚至运气不错，当年碰上了桩要案，因为办得漂亮立了功。按履历来算也算破格坐在了这个位置。
　　霍向阳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大概就是遇上了狄朔这个变态。
　　并且对方还卯足了劲儿想杀他。
　　从表面上看，这是个很不错的角色。
　　如果解夕朝就是霍向阳本人，那他确实会挺高兴的。受一些刑侦剧和警匪片的影响，很多男孩子小的时候都有一个警察梦。解夕朝也不例外。长大之后他选择了更合适的方向，但如果有这个机会，他也愿意尝试一下这样的人生。
　　但是这是建立在他本人的想法，以及如果这是现实人生的基础上。
　　作为一个戏剧角色，霍向阳身上缺少的，是最核心的故事性和话题性。
　　简而言之，在这部剧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具人。
　　-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当初洪午找上解夕朝，才刚刚是景音大爆。对剧组，相较于看中他本人的演技，更多的还是洪午的面子加上能扛流量。而对洪午，对方是有意提携。这部剧对当时的他来说，也确实是他高攀。
　　事实上他拿了视帝之后，洪午就跟他提过，说他可以推了这个戏约，不用顾忌他。他说：“星烁之后，你不会愁戏约，没必要。”
　　洪午的意思很明显，他是个耿直的人，从不搞弯弯绕绕。
　　但解夕朝还是签了。
　　他跟方箐箐的解释也是：“没必要。”
　　洪午当然会给他圆场，但这毕竟也算是出尔反尔。孟旭燃不会说什么，底下的工作人员却不一定。没必要平白无故给别人留个话柄。
　　更何况，名导背书加上负责的制作团队，哪怕人设平一点，这部戏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不能被称为烂饼。
　　解夕朝签了，也作了心理准备。
　　但是他没想到，这角色真能工具人到这个地步。
　　但他看到最后狄朔想杀他，内心独白也是因为他“刑侦队长”的身份，杀了他是对警局的挑衅，而不是因为他霍向阳这个人时，饶是淡定如解夕朝，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
　　……可真狠。
　　他想。
　　连个炒正邪CP的机会都不留。
　　知道的是“我们这部剧是个三观很正的双男主正经剧，不搞有的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防花瓶流量从任何一个角度吸血。
　　花瓶流量很没所谓地合上了剧本。
　　小猫又开始咬他的裤脚撒娇要爬上来玩，解夕朝拎起他的后颈皮跟它对视两秒。然后他笑了。
　　“走。”他说，“找你爹玩去。”
　　*
　　猫爹又在恍惚。
　　解夕朝把猫端过去，他接手，嘴角一撇又要哭。解夕朝说：
　　“停。”
　　他拿出准备好的手机冲对方晃了晃：
　　“看到了吗？”
　　某位豌豆射手喷完就销号，留下一片硝烟战场。解夕朝粉丝和黄泉路人正battle，战斗力大概是99：1。简而言之，这是个顺风碾压局。
　　事实就是普罗大众都有眼睛，挑刺的能带节奏但带不了风向。跟宣扬的小作文更是半点关系没有。
　　至于剩的那点节奏，解夕朝说：
　　“跟你没关系。”
　　宣扬被杜威拖走了。后者搓搓手，语气殷勤：“解老师你别理他，他就是老毛病又犯了，这两天写剧本呢又不当人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相思病，你多来……唔！”
　　他又一次被捂住嘴拖走，方雨微可爱又抱歉地说：“小朝老师不好意思哦，您知道的他俩脑子都有点儿毛病……”
　　解夕朝：。
　　他有些好奇：“宣导在写新本子了？”
　　她笑了一下，说：“嗯。”
　　“已经有不少资方找上门了。”她道，“这回应该是个电影了。不过宣导自己说他挺随缘的，有灵感最重要。”
　　这点解夕朝挺赞同的。
　　他说：“加油。”
　　一旁的宣扬狂眨眼睛。
　　-
　　中午剧组凑一块儿吃了个饭，季彦刚下综艺，来的时候风尘仆仆。刚坐下就问：“哥你下部戏跟郁麟搭啊。”
　　解夕朝笑了：“你又知道了。”
　　“那是，我是谁。”季彦有点儿骄傲。
　　他这两天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大约是想通了。
　　解夕朝也没问他下部戏接什么，他倒是先问上了。
　　问都问了，解夕朝就说：“你认识郁麟吗？”
　　“还行，和他一起录过综艺。呃当然他是主咖我在粉丝席。”季彦说，“人挺好的吧。”
　　他想了想，“幕后也不耍大牌，对我们这些后辈和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好，还会跟我们聊天开玩笑来着。他这个咖位的话还挺难得的。给人的观感挺不错的。”
　　解夕朝“嗯”了一声。
　　这是他从朋友口中第二次听到的关于未来搭档的评价。
　　听起来他接下来的拍摄应该会很轻松，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半个月后《诡》剧组开机，第一场戏两位主演就配合默契，直接一遍过。
　　开局就如此顺利，孟旭燃自然高兴。现场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解夕朝擦了擦脸上的血浆，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水。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坐在了他的边上。
　　*
　　郁麟是开机的前一天到的。
　　一般来说，大多数剧组在开机前都要有剧本围读。但是孟旭燃说这个本子专业性太强，改动不太好改，于是剧本围读就改成了主演分别和编剧导演小范围沟通。
　　于是，拍戏这一天，还是解夕朝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踏实低调的新晋视帝。
　　从解夕朝的角度看，郁麟长得挺有味道的。
　　他不是传统的正气帅哥长相，相反，称得上带着邪气的帅气，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那双微弯的桃花眼。
　　虽然临开机才到，但是他却到得很早。
　　早上八点多，一般大牌明星还在睡懒觉的档口，他就去了正在筹备中的剧组。不仅如此，他还让助理给当时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带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饭。另外，又给剧组的所有人分发了小礼物，上到导演主演，下到场务，人人有份。
　　《诡》这部剧筹备到现在，郁麟因为通告和身体的原因前期亲自参与得并不多。他不来，有的时候做事就得兜个圈子。据解夕朝的了解，就因为这件事，不少工作人员都颇有微词。这天之后，这些微词就都消失了。
　　解夕朝也收到了礼物。是一枚某知名品牌的胸针。大概六位数。
　　这礼物堪称贵重。送的还是他代言的牌子，可以说是十分细心。解夕朝想了想，让助理还了份礼，自己却没戴。
　　这会儿，他还的那串玉石手链就戴在郁麟的手腕上，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郁麟笑了笑：“谢谢小解老师的礼物，我很喜欢。”
　　解夕朝也笑了笑。
　　他说：“不客气，很适合您。”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声音温润，有种天然的安稳平和感。郁麟多看了他一眼。
　　他突然若有所思地道：“小解老师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这话就不再是客套了。
　　距离拍下场戏还要一会儿，解夕朝的助理知情知趣地离开了这里。
　　而休息的棚内，解夕朝也意外地抬起了眼。
　　片刻后，他看向郁麟，像是有些好奇：“怎么不一样呢？”
　　郁麟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手上的玉石链，停顿了两秒。
　　怎么不一样呢？
　　郁麟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他见过的后辈很多，不乏很红的小爱豆或者流量演员。大多数人看上去都有一种很浮躁的气质。尤其是年少成名的。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可能并不能叫做浮躁。毕竟这些都是命运的宠儿，充其量，只能被叫做被偏爱的骄纵。
　　但是解夕朝没有。
　　他比郁麟见过的偶像流量都要年轻和好看，但他的气质却比他们沉稳许多。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从容和得体。
　　郁麟是真的觉得意外。
　　还有刚刚的那场戏。
　　最令他意外的，还是他们刚刚对的那场戏。
　　-
　　郁麟是看过解夕朝演戏的。
　　从让他转型大爆、直接让洪午出面放他进《诡》剧组的景音，到后面让他拿了视帝的陶言。郁麟几乎每一集都认真地看和揣摩过。
　　这当然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但是再怎么有灵气，他才只演了两部戏。
　　因为场地原因，他们刚刚拍的，是一场比较后期的戏。
　　狄朔母亲的尸体被发现，他作为受害者出现。他要表现出作为受害者的痛苦和悲伤，而面对现场残忍的分尸场景，这位年轻的刑侦队长要表现出不忍和愤怒。
　　而由于前面的几桩案件疑点重重，他此时此刻是一个压力非常大的状态。这种压力大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其实是很难把握尺度的。
　　郁麟作好了NG好几遍的准备。他垂着眼站在身侧，面上是早就练习了无数遍的，隐忍的痛苦。
　　他调整了角度，镜头飘过去的时候，刚好拍到了他嘴角的一点诡异的笑意。分秒不差。
　　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惋惜。
　　这样的镜头很难抓准确。他想，好不容易卡住了点，却不能用。
　　然后，他就听到了孟旭燃带着兴奋的“咔”。
　　精彩吗？
　　虽然他没看到，显然应该是精彩的。
　　要不然孟旭燃不会这么兴奋。
　　但是郁麟不明白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他不小心说了很多。从解夕朝的长相性格到他刚刚拍的那几个镜头。说到最后，他才恍然惊觉到了什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吧。”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他道，“就是挺惊讶的。”
　　他顿了顿，很诚恳地说，“我挺喜欢你的，夕朝。之前洪老师跟我推荐你，其实我还有点犹豫来着。主要……你懂的。这倒不是偏见。我也不是对后辈有意见，确实是客观事实。”
　　他开了个玩笑，“我前两天剧本围读的时候还跟几位编剧和导演说来着，我说小朝老师这个视帝拿的好像来打我脸的。是不是我背后有眼不识泰山嘀咕他被他听见了。”
　　他一边说，一边喝了口水。神态亲昵自然。任谁看，都会以为这是位和蔼可亲的前辈。两位搭档相谈甚欢。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郁麟很客气。
　　以他的咖位，完全不必又送礼物又找解夕朝聊天。谈话过程中还不停地找着话题，主动让两人的关系变得熟悉起来。相较之下，解夕朝反而冷淡了不少。
　　他说的话总共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几乎有些不懂礼数的意味。
　　此时此刻，郁麟的话说到这里，大约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开了口，说的却是：“之前剧组吃饭，郁老师是身体抱恙吗？”
　　郁麟愣了愣。
　　随即他点了点头：“嗯，那会儿连轴转，实在撑不住。不好意思啊。”
　　解夕朝“哦”了一声。
　　然后，他在郁麟有些不解的注视下。
　　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漂亮又无害的笑容。
　　“我还以为，是郁老师听说我拿了视帝，连夜找了职黑炒作试图让我名不副实。”他慢慢地道，“又让编剧连夜改剧本人设，生怕给我一点高光。”
　　“事情太多，太忙了呢。”
　　话音落下，空气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解夕朝低下头，面色平静地翻过一页剧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挺好。
　　世界终于安静了。


第142章 
　　其实解夕朝一般不会这么直接地下人面子。
　　娱乐圈勾心斗角的事实在太多了。他和郁麟演同一部戏，却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白了，剧都是他们丰富履历和成绩的跳板。双男主剧，捧红了哪一个另一个就是亏了。就算联合炒CP后期还得提纯，比起利益共同体，其实更多的是竞争。
　　《诡》当初之所以定他，洪午是一部分原因，剧组是一部分原因。但这并不代表郁麟是看在洪午和剧组的面子上退让了。
　　他这么重视这部戏，同意解夕朝进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解夕朝就是他冲奖路上的辅助。
　　怎么不是呢。
　　当红顶流，自带流量和争议。演技看着不错但说不定只是走运。更何况流量转型要获得口碑有天然劣势。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陪衬。
　　——如果解夕朝没拿星烁视帝。
　　解夕朝完全能想象到他拿奖时郁麟的心情。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开始，解夕朝就像所有活在他偏见里的流量一样。而这个奖，像是狠狠扇在他脸上的一耳光。
　　不仅是踩着垫脚石拿奖的幻想破碎，更是对他多年努力的嘲讽。
　　他努力了十几年的事，他的后辈仅用了两部戏就做到了。
　　这是最残忍和直接的对比。
　　能想象和理解，所以当初郁麟称病不来，解夕朝也没什么感觉。哪怕是郁麟背后捅刀子，都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浪费大量时间和对方虚与委蛇。
　　解夕朝说完这句话，郁麟就直接站起来走了。
　　他本性里带着点儿神经质。多话、过度殷勤、完美口碑强迫症。解夕朝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人过于压抑自己的天性和长期的失败导致的精神问题。谈不上病，只是肯定算不得正常。
　　这也是他选择直接跟郁麟点明的原因。
　　简而言之，跟神经病委婉，人家当你好欺负，还是陷阱里的兔子。
　　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直接，才会让他惶恐不安、惊疑不定。
　　但也只限于惊疑不定了。
　　助理喊他出来拍戏的时候，解夕朝合上剧本。接下来要演的戏在他的脑海里像是电影画面一样播放。
　　谈不上烦躁。
　　但是这事确实相较于以往更为棘手。
　　他平静地站了一会儿，调整好了情绪，走出了休息室。
　　-
　　他们下午的戏相较于上午不是很顺利。
　　主要原因是在郁麟。
　　在解夕朝看来，郁麟跟狄朔这个角色有相似之处也有不相似的地方。相似之处在于两人的精神状态和内核。不相似的地方，就是狄朔是个高智商犯罪天才，而郁麟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复读机。
　　这话说出去郁麟脆弱的心灵又要被狠狠伤害一次，但是很遗憾，解夕朝说的是实话。
　　他们的第一场戏，他看得出郁麟演练了无数遍。机械设计的结果就是，当他精神出走的时候，原本就程式化的表演愈发失去灵魂，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儿。
　　这场戏是很日常的一场戏。
　　还是在狄朔的家中，只是此时，杀母案还未发生。狄朔炮制了和霍向阳的几次偶遇。和霍向阳达成了似友非友的交集状态。这一场戏，就是霍向阳办完案子，刚好在狄朔家附近，他邀请霍向阳来他家里坐坐。
　　夏日的阳光正好，杀人狂魔看到了纯洁正义的小羔羊，突然就兴致上来。邀请他来家中作客，他的状态是放松且戏弄的。霍向阳按门铃前，他还在擦着家里的菜刀。
　　就是这样一个动作，郁麟卡了好几遍。
　　他很不在状态，这就很难演出那种把杀人当放松的愉悦和松弛感。
　　孟旭燃第7次喊“咔”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烦躁。
　　他按捺着性子，说：“郁老师，是身体不舒服吗？”
　　郁麟脸色有些苍白，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
　　他说：“可能是还没恢复，有点儿头晕。”
　　他的态度诚恳，孟旭燃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看了眼天色，道：“那下午就先到这里吧。”
　　郁麟被助理扶着离开。而解夕朝也走到一旁卸妆。
　　方箐箐刚好结束了工作过来探班。她让助理先去休息和买饭，给解夕朝递了瓶水，有些讶异：“怎么了这是？”
　　解夕朝说：“郁老师身体不舒服。”
　　方箐箐说：“又不舒服啊。”
　　一旁路过的孟旭燃：“……”
　　他看了眼面前这位素面朝天却仍显凌厉的女经纪人，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嘲讽的痕迹。但是对方的神色却很自然。就好像这真的是个陈述句。
　　孟旭燃沉默了片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思想阴暗，背着手走了。
　　而另一边，方箐箐撇了撇嘴：“老狐狸。”
　　解夕朝说：“回房间说吧。”
　　方箐箐和他回了酒店，不多时，小助理也送来了饭。方箐箐一边把饭拿给他，一边低声道：“和洪导那边沟通过了，说是后续我们有什么动作的话会全权配合我们这边。”
　　她顿了顿，“编剧那边，真的不能让他们再改改人设吗？”
　　她的语气很急切，带着点不甘。
　　而虽然遗憾，解夕朝还是很诚实地告诉她：“前两天剧本围读的时候沟通过了，不能。”
　　他顿了顿，“这部剧他们是资方，孟旭燃是他的老同学。这个剧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制，你觉得他们会改吗？”
　　空气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方箐箐的脸色很难看。
　　*
　　这就是问题所在。
　　事实上，第一次看到剧本的时候，解夕朝就大概猜到，这是郁麟在背后动了手脚。
　　一部刑侦剧，哪怕要塑造反派，正常的思路最多也就是平分秋色。把正方的角色改成工具人，哪怕形式上掩饰得再好，内里也是头重脚轻。
　　过度塑造反派，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做法。说严重点，扣个三观不正的帽子都可以。他想不出怎么会有一个编剧，还是半专业的编剧会这么干。
　　除非有人加钱了。
　　也正是因此，解夕朝才真正确定，之前那个刻意炮制话题的幕后黑手是郁麟。
　　毕竟一般人哪怕要搞他，都不至于铤而走险去打逆风局。除非出于自己本身的需求，需要尽可能把他的风头压下来，且必须是现在。《诡》开拍在即，郁麟的需求确实是最迫切的。
　　可是娱乐圈的事，确定是谁下的手只是一个开始。
　　解夕朝这边大可以直接辞演。但是一来，就像他之前就顾虑的那样，这会给人留下出尔反尔的话柄，二来，郁麟虽然也希望他辞演，但解夕朝相信，他更不会让他清白干净地抽身。有约定在先，这事首先是解夕朝不占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打击同行的机会。
　　更何况，郁麟的心眼看上去比针尖还小。
　　事情到这里，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局。
　　方箐箐自从解夕朝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开始低头发消息，然后绷着脸吃牛肉饭。一块牛肉被她戳得汁水四溢。
　　解夕朝知道她心情不好。毕竟就这么演下去，约等于吃下了这个闷亏。他停顿了两秒，还是没有试图拯救那块牛肉，而是换了个话题：“今天我跟郁麟撕破脸了。”
　　“嗯？”
　　方箐箐回过神：“好事啊。”
　　“进都进去了。”她道，“总不能还跟他兄友弟恭吧。那多恶心。”
　　她无所谓地道，“反正私底下怎么闹一般都闹不到明面上。我都想建议你摆烂了。反正孟旭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夕朝笑了笑。
　　“还笑。”方箐箐看他，叹了口气，“就郁麟那个国民度和口碑，只要他拉踩你的事被爆出来，他那个角色直接就是他用的话术的回旋镖，舆论绝对一边倒。他演技也比不过你，如果你俩人设平分秋色，那……”
　　“那他会输。”解夕朝道，“我也赢不了。”
　　方箐箐愣住了。
　　她抬起头，青年的眼睛看上去澄澈而干净。
　　她终于发现了这天晚上对方的不对劲。
　　哪怕是在说到和郁麟撕破脸这件事，对方的脸上都是一派平静。
　　当然，她就没看见解夕朝着急过。
　　她不由得开始顺着解夕朝的思路往下想。
　　的确。
　　解夕朝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在引导舆论，认为他是沾了角色和人设的光。如果《诡》是平分秋色的人设，那么这个话术对于郁麟显然成立，但解夕朝也依旧摆脱不了这个子虚乌有的“黑点”。
　　但如果细究，这个言论本身其实也很难澄清。毕竟，没有演员会主动去找一个明显是工具人的平面人设来演。这对于演员来说简直就是浪费时……
　　……等等。
　　方箐箐的思绪蓦然中止。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放下了勺子。
　　她瞪着解夕朝，后者默默投降：“上午才想到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道，“那当然不演或者改剧本最好。”
　　但是不可以。
　　所以……
　　方箐箐动了动唇：“我会让裴一满先想好到时候的公关方案。之前那个账号已经通过IP查到背后的推手公司了，就是他们家养的职号。有合适的时机的话爆出来是很有力的证据。剧本，剧本……”
　　如果开播后能爆出完整剧本，配合到时候的爆料，一定会有专业人士分析剧本的角色重心问题。就怕制片方背刺。
　　“去和孟旭燃谈。”解夕朝道，“让他和我们合作，剧本不能我们来爆。我还有一件事要找他，人设还是要改动，现在太单薄了。他应该也害怕，如果不改，这剧播出铁定会被骂洗白反派。”
　　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对郁麟那个态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心里对这个安排也有不满。毕竟谁也不想背一个三观不正的名声。
　　方箐箐说：“……他要是不怕呢？”
　　“他会。”解夕朝很淡定，“因为你这么跟他说，就约等于告诉他，现在我们很不满。所以，就算到时候没人骂，我们也会让水军推波助澜。”
　　他顿了顿，“而且，我只需要微调。郁麟那边要说服很容易。”
　　曜欣的确大概率干不出这种事。那是因为这公司从员工到老板个人道德都远超平均水准。
　　但孟旭燃却不会觉得这只是一句恐吓。
　　方箐箐：“……”
　　好像也是。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方箐箐看着解夕朝，喉咙有些发干：“用这个角色翻盘……你有多少把握？”
　　“如果按现在的人设。”解夕朝说，“五成。”
　　方箐箐动了动唇，试探着道：“那……”
　　“能改呢？”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
　　就在这无限延长的两秒间，方箐箐几乎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不真实感。
　　这种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解夕朝跟她说他要演《陶夏》。吃一堑长一智，她什么都没说。而解夕朝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能改，并且让我自己来改。”他垂了眼。
　　“百分之百。”他平静地说。


第143章 
　　拍摄已经开始，要改一定要快。方箐箐吃完了饭就直接离开。解夕朝继续吃着沙拉，工作群里跳出了晚上继续休息的通知。说是郁麟的身体尚未恢复。
　　工作人员对休息当然乐意之至。但拍摄场地多租一天就多花了一天的钱。孟旭燃的语气带着生硬。解夕朝看着三言两语稍显生冷的消息，按灭了屏幕。
　　他先是收拾了一下桌子，扔掉了外卖盒子。然后又出去散了会儿步。
　　一切惯例的日常活动都做完，他在书桌面前坐了下来。
　　这是他的工作桌，偌大的桌子上除了笔记本，就都是纸张类物品。左边堆着《诡》厚厚的剧本，而右边则是几本工具书籍。这些都是作为一个演员常规的东西，但尽管如此，这样的桌面也会让外人道一声敬业。
　　只有解夕朝知道，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张桌子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在这张桌子的任何一角。
　　正对着桌子的那面木板上，贴满了记录着片段文字的便签贴。
　　它们有各式各样的颜色，字迹大多凌乱，有的几乎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急忙涂抹的两笔。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的全都是一个人。
　　如果方箐箐刚刚走到套房的里间来，那么她就不会再问出那个问题。而她也会知道，所谓的“五成”，不过是解夕朝谦虚的说法。
　　哪怕剧本一字不改。解夕朝的胜率也能达到七八成。
　　不是因为编剧写得有多好，也不是因为郁麟有多蠢。
　　纯粹只是因为，拿到这个角色的，是解夕朝。
　　-
　　如何做活一个人设？
　　这个问题季彦曾经问过解夕朝。彼时他刚拿到了新剧本。这是早就约好的戏推不掉，但是他也确实厌倦了模板式的表演，和千篇一律的人设。
　　他问得疑惑，解夕朝对他的第一句回答却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千篇一律的人设。”
　　季彦不懂。
　　解夕朝就问他：“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你见过两个从长相到个性、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吗？”
　　人类自婴儿开始生长，就像树木自树苗开始长出茎干和枝桠。
　　风霜和雨雪，烈阳和阴霾，都是树苗长成树木当中所有的经历。
　　人类也不例外。
　　从解夕朝拿到剧本开始，他每天都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编剧寥寥数笔对霍向阳的描述中填充他的过往。
　　填充这个词的定义很宽泛，但解夕朝的填充从来不是天马行空。
　　他所有的填充，都是以编剧的描述作基点。因为他清楚，人设置于剧情，两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整个故事。只有基于基础人设的填充，整个剧本的逻辑才会依然通畅。
　　从这个基点开始，他开始填补“霍向阳”。
　　霍向阳家庭幸福。那么他必然有一对恩爱而相敬如宾的父母。他的脾气自信中带着些混不吝的痞气，他父母显然也不会是内向而拘谨的类型。
　　一对开朗大气、相处和谐的夫妻。他们的相遇会是怎样的呢？
　　可能是自校服到西装的恋爱长跑，也可能是进入职场之后匆匆一瞥的一见钟情。无论是哪一种，他们显然应该是恩爱的。
　　因为通常情况下，只有和谐的家庭环境，才大概率能养出一个具有健全人格的孩子。
　　解夕朝并不犹疑，哪种选择都有可能，他甚至靠骰子选择其中的一种。因为他知道，这也并不是霍向阳真正的人生。
　　他要做的，只是给这个人物一个他认为的、从头到尾符合逻辑和人设的人生。让他给自己的演绎寻找一个支点。
　　就像是一个积木游戏。漂亮的树屋是呈现在纸面上的、三言两语概括的最终人设。但是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空中楼阁。他要给他填充出漂亮扎实的地基。
　　假设这是一对从校服到西装的、多年爱情长跑最终修成正果的情侣。
　　他们感情稳定，恩爱幸福。并且在某一年拥有的幸福的结晶。
　　那么……
　　孩子呢？
　　霍向阳显然从小就生活在稳定幸福的家庭环境中，他的成绩优异，那么他的父母必然教导有方。公安大学的分数并不低，且对视力和身体素质都有一定的要求，那么，他一定也养成了良好的生活和作息习惯。
　　一个聪慧的、活泼的、健康的孩子。
　　他的成长过程中应该出现过警察的角色。
　　或许像他本人一样，是看到了电视剧里惊心动魄的剧情。也可能是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了警官学院整齐的操练。如果戏剧一点，那么甚至可能是因为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切实地受到过来自于警察的帮助，于是，他的心里种下了这样的一颗种子。
　　家人、成长环境、经历。
　　……甚至生活习惯。
　　吃饭的时候，解夕朝会思考，霍向阳吃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是大口吃还是细嚼慢咽？是边看手机边刷微博还是囫囵吞枣吃完就立刻投入工作？
　　走红毯等待的时候他会想，霍向阳会戴表吗？如果会，会在手腕上戴什么样的表？如果不会又是为什么？
　　解夕朝从不刻意去想，他只是把霍向阳当成了他生活中的全部。
　　他用所有的灵魂和空余时间去勾勒这样一个人。
　　霍向阳不是剧本中几行简单勾勒的文字，不是用来衬托他人的一个工具角色，更不是一个用来获得赞誉、进行反击的工具。
　　他只是霍向阳。
　　他生动、具体、真实。他是解夕朝要演绎的角色，同时，也是他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如何做活一个人设？答案很简单：
　　首先，他不是人设，而是人。
　　*
　　解夕朝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沉浸式地体验一个角色了。这种方式其实挺耗神的。尤其是他还需要社交的时候。
　　走红毯那会儿他差点没回过神，还是傅文泽拽了他一把，他皱着眉：“身体不舒服？”
　　在TP众人眼里，解夕朝永远不会掉链子。除非是生病。
　　解夕朝被他带着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有。”
　　那次他被傅文泽带着上红毯的事被粉丝拍了下来，妈粉嗷嗷叫。解夕朝出道到现在，人愈发沉稳。也只有在TP团里，妈粉才能感受一把解夕朝被哥哥弟弟宠着的感觉。
　　不过也只有这一次。那次之后解夕朝就尽量不在公共场合沉浸式了。
　　需要他这样费神，追根究底是他把编剧的活也干了。作为主角，很多他补足的东西原本应该出现在人物小传里。
　　但解夕朝这会儿也不计较这个了。
　　如果能和孟旭燃谈拢，那么他这些细节就都可以和编剧商量互相补充，直接变成官方人设。他看着满便签贴的剧本，撕了一张新的，开始记录今天的一些碎片灵感。
　　他一直忙碌到了晚上十二点，然后准时熄灯睡觉。
　　第二天去片场的时候，孟旭燃看到他，神情已经变得微妙。
　　-
　　解夕朝不知道方箐箐是怎么和孟旭燃谈的。但结果大差不差。
　　剧组没有停工，但编剧当天晚上就来了他房间对剧本。剧本有了微调，当然同步给了郁麟那边，那边反应挺大，但一律被拦在了孟旭燃这边。
　　那两天孟旭燃眼眶都是青黑的。片场的暴躁程度指数级上涨。
　　他一发火，最噤若寒蝉的就是演员。
　　郁麟他不敢训，其余的小演员基本都遭了殃。而神奇的是，他也没有说过解夕朝几次。
　　不是他不想。
　　是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没有一个导演会不喜欢敬业又有天赋的演员。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日常戏还是爆发戏，解夕朝NG的次数最多也不会超过三次。这三次里还有两次是他感觉状态不好主动要求重来，但孟旭燃……说实话孟旭燃真他妈的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拍摄了半个月，他心底的那杆秤早就开始倾斜。在某个深夜，他对着解夕朝吐露了真心。
　　“我是真不想干这活。”他道，“也就是这不是我自己写的本子，想着拍了这部还有下一部，反正也就二十集……艹。”
　　他说，“你跟宣扬熟，他拍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文艺片导演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业内有人鄙夷于他们的清高，但不可否认，很多人做梦也都想拍出这样一部叫好又叫做的神片。孟旭燃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宣扬羡慕嫉妒恨，尤其是在自己处处受掣肘的时候。解夕朝想了想，告诉他：“如果他是你，直接掀桌子走人了。”
　　宣扬真会这么干。解夕朝知道。
　　他是宣扬偶像，当初要不是他拿出那版剧本，宣扬都得跟他叫板。
　　那是真的搞艺术有追求的人。他有自己的坚持。不像孟旭燃。
　　孟旭燃的眼底有点儿尴尬，又有点羡慕。
　　他说：“算了。境界太高达不到。来拍戏吧。”
　　于是各部门各就各位，开始拍时隔多日郁麟和解夕朝的又一场对手戏。
　　解夕朝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进了审讯室。那里，郁麟已经上完了妆。
　　被拘留了一段时间，他现在的妆很“颓废”，人也很神经质。
　　但解夕朝知道，无论是剧里还是剧外。神经质是真的，已经调整好了也是真的。
　　*
　　郁麟这半个月风平浪静。
　　这件事其实出乎方箐箐和孟旭燃的意料之外。
　　孟旭燃被他们无声无息地拐到了同一阵线之后就跟他们倒了很多次苦水。比如郁麟年轻的时候就有第一名强迫症。那会儿他还是表演系，为了拿单科第一甚至不惜往室友杯子里下泄药。
　　他怎么知道的呢。孟旭燃说“老子那会儿就在洗手间解手呢。”
　　那会儿郁麟跟他说是泡腾片。
　　其实两人一度是真的关系蛮好。孟旭燃说那个时候郁麟还没现在这么癫，偶尔也会对着他诉说一些苦闷。他说感觉自己怀才不遇，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后来怎么。孟旭燃说：“可能压抑着压抑着，变态了吧。”
　　进同一个组近距离接触之后他才发现郁麟已经癫了，但合同都签了，投资也拉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还坑了洪午和解夕朝。他说：“洪老真是个实心眼的好人。”
　　他没说解夕朝。
　　解夕朝没觉得少一张好人卡有什么。他说“郁麟肯定不会有反应。”
　　他会被当初他那句撕破脸的话吓到，但他同时也会意识到，其实比起撕破脸，这更像恼羞成怒。而修改人设增添细节无非是穷途末路的挣扎。
　　就像这天的狄朔。
　　-
　　狄朔第一次被霍向阳怀疑。霍向阳打了个时间差借新的证据把他拘留，二十四小时的最长讯问期里他试图诈出狄朔，哪怕一点蛛丝马迹。
　　但是狄朔识破了他的策略。狡猾地躲过了霍向阳所有语言当中的陷阱。
　　这天的结局是二十四小时一到，霍向阳被迫放狄朔回去。
　　临走，狄朔给霍向阳送了杯饮料。
　　饮料底下，沉着一节仿真断指。
　　赤裸裸的挑衅。
　　挑衅赤裸裸，嫌疑人也很嚣张。但是这回开拍，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问题。
　　解夕朝最近总爱临场发挥，一般情况下郁麟都会为了“前辈的宽容”微笑着容忍。但是今天，他差点直接被解夕朝直接诈出口供。
　　差点话赶话把作案手法直接说出来的时候他脸都黑了。孟旭燃喊了“咔”，郁麟定了定心神，半开玩笑：“解老师了解过讯问技巧？”
　　外人面前他总是这样。仿佛那天的撕破脸只是解夕朝单方面的无理取闹。他的语气几乎带着宠溺，还有工作人员私下里偷偷嗑他俩。
　　他俩私下里……他俩没有私下里。
　　他们不说话。
　　他这么问了，解夕朝也就直接答了，他笑着说：“回母校蹭过两节刑侦院的课。”
　　他抛了一下手里的饮料，断指在里面沉浮。在这一刻，他仿佛真是那个有点儿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能把狄朔逼问得节节败退的、严肃沉冷的刑侦队长，他一笑：“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郁麟颔首：“很不错。”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再开拍时已经恢复了状态，这一条迅速拍过。结尾定格在桌上摆放着的饮料。
　　就这样，拍摄顺利地、看上去波澜不惊地推进着。
　　一晃，就到了剧组阵容正式官宣的那一天。
　　*
　　解夕朝虽然拍了三部戏，但其实一直到《诡》，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成熟资本运作下的电视剧拍摄全流程。
　　这部剧的宣发也是郁麟方主导，当然曜欣也给解夕朝作了造势。
　　作为剧组里唯一一个当红流量，开机的时候后援会就送来了开机应援。
　　粉丝也大都知道解夕朝进了孟旭燃的组。
　　但正式官宣的时候，这个消息还是让微博的粉丝和吃瓜路人短暂地沸腾了一下。
　　“双视帝！这阵容牛逼啊，孟旭燃这是烧了多少钞能力啊”
　　“都快拍完了，算时间也就是解夕朝刚拿奖那会儿就定了吧，这波啊，这波是血赚咯”
　　“这剧特邀指导洪午啊，洪导这是真跟解夕朝冰释前嫌了？”
　　“前面的，更新一下消息吧，洪导宣传都不知道给解夕朝宣传几回了，之前他拿奖还特意发了单独博祝贺，窦非还是他老朋友徒弟呢”
　　而除了路人，无论是郁麟的粉丝还是解夕朝的粉丝都很谨慎。
　　微博底下大都是开机大吉，祝福合作顺利的。前者是怕挨揍，后者纯粹是因为对前辈的敬重，也怕给解夕朝招黑。
　　然而，两方粉丝井水不犯河水。却拦不住好事的路人。
　　某个流量最大的影视论坛里，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了帖。
　　【双视帝啊，一个是两部登顶天赋流，一个是多年经营一朝安慰奖，开盘下注吧，两位演技对决，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胜了东风？】
　　竟然是真的开了个投票帖。
　　这标题实在是过于引战，底下评论战火纷飞。但仍然不妨碍看热闹的路人迅速找到瓜田。
　　大约是最近娱乐圈没什么新瓜，又或者是因为在内娱沾上解夕朝的什么事都会非常有流量。
　　原本只是普通的一个引战帖，刚过一个小时，投票居然就过了两万。
　　这一下，事情就变得热闹了。


第144章 
　　裴一满把这事告诉方箐箐的时候，后者的第一反应是：“谁赢了？”
　　“呃……”裴一满说，“你这问题。现在在内娱投票能投过我们家粉丝的我还真找不出来。”
　　当初的Newstar早就成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黄历。也正是有了那次，自此以后，所有大大小小的野榜官榜投票，解夕朝粉丝从没输过。
　　方箐箐满意了。
　　她转身去找解夕朝，解夕朝刚下戏。他听说了投票，沉思一瞬：“谁赢了？”
　　方箐箐很骄傲：“刚看了一下，五万对八千。六倍杀。”
　　“而且都没认真投。”方箐箐道，“你这路人盘也是没谁了。”
　　解夕朝就笑：“那挺好。”
　　方箐箐问谁赢了是不想憋那口恶气。解夕朝问谁赢了纯粹就是随口一问，他也预料到了结果。
　　说实话，郁麟跟他拼，除了资历，那确实是没什么可拼的。
　　论流量。流量赛道上都没人能打得过他。更遑论一个靠国民度吃饭的专业演员。论国民度……论国民度，郁麟确实是大众嘴里的实力派戏骨。但嘲他的着实不少。路人嘲得最多的就是他少得可怜的成绩。
　　同等的努力和表现，相较于范进中举，人们总会更偏爱少年英才。这于客观层面来说很残忍，但放在郁麟身上，解夕朝觉得还没到这个地步。
　　他只惋惜真正的怀才不遇。
　　这份营销当然不可能是郁麟方买的，他们脑子有问题去和顶流拼流量和路人盘。解夕朝方也从不买拉踩热搜。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这是一个自然生发的热点。
　　投票进行了几天，解夕朝轻松大断层。票型难看得让人咋舌。郁麟方坐不住了。
　　-
　　解夕朝这两天都在和郁麟疯狂对戏。
　　一个合格的工具人，就是要在反派发狂的时候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摄像机和reaction机。
　　但最近郁麟发现这个摄像机仿佛逐渐成精了。
　　一个演员对对手戏演员演得好不好心里还是大概有点数的。虽然这种有数因为解夕朝的演技本身比他高了一个段位而变得有些模糊。但是时间长了，郁麟还是愈发烦躁。
　　他开始觉得贪图对方那点流量和话题度，以及为了给洪午面子最终放对方进组是给自己找麻烦。这种烦躁的情绪在投票出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怎么回事？！”他抓着助理，语气濒临崩溃。
　　这个帖子的标题看得他感觉自己都快脑溢血，他最恨别人说他的天照视帝是评委组为了照顾他的资历和地位给的安慰奖！
　　助理也快哭了，他说：“哥，我真不知道……但是工作室那边去调查了那个投票账号，确实就是一个很活跃的路人账号，可能……”
　　他在郁麟阴恻恻的注视下咽了口口水，硬生生地换了个说辞，“……可能是解老师那边？”
　　郁麟收回了视线。
　　他只能听进去这句话。当然是解夕朝，怎么不可能是解夕朝？
　　助理劫后余生，而第二天，解夕朝跟郁麟对一场打戏，差点直接被他就地掐死。
　　*
　　这场戏是最终决斗的戏。《诡》不是武打片，也没请替身。最后的这场枪战接近身格斗由两位主演亲身上场。
　　开拍的时候氛围还是挺愉快的。势均力敌和对立自带相爱相杀的CP感，工作人员一边准备现场道具一边讨论这场世纪对决。只有熟知内情的孟旭燃一晚上没睡好。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
　　郁麟掐住解夕朝脖子的时候现场的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穿着制服的、年轻的刑警被压在尘土飞扬的地上，脖间的手不断地收紧。
　　孟旭燃一开始还在怼着郁麟兴奋狰狞的脸拍，后来察觉到了什么，一句“咔”几乎是含着血迸出来的。而就在他喊咔的前两秒，解夕朝膝盖曲起，毫不犹豫地向上一顶，下一刻，郁麟痛得闷哼一声，被反制在地上，完美的一条过。
　　热烈的掌声里，解夕朝俯下身，嗓音有些哑：“郁老师，你想让这场戏成为你职业生涯里的最后一场戏？”
　　郁麟看着他，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他喘着气笑：“不行？”
　　他撑着地坐起来，看着解夕朝有些发冷的眼神。刚刚那丝刚清醒之后的后怕竟然变成了意犹未尽。他说：“小解同学，我听人说你福大命大，你想过自己这辈子的第二种死法是这样吗？被对手戏演员‘失手掐死’，嗯？”
　　解夕朝眼中闪过一丝流光。
　　这个眼神很深。郁麟看不出这里蕴藏的真正含义，只把它当作是解夕朝无可奈何的厌恶。
　　他撑着地站起来，解夕朝已经站起了身。掐痕在他的脖子上，触目惊心又带着凌虐美。
　　他走向孟旭燃，孟旭燃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他说：“你……”
　　解夕朝轻轻地说：“嘘。”
　　他和孟旭燃的关系不能表现得太熟。这也是孟旭燃都快着急死了，看到他的手势也不敢过来的原因。
　　说完这句，他道：“还能喘气。拍个战损花絮？”
　　孟旭燃：“……”
　　他心里想着真他妈缺德啊，但诚实地叫来了负责花絮抓拍的摄影师。
　　-
　　这场戏把方箐箐吓得不轻，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要对解夕朝耳提面命十遍珍惜生命远离疯子的重要性。解夕朝一边乖乖按着医嘱抹伤药，一边道：
　　“往好里想，他人设也快崩不住了。”
　　掐人可以解释为情之所至。但是再怎么样听着也凶残。这两天嗑他俩CP的看上去都热情消退了许多。这事毕竟关乎人命，而业内往往是对这种细节上的微妙最敏感的。郁麟要想挽回，这回送的早饭里可能得加人参。
　　方箐箐盯着他的眼睛：“你故意的？”
　　“……”解夕朝失笑：“怎么可能。”
　　方箐箐不知道是喜是悲，糟心地说：“你赶紧给我把这破戏拍完。”
　　于是拍完了。
　　解夕朝和郁麟的那场打斗戏本来就已经是倒数的几场戏。没过几天两人就双双杀青。只剩下补拍的单人镜头。
　　最后一场戏是个雨天。青年自大雨里匆匆推开独居的家门。奶白色的小猫从不远处“啪嗒啪嗒”地跑来门口迎接。他的身后是黑洞的楼道，身前是温暖的橘色灯光。笼罩在光晕里的人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这个时候一切都尚未开始，湿润的夜雨里还没有漂浮着死亡的血腥味道。对门也不存在窥探的眼睛。楼道里尚且贴着对门的招租广告。
　　解夕朝把猫抱起来，笑着跟它说：“今天没有抓坏什么东西吧？抓坏了不给开罐头啊……”
　　他的身后，雨声渐大。孟旭燃就在这万籁俱寂中喊了“咔”。
　　然后道：“恭喜解老师杀青！”
　　猫从解夕朝怀里猛一骨碌溜到地上。解夕朝解了领带，顺手撕掉了墙上的招租广告。
　　当天夜里的杀青宴解夕朝没去。郁麟也没去。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也没有再有过交集。一切风平浪静，而解夕朝知道，这才是刀光剑影的真正开始。
　　*
　　拍摄完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报送流程。
　　《诡》是一部冷色调悬疑片，剧组想要赶在冬天，至少是春暖花开之前上映。然而事与愿违，郁麟方对宣发和剪辑非常上心。从头到尾都派人盯着。孟旭燃被磨得晕头转向，去找解夕朝。
　　后者说：“宣发随意。剪辑不行。”
　　孟旭燃说：“小朝老师，这个……”
　　方箐箐说：“我们曜欣有一个完整的公关团队。”
　　她眼中含笑，语带威胁。让人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明天孟旭燃就会被挂上热搜第一被解夕朝粉丝轮番暴打。
　　孟旭燃，孟旭燃说：“老子他妈不干了！”
　　他是真的精神崩溃。解夕朝颔首：“那您把母带发我们吧，我们这边来剪，对了，您退圈请饭的话记得提前通知，我和洪导都会准时到的。”
　　孟旭燃：“……”
　　油盐不进毫无同情心疯子啊啊啊！
　　他左右腾挪，兢兢业业，头发都快熬白了剪了八版。被解夕朝打回去。到了最后，方箐箐都有些不忍心了，她说：“其实差不多了吧……”
　　解夕朝说：“箐姐，你觉得我们在娱乐圈，属于好人吗？”
　　方箐箐不假思索：“那当然。”
　　没有人比他们更老实了好不好！
　　解夕朝继续问：“如果你是孟旭燃，一边是兴致上来了就要把你掐死的大反派，另一边是老实的好人，你一定要选一个欺负，你选择欺负谁？”
　　方箐箐：“我选……”
　　妈的。
　　她转身走了，榨出孟旭燃的第九版。
　　解夕朝说：“可以了。”
　　孟旭燃看解夕朝的眼神像怨妇，而神奇的是，郁麟那边竟然也没对这个版本发表什么意见。
　　方箐箐沉默了。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同情心又被消费了一次，解夕朝安慰她：“没事箐姐，运气守恒，吃亏是福。”
　　方箐箐：“……”
　　拐着弯骂谁傻呢。
　　-
　　剧组在准备上映，而外面同样热闹得不可开交。投票过后，郁麟粉丝和解夕朝粉丝就彻底撕破了脸。解夕朝粉丝基数大，黑粉也多，郁麟直接被当成了枪。
　　这边说什么年代了还拿资历压人，那边说不愧是流量粉，戏还没拍几部眼睛长在头顶上。
　　一切吵架，在解夕朝脖子上的掐痕路透出来之后达到了高潮。
　　掐痕是没办法放的。
　　解夕朝不是旁人，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是下班路上的粉丝就是记者。放出来了之后整个微博就炸了。
　　营销号一放，两边就开始了激烈的battle。
　　裴一满这边请示了解夕朝，先发布了声明，说是演戏时不慎受伤，半点没提原因。解夕朝粉丝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第一时间就艾特了剧组质问。
　　质问当然不是冲着剧组，指桑骂槐意味明显。郁麟粉丝也懵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掐痕。
　　但是很快，就有营销号开始带节奏。盛赞《诡》的两位主创对这部戏的重视与敬业。同时放出了另一部分的花絮图，刚好是解夕朝反制郁麟的那一幕。
　　这组图堪堪止住了部分路人的疑问。姑且把这看作是有来有回的打斗戏。但解夕朝粉丝并不买账。
　　解夕朝大粉甩出了解夕朝前两天团体直播的截图。
　　解夕朝直播一向随意，这天也不例外。TP宿舍的暖气开得很足，男生只穿了一件圆领T裇，露出了洁白漂亮的锁骨。
　　以及锁骨之上残留的，淡淡的掐痕。
　　配文冷冷的：“这么久了还没好，就这你跟我说是失手？”
　　底下郁麟大粉底气略显不足，但同样阴阳怪气：“……那不然？难道你觉得是谋杀？”
　　两方都很有理的样子。路人站队也不知道该怎么站，所以蹲马路中央吃瓜。一来二去的，《诡》从拍摄到播出的一段空窗期被各路大戏填满。热度倒是水涨船高。吵了半个月，已经成为了各大论坛近期最期待剧集第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诡》终于走完了所有的审核和宣发流程。
　　定档，1月末。


第145章 
　　《诡》真正定档的时候，解夕朝的粉丝和郁麟的粉丝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路人也吃了不少时间的瓜。
　　吵到这个地步，一般路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稍微有点儿敏感度的老油条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
　　《诡》定档于1.26，当天下午，外面的粉丝都在欢天喜地地讨论刚官宣的定妆照，而某知名影视论坛却在讨论另一件事。
　　【所以说，某单字剧组两个主创是不是真的已经闹翻了啊，到今天两家工作室都还没互关，震撼到我了】
　　主创虽然互关了但那好像好久以前了，最近也没互动，嘶
　　1L
　　《诡》？我感觉还好吧，有点被放大了，xxz和yl这俩虽然风格搭不到一起，但我记得脾气都挺好的啊
　　2L
　　xxz脾气好是事实，yl就算了，之前就有瓜说他情绪特别不稳定，就是很快被打假了。看到那掐痕反正我是信了
　　3L
　　xxz家能不能别到处发洗脑包，都打假了
　　好歹是前辈，闹成这样你们不会觉得路人都站你们这边吧？
　　4L
　　完了，这楼也要变成战场了hhh
　　不过我赞同lz说的，应该是出什么问题了，别的不说，xxz他工作室一直很体面的，不管是队友还是合作方基本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这个我路人都听说过，不可能这么久了连关注都不关注
　　5L
　　他工作室不就是他本人的风格，他自己就是老板啊，体面这词真的就很精准，我也感觉这个信号很明显了
　　还挺神奇的，原来解夕朝不待见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看来TP关系真的不错，毒唯别拿着几秒cut整天撕关系塑料了
　　6L
　　你们对解夕朝好像有什么误解……当初他和TP关系好也没耽误他和节目组谈特殊合同，之后也是该转型就转型，洪午在微博撕他，他连个回应都没有，大众面前还是洪午主动递的橄榄枝，也就粉圈一直拿他年龄和资历说事
　　你看他一个没资本没背景的，业内有哪家敢跟他正面刚的？之前不是有个出了名的刁钻媒体去采访，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娱乐圈这帮人都鬼精鬼精的，这很明显了。我就这么说吧，如果郁麟真是因为双视帝的事跟他闹翻了，那真的就是蠢
　　7L
　　所以为什么不是解夕朝跟郁麟闹翻？
　　8L
　　因为解夕朝虽然聪明懂审时度势体面，同时他也是一个好人……
　　9L
　　好带感的人设，温柔冷静的大魔王，之前没啥感觉的，要被日入坑了
　　10L
　　你们是默认闹翻了啊，那我来说个小瓜吧，我有个朋友跟郁麟的团队比较熟，他说《诡》这剧是郁麟冲奖用的，找解夕朝是很久之前，他景音都刚爆的时候，就是冲着他的流量去的，解夕朝拿奖之后郁麟就没参加过剧组的聚餐和剧本围读
　　PS：这瓜我经过他允许放的，没有自证，顺便他很讨厌郁麟，让我别搞他，你们自由心证吧
　　11L
　　？？？这么大牌
　　12L
　　哈哈哈我也有个小瓜，也没自证，你们随便吃，据我所知，《诡》剧本大修了无数次，这剧双男主平番，你们猜修剧本是什么原因？
　　13L
　　……
　　好风起云涌的一栋楼，居然打了一千层，要我说路人根本不关心你们娱乐圈抢资源争番位那点事，演员演技在线剧情好看才是硬道理，反正晚上就要播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咯
　　1132L
　　最后一条评论一锤定音。暂时给这栋真假瓜乱飞、群魔乱舞的楼作了一个短暂的收束。
　　即便如此，《诡》这部剧在大众眼里，也彻底变成了争议很多、鸡毛乱飞的代名词。
　　因此，当晚上更新的剧集释出，发现这部剧的实际质量很高的时候，不少人都有些惊讶。
　　*
　　虽然孟旭燃在郁麟和解夕朝之间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两方拉扯来拉扯去，但当初洪午会让解夕朝进这个组，显然也是有原因的。
　　八点准点播出的时候解夕朝在宿舍，他接过艾清源抛过来的薯片桶的时候邹意在调台，他一边调陷入沉思：“孟旭燃？是不是那个原来拍鬼片出名的导演？”
　　解夕朝咬了片青柠味的薯片，声音含糊不清：“是。”
　　一旁的艾清源顿时警觉：“片子里不会有什么恐怖情节吧？”
　　解夕朝淡定地把薯片咽下去，然后才淡定地道：“最恐怖的一集可能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艾清源：。
　　解夕朝当时带着伤回来的时候，全TP都吓了一跳。云盼直接吓懵了，就知道扒着他脖子反复看，艾清源更是拽着他确认了不下十遍：“我靠你真的没遇到变态？”
　　后来他们知道了郁麟的事，深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解夕朝说会处理好，艾清源就暂且按下了动家里的资源帮他天凉郁破的念头。但这不妨碍他看不惯郁麟。
　　电视剧刚开播了五分钟，他就忍不住吐槽：“不是。这人一看就是反派啊，一脸奸相。”
　　第一集开头，狄朔作为著名的青年企业家设立了一项慈善基金。屏幕里刚好是成立仪式。男人穿着白色西装，风度翩翩地在台上演讲，眼神温润。 
　　艾清源这话显然是带着情绪的。因为一个小时之后《诡》网播剧集更新，在郁麟初亮相的这里，就有一堆郁麟粉刷了一大堆“好帅好儒雅，这谁能看出来是反派啊”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解夕朝却肯定了艾清源。
　　他说：“很多单人镜头都是后期集中拍的，这里我没记错的话就是。”
　　“眼神差了点。”他又嚼了片薯片，“这里他压根没入戏。”
　　可能刚掐完他，还在兴奋期。
　　照理这种镜头解夕朝个人觉得是应该再拍一条的，但估计那个时候孟旭燃也没心思了。
　　解夕朝每回去拍戏，TP这群宅男大学生都像留守儿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凑到时间看解夕朝的剧作团建，听他点评大家都有些新奇。
　　解夕朝看着队友求知若渴的眼神，只好在吃薯片的间隙尽量多给他们科普。
　　他其实很适合做老师。讲戏的时候声音、节奏都很平稳，几乎让TP众人有了在上表演系小班的错觉。
　　十分钟之后，剧里成功地死了第一个人。
　　镜头也终于从反派视角切到了警局。
　　-
　　镜头第一次切到解夕朝脸上的时候，TP众人直接被集体帅懵了。
　　屏幕上的青年宽肩窄腰，一身警服笔挺。制服是最显身材的，镜头仿佛也知道这一点。对着背影定格了好几秒，然后转过去拍侧脸。
　　青年的脸没了爱豆妆，在荧幕下愈发显得骨相优越，鼻梁高挺，唇色浅淡。坐姿和握笔的姿态稍显随性，但看着大屏幕的面色却严肃认真。
　　整整十几秒没人说话，解夕朝看不下去了，他说：“不至于吧？”
　　艾清源喃喃地说：“你不懂这种制服对一个男人来说多有……我靠！”
　　傅文泽淡定地收回了掐他腰的手。
　　邹意也回过了神，他咳嗽了一声：“也不是……就是，感觉和平时看到的你不太一样。”
　　这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是和解夕朝相处时间最久的。按照道理，他们见过解夕朝所有的样子。但第一眼看到霍向阳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
　　事实上，这不是TP众人第一次对演员身份的解夕朝产生这种新奇感。
　　很奇怪，明明解夕朝这张脸纯天然，大荧幕上也只是更加凸显美貌。但无论是之前的景音、陶言，还是这次的霍向阳。他们第一次看到屏幕内的解夕朝的时候，第一反应永远先是剧中的角色名，然后才是“啊，这是我们家崽崽”。
　　开播二十分钟，邹意就隐约感觉到这又会是解夕朝一个大爆的角色。
　　但他还是非常好奇。同样好奇的，还有TP众人。
　　四双眼睛一齐眼巴巴地看向解夕朝，后者失笑。
　　这和当初季彦的问题几乎一脉相承。
　　彼时他的答案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把人设当作人。而这回，他的答案也很简洁：
　　“改习惯。”
　　“人其实是由习惯组成的。”他道。
　　看见众人一脸茫然的样子，他举了个例子，他晃了晃手中的薯片罐：“比如说开罐子。”
　　“遇到一个难开的罐子，每个人开的方式都不同。”他道，“有的小孩子会用牙齿咬，有的人会用拧的，有的人会用掰的，有的人会选择使用工具。其实这种方式背后都一定程度反应了每个人的性格。”
　　他当初做人设，其实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设计这种习惯而服务。
　　是习惯，也是细节。
　　“解夕朝”和“霍向阳”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思维差异让他们在做任何一件小事的时候或许都会采取不同的方式。
　　只有饱满的人设和背景能衍生逻辑自洽的细节，而所有细节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全新的、活生生的人物。
　　解夕朝说得简单，但将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前提是对角色深入灵魂的理解。TP众人似懂非懂，只能一边听着他的讲解一边继续看剧情。
　　而此时此刻，微博的解夕朝粉丝已经沸腾了。
　　*
　　如果你问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激起粉丝的热情，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会动的、活的自担。
　　如果要加一个限定词，那必然是：
　　漂亮的。
　　解夕朝的粉丝打归打，闹归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闲了。
　　换做往常他们还有闲情逸致担心一下解夕朝的表现，经过两部戏，解夕朝在粉丝这已经是免检产品。于是，就只剩下了无尽的等待和期待。
　　而解夕朝也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几乎是解夕朝亮相的瞬间，整个物理空间和网播弹幕之上就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无意义尖叫。用解夕朝大粉的话说：“妈的，又抽到一个稀有度SSS的盲盒，爽死。”
　　普罗大众论专业度还比不过TP，一时半会儿自然评价不出演技。
　　但光解夕朝又高了一个level的状态和美貌就足够让粉丝们今天晚上始终保持100上的心率。
　　大家一边捂心口一边死去活来，广场上充斥着“awsl”的感叹，截图和动图在粉圈内疯传，超话排名一路飙升。
　　先不管这部剧成绩怎么样，很显然，对于粉丝来说，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有效物料。
　　一时之间，连去论坛打架的都没有了。就连路人都忍不住感叹：
　　“我说解夕朝穿制服也太盘条靓顺了，女娲造人的时候到底为什么这么偏心啊。”
　　而相较于解夕朝，郁麟的讨论度反而要低一些。
　　这就是长相在娱乐圈最直观的优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郁麟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时此刻，他看着满屏的讨论，紧抿着唇。
　　不要着急。
　　他对自己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戾气。果不其然，在解夕朝粉丝最初的狂欢过后，广场上单纯讨论颜值的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剧情的讨论。
　　-
　　悬疑题材是个常青题材，这个题材最重要的其实倒不是人设，而是案件和手法设计。对于它的固定受众来说，主角人设就是锦上添花的花，只有案子精彩，这部剧才能称得上是好剧。
　　而一旦案子做得好，那么它的受众是明显要大于《陶夏》这种文艺类型的剧的。
　　刚好，《诡》剧情线，是这部剧唯一不受场外影响的东西。
　　剧如其名，它整部剧围绕的就是“诡计”这个词。开头两集，干脆利落地只讲了一个小案子。
　　坠楼的女孩背上长出干枯的蝴蝶尸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凶杀。但实际上，这只是一场经年压抑后的自杀。
　　极致缺爱的小姑娘设计了这样一场“他杀”报复对她漠然的父母，为的只是换取一点点来自亲人的关心和注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除了案子中间那个“建议者”仍未水落石出，无论是整个案件结构和节奏，都精巧而完整。
　　而恐怖片出身的导演同时也讲究极致的诡感美学，枯黄的蝴蝶自秋天的落叶飞起的同时，这部剧的口碑也开始发酵了。
　　悬疑爱好者迅速嗅到了饭的味道。这部剧在第一时间被自来水式安利，当天晚上，微博广场和论坛就出现了大量剧情讨论。
　　剧的讨论度高，热度自然也水涨船高。剧情涛过一轮，大众的焦点自然就转到了别的地方。
　　郁麟先是看着首页渐渐被剧情讨论覆盖，他轻轻舒了口气，那种被□□眼睛的感觉终于消失。
　　他喝了口咖啡，继续刷新着页面。
　　他拍过很多戏，对于舆论的走向也很有经验。
　　一般来说，剧热度上涨就意味着成绩和流量，而一旦剧成为爆剧，那么就是演员受益的开始。
　　在这一点上，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解夕朝的确长得比他好看，但是前两集里，八十分钟，他大概只出现了二十分钟。大量的高光基本都聚集在了狄朔身上。
　　他是唆使小女孩自杀的引导者，是伪善的企业家，同时也是往家里埋家人尸体的变态杀人狂。
　　他有太多可以讨论的点了。每一点都和剧情相关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相信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演。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刷新着页面。
　　他刷得很慢，几乎几秒才刷一次，这几秒间，他始终紧盯着界面，浏览每一个标题。
　　终于，一个新的帖子飘了出来。
　　【都在涛剧情，没人夸夸演员吗，这部剧算是演员剧情双在线诶】
　　郁麟手一顿。
　　在那一刻，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定了定神，一面思索着工作室的公关方案有没有缺漏，一面抖着手点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了主帖内容。
　　[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解夕朝怎么做到长这么帅还剧抛脸的？我的妈呀，惊到我了，这也太牛逼了吧]


第146章 
　　事实上，发出这样的疑问的，并不只是影视论坛。
　　微博上也有人发了类似的微博，并且获得了相当多的响应。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他们从全世界的顶流当红明星路过，守着自己的糊糊一亩三分地。但同时，他们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热点。
　　这个名叫“草莓拿铁三分甜”的博主就是这样的类型。
　　她有自己的墙头，但知道解夕朝，同时热爱追剧。她追了解夕朝两部剧。这回是第三次。
　　她是真的惊讶，而因为她同时也是名小有流量的UP主，这条微博也迅速收获了大几百的评论。
　　“赞同，他真的帅得很突出，今天看《诡》也是一打眼差点没认出来，我感觉他不是传统帅哥长相啊，偏柔的，剧里怎么靓得这么正气凛然”
　　“啊啊啊姐也在看《诡》！感觉是妆？爱豆妆跟演员妆有差吧”
　　“但他上部剧还是个自闭男高啊，这反差也太大了，感觉就是整个人长相没变但气质脱胎换骨了一样，也太神奇了”
　　“感觉是演技加持……能有剧抛效果的要不就是长得太没记忆点了要么就是真牛逼，解夕朝显然不是前者”
　　有了两部剧打底，照理观众对于解夕朝的演技不至于到前两次惊掉下巴的地步。
　　但谁也没想到，因为他饰演的角色跟之前的差异太大，随着《诡》的热播，他又一次引起了观众的热议。
　　用裴一满的话说：“宝宝，你真是命里就带红。”
　　是不是命里带红尚且存疑。毕竟细究起来，能做到年纪轻轻就剧抛，没有任何一个无效角色的演员上下数三代也找不出来一个。但有人，是真真切切地破防了。
　　-
　　几乎是看到论坛热议的刹那，郁麟的眼睛就红了。
　　他先是不可置信地刷新了几下帖子，确认后面刷出来的几层都是在讨论解夕朝了之后，就直接把手机砸了出去。
　　手机砸到酒店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郁麟站起身的时候几乎是头晕目眩。他对着听到动静匆匆赶进来的助理说：“去！去把曹安银给我叫来！”
　　不多时，郁麟工作室的公关部负责人就满头是汗地到了酒店。
　　郁麟看着他，冷冷的：“我要一个解释。”
　　对方苦不堪言，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已经在铺了，本来是想尽量以真实评价作基础再进行热度加热，想着这样路人不容易逆反……”
　　他话说了一半，迎上了郁麟的眼睛。
　　于是后半句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生硬地接上了没说完的半句话：“……现在营销号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配合之后的高光剧情，这次肯定没问题。”
　　郁麟没说话。
　　曹安银小心翼翼地捡起了他的手机，放到桌上，一边心说自己这份工资挣得真是不容易，一边安慰郁麟：“老板，其实不用去跟相信解夕朝比流量和口碑的。”
　　“别的不说。”他道，“光看窦非。他可是陆导的得意门生，名门正派，不也照样成了对方的垫脚石。这次狄朔这个角色好评其实也很多，后期口碑立住了，热度是能起来的。”
　　郁麟身边的工作人员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而曹安银是少见的他留在身边长达两年的。
　　听了他的话，郁麟刚刚那种无法宣泄的暴戾终于消失了一些。
　　他说：“好评很多？”
　　曹安银立刻拿出了准备好的一些数据。
　　“是啊。您看……”他把手机拿给他看，“这些都是主流社交软件上的一些热门帖子，基本都是在讨论您的。”
　　郁麟看了一眼，沉默不语。
　　看着他的神色稍有缓和，曹安银松了口气。
　　*
　　其实曹安银虽然是安慰郁麟，但说的也是实话。
　　他是专门做公关的，对于目前的情况，他虽然有些意外，但总体还不至于到特别惊讶的地步。
　　他意外的只是解夕朝的演技真的好到了可以冲破流量桎梏的程度，而当他意识到解夕朝这次表现出色之后，一切的热度就都不意外了。
　　郁麟心高气傲，但曹安银再清楚不过，不是什么人都能叫顶流的。
　　如果单靠人设压制就能让一个0黑料国民度极高的男星直接无讨论度，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于郁麟来说，他本来就不是流量出身，重要的不是有多少人提到他，而是提到他的人里，有多少人认可他。
　　这个比例还是很高的。
　　有句话曹安银不敢说，那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好像从主动方变成了被动方。
　　不管是当初郁麟因为解夕朝而失控，还是现在剧播出郁麟被解夕朝的热度惹怒。其实这些本来并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情，尤其是那次失手掐人，实在是……
　　曹安银没敢想下去。
　　他隐约觉得这次的事件郁麟的情绪还有行为都在失控的边缘，第六感让他现在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是眼下，显然还是跟好《诡》的宣传，确保这个角色能够圆满收官，之后冲奖更重要。
　　-
　　曹安银安抚过了郁麟之后，对方总算从暴躁的状态短暂安静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他们之前精心策划的宣发方案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且终于卓有成效。
　　这得益于之后播出的更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但凡郁麟面对的不是解夕朝而是任何一个演员，他的策略都是有效的。
　　因为观众被打动的前提确实是情绪的足够渲染，在这一点上，天生就带着故事的、情绪大开大合的角色更具优势。
　　在接下来的更新里，郁麟出现的次数不多。
　　一直到第三个案件开始，狄朔的戏份开始大量增加。
　　第三个案件是个群体性案件。讲述的是一群青少年社会渣滓被利所惑，一步步被引诱着从敲诈进化到抢劫，最后因“失手杀人”走上罪恶的深渊。
　　最开始的杀人案当然不是这群小混混杀的。他们其中的一人杀了被勒索者，同时灌醉同伴，伪造成他们酒疯之际将受害者群殴致死的假象，自此，一群人真正走上了亡命徒的道路。而这个始作俑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是狄朔一手带出来的学生。
　　这个名叫戴羽的少年同样也是反社会人格。他也是唯一见过狄朔真容的人。他对这个师父有着极为狂热且病态的迷恋。
　　最后，他被警方抓获，自始至终没有供出狄朔。一直到最后狄朔落网，这段教唆才被众人知晓。
　　*
　　戴羽的戏份不多，但因为是配角，基本每一场都是精华。他人设也特别，好好发挥的话会是个小亮点一样的角色。只可惜找的演员是个小爱豆，因为贪嘴身材没减到孟旭燃想要的病态瘦弱的效果不说，演技还十分木讷。
　　这角色自然也是郁麟方选的。他和郁麟的几场对手戏一出来，舆论的反响就异常激烈。
　　一部剧不怕烂，就怕其他人都很好，只有一个人掉链子。
　　当天晚上，小爱豆的演技就被群嘲上了热搜。一起上的，还有#郁麟眼神，放的是两人的对手戏片段。
　　营销号慷慨激昂：
　　现在的新人演员真是越来越水了，这段戏陈润灿简直被郁老师吊打啊，视帝还是视帝
　　底下深有同感。
　　“真是太拉了，好好的一个大变态带小变态的变态戏码，被他演得跟白开水似的……”
　　“郁麟到底经验丰富啊，好几个细节处理得真不错，衬托得对手戏演员更拉了，果然演技这种东西需要对比和衬托”
　　“呃，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解夕朝，陈同学，你还是回去练练再来吧”
　　热搜上了几轮，小爱豆被骂得狗血喷头。郁麟心气总算顺了些。
　　唯一不顺的就是哪怕夸他，有些人还要连带提一句解夕朝。
　　他想了想，叫来曹安银：“之前不是有人拿我和解夕朝比吗？那些帖子炒一炒。”
　　曹安银刚松了口气，听了这话又有些为难：“这……要不还是算了吧？他那个粉丝体量，而且他演技……”
　　他想说拉踩一下真水货就算了，好不容易势头好点，别又一个不小心弄翻车。
　　说真的，他现在只想绕着解夕朝走。
　　但是郁麟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称得上阴森，直接让曹安银想到了剧里的狄朔。吓得他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很快，那些沉寂许久的帖子又浮了起来。
　　-
　　解夕朝和郁麟粉圈针锋相对的吵架被重新搬上台面的时候，解夕朝正在工作室晃悠。
　　他刚拍完杂志，身上还是黑色的暗纹衬衫，整个人的气质慵懒又性感。但是他干的远不是那么回事儿。
　　裴一满面如土色地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他家老板笑吟吟的，左脸写着蛊人，右眼写着狡黠。他说：“愿赌服输？”
　　裴一满：“……”
　　他默默地打开手机，给全办公室的人点单。
　　不多时，所有人都喝上裴总监倾情奉献的奶茶。
　　裴一满也喝了一杯，口齿不清地说：“所以宝宝你是怎么知道郁麟会把你扯进去的，不是，他蠢就算了，曹安银也蠢？”
　　这题方箐箐会答。
　　她说：“当然是因为他老板是真的会掐人，而你温柔善良的老板被你叫了那么多次宝宝还没扣你年终奖。”
　　裴一满肃容：“宝宝就是宝宝，哪怕扣我年终奖，我也要捍卫我叫宝宝这个称呼的权利。”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所以不会真的扣的，对吧？”
　　解夕朝笑得背过去咳嗽。
　　他说：“行了，别贫了。干活去。”
　　裴一满笑眯眯的：“遵命。”
　　他转头，迅速地开始收集目前的舆论状况，然后在下午开了个会。
　　*
　　解夕朝猜到郁麟不会见好就收，纯粹是因为对郁麟的了解。
　　刚开播时那波舆论把郁麟刺激得不轻，他现在满脑子无非就是要跟解夕朝较劲。陈润灿给了他信心，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可以吊打陈润灿，但他也只能吊打陈润灿。只可惜，他底下人哪怕知道这件事，碍于他的淫威，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提醒他。
　　他要是不扯解夕朝，还能混个戏骨的名声，但他扯上了解夕朝。
　　那些争议刚浮上来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阵的争吵。
　　前期解夕朝和郁麟几乎没什么对手戏，两边等于是平行进行的两条线，偶有交集，也是郁麟刚搬进解夕朝的对门。
　　只是这段戏里，解夕朝完全就是一个无辜者，郁麟倒是有很多心理活动，两厢平衡，观众看不出什么。于是说什么的都有。因着郁麟科班出身的天然优势，不少人对他仍旧有一点儿滤镜。
　　这样“势均力敌”的局面大概存在了一周，然后，就被一场戏打破了。
　　这场戏，就是当初解夕朝自由发挥，直接把“狄朔”的话套出来的戏。
　　-
　　这场戏最终用的版本还是自由发挥的版本。这倒不是解夕朝逼迫，是孟旭燃导演本性发作。
　　他还是爱惜自己的作品的。解夕朝这段发挥太出色，他舍不得剪。
　　思来想去，他做了个偷梁换柱的事儿。
　　大约有两三个片段，他给郁麟那边看过之后在临送审替换掉了早就剪好的片子。他是爽了，观众震撼了。
　　这天开播的时候解夕朝粉丝还在论坛和郁麟粉丝对着阴阳怪气，结果群消息猛响，群里姐妹像个复读机：“啊啊啊！更新！快去看今天更新的两集！快去！”
　　于是，前线战斗的粉丝一头雾水地点开新更新的两集。
　　已经很熟悉的片头曲结束，一阵兵荒马乱的抓捕，然后，就是一间小小的、暗无天日的讯问室。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自从解夕朝出演霍向阳以来，他大多数的形象都是紧张的、严肃的、疲惫的。
　　他在寻找真相的路上被强大的反派牵引着，栽进迷雾中的陷阱，被精心制造的诡计耍得晕头转向，他徒劳地安慰着受害者的家属，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感受着舆论和责任带来的压力。
　　无可否认，《诡》是一部精彩的剧集。
　　但是到目前为止，大多数观众除了沉浸于剧情之中，更多的，是对于真相始终埋于迷雾之下的无力和无奈。
　　——直到今天。
　　解……霍向阳劈开了这道迷雾。
　　他是冷静的。
　　哪怕他已经被折磨得咬牙切齿身心俱疲，坐到讯问室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还是语气轻松的：“咖啡还是水？”
　　热气腾腾的咖啡端上来，狄朔碰歪了杯子，滚烫的咖啡液滴在他手上，他脸色变也没变一下。
　　连眼睛都没眨。
　　但是当他真正坐到了讯问室的那张椅子上，他就变成了那个犀利的、强大的、经验丰富的刑侦队长。
　　这是一场直白而酣畅淋漓的压制。
　　无论是剧内，还是剧外。
　　剧内，狄朔被问得满额头是汗。最后因为证据不足，他依旧躲过一劫。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细微发着抖的手指。
　　戏外……
　　当天晚上，解夕朝这段审讯戏直接爆上了热搜，而这一回，却不再是当初郁麟那样，短暂几天的昙花一现。
　　*
　　——用之前某位不知名热心观众的话说，演技这种东西，是需要对比和衬托的。
　　对手戏，就是最直接的照妖镜。
　　尤其是，这是一场本身就带着对抗性质、毫无外界因素影响的戏时。
　　剧还没播完，立刻就有人发了微博。
　　【解夕朝和郁麟这段对手戏，郁麟被压得也太惨了吧？剧里狄朔不是还占了优势地位吗？怎么看着跟个败犬似的】
　　还是我们的热心路人草莓拿铁三分甜老师。
　　她的这条评论也一如既往的热度颇高。
　　“真的啊，我的妈呀，知道的是最后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定罪了，看得我捏一把汗”
　　“其实从台词上狄朔是占优势的，还不到他进去的时候，但小朝老师气场太足了，给人的感觉就是正义的利剑马上要穿透这个变态的胸膛了，看得我心潮澎湃的”
　　“与其说解夕朝气场足不如说郁麟没撑起来……他可是个变态欸，他不是剧里一直号称把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吗，就这？”
　　“我也觉得，朝演戏精准度一直在的，他虽然故作轻松但看得出还是急的，毕竟手上没有足够定罪的实质性证据，我觉得他演得没问题”
　　“……这问题可太简单了，参考郁麟和陈润灿不就得了。强强对抗，强的那方没问题，那说明了什么？不就是另一方撑不起来咯，其实我一直觉得郁麟演技也就那样吧，但不放在一起还真不知道，啧，这还吵什么啊，结果都出来了”
　　【这还吵什么啊】这句话，同样出现在了影视区论坛里。
　　因为同期的竞争利益冲突，这个地方几乎是全社交平台对解夕朝最不友好的地方。但今天，他们的口风也出奇一致。
　　【解夕朝还是牛逼啊，紫微星真不是谁都能叫的】
　　【……我觉得碾压有点夸张了，但确实差得有点明显，郁麟应该反思一下了，怎么演了十几年不如人家后辈】
　　【早就想说了，郁麟别买拉踩热搜和水军了啊啊啊真当我们是瞎的吗，骂着流量做着流量的事不嫌恶心吗……】
　　眼瞅着舆论越来越翻车，郁麟直接疯了。
　　他抓着曹安银，眼睛红得要滴血。但曹安银已经顾不得安慰他了，他迅速地联系着手下的公关，焦头烂额地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会还没开完，传来了另一个噩耗。
　　影视区里冒出了一个新的热帖。
　　【所以，有没有人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诡》一部刑侦悬疑剧正剧，一个变态反派的戏份和高光能有那么多？】


第147章 
　　先声明我没有针对任何一个人的意思，我就是疑惑很久了，这真的是我见过反派戏份最重的一个刑侦剧，第一次见主线是在反派如何作案而不是主角团如何破案的，这真的合理吗
　　1L
　　？什么意思，这不是双线吗，警方一条线，反派一条线，并行啊
　　2L
　　啊……有点没懂，今天播的不就是霍队审讯狄朔吗，这就是破案啊
　　3L
　　srds，这个剧情的高光其实在狄朔身上，你也可以说这个剧情是狄朔成功逃脱第一次审讯，只是这场戏被压了所以才会给你重心在审讯上而已
　　我理解lz的意思，这剧的叙事太吊诡了，第一次见悬疑剧反派疯狂刷脸的，虽然编剧水平挺高基本线都圆上了，但还是不能细究，相反霍队那边的剧情线也太单薄了，完全就是被牵着鼻子走，我是觉得有点奇怪的
　　4L
　　你们居然才发现……不过也正常，xxz救角色都快救出妙手回春的效果了，普通人确实发现不了
　　5L
　　xs，讲真我真不是他粉，但是郁营销实在太烦了，看他这场被压得这么惨真觉得挺爽的，不好好磨练演技整天搞歪门邪道的下场就是被后辈压啊hhh活该
　　6L
　　所以戏份到底是咋回事，我记得这剧开播前主创粉就大撕过吧，有瓜？
　　7L
　　xxz粉控场而已，出了这栋楼无人在意
　　8L
　　楼上好炮
　　9L
　　……
　　笑死，yl粉给脸不要脸是吧，说我们家控场，行啊，你随机数姐姐这不就来了，我们好好掰扯掰扯这戏份究竟是怎么回事
　　论人设，nili反派哥哥美强惨buff叠满，表面温润儒雅企业家，背后冷酷残忍大变态，时髦值不要钱一样往上堆，总共二十集的剧花了一集半从狄朔出生讲到他变态，知道的是破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写狄朔传，而霍向阳呢？作为本剧【双男主之一】，他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只活在一句半的台词和演员的采访里，你们确定这是【正面男主】应有的待遇？：）
　　再说剧情，全案算上开场的案子一共四个半，现在播到第三个，第四个是全和狄朔有关系，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反派大boss嘛，不这样怎么推剧情，但这是【刑侦剧】，就算推剧情，正常显然也应该是由【警方】通过既有线索查出幕后凶手，而不是幕后凶手疯狂跳脸，二十集的剧情反派戏份占了快一半，刑侦剧的高光不是警方怎么破案而是【反派怎么作案】，我请问《诡》剧组，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这事可能也不是剧组的锅，但是非要跳出来说我们家在控场我们不认哈，忍很久了，老师下次这种纯偏心把我们家孩子当工具人的组我们就不进了，随便截图，欢迎对线，我哪句说错了算我输
　　327L
　　——如果说前面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么最后这段话无疑就像是滚烫油锅里溅进去的最后一滴水。
　　这段话实在过于有力，很难让人不怀疑解夕朝粉丝是憋了许久。但无法忽视的是，这段话虽然立场鲜明，但很快，众人就发现……
　　它说的，好像确实基本都是事实。
　　这段话之后，有人在刷666，感叹解夕朝粉丝的战斗力。而有人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人会浪费时间做一些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情的话，那答案一定包括好奇心爆棚的吃瓜群众。
　　解夕朝粉丝的这段话一出，就有好事者真的去做了一张对比表格。
　　不做不知道，人设、剧情线、高光，全方位对比下来，这部所谓的“双男主剧”除了片头番位做到了平番，几乎和平衡毫无关系。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发现，纯粹是因为弱势的一方靠演技在撑着，就像今天这场戏一样。
　　这一下，原本就热闹的舆论彻底炸了。
　　-
　　在《诡》这场舆论战中，原本占优势的其实就是解夕朝方。
　　他一直以来都有点国民偶像的意味。年轻一代把他当追星对象，年纪稍大喜欢他的也有把他当成孩子的。这种国民度在他转型演员之后大大上升，只是平时，他一直都是光鲜亮丽、不让人操心的形象，因此，这部分相当于“路好”的人可能只是追追剧，看看舞台，最多给他微博加个关注。
　　简而言之，出道以后，解夕朝团队没怎么人为虐粉。要不然，他的代言销量至少能翻一倍。
　　这种事解夕朝一向不做，但这不代表这些人就不存在了。
　　一向“懂事”的孩子第一次疑似受了欺负。
　　这些平时不怎么关注粉圈的人在经过了几番热搜的狂轰烂炸之后终于回过了味。
　　于是，《诡》剧组的疑似剧本偏心事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核心粉圈的人开始铺舆论，增加事件的关注度。跟娱乐圈稍微沾点边的半业内开始抽丝剥茧似地分析目前播出的剧集，而路人，则是在一句句的讨论中将整件事件推向高潮——
　　推向，任何人为因素都无法再控制的，全民吃瓜的狂潮。
　　*
　　事情开始发酵之后，孟旭燃就第一时间接到了电话。
　　电话是解夕朝团队打的。长相其实偏软的女人说起狠话来轻描淡写，像是聊天一样语气轻快地问他：“孟导，准备好被请去喝茶了吗？”
　　孟旭燃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真的像解夕朝说的那个方向发展，这会儿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微信还在弹曹安银给他发的消息，他直接把人拉黑了，然后咽了口口水，几乎要求饶了：“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电话那头响起了方箐箐很轻的笑声。
　　她在喝奶茶——孟旭燃听出来了，这女的居然还在悠闲地喝奶茶。孟旭燃快绝望了，他真的很想告诉粉丝解夕朝工作室就是一群恶魔加饭桶，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说：“怎么办？”
　　他是真的害怕。
　　他已经看到了不止一个人在说《诡》的价值观导向问题。但也是因为害怕，他不敢在解夕朝团队发出指令之前轻举妄动。
　　方箐箐拯救了他。
　　她说：“你现在可以把你准备好的剧本发出去了。记得发聪明点。怎么澄清的同时把自己摘出去，不用我教你了吧？”
　　孟旭燃松了口气。
　　他要挂电话，方箐箐说：“等等。”
　　“其实这事，你要谢谢夕朝的。”她说，“孟导，你知道的吧？”
　　孟旭燃沉默。
　　他当然知道方箐箐的意思。
　　他其实在这方面确实缺乏意识，关于价值观，关于要传达的东西。他拍商业片太久，早就忘了所谓社会责任感。或者说，忽视。
　　这个圈子太浮华，也太杂乱了。对感官刺激的追求让他忽视了很多东西。而真正说服他站到解夕朝这条船上的，是对方当初的一句话。
　　他很温和地说：“孟导，但凡你不是受郁麟的胁迫才拍出这些东西，我根本不会坐在这里。”
　　解夕朝救了他。
　　因为他知道，说到底，孟旭燃并没有真正的坏心。但凡孟旭燃透露出一点不正的心思，孟旭燃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丢到打击对象的范畴。
　　孟旭燃从前一直不理解洪午说的，解夕朝和霍向阳很像。在他看来，一个是光鲜亮丽的顶流，一个是惩恶扬善的刑警队长，又有哪一点相似？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发觉了这两个人物之间相似的灵魂内核。
　　像的不是职业。
　　是赤子之心和济世之才。
　　这样的人走到一个圈子的顶峰，才是这个圈子希望的开端。
　　他吐出了一口气：“知道。”
　　“改天有空，我请夕朝吃饭。”他道，“这事交给我吧，没问题。”
　　*
　　孟旭燃说没问题，那就是真的没问题。
　　他没有让解夕朝出面，也没有自己出面。而是直接找了《诡》剧情部分的主笔。
　　主笔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这会儿已经吓傻了。孟旭燃对他说：“不想退圈你就听我的，还有得救。”
　　他的想法很简单。
　　所有人都知道剧组内部出了问题，那就索性把事情摊开来撕个大的。
　　反正真的追根溯源到事情的真相，吃亏的永远只会是不占理的那一方。
　　于是，当天晚上，一个文档传遍了全网。
　　那是《诡》已经播出部分的剧本。
　　只是这份剧本的特殊之处在于，上面的版本写的是初版。
　　有人放出了《诡》的初版剧本。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但是眼下，大家关心的已经不是这个。
　　因为初版剧本内容和现在播出的部分大相径庭，而差的地方，刚好就是观众质疑的地方。
　　在原剧本里，前期狄朔一直是隐于暗处的操盘手，几次出场都是正面的形象。是霍向阳一步步循着蛛丝马迹，揪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而在放出来的部分里，甚至还没有两个人正面对峙的戏份。
　　也就是说，原本，到了此时此刻，两人都还应该是一明一暗的状态。
　　所有的猜测被这一份剧本证实。解夕朝粉丝彻底爆炸了。
　　之前，在解夕朝工作室的引导下，粉丝都很克制且理智。哪怕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最多的也就是不给眼神，实在过分了才澄清一下。
　　但是再克制，也不可能面对明晃晃的欺负实锤保持冷静。
　　这本来就是内娱最能打的粉群，甚至没有之一。直到此时此刻，所有人终于看见了他们怒气值爆炸之后的全貌。
　　事情经过条理最清晰的微博被轮了上百万转，原始剧本和先有剧情的对比表格被铺满了互联网的各个地方。《诡》官博完全不敢发宣传微博，因为最新的微博底下，从热一到一百往后全部都是质疑控评。
　　原先还有些幸灾乐祸的黄泉路人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而最惨烈的，还是郁麟的工作室。
　　事情到了这一步，哪怕曹安银有通天之力，都没办法扭转结局。
　　郁麟还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地问他剧本是谁放出来的，曹安银苦笑一声：“老板，你说呢？”
　　谁有原版剧本？
　　《诡》剧组为什么宁可被安上官方下场的名声也要把剧本放出来？
　　是因为他们知道，再不跟郁麟割席，等到被观众彻底定性为“三观不正，恶意引导”，那么下场就不仅是被骂两句了。
　　……他们彻底完了。
　　曹安银做梦也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场对戏，事情会发酵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实话，他已经想放弃了。但是他毕竟还没辞职，责任感促使他还在绞尽脑汁，当然，当务之急，是稳住郁麟。
　　只是他一抬头，却愣住了：“郁老师呢？”
　　旁边的小助理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呆呆地道：“不知道啊。刚刚好像就出去了。”
　　他顿了顿，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呃，郁老师刚刚在看评论，看到一条‘难怪这么多年都不火’的，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曹安银愣了一愣，随即，他脸色蓦然变了。
　　他直接拿起手机给郁麟打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了忙音。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解夕朝刚给TP众人从门口的便利店带了点饮料，正一边思索，一边往外走。
　　-
　　这是一件连方箐箐都不知道、解夕朝自己都觉得巧合得有些没办法解释的事。
　　那就是其实那天郁麟差点把他掐死的时候，口袋里其实有一支录音笔。
　　这是解夕朝自己准备的。
　　他准备纯粹是因为当初听说了孟旭燃说的、郁麟往室友杯子里下泻药的事。从这一刻开始，他就隐约觉得，郁麟这个人的精神或许真的有些不正常。
　　但是再不正常他都没有想到，郁麟真干得出大庭广众之下打算掐死他、甚至还自己说出来了这件事。
　　录完音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案，但是他估计，他脖子上的伤够不到轻伤，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剧组所有人的心血能够顺利播出，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而现在，显然已经到时候了。他却没想好这份录音要怎么办。
　　放出来？
　　但是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会提前预知郁麟的行为而进行录音。事实上，那天他自己都忘了他随手把录音笔放在了口袋里，还是郁麟开始危险发言，他才想了起来。
　　当然，矛盾之后害怕的说辞也成立。但是这个方案还是有风险的，一个不慎，就会被对方引导成炒作。
　　解夕朝难得地有点头疼。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好人哪怕有了切实的证据，也在考虑怎么有理有据地进行反击，坏人……
　　他的思绪蓦然静止。
　　他们今天难得在宿舍聚餐，别墅区地理位置偏僻，尤其是深夜，外面的路尤其安静和荒凉。
　　一个很适合《诡》剧组拍某些戏的地方。
　　破空之声响起来的刹那，解夕朝人比脑子快地往侧面躲了一下，拳头重重地砸到他的肩上。
　　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赤红而疯狂的眼睛。
　　一击不中，对方一刻没停地继续，解夕朝却有了准备。他直接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反手把对方按到了地上。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轻声道：“郁老师，怎么还来啊？”
　　郁麟看着他，眼底已经没有了理智。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混不下去了，解夕朝也别想好。
　　他喘着粗气，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你觉得我在这里杀了你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少？”
　　他的手心攥着一把小刀，那是他出发之前带上的。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就这么杀了解夕朝。杀了这个，阴魂不散而又让他无计可施的人。死了，就消失了。就像当初那个被他用了些手段就缺席考试的蠢货一样。
　　这个念头疯狂而清晰，几乎让他从绝望中挣脱出来，变得有些兴奋，只是，还没等他混沌的大脑真的拿定主意。他就听到解夕朝开了口：“都录下来了么？”
　　郁麟浑身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顺着解夕朝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不远处的树林后好几个人举着相机、此时此刻，呆若木鸡的狗仔和站姐。


第148章 
　　这是内娱人往上往下数三十年，都刻骨铭心无比震撼的一天。
　　早上爬起来，他们还在围观着解夕朝粉丝火力十足对全世界开炮的英姿。中午，他们就着《诡》一干工作人员的各种小道瓜下饭。
　　有人说《诡》的剧本改了最起码两位数的次数，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某位二字视帝，那段时间他们天天能看到抓头发的编剧；有人说现场NG次数最多的其实根本不是那个当初那个来混的小爱豆，主要是导演已经对他放弃了治疗，但NG次数最少的的确是解夕朝；还有人说，其实整个剧组都在嗑两位主创相爱相杀的罗曼史。
　　路人：？
　　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爱情？
　　放瓜的工作人员：呃……yl差点真的把xxz掐死，但小解老师大人有大量还能跟他一起同台宣传算不算？
　　路人：。
　　原来是字面意义的相杀。
　　这个瓜一出，所有人就立刻联想到了当初解夕朝脖子上的那道掐痕，以及当初阴兵过境一样的水军和公关。
　　只是，还没等他们梳理复盘，试图从这一系列的公关操作中还原出真相，一个视频就同时出现在了各大吃瓜人的首页。
　　看这个视频的第一眼，大部分人的心理活动是：啥玩意儿？
　　等他们看清视频中人的脸，他们的反应就变成了：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他们该看见的东西吗！
　　这是两位风暴中心的主角吗，那那那寒光闪闪的玩意儿，是刀、刀吗！
　　吃瓜群众困惑了，吃瓜群众呆滞了，吃瓜群众震撼了。
　　他们反复地拖动进度条，确定他们确实看到了某位二字视帝一拳打在了他的搭档身上，并且掏出了确凿无误的凶器之后，整个内娱，彻底成了一锅沸腾的水。
　　-
　　方箐箐接到裴一满电话的时候刚上车。
　　对方说：“箐姐，工作室电话被打爆了。要接吗？”
　　方箐箐有些疲惫地吐出了一口气：
　　“别。”
　　“你先拟个声明。”她道，“拟好了发给我看一下，还有剧组那边，别让他们随便发东西。具体情况在还没出调查结果之前不能随便透露。”
　　裴一满应声。
　　然后他小声道：“宝……解老师他还好吗？”
　　方箐箐坐在寂静的车里，停顿了两秒：
　　“还行。”
　　“在做笔录。”她道，“应该没怎么伤着，一会儿我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电话挂了。
　　不多时，穿着长风衣的青年从灯火澄明的派出所走出来，拉开了车门。
　　他的脸色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方箐箐喉咙发干，问他：“怎么说？”
　　解夕朝的回答很简短。
　　“视频和之前片场的录音都交给警方了。”他说，“估计之后还得来几次配合调查。”
　　他顿了顿，“见到了郁麟的经纪人。”
　　方箐箐：“……”
　　哪怕曾经是对家，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对这位倒霉催的打工人生出几分同情，她说：
　　“他什么反应？”
　　解夕朝顿了顿，形容了一下：
　　“挺恍惚的。”
　　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方箐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郁麟，是不是彻底完蛋了。”
　　解夕朝顿了顿。
　　“应该。”他这么说。
　　现在还在立案阶段，但无论最终是否起诉、判决结果又是什么，郁麟意图持械伤人甚至杀人的事实都已经板上钉钉。
　　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而大众对他的所有印象，也会被“法制咖”三个字取代。
　　解夕朝说：“箐姐，可以休息了。”
　　方箐箐苦笑一声。
　　“你别刺激我了。”她道，“我宁可我和裴一满多费点心思。”
　　*
　　方箐箐还记得她接到解夕朝电话时的心情。
　　彼时她还在和裴一满商量进一步的公关方案。
　　他们一致的观点是，现在的舆论虽然已经彻底倒向了他们这边，但是对郁麟，仍然缺少最致命的那一击。他们的共识是，这一击一定要从郁麟表里不一的人设入手。
　　然后，她就听到解夕朝在电话里说：“箐姐，你先别急。”
　　你先别急。
　　一般，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解夕朝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箐箐就知道，她马上就要开始着急了。
　　果不其然。
　　他们的确需要一个把柄，但方箐箐不希望这个把柄是用解夕朝的生命安全换来的。
　　不过解夕朝最终没受伤，这个最关键的事实还是让方箐箐松了口气。
　　她终于认命，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时的工作状态，道：“警方这边我们只需要配合调查，小齐总已经给你请好律师了，接下来不需要我们操心。现在就是舆论这边。”
　　她顿了顿，“热搜可能要爆个几天。这事太匪夷所思了，我的建议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最好断一下网。”
　　解夕朝笑了一下。
　　他说：“没事。”
　　-
　　解夕朝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
　　网上沸反盈天，丝毫没耽误他第二天就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记者狗仔不要钱一样给他当免费保镖，解夕朝挑能回答的都回答了。
　　是不是拍摄的时候就有矛盾？是。
　　郁麟是不是有精神类疾病？不清楚，可以等鉴定结果。
　　他是不是真的要杀你？他是这么说的。
　　没有回避，没有遮掩。他用最平实的语言在大众拼凑还原出了一份最清晰的真相。
　　而最初的惊讶过后，大众的神经也终于回到了正轨。
　　事情再清楚不过。
　　一个疑似精神不正常的暴力分子，一个充斥着利益交换的剧组，还有将近半年充斥着明枪暗箭的拍摄。
　　离奇吊诡的惊爆事件背后还是大众熟悉的、一坛黑水的娱乐圈。
　　吃瓜路人吃得肚子溜圆，解夕朝粉丝直接被吓疯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解夕朝在粉丝眼中都变成了碰不得的瓷娃娃。他的每条微博底下都有问候他的身体健康的。
　　到了最后，解夕朝哭笑不得，主动开了个直播。
　　他说：“没事啊，就肩膀上被打了一下，已经好了。”
　　弹幕：呜呜呜
　　“……”解夕朝接着说，“而且其实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所以真的没关系。”
　　弹幕：呜呜呜
　　解夕朝：“……”
　　他说：“不然一会儿抽几张签名照？”
　　“不抽呜呜怪。”他温柔地说。
　　弹幕：呜……
　　QAQ！
　　那天的最后，解夕朝难得地陪粉丝聊了很久的天，而确定安抚住了小朋友们之后，他才腾出手来做起了自己的事。
　　那就是，善后。
　　*
　　视频一出来，网上的舆论基本完全就一致了。
　　除了个别不想面对事实的郁麟粉还在坚持一切都是自导自演，大众都默认了这是解夕朝经历的一场无妄之灾。
　　郁麟工作室基本已经认命了。倒是他的家人还没有放弃，请了个很不错的律师给他打官司。试图往精神病方给他脱罪。只可惜剧组工作人员证词、现场视频等种种证据都表明，郁麟虽然确实有精神疾病的倾向，但无论是片场的掐脖子，还是之后的持刀行凶，他都还没到丧失辨认和控制能力的地步，最终，经过几个月的官司，他还是锒铛入狱。
　　这是后话。
　　在这个事件出了之后，《诡》剧组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
　　人进去了，剧怎么办？
　　孟旭燃面如死灰，恨不得冲进看守所去把某个始作俑者揪出来，还是解夕朝安慰他：“没事。”
　　“你想这部剧全是他工作室投的钱。”他道，“最亏的不是你。”
　　孟旭燃：“……”
　　可是我也亏了啊！
　　亏的不止他，但是另一个当事人情绪很稳定。
　　他说：“没事。有机会再合作。”
　　孟旭燃立刻不颓了：“你立字据！”
　　解夕朝就笑。
　　孟旭燃咬了咬牙：“不行，我得证明一下我的价值。不能白干。”
　　解夕朝：？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被埋得彻彻底底的《诡》剧组迎来了最后一次更新。
　　-
　　在此之前，其实所有人都大概猜到了，这部剧之后的内容基本播不出来了。毕竟怎么样都得考虑一下导向问题，尤其是，剧里的反派真是个不择手段的法制咖。
　　剧粉遗憾得不行，但即便是他们，也很难对着之前的剧集共情。尤其是面对郁麟的戏份，大多数人都有一种背后冷飕飕的感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诡》剧组的编剧放出了初版和修改后的完整剧本。算是给这部剧作了一个完整的落幕。
　　遗憾是有，但编剧做到了这个地步，剧粉也基本满足了。
　　谁也没想到，孟旭燃会专门给解夕朝剪一个视频。
　　他那有所有的母带。《诡》播到现在，其实也就差最后一个案件大概四五集的内容，对应着这部分的内容，孟旭燃把所有解夕朝的戏份都尽可能地剪辑了出来。
　　在这份剪辑里，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了完整的，生动的，鲜活的，解……
　　霍向阳。
　　他是对待同事和下属温柔又风趣的队长，二十出头还保留着一点少年心性，最爱做的事是闲着无聊逗新人，最讨厌的事是突然被叫到领导办公室听训。上班的时候他一丝不苟，下班的时候他招猫逗狗，家里的一猫一狗就是他捡回家的小流浪。
　　他最喜欢街角那家喜欢做甜口西红柿炒鸡蛋的盒饭，但是忙的时候经常没时间吃饭，这个时候他就会去叫一个便利店的外卖，然后就着火腿三明治喝某个牌子的原味速溶咖啡。
　　这是他保持了将近三年的习惯。
　　他其实很讨厌他的新邻居。表面上他和颜悦色，心底里他总觉得对方笑得充斥着一股假假的味道。但是他妈从小到大对他的教育都是“小阳啊做人要有礼貌”——
　　礼貌的霍队长今天也对着邻居的青年企业家露出了一个标志的假笑，然后提着自己的盒饭回家，打开一集狗血八点档。
　　对待邻居要礼貌，但对待嫌疑人不是。
　　面对狄朔——现在是马赛克了，面对马赛克轻描淡写的笑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他想起他参加的那个葬礼。
　　年轻的女孩的笑容在墓碑上定格成黑白的颜色，他的母亲撑着黑伞站在他的身边，她轻轻地说：“霍警官，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吗？”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吗。
　　他不知道。
　　鲜活而年轻的生命被荼毒，恶魔逍遥于世间。
　　伪善者高高在上，而善良而无辜的人们奔走在凄风苦雨之中。
　　她不要答案。他也不必给答案。
　　但是他说：“我们在追寻着公平，一直。”
　　他用尽了各种手段，在规则以内跟这个世界上最恶的恶魔斗智斗勇。
　　最崩溃的时候，他坐在警局门口，看着滂沱的雨开一罐汽水，瓶子的拉环崩进雨里，他想大喊，想崩溃，但没想过放弃。
　　二十分钟后，他把空掉的罐子丢进垃圾桶。转身面无表情地走进审讯室。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落下来，洇湿他的后背。
　　他还是那个领导眼中的少年天才，同事眼中最可靠的队长。
　　……
　　这是一段谁也没想到的视频，它不仅完整地呈现了解夕朝角色的全貌。同时，也意外地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跟初版的剧本比对，这个角色的一半灵魂，确实在解夕朝本人。
　　那些小习惯、小设计，那些对神态、情绪精准细微的把握。无一不昭示着，哪怕这部剧有再多的争议和鸡毛，唯一的事实无可否认，那就是：
　　解夕朝确实是位异常敬业而优秀的演员。
　　遗憾变少了，期待变多了。这个片段像是一个真正完满的句号。
　　解夕朝的粉丝终于不再耿耿于怀。当然，他们也不敢催着解夕朝工作，倒是解夕朝本人，在这段时间之后，已经继续开始跑起了行程。
　　行程却不是别的。
　　不久之后，著名选秀综艺《超级新秀》第四季定档。
　　于是，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节目第一位官宣的导师，也是节目的主MC，后面跟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解夕朝。


第149章 
　　这个行程官宣的时候，解夕朝还挂在热搜上。
　　当初视频上传，解夕朝借了跟拍的狗仔和站姐的力。说是站姐，其实是几个偷偷蹲点的TP私生。方箐箐和苗海程商量了一下，念在他们也算帮忙留下了证据，和警察一起把几个人教育了一会儿，还是放人走了。
　　放归放，方箐箐还是觉得有点头疼。
　　她说：“都警告过好几次了，还跟到住的地方去，这也太过分了。”
　　解夕朝倒是很现实。
　　他说：“您别急，可能还有更过分的。”
　　方箐箐：“……”
　　果不其然，教育完几个当事人，当天晚上就有几个他们熟悉的私生发微博，阴阳怪气地说解夕朝“恩将仇报”。说他当了演员飞升之后看不上粉丝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他投出道的。
　　私生一直是TP头疼的问题之一。说到底，只要他们火一天，这个现状就很难改善。相较之下，解夕朝的私生已经是TP中相对较少的。
　　原因无他。
　　他有多宠正常粉丝，对私生就有多狠。
　　他不会正面怼私生，相机怼到他面前了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无视。唯一会采取的手段就是请保安和报警。即便如此，他脸上也丝毫没有一丝一毫被影响的意思。就像是赶走了几只飞到面前的苍蝇。而一般能到他动用报警的地步，他基本都不会和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从不浪费警力资源。
　　一般来说，能做到私生的，基本都是希望爱豆在工作之外能格外注意到他的，他们在解夕朝这得不到丝毫存在的感觉。再加上不少确实也是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总会害怕，久而久之的，人就渐渐少了。
　　当然，少不代表没有。仅剩的一些对解夕朝基本已经是又爱又恨的状态。
　　只是，他们刚发完微博还没多久，就刷出了盛弘和解夕朝工作室的、抵制私生的联合声明。
　　这一下，舆论就又热闹了起来。
　　-
　　虽然《诡》半道下架，但是最近这段时间，解夕朝的风评却是前所未有地好。
　　一方面，工作室那边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郁麟倒台，他之前引导的一系列舆论也尽数曝光，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当初那个牵强的“80分演技”身后的本尊是谁。
　　这一招实在是有点low，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众人都在娱乐圈假面的欺骗性。而到了最后，郁麟直接成了形容词。
　　大家在形容一个人自卑又自负的时候，就会说“你好郁麟啊”。
　　而另一方面，解夕朝的霍向阳这个角色，也确实证明了他的演技。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即使演的是一个背景板工具人角色，他也发挥出200%的水平。
　　于是，这则声明出来之后，原本可能出现的诟病的声音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支持。
　　“声明得好啊，多告几个呗，私生算个屁粉啊，当时那些视频出来我就想说了，这不得秋后算账一下”
　　“恩将仇报……私生可真脸大，人狗仔都没说什么呢[笑cry]（没有夸狗仔的意思”
　　“所以解夕朝和TP是真没什么料吧，都跟成这副德行了也没见爆黑料和绯闻，我不奶，我就是想问TP你们宅这么久为什么五排还一直连跪啊？真的要菜成这样吗？”
　　“只有我注意到朝朝解释前因后果的时候提了一句他们当时是在聚餐吃火锅吗qaq真好啊，好几年了，宝宝们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呜呜”
　　最后一条成了TP团粉团建的地方，直接上了热门。
　　也正是因此，解夕朝官宣《超级新秀》第四季导师时，直接引起了TP粉圈的热烈反应。
　　*
　　《超级新秀》，一档大热男生综艺节目。三季以来，出的限定团无一不是大火。
　　而火到堪称奇迹的，无疑是第三季刚刚出道的、至今仍在活动巅峰期的The Phoenix。
　　不是没人猜新一季节目会请师兄来助阵。
　　但谁也没想到，节目组能请到解夕朝。
　　如果TP是奇迹，那么解夕朝就是这个奇迹中最不可思议的、也是最关键的那个核心。
　　素人到C位，出道即封神，而现如今，他仍然在活动期，却已经成为了一名国民度极高的演员。
　　他有流量，有声誉，有作品。
　　他是所有以爱豆作跳板的人最羡慕的类型：
　　赚到了钱。同时站到了娱乐圈鄙视链的顶端。无论是流量和地位。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到过去，因为他的现在就足够辉煌。
　　官宣微博一经发出，底下评论直接飙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热评第一：
　　节目组，今天起，你就是我亲爹
　　TP粉和解夕朝粉都快哭了。他们反复刷着“啊啊啊梦开始的地方”。
　　谁也没有想到，《超级新秀》的第四季，录制地点也和第三季有了奇妙的重合。
　　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解夕朝已经坐上了前往录制地点的车。
　　-
　　解夕朝今天穿了件天青色的长款休闲衬衫，底部扎进银质繁复的皮带。脸上戴了一副金色的装饰性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而斯文。
　　他难得地穿了私服，因为今天并不是公开行程，只是和节目组会面。
　　看着熟悉的景色，方箐箐也有些感慨。
　　她说：“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接这个通告吗？”
　　刚接到节目组的邀请的时候，其实方箐箐挺惊讶的。
　　《超级新秀》第四季还是原班人马，甚至两位导演都没换，依旧是马鸿平和吕燕。这套班底挺会做综艺的，但和曜欣的关系也是真的不好。
　　这个饼当然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好饼，但是对解夕朝来说其实只能归在通告那一档。
　　以他现在的咖位，除非能让他一举拿下世界级大奖的片约，其余的都不能叫饼。他在的通告，才会自动成为别人的好饼。
　　解夕朝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啊。”
　　非常解夕朝式的回答。
　　方箐箐：。
　　“你当初报选秀的时候。”她道，“其实也是这个心态吧。”
　　路过，顺便就报了。然后C位出道了。
　　解夕朝笑得很开心。
　　他本来就是偏嫩的长相，笑的时候愈发晃眼，带着一股天然的少年气。整个人都像是被星光笼罩，方箐箐看得发愣，一时也有些感怀。
　　她想到了选秀期的解夕朝。虽然沉稳，到底青涩。不像现在。
　　只是她愣神之际，解夕朝道：“还有。”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诚实而无辜地说。
　　方箐箐：“……”
　　*
　　给的是真的多。大约是自己也有点心虚。
　　待遇也是真的好。
　　解夕朝进门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把方箐箐都吓了一跳。马鸿平过来要跟解夕朝握手，脸上带着真情实感的假笑：“哎呀夕朝好久不见。”
　　吕燕默默地别过了头。
　　解夕朝这次来是对行程，顺便沟通一些拍摄注意事项。
　　马鸿平起先是真紧张。说实话当初谁也没想到解夕朝能红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是说着说着，他就放松了下来。
　　解夕朝更好看了。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的共识。
　　或许是红气养人，现在的他哪怕穿着私服，整个人也透着一股矜贵。
　　可是他的姿态却依旧如常。沟通的时候语气平稳，倾听的时候耐心认真。马鸿平看在眼里，心绪复杂。
　　他说完，解夕朝道：“所以，一切都照实说就可以吗？”
　　他说的是镜头面前的点评。
　　马鸿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点头：
　　“对。”
　　解夕朝若有所思。
　　-
　　回到车上，解夕朝说：“箐姐，你怎么看？”
　　方箐箐很诚实：“看出来了他们是真不敢得罪你，但也不排除要拿你炒话题的嫌疑。”
　　选秀节目都是或多或少有台本的。
　　这不仅是各大节目组的约定俗成，也是粉丝之间心知肚明的事。
　　台本不等于做票。要做好群像也不等于每个人都要在镜头前放一遍。
　　一般来说，前期，节目组会有一份名单，上面写着重点关注对象或者潜力对象。
　　而在导师点评的时候，他们心里大概也都有数。
　　全自动选秀是夸是贬早有定数，稍微有点良心的选秀自由度会高一点，也会更真实。解夕朝刚刚已经拿到了名单，但是节目组跟他说可以随便说，这个自由度就有点过高了。
　　就像方箐箐说的，要么，他们是真怕得罪他。要么，是干脆把他定位成唱白脸的人设，随便他说，到时候炒一波热度。
　　两种方案解夕朝倒都无所谓。反正以他的地位，节目组不可能给他发黑通稿。第二种其实也是建立在怕得罪他的基础上，索性自暴自弃。
　　只是——
　　解夕朝说：“不是，我看起来很凶吗？”
　　*
　　解夕朝是真的觉得很无辜。
　　他回到宿舍，第一个见到邹意。他说：“哥，你看我一下。”
　　邹意：……？
　　解夕朝说：“你觉得我凶吗？”
　　邹意：。
　　他淡定地说：“别撒娇。”
　　解夕朝：？
　　邹意去收拾作曲室了，解夕朝默默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跟自己扔骰子完飞行棋，不多时，傅文泽和云盼一前一后进来，一人手里拎了袋食材。
　　他们说好了今晚吃那顿没吃完的火锅。
　　傅文泽打算炒两个菜，云盼给他系围裙的袋子，兔子耳朵拧成蝴蝶结，解夕朝一次逮俩，问他们：“我凶么？”
　　云盼头也不抬：“不凶啊哥，你怎么会这么问？”
　　傅文泽回头看他，很警惕：“你又被骂了？”
　　解夕朝：“……”
　　这个“又”，真是精髓。
　　他说：“没。”
　　傅文泽收回目光：“还好。”
　　解夕朝勉强满意。
　　晚上的时候艾清源跑完电台，第一件事从他房间里把他薅出来。
　　他认真地叮嘱他：“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我跟你说这个年纪最叛逆了。他们要是不听话，没我们家有钱的随便骂，听到没？”
　　解夕朝默默把那句“你觉得我凶吗”收下去，又艰难地把“叛逆小孩，你在说你自己吗”吞回肚子里，他说：
　　“好。”
　　艾清源满意了。
　　解夕朝说：“那比你们家有钱的呢？”
　　艾清源：。
　　他自然地说：“我让我哥再努力一下。”
　　他转头就回去push他亲哥了，解夕朝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了来自队友们认真努力的关怀。
　　一周后，带着这份关怀和“凶不凶的，果然都是节目组的错觉”这样的自信，他回到了所谓梦开始的地方，开始了《超新》四的第一次录制。
　　而这一次录制的内容，同样是他非常熟悉的内容：
　　初舞台评级。


第150章 
　　事实是，哪怕在TP众人眼里，解夕朝一直是一个温软无害的宝宝，但是解夕朝真正开始录制的时候，无论是在场的工作人员还是其余导师，对他的态度基本都是如临大敌。
　　这种态度，严格意义上已经跟解夕朝本人的真实性格无关。
　　最简单的，他再温柔，他粉丝也不可能温柔。解夕朝受欺负了，他自己可能不计较。但他的粉丝一定会计较。
　　于是解夕朝和团队到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窗明几净的休息室，还有提前按照他的喜好和口味准备的吃食和咖啡。
　　他委婉地谢绝了工作人员还要添置东西的好意，自己给冰美式插了根吸管，一边喝一边熟悉着台本。
　　现在是傍晚六点。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晚上应该会录到凌晨。解夕朝已经很少熬夜了，他不想自己一会儿看上去状态不好。
　　简单地熟悉了一下MC的台本，其余的导师也都陆续到了现场。
　　第一个敲响解夕朝的门的，是如今的大热女团Hearty的舞担时牧。
　　Hearty在TP后面出道，两个团算是前后辈的关系。不过男女团为了避嫌，公共场合基本很少接触。小姑娘又不是特别开朗的性格，进来打招呼的时候明显有些紧张。
　　她经纪人倒是挺想和解夕朝攀谈的。只是讲了没两句，导演组的人进来了，对方只好作罢。
　　导演组的人是来给解夕朝送水果的。放下果盘就走了。
　　解夕朝对着摆成花的精致盘子默默拍了个照，发到了TP群里。
　　小艾同学：你就吃这个？节目组虐待啊
　　邹1：……感受到了马导的惶恐
　　小艾同学：啊？
　　不多时，门又被敲响。解夕朝按灭了屏幕，继续当打招呼机器人。
　　而等到节目真正开始录制，解夕朝对节目的前景也大概有了点初步的看法。
　　-
　　《超级新秀》拍摄到第四季，作为一档综艺，实际上已经算是高寿了。
　　哪怕选秀是个常青树题材，但因为练习生质量下滑和新鲜感等种种原因，如果不做出新意，努力找话题，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不温不火。
　　马鸿平和吕燕能够厚着脸皮来请他，解夕朝就隐约能猜到，他们两个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
　　果不其然，先看导师阵容，就基本已经做到了面面俱到。
　　作为主MC和主导师的他，保证了这个节目的收视基本盘和开播话题度。同时，他的实力也是所有人当中最强的。在综合条件上属于t0级别。
　　再往下，大家基本就是各有所长了。
　　dance导师时牧是舞担，同时也擅长中国舞，女团的国民度比较高，也能带一部分流量。
　　rap导师倪青林来自于某档说唱节目，rap很专业，但人有点怪，解夕朝概括的话就是脑回路清奇的呆，节目如果有笑点的话，基本就在他身上。
　　剩下的vocal导师蔺滢是解夕朝的熟人。当年解夕朝参加音综，拿下亚军，冠军就是蔺滢。后来，两人也有一首很火的合作曲。蔺滢是一位vocal实力扎实得能进国家队的青年女歌手。
　　除此之外，她的性格耿直，同样是女导师，跟时牧属于一盐一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一点解夕朝倒是没想到。蔺滢来跟解夕朝打招呼之后，解夕朝陷入了沉思。
　　他认真地问方箐箐：“唱红脸白脸，负责搞笑的都有了，那我是？”
　　方箐箐：“……”
　　她不确定地说：“你负责……好看？”
　　解夕朝：。
　　挺好。原来回到梦开始的地方还包括他的花瓶事业。
　　真是1比1的完美还原。
　　花瓶导师解夕朝神在在地温习完了台本，神在在地去做了妆发，又神在在地上了台。
　　上台的那个刹那，台下浪潮一样的欢呼让他从成为一个美丽废物的梦中回过了神。他有些遗憾，但还是敬业地拿起了台词卡。
　　“大家好。”他笑着说，“欢迎大家来到《超级新秀》第四季的录制现场，我是本季节目的主导师兼主持人，解夕朝。”
　　*
　　解夕朝真的很受欢迎。
　　这是在场所有人在录制开始的三十分钟后的第一感受。
　　他转型之后，哪怕还在跟团固定回归，但在大众眼里也更多的变成了演员而不是爱豆。也正是因此，很多人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在爱豆界已经“过气”了，现在是新一批偶像的天下。
　　而事实就是，他出现在台上的那个刹那，几乎所有练习生都站了起来，神色难掩激动。
　　前面在录制，蔺滢在后台跟导演组聊天，她开玩笑地说：“这是白月光回国了啊。”
　　一旁的马鸿平一口咖啡呛在喉咙口，差点把自己憋死。
　　但这句话确实精准。
　　开场上了两组练习生，偶像一栏清一色写的解夕朝和TP。不仅如此，练习生们跟其他导师交流都挺顺畅的，跟解夕朝对话的时候就开始结巴，好像间歇性丧失了语言功能。
　　导演组显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点，耳麦提示蔺滢cue了一下，后者会意，笑了笑：“看见解老师，你们都这么紧张啊？”
　　练习生红了耳根。
　　解夕朝正在看选手资料，闻言嘴角勾了一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他抬起头很温柔地问：“刚刚表演也很紧张吗？”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录制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
　　这句话解夕朝说得很温柔。
　　事实上，从解夕朝站在台上开始主持的时候，无论是在场的工作人员还是练习生，都感觉到了他本人的好脾气。
　　他主持的风格很沉稳，但偶尔也会开一两句玩笑。被台下壮着胆子起哄的时候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无奈地笑一下，然后继续走流程。
　　而录制的休息期间，他也会跟导师和练习生们聊天，丝毫没有什么所谓顶流的架子。
　　这句话同样温和委婉，但所有人都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一时之间，台上的练习生耳朵通红。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难堪，解夕朝没有再多说什么，几名导师开始合议，最终给出了C的评级。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录制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于他们白月光的，最清晰的威压。
　　从头到尾，他没发过一次火，但也没夸过几次人。温柔的语气到了最后对练习生来说几乎成了恶魔的低语，上半场结束，全场鸦雀无声，解夕朝坐在位置上，揉了揉太阳穴。
　　他一旁的蔺滢压低了声音：“夕朝啊，你这是把我的活给抢了啊。”
　　解夕朝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
　　蔺滢说：“没事，这又不是什么好活。”
　　“知道你忍不住。”她了然地道。
　　*
　　其实上台之前，解夕朝和方箐箐的那段对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他也确实不想太发挥什么。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解夕朝自己也是从练习生时期过来的，他是指，最开始接触娱乐圈的时候。他是被迫，但他也见过很多练习生怀揣着梦想踏进圈子的场景。
　　说实话，很难。
　　他所在的世界娱乐产业发达，练习生的数量趋近饱和，更多的人是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之后也没有看到曙光。而在最初，在公司的培养系统里，他们得到的很多也都是批评大于赞美。
　　倒不是不能严格，只是解夕朝觉得，在评价这一块不必太严格。
　　至少，不能用已经完成体爱豆的标准去衡量刚刚登上初舞台的练习生。
　　但是再宽容，也是有一定限度的。
　　下半场开始，两组练习生连着破音走调之后，解夕朝终于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第151章 
　　虽然叹了气，但解夕朝并没有对台上的练习生说什么。照常打了分。甚至还让他们做了加试。
　　事实上，要求加试的，解夕朝都会给机会。仗着冰美式的威力和敢怒不敢言的导演组，但是很显然，练习生们很少有把握住这个机会的。
　　这组也不例外。
　　solo清唱结果唱抖的主唱满面羞惭下去了之后，解夕朝对着导演组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然后，他扭头看向了身后鸦雀无声的练习生，他说：“之前我看了你们的选手资料，我记得，有几位练习生写的‘想成为的偶像’，是The Phoenix，是哪几位？”
　　他的语气很平和。
　　原以为会像综艺套路里一样挨骂的练习生面面相觑。
　　片刻后，几个人举起了手。
　　其中有两组是之前表演过的，喜提手举得很心虚。恨不得躲进人堆里。
　　解夕朝也没有给他们难堪，对着其余的几组选手说：“你们先来。”
　　这是临时变动。但其实并不影响什么。
　　因为他们按部就班，到时候剪辑出来的顺序也不会是表演顺序。
　　节目组默认了解夕朝的做法。甚至马鸿平都少有地赞同了解夕朝。
　　他低声跟吕燕叹气：“这一届是真的资质太差了啊。”
　　吕燕耸了耸肩：“光我们这个节目都第四季了。”
　　光《超级新秀》就办到了第四季，更遑论其他各种换汤不换药的选秀。
　　最初吃螃蟹的人往往是最认真的，他们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期待，能做的只有把自身发挥到最好。而大多数后来者踩着前辈的功勋，更多的，其实是来享受已经被打下来的果实。
　　TP是个意外。
　　但意外可遇不可得，大多数情况下，平平无奇才是常态。
　　两人看着台上，脸上都有些惆怅和担忧。
　　但解夕朝却没注意到他们的视线。
　　-
　　他等了一会儿，确定耳麦里没有提醒的声音，就知道导演组是默认了他的做法。于是他点头，示意台上的练习生随意开始，不多时，一组练习生试探着走了上来。
　　这一组练习生身上穿的是红黑配色，显然是公司特意搭过的。
　　一般情况下，被公司重视的练习生能力都不会太差。果不其然，一组劲歌热舞过后，场内的气氛重新回温了一些。
　　台上的练习生自己也很兴奋，他们看着解夕朝，眼神里有了些希冀。
　　解夕朝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开头的第一句话是：“挺好的。”
　　“祁凛前辈的solo曲。”他道，“改编得不错，跳得也很齐。”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这首曲子舞蹈很难，所以唱和跳没办法同时进行，是吗？”
　　刚刚表演的过程中，这一组练习生全程都没有开麦，全是对嘴。
　　解夕朝不管后期会不会给们配音，导演组让他实事求是，所以他问得也很直接，舞台上的练习生涨红了脸。
　　第二组来自文耀，是云盼的直系师弟。
　　解夕朝坐直了一点，认真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一首偏清新的男团曲，和整个公司的概念挺符合。长相也符合，清秀漂亮的小男孩儿。
　　表演完毕，解夕朝拿起话筒，停顿了两秒：“来之前跟你们师兄联系过么？”
　　队长有些紧张地拿起了话筒：“……师兄回来的时候有来看过我们练习。”
　　解夕朝“嗯”了一声：“说了什么？”
　　“就……”队长声音越来越小，“让我们不要紧张，好好加油。”
　　很云盼的说法。
　　解夕朝几乎能想象对方绞尽脑汁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难怪这两天云盼见他都有点心虚。
　　他言简意赅：“气息不行，跳得也不齐，这曲子不难，回去再看着原版视频琢磨一下吧。”
　　几组人表演完毕，最后一个练习生扶了一下耳麦，垂眼站到了舞台中央。
　　而几乎是他登场的瞬间，场下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
　　每个选秀都有这样一到两个练习生。
　　从初评级开始，他们就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而最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至少高位出道。简而言之，也就是所谓的出道热门。
　　梁翊就是这样一个人。
　　解夕朝对他有印象。因为这个人坐在他曾经的位置上。
　　他稍微起了点兴趣，示意对方开始。
　　下一刻，熟悉的伴奏响起来。现场响起了一阵惊呼，解夕朝翻资料的手微顿，抬起了眼，刚好对上了男生望向他的，沉寂又肃杀的视线。
　　耳边响起了熟悉又激烈的伴奏，男生开嗓，第一句唱词落在所有人的耳朵之内，一旁的蔺滢饶有兴趣地抬起头，她轻声道：“很稳啊。”
　　偏哑的音调，明显练过技巧。从听感上，就吊打了前面90%的练习生。
　　解夕朝看的却是他的舞蹈。
　　很优秀的舞感，无论是节拍还是律动，少年做得都很不错。
　　曲子渐入高潮，身后已经响起了压抑不住的，兴奋的窃窃私语。
　　解夕朝专注地听着。一直到了最后一个音收尾，他微微跟着节拍轻轻敲击的手指骨节才听了起来。
　　开了麦，少年的喘息声很清晰。
　　几秒的寂静后，解夕朝开了口：
　　“挺好的。”
　　越到后面，解夕朝就越简洁。他不再委婉，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梁翊看着他，目光灼灼：“谢谢老师。”
　　“窦老师的《沉疴》。”解夕朝笑了笑，“也是你师兄当年的初评级舞台，不好唱，为什么选这首歌？”
　　《超级新秀》第四季，TP的现运营公司盛弘只来了一位练习生，梁翊。他的选曲让所有人惊讶，因为他选的《沉疴》，不仅是当年《超新》第三季导师窦昱的solo，同样也是TP现任舞担艾清源当初表演的初评级舞台。
　　艾清源拿了A，但因为两个唱抖的转音，直接跟解夕朝结了梁子。
　　这件事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梁翊说：“想要证明自己。”
　　解夕朝颔首。
　　这个孩子身上有傲气，也有锐气。
　　他看得出来。
　　梁翊的表演把整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他是赛前人气第一，也是所有人眼中的种子选手。不说别的，就说现在，铁门外就有一堆买股他的粉丝。
　　大家都是冲着搞选秀C来的。
　　导师组之前给了两个A，一个是靠着自己的作曲特长加分加到的A，另一个是某个小公司的已出道回锅艺人，其实已经进行过组合活动，只是因为太糊了所以回来重新出道。所有人都以为，梁翊会是本次录制出现的第三个A，也会是第一个真正的，以唱跳练习生身份拿到的A。
　　也正是因此，解夕朝说出“B”这个字母的时候，就连梁翊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分主要是我给的。”解夕朝道，“其实给你A也是可以的。但我觉得，既然你选择坐到了最高的位置，你应该会更想要真实客观，而不是比较出来的评价。”
　　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温柔语调，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梁翊看着他，慢慢地攥紧了掌心。
　　解夕朝说的是对的。
　　但这同时意味着，在解夕朝心中，他不配做对方的对手和队友。
　　甚至连练习生都不是合格的。
　　“做偶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解夕朝道。
　　是对他说，也是对在场的所有人。
　　“我知道大家今天坐在这里，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出道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开始。”
　　“选秀的确是一趟顺风车。”解夕朝道，“但没有足够实力的人上去了也会被挤下来。敬畏舞台，尊重这份职业，才能走得长久，这是我给各位的建议。”
　　“好了。”他垂下眼，神色如常地继续道，“下一组。”
　　*
　　这天的录制一直进行到了凌晨一点半，最后评出了三个A，连五个出道组的位置都没凑满。
　　选手们还要去宿舍拍入住，几位导师回了后台。马鸿平过来跟解夕朝打招呼，他还没开口，解夕朝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他很直接地说：“我说出来的话都可以随便剪。但麻烦不要嫁接。”
　　嫁接，就是把对一个人的reaction剪给另一个人。马鸿平赶紧应声。
　　然后他摸了摸鼻子：“这届小孩儿吧……家境都挺不错的。也没吃过什么苦。都是靠着一张脸就想来当大明星的，粉丝也溺爱。”
　　他倒也不是辩解，只是说出事实。
　　当年TP选出来的五个人，虽然也有脸蛋漂亮家境好的，但情况都比较特殊，没有一个是顺风顺水的。出道倒算是熬出头了，但有解夕朝带着，自律都已经成了习惯。
　　解夕朝说：“我知道。”
　　“所以我只是给建议。”他道，“听不听取决于他们。”
　　马鸿平说：“哦哦我知道。我是怕你把自己气着。”
　　解夕朝：“……”
　　他看着马鸿平一张朴实无华的脸，对方左眼写着老实，右眼写着无辜。
　　恍惚间好像真是个老实人。
　　他说：“……那谢谢马导，我倒是还好。”
　　他还好。
　　生气的另有其人。
　　回去之后，提前得知消息的艾清源把解夕朝按在沙发上审问了一百遍梁翊和他谁跳《沉疴》跳得好，解夕朝秒答：
　　“窦老师。”
　　艾清源不可置信：“这你也要端水？你认识梁翊吗你就端？”
　　习惯性端水的解夕朝：“……”
　　好像也是。
　　然而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艾清源一脸受伤地走了。一旁的傅文泽说：
　　“他是你粉丝。我是说，梁翊。小艾之前就知道这事了。”
　　解夕朝恍然。
　　难怪弟弟被他说了之后看着有点蔫。
　　梁翊是今年盛弘的力推。盛弘的审美十年一致，家境良好bking爱耍酷，没想到培养出来的大小太子一个审美。
　　前太子争宠失败气得3小时27分钟没理队友，现太子寒窗苦练一周怒夺初C。对上对方bking如初却隐含期待的眼神时，解夕朝难得认真夸了几句。
　　而这一周过去之后，《超新》也终于开播。开播当天晚上，毫无意外地，解夕朝先于选手，挂在了热搜上。


第152章 
　　一开始开播的这个热搜，纯粹是个舔颜向的热搜。
　　用粉丝的话说，奇迹朝朝今天又换了个新皮肤，没见过的！
　　于是喜欢=3=
　　好看是真的很好看。
　　解夕朝有自己的一套妆造团队，自从换了团队，他本人的美貌就直接上了一个度。
　　因为是导师，这天录制的时候他穿的是偏正式的穿搭。白色的衬衫上勾勒了一些简约的黑色线条，外面套的也是黑色的西装外套。
　　妆容是偏浅淡的。解夕朝做演员之后，他出镜时候的妆就更偏向演员妆，清淡，突出原生的五官骨相，但对他来说却正合适不过。
　　定妆照一放出来，粉丝就开始嗷嗷叫。
　　就连一向不待见他的某个影视论坛，在直播帖里也忍不住感叹了几句。
　　“xxz是越来越好看了，《诡》殉了yl进去了，结果他倒是越来越意气风发了，这就是紫微星吗”
　　“……红气养人是真的，我记得他之前做特别MC的时候也没这个气场，还是我滤镜太深了”
　　“顶流啊，有了title客观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的，不过我感觉他台风倒一直很稳，不管做选手还是做导师”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论坛里的帖子也不再像刚开始这样喜气洋洋。
　　两集初评级连着播完，观众沉默了。
　　梁翊的评价出来的那几分钟，论坛就直接出了个热帖。
　　帖子名很简单粗暴：
　　【xxz……鲨疯了……】
　　这就是来自内娱t0级全能ACE的嘲讽吗
　　虽然，但是，稍微有点帅到我了
　　1L
　　真的很帅啊啊啊，好久没见爱豆朝了，虽然不是舞台的但是……！
　　其他不评价了，我的建议是选秀可以歇歇了
　　2L
　　他这么敢说真的不怕挨骂吗哈哈哈我记得ly家粉挺凶的吧
　　3L
　　凶也没用啊，不说xxz家粉丝可以吊打，ly可是爆出过实锤，微博点赞xxz每条微博但不关注自己亲师兄的，虽然出道前都被迫清除战场了
　　你们盛弘太子怎么回事，偶像也继承制
　　4L
　　想到很搞笑的……ly粉不想承认自担是舔狗（没有他真是的意思，只是转述），坚决否认ly喜欢xxz这事儿，反正就是你们懂的，但是澄清的时候说“C出”“独美”，就……大家都知道哈当时第三季12名的爱恨情仇，总之师兄家肺管子直接被戳爆了
　　然后aqy大粉就开始阴阳怪气，说实力还没师兄一半呢就开始嫌弃导师了，当初aqy和xxz友好竞争携手出道的时候ly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而且aqy可是xxz亲口承认的对手，只有你担是舔狗balabala
　　我愿称这波是源朝姐的大胜利
　　5L
　　我笑得好难受……
　　6L
　　美帝家的糖活在唯粉口不择言的澄清里
　　不过有一说一，ly确实还是太嫩了，aqy业务能力可以的，其实TP除了xxz以外的几个人虽然老被嘴实力，但都是被他衬托出来的，别的不说，公认舞蹈最差的云盼拿出来也能吊打第四季包括ly在内的所有练习生了吧
　　7L
　　你拿TP出来那就是欺负人啊，xxz一手带出来的团
　　其实都在说鲨疯了，我真觉得xxz涵养很好了，他本来就纯种事业批，感觉内心看到第一个舞台就想骂人了，而且就算是建议也很温柔
　　8L
　　他从来就是只会严于律己啊，赛时的时候就这样，如果别人不想努力的话他从来不逼的，我还记得出道纪录片里他跟队长谈心的时候说过一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
　　他其实很清楚很多人就是来混的，而且有了漂亮的脸蛋，哪怕实力不行粉丝也会溺爱，所以点到即止，我倒是觉得ly粉不用破防，他明显是比较看好ly才会多说几句，他眼光还挺毒的，ly粉有福了
　　9L
　　嗯，还有楼上说挨骂，其实他大可以做个花瓶导师啊，这样就不会有争议了，我是觉得不只是ly，其他练习生也都应该认真听听他的建议
　　这可是免费的精品课程，不要钱的
　　10L
　　——虽然舆论和热闹，但大多数的批评基本都集中在练习生身上。而对于解夕朝本人，大众却基本都是认可和夸赞。
　　梁翊粉其实是颇有微词的，哪怕是盛弘的舆论引导也一直在往解夕朝是在踩着练习生立人设上。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比起觉得解夕朝太凶，大众的反应更多是：
　　“他脾气也太好了吧，这都不骂？”
　　“好温柔哦宝宝，凶一点，爱看，嘶哈嘶哈”
　　盛弘：“……”
　　梁翊粉：“……”
　　不是。
　　这群人都什么毛病？
　　抖M？？？
　　只有方箐箐一语道破了真相。
　　她说：“也就只有夕朝了。”
　　只有解夕朝。
　　所有人看着他从素人一步步走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又从新的起点出发，带着团队，一点点地获得不限于粉圈、属于大众的认可。
　　在爱豆的道路上，他是真正靠自己，一步步走上顶峰的人。
　　他在影视圈获得了太多瞩目的成就，以至于很多讨厌他的人都忘记了，爱豆才是他最开始的舒适区，也是他认可度最高的绝对领域。
　　*
　　方箐箐把舆论反馈给了解夕朝。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意外。
　　他讶异地说：“我还以为要挨骂呢。”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他的语气还是挺轻松的。显然哪怕真被骂了，他应该也没什么感觉。
　　方箐箐就说：“现在谁还会骂你啊。别说你是选秀出身的了，就说是业内，大家都忙着递本子片约，恨不得你一天四十八小时工作，还嘴你呢。”
　　外界只是体感，业内是感受最深的。
　　对现在的各大综艺、影视导演来说，解夕朝就是一款高收益0风险的理财，谁要是能请到他，那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现在，他是真正如日中天的香饽饽。甚至没有之一。
　　方箐箐只是陈述事实。那头的解夕朝却沉默了半秒。
　　她没在意。反正解夕朝一向是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带得整个工作室都很佛系，这样说出去内娱抖三抖的话在她嘴里都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她一边回着微信，一边已经开始焦虑到底是接这个名导的还是选那个大男主，就听解夕朝道：“箐姐，你是不是又收了很多片约？”
　　问到了方箐箐的心坎里。
　　她彻底忘记了刚刚解夕朝异于寻常的沉默，殷切地说：“是的呢。所以夕朝什么时候回来挑挑本子呀，要不我直接整理一下发你？你看看哪个感兴趣？”
　　不是她急。
　　是平心而论，解夕朝现在的地位，和他的产出量实在是有些不匹配。
　　难得这么好的势头，方箐箐现在很爽，很有大干一番的激情。
　　解夕朝被她推销一样的语气逗笑了。
　　他说：“你发我吧。我晚上回去看。”
　　方箐箐赶紧应声，顺便好奇：“这两天你们录得怎么样？”
　　解夕朝沉吟了片刻，用了一句话概括：
　　“录着呢。”
　　-
　　录着呢，就是正在录。非常按部就班，但同时，状况也层出不穷。
　　每一届选秀都是这样，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发生。更何况在这种选秀中，练习生背后的公司和资本几乎可以结成蜘蛛网。
　　解夕朝不管这些。但是对于没什么背景又努力的练习生，他会有意识地帮忙带一带镜头。
　　他本来不用一直陪着他们录制，但初C前的主题曲评级练习中，解夕朝稍微带了他们一下，就收获了一堆小尾巴。
　　小鸡崽们蔫巴巴地看着他，解夕朝沉默了片刻，还是心软了。
　　他心软，节目组自然高兴。镜头怼着一顿拍，当然也不敢做些什么，录制花絮中各种“知心导师”、“和善前辈”的花字不要钱一样贴。
　　粉丝很满意。
　　解夕朝回来做个导师比当年节目里的镜头都多，妆造、人设、待遇都好得让人欣慰。基本约等于每周的固定物料。
　　观众也很满意。
　　马鸿平和吕燕还是有点东西。
　　他们很清楚，虽然这届练习生资质确实不好，可能确实捧不出TP这样的现象级火团。但是一般的火团还是有救的。毕竟大众对实力的要求肯定不会有解夕朝那么高。
　　第一集骂声不断，其实有剪辑的添砖加瓦。其实练习生的实力也没有到那么不堪的地步。基本就约等于实际B，剪成C。 
　　于是，先抑后扬的剧情线来了。热血中二的成长线来了。成功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挥洒的汗水的桥段来了。
　　虽土但有效。
　　加上解夕朝其实教人也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刚柔并济，观众追着追着，几乎都有点真情实感了。
　　于是，痛苦的就只剩下了赛中的练习生。
　　*
　　在练习生眼里，《超新》第四季四个导师里，最好说话的是时牧，最像朋友的是倪青林。最严厉的其实是蔺滢。但他们最怕的，绝对是解夕朝。
　　蔺滢也凶。是很直接地说“不好”的凶。心情不好了更是直接输出，但骂过就过。
　　解夕朝不骂人，他甚至一直很温柔。但他的要求在练习生眼里简直高到恐怖。
　　这对于本来就承受着外界更多压力的这届练习生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的致命。
　　谁不想要鼓掌和欢呼，但谁又没有惰性。两厢压力之下，有的人心态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主题曲录制结束，就是一公。
　　14个组，七首歌。
　　一共只有一周的练习时间。
　　所有人都在重重重压之下练习着舞台。
　　而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
　　这天已经是一公排练的第三天。
　　七首歌都是大热歌曲，难度不低，基本把蹭热度的心思写在了脸上。节目组是爽了，练习生和解夕朝都快崩溃了。
　　前者是练的，后者是被练习成果气的。
　　解夕朝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他觉得他自己已经够照顾小崽子们的情绪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他当年，作为一个纯种理科生，前几次做任务做不下来的时候，也都是自己默默地练习。从来没这么娇气过。
　　他威胁：“不好好练我真的会骂你们。”
　　练习生：TT
　　也有人交头接耳：“欸，解老师这句话真的好像撒娇啊。”
　　解夕朝：。
　　他瘫着脸平铺直叙点名：“丁亚亚同学。”
　　丁亚亚同学一秒变脸，出列：“到！”
　　娃娃脸上写着正直和坦荡。
　　解夕朝转头：“出来喝茶。其他人休息。”
　　丁亚亚被周围人诡异又同情的眼光目送。
　　等到了走廊，一路走到拐角，解夕朝说：“给，你要的资料。”
　　丁亚亚眼睛一亮，把U盘接了过去。
　　“这些是我整理的比较适合你用的教材和课程，已经筛过了。”解夕朝道，“开始作曲之前还是要把基础打牢。等回头节目结束了，如果想继续发展，我可以推几个老师给你。”
　　丁亚亚，就是初评级那个靠着自作曲拿到A的练习生。
　　他跟云盼一个风格，都是清秀乖巧款。但性格开朗活泼，皮起来简直不像人，闹腾得很。
　　不过是有天赋的。
　　解夕朝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根本没系统地学过作曲。甚至吉他也只学了个皮毛。
　　解夕朝很惜才。倒不是偏爱，只是对灵感和天赋的欣赏。丁亚亚也很黏他，他就像那种家里最顽皮的、天生就理所当然讨所有人宠爱的弟弟，解夕朝没有弟弟，但有个同样画风的表妹，完全招架不住。
　　丁亚亚珍惜地把U盘放在兜里，咳嗽了一声，准备澄清一下自己刚刚大胆的言论，然后他就看到解夕朝拿了颗润喉糖。
　　解释的话硬生生地换成了另外一句，他讪讪的：“解老师你最近嗓子不好啊。”
　　解夕朝似笑非笑：“是因为谁呢。”
　　他这两天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人多，一个个看过来就费精力。严格来说，他比练习生还忙。
　　丁亚亚望天。
　　他作曲有天赋，但跳舞着实是短板。而其他人稀奇古怪的问题就更多了。解夕朝只是开个玩笑，糖在嘴里慢慢化开，清凉的味道弥漫开来，他说：“没事。”
　　“回去吧。”他道，“回头我少说话多动手。”
　　丁亚亚小声说：“欸您每次都这么说，结果还是……”
　　解夕朝：“……”
　　他一边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和不杠不舒服的熊孩子掰扯，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练习室。
　　然后，他就听到了里面突然传出来的声音。
　　“不就是运气好嘛。踩着风口猪都能飞起来，要不是当初艾清源出事，他怎么可能C出。”男生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我们折腾个半死，还被粉丝狂骂没实力，他自己踩着我们，大魔王人设又稳了，真就糊逼没人权呗。”
　　话音落下，丁亚亚脸色都变了。解夕朝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练习室内部。


第153章 
　　说话的人两人都认识。
　　《万里》B组的C位，齐相杰。
　　《超新》一公一共七首歌。按照惯例，依旧是分了不同的类型。《万里》这一组是国风组，也是解夕朝耗费心力最多的组。
　　因为很多人没有足够扎实的基本功，而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编舞有种不顾练习生死活的美。
　　几个导师有分工。每个领域由对口的导师负责，解夕朝则是负责整体的效果。这组比较特殊，时牧没有中国舞的功底，所以从舞蹈编排到基本功练习，是解夕朝帮的忙。　　根据每个人的特色，他给两组的舞蹈都做了改动，又带着他们一点点练了起来。
　　齐相杰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人看到了门口的解夕朝。
　　他的队友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但齐相杰还在说：“一公而已，你们不觉得他的要求真的很反人类吗。粉丝哪可能注意那么多的细节啊。而且网友可喜欢跟风了，要不是他带节奏，我们这届风评根本不会这么差。”
　　这才是他最忿忿不平的点。
　　在他看来，他们现在所遭遇的，舆论的一切攻击和嘲讽，来源都是解夕朝。他是公司的主推，原本公司对他的要求是拿到评级A，结果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拿了C。
　　不仅如此，他曾经参加过一次选秀，原本具备人气基础。就因为解夕朝对他的评价不高，他直接掉了一波粉。
　　人脉告诉他，公司正考虑换主推。
　　齐相杰整个人都快被气吐血。而这两天，解夕朝盯他们训练时，批评得最多的也是他。
　　新仇旧恨，让他在这个深夜的练习室里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他原以为没事的。
　　他们只是自己在练习，没有可以收声的摄像机。而私底下，据他所知，抱怨解夕朝严厉的练习生也不在少数。
　　说完，他心里的憋闷终于发泄了不少。
　　他喝了口水，却发现周围人的眼神都透露着恐惧与诡异。
　　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他僵硬地扭过了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齐相杰嘴唇哆嗦了一下，人直接傻了。
　　-
　　在封闭的空间里，传递得最快的，除了流动的风，就只剩下传言。
　　半天之后，录制基地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人在背后嘴解夕朝，结果被正主听见了。
　　哪怕当时解夕朝并没有说什么，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这个人要完蛋了。
　　嘴人是小事，被正主听见是大事，被嘴的是解夕朝……
　　嗯，同学你很勇。
　　退赛、雪藏、封杀、被节目组当作废棋炒作，大家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齐相杰可能的遭遇。心中除了幸灾乐祸，还产生了微妙的后怕和同情。
　　说实话，这样的高压，除了部分本身各方面出色、自己又上进的选手，有相当一部分的练习生，其实内心都是颇有怨言的。
　　他们的想法没有齐相杰那么极端。至少大多数人，对解夕朝的实力还是服气的。但其余的思路，却是大差不差。
　　第一是觉得自己倒霉生不逢时，碰上了解夕朝这样要求严格的导师，换一个只会cue流程的真花瓶过来，节目是糊了点，但至少风评不会那么差。毕竟人都是靠对比衬托的，有TP坐镇，谁来都会变成菜鸡。
　　第二……
　　是真的累。
　　练习生阶段还只是起步阶段，有些人根本没经历过系统的练习。
　　不少人抱着光鲜亮丽的明星梦踏入这行，是来享受粉丝的爱和追捧的，不是来真的吃苦的。
　　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和“变态”高要求简直让人幻灭，不少人苦不堪言，只是到底还残存了一点上进心，顶多也就是私下或者心里嘀咕两句。现在，所有人都在庆幸，他们的运气没有那么糟糕。
　　只是，他们等了两天，却始终都没有等到齐相杰的处理结果。
　　一切照常运转，而在公演的前一周，来盯他们练习的人换成了时牧和倪青林。
　　这俩脾气都挺好，不少练习生们松了口气。
　　只是……
　　“解老师呢？”
　　某个练习室内，休息的空档，有人这么小心翼翼地问时牧。
　　后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工作人员。对方点头示意之后，她才解释道：“解老师临时有事，过两天就回来。”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虽然解老师有事，但你们要好好练啊。不要辜负解老师对你们的期待。他真的对你们很上心的。”
　　这话话里有话。时牧性子绵软谨慎，很少说多余的话。
　　只是这一会儿，练习生都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借口有事不管他们了。
　　……果然。
　　还是生气了吧。
　　*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马导。”
　　电话里，解夕朝哭笑不得地听完马鸿平说完来意，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脑补。
　　他叹了口气，很诚实地道：“我真的不至于因为还没出道的练习生的一句话生气，如果这么容易生气，每天上网我现在已经被气死了。”
　　马鸿平：“……”
　　他半信半疑：“真的？”
　　“我感觉你对他们挺用心的。”他摸了摸鼻子，“真心被辜负的感觉不太好受嘛。”
　　解夕朝挺稀奇：“马导，你居然知道什么是真心被辜负吗？”
　　那赛时……
　　马鸿平：“……”
　　回旋镖。
　　镖镖致命。
　　想的和做的当然不同，要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所谓的身不由己。
　　往事如烟，往事如烟。马鸿平非常厚着脸皮地跳过话题：“所以你跑什么？”
　　天知道他得知解夕朝请假的时候有多害怕对方跑路。
　　如果让齐相杰退圈能把解夕朝请回来，他立刻就会逼对方公司发声明。
　　解夕朝：“嗯……”
　　马鸿平：。
　　果然……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安慰几句对方，就听到解夕朝离开手机，遥遥地问：“箐姐，现在可以说了么？”
　　过了片刻，对方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听筒旁：“我经纪人说合同签了，可以说了。”
　　他说了一个品牌名：“这个牌子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马鸿平道，“不就是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奢牌，选个代言人还要‘极致的性荷尔蒙’和‘无与伦比的美’并存，他们本国的一个世界级歌星去都被卡了，说人长得太磕碜，气得人再也没订过他家的珠宝哈哈哈……等等。”
　　“哇。”
　　解夕朝礼貌地表示了一下惊讶。
　　马鸿平：艹！
　　他说：“……大使？”
　　“代言人。”解夕朝道。
　　马鸿平声音颤抖：“中国区？”
　　解夕朝望天：“全线，全球。”
　　马鸿平把电话挂了。
　　解夕朝在异国的酒店里被挂电话，一脸无辜。有人来敲门，提醒他可以换衣服了。他应了声，换了衣服，起身，走向了阳光充沛的沙滩，继续开始他的广告拍摄。
　　-
　　难过吗？
　　其实是有点儿的。
　　难过的倒不是齐相杰。对方显而易见就是没过脑子的口嗨，事后公司带着人亲自来道歉，差点就跪下了，解夕朝说“没必要没必要”。
　　经纪人擦着汗，跟他说小孩不懂事，话里话外都是，只要这事不捅出去，怎样都好说。
　　从这点上看，其实公司对这位还是挺重视的。至少没直接放弃。
　　这和齐相杰本人的状态不太符合。
　　只是后者无知无觉，脸上除了害怕还有不服。含着金汤勺出身被过分溺爱的小孩的通病。
　　自视甚高，觉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一般来说，被社会毒打两顿就好了。
　　解夕朝不想做这个毒打的人，但他很遗憾地表示：他自己是真的没打算计较，但这事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封杀一个人，虽然他已经有这个能力。只是到他这个地位，就算他不计较，也会有人帮他计较。目的除了讨好，也有铲除异己。
　　他很委婉地说：“知道的人太多了。”
　　齐相杰有些茫然，公司负责人却已经懂了。
　　对方也只是来碰碰运气，这会儿心如死灰，知道解夕朝本人不计较就已经是万幸，道了谢就带着人走了。
　　隔天，齐相杰嘴人的事就被爆出来，论坛发酵联动营销号上热搜一条龙。明明没有实锤，风向却出奇地一致。都是说背后嘴前辈，不上进，人品有问题。
　　粉丝一边崩溃一边试图澄清，然而这事又怎么澄清得了，不多时，节目组发布声明，齐相杰因病退赛，变相坐实了所谓的流言。而《万里》B组的C也换了个人。
　　换成了一个很低调、但排名挺靠前的素人练习生。
　　这事对解夕朝最大的影响就是收获了一波路人怜爱。毕竟解夕朝对节目的上心有目共睹，连最爱阴阳他的地方都说他是“做慈善上瘾”，齐相杰嘴的内容被爆得完整，作死的角度齐全，粉丝想帮他说话都没机会。
　　就像解夕朝对马鸿平说的那样，他出道就是被黑，腥风血雨里走过来，被人嘴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要难过根本难过不过来。
　　他有点儿在意的，只是之后跟丁亚亚的聊天。
　　这是个不太擅长撒谎的孩子。
　　他说：“老师我们都很喜欢你。”
　　但他也没办法否认一些事实，比如：“有的人，他可能确实……不太能承受这样的压力。”
　　*
　　解夕朝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确实是有点儿眼里容不进沙子的人。
　　他和马鸿平说，是否努力都是个人的选择。但是舞台练习有的时候很难分那么细，有的问题他顺口就讲了，动作做不到位的时候也会直言。
　　不少人看上去确实压力挺大。
　　解夕朝在想，或许他所谓的帮助对有些人来说确实是负担。
　　或许是他以己度人了。
　　这事闹上热搜了，TP成员自然也能看见。他在群里发了个猫猫表情包，艾清源说：你干什么？
　　解夕朝：= =赛时……大家辛苦了
　　TP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被他压榨过的。
　　解夕朝觉得大家挺包容他的。
　　艾清源说他放屁。
　　解夕朝：o.o
　　艾清源打电话来，气急败坏：“你有病吧？”
　　解夕朝听到了一旁邹意劝说的声音：“不是，小艾你骂夕朝干嘛，又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他反思自己那不是有病吗。”艾清源说。
　　邹意哑口无言。
　　解夕朝说：“艾清源，你好凶啊。”
　　艾清源：“……”
　　片刻后，他“靠”了一声，把电话递烫手山芋一样递给了邹意。
　　邹意忍着笑接过去，他说：“你别多想啊夕朝。”
　　他顿了顿，“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真的提太高的要求，至少当初你和我在一个组的时候，最终，大家都做到了。”
　　解夕朝从来没有拿对他自己的标准对别人。
　　他提的，都是一个人伸手就能够到的目标。
　　只是伸手这个动作太难，所以大多数人的畏难情绪压倒了自信。
　　他说：“别人我不管，至少TP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你。你一定要记住这件事。”
　　他说得很认真，解夕朝小声说“好”。
　　邹意看着旁边艾清源拼命对他使眼色，咳了一声：“……还有，尊重他人命运。呃，就，差不多就行了。”
　　艾清源满意地走了。
　　-
　　解夕朝把邹意的话反复默念。
　　他摒弃了杂念，认真地开始拍摄广告。这广告挑战难度也很大。负责人告诉他，他们需要的是一种圣洁的色气。
　　“我们看了你们的出道MV。”对方说，“你是最符合这个概念的人。”
　　艺术是什么？
　　艺术是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概念，是飘散在空中的缭乱，是普罗大众理解不了但却依然为之赞叹的一刹惊艳。
　　一分多钟的广告，解夕朝拍了好几天，最后一天，他从水里默默被捞上来，裹着毯子打喷嚏。房间里吹着暖气，方箐箐默默把这几天各个途径收的一打各种香气四溢的名片纸条扔进碎纸机。
　　这是常事了。
　　其实在国内，向解夕朝自荐枕席的人也不少。娱乐圈的俊男靓女们总是不吝于找人发泄自己过剩的精力。但他们没想到，传闻中洁身自好的人，他是真的洁身自好。
　　就像齐相杰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纯粹付出不求回报的选项。
　　这次的纸条有点多，解夕朝感叹：“热情的城市。”
　　方箐箐点评：“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
　　解夕朝：。
　　他默默提议：“不如我们看看提及率最高的酒店是哪一家吧，私密性一定很好。下次旅游的时候可以住这家。”
　　“不。”方箐箐按下碎纸机的按钮，肯定地说，“你要相信，如果真能约到你，你的419对象的第一反应绝对是耀武扬威地向全世界公开。所以迎接你的可能是无数台隐藏摄像机和蹲守在门口狂拍的狗仔。”
　　她顿了顿，补充地狱笑话：“草丛里的私生也不会放过你的。”
　　解夕朝：“……”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低估自己的魅力啊。”方箐箐慈爱地说，“全人类的宝贵财富解小朝同学。”
　　解小朝同学感觉这个世界有点crazy。
　　他默默地去休息了，这几天的拍摄让他累得不轻。第二天，他和团队一起，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而此时此刻，《超新》节目组内的气氛却有些不容乐观。
　　*
　　解夕朝刚走的那几天，大多数练习生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种感觉近乎于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假。刚开始，甚至有人缺德地在心里感激齐相杰这个倒霉蛋。所谓，牺牲一人，造福大众。
　　大家的想法很简单。其实基本的舞蹈编排和vocal分配结束之后，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练习和团队的配合上了。更何况，他们还有其他的导师，那么让解夕朝和他们都放松一下，显然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解老师也很辛苦啊。”有人说。
　　这倒是真心话。
　　其实解夕朝指导他们，他们也挺愧疚的。毕竟同样的问题被纠正很多遍，显得他们实在悟性不好。都是十七八的小伙子了，羞耻心都在。于是他们天真地想，自己练一练就好了。
　　第一天，有人没去练习室。在宿舍躺了一天。
　　第二天，想上进的组自己照常进行着排练，发现了不少问题。
　　第三天……
　　公演前三天，所有组都陷入了瓶颈。
　　有的组练习得很完美，但他们想更完美，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有的组因为基础差的练习生跟不上练习进度，团队配合直接脱节。有的组想要更改编舞，却始终没办法改出想要的效果。
　　他们寻求导师和助教的帮助，但十四个组，导师和助教也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人太多，他们也没有办法对每个组都了如指掌，只能给出最基础的指导。
　　每个组都焦头烂额，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了解夕朝。
　　解夕朝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
　　无论是vocal，dance还是rap，他都是最顶尖的。大多数问题，只要问一下他，他当场就能给出最专业的回答。
　　而他最难得的一件事，是能够根据每一个组，甚至每一个人的情况，量身制定适合的编舞和编曲。
　　他叫得出大多数人的名字，知道大多数人的短板。只要问他一次，下一次还课的时候，他总会多问一句之前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他从不吝啬精力和时间，明明，他应该是所有人当中最忙的。
　　又一次指导，完整的一遍结束，倪青林没说话。
　　练习室内一片寂静，他开了口：“你们觉得自己练得怎么样？”
　　所有人的脸上都火辣辣的。
　　他脾气很好，很少说重话。但一旦说起来也非常直接。
　　这是综艺的常见桥段。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这是事实。
　　他们练得就是非常差。
　　倪青林没再多说什么，给他们指出了问题，大家安静地听着。只是末了，拍摄结束，所有人都准备离场的时候，倪青林犹豫了一瞬，突然道：“其实这些问题，如果你们解老师带着你们练的话，早就解决了。他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ACE。”
　　练习生们的脚步僵在原地。
　　倪青林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临时有事。”他道，“如果你们有人跟齐相杰一个想法的话，也是真的对不起他的付出。他现在的咖位，大可以赚个通告费就走，如果不是真的想让你们的路好走一点，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顿了顿，“据我所知，他当年对自己，可比对你们狠多了。”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他道。
　　他离开了练习室。
　　沉默像是一记抽在所有人脸上的耳光。
　　没有人再说话。


第154章 
　　解夕朝的飞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车子等在门口，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想了想：“基地吧。”
　　方箐箐看他一眼。
　　解夕朝莫名心虚，他试图解释：“……他们后天就公演了。”
　　还是放不下。
　　方箐箐始终觉得解夕朝身上有一些其他人都没有的特质。最简单原始的善恶观，最细腻周到的考量，以及绝对高于平均水准的责任感。
　　比如影视剧的三观，比如爱豆的影响力，比如公众人物的言行举止。这些……本该存在但早就被大多数从业者、甚至观众遗忘的东西。他还记着，并且恪守。
　　比如以善良回报善良，面对恶意，即便反击，却仍然保有理智的余地。
　　再比如全世界都觉得他可以到此为止。但他却还可以想到别的——
　　另外一部分全然无辜的练习生。
　　她说：“行吧。”
　　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在金殿里躺下的小王子要去当救世主，她作为领工资的当然拦不住。
　　她跟解夕朝对了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就跟解夕朝分头上了车。
　　解夕朝在车里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基地门口。
　　他道过谢下车，没急着进去，先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润喉糖。
　　糖纸丢进门口的垃圾桶，他在夜色里吃了会儿糖，才走进了灯火通明的练习室大楼。
　　他想的是：看一眼就走。
　　不看这一眼他睡不着，看了一眼，说不定人都不需要他，他也好直接去酒店安心睡觉。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解夕朝接过扑到他怀里的丁亚亚：“啊啊啊解老师TT”
　　解夕朝：“……”
　　虽然，但是。
　　几天不见。
　　丁亚亚同学，你怎么变娇了。
　　-
　　变娇……不是，变化的不止丁亚亚。解夕朝从眼神中能看出来变化。
　　那里有愧疚还有后悔，一些解夕朝稍加思索就能明白前因后果的事。
　　人总要在成长过程中经历错误到正确。
　　纠正的方法可能是他人的指点，但亲身经历才足够刻骨铭心。
　　解夕朝教人惯常的手法是让对方撞一撞无伤大雅的南墙。但这一回却的确不是他有意放手。于是南墙就成了补不上的南墙。
　　当务之急显然还是公演，他很直接地说：“你们当中的有些组，我救不了。”
　　救不了。
　　始终在前进的组哪怕有一些小瑕疵，也还可以亡羊补牢。
　　譬如只是舞蹈细节不够的梁翊组，譬如虽然哭得很可怜但其实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只需要调整一下整体效果的丁亚亚组，再譬如——
　　解夕朝原以为《万里》组在队友出事之后会一蹶不振，但在新C位的带领下，其实把他之前的要求全都贯彻落实。
　　当天晚上他其实收到了新C的道歉，稍显多此一举。毕竟背后嘴人的只有齐相杰，但小孩儿措辞冷静礼貌，不卑不亢，首先表达歉意：并未及时出言阻止，中间解释来龙去脉，声明必要的时候愿意配合作证，最后表达感谢。感谢解夕朝这么久的付出。
　　解夕朝看了眼这孩子的个人资料：
　　于颂。
　　今年只有十八岁。
　　混娱乐圈，资本当然重要。但缺少通透和聪明，遇上拼不过的，一招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相反，人没问题，哪怕背景稍欠，总有出头的时候。
　　剩下的还有两三个组，整体都已经差不多了，只需要稍加调整。
　　除此之外，救不了。
　　女娲补天也要时间，结果就是群嘲。
　　剩下的几个舞台在公演当晚就被无数repo毫不留情批判，几乎能预料到的，节目播出，嘲讽的声音只会更多。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没有人抱怨。一公淘汰，100个淘汰一半。大多数人的选秀之旅就像是往大海投进一颗石头，毫无结果。
　　他们浪费了一次很好的机会。
　　有人私底下跟解夕朝道谢，道着道着哭了。
　　解夕朝叹口气，说：“加油吧。”
　　说到底，他人的命运。他改变不了，路只能自己去走。
　　他懂了。
　　练习生也懂了。
　　淘汰的人离开了，留下的人在活动室里坐下。
　　解夕朝申请的，没有摄像机的谈心局。
　　他很无奈地说：“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不要往我房间偷偷塞小纸条……你们是小学生吗？”
　　他在基地也有临时休息的地方。这两天表面看上去空无一人，实际上热闹得很。隔三岔五就有“小惊喜”。
　　他都快小纸条ptsd了。
　　活动室内鸦雀无声，小学生们脸憋得通红。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胆子大一点，用小声但足够清晰的声音说：
　　“解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
　　有的人知道错了，但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来不及。而有的人知道错了，尚且还有补救的机会。
　　尽管如此，那天的最后，解夕朝还是说：“二公，我会稍微改一下教你们的方式。”
　　他顿了顿：“除了固定的大课。有问题的，想好问题来找我，如果连自己的问题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么还是先自己琢磨琢磨吧。”
　　他是在筛选。
　　筛选真正在这场比赛中需要帮助的人。
　　筛选有悟性的、积极的、同时能够持之以恒走下去的人。
　　没有人有异议。
　　一公淘汰，紧接着就是二公的准备。
　　这一阶段的练习生就像是站在悬索桥的中央，进度条过半，前方仍然是一片迷雾。
　　而到了中期排名播出，这份迷雾才稍稍拨开一些。
　　局势开始变得明朗。哪些人能够出道大家的心里也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预估。这个时候也是各家公司发力的时候。练习生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像最开始那么和谐。
　　对外，成长线出来之后，粉丝开始真情实感。期待和排名成为了一切的焦虑源，走到这的练习生，基本都是想要出道的。最开始摆烂虚度的态度再也没有在这个阶段看到，所有人紧张而竭尽全力地练习着二公的曲目。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崩溃了。
　　-
　　崩溃的是解夕朝有印象的一个男生。
　　他的排名其实一直在上位圈，实力也不错，但他的一公出现了重大的失误。以至于哪怕他在二公练习的时候一直很稳，他也处于极度的焦虑中。
　　他在粉丝面前也一直是开朗爱笑的样子，只是那一天练习结束，每个人都累得不行得各自散去之后，他留在了练习室。
　　空荡荡的练习室内，穿着运动服的男生坐下来，把脸埋进膝盖，陷入了难以自控的、像是要把人吞噬的情绪黑洞中。
　　就在他快要难以控制地发出一声抽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他吓得眼泪都快停了，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很多年以后，在殷李真正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男团爱豆的时候，他还是能在午夜梦回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刹那的眼神交汇。
　　说是一眼万年太过矫情，但是这个对视、和在这之后的短暂交谈，的确成为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咬着牙让自己坚持着走下去的，唯一的精神支柱。这一点，他不止一次地在采访和电台中以一种极为真挚和郑重的姿态提及。
　　而此时此刻，他只是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红眼兔子。
　　他说：“解，解老师……”
　　解夕朝嘴里含着糖，跟他打招呼：
　　“哭着呢。”
　　殷李：“……”
　　饶是已经伤心得都快抽噎，他还是忍不住腹诽。
　　听听这是人话吗。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有些羞窘的。
　　羞窘之余，他还有些害怕。
　　之前的事历历在目，谁都知道解夕朝眼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殷李也觉得自己哭得很没意思，很懦弱，一个合格的偶像，是应该能控制好自己的所有压力和情绪的。
　　他怕解夕朝批评他。批评他也没什么。他只是会更难过。
　　但是解夕朝没有。
　　他在他身旁坐下来，从兜里摸出了两样东西递给他。
　　他接过去，发现是一包纸巾和几颗糖。
　　殷李接过去，糖纸在黑暗里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解夕朝没开灯。
　　两人就这么对着月光坐了一会儿，解夕朝开了口：“最近很辛苦吧。”
　　“是太累了么？”他问。
　　他的语气很温柔。
　　不知怎么的，殷李鼻子一酸，刚刚竭力忍住的泪水，就这么滚落了下来。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我怕自己再失误。”
　　失误。
　　对不起曾经努力的他，对不起期待着、熬夜为他打投的粉丝。
　　压力像是一座山，他感觉自己快被压垮了。
　　他想起解夕朝。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从选秀到拍戏，他似乎永远在成功。
　　他也想像对方那样，活成一个奇迹，活成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言论和事物打垮的奇迹。
　　但是解夕朝告诉他：“我也会害怕啊。”


第155章 
　　殷李其实坐得有些麻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看着他圈内最仰慕和喜欢的偶像——
　　他是个很胆小的人。所以即便解夕朝是他入行的初心，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在节目中的任何地方提起过这件事。
　　在他心里，解夕朝是无所不能的。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解夕朝笑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种最随意的姿态靠着练习室的玻璃，他想了想：“怎么说呢。”
　　“很多时候吧。”他说，“害怕是一种很单纯的情绪，但原因其实很复杂。刚进节目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输了好像也没关系。到了后来，粉丝的期待，属于团队成员的责任，甚至于，如果将来你和我一样，有了自己的工作室，那你的每一个选择，影响的都是一大群人的命运。”
　　“到那个时候。”他认真地道，“你会发现，比赛时期的压力，会显得格外单纯和质朴。因为那更多的只是源于你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说到底，选秀期再怎么样，都只是为自己未来的道路而努力。最多再加上一份粉丝的期待。可是这个时候，沉没成本仍然是最小的。
　　出道之后，就完全不同了。
　　是团队成员，是公司费尽心血和时间培养的艺人，是粉丝目光的焦点。
　　他要对他做的每一个选择负责。这份负责，背后是包括品牌代言、工作室运转、公司等蜘蛛网般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利益链，也有对他付诸了几年时间和心血的粉丝。
　　他每往上走一步，身上的担子就重一分。
　　这是光想，也会催生出无限恐惧的责任和压力的景况。
　　害怕再正常不过。
　　殷李听得都恍惚了。
　　他其实没想那么多，但听了解夕朝的话，他才发现，他现在所经历的，好像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或者，连开始都算不上。因为他还没有出道。如果没有出道，他就还是那个只能活在公司练习室的小练习生。连承压都轮不到他。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两个人坐在一起，其中一个发现其实对方比他过得更惨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改变，自己身上的那点儿痛苦就好像陡然之间减轻了一些。
　　他代入了一下，已经真情实感地感受到焦虑了，他小声又无措地问：“那怎么办呢？”
　　“退圈。”解夕朝道。
　　殷李悚然一惊。
　　他扭过头，却发现解夕朝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他轻声说：“每个人的状况都不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你真的感觉，这是一份你无法承受的压力，它给你带来的痛苦已经压过了你生命的全部，说明你不适合这个高压的行业，那么，你应该选择及时离开。”
　　他用的是应该，而不是可以。
　　他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你要知道，你是可以选择的。”
　　选择继续，或者放弃。做偶像不是走独木桥，背后有再巨大的利益，只要愿意放弃，这就只是一份工作。
　　而有的路，是没有选择的。退一步，就是无尽的深渊。
　　-
　　从来没有人跟殷李说这些。
　　所有人都跟他说，殷李你要坚强，你不能那么懦弱。你是公司花了大价钱培养的练习生，你是被无数粉丝喜爱和期待的偶像。但是今天，站在这个行业金字塔尖的人告诉他，他也会害怕。害怕到极致的时候，也可以选择放弃。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弃是可以被谅解的。
　　很奇怪。
　　明明解夕朝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可能性，那些无形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好像突然之间就因为这句话而消解了不少。
　　殷李的掌心汗津津的。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解夕朝说的话。
　　只是片刻后，他小声而犹豫地说：“我……还是想唱跳。”
　　哪怕痛苦焦虑，哪怕崩溃得躲起来，和彻底离开舞台相比，这些好像又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他终于隐约地意识到了解夕朝究竟要跟他说什么，果不其然，听了他的话，解夕朝像是意料之中地笑了笑：“那就不要再想任何东西。”
　　“失败，痛苦，懊悔。所有的这些，都不要再想了。”他慢慢地说，“因为必须要做，所以不可能回头，所以所有的焦虑都是没有意义的。你只有一件要做的事，那就是竭尽全力，走好你要走的路。”
　　“问心无愧的时候。”他站起身，看向殷李，眼神澄澈而清明，“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因为你已经付出了所有，没有可以再给出去的东西了。不是吗？”
　　*
　　殷李一晚上没睡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室友起来去练习室练习，困得脑袋差点撞墙上。一回头发现他顶着鸟窝头坐在下铺发呆，吓得魂都飞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道：
　　“殷李？”
　　殷李这才回过神。
　　“你没事吧。”室友犹豫了一瞬，坐到了他边上，“其实很累的话也可以休息一下的。”
　　这些天殷李的焦虑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
　　同为练习生，彼此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室友以为殷李快崩溃了。但是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就径直爬起来去洗了漱。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人再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依然偶尔会走神发呆，被批评的时候也会躲在角落里难过上一小会儿。但这些都不再成为他的常态。
　　他的常态是练习。从早到晚、心无旁骛的练习。他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掉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焦虑。而他并不是一个人。
　　《超新》所有因为未来而感到困惑和迷茫的练习生，大多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获得了来自解夕朝的鼓励。
　　这位曾经站到过这个舞台的最高位的前辈，分享着属于他自己的感同身受。就像是温润无声却包容着他们的水，成为了他们在前进过程中最润物无声的依托。
　　就在这份依托中，二公结束了。
　　所有的练习生都竭尽所能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舞台。而这一次的二公舞台，也终于在观众那里获得了翻盘的风评。
　　松了口气的不止练习生，还有节目组。
　　毕竟欲扬先抑也得扬起来，他们赶紧趁着这次风评的向好好好营销了一波，把这个糊透锅底的节目拉扯起来了一些。
　　而和风雨飘摇的节目组形成鲜明对比的，大概就是本节目导师欣欣向荣的事业。
　　*
　　解夕朝的代言官宣了。
　　品牌很上心，发布时间卡了他的生日6.28，文案也都是结合了他的生平。但哪怕抛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个代言的本身含金量也足够整个内娱掀起讨论的热潮。一时之间，无数人讨论着解夕朝的时尚资源。当然，事到如今，没有人再质疑他在内娱的地位。
　　这个代言之前保密的工作做得很好，粉丝高兴疯了，而让他们更疯的，显然不止于此。
　　官宣当天，拍摄的广告同步释出。
　　一分多钟的广告，在当天完成了全方位各种意义上的屠版。
　　原因无他——
　　“妈妈太涩了吧啊啊啊啊啊是湿身朝啊啊啊！”
　　这是一则到处都充斥着水元素的广告。
　　波光粼粼的背景、光影明暗的打光，水墨样式的水蓝色绸带包裹着清瘦纤秀的青年，蓝与白的纯洁里，迎着阳光的眼眸倒映着澄明的金色。
　　下一刻，浑身沐浴着金色的青年坠入深海，柔软的衣袖逶迤出长而华丽的神迹，他在大海的簇拥下被海水托起，锁骨之处的宝石闪闪发光。像是真正来自深海的王子。
　　——广告底下宛如裤子和节操甩卖现场，无数人捂着快要流鼻血的鼻子嗷嗷叫，粉丝幸福晕了，而路人惊叹的同时，语气里全是羡慕。
　　“妈的……xxz粉丝也吃得太好了，一个广告也这么高质量啊”
　　“啊啊啊他真的太好看了TT绝美的脸加上演员自带的表现力简直绝杀，难怪时尚圈这么爱他，别人够不到的资源他批发，虽然但是，金主爸爸们请继续努力啊啊啊，还要看这样的广告！吸溜吸溜”
　　“他怎么出道几年了脸和状态还这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这腿这腰这脸，啊啊啊走的还是大杀四方的爽文路线，我真的会酸死”
　　“心动不如行动，打不过就加入，各位路人姐妹，我已经加入了，不要克制自己，现在入坑不仅有见到温柔绝美导师朝，还有超多物料可以补哦！想看演员朝——一已播电影电视剧随便补，想看爱豆朝——赛时和回归舞台看到老~[爱心]”
　　“啊啊啊等一下！看舞台不用等回归了！《超新》刚刚官宣了，三公是导师合作舞台！又可以看到新鲜的爱豆朝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粉丝冲到《超新》官博底下，果然刷到了刚刚发出的最新微博。
　　三公，导师合作舞台。
　　第一个官宣的合作导师，就是解夕朝。


第156章 
　　解夕朝是一早就知道三公是导师合作的。
　　问就是第六感。再问就是无奸不商，请他的时候花了重金，总得讨个够本。
　　事实也相差不远。
　　他没觉得有什么，一个舞台的事。只是一度觉得以自己最近的作风大概招不到人——最近二公结束，小兔崽子们又开始飘飘然，解夕朝感觉自己天天都像在拽气球线。还是一大把。于是凶了点。
　　结果打起来了。
　　没有物理攻击。只是互相放狠话。为了进他的组，录制的时候堪称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会儿解夕朝又感觉自己不是个放气球的，是个抛绣球的……
　　呃，有点奇怪了。他的意思是：
　　“你们就真不考虑C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
　　练习室内，物理意义上的群英荟萃。
　　目前排名前十，这组占了六个。
　　一组总共就六个人。
　　殷李小声嘀咕：“大不了参加《超新》第五季。”
　　解夕朝：“……”
　　殷李同学，这会儿心态看起来倒是很不错。
　　除了殷李，这组的熟人还有梁翊。
　　解夕朝起先是真没想过挑起什么矛盾。但是事实就是小孩儿被他那个B坑了一把。这几期他的排名一直是第一，结果他对家天天拿初舞台解夕朝的评价说事。
　　后来他才知道梁翊其实入行刚两年。跳成那样已经是天赋异禀。
　　解夕朝挺喜欢梁翊的。
　　梁翊和艾清源是真有点儿像，但比艾清源乖多了。是个看着凶骨子里很好学生的小孩儿。
　　这个人设挺好的。粉丝有心甚至可以舞一舞反差。但是人设成为真性格的时候，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劣势。
　　比如舞台上的时候。
　　-
　　官宣和实际拍摄有时间差，外面知道消息的时候，解夕朝他们组已经练了好几天。
　　歌是解夕朝未公开的一首自作曲，叫《玫瑰雨》。原版是抒情风，讲失恋的。是当初解夕朝为了拍《陶夏》，连看了好几本文艺片有的灵感。他的曲库里少有的单纯解读爱情的曲子之一。
　　TP最近的几次回归在概念上都比较注重对内心的探寻，这曲子即便是收录曲也不太合适，解夕朝就把它搁置了。
　　但是选秀不需要围绕团体概念，适当的荷尔蒙对这个阶段的练习生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加分buff。于是他把这歌拿了出来，从原本的抒情伤感改成了偏性感的曲风。
　　都是高位选手，基础没什么问题。解夕朝纠正最多的就是用力过猛的表情管理。而到了梁翊这，就反了过来。
　　他是最后投票选出来的C。C要站在舞台中心，通俗地说就是定调。
　　不仅如此，他和导师还有一段互动part。
　　互动part先不说，几天排练下来，解夕朝没有开口多评价过一个字。
　　这天排练结束，他把梁翊留了下来。
　　“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他道，“梁翊，你等一会儿。”
　　门开了又关，少年站在练习室的中央，有些紧张地抿紧了唇。
　　解夕朝练了半天，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儿喘，他站在一旁小口地喝水，等他拧上瓶盖回过头，就看到了小孩儿一脸坚毅地站在练习室中央罚站。
　　解夕朝：“……”
　　他说：“梁翊。”
　　梁翊立刻回神看他：“解老师？”
　　还好，没有条件反射跟他说“到”。
　　解夕朝叹了口气，拍了拍身旁的地板，他说：“来，坐。”
　　*
　　梁翊的问题很清晰。
　　绷着，或者说端着。好好的一首情歌他跳起来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人杀手还不太冷呢。”解夕朝说，“梁翊同学，你是AI成精吗？”
　　梁翊被他这个冷笑话逗得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他一笑表情就生动多了，之后就是无措。
　　这个年纪的小孩容易走极端。娱乐圈风气不好，小小年纪就开始私生活混乱的不在少数，像梁翊和他师兄这样中二得心里只有成功和胜利的反而算是珍稀动物。
　　这是好事。从前也从没有人说过梁翊的舞台有哪里有问题。直到他现在坐在解夕朝面前。
　　解夕朝很直白地跟他说：“不管跳舞还是唱歌，都是需要带感情的。”
　　这是他初舞台没有给梁翊很高分数的原因。
　　梁翊有天赋，技巧细节都不错，看得出来也很努力。A到B，一半的分数扣在比别人落下一点的基本功，一半扣在感情上。
　　基本功好补，共情力这玩意儿有点吃天赋。解夕朝也不是要他立刻就变成情圣，他说：“你至少要学会放开。”
　　梁翊不懂。
　　解夕朝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你的表情管理是要根据歌来的，不是根据‘我要帅’这个信念来的，如果每个舞台都只想着耍酷，那么做出来的舞台也是没有灵魂的。”
　　梁翊有些迟疑。
　　“怕变得油腻是么。”解夕朝笑了。
　　他道，“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还不到这个地步。即使真的用力过猛了，我还在这儿呢，不会让你带着一身油上场的。”
　　梁翊看上去勉强放下了心。
　　这是一个问题。
　　另一个，解夕朝叹了口气：“感情这个……”
　　梁翊很诚实而倔强地说：“我理解不了失恋为什么会要死要活。”
　　解夕朝：。
　　他平静地说：“初舞台被我打B的时候你什么感受？”
　　-
　　——所谓，这个世界上没有解老师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有。那就是解老师给了你面子。
　　梁翊脸憋得通红回去了，隔天再练习果然好了不少。就是看着解夕朝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三分隐忍三分不甘四分谴责负心汉渣男。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变成了怨夫，解夕朝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对他的状态很满意。
　　于是，问题就剩下了舞台本身。
　　《玫瑰雨》这个舞台，由解夕朝一手设计，从妆造到服装都由他自己的工作室负责。
　　但实际上，他自己的分量却并没有多少。
　　他把高光基本都分给了组内的练习生。只给自己留了一些零碎的难度比较高的部分，另外的一部分，就是节目组请的舞蹈老师劝他留下的，和C位的dance break互动部分。
　　一个人固然分量足，但稍显单薄。
　　解夕朝带着梁翊录了两遍，最终还是敲定了这段还是保留双人舞。
　　公演当天，工作室团队早早到场。
　　所有人忙碌地进行着换装化妆等一系列准备，而此时此刻，论坛也在讨论着即将进行的三公。
　　*
　　【马上开录了，买定离手，这次导师合作哪组最混哪组最惊艳】
　　最后一次公演了，还有点舍不得
　　1L
　　最混不知道，最惊艳的有标答
　　2L
　　解夕朝真的好负责啊……他是我见过最认真的导师，是团队造的人设我也认了，没见过比他还上心的，自己工作室团队都搬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己要出道
　　3L
　　他就是这样的，粉丝已经习惯了
　　4L
　　确实是很纯粹的一个好人，人美心善　　　　　　这节目他真的来对了，整个节目练习生吸的粉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涨得多吧，小糊综本来就没几根粉丝还被倒吸血hhh不过他值得
　　5L
　　舞台一播还得吸，等着看吧，现在感觉说得好像他都是靠人格魅力吸粉的一样，当初明明是一个舞台一个舞台杀上来的
　　6L
　　不是，有的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很神奇啊
　　就，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吗，业务能力好，长得又好看，而且情绪稳定，这样的爱豆是真实存在的吗
　　7L
　　通常我看到这样的粉丝言论都会觉得是flag，只有解夕朝，感觉有一种免检一样的安心感
　　8L
　　好感慨，最近看他在节目里做导师，就反复想到刚刚遇见他的样子
　　很青涩，但是眼神一看就带着一种野心，其实我是因为这种不掩饰的、向上冲的野心才被吸引pick他的，我很喜欢上进的爱豆
　　9L
　　+1，他那个时候真的特别特别显眼
　　刚进节目妆造什么的其实都很素，那种大魔王的气场还不是很明显，但是就是隔着屏幕你都能感觉到，他需要你
　　10L
　　好奇特的形容啊，有点好奇了
　　11L
　　啊，我觉得他那个时候有种易碎感
　　不是身体不好吗，然后经常生病，我记得《无垠海》后来播花絮还差点低血糖晕过去
　　然后衬得眼底那种想要成功的渴望就更动人了，其实就是鲜活，内娱现在哪有几个活人啊，像他这样情商又高又很真实的真的很少了
　　12L
　　说起来我还蛮好奇的，他是为什么要进娱乐圈啊，我记得当时他走红是因为医学奇迹吧，但也可以不出道？
　　13L
　　对哦，我原来听说一位是为了出名，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但感觉以他的性格不像是这种人
　　14L
　　……
　　-
　　“公演期间公然看手机？”
　　耳边传来声音，殷李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他先是手忙脚乱地关机，然后才抬头看向解夕朝，神情有些紧张。
　　解夕朝倒是没在意，真不带手机的放眼全节目也找不出来几个。他以为殷李是紧张，洗完了手才道：“别紧张，你练得挺好的。”
　　殷李小声“嗯”了一声，抬头，却先愣了一下。
　　解夕朝已经化好妆了。
　　他们这次走的是性感风，衣服却更偏向学院的制服。白色衬衫配黑色的细长领带。这领带挂殷李身上稍微成熟了点，但挂解夕朝身上却禁欲得刚好。
　　他今天还带了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愈发有种大学校园里年轻教授的感觉，殷李咽了口口水，走在他身边。
　　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帖子，他犹豫了一瞬，叫了解夕朝一声：“解老师。”
　　“嗯？”
　　“可以问一下。”他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当爱豆吗？”
　　他是真的很好奇。
　　因为他入行的初心就是解夕朝。但是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很少有人问解夕朝当初又是为了什么入行。
　　他是成功者。他的成功足以证明他适合这一行，那么，好像就无所谓为什么。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问题，殷李问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罕见的，他问了之后的两秒之内，解夕朝都没有回答他。
　　他从这两秒的沉默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啊。”
　　“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小声道，“没有一定要您回答的意思。”
　　解夕朝像是终于回过了神。
　　他笑了笑：“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挺喜欢的。”他顿了顿，“然后就是，也挺适合吧。”
　　很中规中矩的回答。
　　殷李恍然地点了点头，解夕朝本来想揉一下他的头，看到他做好的一头绚烂的金色卷毛，最终选择拍了拍他的肩。
　　他说：“走吧，去彩排。”
　　彩排，然后是短暂的调整。七点整，公演准时开始。
　　因为解夕朝做了造型，这期的特别MC邀请了邹意。解夕朝上台的时候他刚好退场，两人交错而过，邹意面不改色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解夕朝嘴角就勾了起来。
　　台下TP粉幸福得快晕过去，而很快，她们就度过了更为幸福的三分钟。
　　这是一个极尽奢华的舞台。
　　舞台上的布景和打光近似于雨天街边的一隅，暖黄色灯光和夜色交织。背景的大屏上是亮着LED的甜品店牌子，店门前是路灯，淅沥的雨声里，前奏响起，练习生们依次登场，开始唱副歌前的导入。
　　导入唱得都很稳。
　　在这其中，最亮眼的还是梁翊和殷李。
　　初舞台时还b得一派冰冷的男生这会儿穿着深色的衬衫，头发染成冷蓝色，垂着眼，音调沙哑，好像真的是一个走不出情伤、在街角徘徊不去的青年。
　　和他相对的就是殷李，他的音色相较于梁翊更显清澈，身上的忧郁也更浅淡。但由于他本身一直是阳光小奶狗的形象，偶尔显露出这种难得一见的脆弱，反而更让人心动。
　　副歌的齐舞很齐。
　　是之后在论坛被评价为“随便截都好看，建议解夕朝给全内娱男团进行开班教学”的齐。
　　最难得的是，镜头怼到每个人的脸上时，那种介于性感和脆弱之间的表情恰到好处，几乎显露出了每个人的个性和特色。
　　现场尖叫声一片。
　　而就在这压抑着的尖叫声里，其余的人各自走位到了附近，灯光聚集在中央，散落的玫瑰花瓣被碾过，下一刻，蓦然出现的漂亮青年松了领口，在半秒之内找到了正对他的镜头。
　　然后，抬眼。
　　十二秒的双人舞。
　　黑暗簇拥的光影之下，一深一浅的两道身影像是双生，交错之间是深沉的喘息声，细长的领带被拽起拉扯又微妙地交错。
　　错身而过间，青年后仰出教科书级的弧度，他的眼尾点了碎钻，下巴到喉结勾勒出流畅的弧度。
　　像是察觉到了缓缓游移向他的镜头，他轻轻地睨了镜头一眼。
　　这是茫然的、饱含情绪的一眼。
　　如果梁翊看到这个眼神，就会知道解夕朝一直想让他进入的“状态”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但是此时此刻，他显然无暇于此。
　　按照计划，此时此刻他应该有一支玫瑰。
　　但是刚刚的动作太激烈，玫瑰花从口袋里滑了出去。
　　梁翊：“……”
　　他的额头渗出了汗。下一刻，解夕朝却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走到他身边。
　　下腰过后，他直接加了两个自由舞蹈动作，一秒之内无声无息地带起了那支滚落在地上的玫瑰。
　　娇艳的玫瑰被插进梁翊胸口的口袋，流畅得像是本应如此。
　　梁翊对上了对方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就着这支玫瑰跟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
　　背靠背。
　　台下的尖叫震耳欲聋，台上，短暂的一秒之后，两人迅速散开，然后，就是齐舞。
　　*
　　这是这天晚上反响最好的一个舞台。
　　动人的旋律，干净利落的齐舞，以及毫不扭捏却带着性张力的互动。
　　结束的时候掌声持续了很久，而几乎是公演一结束，网上就飞满了漫天的repo。
　　“解夕朝我永远的神呜呜呜真的，没看现场的人绝对错亿啊啊啊”
　　“真的我太服气了，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当初TP出道几个成员都很感谢解夕朝了，他真的是不仅自己优秀还能调教别人的类型，有几个成员我平时无感的，今天看他们顺眼得要命啊啊啊”
　　“感觉中间是不是失误了一点，但是被救回来了hhh救场那个动作真的好丝滑”
　　“应该是啊啊啊，我现在好激动，感觉找回了追第三季时候的感觉呜呜呜，站一宿也值了，等播出！以及，夕朝啊啊啊妈妈爱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呜呜呜！”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休息室内，方箐箐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解夕朝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道：“只是想暂时休息一下。不是真的退圈了，姐你别着急。”
　　方箐箐怎么可能不着急。她看着解夕朝，试图从他眼睛里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
　　但是，没有。
　　她来之前还带着满工作室的祝贺。
　　公演舞台大获好评，播出之后又是一次出圈。不仅如此，《超新》4对于解夕朝来说的意义也非凡。他现在是内娱最炙手可热的男星，商业价值高，风评好。戏约、综艺约，代言约，各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资源像是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他走过了无数的至暗时刻，现在已经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
　　在这样的时刻，解夕朝暂时搁置了手上的片约，跟她说，他想休息一下。
　　方箐箐感受到了巨大的晕眩。她看着解夕朝，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而生平第一次，解夕朝转开了眼，避开了她关切的眼神。


第157章 
　　这天的谈话无疾而终。
　　解夕朝要休息，方箐箐不可能逼着他工作。
　　手机还在震动，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离开之前，方箐箐问出了在她心里徘徊了几息的问题：“要给你找一个心理医生吗？”
　　她还是接受不了解夕朝会突然“罢工”。但她心里知道，如果不是确实出问题了，解夕朝不会跟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一行压力大，出心理问题的不在少数。
　　情感上她不希望解夕朝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是职业素养还是迫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解夕朝说：“找好了。”
　　方箐箐默然。
　　片刻后，她苦笑着叹了口气：“要不你别给我们发工资了吧。”
　　解夕朝愣了一愣。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是。”
　　他思考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对方箐箐说：“这种事我自己安排的话，会比较有安全感。不然会觉得很没底。”
　　他顿了顿，“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爸妈给我安排，我也是一个感觉。是我自己性格的问题。跟你们没关系。”
　　他说得很明白了。
　　方箐箐心里五味杂陈。既为对方的坦诚，也为对方坦诚的内容。不过解夕朝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逻辑也很清晰。这让她稍稍放了点心。
　　沉默了片刻后，她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她伸手，很轻地拥抱了解夕朝一下。
　　“最近……”她想了想，“比较重要的代言和拍摄都结束了。《超新》也快录完了，就是进不进组的区别。你也别有太大压力。”
　　“想说话的话，随时找我，我一直都在。”她说。
　　解夕朝笑了笑。
　　“好。”他说，“谢谢箐姐。”
　　方箐箐走了。解夕朝留在房间里。
　　耳边好像还回响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他就着这个姿势躺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继续了这天的拍摄。
　　-
　　说是休息，但其实真正确切知道这个消息的，也就解夕朝自己的工作室。因为他暂时还在持续地进行着工作。
　　《超新》4照常录着。三公的几个舞台反响都很好，解夕朝和梁翊组的舞台更是大出了一回圈。三公效应蔓延到决赛，这组五个出了三个，除了C出的梁翊和第三名出道的殷李，还有一个在最后关头冲了一把的男生。
　　决赛当晚TP也来了。很给面子的跳了新歌舞台。结果当场吸走一批花心秀粉，庆功宴上艾清源非常挑衅，大意是想上位再等一百年之类的，放狠话放到一半身旁人捅捅他：“手，挪挪。”
　　于是一桌豆芽菜默不作声地看着刚刚还大放厥词的小少爷老老实实挪走自己乱挥的上肢，让身旁他们敬爱的导师夹走了锅里最后一片涮牛肉。一旁的师兄们习以为常，甚至傅文泽因为距离优势还顺手给他舀了碗汤。
　　上位得再等一百年，未来内娱最红的两个男团食物链倒是已经很清晰。
　　饭后，解夕朝跟着TP回宿舍，车上，邹意问他：“什么时候进组？”
　　他们还有一年多解散，团活已经很少。这个问题是协调时间。
　　解夕朝顿了顿，不想让他担心，他说：“还在看本子。”
　　邹意不懂这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车子到了地方，解夕朝没下车。邹意回头看他，青年的脸掩在阴影里。
　　他说：“哥，我回家一趟。”
　　-
　　回家。家里没人。
　　解夕朝当爱豆后很少能抽出时间回家，所以大部分时间，他爸妈都住在学校边上的教师公寓里。
　　他也没给他们俩发消息，自己从冰箱里拿了点冷藏的食物，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吃过饭，他把客厅的电视开着，自己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看到一半，他给小区物业打电话。五分钟后，保安队长匆匆赶来，草丛里的几个女孩脸色有些不好看地放下了相机。
　　解夕朝说：“不要到我爸妈家来。下一次就直接报警了。”
　　其中一个女孩笑嘻嘻的：“那下次可以去宿舍吗？”
　　解夕朝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女孩撇了撇嘴。
　　她说：“你少训我们了。你知不知道越训越上头啊哥哥。”
　　能做私生的，基本都不会是太胆小的。其实对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保安队长一边跟他道歉一边把人带走了，解夕朝不数星星了。拎着浇花的壶把整个花园里的花都浇了一遍。
　　夜色下，寒意让人的感官格外明晰。
　　浇花的时候，解夕朝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经历过的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他也是男团成员，只不过他是队长。因为性格和人设，他的人气是队内back。
　　大约是因为这样，养成了他的讨好型人格。连私生都能对他蹬鼻子上脸，只是到了最后，就连私生都对他没了兴趣，解散之后，他就糊成了素人。
　　第几个任务来着？
　　解夕朝已经记不清了。
　　他原来是记得很清楚的。因为系统内要填任务册，也因为他知道要达到什么指标才能脱离系统，每做一个任务，离他回家就又近一分。
　　其实系统很少有能真正成功回家的。
　　容错率太低，完成率要求太高。
　　做任务也是过别人的人生，人都是活生生的，不可能变成一板一眼的数据。意外事故的发生率比系统提示还要多，很多时候他都是狼狈的。
　　别人的狼狈是真的狼狈，他的狼狈是试图让自己狼狈得符合规定。
　　最放松的时候应该是接近任务结算的时候，红色的生命的倒计时条对他来说都好像没那么恐怖。因为那代表着短暂的成功。
　　很多系统的员工一辈子都不愿意出去。他们说这是永生。系统内什么都不缺，但对于解夕朝来说这永远是个数据组成的虚拟世界。
　　他永远只是一个代号。
　　“亲人”爱的不是他，“粉丝”喜欢的不是他。被厌弃的感觉倒是很真实，人永远都只能注意到令自己感到痛苦的那一面。
　　不像现在。
　　寂静的夜色里，解夕朝静静地看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
　　那么现在呢。
　　解夕朝。
　　你这么努力地走到今天这一步，走到这个位置，究竟是为了什么？
　　*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解夕朝对方箐箐说着要找心理医生，但其实他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他的过往注定了他的心理医生只能是他自己。
　　而比起心理医生，这些天，他更像是一个法医。
　　他冷静地剖开自己的内里，看到了鲜活跳动的心脏下黑色的伤口。
　　解夕朝很明晰的一件事是，他当初进娱乐圈，的确是带着不甘的。
　　这份不甘源于无数系统任务之后开始产生的，对舞台和音乐的热爱。
　　他是个很专注的人。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但是系统限制了他。
　　经年累月的“失败”中，他时常在想，如果他能回来，以解夕朝的身份，没有束缚和枷锁地站在舞台上，他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时间给了他答案。
　　他被很多人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该感觉到满足和释然的。
　　但是为什么，当方箐箐告诉他，他的前路将会一帆风顺的时候，他却像是突然一脚踩空的行人，感受到了巨大的空茫？
　　解夕朝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样的他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前进。
　　他需要安静、时间和独处。
　　他需要放空。和一场彻底的休息。
　　-
　　解夕朝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粉丝前一秒还在痛斥私生，下一刻就看到了朋友圈黄牛发的航班。
　　发得实在是有点晚，当然也是因为解夕朝凌晨买票早上上飞机。
　　总而言之谁也没蹲到他。
　　他旅游不是第一次。粉丝习以为常，只是跑到他微博底下哭：“崽崽你这次怎么跑得跟后头有人撵你一样，记得拍照啊，十八宫格知道不！”
　　方箐箐看着傻乐的粉丝快愁死了。又不敢给解夕朝发消息。只能看着他的IP到处飘。
　　苗海程也来问。很稀奇的说夕朝两天跨一个半球呢，这是旅游吗？
　　方箐箐说：“你问我我老板的私生活？”
　　苗海程：“……”
　　话不投机半句多。苗海程走了。
　　换了个人。
　　艾清源给她发消息：卧槽箐姐，为什么解夕朝在澳大利亚看袋鼠啊，他能打得过袋鼠吗，不是，他为什么又跑了啊？还不回我消息，这人太过分了吧
　　方箐箐感觉自己脑子已经被袋鼠占领了。
　　她说：生活太无聊了，他想找点刺激，还有，艾少爷，下班时间，不要骚扰同事
　　同事艾清源受到了暴击。
　　不过五分钟之后解夕朝终于回他了。
　　-夕朝你出去玩了？怎么这么突然，什么时候回来啊
　　-[猫猫发呆.jpg][猫猫看风景.jpg][猫猫惊讶.gif]好大的袋鼠，给你看[图片]
　　艾清源：“……”
　　可恶。
　　这人怎么萌混过关。
　　萌混过关的对象还有另一个。解夕朝用一套日出图打发了季彦。却始终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和“时间”有关的问题。
　　他像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整整两个月，他走遍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地方。曾经，这是他的毕业旅行计划。这个计划和现在的他隔着一场恍如隔世的、盛大的死亡。
　　只是时间显然还没有很晚。他还来得及认真地看一看他生活的这个世界最美丽的风景。
　　他遇到了很多人，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中间发生了很多事，计划中的，意外的。
　　两个月过去，他暂时还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整个人却放松了许多。
　　就在他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一些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以及果然爱好变成了工作之后就没有摸鱼好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他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意外打破了。
　　这天下午，解夕朝的飞机落地我国的西南边陲。故地重游，他给机场偶遇的粉丝签了名，只是临去住宿的地方之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知道他这个私人号码的不多，他直接接起来：
　　“喂？”
　　那头的声音弱弱的：“夕朝啊。”
　　解夕朝：“……”
　　他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有些惊讶：
　　“宣导？”


第158章 
　　解夕朝和宣扬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身后是派出所，对面是闻讯赶来的一小撮粉丝。
　　双方由中间的人行道隔开，形成泾渭分明的相对局势。场面看起来带着一种诡异的焦灼。
　　而事实上，粉丝们库库举着手机和大炮狂拍，解夕朝低头打字，两方各干各的，都挺自在。只有宣扬在一旁四肢僵硬。他没见过这阵仗，紧张得都快结巴了：“你，我，他们……”
　　解夕朝跟方箐箐沟通完热搜的事宜，收起手机，开了口：“我还是想不明白。”
　　他扭头看宣扬，神色写着一言难尽：“你怎么不把你自己落车上？”
　　宣扬：“……”
　　他瞬间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就，这么坐门口？”
　　解夕朝现在的姿势约等于小时候骑木马，感觉要不是石墩子没这功能，他高兴了随时能摇两下。
　　不能说不体面，只能说不矜贵。和宣扬平常看视频看到的用钱堆起来的、星光熠熠的顶流，除了脸一样，毫不相似。
　　他某个瞬间怀疑解夕朝是被夺舍了。
　　但是解夕朝一脸无辜地说：“那外面也没椅子啊。”
　　宣扬哑口无言。
　　他想说“我只是想说出来透个气，没说坐外边”，但是派出所里的民警已经出来了。
　　她看着这阵仗，神情也有些茫然，但还是及时记起了正事：“人联系上了，一会儿交班了顺路过来。进来等吧。”
　　于是两个人都从石墩子上下来。
　　解夕朝对粉丝堆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里面。
　　后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有人赶紧问：“解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对啊对啊，你都旅游两个多月啦！”
　　解夕朝笑了笑，装傻：“早点回家。”
　　一片哀声中他进了派出所。不多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口。解夕朝和宣扬一起出去，清点他的背包还有行李箱。清点完毕，宣扬松了口气，拿了钱包就要给红包。
　　而一旁，好心人不负众望，喊出了那句：“啊你是解夕朝吧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于是，红包变成了临时签名会。
　　一直到下午两点半，他们才走出了派出所。
　　宣扬带着他的包。解夕朝带着宣扬。
　　-
　　事情其实挺玄幻的。对双方都是。
　　对解夕朝来说，是好好的旅着游却突然接到了前合作伙伴的电话。对方声称自己和他正在同一个城市，并且全身上下除了手机全丢了。这故事听起来很像诈骗电话的开头，但居然是真的。
　　至少解夕朝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确实见到了垂头丧气的宣扬。
　　对宣扬来说……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说。
　　他们坐在出租车上。解夕朝原计划是放了行李要去古城走走，宣扬的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但解夕朝还是在打车的时候倔强地设置了原本的目的地。
　　解夕朝说：“啊，杜导刚给我发了消息。”
　　“他说你找我有事，等不到我回A市，听说我回国了，所以就找我来了。”他道。
　　宣扬讪讪地纠正：“不是有事。”
　　解夕朝看着他。目光里写着年轻人诚实点。
　　“好吧。”宣扬说，“是有点。”
　　他抓了抓头发，“但是我没想好。”
　　没想好。
　　但是坐了十个小时的高铁来踩他的点。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太投入地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灵感而直接把背着的包和后备箱里的行李全忘在了出租车上。以至于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联系他。
　　很宣扬。
　　解夕朝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出现吐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遭的一切人和事都太陌生，以至于宣扬出现的时候亲切感压倒了离奇感。抑或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吐槽役。
　　总之，解夕朝居然没什么吐槽的欲望。
　　可是他没想到，他都那么给面子地不吐槽宣扬。宣扬反过来没给他什么面子。出租车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车。
　　几乎是出租车扬长而去的第二秒，宣扬就开了口。
　　“夕朝。”他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啊。”
　　*
　　在解夕朝所有的旅游经历中，他最喜欢的，其实还是爬山。
　　大多数的山都远离城市，不是名胜的话，淡季的时候走很长的路也看不到一个人。耳边只有风声，抬头只能看到绿荫和绿荫之上的蓝天白云。
　　他这会儿也能看到山。巍峨的，遥远的。
　　宣扬重新出现在了门口，左手拎着茶壶，右手拿着一袋子鲜花饼，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解夕朝替他拿走了茶壶，于是宣扬得以解放了不那么习惯的左手。
　　两个人在当初TP拍过团综的客栈里坐下来，旅游淡季，又是下午，花园里的露天茶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俩。
　　宣扬先喝了口茶，他拎东西拎得手有点儿哆嗦，一边哆嗦一边说：“我看热搜，你好多粉丝在底下艾特你。”
　　他俩出现在K市的事毫不意外地上了热搜第一。除了看热闹玩梗的就是催解夕朝回来拍戏上节目的。粉丝是最敏感的，也就是解夕朝信誉好，换了个人工作室早被爆破了。
　　解夕朝说：“没事。我现在是失踪人口。他们比较关心我。”
　　宣扬抿着唇，还是被他逗得乐了一下。
　　解夕朝犹豫了一瞬：“……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开心。”
　　“怎么看出来的？”他问。
　　他是真的很疑惑。
　　他对自己的优点很明确。系统有一套量化的评价体系，他在情绪控制这一项得的是满分。即便亲近如方箐箐，也是在他主动说明了之后才知道了他最近出了问题。
　　宣扬这一句颇有点劈头盖脸的味道。让他开始不自觉地怀疑他是一个人呆久了变态了。
　　他问得直接，宣扬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但是我看来还挺明显的。”
　　“你其实，一直都还，嗯，挺紧绷的。”宣扬抓了抓头发，“其实拍戏的时候我就想劝你多休息，但是我感觉你能处理好，所以就没说。”
　　解夕朝的气场太强了。周围人都习惯性地把他当成主心骨。
　　主心骨是给别人定向的，本身就是坚定、沉稳的代名词。很少有人会去担心他们处理不好自己的事，这是思维的盲区。
　　宣扬小声问：“可以和我讲讲吗？”
　　他这个样子很像他家的猫。有种呆呆的耿直。解夕朝一面想果然搞艺术的在情绪这方面都是天赋异禀，一面……又有一种认命的感觉。
　　他该回去了。
　　他知道。
　　他挺想不管不顾的。毕竟这么多天下来，他能感觉到那种不对劲其实只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并不会影响太多。换言之，他其实可以和这种微妙的情绪共存。
　　但他又有点儿不甘心。
　　他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很少。让他在难得遇到时总想着刨根究底。
　　可是他找不到。
　　不知道是潜意识侵蚀了他的智商，让他下意识地逃避，还是这个问题本就没有答案。
　　总之，解夕朝意识到，除非借助外力，他可能短时间内想不通了。
　　……这是《陶夏》的作者，他想。
　　解夕朝不太信命。但他信自己的第六感。
　　他虚无缥缈地想难道是命运让宣扬把包落在车上——他被自己缺德到了，宣扬还在等他，很认真很耐心的样子，于是解夕朝做了决定。
　　“可以吧。”他说。
　　-
　　系统的事显然是不能说的。解夕朝想，感谢当初医学奇迹的报道，让他能够给那段无人能够证实的昏迷添加各种解释。
　　任务是梦境，系统结算是生死之间的意识挣扎，梦境催生出野心和欲望，让他走上了这条路。解夕朝觉得这事的玄幻程度已经超越了他在K市捡到宣扬这件事，但是宣扬听得很认真。
　　解夕朝略略放下了心。
　　但是他很快发现其实这个故事无足轻重，因为他其实并不知道问题出在故事的哪一部分。
　　他试图从故事的源头开始，他说：“我……当初，醒来的时候。”
　　嗯。
　　他是在哪里看到《超新》的招募来着？
　　他回忆的几秒间，宣扬看着他，突然道：
　　“害怕吗？”
　　解夕朝停了下来：“什么？”
　　“啊。”宣扬说，“我问你当时害怕吗。醒来的时候。”
　　宣扬推了推眼镜，不知道为什么解夕朝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工作状态特有的精明，和平时的迟钝大相径庭，但是眼下这显然不是重点。
　　“如果有意识的话，会很想醒过来吧。”宣扬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明明能感觉到希望就在前方，但是却迟迟得不到确定的反馈。真正醒过来的时候，短时间内的情绪应该不会是高兴。”
　　那是什么呢。
　　不安，紧张。
　　闭上眼的时候会担心重新陷入那片虚幻。
　　无时无刻需要确认自己是否真实地存在。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确认自己的存在的方式是什么？
　　解夕朝动了动唇。
　　宣扬已经说出了那个答案：
　　“是被需要。”
　　*
　　有很长一段时间，解夕朝都没能说出话。
　　片刻后，他说：“……我以为，我应该不会为了确认什么，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两者不冲突吧。”宣扬也没想到上来就碰到了核心问题，他试图替解夕朝分析，“你确实很有天赋，也喜欢这一行。但是，你知道的，生活在聚光灯下被粉丝簇拥确实是感受到‘存在’的最快方式。”
　　解夕朝看着他，宣扬缩了缩脖子：“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感觉你问题不是很严重。”
　　解夕朝只是……
　　很努力。
　　努力地让自己忙起来，用曾经最想做的事填满自己的生活。同时在这份事业中汲取让自己能够保持情绪稳定的能量。
　　和纯粹的努力的区别是，他的努力起始点是逃避，他用快速的忙碌充实时间，给自己人为地设置目标，并且拼尽全力去完成，从而逃避因为曾经经历的死亡威胁带来的后怕和不安。这是一种连解夕朝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精神逃避。是一种潜意识的保护机制。
　　可是问题还在。
　　名利、地位、金钱，把他堆到高高的云端。目标总有全部完成的时候，更遑论是解夕朝这样的人。
　　时至今日，他不需要再前行了，他从混沌到达金字塔顶，这个金字塔顶纸醉金迷，像是另一个虚幻。但解夕朝本人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沉溺于虚幻之中的人。
　　于是，旁人眼中的万事皆安，在解夕朝这里，却成为了他重新审视自己一路走来经历的地方。
　　他开始问自己，我当初为什么要开始。我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我现在所获得的一切，这些东西真的是我真正需要的吗。
　　答案无论是否，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初的那份，被压抑在野望和不甘之下的精神沉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
　　解夕朝说：“所以，其实我是在害怕。”
　　宣扬谨慎地说：“你能意识到，就说明你应该已经不害怕了。”
　　虽然是沉疴，但解夕朝一路走来的经历是实打实的，收获也是实打实的。只是由于开始的时候动机不那么纯粹，他又是一个非常擅长自省和反思的人，所以才会在一切完满后意识到不对劲，一时之间陷在情绪之中。
　　换了其他人，要么就是刚刚醒就直接被ptsd打败，接受心理治疗，要么就是迷失在纸醉金迷之中，彻底忘记了起点。
　　解夕朝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好吧，那我是刚醒的时候很害怕。所以变成了工作狂。工作时间太久了，ptsd被强行治愈了，但我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开始算旧账了。”
　　宣扬觉得现在笑很不合时宜，于是他忍住了。
　　他艰难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严肃的时候讲笑话。”
　　解夕朝没有笑。
　　过了一会儿，他说：“宣导。”
　　宣扬：“嗯？”
　　解夕朝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其实现在想想，还是挺害怕的。”
　　宣扬看着他。
　　“挺恐怖的。”他斟酌了一下言辞，“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他一直觉得他对系统的态度是……复杂的。
　　感激？挺感激的，系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但也是真的难熬。
　　因为家庭幸福，生活顺遂，解夕朝的人格算是很健全的类型。但即便是他，在面对未知的将来，一份又一份虚拟的数据时，他还是会有偶尔感受到崩溃的时刻。
　　每一次任务的结束都是死亡的倒计时。虽然说不是真死，但他总会想到自己当初车祸的那个刹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意识的飘离。这种阴影的反复经历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折磨。而所谓的任务完成率，又是另一种精神压力。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完成系统规定的成绩，他是真的会永远回不来的。
　　解夕朝始终记得他站在系统出口的那一刻，淡淡的白色光晕背后是他新的人生。
　　人在回忆的时候总会美化痛苦。
　　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当初的经历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真正说出口的时候当然是轻松的，但是解夕朝知道，这份阴影并不会随着问题的答案而消失。
　　宣扬以为他只是意识的抗争，只有他知道，他是真真切切地经历了那纷繁复杂的一切。
　　怎么办呢。
　　解夕朝叹了口气。
　　一点点来吧。
　　先面对和正视问题，然后再慢慢地学会接纳，这个过程或许还需要一点专业人士的帮助。
　　他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从头到尾困扰他的，只有没有源头的情绪波动。现在问题找到了，他反而放松了下来。
　　旅游还是很有用的。
　　放松和疗愈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在高压下容易有的焦虑和煎熬。让他现在得以平静地思考。
　　他说：“我去给我经纪人打个电话。”
　　宣扬愣了愣，问：“你是打算回去工作了吗？”
　　“嗯。”解夕朝说，他笑了笑，“总不能有问题就停下来了啊，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不过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拼了，回去挑个轻松点的片子拍着，少接点别的活。”他道，“嗯……然后看看能不能找点别的爱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觉得养猫就不错。
　　须臾间，他就把自己未来的规划都做好了。
　　宣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许纠结。
　　他说：“我行吗？”
　　解夕朝：“……”
　　他还沉浸在养猫的念头中没回过神：
　　“……啊？”
　　“拍我的本子可以吗，可能不是很轻松，但也没有特别压抑。”宣扬脸上的表情更纠结了，他小声说，“本子可以改的。但我觉得……”
　　他鼓起勇气，“我本来有点犹豫的，因为杜威说，你才演三部戏，二搭又是转型电影，你工作室可能更谨慎一点。但听了你说的，我觉得这个本子真的很适合你。”
　　他从包里扒拉了半天，掏出了一个磨了皮的本子。
　　这个本子解夕朝刚刚就看见了。也就是因此，他才确定了宣扬可能真的没有那么特意来找他。因为他的包里除了剧本，还有一沓厚厚的手稿，还有相机和录音笔。
　　这段时间，宣扬应该是一直在各地采风。
　　他接过去，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二搭的话其实还好，毕竟已经有成绩了。就是……”
　　他想说“就是宣导你的片精神状态实在是有点美丽，现在的我可能没办法胜任”，但是这话实在不太委婉，他一边思考一边低头看封面的剧本名：
　　签字笔写的两个字，周围几个词组被划了好几道，已经看不清字迹。而这个最终确定的版本是：
　　《玩家》


第159章 
　　宣扬问：“就是什么？”
　　看上去十分无辜。
　　解夕朝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艰难地换成另一句：“……就是我得先看一下剧本。”
　　说完，他自己感叹了一下。
　　好一句标准废话。
　　好在宣扬对他的滤镜已经超越了理性，忙不迭点头：
　　“那当然。”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两人简单地吃了个下午茶。宣扬就说要到附近去转转。
　　他走了，解夕朝回房间翻开了剧本。
　　饶是看到名字、听到宣扬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真正看到剧本里的具体内容，解夕朝还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当然不可能是一样的。
　　这个剧本依旧还是非常宣扬的风格。宣扬宇宙永远是蒙着一层虚幻华丽的外衣，内里是直接落地的真实。刚刚聊天的时候，宣扬提到了他最近采风的内容，这些，在剧本里也有明显的痕迹。
　　但还是很像。
　　看完剧本的时候解夕朝立刻就理解了为什么宣扬能在最短的时间切中他的问题中心。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思考类似的精神逻辑。内容不同，但内核是相似的。
　　剧本不厚，但解夕朝看了挺久。
　　宣扬饿着肚子回来的时候解夕朝给他开门，手上还拿着本子，宣扬顿时就闻不到手上打包饭菜的香气了。他有点紧张地说：“怎么样？”
　　解夕朝若有所思地抬起了眼，迎着他期待的目光，他停顿了两秒：“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宣扬：！
　　“我之前闲着没事干，就去重新理了一下你当时最开始改的那个剧本的逻辑。”宣扬搓了搓手，“然后我又把我之前的几个本子都改了改。哦对了，我还去找过你推荐我的那几个老师。”
　　宣扬曾经认真地请教过解夕朝怎么改善表达的问题。解夕朝抽空给他推荐了书和老师。
　　以宣扬的名气，不会有人拒绝提点他。但她没想到，对方真的把他的意见都放在了心上。
　　解夕朝真心实意地说：“有被卷到。”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也不再绕弯子：“我可以拍，但你确定要我吗？”
　　“其实你的本子很适合调教新人演员。”解夕朝说，“把素人捧出来，你就上神坛了。”
　　宣扬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他和解夕朝二搭，话题度有了，但逼格低了。简而言之，对文艺片和文艺导演来说，流量反而是扣分项。
　　宣扬抓了抓头发：“啊。”
　　“然后？”
　　上了神坛，然后呢。
　　解夕朝哑然。
　　他突然想到了刚刚过去的《超新》4。
　　其实倦怠有迹可循。
　　抛开他的心结，在不断前行的路上，他也会偶尔感受到茫然。
　　他的背景决定了如果要想完成既定的目标，就得不断适应这个圈子的规则。是适应，也是碰撞。原则被坚守，但偶尔，他也无可避免地妥协。比如人情世故，比如一些无伤大雅的默认规则。
　　这很累，但却无法避免。就像他和殷李说的，到了这个高度，他不再仅仅是他。他的背后是粉丝，是工作伙伴，是合作方，这些都是沉甸甸的期待和责任。
　　他不后悔，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走到这里，他注定无法做到像宣扬这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是他想，至少，他们可以再同行一段。
　　或许在纯粹干净的艺术世界中，那些曾经困扰着他的，让他担忧和恐惧的东西，也会在某个瞬间，变成微不足道的沙砾，随风而散。
　　*
　　确定了要拍，解夕朝和宣扬都没在K市呆久。
　　两个结束工作交集的人居然在K市溜达了几天还坐同一班飞机回来。思及这俩的前尘往事，解夕朝的粉丝憋了一肚子的吐槽，接机的时候还是得笑靥如花：“欢迎回来哦朝朝！宣导也是，宣导吃了吗，要吃什么，要不先回去吃点儿……”
　　宣扬还在吃鲜花饼，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他很诚挚地表达了感谢：“谢谢你哦。我们一会儿就一起去吃饭了。”
　　粉丝：“……”
　　哈哈：）
　　解夕朝言简意赅，一句话打消了机场漫天的怨气：“聊合同。”
　　这两天合同的细节敲定得差不多。回去就能签了，签了就瞒不住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粉丝：！
　　什么寡了三月寂寞如雪的怨气，什么吐槽，什么嫂……呸，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瞬间被解夕朝的三个字秒成了渣渣。
　　解夕朝：“是个电影。以前都是拍电视剧嘛，尝试一下大荧幕。”
　　粉丝：啊啊啊！
　　解夕朝：“嗯对，宣导的片，已经看到剧本了，很有意思的片子，我觉得可以期待。”
　　粉丝：啊啊啊！！
　　解夕朝：“营销号说我准备退圈了？造谣啊，没有的事。”
　　粉丝：啊啊啊！！！
　　他出去旅游的几个月里，无数人说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或许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也开始感到畏惧。
　　畏惧的结果，是人还没到公司，热搜先到了。
　　仅仅只是一个接机，#解夕朝 A市 #解夕朝宣扬二搭 #解夕朝 不退圈，分列热搜一二四，非常简单粗暴地告诉了所有人，什么叫内娱第一顶流的牌面。
　　解夕朝的工作室跟着解夕朝歇了大几个月，第一次久违地感受到了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公关负责人裴一满捏着鼠标，一边看舆情一边老泪纵横：“忙，忙点好啊。”
　　一旁的方箐箐抽搐了一下嘴角。
　　在解夕朝踏进工作室之后，她给了对方一个和当初如出一辙的拥抱。
　　“欢迎回来。”她笑着说。
　　解夕朝的回应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把给大家带的礼物轻轻放到了桌上。
　　-
　　主演一旦确定，电影的进度就很快。
　　宣扬拿了最佳导演之后，想上他的片的人趋之若鹜。其实之前他就收到了无数人或直接或委婉的暗示。
　　倒不是特意给解夕朝留着位置，是面了几个，没人能给他想要的感觉。杜威说还是得怪解夕朝，以前没见他对演员要求那么死高。
　　嘴上那么说，他也挺高兴的，好几天浇花的时候都哼着小曲。不管是他，整个工作室都喜气洋洋。
　　解夕朝总有这样的魔力。业内跟他合作过的对他清一色的好评。说到底，工作室周到，本人好相处，业务能力强，世界上最省心的合作对象。
　　而且红。
　　合作过的想再合作，还没合作过的领着爱的号码牌。乱花渐欲迷人眼，解夕朝却没像以前那样能接就接，挑了几个顺眼的，其他的，再大牌也果断地婉拒。
　　时间空了出来。一半给了《玩家》，一半给了他自己。
　　前者包括选角，大头这回不再是剧本改动，而是寻找合作方。《玩家》相较于《陶夏》在画面和特效上要求高了不是一个量级，他们需要专业的特效公司，不仅技术要到位，还要风格契合。
　　这事工作室没什么经验，解夕朝倒是略有涉猎。
　　他找合作方很利落。态度友好，但要求很高。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换人。从不拖泥带水。最后，找的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整个项目团队。
　　工作室那边做预算的财务又发疯了。
　　解夕朝说：“没事。钱不是问题。”
　　他就算原地退圈挣的钱也能活八辈子。不仅是因为报酬丰厚，是因为他并没有太高的物欲，所以拿的钱除了留了日常开销，其余的钱都去搞投资了。
　　搞投资，脑子聪明的，就是钱生钱。
　　杜威颤着手点烟：“解老师，不要说这种让直男也无法拒绝的话啊。”
　　会爱上的！
　　解夕朝：“……”
　　他诚恳地说：“杜导，我相信你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绝对不会为了金钱丢掉你的节操。”
　　杜威悲愤地走了。
　　他这两天跟宣扬一起选角，俊男靓女们来了一茬又一茬，演技一个比一个烂。最后独辟蹊径，跟着宣扬去电影学院找。
　　变态一样蹲了十来天，还真蹲到了合适的。饿虎扑食一样上去：“欸同学你是表演系的吗，有没有兴趣……”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方箐箐如此评价。
　　筹备做好了，水灵灵的小白菜们也找到了。开拍之际，只剩下了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这一天，解夕朝的超话里少有地出现了焦灼的气氛。无数资深老粉来回蹦跶，问的都是同一句奇怪的话“生了吗生了吗”，知道的是粉丝超，不知道的还以为产房外。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解夕朝摘下口罩，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
　　解夕朝原本的打算是，养猫的事先不急。毕竟他手上还有工作，忙完了慢慢考虑也可以。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方箐箐听说他要养猫之后就跟他说，她朋友开了一家靠谱的猫舍，如果要养的话，可以去看看。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解夕朝就顺路去了。
　　去之前他难得地做了很多功课。如果工作量减少的话，养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眼缘。
　　……解夕朝甚至诡异地生出了一种相亲感。
　　他给宣扬发消息：你当时为什么会想养猫
　　宣扬回得很快：……被碰瓷orz
　　解夕朝：。
　　他还想说什么，宣扬又发了条消息：
　　你的猫养熟了的话，到时候可以带片场来，让它客串一下
　　解夕朝乐了。
　　他慢吞吞地敲：那它也太幸福了吧，出道就力扛百亿票房
　　宣扬：？！
　　宣扬：啊啊啊，不要这样，这题材有点儿小众吧TT感觉不行
　　解夕朝眼睛不眨地给他打气：
　　宣导，自信起来
　　车子停下来了，解夕朝走进去。其实是有点儿紧张的，但做决定却并没有费什么工夫。
　　因为他进门和店主没说两句话，他的小猫就像是感应一般抬起了头，说话的间隙，解夕朝不断地被它吸引着注意力，到了最后，他无奈地停了了对话。
　　店主起先不明就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乐了：“欸。”
　　“这只金吉拉平日里都很安静的。”她说，“第一次这么活泼呢，看来她很喜欢你哦。”
　　解夕朝蹲下来，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对视，从对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小母猫。浅金混奶白的毛色，长相秀气娇憨，解夕朝冲她晃了晃手指，对方的眼睛就一眨不眨专注地跟着他的手指转。
　　解夕朝笑了，放轻了声音：“小公主，你要跟我回家吗？”
　　隔着一扇玻璃的汽笛声中，金吉拉嗲声嗲气地“喵”了一下，然后凑近了一点，柔软的脑袋亲昵地抵上了他的手指。


第160章 
　　解夕朝把金吉拉带回了家。
　　他起先的打算是就养在他爸妈家。他爸妈这两年不怎么回家，屋子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空荡荡的，住一人一猫正好。
　　但这个提议在他抱猫回宿舍溜达一圈之后被坚决地否定了。
　　“你。”艾清源说，“把猫放下。”
　　解夕朝捏捏猫爪子，又挥挥，叹了口气：“坏叔叔打劫了。”
　　艾清源：“……是哥哥！”
　　小猫咪在他怀里被一通揉搓，软软绵绵娇娇气气地叫唤。云盼想抱不敢抱，眼巴巴地瞅。解夕朝招手让他过去，然后问他：“有个角色，想不想演？”
　　云盼：“啊？”
　　“不过得试镜。”解夕朝说，“我觉得挺贴你的。问问你的意见。”
　　一旁的艾清源扯着嗓子叫唤：“夕朝我们家小公主啥名儿啊！”
　　解夕朝淡定地回他：“玉米糖。”
　　“好名字。”艾清源赞许，“就叫你糖糖了。”
　　他开始跟猫说话。
　　解夕朝听乐了。
　　云盼想好了，小声说：“那我试试？”
　　解夕朝点头：“我把试镜地址发给你。”
　　隔天，邹意和傅文泽录完综艺到家。玉米糖小姐开始享受她的团宠生活，解夕朝在宣扬那看云盼试镜。
　　他没进去，也没告诉云盼他在。杜威给他倒了水，说：“这是不是你之前捞出来的那个？”
　　解夕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选秀期的事，他说“嗯”。
　　“不容易，年纪轻轻的就当爹……我的意思是，他气质挺符合。”杜威说，“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一般，没经过系统训练。”解夕朝道，“但是应该够用。”
　　片刻后云盼出来，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宣扬跟在他后头也挺高兴。
　　云盼走后，他跟解夕朝说：“虽然演技有点生涩，但是挺灵的。樊星这个角色也没有太多的戏份，本色出演就好了。”
　　-
　　樊星是《玩家》定下来的最后一个角色。
　　在此之前，宣扬和杜威寻寻觅觅，在偌大的内娱左撒网右抛饵似的捞了半天。凑齐了九成的人。
　　樊星这个角色有点特殊。他在剧里的角色就是个地下摇滚乐队的主唱。宣扬对这个角色的要求是小奶狗型，他有点强迫症，看不得人假弹假唱，所以这人还得真会玩乐队。解夕朝一听就想到了云盼，他说这个角色你留着吧，我给你找人。
　　人找到了，《玩家》也开机了。
　　拍摄的顺序不按照剧本，第一天就是场群戏，一群穿得奇形怪状的人挤在狭小的房间里，玩街舞机的玩街舞机，抓娃娃的抓娃娃，玩具篮球被扔到投篮机里，上面的指示牌发出滴的一声响。
　　喊了咔，群演喜不自禁地喊：“导演，我投了个三分！”
　　宣扬：“……”
　　解夕朝憋着笑，挥小猫爪子给人鼓劲：“哇，哥哥好厉害。”
　　宣扬深吸了一口气，问解夕朝：“你怎么样？”
　　解夕朝说：“打过了啊。连胜。”
　　面前的格斗游戏屏幕上亮着闪亮的两个“K.O”大字。肌肉壮汉挥舞着拳头满脸怒火。解夕朝的语气挺骄傲。
　　宣扬抽了抽嘴角。
　　“我让你们来玩的是吧？”他麻木地说。
　　“导演生气了。”解夕朝顿了顿，准确地传达他的意思，“大家认真点啊。”
　　群演连连称是。
　　-
　　认真归认真，私底下还是玩儿。
　　场地里都是大面积的游戏设备，这是剧组专门租的电玩城。前期大多数的群戏都在这里开展。
　　角落里的迪斯科球灯闪着五彩缤纷但诡异的光。各路机器闲置的时候发出欢快的电子乐声。用一个群演的话说：“这样的氛围下我们很难忍住。”
　　于是每天歇戏的时候，从主演到群演，大家人手一台机器。
　　租的机器也是要给钱的。这几天解夕朝兜里都是游戏币，一半给猫玩，一半自己玩。
　　杜威认真地说：“解老师，我收回之前的话，您今年有三岁吗。”
　　解夕朝说：“话不能这么说。我要读个研，这会儿还没毕业呢。”
　　小猫顺着他的腿爬到膝盖上，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团着。
　　它这两天跟解夕朝混熟了，特别黏人。睡觉也爱贴着。
　　杜威一想还真是，顿觉岁月是把杀猪刀。沧桑地走开了。
　　他手里还拿着打地鼠的小玩意，冒一个头摁一下，冒一个头摁一下。
　　一周后，这种一群人天天混在一起玩电动游戏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整个剧组转战下一个拍摄地点。
　　云盼拎着从之前混的地方扒拉出来的那把漆都快掉了的吉他，在嘈杂的人声中费劲巴拉地爬上比平地就高了那么一级的临时舞台，他垂着眼，像是一个真正生活在地下的“明星”，几年前登台的青涩与紧张在此刻早已消失不见。
　　扫弦声一响，后头的群演的架子鼓贝斯电子琴同步响了起来，灯还是暗着，气氛就这样在黑暗中躁动了起来。像是一场隐秘又盛大的狂欢。
　　*
　　开机之前，宣扬和解夕朝都接受过好几次采访。
　　一个是一剧成名的天才导演，一个是长红不衰的当红顶流。以及，解夕朝的电影处女作。
　　这几个关键词足以让整个内娱把目光全都聚焦在这部即将开机的电影之中。而所有的问题中，问得最多的，就是：
　　“宣导，可以说说接下来要拍的这部片大概是个什么类型的片子吗？”
　　“夕朝，能不能聊聊马上开拍的电影呢，是和《陶夏》类似的角色和风格吗？这次还是冲着拿奖去的吗？”
　　诸如此类的——
　　好奇。
　　好奇。谁都好奇。记者好奇，业内好奇。粉丝也好奇。
　　这份好奇在《玩家》这个项目开展的过程中随着筹备内容的透露到达了顶峰。
　　那些路透和小道消息无一例外都有着统一的风格：离谱之中透着合理，合理之中透着离谱。
　　这很符合宣扬的特点。从他过去的执导风格来看，他偏爱天马行空的怪诞。但是这和解夕朝本人的风格却有点不同。确切地说，解夕朝近期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他一向是沉稳的，掌控一切的。哪怕是当初拍《陶夏》，在各种路透当中，作为投资人，他都是控制着全部的人。
　　可是这一回，自从旅游回来，他变了。
　　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状态良好。还是无论是工作还是营业，都敬业而认真。
　　但是他养了只猫。一只漂亮甜美，现在在互联网待遇宛如一线女明星的猫咪。解夕朝每条猫照底下都是粉丝“姨姨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变态发言。此外，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散”了。
　　很松弛，很放得开。不再是那个众人眼中完美到不真实的顶流。
　　他不再连轴转，发的最多的是猫咪。偶尔吐槽导演又可爱地发火了，然后在路透图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背着经纪人偷偷喝七分甜的奶茶。头上的呆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戳一戳就会塌掉。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粉丝们感觉开到了新盲盒，有点新奇，有点亲切，有点儿……
　　真实。
　　“我们这是一部真实的片子。”导演和主创口径一直地这么说。
　　透露了又好像没透露。看路透倒是疯得很真实，疯出了世界末日的癫狂感。粉丝们担心又期待，而剧组的拍摄终于到了中期。
　　到了中期，实际拍的是后期。后期没什么群演，整个剧组来到了提前租好的拍摄地点，一切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突然陷入了纯白色的安静。
　　-
　　前期拍摄的时候解夕朝带头“造反”让宣扬颇有微词。不过解夕朝很有分寸，堪堪踩在了劳逸结合的边缘。以至于宣扬不仅生不起来气，这会儿还因为拍摄内容有些担心。
　　他说：“这边不烧钱，不着急。你如果……的话，慢慢来。”
　　解夕朝说：“场地不要钱？”
　　宣扬张了张口。
　　“烧的还是我的钱。”解夕朝提醒宣扬这个已经被他忘了的事实。
　　宣扬脸涨红了。
　　他真忘了。
　　解夕朝给一棒子给一甜枣，安慰：“没事啊。”
　　其实有点儿事。
　　重新躺到纯白色的病床上的时候他闻到消毒水的气味。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气味。小猫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在旁边小声叫唤，围着病床打转，试图去咬管子，解夕朝紧张之中乐了：“完了，等以后我老了，我家崽子估计拔管可利索。”
　　一屋子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被他逗笑了。
　　云盼把猫抱走了。解夕朝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向他袭来。
　　他听到了耳边仪器的滴答声响，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突然感受到一阵恍惚。疼痛、鲜血，他分不清是真实的死亡，还是虚幻世界里倒计时一般的任务过场。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在某个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恐惧。
　　他几乎要睁开眼了。烧就烧吧，他想，反正是他自己的钱。
　　但是临睁眼的刹那，他突然触摸到了口袋里的骰子。小骰子贴近他的手心。这些日子它一直蔫蔫的。不知道是因为家里新来了一只小宠物争宠，还是意识到了，解夕朝的情绪一部分是来源于它。
　　但即便是最困扰的时候，解夕朝也没有丢下它的想法。
　　他的同事说：“我要是你，走了之后，我就把所有的这些忘掉。能洗掉记忆就更好了。”
　　当时解夕朝说：“我留个纪念。”
　　纪念过去，纪念现在。纪念过往的虚无，纪念触手可及的现在。
　　他触碰着温润的骰子，心跳重新回归稳定。
　　两天后，这个短暂的戏份顺利拍完。并且在最后结局的讨论中，它顺利出镜，和家里的第二个崽子一样，成功地在主人的电影里有了一席之地。
　　一个半月后，所有前期的戏份拍摄结束，开始后期的特效制作。
　　三个月后，《玩家》以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定档官宣。
　　草台……现在稍微正规一点的制作班底，看上去已经都不怎么靠谱的导演和主创，以及这些日子以来越传越夸张的小道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慢工出细活，顺理成章地挑选一个温和的时间段。
　　毕竟宣扬的作品风格摆在那，大多数文艺片注定叫好不叫座。
　　于是，定档日期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撼了。
　　没有避开，没有刻意地放缓脚步。
　　拍了，制作了，送审了。
　　然后，定档了。
　　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玩家》以一种慢吞吞又非常嚣张的姿态强势加入了春节档的大潮，定档：
　　大年初一。


第161章 
　　今年春节在一月末。不早不晚的时间。
　　春节档的讨论度本来也不低。有两位大导公开对垒，虽然嘴上不说但彼此显然都卯着一股劲。全娱乐圈都在吃瓜，包括空窗期的解夕朝家粉丝，结果吃着吃着自己家房子“塌”了。
　　塌了也要做数据，官宣热度很快就冲到热搜第一，官博底下都是“恭喜官宣，合作愉快，期待演员解夕朝”，转头在小群里“啊啊啊救命！我要窒息了！”堪称双面人生，精彩纷呈。
　　其实之前已经有过小道消息，但真正官宣，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大多数人的第一感觉都还是不可置信。
　　用某个影视博主的话说“文艺片硬刚商业片，新导演勇闯春节档，我和宣扬之间肯定有人疯了，这个人总不会是我吧？”
　　简单两句话，道出了风波的核心问题。
　　说到底，没人否认宣扬的能力和解夕朝的热度。但题材和时间的debuff实在太强了，以至于哪怕是解夕朝的路好，都忍不住有些担心。
　　定档之后的没几个小时，针对这件事，某知名影视论坛就出现了一个热度极高的帖子。
　　【路人楼/热搜第一了】
　　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1L
　　评价是从导演到主创都疯了，等候扑街
　　2L
　　我真是不知道xxz在想什么，之前考虑到他确实连轴转了挺久，去旅游这事我就忍了，这回还来，还好我不是粉丝，要不然得心梗死
　　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下神坛啊，我敢打赌，这次票房但凡不是第一绝对能被嘲死，黑粉可不管你的同期竞争对手都是谁，片子题材又有多小众：）
　　3L
　　呃，srds
　　不是打一句我不是粉丝就不是粉丝的
　　4L
　　ls是不是好久没来了，你区已经变成xxz深柜的形状了，反正问就是不是粉丝，再问就是粉丝都没破防你区破防了，再再问就是事业粉不是粉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ls你习惯就好
　　5L
　　看到3L忘了要说啥，但是5L说得对
　　6L
　　嗯……挺感慨的
　　你区从全网仅剩没被解粉控场、高贵的xxz黑粉聚集地到现在逐渐心态扭曲也就这么半年吧，这就是内娱蛊王吗
　　7L
　　打不过啊，说心情不好就歇半年，又任性又嚣张，谁都以为要糊了，歇半年回来热度一点儿没掉，哪个新生代小花小生有这实力，前辈也没几个吧
　　反正我是想开了，搞断层大TOP爽死了，这粉籍又不丢人，不懂有些人在嘴硬什么
　　8L
　　这题我会答，追xxz就是否定过去高sha贵bi的自己，你别戳他们肺管子了
　　9L
　　外面粉黑都好疯狂，进来避避难，这xfxy体质，过一百年再糊吧
　　不过他真的是因为心情不好就歇啊，我还以为营销号造谣呢
　　10L
　　他自己直播说的啊，还有cut呢，我觉得挺好的，说实话，学会调节心情也是情绪稳定的一种，而且没有讳疾忌医，也算正向引导了
　　就是这片……
　　不是嘲，他和宣扬到底怎么想的，文艺片挤贺岁档，是真不怕死啊
　　11L
　　仗着xxz有流量？
　　12L
　　fine，他是顶流他任性，就怕一人单挑内娱被群殴
　　别的不说，那俩老东西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宣扬拿奖没xxz水花大，但大家都盯着呢，怎么肯让后辈就这么上位，又不是所有前辈就都是陆咏那样德艺双馨艺术家
　　13L
　　确实，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自信
　　xxz虽然nb但感觉他本人还是挺谦虚的，宣扬就更不用说了
　　感觉更像是这次的片子真的适合春节档+对质量有信心
　　14L
　　终于看到跟我一样想法的了，我是真不担心xxz，他专治各种不服
　　我就好奇是个啥片，看路透癫癫的
　　15L
　　《陶夏》也癫，但正片其实没那么癫，感觉宣扬的风格就是表面癫其实内核很理性，甚至有点冷酷，仔细一想和这次宣发是不是异曲同工
　　16L
　　笑死，欲扬先抑玩个大的是吧？
　　宣扬是你吗，上大号说话
　　17L
　　……
　　“看什么呢。还搁这傻乐上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方雨微迅速收起手机，咳嗽了一声。
　　然后她才道：“……在看论坛呢。”
　　“解老师呢？”她问。
　　“在里头和宣扬一起重新审片。”杜威说，然后“啧”了一声，“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业内都爱跟解老师合作了，亲历亲为人还没架子，这也忒舒服。”
　　正说着，人已经走了出来。杜威立刻变脸如翻书，一脸谄媚，“解老师，感觉怎么样？”
　　“我听到了啊。”解夕朝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我只是强迫症而已。别给我戴高帽子。”
　　“是是是。”杜威从善如流，“您说得都对。”
　　解夕朝笑了笑：“审都审了，也改不了。就是看看效果。”
　　他顿了顿，“我和宣扬都觉得挺好的。”
　　他的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彻底松了口气。
　　一旁的宣扬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往杜威旁边一瘫，把一旁到处溜达的金吉拉捞进怀里一顿猛吸。
　　*
　　事实上，虽然拍摄前解夕朝的心态刚经历过大风大浪。拍摄的过程也和大众预料得一样“癫癫的”，但在后续整个电影的宣发策划上，所有人确实都是很冷静的。
　　简而言之，他们就是要抢一年里对于电影圈来说最大的流量时段。
　　以及，他们有充足的信心，和所有同期的电影对刚。
　　最终的决策是解夕朝作为投资人做的。但实际上，团队里的所有人却都没什么意见。
　　一起拍的片。后面也都看过成片。
　　都满意。
　　外人眼里的惊涛骇浪，对于这群人来说，是长达数月的、日复一日的打磨。到了最后，只有任务终于完成的完满。
　　当然，空下来了之后，也会想入非非的。
　　比如——
　　“欸解老师，您这要是拿了影帝，也是破了记录了吧？”杜威说。
　　现任最年轻的影帝拿奖那年二十八岁。那部片也是机缘巧合，淡季上的，大众最无聊的时段，结果爆得妈都不认识。其实是片比人红。
　　解夕朝今年刚刚二十六。他要是拿了影帝，绝对是人带片。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杜威不敢再想，越想越觉得惊悚。
　　解夕朝说：“没影的事。想点正事吧先。”
　　正事多了去。
　　各种流程，舆情处理，还有人情往来。
　　最重要的，没多久就过年了。
　　今年过年解夕朝没再接很多晚会，抽了好几天打算回家。他父母惊喜又担忧，找荆瑾旁敲侧击了好久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让他哭笑不得。
　　他说：“没出什么事，就是想你们了。”
　　他爹说：“哎哟。”
　　一脸嫌弃。
　　背地里去菜市场挑了好久的新鲜肉。
　　荆瑾去做客把家里的冰箱拍给解夕朝看的时候他都看乐了，荆瑾说：
　　哥，我已经给我们全家近的远的亲戚都买了电影票了，冲冲冲！
　　解夕朝给她发了个红包，心里却没有特别紧张的感觉。
　　-
　　其实原来也没有。
　　或者说不是紧张，而是紧绷。
　　无论是舞台还是表演，解夕朝的经验都已经很丰富了。而且他进系统前就是学生干部，大场面很多。所以怯场很少。
　　他过去的问题是紧绷。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心理阴影一直绷着潜意识的弦。这会儿阴影差不多没了，没了那种“必须达成点什么来证明什么”的想法，整个人就自然而然地放松了下来。
　　杜威说的影帝，他是真的不太在意。
　　包括之前传闻里他“错失”的视帝。
　　其实这也算是一个乌龙。三大电视奖项里除了星烁，其余俩好听点讲是老牌，难听点说就是论资排辈。解夕朝本来就没抱希望，但不知怎么的，还是有传闻说，如果《诡》能正常播出，他能一举拿下第二个视帝。
　　“拍一部拿一部。”解夕朝有些好笑地说，“传谣也要讲究基本法吧。”
　　方箐箐倒有点信了：“万一呢。”
　　她略带可惜地说，“我感觉你奖运不错。”
　　解夕朝哑然。
　　片刻后他说：“有没有可能，这剧没播完，就说明姐你的想法稍微有点过于美好了。”
　　不管怎么说，错失了也是没拿上。现在换了个领域，解夕朝同样随缘。他最近更喜欢琢磨一些表演的细节。
　　比如在《玩家》里，有好几场戏，都是他临时发挥，然后过后再一遍遍丰富细化的。
　　《玩家》拍完，他就接了一个慢综。其余的时间都在家看表演相关的书籍。
　　闲着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关。
　　*
　　这两天外头最初的热闹过了劲，业内却是上演了一出大戏。
　　春节档这么多片，排片率总得分个高低上下。院线快愁死了，光不能得罪的大导就俩，偏偏里头不少人对解夕朝总有种盲目的自信，哪怕知道这是个文艺片，也舍不得大砍《玩家》的排片，于是事情就僵了。
　　宣扬第一次上电影，没什么人脉。他也不着急，乐颠颠地忙宣传。
　　倒是杜威老狐狸似的整个人油光水滑，察觉到了这里的水深，特意来请示解夕朝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打点一下也行，并且这钱他自己掏了，就当支持发小事业。
　　解夕朝挺感动的，但是他说：“这会儿不用趟这个浑水。”
　　说这话的时候解夕朝正在家包饺子，居家服的袖口挽到手肘。
　　外间客厅放着电视，厨房里倒是很安静，他一边儿包馅儿一边跟杜威道：“我们这片注定只能走口碑路线，走不了大众路线。口碑上去了，排片自然会上去。一开始排片就很高，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充钱了，不好看，也没必要。”
　　而且还得罪人。
　　这句话他没说。他知道杜威懂。
　　“哎。”杜威说，“其实宣扬这儿是不要紧……”
　　他这回倒确实是在为解夕朝考虑。
　　他的地位特殊，是演员也是流量。刚开始票房不高，绝对会被嘲。
　　解夕朝说：“无所谓。”
　　他说无所谓，就是真的无所谓。
　　两尊大佛狂扯头花他无所谓。院线那边有负责人探他口风他答得也很坦然，这两天被两头敲打的人心中感恩戴德，心中的那杆秤又倾斜了一点。最后预售票房出来，排名第三，网上狂嘲，但他照常发微博，一点儿破防的迹象都没有。
　　但是公映当天，他自掏腰包，买了首映的电影票。
　　大年初一的早上九点，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家附近的电影院。


第162章 
　　解夕朝买的是最后一排最里侧的票。
　　起初是怕被认出来。后来他才发现，他这个决策实在是太明智不过。
　　他是提前三天买的票，开票之后的几分钟内，这场就全满了。要是再晚点，他可能就得被迫坐在人堆里了。
　　事实上，不仅是这家电影院。
　　这两天，全国各大电影院，《玩家》的场次基本都爆满了。微博上还有大批嚎买不到票艾特电影院让多排点场次的。
　　解夕朝卡着点摸黑进场的时候，旁边的一对小情侣就在讨论买票的事。
　　男生说：“你就非得大年初一来看你男神吗？我跟你说我真醋了啊。”
　　女生说：“哼哼，口嫌体正直，今天给我抢到了票不跟你计较了哈，么么哒。”
　　解夕朝：“……”
　　他咬了口爆米花。
　　好嘛。
　　千挑万选，选了个VIP虐狗位。
　　好在小情侣确实只是打情骂俏了一下，屏幕一亮起来就没再说话。
　　解夕朝又咬了一口爆米花。屏幕上已经开始放起映前广告。几个电影的预告片依次放过去，他看到了好几个老熟人。
　　其中一个看到他朋友圈晒票，还发私信嘲笑他看自己的电影都不包场。
　　因为解夕朝既是爱豆又是演员，很多人觉得他是两头不沾，两边的人缘都一般。其实事实反而正好相反。
　　无论是哪个赛道，他在业内的朋友都比外界想象得要多得多。不认识的他的会说些酸言酸语，真正认识他的，反而基本没有讨厌他的。
　　对方问得不客气，解夕朝答得也爽快：
　　感受一下真实评价。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最真实的反应无非是影院观众的即时反馈。
　　解夕朝想得很好，但是他好多年没进电影院了，忘了大荧幕和电脑屏幕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第一个画面出现的瞬间，他就停顿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女孩已经兴奋地放下了可乐。
　　“好酷啊。”她小声说。
　　-
　　这的确是一个很酷的男生。
　　他打了耳钉，上身穿的是一件画满了各种鬼画符的涂鸦T裇，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股破破烂烂的痞气。他靠在机车上，正在用一种宇宙上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嚼口香糖。
　　镜头由远及近，给了他一张大特写。男生凌乱的额发下眉眼秀丽，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脸。
　　依旧是宣扬惯用的、非常华丽的镜头语言。
　　傍晚的小城，浓墨重彩的黄昏，破烂而瑰丽的街景，以及景中的人。
　　这个镜头是预告中就有的。
　　彼时，就解夕朝这个混混造型就被轮番讨论了很久，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两眼一黑，但直到此时此刻，谁也无可否认，无论这个角色是否讨喜，解夕朝本人，是个敬业且可塑性强的好演员。
　　这部电影的男主何淼用实力证明了，哪怕长着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性格欠揍的时候，也是很欠揍的。
　　开场十分钟，他做的符合长相刻板印象的事就高达三件。
　　第一，骑着机车在大街上飙车。顺便吓唬土路边上散养的鸡。
　　第二，翻墙逃课打群架，打得浑身是伤还要回家跟爷爷奶奶说路上摔的。当然，以同样的理由欺骗班主任的时候被制裁了。
　　结果前一天刚写完念完检讨，第二天又逃课去了网吧，参加什么网吧游戏争霸赛。
　　看首映的基本都是粉丝，多少了解过宣扬的作品风格。
　　在耳边接连遭受了机车声、砸键盘声和群架声立体环绕音的荼毒后，准备好再接一个陶言那样的乖崽崽的整个场子都陷入了难言的静默。
　　如果这会儿是看视频，弹幕肯定狂打问号。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只能听到身旁的小情侣机械地嚼爆米花的声音。
　　*
　　——当然，何淼虽然从说话到做事都很欠揍，但如果稍微收拾一下心情仔细找找，身上还是有些微可取之处的。
　　比如他飙车都是找空旷的地方，除了鸡没有人惨遭荼毒。再比如他打的群架起因其实是街头混混霸凌了他的小弟，再再比如，在他爷爷奶奶眼里，他还能算个孝顺乖巧的孩子。
　　以及，他游戏打得很好。
　　这是个在游戏上极其有天赋的少年。
　　无论是网游、单机，还是游戏厅的那些种类繁多的游戏，他无一例外都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并且拔得头筹。
　　甚至——
　　打地鼠。
　　痞痞的少年嚼着口香糖面无表情地凭着超高手速拿下打地鼠大赛的冠军的时候，饶是在场的人刚刚还在因为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行为皱眉，也忍不住乐了。
　　“好b啊。”解夕朝听到旁边那对小情侣中的男生小声嘀咕，“怎么做到打个地鼠都这么b的……”
　　下一秒，b王抄上棍子，把奖金往兜里一揣，又去村口打群架了。
　　这一场打得天昏地暗，结束的时候他身上都是淤青，身旁的小弟小声叫他：“那个，老大……”
　　“我下个星期要走了。”他说。
　　何淼点了根烟，手上玩着消消乐，老式机卡顿，电子音都一卡一卡，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他却玩得饶有兴味。
　　他一边玩，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去哪儿？什么时候回？”
　　“……去县城。”小弟说，“我爸妈说这里风气不好，攒了点钱，要接我去城里上学。”
　　“不回了。”他说。
　　何淼的手停顿了一下。
　　烟快燃到手的时候，他说：“挺好。”
　　“别回了。”他掐了烟，“这里没什么好的。”
　　他拍了拍小弟的肩，把掐了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转身上了机车。
　　“走了。”他说，“周日给你办个送别宴，记得来。”
　　走了没两步，他被地上的棍子绊了一跤。
　　电影院内有人发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声。
　　只是相较于之前的打地鼠大赛，这一回的笑声却少了些。
　　旁边吃爆米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解夕朝听到小情侣中的男生说了句“哎”。
　　但也没说下去。
　　这一个词仿佛就能概括他全部的心情。
　　-
　　电影和电视剧最大的不同，就是电视剧可以花很长的笔墨描绘主角的生平背景，但是电影却需要在短短的两至三个小时内讲清楚一个起承转合都完备的故事。
　　其实《玩家》的开篇并不长。播到这里，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分钟。
　　但是在这二十分钟里，宣扬用最简单粗暴的几个片段，把所有人都拉进了那个偏僻的村落，拉到了男主何淼身边。
　　落后的教育，一片混乱的成长环境，以及少年看不见光的未来。
　　一切都在快速的情节中作为背景展现。却用镜头语言让众人以最快的速度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因为打架，第二天，何淼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宏城一中是整个G县唯一能排得上名号的中学。
　　但这其实也不是普高，而是一所职高。
　　何淼进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还睡得歪七扭八。老师在台上讲课，粉笔灰簌簌地落。何淼就在这个间隙偷溜到自己的座位，身后却传来了一个阴森的声音：“站住。”
　　“第几节课了。”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敲黑板，“何淼你自己说，这是第几节课了！上午第三节课你才来！你怎么不干脆吃了午饭再来呢！”
　　何淼咳嗽了一声：“我是这么想过，但这也太过分了……”
　　老师：“……”
　　同学：“……”
　　“……你给我滚回位置上去！”老师气得话都说不清。
　　何淼摸了摸鼻子，回到位置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听到了老师的声音：“高三了，都高三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学习的劲头了！你们还想不想走出去了！就烂在这儿是吧，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啊？”
　　出息是什么呢？
　　何淼想。
　　是意外出生，被亲生父母双方都当成拖油瓶互相推脱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厚脸皮？还是在群架中拔得头筹，收服无数小弟的傻逼？应该是打地鼠大赛的冠军吧。
　　他想。
　　这个名号好。
　　他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再睁开眼，老师、黑板、同学，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瑰丽而梦幻的原野。
　　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奇幻世界，他站在原野之上，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数值面板，精灵小人在空中旋转，重复着同一句话：“欢迎来到归零世界，第2937号玩家何淼，领主大人感受到了你的心愿，您已解锁幸运大礼包，现在，请您尽情享受您的游戏之旅吧~”
　　何淼：“……”
　　“傻逼。”
　　他闭上了眼睛。
　　半分钟后，他犹疑地重新睁开眼睛，傻逼小精灵依旧在他面前以一种固定频率旋转。
　　何淼一个激灵，清醒了。而与此同时，电影院的观众，也清醒了。
　　*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不怎么想活也不怎么想死的不良少年何淼因为课上睡觉一脚踏进了游戏世界。发现自己成为虚拟世界的一名玩家。
　　这个世界的游戏助手告诉他，现实世界的他其实已经患上了一种罕见病，命不久矣。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的罕见病还没有被现实世界的医学界所攻克，三个月后，他的五脏六腑就会烂完，然后痛苦地死去。
　　何淼不得不打断了它：“……你在开玩笑吗？”
　　小精灵利索地出示了他未来的体检报告。
　　何淼抽搐了一下嘴角。
　　好嘛。
　　真快烂完了。
　　他不得不继续提问：“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小精灵欢快地飞了一圈，“作为世界领主选中的天命之子，您现在已经解锁了游戏的最高权限。您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通关本游戏的地狱级难度，打倒boss，然后带着痊愈的身体回到现实世界。第二，留在游戏世界，我们为您准备了丰厚福利，惊喜多多哦~”
　　话音落下，何淼的面前立起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琳琅满目的大餐摆满了餐桌，烤鸡的味道立刻让何淼感受到了饥肠辘辘。
　　他伸手拿了一块，触感真实，味道香醇。
　　何淼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很好。
　　疼得很真实，不是梦。
　　他又想起了什么：“我的心愿？”
　　小精灵翻开了一本书：“根据潜意识检测，您曾经产生过297次‘死了算了’的消极想法，713次‘这b日子什么时候到头’的抱怨，以及1053次‘啊，好想成为人生赢家’的白日梦，这些念头在昨天晚上同时出现在了您的潜意识中，愿望十分强烈呢~”
　　何淼：“……”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很丢脸！”他痛苦地打断了小精灵，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来，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荒谬。
　　片刻后，他说：“地狱级难度？”
　　小精灵犹豫：“其实我们个人比较推荐第二种啦……”
　　何淼说：“少废话。”
　　小精灵默默给何淼指了条通往关卡的明路。
　　半个小时后，何淼浑身是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戾气地往自己的受伤部位倒药水：
　　“你们这是地狱神经病难度吧……！”
　　小精灵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是有点难。”
　　何淼不说话了。
　　他的面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对着湖面，他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他闭上眼，等着梦境醒来。
　　而与此同时的电影院，已经按捺不住躁动，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
　　这并不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发展。
　　早在预告片中，其实观众就知道，这部片子的名字《玩家》其实是指虚拟游戏世界中的玩家。这部片子也有两个世界。而两个世界由男主何淼的意识所联通。
　　主角何淼的确患上了罕见病症。
　　在他最后的三个月里，他可以通过梦境穿梭在游戏和现实之间。
　　他可以选择通关，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干地等死。前者如果成功，那么他就能成功地留在现实世界，但是游戏的难度很高。后者，在三个月之后，他就会被游戏世界回收，成为其中保留自主意识的NPC，而现实世界中的他，则会被傀儡所代替，不会被人察觉。好处是永生，坏处是永远活在虚拟世界。
　　当然，两者一旦选定了其一，就不可再更改。
　　而事实上，拥有这样选择机会的，并不止何淼一个人。
　　他看不到，但是电影院的观众看得到。
　　他们面前的大荧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小窗，世界各地的绝症患者，不约而同地都收到了来自这款《归零》游戏的邀请。
　　这是一次世界规模的挑战，被选中的所有人，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玩家编号。
　　挑战次数不限，而通关的奖励，是现实世界的生命。
　　*
　　“怎么想的？”解夕朝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和宣扬还在K市。
　　他惊讶于这个游戏世界和系统世界的异曲同工，要不是宣扬明显不是，他真要以为对方也曾经是系统的一份子。
　　宣扬顿了顿：“……之前获奖，不是有奖金吗。就去捐了点。”
　　“捐的那个募集。”他说，“其实我也不太懂，后来说是捐得比较多，然后病人想见我当面道谢，就去了一趟。”
　　他去的是重症区。
　　在那里，他见到了好几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病人。他们的眼底，是对生的渴求的光。让他很受触动。
　　“但是很奇怪。”他继续说，“我也碰到过很多人，他们觉得他们的人生就是不幸的代名词，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想留在一个可以永生的乌托邦。哪怕自己只是虚拟的一串代码也行。”
　　这是对生的不同理解。所以在电影里，他给了选择。
　　一边，是虚拟的、花团锦簇的永生。另一边，是地狱难度、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甚至给了一个月的尝试期。
　　屏幕上，一边是宫殿、美食和能想象的所有自由和美好。
　　虚拟世界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里，玩家们可以和本土NPC交朋友，可以到地图各地游玩，甚至可以在工作间隙上学读书。
　　而另一边，是人类根本无法抗衡的怪兽。
　　被撕咬、一次次死亡的疼痛和恐惧是真实的。成功看上去是漫长而没有尽头的。
　　一次次的尝试中，不少人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么，何淼呢？
　　-
　　何淼坐在早餐店里，对面是某个地下乐队的主唱樊星。
　　樊星是何淼的朋友。也算是唯一一个和他平起平坐，不算他小弟的人。
　　樊星这个人有点儿文青病。写的词伤春悲秋，说的话也伤春悲秋。他的梦想是在充满星星的夜空中在露天舞台上边唱着歌边浪漫地死去，何淼非常不给面子地告诉他：“如果当众死去的话脑袋会磕到地板上，而且你没法控制你倒的方向，这无论如何好像都挺不浪漫的，我建议你三思而后行。”
　　但这人嘴严，而且想法多。两人坐在早餐店一个叼包子，一个喝豆浆，何淼说：“星啊，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樊星说：“你的墓碑可以和我做邻居。”
　　何淼：“……”
　　“你能不能别整天死不死活不活的。”他无可奈何地说，“我……”
　　万一他真死了呢！
　　他翻了个白眼，竭力忍住，他说：“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
　　“你怎么了？”樊星头也没抬地问。
　　这没法问了。
　　何淼把包子吃干净，回到家，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少年颓废、散漫，无所事事，初见病容。
　　这是一个三个月之后就要去见阎王的人。
　　他想。
　　他觉得很荒谬。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露出了一个滑稽的笑。
　　*
　　何淼觉得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有一对死了一样的父母，没几个朋友，问题少年，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会是社会的累赘。
　　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不需要他。还不如在游戏世界发光发热。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他的爷爷奶奶，为此他尝试了几次，但是真的，太难了。
　　他的确熟悉游戏机制。但是那建立在他不会真实受伤的基础上。
　　他成绩最好的一次是在尝试期的第十八天，他的进度条第一次读到了58%，小精灵佩服地告诉他，他是所有玩家里通关进度最快的，但这距离通关，也远远不够。
　　算了吧。他想。
　　听说游戏找的傀儡和真人没什么两样，而且应该比他更乖更听话。
　　他这种刺儿头，整天就会带着伤让他的爷爷奶奶伤心。还不如换一个人来代替他。
　　这样想着，连着两天，在入梦的夜里，他都没有再去尝试通关。
　　他在自己住宅的城堡里漫步，在集市上逛街。他遇到了很多热情的人，他们朴实善良。最令他惊讶的是，他甚至在这里遇到了现实世界的人。
　　他们有的是中国人，有的是外国人。他们的头上已经顶着NPC的标志。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然后跟他分享他们在这里的生活。
　　他们说这是一个世外桃源。
　　在这里，没有疾病，没有烦恼，没有混乱。
　　只有稍微有点重复但并不算枯燥的NPC任务，还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们说：“你会喜欢这的，宝贝。”
　　他们给何淼送了一篮子新鲜的水果。
　　而何淼睡醒，面对的依旧是斑驳的墙灰，还有外面萧寂的世界。
　　-
　　何淼感觉到了来自自己身体的力不从心。
　　打架的时候他总是隐约感觉腹中有些疼痛。
　　他按了一下腰，咬着牙把身旁的人扯开，让他躲开了对面的板砖。
　　坚硬的砖擦过他的手臂，染着非主流杀马特发型的混混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往墙上撞，他反手揍了回去，使了巧劲把人按在地上。
　　他今天没受伤，劲瘦的腰腹上光滑而细腻，他按上自己疼痛的地方。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
　　第二天，他准时去了学校。
　　班主任见到他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
　　她欣慰地说：“就要像现在这样才好，你们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他扯了扯嘴角，装乖：“谢谢老师。”
　　然后坐下来。
　　窗外的鸟叫了一声，他们不是数据，还是怕人。人一来，就以各种姿态扑棱棱地飞走了。
　　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做决定的日子也到了。
　　做选择的当天，他平常地吃完了爷爷奶奶给他做的早饭。平常地去上了学，平常地给小弟们撑了场面。日暮降临，他进入游戏，对着小精灵说：
　　“我选方案一。”
　　*
　　“我选方案一。”
　　这句话同时响起在每一家播放《玩家》的影院放映厅里。
　　几乎所有的场次里，都有人的脸上带着沉默和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屏幕里的小精灵。
　　它第一次露出了呆滞之外的神色：“……玩家2937，你确定？”
　　这是一个任谁看，都有些令人意外的决定。
　　事实上，经过严谨的测算与分析，像何淼这样的人，才是最会选择留在游戏世界的人。
　　因为他们没有牵挂，没有不舍。
　　“我不是玩家2937。”何淼平静地纠正他的话，“我是何淼。”
　　屏幕外，解夕朝垂了眼，突然笑了笑。
　　荧幕上，眉眼温秀的的少年第一次露出漂亮得几乎称得上攻击性的样子，他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一字一句的清晰：“我不需要任何赝品来替代我，我就是我，我想活下去，活不了我就死在活下去的路上，我不后悔。”
　　【就算我真的回不去，这些时间我也算努力过了，我不后悔】
　　屏幕里的人按下了屏幕上的光标。
　　顷刻间，他脚下的鲜花大地变为虚无。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洞口。
　　游戏里的BOSS真实地显露在他的面前，露出血盆大口。
　　而解夕朝的面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初的那块确认面板。
　　他突然闭上了眼，那些翻涌的恐惧和后怕第一次真切地涌上心头，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盘旋在心底的毒蛇。而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烟花。
　　何淼开始通关。
　　他是个游戏天才。是这一届打地鼠大赛冠军。打个boss也不在话下。
　　他精确地测算着每一次伤害，这是他在一次次的尝试中获得的数据。
　　最后的一个星期，他几乎泡在了游戏里。
　　没人知道，他的进度条几乎已经快推到99%。
　　可是他只有一次机会。不能读档，不能重来。失败了，他就会变成现实世界的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是……他想。
　　那又怎么样。
　　他只要触手可及的真实。他只要或许千疮百孔但鲜活的现在。
　　他是何淼，他不是玩家2937，他赌上了他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一个生的机会。即便失败，他的灵魂依旧熠熠生辉。
　　因为没有容错率，何淼的每一步都很谨慎。
　　而与此同时，他也遇到了很多已经成为了NPC的同伴。
　　-
　　最后的时刻，他拖着伤躯走到boss的面前，平静地在触发范围完用药物治疗自己的身体。
　　boss可怖的面具下露出了熟悉的脸庞。
　　何淼愣了愣。
　　这是之前在小镇广场叫他宝贝的人。
　　对方给他丢了点伤药过来，然后道：“厉害啊，我们这一批人里，就剩你还在坚持了。”
　　不像很多观众猜想的那样，另一条路是装满了鲜花的陷阱。
　　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归处。在现实世界丧失了生的机会，然后在虚拟世界获得永生。而即便成为了NPC，对方也没有丧失作为人类的意识。
　　“看。”他说，“这衣服一会儿下班了就可以脱掉了。”
　　“你打我的话，我也不会痛，数据而已。”他说，“但是你会痛。”
　　“如果你现在放弃的话。”他说，“他们承诺了会破格让你进入这个世界，你还要坚持吗？”
　　他是来做说客的。
　　何淼沉默了一瞬。
　　“其实我想过很多次。”他说，“我想，为什么。”
　　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他。为什么他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为什么在这个万千世界的那么多人中，他看上去依旧是最倒霉的那批。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意外。为什么会有死亡。为什么会有痛苦和恐惧。
　　“想不出答案啊。”何淼笑着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人一睁开眼睛，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所有的经历，都好像是命中注定。”
　　“但我又觉得。”他笑了笑，“凭什么呢。我就要试试反抗。”
　　“很奇怪。”他说，“当我有了反抗的念头的时候，我又突然觉得，生活不是那么了无生趣了。”
　　“我觉得幸福是由苦难衬托这种话听起来特别精神胜利。”何淼说，“幸福就是幸福，苦难就是苦难。但我发现对比衬托还真是有用的。我现在就觉得，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的我，只要我还是独一无二的，真实的，那么我所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我不是说你选择的不好啊。”他躺在地上，露出漂亮的眉眼，“永生，谁不想要啊。就算是数据，宇宙里有多少个平行世界还不知道呢。这是我个人的选择。”
　　“我想痛快地活。”他说，“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很厌恶我自己，我觉得我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是这段时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我这个人，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我为一件事情曾经用尽全力过。”
　　人是那么渺小又那么伟大的生物。每一个人，都是时代和世界运转中的一颗沙砾，但当他们拼尽全力地迸发出能量的时候，他们自己能看到，万物生灵也能看到。
　　这或许，也是生而为人存在的意义。
　　“我休息好了。”他站起身，“来了啊。”
　　他比划了一下手上的武器。确认它恢复了光滑如新之后，就冲向了面前的boss。
　　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大荧幕之下，欢快的背景音乐和机械的电子音效下，漂亮的少年一次次被击倒，鲜血在空中绽放出艳丽而触目惊心的花朵。和外面隐约的鞭炮声一起，共同奏成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而当他手中的武器捅穿boss心脏的刹那。像素点组成的天空上蓦然绽放巨大的烟花。
　　荧幕上出现了大大的“Victory”字样。
　　他躺在地上，眼中倒映着漫天烟花和星辰。此刻，他终于和他的命运和解。


第163章 
　　这是这部电影高潮的最后一幕，也是整部电影内核所在的地方。
　　之后的故事就进展得很快。
　　何淼回到了现实世界，没人知道他曾经在某个虚拟世界无数次地为自己的存在而拼搏过。
　　他还是那个老师、邻居，所有周围人眼底的问题学生。只是区别是，他打架打得少了，也没怎么再迟到。成绩好像一条不能动弹的鱼，但好歹，也开始扑腾两下。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出人意料地，最终何淼在高考中考取了一个二本大学，虽然是擦线录取，但也是能把录取通知书拿给爷爷奶奶炫耀的程度。
　　他离开了他曾经深恶痛绝的地方，到了邻近的大城市。
　　他走在阳光灿烂的大学里，学了一个自己挺喜欢的专业，偶尔在网吧打打游戏，拿点奖金贴补家用。很快，有职业战队看中了他的资质，邀请他去试训。
　　故事走到这里，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勇敢的少年曾经陷于污泥，却在奇幻的经历中认清了自我，无论是他的高考成绩，还是之后打职业的新开始，都是他的过去造就的现在。很合理，也很现实，当然，也充满了希望。
　　这个结局也很适合春节档。事到如今人们终于明白了解夕朝那句“这部电影适合春节档”是什么意思。
　　HE的剧情，灿烂盛大的场面，以及……
　　好吧。
　　各种噼里啪啦堪比鞭炮的音效。
　　哦对了。
　　很多粉丝非常熟悉的解夕朝的那枚骰子也非常敬业地担当了搞笑役的作用。它就是那个负责提示的引路小精灵，何淼一路打怪，它就一路叽叽喳喳，直到最后，它才现出了它的原形，变成了一枚荧光绿的骰子，恹恹地趴在了地上。
　　物理适合。
　　回过神，众人几乎都有一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只是，更多的，还是感慨。
　　影片结束，所有人开始陆续离场。
　　解夕朝走在人潮的最后，往下压了压帽檐。
　　临出场，他回过身，看了一眼屏幕，演职员表走到尽头，末尾添加了一行小字：也以此片，送给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他苦尽甘来，往后的人生都能幸福顺遂。
　　解夕朝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走出了门。
　　-
　　几乎是解夕朝出门的瞬间，他就遇到了闻讯而来的粉丝。
　　其实出门之前他就作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最后片尾灯亮起来的时候他没注意，还拉着口罩在喝水，身旁那对小情侣中的男生看了他一眼……
　　还能憋。他想。
　　他大概签了一下名，然后在电影院安保的照顾下从后门离开了这里。
　　一翻微信，消息已经炸了。
　　之前那个嘲讽他自己电影都不包场的友人连发十几条消息轰炸，解夕朝扫了一眼，只能看到国人最朴素的几句感叹词：卧槽，牛逼啊……
　　诸如此类。
　　他打字：大年初一不过年，自费看我电影首映，你好爱我
　　对方：。
　　呵呵：）
　　过了一会儿，人发了个截图过来。
　　把他挂微博了。
　　配文是：解夕朝的粉丝在吗？[微笑]能不能管管[微笑]
　　玩笑归玩笑，这条微博的目的显然更多地是为了替他的新电影宣传。解夕朝转发互动了一下，成功地收获了一大批的点赞评论。
　　临关手机前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电影已经上了五个热搜。
　　其中三个关于剧情，即电影本身，一个关于宣扬那句欲盖弥彰的小字，还有一个是#《玩家》 无彩蛋。
　　点进去，热门第一是一个影视博主：
　　：啊啊啊好牛逼！好燃！我看哭了TT不知道为什么在角色里看到了xxz本人的影子，是我的错觉吗！顺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宣导洗脑了，看的时候我总提心吊胆，生怕结尾给我来一个彩蛋说这一切都是梦或者是幻觉哈哈哈，宣扬你好事做尽……
　　“笑死了，俺也一样，感觉是他会干出来的事.jpg”
　　“其实风格还是挺宣扬的，华丽奇诡，我觉得没反转挺好的，看完感觉心里充满了勇气，很美好的童话啊”
　　“挺好+1，重心就是在反抗那段吧，反转没什么必要其实，而且春节档嘛，热热闹闹大团圆多好，啊啊啊刚看完已经想二刷了TT”
　　“哈哈哈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看着宣扬那行小字我就知道他这片灵感来源绝对有xxz本人的经历，我还在想嫂子会不会爱到给哥专门加个彩蛋做个反转，比如结尾醒过来发现躺在病床上，刚刚经历车祸kkk好吧，以上都是我的胡言乱语，祝哥嫂票房大麦”
　　看着最后一条评论，解夕朝失笑，随即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放到了口袋。
　　*
　　其实最后一条评论阴差阳错，倒是说中了一半。
　　那就是这个片子本来的确是有彩蛋的。彩蛋内容也确实和解夕朝有关。
　　就是当初他克服心理障碍，在病床上拍摄的那几条镜头。
　　在原本的剧本里，一共有三个世界。现实世界，梦境世界，和游戏世界。
　　现实世界的何淼车祸去世，在昏迷的过程中做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何淼的梦，在这个梦境里，又进入了游戏世界，最终获得了与自我的和解。随即在现实世界苏醒，把它写成了一部小说，于是，有了《玩家》的诞生。
　　这是宣扬跟解夕朝聊过之后添加的内容。他确实是想把解夕朝和何淼联系到一起。把他当初意识的斗争嵌入电影中，作为整部片子的彩蛋。
　　但是他一直犹疑不定。拍来拍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于是最终成片的时候，解夕朝做主，把这个彩蛋删掉了。
　　宣扬还是想不通，解夕朝给他解开了疑惑：“为了表达什么而表达什么的话，大多数时候都会显得很生硬。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最基础的，还是讲好故事。”
　　他的经历和宣扬的电影契合是阴差阳错。
　　而这种契合是精神内核上的契合。
　　事实上，除了求生的欲望相似，何淼的性格、经历，游戏的内容，和她本人的经历都是有区别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嵌在一起，只会产生故事的割裂感。
　　此外，这和《陶夏》不一样。
　　在《陶夏》中，梦境的界限是残忍的现实和梦幻的臆想之间的差别。结尾的开放式结局既给了理性的观众一个希望，又给了感性的观众一个童话。而在《玩家》的故事里，其实绝大多数的观众，都是更希望何淼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
　　哪怕它是电影中的情节，但只要它在电影中存在，也能有一部分人从中得到慰藉。相反，如果整个故事在电影里最终被定性为虚构的小说，总让人有一种难言的失落。
　　一句话，反转不是必要的。为了反转而反转，只会画蛇添足。
　　宣扬原以为自己已经出师了，解夕朝又给他上了一课。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哪怕这部剧的结尾是一个传统的HE式结局，也并不影响它在首映之后迅速地掀起讨论的狂潮。
　　首先是家庭。
　　《玩家》的现实主线就是何淼的成长。
　　但写何淼的成长，却又不止是写何淼的成长。
　　他是典型的留守儿童，甚至连留守也算不上，是父母弃养的孩子。生长在糟糕的环境中，和他生长在类似环境中的，还有他的同龄人。
　　这是一类人的标志。
　　即，身处的地方教育资源较差，条件较为落后，同时亲情缺失。
　　有网友就发出了这样的评论：
　　“能走出来很好啊，我们那也是，稍微有点志向的年轻人都在拼了命走出来，但也很理解何淼最开始为什么会陷进去，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对对对，不说这种环境了，重高的氛围和别的都不一样，青春期的孩子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立自强真的很难的，所以淼淼本身就很了不起啊”
　　其次，就是虚拟与现实。
　　关于电影中的两个选择，是留在虚拟的游戏世界成为乌托邦的一员，获得虚假的永生。还是选择留在现实世界，同样获得了网友的激烈讨论。
　　而对这一点，这部电影的一个“彩蛋”就被网友们发现了。
　　那就是它并没有站队。
　　表面上，宣扬摒弃了他最爱用的开放式结局。但是在这里，他依旧给大家藏了选择的空间。
　　电影里的两种选择各有优劣，哪怕主角何淼选择了现实，也并没有刻意地去贬低另一种选择。电影里，NPC们都是清醒且理智的，并没有懊悔，也没有黑化。
　　“看出宣导是同一代的了hhh感觉他就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哪种选择是对的，你们自己看吧”
　　“我觉得这更好了，每个人都能从电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没必要就非得我说的对你说的错这样，不愧是年轻导演”
　　“纠正一下，是年轻社恐选择困难症导演hhh”
　　……
　　当然，所有的讨论里，最多的，还是围绕着何淼这个角色。
　　以及，解夕朝本人。
　　宣扬的那段话还是让大家由何淼联系到了解夕朝身上。其实与意外无关，何淼本人和解夕朝身上就有一种相同的韧劲。
　　当初，这种韧劲让无数人喜欢上解夕朝，现在，也让电影里的何淼成为了一个生动立体而饱满的人物。
　　何淼是孤独的，但也是勇敢的。
　　游戏世界摒弃了一切纷繁复杂，把他掩藏在污泥底下难能可贵的精神世界以最纯粹的方式展现了出来，让无数人为他动容。
　　无论是路人还是粉丝，都被这个角色感动了。一时之间，关于剧情的小作文、关于人物的分析层出不穷，迅速地在首映过后就占据了大部分的公共平台，甚至朋友圈。
　　短短两天内，《玩家》就上了无数次各平台热搜。
　　在观众眼里，是他们看到了又一部让他们拍案叫绝的好电影。
　　而对于电影的制作团队来说，早在他们拍摄完的那一刻，所有的欢欣和感动就已画上句号。
　　电影上映，他们关心的，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那就是成绩。
　　由于排片限制，《玩家》的预售票房堪堪排在第三。这也曾经是解夕朝被狂嘲的点。电影上映的两天里，嘲的人已经显著变少，这个排名却依旧没有变化。
　　但懂票房的娱乐圈老油条综合看了各项数据，已经敏锐地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尤其是，《玩家》的口碑还在持续发酵之后。
　　这天下午，某著名影视论坛每日的票房闲聊帖照常更新，而这一次，帖子的标题已经变成了：
　　【准备好了吗，大的要来咯】


第164章 
　　和普通的观众不同，影视区看剧看电影，但也并不只是看电影。
　　这种论坛不比大家都在用的公众平台，大多数能摸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是对娱乐圈了解比较资深的各家粉丝。
　　对于这些人来说，电影或者电视剧都是他们喜欢的或者对家演员的作品和履历，相较于长篇大论的剧评，他们更关注和在意的，是片子的成绩。
　　一般来说，热度越高的明星，在这里的讨论度也越高。上剧和电影的时候也容易刷屏。
　　当然，这都是在解夕朝火之前。
　　就像定档之时那个后来被截图的热帖一样，解夕朝花了几年时间，把他在这里的形象直接从“吃流量红利人人抵制的小鲜肉花瓶”直接变成了统一全区审美的新生代大魔王，这也算是一段扭曲的爱恨情……
　　啊不，一段佳话。
　　总之，外面铺天盖地还在讨论着剧情的时候，这里的粉丝和路人早就开始盯起了玩家的票房，每天都会记录包括票房、上座率、排片等等客观数据的变化。
　　帖子一发布，底下的回帖瞬间就多了几十。大过年的，大家都闲着，热情极高。
　　lz是会起标题的，不愧是你区最会自炒的明牌解粉，我还以为解帝登基了，点进来一看怎么还是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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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票房帖lz都带粉籍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真就解粉后花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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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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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真的是因为内娱实在太废物了，xxz出一部作品大众对他的溺爱就上升一分，大家都不及格的时候有人考了一百分，就……反正我已经三刷《玩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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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这片质量真的好高，一刷只顾着燃了，二刷才静下心来看剧情和画面，宣扬这镜头语言简直了，而且不管是现实线还是游戏线景都特别华丽厚重，特效也很优秀
　　最关键的是解夕朝帅惨了啊啊啊，他怎么演啥像啥还不油腻的啊，苏得我死去活来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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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效好像是解夕朝这边把关的，演技……你以为你区虐恋他是为什么hhh
　　不过话题好像跑偏了，排片调整了，明天就要到第一了吧，提前恭喜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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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该调整了，前段时间前二那俩导演粉来这里炒我就很烦，结果端出来都是个啥，剧情一坨不说还狂塞流量……
　　哦，他们还酷爱一起拉踩《玩家》，说是中二小众自嗨粉丝特供片，今天也是领到粉籍的一天.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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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星烁那事就看出来了，年龄和资历就是解夕朝最大的“黑点”
　　事实就是小众片今天也是场场爆满一票难求，而名导出品后劲疲软，全靠排片和装逼路人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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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排片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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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线也要挣钱啊，肉眼可见的前二热度远没有第三高，本来就坐不住了吧，片方干预排片本来就是恶性竞争
　　还有就是，感觉xxz的团队应该是发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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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也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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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z真的挺神奇的一个人，业务能力强就算了，娱乐圈这种人情世故都玩得转，双商也高，普通人逼得资本让步这种事感觉像童话故事，但是他偏偏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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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自己就是资本了吧，都说前二神仙打架，院线也不敢得罪xxz啊，之前感觉是他自己有意放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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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确实要登顶了吗，还有点不敢相信，我们不是小众自嗨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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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死了……
　　看各项数据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等着看吧
　　春节档还长着呢，这片后劲还有得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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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网友的眼光是雪亮的。
　　帖子出现的第二天，票房排行榜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换位。
　　原本排在第三的《玩家》一跃升至第一，虽然累计票房堪堪只比第二多了一千多万。
　　多了一千多万也是多，黑子和水军悄然退出逆风局。跟风嘲的路人傻眼了，了解内情的粉丝和资深业内倒是不意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继续疯狂写影评安利。
　　然而，哪怕是粉丝，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们都没能想到。
　　先是居高不下的热度。
　　《玩家》是剧情向电影，画风带着宣扬特有的奇诡，最重要的是，它最开始的一批受众具有年轻化的特点。或者换句话说，这部电影最初的基础就是解夕朝的粉丝和路好，他们喜欢的不仅是电影，还有解夕朝。自然舍得付诸心血。
　　于是，除了各式各样的电影分析，还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图文二创。
　　这其中，最为出名的，是一张解夕朝的某个知名大粉画的图。
　　这幅图画的是游戏里决战的场景，但是解夕朝的衣服却是他当年医学奇迹报道时用的那张照片，他的面前是面目狰狞的boss，他所在的一面是光明，boss在的一面是黑暗。整幅图画面色彩绚丽，人物栩栩如生。配文是：
　　你也是这样，用尽全力走到我们面前的吗？
　　这个大粉是个专业画手，本身就有很多粉丝。
　　这张图几乎是在瞬间就获得了大量转发。
　　当初的医学奇迹大家都还没忘记。解夕朝本人的经历和角色微妙的契合度本身就是电影的一个重要话题点。
　　当然，这种事对于当事人本人来说更像是阴影。但他本人却并没有避讳的意思，几次访谈都大大方方，甚至自己笑着说，他是命运眷顾的幸运儿。
　　这种一笑而过的态度让不少人为之动容。也让《玩家》这部片靠着这件事又多了讨论的热度。
　　除此之外，就是剧中的其他角色。
　　《玩家》这部电影，带着战斗、热血、奇幻等各项元素，实际上还是个靠共情升华内核的电影。也就是说，它的核心还是在于“人”本身。
　　这里的人不仅包括剧里各有特色的人物：表面桀骜不驯但保留了心底深处柔软和倔强的主角何淼，试图把生命献给艺术的怪人主唱樊星，苦口婆心希望让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能离开困厄的班主任老师，还有因为现实遇到的种种选择了虚拟永生的玩家们。
　　片中对其余角色着墨不多，但寥寥几笔，个性鲜明，不同的观众都能从不同的人身上看到属于自己的影子。能共情，就会产生感情。几乎剧里每个能叫得出名字的角色都有讨论度，也有属于自己的二创。
　　当然，还有CP。
　　解夕朝和宣扬也算是玩梗起家的经典配置了。
　　最开始嗑这俩的基本都是为了嘲讽解夕朝决策失误的。但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解夕朝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无名导演还真是个天赋流选手。
　　二搭之后，这俩就有了大量真情实感的CP粉。
　　对于这事，他俩也挺大方。既没刻意避嫌，也没逮着流量密码可劲儿薅。普普通通跑宣传，正常的互动交流就让CP粉们嗑生嗑死。
　　精彩的原作内容，角色二创，CP加持，让这部只有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拥有了无限延长的生命。
　　而这，最直观的体现，还是票房。
　　*
　　《玩家》票房过10亿的时候，整个剧组专门开了一个庆功直播。
　　直播挺随意的，但颇有点星光璀璨的意思。办公楼前架了烧烤摊，来的人不少。不远处，杜威跟许久不见的季彦侃大山，TP众人聚在一起聊最近的通告。而这里甚至还有《超新》4出的新男团。
　　解夕朝这两天胃口不好，自己不吃饭，给猫喂吃的，小猫吃完扒拉他裤脚要他抱，他抱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季彦往他嘴里塞了口哈密瓜。
　　“票房10亿了。”他道，“解老板，作为投资人，你有什么想法？”
　　10亿，作为题材不算大众的片子，以及春节档其余电影分流，已经算是相当亮眼的成绩。
　　解夕朝咽下哈密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嗯……每一张电影票都助力了我新的一年投资不赔钱的伟大理想，向大家表达我最真心的感谢。”
　　季彦笑出了镜头。
　　解夕朝回来之后整个人不仅放松，幽默程度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弹幕也笑疯了，疯狂刷：“啊啊啊，这就再助力一下！”
　　解夕朝咳嗽了一声：“按需购买按需购买，我开玩笑的。”
　　“不缺钱。”他说。
　　季彦从善如流：“那分我点。”
　　解夕朝：。
　　“你还是做梦比较快。”他说。
　　季彦不做梦。季彦要搞事。
　　他也看了《玩家》，直觉告诉他，这部片子的成就还能更高。
　　是宣传，也是搞他哥。他说：“来打个赌吧哥。”
　　“就赌最终票房。”他道，“随机数姐姐们，来不来玩啊？”
　　弹幕自然响应。
　　这种事，解夕朝作为主演自然不能估高，显得很不谦虚。他说了个二十万。但他没想到，季彦张口就是狮子大开口。
　　“35吧。”他道，“凑个整。本来想说40的，看在你们这个题材的分上给你扣5亿。怎么样？”
　　解夕朝：“……”
　　“赌什么？”
　　季彦替弹幕发声：“你赢了我给你白打工一部片，我赢了你……戴猫耳cover个完整的女团舞？要性感风。”
　　解夕朝眼皮微跳。
　　他养了猫之后猫塑就疯狂崛起，可惜TP许久不回归，他戴猫耳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女团舞更不用说。早些年青涩期还能忽悠一把，现在粉丝只有被他调戏的命。
　　解夕朝说：“行。”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涉及底线的事。
　　更何况，那个时候，他也不觉得《玩家》真能走到那个高度。
　　可是，有的时候，天道酬勤来得就是这么慷慨。


第165章 
　　庆功宴直播在季彦和解夕朝打赌之后到达了一个全新的热度高峰。
　　当天解夕朝发微博，评论全是发猫耳款式的，琳琅满目的猫耳看得裴一满大为震撼，他一边顺手保存一边咋舌，问方箐箐：“真戴啊？”
　　方箐箐：“……”
　　好好的戴个猫耳跳女团舞，被这人硬生生地说出了逼良为娼的感觉。
　　她说：“能到的话肯定会跳啊。夕朝一直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裴一满眨了眨眼睛，充满憧憬：
　　“那能到吗？”
　　方箐箐冷漠地说：“不知道。”
　　转头对着解夕朝立刻换了幅神情：“来来来，夕朝，看看票房。”
　　票房涨势喜人，但增速始终保持领先第二一点点的速度。
　　相较于解夕朝本人创造的无数个奇迹，这个票房就有些平平无奇了。
　　《玩家》刚上映的时候，许多影评博主对其赞不绝口。但同时也不约而同语气或委婉或直白地提到了，这或许会是一部叫好不叫座的片子。
　　其实不只是他们，解夕朝也是这么觉得的。
　　浸润娱乐圈多年，他见过太多现象级的爆火。在他看来，在电影这一领域，要想在票房上获得优异的成绩，基本上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导演或者主创有绝对的票房号召力。第二种，电影本身是能够吸引各个年龄段受众的，代表题材最典型的就是喜剧。并且，第二种的优先级无限优先于第一种。
　　第一种解夕朝勉强还搭点边。
　　猫耳女团舞公约出来之后，在网上很是有了一阵热度。不仅是粉丝，还有看热闹的。解夕朝也算是国民级别的偶像，长得又好，没人不想饱一下眼福。
　　但是第二种，解夕朝很清楚，他和宣扬根本没往讨好所有的受众这件事上努力。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他们的受众，只会是网上冲浪在最前沿的年轻人。并且，这部分年轻人的综合素质还不能太差，能够共情和理解这部以游戏为外表的电影真正的内核。
　　二创热度高证明他们达到了预期的目标，抓住了受众，其他的，他们并没有奢求太多。
　　票房过20亿的时候，解夕朝就发了准备好的小作文。
　　他写小作文没什么特别的技巧。理科生，逻辑和理性构成一句句的简洁记录。他勾勒了这部电影拍摄的日日夜夜，勾勒了从主创到工作人员每一个人点点滴滴的努力。话里话外，都是真诚的感谢。
　　粉丝感动之余，有些人也读出了其中收尾画句号的味道。
　　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以解夕朝为代表的主创，对这部电影的预期目标就是20亿。
　　或许更低。
　　这也符合现在的票房走向。春节早就收假，元宵也就是这两天的事，随着工作日的来临，之后的票房大盘还会持续走低。
　　按照推算，《玩家》的最终落点也就是在二十七八亿左右。
　　这对文艺片来说简直是了不起的成绩。但想要影史留名，就实在有些不够看了。
　　有人惋惜：“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做到最好了啊TT而且特效什么的感觉烧了好多钱啊啊啊，崽！钱多也不是这么个烧法吧！”
　　当然，也有人对解夕朝的态度表达了赞赏：
　　“我觉得解夕朝的确称得上内娱顶梁柱一般的存在了，如果他是真的这种性格我希望他红一辈子，如果是人设能演一辈子我也很佩服。
　　说实话，以《玩家》的题材和叙事风格，票房能打过春节档同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要想影史留名真的有点难。这不是电影本身的问题，是客观条件的限制。但很多类似的创作者不会这么觉得。甚至部分人，演着毫无内核的商业片，却仍然觉得票房成绩糟糕是粉丝和观众欠他们的。我是真的觉得，内娱能有这么不骄不躁、踏实清醒、常怀感恩之心的演员，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段话迅速地获得了大量解夕朝粉丝的转发。
　　在解夕朝本人风评更上一层楼的同时，大家也都默认了，《玩家》的最终成绩，应该就大约在25亿左右了。
　　就是这样了。
　　——这是大多数人，包括粉丝和团队本人的想法。
　　正月十五的当天，电影的票房突破了22亿。
　　春节假期彻底结束，影院迎来了高潮之后的缓慢回落。
　　第二天，春节档的其余两部电影票房就猛然下跌了一大截。
　　只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玩家》虽然也有降幅，但降幅却远少于其余的两部影片。
　　解夕朝flag的余温犹在，这两天，重新走进电影院二刷三刷甚至四刷的人似乎变多了。
　　正月十五过去的第四天，某视频网站关于《玩家》的某条二创视频意外爆火，这条视频的内容是解夕朝本人角色的水仙。何淼和陶言两个性格迥异的角色在视频中被跨越时空地进行了拉郎，效果居然意外地不错。
　　痞气的青年在黑科技下拢住白衣少年的肩，在额头落下亲吻时，弹幕密密麻麻的全是尖叫。
　　这条视频火了，但火的程度超出了解夕朝工作室的预估。
　　由于视频作者本身也是个很有流量的UP主，视频质量又很高，迅速地就火出了圈。不仅在短短几天内播放量超过了三百万，在微博更是直接被转发到了解夕朝首页。
　　解夕朝大号点了个赞，而这几天，无论是《玩家》的票房，还是《陶夏》的播放量，都有了明显的上涨。
　　除此之外，《玩家》的票房依旧保持在一个不紧不缓的平稳曲线之上。
　　而如果说《玩家》的后劲像是一壶香醇绵长的酒的话，随之而发生的事，却又像是一道惊雷，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
　　其实对于春节档的另外两部电影的导演，解夕朝是有所耳闻的。
　　说是名导，其实一半也算是虚名。至少解夕朝在圈内结识的比较踏实的老前辈都不屑于他们为伍。这次春节档和他们撞上也算是意外，解夕朝并不打算掺和他们的斗争。
　　但很显然，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春节档片子多，排片竞争就激烈。这其中就必然有恶性竞争。
　　这事业内心知肚明，但真正被爆出来，就又是另一个性质。
　　录音爆上热搜的时候，解夕朝正在拍摄。
　　他回来之后就恢复了各条线上的工作。虽然数量比以前少了，但是质量远胜从前。加上他时不时会为了弥补曝光直播，粉丝都很满意。
　　这次他拍摄的就是内娱的一家顶刊封面。
　　主编为了约到他，专门给他做了一期主题。邀请了他和他的猫。
　　黑色的景前，纯白色衬衫的青年和浅金色的猫咪共同勾勒出温暖而闲适的氛围和色调。
　　拍摄结束，金吉拉被团团围住，解夕朝在一旁喝水，方箐箐就拿着手机来找他，压低了声音：“出了点事。”
　　她把手机拿给解夕朝看，解夕朝看到关键词，挑了挑眉：
　　“为老不尊啊。”
　　报道的名字他很熟悉，春节档斗法中的其中一位。这会儿，他的名字已经和性骚扰年轻小姑娘关联上了。而这位名导，今年已经年逾六十。
　　“可不是。”方箐箐说，“还有呢。”
　　还有什么？
　　私下场合嘴圈内的后辈，说新人导演是“傍上了戏子的大腿，两人狼狈为奸”，说的是谁不言而喻。只可惜要是真清高就算了，搭配上这位挤压“狼”和“狈”排片的实锤，只能让人说一句“吃不到葡萄只说葡萄酸了”。
　　这件事的影响出乎意料地大。
　　不仅是因为娱乐圈潜规则这样暗里的脏污，也不仅是因为前辈嘴后辈，嫉妒嘴脸尽显。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场斗法的最终落幕就是圈子里的不少污糟事被大剌剌地摆在了台面上。
　　于是，全民吃瓜，官媒点名。
　　事情沸沸扬扬地闹了两天，电影圈各路人马人心惶惶，而在这一地鸡毛中，所有人蓦然发现，全员恶人里，还有个纯洁无瑕的受害者。
　　无论是宣扬，还是解夕朝，甚至是《玩家》的整个制片团队，都像是活在狼窝里的一群小绵羊。
　　不是被这个无良资本欺压，就是被那个排挤。
　　就这样，沉寂许久的春节档热度重燃。而解夕朝粉丝也没有错过这份老天爷送给他们的热度。
　　自来水安利，二创图文和剪辑，每一个心疼解夕朝的玩梗热搜下面都有他们努力卖安利的身影。
　　卖着卖着，票房又卖上去一截。
　　一个月后，春节档票房之争正式收官。
　　而《玩家》的票房终于不负众望，在最后一天堪堪卡过了35亿大关，以35.7亿的优异成绩完美收官。
　　*
　　收官当天，解夕朝收到了无数艾特。
　　超话仿佛过了第二次年，到处都是票房截图和影史票房排名。当然，过去的成绩固然辉煌，今日的猫耳女团舞更让人期待。
　　解夕朝的私信、评论、乃至于直播间都有念念有词“猫耳”“女团舞”的成精复读机。
　　外面成了欢乐的海洋，这一回，就连平日里爱嘲解夕朝的黑粉都没怎么出声。
　　《玩家》的胜利不仅是单纯的好电影的胜利，更是和无良资本对抗的胜利。解夕朝靠着这样的作品在打压之下还能登顶，除了牛逼，就只剩下牛逼。
　　所有人难得地口径一致，就等着主人公出来跳……说点什么，边跳边说也可以，但是20亿发小作文发得很勤快的解夕朝，收官当天，却迟迟没有上线。
　　而此时此刻，某位传奇故事的主人公，正坐在沙发上的一堆猫耳发箍中间吃冰激淋，他的面前是某大热女团最近的热单，他一边吃冰激淋一边用眼神扒舞，还能抽空跟方箐箐打电话：“箐姐，你刚说什么？”
　　“我说！”方箐箐的声音用力得像是要贯穿他的耳膜，“我们收到晨曦电影节的邀请了！夕朝，你进最佳男主的提名啦！”


第166章 
　　这天晚上，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他们的特关终于跳了提示。
　　解夕朝上线了。
　　几乎是他上线的刹那，无数人就点进了他的主页。
　　只可惜这个男人实在是不解风情。先是不紧不慢地转发了官博的收官微博表示了祝贺，又转发了宣扬的小作文。一溜主创的微博都溜达完毕，围观群众被钓得奄奄一息之时，一个视频才刷新在主页。
　　配文是：晚安[月亮]
　　晚什么安！
　　众人精神一振点进去——
　　三分钟后，无数人精神恍惚地出来了。
　　其实在解夕朝上线之前，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他一定会遵守诺言。
　　解夕朝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答应粉丝的，还是答应其他人的事，从来没有一次食言过。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敬业。
　　这是一个长达三分半钟的视频。
　　首先，视频的背景就让人心生感慨。
　　盛弘的练习室。
　　TP出道的头两年，练习室视频都是在这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拍的。
　　只是时间一晃而过，成员们红得发紫，之后换了更大的练习室。再后来，就是各自的发展。不回归之后，他们连练习室视频都已经很久没看到了。
　　当然，恍惚只是一瞬。
　　熟悉的背景固然容易让人忆往昔，但点进视频的所有人，第一眼被吸引的，绝对是练习室中央的那个身影。
　　镜头放在地上，首先对着的，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解夕朝的腿很好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他不爱露。别说短裤，私服常年都是宽松的休闲裤，虽然版型都很好看，但一双腿是遮得严严实实。
　　但是今天他却穿了一条短至膝盖以上的卡其色短裤。宽松的裤沿之下，一双常年不见光的腿又长又直，隐约露出的脚踝白皙伶仃，精致得晃眼。
　　上来就是大招，观众直接没了睡意。
　　而镜头往上，掠过简约浅淡的白T，漂亮的锁骨和喉结，定格在男生脸上时，视频前的所有人彻底陷入了疯狂。
　　那是一对非常精致而小巧的仿真猫耳。
　　奶白的内里，由内及外晕染至浅灰，绒毛绵密而逼真，毛茸茸地陷在男生没有做任何造型的黑发之内，像是真的从头顶长出来的一般适配又生动。
　　霎时间，弹幕就飘过了密密麻麻撕心裂肺的“啊啊啊”。
　　“解夕朝你要勾引谁，你就说你要勾引谁！呜呜呜崽崽，麻麻的猫崽崽……”
　　“啊啊啊是不是故意的！这个男的绝对是故意的，我靠我要晕过去了，这个猫耳选得太合适了吧啊啊啊好乖好涩，让我摸摸啊啊啊”
　　“我真服了，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所以戴猫耳跳女团舞也要超越全内娱是吧，姐妹们，漂亮自知的男爱豆也太可怕了吧！”
　　没错——
　　是爱豆。
　　这个让解夕朝走入大众视野的职业一度是他身上最坚固的标签。
　　后来，他靠着自己的实力贴上了另一个。这个标签也渐渐被路人遗忘。而时至今日，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那个初评级时踏实沉稳一步步踏进这个圈子的身影。
　　现如今，他满身光亮，即便是小小的练习室，也掩盖不住他身上耀目的星味。
　　他就这样，带着满身光华站定，眉眼淡然，调整了一下站位，然后对着镜头笑了一下。
　　下一刻，元气热闹的伴奏就响了起来。
　　-
　　事实证明，最了解解夕朝的，无疑还是他的亲粉丝。
　　解夕朝确实存了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心思。
　　抱着这样的态度，无论是戴猫耳，还是跳女团舞，就都没什么好扭捏的了。秉着也算是庆祝票房的念头，最终，解夕朝没有选择任何一首大热女团曲——
　　他直接买一送十，跳了个女团舞串烧。
　　性感的，可爱的，清爽元气的。熟悉的歌曲片段一首首地在观众的耳边飘过，他们眼底却只有视频中央的男生。
　　解夕朝跳舞很有自己的风格。通俗点来说，就是舞感很好。
　　演了这么几年的戏，他的舞蹈的底子也没落下一点，所有的舞扒下来，也就用了一个多小时。但是这会儿他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动作，却行云流水，像是练习过千百遍。
　　镜头里的男生姿态松弛自然，但动作却简洁有力而到位。前面几首是性感风的舞蹈，但无论是基础的舞步还是带着性感和色气的扭胯，都流畅而丝滑。落落大方的姿态下是柔而不媚的漂亮。
　　而等到伴奏切换到一首元气的大热女团热单，他的舞蹈风格又自如地切换到了另外一种风格。
　　他的头上还顶着毛茸茸的猫耳，随着动作一抖一抖，像是真的长在了男生的发间。他的额发有些汗湿，但是配合曲风，他的脸上却依旧是笑着的，笑得很甜很清爽，恍惚间，让人回到了TP的某次夏日回归。
　　三分半过去，进度条走到了尽头。随着最后一个节拍落下，男生笑着跳完了最后一个舞步，一边轻微地喘息，一边弯着眼睛，对着镜头说了句“晚安，拜拜啦~”，然后走过来关掉了摄像机。
　　而此时此刻的热搜广场，已经彻底沦为了狂欢的海洋。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你搞的小爱豆从素人到大明星从头至尾兢兢业业，就连营业也一丝不苟。
　　从解夕朝开了个人工作室开始，无论是对外的形象经营，还是日常的采访和拍摄，不说端着，至少都是沉稳冷静的形象。这样的形象固然很苏，但他毕竟带点养成系的性质，早些年的妈粉总是对他以前青涩漂亮的样子念念不忘。
　　他对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可爱这么软过了，穿着简单元气的衣服，笑得很甜，像是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看得出来，虽然是不怎么正经的打赌，但他跳得真的很开心，也很放松。
　　娱乐圈虽然藏污纳垢，资本横行，但无论在哪个领域，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因此，尽管解夕朝工作室对于他们苦心营造了几年的可靠形象被老板用三分半毁得一干二净这件事心碎一地，解夕朝的这段翻跳还是迅速地火遍了整个互联网。
　　而值得一提的是，几乎是在翻跳发出去的两个小时内，视频内cue到的各大女团官博基本都转发进行了感谢。整个娱乐圈一半的大热女团官博齐聚在一个人的微博底下，浩浩荡荡，宛如团建，配合着视频大几百万的转赞评，只能让人想到一个词：
　　现象级。
　　转发感谢可以说是官方的礼数，但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谁都知道，解夕朝的翻跳，在带流量这方面，本身就是做慈善。这句话可以不加一切限定词，无关翻跳对象是红或糊，无关男团还是女团，甚至无关solo还是团体。只要他跳，哪怕只是开玩笑般的cut，也足以引起飓风一般的蝴蝶效应。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感叹。但无论什么样复杂的情绪，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解夕朝已经成为了内娱爱豆界独一无二的、现象级的存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本人，早已成为了顶级流量的化身。
　　狂欢持续了整整两三天，养活了无数reaction博主和舞蹈区UP，而就在无数粉丝已经开始血书TP回归的时候，一个新的重磅炸弹又把恍惚间感觉自己坐了时光机回到选秀的粉丝们拉回了现实。
　　两年一次的晨曦电影节公布了提名名单，名单里，《玩家》这部电影荣获多项各个领域的提名，而在这其中，解夕朝的名字赫然在列。
　　*
　　消息在网上公布的时候解夕朝已经坐上了去往颁奖所在地的飞机。
　　手机消息已经爆了，他却在飞机上睡得天昏地暗。整个《玩家》的宣传期他都没怎么休息，去颁奖典礼的这两天，就是他用来休息和补觉的。
　　他这两天做梦挺频繁，但平和。基本就是白天的事情复现，没有突然扭曲的诡异，也没有让人恨不得立刻苏醒的深渊。
　　一觉醒来，飞机落地。他被团队护送着走进灯火通明的机场，得知消息的粉丝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熙攘的人流里，有人高喊：“朝朝猫猫我爱你！”
　　一声下来，人群轰然笑场，于是“女装”、“小裙子”这类得寸进尺的要求被喊得此起彼伏，仗着躲在人群当中可以不要脸，“老婆”这样的称呼都喊出来了。
　　解夕朝淡定处之，只是在临上车前收了粉丝递过来的一沓信。
　　回酒店的车上，他打开了一封，娟秀干净的笔迹第一句写的就是“希望朝朝得偿所愿”。
　　他笑了笑，看向了窗外的夜色灯火。
　　得偿所愿是很美好的祝愿。但前提是有愿。
　　在收到邀请之前，解夕朝的确没想过，他能被晨曦提名，甚至有了角逐影帝的可能。
　　电视圈有三大奖项，电影圈也有。晨曦是其中含金量处于中位的奖项。没有难如登天——
　　当然，这是指对于解夕朝的咖位和演技来说没有难如登天，普通的演员，哪怕是一线，哪怕拿了一个提名，都是够吹一辈子的。
　　没有难如登天，也没有多水。
　　总而言之，这对于解夕朝来说，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但也没有到惶恐的地步。
　　说到底，奖这种东西还是看实打实的演技。解夕朝在影视行业浸润多年，如果说回到自己的世界，还要像其他人一样拿奖拿得艰难万险，那只能说明他退步了。
　　他唯一惊讶的，是自己的奖运貌似真的还不错。最起码晨曦两年一办，刚巧给他赶上了。但凡背点儿的，可能就在时间上硬生生错过了。
　　车子飞驰着开向酒店，方箐箐在和裴一满联系，噼里啪啦打完字，她突然叹了口气：
　　“真好。”
　　解夕朝：“嗯？”
　　“你还在这。”方箐箐说，“真挺好的。”
　　她前段时间是真担心解夕朝就这么退圈了。
　　好在，对方最终还是回来了。
　　拍戏，跳舞，活跃在大众视野，松弛的，坦然的。哪怕只是一个玩梗的热搜，都让方箐箐有种现世完满的感觉。
　　但她也知道，这是必经的蜕变。至此，解夕朝才能真正地心无旁骛，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方箐箐也是随口感慨，说了一句就点到即止。换了另一个话题：“这次晨曦，有几分把握？”
　　她是有些兴奋的。
　　这一个影帝加身，解夕朝在电影圈的地位彻底无可撼动。
　　虽然早就没人能撬动他的地位了，但是实绩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
　　“不好说。”解夕朝道。
　　-
　　是真的不好说。
　　从提名到电影节开幕，网络上沸沸扬扬，消息真真假假，大部分翻来覆去讨论的，就只有一个话题。
　　那就是解夕朝在破了史上最年轻视帝的记录之后，究竟能不能再奇迹一回，把影帝的这项记录也一起破了。
　　可是这事显然不是普通人能讨论出结果的。
　　于是电影节直播当天，弹幕还在战火纷飞。
　　“解夕朝要是拿最佳男主就是本次晨曦最大的黑幕，晨曦可千万别为了流量自砸招牌啊啊啊”
　　“上次星烁你们也这么说的，结果……”
　　“不拿奖正常，厉害的前辈很多，未来可期。拿奖也很正常啊？？？《玩家》的演技不好吗？最终对决那里超神了好吧？他哪一点配不上影帝呢我请问？”
　　“路人，公平评价一句，《玩家》这种大男主戏，男主角演技撑不起来这电影是不可能好看的，也不可能有快40亿票房，别被黑粉忽悠瘸了”
　　“啊啊啊，是不是要红毯了！猫猫崽！我要看我的猫猫崽！”
　　红毯惯例是要走的。这次晨曦给足了解夕朝面子，直接让他单独走了压轴。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弹幕吵得怎么样不说，至少肉眼可见，在主办方眼里，解夕朝是他们这次电影节最重要的嘉宾之一。
　　而解夕朝本人，至少首先，美貌很对得起这份只此一家的重视。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带暗纹的西装，永远不出错但容易中规中矩的款式在他身上就像是换了身衣服，衬得人腰细腿长，耀眼夺目。
　　解夕朝的化妆团队一向是业内顶级，他的美貌又是碾压级别的，无论是直播镜头，还是现场记者的镜头里，他都漂亮得无可挑剔。
　　签完名，他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入场，背影挺拔如竹，耀眼得让人完全无法直视。
　　就连吵架的弹幕都停了好一会儿。
　　“难怪娱乐圈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则，要想看活动主办方讨厌哪个男星，就看谁被安排在解夕朝前面或者后头走红毯，太惨烈了真的太惨烈了……”
　　“想起了一些颜值扯头花但默契去掉最高分的投票”
　　“想当年TP出道，还被拉踩来着，哪个糊团来着？”
　　没人记得。
　　过往淹没在众多的弹幕中，大浪淘沙之下，只有珍贵如璞玉才能在时间的打磨下愈发夺目。
　　很快，弹幕就又继续了之前的吵架。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已经在内场坐了下来。
　　这次电影节齐胤也来了，主办方把他和解夕朝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和老板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不用安慰紧张的导演，坏处是老板人模狗样的外表底下有一颗人来疯的心。
　　解夕朝好歹把人按住了，没让他当场说出那句“哎夕朝咱今胜券在握了吧”，就在这一按一忙间，时间悄悄流逝。
　　主持人走上了舞台，灯光变幻，就在这一刻，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
　　事实证明，这一届的晨曦虽然最大的话题点在解夕朝身上，但是它在电影界至高无上的地位，注定了整个颁奖典礼都是星光璀璨的。
　　严格来说，解夕朝算是电影圈的新人，他对这个圈子的大部分人都来自于工作中的交集，大多数人他都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认真地观看，并且为每一项荣誉送上真心的鼓掌和祝贺。
　　晨曦的镜头也格外偏爱他，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侧脸多次之后，弹幕的注意力也被短暂地分散。
　　【别的不说，解夕朝是真的会做人】
　　【人品情商没得说啊……难怪会受那么多人喜欢，这两天不是说屈珩阳在接触他吗，要搭上他，那就真是影圈飞升咯】
　　【卧槽，屈导？！他不是专拍历史题材正剧的吗？啊啊啊】
　　【其实解夕朝今天拿不拿奖真的无所谓啊，他的地位已经完全无可撼动了，拿奖就是时间问题】
　　【哎，话是这么说，但这是《玩家》啊】
　　这句话一出，弹幕的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而此时此刻，解夕朝的思绪也随着又一位获奖者的下台，而短暂地飘远了一瞬。
　　他在想之前的采访。
　　解夕朝和宣扬说过，拍电影的过程中不要代入太多的个人情绪。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创作本身无可避免地就会夹杂个人的情感。宣扬最终的剧本，绝对是受到了解夕朝那次和他敞开谈心的影响。
　　两人都没有避讳这件事。而说出来，就变成了：解夕朝在演戏的过程中，夹杂了自己的个人经历。
　　这是一个很中性的评价。但注定了无论解夕朝本人是如何想的，《玩家》对于解夕朝意义非凡这件事彻底暴露在了大众的目光之下。
　　于是，这份奖项背后隐含的意义就多了一层。
　　他或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碰到这样的一部电影。一部变相的、真正地讲述了他经历的奇迹的电影。小骰子在他的口袋里微微地发着热，解夕朝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也不是不期待。
　　他总是擅于忍耐，善于等待。
　　在过去他等待着道路尽头的希望，等待着隐忍过后的锋芒，但是同时，他知道，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所以久而久之，他连希望是什么感觉都忘记了。
　　而在此时此刻，他终于无比清晰地记起了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鲜活的，令人动容的情绪。
　　胸膛里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些，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也隐约地有些发烫。
　　他抬头，看到了金色的装潢，还有华丽的舞台。
　　主持人手中已经拿到了写着结果的卡片。
　　在过去的所有奖项里，《玩家》收获颇丰。虽然电影本身错失了最佳影片，这个奖项给了另一部同样在今年大爆的文艺片。但是最佳视觉、最佳导演都给到了《玩家》，这对于一个新人导演的电影处女作来说，已经足够慷慨。
　　那么……
　　除此之外，还会有奇迹发生么？
　　解夕朝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很多年之后，解夕朝都还记得这短短的一分半钟。
　　他带着耗费了他大量心血的电影坐在万众瞩目的颁奖礼上，期待着最终的结果。这个结果其实代表不了任何东西，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那个时候尚且称得上青涩锋利的他，却好像又真的象征着什么——
　　真正的肯定，重获的新生，还有……
　　新生之后，未来的起点。
　　一分半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暂。在某个瞬间，解夕朝感觉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中，他听到了主持人的声音：
　　“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是——
　　解夕朝！”
　　悬在心口的东西骤然落下，有什么东西很轻地飘了起来。
　　他抬起眼，璀璨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里，像是星辰大海。
　　一如当年，他踏过那道虚无飘渺的大门，重新回到这红尘俗世。
　　那一刻，他无所畏惧。
　　他光芒万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