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边的徒弟不要捡
　　作者：顾青词

　　文案

　　自打穿到修真界后，顾月时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
　　先是隔壁山的逆徒以下犯上强娶师尊，后有宗门之主被亲传弟子强制小黑屋，整个修真界到处都是各派徒弟和他们师尊的瓜。
　　顾月时非常肯定这绝壁不是啥正经修仙世界，发誓绝不收徒，毕竟众所周知师尊是个高危职业。
　　尤其他还姓顾，简直比师尊还要容易高危。
　　于是，修仙界唯一的奇葩装高冷拒收徒，一装就是一百多年。忽然有一天，他家不省心到处捡徒弟的掌门师兄笑眯眯的带回来一个少年。
　　“月时，替师兄分担一下嘛~”
　　顾月时一低头，如临大敌的看着那脏兮兮但眼神烈如小兽的少年，心里开始散发咯噔文学。
　　这壁崽子一定看上我了！
　　————
　　被捡回来的魔族少主：……
　　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内容标签： 强强 近水楼台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月时巫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清冷师尊和他捡来的吃货徒弟
　　立意：无论人生如何磨难都要坚持自我，实现人生价值


第1章 太穷了
　　有积雪从树梢落下，砸在地上发出了极轻微的声响，他微微抬眸，乌黑的瞳仁里一片淡漠，周遭散发的气势仿佛比这霜雪还要冷上三分。
　　如果有人恰好在此山中迷路，大概会被他这宛若隔世谪仙般气派吸引，恍惚以为真的见到了山中仙人，定要跪下来拜上三拜。
　　顾月时面容俊美气质冷清，又总爱一身白衣气质清雅，乍一看的确像个遗世独立的神仙——
　　如果忽略“仙人”手头正清洗着的糟心裤头。
　　顾月时心头忽然暴躁，抬手猛地将自己辛苦洗了一半的裤头狠狠摔在湖边的石头上，并且非常愤怒的顺手把榔头也一并扔了。
　　狗|日|的裴元心，老子不干了！
　　别家个主角穿越后都能呼风唤雨一身富贵，怎么他就沦落到只能给人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境地！？
　　一想到这种日子过了一百多年，顾月时就更加暴躁，恨不得马上提着剑去把裴元心那厮给捅了，当年要不是被他坑来，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顾月时维持着那副仙风道骨的德性在心里把裴元心骂得狗血淋头，可最后还是认命的又捡起棒槌继续洗衣服，手下的力度大到能把脆弱的裤头撕成两半。
　　但他必须冷静，毕竟这是他唯二剩下的裤头其中之一，再坏就真要光着腚走路，不符合他现在立得高冷人设。
　　点星宗上下穷得叮当响，而裴元心那狗东西除了吃喝玩乐屁用不顶，他要是不撑着养家，这破落门派吃枣药丸。
　　在这个修真界，各类仙门仙宗多如天上繁星，修真者更是满世界跑，一砖头下去能砸死一个加强连的修真者，在这种背景下可以想见这个世界的资源竞争有多强。
　　越是家大业大的修仙门派就越是要有挣钱营生的门道，不然他门内成百上千的弟子怎么养活？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可以做到彻底辟谷，大把的外门低阶弟子还需要一日三餐五谷杂粮供养。
　　就算是内门弟子早已不用吃人间的饭食，可他们修炼养气更加耗费灵材，现如今各种法器仙药价格昂贵，供养一个灵气天赋高的弟子要花去的灵材能用天文数字来形容，所以不懂营生的修仙门派注定做不大，因为留不住人。
　　那些名头响亮的仙宗一切琐事都有外门弟子负责打理的，换句话说，人家洗衣做饭带孩子都有专门人手，内门弟子啥闲心都不用操，一门心思只顾修炼，好来日突破大乘化仙给自家门派长脸添光，继续吸引更多的弟子投奔而来壮大门派。
　　因此，只有雾苍山这弹丸大小地盘的点星宗确实是是太穷了，穷到弟子基本靠捡，算上顾月时，满门上下也才六个人。
　　眼下师弟师妹年纪还小，一个刚刚筑基，一个尚未辟谷，裴元心这个掌门又是个完全不会赚钱的货，顾月时和二师兄如果不担负起责任，恐怕点星宗早就灭门了。
　　因为太穷，他们吸引不到更多的优质弟子来拜师，没有弟子撑门面就会更穷，然后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眼看着别家仙门如火如荼蒸蒸日上慢慢做大做强，点星宗却百年如一日稳如老狗般的贫穷，顾月时想想都心酸。
　　都怪裴元心这个不争气的狗比。
　　他无奈的洗完一盆衣服，终于在日落前回到了山上。
　　点星宗破落，整个宗门数来数去也不过就那么几间屋子，寒酸的不像一个门派。
　　他才刚回来，一直等在门边的少女立刻跑过来，撒娇似的扒住他的胳膊，笑盈盈的嚷嚷着：“三师兄你回来啦！”
　　“我等你好久！”
　　即使点星宗都穷成这样了，可少女身上穿得衣裙和头上的发钗却与背景格格不入的精致，一看就是被人好好费了心思的娇养着，一派天真纯稚。
　　一见小师妹，顾月时原本上火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小师妹是在十年前被裴元心捡回来的。那时她瘦瘦小小浑身是伤，差点活不成，而裴元心那狗东西管捡不管养，将人丢给他后就跑了，于是顾月时这一养就是十年。
　　十年过去了，如今小师妹不负众望，生得灵秀甜美杏眼粉腮，一笑两颊还有浅浅的小梨涡，别提多讨人喜欢。
　　裴元心曾摩挲着下巴坏笑说等杳杳将来长大肯定能在修真界美人榜上排前三，比青霄门的那个什么纯雅仙子好看一万倍。
　　而错把小师妹当女儿养的顾月时和裴元心在这件事上出奇的意见统一，虽然他们杳杳现在才十四岁，可眉眼已初见灵动，将来必定是个大美人。
　　“四师兄刚才跟我说隔壁宗门又出大事了！”
　　小师妹仰头看他，神神秘秘的说：
　　“那个竹息真人你知道吧？”
　　“听说他要和他徒弟结成道侣成亲啦！”
　　顾月时面瘫脸上神情一顿，捏紧了手里的木盆。
　　小师妹无知无觉，继续说道：“据说真人本来死活都不肯的，他徒弟于是一怒之下把他关进了无涯洞，太虚教的人上门讨要，他也拒不奉还，很不讲理。”
　　“三师兄，你说为什么真人后来又同意了呢？”
　　因为他斯德哥尔摩。
　　顾月时在心里呵呵。
　　这事他早就知道了，毕竟这对奇葩师徒已经闹了几十年，当年可是荣登了修真界十大奇闻的，给兴致勃勃的吃瓜群众递了不少谈资。
　　不要问他一个直男为什么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毕竟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百多年，这种事他已经听了不知多少回，什么徒弟以下犯上，什么小黑屋，什么强制爱，有男有女层出不穷，他从一开始的三观震惊到现在早就麻木了。
　　想当年他刚穿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拿得肯定是大男主剧本，以后迟早要手握灵宝叱咤修真界的，可自从被裴元心那货骗回来给他当牛做马，又被其他仙门的那些糟心事刺激后，顾月时顿悟了。
　　这绝壁不是什么正经修真界！谁家正经修真界不好好修炼，天天围观别家师徒虐恋情深！？
　　他敢笃定，以他当年荤素不忌阅遍各类网文的丰富经验判断，这一定不是绿江文！
　　因为人家绿江遵纪守法，而且读者大多喜欢甜宠，看到这种不尊重主角的强制爱题材是要排队打负分的。
　　一想起自己姓顾，正是纯爱界最受欢迎的八大姓氏之一，顾月时就更加觉得不妙，于是深恶痛绝的立下了绝不收徒的誓言。
　　身处这种离谱的世界，师尊那就是食物链底层，属于高危职业。那帮孽徒没一个好东西，费心费力把他们养大，还要提防着会被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拖走吃掉。
　　尤其是听说另一个山头羽霞派的掌门温玉一口气收了十八个徒弟的时候，顾月时震惊之余，偷偷地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
　　因为那十八个混账他都见过，个个相貌堂堂天资聪颖，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斗起来有温玉哭的那天。
　　因此不收徒的顾月时就成了整个修真界最奇葩的家伙，明明到了金丹期，名下却一个徒弟都没有，怪不得点星宗这么破落。
　　裴元心是个奇葩，他的师弟也一样。
　　面对他们的无知，顾月时冷笑，心说你们懂个锤子，等你们被以下犯上的时候记得哭大声点。
　　小师妹乖巧的帮着他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自告奋勇的说：“三师兄，以后洗衣这活儿给我做吧，我长大啦！”
　　顾月时摇头，眼神淡淡的在小师妹被他养得白葱段似的嫩手上转悠一圈，委婉的拒绝了：“你根基尚浅，下水会冻伤手。”
　　小师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果然不满的嘟囔起来：“二师兄不让我做事，四师兄也不让，全家就我好像个废人！”
　　顾月时的目光在星光下有点点温柔，看着没有往常那么不近人情，他抿唇道：“你要专心修炼，早日辟谷。”
　　小师妹很听话，重重点头说：“那等我辟谷了，你和二师兄就不用整天琢磨着给我做饭啦！”
　　顾月时摸了摸她的头，小师妹开开心心蹦跳着从院子里跑出去，大概是真的听话修炼去了。
　　顾月时见她走远，无奈的叹气，满心担忧。
　　辛杳当年被捡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裴元心说他是从一头凶兽嘴里把人扒拉出来的，虽然她最后没死，可根骨到底受损了，将来修炼还不知能到什么境地，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心狠把四五岁的小姑娘带去荒山扔掉。
　　为了养好小师妹的身体，顾月时这些年只要听说谁有能调养根骨的灵丹妙药，他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一趟，不计代价的想弄来给她，费尽心思只希望她将来能过得好一点。
　　顾月时盘算着厨房还剩半只鸡，准备给小师妹熬汤补身子，可他一回头就见裴元心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他转身，裴元心立刻眉开眼笑，他仗着自己颜好总爱穿得花里胡哨，一身红衣衬得他更妖冶美丽，的确没有半点一门之长的端庄严肃。
　　一看他对着自己笑得灿烂，顾月时眼皮子直跳，心头不妙。
　　因为上次裴元心捡小师妹回来的时候，那心虚的德性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点心宗顶梁柱顾月时亲儿子来啦~


第2章 这玩意儿谁养得起
　　裴元心好歹也是金丹中期，并没有被顾月时的气势压倒，他轻咳一声道：“我跟你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呵呵。”顾月时冷笑，“你上次带着杳杳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提到小师妹，裴元心立刻就有了底气：“要不是我把她捡回来，你哪来这么可爱的小师妹养？”
　　顾月时眉头直跳，终于憋不住了：“这是两码事！”
　　“你可千万别动怒！”裴元心边说边往后退，小心地提醒他：“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要突破金丹道到元婴，可不能功亏一篑！”
　　顾月时咬牙压制怒气，就算他非常想痛骂裴元心一顿，可脸上却始终做不出任何表情，这就是归一清静法的弊端。
　　修炼这一门心法，越是往后境界越高，就越难以像正常人那样表达情绪，最后直至完全舍弃。可只要有裴元心这个祸害，他就永远达不到无心无我的至高境界。
　　裴元心笃定他不能动手，又理直气壮的说：“我就是看你孤家寡人怪可怜，给你找个小徒弟陪着，这是为你好！”
　　“然后像你一样，跟自己的徒弟睡一起？”顾月时刻薄的怼他。
　　裴元心没脸没皮，十分大方的承认了，一脸骄傲：“这有什么不对？”
　　“我们岚岚温柔贴心，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
　　顾月时不屑冷哼：“我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好？”
　　“我看你的脑子也算废了，小心哪天被那混蛋害死！”
　　裴元心充耳不闻，不以为意的摆手：“你就是眼红嫉妒。”
　　“反正孩子我都带回来了，你看不顺眼大可以从山上扔下去！”
　　“岚岚还在等我回去，先走一步。”
　　说罢裴元心一个转身就原地消失，遁地术用得极熟练，在顾月时拔剑之前溜得无影无踪。
　　顾月时出剑慢了一步，打开房门准备追杀过去，谁知一开门就正面撞上一个小少年。
　　月亮洒下的银辉和地面上的积雪交相辉映，将四周照的一片透亮恍若白昼，借着明亮的月光，他把少年看得很清楚。
　　修真者不惧严寒，他们自有真气护体，可对于一个普通的凡人来说，在这种极端恶劣的低温环境里只穿着单薄的外衫无异于自杀。
　　可纵然浑身冻得发抖，那少年却仍固执的立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像一棵正要破图成长的小小树苗。
　　他身量瘦小纤细，看起来至多十三四岁，比杳杳还小些，清冷的月光落在他那张苍白过分仍带些稚气青涩的脸上，难掩他眉宇间的清俊雅致。
　　顾月时和他四目相接，他手中的剑还蓄着寒霜，那少年的目光在剑上停留了片刻，抿唇垂首不再说话。
　　两人一时无言，顾月时再如何不喜也不能对着一个孩子动手，他利落收手，分天剑便消融在他的身体里。
　　良久，顾月时才走到那少年面前，仗着自己个子高，居高临下的俯视对方：“名字。”
　　那少年低声回道：“我叫巫麟。”
　　虽然裴元心不做人，可顾月时却不能真的不管，雾苍山上下冷得连只狗都没有，这么冷的雪夜把他丢出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冻死。
　　“随我来。”顾月时想通了，转身对着后头的少年说道。
　　巫麟原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虽然点星宗很穷，好在房子是够住的，顾月时的师尊身陨前的屋子荒废了许多年，稍稍收拾下勉强能给他凑合住一晚。
　　身后的巫麟一路沉默，对陌生的环境没有表现出丝毫好奇和疑惑，表现得超出了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让顾月时对他稍稍有了点好感，因为他讨厌话多调皮没有自知之明的熊孩子。
　　到了目的地，顾月时上前想打开房门，谁知那木门年久失修无人打理，他的手才刚碰上门板，下一刻门就砸了下来。
　　顾月时一个旋身避开，于是门板不偏不倚迎面砸中了巫麟。
　　巫麟：“……”
　　看着巫麟帅气的脸被木板砸出红痕，顾月时非常愧疚，说话不知不觉就放软了不少：“你没事吧？”
　　巫麟顶着一张惨兮兮的肿脸看过来，满脸都写着‘你看呢？’。
　　“咳。”顾月时心虚，他避开的时候忘了身后还有个不会法术的巫麟，“我待会给你治疗，咱们先进去。”
　　说完他转身进屋。
　　在他背过身的那一刹那，巫麟对着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在脸上摸了摸，那门板足有十多斤重，砸在脸上真切的疼。要不是怕现在暴露身份，他何至于装要装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受这份罪。
　　此时顾月时好容易在柜子里翻出个蜡烛点上，巫麟这才看清屋里的全貌。
　　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
　　屋里只有一张石床，一个木桌，一个洗脸架，四角全是绵密的蜘蛛网，到处都弥漫着潮湿腐烂的味道，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宗门待客的住处，而且用来照明的东西竟然是只破蜡烛！
　　这让从小养尊处优，有着满盒子夜明珠当玩具耍的巫麟深深怀疑起魔生。
　　他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当初瞄上裴元心也是觉得他身上的灵气纯净充足，以为跟着他必定能找个栖息地韬光养晦以待来日找兄长报仇。
　　他隐晦的在屋里又扫了几眼，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贼船。
　　顾月时抬手使了个个清洁法术，四面窗户忽然大开，吹进一阵冷风，将满屋子的灰尘卷起带走。
　　巫麟此时没了魔力护体，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屋子里的蜘蛛网也被清了出去，顾月时去自己房间拿了床被子放到床上，淡淡地说：“晚上你就睡这里。”
　　“是。”巫麟眉眼低垂点头，心里想着明天是不是要想法子溜走，这地方没一个靠谱的人。
　　顾月时刚要说明天送他下山，却听一声自巫麟肚子发出来的响亮声响。
　　巫麟脸红的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的别过头，他现在的身体太弱急需吸收养分，没想到会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
　　顾月时了然，转身又出门去了：“等着。”
　　看他离开，巫麟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捂着胸口坐在床上喘息，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敢露出些许疲惫。
　　就在三天前，他还是魔族枯叶城无法无天到处惹事的小少主，谁能想到会被亲哥哥突然袭击，被他打得去了半条命丢了出来，还把城门封印，让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身受重伤又没有灵力来源，巫麟无法维持本体的成年状态，只能狼狈的逃到人间避难，生怕他那个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疯的哥哥追过来赶尽杀绝。
　　他们魔族没什么亲情观，就算是亲兄弟彼此也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可巫麟却也没想到他会下这么狠的手，简直毫无防备。
　　心脉仍然作痛，巫麟抬手看着自己只剩了一点点的魔力，皱眉担忧着将来，这地方太穷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藏身的庇护所，怪不得当时那红衣男人一心想把他往这里拐带，原来是没人了。
　　巫麟长长一叹。
　　那头顾月时来到厨房，从缸里取出剩的半只鸡放进瓮中添水加料放进锅里加热，回身拿着菜刀又在案板上忙碌着，不一会儿就有鸡汤的香味飘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牧云巳拎着头山猪进来，低声道：“我回来了。”
　　顾月时回头，看向他问道：“你又去隔壁偷猪了？”
　　雾苍山常年被冰雪寒霜覆盖，山里没什么活物，更别提那些灵兽了，因此牧云巳偶尔会跑去隔壁那些宗门地盘抢人家的灵兽回来。
　　没办法，外头的灵兽太贵，他们吃不起品相好的。
　　灵兽和普通的野兽不同，他们的肉对修真者来说也算是一种提升修为的补品，虽然起到的效果很小，可对师弟师妹来说大有裨益，所以顾月时也就抛却了那点道德约束。
　　牧云巳就是被他带坏的，俩师兄弟常年轮流蹲点偷猪，只要不逮着一家薅，基本不会被发现，顾月时偷得时间长了得心应手，毫无心理负担。
　　鸡汤大半分给小师妹，烤猪排给小师弟送去，剩下的肉他放在托盘里打算带给巫麟。
　　“巫麟？”牧云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师兄又捡人回来了？”
　　裴元心爱捡人的毛病不是他独有，这是点星宗这么多年来的习俗，谁叫他们招不到人，门派里几乎所有的是兄弟姐妹全是这么来的，就连顾月时也是在刚穿来还在懵逼的状态下被裴元心骗了回来，给他当牛做马这么一晃就是一百二十五年。
　　“快别提了。”顾月时想起裴元心就烦，跟二师兄简单说了几句后端了托盘出去。
　　巫麟几乎要睡着，忽闻到了一股香味，他猛地睁开眼，前额长出了两只黑色的角，眼里一片血红。
　　他的身子已经到亏损到了极限，非常渴望血肉，突然闻到灵肉的香味险些暴走，好在他最后一丝神志还清醒着，竭力控制没有泄露魔气，在顾月时进来把头上的角缩了回去。
　　顾月时端着吃食走进来，放到桌上后道：“吃吧。”
　　巫麟本想克制自己，可身体却先他一步做出了反应，扑到桌前抓着盘子里的肉大口大口的咀嚼，吃相又凶又狠。
　　顾月时双手环胸站在旁边静静看他进食，刚开始还能淡定，可逐渐心态就炸了。
　　这小崽子也不知道是属什么的，端来的那点肉根本不够他祸祸，当他吃完又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时，顾月时只能将厨房里剩下来的那些打算明天给小师妹做零食的肉全拿出来。
　　可巫麟根本不知足，一顿风卷残云，吃进去一整块排骨最后连个骨头都没吐出来，实实在在的表演了什么叫三口一头猪，牧云巳辛苦偷来的猪全进了他的肚子。
　　辛杳捧着脸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小声的惊叹着：“哇~”
　　顾月时心在滴血，打定主意必须把他送走，再吃下去，他连最后的裤衩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这玩意儿谁能养得起？


第3章 巫麟
　　这孩子不会就这么活活烧死吧？
　　顾月时虽然不算善良，却也没丧良心，难免有些担忧，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
　　巫麟并不是普通的发热，魔族体温本来就比人类要高些，更何况他受伤太重，又在外奔波逃命许多天，突然有了个暂时歇脚的地方，身体各处的危机这才开始反扑，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对抗病情，因此才会陷入高热昏迷中。
　　顾月时给他把脉的时候还意外发现他体内有股暗流暴动的厉害，若放任下去，巫麟只怕要爆体而亡，于是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灵力渡入他体内，才暂时压下那股力量。
　　只是他的高烧还没退，顾月时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每隔一段时间替他换下敷在前额上的湿巾。
　　一直过了三天，巫麟才再次睁开眼。
　　他不知道这三天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眼下只觉灵海丹田空虚幽冷，浑身力量无法像以前那样凝聚为他所用，大哥打得那一章残留下来的魔气四散在他四肢百骸各处脉络中折磨着他，疼痛至极。
　　顾月时见他醒来，起身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对他道：“吃药。”
　　巫麟并不想动，可他也知道好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就着顾月时的手去喝他手里的药。
　　饶是他自诩强悍，却也被那一口喝到嘴里的药汁苦得五官扭曲。
　　这是什么鬼东西！？
　　巫麟下意识想把口中的药吐出来，可刚张嘴就被顾月时伸过来的两只手指捏住了嘴。
　　巫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不准吐。”顾月时淡淡的命令道。
　　他手下力度不算小，巫麟的嘴被捏得宛若小鸭扁嘴，强迫他必须把药吞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巫麟吐不出来，含泪咽了回去。
　　他虽然没吃过屎，但料想和这汤药也差不多了。
　　这家伙一定是想毒死我。
　　“难喝？”顾月时看出他眼里的愤懑，平静的说：“难喝就对了。”
　　这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五味大补汤，为了追求疗效，什么材料都敢往里头扔，也确确实实有着某种灵兽的粪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杳杳小时候总生病，为了让她快点好起来，他成天蹲在后山捣鼓自学成才，对付普通的疑难杂症不成问题。
　　这东西虽然比屎难吃，可效果确实不错，每次杳杳喝完第二天就能下地到处跑，之前他还特意改良过配方，结果越改越苦，小师弟伏珂有一次光闻着味迎风就吐了，连裴元心都闻之色变，只有杳杳能面不改色的喝完到处溜达。
　　巫麟有苦说不出，在顾月时的冷脸下不得不喝干一碗，横在床头灵魂原地升天。
　　顾月时看着他喝完，满意的把碗放回去，又踱回床边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巫麟，皱眉道：“坐好。”
　　巫麟想骂人，原先在枯叶城他嚣张惯了，除了大哥，根本没人敢管他的闲事，可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又不是蠢货，认得清形势，眼下这不是自己的地盘，而这人也绝不是现在的他能惹的，识相点总没错，于是立刻听话的坐正。
　　顾月时点头，这才说道：
　　“我平生最讨厌人撒谎。”
　　“所以，接下来你的态度会直接决定我对你去留的处置。”
　　“无论我问什么，请你如实回答。”
　　巫麟看他神色淡漠，心里不由得直打鼓。
　　虽只短短的相处不到两个时辰，可巫麟也知道此人冷若冰霜双目清厉，绝不是个能糊弄的人，倘若他此刻露出一丁点破绽，说不定会被当场诛杀。听说凡人对他们这些魔族深恶痛绝，而像他们这种所谓的仙门正派肯定都是一路货色，他得小心应对。
　　接着，顾月时又道：“昏迷的时候，我替你把了脉。”
　　“你体内伤势严峻，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四处游窜，几次在我为你梳理筋脉的时候试图攻击我。”
　　“寻常凡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抛出这些问题的时候，顾月时也在暗中观察眼前的少年，尽管对方在极力掩饰，可仍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直觉这个少年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
　　巫麟沉默片刻，忽然翻身从床上下来，恭敬地对顾月时交代了：
　　“真人，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在下实在无路可去。”
　　“我本家中幼子，父母早亡双双离世，只我与兄长相依为命。”
　　“可兄长年长我许多，与我情谊并不深厚，为了独占那点家产，竟狠心对我痛下杀手，我没办法这才拼命逃出来。”
　　“没想到半路遇着裴真人，他见我孤苦可怜，便主动提出要带我上山庇护。”
　　顾月时暗中咬牙，他就知道又是裴元心这个不省心的货招来的！
　　巫麟边说边小心观察他的神色，他说的这些也算实话，只是隐去了魔族背景而已。
　　虽然装弱小令人不齿，他从前也不屑这种手段，可眼下境遇不同，巫麟放下魔族少主的尊严，演技堪称一流。
　　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有些许脆弱哀求：
　　“真人，若您将我赶下山，被我兄长的人发现，他一定会将我捉回去找机会杀掉的！”
　　“求真人收留！”
　　说罢，巫麟当真跪了下来，重重的给他磕了个头，瘦弱的身躯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看起来分外可怜。
　　顾月时并没有真的被他打动，巫麟这番话也许没有作假，但到底来历不明，说不定将来还是个麻烦精，要是将他贸然留下，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可就这么把他送走，万一真的被人杀了，顾月时也的确不太忍心，毕竟是条人命。
　　他思来想去都没个合适的法子，别看他刚才把话说得麻利，可其实并不真的那么狠，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容忍裴元心往回带人。
　　他又觉得这少年或许真的是落难，他体内那些奇怪的灵力也没往魔族上想，毕竟魔族在修真界消失了近千年，早不再踏足人界，任谁都想不到巫麟跟魔族有关。
　　顾月时看着少年渴望的看着自己的大眼睛，在心里把裴元心又骂了一百遍。
　　每次都捡了人自己跑路，然后一切难题都丢给他处理，老|子迟早要揭了他的狐狸皮！
　　巫麟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原本那晚他也是打算离开的，但昏迷的这三天他改了主意。这地方虽然落魄，却实在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巫玄那家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苟着。
　　可他若是想留下，只能先过眼前之人的同意，而他显然不好对付，巫麟还得另想法子。
　　就在顾月时犹豫的时候，裴元心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撇着嘴不痛不痒的道：
　　“人家孩子这么可怜，你就收下呗！”
　　顾月时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来！”
　　外头冰天雪地滴水成冰，裴元心慢条斯理吊儿郎当的不停摇着扇子，活脱脱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
　　巫麟仍然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顾月时被裴元心烦死了，索性对他摆手道：“你先起来。”
　　巫麟不肯动。
　　裴元心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那对狭长妩媚的丹凤眼往顾月时身上不停转悠，笑眯眯的打趣：“我看这孩子根骨难得才带回来的，你若是收了做徒弟，以后你师徒二人联手，怕是再难有敌手。”
　　“闭嘴。”顾月时冷声说道，“要收你自己留着，我绝不收徒！”
　　裴元心轻哼：“你就是死脑筋，要个徒弟有什么不好？”
　　“是吧岚岚？”
　　他身后一直跟着的青年默默一笑，望向裴元心的眼中万千柔情。
　　眼看着两人在他面前上演师徒深情大戏，顾月时气得一剑劈了过去。
　　裴元心麻利的拉起自己的徒儿遁地逃走，在外头嚣张的笑道：
　　“小月儿，我看你就是胆小！”
　　顾月时抬脚提着剑要鲨人，可他忘了这是屋里，那一剑挥出的剑气把这间小屋震得当场崩塌，让本就不富裕的点星宗雪上加霜。
　　巫麟是最惨的，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忽然眼前一黑，顶上的房梁凭空塌了下来，将他活活埋在里头，血吐了一地。
　　顾月时站在一片废墟中眼睁睁看着巫麟费劲的扒拉开碎石瓦砾满脸是血的看着自己，心情十分复杂。
　　这娃怕不是跟自己相克吧，怎么回回都落他手里。
　　顾月时上前弯腰将人从瓦堆里扒拉出来，忽然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个命了，逃不开带孩子的魔咒。
　　巫麟好好地小脸给砸成面瘫，他总要负起责任。
　　反正师弟师妹都养了，多他一个也不多，不过就是多个嗷嗷待哺……的嘴。
　　被顾月时并不珍惜的半抱在怀里内伤过重半死不活的巫麟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陷入昏迷前在心中狠狠立誓。
　　待他来日荣归魔城杀了大哥，一定要带三万魔兵荡平这破落山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完毕~~~


第4章 开门第一课
　　巫麟老老实实的立于下首处听顾月时训诫，其实左耳听右耳出，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忽然顾月时停了下来，淡淡的看着他，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接着又道：“我点星宗人丁凋零，那些陈年规矩，你不愿细听也罢。”
　　“你只用记得最重要的一条。”
　　巫麟抬起头，顾月时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深沉，周身的气势比之刚才陡然冷了几分，那森冷的眼神令巫麟都忍不住暗暗地打了个哆嗦。
　　“那便是——永不背叛。”
　　“若你敢背叛师门，就算你逃到天边去，我也会提剑上门，亲自清理门户。”
　　尽管顾月时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算得上平和淡漠，可巫麟却丝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你听明白了吗？”
　　巫麟点头，但他当然不可能照做。
　　他本就不是人类，现如今也只是屈尊于此处暂时寻个安身立命之所以待来日，将来迟早是要离开的。
　　他不怀疑顾月时的威胁，却也没放在心上，自忖等他伤好恢复原貌，晾顾月时也拿他无可奈何。
　　然而眼下他仍要违心应着，讷讷的说：“徒儿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背叛！”
　　见他还算乖巧，顾月时满意点头。
　　喝了这杯茶，这个徒弟就算是收下了。
　　对于打破自己立下的不收徒誓言，其实顾月时也很无奈，当年杳杳被带回来的时候师尊还在世。可眼下裴元心那货是指望不上了，二师兄牧云巳那个性格也不适合带徒弟，数来数去只有他最合适了。
　　巫麟察觉到他半天不说话，正猜测他是不是对自己有疑虑时，一抬头就正对上了顾月时打量他的眼睛。
　　其实顾月时生得极好，眉目秀雅清朗如画，他不言不语眉头轻蹙垂首阖眸的模样，就和那画中仙一般高不可攀。可正因为他太过清冷高不可攀，让人在心里难以接近，纵有再好的皮囊，也无人敢上前去攀折。
　　然而此刻，“高不可攀”的顾月时满脑子都是些不可言说的废料。
　　巫麟暗中观察他，而他也在打量巫麟。
　　来到这世上一百多年，顾月时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可没有一个像巫麟这样，总给他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少年，他的眼神却不像同龄孩子那样清澈稚气，顾月时盯着他的眼睛看的时候，几次都错以为那是只小小的凶兽，可当他再仔细去瞧，却又瞧不出什么。
　　正如裴元心所说，巫麟的根骨极佳，用修真界的标准来看，算得上千年难遇的天才，以他的天赋，或许只用花费别人一半的时间就能达到同等境界，或许连自己都比不过。
　　天纵英才，身世凄惨，孤苦伶仃，来历不明……
　　顾月时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忽然茅塞顿开。
　　他就说为什么老觉得这几个词熟悉，这不就是妥妥的点家大男主标配吗！？
　　难道，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顾月时看向巫麟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
　　作为点家忠实读者，他太了解那边的套路了，就巫麟这个配置，绝对是第一男主角。
　　而通常这类小说里，他这种所谓的师尊多半就是个炮灰垫脚石，往后要么就是背景板，要么就是男主麾下小弟，估摸着是没什么大出息了。
　　顾月时心情又不好起来。
　　他不喜欢海棠绿江，也不代表就欢迎点家男主，毕竟主角不是他，到头来都是给人当踏板。
　　巫麟只觉周身气温一下子变低，完全不懂顾月时为何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不友好，仿佛下一刻就要暴揍他一顿。
　　他浑身每一处条件反射的兴奋起来，微微战栗着想要上去应战。魔族天性嗜血好战，就算让他们打个几百年仗都是愿意的。
　　安逸这两个字就不在魔族的魔生字典里，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征战。
　　顾月时也知道自己不讲理，调整好情绪后又道：“既然你已经记下了为师说的话，从此以后就是我门下的徒弟了。”
　　“你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的门面，要更谨慎。”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觉得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想了片刻又道：“还有后一点。”
　　“虽是我本人的忌讳，可你也要牢记。”
　　巫麟仰头看他，认真回道：“师尊请讲。”
　　顾月时抿唇，又道：“练功时的遇到难处可以随时找我讨教，受人欺负也只管回来告诉为师替你撑腰，但……”
　　“无论你将来如何造化，绝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
　　“更不得对我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明白了吗？”
　　巫麟：“……”
　　他难以置信看向顾月时，以为自己听岔了。
　　可那不能够，他魔龄才三百岁，还没老到耳背的地步。
　　顾月时神色不变，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并不觉得自己说得话有多自恋。
　　“不用质疑，你只要记在心里即可。”
　　就算他是点家大男主，该防还是要防。
　　顾月时深受这糟心世界的迫害，时时刻刻记着这帮白眼狼的做派，巫麟万一也同流合污，他将来也没好日子过，点家男主海棠化的后果比普通基佬可严重多了。
　　他缓缓踱步离开，让巫麟自己慢慢消化。
　　等人走远，巫麟才回过神来，无比确信刚才的确不是他的幻觉，他回想着顾月时刚才说话时那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严肃神情，心头的疑虑越来越大。
　　这真的是个靠谱的正经门派？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美人吗！？
　　巫麟气恼，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还觉得顾月时是画中仙的事。
　　————
　　但是无论怎样，巫麟都已经记到了顾月时的门下，他们这对师徒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朝夕相处，顾月时只是提前打了预防针而已。
　　听说他收了巫麟做徒弟，裴元心还特意送了礼物庆贺，那模样仿佛顾月时不是收了个徒，而是成了个亲。
　　顾月时懒得搭理他。
　　小师妹很开心，因为她终于不是门派里最小的那个了，成天跑来拉着巫麟要一起玩，嚷嚷着说自己是师姑，有义务照顾师侄。
　　巫麟最讨厌小孩，尤其是小女孩。
　　在魔族没什么男女之分，因为大家都一样的暴躁凶悍，甚至女人比男人更能打，小女孩更是顽劣，捉弄起人来根本没个轻重，巫麟就曾被小表姐揍到躲在山上半年不敢下山，从此对女孩留下了阴影。
　　他不知道人类女孩远没有魔族少女的破坏力，一样将她们视如水火。
　　可他不敢反抗，因为辛杳是顾月时心头肉，天上的星星都舍得摘下来给她，倘若巫麟敢对她如何，顾月时马上就能揭了他的皮。
　　已经被罚过一次的巫麟吸取教训，能躲就躲，躲不掉就敷衍应付着，只要不把她再次弄伤就没事。
　　顾月时在厨房忙着做饭，捋着袖子对着空空的米缸和柴火发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啥也不剩，他就算再神通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桌菜。
　　想了一会儿，顾月时解下围裙走出厨房，恰好辛杳正兴致勃勃的教巫麟使剑，他便站在旁边观望了一阵。
　　巫麟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入门不到一个星期，剑法却学了个十成十，虽说剑法不难学，难的是炼气，可能在短短几天就把那么多复杂的招式记得一清二楚也是很厉害的，要知道当年顾月时也曾被夸过是个奇才，却还是花了十多天才把剑谱完全记熟。
　　顾月时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抬手从背后握住巫麟的手，低声道：“腰下沉，气聚丹田，手下压。”
　　巫麟耳目灵敏，早知道顾月时从他背后出现，因此并没有吃惊，听话的顺着他的照做，果然比刚才要顺畅些。
　　巫麟善用刀，舞起来气势磅礴虎虎生风，砍人如切菜般容易，因此很是看不起过于秀气的长剑，一直觉得那是弱者才会用的玩意，所以才拿剑才会这么生疏。
　　可谁知这反而打消了顾月时的疑虑，以为他真的没有基础。
　　纠正了巫麟的姿势后，他才说道：“先歇着吧，随我去办事。”
　　巫麟才拜师几天就要被带着出门，他的心里也有些兴奋，以为终于可以出去见见世面，立刻回房整装待发。
　　小师妹很羡慕，围着顾月时转悠，也想跟着去。
　　“伏珂马上就回来了，让他带着你。”顾月时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听话。”
　　辛杳只好乖乖的松开手，站在山上目送他们离开。
　　巫麟背着个行囊跟在顾月时身后，一路往山下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师尊，咱们去哪儿？”
　　“是要杀妖吗？”
　　顾月时沉默摇头，喝道：“不要多问。”
　　巫麟撇嘴。
　　他最讨厌这种冷冰冰的家伙，和他大哥一个德行，天天一张棺材脸，仿佛谁都欠他一条命似的。
　　顾月时不准他问，巫麟也就不再开口，师徒二人下山后一路北走，最终停在了隔壁山头的半腰处。
　　接着，顾月时回身扔给他一个绳索，慢悠悠的命令他：“去。”
　　“偷猪。”
　　巫麟：“？？？”


第5章 师尊在作妖
　　而顾月时这个丧良心的悠然自得在树下双手背后茕茕孑立，衣袂飘飘无风自动，君子端方华若尘月，正常人想不出来他竟然会指使弟子去别家地盘偷猪。
　　呸，道貌岸然的家伙！
　　巫麟恶狠狠地在心里唾骂他，一面被身后的猪群追得上蹿下跳。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居然也有沦落到被猪追着跑的时候。
　　谁能想到顾月时带他下山竟然是为了偷别人的猪！
　　他还是个人吗！？
　　“运气，屏息，不要走神。”
　　顾月时慢悠悠的开口提醒他，“找准时机出手，我给你的捆绳记得用。”
　　滚你大爷的！
　　有本事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巫麟来不及骂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两步踏上粗壮的树干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转一个跟头，稳稳地落在了野猪背上，举剑便杀。
　　羽霞派后山的野猪和普通山猪不同，它们自出生起就在这片灵力充沛的山上长大，吃的果子都是上等的灵果，因此无论是力量还有个头都不是寻常野猪能比的。
　　这样的一头猪甚至可以单杀一个低阶筑基期修士，也正因如此，它们的肉更加鲜美有嚼劲，吃上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还能增补修为，是以即便是顾月时偶尔也会谗上一口。
　　随着野猪发出的一声哀嚎，它庞大的身躯也随之到底，巫麟喘着气从它背上跳下，累得双目赤红，其他野猪见状连忙掉头就跑，一路烟尘滚滚的远去。
　　顾月时踱步绕着小山大小的猪看了一圈，不吝啬的夸了一句：“干净利落。”
　　“不错。”
　　说罢，他用脚踢了踢死猪道：“捆了。”
　　这么大一只猪，就算巫麟再能吃也足够了。
　　巫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认命的爬起来把猪五花大绑了，扛着猪往山下走，反正顾月时肯定不会帮忙。
　　顾月时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肯定不服气，可是谁叫巫麟胃口那么大，把山上仅有的那点物资都吃得差不多了，难道还要自己这个师父动手给他找吃的？
　　再说了，他一身白衣仙气飘飘，肩上扛头死猪，像话吗？
　　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孩子要自己学着长大。
　　等到俩人回到雾苍山，天色已经晚了，顾月时又指挥着巫麟把野猪带去洗净放血，然以去厨房烧了热水。
　　巫麟就像个小厮一样被指使的团团转，虽然心有怨怼却也不敢多言。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听话不行。
　　可他的这种愤恨也并没有持续很久，当厨房里飘出的肉香味越来越浓的时候，巫麟就急不可待的搬了小凳子在桌子旁敲碗等着吃饭。
　　听说有肉吃，裴元心也闻风而出，吊儿郎当的晃着扇子过来，浑身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赖在陆向岚身上，半点不顾忌现场的几个孩子。
　　牧云巳对此见怪不怪，面不改色静坐一旁，眼神都欠奉，闭目养神。
　　小师弟伏珂憨厚老实，跑前跑后的给照顾辛杳小师妹。
　　辛杳笑眯眯的捧着脸看向巫麟，对这个新出炉的便宜师侄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拿着小手戳他的脸玩。
　　巫麟来山上的这些天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些人的脾气。
　　点星宗上下真就没几个正常人，掌门是个不管事只顾风流的花孔雀，二师兄是个只懂修行的武痴，小师弟简直是个二傻子，而顾月时……
　　他偷偷看了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便宜师尊顾月时。
　　便宜师尊是里头最讨人厌的。
　　不一会儿，顾月时端着做好的饭出来了，难得师兄弟几个都在，大家围着一起吃顿饭，也好久没聚过了。
　　只要裴元心不惹事，顾月时大部分时候还是好说话的，他甚至还喝了两杯酒，可他忘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酒量，两杯下肚后就醉得找不着北了。
　　因着修炼归一清净诀，顾月时就算喝醉了，可是面上仍旧清冷理智，完全没有一点醉鬼的样子，不了解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其实早就人畜不分了。
　　裴元心晃着扇子轻笑，对巫麟道：“小孩儿，快把你师尊送回去吧，他喝多了。”
　　巫麟吃得头都不抬，闻言诧异回头，眼神在端坐的顾月时身上转悠好一会儿，怎么都没看出来他醉在哪里。
　　“别愣着，快去。”裴元心懒洋洋的催他，“年轻人勤快些。”
　　巫麟只好舍了筷子，起身扶顾月时回去，把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安置下来。自从那次顾月时为了追杀裴元心一怒之下把屋子搞塌了后，没有地方可以住的巫麟只能暂时搬到顾月时房里住下，在外间搭了个床板睡觉。
　　顾月时全程出奇的安静配合，巫麟让干嘛就干嘛，听话的不像是往常那个冷脸王八蛋。
　　也就是在这时，巫麟才相信他真的是喝醉了。
　　而喝多了的顾月时脑子昏昏沉沉像是塞了三斤棉花，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忘了自己身在哪里，说话做事全凭直觉，他先是躺在床上盯着房梁发了会呆，忽然跳了起来。
　　巫麟刚要退出去，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顾月时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的盯着巫麟看了半晌，抬手慵懒的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
　　巫麟不明所以，还是走了过去，想看看这个家伙又要做什么。
　　等到他走近，顾月时却抬手一把掐住他的脸使劲往外扯，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嘟囔着：“小家伙脸长得不错。”
　　“听说你是点家男主……”
　　“将来发达了不要忘记糟糠师尊，知道吗？”
　　巫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被捏得脸疼，拼命想把他的手扯下来，可顾月时就是不撒手，把他的脸像捏面团似的使劲揉搓，享受着软绵绵的触感。
　　顾月时喝大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啥，扯着人家的脸继续絮叨。
　　“我跟你说……千万别跟外头的那些混账学坏了。”
　　“那些白眼狼……”
　　“BG才是这个世界的王道，你知不知道？”
　　“身为点家男主，你一定要拨乱反正……”
　　“也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
　　他打了个嗝，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虽然我长得好看，但也是高岭之花，我不跟徒弟搞基。”
　　“你可别像陆向岚那种货色似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都怪裴元心这吃里扒外的家伙护着！”
　　巫麟扒拉不开他的手，又听他不停地在自己耳边念叨，终于忍无可忍吼道：“你能不能捏你自己的脸！”
　　顾月时被他吼得一愣，无知觉得松开了手。
　　巫麟赶紧跳到旁边，捂着通红酸痛的脸轻揉，生怕顾月时又发疯虐待他。
　　没想到他一扭头，顾月时红了眼眶，低声嘟囔着：
　　“你干嘛这么凶……”
　　巫麟知道有些人喝醉会性情大变，可顾月时这变化的也太厉害了，前后完全就是两个人，谁能想到平时那个冷面无情话都不肯多说半句的顾月时，喝了酒后会无赖撒泼废话漫天飞，如果不搭理他还要哭给你看。
　　巫麟头疼至极，他才区区三百岁，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可他不敢揍顾月时，怕他清醒后找自己麻烦，只好放软了声音哄他：“只要你不捏脸，什么都好说。”
　　顾月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嚷嚷开了，拿腿踢他：“我要喝水。”
　　为了让他安静闭嘴，巫麟连忙去桌边倒水递过去，往年他哥都不能让他变得这么勤快。
　　顾月时咕嘟咕嘟两口干完，可是喝一半漏一半，前襟被淋湿透了也不管。
　　接着，他把空杯子扔到一边，又开始了：“我要脱衣服。”
　　巫麟眼皮一跳。
　　下一刻顾月时整个人就粘了过来，抱着他不撒手，非要他帮忙。
　　巫麟的魔生短短三百年，能做的没做过的事几乎都在顾月时这里有了尝试，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服侍别人脱衣。
　　当然他的服务态度肯定算不上好，粗鲁的三下五除二把顾月时的撕下来甩出去扔在地上，因为顾月时跟个八爪鱼似的扒着他不放，碍手碍脚，气得他恨不得把顾月时从窗户扔出去。
　　好容易把人塞进被子，可是顾月时还要作。
　　“我要听故事！”
　　巫麟的脏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老子会讲你大爷的故事！
　　魔界小少主只会拿着大刀从东街砍到西街。
　　“睡觉！”巫麟凶狠的吼道，恶狠狠地一屁股坐在顾月时被子上压着他，不让他有机会作妖故意把手脚露出来。
　　顾月时作完神清气爽，没多久就睡着了。
　　巫麟见他终于不闹腾，心有余悸赶紧溜出房门回到自己床上睡觉，就怕顾月时半道睡醒又要作他。
　　————
　　顾月时这一觉睡得很开心，梦里他好像回到了爸妈身边，像小时候那样缠着妈妈给他讲故事，那是他这一百多年来最经常做的美梦。
　　这一觉太舒服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扔在地上的时候，愣神了很久很久。
　　他的记忆最后断点只到巫麟扶着他回来，后面的就再没了，顾月时低头看了看自己，前襟打开长发披散，明眼看着就不可能是自己脱的衣服。
　　巫麟恰好此时没眼色的来敲门。
　　“师尊，您起身了吗？”
　　顾月时回神，怒上心头。
　　门外的巫麟还没回神，一晃眼的功夫，他那天杀的师尊提着剑衣衫不整的站在门口站在他的面前。
　　然后他又挨了顿揍。


第6章 和好了
　　去你大爷的！
　　这破地方，狗都不待！
　　其实也不能全怪顾月时发脾气，因为他完全没有昨晚的糟糕记忆，等教训了巫麟他就坐在屋里对着一地的碎衣烂衫发愁。
　　这是他唯一一件能上的台面的衣服，一般平时出门的时候穿的。因为顾月时固执的认为，人要装逼就得穿白的，这件衣服是他早年下山打工攒了好久的灵石换的，穿了好多年，天天用清洁术保养，宝贝的不得了。
　　可是这唯一的一件外衫还被巫麟那小崽子扯坏，顾月时杀人的心都有。
　　牧云巳一进门就看到顾月时坐在桌前捏着针缝补着什么，他走过去沉声问道：“怎么了？”
　　顾月时叹息：“衣服坏了。”
　　牧云巳看他针线游走，却仍然不能遮盖上头的裂缝，作为师兄，他当然知道师弟有多宝贝它。于是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放到他身边道：“拿去买新的。”
　　顾月时惊讶的抬头看他：“你哪来的钱？”
　　“昨日下山恰好接了个活。”牧云巳温声回道，“拿去买新的。”
　　顾月时怎好拿师兄的钱，忙推辞道：“不行。”
　　牧云巳却坚持着把荷包塞到他怀里，再次坚持说：“拿着。”
　　他们师兄弟相伴一百多年，彼此之间就像真的亲人一样，牧云巳虽沉默寡言，可对师弟师妹是一样关心的。
　　他抬手在顾月时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忽然轻声说：“辛苦了。”
　　顾月时感受着头顶自师兄手心传来的温热，忽然没出息的鼻子一酸。
　　他还记得那会被裴元心捡回来，就拜在青阳师尊门下。可师尊对他十分冷淡，除去练功之外从不与他多言，裴元心又是那么不靠谱的一个家伙，这让初来乍到且不适应雾苍山极端恶劣天气的顾月时非常不安，经常睡到半夜哭醒想爸妈。
　　是牧云巳察觉到他的异样，大晚上的亲自来到他的床前，就这么和衣抱着他陪到天明。
　　和顾月时这个真话痨伪高冷不同，牧云巳才是真的性情内敛，他们点星宗一脉袭承归一清净法，会让人逐渐抛却正常人的情感而日益冷漠，可牧云巳却始终为自己保留了一颗温柔细腻的心，尽管他从来不说。
　　如今点星宗要靠顾月时撑着，无人在意他到底累不累，只有牧云巳陪伴他多年，像哥哥一样可靠，更明白他的诸多艰辛。
　　“多谢。”他自知他们师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么多无谓的推辞，明白牧云巳的好意，索性就收下了，“过几日，我会还给师兄。”
　　牧云巳抿着唇，最终点了头。
　　“对了，师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顾月时想起来问道。
　　牧云巳道：“方才看到你的徒儿跑了出去，像是气急了。”
　　“其实，昨夜他照顾你许久。”
　　顾月时手上动作一顿。
　　他全都没印象了。
　　牧云巳知道他的为人，轻拍着肩膀对他道：“去看看吧。”
　　顾月时知道这回是他的不对，便扔下针线往外走，“师兄，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人已在数米远之外了。
　　小师弟伏珂从外头一路跑来，半道见了他忙慌慌张张的说：“三师兄！”
　　“小师侄独自去了西潭，我拉都拉不住，这可怎么办呀！？”
　　顾月时稳住小师弟，“我先去看看，你带着师妹在家等我。”
　　小师弟懵懂点头，顾月时立刻前往西潭，一刻不敢耽搁。
　　西潭位于雾苍山后山，因为西潭附近有凶兽出没，为了师弟师妹的安全，顾月时严令禁止他们往那边去。
　　按着修真界的规律，凡是地势恶劣的环境必生凶兽，雾苍山寸草不生没有活物，可最适宜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顾月时虽然收拾他们容易，却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那些家伙的肉又老又柴，杀它们也没什么用处，是以顾月时和裴元心商量后就放任它们野蛮生长，将来还可以当做师弟师妹们练手升级的工具。
　　谁想巫麟那小子不偏不倚就这样撞了进去，顾月时担忧自己一进去或许就会看到他被吃的就剩骨头了。
　　一路御剑而上，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西潭，正好看到巫麟被甩出几米远撞断了一边的枯木，而那长着两只脑袋的猛兽正要伸出利爪撕碎他。
　　顾月时提着分天剑手冲了过去，从它的爪下将巫麟拽了出来。
　　“坐好。”顾月时将他丢在地上，急匆匆回身去揍那头凶兽。
　　虽说双头鹰确实凶悍，一爪子下去能抓穿十斤钢板，可顾月时也不是吃素的，分天剑剑尖闪着寒光震裂霜雾，剑气夹杂着啸声直扑双头鹰而去，一剑就削断了它的前爪。
　　双头鹰吃痛，鲜血撒了一地，脑子也清醒了。
　　它本来在西潭睡得好好地，忽然被个臭小子吵醒，还没来得把起床气撒出去就被人砍了爪子，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撞上活阎王了。
　　要说顾月时在雾苍山西潭也是威名赫赫，因为这厮简直就是个魔鬼，当年他尚在结丹期的时候就三五不时来后山扫荡，挨个胖揍这群凶兽，完全就是拿他们当练级跳板。
　　那段时期，雾苍山大大小小的凶兽们过得苦不堪言，顾月时打起来又凶又狠六亲不认，简直比它们更不是个人，可是打败了它们后又不杀，说是还要留着下次练手，于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刷怪，连个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是人吗？
　　于是能搬走的凶兽们都老实的连夜卷铺盖跑路，有些实在舍不得雾苍山这点老巢的就留了下来，双头鹰就是其中一个。
　　一见顾月时，双头鹰很快又回忆起了当年被这家伙提剑满山追着跑的艰难岁月，当场就哭了。
　　双头鹰说是鹰，长得其实和鹰没什么关系，它的两个脑袋又大又圆，像猫又像狗，可嘴又是鸟一样的尖喙，配着一双利爪和大翅膀，怎么看怎么怪异。
　　在顾月时看来，这帮子所谓凶兽就像是被什么人瞎拼凑出来的东西，动物学家看了都不知道该放哪个科属去，仗着自己性情凶悍随意发挥，一个比一个丑。
　　双头鹰没了爪子心里委屈，嗓子一扯“嗷”的一声哭得像个没了家的宝宝，一瘸一拐跑进了雪林身处，一路震碎了不少厚实的积雪，隔了老远都还能听到它的嚎声，呕哑嘲哳难听至极。
　　顾月时没理会它，收剑回身走向巫麟，弯腰蹲下来检查他的身体。
　　巫麟受了伤，手臂汩汩冒着血，脸也被双头鹰的翅膀扇肿，完全看不出曾经小帅哥的模样。
　　这孩子真惨。
　　顾月时在心里叹气，怎么就这张脸净受罪。
　　巫麟见了他就生气，恼火的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
　　他不仅仅恼恨顾月时，更恨自己现在宛若一个废物，连这种低等野兽都制服不了，还险些丧命于此，这让从小就狂妄的他自尊心极度受挫。
　　顾月时的手被拍开，倒也没生气，只说：“你受了伤，跟我回去。”
　　“我不要！”巫麟死活不肯，活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肿着脸跟他犟。
　　顾月时平静的看着他，虽然他确实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隐约也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巫麟照顾他大约也是费了心思的，可他却因为区区一件衣服就对他发脾气，仔细想想属实过分。
　　更何况巫麟还小，无论怎么说他一个成年人跟孩子计较这些，没有一点师父的风度。
　　“对不起。”顾月时知错就改，真诚道歉，“为师不该乱发脾气。”
　　“昨夜，辛苦你照顾了。”
　　巫麟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他又不是狗，挥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已经想好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破地方，满山没一个正常人，他就算死在外头，被他哥大卸八块，也绝不受这个鸟气！
　　他要理顾月时这厮一句，他就是狗！
　　可顾月时觉悟太高了，人家能屈能伸，道歉语气格外真挚绵软，半点不介意他的冷待，这给巫麟整不会了。
　　他终于憋不住哄，回头一眼撞进了顾月时乌黑的眼瞳中。
　　大部分时候，顾月时外在看来是没有情绪的，他最后能向外界表达真实情绪的窗口就是眼睛。
　　当巫麟看向他眼睛的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来自于他的歉意。
　　顾月时现在这样……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巫麟想不透其中缘由，他和顾月时相识的时间太短，不知道这人皮囊之下的两种人格，一时迷瞪住了。
　　顾月时趁机查看他的伤口，虽然确实流了很多血，好在没伤到根骨，他使了法术及时止血，又扯了衣带暂时包扎，打算把他带回去后上药。
　　天寒地冻，巫麟连打了几个喷嚏，走不动路，只能被顾月时背着回去。
　　他趴在顾月时肩头，这才注意到他只穿着中衣就出来找他，忽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顾月时安静的背着巫麟往回走，其实心情还算不错。
　　伏珂和杳杳小时候也喜欢被他这么背着满山走，时隔多年又背上了巫麟，感觉还挺好的。
　　也许就像裴元心说的，修仙路漫漫，身边有个徒弟陪着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第7章 第一次逛街
　　顾月时坐在桌边看着他吃，对自己的厨艺无比自信，这都是给师弟师妹们当高级保姆这么多年，还有裴元心那挑嘴的货磨炼出来的，收买一个巫麟不成问题。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后山。”顾月时叮嘱道，“危险。”
　　巫麟本想不屑的说那些低阶野兽根本不放在眼里，可话到了嘴边想起现在他的处境，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又碎了。
　　他忘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魔族少主。
　　顾月时在考量别的事，盘算着明天下山再置办一身新的。
　　他的目光在巫麟身上若有所思的落了片刻，又说：“明日陪为师下山去。”
　　“嗯。”巫麟吃肉高兴，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也完全想不起刚才他还满脑子要跑路的念头。
　　于是第二天，顾月时一早起身把巫麟喊了起来，师徒二人踩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离开。
　　他们是修仙的人，自然是要御剑飞行。巫麟是魔生第一次体验，站在顾月时的后头十分好奇，东张西望不安分。
　　他们魔族生来就会飞，根本不用凭风御剑借住外力，所以当他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细长剑身，看着下头飞速掠过的层峦叠翠巍巍山峰，新奇的不得了。
　　“不要乱动。”顾月时在他前面冷淡的提醒他，“摔下去了我可不管。”
　　巫麟轻哼一声：“我才不怕呢！”
　　顾月时回头，在他那张青青紫紫的脸上看了一圈，眼底渐渐地有了点笑意：“怎么，脸不疼了？”
　　一提到这个，巫麟就龇牙咧嘴的抽了一下。
　　昨天被那两个头的畜生甩了一翅膀脸着地直接破相，到现在都还疼。
　　他只得听话的捏住顾月时的衣摆，生怕真的掉下去。他现在可没有魔力护体，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的话，不死也会废了。
　　他们御剑飞行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顾月时算算距离差不多到了，就降落在一处小树林附近，然后徒步进城。
　　这个世界的修真者太多，经常会出现半道撞剑的惨烈交通事故，因此为了保证出行便利，由几大仙门出面一起制定了限飞令。
　　修真者不能在城市村庄密集点飞，不能正晌午飞，同一个门派出行尽量选择多人共用一剑，节省空间，每个门派都要定期申请飞行许可证，没证上路的家伙一律关起来反省七天。
　　为了进一步限制空中御剑的数量，他们还分了单双号限行，让所有修真者去给自己的剑上牌号，一把剑只能有一个号。
　　但是再怎么限制，这对那些有钱的仙门大户来说根本不叫事，人家钱多得是，可以同时备着两把剑。
　　只有点星宗这种破落穷酸户才需要为了出行犯愁，顾月时出门都要看日子，因为上次他偷偷在双号出行的去做任务的时候被逮到是单号剑，当场被罚了五十灵石，还要做一天的知识问答，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城门口接受盘查出示证件，确保没问题后他俩才被放行，巫麟一路都很困惑。
　　“以后你就知道了。”顾月时想起被罚的五十灵石就心头滴血，那可是足足五十个灵石！
　　他接一个单子才赚十个石头，现在就业竞争压力太大，僧多粥少，一下子被扣那么多，他能不心疼吗？
　　九华城是修真界鼎鼎繁华的十大主城之一，一般大家有事没事都会来逛逛，因为这里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宝器都有，有钱人满载而归，没钱的也可以一饱眼福，更别提还有很多有趣的新鲜小玩意儿。
　　巫麟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人类生活的城镇，枯叶城是魔族栖居地，可魔族早不再踏足人界地盘，所以他也算个小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惊讶。
　　起初他还能假装淡定，可走着走着就原形毕露，到处跑到处看，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眨。
　　顾月时看着他跑来跑去，纳闷这娃平时在家过得什么日子，难道家里人苛待他连出门都不许吗？
　　他穿着勉强缝补好的外衫，拎着巫麟走进了一家成衣店，“待会儿再逛别的，先陪为师买衣裳。”
　　巫麟不想听话，可他兜里没钱又不认路，只好跟在后头进去。
　　彩衣阁楼的掌柜热情洋溢的招待了他们，虽然顾月时身上的补丁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掌柜仍然服务周到，毕竟顾月时长得好，而且冷冰冰的看起来不好惹，掌柜的不想得罪人。
　　巫麟刚想找个椅子坐下歇着，却被顾月时往前推了两步，只听他对掌柜说道：“帮他挑件能穿的。”
　　“好嘞！”掌柜的连忙让小二哥过来帮忙，亲自给巫麟选衣服。
　　巫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小二哥浑身摸了个遍，正要发脾气，顾月时冷声道：“不许动。”
　　巫麟不满，很想叛逆一回，可掌柜的很快就抱了一大堆衣裳下楼来，笑眯眯的说：“真人，您看有没有和您心意的？”
　　顾月时一打眼，从那堆衣服里挑了个颜色最鲜艳的出来递过去：“去试。”
　　巫麟瞥了一眼那绿油油的外衫，眼角青筋直跳，“我不穿！”
　　“像个菜蛙”
　　顾月时不高兴了：“你懂什么是审美？”
　　他无视了巫麟的意愿，将他一掌推进试衣间，强迫他换上。在他看来，年轻小孩就应该穿得精神喜庆点才好，别像裴元心那家伙，老瓜刷绿漆，越瞧越不顺眼。
　　巫麟只能憋屈的换上衣裳出来，连镜子都不肯看，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坨四条腿的□□。
　　顾月时摩挲着下巴冷着脸看着巫麟，他不懂这衣服明明就很喜庆，翠绿翠绿的，为什么巫麟一穿上就浑身冒傻气。
　　一定是他气质没有拿捏好。
　　他又挑出另一件说：“试试这个。”
　　巫麟一回头。
　　是你娘的粉色。
　　于是，巫麟这辈子没穿过的各种颜色的衣服在今天都试过了，粉的黄的红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件绣着花开富贵团锦样式的袍子，哪一件都花哨的令人窒息。
　　旁边的掌柜也很无语，真人怕不是眼睛有问题，谁家正经孩子穿得跟年画福娃似的。
　　由于巫麟拒不配合，顾月时只能遗憾的放弃要打扮他的想法。
　　“我自己来！”巫麟没好气的说，然后在成山一样的衣堆里挑了个黑色的穿上。
　　顾月时捧着杯子的手顿住了。
　　虽然黑色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稍稍有些过于沉闷，可不得不承认，巫麟穿黑色就是好看，尽管脸上的伤还没好，但依稀仍能看出俊雅秀致的轮廓。
　　男孩子穿黑色也不错啊……
　　顾月时只好满意：“就这件。”
　　见他终于不再折腾自己，巫麟悄悄地松了口气。
　　轮到顾月时选衣服了，不过他的喜好很简单，只挑白色看。
　　巫麟吃着果子看顾月时选衣裳，虽然顾月时皮相不错，穿白的也不错，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执着，明明有别的颜色可选，但他就是不看一眼。
　　最后顾月时选了一件和之前被撕坏的那件相差无几的付款，当场就换上了新衣。
　　然而等到了付钱的时候，巫麟才再次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掌柜的说，两件合计一百灵石，四舍五入去个零头，九十。
　　顾月时神色不动，淡淡的跟老板说：“便宜点。”
　　“那真人您想出多少？”掌柜出于尊敬，仍是和善的笑着问他。
　　顾月时必出了五个手指：“五十。”
　　掌柜眼皮直跳，看起来马上就要昏厥，“没有这么做生意的，真人，这是赔本买卖！”
　　顾月时深谙砍价不对半，回家吃干饭的道理，不为所动的继续：“可以。”
　　接下来就是顾月时和掌柜的激烈交锋，掌柜死守底线，顾月时不温不火不疾不徐，冷着脸和人家砍价，刀刀见血。
　　巫麟果子都吃不动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俩对线。
　　说到砍价，他这个便宜师尊简是个人才硬是能用一张谪仙般的脸跟人分厘必争寸步不让，最后用了五十五个灵石合作愉快。
　　从九十灵石到五十五，巫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在他们枯叶城，真要有人这么还价，估摸着能被老板一路追杀到死海边。
　　顾月时心满意足的带着巫麟走出成衣店，身边的人太过安静，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巫麟，只见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心说这倒霉孩子又怎么了。
　　巫麟心情复杂。
　　顾月时砍价成功心情不错，好心的给他解释：“条件有限，能省则省。”
　　想起刚才结账时掌柜难看的脸色，巫麟没法把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和杀价不见血的家伙联系起来，只觉他过分吝啬，格局太小了。
　　顾月时知道他心中所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懂个锤子。
　　这个家四处用钱，可能挣钱的人却只有他和二师兄，不省着点用的话，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不知人间疾苦的小混蛋！


第8章 青霄门
　　顾月时很担忧，因为一般小说里这种圣母特质最招黑化徒弟喜欢，那帮白眼狼给点好脸马上就地开染坊，光是靠着脑补就把自己攻略了，还要怪师尊太勾人，不要脸。
　　顾月时深知不能给这些王八蛋一点温暖的机会，正所谓圣母心软一时爽，徒弟黑化火葬场。
　　就在他嘀咕的时候，忽然一阵甜香味传来，他抬首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拐到了零食铺，里头专卖些小孩儿喜欢吃的东西，果脯杏仁糖梅花糕什么都有，他记得小师妹最爱他们家的松子糖。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为师去去就来。”顾月时对巫麟缓缓说道，迈着并不蹒跚的步伐渐渐远去。
　　浑然不知被占了便宜的巫麟点头应下，并不关心他去了哪里，对顾月时的叮嘱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这边顾月时刚转身走开，他就被别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跑走了。
　　顾月时惦记着给家里的师弟师妹买零食，在铺子里挑挑拣拣，让小二哥帮他打包带走。
　　目光触及红彤彤的山楂糖球果，顾月时犹豫了一下，巫麟好像挺喜欢吃甜食，回去后杳杳和阿珂都有好吃的，总不好让他看着别人吃。
　　摸了摸口袋里还剩的灵石，顾月时盘算了下，最后还是咬牙买了一包糖球。
　　巫麟也挺可怜的，家世凄惨孤苦伶仃，拜到他的门下貌似也没过几天好日子，给吃点糖也没什么，反正钱也够，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二哥已经习惯了这位常来光顾的仙气飘飘的美人仙长竟然会为了那一厘三分锱铢必较，反正修真界奇葩多了去了，什么人都能碰到，见怪不怪。
　　顾月时付了钱终于满意离开，谁知一回头发现本该在原地等他的巫麟不见了。
　　……
　　我原来那么大一个倒霉徒弟呢？
　　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丢了徒弟，顾月时认真地站在街头思量着要不要趁机回去假装无事发生算了，反正本来也不是自愿收的徒弟。
　　心里是这么打算的，可脚下又迈不出一步。
　　一想起巫麟可能在外头流失被人欺负，顾月时的良心过不去，代入一下，简直想想都难受。
　　我这圣母病可能是没救了。
　　顾月时叹气，认命的拎着零食到处找人，他没法克服良心道德的谴责，把一个未成年孩子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扔在外头。
　　可是九华城太大了，林林总总光是街道就有几十条，他一个个的钻也不知找到什么时候，顾月时停了下来抬手掐算，看看他大概在什么方位。
　　巫麟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弟，身上留存有他的一点气息，找起来相对容易点。算好方位后，顾月时疾步赶过去，怕他万一不听话又跑远找不到。
　　他走得飞快，一直过了三个街道才找到他，还没来得及上前责备两句，就听巫麟在大声跟人争吵着什么，好像出事了。
　　顾月时一个瞬步抢到巫麟身前，抬手伸出两指轻松的拦下了即将刺向他的软剑。
　　被人空手接白刃，那姑娘凶神恶煞的用力瞪了过来，在看清顾月时的脸后微微一怔，忽然又敛了方才那凶狠的表情，说话声不由得也软了几分。
　　“你是何人，为什么阻止我教训登徒子？”
　　那姑娘容貌清丽满头珠翠，浑身上下数不清的珍惜灵宝，顾月时认出被自己夹住的软剑是绝灵，修真十大名剑之一。
　　看来这人就是青霄门的大小姐，纯雅。
　　顾月时将她的剑放下，淡淡的回道：“不知我那劣徒怎么冒犯了仙姑？”
　　听说是他的徒弟，纯雅神色稍有缓和，眉间却仍旧恼怒：“他一路尾随我，还想借机对我无礼！”
　　顾月时回头看了一眼巫麟，这可怜的孩子脸上的伤还没好，又被人揍了一顿，这下更不能看了。
　　这都是什么运气，他没搭理纯雅，弯腰把巫麟扶起来，仔细查看身上的伤口。
　　巫麟听纯雅颠倒黑白，气得张口就骂：“你是哪来的丑八怪老妖婆！谁尾随你了！？”
　　长这么大没被人如此羞辱过的纯雅脸色铁青，扬剑要杀，一边对着身后跟着的几个男子怒道：“你们几个眼瞎了啊！？”
　　“没看到我被欺负了吗！？”
　　顾月时头疼，巫麟这家伙就是个妥妥的小闯祸精，走哪都不省心，十分后悔带着他出门见世面。
　　可是再闯祸，那也是他的徒弟，顾月时把他护在身后，对着纯雅冷声道：“仙姑息怒，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我这徒儿虽顽劣，可也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登徒子。”
　　巫麟跟在他身边不过短短十天，可顾月时就是肯定他绝对干不出当街尾随调戏女孩的事，毕竟在巫麟这个干饭人眼里，可能隔壁羽霞派后山的猪都比女孩子吸引力更大些。
　　见他回护，纯雅刁蛮的指着他质问：“真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撒谎？”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顾月时按捺着性子同她说话，“但也请仙姑允许我徒儿说两句。”
　　说罢，他对巫麟又道：“为师在此，你但说无妨，不要怕。”
　　巫麟才不稀罕他的维护，可当他看到顾月时眼里的警告，顿时收敛了戾气，老实的回道：“我在路边玩，看到有人杂耍好奇过去看。”
　　“然后这个老……这位仙姑非说我跟踪她，意图不轨。”
　　“我真的没有！”
　　顾月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平静的说：“下次不要乱跑。”
　　语罢又扭头对纯雅道：“仙姑可听明白了？”
　　纯雅不屑轻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认得这身衣裳！”
　　顾月时无语，大街上这么多人，巫麟穿得又不是什么独家高定，怎么就能肯定非是他？
　　巫麟怕他不信自己，刚要开口争辩，顾月时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听无比笃定的道：“仙姑，那不可能是我徒儿。”
　　“我信他。”
　　巫麟一愣。
　　他没想到顾月时竟然会这么坚定的信任他。
　　他又不傻，对面那气焰嚣张的女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不好惹，他还以为照顾月时这种抠门冷淡的性子，多半会大事化小随便应付就过去了，毕竟他们之间可没什么深厚的师徒之情。
　　况且，“我信你”这三个字对巫麟来说也着实新奇，从未有人这么坚定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就如此相信他的说辞，而且一副护到底的样子。
　　可是谁、谁稀罕啊！
　　巫麟恼怒的想着。
　　见顾月时就是要护短，纯雅正要继续刁难，忽然有另几个青霄门弟子押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男人过来，朗声道：“大小姐，我们抓到了这个登徒子！此人正欲逃跑，身上还带着您的玉佩！”
　　纯雅原本嚣张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看了看被押解着的男子，又看了看巫麟，神情变了几变。
　　此时身后的一个青霄门弟子小声说：“仔细想想，方才对大小姐不轨的那人，身影好像的确更壮些。”
　　纯雅回头怒视着他，骂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顾月时叹气，不想跟他们啰嗦：“既然误会解除，仙姑可否还我徒儿一个清白？”
　　纯雅脸色通红，咬唇似是不甘，她是不可能跟一个臭小鬼道歉的。
　　顾月时面色沉静，开始讹人：“我徒儿平白受此冤屈惊吓过度，怕日后会留下无可抹去的伤疤阴影。”
　　“他年纪小身世凄苦，又失了亲人呵护，若是因此事落了心病梦魇，或许还需费心医治。”
　　他这话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你的诬陷伤害了他们巫麟幼小的心灵，以后可能需要去看心理医生，要他们花钱赔偿。
　　巫麟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月时胡说八道，刚想出来打脸，忽然瞥到了顾月时的眼神，一下子福至心灵。
　　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能做师徒的都是上辈子结了孽缘的，巫麟很快就调整好情绪配合着掉眼泪，抽抽搭搭的捏着顾月时衣摆，一副的确被吓到了的德性，演技可以拿奖。
　　顾月时非常满意，这孩子真上道。
　　他这一哭，纯雅撂不下脸面，只好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过去，语气仍旧不好：“这事算本姑娘认错，拿去给你去买药。”
　　顾月时接过荷包不动声色的估量了下，沉甸甸的，估摸着灵石数量不少。
　　青霄门果然富裕，打发碰瓷的都这么大方。
　　发家致富的路子这不就来了吗？
　　顾月时不觉得心虚，理直气壮地收下：“多谢仙姑。”
　　事情到此结束，顾月时不想多留带着巫麟离去，他的确受了点伤，还要去找个医馆看看。
　　可纯雅却不想放他走，她看上了谁就要得到，拦住顾月时道：“我叫纯雅，不知真人尊姓大名？”
　　顾月时只顾着走，也没注意她的脸色，头也不回的道：“在下点星宗，顾月时。”
　　“告辞。”
　　说罢他拉着巫麟一个闪身离去，从头到尾就没给纯雅一个眼神。
　　可纯雅不知着了什么魔，一直痴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自小见多了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男人，忽然有人对她面不假色淡定自若，真的是好特别。
　　她就喜欢这种不搭理她的男人，而且看上了，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无论死活。
　　青霄门的大小姐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第9章 踏平点星宗
　　青霄门是修真界最古老的八大世家之一，家大业大，而纯雅又是掌门独女，从小得天独厚受尽宠爱，自然被养得骄纵任性，小时就爱欺负人，大了更加跋扈。
　　据说当年紫云真人的女儿就因为在一次盛宴上美貌压了她一头，纯雅看中的郎君没有选自己，因此就被她下了毒毁容断了根基。
　　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所为，可事发之地确实是在纯雅闺房，传言四起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只因紫云真人是个散修没有靠山，不能为女儿讨回公道，最后不了了之。
　　这种事听多了，顾月时对纯雅这个人没有好印象，能从她手里讹点钱已经可以了，不要节外生枝。
　　巫麟却很不服气：“师尊，就这么算了吗！？”
　　他被人无缘无故污蔑还受了伤，睚眦必报的他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顾月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不然呢？”
　　“你打得过她吗？”
　　巫麟抿唇扭头，闹脾气了。
　　顾月时带他进医馆处理伤口，纯雅的软剑留下的伤痕看似细小，其实深可见骨，绝灵本就是凶剑，出鞘必见血，以他的医术搞不定，必须要专业人士来。
　　等伤口清理好，顾月时见巫麟低着头仍然不高兴，深深一叹。
　　倒霉孩子。
　　他带阿珂和杳杳这么多年也没这么费心过，他一个顶十个麻烦。
　　顾月时向来说不出好听话，想来想去掏出刚买的糖球递过去，试图缓和气氛：“吃糖吗？”
　　巫麟抬眼哼了一声，不满他拿自己当三岁孩童：“小孩子才吃糖！”
　　“你不是孩子吗？”顾月时眼底浮现笑意。
　　巫麟想犟嘴说他都三百岁了，搞不好顾月时还得叫他一声哥，可一想起现在他的身份，只好闷头认了，“我不吃！”
　　顾月时耐心有限，他很不想哄这种麻烦的臭小孩，手痒很想揍他，可他满脸是伤，实在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只好把纸包塞他手里，爱你大爷的吃不吃。
　　老子不伺候了。
　　巫麟被他强塞了油纸包起初很嫌弃，可抱着纸包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受住诱惑，捏了颗红红圆圆的果子放进嘴里。
　　等顾月时气消了再回头一看，巫麟吃得头都不抬满嘴塘渣，看不出刚才那个不屑一顾的人是他。
　　破小孩，这就真香了。
　　顾月时好气又好笑，好好的孩子学什么傲娇，不知道傲娇小孩最欠打吗？
　　巫麟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想问他怎么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做派，多少也知道自己丢脸。
　　见他脸红，顾月时语气缓和不少，轻声说：“喜欢就喜欢，说出来又不会有人笑话。”
　　“骗人。”巫麟闷闷的，“无论我喜欢什么，哥哥都会嘲笑我。”
　　顾月时纳闷，这都什么王八蛋哥哥。
　　巫麟忽然觉得头上有些温暖，顾月时正轻轻地摸着他的脑袋，像在安慰似的拍了拍。
　　其实巫麟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总觉得好像被人轻视了，在枯叶城谁要是敢这么做，他能当场把人手给砍下来。
　　可是顾月时好像不一样……
　　巫麟说不上为什么，尽管顾月时那张死人脸冷冷淡淡的，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个蚂蚱差不多，但他诡异的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柔。
　　“我还想吃。”巫麟假装不在意，嚷嚷着说：“还要糖球！”
　　顾月时马上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吃吃吃，个小王八蛋一分钱不赚，嗷嗷要吃的倒是毫不客气！
　　转眼就吃完大半包，你是猪吗？
　　可是顾月时骂归骂，转头到底还是在店里又买了一包，简直比人格分裂还离谱。
　　他安慰自己这行为不叫溺爱，毕竟靠巫麟讹了不少钱，给他吃点好的也算羊毛出在羊身上。
　　两人在九华城逛了一上午，吃得穿得买了不少，顾月时基本都是给别人置办东西，他自己除了一身衣裳就再没旁的，他自恃是个低欲望的人，除了对赚灵石感兴趣，什么都不想要。
　　巫麟不能理解他对灵石的执着，他又没怎么过过穷日子，只顾边走边吃，像个真正的十几岁孩子。
　　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逛完要离开，巫麟心满意足，顾月时的百宝囊里装得大半都是他的口粮，全是他爱吃的东西。
　　顾月时侧头听他哼着首听不懂词调的歌，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不像是这边的风格。”
　　巫麟咬着肉干咕哝不清的说：“是我老家的那里的，人人都会。”
　　顾月时无意探听他的过去，不想揭他的伤疤让他回忆起那些事，尽管心头有一丝异样，却还是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了。
　　“月时？”
　　就在他们准备御剑飞行，顾月时忽然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只见一个青衣白发的修士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温掌门？”
　　来人正是隔壁山头羽霞派的掌门温玉，顾月时与他交情还不错，属于偶尔见到会打招呼的那种关系，便过去寒暄了两句。
　　羽霞派与他们点星宗只隔了一个山头，可境遇却大不相同，人家温玉比裴元心靠谱了不知多少倍，人如其名，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令人如沐春风。
　　毕竟吃过不少人家山里的猪，顾月时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甩脸子，客气的问：“温掌门也是出来采买的吗？”
　　温玉点头，目光落在巫麟身上，柔声问：“这是你新收的小徒弟？”
　　“正是。”顾月时让巫麟行礼，给他介绍：“这位是羽霞派的温掌门，还不快来拜见。”
　　一听说是羽霞派，巫麟嘴里的肉干险些把自己噎死，他当然知道顾月时偷人家猪的事。
　　他可没有顾月时的厚脸皮，偷人家猪还能面不改色的寒暄，尴尬的道：“拜见温掌门。”
　　温玉是真心喜欢孩子，尽管巫麟脸上青青紫紫全是伤，可他愣是能看出这孩子眉目俊秀，不停地夸他来日必成大器。
　　不一会儿有几个弟子来找温玉，个个都是良材美玉气质不凡，那就是温玉的徒弟了。
　　因着各人都还有事，被徒弟缠得紧的温玉只得先行告辞，临别前还特意送了见面礼给巫麟，是个小小的储物戒指，能装不少东西，算不上特别值钱，可胜在心意。
　　等人走后，巫麟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那戒指，要搁以前他是看不上这种小东西的。
　　顾月时看着温玉被弟子们簇拥离去的背影，同情的直摇头。温玉人挺好的，就是眼光不行，养得这些个徒弟没一个好东西，盯着他的眼睛直冒绿光，也就温玉这个迟钝的傻子发现不了端倪。
　　当顾月时看着自家那拿着戒指嚼肉干的糟心徒弟时，忽然豁然开朗，果然人都是对比出来的。巫麟这破小孩熊是熊了点，饭量无底洞，可到底是比温玉的那些混账徒弟好多了，看着将来就不是那种会以下犯上的人。
　　这么一想，顾月时就觉着格外有安全感，看巫麟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巫麟只道顾月时莫名其妙的就对他温和了不少，嚼着肉干想不明白，只当他脑子有病，成天阴晴不定的。
　　师徒俩心思各异回到点星宗，小师妹早就等着了，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缠着他俩说话，问他们在山下都见了什么。
　　顾月时把买来的零食拿出来给伏珂，还给小师妹买了漂亮头饰。女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辛杳马上就把钗子戴在头上，原地转圈圈，欢喜极了。
　　巫麟站在旁边看着顾月时低头与师妹师弟说话，尽管他还是那个冷冰冰的表情，可他就是无端觉得他在微笑。
　　顾月时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那么点人味，巫麟咬着肉干默默地这么想着。
　　身为魔族，他无法理解人类的复杂情感的，可不知是不是被现下的气氛所影响，他竟然慢慢地也觉得有些高兴。
　　这么一看，这破地方也还是有点好处的。
　　然而他这种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很久，因为很快顾月时又不做人了。
　　当他被塞了棒槌和木盆被撵去洗衣裳的时候，巫麟实在很想骂他两句。
　　“自己的衣服自己洗。”顾月时说道。
　　这辈子不知道衣服原来是要手洗的巫麟气恼极了，“我不洗！”
　　“不洗就没得吃。”顾月时冷淡说完回身关上门。
　　他绝对不会再给徒弟洗衣服了，又不是女孩诸多忌讳不能下凉水，男孩就不能惯着。
　　巫麟在心里念了一万遍人在屋檐下，最后只能捧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去湖边洗，一边抓着棒槌一边在心里骂人吗，魔界最尊贵的少主如今寄人篱下，连个裤头都要自己洗。
　　点星宗这破地方，包括顾月时在内，来日他迟早是要带人踏平的！


第10章 纯雅到访
　　“我门心法讲求一个‘净’字，需得平心静气，排除杂念。”
　　“清心如水，波澜不惊。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
　　顾月时盘腿打坐双目紧闭慢条斯理的给巫麟讲解，双手在半空结印，眉间隐隐有清光在闪。
　　可是他说的这些东西巫麟一个字都听不懂，虽然他试图盘着腿学着顾月时的样子打坐，可惜坐姿没个正行东倒西歪，更别提静心修行了。
　　他们魔族从来不会搞这一套修行，因为魔力是靠着打架上涨的，越是打架狠的强者魔力就相对越强。
　　对他来说，放眼整个魔族数万人，除了他哥巫玄和姬星火那个混蛋，巫麟几乎可以算得上未有败绩，这也是他能在枯叶城作威作福无法无天最根本的原因。
　　他们和人类不同，没有什么生来三六九等的狗屁说法，一切全凭实力说话，强者为尊，否则就算你是魔尊亲子也得不到尊重，所以巫麟对阶级的观念并不那么深刻，某种意义上和顾月时的想法诡异的一致。
　　顾月时作为一个现代人，即便在这里过了一百多年，有些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喜欢修真界凭血脉出身分等级的规矩。
　　外头明明有许多弟子天资聪颖能力超群，可就因为出身清寒不得重视，在门内的待遇大多不好，白白浪费了天赋，为那些世家子做踏脚石。
　　“不要走神。”
　　顾月时冷声说道，他不用睁眼都知道巫麟那小子根本没在好好修炼。
　　被抓住开小差的巫麟重新坐好，不服气的道：“师尊，你都让我打坐一上午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打坐如何静心？”顾月时睁眼看向他，“凡人修仙只这一条路子可走。”
　　巫麟撇嘴，“那是凡人太弱了。”
　　“你说什么？”顾月时皱眉。
　　巫麟赶紧闭嘴，可他是真的坐不住，嚷嚷道：“师尊，我饿了。”
　　顾月时眉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两小时之前才刚吃过一盆肉，这才多久又饿，除了吃你还能干点啥！？
　　真就是个饭桶？
　　顾月时觉着成仙这辈子是没指望了，裴元心这个狗常常让他气得脑壳疼，现在又多个糟心徒弟，恐怕不要两年他就能原地灵魂升天，都不用渡劫。
　　也不怪巫麟嘴馋，魔族的整天都在忙着打架斗殴，谁有那闲工夫去研究吃食，而顾月时的厨艺又是一等一的好，所以没见过世面的巫麟就彻底沉沦了，每天想的都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认真的想着，顾月时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等以后报完仇，回来把他绑回去关起来专门当他的厨子，想吃啥吃啥。
　　顾月时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准能来个现场清理门户。
　　这时辛杳开开心心的跑进来，拉着顾月时的袖子撒娇：“三师兄，我也饿了！”
　　小师妹亮晶晶的大眼睛和甜美小梨涡成功治愈了顾月时那颗被巫麟气到千疮百孔的脆弱心脏。
　　人间不值得，可杳杳值得。
　　顾月时哪有不同意的，当下就起身要去做饭。
　　巫麟不服气：“凭什么她说肚子饿你就肯起身？”
　　“你也是女孩子吗？”顾月时冷冷的看他一眼，越看越糟心。
　　巫麟哼了一声，等顾月时出去后他就拿眼睛瞪辛杳，想不通这黄毛小丫头有什么好，让顾月时成天当个宝似的捧在手心里宠着。
　　虽有几分姿色，可到底年幼，半点女人味都没有。
　　辛杳对他兴趣不减，打定主意要过长辈的瘾，凑过来自告奋勇的说：“小师侄，我来教你打坐静心！”
　　“切。”巫麟不屑轻哼，“我才不需要。”
　　辛杳被顾月时宠得天真烂漫，脾气却一点不娇蛮，跟谁都不生气，根本不介意巫麟冷淡，反而还安慰道：“三师兄其实特别温柔，你再过几天就知道啦！”
　　巫麟怀疑的看着她，温柔这两个字跟他有一灵石的关系吗？
　　“他以前从来不收徒的。”辛杳坐到他旁边，从顾月时给她亲手缝制的小荷包里抓了把松子糖吃，又说：“掌门师兄以前也曾带回来过好几个小孩，可是他都不收，原路送回去了。”
　　“只有你是特例呢！”
　　巫麟目光落在辛杳手中那一把子香喷喷的松子糖上挪不开，不经意的问：“为什么不收徒？”
　　“因为他怕被徒弟欺负。”辛杳眨巴着大眼睛神神秘秘的告诉他，“三师兄胆子很小的。”
　　巫麟不不信，“他那种性子，哪个人能欺负他？”
　　“哎呀你不懂！”辛杳见他眼睛老盯着自己手里的糖，特别大方跟他分享：“要不要吃松子糖？”
　　巫麟轻咳一声试图挽尊，想说谁要吃女孩子的东西，可架不住松子糖太香，他忍不住诱惑从辛杳兜里抓了一把，一边又唾弃自己，竟然沦落到跟小女孩分食的境地。
　　辛杳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即便是巫麟这种混世魔王也很难讨厌她，两人边嚼边聊八卦，很快就成了志趣相投的朋友。
　　辛杳继续聊她三师兄：“他是怕将来会被徒弟关小黑屋。”
　　巫麟吃着糖一脸茫然：“关小黑屋是什么意思？”
　　辛杳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巫麟震惊的松子糖都忘了吃：“真的？”
　　怪不得顾月时当初收留他的时候那么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原来是有前车之鉴。
　　巫麟越发觉得人类很奇怪，他们魔族大多都喜欢独来独往，很少有成亲结伴的说法。喜欢就在一起睡觉，不喜欢一拍两散，他们向来是不怎么搞强迫那一套的，因为散漫自由惯了，因此非常讨厌被拘束的感觉。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有兴致搞如此复杂的东西。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吃点好的。
　　跟辛杳聊了两句，巫麟开始跟她打听后山西潭，他对那些凶兽特别感兴趣，尤其上次吃了亏，巫麟骨子里不服输的血脉又开始不安分，时刻想着要赢回来。
　　提起后山，辛杳也很向往，她长这么大从来不被允许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顾月时总是说她修为不到家，暂时还不到历练的地步。
　　伏珂倒是去过两次，每次都带着一身伤回来，辛杳听他讲起过后山种种神奇的凶兽，内心深处竟然还有几分向往。
　　人都是叛逆的，越是不让干的事就越想干，越是妈妈不准做的禁忌就越想越线去做。
　　巫麟这混世魔王立刻开始给她洗脑，辛杳渐渐就被带歪，两人交头接耳，谋划着要搞个大的。
　　其实巫麟也知道拖着个小女孩累赘，可他对后山一无所知，还要靠她带路，又怕她去找顾月时告密，索性一同划到自己阵营里，这样两人就是共谋了，出事顾月时也不好对他怎样。
　　等到顾月时回来就看到两个孩子坐在桌前交头接耳小声说着话，气氛甚好。
　　阳光透过窗子撒进来落在二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少年少女眉目清秀年岁相当，看着真有那么几分青梅竹马的意味。
　　顾月时恍惚了片刻。
　　然后他无情上前拎着巫麟走开，冷酷隔开了两个孩子的距离。
　　虽然他不反对BG恋，但早恋就是不行的，而且杳杳还那么小，巫麟这臭小子不配！
　　巫麟莫名其妙被丢到一边，还以为他俩谋划闯祸被察觉了，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半晌。
　　而顾月时护犊子心切，生怕杳杳被引诱。
　　辛杳偷偷给他做了个手势，意在证明自己绝不会背叛，说好了要一起探险，那就肯定不食言。
　　而顾月时浑然不知自己疼爱的小师妹已经被带歪了。
　　“师叔，有人登门造访，点名要见您。”
　　此时门外传来声响，顾月时回头，陆向岚低眉顺眼的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
　　“我知道了。”顾月时看他脸色就不怎么好，冷淡点头，“你先下去吧。”
　　陆向岚知道这位师叔不待见自己，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巫麟很好奇，他对顾月时了解不深，却也知道他这个人看似冷淡，其实真正讨厌的东西很少，对外更是对本门弟子护短到了一个病态的地步。
　　陆向岚怎么说也是点星宗的人，而且还是他的师侄，按理不该这么明着厌恶才对。
　　巫麟瞥了一眼刚刚离去的陆向岚，他对这人没什么印象，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顾月时这么排斥他是为什么呢？
　　不知不觉中，巫麟开始对顾月时有了几分探知的兴趣。
　　等人走后，顾月时才道：“厨房里的饭做好了，你们先吃吧，我去门外会客。”
　　巫麟听说有好吃的跟着辛杳高高兴兴的直奔厨房，顾月时看着他俩欢快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他这都什么命，天生就是个操心的保姆。
　　顾月时深深叹气，想起门外有人到访，收拾好心情去看看。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前来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青霄门的大小姐，纯雅。


第11章 师尊的危机
　　说实话，顾月时是有点懵的，因为他压根不知道纯雅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找他，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情，上次在九华城一别过去了好几天，怎么突然找上门来？
　　他暗忖莫非这位刁蛮大小姐回去后不甘心，又要来找麻烦？
　　想不通来由，顾月时只得小心应对，刻意避开了纯雅想要依偎过来的手，保持了安全距离：“不知仙姑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纯雅理所当然的轻哼，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说罢她抬脚往里走，四处打量着点星宗的环境，面上是掩不住的嫌弃：“真人平日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如此破落穷酸，怎能住人？”
　　关你什么事，又没人请你来。
　　她如此没有分寸，顾月时很不耐烦，虽然他自己也时常吐槽雾苍山这破地方狗都不住，但毕竟这自己家，自己说可以，不代表能容忍别人跑到这里来指摘嫌弃，再说他跟纯雅一点都不熟，凭什么听她啰嗦？
　　“仙姑既觉得无趣，大可以回去。”
　　他淡淡的回道，“雾苍山常年被霜雪覆盖，的确荒凉，也不适合仙姑这样的金枝玉叶。”
　　纯雅不满他冷淡，盯着他的脸看娇嗔着跺脚：“你这人真讨厌！”
　　“才刚来就赶人家走，你都不会怜香惜玉吗？”
　　也难怪纯雅惦记他，顾月时的脸实在是很能唬人。
　　他一身白衣立于冰天雪地，目若寒星唇红齿白，不言不语冷冷清清的仿若和这苍茫雪境相和相衬，比画中仙还要动人。
　　纯雅脸颊绯红，她不是没见过英俊的男人，可那些善于应奉她的男人见多了腻得慌，轻易得手的大多都不珍惜，因此她专爱挑自己得不到的，尤其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最有意思。
　　纯雅被宠爱太甚，心里没什么善恶是非，任性的要求别人必需满足自己的欲望。并且她自负凭借着美貌就没有她抢不到的男人。
　　与其说她看上了顾月时，不如说顾月时是她没接触过的新品种男人，顶多算个消遣。
　　顾月时懒得看她矫揉造作，更没心思欣赏对方精致美丽的装扮，只想赶紧送走这尊食人花，一分钟都不愿意待。
　　他是绝对不会想到纯雅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的，因为纯雅这些年在修真界的名声不佳，谁都知道她只爱那些名门仙家之后，也就是所谓的高富帅，像顾月时这种又穷又冷的人，应该不在她狩猎范围内。
　　可顾月时不懂女人，或者说他不懂人心，人都是犯贱的，他越是冷淡，纯雅就越心痒难耐。
　　她非要顾月时带着她逛逛，态度已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高傲，盛气凌人。
　　顾月时实在没有耐心，干脆直接送客：“仙姑若是真的无事就请回吧，我们点星宗招待不起。”
　　就在此时，巫麟带着辛杳开了。
　　“三师兄！”
　　辛杳小步跑到他身边，圆圆的杏眼好奇的看向纯雅，小声问：“这位仙子姐姐是谁呀？”
　　“贵客。”顾月时催着她快进去：“此处风大，你们都快些回去。”
　　辛杳听说是贵客，连忙拉着巫麟离开，生怕给师兄带去麻烦。
　　纯雅双手环胸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面上的神情并不是很好看。
　　辛杳今日也穿着条藕粉小裙子，那是粉色控的顾月时专门找人定做的，花了不少灵石，辛杳穿在身上很好看，处处透着少女的灵动甜美。
　　可她不知道纯雅也喜欢这个颜色。凡是女人，大多都很讨厌与人撞衫，尤其是撞到比自己漂亮的。
　　辛杳比纯雅小了快两百岁，可稚嫩的小脸却隐约能看出来日的妍丽，假以时日待她长成，又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
　　而纯雅却绝不是一个大度的女子。
　　巫麟看出纯雅对辛杳的敌意，他也算在女人堆长大，从前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女魔经常出入父亲的卧房，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比顾月时看得明白。
　　那女的是惦记上他那便宜师尊了，毕竟顾月时那张脸蛋确实能吸引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只是他整天一副除了赚钱养家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所以不知道自己私底下行情有多好。
　　啧。
　　想到这里，巫麟顿时有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尽管他比顾月时更讨厌纯雅，却又不知为什么很想看顾月时恼怒生气的模样，肯定比现在这冷冰冰的棺材脸好看。
　　顾月时就差在脸上写了表他有多烦那女人，巫麟根本不担心他被拐走。
　　一想起顾月时清冷的面上因为恼怒而绯红，巫麟想想都兴奋，宛若一个变态。
　　辛杳拽着还要伸头看的巫麟往回走，小声说：“咱们走吧，不要打扰三师兄。”
　　“你不好奇吗？”巫麟被她拽着走，开始胡说八道，“说不定将来你要有师嫂呢！”
　　辛杳吃惊的瞪大眼睛：“是谁呀？”
　　巫麟把她拉到墙角后头，指着纯雅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纯雅扒在墙角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又思索了很久，最后肯定的点头说：“这个姐姐很漂亮，和我师兄正相配！”
　　“哪里配？”巫麟翻白眼，显然不满这个回答，吓唬她说：“如果她真要当了你师嫂，你会被她生吞活剥！”
　　辛杳害怕的哆嗦了一下，却又不信漂亮姐姐真的会吃她。
　　她还太小不懂男女之事，更不会识人，对人的认知就简单的停留在好看不好看的表面功夫，顾月时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她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以为人人都是好人，
　　巫麟看她一脸有听没有懂，又趴回去偷看，两人做贼似的躲在墙角后头。
　　伏珂恰好路过，没过多久就加入了偷窥大军，三个人互相推搡着看顾月时的热闹。
　　顾月时快要被纯雅烦死了，又不能真的使用暴力手段撵人，怕青霄门的人上们来找茬，头上青筋直跳，克制住要拔剑的冲动。
　　纯雅当然知道他不耐，可仍然我行我素，就是故意要折腾他。
　　在顾月时耐心彻底告罄之前，裴元心摇着扇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道：“我说哪位贵客到访，原来是纯雅仙子，幸会。”
　　“小资怎么有空来蔽派闲逛？”
　　纯雅被他一身大红衣裳闪花了眼，再一看是个比自己还妖娆美丽的男人，眼皮不抬的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在下不才，正是点星宗的掌门。”裴元心吊儿郎当，假装不经意隔开了纯雅扒拉着顾月时的手，脸上笑盈盈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顾月时借势站到裴元心身后，一切交给他，论到应对女人，还是裴元心更会。
　　裴元心为人风流不着调，可一张嘴却很讨女人喜欢，没一会儿就把纯雅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既不会显得油腻又把礼节做到了，顾月时觉着，裴元心多少是有点那个社交牛逼症，这要放到现代社会，妥妥的公关部扛把子。
　　纯雅被他哄得高兴，转眼就忘了刚才的不愉。
　　她瞥到裴元心身后的陆向岚，又说：“这就是裴掌门的徒弟吗？”
　　“你们点星宗人脉凋零，这差别可真大。”
　　裴元心笑意不变，挡住了她看向陆向岚的视线，不动声色道：“仙姑这是何意？”
　　纯雅轻蔑一笑，“鱼目混珠。”
　　裴元心不解其意，回头看了看沉默的陆向岚，好脾气道：“我这徒儿资质是愚笨了些，可却最是贴心懂事，若他冲撞了仙姑，还望见谅。”
　　“你们点星宗专出些无礼的人。”纯雅想起了巫麟，又哼了一声。
　　裴元心陪着笑，叫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一直把纯雅哄得高兴，总算是在天黑前离开了。
　　待人离去，裴元心转身忧虑的说道：“小月儿，你怕是惹上不小的麻烦了。”
　　顾月时拧眉不解：“我没招惹。”
　　“你是没有招惹。”裴元心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无奈道：“可是人家姑娘看上你了。”
　　顾月时不信，以为裴元心疯了。
　　“不用这么惊讶。”裴元心对他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家伙无奈，有那功夫防着徒弟，怎么就不知道外头对他图谋不轨的人更多呢？
　　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单纯。
　　“这有什么难猜的，我们月时本来就是个罕见的美人。”
　　“她动心也正常。”
　　“只是……”
　　裴元心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忽然严肃起来：“纯雅绝非善类，你被她盯上一定不是好事，能避则避。”
　　“你寻了空下山去转悠几天，无事不要回来，她若再来，万事有我替你顶着。”
　　裴元心极少这么郑重的叮嘱什么事，大多时候他都像个浪荡纨绔子，可现在他这么认真地提醒自己，说明纯雅的确来意不善。
　　顾月时不是个会拖后腿的人，听话的说道：“我知道了。”
　　裴元心见他听到了心里去，又开始不正经，摇着折扇轻笑：“你不去看看那边的几只小老鼠吗？”
　　“怪可爱的。”
　　顾月时没懂，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被他逮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偷窥三人组。
　　……
　　这群熊孩子！


第12章 白水洲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顾月时起初还试图用冷脸吓退他，他是去做任务又不是去玩，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可无论他怎么冷淡不理睬，却无奈的发现巫麟这熊孩子根本不买账，他压根就不怕自己。
　　顾月时一阵唏嘘，回想当初刚收留这小混蛋的时候，他是那么的乖巧听话，怎么才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大变样，不仅不听话还处处跟他顶嘴，整天好吃懒做，完全就是捡回来个大祖宗。
　　他有理由怀疑，那时巫麟是故意做戏装乖示弱，好讨他的同情，让自己同意他把他留下来，现在这个德性才是他真实人格，他是被骗了。
　　货不对板又不能退，顾月时想想都心塞。
　　巫麟被他黑黝黝的目光打量得心虚，小声说：“我、我就是想给师尊帮忙。”
　　“你能帮什么？”顾月时不屑一顾，恨铁不成钢：“吃喝都要为师伺候，难道我指望你除妖？”
　　巫麟想想好像也是，厚着脸皮居然应下了，顾月时气了个半死。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当初怎么就突然失心疯收下他，是一个人练剑修行它不香吗，非得要养个熊孩子糟践自己。
　　这小王八蛋别是上天派来专门折磨他的吧？
　　巫麟生怕他不同意，软磨硬泡求着让顾月时带他去，顾月时捱不住，一番思量后同意了。既然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正好带他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被外头的社会人一顿毒打后改过自新，以后勤快修炼不要偷懒。
　　巫麟得逞后喜气洋洋，麻利的准备好包裹兴奋地第二次下山，虽然这次不是去逛街。
　　“跟紧为师，不要乱走。”尽管有心给他一个教训，但瞎操心的顾月时还是忍不住叮嘱两句。
　　巫麟左耳进右耳出，敷衍着点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顾月时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多半是喂了狗，气得不想看他。
　　这才是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小王八蛋迟早把他气出内伤。
　　御剑飞行下山，此次他们的任务点在白水洲，委托人是一个富裕的大户人家，听说真人到了，家主还亲自出来迎接。
　　“真人请进，我已让人为您备好了客房。”
　　那家主是个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年轻人，三十不到的年纪，看着还有几分书生气，很难想像他居然是东水洲最大的石矿老板。
　　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是一种石头，准确说算是水晶，通体透亮色泽温润，会在夜间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整个修真界的灵石基本都是从白水洲产出，因此这里大大小小的矿场无数，是非常富庶的地方。
　　顾月时瞥了一眼那家主眉间隐约散发的黑气，沉默的带着还在东张西望的巫麟进门。
　　林家不愧是巨富，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大得离谱，足够十个人在地上打滚，房内的各种装饰更是新奇珍贵，顾月时随便看了一下摆放在门边的花瓶，是把他卖了都赔不起的程度。
　　巫麟对一屋子的名贵器物反倒不感兴趣，在他眼里都是一群很无趣的死物，既不能吃也不能玩，他可是连鹅蛋那么大的上等夜明珠都拿来当球玩的主，自然看不上凡间的东西。
　　白水洲林家委托的任务是他们家矿山里头的异动，说是有妖魔在里头闹事，已经死伤了不少矿工，严重影响了林家的生意。
　　来之前顾月时稍微打听了一下，其实在他之前已经有不下十位修士接过这个委托，毕竟林家给的报酬实在丰厚很难不让人动心，可那些人最后几乎都是无功而返，有一个甚至还因此断了灵根废了一身修为，代价巨大。
　　没人知道他们在矿山里遇到了什么，因为他们基本都不记得自己发生的事，只是谁都不干再次折返进去。这样的传闻多了，那里就成了个恐怖的地段，大部分修真者都不敢接近，也就是点星宗太穷才敢冒这个险。
　　“怪不得那个姓的林的亲自来接待你。”巫麟坐在桌边吃着果盘，又道：“师尊，刚才那人身上缠着的黑气，你看到了吗？”
　　“嗯。”顾月时在塌上闭目打坐，轻轻地应了一声。
　　巫麟抱着果盘坐了过来，十分笃定的说：“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眼就看出此人心术不正。”
　　顾月时对他这种背地里说人坏话的行为批评道：“莫要人后论是非。”
　　巫麟哼了一声，扭头屁股对着他。
　　虽然教育了巫麟，可顾月时却赞同巫麟说的话，那林家的家主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眉间那么重的黑雾缠绕，肯定是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盯上了，说不定真的干过什么缺德事。
　　过了晌午，顾月时提出去矿山一探究竟，林家人自然一百个愿意，立即就张罗着让人给他带路。
　　巫麟眼巴巴的看着：“师尊……”
　　顾月时犹豫，“你太弱了。”
　　“我不弱！”巫麟握紧双手，倔强的拦住他的去路，“说不定我真的能帮上忙！”
　　顾月时思来想去，主要是怕这糟心熊孩子趁他不在闯祸搞破坏，林家这满屋子的名器，要是随便一件被弄坏，他出去卖身都赔不上，还是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放心。反正也就是先去查探情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两人稍作收拾后就踏上了去矿山的路，山下冬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即使是巫麟也忍不住满足的喟叹一声：“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阳光这么舒服。”
　　顾月时走在向山上去的石阶，听了他的话后随口道：“怎么你没晒过太阳吗？”
　　“当然没有。”巫麟无知无觉回道，“我们那里常年黑夜，时不时还会有飓风，大家都没见过太阳。”
　　顾月时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世上怎么会有照不到阳光的地方？即使是极地也不会一直黑夜。”
　　巫麟撇嘴，“那是师尊见识还不够。”
　　枯叶城地处修真界最北边，数千年前的大战中魔族一再溃败，不得不暂时栖居在那里韬光养晦，可是历经千年，后来的族人渐渐的开始安于现状，再没有想着出去返回人间，毕竟外头那些人也并不欢迎他们。
　　顾月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这座矿山叫金亭山，因为顶上有一个金色的亭子而命名，平常不会有闲人过来，都到处都是矿车在工作，谁有那功夫来这里瞎晃悠，可是现如今所有的矿车都停止了工作，一个人都看不到。
　　巫麟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眼珠子一转道：“我们何不拿几个出去用？”
　　“没有经过加工的灵石不能用。”顾月时淡淡回道，“如果随便捡一个就可以拿去当钱使，岂非人人都来抢了？”
　　说起这事，顾月时又想起了当年刚穿来的时候，那时他也天真的以为所有的灵石都可以拿去买东西，在捡过几次石头被裴元心笑话后才知道，原来灵石从开采到流通也是要经过几道严格工序的。
　　没有经过加工的灵石和普通石头无异，这也就是为什么一般矿山都掌握在凡人手里的原因。刚开采出来的灵石会放射一种有害物质，对修真者非常不利，如果大量囤积原石，轻则使人情绪大变神志不清，重则灵脉受创不能修行，只有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才能进行加工。
　　巫麟听说这玩意对有害连忙丢了出去不敢再碰。
　　两人越往里走就越阴森，顶上是层层密密的参天巨木，阳光一丝一缝都透不进来，能见度很低，顾月时使了个法术变出火球当照明用，踩着枯叶往里探。
　　四周安静无比，好像天地间除了他们师徒两人就再没别的生物了，连声鸟啼都听不到，顾月时察觉到周身空气流动突然速度变缓，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运作。
　　他以为巫麟会害怕，回头道：“跟紧我，别怕。”
　　巫麟想说他根本就不怕，这种程度的障眼法他还不放在眼里，可顾月时紧张护着他的样子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抓着他的衣摆小声的应下了。
　　顾月时不能感知到在密林深处藏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全身心戒备牵着巫麟小心继续向前。
　　林子里的东西力量不算特别强大，可它制造出来的氛围委实让人不安，顾月时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总有种忘了什么的错觉。
　　他想起巫麟还跟在身后，便想再叮嘱两句，可一回头发现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还被他牵在手里的少年凭空消失，而他手中握着的分明只是一根枯枝。
　　顾月时浑身汗毛倒立，他已足够警觉，可巫麟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拔剑四顾，火球悄然熄灭，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妖魔出来袭击他，但时间流淌的速度更慢了，恍若在这一刻完全停止。顾月时想要张口唤巫麟的名字，可是刚要出声脑子里却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
　　巫麟……是谁？


第13章 作精徒弟
　　他拧眉努力的回想，可是脑子跟糊了一层水泥似的运转不起来，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危险，可身体却始终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顾月时总算依稀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好像是要去找导师交论文初稿。
　　就在他刚刚有了意识，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哎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导师到处找你呢。”室友开门进来，抬头看到他还站在床铺前，一脸惊讶的说，“我听学长说，好像是你那一组的数据有点问题。”
　　顾月时木然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呆呆看着他，像是被定住了穴道。
　　眼前的这个男孩是和他大学本科共住了四年，研究生又一起当了半年室友的大学同学刘侃。他们两人在同一个导师手里干活，轮着班的守在实验室里，每天的任务就是帮导师记录各种实验数据，然后定期再交一篇论文上去。
　　今天本来是顾月时交稿的日子，他应该一早就去找导师才对。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顾月时恍惚了一会儿，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他今年22岁，刚考上本校物理系研究生，跟在李志明导师身边学习，日常就是在实验室和宿舍来回颠倒。
　　他在大三时就已经打算好了，将来一路读博留校任教的计划，因为顾月时知道自己不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如果能继续读书一直待在学校再好不好了。
　　“你今天怎么看着傻乎乎的？”刘侃笑着打趣他，“不当社恐了？”
　　顾月时没有回话，忽然抬手翻找自己的手机，可是口袋空空什么都没有，书包里也全是各种学习用具，不晓得手机去了哪里。
　　“今天是几号？”他回头问刘侃。
　　刘侃打开电脑正要把今天的实验数据导入分析，头也不回的道：“1月5号啊，你不会真读书读傻了吧，日子都不记得了。”
　　顾月时走到他身后，目光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停留了许久。
　　2020年，1月5号，元旦节第五天。
　　好像没有错对得上。
　　顾月时模糊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刘侃此时已经彻底投入到数据分析中去，没空和他说话，毕竟他们研一的学生每天都很忙，做实验分析数据写论文就占据了一天大半的时光，几乎没什么闲心思去想别的事。
　　顾月时因此也没再打扰刘侃，拿起桌上刚写好的论文初稿出门去找导师。
　　从四楼往下走，一路到了宿舍楼外，外头明亮的日光照在身上，明明该是很温暖的，可顾月时就是没有一丝真实感，总错觉自己好像走在一条根本不认识的路上。
　　听说地球极北有一个国家会出现极昼极夜的现象，不知道住在那里会是什么感觉。
　　顾月时慢悠悠的走着，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这么个念头。
　　好像有谁跟他说过，他老家那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所以他挺喜欢被阳光照着的感觉。
　　他有些疑惑，怎么会有地方一年到头不见阳光呢？住在那里的人难道不会缺钙那吗？
　　顾月时边走边想着，丝毫没有留意到周边的环境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迅速后退，就像是有人在操控着它变幻。
　　一双手忽然出现在他的背后，握拳成爪向他袭来。
　　“师尊！”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个跟在顾月时身后的黑影随即便被一刀斩裂原地化为黑烟四散。
　　顾月时听到动静回头，巫麟手提着刀站在他的身后。
　　说是巫麟，好像也不是。因为顾月时认识的巫麟只是个半大少年，他一脸稚气个子瘦小，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和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有着鲜明区别。
　　可若不是巫麟，他的五官又完全是巫麟长大后的翻版。
　　青年一袭黑衣，长发随性扎成个小辫儿抛在脑后，右耳骨上还戴着三个小小的骨钉。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嘴角带笑，平添几分邪气，与他印象中的少年截然不同。
　　巫麟那小混蛋可没有这么痞帅。
　　顾月时恍惚起来。
　　“师尊，我这样如何？”成男版巫麟得意洋洋的问他，脸上藏不住的嘚瑟骄傲。
　　顾月时下意识点头，真心夸赞道：“不错。”
　　也就在这个时候，顾月时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陷入了幻境。这一切都是藏在深山中的那个东西搞出来的，意在迷乱他的心智，好伺机而动对他动手。
　　一旦意识到这是幻境，原本处在混沌中的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再没了刚才面对刘侃时的困惑茫然。
　　他刺破手指双手结印，以血破阵挣出幻觉。
　　巫麟见他终于走了出来眼睛一亮，上前抱住他：“师尊！”
　　顾月时抬手扶额，太阳穴突突的疼，仿佛有人在拿针扎他。
　　大意了。
　　起初没意识到不是他道行不够识不破幻境，只是对方太强大，竟然能把幻术用得出神入化，在不知不觉中引人入套，幻境里所有的人事都没有一点破绽，就像真正存在的人一样，所以才降低了他的警觉心性，险些迷失在里头出不来。
　　“师尊！我到处找你！”
　　巫麟紧张不是作假，他原本跟在顾月时身后好好地，可是忽然一眨眼就迷失了方向。
　　顾月时深陷幻术，其实他也一样，可惜魔族天性淡薄，幻术中并没有能引起他共情的东西，因此他挣脱的很快。
　　他打碎幻境出来后一转身就看到一道黑影袭向顾月时，情急之下提□□了过去。
　　这些天在顾月时的庇护下，巫麟也稍稍恢复了些力量，尽管只短暂的那么几瞬，也足够将那黑影斩碎。
　　好在顾月时当时心智尚不清明，应该没有发现他的伪装。
　　顾月时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巫麟，多少有些羞愧。
　　他还天天吹牛说要保护徒弟，结果自己差点迷失在幻术里，在巫麟面前丢脸丢大发了。
　　“抱歉。”顾月时摸了摸他的头，“为师大意了。”
　　巫麟正要作妖，顾月时忽然将巫麟猛地推开护到身后，抬手唤出分天剑冲着一道黑影刺了过去。
　　深山密林伸手不见五指，巫麟本就是在黑暗中长大的人，所以看得分外清楚，那黑影是一个女人。
　　魅妖……
　　巫麟眯眼，怪不得幻术使得如此顺手，原来竟是魅妖一族。
　　顾月时看不清东西，他也不需要看清，手下快速结印念咒，分天剑在空中转了几圈，忽然分出无数幻影分|身，与那魅妖缠斗在一处。
　　黑暗中，顾月时的右臂被魅妖的利爪所伤，鲜血染红了衣袖，他恍若未觉，眉间更见清冷，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反倒成了最佳袭击对象。?
　　这就是装逼的代价。
　　顾月时抬手接住分天从远程改近战，他虽在金丹期，其实实力并不止如此，只因心头杂念未消，做不到全然的“净”字，所以迟迟突破不了境界，虽然做不到吊打魅妖，但也至于落在下风。
　　魅妖实际上并没有特别强大，若不是幻术用得好可以偷袭，她也没那么容易伤到顾月时。
　　随着一声尖锐的惨叫，魅妖的身形重新化作一团黑烟快速逃回山中，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顾月时抬脚要追，顾及巫麟一个人留在这不安全，自己又受了点伤，只得退身回来另有打算。
　　巫麟坐在树下全程看着他们斗法，骨子里好战的血又被激活了。
　　顾月时身形飘忽剑法精妙，修为境界或可与他一战，巫麟渴望鲜血渴望胜利，如今更是希望能现在就与顾月时打上一架。
　　最好是能把他打败踩在脚下，然后……
　　巫麟还没想明白然后要怎么收拾他，顾月时就回来了。
　　“走。”
　　他一把拎着巫麟的后颈飞出密林，不多时便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此时已是傍晚了，原来他们在山中竟然待了那么久，顾月时白衣上沾了血看着有些可怖，他抿唇不语由着血往下流，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肉。
　　“师尊，你受伤了。”巫麟上前想要查看，却被顾月时轻轻推开。
　　顾月时右臂隐隐作痛，估摸着伤口肯定皮肉外翻，怕吓着没见过世面的巫麟。
　　“回去再说。”
　　巫麟被他推开，心头涌出一股无名怒火，又觉得有些委屈。
　　以前他会故意趴到他腿上捣乱打扰修行，顾月时都没说一句重话，可现在他不过就是想看看伤口，他竟然这么无情的把自己推开！？
　　你是不是在外头有狗了！？
　　没意识到被顾月时无意识惯出毛病的巫麟开始脑补顾月时对他不信任，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叫恃宠而骄。
　　巫麟很生气，等回枯叶城一定要把顾月时绑回去好好教训，叫他知道我是不可忤逆的！
　　顾月时忙着御剑飞行，哪有功夫去理会玻璃心的小王八蛋，更不知道身后的巫麟因为他的冷冷一推闹了情绪，正在脑补黑化边缘来回试探。
　　所以，养个神经病动不动就要黑化的作精徒弟，迟早有一天是要被关小黑屋的。


第14章 师尊的迷茫
　　巫麟正要回话，顾月时却摇头道：“我们在山里的确遇上了不小的麻烦，不知林老爷可有头绪？”
　　“这……”林迟神色犹疑，面上纠结，好半晌才说：“我也不清楚。”
　　“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不知怎么就惹上了这么大的祸事，我也为此忧心许久，只要真人替我杀了她，要多少报酬都可以的！”
　　顾月时眸色深沉，正欲再说，忽然从屋外又走进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年岁也不大，衣着华贵满头珠翠，被一群婢女簇拥着跨过门槛缓缓走入，顾月时在她隆起的腹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随即礼貌的移开视线。
　　“夫君。”
　　那女子款款走到林老爷身边，语气又轻又软，看着他的眼神脉脉含情，一副极依赖他的样子。
　　林老爷一回头见她，忙拉过她的手轻声责备：“你怎么来了？手这么凉，也不多穿些！”
　　林夫人低头浅笑，笑颜如晴日下的蔷薇，明艳动人。
　　人家夫妻情深本该是一段佳话，可顾月时却不想吃这碗狗粮，他在旁边适时的轻咳两声，提醒那对小夫妻这里还有个伤号，麻烦他俩不要在这种公开场合虐狗。
　　林老爷这才回神，一脸羞愧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带着拙荆回去，就不叨扰真人休息。”
　　“只是山中之事，还望真人费心，只因我夫人就要生产，若那妖物冲撞了她，我担心会出意外。”
　　顾月时淡淡应下了，并不怎么热络，宗眼神示意巫麟送客。
　　林迟也很有眼色，连忙携着夫人离开。
　　临出门前，那夫人回头看向顾月时，眼中似有话要说，不过林迟温柔的扶着她的腰，将她带出了房间。
　　终于把那对黏糊的小夫妻送走，顾月时才坐下歇息，这刚买的新衣服连半个月都没穿就坏了，心疼的要滴血。
　　如果新年能许愿，他希望有一柜子穿不完的新衣服和裤头，这样他就再也不用苦逼的洗衣服了。
　　巫麟送完客关门回来，嘴里嘟囔着道：“师尊，你为何不提那林子里发生的事？”
　　他知道顾月时见多识广，不可能没认出山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他的本事要对付一个魅妖不是特别难，刚才为什么要对林老爷隐瞒呢？
　　顾月时捧着茶杯慢悠悠的轻啜一口，反问道：“你不觉得这家人很古怪吗？”
　　“哪里古怪？”巫麟不解，“除了那个姓林的家伙，我看不出特别的？”
　　顾月时放下杯子，思索片刻又道：“其实魅妖大多性情温和，本来不是会主动伤人的妖物，她们只是喜欢引诱些心性不定的男子成亲，总体而言不算特别恶劣的邪祟，按理说不至于成为大患。”
　　说到魅妖这种生物，顾月时以前在书里曾看到过她们的相关资料，总的来说，这是一种他没法理解的妖精。
　　实际上，妖就和人一样性格各异，有好有坏，他们中有一部分喜欢亲近人类，向往人间生活，甚至会隐匿身份混居其中。而有的妖怪天性厌恶排斥人类，甚至还会吃人以达到增长修为的目的。
　　魅妖却是最奇葩的一类，她们一族多为女子，明明是妖精化身，却偏偏渴望着拥有人类的爱情。
　　她们成年后，一般会躲在人类的世界里物色挑选自己看中的男人，然后利用各种美色条件引诱他们回家，跟她们结婚生子过小日子。
　　简单直白点的话，魅妖一族几乎全员恋爱脑，一旦爱上什么人，甚至甘愿自毁前程丢掉性命。
　　顾月时就听过不少魅妖的爱情悲剧。用脚想也知道，能被美色引诱回去的男人大多也不靠谱，等到他们渐渐腻味，转头无情抛弃的大有人在，甚至根本不顾及多年夫妻情分，寻人将她们杀死灰飞烟灭的都有。
　　他一直想不通人类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这些魅妖花那么多代价拐骗回去，独自美丽修炼成神难道不香吗？
　　虽然顾月时自己也是男人，可他对大多数的同类没什么好印象，这一百多年来他走南闯北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凡变心薄幸者，十有八九都是男子。
　　自古男子薄情女子薄命，这话一点不假。
　　“那山里的魅妖已然疯魔了。”顾月时叹气，“魅妖本性喜光，通常爱在光亮开阔之地筑巢栖居。”
　　“可她却选择在那不见天日的矿山里过活，你觉得是为什么？”
　　巫麟摇头。
　　顾月时单手撑着下颌，又说：“林老爷身上隐约带着的妖气，与魅妖是一路的，他们必定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方才我与她交战之时察觉到那魅妖身上有许多伤，已是强弩之末了。”
　　之前那一波一波闯入的修士虽然确实被她的幻术所伤，可自己也耗费了不少灵力，矿山里的灵石放射出来的物质同样对她有害，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是傻了才会这么玉石俱焚。
　　看来那位林老爷多半也是个薄幸之人。
　　顾月时并不算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他回想起方才出门前，林夫人那有意无意瞥过来的一眼，隐约觉得这事有一丝不寻常。
　　巫麟趴在桌前无聊打滚，他根本没兴趣知道这些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本以为下山后能见识到更多有趣的东西，谁知第一天就憋屈的只能待在屋子里哪都去不了，烦都烦死了。
　　实在无事可做，他只能撑着下巴看顾月时发呆。
　　此时窗外最后一丝残阳也消失在天际，屋内到处摆着照明用的夜明珠，夜明珠与蜡烛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夜明珠的光源更柔亮，不会像烛光那样，照得人影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巫麟很多年前曾在父亲的书房里捣乱，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灯下看美人”的句子，具体下半句写得什么他早都不记得了，毕竟那会他对所谓美人也没什么兴趣。
　　可现在他瞧着顾月时在柔和清光下安静的坐在床边蹙眉深思的模样，多年前的记忆忽然就闪了出来。
　　顾月时虽然性子不算好，可皮相是真能骗人，即便见惯了美人的巫麟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美好，也怪不得纯雅惦记。
　　顾月时想不出头绪，转头就见巫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耐的问：“看什么？”
　　“师尊好看。”巫麟大方夸道，“师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美人。”
　　顾月时心说你个小混蛋才多大，这辈子见过几个人就敢胡咧咧，张口道：
　　“不要用‘美人’形容男子，不礼貌。”他纠正了巫麟的用词，“以后不要乱说话。”
　　巫麟不服气：“有谁规定这词只有女人配用？”
　　“师尊本来就比那些胭脂俗粉好看！”
　　顾月时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开始思维发散，这小王八蛋别是个色|胚吧？
　　一直以来，顾月时对自己的外形向来是不大满意的，总嫌身材过分单薄纤瘦。男人大多慕强，看着别人的腹肌胸肌肱二头肌发达都会眼馋，毕竟这事关男人尊严，顾月时也不能免俗。
　　在顾月时心里，他这样的白斩鸡拉出去没有半点男人气概，虽然装逼方便，可架不住背地里该是会偷偷羡慕牧云巳的强壮体魄。
　　但是无论他怎么偷偷锻炼，小肚子那里就是不见人鱼线，摸上去软绵绵的没有质感，说出去多丢人。
　　内心深处自卑的顾月时忽然想起在幻境最后一刀斩碎黑影的的男人，尽管只见了一眼，他却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英俊深邃的五官，颀长健朗的身姿，能单手握着那么沉重的长刀肯定也是一身腱子肉，这些都是顾月时梦寐以求的东西。
　　顾月时又羡慕起来，想起那男人和巫麟如出一辙的容貌，眼神便在巫麟身上看了一会儿。
　　这么一看巫麟长得是挺不错的，如果他长大后真的像幻境中那样帅气就好了，作为一个颜控师尊，顾月时对徒弟的容貌要求也是很高的，这样巫麟作妖时，他的容忍度同样会更高点。
　　巫麟：“？？？”
　　顾月时那家伙的眼神怎么忽然变奇怪了？？？
　　他被看得浑身发毛，赶紧从塌上爬起坐好，“师尊？”
　　“没事。”顾月时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别处，就在那一瞬他忽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被忽略了的问题。
　　——
　　不对呀！
　　他的幻境中为什么会出现长大后的巫麟呢？
　　顾月时困惑，魅妖们施展的幻术会模拟出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留恋的东西，以此让人沉浸其中不想离开。
　　他回到大学时期是因为那曾是他穿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念想，所以在幻术下回到过去，这并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
　　可是长大后的巫麟为什么也会在他渴望的幻境中出现？
　　不应该啊……
　　顾月时深深的迷茫。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3 16：12：39~2021-11-14 17：4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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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麟儿是什么鬼
　　顾月时姑且就把这一切当成了自己望子成龙的美好愿景，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是希望巫麟将来长大后真的这么优秀。
　　师徒俩怀着各自的心思歇下，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顾月时照例早早醒来，自打他穿越后开始修行，睡懒觉的习惯不知不觉就改掉了，生物钟强迫他必须早起练剑，开始一天的修炼。
　　他穿戴衣裳洗漱完毕准备出门，路过巫麟的床榻停住了脚步。
　　那小混蛋睡觉也不老实，光着脚丫四仰八叉仰天呼呼大睡，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只着了内衬，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死。
　　顾月时忍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认命的过去捡起地上的被子，要是感冒生病还要花钱的，他可不想平白出那么多血汗钱。
　　他弯腰把被子盖上，又担心巫麟会再次踢掉，不放心的将被角掖好。
　　就在这时，闭目沉睡的巫麟忽然喃喃自语着什么，像在说梦话，顾月时下意识的低下头侧耳倾听。
　　“哥哥……”
　　巫麟低声呢喃，眼角落下一滴泪，听上去有些委屈。
　　顾月时一愣，坐在床前好久都没回神。
　　尽管巫麟拜到他的门下不过一个多月，算来时间很短，可在顾月时心里，这孩子就是个皮实的熊孩子，整天一副没心没肺胡作胡闹的样子让他头疼，所以他经常会忘记他身世有多惨。
　　唉。
　　顾月时那颗圣母心又开始发作，抬手温柔的替巫麟擦掉眼角的泪珠，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他过分苛刻，整天冷言冷语的对着他。
　　仔细想想，他才十四岁，父母双亡，被唯一的亲哥追杀的无家可归，怎么可能不痛苦不难过？
　　说不定在以前自己面前那些表现的那些都是逞强装出来的，所以才只能在睡梦中偷偷地哭泣。
　　一想到这里，顾月时就越发愧疚，恍惚觉得自己就宛若那灰姑娘的后妈。
　　以后对他好点吧，这娃也不容易，要是他十几岁时候出这种事，说不定早就抑郁死了。
　　顾月时在床边坐了会儿才离开，他还要去练剑，打算着等巫麟醒来，他一定要对他温柔些。
　　然而他前脚刚走，原本沉睡的巫麟忽然笑出了声。
　　和顾月时脑补的无枝可依的小可怜不同，巫麟在梦里一身战甲提着刀大杀四方，不仅力量恢复了，还把他哥跟姬星火两个混蛋揍得满地找牙，他哥还被他打得裤子都掉了。
　　梦里真好，什么都有。
　　巫麟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嘴角边嚣张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消散，十分欠揍。
　　不过……
　　刚才好像有人很温柔的摸他的脸，是谁呢？
　　巫麟迷迷糊糊的想着，难道是顾月时？
　　一想到这里，巫麟一下子精神了。
　　疯了吧，顾月时那种棺材脸和讨人厌的性子，跟温柔有一厘关系？
　　他把眼睛闭上企图麻痹自己重新睡去。
　　让他相信顾月时温柔，不如说羽霞派的猪会说人话。
　　这对奇葩师徒日常在互相贬损对方的路上渐行渐远，彼此交流全靠脑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
　　顾月时在院中练剑，冬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身形飘忽不定来去之间只见剑尖寒光一闪而过，看不清他的动作。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施展下来，顾月时热身的差不多了，刚起床身上的那股慵懒也彻底消散，他收剑回鞘，眉梢因清晨寒凉而染了细碎的露珠，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亮。
　　他身姿颀长挺拔如松，虽面容冷淡却难掩清俊，谁家女子见了不心生欢喜？
　　巫麟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来，倚着廊柱睡眼惺忪的看他，懒洋洋的说：“师尊。”
　　顾月时回身，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来：“麟儿。”
　　巫麟：“……”
　　打哈欠的手停顿在半空，巫麟本来困顿的双眼立刻睁大了，死死地盯着顾月时瞧。
　　眼前这个嘴角挤着难看又勉强笑容的男人，真的是顾月时？？？
　　他别是疯了吧？
　　还有……麟儿是个什么鬼称呼？
　　顾月时保持着僵硬的笑企图全方位展示自己的温柔，可惜他常年不做表情脸部肌肉退化，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能嘴角微微上扬，极其不自然，十分惊悚，就好像安娜贝尔。
　　他反省了一早上，觉着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怎么说也要更大度点，对待巫麟必须要有春天般的温暖，和母亲温柔的爱。
　　虽然这小王八……
　　不不不，这不是小王八蛋，从现在起，巫麟就是他好大儿！
　　想要改变一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定位，首先就要从称呼开始！
　　实不相瞒，我想当你爹。
　　巫麟的面部表情变了几变几乎扭曲，脑子里瞬间过了好几种念头。
　　他首先想这人是不是冒充的顾月时，其次又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眼看巫麟并没有对自己流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顾月时以为做的还不够，缓缓地走到巫麟身前，刻意放轻说话的语气，希望看起来尽可能的和善：
　　“天气寒冷，怎么不多穿点？”
　　“着凉可不好。”
　　他越是意图表现的关爱有加，巫麟就越觉得诡异，盯着顾月时宛若看个怪物。
　　“师尊……？”
　　他不确定的试探着，生怕真的被夺舍了。
　　“我在。”顾月时努力维持笑容，嘴角肌肉不停地颤抖跳动，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筋。
　　这就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恐怖，巫麟眼里一片惊慌。
　　长久得不到想要的回应，顾月时逐渐不耐烦，他本来也不是啥好性子的人，裴元心就曾说过他这种人，又善良又刻薄，把矛盾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他看着巫麟一脸见鬼的盯着自己，骨子里的刻薄基因又开始跳动，压制不住的想要喷他一脸。
　　为师这么努力的想给你好脸子，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
　　巫麟理智回笼，确定了眼前之人不是假的后才小心道：“师尊，你身体不舒服吗？”
　　“你的脸……”
　　好丑。
　　巫麟试图找出一个不激怒顾月时的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德性，他宁愿顾月时还像之前那样冷脸，也好过现在这尊荣。
　　而且他拳头蠢蠢欲动，真的很想揍人。
　　顾月时耐心告罄，这小王八蛋就不能配合着点，扑过来哭着抱住他的胳膊表示感激这事就这么难吗？
　　他嘴角的笑消散，脸颊肌肉终于不再抖动，看上去正常了不少。
　　巫麟松了口气：“师尊，你好了？”
　　我好你麻了个……
　　顾月时再次提醒自己，师尊是不能骂人的，巫麟身世可怜，得忍。
　　恰好有婢女前来送饭，顾月时便冷着脸侧身让人家进去，盯着巫麟冷声道：“去洗漱换衣，吃饭。”
　　“好的！！！”巫麟发觉他总算变了回去，喜气洋洋的去穿衣洗脸，脚下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顾月时看他脸上笑容满面，心说这倒霉孩子什么脾性，对他和颜悦色还不领情，都什么怪癖！
　　他丝毫不反省自己，一门心思认定巫麟作。
　　算了。
　　顾月时敛了衣衫抬脚进门，安慰自己不急于一时，虽然摆着笑脸对他来说太难了，可至少态度亲和是可以做到的。?
　　他始终惦记着巫麟梦中那脆弱的一滴泪，就像是滴在了他心里一样刺人。
　　顾月时从来不怕强者，正面硬刚他没有退缩过，可一旦有人在他面前示弱，他很快就会化成一团棉花，从前以往一直如此，怎么都改不掉，算他的一大软肋。
　　巫麟穿戴整齐坐在桌前，等顾月时进来后殷勤的替他把凳子搬好，还热切的盛了碗热粥递给他，“师尊！”
　　顾月时很早就不吃人间热食，可当手里被塞进一个碗后，感受着鱼肉粥的热气微微熏着脸颊，他心里微微松动了些。
　　仔细想想，巫麟的缺点虽然满天飞，优点找不到几个，也还是不错的。
　　于是在仅仅短短的十五分钟里，巫麟在顾月时心里，从“麟儿”到“小王八蛋”之间来回反复横跳，看他顺不顺眼圈在顾月时一念之间。
　　巫麟之所以这么献殷勤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主要是他觉着“麟儿”这称呼非常恶心，希望顾月时赶紧失忆，不要再这么叫他。
　　可惜他这殷勤送出去让顾月时会错了意，反正这对神经病师徒脑回路从来就没对上过，顾月时一感动，张口道：
　　“多谢麟儿。”
　　他下决心要好好地操|练巫麟，不许他再偷懒，必须要让他尽快修炼起来，好早日变得强大，然后亲自带他去揍他哥夺回家产。
　　想到这里，顾月时忽然觉着人生找到了意义，前途一片光亮。
　　巫麟捧着碗尚且不知道顾月时正在制定针对他的丧心病狂的补课计划，他默默地喝粥，白眼翻上天。


第16章 奇怪的夫人
　　啧，真不知道他到底对白色有什么执着。
　　养了一天的伤，隔天顾月时趁着日头正好打算再去金亭山一趟，只是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肯带着巫麟去，巫麟软磨硬泡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生气躲回屋子关了门闹脾气。
　　顾月时没时间哄他，他手臂上的伤口没好全，但也不影响发挥，可到了金亭山后却扑了个空，任他怎么找都没没有那魅妖的踪迹，去到上次交战的地点也只有点滴残血落在地上，什么都不剩。
　　矿山里的灵石散发的有害辐射让受了伤的他很不舒服，他在山内逛了一圈，最终空手无功而返，想着魅妖受了重伤，或许已经离开了这里。他返回林家，将这个消息带给了还在等候消息的林迟。
　　可是林迟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拧眉道：“也就是说……不确定她有没有死？”
　　“我只能保证她此刻不在山中。”顾月时平心静气的回道，“老爷当初下的帖子只说要将她从矿山除掉，如今她已不在山中，在下也算完成了任务。”
　　魅妖是被他打跑的，不管死没死结果都是一样的，在顾月时看来就算完成任务，林迟必须给钱，别想赖账。
　　林迟原本深沉的脸色稍霁，立刻道：“真人放心，我必定不会亏待了您。”
　　“只是……”他压低了声音，话间透了些阴狠：“她若不死，我心难安。”
　　“还请真人能多留几日，将她彻底杀死，我愿多出十倍报酬！”
　　顾月时心头微动，他想说那魅妖本来就在油尽灯枯的地步，即便他不来迟早也会死，况且现在还受了伤，掐指算不会活超过一个月，跟他动不动手都没太大关系。
　　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林迟愿意当冤大头出十倍的价钱，那他也愿意多待两天。十倍灵石对他们本就穷破的点星宗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眼下到了年关他可以给师弟师妹们添置新衣，还能给巫麟买好吃的。
　　应下了林迟的请求，顾月时起身告辞，在林迟千恩万谢中迈步踏出前厅的门，他走在阳光下，却无端的觉着心寒。
　　在矿山搜索的时候，他在一处隐蔽山洞角落发现了一个婴童骸骨。那孩子早已死去，却被人用漂亮的襁褓裹得紧，襁褓是被人一针一线仔细缝出来的，顾月时这些年为了照顾师弟师妹也没少做针线活，他自诩手艺好，跟襁褓的主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看得出执针之人必定爱极了这个孩子。
　　他还在襁褓里找到了一块做工粗糙的玉佩，看着不像值钱物件，是九华街上小商贩卖的最普通的样式，后头刻了一个不大清晰的“齐”字。
　　顾月时早前曾听说林家现任当家林迟在入赘林家前本姓就是齐，至于那块玉佩乃至早就化成白骨的孩童与他是否有关联都不得而知。
　　他本来想把那玉佩带回来，可当他看到孤零零被放在石阶上的小小骸骨，心头十分不忍，最终还是将它连着襁褓一起抱了出来，在金亭山脚下找了一处阳光明媚的枯树下将它掩埋。
　　这世上的大多生物天性喜光，魅妖更是如此，顾月时觉得它睡在这里总比待在黑不见人的洞里强，和襁褓一起被埋进土里的还有那块刻着“齐”字的玉佩，他觉得那位小宝宝应该很喜欢。
　　顾月时走在林家院中，想的却是林迟方才流露出的狠毒心思，饶是他自觉冷硬的心仍被他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上学的时候，曾有个老师在课堂上语重心长的说：
　　我们人类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我们比地球上的其他生命更高级，而是我们有‘同理心’，能感知别的物种的情绪，情感更复杂。动物能做的事，我们可以做到，动物不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
　　可有些人啊，明明长了和人一样的四肢五官，从心理上却不能称之为“人”，用动物来形容他们都算侮辱了动物。
　　顾月时想起老师说过的话，用来套在林迟身上也很合适，林迟只是空长了个人类的模子，内里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回到客房，彼时巫麟正嗑着瓜子翘腿优哉游哉的晃腿，听到动静一下子爬起来相迎：“师尊！”
　　顾月时见了他，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巫麟是个没什么烦恼的魔，他虽活了三百年，可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忙着到处干架，再加上魔族全员好斗，导致了他在很多方面的见识甚至连普通小孩都比不了。
　　比如情商。
　　假如非要做个不恰当的类比，顾月时的情商只有0，那巫麟就是负无穷。他行事全凭喜怒，高兴不高兴全在一瞬，说什么做什么完全不计后果，比孩子还要任性，这也是为什么顾月时至今没怀疑他真实年龄的重要原因。
　　谁家三百岁成年人这么幼稚，说他三岁都抬举了。
　　“魅妖呢？”巫麟围着顾月时转了一圈，发现他衣服和出去时一样干净，而他身上也没有战斗的痕迹，纳闷着问道。
　　“跑了。”顾月时回他，“我们还要在此多逗留几日。”
　　“倘若无事，我带你出去逛逛。”
　　反正那魅妖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动静，与其把巫麟关在这里让他作妖，还不如带出去省得憋在屋子里，嗑得这满屋子的瓜子皮，得亏林家有钱，不然他这吃法谁遭得住。
　　巫麟眼睛一亮。
　　可就在他们要出门前，林夫人造访了。
　　“请问，是顾真人吗？”
　　顾月时抬头，那位美丽温婉的林夫人正站在门边，双手微微捧腹静静看着他，他忙起身道：“夫人何事？”
　　听了他的问话，林夫人站在门边却并不进去，像是顾忌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软声问：“那妖物……”
　　“林老爷请在下多留几日务必保证夫人安危，夫人请放心。”顾月时以为她是不放心特意过来叮嘱自己，目光在她即将临盆的大肚子上落了片刻，又诚恳的说：“夫人临盆在即，实在不宜在此逗留。”
　　她的身边一个丫鬟都没带，要真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顾月时一万张嘴都说不清，只想赶紧把她送回去，生怕出意外。
　　林夫人低头咬唇不肯挪动，过了会儿又道：“真人，我并非来寻你的麻烦，我只是想问……她，她还好吗？”
　　“谁？”顾月时没听明白，哪个他？
　　林夫人眼底一片忧虑，不等她说得明白，前来找她的丫鬟们很快赶到，一左一右扶住她的身子，跑得满脸都是汗：“夫人，您让奴婢好找！”
　　“出门也不同奴婢说一声，找不到您，咱们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那林夫人脾气极好，被丫鬟数落了两句也没生气，遗憾的回头看了一眼顾月时，只得被丫鬟们搀扶着离开。
　　巫麟叉腰看着她们远去，对顾月时道：“那女人也真是怪，有什么话就直说呗！支支吾吾的谁能猜得出来。”
　　顾月时若有所思，“你觉得……那位夫人是不是在问的山中的那个魅妖？”
　　“啊？”巫麟迷惑，“我怎么知道？”
　　顾月时暗忖，他才刚来林府三天，那位夫人上来就问“它”好不好，问候的对象肯定不是她夫君林迟，而能跟自己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山里的那个魅妖了。
　　可她要是和林迟一样巴不得魅妖死，就不会说出“她还好吗”这样的话，这个语境听起来更像是关心，而不是仇恨。
　　顾月时跟巫麟一样迷惑，搞不清林夫人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知道林迟和魅妖的事？但是她如果真的知道，那她俩怎么说也算情敌，又为何那么关心她的安危？
　　见鬼。
　　顾月时是向来搞不懂女人的，林夫人这套操作实在没法用逻辑来推断，难为他这个工科男。
　　巫麟才不关心这些呢，他拉着顾月时的手使劲拽他走，嚷嚷着说：“师尊，我们走吧！”
　　“不要管别人的闲事！”
　　顾月时回神，想想也是，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任务罢了，他不该也没必要对任务中的任何人产生不必要的牵扯，会坏了规矩。
　　他任由巫麟拽着自己往外走，半道才发现自己的手握在了巫麟手里。巫麟的手心温度异常的高，攥着他并不舒服，顾月时下意识的甩开他，可刚抽出来抬眼就看到巫麟沉郁的盯着他，满脸怨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始作。
　　“……”
　　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可能伤到了他，顾月时只能解释说他不喜欢温度太高，可巫麟明显不信，他背过身屁股对着顾月时气鼓鼓的往外走。
　　以后还是应该打一个铁笼子，然后把顾月时一脚踹进去！


第17章 被惯坏了
　　上次在九华城，他也是这样，顾月时没再像上次那样催促，从容平静的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桥下微微荡漾的水纹。
　　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人也灵秀，白水洲街头走动的即便不是修真者，容貌气度也比别的地方更出色，因着天时地利缘故，这里的人几乎生来便有底气，不必为了生计发愁，因此无论说话行事总是慢悠悠的，就连走路也不疾不徐，时光流逝的速度在这个地方仿佛陡然减了速。
　　若不是为了修炼，其实顾月时倒很想在这里养老，买个独栋小院子，养猫养狗养鸟养一切能养得小动物，然后门前种花种草种所有好看颜色的植物，每天太阳升起起床，然后无所事事喝一天茶，天黑就洗漱上床睡觉。
　　这样的生活虽然过于安逸，可贪图安逸本来就是人之常情，顾月时就喜欢着这种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
　　巫麟是个没什么生活情趣的人，他只是单纯觉着这地方他没见过，只要没见过的就是好玩的，因此当他看够了小船回头看向顾月时，见他面色沉静眺望着远方绵延山峦，心头一动。
　　“师尊，你在看什么？”
　　顾月时回神，轻声回道：“我在看人。”
　　“人？”巫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另一座桥上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比他的师尊更好看，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顾月时知道他不懂，敛回视线道：“我带你去逛逛别的地方。”
　　“好！”巫麟欢喜，故意牵了他的手顺着石板阶往下走。
　　顾月时虽然直觉还想甩开，可想起之前巫麟满眼受伤恼怒的神情，生生忍住了，也学巫麟在家里没享受过亲情，所以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温情，要是他也那么不近人情，他或许会更难过。
　　师徒俩不觉也放满了脚步走在白水洲的街道上，顾月时照例是给他买了很多好吃的，白水洲做甜品一绝，各种枣酥栗子糕不仅外观精美，而且甜而不腻唇齿生香，连顾月时也喜欢。
　　巫麟捧着一大包零食边走边吃，时不时地还会塞一个给顾月时，看起来真的像个普通的人类少年。
　　顾月时看他笑得开怀，心情不禁也放松下来，渐渐地竟习惯了巫麟手心令他不适应的高温，其实热一点也不错，至少没那么冷了。
　　等天快黑他们才回到林家，林家的管家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他提着灯笼迈着沉甸甸的步伐为他们开门，边走边咳，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
　　眼看他要摔下，顾月时伸手扶了一把：“老人家，当心。”
　　“多谢真人，咳咳……”老管家站稳后忙着道谢，可说不上一句话又开始剧烈咳嗽，像是随时都会抽过去的样子。
　　顾月时不忍他在寒风中操劳，便劝道：“我们自己认路可以回去，老人家还是回去歇着吧，冬日夜风露重。”
　　“不妨事。”老管家边咳边说，“我家小姐再过几日便要生产，我不放心啊……”
　　巫麟撇嘴道：“她生孩子你操什么心，你连走路都费劲！”
　　顾月时责备的捏了把他的手，示意他闭嘴，这小混蛋天天嘴巴没个把门到处得罪人，“林老爷对夫人那般上心，一定会准备妥帖的。”
　　毕竟看林迟那个样子也挺紧张林夫人的，虽然他在魅妖那边是个人渣，可应该也没丧病到不管妻子死活。
　　谁料老管家听了他的话后反应激烈，冷笑着说：“他？”
　　“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我家小姐如今走投无路，他怎会管她死活！”
　　“说不定，他还巴不得她……”
　　接下来的话老管家没说完，因为情绪过于剧烈咳个不停，顾月时怕他真的抽过去，抬手放在他的后背上，渡了些真气过去，好让他不那么难受。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真真沁凉，老管家咳得少了些，平静下来后继续道：“多谢真人。”
　　“无妨。”顾月时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您方才说，夫人她走投无路是何意？”
　　他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虽然不该他多管闲事，可既然已经知道了，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也不符合他多年受到的现代教育。
　　老管家许是很久没遇到愿意听他说话的人，四下观察后带着顾月时和巫麟去了他的房间，关了门点灯坐下后才开始细说。
　　原来当年林老爷还未去世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寻个可靠的夫婿，曾亲自广贴告示征婚，只要年纪相当相貌端正的男子都可以去报名应试，能得小姐青睐的都有机会成为林家的上门女婿。
　　林家在白水洲是首富，他名下巨额财富谁不眼红？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谁娶了她，不就等于将整个林家财产握在手里？所以报名的人特别多，当时排队的人几乎站满了整整一条街。
　　这事当年顾月时也有耳闻，裴元心还曾开玩笑的说，要不是人家林老爷点名不要修士，他是一定要让顾月时和牧云巳去碰碰运气的。
　　就凭顾月时的美貌，去了妥妥的稳拿第一名，到时成了林家上门女婿，点星宗全门不就鸡犬升天了？
　　对于他的说辞，顾月时只有白眼以对，当他放屁。
　　别说林家不让修真者女婿，就是真的要，顾月时还不愿意去呢！
　　他是爱财不假，可也是有点骨气的，他内里多多少少有点直男无谓的尊严，觉得靠女孩子的家产度日简直就是废人，男人有本事就应该靠着自己的双手创造一切，给心爱之人一个安逸无忧的环境，让她不必为了生计操心。
　　顾月时虽没打算在这个世界结婚，可某天要真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也是希望自己能给她安全感的，所以上门女婿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老管家继续往下说。
　　报名的人太多，可经过层层筛选考察，最终能走到小姐闺房之外的人只有区区十人，而当时被林小姐一眼相中的，自然就是现在的林老爷，林迟。
　　“我家老爷那时是真满意，以为遇上了难得一见的良材美玉。”老管家抬起枯瘦布满青筋的手擦拭浑浊的眼泪，“可谁知……”
　　“那齐敛并非良人，他只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纵有万般才华，可心脏的人，怎么都上不得台面的。”
　　“他起初对我家小姐也算体贴，处处呵护，还自愿改了姓名陪伴在侧，同老爷说此生绝不负她。”
　　“可谁知自打我家老爷离奇过世，小姐有孕后，他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后头的故事也很好猜。
　　齐敛，也就是现在的林迟，在林家当家人死后彻底没了掣肘，渐渐地便暴露出他的野心，用最快的速度抢夺控制了林家所有名下的商铺产业。有些林家旧人不愿服他，便被他带了打手赶了出去，很多人为林家操劳一生，结果却落个身无分文的下场。
　　林家小姐原本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学着经营理财，林老爷头脑更灵活，为人处世处处公道，对待林家旧人也是顾念旧情，从不苛待，林家大半生意本来是在她手上的。
　　可是后来怀孕，她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不济，大夫来诊断说是胎相不稳，需要卧床静养，她不得不暂时放弃手头的生意，将它们移交给了林迟。
　　也正因为她逐渐退出生意场，让林迟钻了空子把持了整个林家，这才导致了他后来原形毕露，因为这世上再没人能束缚他了。
　　“我家小姐心知上了贼船，可也晚了……”老管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前几日同我偷偷地说，她感觉不好了。”
　　“那畜生近来对她越发苛待，不许她见外人，也不给请郎中看脉，竟像是由着她生死。”
　　巫麟轻哼一声道：“难道你们林家上下竟找不到一个护着她的？”
　　顾月时道：“他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已经将林府所有曾经的仆人都赶出去了。”
　　“正是。”管家擦干眼泪说，“老爷在时的那些人，死的死卖的卖，这些年不知不觉都被他处理了，小姐那时整天忙于生意，不曾注意到宅院之事，只听他说有的老人年纪大了要还乡养老，以为他们是自愿的。”
　　“如今整个林府上下，就剩我一个了。”
　　顾月时想起早上出门前林夫人被两个丫鬟簇拥带走的场面，现在想来，好像那林夫人的确像是被挟持的样子，只是他那时只顾着摸清她的来意没注意到。
　　“我不敢入睡，就怕小姐万一要生，她身边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可不就由着那畜生糟蹋？”老管家提到这事又开始抽泣，“老爷生前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不在了，我若护不住小姐性命，将来可怎么去见他……”
　　巫麟轻嗤道：“怪也只怪你家小姐当年识人不清，如今一切都是自找的。”
　　“巫麟！”
　　顾月时斥他，“谁教得你这般无情冷血！？”
　　巫麟被他厉声斥责，脸都涨红了，他不敢相信一向待他好的顾月时会真的为了外人凶他，怒道：“本来就是她们自找的！”
　　“你不是也说过，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吗？”
　　“就像我被巫玄追杀，这世上本来就弱肉强食，谁叫她轻信旁人？”
　　说罢，他起身冲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月时被他气得头疼，这小王八蛋给他点好脸色就开染缸，说话一点不看场合，回身对老管家说：“对不住，老人家。”
　　“我家徒儿被我惯坏了，您别介意。”
　　“夫人的事，在下虽帮不上忙，可既然我在林府，绝不叫她性命不保，您请放心。”
　　人家的家事他无权管理，可林夫人的命他还是可以保住的，委托者和受托者不可产生私密连接，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顾月时绝不会坐视不理。
　　老管家听了他的话，当即要下跪给他磕头，被顾月时及时拦下，叮嘱几句后才起身离开。
　　巫麟不知跑去了哪里，顾月时回到客房没找到人，独自坐在屋里叹气。
　　小王八蛋，真是被惯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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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毁灭吧
　　屋外严寒，当然比不上点星宗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可顾月时还是担心，巫麟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能保全自己的安全，万一再遇上什么强盗劫匪之类的就麻烦了。
　　顾月时在外头一直找到天光大亮，可巫麟就是不见踪影，他用上了寻踪术，放出去的信蝶一无所获，巫麟身上本该有他的气息，不知为何也谈查不出到，就像这个人从世上彻底消失一样。
　　随着时间推移，顾月时从一开始的生气渐渐转为忧虑，开始后悔自己做完指责他的话过于严苛，尤其不该当着外人的面那么对他。
　　巫麟也是被亲近之人背叛才沦落到他身边，也许林夫人的遭遇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而他也不该强迫巫麟去理解旁人。
　　唉，养孩子不易。
　　顾月时苦涩的想着，他也不是第一次养孩子，杳杳和阿珂算他一手带大的，可他俩都是很乖很乖的孩子，整个成长过程除了吃喝拉撒，几乎没让他在别的事情上费过心，虽然杳杳身体不好也让他日夜烦忧，但那也只是外物的原因，不是她本人闹腾。
　　可这个半道捡回来的巫麟，却真切的让他理解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家长们哭天抢地抱怨孩子难养的感受，这小混蛋又叛逆又倔强，一刻都没法让人安心。
　　眼下还因为一时生气跑出去，他在白水洲人生地不熟，顾月时不知道他会跑去哪里，会发生什么事，只好没头苍蝇一样的在白水洲各处翻找，信蝶放了一批又一批，希望它们能顺利传好消息回来，可惜总是让他失望。
　　而此刻让他心急如焚的巫麟正一个人走在城外郊野处，他在赶夜路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不长眼的低阶恶灵想吞噬他，虽然他现在确实弱得像个废物，可还没废到这种下等恶灵都收拾不了。
　　都说魔界危机重重，其实外头也一样，巫麟一路走来打了不少架，他极度愤怒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自控力，打架必须见血才能平息，所以一夜过来，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可是以往他用来发泄怒火的方式现在却没用了，他拖着一身伤走在郊外，满脑子想得还是顾月时。一想起昨晚他用那种冰冷的质问的语气训斥他，巫麟的火气就又上来了。
　　他不明白自己说得哪里有错，顾月时凭什么凶他？
　　巫麟停下脚步回头，天上飘起了小雪，但这都浇不灭他又涌上来的怒气，他恼火至极，抬手扔出了一个火球，炸掉了路旁的石块，一只胖松鼠恰好蹲在地上捡松果，被这一下吓得尾巴炸了毛，抱着松果几下窜上了树，探头看了一眼巫麟开始骂人。
　　心情不好逮着松鼠欺负是有什么大病，有本事去刚异兽啊！
　　巫麟原地坐下，最让他不能原谅的是一夜过去了，顾月时那家伙还没有来找他回去！
　　不是说在他身上下了很厉害的追踪术吗？
　　到现在还没找他，肯定是不想找吧？
　　难道他真的打算不要自己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巫麟的眼睛越来越红，那是他彻底暴化的特征。
　　倘若他现在仍有力量，只怕顾月时现在早就是他刀下魂了……
　　不对，巫麟及时止住这种念头。杀了他多没意思，要报复就要准确拿捏他的软肋，巫麟冷冷的想。
　　首先他要把辛杳抓起来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然后折磨他的师兄师弟，再把裴元心那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随便找个山沟埋了就是，看顾月时还敢不敢不听话！
　　一想起顾月时对自己言听计从屈从俯首的画面，巫麟忽然神清气爽，脑补了一番自己作威作福折磨他的场景，爽得飞天。
　　尽管他也没想好具体要让顾月时怎么听他的话，但比起弄死他，还是把他锁在身边更有趣，让他天天下厨做饭，然后伺候他洗衣做饭捏肩揉腿！
　　要是顾月时知道他的念头，白眼又要翻上天，暗骂这壁崽子就这么点出息。费老大劲大手笔搞这么多花招，结果就是让自己给他做端茶倒水这种破事，有那能耐，学着隔壁的隔壁竹息真人那白眼狼徒弟一样，把他捆了往炕上一扔，生米煮成熟饭。
　　巫麟脑补了一通总算撒气完毕，他忽然察觉用这种方式远比费力气打架更能让自己高兴，整个魔生都顺畅了。
　　所以精神胜利法无论古今中外，都是自欺欺人的一大胜利法宝。
　　可这种快乐很短暂，撒完气后巫麟瞬间情绪又低落下去。
　　顾月时一夜没来，不就说明他真的不在乎自己吗？
　　他完全忘了刚从林家冲出来的时候因为生气丢了面而失去理智故意将自己身上顾月时留下的气息抹除的事实，以为顾月时没来就是没找他。
　　他幽幽的想到，辛杳说过，顾月时从来都不想收徒的。那时候本来的确也是不打算要他留下，只不过那会装得可怜引得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有了机会。
　　现在好了，他自己跑出来，岂不正顺了顾月时的心意？
　　巫麟心酸的想着，也许顾月时那混蛋现在正美滋滋的睡觉，又或者拿了丰厚的报酬回点星宗去了。
　　骗子。
　　还说什么挣了钱给他买好吃的，结果还不是不要他了！
　　三百岁完全就是活了个寂寞的魔界少主就没长过脑子，眼下又气又悔，早知道就不该一气之下跑出来，赖也要赖在顾月时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回去也找不到路。
　　再说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得多丢人，他这辈子还没跟谁低过头呢。
　　巫麟蹲在地上想如何能让自己不丢脸的办法下台阶，又能给顾月时点颜色看看。
　　天上的雪越飘越大，打了一夜架没有魔力护体的巫麟有点冷，只好站起来往回走，可是因为长时间蹲着腿麻了，走路一瘸一拐。
　　郊外很快被大雪覆得一片白，巫麟走在溪边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可言说的失落。
　　魔界三百年，他整天沉溺在打架斗殴中从不知什么是寂寞，可在顾月时身边一个多月，尝到了他对自己无形的关爱后有了对比，他终于体会到了孤独。
　　低着头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触目一片纯白，巫麟甚至恍惚以为自己会永远这么一个人走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灵蝶飞到他的身边，围着他上下纷飞，似乎认得他。
　　巫麟一眼认出那是顾月时的信蝶，他曾见过好几次，他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不确定的道：
　　“师尊？”
　　信蝶在他面前停下，接着传来了顾月时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小王八蛋你跑哪去了！！？？”
　　“知不知道老子找你多久！？”
　　“在原地等着！老子这就去打断你的腿！”
　　说罢，信蝶抽搐两下原地化作一阵白烟四散，它被顾月时改良过，不仅是个自动寻人神器，还带实时语音传播功能，找到巫麟的同时就会开启通话功能。
　　因为他吼得太大声，巫麟脑仁被震得生疼，可这次他却奇迹般的并没有生气。
　　师尊很生气，但……师尊来找他了……
　　这个认知让巫麟灰暗的世界一下子重新亮了起来，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能让他更开心，就算顾月时骂他也不会难受了。
　　巫麟打起精神，可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眼珠子转了转，坏主意就冒了出来。
　　于是等顾月时火急火燎的御剑冲下来刚刚落地站稳，还没来得及河东狮吼怒喷巫麟狗头，就见他眼泪汪汪一身破衣烂衫光脚站在雪地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师尊……”
　　顾月时一见他这惨样，以为被人欺负了，火气烟消云散，紧张的问：“怎么搞的？”
　　“我被人打了，差点没命……”巫麟不要脸的隐瞒了他大杀西方到处捅各种妖物老巢的事，只挑着自己被欺负的事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天大委屈。
　　恶灵精怪们表示死不瞑目。
　　巫麟知道顾月时吃软不吃硬，演技精湛尽情的假装柔弱，反正也没有旁人看见，不算丢脸。
　　顾月时果然上当，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脱下外袍裹住他，打算先带着回去再说。
　　裹着顾月时的外衫，巫麟贪婪的深吸一口气，鼻间满是属于他独有的松雪清冷气息，从前他嫌这味道过分寡淡，现在却如获至宝。
　　既然顾月时这么识相来找他了，那他就大度一回原谅他。
　　巫麟站在剑上抱着顾月时的腰美滋滋的想着。
　　辛杳也不用抓了，阿珂不用做苦力，牧云巳不必被关，裴元心的狗命也保住了，皆大欢喜。
　　然而幸福时光总是很短，顾月时很快被交通管制的值班人员拦了下来，一查发现顾月时违规飞行，因为今天是双号，他的剑不能飞，于是对狠狠开了罚单，二十灵石。
　　顾月时拿着罚单心态炸了。
　　这一笔吊糟的垃圾世界，毁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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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半来袭
　　不就是二十个灵石吗……小气。
　　他看不惯顾月时那小气样，放下碗理直气壮地说：“师尊，等我回……等我长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从前他不知道钱是好东西，嫌那些破石头夜明珠碍事，如果顾月时真的那么喜欢，以后他可以把魔族上下都抢一遍，然后得来的所有值钱宝贝都给顾月时，只要他不摆出这副棺材脸就行。
　　顾月时想说你个小屁孩哪来的钱，就算长大，他这个德性出门不被人打死就不错了。，可看着巫麟那不像是说笑话的模样，心头又有些暖意。
　　虽然这小混蛋不知好歹胡作非为，可偶尔也还是怪懂事的。
　　唉。
　　顾月时强打精神，指望着这次任务结束后，林家能如约给十倍工钱。
　　一夜没睡，又在外头找了巫麟一天，顾月时实在困顿，晚上天刚黑就熄了灯上床睡觉，就算是修仙也要睡觉的。谁知半夜他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他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去开门，十分想把外面的人一剑砍了，他最讨厌睡着后无缘无故被人唤醒。
　　门一开，外头站得赫然是那个老管家。
　　他一脸着急，见到顾月时仿佛像是见了菩萨：“真人救命！”
　　顾月时本来一肚子火待发，这会儿脑子瞬间清醒了，他还记得之前对这位老人家的许诺，立刻问道：“是你家小姐出事了？”
　　“正是！”老头颤巍巍的指着西南角道：“我家小姐……”
　　接下来的话不用他说，顾月时自然懂，他对老管家简单叮嘱两句后，回身把还在酣睡的巫麟从床上挖起来，带着他一起往林夫人的院落走。
　　巫麟半梦半醒揉着眼睛嘟囔着说：“她生孩子，我们去了能干什么？”
　　“师尊会接生吗？”
　　顾月时在夜色中翻白眼：“为师先去夫人院外看看，你去找大夫。”
　　“啊？”巫麟懵逼，“我去哪儿找？”
　　“随便去哪！快去快回！”顾月时才不管他，脚下生风：“我先走了。”
　　说完他疾步如飞，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巫麟没办法，只好按转身反方向往林府大门跑，他活了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为了个人类女人生孩子当跑腿，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在路边随便抓了个打更的小子，一番吓唬后让他带自己去找接生婆。
　　等顾月时赶到，还没进院子老远就听到女人的凄厉叫声，那是林夫人痛苦的喊叫，她的院里明明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人出来忙碌，更不见林迟的身影。
　　看来那人渣居然真的打算让林夫人活活生死。
　　顾月时在心里骂着那个败类，一跃从院墙上飞下去，落在两个正在打牌说笑的丫鬟面前。他一身白衣于夜空突然而至，吓坏了两个小丫头，抱在一起直叫。
　　“闭嘴。”顾月时冷声道，“你家夫人临盆，为何不请大夫？”
　　丫鬟们面面相觑，连忙道：“是、是老爷的吩咐……”
　　“去把他叫来。”顾月时道，“就说……顾真人有事相告。”
　　丫鬟们见他神色冰冷，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接着顾月时又把其他下人小厮吓唬了一通全都赶了出去，让他们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他一个没结婚的直男懂个什么生孩子，只能凭借着很多年前看过的电视情节回忆让那些人去准备生孩子要用的东西，里头林夫人痛苦的哀嚎一声大过一声，顾月时只能立在庭院中静静等待。
　　虽然那股妖气很淡，可他依旧感觉到了。
　　魅妖在今夜或将再次出现。
　　不一会儿，林迟穿戴整齐人模狗样的出现了，一见他连忙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真人怎么大晚上的来我夫人的院子？”
　　他明知故问假装不懂，摆明了就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一点不心虚，仿佛笃定顾月时绝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修仙者一般不会过问凡人的家事，他们自恃未来是比肩神灵的人，是以不屑于掺和凡人的琐事，若非需要灵石，很多修真者根本不会与凡人有任何交集。
　　换句话说，凡人厌恶修仙者高高在上的姿态，而修仙者又视他们如短命蝼蚁，互相之间彼此厌烦，却又不得不互相依仗，。
　　顾月时本来也严格恪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林夫人性命攸关让他没办法坐视不理，他打量了一眼胸有成竹的林迟，淡淡的说：“林老爷，有些话，在下不得不劝诫一句。”
　　“凡事过犹不及，当存仁心不可太绝，否则……”
　　“易遭反噬。”
　　林迟脸上的笑终究挂不住了，顾月时的话就算再想装傻也能听的明白，他几乎是明着警告他做事不能太绝，不然遭报应。
　　“真人。”林迟的脸在月色下阴沉冷郁，明明是个凡人，却比顾月时曾面对的那些最可怖的凶兽恶灵还要恐怖些，他盯着顾月时的脸半晌才又缓缓道：“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过几日领了报酬离开，对你我都好，何必管这种龌龊事？”
　　顾月时冷笑：“原来老爷也知道，这事龌龊。”
　　林迟语塞，他平时在外总是装得温文有礼的模样，真要卸下伪装的时候，竟有些不知该摆出什么嘴脸。
　　他眼底写满了阴毒，任谁被人戳穿多年的面具都不会给好脸色的。
　　此时巫麟抓着两个婆子一脚踹开院门进来，对顾月时嚷嚷道：“师尊，你看两个够不够？”
　　顾月时眼皮一跳，只见巫麟随手把那两个一脸懵逼的接生婆丢在地上，随即跑来跟他邀功：“我好不容易才寻到的！”
　　两个稳婆年纪都不小，在家里睡得好好地突然被人踹门闯入，只来得及穿上中衣就又被一路拎着赶，一番颠簸下来俱都口吐白沫吓得失神，出气比吸气多。
　　顾月时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骂这小王八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脸等着表扬！
　　他抬手揉揉眉心，对两个稳婆使了法术让她俩清醒，然后送去林夫人的房间去帮忙接生，刚好小厮们抬着烧好的热水走了进来，在老管家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忙碌。
　　林迟眼见着这个家不受他管控，正要发怒之时，忽然阴风四起，本来明亮的月光顷刻间被一大片乌云遮蔽，院内除了林夫人的卧房，几乎所有的灯火都被熄灭，伸手不见五指。
　　林迟吓了一跳，本能的往顾月时身边跑，可院子里太暗他什么都看不见，被个凳子绊倒摔在了地砖上。
　　顾月时点了几个火球用作照明，顺手将巫麟护在身后，抬首四顾，静等那魅妖现身。
　　又过了不知多久，果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个纤细身影渐渐在院中显现，顾月时拔剑而起，对着那魅妖道：“妖物休要伤人！”
　　黑暗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似是孩童在哭嚎，又像女人在尖声大笑，令人不寒而栗。顾月时担心巫麟害怕，对他低声道：“捂住耳朵。”
　　魅妖除了幻术强大，还可以用声音攻击，要是听她的声音久了也会出现幻觉。巫麟听话照做，可林迟就没那么幸运了。
　　顾月时正在警惕着可能会突袭的魅妖，忽然就被林迟死死抱住。
　　“茗儿……”
　　顾月时冷不丁被他手脚并用的拖住险些被扑倒，虽然一瞬间就用法术将他震开，可到底失了先机，那魅妖下一刻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双又长又尖锐的指甲向他袭来，堪堪划破他的衣襟。
　　好在这次没受伤，顾月时纵身避开，双手掐诀长剑化出幻影分|身，迎着魅妖刺去，魅妖吃痛，转而开始攻击林迟。
　　虽然林迟是个人渣，但顾月时谨记他的委托人是谁，只能一边护着他，一边分神魅妖缠斗，分天剑紧紧围在魅妖身后，剑气带着寒霜袭去，魅妖避之不及，无奈之下只能显出原型。
　　此时顾月时才看清她的全貌，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她看起来和林夫人差不多大的年纪，只是脸上没有任何光彩，眼神空洞嘴角带血，一身上下只有狼狈。
　　她被分天剑的幻影围困无法踏出一步，跌坐在地上盯着林迟一直看，口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
　　林迟被顾月时护住，胆子又大了起来，他抖落身上的尘土，一脸成竹在握的笑容道：“多谢真人相助，总算是抓住了这个祸害！”
　　巫麟嗤笑一声，不客气的说：“真不要脸。”
　　“师尊护得是我，他不想你死也不过就是怕没人付钱罢了。”
　　林迟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恼怒巫麟的无礼。
　　可是这次顾月时却没有斥责巫麟，平静的注视着那狼狈虚弱的魅妖，心里给巫麟点了一万个赞。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娃，骂人跟我一样靠谱，换他来只会骂得更毒，什么狗东西披了人皮都能张口说话。


第20章 人渣活该
　　他催着顾月时杀她，言语间满是藏不住的不耐与厌烦，仿佛与那魅妖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顾月时不是了解了前因后果，还真会被他这正义凛然的模样唬住。
　　他都懒得看那渣男，径自踱步走到魅妖面前仔细打量她，忽然说道：“我在山洞找到了一个小孩的尸骨，你认识吗？”
　　林迟一愣，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没料到顾月时会在这种时候说无关的话，顾月时没有给他眼神，只是盯着魅妖继续看，等着她的回答。
　　听到他提起那个孩子，魅妖果然有了反应，情绪剧烈失控，目光死死地盯在顾月时身上，喉咙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嘶哑吼声，像是在说着什么。
　　巫麟看了一眼，摇头对顾月时说：“师尊，她舌头被人割了。”
　　就算他不说，顾月时也能猜到。
　　据说魅妖一族除了美貌还拥有一副好嗓音，传闻不比海上鲛人差，她们就是靠着这些先天优越的条件来诱拐人类男子回家的，所以她们绝不会是不能说话的哑巴。而眼前这个魅妖从始至终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那必然是被人用了什么法子才变成这样。
　　至于凶手是谁，还用说吗？
　　林迟总是能一再的破顾月时的认知下限，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不是没见过人渣败类，可渣成林迟这样的真不多见，毕竟别的渣男最多也就是骗财骗色，还没狠到这个地步。
　　既然能坐绝世人渣，林迟的心理素质强大到离谱，他面不改色兀自岿然不动，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倒真像个翩翩君子。
　　顾月时偷偷地在心里呸他一口，不着痕迹的拉着巫麟站得离他稍微远一点，怕到时候报应来了天雷劈下来误伤他俩。
　　见林迟固执的非要她现在就死，顾月时淡淡的开口说：“她已时日无多，林老爷又何必多此一举，我自会将她带走，不叫她碍了您的眼。”
　　不是他圣母，只是这魅妖看起来一副打算要同归于尽的模样，顾月时虽然压制得住她，可备不住对方可能留了后手，干脆直接带走以防万一。
　　可惜林迟铁石心肠以为他想徇私，伸手拦住了他，强势的要求他必须就地诛杀，一分一刻都不能等。
　　顾月时面无表情的看他，眼中一片讥讽，耐心也用尽了，他忍不住冷声说道：“在下曾奉劝过老爷，凡事莫要做绝。”
　　“看来老爷是一个字都未听进去了。”
　　林迟充耳不闻，指着地上虚弱的魅妖说：“我只要她死！”
　　“你们修仙的不是成天说什么降妖除恶替天行道吗？她是妖物，我想杀她有什么错？”
　　“如果真人仍然有所顾忌，价钱还可以再加！”
　　顾月时冷哼，不屑跟这种煞笔多言。
　　巫麟上前一步护着他师尊，对还想上来拉扯的林迟骂道：“谁稀罕你的破钱！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师尊！”
　　“我师尊想干嘛就干嘛！要你管！”
　　顾月时欣慰，小王八蛋也知道护短了。
　　他抬手在巫麟头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说话，抬头又对林迟道：“我这徒儿说得不错。在下虽爱财，却也知‘取之有道’的理，不该我的，一分不能多要。”
　　“之前已经谈好了十倍报酬，怎可再多贪？”
　　林迟看他油盐不进，破口而出急切的说：“可您也答应了我要彻底除了她！”
　　“我并未食言。”顾月时平静的回道，“她被我剑气所伤本就活不过三日，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三刻。”
　　林迟如热锅上的蚂蚁，纠结了片刻一咬牙回道：“可……可没有亲眼看她死，我不放心。”
　　“坏事做尽是会遭报应的。”顾月时抬头轻声说着，他抬头望去，夜幕低沉，顶上漂浮着一大片沉甸甸的雷云，估摸着或许可能到来的一场大雨，他回头凝望林迟，又问：“老爷当真不怕吗？”
　　林迟要是能听进去就不会作孽，他尺地耐心告罄不想跟顾月时再废话，趁着顾月时没有防备的时候抽了他手中剑向着已经虚弱至极的魅妖冲了过去。
　　魅妖本就注意他的动向，见他扑了过来面露凶光想要亮爪，可惜她早已耗尽了所有的力量，眼下根本没有力气抵抗他，竟真的被他刺中了要害。林迟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利，愣愣的看着手中长剑刺进她的腹中，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很快就染头了地上的石砖。
　　原来妖的血和人一样，都是红色的。
　　顾月时看着那一地的鲜血出神，而林迟刺了一剑尤不知足，抬手抽出快很准的又补了一剑，魅妖不知是耗已经尽了所有的力量，还是彻底心死，竟毫不反抗任由林迟动手。
　　她的眼中流下一行泪，空洞的眼中渐渐有了神采，脸上也似乎明润起来，可以想见她巅峰期容颜该有多美。
　　她试着动了动唇却还是发不出一个音节，只能弥留之际抬手在林迟脸上轻抚片刻，像是不舍，又像在诉说什么。
　　可林迟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动过，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酷，仿若在看着事不关己的一个怪物。
　　魅妖眼中最后一点神采终于散了，周身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又慢慢变得虚无，在夜色中化作了千万个细小的粉末流光四散飘走。
　　魅妖本由天地万物最钟灵毓秀的流光化形而来，消散了也自当回归天地。
　　顾月时默默不语，平静的走过去捡起分天剑，掏出帕子轻轻地擦去上头沾着的血，阴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事已至此，林迟总算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像是心头压着的大石放下，浑身透着说不出的愉悦轻松，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出了牢狱的犯人得见天光的畅快，可惜他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一刀从他的后背贯胸而出刺透心脏的时候，林迟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缓缓低，看向胸口凸出来的刀尖，而后艰难的扭头，在看清偷袭的人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本该在产房里艰难生孩子的林夫人此刻一身轻便，举着长刀满脸从容淡漠，仿佛杀人的不是她。
　　“是、是你……”林迟张口想说话却吐出了一大口血，疼痛难忍的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在地上匍匐挣扎。
　　林夫人抽回长刀，她的腹部一片平坦，衣着干净整洁，根本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她缓缓地走到林迟面前居高临下看他，轻声道：“你也没想过会有今天，是不是？”
　　顾月时侧头瞥了一眼，林夫人那一刀太狠，林迟怕不是被捅了个对穿，肯定是活不成了，果然也是个狠人。
　　林迟身下血流了满地，和刚才的魅妖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四肢扭曲挣扎还想爬起来，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哀哀的喘息，却又不肯闭上眼睛。
　　林夫人面无表情，像个冷脸菩萨，又说：“当年你害我爹的时候，是不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林迟猛地睁大眼睛，在血泊中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貌似很震惊她为什么会知道。
　　“当年我能掌控家里的生意，难道你真以为全是靠着父亲？”林夫人扔了长刀，抬脚狠狠地踩在林迟胸口，将他本就在流血的伤口挤压的出血速度更快，继续道：“我可不是若茗那个傻女人，不会对你留一丝情分。”
　　林迟胸口剧痛，他想抬手把林夫人的脚拿开祈求活路，可还没抬起手就垂了下去，瞳孔猛地放大后又散开，渐渐地没了气息。
　　天上一片漆黑，乌云压阵电闪雷鸣，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下来。
　　顾月时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动过，就像他看着魅妖消亡一样，他同样平静的看林夫人杀林迟，连表情都没变过。
　　这几个人之间的因果报应本来就不是他一个区区金丹道人能掺和的，林迟做的孽要自己还，魅妖的因果也要她自己去偿，他没有立场也没机会去阻止谁，不然遭报应的人就轮到他了。
　　“要下雨了。”顾月时淡淡的提醒，“夫人还是快些进去吧，免得伤寒。”
　　林夫人杀了林迟，脸上却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她看着地上的两滩血出神，良久才说：“真人，凡人是不是很可笑？”
　　顾月时没有回答。
　　林夫人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又说：“不对……茗儿是妖，却比我这个凡人还要多情心善，我与她一样可笑。”
　　巫麟百无聊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他家师尊，挪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师尊，这女的是不是疯了？”
　　顾月时轻拍他的脑袋斥道：“不懂就不要说话。”
　　虽然今晚发生的事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令人措手不及，可他用脑子大致猜得出真相，这一局他恐怕就是白白送刀来了，其实这一出就没他什么事。
　　不过还是要说一句，人渣活该。


第21章 又被师尊打了
　　“真人……”
　　林夫人屏退下人欲言又止，思索片刻才问：“茗儿，她真的再不能入轮回吗？”
　　“不能。”顾月时平静回道，“魅妖本就是天地灵气的化身，形貌皆虚，一旦消亡，形神俱灭，无魂无魄，不入六道，永无来生。”
　　林夫人眼底黯然，似是有些失望，她垂头不知想着什么，良久轻声一叹：“可惜了。”
　　顾月时抬头看了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了，转身道：“既然此间事了，夫人也无大碍，在下先行告辞。”
　　“真人慢走。”林夫人微微福身，侧身让开，站在林府门外一直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踏上回点星宗的路，巫麟仍旧云里雾里的，以他的智商实在是没搞懂前因后果，忍不住问：“师尊，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本来不是要生孩子的吗？怎么忽然又不生了？”
　　“难道她根本没有孩子，都是骗人的？”
　　“或许曾经有过吧。”顾月时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他们脚踩细长的剑身，身处万里之上的云层，往下看去只有绵延数千里的山峦河流，恐高症患者怕是会直接晕死过去。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顾月时难免心生感慨，对林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独立女强人！
　　她怀孕当然不是作假，毕竟一开始林迟的面具戴的很好，她还没有神通到能预算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后来林迟大概是以为自己已经大权在握不用隐藏，加之林夫人本人也不是蠢货，查出了父亲死亡的真相后几乎痛不欲生。
　　父亲被害，家产被夺，连她本人都被控制在股掌之间，平常女子要是陷入此等绝境，要么破罐子破摔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要么反抗不得心理抑郁含恨而终，也有那极少数的奇葩恋爱脑，完全不顾这些外在因素，仍然要跟仇人虐恋情深。
　　林夫人痛定思痛，当即快刀斩乱麻，一狠心用了猛药及时堕了那一胎，纵然往日千般恩爱，纵然作为一个母亲，对腹中那块肉多少有点感情和不舍，但要让她为杀父仇人生孩子，那是绝没有可能的。
　　她想报仇，又自知力量不足，因此只能选择蛰伏等待时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每日瞒着婢女给自己垫肚子，将这出戏唱下去。
　　昨夜老管家来找他求救，其实是她们早就商量好的，想借顾月时的手出困局，而他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一枚棋子被利用了一把，可是顾月时心里却没有半点介意。
　　要是世上所有的受害者都有林夫人这手段心智，哪还有那么多结局惨烈的事？
　　在杀死林迟后，林夫人也爽快的将一切和盘托出，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刻意利用，谈及魅妖若茗，她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和怜爱。
　　‘在我刚诊出有孕的时候，茗儿曾来见过我，当时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她告诉我那是她和齐敛的女儿。’
　　‘我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抱着的分明是一堆枯骨，可她却宝贝似的护着，十分可怜。’
　　‘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善良又温柔的妖，她长得可真美，即便是我这样的女人，也会为她心动。’
　　顾月时点头表示理解，世上很多事都没办法说得清。就好比林夫人和若茗，理论上两人算是情敌，因为她们要争同一个男人。
　　按照那些电视剧里的套路，哪怕这个男人再是个渣，这俩人也该为了他斗得你死我活，仿佛他是什么香饽饽。可实际上林夫人对自己的“情敌”有着难以言喻的怜爱，而若茗对林夫人也抱有不可言说的善意。
　　林夫人说若茗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妖，她歌声婉转动人，眼里有明亮晨星，虽然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可是那么的讨人喜爱。
　　‘她与我说，当初齐敛是自愿同她在一起的，她信了凡人的承诺，以为会与他长相厮守。’
　　‘可惜红颜未逝，情分先断。’
　　‘齐敛走后，她本来是想抱着孩子好让他回心转意的，可惜齐敛不做人。’
　　林夫人神情极度厌恶，都说虎毒不食子，可那贱|人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说他是畜生真是辱没了。
　　再后来，林迟怕若茗的存在被林夫人发现，于是到处张贴告示请人去杀她，前几次虽没成功，却毁掉了她的嗓子，让她再不能有开口的机会。
　　可怜的魅妖无助之下只能躲进金亭山，但林迟并不就此罢手，于是在一波一波的追杀和金亭矿山灵石的辐射摧下，她彻底疯魔了。
　　林夫人虽然知道这一切，可她自身难保，更何谈去保护另一个人。她本想借着假生子的时候骗过林迟，让顾月时拖住他，自己找机会溜出去寻机会杀他，可惜没能成。
　　巫麟听到这里总算恍然大悟：“这女的脑子倒是清楚，不像那个魅妖，糊里糊涂心慈手软。”
　　顾月时也点头说：“自古男子薄情，但能真正快刀斩乱麻的女子却不多，林夫人的确高明”
　　虽然这中间付出了一个没出生的孩子的性命，可从理性角度看，那孩子不留才是对的，不然林夫人以后见它就会想起那个人渣杀父仇人，长期处在这种情绪之下，她们母子又怎么可能真的生出亲情。
　　顾月时非常希望全天下女孩都能像林夫人学学，这才是报复人渣的正确打开方式，不要学若茗，太过恋爱脑最后只会害死自己。
　　巫麟嘟囔道：“师尊怎么对男女之事那么了解？”
　　老|子看得狗血虐恋小说堆起来比你三个高，你懂个锤锤。
　　顾月时故作高深，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巫麟自讨没趣，索性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来回蹭，还在想着林夫人的顾月时冷不丁被他这么一抱，轻声斥道：“别乱摸！”
　　小王八蛋的爪子到处乱放，顾月时其实很怕痒，被他扰得难得清静，又要憋着不能笑出来，便在巫麟环着自己的手敲了敲，严正警告：“松手。”
　　“就不！”巫麟狗几乎忘了顾月时揍人有多疼，仗着最近受宠开始大胆作妖，言语挑衅：“师尊的腰比女人的还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不盈一握！”
　　文盲巫麟终于从肚子里搜刮出一个自认合适的词，可把他牛逼坏了，非常想叉会腰。
　　巫玄家伙成天嫌弃他无所事事胸无点墨，说他污了自己的名声，这不是挺好。
　　顾月时当即骂道：“你胡说什么！？”
　　个小混蛋才多大就知道女孩子腰细，跟小流氓似的。
　　不对……
　　他揉揉脑门，被巫麟气得跑偏了，“不要拿我和女人比！”
　　巫麟笑道：“师尊若不是女子，为何身上这么香？”
　　顾月时额头青筋直冒，怒从心头起，他觉着今天自己必须要给小王八蛋一个深刻的教训，叫他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趁着飞剑过山林的时候，他回身一脚把还在沉浸式摸师尊后腰的小流氓踹了下去。
　　巫麟毫无防备被人一脚送走急速下坠落入丛林，只余一长串余音声回荡在上空。
　　…………
　　刚到点星宗门口，辛杳就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粉色小裙子在白雪中上下翻飞，她高兴的说：“三师兄你可回来啦！”
　　虽然才离开一个星期，顾月时却恍然很久没见小师妹，单手托起小师妹原地举高高转了一圈，掂了掂份量后不太满意：“瘦了。”
　　巫麟在后头猛翻白眼。
　　这又不是卖猪肉，什么瘦了胖了。
　　就知道宠着黄毛小丫头！
　　辛杳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巫麟，立马扔了她师兄跑来，捂着嘴小声惊叹：“小师侄，你的脸怎么啦？”
　　“又被师兄打了？”
　　“走开。”巫麟捂着脸不想理她。
　　被顾月时一脚踹下去脸着地这种事说出来很丢脸，他才不要让黄毛丫头看热闹。看了一眼淡定自若恍若没察觉到他脸上伤痕的顾月时，巫麟愤愤不平。
　　他不过就是摸了把腰而已，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至于下死手教训？
　　顾月时轻咳一声，被巫麟那张摔得惨兮兮的脸弄得有些愧疚，正要转移话题，忽见陆向岚急匆匆的从山下上来，手里貌似还拿着什么东西。
　　陆向岚抬眼见了顾月时，忙躬身行礼：“见过师叔。”
　　向来不待见他的顾月时冷淡点头算作回应，辛杳则笑眯眯的说：“大师侄，你把纯雅仙姑送下山了吗？”
　　“是。”陆向岚低眉顺眼的站着，即便对着辛杳也是恭敬态度：“仙姑已经回去了。”
　　听到纯雅的名字，顾月时才想起自己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躲她，皱眉道：“她还没死心？”
　　“没有呢！”辛杳快快乐乐的回道，“仙姑刚才还带了好多人来，说师兄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把我们都鲨啦！”
　　“然后掌门师兄就叉腰说让她回去照照镜子，她就更生气了。”
　　辛杳绘声绘色的描述给他听，还把裴元心原话都背了出来。
　　顾月时眼皮直跳，裴元心这货是真打算跟青霄门结仇了。


第22章 干饭人
　　裴元心笑嘻嘻的凑过来，折扇掩面小声说：“生气了？”
　　顾月时嫌他身上酒味太重，毫不留情的推开他“我只是担心，点星宗迟早被你作灭门。”
　　不想看裴元心这没心没肺的德性，顾月时回头对巫麟道：“麟儿，我们走。”
　　巫麟跟了上去，师徒俩时隔这么多天再回来，巫麟却莫名觉得顾月时这破落小屋比林家的大宅子住起来舒服多了。
　　然而不等他好好歇歇就被顾月时拎着去练剑。
　　“你太弱了。再不勤勉，将来不打算报仇了？”顾月时将他拽到山顶练武场，严肃的看着还在耍赖的巫麟，“莫非就真的只安于在这小小的山头一辈子？”
　　巫麟微微仰头对上他的目光，不服气的说：“我当然要回去揍他！”
　　“那就对了。”顾月时点头，“既然你想报仇，就必须要拿出态度来。”
　　“总是这么懒散，何日能成大事？”
　　巫麟揉了揉耳朵，嘟囔着说：“师尊倒是能成大事，不也一样窝在这破地方。”
　　他一直都很奇怪，以顾月时的实力，别说在点星宗里，就算是放到外头去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这个世界修真者不在少数，但真正能有所成的不多，金丹期不算什么，可顾月时即便对上元婴也不落下风，凭他的本事，真想改头换面投奔旁人，就算是青霄门这样的大户也争着要，他却安于这破旧的点星宗不肯离开，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些什么师弟师妹。
　　也不见得哪里有出息。
　　“还敢顶嘴？”顾月时冷眼看他，“今日不打坐满五个时辰，不要吃饭。”
　　“什么！？”巫麟瞪大眼睛震惊看他，“五个时辰！？我一个时辰都坐不住！”
　　“那就不用吃饭了。”顾月时伸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的说道，“你自己看着办。”
　　巫麟知道顾月时说到做到，纵然心里有气，还是听话的原地打坐。
　　凡人修炼就是麻烦，这么打坐调息得修炼到何年何月，巫麟在肚子里不停腹诽着。顾月时见他老实了，也跟着到他身后盘腿而坐，帮着他疏离脉络调养灵脉。
　　巫麟本性属火，而点星宗一脉的修炼方式其实并不大适合他，但是不知为何顾月时每次用灵力为他疏通筋脉的时他都会觉得很舒服，尤其腹部丹田灵海处，因巫玄那一掌造成的干涸枯竭好似在他的滋养下重聚灵气，明明是该排斥的。
　　他想不通其中缘由。
　　“闭目，静心。不要走神。”顾月时在身后淡淡的提醒他。
　　巫麟只好重新闭眼，在顾月时的引导下一点点打开四肢百骸经络，好让他的灵气进入，抚平那些被阻塞的地方。
　　起初很顺利，可顾月时半道感受到了巫麟体内一股蛮横的力量与他相冲，无论他怎么输送灵力都无法安抚，甚至还有要被反噬的危险。
　　顾月时睁开眼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及时收手。
　　“师尊？”巫麟回头，只见顾月时单手撑地，雪地上多了一滩鲜红血迹，“你怎么了？”
　　顾月时抬头，神色严厉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问道：“巫麟，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巫麟一愣。
　　顾月时继续道：“我曾多次探查你的灵脉，发觉你灵海深处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每每当我试图靠近，它都会毫无缘由的攻击我。”
　　“这股力量绝不寻常，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麟语塞，不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问题。
　　巫玄那一掌给他带来的折磨太多，灵海被破，体内魔气四泄无法聚拢，而灵海深处残留的是他最后的魔力。魔族力量最霸道，会下意识的攻击所有试图接近的力量，这是他本人不能控制的。
　　“我……”
　　面对顾月时严肃的逼问，巫麟沉默以对。
　　他不能保证顾月时在知道他的来历后会怎么对他，他们相识太短，即便知晓顾月时的为人，却又不能对他全然信任。
　　魔族生来就不被人类接纳，顾月时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下一刻就对他拔剑相向？
　　巫麟试着想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发觉自己根本不能接受，他不想看到顾月时满脸杀意的看着他。
　　虽然顾月时平常也很凶，对着自己更也没什么笑脸，可巫麟仍然潜不愿看到他的眼里流露出对他的厌恶憎恨。
　　巫玄曾说过，魔族永远别指望和凡人和睦共处，他们生来就是敌对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再有一仗，毕竟那些蠢货凡人毕竟光是听到“魔族”两个字，就足以激起他们的憎恶了。
　　顾月时盯着巫麟看，其实也在暗中试探他的反应。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就像他一直隐瞒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一样，巫麟也有不能对他坦白的东西，这很正常。
　　事实上，顾月时并不在乎巫麟的来历，不管他从什么地方来，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分别。他要确信的是，巫麟不会对点星宗产生任何威胁。
　　当初既然留下了他，那顾月时就必须要让巫麟为点星宗所用。
　　在他冷然的目光下，巫麟也在衡量利弊，选择要不要开口说出真相。
　　两人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对峙后，终于还是巫麟先开口了。
　　“我的确是隐瞒了身份，师尊若是生气，我会自行下山。”他始终不能面对顾月时的敌意，思来想去还是选择自保。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他从山上自己滚出去，等来日率兵回来，把顾月时再抢回去就是了，小命要紧。
　　他的拒绝如此干脆，顾月时心下了然。这小混蛋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没想到在威逼之下还能死咬牙关不肯说实话，宁可被赶下山也绝不低头，倒也算有点骨气。
　　不过，不说不代表他不会去查。事实上就算巫麟开口，他也一样会去调查一番，不会全信他的一面之词。
　　巫麟悄悄地看了他一眼，顾月时始终面无表情神色冷淡，他什么都窥探不出。
　　棺材脸……小气鬼，凶巴巴的冰块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顾月时瞥了他一眼。
　　小王八蛋也不知是聪明还是蠢，有时候看着挺靠谱，有时又学不会表情管理，总能让他一眼就看出心里所想，就这眼神，准是在心里骂他呢。
　　“徒儿不敢。”巫麟坐好，一脸乖巧。
　　顾月时才不会被他装出来的这副乖宝宝样欺骗，轻哼一声又道：“既然你不肯说，为师也不再过问。”
　　“只一点——”
　　“我希望你记得，当初允你上山收你为徒时为师说得那番话。”
　　“点星宗无甚大规矩，但最大的忌讳便是，绝不容许任何人背叛！”
　　“就像当日我同你说得一样，此时再警告你一次。”
　　“若是以后你胆敢背叛我门，天涯海角，我必定追杀到底，绝不放过。”
　　巫麟怔怔的看着他冷冰冰的眼神，忽然道：“可是……当日师尊不是只警告我，不准对你有非分之想吗？”
　　那这还做不做数了？
　　这下换顾月时愣住了，老实讲他这些天相处下来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本来这也是他多年不收徒最担心的事之一，可不知为何，跟巫麟处得久了他竟也慢慢地放下了戒备。
　　究其原因，可能是巫麟这小混蛋整天一副屁事不懂专业干饭人的饭桶德性，在他眼里，自己可能都不如一盘猪排实在。
　　人家的徒弟个个都是高冷霸总高富帅，再看看他们巫麟……
　　啧，算了。
　　有对比就知道什么是伤害，巫麟这小混球，将来能混个高富帅中的任何一个字都算他祖坟冒青烟，还想学人家以下犯上？
　　做梦呢。
　　顾月时下意识的忘了当初幻境中看到的成人版巫麟，恶狠狠地这么想着。
　　“那条作废。”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为师也没放在心里。”
　　“晾你也没胆。”
　　巫麟茫然点头：“哦……”
　　虽说不防备他是好事，可他总觉着这话不对，又不知哪里不对。
　　不过只要顾月时不撵他走就是好事，巫麟喜气洋洋的想着。
　　顾月时看着他那傻兮兮的脸，无奈的扶额，本来还想凶着脸再威胁一番，这会儿也提不起劲来了。
　　就这蠢样，估摸着以他的智商也干不了反派的活儿，算了算了。
　　要是巫麟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能气到半死。谁叫他的魔生天赋都点在了武力值上，智商情商这块儿十分欠缺，往日连巫玄都嘲讽过他那个脑子挖出来或许就核桃仁一般大，吃睡不愁。
　　“走吧。”顾月时起身。
　　巫麟好奇的问：“师尊，我们去干什么？”
　　不打坐了吗？
　　顾月时翻白眼。
　　打坐个屁，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刚才灵力都快被你吸干了。
　　“给你搞点吃的！”
　　打坐修行不好用，只能靠食补了，养这混账小混蛋可真费劲。
　　听说有好吃的，巫麟眼睛一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4 17：20：04~2021-11-25 17：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祠很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45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拆家了
　　顾月时在他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冷淡的说：“我们是名门正派，怎可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
　　要追求可持续发展，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还是挺大的，这漫山遍野都是猪，多一头少一头羽霞派都不会知道，可要真是听巫麟的话全给捉走，温玉明天就杀上门了。
　　巫麟看顾月时说得坦荡，一时无语。
　　你带着我出来干这些事，手上还抓着人家的猪，哪点和“名门正派”这四个字搭得上关系？
　　顾月时可不觉得羞耻，他脸皮厚，要是会尴尬就不会出来混了。
　　再说修真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那叫“借”。
　　于是点星宗今天又有了加餐，辛杳欢天喜地围着他团团转，和巫麟一起蹲在厨房门口等着吃，牧云巳挽了袖子也来帮忙，两人配合默契。
　　顾月时剁肉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牧云巳沉默忙碌的身影，忽然道：“记得刚来的时候，我甚至不会生火。”
　　听了他的话，牧云巳也停下手头的活回头，仔细想了片刻后眼底也露出笑意，似乎在跟着回忆：“那时你还没有杳杳高。”
　　因为是魂穿，顾月时被裴元心捡回来那会身体年龄也才十多岁。雾苍山太冷，他又还没辟谷，吃穿都是个大问题，裴元心可以给他搞来御寒的东西，却压根不会做饭，经常把厨房炸的灰头土脸的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饿死，顾月时只好赶鸭子上架，学着给整点能吃的东西。
　　可是他一个从小生活在城里的现代人，开燃气灶还将就，但对着土灶束手无策，围着炉艰难的不知怎么生火。
　　裴元心屁事不管，随手丢了个火球术到灶里，差点又把厨房炸了。
　　最后他只能试着用捡来的枯树枝点火，脸被烟灰熏得黑乎乎的，后来还是刚好出任务回来的牧云巳看到了，忙进来给他做饭。
　　那时点星宗上下只有青阳师尊和他们师兄弟三个人，可是只有顾月时需要吃饭，牧云巳只好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生火把东西弄熟。
　　但由于牧云巳对食物没什么追求，因此做出来的东西也仅仅是熟的而已，色香味更是一个都没有，这让吃惯了现代各色美食的顾月时味同嚼蜡，实在无法适应。
　　为了满足，他只能自己一路琢磨着厨艺和各种调料，慢慢地竟真的技艺越来越好，海研究出了不少新鲜菜式，连裴元心都不住夸赞。
　　顾月时喜欢和牧云巳一起共事，和他在一起让他有种家的感觉。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个哥哥一起长大。虽然一百多年过去了，他都快忘记哥哥的身形样貌，可却下意识的把牧云巳代入其中，无意间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巫麟扒在门缝边看着他俩，明明两人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平淡模样，他就是觉着他俩相谈甚欢。
　　本来那画面挺美好的，看着看着巫麟就不开心了。
　　顾月时那厮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唯独对着他凶巴巴，这叫个什么道理？
　　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争宠”的巫麟，眼珠子转了一圈后索性跑进来捣乱。
　　“出去。”顾月时手上拎刀剁肉，被巫麟缠得烦不胜烦，忍不住拿脚去踹要撵他走。
　　小混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做个饭还要来打扰。
　　巫麟不想出去，嚷嚷着也要帮忙，顾月时头疼拿他没辙。
　　巫麟这熊孩子油盐不进，黏人功夫不知跟谁学的。
　　好容易把小混蛋赶去河边洗菜，牧云巳看着巫麟气愤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顾月时眼中余怒未消，忽然轻声道：“你很喜欢他。”
　　“什么？”顾月时没听明白。
　　牧云巳若有所思，重复道：“你很喜欢，那个孩子。”
　　得亏是牧云巳说得这话，要是换做裴元心在这，顾月时可能马上就嘴毒骂他瞎了，他对巫麟都嫌弃成那样了，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得出他对他的喜欢？
　　知晓他口是心非的毛病，牧云巳也不戳穿，只无比肯定的说：“我看得出来，自从巫麟到了你身边，你很开心。”
　　他太懂顾月时了。
　　牧云巳亲眼看着顾月时这一百多年岁月点滴变化的，其实他并不一开始就是这样冷淡不近人情的性子。
　　刚来那年，顾月时比阿珂胆子还小，走哪都要跟在他身后，对什么事情都害怕胆怯，甚至晚上睡觉还需要他陪，偶尔做梦也是偷偷的哭着喊哥哥，他本质上是一个很单纯而且很容易觉得寂寞孤独的人。
　　虽然经过一百多年修炼，顾月时渐渐地摒弃了那些多余的七情六欲，可是人的本性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改变，至少牧云巳就不止一次见到他站在山峰之巅眺望远处层层云海，眼底露出了寂寥的神情。
　　那种寂寞并不是他们能化解的，换句话说，顾月时所真正需要的人并不是牧云巳或者裴元心，甚至也不是辛杳和阿珂。
　　以前牧云巳不懂他究竟所求为何，也不明白为什么顾月时眼底总有忧郁和渴望，可当巫麟来到点星宗拜在他的门下后，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顾月时打心里是喜欢和认可这个孩子的。
　　巫麟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看着不稳重，修炼不勤勉，还总是要顶嘴惹顾月时生气，可正因如此，顾月时才重新一点点的鲜活起来。
　　鲜活。
　　牧云巳终于想起了这个最适合用来形容他的词。
　　一百多年前刚刚来到这里的顾月时曾经也是鲜活的，可他在山上太多年，被这片孤冷的雪山慢慢地磨去了那些生动的特性，逐渐变成另一个冷漠麻木的人，隐隐向着曾经青阳师尊的路子去了。
　　他和掌门师兄私下里不止一次的担忧过，掌门师兄甚至直言后悔将他带回来。归一清净诀并不适合所有人，它虽进阶快，可最大的弊端就是会消磨掉人的本性。
　　牧云巳本身就是不喜热闹沉默寡言的人，他的心态数百年没变过，是以归一清净诀影响不了他。而裴元心根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修炼，他对修仙执念不深，修为停在金丹多年也不急不躁，所以他的影响也不大。
　　唯独顾月时，他只用了区区一百年就快速的从一个凡人一路进阶到金丹，眼看着再过几年就是元婴，这个速度是牺牲了自己的本性耗来的。
　　他很担心顾月时会不会修炼到最后彻底丧失人性，而变成另一个青阳师尊，最后因走火入魔陨落。
　　但是这一切随着巫麟的到来而改变，虽然顾月时嘴上嫌弃，可看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牧云巳看得出来，他分明是喜欢巫麟，才会宠着放任他胡闹任性，真要是讨厌，他一开始就不会收，早把巫麟放下山去了。
　　顾月时实在没懂牧云巳到底是怎么看得出他喜欢巫麟，嘴硬道：“我可没喜欢他。”
　　谁会喜欢那惹人烦的小王八蛋，是活够了吗？
　　牧云巳摇头不再言语，他本也不是善辩的人，顾月时既然不肯承认，他也就不再多说，待会儿若是惹恼了他，这顿饭谁都别想吃了。
　　巫麟在河边骂骂咧咧的洗完菜回来，就算生气，还得老老实实的把菜篮递给顾月时。
　　堂堂魔族少主……算了，寄人篱下。
　　顾月时嫌他碍事，随手从案板上拽了个块肉干塞到他手里，撵他出去：“快走快走！”
　　巫麟就这么被他踢了出来，咬着肉干坐到辛杳身边。
　　辛杳晃着脚趴在桌上数自己的杏仁，忽然凑过来小声问：“小师侄，你不是说后山有好玩的吗？什么时候带我去呀？”
　　咬着肉干的巫麟瞥了小姑娘一眼，懒洋洋地说：“你想去？”
　　“嗯嗯嗯！”辛杳忙不迭点头，“你上次答应了我的。”
　　巫麟本来就是打算带她一起去的，到时被发现了还可以拉一个垫背，顾月时那么疼这小丫头，到时估计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算盘打得噼啪响，巫麟心里有了主意。
　　他勾了勾手指，让辛杳靠得更近些，神神秘秘的说：“我当然可以带你去。”
　　“后山不仅有怪物，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
　　“只要你听话。”
　　辛杳当即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巫麟深沉一笑：“一言为定。”
　　俩人凑在一起商定好了大计，第二天傍晚趁着大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的时候溜出大门往后山跑，结果半道被伏珂发现了。
　　伏珂本想阻止他们闯祸，可是他本来也不大聪明，糊里糊涂的被辛杳强拽入伙，两人组变三人组，巫麟一拖二开始了后山大扫荡，上次他在那里丢了脸，这次怎么说也要找回场子。
　　休养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舒展舒展手脚了。
　　于是，等顾月时发现家里少了几个孩子，尤其是最能闹腾作妖的巫麟也不在，眼皮子直跳。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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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熊孩子要揍
　　辛杳对危险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感知，她年纪还小，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是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的年纪。伏珂虽年长些，至今却也没什么实战经验，出行全靠牧云巳帮着带。但他自恃比辛杳和巫麟都要大，自告奋勇的要保护他们，非要走在前面开路。
　　越是往里走周围的环境越阴冷，伏珂看了一眼前方暴风雪狂啸看不清前路有些犹豫：“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要是让三师兄知道了，他肯定会罚我们的。”
　　巫麟转头嗤笑：“罚就罚，你怕了？”
　　伏珂是师门中最憨傻的一个，十分好糊弄，尽管心里不大认同他们擅闯后山禁地，还是禁不住辛杳的撺掇跟着过来了。
　　被小师侄笑话胆子小，伏珂倒也不生气，他挠了挠头，秀气的脸上有些为难：“可是……师兄真的会生气哎……”
　　“没关系的。”辛杳拍胸保证，“三师兄最疼我了，到时候我保着你！”
　　伏珂还没回话，被辛杳拉着手往里拖，“来都来了，不见识一下吗？”
　　三个人于是继续往里走，虽然狂风猛烈，但挺过去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深潭边。
　　阳光从顶上直射下来倒映在潭水湖面上反射着刺眼的亮光，潭水四周开满了不知名的蓝色小花，周围一片开阔，和来时路上凶险截然不同。
　　“哇！”辛杳开心极了，雾苍山明明寸草不生，谁能想到禁地却开遍了这么漂亮的花，她迈开腿就像跑去玩。
　　伏珂不放心的跟了上去，拉着她的手不让碰：“三师兄说过，师出反常必有妖。”
　　“咱们这地方天寒地冻连个活物都没有，哪来的花？”
　　辛杳听了他的话停下脚步，圆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花丛看了一会儿，也有些彷徨：“可是……”
　　她虽然爱玩，却也并非真的不懂事。
　　巫麟不以为意，由着他们去乱看，自己到处溜达，他记得之前那只差点要他性命的两个脑袋的家伙，这次怎么也要一雪前耻。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鸟类鸣叫声，声音尖锐幽长刺耳，辛杳白着小脸捂住耳朵蹲下来，伏珂运气抵抗死死护住小师妹，抽出腰间长剑准备迎战。
　　不一会儿，长着两个头的怪物从深林中冲了过来，它挥舞着翅膀站定，四双眼睛在谭边转来转去，歪着两个脑袋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一群两条腿的小玩意儿……
　　双头鹰用自己不大灵光的脑子思索着，爪子在地上划拉，总算是想起这是前山那头的人类。
　　人类竟然擅自闯进自己的地盘，那就别怪它不客气了。
　　双头鹰仰头大笑，送上门的加餐不吃白不吃，最近总吃素都快忘了自己的物种，机会难得。
　　“它它它过来了！”辛杳吓得语无伦次，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凶兽，早就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慌得不知怎么办。
　　伏珂还没来得及出手护她，忽然一道身影极快的冲了出去，快到根本看不清动作。
　　“躲好。”
　　巫麟留下了一句话，转头提着长刀凌空而起悬在半空劈向双头鹰。
　　他的力量只恢复了三成，亟需打架来获取更多力量，巫麟厌烦了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比起跟顾月时安稳的打坐慢吞吞的修炼，他更喜欢这样的修行方式。
　　对他来说，打最狠的架，受最重的伤，方能快速提升魔力，这是所有魔族生存的不二法则。
　　双头鹰的视力不大好，还没等他高兴外卖上门，忽然就见一个小子提刀杀了过来。它恼怒的挥舞着翅膀山避开那一击，随即调转过头扑了过去，张开血盆大口企图把巫麟一口吞下去。
　　巫麟脸上露出兴奋的笑，眼中一片赤红，手中长刀炽焰感受到主人此刻准备一战的迫切，也随之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似在应和他的战意。
　　双头鹰这种低阶凶兽对巅峰期的巫麟来说挠痒痒都不够格，毕竟整个魔界能在他的炽焰刀下过三招的不多，可惜现在实力大损，怕是要费些功夫。
　　双头鹰身子庞大可动作灵活，那一双翅膀彻底张开足以遮盖一方天地，伏珂带着辛杳藏好，他也想帮巫麟的忙，观战片刻后发现自己那点道行去了也只会拖后腿，为了不给他谈麻烦，他只能尽心尽职的保护好辛杳和自己。
　　看着半空中和双头鹰缠斗丝毫不输下风的巫麟，伏珂十分困惑，小师侄怎么这么能打呢？
　　巫麟挥着炽焰刀劈下，双头鹰之前被顾月时斩断了一只爪子，可它们一族再生能力彪悍，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重新长了出来，这下还没等健全，巫麟一刀又把它剁了下来。
　　双头鹰仰头嘶叫，巫麟嫌它声音太难听污了耳朵，冷着脸举着刀又砍了下去。
　　…………
　　顾月时赶到西潭的时候，战局已经结束了。他御剑刚一落地就见个庞然大物哭嚎着冲自己狂奔而来，于是下意识的拔剑抽了过去。
　　双头鹰觉着自己今天倒霉透了，在自己地盘上睡得好好地以为加餐可以吃顿好的，结果被一个毛头小子暴打了一顿，新长出来的爪子又掉了，没命逃窜的时候又被赶来的顾月时胖揍，这日子真的是不能过了。
　　这帮两条腿的玩意儿真不是东西！
　　双头鹰瘸着腿挥舞着断翅呜呜唧唧的跑远，所过之处到处喷洒着鲜血，看起来最近是不敢出门了。
　　“三师兄！”伏珂眼睛一亮，拉起辛杳跑过来，“你可算来了！”
　　顾月时一肚子气，这几个熊孩子不在家待着好好修炼，跑禁地来祸祸，害他和牧云巳到处找，最后还是裴元心提醒说他们可能往这边偷跑，他才急匆匆赶来。
　　辛杳悄悄瞥了他一眼也不敢再吭声，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他生气了，揪着裙摆低头站好。
　　罪魁祸首巫麟拖着一身伤骄傲的走来，对顾月时说道：“师尊。”
　　“闭嘴。”顾月时看他就来气，冷冷的说：“我没你这样的混账徒弟！”
　　巫麟一脸他超棒的表情，顾月时气到头疼。
　　这给你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巫麟浑不在意，反正他习惯了顾月时凶他，甚至隐约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包容底线似乎很低，所以大着胆子在作死边缘来回横跳，笃定顾月时不会真把他怎样。
　　顾月时要被他这没心没肺的德性气死了，转身不搭理他。
　　伏珂和辛杳浑身干净一看就是被保护的很好，巫麟虽然没缺胳膊少腿，却也一身伤，脸上还划了不少血口，有几分狼狈。
　　“自己想死，别拉上我的杳杳和阿珂！”
　　他气极张口就喷巫麟，“这么不怕死，干脆下山去自己找乐子！”
　　“我这小小点星宗容不下你这混世魔王！”
　　巫麟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不说话，给辛杳使眼色。
　　辛杳会意，磨蹭着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师兄……”
　　“是我让小师侄带我来的。”
　　“你别生气。”
　　顾月时以往最疼辛杳，可今天却同样生她的气，这几个孩子都是被他惯坏了，完全不知道“作死”两个字怎么写。
　　虽然这次巫麟确实赢了，可谁能保证不会有下次。
　　万一他打不过是不是等他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三具备啃得差不多的尸体了？
　　“你也不许说话！”顾月时头一次对辛杳疾言厉色，“回去我一并罚了！”
　　一并罚……
　　就是说，不用赶我走。
　　巫麟选择性听出重点，立刻放下心。
　　拎着三个倒霉熊孩子回去，顾月时一路脸色阴沉的能杀人。
　　“找到了？”裴元心吊儿郎当的倚在门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胆子可真大呀。”
　　伏珂羞愧的脑袋都要垂到地上，辛杳也低头不说话。
　　“少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顾月时现在看谁都不顺眼，张口把锅撒在裴元心身上：“要是没事干你就套个绳子去拉磨，少在这里啰嗦！”
　　整天屁事不干，带孩子不见踪影，出事就知道出来哔哔了，把你绑在火箭炸上天算了！
　　裴元心自知撞到枪口，耸肩笑眯眯的不说话，起身路过巫麟的时候轻轻嗅了嗅鼻子，微微弯腰凑近仔细盯着他瞧。
　　巫麟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裴元心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了数倍，虽美，却也很有压力。
　　“呵……”裴元心以扇掩唇似笑非笑，瞳孔颜色似乎闪着诡异的金光，他慢条斯理的说：“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
　　“藏好你的小尾巴。”
　　巫麟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裴元心收起折扇晃晃悠悠的踱步离开，好像什么也没说。
　　巫麟扭头看他远走，眉头紧皱。
　　总觉得这个裴元心……
　　他没想出个所以然，回头就迎面撞上了盛怒中的顾月时。
　　当他被顾月时无情揪着耳朵拎着去罚跪面壁的时候，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混蛋，你给我等着！


第25章 罪恶萌芽
　　辛杳虽然也知道做错了事，忏悔的同时却又偷偷的觉得这一趟不枉此行，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而且原来巫麟小师侄竟然那么厉害，那以后跟着他混就对了！
　　而罪魁祸首的巫麟，他一点都没在反省，该说他从头到尾都没觉着哪里做错了，跪坐在地上打瞌睡，反正他从小没少被巫玄罚跪教训，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这点小小的惩戒手段，他根本没在怕的。
　　打定主意要给他们三个一点教训，顾月时下令让他们好好的跪上一夜，尤其是巫麟小王八蛋，不让他脱层皮就真要上房揭瓦了！
　　冷静下来后，顾月时也没忘关注起另一个问题。
　　双头鹰的确不是什么高等级的凶兽，可凶兽之所以被称作“凶”是有原因的。毕竟对阿珂和杳杳这样的半吊子来说，一只双头鹰可以轻松打翻他们，顾月时和裴元心因此才这么多年决不允许孩子们私自去那里玩。
　　若是巫麟有这个实力对付它，是不是代表着他的出身肯定不止自己猜想的那样。
　　顾月时起初怀疑他可能是某个世家子弟宅斗失败才逃到这里寻求庇护，可他托裴元心查了一下，当今修真界能说得出名号的各类大小世家千八百个，并没有一个出身年岁能跟巫麟对得上号的。
　　如果不是家学渊源，巫麟不可能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强的力量。
　　可查不出身世，如果他不是大家族出来的，那体内那股怪异的灵力又从何而来？
　　顾月时不谦虚的觉得自己也算见多识广，眼下却硬是看不破巫麟的来历，真是活见鬼。
　　如果他们身在在一本小说里，就巫麟这离奇神秘的配置，绝壁妥妥的主角。
　　在修真小说里能当主角家伙也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牛逼背景，说他是什么魔尊妖神，顾月时都不带惊讶的，反正网文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满地跑的大佬。
　　虽然觉得可笑，顾月时也不禁猜测，巫麟……会不会真的是某个大佬的小号或者马甲。
　　假如是真的，他倒是期盼巫麟真的是大佬们的小号，这样点星宗才算鸡犬升天，抱上金大腿。
　　可一想起巫麟除了干饭一无是处的德行……
　　算了，你在想屁。
　　他要是大佬，猪都能上树。
　　顾月时看了看外头，天色渐暗，雾苍山又开始下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几个孩子还在上头跪着思过，也不知这一夜能不能撑过去。
　　顾月时忍着不去代入心软那几个小混蛋的下场，狠了心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
　　不然巫麟一天天的越来越恃宠而骄，还以为能在自己头上蹦迪呢。
　　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顾月时和衣而眠，凝神屏息不再去管外头的动静，任大雪纷纷扬扬。
　　……
　　一个时辰后，顾月时暴躁而起，盘腿坐在床上生闷气。
　　外头也太吵了，下雪的声音怎么这么大？
　　肯定是裴元心那家伙太吵了，明天就去找他打架！
　　顾月时恨恨的想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顾月时下床去开，牧云巳披了外衣站在门口，眼下有些乌青，看着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他沉默半晌，低声道：“你担心的话，就去看看。”
　　“谁说我担心？”顾月时不满，“师兄莫要惯坏他们。”
　　牧云巳：“……”
　　你隔着一扇墙暴躁踹我的床，还叫不担心？
　　被牧云巳幽深的目光看得后背生寒，顾月时自知理亏，轻咳一声淡淡的说：“师兄，你心不静。”
　　牧云巳：“……”
　　顾月时的这位二师兄，平时对谁都沉稳温柔好说话，几乎就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时候，是全门派最靠谱的人。
　　可即便是他也有不能为人前表现的另一面。
　　牧云巳的起床气非常重，尤其是深度休眠时最忌被人打扰，不然他就是和个爆爆龙，见谁砍谁。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能收徒的根本原因，毕竟没有哪个徒弟敢冒着被一剑抽死的风险待在一个重度起床困难户身边。
　　而牧云巳之所以没现在抽死顾月时并不是因为他心疼这个师弟，主要是打不过。
　　眼看着牧云巳眼神逐渐不友善，顾月时从善如流见好就收，“我这就去。”
　　不过，为了掩盖其实是自己想去看孩子们的意图，顾月时让他背锅：
　　“但是二师兄，你这样会惯坏他们。”
　　牧云巳侧开身让他出去，忽然道：“你小时候也这样。”
　　那会儿牧云巳经常失眠，顾月时夜夜抱着被子偷偷的哭扰得他心烦又恼火，可当他来到床前，他对着自己露出一张哭花了的小脸，看着他的眼神害怕又渴望时，牧云巳奇迹般的平息了因为难以入眠而带来的躁动。
　　顾月时那会才是点星宗头号反骨仔，十个巫麟也比不上他一个叛逆，后山禁地就宛若他的私人后花园，想去薅谁羊毛就薅，裴元心没少为了他挨青阳师尊的骂。
　　听他提起那么久之前的糗事，顾月时心中尴尬。
　　那都是他刚穿来那会了，为了搞清楚回家的机制，天天作死研究概率日夜闹腾，牧云巳没少安抚他。
　　想到这里，顾月时老脸一红，
　　假作淡定撑伞而去。
　　他抬脚迎着风雪拾级而上，天上一片漆黑，只一轮幽冷孤月散发着清亮的光，顾月时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一路向山顶去。
　　牧云巳方才说的那句其实是在提醒他，孩子都有淘气顽皮的时候，惩罚要得当，这么冷的天让他们三个跪一夜，确实有些苛刻。
　　顾月时也后悔，杳杳体弱，阿珂本就是被连累，巫麟更是还有伤，他干嘛要跟一群年纪加起来都没他一半大的小孩计较。
　　唉。
　　脚下步伐加快，顾月时只几个瞬间就到了山顶，老远就瞧见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小小的背影看着令人心疼。
　　听到身后的动静，辛杳一回头，惊喜的叫道：“是师兄来啦！”
　　顾月时走到他们身边，先查看了身体最弱的小师妹。
　　辛杳身为一个辟谷期都还没过的小姑娘，能在雾苍山这种地方安然无事长大，顾月时是花了心思的，她身上带着各种护体法器，足以保证她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觉得冷，哪怕跪了这么久，小手都是热乎的。
　　接着是阿小师弟，阿珂刚刚筑基，自有灵力庇护，问题也不大。
　　唯有巫麟跪坐在原地动也不动，顾月时拍了他几下都没反应，看起来像是已经冻晕过去了。
　　顾月时连喊几声都不见回应有些慌，俯身将巫麟抱起探查他的脉象。
　　巫麟的脉象一直都很杂乱，顾月时看不出什么，对辛杳道：“你们快些歇下，不用跪着受罚了。”
　　“我先带他回去。”
　　说罢，他叮嘱伏珂带小师妹赶紧离开，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辛杳挠头，小声对伏珂说：“四师兄，我们要不要告诉师兄，小师侄只是睡着了？”
　　“啊……”伏珂也不懂，一脸茫然，“可是三师兄看起来很凶，我可不敢同他说。”
　　“我也不敢。”辛杳第一次被罚，心有余悸的说：“我们走吧，这里好黑。”
　　顾月时踹开自己房间的门，将巫麟小心放到他的床上，然后紧急给他输送灵气，又忙着去厨房烧水准备给他热浴，来来回回一刻个不停。
　　巫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他居然梦到顾月时对自己特别温柔，还握着他的手同他轻声慢语的道歉，极尽体贴。
　　见鬼了。
　　巫麟差点被吓醒，顾月时那厮竟也有绕指柔的一天，别是被人夺舍了吧？
　　朦胧中他睁开眼，果然看到顾月时坐在他的床前握着自己的手输气，他双眸半阖眉目如画，一张清俊精致的脸在昏黄烛火下被映得仿若白玉，端得是个绝色。
　　巫麟早知道顾月时美，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可这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了心跳加剧的声音，方知是自己见识浅薄。
　　那些庸脂俗粉算个屁，他的师尊才是真正的无双美人！
　　巫麟自认不像他那风流老爹那样好色，在魔界的时候特别厌恶一切缠上来的人，可现在他对着顾月时却下意识的咽口水，眼睛盯着他的嘴唇移不开。
　　老爹曾跟他说过，美人唇最是香甜，只要尝过就不会忘记。
　　顾月时也是好大的一个美人，可他那么凶悍，那他的嘴……会是什么滋味？
　　巫麟的好奇心揭竿而起，得想个法子尝一尝，看看老爹到底有没有骗他。
　　不过等他将来揍死巫玄再说，巫麟默默的想着。
　　到时他就把顾月时捆起来，不仅要他给自己端茶倒水做饭捏腿，还要亲自尝尝味道，不能这么浪费了。
　　顾月时一心照顾巫麟，压根不知道他在冥想的时候，巫麟小流氓已觉醒了以下犯上的罪恶萌芽。
　　巫麟无师自通，让原本纯洁的师徒关系走上了另一条歧路。
　　*
　　作者有话要说：
　　巫麟：我又可以了！


第26章 买年货
　　“你好像胖了……”辛杳拎着一袋子松子糖来看他，感慨的说了一句
　　彼时巫麟坐在床边啃着肉干，辛杳眼?馋他的肉干，试图拿自己的糖跟他换。
　　巫麟翻白眼，他近来被顾月时养得好，下巴的确圆润了不少，护食似的藏好肉干：“休想。”
　　“哼！”辛杳生气，扭头跑出去要告状。
　　顾月时这会儿在跟裴元心说话。马上就是年关，雾苍山一年到头冷冷清清，每年也就只能趁着凡人过年的时候沾沾喜气热闹一下，大家吃个团圆饭玩几天，所以裴元心每到这个时候总是特别积极。
　　“那我明日下山采办。”顾月时点头，其实他对过年这事不怎么热衷，骨子里仍是现代人的思维，觉着过年不放假等于白过，反正他整天都很忙，过年也不能让他休息，无所谓。
　　裴元心低头笑道：“你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吧，杳杳也长大了，总不能还把她关在家里。”
　　听说要带着他们三个，顾月时犹豫了，。说真的他一个都不想带，光是想想要带三个熊孩子逛街的场景头皮就发麻，他不得脱层皮回来？
　　“对了。”裴元心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差点忘了告诉你，最近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出门了，不用担心纯雅再来烦你。”
　　“我听说青霄门的门主突然病重，正满城张贴告示寻找奇药，怕是要不好了，纯雅那女人现下恐怕没有闲心思找你麻烦。”
　　顾月时这些天一直没下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闻言点头说：“知道了。”
　　“我看呀，这就是报应。”裴元心凉凉的道，语气中没有一点同情，“他们那些人作恶多端，龌龊事做多了，有这一遭也是活该。”
　　“听小道消息说，要是没有奇药，恐怕他撑不到明年了。”
　　顾月时沉默，虽然青霄门并没得罪他们，可在外头却树敌不少。现任门主在位这么多年，行事比前几任都要张扬，败光了从前的好名声，私底下干得腌臜事堆起来比天高，所以才宠得纯雅无法无天，气焰比之她父亲更甚。
　　如果门主真的陨落，以纯雅现如今的资质，还撑不起偌大的门派，搞不好要凋零萎缩。
　　不过这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顾月时听听八卦就好，不想去理会他们。
　　和裴元心说好明天的事宜，两人还在闲聊，陆向岚从山下过来，小声站定，道：“师尊，师叔。”
　　“岚岚，你来的正好！明日我让你师叔下山采买，你也跟着去帮忙吧。”裴元心笑眯眯道，“多帮顾看着几个孩子，不然你师叔要疯。”
　　陆向岚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冷着脸的顾月时，低声回道：“是”
　　一看到他顾月时的心情就不好，等陆向岚离开，他不耐的对裴元心说：“你明知我向来厌恶他，何必叫他来碍我的眼。”
　　“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岚岚。”裴元心叹息，“你这个人我是最了解，面上看着冷冰冰的，内里最是热乎纯善，尤其对晚辈更是无微不至。”
　　“巫麟那小子来路不明，还成天气你，你不也疼得如珠似宝？”
　　听他提起巫麟，顾月时拧眉：“别拿麟儿和他比！”
　　虽然他天天骂巫麟是小混蛋，却从不觉得陆向岚哪里配和他相比。
　　“那你总要有个原因吧？”裴元心不解，“岚岚怕你怕得紧，他也从未做过什么错事，你又为何独独对他这样？”
　　顾月时抿唇，“他人品有问题。”
　　“怎么说？”裴元心好奇，“你一直都说他不好，可我却看不出哪里不好。”
　　顾月时暗暗翻白眼，冷笑一声：是“你就是个宅男傻白甜，能看出个什么。”
　　别看裴元心长得一脸妖艳精明，性子也外放，其实意外的纯情简单，在窥探人心这件事上还不如他呢，总的来说白长了张搞事反派脸。
　　“陆向岚那小子，从一开始你带上山来我就反对。”
　　正如裴元心所说，顾月时外冷内热，这么多年没见对谁如此排斥过。
　　陆向岚算是唯一一个例外。
　　如果非要深究原因，顾月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本身情商也不是很高，身为理工男，他的思维逻辑是清晰的，可实在欠缺了感性的部分，没办法把内心所想准确的表述出来。
　　陆向岚这个孩子用世俗眼光看是绝对优秀的，甚至堪称完美。
　　他天赋很高资质极佳，关键是还特别用功，为人谦逊温和待人有礼，无论对谁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怕是资质远差他一大截的阿珂和杳杳，他也从来没有傲气过，行事低调内敛，让人找不出一丝毛病。
　　这么说的话，他算是非常有实力的一个晚辈，未来前途无量。
　　可他越是处处完美，顾月时对他就越是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不真实。
　　或许是当年陆向岚站在山巅仰头看着晴天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野心贪婪，又或是私下里他见过他面无表情的随意将一只弱小还未成形的花灵寄宿的花苞连根掐断弃在一旁。
　　总之，顾月时就是认定陆向岚谦卑恭顺的外表下必定藏匿着什么他试图掩盖的东西，没有缘由，只是理工男的直觉。
　　因为看不透，所以讨厌。
　　“算了算了，我不管你。”裴元心无奈，“先走了。”
　　顾月时在外头独自站了一会儿，直到风大才重新回屋，巫麟肉干吃得噎了嗓子，费劲抱着海碗喝水，那姿势别提多蠢。
　　“师尊！”巫麟一见他两眼发光，扔了海碗就飞奔过来，双脚健步如飞，完全看不出是个在养病的人。
　　顾月时避闪不及被他抱个满怀，巫麟的个子才堪堪到他的肩膀，扑过来的时候双手正好稳稳地放在他的腰间，力道大到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
　　“撒手。”顾月时抬手去揪他脸颊上的肉，将他软嘟嘟的脸蛋肉扯得老长，嫌弃的说：“你是不是胖了？”
　　巫麟纵然皮厚也架不住他这么用力，吃痛抢回自己的脸，缩回抓握着顾月时腰的手，不敢再趁机吃豆腐，嚷嚷着说：“我哪里胖！”
　　顾月时双手环胸倚在门边上下打量巫麟，无情嗤笑：“双下巴都出来了，还说不胖？”
　　“是你非要我躺着……”巫麟嘟囔着，“我都说了没事。”
　　顾月时敲了敲他的脑袋，又说：“马上要过年，明日随我下山采买，省得你养得这么胖，快挪不动了。”
　　其实巫麟并没有真的那么圆润，只是比当初捡回来的时候看着健康不少，气色红润眼神透亮，脸头发都顺了不少，跟胖差得远了。只是顾月时自认是老年人，而老年人大多喜欢胖嘟嘟的娃，他嘴上嫌弃，心里却满意得不得了，巴不得他再圆润点。
　　听说又可以下山，巫麟原本抱怨的声音立刻消停了，围着顾月时转：“那我可以去买松子糖吗？”
　　“还有糖球！”
　　顾月时扶额，恨铁不成钢：“你嘴里能不能不要一刻不停的吃？”
　　修炼的时候要是有这信念，早都破大乘飞升了，个不成器的小混蛋。
　　巫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对他来说人间一趟也没特别的，唯有吃食让他觉得人间值得，多吃些又不是什么坏事。
　　听说可以下山去玩，兴奋地不止一个巫麟，辛杳早就准备好了小包裹，还带上了顾月时送给她的储物囊，打算下山后要把喜欢的东西都搬回来。
　　临行当天，眼瞅着几个孩子摩拳擦掌，顾月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在心头滴血，好容易攒得这点家当，估摸着下山一趟回来也不剩了。
　　唉。
　　这就是养孩子多的烦恼。
　　从年关到出正月十五的这一个月，限飞令暂时会取消，因为人间过新年，修真者们有许多人也爱凑这个热闹，而且年底很多东西都会打折便宜售卖，所以交通管制就放宽了，这样大家出行都方便。
　　考虑到辛杳还不会御剑，顾月时本来安排她和自己一道走，可是巫麟死活不肯，寸步不让的和辛杳争，顾月时头疼的厉害，非常想把他吊起来打。
　　一个男孩子处处和女孩争宠爱，丢不丢人？
　　“出息！”顾月时咬牙怒视巫麟，小混蛋真的是被惯坏了。
　　巫麟脸皮厚根本不在乎被他骂，光明正大的抱上顾月时的腰，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师尊这么细的腰只有他能抱，别人谁都碰不得！
　　他抱得太紧，顾月时怎么撕都不能把他撕下来，只好自暴自弃。
　　他养得怕不是个八爪鱼成精吧。


第27章 被搭讪了
　　顾月时左手牵着辛杳，右手拽着巫麟，真就像个幼儿园保姆，他向来讨厌人多的地方，在这么多的人海中还没暴躁已经是他的极限。
　　“这也太多人了。”巫麟也不大高兴，他虽然爱凑热闹，可同样不喜欢被人挤人的感觉，不停在心里嘀咕，凡人数量也未免太多。
　　魔界永远不会有这么拥挤的时候，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小孩，所以这些年新出生的魔族婴儿十分稀少，毕竟比起养孩子，还是打架更有意思。
　　然而打架总是有损耗，这帮好战分子常年打来打去的直接后果就是造成魔族人数连年负增长，新出生的远没有打架死的多，最后演变成现在的局面，魔界人数稀少，但全员战斗精英，几乎不可能出现人满为患的场景。
　　顾月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按照上面罗列出来的物品逐个采购。他和陆向岚兵分两路，自己带着辛杳和巫麟走西街，陆向岚阿珂走东街，约好了傍晚在城门口集合。
　　倒不是信任陆向岚，只是顾月时一个人实在没精力同时搞定三个孩子，尤其巫麟这小王八蛋什么都要跟杳杳争，他只觉着心累。
　　辛杳左手被牵在顾月时手里，另一只手举着新买的糖人看个没完，根本舍不得吃。橙黄的麦芽糖在阳光照射下亮晶晶的，辛杳喜欢得要命，很希望能在手里多逗留一会儿。
　　巫麟就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他嘎嘣嘎嘣三两口吃完一根糖，转眼夺了辛杳的送进嘴里，非要弄哭她。
　　“你就不能让着女孩子吗！？”顾月时骂他，一边又折返回去给辛杳重新买了一份。
　　巫麟心说她举着胳膊在那看也不吃，活该被人抢。
　　小混蛋就这情商，估摸着这辈子是找不到女朋友了吧？
　　顾月时默默地想着，不知该庆幸这俩没有搞早恋，还是该忧愁巫麟将来找对象的问题。
　　他们仨都是高颜值，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唯一的女孩辛杳虽然年纪还小，眉眼却能隐约看出秀丽，惹得许多少年频频张望，猜测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从来没见过。
　　当然，辛杳再美丽也还年幼，大部分人不会对这么小的女孩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顾月时知道更多的人是在偷看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哪怕是前世还在读书的时候，就一直有人对他这张脸感兴趣，他虽然不喜欢被人窥视，却没法阻止别人的行为，日子久了慢慢就习惯了。
　　随便他们看去吧，反正是他们得不到的男人。
　　顾月时淡淡的瞥了一眼那群家伙，带着俩孩子步伐轻盈身姿挺拔，闲庭信步仿佛不是挤在人堆里。
　　他可以淡定，可巫麟却憋不住，他最讨厌被人盯着看，要是在魔界有谁敢这么对他，一早能把那人头给端了，连续瞪了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暗想这也就是在凡间不能随意伤人暴露身份，不然这些家伙迟早也是串在枝上挨烤的命。
　　顾月时把单子上列出来的东西买的差不多了，恰好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辛杳逛得脚软，他就带着一起去酒楼歇息。
　　这家酒楼是九华城最有名的，大厨更是掌柜的重金挖来，每天生意都特别好，包厢要靠预定才能抢到。本来，以顾月时的财力本来是不够资格在这种高档酒店吃饭，奈何他家掌柜曾被顾月时救过，所以顾月时算是贵宾，只要来就可以免费吃。
　　但顾月时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吃白食，以往明明经常路过却从不肯进来占便宜，今天也是没办法了，别家饭馆人多，他带着俩孩子不好到处跑，只得来这品香阁躲清闲。
　　楼下大堂接待的小二哥认得他，热情洋溢的跑来接待：“顾真人，您总算来啦！”
　　“我家掌柜前阵子还念叨，说您总不肯上门呢！”
　　顾月时微微点头，“有劳。”
　　小二哥哪敢怠慢他，本想将二楼一个雅间腾出来给他，却被顾月时拒绝了。本来就是借着那点交情，要是没有掌柜那层关系，品香阁的大门他都踏不进来，再要个包厢真是不要脸了。
　　在他的坚持下，小二哥只好放弃雅间，将他们领到外间大堂，特意寻了靠窗的位子给他们。
　　巫麟坐到他身边，捧着水杯喝茶，和辛杳凑在一起看菜单，上面的菜品琳琅满目什么都有，俩人看得眼花，不知道应该点什么。
　　“要吃肉！”巫麟管它三七二十八，反正有肉就对了。
　　顾月时不理会他，随手点了几个家常菜，小二笑眯眯的看了看巫麟和辛杳，熟稔的问：“真人，这两位是您的爱徒吧？”
　　“只有我才是‘爱徒’！”巫麟纠正他。
　　“闭嘴。”顾月时恨不得掐断他的嗓子，少说两句能死吗？
　　小二笑得和善，又说：“我们顾真人是出了名的好人，收的徒弟也不一般，怪不得之前名下一直空悬，原来是没寻到资质好的。”
　　这一句话夸了两个人，顾月时不见喜怒，巫麟却很受用，尾巴都要翘上天。
　　那是自然的，我可是魔界实力排行第三，这些个凡夫俗子谁能比得过他？配顾月时是足够了。
　　等到热情话多的小二哥终于拿着菜单退下，顾月时才对巫麟说：“出门在外你少开口。”
　　辛杳捂着嘴笑弯了一对好看的杏圆眼。
　　巫麟左耳听右耳出，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顾月时一看他这德性就知道自己又是白说一顿，再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受虐狂。
　　当初他是不是失心疯了才要这家伙当徒弟，难道是嫌慢慢修真路太无聊，找个人折磨自己？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张桌上有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单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看，眼神始终在顾月时身上打转，藏不住的兴味。
　　没多久他就不请自来了，摇着扇子笑容满面自顾自的坐到他们的桌旁。
　　他一身金光闪闪看着就很有钱，虽然面目不俗，可惜眉眼隐隐的酒色气生生破坏了好皮囊，看着像个被掏空了的纨绔子。
　　“这位真人，在下可否借此一坐？ ”
　　顾月时还没说话，巫麟先开口了：“不行。”
　　那纨绔一愣，大约没想到有人会这么直白的拒绝，他看了看顾月时，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根本没把巫麟放在眼里。
　　顾月时淡定喝茶并不抬头，默认巫麟的回答代表了他的官方态度。
　　纨绔脸色未变，厚着脸皮屁股都不肯挪一下，赖着继续搭话：“在下梅州平沭府池鸿，敢问真人大名？”
　　平沭府？
　　顾月时握着杯盏的手一顿，这名号他可太熟悉了。
　　梅州平沭府池家是修真界八大世家其一，地位和青霄门相当，在修真界威望很高。但是这些修仙名门大户就好比现代的那些豪门，外表看着光鲜强盛，内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样不少。
　　和青霄门不同的是，青霄门的门主只有一个独生女，子嗣比较稀缺，而平沭府老府主则完全相反，他实在太能生了。
　　顾月时吃过这位老府主的瓜，老头这一辈子拿出去可以吹几百年。他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准备生孩子的路上，膝下光是记名的子女就有近一百个，还不论那些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总之近两百年的岁月里，他就光顾着忙那点子事，从一个女人的床上辗转到另一个女人床上，乐此不疲，为修真界人口添砖加瓦做出了巨大贡献。
　　大部分男人对他如此强大的生育能力感到羡慕嫉妒，老头现在都白发苍苍了还精神矍铄继续生孩子，也不知到底是有多迷恋这事。
　　然而孩子多肯定不是一件好事，顾月时养了三个就心力交瘁，何况池家可是足足有一百多号人。这些兄弟姐妹从出生那天起就开始为了生存而斗争，谁让家主的位子只有一个，谁也不想将来被扫地出门，只能铆足了劲去争夺，现状堪比后宫甄嬛传。
　　顾月时乐于八卦这些，就说谁不爱吃豪门的瓜呢？
　　因着池家子弟太多，顾月时也认不全，但是池鸿的名字他是听过的，人家可是正经原配正室所出，和其他人不同。
　　只可惜这位小公子空有嫡出身份，却实在不争气，灵根基本全废，天赋算是没有，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在修真界算是家家户户教训子孙辈的反面教材。
　　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顾月时低头喝茶，暗想着要怎么摆脱。
　　裴元心那货已经得罪了青霄门，如果再得罪一个平沭府，那他们点星宗干脆炸上天变成烟花算了，反正日子也没什么盼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天暂停一天，后天周四v，当天三更。
　　谢谢大家的喜爱支持，么么哒
　　预收新坑：《和苦情男配结婚了》，喜欢的可以收藏
　　每个渣贱向狗血小说里，都会有一个深情标配男配，管文星穿书后对渣男不屑一顾，却垂涎着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男配，并且十分不理解主角受的审美。
　　男配温柔深情又专一，他不香吗？
　　一个有点小心机的小可爱VS落魄黑化苦情男配，有年龄差，救赎甜文。


第28章 抢他
　　辛杳抬眼看了看他，又扭头望顾月时，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回话。
　　顾月时警铃大作，生怕这纨绔又看上他们杳杳，忙接过话茬道：“池公子，我家师妹自幼养在深山，没见过什么世面，她怕生。”
　　“真人愿意同我说话了？”池鸿笑意盈盈，手中不停晃动着折扇，和裴元心的日出山水扇面不同，他的扇子上用毛笔歪七扭八的写了一个大大的“帅”字，配着他那张流氓脸，十分欠揍。
　　顾月时暗自翻白眼，大冷天出来装逼，冻不死你。
　　这二世祖简直比巫麟还烦人，却又和裴元心一样骚包自恋，怕不是他俩的结合体吧。
　　巫麟小小的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知道顾月时准又在心里骂他。
　　不喜欢池鸿的人当然不止顾月时，巫麟也讨厌他，尤其那家伙看顾月时的眼神，轻佻浮夸毫不遮掩，看得他手痒想揍人。
　　顾月时放下茶杯不想与他废话，缓缓道：“池公子，有事直说。”
　　“也没什么大事，在下就是瞧真人面似好女气度不凡，想交个朋友罢了。”池鸿一脸不正经，说话语气就和他的眼神一样令人不适。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人夸自己长得像女人，顾月时要不是顾忌着对方家大业大，现在就要拔剑抽死他，然后把他的嘴缝起来。
　　为了展示自己交友诚意，池鸿一挥手重新招来小二，自作主张又添了一大桌菜，菜单上什么贵点什么，土豪的就像那地主家的傻儿子。
　　顾月时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这人未来要真接掌池家，平沭府怕是药丸。
　　巫麟看不惯他，翻白眼怼道：“显摆什么？”
　　池鸿把玩着扇柄并不生气，又道：“如此一来，我们就是朋友了，真人总算能告诉我名字了吧？”
　　被他缠得不耐烦，顾月时索性自报家门，他算看出来了，今天自己要是不留下姓名，池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他的名号，池鸿露出了并不意外的神情，似乎根本就认识他，轻笑道：“原来是顾道长。”
　　“我可听过您的名号呢，当年在鹤光洞那一剑，当真惊艳。”
　　巫麟扭头，不解的问：“鹤光洞是什么？”
　　顾月时没有回话，辛杳好心的给他解释：“那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啦，当年师兄就是在鹤光一战成名的，那时我还没上山呢！”
　　鹤光洞……那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顾月时默默地想着。
　　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年，青阳师尊就是在那里陨落的。
　　往日种种，他不想回顾，纵然后来他力挽狂澜一战成名，可裴元心差点就跟着师尊一起死了，至今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巫麟还想知道更多有关于顾月时的事，可他也察觉到他对这件事讳莫如深的态度，纵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反正辛杳小丫头好糊弄的很，改天去套她话。
　　池鸿说到这里，语气满是藏不住的欣羡崇拜：“我自那之后就一直仰慕真人，想着有朝一日若能结识就好了。”
　　“没想到今天真的遇上了，可解了在下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顾月时一个字都不信，当他放屁。
　　穿越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万人迷剧本？先有青霄门大小姐，后有平沭府小公子，个个都对他爱慕，咋的八大世家难道真要凑齐两桌打麻将？
　　巫麟拍桌，“你烦不烦啊！？看不懂我师尊的脸色吗？”
　　“快滚！”
　　池鸿摇着扇子斜眼瞥他，似笑非笑：“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当心长不高。”
　　巫麟拳头都硬了。
　　“麟儿，少说话。”顾月时知晓巫麟在维护自己，不咸不淡的出声提醒他，一边又对池鸿说道：“小公子说笑了。”
　　“相逢即是缘，交朋友讲究一个志趣相投旗鼓相当，在下出身贫寒相貌平平，怕是担不起平沭府公子的情谊。”
　　池鸿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他，“相貌平平无奇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真就凡尔赛呗？”
　　顾月时眼神一晃，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前只在人群中远远见过一面，从没跟这位二世祖接触过，难道……他跟自己一样？
　　池鸿没发觉自己已经掉马，嘀咕了一阵后还想继续纠缠，此时又有一人上楼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顾真人！”
　　顾月时回头，只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款款走来，一头乌亮的大辫子随性的甩在脑后，纤腰楚楚艳若牡丹，浑身上下都透着成熟女子的风韵。
　　她单手提着裙摆上楼，即使大雪天的也穿得轻盈，隔了老远就对顾月时露出笑颜，像冬日阳光下逆季节开放的大牡丹花。
　　“柳姑娘，许久不见。”顾月时起身与她打招呼，微微拱手行礼。
　　柳夷眉眼含笑，大大方方的也回了一个礼，这才道：“方才听人说您来了，我还不敢信呢。”
　　巫麟单手托腮愤懑不已，明明顾月时和那位柳掌柜举止得体没有一丝暧昧，可大概是有了纯雅和池鸿这两个前提在，巫麟现在看谁都觉着碍眼。。
　　顾月时那厮真不安分，也不知在外招惹了多少人。
　　“你怎么不吃呀？”辛杳从碗里抬头不解看他，伸手点了点他面前的红烧肉道：“你不吃给我？”
　　巫麟恼极了，冲着辛杳发脾气：“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你师兄都要被那女妖精魂都勾走了！
　　辛杳莫名被他一顿凶，有些委屈的说：“你干嘛呀？”
　　“不给吃就算了嘛，真讨厌！”
　　池鸿被晾在一边没人搭理，他实在怕极了这个柳掌柜，当即起身准备跑路。
　　“池公子干什么去呀？”柳夷笑眯眯的叫住他，“不吃饭了？”
　　池鸿满脸僵硬，也不做作的摇扇子装逼了，哂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在下……祝柳掌柜生意兴隆！”
　　说完他脚底抹油开溜，跟后头有狗撵似的，柳夷见他吓得落荒而逃，捂着嘴笑出声来。
　　顾月时对她道谢：“多谢柳姑娘解围。”
　　“随手而已。”柳夷抬手慵懒的将自己的大辫子甩到脑后，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跟白葱一样纤细漂亮，“池鸿就是个纸老虎，不经吓的。”
　　顾月时本来还想套一套话，想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不过一想来日方长，就将这事暂且放下了。
　　“难得真人来这一趟，又有池鸿那冤大头请客，您不吃白不吃。”柳夷叉腰笑道。
　　说完，她转头她又把目光落在桌上坐着的少年少女，惊讶的说：“哎哟，这俩娃娃可真俊！”
　　“都是真人的徒儿吗？”
　　“只有一个。”顾月时回道，“杳杳是我小师妹。”
　　柳夷捧着脸羡慕：“也不知您是从哪找来的这些个水灵灵的小朋友，瞧着都让人喜欢。”
　　凡是家里养孩子的人，就没有不爱听别人夸自家娃，顾月时愈发骄傲，恨不得给她全方位展示他们麟儿和杳杳多优秀。
　　全是我的功劳。
　　可惜巫麟对柳夷敌意很深，对她冷脸不搭理，而辛杳叼着鸡腿一脸茫然，不知道漂亮姐姐在说什么。
　　柳夷目光意味深长的在顾月时和巫麟之间来回逡巡，抿唇轻笑着转身离开。
　　等人都走后顾月时才坐下，然后发现巫麟面前的碗碟里空空如也，纳闷的说：“你怎么不吃？”
　　小混蛋转性了？
　　“不饿。”巫麟扭头，恰好从窗外看到楼下池鸿吊儿郎当离开的背影，起身说：“我去茅房。”
　　还不等顾月时多问，巫麟利落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几下就消失在他的面前。
　　这什么倒霉孩子，说跑就跑！
　　顾月时骂骂咧咧。
　　巫麟悄无声息的跟在池鸿身后，一路尾随到小巷子里。
　　察觉被跟踪，池鸿扭头惊讶的看着巫麟，“小孩儿，你跟着我干啥？”
　　巫麟面色不善将人逼进一条深巷，外头行人往来匆忙，谁也没注意到巷子里正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行。
　　“叫你再对我师尊不敬！”巫麟憋着气专挑池鸿的脸打，下手又重又狠。
　　池鸿被打懵了，他长这么大调戏的人太多，被别人揍也不是一两回，可这却是最狠的一次，巫麟下手招招不留情面，就是要打花他的脸，叫他不能在顾月时面前转悠显摆。
　　最后巫麟打完还把他浑身上下所有值钱物件都给扒了，光明正大的抢劫，他本性就好掠夺，怪就怪池鸿非要在他面前作死。
　　穿得一身金闪闪，不抢他抢谁。
　　等顾月时不耐烦的准备去茅坑捞人的时候，巫麟总算回来了，还带着一大堆玉石法器，价格不菲。
　　“哪来的？”顾月时懵逼。
　　巫麟打完架食欲大涨，夺了辛杳面前一整盘肘子啃，随口道：“我把池鸿抢了。”
　　顾月时：“……”
　　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有变，提前入V


第29章 除夕
　　抢人就算了，还光明正大的抢，连个伪装都没有，小王八蛋你的脑子长来是为了装饰用吗！？
　　巫麟作为一个魔哪有什么是非观，这些年他只知道看中了什么就抢，瞧谁不顺眼就打，做事从不计后果，哪管会不会招来麻烦。
　　顾月时现在是气都生不出已经完全自我放弃了，反正他无论跟巫麟说什么，那小混蛋都不会在乎的。
　　可能这就是命吧。
　　顾月时沧桑的想。
　　一顿饭吃完，辛杳还想继续逛，顾月时虽然兴致不高，可想到难得带她出来一次便同意了，把单子上还剩的一点年货置办齐全后，带着他俩逛大街。
　　街上除了好吃的还有各种杂耍戏班表演，辛杳和巫麟挤在人堆里看别人耍杂技，时不时地发出惊呼声，顾月时本来被巫麟作得心情不佳，可看他俩兴高采烈的脸，忽然就释怀了。
　　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调皮就调皮吧。
　　反正那个池鸿本来也欠揍，巫麟打得也没错，再说他只是不想惹麻烦，又不是怕他们，假如池鸿真要带人报复，他自认有能力护着巫麟。
　　我家孩子就算再能闯祸也只能我教训，别人谁都甭想动。
　　顾月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溺爱老父亲的路上越走越远。然而他一厢情愿想当个好师父，巫麟却不愿意。
　　人群拥挤，巫麟趁着顾月时分神，悄悄的伸手握住他，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肯撒开。
　　顾月时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冷，手心还有多年用剑留下的茧子，捏上去既不娇嫩也不柔软，手感其实不算好，可巫麟就是要牵着他。
　　人潮拥挤，巫麟抬头也只能看到顾月时的侧脸，纵然这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可巫麟眼底就只能看到一个他。
　　顾月时正专注的看着场下一对男女耍花枪，双唇微抿眉目舒展看得入神，即使只有侧脸，也能看出他月朗风清般俊秀的模样。
　　说来也怪，顾月时的五官不算最精致，可不知为何就是令人见之难忘，尤其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人时就像冬日初雪投映在冰湖中的一缕微光，不算耀眼，却实在温柔。
　　巫麟看着顾月时的侧脸呆了许久，再次感觉到内心深处仿若有什么东西挣动着长了出来，以至于他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顾月时就算是个死人也有感觉，他把视线从杂耍上收回低头看去，只见巫麟正直勾勾的瞧着自己，可是表情却又像在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顾月时纳闷，小混蛋在看什么？
　　他脸上难道有虫？
　　巫麟也跟着回神，顾月时背光站在他面前，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背后的一大片光亮，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努力直视回去，无意识的对着他笑。
　　这孩子咋了，问话也不回，就知道傻乐。
　　顾月时一头雾水，不晓得这娃又抽得哪门子疯。
　　实在看不下去巫麟盯着自己浑身冒傻气的劲，顾月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别闹。”
　　这两个字巫麟并不陌生，这几个月顾月时曾说对他过很多次，几乎都是巫麟捣乱闯祸的时候，那会他的口气肯定不算好。但今次，顾月时却说得极轻，语气里还隐匿着他本人不易察觉的宠爱，眼神里仿佛确实有微光。
　　巫麟本来最讨厌别人碰他的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顾月时摸多了，他不但不厌烦，还心生欢喜，甚至忍不住回蹭了两下他的手。
　　顾月时把这个行为看作撒娇，虽然男孩子撒娇是有点那啥，不过看在巫麟年纪还小的份上，姑且容他一次。
　　他轻咳一声扭头回去继续看杂耍，浑然忘了自己的手还被巫麟攥着，或者说，他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巫麟这样的亲近。
　　辛杳若有所觉好奇的回头看了看他俩，小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师兄和小师侄怎么奇奇怪怪的？
　　费解。
　　三人在城里着实玩了一下午，待到日头西斜才往回走，辛杳意兴阑珊，左手抓着顾月时的衣袖，右手拖着刚买的小兔子独轮车，快乐得能飞天，“师兄，我以后还能来吗？山下真热闹！”
　　“我喜欢人间！”
　　顾月时心软得一塌糊涂，点头说：“等你的身体再好些了，以后想来就来。”
　　对人间有向往本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少女最正常不过的事，可对修仙者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修仙本质就是一个逐渐剥离身为凡人对世俗红尘渴望的一个过程，尤其他们修习的归一清净法更是要求摒弃掉这些多余的情感和欲望，听起来不人道，却是修仙要付出的代价。
　　顾月时无力改变这一切，只能趁着阿珂和杳杳还小，让他们能玩就多玩些，只要杳杳身体能好起来，他很愿意满足他们的小小愿望。
　　大人们如果不能守住孩子最单纯的愿景，那就不能称之为大人。
　　他们在城门口与陆向岚和伏珂会合，彼时陆向岚正在看着什么，顾月时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青霄门张贴出来的告示。
　　从告示里的紧急措辞来看，老门主大约真的不行了，青霄门现在急得满天下张罗找药，还扬言谁要是能救门主一命，谁就能娶到纯雅仙子，做下一任掌门。
　　这个条件实在诱人，不过要真那么容易，青霄门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也不知他们所求的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
　　不过顾月时也不在乎青霄门死活，站在告示前看了一会儿后就陆向岚一起回雾苍山，辛杳忙着和伏珂一起分享今天的见闻，陆向岚要回去陪裴元心，只余顾月时和巫麟慢慢往自己的屋子走。
　　碍事的人总算都走了，巫麟满意至极。
　　这趟下山，他们林林总总买来的年货堆满了一屋，谁叫裴元心实在是太爱凑人间的热闹，他甚至还让陆向岚给买了烟花炮仗，就等着除夕夜拿出来放，得说雾苍山无趣，要喜庆一回。
　　接下来的日子，顾月时开始忙碌，很快就到了除夕。
　　巫麟不懂人间规矩，他是第一次过新年，难免有些好奇。魔界年年日日都一样过，他不知原来凡人过年这么隆重，吃得喝得都要准备，他因为帮不上忙被顾月时塞了包荷花酥，赶着去和辛杳一起坐小板凳，省得碍事。
　　牧云巳拎着杀好的几条鱼回来，顾月时让他把鱼放进他调好的料汁里盖上盖子腌制，低头继续往炉子里烤五花肉。
　　另一边裴元心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嗑瓜子，指挥着陆向岚把所有的门窗都贴上对联，没过一会儿原本苍白的雪景就多了一大片红，那些红纸灯笼让寒酸破旧的点星宗屋舍多了几分烟火气。
　　晚上的时候，顾月时终于和牧云巳搞出了一大桌团圆饭。
　　裴元心作为一派之长必定是要坐最上首处的，牧云巳和顾月时紧跟着分别坐他两侧，以此往下排，巫麟辈分最低，只能和陆向岚大眼瞪小眼。
　　他很不高兴和顾月时中间隔了这么大段距离，可顾月时说这是门派规矩，长幼有序不能乱，他也只好憋屈着按座次坐了。
　　左边是傻乎乎的辛杳和伏珂，右边是沉默不语的陆向岚，巫麟了无生趣，低头只顾吃饭。
　　既然按照凡间规矩过年，他们吃完饭也是要守岁的，顾月时就带着他们去山顶，大家围在一块守着篝火闲聊。
　　辛杳喜欢听故事，顾月时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讲。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裴元心让陆向岚去放烟火。
　　刹那间，雾苍山上漆黑的天幕上炸开漫天金色的烟花，炮竹声在寂静的夜色下虽有些吵，却不刺耳。
　　巫麟没见过烟花，守在顾月时身边安静的看，甚至还跟着辛杳和伏珂玩成一团，快不记得自己都三百岁了。
　　顾月时也抬头静静地欣赏烟火，眼角余光瞄到裴元心不知何时抱了酒壶，一口接一口的喝闷酒，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愁苦。
　　烟花虽美却实在短暂，辛杳熬不住困意趴在伏珂身边沉沉睡去。伏珂也没能撑很久，很快就和辛杳趟一块了，顾月时给他俩盖好毯子，对巫麟道：“你也睡吧。”
　　“我不困。”巫麟明明很困，却嘴硬说不困，眼皮打架非要赖着。
　　顾月时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
　　牧云巳看了看天色起身：“我回去修炼。”
　　他对新年没什么感觉，也没有闲话可聊，干脆回去继续闭门打坐，反正每年除夕他都是最先退场的那个。陆向岚今天的修炼还没完成，坐了一会儿后也起身向顾月时请辞。
　　于是篝火旁现在还清醒着的人，只剩顾月时和巫麟，以及裴元心。
　　顾月时看着篝火噼啪的燃烧，巫麟惬意的枕在他的膝上，他本想陪着顾月时一夜到天亮，可实在没扛得过去，还是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30章 过新年
　　裴元心单手拎着酒壶抬头冲他一笑，脸颊绯红一片，可是眼底却没有醉酒之人的朦胧，他另一只手托腮支着下巴，叹息一声道：“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对现在的你不用给好脸。”顾月时翻白眼，在裴元心面前他也懒得整那些虚的，他了解裴元心，正如裴元心也了解他，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性。
　　裴元心轻笑并不生气，他晃动着手中酒壶，眼神逐渐涣散，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月时看不惯他这颓丧失落的表情，忍不住又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以为师尊会高兴吗？”
　　裴元心的瞳孔一震猛地回神，因着顾月时提到了陨落的师尊，他面上本来挂着的浅笑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按下了某个开关，所有的虚假伪装也在这一刻如潮水般褪去。
　　他低着头默不作声，良久道：“师尊……”
　　“呵，他大约根本不想见我，毕竟……他那么讨厌我。”
　　顾月时皱眉，“我不觉得师尊讨厌你。”
　　“你才多大，懂个什么？”裴元心苦笑，“从我开口向他表露心迹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不肯正眼看我了。”
　　顾月时冷哼：“所以，你就养着陆向岚那小子在身边做替身，以此慰藉？”
　　“别说得那么难听。”裴元心无奈，揉着眉心回道：“岚岚和师尊没有一点相似，我分得清。”
　　顾月时不想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他说：“虽然这些话我也没少说，谅你也根本没听进去。”
　　“我只再提醒你，不管你对陆向岚是个什么感情，最好别太信任他。”
　　“不然，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裴元心不住点头，一副求饶的语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小月儿真啰嗦。”
　　“你就别管我死活了。”
　　说着又开始喝闷酒。
　　顾月时见他一脸丧气，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重，有心想挑两句好听的安慰，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知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两辈子一百多年，别说谈恋爱了，就是单恋都没经历过。以前是只知道念书，整天沉浸在刷题和做实验上，后来穿越又一心想着修炼，根本没心思跟谁谈恋爱。
　　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看谁都跟木桩差不多。
　　虽说没少看狗血小说，也没少吃别的仙家虐恋情深的瓜，可顾月时自身其实对情|爱一事非常茫然，要他说，情情爱爱的本就没什么意思，哪有修仙快乐。
　　说起裴元心和青阳师尊之间的纠葛，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了，拿出去写成小说恐怕还要被人骂狗血。
　　那会儿他才刚刚筑基，陆向岚也才上山没多久。
　　和他们这些半道被捡回来的人不同，裴元心才是青阳师尊一手养大的亲传弟子，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远超后来的几个师弟师妹，感情是旁人不能比的，尽管师尊已经陨落了很多年，可顾月时还是能忆起他。
　　都说顾月时冷淡，牧云巳寡言，其实他俩在师尊面前都只能算小虾米，师尊才是真正的千年冰山。没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也没人能看透他心中所想。无人敢在师尊面前抬头，顾月时记得每当他鼓起勇气凝望着师尊的时候，都会被那双仿若寒冰一样没有情绪的眼神吓到。
　　修炼归一清净太久，师尊或许早就不能被称作是一个“人”。顾月时想着，如果非要找一个合适的形容的话，大概用人形AI最贴切。他会动，能给人反应，却唯独没有情感波动，仿佛万事万物在他眼里都是死的。
　　世人有传言说他明明早已到了化神的境界，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迟迟不肯突破飞升，以至于后来在鹤光洞忽然遭遇天劫不幸殒身，倘若他早点飞升，或许后来就不会那么倒霉。
　　顾月时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猜测的，他看了一眼裴元心，最终还是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都说旁观者清，其实他作为一个局外人看，裴元心当年也许并不是单相思，尽管没人能看懂师尊眼底的情绪，可顾月时却隐约的能察觉到他对裴元心与别人不同。
　　那种不同到底可不可以被称之为“爱”尚且不得知，但谁也说不准这种感情以后会不会变化，只可惜，这一切随着师尊的陨落永远没可能，裴元心也等不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自打师尊不在之后，裴元心的性情大变，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活，分明就是把自己沉浸在痛苦中不愿脱身，他又怎能把自己的那点毫无根由的猜测说出口。
　　无论是不是真的，都无疑会加剧裴元心的痛苦，毕竟阴差阳错有时比爱而不得更令人崩溃。
　　顾月时深深一叹，陪着他一直这么坐到天明。
　　…………
　　第二天大年初一天气晴好，雾苍山也难得停了雪，顾月时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巫麟和辛杳、伏珂三人排着队，一人一个。
　　“拿了压祟钱就表示又长了一岁，以后修炼该更勤勉些。”顾月时发完红包，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巫麟，也不知小混蛋有没有听进去。
　　巫麟从没收过红包，好奇的打开看了看，里头是几颗圆滚滚的珠子，比拇指还小。
　　“哇！”辛杳收了珠子却很开心，欢天喜地的在雪地里蹦跶，她今天穿了一身新裙子，红艳艳的像一团火，是顾月时特意为了过年给她换的新衣，全家只她一个人有。
　　伏珂也很高兴，因为他虽然没有新衣，可顾月时请人给他定做了一把新剑，比之前的那个更趁手，试问男孩子哪有不爱兵器的呢？
　　眼看着辛杳和伏珂都得到了喜欢的东西，而他就只三两个珠子，巫麟不高兴了。
　　顾月时没理他，对辛杳说道：“今天初一，你们可以不用练功，去玩吧。”
　　“别跑太远。”
　　辛杳快快乐乐的拉着伏珂去湖边玩，巫麟却不肯去，抱着荷包低头不语。
　　这破珠子谁稀罕……
　　顾月时这个偏心的小气鬼！
　　巫麟打定主意，将来他要把自己那一柜子的夜明珠都倒在顾月时头上报复。
　　顾月时双手负在身后，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巫麟身上，快要被巫麟小混蛋笑死了。
　　别人都有礼物，他当然也给巫麟准备了，可谁叫小混蛋平时作妖的厉害，可不得先给他点苦头吃，玩一下心跳游戏。
　　巫麟嘴上没说，脸拉得老长，一准在肚子里又开始骂他了。
　　顾月时假作淡定问道：“你怎么不去？”
　　“谁要跟小鬼一起玩！”巫麟恨恨的说。
　　顾月时眼底浮出笑意，又故意问：“是不喜欢压祟钱？”
　　“那还来。”
　　巫麟当即把荷包塞进怀里，“休想！”
　　眼看着巫麟马上就要在暴走边缘，顾月时终于觉得报了仇，慢悠悠的说：“为师给你师姑师叔准备了礼物，你是不是不服气？”
　　巫麟扭过头不肯看他，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委屈，倔强的嘴硬道：“谁稀罕！”
　　小少主的尊严不能丢，开口找人要东西有损颜面，大不了回头找借口欺负一下辛杳和伏珂出气，他就知道顾月时肯定是不舍得给他花钱！
　　他愤愤的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块红色的小小玉坠。
　　“喜欢吗？”顾月时微微弯腰，提溜着着红绳在他面前晃了晃。
　　巫麟没回神，下意识的问：“什么东西？”
　　顾月时叹气，“虽然你作为徒弟实在不像话，可……”
　　谁叫老|子就你这一个独苗苗徒弟，可不得好好哄着吗？
　　“这是前些日子下山采买，我在店里给你挑的暖玉。”顾月时亲自将它系在巫麟脖子上，低声说：“你也知道咱家条件，别嫌小。”
　　“刚才我对他们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吧？”
　　顾月时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坠子，看着巫麟的眼睛又说：“这暖玉能让你在雪山里也不会觉得冷。”
　　“新年已过，按着人间年历算，麟儿又长大了一岁。”
　　“以后要好好的。”
　　巫麟愣愣低头，抬手轻轻摸了摸那小小的坠子。
　　那坠子看着普普通通，可当他的手触上的时候却能感受到里头传来的暖意，戴上后好像真的浑身暖洋洋的。
　　在魔族三百年，从没有人送过巫麟东西，更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
　　巫麟觉得眼睛有些发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顺应本能上前一步狠狠地拥住了他，“顾月时……”
　　“没礼貌。”顾月时掐他脸警告，“叫师尊！”
　　“不要！”巫麟嘟囔着。
　　巫玄说谎，人间明明就很好。
　　因为有顾月时。
　　顾月时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第一次没有推开他，反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唉，小王八蛋这是多缺爱啊。
　　当然，一想到为了买这个坠子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顾月时就肉疼。
　　养小混蛋真费钱。


第31章 新的副本
　　又是一场大雪后，巫麟跑出来和辛杳伏珂打雪仗，并且他极其英勇的一打二，下手又快又重，打得辛杳趴在伏珂身上哭，说要找三师兄告状。
　　不带这么玩雪仗的，小师侄太过分了！
　　“师尊！”
　　顾月时抬头，只见巫麟从庭院外滚滚而来，因为打了胜仗眼睛兴奋到发亮，迫不及待的炫耀着说：“我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那骄傲的德性仿佛不是打了个雪仗，而是结结实实战场上归来的将士。
　　幼稚。
　　顾月时无语，这有什么可嘚瑟的，“没出息。”
　　没一会儿辛杳也哭着来找他告状要他主持公道，巫麟拽着他的袖子冲她挑衅。顾月时被他俩吵得头疼不已，干脆把他俩都封了嘴不准说话。
　　小孩打闹他是从来不插手的，这边打完那边和好，而他每每做裁判还吃力不讨好，护着谁都不行，不如干脆装死，谁想管这闲事。
　　为了让他们安静点不要老是打架，顾月时放下剑谱，把牧云巳叫来一起堆雪人。
　　牧云巳熟练的用法术卷起一大摞雪，正要在空中捏出一个雪人的雏形，却被顾月时制止了：“你这样堆出来的雪人没有灵魂。”
　　堆雪人这种事当然是要亲自用手一点点的搓成型才有趣，法术变出来的东西固然完美，可就跟现代那些机器流水线出来的工艺品一样，没意思的很。
　　紧接着牧云巳手里被塞了个铁锹进来，他只好不得已按着顾月时的吩咐去铲雪，裴元心在旁边看着觉得有趣也跟着下场帮忙，几个大男人在雪地里忙活了半天。
　　辛杳捧着自己的首饰盒跑来，毫不吝啬的给雪人脑袋上插满亮晶晶的流苏坠子，伏珂把自己的披风替它围上，巫麟没有东西可以用，从地上随便捡了个枯叶当做嘴巴。
　　他们一起合作，共同堆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那雪人高一米八，巨胖无比，围着可笑的小披风，满头珠翠，就这么矗立在点星宗门庭外，将这个院点缀的活泼不少。
　　雾苍山常年积雪，这雪人估摸着也能保存很久很久，杳杳他们应该很喜欢，顾月时仰头这么想着。
　　以凡间的规矩，一直到出了十五新年才算正式结束，一切事物都要回到正轨上。顾月时又开始整天督促着巫麟修炼，每天太阳都还没升起就把人拎起来，赶鸭子上架的逼着用功。
　　巫麟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有时候能压着性子跟着安静打坐片刻，但他仍然不喜欢这种修炼方式，有时偷偷半夜翻出去跑到后山去揍双头鹰刷经验。
　　这样一来二去，他竟然很神奇的驯服了那个长得巨丑无比的怪物，大概因为巫麟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个隔三差五就跑来跟自己打架的人，让它没有那么孤独，是以虽然挨揍经常受伤，双头鹰还是慢慢地黏上了巫麟，每次见了他隔老远就兴奋，用自己的两个大脑袋非要蹭他。
　　巫麟总是嫌它丑，但也不反对多一个小弟，留着当个陪练也挺好，于是一魔一兽达成了奇怪的默契。
　　当然这些事顾月时毫不知情，他还以为巫麟是因为听话修炼才会有这么大的进步，对自己教育有方表示满意，日子看似这么平淡的过着，修真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起因是一次大型地震，那一震堪称地动山摇，连远在雾苍山的顾月时都感受到了强烈震感，而一切结束后，本来是一片汪洋的地方被震出了水面，露出一个不知荒废了多少年的洞府秘境。
　　整个修真界为此哗然，虎视眈眈的准备要去一探究竟。
　　“既然这样，哪能白白便宜了旁人，咱们也去。”裴元心一锤定音，他把顾月时叫了过去说道：“已经许久没有新的秘境出现了，说不定里头会有好东西。”
　　对顾月时来说，所谓仙家洞府差不多和游戏副本一个意思，他们这些修真者进去后各凭本事打怪升级找秘宝，像这种新出现的秘境都算开荒期，而开荒期也最艰难，因为谁都不知道里头会有什么，多得是在里头全军覆灭的人。
　　听了裴元心的话，顾月时皱眉道：“这种地方不适合带杳杳他们去。”
　　“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裴元心把玩着扇柄，“你不要总把他们当孩子，过于溺爱没好果子吃，此次机会难得，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顾月时内心不赞同，裴元心一再坚持他也无话可说，因为他的话不无道理。阿珂修行这么多年还没真正历练过，杳杳也差不多可以开始辟谷，至于巫麟更不用操心，如果一味地保护，最后都是一群温室花朵。
　　算了，大不了到时势头不对他就带着他们紧急撤退。
　　商量好后，顾月时和牧云巳第二天就带着他们出发，裴元心撺掇他们前去探险，自己却没有凑这个热闹，只让陆向岚跟着，打定主意要放手让小辈们自己闯。
　　陆向岚实力不俗，此前很少在大众面前出现，裴元心这次也是存了让顾月时带他露脸的心思，好让他早点独当一面，顾月时尽管不喜欢他却也没有理由打压，默认了他跟着。
　　巫麟对这种秘境没有一点兴趣，但他对打架感兴趣，听说里头或许会有凶兽怪物之类的东西很高兴，一路都期盼着能找到动手的机会。
　　新出的秘境在南海附近，从它出现至今已有十多天了，但还没有人能进入，大部分人根本找不到入口，而得了消息赶过来的人不止顾月时，当他们到达的时候秘境门外到处都站着人，乌泱泱的比九华城还热闹。
　　“哇！”辛杳惦着脚往前看，惊叹着说：“好多人呀！”
　　顾月时和牧云巳默默地交换了眼神，他俩合作不是一两次了，对这种副本开荒十分有经验，知道这会儿看着人是多，可到时真正能进去的其实人很少。
　　在人群里，他们还遇到了几个熟人。
　　“顾真人，好巧。”温玉微笑着走来，身后跟着他几个徒弟，像是也刚到没多久。
　　顾月时向他行礼，点头道：“温掌门也在。”
　　“这种事谁都想凑个热闹。”温玉慢条斯理的说，“我门下的徒儿们还未历练过，刚好借机带出来试试。”
　　顾月时抬眼瞥了一眼，对温玉的几个徒弟不做评价，回头对陆向岚说：“过来拜见温掌门。”
　　陆向岚往前一步，躬身有礼的低声道：“晚辈见过掌门。”
　　温玉笑着回礼，又在巫麟他们身上瞧了一圈，感叹道：“贵宗人数不多，可个个都仪表不凡，来日都能成大器。”
　　他倒不是官方客套，毕竟说得也算事实。陆向岚在年轻一辈中注定是佼佼者，巫麟一看就不是俗才，阿珂资质差了些，可假以时日也能有一番作为，杳杳体弱修为低，可她善于把控灵力精读医术，将来或许能在医修的路上走得远些。
　　更别提青年一代顶梁柱的顾月时和牧云巳，放出去个顶个的能打，点星宗人不多而且穷酸，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顾月时和他寒暄了几句，忽听人群有些骚动，大家在窃窃私语什么，他直觉回头，来人他也认识。
　　原来是青霄门的人来了，以纯雅为首，粗算大约不下百来号人。
　　许是也看到了顾月时，纯雅侧头看了过来。顾月时在那一瞬间察觉到，纯雅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纯雅给他的印象就是嚣张跋扈，那现在的她就明显沉默内敛多了，她甚至只看了他一眼就垂着眼睑重又低下了头，带着一众人独自去了旁边，浑身都笼罩着阴郁的气息。
　　温玉与他并肩而立，轻轻叹了口气：“正所谓人走茶凉，果然如此。”
　　顾月时没有回话。
　　老门主还没死呢，哪里就茶凉了。
　　他耳目极佳，自然听得见周围人小声的议论，说得都是青霄门的事。该说也是活该，青霄门这些年仗着家大业大干了不少缺德事，恨他们的人不知多少，如今眼看老门主病重，大家自然心头解恨。
　　墙倒众人推，青霄门多行不义，纯雅一时又无法挑起重任，如今也算四面楚歌，据说门内不太平，老门主名下的几个亲传徒弟明着撕破脸准备分，她恐怕自顾不暇。在这样的情境下，纯雅自然也失去了往日张扬的威风，或许她也知道现在如果不低调，有的是人要杀她。
　　顾月时关注点不在纯雅身上，他思量着青霄门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看来也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想着能在秘境里找到能救老门主的药，到时在里头要是跟他们碰上，或许没那么容易对付。
　　他拧眉深思，在一边的巫麟不知他心中所想，他只看到顾月时对着纯雅的方向发呆，气得翻了白眼，抬脚就踩顾月时的脚。
　　那丑女人有什么可看的！


第32章 鱼丸子
　　顾月时养杳杳这么多年都没他能作，开始反思这小混蛋是不是真的已经被他惯坏了，最近对着他是各种甩脸子，这是要上天啊！
　　等找了机会，他得好好收拾一顿。
　　顾月时这么想着。眼看聚在秘境外的人越来越多，忽然又是一阵强烈震感传来，很多人猝不及防站都站不稳，而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脚下地面忽然随之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顾月时脸色一变，只来得及和牧云巳一手捞一个，身体五一水的随着地面塌陷往下坠去。
　　他们的反应还算块，但有些道行不够的低阶修士却在下坠过程中不幸撞上尖利石刃当场死亡，顾月时抱紧怀里的巫麟和杳杳，眼角余光四处看，希望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底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而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是四周裂开的岩壁上都是伸出来的各种尖刺，根本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段下脚，他只能选择抱紧两个孩子。
　　地陷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就连自认经验丰富的顾月时也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等着他们，只能见机行事。
　　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顶上的光亮也越来越小，顾月时下意识的想起了爱丽丝奇遇记里的情节，默默地想着莫非地底洞里难道也有一个新的世界？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水流声，这黑洞里四面墙壁密不透风，所以水流声必然是从下面传来的，看来他们就要到底了。
　　顾月时估算好时间听声辩位，及时唤出分天剑一个俯冲加速，终于在十多分钟后顺利降落，踩在了一片水潭里。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追，顾月时闻到了海水咸腥的气味，估摸着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海底深处。
　　幸好水位不算高，只堪堪没到膝盖，顾月时把怀里的两个人放下，小声对他们叮嘱道：“从现在起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乱跑。”
　　辛杳听话的紧紧贴着他，这里那么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其实怕得很，可却懂事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怕扰了顾月时的心神。
　　巫麟缺在黑暗中行动自如，魔族地界常年不见光，他的眼睛能看得清暗处所有的东西，因此根本不受影响。
　　不一会儿牧云巳和陆向岚带着伏珂也稳稳着陆，几人顺利聚集，顾月时点了几个火球当做照明用，自己走在前头小心探路。随着他们的降落，身边着陆的人也多了起来。
　　正如他们最初想的那样，来探险的人很多，可最后真正能通关的极少，仅仅是掉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几乎就有不少人折损在了半路，能安然无恙下来的人求中也有些不愿再往前探而掉头离去，比起什么秘宝在，活着更重要。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顾月时发现海水流速湍急往西，认定有路，便跟牧云巳一起往西走，反正来都来了，他也有些好奇海底深处有什么。
　　此时巫麟脚步停了下来，转头警惕看去。
　　总觉得……有东西。
　　顾月时察觉到他的异常，停下来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巫麟还不能肯定，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
　　顾月时误以为他是害怕，小王八蛋作天作地看着无所畏惧，可真到了这种地方应该也是会怕的，他光顾着杳杳，却忘了他也是个孩子。
　　巫麟还在深思那东西是个什么，顾月时握着他手的力道忽然变大，紧接着又听到他的轻声安慰。
　　“有我在，不怕。”
　　巫麟一愣，刚想反驳说谁会怕啊，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黑暗中顾月时看不到他，但他却能把顾月时看得分明，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带着耐心的安抚，让他错觉自己是他心中最珍视的宝贝。
　　为了心安理得的当“宝贝”，巫麟厚着脸皮作出害怕的举动主动往他身边凑了凑，不大灵光的脑子总算开窍了一回，反手将他握得更紧，生怕他跑了。
　　又走了一会儿，牧云巳也停下脚步，快速道：“小心！”
　　就在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又是一阵晃动，水流比刚才刚剧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下钻出来。可这水并不深，能藏什么东西可以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顾月时拉着辛杳急退到角落，黑暗中能见度太低了，就算有火球也不能看到全貌，顾月时听到周围不停地有人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袭击了。
　　他把辛杳藏起，对巫麟说：“在这等我！”
　　说完他提着剑冲了出去。
　　躲在水中的怪物机敏的很，仿佛有着人一样的智商，不仅有一定的修为，还懂得声东击西，而且是这里是它的地盘，很多人因为看不清东西被他搞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该攻击哪里，一时间死伤惨重。
　　牧云巳一剑劈开水流激起一丈高的水花，顾月时单手结印，驾驭水流卷出一条水龙凭着直觉卷了过去，可惜那家伙太聪明，一击没中。
　　水面重归平静，那怪物好像躲了起来。顾月时不敢懈怠，提剑警觉着四周，可他脚下忽然一阵酥痒，有人抱着他的裤腿缓慢的往上攀爬，很像是小孩在捣蛋。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身后巫麟在捣乱，头也不回的说：“别闹。”
　　可是身后的动作并没有停，甚至还继续的往上挪动，顾月时气炸了，小流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怎么还敢往里摸！
　　他正准备大力把巫麟抽飞，可回身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巫麟的影子，按理说他该听话的守在辛杳身边。
　　不是巫麟……
　　顾月时心道不好，低头看去，只见一条红色的触爪扒在他的裤子上，正试图继续往上将他的四肢缠住，他定睛看得仔细，那东西很像是章鱼的爪。
　　他凝聚剑气挥剑而下砍断了那只触爪，触爪落在水里挣扎了片刻，喷洒了不少恶心的粘液。
　　这种巨型章鱼很少见，顾月时这么多年也只在书里见过，那是生在海底最深处的巨怪，看来他们的确已经到了海底了。
　　知道是什么物种捣乱后顾月时心里安定多了，巨型章鱼虽然长得难看，但这玩意儿在他心里最多就算个食材，和羽霞派的猪一个等级，毕竟前世他最喜欢街头的章鱼小丸子，一次能吃五盒。
　　巨型章鱼怪在海底待久了，平时没事喜欢躲在泥沙里睡觉，谁能想到今天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送上门，它喜滋滋的等着大吃一顿，趁着他们摸黑瞧不清接连吞了好几个人，逐渐心态膨胀以为人人都好欺负。
　　巫麟此时也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可魔界没有海，所以他不认得章鱼，只觉这东西长得恶心，眼看着顾月时跟它缠斗在一处，虽然没有落下风，巫麟还是忍不住想上前帮忙。
　　想起顾月时的吩咐，他回头犹豫的看了一眼辛杳。
　　辛杳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小师侄，你去吧，我不会乱跑的。”
　　有了她的保证，巫麟于是放心上前，两步跃出藏身洞口，在半空释放魔力，落下的瞬间手上多了把长刀，以他现在的体型举着三米长的炽焰有些不搭，巫麟却很轻松的举着刀狠狠劈下，接连砍断了巨型章鱼三条爪子。
　　顾月时正在跟章鱼的十几只触爪作战，他若有所觉回头，巫麟的身影在黑夜中不停穿梭，他隐约看到刀锋一闪而过的亮光，却看不清巫麟的具体动作。
　　其余修真者此时也从手忙脚乱中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加入，海怪再如何强大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得爬不起来。
　　牧云巳从顶上一跃而下将长剑插进它的心脏，随着巨型章鱼的一阵扭曲挣扎翻滚，整个海水都被血水污染。它挣扎过程也不知碰倒了什么开关，原本漆黑的海底忽然升起一整面光滑透亮的水晶门，将这片海域照得亮堂堂的。
　　巫麟回身收刀上前，确认顾月时身上没有伤后才道：“师尊。”
　　顾月时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尽管心头万千疑惑，还是没有对他的来历多问。他知道巫麟不会告诉他，至少现在不会，而他已经想通了，反正不管巫麟是什么地方来的，都是他徒弟。
　　巫麟抿唇双手背后，良久还是没能开口。
　　其他人都顾着去研究那个水晶门，顾月时却围着巨型章鱼打转。
　　他在思考，这么大的章鱼要是整个铺开怕是一个操场都放不下，光是触手就有上百个，怪不得那么能打，而且这触手看着就有嚼劲，做成章鱼丸子半辈子都吃不完。
　　于是他摸出储物囊，愉快的把那只巨型章鱼放了进去。
　　巫麟嫌弃极了：“师尊，你为什么要带着它啊！？”
　　顾月时头也不抬的回道，“这是你的口粮。”
　　巫麟浑身起鸡皮不敢置信，这么恶心的东西顾月时竟然要给他吃！！！
　　“我不要！”
　　顾月时纳闷。
　　真稀奇，干饭人竟然也有吃不下的时候，物种变了？
　　牧云巳也好奇：“这怎么吃？”
　　他低头踢了踢水里残留的一只触手，硬邦邦的，应该咬不动吧？
　　你们懂个锤子。
　　章鱼和鱿鱼是近亲，他俩作为亲戚，吃法花样可太多了，什么铁板红烧炸酥烧烤，哪样不能让你灵魂升天。
　　无知。


第33章 出来旅游
　　门里是堪称人间仙境，漫山遍野开着鲜花，成群的蝴蝶上下纷飞，潺潺溪流应和着鸟鸣风声，简直看不出这竟只是个洞府秘境。
　　一般这种秘境遗址都曾是某些仙家的私人洞府，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自己根据喜好布置的，因此不同的秘境会随着主人性格习惯不同而呈现各种不同的风格，而且主人越是实力强大，秘境体验就越真实。
　　顾月时就曾经去过一个满是沙漠戈壁的秘境，在那里真切感受到了沙漠的恐怖，人在里头每分每秒都感觉要渴死，也不知主人是个什么恶趣味。
　　他仔细环顾周围，俯身弯腰又查看了那些看上去十分鲜艳的花，再次确认这洞府的主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这些花开在这秘境里至少千年以上，可是却还能维持这么鲜活的模样，足见主人功力深厚，绝壁是个超级大佬。
　　秘境遗址之所以能成为遗址，那必然是主人不在了，不然他们这些人也进不了别人的私宅，但是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主人已经突破境界飞升离开这个世界，另一个……就是身陨死亡。
　　顾月时想着能做出这么强大秘境的大佬，多半肯定是飞升了，不由得在心里羡慕起来，他要是也有这个能力就好了，到时弄个自己的洞府，想办法搞个席梦思榻榻米什么的，这不比点星宗的破床舒服？
　　唉，可惜不是谁都能有那个机遇的。
　　进入的人数和最初在门口的相比已经去掉了三分之一多，但是秘宝的数量毕竟有限，因此所有人开始各自行动，有人抱团有人单打独斗，谁的动作快谁得到的东西多，所以大部分人在进入后根本没有闲心逗留，呼啦啦的往里头跑，生怕慢了一步好东西就被别人抢走。
　　顾月时不着急，反正他们这趟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磨砺小辈，至于秘宝什么的，随缘。他和牧云巳商量好路线，挑了人最少的北面走。
　　辛杳一路走一路摘花，编了好大一个花环戴在头上，转头给巫麟和伏珂也弄了一人一个，非要给他俩戴。
　　巫麟嫌弃要往下扯，“哪有男人戴花！”
　　“男人戴花怎么了？”辛杳不服气，“也没有谁说不可以！”
　　巫麟才不听她的，扯了花环扔在地上，辛杳委屈的捡起，跟顾月时告状：“师兄……”
　　顾月时一路听着他俩吵头疼，压根不想管，可又舍不得杳杳哭，只好没好气的对巫麟说：“你一个男孩子，能不能让着点小姑娘？”
　　“我为什么要让着她？”巫麟嗤之以鼻，“这要是在我老家，我早打她了！”
　　顾月时皱眉：“你还敢打女孩？”
　　他可被这小混蛋愁死了，这都什么家教，打女孩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将来怕是真要讨不上媳妇了。
　　“为什么不能打？”巫麟理直气壮，“你就知道偏心！”
　　顾月时想揍死他，叫他知道太阳为什么那么红。
　　辛杳伤心的捧着她好容易编出来的花环舍不得放下，对顾月时说：“他不要，给师兄戴。”
　　顾月时：“……”
　　巫麟：“嗤。”
　　自打杳杳长大，顾月时经常收到这种礼物，辛杳就跟大部分女孩一样爱漂亮，以前山上没有别的女孩陪她过家家，她就总要拉着顾月时陪，最后只能顶着满头花继续走。
　　巫麟原以为男人戴花很可笑，可顾月时一头红红绿绿的竟然奇怪的不违和，他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动目光。
　　这么一看，辛杳这小丫头还是有点用的，手艺不错。
　　巫麟越看越觉着满意。
　　“不错。”牧云巳环胸上下打量，毫不吝啬的夸了一句。
　　顾月时男生女相，戴花确实好看，配着他那身白衣奇怪的融洽，连木头人牧云巳都忍不住侧目。
　　“你喜欢的话，让杳杳给你也编一个。”顾月时冷冷的说道。
　　大家一起死。
　　他们走得这条路相对荒凉，前后看不到一个人影，因为急性子的人早就跑在了前头，哪像他们几个优哉游哉像在旅游。
　　陆向岚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师叔，好像有人。”
　　顾月时也跟着停下来，他也听到了。
　　虽然声音不大真切，可确实有人在呼救，他仔细辨认了方向后，转道向东疾行，终于在几公里之外见到了人影。
　　池鸿大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沼里，只能死死拽着最近的一根枯枝维持稳定，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彻底被这一片泥沼完全吞没。
　　看到来人是顾月时，他的眼睛一亮，扯了嗓子喊道：“顾真人！”
　　“你来救我啦！”
　　顾月时万万没想到这居然又是个熟人，而且还是池鸿这纨绔，虽然很不想救这家伙，出于人道主义，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随手从地上捡了个木棍，顾月时递给了他，简洁说道：“抓住。”
　　池鸿如获至宝一把抓住救命稻草，被顾月时提了上来。
　　他的下半身惨不忍睹，不仅裹满泥浆还流着血，大腿生生少了一大块肉露出森森白骨，看着实在令人不适。
　　“我就说顾真人人美心善！”池鸿获救后死性不改，龇牙一乐就开始调戏，“你救了我一命，按照江湖规矩，我该以身相许！”
　　辛杳：“哇！”
　　巫麟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向池鸿骂道：“再胡说，我把你踹回去！”
　　顾月时没理会他，盯着那沼泽看了许久，问道；“你的腿怎么回事？”
　　池鸿低头看了看，叹了口气说：“本以为这里很安全，谁知道这光鲜亮丽的假象下危机重重，原来里头处处都是坑！”
　　“我带着几个护卫走得好好地，你敢信本来很正常的路面忽然就塌陷下去变成了泥沼地，我几个护卫都被里头的东西吃了。”
　　“它还咬了我的腿，要是你们再晚来一步，那东西嚼完我的腿肉，就该吃我了！”
　　见他满脸带笑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的遭遇，顾月时扭头不去看他插科打诨，对牧云巳说：“我们小心。”
　　牧云巳点头，跟在顾月时身侧小心往前避开那片看似平静的泥沼地。像这种灵气充足的秘境遗址很昭各种凶兽怪物的喜欢，前头或许还有别的东西栖居在此，小心为上。
　　至于池鸿，把他救上来后无人打理，他自己随手处理了伤口，继续笑嘻嘻的跟在他们身后，大概是认定了顾月时一定会保护他。
　　巫麟十分讨厌他，可顾月时不许他无礼，只能在言语上时不时地讥讽两句。可惜池鸿脸皮厚，压根就不被巫麟的白眼和语言刺激，照样乐颠颠的一瘸一拐的跟上，手里的折扇摇的极其嘚瑟。
　　顾月时嫌他话多，终于忍不了他一路聒噪，回身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闭嘴。”
　　“再吵杀了你。”
　　池鸿小心地挪开他的剑，笑眯眯的说：“我不说了，真人息怒。”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秘境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顶上那轮“太阳”像永久嵌入的，一直悬挂在同一个位置，辛杳有些累了。
　　顾月时考虑她的身体，宣布原地露营。
　　巫麟肚子也有点饿，他需要补充能量，顾月时于是从储物囊里拖出了那只巨大无比的章鱼准备解剖生火做饭。
　　“我不要！”巫麟一见那东西就恼了，死活不肯吃。
　　“不吃就饿着。”顾月时淡定的回他，一边继续从储物囊往外拿东西。
　　接下来，在池鸿震惊的目光中，顾月时陆陆续续的拿出了一大堆用具，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地，锅碗瓢盆就算了，甚至还有一张八仙桌和摇椅，那架势就仿佛是在野炊。
　　所以，这一家子是真出来旅游的吧？


第34章 师尊，我保护你
　　可是顾月时却仿若未觉，手下动作忙个不停，他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更恶心的场景又不是没看过，根本不会再引起半点波动。
　　清理完所有不能吃的部分，顾月时又提着刀把章鱼切割成几份，洗干净后重新放回储物囊，拿着一顿够吃的量回到炉子前。
　　牧云巳一边烧火一边打量，顾月时愣是能从他的微表情中读出了不信任，开口道：“吃不死人。”
　　这一个个的嫌弃成这样，有本事等会一个都别下嘴！
　　和旁人不同，池鸿却兴致勃勃，尤其是看到顾月时自制的简易烧烤架时更兴奋了：“这个我喜欢！”
　　“这世上就没有孜然配不了的东西！”
　　说到孜然，他深深叹了口气：“可惜这地方没有。”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顾月时就甩了他一脸孜然粉，冷漠丢下几坨蒜说：“剥。”
　　池鸿被呛得咳了几声，捧着手里一大袋颜色熟悉的东西，上前闻了闻不可置信的说：“这、这是……”
　　他不敢相信顾月时随身带着锅碗瓢盆就算了，竟然连调料都自备，盯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半晌，还是没法相信这冰山竟然私底下如此细致周到。
　　顾月时丢下蒜给他后就没搭理，张罗着和面去了。
　　人多力量大，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顾月时满意的看着一桌子蒸的炒的炸的烤的，转头让巫麟和辛杳来吃饭。
　　巫麟皱眉一脸拒绝，尽管这东西闻着味道令人垂涎欲滴，可一想到它活着时恶心的粘液和形状，他就吃不下，挑三拣四拿着筷子不肯下嘴。
　　“不吃就走。”顾月时不耐极了。
　　做饭也没让他伸手，享清福还要挑嘴，惯得臭毛病。
　　几个孩子犹豫着互相看了看，既不想动手吃，也不想被顾月时揍。
　　池鸿吃着烤串儿笑眯眯的说：“你们不要的话，可以送给我哦！”
　　“闭嘴。”巫麟狠狠地看着他，这种家伙都能吃得下去，他也能！
　　在一种奇怪的胜负欲驱使下，巫麟假作镇定的咬牙切齿塞了一口。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月时一份章鱼丸子没吃完，巫麟已经扫完了全桌，和辛杳两人吃到最后为了争夺仅剩的一颗丸子险些打了起来，伏珂劝不住架在中间档夹心饼干受罪。
　　“……”
　　顾月时头冒青筋，恨不得把巫麟揍一顿。
　　池鸿大大咧咧的凑了过来，状若无意的问道：“顾真人，你手艺不错啊。”
　　“师从何处啊？”
　　这些吃食的做法很现代化，无论是用料习惯还是口味都不是古代人的作风，池鸿也不是傻子，他心里隐约有了点怀疑，却又不敢明着去问，只能暗搓搓的试探一下。
　　顾月时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但他目前没打算跟池鸿相认，毕竟这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晰，他的背后毕竟还有一个平沭府，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只是看过些古籍，平日会钻研罢了。”顾月时淡淡的回他。
　　池鸿挠头，他看不出顾月时说得是不是真的，可他又找不到破绽，“那……顾真人当真奇思妙想。”
　　巫麟看不惯他俩凑那么近说话，也不跟辛杳扯皮了，坐过来打断他们：“师尊，我吃饱了！”
　　“我们什么时候继续走？”
　　顾月时看了一眼牧云巳，两人收拾了下残渣剩饭，清扫完现场和之前一样干净，然后带着他们重新开始前行。
　　这一方秘境实在太大了，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尽头，而这里也没有白天黑夜之分，顶上那一轮人造太阳永远都发着光，一直处在白天，看似挺美好的，可人在其中待地久了会渐渐恍惚，没有了时间概念。
　　古往今来几十万年，人类早就适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千万年来虽有变化，可日月交替却是永恒不变的，也正因为这个规律，人类才能在这片大地上生生不息的繁衍下去。
　　但是秘境中永远只有白天，没有昼夜交替季节变化，他们仅仅只待了几十个小时就开始感到不适，越是美好就越彷徨，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他们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这种变化对人的伤害并不能用准确的数值来形容，更像是一种精神心理上的摧残，而且潜移默化如温水煮青蛙，让人难受，却又无处可寻。
　　顾月时在以往的秘境中从没感受过这种心境，因为之前的秘境无论如何总是有尽头的，他们在里头通常不会很久，三两天差不多就能探索完出去。
　　莫非……
　　顾月时暗暗猜测，秘境主人有控制时间空间的能力？
　　之前据说过，秘境是根据主人喜好和能力而存在的，那是不是可以推测，这个人，他可以操控时间流逝？秘境和外界是隔绝的，可时间流速应该是同步的，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反差。
　　这个想法有些骇人听闻，因为控制时间这本身就是荒谬的事，即便是修真者也不可能有这种逆天的本事。
　　顾月时对秘境主人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非要一探究竟，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辛杳牵着顾月时的手向前，她已经两天没有睡好觉了，因为一睁眼是白天，闭眼还是白天，她不知自己该什么死后睡觉什么时候起身，精神有些恍惚。
　　伏珂很担心她，一路都仔细的照看着，生怕出意外。
　　顾月时知道她难受，辛杳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面对这种环境肯定也最先感觉到不舒服，他没办法替她分担，只能握着她的手安抚，希望让她好过些。
　　辛杳知道自己拖累了大家，很努力地忍了下来，不停地念清心咒给自己洗脑。
　　他们这一路上只遇到了一些还没成型的小精怪，大多力量不强，只敢趁着他们歇息的时候偷袭，可惜有来无回。
　　除此之外，他们就再没碰上什么危险了。
　　“不对……”牧云巳停了下来，他转身走到一边，伸手拨开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盯着里头看了一会儿说：“这里我们昨天来过。”
　　顾月时走过去弯腰细看。
　　秘境里的灌木丛很多随处可见，而且树木花丛的布局也都相差无几，一般人身处其中肯定会被搞得晕头转向失去方向感，顾月时手持罗盘不可能走错路。
　　可灌木丛里赫然有一根红色的发带，那本来是杳杳的，被牧云巳拿来做实验，他始终觉得他们在原地打转，因此和顾月时商量好后就放在了这里。
　　顾月时眉头紧皱。
　　池鸿也凑了过来，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怎么都走不到头，原来是迷路了啊！”
　　“不是迷路。”牧云巳解释道，“整个秘境，时空错位。”
　　罗盘方向没有错，他们一直是朝东走的，牧云巳对方向的把控从来不会有错，他很确信他们绝对没有走错。
　　如果他们的方向没错，行动路经是不变的，那变的就自然是别的东西了。
　　“是这里的花草变了。”巫麟也看出来了，“这些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他们没有走错，可是四周的环境却是灵活变化的，那他们就和原地踏步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走来走去，看到的也都是同样的东西。
　　更关键的是，顾月时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变化，和之前魅妖的幻术不同，这一切都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他找不到一个节点去打破。
　　正如牧云巳猜测的那样，或许整个秘境的时间空间全部错位，它们是灵活会动的，一秒钟和一小时一样长，正向和反向来回颠倒，人在其中就算没有生命威胁，迟早也会被这种错乱迷了心智，最后失心疯。
　　来之前没想过会遇到这种诡异的事，顾月时开始后悔带着几个孩子来探险，早知就应该把裴元心那个狗嘴堵上。
　　他眉头紧皱眼底充满了忧虑，巫麟看得出他的自责，上前一步站在顾月时面前，掷地有声的说：
　　“师尊，你放心。”
　　“我能保护你！”
　　巫麟不知胆怯不怕困境，也不是在吹牛，他有信心不会让顾月时有事.
　　顾月时微微低头俯视他，在巫麟眼中看到了一个少年的决心，不禁有些欣慰，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说：“谢谢你。”
　　“替为师护好杳杳和阿珂。”
　　他俩之间明明没有很深厚的感情，算来算去四舍五入也就三个多月，可顾月时却下意识的相信了巫麟的话，甚至还把最珍视的杳杳也一并担负在了他的肩上。
　　他就是直觉，巫麟能做到。
　　池鸿左看看右看看，越发觉着自己是个大灯泡，闪身到陆向岚身边八卦：“哎哎哎，小哥，他俩啥关系？”
　　“无可奉告。”陆向岚默默地离他远些，不想被沾上。
　　池鸿翻白眼，这群家伙就没一个正常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4 18：02：36~2021-12-05 17：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嘲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红柿炖番茄 10瓶；日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挑拨离间
　　牧云巳点头。
　　他们接着往东走，顾月时只能根绝直觉判断到底过去了几天，因为罗盘计时已经失去了意义，就这样一路走，陆陆续续的看到了不少修士的尸体，即便没死，有的人看起来状况也很糟糕，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也许是这几天见多了，辛杳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恐惧害怕，她在快速成长，努力的不给大家添麻烦，让顾月时欣慰的同时难免心疼。
　　就在他打算原地休息的时候，远处隐约又传来呼救声。
　　实际上他们这一路上没少遇到这种情况，可大多都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修真者故意步下的陷阱，他们在秘境中没有找到宝贝，就以为肯定是有别的人先得到了，所以使计把人骗去杀人抢劫。
　　顾月时上过几次当了，因此后来再遇到人呼救就变得更加谨慎，虽说那些家伙基本都被他杀了，可一路这样也不是办法。
　　他原本以为又是一场骗局，不打算予以理会，可是池鸿却听不下去了。
　　“好像是个女人，咱们放着不管是不是不太好？”他犹如惹过蚂蚁，始终过不去心理那关。
　　顾月时皱眉：“你被骗得少了？”
　　“哪回不是我救你？”
　　池鸿挠头，叹气说：“但是……我就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万一是真的呢？”
　　顾月时对他无语，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池鸿这家伙就是个缺根筋的，亏他一开始还谨慎防备，怕他扮猪吃老虎。
　　为了防止这个二百五不管不顾跑去瞎救人把自己坑死，顾月时没好气的说：“在这等着。”
　　巫麟不满：“为什么又要师尊去啊！”
　　“这个惹祸精这么烦，咱们把他丢掉吧！”
　　顾月时头疼，心说你个大号惹祸精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当真是乌龟笑鳖没尾巴，半斤八俩。
　　“我去去就来。”
　　他扔下这话，人就消失在原处，不管真假，去一趟也没什么，假如真是陷阱，留着他们祸害别人也不好，干脆一锅端了。
　　声音从南边林子里发出来的，顾月时顺着方向赶过去时，万万没想到会看到纯雅。
　　她衣衫不整，被几个男人推搡着压在地上欲行不轨之事，而她疯了一样的拼命反抗，身上被打得青紫一片，裸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皮。
　　顾月时从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模样，当下愣了几秒。
　　就在此时，纯雅也看到了他。可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向他求救，眼底忽然迸出一阵绝望，整个人的身体僵硬的躺倒，似乎是放弃了反抗。
　　她或许认定了顾月时必然不会救自己，所以干脆不再挣扎。
　　顾月时皱眉，提剑上前挑开那几个不要脸的男人，一人一剑封喉。
　　这毕竟是古代，就算修真世界观没什么三从四德的封建做派，可顾月时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盯着人家姑娘身体看，他自觉地背过脸不去看。
　　纯雅似乎没想到他会出手相救，在原地愣神了很久很久。
　　“你……”半晌，她才抖着身子开口，“为什么救我？”
　　顾月时觉着她的脑子肯定是被打坏了，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问这种问题，不管他俩之间有什么仇怨，正常男人看到这种场景都会怒发冲冠，坐视不理才是有病吧。
　　“看不惯罢了。”
　　他冷淡的回道，又说：“你不走吗？”
　　纯雅又是一愣，紧接着又摇头：“我……走不了了。”
　　顾月时这才注意到，刚才那几个对纯雅动手的人身上穿得正是青霄门弟子的服饰，这么看的话，她是被自己人抛弃背叛了。
　　纯雅这些年嚣张跋扈，靠的是她那个门主爹，本身修为并没有很高，眼下她被身边人所弃，要是让她一个人留下，恐怕下场也是一个死。
　　纯雅自知不讨喜，也没低声下气的哀求，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顾月时回头，看她背影阑珊孤寂，忽然心头不忍。
　　严格说起来，他和纯雅没什么仇恨，她也没跋扈到自己头上，最多就是缠了几天，顾月时自认心冷不近人情，却也善恶分明。
　　一切恩怨留待出去再说，至少现在他是做不到看着一个女孩子自生自灭。
　　“你……要不要跟我走？”
　　始终拉不下脸，顾月时只好折中了一下，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假如纯雅倔着性子碍于颜面不肯来，那他也没办法。
　　纯雅背影微微一颤，猛地回过头来，眼中不可置信。
　　顾月时怕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欲盖弥彰的找补了一句：“等出了这秘境，你我仍大路朝天各走一处。”
　　我这是人道主义精神，绝不是什么圣母，顾月时安慰着自己。
　　纯雅肯定也不想死，于是她折返了回来，人生第一次跟人道谢：“……多谢。”
　　不管在哪里，讲礼貌的人总是会让人宽容的，顾月时对她的排斥微微少了一些，可是目光触及纯雅衣衫不整的模样，又觉得让她这么四处走光也不得体。
　　思来想去，他只好从储物囊里翻出一件杳杳的旧衣递给她，“这是我小师妹的衣裳，干净的。”
　　说完，他又背过了身去，好让纯雅换衣。
　　纯雅深深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抬手接过，低头轻轻地在那件藕粉衣裙上摩挲了许久。
　　这衣服从前她是瞧不上的，青霄门大小姐的吃穿用度向来最好，这种普通绸缎绝不可能送到她手里，可眼下没有选择，她还是听话的穿上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穿别的女人的衣服，辛杳的个子比她小，所以衣服难免紧了些，可这不是最重要的。
　　没有哪个男人会随身携带女孩的衣服，所以他……
　　巫麟蹲在地上等的无聊，扔了树枝要跑去找顾月时，怕他出什么意外。可是没走两步就被池鸿拽住，“你去干什么？”
　　“我要找我师尊！”他甩开他的手，“少碰我！”
　　池鸿撇嘴：“我就算是基佬，也不会对未成年下手，你怕个屁！”
　　巫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当他放屁。
　　“你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吧？”池鸿懒洋洋的说，“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到时指不定谁救谁。”
　　巫麟回头朝他翻白眼，“谁是三脚猫！”
　　别说巅峰期，就是现在，我单手都能打死十个你！
　　“再等等吧。”池鸿好心相劝，“别到时候你师尊回来，你又不见了，还得让他费心去寻你，这才真叫没完没了。”
　　巫麟顿时犹豫起来。
　　“你师尊牛逼的很，不用怕。”池鸿起身拍着他的肩膀，打包票的说：“我敢打赌，这秘境里没什么人能干得过他。”
　　“毕竟，我当年可是亲眼看到他在鹤光洞府那一剑的。”
　　巫麟听他提起鹤光洞，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怎么说？”
　　池鸿一脸坏笑，勾着手指让他凑近。
　　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贱，巫麟实在是忍不住想揍他，可架不住实在想听，于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池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姿态，神神秘秘的说：“弟弟，你老实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尊？”
　　“离我远点！”巫麟不耐的推开他，警告道：“想做我哥哥的人都死了！”
　　池鸿并不生气，摩挲着下巴继续看他，“那你喜不喜欢顾月时？”
　　巫麟觉得他有毛病，“我怎么知道？”
　　魔族的概念里就没有“喜欢”、“爱”这种词，他也从没听过，所以压根就没听懂池鸿的话是什么意思。
　　池鸿却懂了：“原来还没开窍啊……”
　　“有意思。”
　　巫麟骂道：“你有病吧！？”
　　“小心我杀了你！”
　　池鸿抱胸坏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到顾月时走来，刚打算继续逗弄巫麟，忽然又看到他身后带着的一个女人，坏主意又来了。
　　“哎呀，你师尊怎么还带了个美人回来？”
　　巫麟猛一回头，果然看到顾月时慢悠悠的出现在他视线里，正如池鸿说得一样，后头还跟个女人。
　　那女人居然是纯雅。
　　巫麟脑子里有根筋突然就断了，他可没忘记纯雅一直惦记顾月时，而顾月时在进入秘境前曾看着她发呆。
　　身体快了脑子一步行动，巫麟像个小炮弹似的气冲冲的窜了出去，一副捉奸现场的正宫架势，看着分分钟要撕了顾月时。
　　池鸿摇着扇子哈哈大笑，对自己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能力非常满意。
　　这对师徒合起伙来成天虐他，总算是找到了报复的法子，顾月时你也有今天！


第36章 喜欢一个人
　　“闭嘴。”
　　最终，他实在受不了巫麟闹腾，冷声让他不要说话。
　　辛杳小心地凑过来，递了肉干给他，“小师侄，你别生气啦。”
　　“我不吃！”巫麟没想到自己被顾月时真的当小孩一样训斥，心中愤懑至极。
　　顾月时处理完他，转身走到牧云巳身边坐下，谁都懒得搭理。
　　他当然知道带纯雅回来不算明智之举，但他实在没办法冷眼旁观，小混蛋不理解他就算了，还作天作地，真就是惯的。
　　在这一刻，顾月时深深地开始反省，孩子绝不能溺爱，不然受罪的也只有自己，就巫麟这德性，将来长大了指不定怎么对他。
　　而造成这一切争吵矛盾的纯雅安静的坐在角落，经过了这么多后她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大小姐派头，浑身黯淡无光，眼里一片灰暗。
　　池鸿不识相的蹲了过去，笑嘻嘻的打招呼：“这不是纯雅仙子吗？好久不见！”
　　同为八大世家子弟，纯雅自然也是认得他的，两人当年甚至还差一点点就要结亲，可惜因为互相看不上而作罢，没想到在这里又遇上，纯雅即便落魄，可瞧不上就是瞧不上，她冷眼瞥了他后再不肯开口说话。
　　她自知在这里不讨喜，也不屑去讨好旁人，眼神却忍不住围在顾月时身边转。
　　池鸿看破不说破，嗤笑一声，凉凉的说：“别想了，你没戏。”
　　纯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师徒俩又开始冷战，谁也不搭理谁，顾月时和牧云巳重新规划了路线，根本没时间去操心巫麟，也打算着让巫麟自己反省一下，不能总是这么任性。
　　他跟纯雅又不是那种关系，巫麟闹个什么？
　　牧云巳察觉出他心不在焉，拿着自己绘制的地图低声道：“要是担心就去看看。”
　　“谁说我担心？”顾月时死鸭子嘴硬，“小孩不给教训学不会长大。”
　　牧云巳无语叹气，“随你。”
　　这师徒两个也是另类奇葩，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拿出去都不知该用什么关系形容，牧云巳作为一个情商比顾月时还低的修真宅男，实在看不透他俩要干什么。
　　巫麟其实也不懂自己生什么气，他比谁都清楚，顾月时绝对看不上纯雅那种女人，他把她带回来顶多也就是烂好人发作，实在算不上怜香惜玉。
　　可他就是不高兴，至于原因，巫麟说不出来。
　　他长这么大没跟人闹过别扭，谁惹他不高兴就找谁打架，哪怕是巫玄，他也是想打就打，魔生压根就不存在“任性”这一说。
　　可是这一切在遇到顾月时就全都变了，他变得格外在意他的一言一行，稍有不顺心的就想跟他发脾气闹腾，巴不得他把所有的精力心思都花在自己身上。
　　不许他看别人，不许关心别人，也不许他跟别人多说话。
　　当然，辛杳除外。
　　巫麟下意识的把辛杳划拉到自己人阵营里，毕竟辛杳这小丫头挺有眼力见，他愿意把她当自己人看。
　　眼看着顾月时真的打算不理他，巫麟犹豫着是不是要主动求和，可一想起他三百年从没跟谁屈服过，就这么跑去示弱，面子上过不去。
　　于是他就在这种纠结中反复犹豫，连晚饭都没心情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沮丧失落。
　　顾月时观察了他许久，发现这家伙竟然还闹起了绝食，更生气了。
　　臭小鬼爱吃不吃，饿死你！
　　他狠下心不去管他，觉着巫麟肯定是年纪到了叛逆期，谁知道他无缘无故的到底是在作什么，他又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池鸿咬着肉串坐到蹲在一边不说话的巫麟身边，贱兮兮的问：“你怎么不吃？”
　　“滚。”巫麟根本没耐心对他，开口就赶他走。
　　池鸿叹气，“好吧，我为之前挑拨你们师徒俩的关系道歉，这样总行了吧？”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你师尊看不上那女人的。”
　　巫麟冷眼看他：“我当然知道！”
　　顾月时只是烂好人，眼睛又不瞎。
　　“那你生个什么气？”池鸿不解，“这醋也能乱吃吗？”
　　巫麟犹豫了一会儿，他自己也不懂这一天实在闹什么脾气。
　　池鸿看出了他的想法，吃完了肉串后慢悠悠的又说：“需不需要哥哥我给你做心理咨询？”
　　“免费的。”
　　他实在是个八卦的人，巫麟一看就是没经验的毛头小子，帮帮他倒也没什么，毕竟这对师徒总要有一人先开窍，而指望顾月时那家伙是没戏了。
　　巫麟白了他一眼，却又在考虑着什么，因为没有其他人能给他解答，除了暂且相信池鸿，别无他法。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池鸿边听边点头，而后重复道：“就是说，你只想让顾月时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希望他处处围着你转，脑子里就不能塞半个别，是不是？”
　　巫麟点头。
　　池鸿敛了笑容，忽然深沉的叹了口气，露出和他气质极不相符的老成沧桑。
　　“你这分明就是喜欢他。”
　　巫麟不懂。
　　“这么说吧。”池鸿化身知心好哥哥，耐心的又道：“这种东西很难用语言表达，它有别于世上其他任何情感。”
　　“如果你对一个人日夜思量，患得患失，费尽心思只为得到他片刻专注。”
　　“想独占，想发疯，想沉沦。”
　　“别怀疑，这就是喜欢。”
　　巫麟越听越迷茫：“和辛杳说得好像不一样。”
　　辛杳说，喜欢是高兴的事，会很快乐。
　　“那是小孩子。”池鸿笑了，“她的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比如好看的小饰品，漂亮的衣服，可爱的小动物，甚至一颗甜甜的糖。”
　　“但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单方面的相思才最折磨。”
　　“你要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终其一生……不，生生世世，你都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
　　巫麟愣愣的看着池鸿。
　　池鸿这人平常总是一副浪荡纨绔的样子，可这会儿却特别伤感，就像是一把刀在水中待久了，被腐蚀得遍体鳞伤，看不出本来面貌。
　　他的内心深处本来为了顾月时松动的那一块震动的越来越强烈，最终，长出了一根新芽。
　　巫麟恍然大悟。
　　他是喜欢顾月时的。
　　原来如此。
　　而彼端，顾月时发现巫麟和池鸿聊得高兴，他甚至还看到巫麟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心里也跟着不快起来。
　　巫麟这小混蛋那么排外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跟池鸿敞开心扉相谈甚欢，难道池鸿比他更值得信任？？？
　　自己养的好好地娃跟人跑了？？？


第37章 和好
　　纯雅在不远处一直默默地看着，在她眼中，顾月时在对待辛杳的时候那份爱护关切，就是他爱慕的最好作证，捏着裙摆的手不由逐渐握紧。
　　给辛杳扎好小辫子，顾月时才开始动身，可是一路上巫麟也没有与他说话，这让他心烦极了。
　　难道小混蛋还真的为了一个纯雅跟他置气到现在？
　　顾月时琢磨不透，以往巫麟没少跟自己作妖，但大多不隔夜，最过分的也就是那次从林家跑出去一夜没回，可那之后他一直都很听话，大大小小的脾气都没闹得这么僵。
　　他状若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巫麟正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办呢……
　　顾月时开始隐隐后悔昨天是不是对巫麟太过分了，仔细想想，他也不完全是无理取闹，毕竟纯雅曾当街打过他，或许他心里是介意这件事的。而他把纯雅带回来这事事先也确实没跟他说，他可能真的误会了自己。
　　这小混蛋缺爱，脑子和心理都有问题，这事他是一直知道的，就不能拿他和正常人比。
　　顾月时愁眉不展，不知道该怎么去主动和解，因为他忽然发现，没有巫麟在旁边吵闹，他竟已经不习惯了。
　　辛杳悄摸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小声说：“三师兄，小师侄好像很难过。”
　　“他都不吃我的肉干了。”
　　“你就理一理他嘛，他知道错了。”
　　要不说还是闺女懂事呢，顾月时听着她软声软语的求情心都要化了。
　　唉，小王八蛋要是也能这么贴心就好了，他能给惯上天。
　　可是要怎么和好呢……
　　顾月时可愁死了，他实在放不下所谓师尊的尊严，放下架子去讨好徒弟，这事要传出去，他在修真界还要不要混了？
　　正想着，牧云巳低了水壶过来。
　　怎么说也是相处了一百多年的师兄弟，顾月时很快就意会了，他接过水壶，故意放慢步伐，逐渐和巫麟持平。
　　做好一番心理建设，他轻咳一声，故意假作冷淡，把水壶送到巫麟眼前，却不给他一个眼神，道：“喝水！”
　　这就好比你老爸跟你闹翻冷战，事后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用“吃饭了”这种敷衍的方式来和好，一般识相的娃自己就会顺着台阶下来。
　　巫麟一愣，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竹筒水壶，半晌才回神。
　　以前没细瞧，现在他才发现，顾月时的手原来也这么好看，修长白皙根根分明。
　　他看得险些又入了神，其实根本不渴，但一想起这是顾月时给的，到底还是接下了。
　　见他拿了水壶，却还是不跟自己说话，顾月时很暴躁。
　　小混蛋怎么这么不识趣，难道看不出自己已经退了一步吗？
　　真就惯到这个地步，非要他这个长辈低头？
　　顾月时觉着失了面子又抹不开，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揍巫麟一顿。
　　巫麟当然不是故意赌气，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就忘记了昨天的事。
　　他在思考魔生。
　　经过池鸿的那些话，巫麟隐约摸清了自己这阵子来不正常的原因，可明了了心意，却又不知该怎么去应对。
　　魔族人生性散漫不羁，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肆意，高兴不高兴随性而行，可以说几乎是毫无约束和自律的一种生物，只谈实力，不谈感情。
　　巫麟是第一次踏入人类社会，还没有学会怎么像个人一样生存，能接触到的人也仅仅是点星宗这点人，他在意识到自己对顾月时的情感后，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就是手足无措。
　　他为什么会喜欢顾月时呢？
　　因为他生得好？
　　巫麟扭头看了一眼顾月时，以他这几个月对他的了解，他准是又在生气。
　　不过这么一看，顾月时是真好看啊，他老爹曾经拥有的那些美人，跟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难道我跟老爹一样，都是重色之人？
　　巫麟只能这么给自己的感情寻一个看得下去的理由，他还不懂池鸿口中的“灵魂选择”这么深奥的东西。这显然很合理，他先是贪图了顾月时的美貌，所以才会喜欢他。
　　可紧接着他又不高兴了。
　　这样的话，他不就跟纯雅是一种人了吗？
　　顾月时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了了，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单手拎着巫麟的后颈脖子提到一边的林子里，怒道：“你有完没完！？”
　　巫麟：“？？？”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不要学得这矫情扭捏做派！”
　　“为师是有些不对，但你难道就像话吗？”
　　“跟我闹脾气，一天一夜还不够？”
　　“我给你递水是什么意思你不懂？你竟然还这么不懂事！”
　　“怎么，我养你一趟就是养个白眼狼！？”
　　巫麟被骂得懵逼了。
　　这是第一次，顾月时被他气到说这么多话，以往他就算再气，外表看起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叫人无奈又不得不接受。
　　可是现在顾月时却失了往日仙气飘飘的神仙做派，简直堪称气急败坏。
　　巫麟高兴坏了。
　　他敢说，天上地下，只他有这个本事能把顾月时气到这个份上。
　　从来没有的情商在这一刻突然出现，巫麟上前一步抱住顾月时的腰，撒娇一般道：“师尊……”
　　“我喜欢你。”
　　顾月时本来正要继续往下骂，忽然被他这一出弄得卡壳，接下来的话也骂不出来了。
　　虽然巫麟自认这算表白，可顾月时却领会错了，下意识的把他口中的“喜欢”理解成徒弟对师父的敬重，也没多想。
　　不是他失去了警惕心，实在是巫麟这种巨能作的徒弟他实在没遇到过，更想不到他对自己还能生了霸占的心思。
　　愣了片刻，顾月时在心里唾骂自己圣母，本来打定主意要好好训诫他一番，结果人家就是主动了点，他就心软，怪不得巫麟能上天，果然是他惯出来的。
　　巫麟把自己的脸埋进顾月时衣襟前，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松雪气息，藏在心里的那些疑惑不解统统烟消云散。
　　不管是贪图美色，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看中的人就是我的。
　　顾月时是我的。
　　巫麟在心里一遍遍的默默重复，在没有得到顾月时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给他盖上自己的印戳，将来还要把他扒拉到自己的窝里，谁抢杀谁。
　　感受着巫麟在他胸前来回磨蹭撒娇，顾月时也冷不下脸把他推开，也不记挂着要面子的事，轻叹一声，说道：“我和纯雅并没什么你以为的私情，不会带她回去的。”
　　“她不敢动你。”
　　巫麟耳朵动了动，显然很满意他的解释，“那等咱们出去了，你要把她赶走！”
　　出去后人家当然要走，青霄门门主还没死呢，她是疯了才会跟着自己，名声不要了？
　　顾月时觉着巫麟就是小孩子想法，口头上还是应了。
　　巫麟目的达成，欢天喜地被顾月时哄好，师徒俩又恢复了以往的和谐，巫麟甚至更懂事了，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辛杳和伏珂的任务。
　　虽然现在还不宜显出自己的野心，可巫麟已经认定了顾月时是他的人，那辛杳伏珂也就在他羽翼下，都归他管。
　　魔族领地意识超强，巫麟决不允许有别人欺负他领地里的人。
　　顾月时欣慰，果然臭小孩就是要教训，不打不骂不成材，你看这不就一下子懂事了吗？
　　这对师徒俩的脑回路就没有一刻同步过，各过各的，竟然也能相安无事。
　　池鸿摩挲着下巴盯着那对师徒兴致盎然。
　　顾月时看着精明，没想到原来私底下是这种性格，被个魔族出身的家伙吃得死死的……
　　真有意思。


第38章 他的温柔
　　池鸿有些热了，脱了外衣甩在手里，嘟囔道：“我看，干脆把这太阳搞下来算了，反正也不是真的……”
　　顾月时停下脚步，原地思忖片刻后回头道：“你说什么？”
　　池鸿被他这严肃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傻乎乎的重复道：“就……就是说，这个太阳反正也不是真的……”
　　顾月时再次抬头，目光直视着那一轮还在发光的太阳。
　　就算是假的，可它的光亮不输现实世界真正的太阳，要直视它确实费劲，顾月时忍着眼睛不适盯着它一直瞧，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之前他来来回回在这片走不到尽头的花海中寻找阵眼，中间无数次抬头看过头上的太阳，可没有哪怕一次深想过。
　　他和牧云巳都直觉的认为，阵眼位置肯定是在地上的，再不济也会在水里，却从没想过往上看。因为一般来说，“阵眼”的位置一定最隐蔽，若是太显眼轻易叫人发现，那布阵的人得多没面子。
　　但也不排除有的人就喜欢另辟蹊径，顾月时眼睛被灼得刺痛，秘境主人或许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才故意把阵眼放在天上，这样反而更隐秘。
　　“你是怀疑……？”牧云巳走了过来，和他一起抬头看天。
　　起初他们都以为这个假太阳就是个道具，如果换个角度看，也许它真的不只是道具那么简单。
　　“可是，咱们要怎么把它弄下来啊？”辛杳一脸迷茫，“它在天上呢。”
　　巫麟毫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难的，拿箭射！”
　　顾月时低头，抬手揉了揉被刺痛的眼睛，因长时间直视太阳，他的眼睛流出了生理泪水，眼角红红的像是哭过。
　　巫麟忙用打湿的帕子给他擦拭。
　　顾月时听了他的话后摇头道：“我们当中没有人会射箭，就算有，没有合适的法器也是无用的。”
　　“谁说没有，我就会！”巫麟直言道，“以前在我……老家，我的箭术称第二，就没人敢叫第一！”
　　当年他可是一箭射穿混沌兽头颅的人，那会儿混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忽然从深渊之海中跑出来作乱，最后被他和姬星火两人联合打得翻不了身，最后被他一箭射死，倒地再没能爬起来。巫麟擅使长刀，主要是因为大刀砍下来爽利，可其实他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区区箭术更不在华夏，不然也不能作乱那么多年，让巫玄头疼至极。
　　顾月时从不知道他还会射箭，眼底藏不住的讶异：“真的？”
　　“那是当然！”巫麟忍不住挺直了胸膛，无意识的在心上人面前想表现一番，毫不谦虚的自夸：“我手下从败绩！”
　　巫玄和姬星火那两个怪物除外。
　　顾月时不是不信，只是觉得他年纪才这么小，人生短短十几年，就算身上有些来历不明的力量，也不可能有他吹得那么神勇，少年人都是有些虚荣心的，他只当巫麟吹牛的成分更多些。
　　只是顾月时舍不得拆穿他，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以示表扬。
　　池鸿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的说：“如果这太阳真的是阵眼，那肯定也有破阵眼的法器，说不定我们多留意一下，往前走能找到呢？”
　　“咱们之前走得方向也找不到什么，不如换反方向走，也许能有什么新发现？”
　　顾月时觉得，池鸿今天才算是做了回人，以往就只会吃吃喝喝捣乱。
　　停在原地肯定一无所获，反正现在有了点头绪，他们带着目标出发，至少比之前要容易些。
　　几人原地修整片刻又出发，果然沿着反方向往回走，期间顾月时左右牵着辛杳，右边被巫麟缠着，也就没去注意其他人，纯雅和陆向岚走在人群最后，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辛杳和顾月时牵手处，眼底不知是什么情绪。
　　陆向岚神色从容，右手始终放在佩剑上，谨防着一切可能冲出来的东西，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无数小怪，几乎都是他消灭的，为后方提供了可靠的保障。
　　纯雅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软绊了一跤，接着整个地面塌陷掉了下去，陆向岚反应极快伸手去拉，可却不小心被带着一起掉了下去。
　　顾月时听到动静连忙回来，只见地面无缘无故塌了一块，而纯雅跌坐在底下，是陆向岚扶着她才站得住脚。
　　正打算把人拉上来，池鸿却惊奇的说：“咦？这上面是不是有字？”
　　顾月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发现下头的墙壁上确实刻着什么东西，他当即道：“我下去看看。”
　　说着他一掀衣袍率先跳下去，巫麟紧跟着一起，绝不肯让他一人行动。
　　其实坑底并不深，大概也就是三四米的高度，顾月时站定，用法术烧掉那些多余的藤蔓，然后发现墙上刻得不是字，而是壁画。
　　可是画风太抽象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这什么东西啊？”巫麟挠头抱怨，“我用脚都画不出这么难看的东西！”
　　顾月时研究不透，忽听纯雅轻呼一声，他才回神去看，原来她的脚骨被摔得粉碎，只能靠着陆向岚搀扶才能勉强站立，刚才实在忍不住痛楚才喊了出来。
　　顾月时略通医术，也不想纯雅因为脚伤误了大家的行程，便蹲下来替她查看伤处，顺便叫牧云巳带着其他人一起下来。
　　古代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被外男看的，顾月时对别人的脚也不感兴趣，可现在情况特殊，他在征求了纯雅的同意后才脱下她的鞋袜。
　　巫麟纵然胡闹也知道顾月时在做正事，抱胸守在一边盯着，就宛若一只镇兽，不允许旁人觊觎他。
　　纯雅满脸通红，把头埋进膝盖不敢抬头看他，怎么说也是未婚的女孩子，被别的男人看光了脚，还轻轻抚摸，也是会害羞的。
　　“杳杳，过来帮忙。”顾月时把在场唯一的女孩喊来，“帮师兄把药箱拿来。”
　　辛杳很听话，立刻从储物囊里拿出了顾月时常带在身上得药箱。
　　他虽然懂些医术，也会几个治疗法术，可也没神通广大到瞬间治愈粉碎的骨头，只能先用法术减轻纯雅的痛楚，然后敷药包扎，让骨头重新生长。
　　杳杳小时候又一次顽皮从树上掉下来，也是小腿骨裂，他就是这么给治好的，纯雅的情况严重了些，想来也差不多。
　　他知道自己是身份不合适，检查完后就移交给辛杳，指挥着她处理，包括上药步骤和包扎手法，一样一样教得仔细。
　　辛杳对医术很感兴趣，有模有样的照着做，将纯雅照顾得很好，就连巫麟都夸了一句：“小丫头手法不错。”
　　“要叫我师姑！”辛杳义正言辞的提醒他，“等你的骨头碎了，我也给你治一回，好不好？”
　　巫麟眼皮一跳，“谁会骨裂啊！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笨死你算了！”
　　顾月时听着他俩斗嘴，眼里露出笑意。
　　纯雅恰好羞涩抬头，却将他目视着辛杳眼含温柔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对着辛杳的时候和对旁人果然不同。
　　纯雅压根就没把巫麟算作一个人，只看到了顾月时对辛杳的无微不至，心里忍不住羡慕嫉妒。
　　当然，非要比较的话，嫉妒终究是多了些。


第39章 他可不可信
　　被他凶了一顿，辛杳只好跑去找伏珂，嚷着要他陪。好在伏珂人傻，很快就被忽悠着当了她第一个临床试验对象。
　　几个孩子之间的玩闹顾月时没时间去处理，他和牧云巳还在研究壁画。
　　也不知道秘境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审美，这画功一言难尽，让人猜不出这是要表达什么。要说画得是人，可那扭曲的线条和不成比例的四肢怎么看都不协调，顾月时哪怕用左手画个火柴人都比它好看。
　　池鸿晃晃悠悠凑过来，嘴里吃着从辛杳那骗来的果脯，抱臂欣赏了一会儿，感叹着说：“这不是很好理解吗？你们都在看啥呢？”
　　“画得就是后羿射日的故事呗。”
　　顾月时狐疑回头，根本不信：“怎么说？”
　　这画都抽成这样了，池鸿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的后羿射日？别是他臆测的吧？
　　池鸿轻咳一声，被他不信任的眼神刺激到，不满的说：“干嘛这样看我？我就这么废吗？”
　　眼看顾月时露出极度不信任的神情，池鸿低声嘟哝了两句，不服气的指着壁画道：“这种画风，你们外行人不懂欣赏，但我可是专业的！”
　　“你们就是一群俗人，知道什么叫艺术！？”
　　接着，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瞎吹，他煞有介事的开始给他们科普这些壁画所讲的故事。
　　“其实这些画讲得不只是一件事，互有关联却又各自独立。”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此间主人无聊的自述，什么内容都有。”
　　可是这个世界是架空的，神话体系也不一样，顾月时不觉得壁画里的人真的是后羿，池鸿应该是擅自给画中人改了名。而且，壁画所讲的“后羿射日”和他们那个世界所熟知的故事也大不相同。
　　那时天上是没有太阳的，人类也还没有出现在这片大地上。有个本来处于更高位面的人，也就是俗称的“创世神”，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逃难到了这个位面，开始了在这个位面的开荒生涯。
　　因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混沌，这位开创神为了方便自己，就用法器做了一个太阳挂在天上，可是法器能量是会损耗的，因此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太阳就会自动坠落，创世神只好不停地重新做新的。为了寻求永固，他千辛万苦从海底找到一种会自动发光的石头，这种石头坚硬无比，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用担心材料损耗的问题，很适合挂在天上照明用。
　　但是，假的太阳毕竟是假的，它照明是没有问题，但却没办法解决一直发亮的麻烦，创世神很快又不满意这个瑕疵品，开始琢磨着捣鼓月亮，以此达成日月交替的目的。
　　然后他一口气研究出了好几款功能各异颜色各异的“太阳”，然后为了试验，把他们索性全都挂在了天上。
　　顾月时难以想象那个画面，一抬头漫天都是霓虹灯似的圆球，那不是全民蹦迪现场吗？
　　“后来那家伙也觉得事情好像大条了。”池鸿继续讲着，像是也觉得创世神脑子有坑，“他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把那些东西都拿下来，可这谈何容易？那些玩意儿跟长了腿一样漫天跑，他怎么也抓不住。整天跟在后头跑。”
　　这不就是吃饱了撑得。
　　顾月时默默地想着。
　　巫麟轻嗤一声，想法和他师尊出奇的一致：“我看，他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吧？”
　　池鸿也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这些高位面的家伙就是一群脑子不大灵光的，一天天的净给自己找事，活了大该。”
　　八个颜色各异的太阳挂在天上同时发光，那个威力可想而知，而后又引起的各种连锁反应，什么地震洪涝海啸龙卷风，几乎要把这个世界撕裂，创世神发现闯了祸，担心这个低阶位面会损在自己手上，只好背着弓箭到处射那些长了腿乱的“太阳”。
　　可是他的箭术太糟糕了，十发才中一发，大战七天七夜也只射下来六个，最后只留了两个过得去的挂在天上，并且给它们设置了时间规律，让它俩交替出现取代日月，这才保住这个世界没被八个太阳毁掉。
　　然后这个创世神觉得搞这一趟耗费了太多精力，也不打算再捣鼓了，留下自己的杰作后就开始隐居，任由外头的世界一天天变化。
　　“后面的壁画讲得是他养老的生活。”
　　池鸿的话音戛然而落，整个故事突然就结束了。
　　顾月时不解：“没了？”
　　“没啦。”池鸿耸肩，“这个神就是单纯的脑子不好，又懒又宅。他搞完这些后就跑到海底，创造了这个秘境养老。”
　　巫麟听得云里雾里：“所以我们要想出去，就要学着他那样，把这个残次品射下来？”
　　“理论上讲，是这样。”池鸿点头，“从壁画看，这个‘太阳’才是这个秘境的开关，时间和空间错乱也都与它有关。
　　“毕竟那位创世神来自更高位面，他有权‘调整时间’，能到过去未来。”
　　顾月时走到其余壁画面前转了一圈，他还是看不出这些画的含义，不知池鸿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总觉得少了个什么环节，一时说不出来。
　　接着池鸿又说：“最后一幅壁画还说，他把自己用的弓藏在了洞里，咱们往里走走，说不定能看到。”
　　牧云巳走到他身边，见他眉目不展若有所思，低声问：“你觉得可疑？”
　　“不。”顾月时摇头，“我只是在想……这位秘境之主，为何独独留下这最后一个太阳。”
　　明明是瑕疵品，有什么理由不销毁呢？
　　“算了，先听池鸿的看看，随机应变。”
　　牧云巳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在坑底寻找洞门入口。既然壁画提示有这么一个山洞存在，那应该就就在附近。
　　伏珂忽然大叫起来：“三师兄你们快看！”
　　顾月时立刻上前，伏珂本来坐在石头上让辛杳练习包扎，不小心手肘碰倒了什么东西，身后一下子凌空险些栽跟头，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黑洞。
　　顾月时目光深邃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洞，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忽然涌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们在秘境里过了不知多少天，在错乱时空下只能手动计时，大概也有十多天的光景，期间走错了很多路一直不顺利，可不知为什么从昨天开始，事情忽然就调转了个方向。
　　池鸿说反方向走，他们就真的在反方向大有突破。
　　他说这里有山洞，就真的有山洞。
　　假如壁画内容为真，那是不是意味着，山洞里也的确有秘境之主留下来的法器？
　　他很难不去想这一切之所以如此顺利，是不是有人在推着他们前进。
　　又或者，阴暗点想，是有人故意等着他们来？
　　目的是什么呢？
　　顾月时回头看向池鸿，池鸿还是吊儿郎当的看他，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疑心，就像个二傻子一样。
　　他……到底可不可信？


第40章 箭在弦上
　　巫麟糊涂了，“怎么外头有个世界，里面还有一个？”
　　池鸿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有什么，这个世界又不是独立存在的，三千大界环环相扣吗，相伴相生又互不影响，光是平行宇宙就能衍生出千万种不同，更何况是位面世界？”
　　巫麟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他又不想在顾月时面前显得自己很无知，恼了他一眼，踱步到顾月时身边去，警告他不准多话。
　　顾月时没工夫搭理他俩小学生斗嘴，和牧云巳全身心戒备，洞里的世界时间流速比外面还要慢，所有的东西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镜头，顾月时亲眼看到一株海棠花上的露珠缓缓缓缓地落下，现在还在半空打着旋，几个小时估计也落不到地面上。
　　辛杳好奇，悄悄伸手戳了戳，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水珠就这么坠落在她的手指上，清清凉凉的，她惊呼一声，满脸惊喜。
　　顾月时暂时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什么危险，或许这位创世神对后人并没什么恶意，所以山洞里除了时间流逝速度慢，没有任何会攻击他们的东西。
　　洞里还依稀残存着属于上位神的气息，顾月时走了这么久仍旧觉得体内灵力充沛，倘若能在这里修炼，不用多久就能得到飞升了。
　　不过现在他没时间关心这个，只想拿到弓离开这里，裴元心一个人留守宗门，他不太放心。
　　他们又往前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个耳室，牧云巳先行一步探路，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让他们逐一进入，巫麟一眼就看到被置放在室内中间最高处的一把黑色长弓。
　　“师尊你看！”巫麟抬手指着，“就是那个！”
　　顾月时上前一步微微仰头，那把黑色的长弓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什么结界护罩都没有，好像就是在等着什么人发现它。
　　他不敢轻易上前，怕这是个陷阱。
　　但巫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他犹豫的当口，三步并作两步拾阶而上跑过去，一把握住黑弓的身柄，丝毫不管可能会有的陷阱。
　　顾月时被他这莽撞的一出吓得肝胆俱裂，小混蛋真是要死啊！
　　这可是创世神的老家，他要是有心不给活路，就巫麟刚才的举动，一旦引发这里的法阵，他能在一瞬间就被撕成碎片！
　　巫麟不知道他的惊惧，拿着战利品顺顺利利的下来，兴高采烈地双手奉上：“师尊你看！”
　　顾月时想骂人，可看到巫麟的笑脸又张不开口，憋着气不上不下要把自己气死。
　　池鸿替他出声了：“你这小子也太虎了，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可不得把你师尊心疼死？”
　　巫麟本想骂他多管闲事，可一转眼见着顾月时眼底酝着的怒意，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像是一只被驯服了的小犬，眨眼间就没了刚才的气势，手足无措的不知该不该认错。
　　并不是真的怕了顾月时，只是下意识的不想惹他不高兴。
　　顾月时知道巫麟的性子就是这样冲动，瞻前顾后三思而动绝不是他的行事作风，虽让他头疼不已，可却又觉得这样的巫麟才更生动。
　　“罢了。”他长叹一声，终究没舍得说重话，“以后要等我吩咐了再上前。”
　　巫麟忙不迭点头，听话的把得来的东西塞给顾月时，大有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奉献给他的架势。
　　顾月时摩挲着手上这把平平无奇的弓，实在想不明白这竟然是创世神曾用来射日的神器，可怎么办都像是随便从地上捡的枯枝做出来的东西，做工极其粗糙敷衍，弓弦都是麻绳，这东西真的能拿来用？
　　“我早说了，那创世神就是个憨憨。”池鸿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说：“他就是个手工废宅男。”
　　顾月时研究了会儿，确认弓弦可以拉开后，又将它给了巫麟：“待会，好好表现。”
　　被顾月时摸着头，巫麟信心大增，拍胸保证：“师尊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把那太阳射下来！”
　　池鸿在室内转悠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顾月时看他那闲庭信步的样子，还以为他能在里头有什么别的发现，结果他就是纯粹手贱瞎转悠，什么都没摸到。
　　“哎呀，我也是第一次来嘛！”他笑嘻嘻的解释道，“顾真人难道不信？”
　　顾月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在下信与不信有什么打紧？难道你会说真话？”
　　池鸿一愣，紧接着又是一脸欠揍的表情凑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别人不一定能听到我的真话。”
　　“但是顾真人你就不一样了。”
　　“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顾月时嫌弃的往旁边站了站，怕二百五脑残会传染。
　　既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们也没理由再逗留，顾月时怕里头会有什么自毁机关，着急带所有人离开，他在前头一手拉巫麟一手拉辛杳走得飞快，就没怎么注意后头的动静。
　　纯雅不耐的甩开陆向岚搀扶的手，眼神藏不住的鄙夷，坚定的一瘸一拐向外走，不肯像个废人一样倚靠着陆向岚。
　　陆向岚被甩脱，脸上只露出一刹那的尴尬，紧接着又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池鸿摇头晃脑的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纯雅那种女人，能避就避。”
　　“被她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私底下坏着呢！”
　　陆向岚哑口无言，半晌才低声道：“池公子您误会了，我……已有心上人。”
　　他提到“心上人”的时候，面上表情不似作假，池鸿知道自己误会，轻咳一声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怕你误入歧途啊小伙子！”
　　说完，他吊儿郎当的追着顾月时出去，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陆向岚在离开山洞前回首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回过身，跟上了大部队。
　　他们中唯一会用弓的人只有巫麟，所以顾月时只能把希望押在他身上，他们有弓却没有箭，正一筹莫展，巫麟却随意的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枝，稍作打磨后就准备当箭用。
　　他嚣张的说：“师尊，以我的箭术，哪怕只是一截枯枝，我也能射穿它！”
　　顾月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让他放心去试。
　　巫麟扬唇一笑，眉眼在秘境的灿阳下更显俊朗，像个真正的大人，顾月时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成熟帅气的巫麟。
　　然后，巫麟反手拉开弓弦，将那根“箭”搭了上去。
　　弓身弯若满月，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身体很不好，中耳炎偏头痛还发烧，但是只要能写就一定会坚持写的。


第41章 是甜的
　　地面裂开许多缝隙，掉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去哪里，顾月时只能唤出分天剑御在半空，因为阵眼已毁，秘境中的错位时空正在恢复原貌，原来这里其实并不算大，他们在半空中御剑而行，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来时入口的地方。
　　最终他们赶在秘境完全塌陷前跑了出去，那道水晶门也在半空碎成粉末，消散在空中。
　　顾月时察觉到海底有股暗流在涌动，推测这里很快就会涨潮，到时这里将会被海水填满，不敢多做逗留，从之前掉下来的洞口原路返回。
　　正如他所预想的那样，随着秘境的崩落，海底也引发了海啸，就在他们前脚从洞口冲出之际，海底发出一阵轰鸣声，在短短几秒的时间，海水就从洞口喷涌而出，顷刻间将那片沙滩全部淹没。
　　辛杳小心翼翼的往下看，底下一片汪洋，绵延无尽看不到头，她害怕的抱紧顾月时，小脸煞白。
　　就差了一点点，他们就都会被淹死在下面了。
　　在空中飞行了许久，顾月时带着他们找到了一片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才来得及喘口气，这一路奔逃即便是他也耗尽心神，毕竟稍微慢一点就可能会死。
　　稍作歇息后，顾月时清点了下人数，确认一个不少。
　　在场唯二的女孩都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尤其是辛杳，她长这么大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紧迫的生死关头，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顾月时到底心疼。
　　从储物囊找到一包松子糖，顾月时拿了几颗放到她手里，轻声说：“吃了糖就不怕了。”
　　辛杳于是听话的捏了糖在嘴里，嚼着嚼着就笑了：“好甜！”
　　顾月时双唇微抿，一转眼又瞧见坐在她不远处的纯雅，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手里的油纸包上，会错意的他便干脆将剩下的都给了她。
　　纯雅吃惊抬头，可顾月时并没有看她，放下糖后就离开了。
　　巫麟不干了：“我的呢！”
　　“你一个男孩，吃什么糖。”顾月时回道，“吃多了牙疼。”
　　听说没有他的份，巫麟脸一沉就要闹腾，顾月时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要死，扯着他走到旁边，无奈的说：“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次？”
　　“杳杳是小姑娘，又是你正经师姑，何必不依不饶？”
　　巫麟哼了一声，不满的道：“那女人为什么也有！？”
　　顾月时语塞，总共也没剩两块，他总不好太小气，显得点星宗过于寒酸，两块糖也舍不得。
　　他也知道巫麟委屈，这一路照顾辛杳伏珂出了不少力，总让他吃亏也不是事，他也不过才十几岁，哪有不嘴馋的。
　　“几块糖而已，等回去了，要多少都给你买！”
　　巫麟本来还不满意，其实也不是几块糖的事，他就是不想顾月时对纯雅好，可顾月时都这么哄他了，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就冲顾月时永远都不可能哄纯雅那女人这点，巫麟就能嘚瑟上天。
　　小王八蛋。
　　顾月时看他尾巴都要上天，在心里不停暗骂，这根本不是收了个徒弟，怕是供了个祖宗，稍有不满就作天作地。
　　一行人原地稍作歇息，顾月时拿着水壶低头沉思，估摸着只有他们几个人顺利逃了出来，当初一起进去的那些修士可能早就死了。
　　这趟亏大了。
　　顾月时叹气，虽然他本来也就是想带着几个孩子见见世面，却也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空手而归，还差点折在里头，想想就不划算。
　　他看了看时间，见几个孩子也都恢复了元气，和牧云巳商量着准备打道回府。
　　纯雅是青霄门的人，他在秘境里头也算护了她一路，没道理出来了还要带着她，但是考虑到她毕竟是个女孩，顾月时思量再三，让陆向岚送她，只到青霄山下就回来。
　　陆向岚不敢怠慢，“是。”
　　纯雅轻咬着唇起身，看着似是有些不舍，可顾月时一脸淡漠，池鸿又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跟在陆向岚身后下山，走得倒挺利索。
　　“啧。”池鸿摩挲着下巴坏笑，“顾真人果然魅力巨大，我看纯雅那女人一颗心就扑在你身上了。”
　　“你知不知道她的手段啊？向来只有她玩弄别人的份，我还是头一次看她这么魂不守舍的，还真有几分痴情种。”
　　“仔细想想，她家境不错，模样嘛……也算过得去，你真不考虑？”
　　顾月时懒得理他，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池公子也该走了。”
　　“哎？！”池鸿瞪大眼睛，“你这就赶我走？”
　　巫麟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我们要回家了，难道还要带着你！？”
　　“带着我有什么不好。”池鸿笑嘻嘻的，“我反正也没事可干，去你们点星宗坐坐，参观一下！”
　　顾月时皱眉：“不行。”
　　“为什么不行？”池鸿不依不饶，“我怎么说也是平沭府未来当家，从外交角度讲，这也叫门派交流，正大光明！”
　　顾月时眸色深邃，他盯着池鸿看了许久，仿佛试图透过那张虚假的笑容窥见什么。他直觉池鸿没有恶意，却又拿不准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或许他一早就看错了，到底是平沭府的人，池鸿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废柴。
　　被他盯得后背发毛，池鸿脸上的笑绷不住了，轻咳一声开始示弱讨好：“顾真人，咱们怎么说也算朋友，朋友之间没必要这么防备，是吧？”
　　“再说，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是不是？”
　　牧云巳走上前，看了看顾月时，低声说：“时间不早，我们快些走吧。”
　　顾月时回神，看着日头西沉，于是就带着巫麟他们继续赶路。至于池鸿，反正他长了腿会自己跟上来，他拒绝带他同行，却没办法阻止人家一路跟着。
　　雾苍山还是老样子，哪怕山下已然开春，桃树杏树抽了芽，生机勃勃，可春风却始终吹不到这里，触目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池鸿刚到山下就大大的打了个喷嚏，哆嗦了两下就开始抱怨：“卧槽你们这里也太冷了吧！？”
　　“真不人住的！”
　　“不愿意就走，又没人请你！”巫麟不客气的说，“娇气。”
　　顾月时往山顶走去，辛杳忽然跳起来喊道：“师兄你看！是咱们一起堆的大雪人！”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一个硕大无比胖嘟嘟的雪人憨态可掬的立在庭院处，满头钗环，还围着个可笑的小披风。
　　不知怎的，那一刻顾月时心中也生出了种“回家了”的信念感，这么多年他来来回回不停忙碌，很少有机会停下来感受，而如今看到过年时一起堆得雪人，听着辛杳和伏珂高兴的呼喊声，他渐渐地也被感染了，恍惚以为自己是个离家多年的旅人。
　　裴元心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前，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张开双臂迎接奔向他的辛杳，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圈圈，真有几分父女的样子。
　　顾月时走到他身边，裴元心抱着辛杳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他，“回来啦？”
　　“我等你们好久了。”
　　原以为至多七八天就能赶回，谁料外头的时间竟过了二十多天，裴元心一个人在家守着难免寂寞，眼看着他们都回来当然开心。
　　“岚岚呢？”他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自己心爱的小徒弟，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们把他丢了？”
　　顾月时一见他那没有出息的样子就嫌弃，“没丢。”
　　“我让他送纯雅回去。”
　　裴元心一脸意外：“你们还跟那女人一路了？”
　　“说来话长。”顾月时不想在门口说话，“你这是又喝了多少酒？”
　　裴元心哂笑，“一个人无聊，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他怕又挨顾月时的骂，急于找话题转移注意力，便在巫麟身上下功夫：“小巫麟有没有想我啊？”
　　“好像长高了些。”
　　巫麟无语，看裴元心的眼神就仿佛一个傻子，拉着顾月时就要走，他才不和傻子说话。
　　池鸿蹲旁边看完全程，大大方方上前打招呼。
　　要说这俩也算臭味相投，一个社交牛逼症，一个花花肠子浪荡不羁，凑一块竟然也能交上朋友，裴元心当即表示，池鸿爱在这里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顾月时头疼，预感雾苍山以后可能没什么太平日子过了。
　　许久没回来，巫麟还挺怀念这里，一跳跃上自己的小破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像在外回家的小狗在窝里撒欢。
　　顾月时觉着好笑，坐下后倒了杯冷茶，开口问道：“出去一趟感觉如何？”
　　“好玩！”巫麟从床上跳下，凑到顾月时身边坐好，“我以后还想跟着你一起去。”
　　顾月时摸了摸他的头，“那就要好好修炼。”
　　巫麟抬眼偷看，顾月时举着瓷杯仰头喝完一杯茶，雪白的脖颈微微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颤。
　　大家都是男人，该有的都有，巫麟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喉结，可他就是着迷的看着顾月时，甚至差点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想上前咬上一口。
　　巫麟毕竟没有经验，不清楚“爱”和“欲”是分不开的，在池鸿的点拨下明了了对顾月时的情感，渐渐地那股感情就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也许陷入初恋的人大抵都是如此的，巫麟只觉得顾月时哪哪都好，哪怕他面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他也觉得美好。
　　他当然很想现在就把顾月时据为己有，可惜条件不允许。
　　巫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以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别说顾月时，就是自己都嫌弃，遇事还要顾月时保护，无论如何也没法让人信服。
　　要赶紧恢复，这样……
　　他又瞧了一眼顾月时，掩去了眼底的渴望。
　　顾月时丝毫不知身边少年心中所想，要是知道，大约现在就能打断他的腿。
　　是夜，顾月时打坐调息入定，整个人进入休眠状态，只要不是地震，他一般不会醒来。
　　所以这就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
　　巫麟悄摸从堂外摸进来，他的床榻在外间，和顾月时的床铺隔了一道门，可他却在夜半时分偷偷地从自己床上跑下来，溜到了顾月时的塌前，屋里没有一丝光亮，可这不影响巫麟看清。
　　借着窗外月光，他看见顾月时一身白衣双目紧闭盘腿静坐塌上，双手分别放在两膝处，宛若一座白玉做的雕像完美。
　　巫麟忽然懂了顾月时为什么总偏爱白色。越是他这样的人，本来就越讨厌纯白，可顾月时穿着白衣坐在月光下，却勾得他骨血中有什么东西躁动，隐隐的生出一股莫名的破坏欲，想要摧毁他。
　　魔族人霸道散漫，人均行动派，巫麟更是个中翘楚。在秘境中他就想这么做了，只可惜怕被发现，现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有些事做起来便得心应手。
　　巫麟摊开手心，另一只手在其中画了个奇怪的符，而后双手结印默念，下一刻身形间就再黑夜中隐去，化作一道黑烟直奔顾月时的灵识而去。
　　顾月时入定没多久，正在运行大小周天调息，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睡意，他虽觉得奇怪，却又觉得或许是在秘境中损耗颇多有些体乏，便也没做抗拒，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其实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做梦了，起初还会梦到前世种种，家人亲戚朋友，可随着修炼时间长久，他渐渐也就忘却了过去的羁绊，所以梦也少了不少。
　　他没想到今夜竟会又开始做梦。
　　梦中的场景很熟悉，仍旧是他自己的小屋，屋内的一桌一几都分毫不差，甚至屋外飘着的雪落在身上的冰凉触感都十分真切，假如不是他定力超群意识顽强，恐怕也会迷惑以为这是现实世界。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往外走，不知为什么，好像总有种力量催动他往外走，仿佛有人迫切的想让他看什么。
　　顾月时顺着那股力道走了出去，外头一片艳阳天，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他往前又走了几步，依稀看到院中有人。
　　黑衣青年手提长刀在院外比划，刀锋卷起漫天飞雪，发出震耳的呜鸣声，轻易的将一块巨大岩石砍成无数碎片。
　　顾月时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那黑衣青年，欣赏他矫健利落的身姿，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
　　不一会儿，那黑衣青年终于转过头来。
　　顾月时瞪大眼睛，哑然无声。
　　这张脸他见过一次，在金亭山魅妖的环境中，甚至可以说他救过自己。
　　“麟儿……？”
　　顾月时下意识的唤了一声，而后下一秒才发觉自己鲁莽，这人虽然和巫麟长了一张脸，可到底是他幻觉出来的人物，应该算不上是巫麟。
　　那青年听到他的呼唤眼睛一亮，提着刀颠颠的跑来，像极了一只纯种哈士奇向着主人飞奔而来。
　　“顾月时！”
　　被他狠狠扑了一把，顾月时险些被他的大力勒得吐血，“起开！”
　　巫麟仗着自己个子高死活不撒手，埋头进顾月时的脖颈间来回蹭，既依赖又欢喜，顾月时被他抱个满怀，推又推不动，暴躁想骂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巫麟才满足松开他，居高临下低头看着顾月时，得意的说：“我比你高。”
　　顾月时揉着酸疼的肩膀抬头，目测这家伙至少两米左右，也不知吃什么长的，敷衍的说：“是是是，你最高。”
　　巫麟听不出好赖话，以为顾月时真心夸赞，整个人就更嘚瑟了，围着他不停打转。
　　顾月时无奈扶额，原本还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巫麟，可现在他一百个肯定，就这傻透了的行事做派，绝壁是他那小混蛋。
　　个子高长得帅有屁用啊，一动起来就像个傻子。
　　巫麟恨不得全方位给他展示自己的傲人资本，好叫顾月时知道他才不是什么小孩。
　　顾月时被他绕得头晕，不耐的说：“停下！”
　　“顾月时，你看我如何？”
　　巫麟回身冲他嚷嚷，顺带张开双臂，让他看看自己发达的四肢肌肉。
　　顾月时一愣。
　　阳光下，巫麟的眉眼俊朗笑容灿烂，一身黑衣威风凛凛气势锋利，手提长刀立于雪地，黑白交映宛若纸上一滴重墨。
　　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顾月时作为一个工科男，脑子里只能闪过这两个词，而巫麟显然不止这两个词可以形容。
　　“我是不是好看极了？”巫麟嘴角笑意不变，显然十分骄傲。
　　顾月时单手捂脸，又好气又好笑，“哪有人上来就夸自己好看。”
　　“你还要不要脸了？”
　　巫麟轻哼一声，“我就是好看，你都看傻了。”
　　顾月时无奈，这说话的口气活脱脱就是小混蛋。
　　巫麟提着刀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眼睛微微转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扔了刀跑来，就在顾月时以为他又要显摆自己的肌肉时，他的唇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啃了一下。
　　巫麟大摇大摆的用牙咬了一回合，尝了半天，满意点头：
　　“甜的。”
　　“老头没骗我。”
　　顾月时惊呆了。


第42章 我竟然是这种人
　　任谁梦到自己的亲徒弟大逆不道的强吻自己都不会淡定的，更何况那是顾月时避之不及的事。
　　怎么能做这种荒诞的梦呢？
　　顾月时抬手擦汗，一边在心里不停地疑惑，平复了片刻情绪后，他起身穿鞋轻轻推开房门想出去走走散心，路过外间床榻，他停下了脚步，犹豫片刻后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巫麟穿着单薄的小褂子露着肚皮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被子又被他蹬在地上，睡得死沉死沉，还打着轻微的小鼾。
　　顾月时驻足床边看了一会儿，还是不能理解自己怎么能做这种梦，巫麟才十几岁，心智更年幼，他怎么就能梦到那种……
　　他一边想一边弯腰捡起被子弯腰替他盖上，顺势在床头坐下，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看着熟睡的少年。
　　顾月时一直都知道巫麟长得好，将来大了一定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他甚至能想象的出来，到时会有多少女孩子迷恋他，虽然他那个注孤生的性格怕是要经历一番波折，可顾月时始终坚信，他的徒弟一定能找到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到巫麟因为酣睡微微张开的嘴巴上，脑中忽然就想到了梦中的那一吻。
　　尽管是梦里的情景，可顾月时却记得格外清晰。
　　那时，巫麟在冰天雪地中忽然向他奔来，而后用一种极强势的姿态将他抱在怀里，紧接着就精准的对着自己亲了下去。
　　顾月时孤寡了两辈子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年，前世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现世也没改保守的观念，一心埋头修炼挣钱照顾全家，别说谈恋爱了，连个手都没牵过，这么多年的累积，他多少也算个魔导师了。
　　认真计较的话，梦里的那一次竟然还是他的初吻。
　　一想到这里，顾月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他又想起巫麟啃下来的那一刻，虽然嘴唇被他咬得疼，但……
　　意外的不讨厌。
　　没有想象中被同性亲吻的恶心排斥，也没有被徒弟欺上的愤怒，尽管的确很不适应，可确确实实的没有厌恶。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巫麟而不是别人，又或是长大后的巫麟实在太帅，让颜狗顾月时在心理上跨越了性别界限，减轻了抗拒意识，总之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当他目光继续盯着巫麟的睡颜瞧的时候，脑子猛地又窜过另一个可怕的念头。
　　——
　　不对，不管巫麟在梦里多帅多酷多迷人，可他现在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还做那种梦，难道……他竟然是个变|态！？
　　顾月时被这想法震惊了，人生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品。
　　他不能接受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然会在梦里肖想十几岁的孩子，这不就是妥妥的犯罪吗？？？
　　想到这里，顾月时更不能淡定了，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他亟需时间整理一下混乱的情绪。
　　而始作俑者巫麟在睡梦中美美的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师尊……”
　　“甜……”
　　接下来的几天，顾月时打算尽量避免和巫麟独处，减少和他说话的频率，甚至开始考虑闭关清修的可能，他不能原谅自己的行为。
　　都说梦境是人潜意识的反映，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梦到什么，而越是渴望的东西，同样也会在梦里出现，他梦到长大后的巫麟对他做这种事，很显然两者都有，因为他竟然没有特别生气。
　　这就代表着，也许这也是他潜意识里渴望的？
　　顾月时想不通问题出在哪，他明明是把巫麟当儿子养的，谁家爹会这么看待儿子？他就从不会对杳杳生出一丁点的邪念。
　　从到头尾顾月时都没怀疑过这会是巫麟搞的鬼，毕竟巫麟就算再强大，入梦这种技法连他都不会，压根就没想到巫麟使得如此炉火纯青。
　　一整天，顾月时都像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练剑的时候甚至发生了重心不稳腕力不足甩脱了剑飞出去的乌龙事。
　　巫麟被飞来一剑砸到脸，鼻子都肿了，他哀怨的看过来，嚷嚷着：“师尊！”
　　顾月时回神，尴尬的轻咳一声：“对不住。”
　　说罢，他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巫麟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一直瞧，总让他有种看穿了自己的错觉，于是他心虚的找借口开溜，在巫麟再次开口前跑走。
　　巫麟小王八蛋虽然整天捣蛋不听话，可他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要是让他知道一向敬爱的师父背地里在梦里这么想他，他该怎么看待自己？
　　顾月时心中苦涩，忽然发现他根本不想从巫麟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厌弃。
　　也许就是个偶然，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昨晚的梦是意外，可能他就是单身太久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顾月时警告自己。
　　看着师尊几乎算是落荒而逃，巫麟一头雾水，转头问辛杳：“他怎么了？”
　　辛杳吃着糖拨拉着剑柄上的流苏坠子摇头：“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惹他不高兴？”
　　“瞎说。”巫麟气恼怼她，“我什么时候气他了？”
　　辛杳冲他做鬼脸：“你就是不乖！”
　　眼看着他俩又要打起来，伏珂只好在中间周旋，迟疑着说：“我觉得……师兄可能是病了，他的脸色很不好，我今早还看到他一个人跑出去，慌慌张张的。”
　　“那我们去看他！”辛杳一听说师兄病了，连忙拉着巫麟要去探望。
　　就在这时，池鸿吊儿郎当的打着哈欠过来了：“哟孩子们，你们干啥呢？”
　　“我师兄病啦！”辛杳说道，“我们正要去看他。”
　　池鸿打着哈欠的人一顿，紧接着好笑的说：“怎么可能，顾月时那家伙身子骨比钢板还硬朗，他生个鬼的病！”
　　“闭嘴！”巫麟翻白眼，第一个冲了出去。
　　可顾月时躲得就是他，雾苍山是他的地盘，他想要躲在什么地方不被发现，巫麟是绝不会找到的，所以巫麟自然无功而返。
　　到底怎么了啊……
　　巫麟蹲在院子里苦恼，活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顾月时从一早起床就是这样，他又不是真的傻，怎么看不出他在躲着自己。
　　可他想不出为什么，明明昨天和今天练剑都很用功，虽然剑法稀碎连辛杳都看不下去，但他都没偷懒，按理说顾月时应该高兴才对。
　　难道是昨夜的事，他察觉了？
　　巫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没忘刚上山那会顾月时对他严防死守，私底下对隔壁山头温玉和他十八个徒弟颇有微词。
　　顾月时最恨师徒恋，尤其讨厌徒弟以下犯上。
　　梦里他只是一时冲动，原本只是想让师尊看看自己本体模样，好叫他不要老把他当小孩看待，可当时顾月时看他耍酷的表情太温柔，所以他才没把持得住冲过去啃了一口。
　　真就是啃了一口尝尝咸淡而已，早知道就不冲动了。
　　巫麟无比后悔，以为顾月时现在躲着他，就是厌恶自己的表现。
　　要不然，干脆暴露身份把他抓回枯叶城关起来？
　　巫麟的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他按了回去，如果要是早两个月他指定会这么干，才不管顾月时愿不愿意，反正他就是霸道任性惯了。
　　可在一起时间长了，巫麟渐渐发觉，他更喜欢顾月时露出轻快的表情，要是真用强硬手段把他带走，顾月时一定恨死他了。
　　最重要的是……他打不过啊！
　　巫麟哭丧着脸，就他现在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实力，硬刚上去的话，更大可能是他被顾月时揍死，到时别说小黑屋，他能被抽筋扒皮。
　　思来想去，为了弥补自己冲动犯下的过错，巫麟当晚又潜入顾月时的梦里，这次他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辛杳说，顾月时面冷心热嘴硬心软，对付他示弱绝对比蛮横有用，而他这半年把顾月时的性子吃得透透的，知道自己露出什么表情他会心疼。
　　如果一夜不管用，那就两晚，三晚……反正顾月时总会回心转意的！
　　————
　　顾月时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好觉了。
　　原以为那一夜就是个意外，以后只要保持得当的距离，他总能把师徒关系退回到合适的距离，可万万没想到，第二晚他又梦到了巫麟。
　　他像个做错事的大孩子，带着歉意慢慢挪到他身边，讷讷的不说话，却还是要黏人的用手扒拉他，完全就是现实中巫麟小混蛋会干的事。
　　然后接着就是第三天，第四天……
　　每天都梦到徒弟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顾月时吃不消了。
　　第五天，他顶着一对黑圆圈蹲在山顶反省，恰好裴元心拎着酒瓶上来找他，被他这颓废的样子吓了一跳：“你……”
　　顾月时冲着他惨淡一笑，比哭还难堪。
　　“裴元心，我好像真的是个变|态。”


第43章 我喜欢师尊
　　裴元心搂着酒瓶由着他踢，半晌才止了笑，忽然正经起来：“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你的错？”
　　“我是成年人。”顾月时认真地答道，“对小孩子生出那种想法，本就不该。”
　　“你呀。”裴元心叹气，“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又挺笨，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把酒瓶丢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月时，你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
　　“不要每次一出事就急着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也试着理直气壮的把错处推倒别人身上。”
　　顾月时扭头看他，裴元心又是一声长叹，和他一起并肩而坐，看着远方云烟缭绕绵延远去的山峦，轻声又道：“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非要把巫麟送到你身边吗？”
　　“我一见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你会收下的。”
　　顾月时瞪大眼睛。
　　“你不觉得他其实还挺讨人喜欢？”裴元心又笑了，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有些事，顺其自然。”
　　“你也看出来了吧，巫麟来历不简单。”
　　顾月时点头：“是。”
　　“那会儿我在野外看到他，就想到了我小时候。”裴元心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衣襟，似是陷入了回忆。
　　“赤蛇一族覆灭，我侥幸逃过一劫，有家却不能回，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能躲在村子外偷人家的鸡鸭过活。”
　　“倘若不是师尊恰好路过将我擒拿，又怜我孤苦无依收留，我现在说不定早被人扒了蛇皮拿去下酒了。”
　　顾月时默默地听他絮叨，裴元心是妖这件事在点星宗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在这个世界，一切看似寻常，但有些立场却又很分明。
　　自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修真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种族，人、鬼、妖，甚至还有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魔族，彼此互相戒备又互相提防，人与妖之间的矛盾仇怨更是几千年化解不开，人杀妖妖吃人，算起来都是一笔烂账，扯都扯不清。
　　就像裴元心的族人，几百年前就在一次人类的围剿中灭族，死于贪婪的修真者之手，他不得已只能龟缩在这小小的雾苍山，守着那点家当过活。
　　“我一直很后悔，当时要是没有告白就好了。”裴元心眼角有泪，他像是喝多了，又像没喝多，说起话来语无伦次，就和以往一样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说，“他本来就要飞升，假如不是我在鹤光洞那一晚同他说了那些话，让他心神大乱雷劫提前，也不至于毫无防备的陨落。”
　　顾月时每每听他这么说，总要安慰两句，青阳师尊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敬重的人，裴元心因身在局中许多事想不清，可他和牧云巳却看得分明。
　　他不觉得师尊会因为裴元心的表白而混乱到避不开那道天雷，从他一个外人角度看，师尊尽管冷心冷情，可在这世上如果还能有谁能令他心生留恋，那一定是裴元心。
　　就连牧云巳都承认，师尊对裴元心不是全然无情的。
　　既然不是无情，又怎么会因此而心神大乱？
　　顾月时始终想不通这一点，那时他才刚刚金丹没多久，只记得那天深夜师尊忽然性情大变，双红赤红披头散发提着剑四处乱砍，还将赶来的牧云巳和裴元心重伤，已然是入魔前兆。
　　他当时根本不足以与之一战，可眼看师尊就要砍到自己，绝境之下提剑反抗，以为螳臂当车，可冥冥中他不该绝，竟以区区金丹挡了下来。
　　虽然那一剑或许侥幸，第二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可紧接而来的雷劫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亲眼看着心智大乱的师尊被困在雷劫中活活劈死，耳边充斥着裴元心撕心裂肺的吼声，要不是陆向岚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他可能就跟着师尊一起死了。
　　包括当时在鹤光洞的其他修士，他们所有人都见证了青阳的陨落。
　　多年后的今日，顾月时想来仍然对那次的劫难心有余悸，修□□看似平和，其实处处危机，一旦渡劫不成，几百年的修炼或许就毁于一旦，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
　　他后来想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心中始终存有疑虑，裴元心整日酗酒自责不肯放过自己，顾月时却没那么多的心理负担，看待事物更客观。””
　　为什么从来冷静自持的师尊会忽然性情大变？
　　当真是因为裴元心的表白？
　　还是说，那晚其实还发生了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已经殒身的青阳能回答，可他已经在九道天雷之下魂飞魄散，永远没有开口的可能了。
　　裴元心喝了会酒，醉醺醺的站起来，“你别想那么多，把那些破规矩丢一边，别学师尊想不开。”
　　说罢，他提溜着酒瓶顺着来时路往回走，脚步踉跄三步一跌，全没一点骨气。
　　走到半山腰，他瞧见了巫麟。
　　巫麟问他：“顾月时在山上吗？”
　　裴元心倚着松木抱胸居高临下看他，眼底有些冷意：“小子，我把你带回来，是同情，你可别不识好歹。”
　　巫麟抿唇，“要你管！”
　　“怎么不要我管？”裴元心冷笑，“顾月时是我师弟，你是我半路捡来的便宜师侄，我管不得，谁管得？”
　　“你们魔族是个什么性子我管不着，但你若是再对他用卑劣手段，别怪我赶你下山！”
　　一直以来，裴元心给巫麟的印象更多的就是一个不负责任没有本事的浪荡子，比池鸿好不到哪去，可眼下他板着脸冷眼瞧他的时候，竟真有几分叫人胆寒的厉色。
　　巫麟脸色也变了：“你果然知道！”
　　“废话。”裴元心翻白眼，“你那两三百年的道行能瞒得过我？”
　　妖魔虽不是一家，可论起来都是人类的天敌，裴元心活了五百岁，要是连巫麟的身份都看不出来，那他也白活了。
　　“我暂时不会告诉月时。”裴元心站直身体，拍着肩上落雪，又道：“有些事，将来需要你自己亲口告诉他。”
　　他一步一步顺着石阶往下走，和巫麟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似乎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说话过分严厉，盯着他一会儿，又道：“倘若你真心喜欢，便不该走捷径。”
　　“月时其实很好懂，你未必就没有希望。”
　　巫麟动了动唇，倔强的哼了一声：“都说了，要你管！”
　　他听裴元心说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顾月时后，着实偷偷地松了口气，可听他说以后要自己亲自去说，心又提了起来。
　　从小老爹就告诉他，人魔势不两立，早年的血仇是要还的。巫玄也不止一次警告过他不要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人类憎恶魔族，见一个杀一个，别指望他们会有好脸色。
　　听多了这种话，巫麟怎么会有勇气跟顾月时讲这些？
　　到时，说不定徒弟都没得做。
　　“我们点星宗没有那么多破观念。”裴元心看出他的心思，不屑的说：“别说你一个区区小魔物，就是鬼王来了，顾月时也不会皱眉。”
　　巫麟不信他会好心，却又无法反驳。
　　“他就在山上，以为自己对你有非分之想，正反省呢。”裴元心回身指了指，对巫麟又说：“他这人看似无情，心里装的东西却比谁都多。”
　　“你喜欢他，就要切身行动去争取，不要用不入流的手段。”
　　巫麟被他严肃的神情震慑住，半晌才不情不愿的说：“我知道啦！”
　　“我才没有不入流，就是……”
　　就是显摆了一下身段罢了。
　　裴元心侧身让路，由着巫麟从他身边经过往山上走，他在原地看着，忽然重重的吐了口气。
　　希望他们两人之间不会走上自己和师尊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有人唤他，裴元心一低头，陆向岚气喘吁吁地从山下跑来，眉梢还带着风雪，裴元心微微一笑：“岚岚，你可回来了。”
　　他拾级而下，和陆向岚在山底会合。
　　…………
　　巫麟跑到山顶，果然看到顾月时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山上发呆，他纠结了一会儿，想着上前去道个歉，还没等他走近，顾月时就看到了他。
　　师徒俩隔着一段距离对望了片刻。
　　顾月时看着巫麟眼里的胆怯，抬手道：“麟儿，过来。”
　　巫麟赶紧跑来，小心翼翼的站定，“师尊。”
　　他还是没有勇气坦白一切，怕就此被赶下山。
　　顾月时替他把衣服上的褶皱抹平，盯着巫麟的脸好一会儿。
　　裴元心说得或许也对，有些事不要总是一昧自责自我束缚，虽然他仍旧不觉得自己会对巫麟有什么邪念，但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忏悔的。
　　他自认坦荡，便无需背负枷锁。
　　“没事。”顾月时轻声说，“是为师想多了。”
　　巫麟的心情却跌了下去，抬起头鼓足勇气面对顾月时：“可是，我想的却很多。”
　　“我喜欢师尊。”
　　“是以下犯上的喜欢。”
　　顾月时刚刚释怀的心顷刻间电闪雷鸣，瞬间沧桑。
　　孩子叛逆期，该打一顿了。


第44章 这马甲我不要了
　　“怎么了呀……”辛杳摸不着头脑，只记得三师兄方才提剑一脸要杀人的怒气，她还从没见过那么暴躁的师兄呢。
　　巫麟没想到这边他才表明心意，顾月时竟然下一刻拔剑而起，扬言要清理门户，一看就是准备来真的，他打不过，只能被追得漫山遍野的跑。
　　“顾月时！你疯了！？”他边跑边回头边喊道。
　　顾月时气炸了，提剑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追，冷笑着说：“还敢直呼为师的姓名，你是真欠揍！”
　　池鸿盘腿坐在石头上，笑呵呵的看着这对师徒相爱相杀，从山上打到杀下，又从山下追到山上，来来回回也不嫌累，眼瞅着天就黑了。
　　点星宗这一天天的可真热闹，谁还想回家。
　　天色渐渐暗沉，巫麟实在跑不动了，抱着树干喘气，被顾月时逮住用绳子捆了拎着回去，路上遇着牧云巳，牧云巳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给巫麟一个同情的眼神，让他自求多福。
　　随着门板发出一声沉重闷响，顾月时关上门，回身随手把捆得五花肉似的巫麟丢在地上，皱眉踢了他一脚：“跪好！”
　　巫麟委委屈屈的跪坐在地，垂头丧气宛若斗败的小鹌鹑。
　　“这会儿知道怕了？”顾月时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狠狠一口喝干，为了追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他忙活了一整天，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累都累死了。
　　巫麟也想喝水，可他不敢作，怕顾月时一个恼怒真把他砍死，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前所未有的文静。
　　顾月时暗暗翻白眼，歇口气后坐到凳子上，双手环胸看着地上跪坐的巫麟，平静片刻后才又说道：“今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念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这次我权当你胡言乱语。”
　　他的话还没说完，巫麟就抬头打断：“我不！”
　　顾月时生了一天的气，好容易想着法子把这事消化掉，以为吓唬吓唬他就能让他悬崖勒马，谁料小王八蛋根本就没在怕的，仍然不知死活的跟他叫嚣，当真是无法无天。
　　“你真以为我不会赶你走？”顾月时冷声说道，“当初拜师的时候，我说的话，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巫麟咬着唇瞪他，豁出去了：“随便你，我就是不改！”
　　“你要是把我赶走，我就自己爬回来！”
　　“别想甩开我！”
　　顾月时气得拿起杯子就掷了过去，谁想巫麟偏不躲闪，由着那杯子碎在脑门上，鲜血汩汩的往外流，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淌。
　　见他固执到这个地步，顾月时更生气了，待要拿起茶壶又要丢他，手刚伸过去的那一瞬间又缩了回来。
　　巫麟直挺挺的仰头看他，好好地小脸上挂着血，一副“有本事你打死我”的表情，大有不死不休的态度。
　　到底是没舍得。
　　顾月时照顾巫麟已有半年多，打心里心疼爱护这个孩子，虽然总是小王八蛋小混蛋的骂，可其实是喜欢的，只是他嘴上说出来。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顾月时暗悔不该一时怒气拿杯子砸他，更气巫麟竟然不肯躲，弄得他现在不知怎么收场。
　　过了一会儿，顾月时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认输一般。
　　“罢了，你……先过来，我替你看看伤口。”
　　巫麟听话小心地凑到顾月时面前，趴在他膝上让顾月时给他治疗，本来火辣辣疼的地方在他的治愈术下渐渐清凉，不那么疼了。
　　“师尊，你为什么讨厌？”巫麟想不明白。
　　顾月时为什么对师徒恋如此排斥，他到底差在哪了？
　　“你懂什么。”顾月时给他处理好伤口，又从怀里掏了手帕用水壶打湿给他清理干涸的血迹，语气冷淡，可动作却轻柔。
　　“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喜欢？那是能随便跟人说的话吗？”
　　“更何况我大了你那么多，真要应了你……我成什么人了？”
　　巫麟抬头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你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才不肯？”
　　当然不只是年龄因素……
　　可顾月时不知怎么同他讲这些，他自己都没什么感情经验，哪里讲得出大道理，只是听巫麟这么问，下意识的就点了头：“……算是吧。”
　　“那不是问题！”巫麟高兴了，攥着顾月时的手上下摇晃，智商在这一刻被狗吃了，不管不顾的开始自己扒马甲：“我已经很大了！”
　　“我三百岁！”
　　顾月时一脸同情，心说小混蛋的脑子是不是被他砸坏了，这种胡话也敢说。
　　三百岁？就他那德性，三岁都嫌多。
　　眼看他不信，巫麟有些急：“是真的！”
　　“我本来就是三百岁！只是……只是……”
　　他的语气一下子犹豫起来，拿不准要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纠结着说不出口，还是害怕顾月时知道他魔族的身份后弃他而去。
　　顾月时以为他在胡编借口，抬手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语重心长的又说：“麟儿，我是为你好。”
　　“你从小就没见过外头的人，在家中又过得那般凄苦，只因我对你爱护了些，所以才错以为对我的那份情是喜欢。”
　　“你还小不懂这些，我却懂的，我不能眼见你误入歧途。”
　　“等你将来长大，学了一身本事下山，见到更多更优秀的人，就不会一门心思扑在我身上了。”
　　顾月时仔细斟酌着说，还要顾忌巫麟的自尊心，打从一开始他就没信巫麟对他真的有那种心思，认定了他是少不更事。
　　巫麟听他越说越离谱，狠了心终于打算说实话。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三百岁了。”
　　他抬起头，眼神直视顾月时，深吸一口气，在顾月时面前站起身，然后在他的目光下双手结印，恢复了本体模样。
　　顾月时眼睛都没敢眨。他不能相信，怎么只短短几个呼吸的瞬间，本来在他面前乖巧听话的小徒弟陡然就成了梦里那个成熟大人。
　　以巫麟现在的身高，这小破屋着实委屈了他，他只能勉强站直微微俯身，看着呆坐着的顾月时，低声道：“这样，你信了吗？”
　　顾月时人傻了。
　　任谁亲眼看到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好大儿忽然长得比你还高还壮还帅都不可能那么快的接受事实，哪怕顾月时自认心理强大，也做不到。
　　巫麟犹豫着把话都说了。他怕再不说出来，顾月时永远都会将他当做孩子，一辈子不拿正眼瞧他，他问：“你知道魔族吗？”
　　顾月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从自己的耳朵里听到“魔族”这个只在古书中提及的种族，更料不到他疼了半年多的徒儿竟是魔界的小少主。
　　他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知怎么去整理接收的信息，因为太难以置信，以至于大脑像死机了似的，根本无法做出回应。
　　“巫玄偷袭了我。”巫麟懊恼的说，“我们兄弟二人向来不怎么对付，可以往他从没下过死手，那次趁我不备将我打伤，还一路追着我，将我赶出了魔族边界。”
　　“我被他重伤，内丹碎裂灵海干涸，没办法维持原貌，只能勉强保住性命一路向北逃亡，后来半道遇到裴元心，就跟他回来了。”
　　“所以我说我被兄长所害，这件事没有骗你。”
　　巫麟说到这里，悄悄偷看顾月时的神情，又说：“我本来也不是想瞒着，但我听说你们人类对我们都很讨厌，怕说出来你会赶我走。”
　　顾月时好不容易才找回脑子，他看着站在面前同自己梦中别无二致的男人，终于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
　　他抬手摸了摸巫麟的脸，巫麟连忙凑得更近些，甚至委委屈屈的想和以前一样靠到他怀里撒娇，可他现在太大只了，硬要挤进比他单薄太多的顾月时怀中，着实有些费劲。
　　“我没害过人。”巫麟想起什么，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刚逃出来就遇到了你师兄，还没来得及做坏事，你可不能不要我！”
　　“不然，不然我就下山去杀鸡杀狗，搅得你不安宁！”
　　顾月时被他这话气笑了。
　　虽然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大的帅哥是他的麟儿，可这智障说话方式还是一模一样，让他哭笑不得。
　　顾月时抬手在他脸上揪，无语的问：“你真的三百岁了？”
　　巫麟理直气壮点头，“满打满算，刚好三百岁！”
　　傻是傻了些，可他眉目端方英俊逼人，顾月时瞧得新奇。
　　我竟然有个魔界少主徒弟，那可真是牛|逼坏了。
　　他不合时宜的想着，以后岂不是黑白通吃，两界横着走？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顾月时糊涂了，纠结半天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表情。
　　震惊有，怀疑有，恍然大悟也有，可唯独没有恼怒和惧意。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些，然后……
　　然后……
　　顾月时没想明白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么大只的小王八蛋，恐怕以后打起来不顺手了吧？


第45章 我是穿来的
　　该说小混蛋心理素质过硬，又或者过于没心没肺，今晚坦白完后该吃吃该睡睡，半点不影响他的睡眠质量，小呼噜打得极有规律，半点不忧愁。
　　顾月时无奈，和以前一样替他把蹬下去的被子盖上，坐在床边看个没完。
　　他忍不住抬手抚摸巫麟的睡颜，食指顺着眉眼描摹，还是很新奇。
　　就算亲眼见了，顾月时也很难把那个酷炫野性小帅哥跟自家这个小饭桶代入到一起，甚至搞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又一个梦。
　　不对……
　　顾月时想到，不应该再叫他小混蛋了，这家伙年纪比自己大了足有两倍，这辈分还真不好论，这下是真捡了个“祖宗”回来了。
　　想到这里，顾月时强迫自己正视事实，努力的将他当成一个大人看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哄着。
　　就在这时，巫麟咕哝着翻身，两脚把顾月时刚给盖好的被子蹬掉，口中呓语。
　　“顾月时……买糖……”
　　顾月时无奈。
　　做梦都在吃，就不能有点出息，你们魔族怕不是药丸。
　　深深地叹了口气，顾月时认命的给他又盖上被子，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里。
　　翌日，天光大亮。
　　巫麟揉着眼睛推开房门，“师尊，我饿了。”
　　顾月时刚练完剑吐纳收息完毕，头上沾了清晨露珠，闻言回头，习惯性的骂道：“一觉睡到这么个时辰，起来就是吃，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我怎么没出息。”巫麟伸了个懒腰，走到旁边弯腰鞠了把雪，囫囵把脸洗了。
　　顾月时眼皮直跳，上前拿剑抽他，“给我好好洗！”
　　“你这糊弄谁呢？”
　　他刚打完，忽然想起巫麟的真实身份和年纪，又不自在起来。
　　巫麟却没觉得哪里不对，被顾月时骂了后只得重新洗了一次，学着辛杳的样子仔仔细细的把脸颊耳根脖子都擦了一遍，一转眼又是个小帅哥。
　　其实可以不用吃早饭，可顾月时总怕几个孩子长不高，明明已经是筑基的伏珂也被他硬按头一起吃，吃完了才可以去练功。
　　吃完饭后，顾月时让辛杳跟着伏珂修炼，提溜着巫麟上山去了。
　　“你既是三百岁的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别整天和杳杳争抢，不像话。”顾月时平静的说道，“从前我以为你年幼，诸事忍让，但以后会对你更严格，你要慢慢习惯。”
　　巫麟忙不迭点头：“我知道。”
　　“只要你不赶我走，什么都好说！”
　　顾月时抿唇，“先别急着高兴，我话还没说完。”
　　“虽然你确实比我岁数大，但按着我们点星宗的规矩，不管你是魔族贵族，既入我门就归我管，我仍是你师父。”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对我的那些心思算起来是大逆不道，有违人伦，趁早给我断了念想。”
　　这话巫麟不爱听：“你当我师尊就算了，竟然还要当我爹？”
　　“我不缺爹。”
　　顾月时头疼，“这只是个比喻！你我身份有别，你不能僭越，这是不伦。”
　　“那又怎样？”巫麟不服气，“你连我是个魔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
　　顾月时不想跟他探讨感情问题，可巫麟的脑子比驴都不开化，无论他怎么说就是死活不肯听，气得他当场又想拔剑抽他。
　　而且顾月时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就更不能赶他走了，万一他在外头无意间暴露了身份，必定会被群起攻之，他怎么舍得让巫麟送死。
　　眼看着巫麟盯着自己的眼神无比坚定势在必得，顾月时只能先把这比烂账放一放。
　　反正只要他不点头，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
　　顾月时自认很了解巫麟，小王八蛋道德标准低是低了些，可他绝对不敢对自己下手，毕竟他的威信还是有点震慑力的。
　　就在此时，池鸿晃晃悠悠的过来，看着他们师徒俩大眼瞪小眼，笑眯眯的说：“怎么，又吵架了？”
　　巫麟扭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没有自己家吗？”
　　“你家掌门师叔都没赶我走，你凭什么赶客？”池鸿翻白眼，“去去去，小孩子一边去玩，我有正经事和你师父聊。”
　　巫麟自然是不肯的，他可没忘这浪荡子最初在酒楼是怎么调戏顾月时的，怕他贼心不死。
　　“你先去修炼。”顾月时正好也想暂时冷处理两人的感情问题，顺手就把他打发走，“不许偷懒！”
　　巫麟不情愿，可顾月时的表情告诉他不听话的下场会很严重，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先行离开，看着池鸿小人得意的嘴脸，憋了一肚子气去后山找双头鹰打架。
　　见人走远，顾月时才转头对池鸿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池鸿四下张望，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偷听，倒真有点正经的样子。
　　“这里不会有人来。”顾月时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他，“雾苍山常年覆雪，根本不会有凡人想不开上来。”
　　“更何况还有师祖留下的结界，除了我门弟子，没人能解得开，这里很安全。 ”
　　池鸿笑了笑，“这地方别说还挺好，清幽僻静，我都想入门了。”
　　“我门不收你这样懒散的人。”顾月时皱眉道，“有话直说。”
　　池鸿叹气：“我说的都是真的，怎么你不信呢？”
　　“倘若有的选，我宁可在这儿一直过到死。”
　　说罢，他随便找了块干净的地席地而坐，接着又从袖中掏出一坛酒，拍了拍旁边的位子道：“来陪我坐坐。”
　　顾月时嫌他不讲究，走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冷眼看池鸿抱着酒坛子喝，“你找我总不会就是为了喝酒。”
　　“急什么，我这不正在酝酿着进入正题吗？”
　　池鸿放下酒坛，畅快的长舒一口气，又说：“我在穿来之前，其实是个程序员。”
　　“你也知道IT狗没几个好活，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还要在三十五岁被裁，有命挣钱没命花。”
　　“我就是因为无休止的加班，累死在了电脑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收尸。”
　　顾月时沉默的听着他啰嗦，许久没有开口。
　　“你说别人穿越都是呼风唤雨，怎么我就混得这么惨？”池鸿幽幽的说着。
　　顾月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漠提醒：“平沭府在修真界怎么说也是排行第四的世家，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老头子能生你又不是不知道。”池鸿嗤笑，“他有一百多个子女，在乎我这一个？”
　　“什么仙宗名门，其实和那些凡夫俗子普通豪门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罢了。”
　　他话里满是对平沭府的嘲讽，似是极看不上那些人的做派，顾月时懒得对别人的家事评价，他爱吃瓜，却不爱掺和进去，一直提防着。
　　“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来拉你入伙的。”池鸿看出了他的想法，无语翻白眼：“看在咱们是老乡的份上，多一份信任成不成？”
　　“谁跟你是老乡。”顾月时冷淡的说道。
　　池鸿抱着酒坛扭头，大惊小怪的嚷嚷：“我都坦白了，这份诚意还不够？你也太没意思了！”
　　“我又没求你说。”顾月时淡定坐着，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
　　池鸿嘴角微抽，怪不得巫麟那么欠揍呢，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顾月时才是根源，这师徒俩其实一个德性，气死人不偿命。
　　“好好好，是我上赶着犯|贱。”他破罐子破摔，“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不是跟我一样？”
　　顾月时沉默片刻，终于点头：“算是吧。”
　　池鸿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又问：“那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学生。”顾月时简单回道，“搞物理研究。”
　　池鸿一下子来了兴趣，巴巴的坐得更近了些：“原来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厉害啊小老弟！”
　　“普通985而已，这有什么可说的。”顾月时平静回道。
　　池鸿无语至极：“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凡尔赛，很欠揍你知道吗？”
　　“你才无聊。”顾月时本来也没觉得自己的学校有多难考，再说他以前也只会念书，社交生活一塌糊涂，实在不理解池鸿的向往。
　　池鸿知道跟他这种家伙无法共情，只好转移了话题：“你是研究物理的，那你是不是学过相对论啊？”
　　“那你研究过时空穿越吗？”
　　顾月时无语：“没有，我研究生的专业是电磁学，课题是微波技术和电磁场。”
　　“啊？”池鸿挠头，“哦……”
　　“唉，我穿来的时间太久了，早都不记得物理知识，高中学得那点早就还给老师了。”
　　顾月时理解，就算是他本职专业，一百多年下来，他能记得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人的记忆力本来就有期限，这很正常。
　　池鸿却一脸怅然，“你说咱俩到底是为什么会穿越呢？”
　　“要是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就好了……”
　　顾月时不置可否。
　　这个问题他刚穿来的前十年每天都在想，可近几十年就渐渐没了念头。
　　人的大脑承载的东西有限，记忆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被过滤覆盖，顾月时早已不记得前世的亲戚朋友，他能记得的都是雾苍山的人。
　　对他来说，现阶段最在乎的是师门里的所有人，包括巫麟在内，能想起的也都是他们的事，所以他没法共情池鸿，因为他不想也不愿回去。
　　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家。


第46章 池鸿的秘密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顾月时实话实说，他是真的不觉得哪里值得兴奋。
　　池鸿嘟囔了两句，无非就是吐槽他无情冷酷之类的话，顾月时左耳听右耳出，压根不放在心上。
　　“我想回家。”
　　喝了半天酒，池鸿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抱着酒坛说胡话，“你想不想家？”
　　“算了……”他自问自答，“看你表情就知道，你肯定不想回去。”
　　“不过也是，你身边有一大家子人陪着，又不像我孤家寡人的冷清，回不回去意义也不大。”
　　顾月时听了忍不住怼道：“你还孤家寡人？”
　　“谁不知道池公子风流多情，红颜知己数不清？”
　　池鸿怅然一笑，那张像是被酒色掏空了精气神的脸上更显寂寥，他的肩膀无力的耷拉着，眼底一片幽深，像在回忆着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秘境的机关？”顾月时对此一直很好奇，既然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索性就直接问了，“在海底的时候，你分明就是故意要引我们走的。”
　　“看你解读壁画的时候十分详细，难道你以前就去过？”
　　这才是顾月时同意池鸿留下来的根本原因，他懒得跟这虚虚实实的家伙叙旧，只想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池鸿死皮赖脸的跟回雾苍山，肯定不只是想跟他相认这么简单。
　　池鸿沉默下来，哑着嗓子答道：“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
　　“如果我说……我的确早就去过那里，而且不止一次，你信吗？”
　　顾月时皱眉：“什么意思？”
　　池鸿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顾月时，诚恳的说：“我没有骗你。”
　　“虽然你可能还是不信，但我其实在这个世界轮回了很多次。”
　　顾月时没有插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池鸿的话已然开了个口子，接下来的事无论听上去有多离谱，可却全部都是事实。他从袖中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物件放到顾月时手中给他看，那是一个圆盘状的石头，看着很普通，拿在手里却奇异的能感受到里头流动着的能量，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里头蔓延出来。
　　顾月时反复摩挲研究，却没看出奥秘在哪里。
　　“这是我从海底带回来的。”池鸿解释道，“秘境崩塌前，我将它一起带走，它才是创世神操控时间的真正原因。”
　　池鸿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我在第一世的时候无意间得到了这个东西，当时确实不懂它是干什么的，后来才发觉它的用途，于是就妄想通过它，来改变一些我想改变的事。”
　　“你知道人总是会贪心的。我手握着一个可以回溯时空的法宝，自然也会想用它来满足私欲，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使是创世神也会因为失控而消亡，更遑论是我。”
　　“我在第一世发现了这个秘密，擅自开启了它，而后就是我陷入无止境轮回的开始。”
　　池鸿并不是每一世都这么颓废的，早在他记不清的无数次轮回中，他也曾光风霁月过，也曾像个真正的仙门世家子弟一样前途无量，那时修真界几乎人人都知道，平沭府的那些私生子，哪怕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渌鹤真君”。
　　可是无人知道，他人前光鲜，人后却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卑微至极，活得极其没有自尊。
　　“我像着了魔一样的追寻着他的影子。”池鸿苦笑，语气中藏不住的落寞，“我也不是先天GAY，他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像兄长一样把我当成弟弟照顾，处处维护事事周到，除了他以，从来没有人那样对我好过。”
　　“我喜欢他这事，他分明是知道的。可他没有责备排斥我，始终待我如一，给了我一点点希望，却又让我绝望。”
　　说到这里，池鸿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在掩饰什么，半晌又说：“顾月时，你可能没有亲身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滋味。”
　　“但是你能想象，我每一世都要亲眼看着他跟别人结婚的结局吗？”
　　顾月时的确不能想象。
　　“我以为我有了能操控时间的能力，只要在正确的时间点去纠正，就能改变我和他的结局，所以一次次的倒带，一次次的回到过去的时间点，用尽了各种不光彩的手段去争取。”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我还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穿着喜服跟别人走。”
　　“在那之前我本来是不信命的，我觉得我都穿越来了，怎么说也该是自带光环的，只要我努力，总能得到想要的人。”
　　顾月时不不是很赞同：“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这么固执。”
　　“这道理谁不知道？”池鸿低声说道，“倘若我能做到，就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那你又是怎么被困在轮回莨鼢中的？”顾月时开口问他，“既然你可以操控它，就不该失控。”
　　池鸿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才道：“或许这就是代价。”
　　“凡人是不可能驾驭神之物的，我被欲望支配一次次的把时间回溯，灵魂也被它锁住了，哪怕后来我已经认命，选择提前结束生命，可是再一睁眼还是会回到过去的时间，日复一日。”
　　“我早就受够了。”
　　顾月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圆石，想不出这东西竟然能有操控时间的能力，怪不得拿在手里感觉不一样。
　　“你知道吗？我都不记得我到底轮回了多少次，可前世的那些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我很想回去。有时候发呆甚至会恍惚，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池鸿又抬起头，悲怆的说：“不管我怎么行动，什么都改变不了，所有的人事依然会照着原有的方向发展，就像……”
　　“就像是一本小说，每个人都被设定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固定结局，所以我注定不可能成功，因为……我不是主角。”
　　顾月时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你想多了。”
　　池鸿摇头：“我轮回了这么多次，起初是真的不甘心，可是后来失败多了我才发现这不是我的错觉。”
　　“一旦这么想，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因为我只是个‘配角’，甚至可能还是炮灰、路人，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剧情，包括我自己的既定结局，以往的那些穿越小说不都是这样吗，你什么时候见过配角逆天改命？”
　　顾月时下意识的问：“你跟我说这些，该不会以为我是主角？”
　　池鸿点头，“我的确这么想的，以前没注意到你，虽然鹤光洞有过一面之缘，可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是NPC。”
　　“但在秘境的时候我发觉你和别人不同，尽管你有意掩盖，可现代人的很多习惯是伪装不了的，我才发觉原来这世上并不只我一个穿越者。”
　　“那如果我不是主角，就一定是你。”
　　“每个世界的位面都会存在一个所谓的‘气运之子’，我轮回了这么多年一事无成足以证明这一点。”
　　顾月时觉得池鸿就是魔怔了，他把石头塞回他手里，平静的说：“就算你说得对，我也没打算要用这个东西。”
　　池鸿眼底的光黯淡了下来，“我知道我说的话有些天方夜谭，我也觉得我可能是疯了，但我真的走投无路。”
　　“我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想再看到他和别人结婚。”
　　池鸿满心绝望，“所以这一世轮回再次开始的时候我就打算只当一个废柴，为的就是不与他接触，满世界乱跑也只是不想看到他。”
　　“我很想解脱。”
　　顾月时并不是不同情他，可他不认为自己就是所谓的“主角”，池鸿没能控制住内心的欲望，在时间旋涡中迷失其中，他难道就有信心挣脱吗？
　　他还有一家子要照顾，顾月时不敢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池鸿虽虽有私心，却也知道不该强人所难，在顾月时明确表示拒绝后他也没再坚持，一个人低头喝闷酒。
　　顾月时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回头。
　　池鸿捂着脸好像在低声哭泣，浑身微微颤抖，看不出一点往日的潇洒。
　　每一世的轮回重生最终都要看到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这种感受顾月时没经历过，可代入想一下又觉得很可怜。
　　他抿了抿唇，默默地离去。


第47章 叛逃私奔？
　　“无事。”顾月时回神，摇头说道，“你继续练剑。”
　　一听说还要练剑，巫麟不干了，“我不想练！”
　　“不练剑你想干什么？”顾月时斜眼瞥他，冷声道：“还想不想修炼了？”
　　巫麟低头用脚划拉着地上的积雪，半晌道：“我喜欢打架，不喜欢打坐。”
　　“闻所未闻。”顾月时心说魔族这也太野蛮了，用这种方式提升武力值，全族都是打架狂魔，怪不得容易失控。
　　他不想巫麟也是那种喊打喊杀的性子，竭力试图让他走上“正确”的道路，然而巫麟实在是受不住，打坐时候不是吊儿郎当东倒西歪，要么就是趁机瞌睡走神，练剑的时候更是不用功，把他气得想揍人。
　　巫麟怕他又要罚，忙前来讨好：“我用大刀更趁手些，就不练剑了吧……”
　　“用刀多好，砍谁都顺手，一刀下去劈人犹如砍瓜切菜，不比使剑省心？”
　　顾月时气得说不出话，小混蛋这是把他今早说的话又权当放屁了，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师尊？”巫麟眼见不好，立刻追了上去，“顾月时，你别走啊！”
　　师徒俩为此又闹了好几天，顾月时也不是非要逼着巫麟做不喜欢的事，他只是担心，以巫麟现在的实力，真要哪天被人发现身份，恐怕根本难以自保，而他就算能耐再大也未必能跟整个修真界作对护着他。
　　修真界连妖族都容不下，更何况是魔族，到时只怕巫麟处境极其危险，所以他才不得不狠了心强迫他，就是希望他能快速成长。
　　巫麟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过几日，我带你下山买些吃的。”顾月时看他整天失落，到底没忍住，想着哄哄他高兴，“你不是最爱那糖球山楂吗？”
　　巫麟眼睛一亮，被逼着练剑的郁闷一扫而空，高高兴兴的继续去闭气练剑，心情好了不少。
　　池鸿在旁边捏着瓜子磕，嗤笑着说：“你就惯着吧，早晚给惯到床上去。”
　　“闭嘴。”顾月时冷冷的看他一眼，“别用龌龊的眼光看待我们师徒。”
　　池鸿翻白眼，一脸不屑：“你就装吧，你师徒俩那暧昧劲儿狗都能看得出来，那小魔物瞧着你尾巴都要摇上天，你当我们不知道呢？”
　　顾月时心头一跳，这才想起池鸿活了不知多少世，多少也知道巫麟的身份。
　　可这是否也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一天，巫麟的确暴露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月时就忍不住心下难安，正想再多问两句，忽然一只花雀飞来，给池鸿捎来一封信。
　　池鸿懒洋洋的倚着枯木，展开信件看了起来，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渐渐地没了笑意。
　　“怎么？”顾月时瞧出不对，顺口问了一句。
　　池鸿收了信放进怀里，再没了一点松快的样子，沉默许久。
　　好一会儿，他才强挤出一点笑，“是喜事。”
　　“他要成亲了。”
　　顾月时拧眉，“他？”
　　看池鸿那笑得比哭都难看的脸，顾月时就算再蠢也猜得出是谁，“莫非，那人就是平沭府首席大弟子，洛凭风？”
　　“除了那衰人，还有谁？”
　　池鸿眼中泄露出三分怯懦，气势上就萎了：“我在外流浪这些年，他三五不时的就来信催我回去，总要拿什么仁孝来压我，让我归家。”
　　“老头最近越来越荒唐，听说跟一个小狐狸精打得火热，府里的事也不管了，放权交给洛凭风，他又不是老头的亲儿子，搞了这么一出，那一百多个私生子能容他？”
　　“可不就得想了法子联姻，好让自己站稳脚跟？”
　　顾月时点头，淡淡的问：“那你要回去吗？”
　　池鸿又沉默下来。
　　顾月时觉着，只要不是犯贱，池鸿就不该去，明知那人对自己无意，回去再看他跟人结婚，那不是找虐吗？
　　“我不知道。”池鸿苦笑，“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犯贱？”
　　顾月时冷声道：“你既然知道，何必问出来自讨没趣。”
　　“你骂得对。”池鸿点头，一板正经的说：“我也觉得我贱。”
　　“他结婚有什么可看的，我都看了那么多次。”
　　顾月时本来不想管闲事，可池鸿在雾苍山住久了，没事就爱来找他说话，他多少也有点把他当朋友看，眼见着池鸿这样，不耐的说：“你是不是有病？”
　　“我就没见过谁像你似的，上赶着自虐。”
　　池鸿听他骂自己，反而开怀起来：“我头一次觉得，你嘴毒也挺好的。”
　　“我身边就缺你这样能骂我的朋友，多骂两句。”
　　顾月时抿唇，“你要不要去是你自己的事，少来打搅我。”
　　池鸿发了很久的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涣散。
　　然而第二天，他还是来辞行了。
　　“你先别急着骂我。”池鸿不知想通了什么，又恢复了从前的神采，认认真真的对顾月时说：“我不是去找虐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我刻意疏远他，算起来跟他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交情，他也许就是惦记着小时候的那点情谊，所以才那么挂念我。”
　　“我都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要结婚，我就把他当成是真的兄弟去，好歹喜欢他一场，也……也算有个正式告别。”
　　池鸿说到这里，略略停了一会儿，又说：“无论我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轮回，这都是最后一次，以后……以后就真的两不相欠。”
　　“等他结完婚正式接手平沭府，我就无家可归啦。”池鸿又笑了，“顾真人到时可否看在咱俩同乡的份上收留我？”
　　顾月时负手而立，凉凉的说：“你难道不知道，一般立这种flag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吗？”
　　池鸿一愣，仔细回味了下自己的话，恍然大悟：“卧槽还真是！”
　　顾月时翻白眼：“要走就快滚，我在这站了半天。”
　　“你这人真冷血。”池鸿半真半假的抱怨，转身抬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看他去而复返，顾月时还没张口说话，池鸿犹豫着说道，“我之前就想说，其实一开始在酒楼里调戏你，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无论怎么看，你都是挺理智的一个人，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做出叛逃私奔这种事呢？”
　　顾月时心头一跳。
　　池鸿继续道：“以前我对你知之甚少，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就是恋爱脑，之前那么多世都忙着跟洛凭风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没怎么关注过外面的事。”
　　“只是某一世，我依稀听说过，你跟着你那魔族出身的小徒弟一起叛逃私奔去了魔界，从此杳无音信。”
　　“我一开始只觉得这事寻常，可在酒楼亲眼见了你后又按捺不住，你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有跟我一样恋爱脑的一天？”
　　顾月时没有说话，因为他也很震惊。
　　私奔？叛逃？
　　这听着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池鸿这都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池鸿挠头，有些懊恼：“唉，都怪我信息闭塞，早知道以前就干点正事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顾月时，又瞧了瞧远处还在练剑的巫麟，凑过来低声说：“不过我觉得，你也该提防着那小子一点。”
　　“我听说魔族的人大多狡诈嗜杀，没准你跟他私奔都不是自愿的，说不定他挟持了你回去，把你关小黑屋呢？”
　　顾月时眼皮又是一跳，想找话来反驳，却又发觉无话可说，因为搞不好巫麟那小王八蛋真能干出这种事。
　　池鸿同情的拍他肩膀，“作为好朋友，我只能给你剧透这么多了，你要好好考虑。”
　　“你先稳住那个小魔物，别刺激他。不然到时真被他绑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就惨了！”
　　言尽于此，池鸿才踩着剑晃晃悠悠下山离开，去解决自己的感情问题。
　　等人走远，巫麟提着剑跑来：“他以后不会回来了吧？”
　　一天天的就知道缠着顾月时，巫麟怎么能不讨厌池鸿，早就巴不得他滚蛋。
　　顾月时还沉浸在池鸿话里巨大的信息量中，半晌没有反应，直到巫麟扯上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微微低头跟他对上视线。
　　巫麟的表情不解，眼中还有几分疑惑，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顾月时知道巫麟心地绝对算不上好，他的三观中就没有善恶正邪之分，做事都看心情，因此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不奇怪，毕竟生存环境不一样，也没人教过他正确的观念。
　　那……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真的会对自己做出那种事吗？
　　顾月时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担忧，不知该怎么面对巫麟。
　　带着一肚子的烦闷，顾月时一整天都在思量，满脑子都是池鸿说的那些话。
　　巫麟却惦记着他说要带自己下山买好吃的，抱着自己的储物囊清点吃食，看看要补哪样，嚼着桂花糖什么烦心事没有，活像个小傻子。
　　顾月时无奈扶额叹气。
　　就巫麟的心智，真能干出那种事？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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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纯雅的告白
　　“你怎么又来，阴魂不散！”巫麟不客气的凶她，“这儿没人欢迎你！”
　　纯雅脸上红红白白，似是被巫麟的言语激怒，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发作强压镇定，眼睛只牢牢地盯着顾月时看，低声说：“我有话同你说。”
　　顾月时神色莫名，这妹子是不是有点太难缠了。
　　辛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纯雅，显然不懂这两个大人为什么都脸色凝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麟儿，你带着杳杳和阿珂去旁边玩，为师和仙子有话要说。”
　　终究是怕纯雅在这不管不顾的乱说话影响了两个师弟师妹，顾月时就让他们先退场，这样他也好和纯雅把事情彻底说清楚。
　　巫麟自然是不愿的，他生怕自己不在，纯雅使点什么狐媚手段就把顾月时勾走，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可能，但陷入恋爱中的人是没有脑子的，关心则乱。
　　“听话。”顾月时就知道他会作，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语气和软了些，“我待会去找你们。”
　　巫麟被他摸着头，忍不住又蹭了上去，顾月时许久没对他这么温柔，瞬间就安抚了他刚才还烦躁的心。
　　“好，好吧……”他知道要是再闹下去，自己铁定没好果子吃，反正等顾月时回来，他还能找其他借口闹腾，巫麟于是听话的拉着辛杳要走。
　　辛杳向来懂事，回身对顾月时挥手：“师兄再见。”
　　顾月时也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
　　他怕巫麟阳奉阴违，特意盯着他们远去，直到确认巫麟老老实实的带人去了平时练剑的地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纯雅见他如此，心中不是滋味，她始终以为顾月时的温柔和眷恋都留给了辛杳，眼神不由一片黯淡。
　　“人都走了，仙子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顾月时扭过头来冷淡的说道。
　　纯雅恍然回神，她仰头看着顾月时那张如玉般俊秀的面庞，良久不知想通了什么，下了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对你的心思，你总该知道吧？”
　　这话让顾月时不知怎么接，要是点头的话多少有点不要脸，可要是摇头装不知道，又显得极其虚伪。
　　他沉默片刻，才又说道：“仙子从前喜欢的人何其多，在下从不会多想。”
　　纯雅咬了咬唇，摇头说：“我知道我名声不佳，从前的事我也不做辩解，的确荒唐。”
　　“可我、可我对你，是真的。”
　　顾月时神情复杂，不晓得自己怎么忽然就成了纯雅的真爱，这怎么听都玄幻。
　　“我既来找你，便是下定了决心的。”纯雅低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裙摆，泄露出她此刻紧张忐忑的心情，“我承认，起初的确只是相中了你的皮相。”
　　“只是不服你始终冷淡，才不依不饶的纠缠。”
　　“可你那次救了我，我……是感激的。”
　　顾月时打断了她，平静的说：“仙子不用说了。”
　　“在下不是那挟恩求报之人，仙子若是为了恩情，大可不必。”
　　以为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纯雅急忙解释：“不是的！不是为了恩情！”
　　“那时候，我过得很艰难。”她说到这里眼圈微红，“即便是现在，我在青霄门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身无长物，修为又不高，等落魄了方才知道我从前得罪了多少人。”
　　“没了爹的庇佑，我什么都不是。”
　　这姑娘看起来还是有点反省的，顾月时也不好再言辞刻薄，“仙子能及时自省也是好的，万望日后重新做人。”
　　纯雅艰难的苦笑一声，“只是我明白的太晚。”
　　“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以后改好，再不做害人的事，你……是不是能给我一个机会？”
　　顾月时眼看着她把话又绕了回来头疼不已，“这不是一回事。”
　　“仙子改邪归正，为的是自己日后路更好走，至于我，干系不大。”
　　纯雅有些焦急，顾不得什么了，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语气中竟满是卑微恳求：“真人，顾月时……”
　　“我知道你不喜欢刁蛮心狠之人，从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改的！”
　　“你喜欢你师妹那样性情的女子，我可以照着学，像她一样温婉可人，我会好好学的！”
　　顾月时有些懵，怎么忽然又把杳杳拎了出来，仔细咀嚼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才明白过来，原来纯雅竟然误以为自己喜欢杳杳。
　　他是真无语了。
　　“仙子，我对杳杳不是那般心思，你误解了。”
　　杳杳才几岁，怎么看自己都不可能对她有心思，也不知道纯雅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可惜纯雅是不信的，“我亲眼所见，你处处对她留情，还亲手为她梳发，倘若你心中无意，又怎会只对她特别？”
　　那是因为老子拿她当闺女养！
　　顾月时暗中翻白眼，整个点星宗就杳杳一个女孩，他不给买衣服扎头发还能指望谁？裴元心那个没心没肺的酒鬼，还是一心只知修炼的二师兄？
　　再说他哪里就对杳杳一人特殊，最多就是多疼了些，其实更多的耐心还是给了巫麟小混蛋，对杳杳操心的程度连他十分之一都没有。
　　这些话就算说给纯雅听她也不会信，顾月时只得生冷的说道：“不管仙子如何说，我只一句——”
　　“对你无意，与任何人都无关。”
　　纯雅怔楞，捏着他的衣袖仍不愿松手，“我爹要把我嫁人了。”
　　“他跟我爹说有法子可以救他，爹许诺，只要他能求来药，就将我许给他。”
　　“只要你点头，我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你喜欢你师妹，我也可以做小的！”
　　顾月时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能从那么盛气凌人高人一等的纯雅口中听到这种话，她甚至愿意做妾。
　　他实在不懂，自己就只是救了她一次，怎么就惹得她愿意自降身份到这个地步。
　　“落魄方知人心。”纯雅落下泪来，哽咽着说：“在秘境中，他们对我不轨的时候，我本来想着一死了之。”
　　“可是你救了我，还把我带回去，我才知道你的好。”
　　纯雅跟在他身边那些日子，亲眼见到顾月时对别人的好，虽然他对自己态度仍旧不冷不淡，可却已经比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好上一百倍，他甚至还会亲自下厨，给她也多加了一份。
　　纯雅从前身居高位，身边人多是曲意奉承，而后一朝跌落，也多得是想踩她一脚的人，她几乎从没真正感受过别人的真心。
　　虽然顾月时的真心不是给她，可她却渴望着想得到。
　　倘若顾月时能用看待辛杳的眼神看待自己，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顾月时虽然震惊于她的话，可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勉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因为不忍就给她希望，那才是对她的不公。
　　他头一次收敛了对纯雅的那些不满，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仙子一片心意，我实在受之有愧。”
　　“你年华大好容色俱佳，若能一心改过，将来总能遇上一个真心人的，又何必纡尊降贵，在我这儿吊死？”
　　“我实非良人，亦不曾对你动心，还望仙子清醒些。”
　　顾月时是真心实意的拒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但肯定不是纯雅，虽然同情她即将被她爹嫁给不喜欢的人，可却无力相帮。
　　他的态度坚定，用着最温和的语言说着最果决的话，纯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了。
　　她是瞒着父亲偷偷跑出来，鼓足了所有勇气才舍下自尊和脸面来求一份情，甚至真的做好了要跟一个黄毛丫头争宠的准备，只要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可顾月时连这份念想都不肯给，心狠至此。
　　纯雅神色灰败，浑身哆嗦着松开顾月时的衣木然起身。
　　顾月时察觉到她精神不对，怕她在自己山头出意外，思索片刻后问：“需要人送你回去吗？”
　　“不用。”纯雅头也不回，话语间全没了刚才的卑落。
　　“你既然不肯留情，来日……可别后悔。”
　　顾月时听出她心如死灰，可感情的确不能存有杂念，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难道要因为同情就勉强自己，然后和纯雅一辈子膈应着过？这对自己和她都不好。
　　“在下预祝仙子来日觅得良人，新婚大吉。”
　　纯雅没有回话，一个人蹒跚着步子缓缓下山，头也不回。
　　顾月时微微叹气，这不是他第一次拒绝女孩子的表白，却是最难的一次，但愿纯雅自己能想通。
　　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巫麟跑来牵他的手才回神。
　　巫麟志得意满与他十指相扣，仰头对他露出笑颜：“师尊，我给你暖手！”
　　顾月时低头瞧着他们紧扣的双手，或许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巫麟手心的温度，如今再看巫麟凤眼中的喜悦期盼，心里没来由的一跳，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在心里骂他。
　　小混蛋就知道仗着自己长得好跟他撒娇，扰人心烦。


第49章 求救信
　　“想去就一起。”顾月时淡淡的说，“又没谁非把你捆在山上。”
　　裴元心轻笑，眼里似有水波荡漾，语气中也含了些期待：“也好。”
　　自打师尊去后，他再没下过山，封闭了这些年，也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不然骨头真的要软了，他看向陆向岚，笑眯眯的问：“岚岚，我们也去玩玩吧？”
　　陆向岚不知想什么正出神，闻言一愣，接着就和往常一样听话点头，低声道：“都听师尊的。”
　　本来万事俱备，只待东风，谁知第二天临出门前偏又出了意外。
　　顾月时认出那只飞来的花雀是池鸿的信使，那家伙才回去不过几天，怎么又传信回来？
　　他抬手，那只花雀自动飞到手背上站好，红嘴一张，竟是池鸿慌张略带惊恐的声音。
　　“顾月时，救命！！！”
　　和池鸿认识久了，顾月时也大致了解他的性格，那人虽然看着浮夸，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可这次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十分不同，虽然只发了这么简短的一句不清不楚的求救信，可他能感觉到情况紧急，或许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救命，余下的信息许似乎被什么人打断，没能及时发出。
　　裴元心也听出了不对劲，皱眉疑惑道：“那位池公子不是回家了吗？”
　　“在自家也能出事？”
　　顾月时同样不解，池鸿爱开玩笑，却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按理说他不大可能用这种事作弄自己，难道真出事了？
　　那报信的花雀传了信后却没有离开，反而用那双豆大的小眼睛渴望的盯着他，似乎知道顾月时一定会跟它走。
　　顾月时的确在犹豫。
　　他不是不想管池鸿，可答应了几个孩子今天要带他们下山踏青，杳杳和巫麟为这事开心了好几天，顾月时有些不忍看他俩失望。
　　辛杳却十分懂事，扯了他的衣袖展颜一笑：“师兄的朋友要救命，你快去呀！”
　　“我们以后再去玩嘛！”
　　顾月时低头，辛杳的小脸上一片明媚，虽然确实有点点失落，却没有埋怨不满，他心头一软，摸了摸她的小脸，温声道：“等师兄回来，带你去山下看桃花。”
　　辛杳喜欢下山，看什么都愿意，忙不迭的点头。
　　巫麟眼看着顾月时看向自己，虽然确实因为不能下山而郁闷，却也不想让他觉着自己任性，不情不愿的说：“我可以不去玩，但你要带着我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顾月时抬手掐他脸，不见了对杳杳时候的温柔，“为师是去救人，你只会捣乱。”
　　巫麟的脸被他扯去一大块软肉，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不敢（管）……你不让我去，我就制几（自己）去！”
　　他说到做到。
　　顾月时是知道他的本事的，在知晓了他魔族身份后，更是小心隐藏他，生怕被人发现真身，却也同样知道这小混蛋多能作妖，裴元心多半看不住他。
　　他看向牧云巳，牧云巳看天看地，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
　　不是他不肯相帮，实在是牧云巳驾驭不住巫麟，担心人跑没了师弟回来跟他要人。
　　顾月时头疼至极，“你就不能听话一次？”
　　“我就不！”巫麟拽着他衣袖不撒手，“我能帮上忙的！”
　　我还救过你两次呢！
　　顾月时看懂了他的眼神，只能认命的拎着他的后颈皮警告：“平沭府不是什么好去处，那里个个都是人精，你别给我找麻烦，听到了吗？”
　　“知道知道知道！”巫麟急忙保证，“我一定不给你添乱！”
　　因为池鸿的求救信，本来说好的踏青之行暂时作罢，辛杳扯着伏珂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送他们，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
　　巫麟却很豪迈的说：“你俩在山上好好待着，等我回来给你们买糖！”
　　在巫麟看来，人间什么都好吃，当然最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糖，因此他愿意给辛杳和伏珂买。
　　辛杳果然开怀了：“那我还想吃松子糖，小师侄你多买点。”
　　伏珂挠头憨憨一笑：“我就不吃糖了，你帮我买些小玩意回来，我的符纸用完了。”
　　巫麟心情好，什么都准了，跟着顾月时御剑而行，在半空对着他俩挥手，藏不住的得意嘴脸，看了叫人十分想揍一顿。
　　“站好！”顾月时察觉到他不老实，吆喝着让他不要乱动。
　　巫麟顶着下头一直看，直到再望不见辛杳和伏珂的身影，这才对顾月时说：“那两个小鬼说不定现在抱在一起哭呢。”
　　“你自己就是小鬼，还称呼别人，好意思吗？”顾月时没好气的说，“不让你来你非来，要是让人发现你的身份，我可不管你！”
　　巫麟才不信他不管自己，“我才不会被人发现，你也太小瞧我了！”
　　隐藏气息这事对巫麟来说不算难，之前是因为受伤太重，所以头上的角会有控制不住冒出来的时候，但他在顾月时身边这么多天慢慢养伤，已经恢复了近一半的法力，就算暴露了也不怕。
　　“我都三百岁了，才不是小鬼！”巫麟抱紧他的腰，把脸贴在顾月时的背上，嘟囔着说：“论起来，你还比我小呢。”
　　顾月时翻白眼，心说就你这智商情商，三百岁怕不是活了个寂寞，你们魔族要都是你这种性子，迟早也是药丸的。
　　为了保险，顾月时在巫麟身上下了好几道禁符，以防止他身上的魔气外泄，虽然知道巫麟其实没有那么弱，可他就是关心则乱。
　　要是巫麟真被人发现……顾月时发觉自己不能去想那个场景，只要一想起巫麟被人追杀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他就无法冷静。
　　在天上飞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梅州，平沭府就在下头。
　　“站好，我们要下去了。”顾月时叮嘱了一句，御剑而下，在梅州城外降落。
　　让守城值班的交通管制人员察验了飞行证后，顾月时才被允许放行。梅州是平沭府管辖的地盘，规矩很多，外人轻易是不让进的，好在池鸿之前邀请他去玩的时候送了他一道令牌，说是出入自由。
　　梅州，顾名思义，是一个种满了梅树的地方。一进城巫麟的眼睛就亮了，虽然现在不是赏梅的最佳时节，可还有不少梅花还未开败，红红白白交相掩映，配着梅州特有的的青竹小院，别有一番文人风韵。
　　“这儿真好看。”巫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多的梅花同时开放，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叹。
　　顾月时没有笑话他，耐心的回道：“修真界九大主城各有特色，你只见过三个，以后还有机会看看别的地方。”
　　巫麟忍不住心生期待，拉着顾月时的手不撒开，不住地四处观望。
　　顾月时不禁想起了自己这些天到处翻找的有关于魔族生活习性的古籍，书里说魔族是一群嗜杀冷血的生物，他们好战喜血，天生就没有七情六欲，简单说就是一群人形兵器，除了长得像人，没有半点人类的特质，连妖族都不如。
　　当初驱逐魔族也是因为他们的威胁太大了，妖族吃人是为了修行，而魔族杀生纯粹出于本性喜好，他们一天不杀人浑身难受，因此那时候的修真界只要魔族出现，所过之处尸骨遍地血流成河，连只乌鸦都不会留下。顾月时到现在都认为驱逐他们实在是明智之举，不然现在的修真界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他边看那些资料边觉后背发凉，可一转头看到桌前啃着肉干的巫麟，又恍然起来。
　　如果不是巫麟亲口承认，他实在没法将书里讲得那个可怕种族与自己的麟儿关联上，虽然小王八蛋脾气不好各种闹腾作妖，但顾月时始终坚信他良心未泯，本质是个好的，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是个魔物。
　　眼下看他像个普通少年一样对外界新鲜事物好奇张望，顾月时就更加迷惑，不知是书中记载出了偏差，又或是巫麟只是魔族的一个异类？
　　“师尊，你想什么呢？”巫麟自顾自说了半天不见回应，不满的扯着他的手问道。
　　顾月时回神，望着巫麟漆黑明亮的双眸，握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捏紧，郑重的说：“麟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随意杀生，明白吗？”
　　“啊？”巫麟茫然，刚才不是在说梅花糕的事吗？怎么忽然又扯上杀不杀人了？
　　“你先答应我。”顾月时怕他忘记，叮嘱了一遍：“你在外头被人欺负，回头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报仇，但你自己千万别下死手。”
　　顾月时担心他的身份暴露，哪怕只是杀个蚂蚁，那些正派人士都要追着不放。
　　“我才不要你保护。”巫麟嚷嚷着，“该是我护着你才对。”
　　可眼见顾月时满眼担忧，他到底还是点头应了：“只要他们不害我，我就勉为其难放他们一命。”
　　顾月时想起池鸿曾说他将来跟着巫麟叛逃，心里仍旧不安。


第50章 平沭府
　　顾月时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踏足平沭府的门邸，纵然自诩见多识广，却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在门前略略驻足片刻，顾月时上前一步准备敲门，谁知刚往前走了一步，门前就传来一道喝令声：
　　“来者何人！？”
　　顾月时抬首，目光正视着前方朱红大门，朗声道：“在下点星宗顾月时，应贵府大公子邀约，前来拜访。”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令牌呈了上去。
　　门内的声音顿了片刻，像是在查验他的令牌真伪，接着又冷冰冰的说：“我家大公子不在，请回吧。”
　　不在？
　　顾月时思忖，池鸿的心上人要结婚，他特意巴巴的跑回来参加婚礼，怎么可能不在？
　　巫麟气性大，上前一步不客气的说：“要不是池鸿叫我们来，我们还不稀罕呢！”
　　“你说不在就不在了！？”
　　顾月时按住蠢蠢欲动的巫麟，对着门内看不见的人又道：“这位小哥，烦请开个门，我等来这一趟不易，大公子无论在不在府，把客人拒之门外总是不合适的。”
　　那头的人又不说话了，久久没有回应。
　　巫麟回身气恼的说：“这都是什么人啊！明明就是池鸿找我们帮忙，来了却不给进门！”
　　顾月时眉头轻蹙，池鸿再怎么说也是平沭府正经的主人，可刚才传话不让进的人显然没把他的令牌当回事，难道池鸿真的有麻烦了？
　　师徒俩在门外又站了十多分钟，在巫麟失去耐心要烧了平沭府之前，门终于缓缓开了。
　　“我家主人说了，贵客请进。”
　　顾月时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夜探翻墙，谁知人家自己开了门，倒也省事。
　　他暗暗地警告了一眼巫麟，让他跟进自己别惹事，然后抬脚缓缓拾阶而上，踏进了那扇高高的朱红大门。
　　门在他身后关上，也没个人给他引路，顾月时抬眼看去，前方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脚下踩空就是万丈深渊，整个人竟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他见怪不怪，像这种修真大家族，外面的门就是个摆设而已，里头其实机关重重，就算有人贸然闯入也有可能丧命。
　　当然这些机关阵法虽各有神通，却也不能真的难倒顾月时，他淡定的站在门廊下单手结印，巫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眼前的迷雾就散了开来。
　　再定睛一瞧，脚下本来一片虚空的地方自动排列出一排排整齐的石阶，一直通向前方。
　　“走吧。”顾月时对他说道，率先往前走了一步。
　　巫麟快步跟上，一脸崇拜的说：“师尊什么都会！”
　　被徒儿这么期待的看着，顾月时有些飘，说不高兴是假的，语气也不由温柔了许多：“只是普通的奇门遁甲八卦玄术罢了，你想学，以后我教你。”
　　其实牧云巳才是这方面的大手，顾月时会的那些几乎都是他教的，但顾月时还是更愿意亲自带巫麟，不想假他人之手。
　　巫麟自然愿意，只要是能跟顾月时在一块，干什么都好。
　　顺着石阶一路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才终于着陆，站到了一片梅林中。
　　有人早已在林中等候多时，顾月时往前走了几步，抬首看着几步之外的男人。
　　顾月时认得他。
　　平沭府传说中的首席大弟子，只差一步就到化神期，被老府主无比信任器重，其地位甚至远超那一百多个子女，名声在外的洛凭风。
　　洛凭风的相貌一如他的名声一样好，顾月时头一次知道书里说得“剑眉星目”是个什么意思，端看他的脸就什么是正派精英。
　　他身着一袭蓝衣，腰间佩剑，额发梳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坠饰，神情不卑不亢，看向顾月时的时候表情不温不火，眼中一片深沉。
　　这样的人，顾月时一时是看不透的，能在平沭府那么多私生子中立足，还能把他们硬生生挤下去，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于是他开门见山；“在下顾月时，来找你家公子。”
　　洛凭风波澜不惊的盯着他瞧了半晌，听了他的话后没急着回答，反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他乡遇故知。”顾月时老神在在的回道。
　　论起不动声色的装逼，老子才是你祖宗。
　　和顾月时总是冷脸示人不同，洛凭风习惯以温和的面目待客，可其实比顾月时还要冷漠，所以在面对顾月时冷淡的态度时，他竟有几分欣赏。
　　毕竟瞧了太多巴结自己的人，顾月时算是少有的另类。
　　“他不在家。”洛凭风欣赏归欣赏，可张口还是拒绝了他要见池鸿的请求。
　　顾月时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却绝不相信他说了实话。
　　怀中那只池鸿用来送信的花雀自打进了平沭府就一直焦躁不安，像是惧怕着什么，单就这点就足以证明，洛凭风不大正常。
　　“可他给我传了信，邀我相见。”顾月时也没说真话，他知道就算现在挑明了池鸿向自己求救的事，洛凭风也不会承认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找个借口留下来。
　　“他约了我，却又不在府内，想是有事耽搁了。”他假作看不懂洛凭风拒客的眼神，自顾自的厚着脸皮说：“我可以在这等他。”
　　洛凭风的神色果然就冷了下来，“顾真人这是何意？”
　　“我与你家公子有约，自然要等他。”顾月时淡淡的回他，“在下从不与人失信，答应了他就不能食言。”
　　“莫非府上都是这么待客的吗？”
　　洛凭风这些年在府中操持大小事务，已然是少府主的身份，他的言行代表着整个平沭府，如今顾月话里话外说他妄自尊大目无下尘，他脸上也不好看。
　　最终，洛凭风让步了，对着身边的童儿冷声道：“去给这位真人准备客房，好生招待！”
　　说罢，他又冷眼瞥了一下顾月时，转身消失在梅林。
　　巫麟气得狠了，指着他的背影想骂人，什么东西就敢对着顾月时这么嚣张，等他以后一定要……
　　“麟儿，走吧。”顾月时摸了摸他的头，知晓他的怒意，索性拉他一起走。
　　那领路的小童规规矩矩的带着他们离开梅林，一路北走，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个很偏僻的院子里，环境清幽风景秀丽，用来招待客人也没什么不对。
　　顾月时不动声色的看着小童，忽然问道：“我听闻府上正要办喜事，怎么看不见张罗？”
　　谁家结婚不是张灯结彩忙忙碌碌的，可他跟着小童一路走来暗中观察，结果发现平沭府哪哪都很平常，门廊窗户连个喜字都没有，府中上下愁容满面，结个鬼的婚！
　　小童一脸茫然，像是没听明白：“小的不知。”
　　顾月时心下了然，池鸿果真被骗了。
　　“你家大公子离家这么久，难道就没回来过？”顾月时又打探了一句。
　　小童估摸着平时根本不在洛凭风身边伺候，所以一问摇头三不知，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不过这也在顾月时意料之中，洛凭风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留知情人在他身边由着他套话，于是顾月时谢了小童后就让他走了，独自坐在桌前沉思。
　　巫麟见人走了，不高兴的往塌前一坐，环胸道：“什么世家大族，一个个的狗眼看人低！”
　　顾月时拿了块糕给他，低声道：“都说了让你别来，这点事就生气了？”
　　“我是气他们对你不敬！”巫麟捧着糕气愤的说，“那个洛凭风一看就不是好人，等我以后挖了他的眼睛！”
　　顾月时揪着他的耳朵警告：“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这就沉不住气了？”
　　“咱们宗门没什么地位，旁人自然也不会高看我，你要是为这种事恼火，真是犯不着。”
　　巫麟听了后，气得把糕点扔了，“我们宗门怎么了？不比这狗屁的什么破府强？”
　　“待来日，我必定要叫他们好好睁大眼睛，再不敢对你半点怠慢！”
　　巫麟在魔界不说地位超然，可谁见了他不惧？他习惯了旁人仰视自己，又怎么能容忍顾月时被人这么轻视，可不就得盘算着要洛凭风半条命吗？
　　顾月时知道他是在维护自己，心中涌出一股暖意，重新给他拿了块糕，又说：“你都三百岁了，总不能光长年纪不长心智。”
　　“遇事当沉着，不要冲动行事一点就炸，容易吃亏。”
　　巫麟不是天性愚笨，只是他向来习惯靠武力值说话，他坚信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的算计城府都站不住脚，因此他也不需要隐藏什么情绪，这就是为什么姬星火赢不了他的原因。
　　“我能保护你……”巫麟嘟囔着，“等找到池鸿，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顾月时心知他就是小孩子心性，目光移到窗外，院子里种得还是梅花，一眼看去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自古梅花寓意着高洁，可惜平沭府哪点配不上。


第51章 人渣
　　既然人家不同意，顾月时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达到目的。
　　时间慢慢流逝，夜幕降临。
　　顾月时看了看时间，把巫麟从床上叫起，低声道：“走。”
　　原本是不打算带着巫麟去夜探平沭府，可顾月时担心把他一个人留下会被洛凭风抓住当把柄，只能一起带上，也好有个照应。
　　巫麟揉着眼睛打起精神起身，虽然还是困，却没有闹腾，听话的牵着顾月时的手，跟着他踏出了那个清冷院落。
　　看守院子的小童不足为惧，顾月时只稍稍操作一下，那小童就倒地睡得不省人事，师徒俩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将怀里一直蠢蠢欲动的花雀放出来，顾月时轻轻点了点它的小红嘴，小声说：“带我们去找你的主人。”
　　这种花雀能被选来当信使必然不是俗物，多少都是开了灵智的，花雀听懂了他的话，在原地盘旋绕了两圈后向南飞去，顾月时紧跟其后，拉着巫麟生怕走错路。
　　平沭府里机关重重，如果没有花雀的带路，一旦触动机关被困在其中，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被洛凭风发现了也很麻烦。
　　顾月时不知池鸿现在是个什么境遇，更看不透洛凭风的为人，他做的最坏打算无非就是他已经身死了。假如洛凭风为了巩固自己在平沭府的地位，把池鸿这个名正言顺的“嫡子”骗回去杀害，从逻辑上讲也是说得通的。
　　他和池鸿说起来交情绝对不算深，能来这一趟已经算是仁义，假如他真的被洛凭风害死，顾月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为他报仇。
　　洛凭风实力强劲，元婴后期的修为，顾月时在金丹期中算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可要与元婴一战，可能讨不了好，更何况……
　　他回头看了一眼巫麟，为了他，自己也绝不能一身犯险。
　　顾月时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池鸿还活着，这样或许还有对付洛凭风的机会。
　　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安，巫麟拍着胸跟他保证：“师尊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顾月时以往懒得听他吹牛，可眼下他隔着夜色只觉巫麟实在暖心，不由下定了决心，倘若池鸿真的不幸遇难，他一定想法子先平安撤出平沭府，以后再做打算。
　　比起池鸿，巫麟的安危显然重要了一百倍。
　　花雀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顾月时在它身上下了追踪术，随时可以感应到它的方位，他小心地避开夜间巡逻的守卫，在庭院中来回穿梭，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一花一叶都没惊动。
　　平沭府太大了，顾月时简直记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少楼阁回廊，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点星宗从南到北走玩一圈都不用一小时，而他在平沭府追了这么久却还没看到尽头，足以想见他们实力雄厚，怪不得那些个私生子争破头都想夺权。
　　花雀终于停了下来，落在一处假山上等他。
　　顾月时避开最后一波守卫赶上去，在一个独栋小楼前驻足。他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朱红吊脚楼，估摸着池鸿可能就在里头了，这朱楼看着气派华丽，不像是放死人的地方，说不定他还真的活着。
　　花雀飞过来，重新钻进他的怀里，啾啾鸣叫着提醒他进去。顾月时回神，叮嘱巫麟一定要跟紧自己，率先一步推开了小楼的门。
　　楼内一片灯火通明，顾月时不费力的就看清了里头，看陈设像是书房之类的，右手边还有楼梯盘桓而上，他小心往里走了走，没有触动任何机关。
　　书房一切正常，却很奇怪的没有一个看守伺候的人，顾月时猜测应该是洛凭风故意把这里的人都支走了，池鸿十有八九真的就被关在这里。
　　想到洛凭风不可能随便把人藏在这里，顾月时开始寻找一切像是能打开什么暗室之类的东西，一般这种世家总喜欢给自己留条退路，什么密室逃生通道之类的肯定不少，池鸿多半就被关在那里。
　　然而顾月时试着把屋子里可疑的东西都试了一遍，什么花瓶砚台桌椅烛台之类的，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巫麟在一边好奇的看着他摸来摸去，忍不住问：“师尊，你在做什么？”
　　“找机关。”顾月时头也不回，一边自言自语着：“怎么不对呢……”
　　这些机关要做到既隐秘又顺手，那就必然是那么几个选项，他按着牧云巳教过的奇门遁甲挨个试了，怎么会不灵呢？
　　巫麟一头雾水，这些东西怎么会是机关呢？
　　他抬头看着墙上的一个古铜做的龙头把手，上前一步拧了一下，结果下一刻书桌后头的墙面轰然而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门。
　　顾月时：“……”
　　？？？
　　巫麟不解的说：“这不是很简单吗？”
　　顾月时也很无语，心说洛凭风果然不走寻常路，机关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挂在墙上，鬼才能想到。
　　他轻咳一声，拽着巫麟往里走，从那道门踏入后，石门在他俩身后自动闭合。
　　门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和外头灯火通明的样子截然相反，顾月时适应了一会儿才能看清脚下的路，他掐诀放了几个火球出来照明，小心地沿着台阶往下走。
　　这条台阶又湿又滑，隐约还能听到水流声，像是有条河。
　　顾月时紧紧抓着巫麟的手，就怕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两人一路往下走，不知又走了多久，他心里渐渐觉出不对来。
　　好像又中了幻术。
　　这条长阶像是没有尽头，他们走了快一个小时都还没到底，这怎么看都不合理，周围能见度太低，即便是有火球照明，也看不了太远。
　　巫麟也察觉到了，“怎么办？”
　　顾月时冷笑，平沭府里头真是别有洞天，到处都是机关幻术，也不知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唤出分天剑，瞬身劈下，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周围空气竟然出现了无数条细小的裂缝，就像是一面镜子被人凭空打碎，那些细小的裂缝碎裂到极致后忽然崩裂开无数的碎片，一道气流吹了进来。
　　尽管能见度还是很低，顾月时却义无反顾的拉着巫麟往下一跳，在空中急速下坠，不到五分钟就落地了。
　　面前又是一条长廊，顾月时走到长廊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门。
　　门上落了锁，顾月时上前查看一番，从头上拔出自己的玉簪，从锁孔戳进去来回摸索，在巫麟惊讶的眼神中轻松打开了门。
　　“这些都是小把戏。”顾月时解释道，这种锁也就是做做样子，要打开并不算难。
　　门开口，顾月时刚走进去，迎面就飞来一个茶杯，他抬手顺势接下，就听池鸿的骂声、
　　“老子跟你拼了！”
　　顾月时扭头看去，只见池鸿一身狼狈，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扑来，可是半道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生生的摔了下去。
　　“是我。”顾月时皱眉。
　　听到他的声音，池鸿不可置信抬头，眼里迸发出一阵喜悦的光，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顾、顾月时！？”
　　“你真的来了？”
　　屋里太暗了，顾月时觉得不太舒服，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照明用的火石点燃，这才将屋里全貌看清。
　　这地方与其说是房子，说是地牢更加合适些，四面墙密不透风，一点光亮都看不见，室内出了一张床一个桌子，别无他物，除了墙角那一枚勉强照明用的夜明珠，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同时，他也看清了池鸿。
　　比起在雾苍山时候的意气风发，池鸿现在只能用凄惨来形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脖子上还套个项圈，衣服也只能勉强蔽体，披头散发满脸惶然。
　　顾月时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腿上穿着的一道锁链。
　　得残忍到何种地步的人，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捆绑一个人。那道锁链从池鸿的小腿肚横穿而过，一头连在墙壁里，一头串在床尾，池鸿就像是连接这两个地方的一个肉串，动弹不得。
　　饶是顾月时自认冷漠，对池鸿没什么深厚情谊，此时也怒了。
　　“他是什么意思？”
　　洛凭风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待他？倘若真的记恨他的存在，大可一杀了之，像这样把人当狗似的关着是怎么回事？
　　池鸿凄惨一笑，“他疯了。”
　　“或许这就是我痴心妄想的报应。”
　　顾月时忍不住开口道：“放屁。”
　　“你都离他千里远了，他有什么可报复的？”
　　“人渣就是人渣。”
　　巫麟知道顾月时脾气不好，私下里没听他少骂人，可却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爆粗，心里对他的喜欢竟又多了几分，忙不迭的跟着附和：“师尊说得对！”
　　“人渣！”
　　尽管巫麟也不清楚人渣是个什么意思，但跟着骂就对了。


第52章 正面交锋
　　“我带你出去。”顾月时说着，上前拔剑要砍断那条穿骨而过的锁链。
　　池鸿没有说话，低着头看他动手。顾月时挥剑的时候使出了浑身力气，可那一剑砍下后锁链纹丝不动，只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连个缺口都不曾有。
　　“弄不断的。”池鸿脸上一片死灰，他抿唇想笑，干裂的嘴唇却流出一丝血，有气无力的说：“我给你报信的下一刻就被他拖进这里。”
　　“这链子是用的上古玄铁做的，本来是我家祖传拿来降服一些千年大妖的东西，没想到却被拿来关我了。”
　　顾月时握紧手中长剑，不信邪的又连挥几下，锁链被砍得几乎要冒火星，可仍旧纹丝不动，甚至因为拉扯，让池鸿小腿上的伤口被不断撕裂，鲜血流了一地。
　　最终顾月时只能暂时放弃，恼恨的说：“他想干什么？不是不爱吗？”
　　池鸿眼神恍惚，幽幽的答道：“是啊……”
　　“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巫麟从头到尾都没听懂他俩的对话，忽然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人来了！”
　　池鸿面色一变，慌忙对顾月时道：“你们快点躲起来！”
　　“要是让他知道就完了！”
　　这牢房里根本没有能藏身的地方，无奈之下顾月时只好拉上巫麟躲进床底，屏住呼吸敛去两人的身形气息，刚刚藏好，门又开了。
　　他听到洛凭风的声音。
　　“有人来过了？”
　　门上那把锁骗不了人，洛凭风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障眼法，脸上表情阴沉沉的恐怖，盯着池鸿的眼神像是要生吃了他。
　　“是又怎么样？”池鸿冷笑，“只许你朋友遍天下，就不许我也有几个知己？”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洛凭风，顾月时躲在床底下看不清上面的情形，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洛凭风的气势变了。
　　“要不是你来得太快，他说不定就能带我一起走。”池鸿故意拿话气他，有意误导洛凭风，来人已经离开的事实，好让他不要发现顾月时。
　　洛凭风阴恻恻的看他，一步步缓缓靠近床榻。
　　眼看着那双鞋离他们越来越近，顾月时默默地握紧手中的剑，随时准备拔剑而起。
　　然而洛凭风并没有发现床下猫腻，或者就算他发现了也不放在眼里，他自认池鸿是逃不出去的。
　　不一会儿床榻开始以一种诡异而又有规律的节奏摇晃，间或偶尔听到一两声池鸿的闷哭声，只要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能知道上面的人在干什么。
　　巫麟却还不懂，茫然了半晌，小心凑到顾月时身边密音询问
　　‘师尊，他们怎么了？’
　　顾月时也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的场景，听到巫麟的问话，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
　　虽然巫麟不停强调自己三百岁，可在顾月时心里认定了他心智不成熟，扭头看到巫麟乌亮乌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顾月时不由得在心里把洛凭风骂了几千遍。
　　人渣狗东西，教坏小孩！
　　他抬手把巫麟搂过来，单手捂住他的耳朵，同样用密音回他。
　　‘小孩子不要乱打听。’
　　巫麟被捂上耳朵，心中仍然不解。
　　他其实没少见那些美艳女魔从他老爹房间走出来，可就算再放荡的魔也没有让人围观的兴趣爱好，是以巫麟虽然隐约知道男女之事，却又不是特别懂，自然反应不过来池鸿都经历了什么。
　　他只是微微疑惑，洛凭风为什么要在床上对人用私刑，床榻那点地方，施展的开手脚吗？
　　顾月时恨不得提剑出去剁了洛凭风，可又自知打不过，憋屈的在床底下一直忍耐，还要使劲捂着巫麟的耳朵，怕他学坏，内心气到吐血。
　　不知过了多久，那动静才彻底平息，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也不知是谁打了谁。
　　只听池鸿哑着嗓子吼道：“滚！”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伴随着洛凭风冷淡的话。
　　“如果你想不通就在这里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
　　“不要指望那个顾月时能救你，区区一个点星宗，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罢，洛凭风才稳妥的走了出去，门被再次关上，室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顾月时从床底下狼狈的爬出来，雪白的衣衫沾了不少尘土，巫麟见他发梢也有不少灰尘，急忙上来替他打理，他就是见不得顾月时浑身有一丁点脏污。
　　“你都看到了？”
　　池鸿盘腿坐在床上，仅剩的那点布料如今破烂的更厉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没有半分元气。
　　顾月时张了张口，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又觉得这样的话对池鸿来说有些过分残忍，被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这样对待，自尊如此践踏，是个人都会疯吧？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池鸿倚靠在床头低声说道。
　　顾月时沉默片刻，忽然把自己的外衫脱下丢到池鸿身上，生硬的说：“我带你走。”
　　他只是局外人，管不了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既然池鸿求自己救他出去，来都来了，他不能见死不救。
　　池鸿这人看着没脸没皮，可也不是真的没有自尊，真要被洛凭风这么弄下去，迟早也是一死。
　　池鸿摸着他的外衫，眼泪就掉了下来：“你都打不开这破锁，怎么出去？”
　　这话刚说完，巫麟转头一刀就劈碎那束缚着池鸿的锁链，抬头不屑的说：“就这破铁有什么难的？”
　　顾月时：“……”
　　池鸿：“……”
　　？？？
　　顾月时难以置信，池鸿也怀疑人生：“这可是上古玄铁！”
　　“我管它是什么，没有东西能在我刀下撑过三下。”巫麟轻哼，顺手掂了掂自己手里那柄长刀。
　　不等顾月时说话，池鸿凑到巫麟身前，抬手在他刀刃上摸了一把，不小心划破手指，鲜血顺着刀刃而下，可眨眼间就被刀身吸收，只余微弱火光下闪着寒光的锋刃。
　　池鸿家里藏得宝贝不少，自认也是见过不少神兵利器的，可愣是没看出巫麟的刀是用得什么材料，连上古玄铁都能这么轻易斩碎，绝不是凡品。
　　“老头子给的。”巫麟不等顾月时询问，自动自觉的回答，“当年他就是拿着它跟你们上清老祖打过架。”
　　池鸿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你、你是那个魔尊的……”
　　顾月时打断了他，“快点！别磨蹭，不然洛凭风随时会返回！”
　　这句话立刻点醒了池鸿，他慌里慌张的穿上顾月时的衣服，一狠心把那条断裂的锁链从自己的小腿中拽出来，顾不上血喷溅出来，拔腿就要往外跑。
　　顾月时看不下去，简单的用法术暂时止血，扶着他打开门就往外跑。
　　出去的路比进来时要容易些，大概是以为自己安全了，池鸿苍白的脸上浮出些笑容，说话又有些欠揍。
　　“都说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要不然你把我收了吧？”
　　顾月时懒得搭理他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一心只顾着赶路，凭着记忆顺着来时方向走，巫麟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不许对我师尊有非分之想！”
　　池鸿冷不丁被他踹了一脚，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小混蛋！你知不知道我的屁股才……”
　　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被人强了这事说出去实在没脸，池鸿就算再怎么皮也没到不在乎这个事的地步，只得吃下巴亏。
　　顾月时没心思管他俩的斗嘴，他眼看着那道石门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推开门扶着池鸿走了出去。
　　被关了好几天终于得见光明，池鸿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
　　然而他的笑还没收，忽然感觉到周遭气氛不对。
　　顾月时将他护在身后，右手执剑冷眼看着对面站着的男人，全身戒备。
　　“真不错。”
　　洛凭风抬手鼓掌，“顾真人果然不同凡响。。”
　　“萍水相逢，却能以身犯险，您对我家师弟的情谊当真令人敬佩。”
　　他说着客套感激的话，脸上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如果眼神能杀人，顾月时只怕这时候早就死了千八百次。
　　“少说废话。”顾月时知道这次跑不掉，拿剑指着洛凭风，淡淡的道：“老府主知道你擅自囚禁他的儿子吗？”
　　洛凭风弯唇轻笑，真有点如沐春风的君子风范：“师尊他老人家正在凤凰山颐养天年，若是听说我要与小鸿成亲，高兴都来不及呢。”
　　小红？
　　巫麟回头古怪的看了池鸿一眼，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池鸿抬脚踢了回去。
　　“成亲？”顾月时嘲讽一笑，“顾某见识短浅，竟不知谁家会把人锁在牢房里成亲。”
　　“少府主行事真是别具一格。”
　　洛凭风敛了笑容，神色渐渐凝重下来，周遭的杀气陡然暴增。
　　“难道顾真人还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里？”


第53章 带不走的人
　　金丹对元婴，别看两者貌似只差了一个等级，可其实这一阶确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跨越不过的坎，甚至许多修士到死都没法突破到这一层，这两者的实力相差的鸿沟何止一个东非大裂谷。
　　也就是说，顾月时的胜算很低。
　　“巫麟，退后。”
　　开战前，他平静的对巫麟说道：“没有为师命令，你不得随意出手。”
　　“如有违逆，即刻逐出师门！”
　　巫麟不愿意，刚要提气反抗，一抬头却看到了顾月时眼里的警告，心知他说得不是玩笑话。
　　虽胜算不大，可顾月时宁死也不想让巫麟上前，洛凭风不是好人，若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发现一个魔物混在这里，当场便能诛灭了他。
　　巫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低头不甘心道：“徒儿遵命。”
　　顾月时点头，似乎对他的懂事很满意。然而下一刻，他就先发制人，抬手挥剑对着洛凭风攻了上去。
　　无数的冰棱也随着他的动作飞向洛凭风，顾月时一剑破开虚空，卷起一道气流化而为龙呼啸而去，随之他欺身上前，分天剑遍身寒冰，剑尖凝气成霜，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洛凭风自腰间也抽出自己的法器，抬手将那万道冰棱击碎，顺手接下了顾月时劈来的那一剑。
　　双剑交锋互不相让，剑刃交界处发出数道光芒，一时间室内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两道强劲气压中化作粉末，重伤之下的池鸿站立不住飞了出去，牢牢地撞在墙上，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血，爬都爬不起来。
　　巫麟死死地立在原地，抬手掌心向外试图抵抗 ，本能让他体内好战的血液不断沸腾，叫嚣着要上前加入战局。
　　可是顾月时说，不能暴露身份。
　　巫麟喜欢打架，却也清楚眼下自己的实力是绝对不够打洛凭风的，就算上前也只会给顾月时添乱，只能咬了牙忍下来。
　　他恨眼下这个无力的自己，若他没有被巫玄偷袭，一个洛凭风又岂在话下？
　　那头顾月时和洛凭风的战斗已经白热化，战场已经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巫麟见状拎起地上半死不活的池鸿追了出去。
　　顾月时拼上了十分力气，而洛凭风却显然没有出尽全力，尽管战况看似持平，但或许下一秒就会出现逆转，端看洛凭风什么时候收手。
　　明知打不过还是硬上其实不是顾月时以往的风格，可他到底没有泯灭了那点良心，见不得别人受难。
　　池鸿没有做错什么，至少在顾月时看来，他不该被人这么侮辱欺凌，倘若今天不能将他带走，恐怕他后半生就都会受尽折磨，无人能帮。
　　洛凭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决心，忽然抬眼扬唇一笑，说不尽的诡异。
　　“外界都传顾真人冷血无情，想不到竟会为了旁人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你真的对他有情？”
　　顾月时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不屑回道：“别用你的肮脏想法看人，老子只是看你不爽。”
　　他右手持剑单手结印幻化出六把飞剑，想要与洛凭风死战到底。
　　可是洛凭风却不打算与他纠缠，甩出自己的佩剑出去一一化解飞剑，而后飞身推开数丈之远，落在假山上冷冷看着顾月时。
　　下一刻，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许多平沭府的弟子，将这里团团围住，一张覆天网落下，将始料不及的顾月时困在其中不得动弹。
　　覆天网本就是用来对付金丹修士的法器，顾月时被困在网中，越是挣扎就越无法挣脱，最后会被生生勒死。
　　巫麟大怒，也顾不上顾月时的警告，提着自己的长刀就要上前跟洛凭风拼命。
　　“回去！”
　　顾月时厉声喝道，“不准过来！”
　　“顾月时！”巫麟神情都冷了，“你闭嘴！”
　　他把目光转移到洛凭风身上，周身隐隐向外冒着黑气，眼中血红一片，已是狂化前兆。
　　要是在这个地方暴露身份，巫麟必死无疑。
　　池鸿脑子转得飞快，他本来一直在地上坐着无人注意，所以当他猛地跳起撞向巫麟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防备。
　　巫麟魔化还未完成就被打断，止住了外泄的魔气。
　　池鸿故意把他挡在身后，死死地瞪着假山上云淡风轻观望的洛凭风，咬牙说道：“师兄……你把那些人撤了，放过他们。”
　　洛凭风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池鸿宛如看一个三岁孩童般温柔，说出的话却冷若冰霜：“放了他们？”
　　“你知道的，我想听得不是这些。”
　　池鸿于是干脆的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他磕了三个头，力气大到在网中的顾月时都听到了地砖上传来的声响。
　　“师兄，我什么都答应你。”池鸿抬起头，脸上没有一点往日神采，淡淡的说：“我向你保证，绝不再忤逆半分。”
　　洛凭风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踱步到他身前，眼神始终盯在池鸿身上，笑道：“你还是没明白，眼下……你并没有同我谈条件的筹码。”
　　他轻叹一声，又道：“那顾月时留着始终是个隐患，我不能放心来日他不会再生事。”
　　“他不会。”池鸿双拳握紧抬眼回看洛凭风，尽管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记忆中从来游刃有余温和从容的大师兄会变得这般面目全非，可他不能亲眼见着顾月时折在这里。
　　早知洛凭风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让顾月时冒这个险的。
　　“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死在你面前。”池鸿努力稳住自己心思，威胁着说：“你大可以不信，或者继续把我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
　　“反正我们能活很久很久，未来的事也说不准，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对不对？”
　　洛凭风脸上的笑终于敛了下去，大概是被池鸿激怒了。
　　“你放了他们，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池鸿努力忽视洛凭风冷下来的脸色，克制着想要逃跑的冲动，掐着手心冷静道：“要一个百依百顺的人总比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强，是不是？”
　　“你！”
　　洛凭风抬手想打下去，可看着池鸿那张毅然决然的脸，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最终，他似是认输了，冷声道：“放了他们！”
　　顾月时重获自由，巫麟赶紧上去扶他起来，“师尊，你没事吧？”
　　“没事。”
　　虽然打了一架，但顾月时到底没有受什么重伤，他看向池鸿刚要开口说话，就听池鸿说：“顾月时，你走吧。”
　　“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池鸿就生硬打断了他，“快点！”
　　顾月时看了看他，又看向洛凭风，心有不甘。
　　“他让你走，难道真人还要留下吗？”洛凭风笑道，“虽然很想留真人喝喜酒，不过想来你也是没心情的。”
　　池鸿又转头对洛凭风说：“我送送他。”
　　许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洛凭风心情很好，大方的说：“去吧。”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顾月时，眼中满含恶意，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顾真人，我看在小鸿的面上奉劝你一句。”
　　“你还是早些回家看看，也许就没心思管旁人的事了。”
　　而后他潇洒拂袖而去。
　　池鸿扯了扯嘴角，一张脸上青青紫紫满是伤痕，他本来试图笑一笑缓解压抑的气氛，可因为伤势太重，到底没能笑出来。
　　顾月时心里难受，低头半晌道：“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
　　听他这么说，池鸿赶紧摆手，故作轻快的说：“哎呀你干嘛这么说，明明是我对不起你。”
　　“其实他以前……没这么变|态。”池鸿惆怅的说，“是我连累了你。”
　　顾月时沉默片刻，握着巫麟的手对他又道：“虽然这次输了，但我不会一直输。”
　　“总有一天，我可以把你带出去。”
　　若说以前顾月时对池鸿顶多存了几分同乡的情谊，可在池鸿跪在洛凭风面前甘愿被缚为他求情后，他在心底就把他彻底当成了朋友。
　　池鸿眼眶发热，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揉眼睛，忽然绷不住哽咽了。
　　“顾月时，谢谢你，能认识你真好。”
　　“穿来这么多年，又轮回了不知多少辈子，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只有你对我是真的好。”
　　“以后……以后你就当我死了吧。”
　　他说着眼泪就落在衣襟上，哭得有些绝望：“我都不知道洛凭风实力上限在哪，你有巫麟要照顾，还有那么一大家子需要你，不能跟他拼命。”
　　“你快走吧，免得他突然又抽风后悔。”
　　他边擦着眼泪边推顾月时，催着让他离开。
　　顾月时见他这样心中更难受，可是再不走或许就真的走不了了，于是临走前他对池鸿郑重的说：“我向你保证。”
　　“不管是多少年，哪怕终其一生我都无法超越洛凭风，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池鸿在门内哭得更大声了。


第54章 灭门
　　等跨过那一道天堑，顾月时自信绝对可以和洛凭风再战，到时局面绝对不会再像这次一样狼狈而逃。
　　巫麟默小声说道：“师尊，我以后也会好好修炼的。”
　　顾月时点头，方才阴郁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我们师徒一起努力。”
　　巫麟看他释怀，也跟着心情好起来，忙不迭的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顾月时想起前天杳杳期盼又有些失落的小脸，回道：“走吧。”
　　他们御剑北走，一直到半山腰才降落。因为雾苍山上有结界，就算本门弟子也不能御剑闯入，只能徒步前行，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个规矩，可是没走几步顾月时就觉察出不对劲。
　　结界……好像消失了。
　　他心头没来由的一跳，直觉隐隐的不好。
　　雾苍山结界是初代师祖当年布下的，归一清净发的修炼对环境要求苛刻，决不能被外人打扰，所以历代掌门从没有撤下结界的前例，裴元心无缘无故不可能擅自动了祖训。
　　巫麟抬头，鼻子耸动两下，皱眉道：“血的味道……”
　　雾苍山常年覆雪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山上又没什么活物，所以从来没有难闻刺鼻的气味，可现在哪怕是在半山腰，顾月时也能闻到极浅的血腥味。
　　一定是出事了。
　　顾月时顾不得巫麟一路飞奔前行，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巫麟不敢耽搁，跟在后头追。
　　越是往山上跑，那股血腥味就越浓郁，顾月时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急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跑到点星宗大门，他的脚刚跨进内院的门就顿住了。
　　过年时大家一起堆的雪人还矗立在院子里，但白色的雪人如今被鲜血染得通红，脑袋也歪在一边，脸上还咧着一个惊悚可怖的笑。
　　顾月时向前走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跪下。
　　他看到雪人脚旁趴着一个女孩。
　　她身上还穿着新年尚未来得及脱下的新衣，红得鲜艳夺目，和身下流出来的血混为一色，明亮夺目，刺得人眼睛疼。
　　顾月时跌跌撞撞跑到她身边，颤抖着手将女孩的身体翻转过来，好看清她的脸。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的，因为女孩的脸早被利器所伤，来人不知什么深仇大恨，下手的时候没有半分留情，一刀一刀将原本清丽秀美的脸蛋毁掉，叫人认不出是谁。
　　如果不是自己一手养大，顾月时一定认不出这就是他疼了十年当女儿一样宠爱的辛杳。
　　“杳杳……”
　　顾月时哆嗦着抬手去探她的鼻息，明明身体还留有余温未散，可她的鼻间却没了呼吸，说明死亡时间并不长。
　　他一声声低唤辛杳都没有回应，纵然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永远失去了眼中动人的光亮。
　　巫麟追随他进来，他的目力比顾月时更好，将内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院子里血腥味冲天，哪怕嗜杀如他一时也无法适应，恍惚连咽下去的口水都带着血味。
　　他看向倒在栏杆旁的少年，伏珂死的时候还维持着拿剑的动作，像是跟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因此死了也不肯松开剑。
　　“顾月时……”巫麟移开目光，小声喊着他。
　　顾月时浑身一颤，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松开抱着辛杳的手疯了一样的往里跑，然后在台阶上见到了牧云巳。
　　在他的印记里二师兄一直都是最可靠沉稳的，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他一直以为二师兄会永远这么沉默强大。
　　可牧云巳此时跪在台阶中央，右手被人砍断，身上插了三把剑。
　　顾月时甚至能想象的出来，那群疯狗围攻了他，生生靠着车轮战耗死了牧云巳，又因为报复愤而砍掉他使剑的那只手。
　　顾月时想喊他，可一大口鲜血先吐了出来。
　　身体摇摇欲坠要倒下，他及时用剑勉强支撑住，一步一跌上前，终于将牧云巳抱在怀中。
　　牧云巳双眼紧闭面色青灰无知无觉，再也不会睁开眼，用温柔带着关切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他，像兄长一样包容自己。
　　也许是已经有了杳杳和阿珂的铺垫，顾月时吐了一口血后反而冷静接受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胸中有一股气血在翻腾，可顾月时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去，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顾月时将他的尸体轻轻放到一旁的青竹林，而后提剑缓慢而坚定的继续向前。
　　以前顾月时总嫌雾苍山太小，上上下下也就那么点路，寒酸的不像一派之宗。可现在他又觉得这条路实在太长了，以至于他恍惚以为自己永远走不到尽头。
　　巫麟此时终于走到辛杳身前，弯腰低头看她。
　　魔族天性无情，在来到顾月时身边之前，巫麟也是一直这么以为的。可当他亲眼看到辛杳和伏珂惨死的尸体时，他竟觉得胸腔难受至极，眼睛也不舒服。
　　他还记着辛杳活着时的样貌，记得她眼里的光彩，记得她摇头晃脑的纠正自己是师姑的执着。
　　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头忽然就不在了？
　　巫麟慢慢蹲下满身搜刮，终于找到了怀里的最后一颗松子糖，那是辛杳的最爱。
　　他把糖塞到辛杳手中，替她握拢还未凉透僵硬的手。
　　而后又轻轻地，轻轻地，替她把睁大的眼睛阖上。
　　巫麟很茫然。
　　顾月时此时终于找到了裴元心的院子，可他在门口却停住了脚步，害怕进入。
　　万一看到的又是尸体，他该怎么办？
　　此时，从屋里传来裴元心的声音。
　　“是……月时吗？”
　　顾月时浑身一颤猛地抬脚推门而入，在窗前找到了他。
　　裴元心静坐在窗下，阳光从大开的窗子里透进来，照得满屋子亮堂堂的。
　　可看到她后，顾月时浑身被冻透了。
　　裴元心脸色惨白双手无力垂在身侧，自胸腔往下被人开了个大口子，来人不知在他身体里翻找了什么拿走，将内脏肠子凌乱的拖了一地，鲜血淋漓令人作呕。
　　许是见到顾月时几乎崩溃的表情，裴元心试图安慰他，轻轻的笑着说：“月时……”
　　“过来。”
　　“我、我看看你……”
　　顾月时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听到裴元心叫他，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裴元心想抬手摸摸他，可惜实在伤得太重只能放弃。良久，他才有气无力的问：“阿巳他们……还活着吗？”
　　顾月时没有回答。
　　裴元心咳了一声，鲜血吐了一地，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顾月时奇迹般的彻底平静下来，他抬手用干净的袖子给裴元心擦掉嘴边喷出来的血，又将他掉落出来的内脏毫无章法的粗暴塞回去，掌心覆在胸前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灵力，徒劳的挽留他的性命。
　　“裴元心摇头，低声道：“没用了……”
　　顾月时充耳不闻，继续给他输送灵力，冷静地问：“是不是他？”
　　虽然他根本没提那人的名字，但裴元心知道他说得是谁。
　　他抖着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是我的错……”
　　“我想不到他竟狠绝到如此地步……”
　　赤蛇族在世间消失了几百年，因此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可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没灭族的时候，赤蛇胆就已经是人人觊觎的宝贝，更有人将它视作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虽然那根本就是谣言，无论是顾月时亦或是裴元心自己都没把这个传说当真，可显然有人当真了。
　　裴元心倚在窗下，哭得声嘶力竭：“是我的错……”
　　他每说一句话，身上就会流出更多的血，顾月时止不住那些血，忍不住愤怒的吼道：“闭嘴！”
　　可是裴元心不能闭嘴，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有些话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师尊走后，我留岚岚在身边，只是……只是太寂寞了。”
　　顾月时听着他痛哭，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我都知道。”
　　裴元心终于大哭起来，歇斯底里的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
　　所有的话到最后只剩下这三个字，为了阿巳杳杳和阿珂，也为了顾月时。
　　明明顾月时为了宗门这些年活得那般辛苦，可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没得到，裴元心无法不恨自己。
　　顾月时却平静的说：“师兄，你从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我。”
　　“从来没有。”
　　当年如果不是裴元心把他带回来，或许顾月时早就死了。
　　在他心里，裴元心始终是他在这个世上最感激的人，他愿意留守在点星宗也是为了他，他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更何况亲眼看到裴元心一路走来的痛苦，他更不能抽身离去。
　　命运待裴元心一点都不好，总是让他在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
　　裴元心流着泪死死抓住顾月时的手，拼尽全身力气说道：“月时……你走吧。”
　　“不要想着报仇，带着巫麟找个清净的地方过日子。”
　　“永远别回来。”
　　顾月时不答话。
　　裴元心见他不回话，不死心的狠狠抠住他的手，厉声道：“我如今这样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是我对不起杳杳他们，该有的罪责我自己承担！你不要再把这些背在身上……”
　　“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顾月时抬头，似乎是败在了裴元心哀求的目光下，轻声说：“我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裴元心像是得到了保证，紧绷的身体猛然塌了下去。
　　他苦撑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等顾月时回来。
　　他知道顾月时孤身一人难与青霄门抗衡，陆向岚如今今非昔比，他怕顾月时死在青霄门。
　　他已经害了整个师门，决不能再连累顾月时，只有听见他保证不去寻仇的回应，裴元心才能安心去死。
　　宗门已毁，他永无颜面去见师尊，可至少顾月时还活着。
　　裴元心呕出一口血，目光逐渐涣散，耗尽气力终于抬手在顾月时头上轻轻摸了摸，哄孩子似的低声呢喃：
　　“这些年，辛苦你了。”
　　顾月时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最后得一点温暖，可再抬眼裴元心已经闭上了眼睛，无论他怎么努力，渡过去的灵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不得不接受裴元心已死这件事。
　　点星宗最后一盏灯灭了。
　　望着裴元心紧闭的双眼，顾月时忽然笑了。
　　“裴元心，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
　　“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宗门第一反骨啊……”


第55章 分道扬镳
　　对，就是平静。
　　巫麟原本以为顾月时那么在乎宗门师兄妹，尤其辛杳还是他最疼爱的人，却死得那么惨，他一定会崩溃发疯的，而他已经做好了要帮他报仇的准备。
　　但奇怪的是顾月时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他冷静地像是一个外人，甚至一滴泪都没有流，比平时看起来还要从容，仿佛被灭门这事在他心里微不足道。
　　巫麟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到这不正常，他隐隐的觉得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真切的感受到了深沉的恐惧。
　　“师、师尊……”巫麟磕磕巴巴的跟在顾月时身后，话都说不利索了，见他不理自己，又说：“顾、顾月时，你别这样……”
　　顾月时停下脚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铁锹丢给巫麟，頭也不抬的说：“挖坑。”
　　“啊……好的好的。”巫麟不敢不听话，别说顾月时现在让他挖坑，就是挖他的头都可以。
　　他们在后山找了一块清静空旷的地方埋头动土，巫麟无意间抬眼瞥到自己新收的宠物坐骑，微微的呆愣了一刻。双头鹰的尸体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腿僵直伸得老长，那群人竟然连只鸟都没放过。
　　巫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了很久。
　　天上又开始下雪，顾月时满身被落雪覆盖，头发都白了不少。他恍若未觉，低头继续忙碌，铁锹因为长时间工作从中间断裂开，他索性也就顺手丢了铁锹，解了自己的佩剑继续挖。
　　师徒俩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挖好一个巨大的深坑，然后顾月时依次把牧云巳，裴元心，辛杳和伏珂的尸体放进去摆好。
　　巫麟安静的站在坑洞上直直往下看，喉咙有些紧。
　　魔生第一次，他意识到了“死亡”的真正含义。
　　可是当年他的老爹魔魂消散之时，巫麟作为儿子却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死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和以往被他斩于炽焰刀下的魔没什么不同。
　　魔族人的世界观里，没有“死亡”的概念，只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顺应法则。
　　现在巫麟却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掉下来了，他终于体会到了因为别人死去而产生的难过心情，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顾月时轻轻地把辛杳的头摆正，抬手依依不舍的在她脸上抚摸，尽管那张脸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他已然觉得仍旧和活着一样美好。
　　过了一会儿他跳出坑底，和巫麟并肩往下凝望了许久，轻声说：“盖上吧。”
　　于是他们又原封不动的把挖出来的土填上，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把那一处覆盖如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做完这一切，顾月时马不停蹄的又拿了扫帚在庭院内扫地。就在这时，山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巫麟一马当先护在顾月时身前，凶狠的瞪着门口子，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没想到竟是温玉。
　　温玉面色焦急，身后还带着几个徒弟，看到巫麟和顾月时完好无损后微微松了口气，带着歉意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羽霞派离点星宗不远，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全然不知。事实上，在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温玉就坐不住了，一刻不敢耽误带上门内弟子前去支援，虽然羽霞派与青霄门的地位也不能相提并论，可他不能见死不救。
　　岂料他们才刚下山就遇上了青霄门的人，温玉亲眼看到陆向岚和纯雅走在一处，纯雅的衣裙上还沾着血，而陆向岚则一言不发。
　　那一刻温玉心下明了，陆向岚已然背叛了裴元心。
　　他知道雾苍山上的结界是最好的保护伞，外人是不可能闯进去的，可如今青霄门的人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如果没有陆向岚的带路是绝无可能的。
　　温玉不可能放他们离去，不顾弟子阻拦上前试图阻止他们离开。可是他们的人太多了，青霄门本就对吃蛇胆势在必得，带的也都是精锐，温玉又怎能与他们抗衡。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门派要守护，就更不能贸然拼命。
　　顾月时听着温玉满含愧疚的道歉，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的说：“温掌门，我不怪你。”
　　自己的门内弟子引狼入室，难道他三观歪到还要去怪一个无关的好心人？
　　温玉也很难过，他不忍看着顾月时师徒俩孤苦无依，便又说：“点星宗已然……已然如此了，你们要不要去我那里暂歇片刻，从长计议？”
　　巫麟刚想张口拒绝，顾月时同意了。
　　“好。”
　　在跟着温玉离开前，顾月时回头站在山门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好像要把这里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到了羽霞派后，温玉严厉的吩咐不许任何弟子打扰，并且将他们安置在一个清幽的小院子里，还向他们保证这里绝不会有危险。
　　“温掌门，多谢。”顾月时诚恳的对他道谢。
　　温玉欲言又止，不觉哽咽：“顾兄，我知你心中悲痛，但事情已经发生，你要多珍重。”
　　“毕竟，你还有个徒弟要顾着。”
　　顾月时眼珠动了动，像是被他的话打动了，“我知道。”
　　温玉和裴元心也算关系很好的朋友，更是看着顾月时长大，点星宗被灭门，他心里也不好过，抬手擦去眼角的泪，他又说：“青霄门犯下这等罪孽，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明日，我亲自去联合其他仙门宗派，将他们的罪行揭露，让他们身败名裂！”
　　顾月时平静无波的看着温玉，缓缓摇头道：“事到如今，温掌门难道还以为会有人信吗？”
　　温玉一愣。
　　“修真界门派诸多，点星宗不过是其中最寒酸不起眼的一个。和青霄门比起来，点星宗连根草都算不上。”
　　“八大世家互有联结，难道指望他们为了一个小宗门去为难自己的同盟？”
　　顾月时冷笑，“更何况，裴元心的妖族身份就足以让我们翻不了身。”
　　“对那些正义之士来说，陆向岚这是大义灭亲，青霄门行得是正义之道，害人妖族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你知道真相，谁会信呢？”
　　温玉呆愣许久，他想反驳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吐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顾灡峊月时说的是事实。
　　无论是人间还是修真界，终究脱离不开人际关系，青霄门作恶多端，可只要一天没倒就还不到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就算他们有心报复，也掀不起风浪。
　　送走失落的温玉，顾月时关上门，回身就看见巫麟正在看着自己。
　　他抬手向他招招，“麟儿，过来。”
　　巫麟连忙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顾月时，你还有我。”
　　“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顾月时轻轻地应了一声，抬手缓缓地拥住他。师徒俩就这么默默地互相依偎着到半夜，巫麟并不想睡觉，可不知为什么眼皮越来越沉重，像有人强迫他入睡。
　　巫麟不敢闭眼，勉强跟睡意争斗，怕第二天一醒来顾月时就跑了。
　　黑暗中，顾月时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像是在一片云雾缭绕的远处同他说话。
　　“巫麟。”
　　“嗯？”巫麟费劲的睁开眼懒懒的应了一声。
　　顾月时摸着他的头，继续说：“我要走了。”
　　巫麟警铃大作，想开口质问，又睁不开眼，急得冷汗直流，嘴都张不开。
　　顾月时自顾自地又道：“本来当初我就没想收徒，现在看来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以后你还回你的魔界，做个快活的小魔王，然后找你哥好好谈谈，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想他总能容你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我你就别管了。我是点星宗正经的弟子，身上背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我的师兄师妹被人残忍杀害，我如果不能亲手给他们报仇，恐怕这辈子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无论如何，我此生已毁，你跟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以后……咱们各奔东西。”
　　顾月时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半点停顿，宛若在心里已经把这些话来回演练了无数遍。
　　“我们师徒一场，我不曾亏待你，你也未曾背叛我，好聚好散。”
　　巫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他努力睁眼吼道：“顾月时！”
　　“你敢！！？？？”
　　顾月时起身将他的身体放平，和以前一样替他盖好被子，背对着他站在门边久久没有回头，良久才轻声又道：
　　“巫麟，好好睡一觉。”
　　“等你过几天再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好好活着。”
　　说完顾月时不再管巫麟，推开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巫麟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手脚并用狼狈的费劲的爬起，可刚从床上翻身下去就动弹不得。顾月时颇通医术，说让他睡几天，一分一秒都不会少。
　　“顾月时……”
　　巫麟呢喃着唤着他的名字，渐渐地陷入黑暗。


第56章 复仇
　　其二，就是老门主应诺要将自己的独女嫁给为他寻药的恩人，以作报答。
　　传言那恩人虽非出身名门，可也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而且资质天赋极佳，来日必成大器，如今攀上青霄门独女，将来还要继承青霄门，不知惹了多少人羡慕嫉妒。虽然纯雅名声在外，可娶了她的好处是实打实的，谁能抵抗得住权力的诱惑？
　　那些在老门主病危期间着急踩青霄门的人此时也不敢再出来说话了，重新夹起尾巴做人。因为有人听说老门主病好后雷厉风行对内门大清洗了一波，许多原本被器重的弟子被废了修为赶了出去。毕竟他们在青霄门危难的时候不仅没有担负起撑住门楣的重任，还互相厮斗欺辱纯雅，于是门主一怒之下把他们全都赶走。
　　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在给新女婿铺路，这个幸运的小子是妥妥的要上位了。
　　顾月时一身白衣隐于茶楼默默地听着那些人高声谈论，随手给自己又倒了杯茶。
　　成亲？
　　呵呵，陆向岚也得要有那个命才行。
　　他把茶当酒喝，干掉一壶后掏出身上仅剩的灵石放到桌上，紧接着从窗户翻了下去，一身白衣蹁跹很快就走远了。
　　————
　　两天后。
　　今天的青霄门热闹非常，老门主嫁女得排场十分盛大，清晨他们就开山迎客，前来恭贺道喜的人站得满山都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讨个好彩头，想着在新门主面前混个脸熟，往后也好走动。
　　陆向岚一身喜服在门口迎客，他身姿挺拔芝兰玉树面容秀美，浑身洋溢着新郎官的志得意满，对所有来人应付得当不卑不亢，谁见了不夸一句年少英才。
　　外头热热闹闹，而女眷们都聚集在新娘子的院子里，大家说说笑笑的等新娘出来，高声谈论着姑爷真是好福气，奉承阿谀之声不绝于耳。
　　和众人的喜气不同，纯雅的闺房内却十分冷清，她身边没有留下任何服侍的婢女，只身一人独坐梳妆镜前发呆。
　　镜中的女人很美，凤冠霞帔朱唇桃腮，面上是隆重妆点后的艳色，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到比她还美的新娘了。
　　﻿
　　纯雅对着镜子试图弯唇一笑，可无论怎么摆弄都无法露出一个真心喜悦的笑容。
　　山下正在迎接宾客的男人就是她未来道侣，是过了明面的所谓夫君，她听得见那些女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陆向岚仪表堂堂，心头却在冷笑。
　　陆向岚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令人不齿的下|贱货色，如果不是父亲的命令，她是正眼都不想瞧他一下。
　　纯雅抬手在自己美丽精致的脸上轻抚，眼中一片苦涩。
　　到头来，她最想得到的东西，一直都没得到。
　　恍惚间，纯雅好像看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她眉头轻皱刚要叱骂婢女无礼，可定睛一瞧，镜中之人好像顾月时。
　　纯雅猛地回头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的的确确是他。
　　“顾……”她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可站起身后脸上的笑随之又僵了下去。
　　她没忘记自己都干了什么。
　　顾月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纯雅的卧室，外头的那些女人竟然没有一个察觉。他进来后就这么安静的站着，一句话都没说，冷冷的盯着纯雅看。
　　纯雅当然不可能以为他是来道喜的，她比谁都清楚顾月时有多想杀她。但她没有出声喊人进来，反而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像是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故意露出一个笑，明知故问道：“顾真人也是来喝喜酒的吗？”
　　顾月时向来是不怎么懂女人的，他不明白死到临头了，这女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装得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缓缓从腰间抽剑，冷冷的说：“在下并不想喝喜酒。”
　　“仙子欠我良多，我是来索命的。”
　　纯雅好像没看到他手中长剑，反而做作的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掩唇轻笑，不剩娇羞的模样，忽然又双手摊开原地转了一圈，痴痴地问：“顾月时，我好看不好看？”
　　“是不是比辛杳美多了？”
　　顾月时从她嘴里听到杳杳的名字都觉得恶心，他瞬身一剑刺出，长剑贯胸而出，无情的把纯雅捅了个对穿。
　　纯雅生生的受了这一剑，一声都没吭，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她抬手握住剑柄，仰头继续看着顾月时，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哭花了新娘妆。
　　“我只是不懂，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黄毛丫头？”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博取你的怜爱？我把她的脸划花，这样你总不会还喜欢了吧！”
　　顾月时愤怒的握着剑往她的胸口送了几寸，如愿看到纯雅脸上闪过剧痛的神色。
　　他冷声道：“就算她毁容也比你美千万倍。”
　　“我的杳杳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
　　这句话成功刺激到了纯雅，她有些发疯的红着眼睛冲他嘶吼：“你骗人！”
　　她的吼声招来了外面的婢女，听着外头的敲门声，纯雅扭过头骂道：“滚！”
　　婢女吓得大气不敢出，再也不敢前来打扰。
　　屋里，顾月时盯着纯雅的脸，无比悔恨的说：“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如果不是他圣母病发作，把这头狼救下来，裴元心他们根本不会死，点星宗也不会灭门。
　　纯雅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满脸狰狞扭曲，再看不出一点点美丽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报复顾月时的无情，她刻薄的说道：
　　“那天……我去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说陆向岚背叛了你。他早就与我勾结，还告诉我爹裴元心的身份秘密，要取他蛇胆来治病，为的就是荣华富贵。”
　　“我恶心他这种小人，本来……本来是想告诉你的。”
　　她恶狠狠地盯着顾月时，继续道：“我当时想着，只要你但凡说一句是有点喜欢我的，我就什么都不要了。”
　　“权力，名声，地位，甚至是我爹的命，哪怕做妾我也愿意。可你绝情至此，一分机会都不给我。”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真相？”
　　说到这里，纯雅宛若疯子般笑起来：“怎么样，痛失所爱的感觉如何？”
　　“你知道吗，我杀那小丫头的时候，她怕得一直哭，还喊着求你去救她呢！”
　　顾月时失去了理智，拔剑出来又刺了过去，两眼通红，被她的话激到疯魔。
　　纯雅吐出一大口血，笑得更猖狂：“凭什么我只能嫁给陆向岚那种人，而你却能跟她过得快活。”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辛杳也回不来！”
　　顾月时强迫自己冷静，不要被她激怒一剑杀了她，他拔出剑冷眼看着纯雅倒下，平静了片刻后点头说道：“我的确会杀你，但……绝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你对杳杳所做的一切，我会如数奉还。”
　　在纯雅惊恐的目光中，顾月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而后面无表情的蹲下，明晃晃的匕首闪着寒锋逐渐靠近纯雅的脸。
　　此时的顾月时满脑子都是杳杳死时的惨状，他恶意的笑着说：“我会一点一点的划花你的脸，然后将皮剥下来拿出去示众。”
　　“你很在乎这张脸是不是？”
　　纯雅不怕死，可顾月时说让她毁容的话却让她害怕，当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匕首，忍不住失声尖叫。
　　可惜她的嗓子被顾月时死死掐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
　　前厅的宾客到齐了，礼官连喊了三次“吉时已到”，可就是迟迟不见新娘出来，在座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着怎么回事。
　　上首处的老门主大病初愈，身子却越显硬朗，他忙起身道：“诸位莫急，我那女儿该是害羞了，老夫这就去催她。”
　　众人忙笑嚷着再等等，给足了老门主面子，老门主疼爱女儿，到底还是亲自带了人去叫她出来。
　　陆向岚一个人站在堂下，脸上笑意不变，让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骚乱，夹杂着几声尖叫，好似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在座的宾客又开始交头接耳，忽见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手持长剑一身煞气，剑尖上不停滴着血，随着他的行动洒了一路，他的衣服沾了太多人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陆向岚回身看去，脸色倏得一变。
　　顾月时踱步到他面前，眼神冰冷嘴角带笑，慢悠悠的道：“师侄成亲，怎么也不知会师叔一声？”
　　“攀上这样好的亲事，怎的还如此生疏，与我客气什么？”
　　他抬手随意的丢了一样东西到他脚边，又说：“你新婚在即，师叔没什么贵重礼物，这算是一点心意。”
　　陆向岚下意识低头，脚边赫然是纯雅的脸。
　　准确说，是纯雅脸上剥下来的人皮。
　　陆向岚捂着嘴后退两步，干呕了几下。
　　宾客们都吓坏了，他们只是来吃喜酒的，怎么还杀起人来了？
　　于是大家一哄而散，跑出去后才发现外面全是血，青霄门上下被人屠了个一干二净，放眼望去全是尸体。
　　顾月时抬头，宛如一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对着陆向岚森然一笑。
　　“师侄，我送你的贺礼还喜欢吗？”
　　陆向岚脸色惨白。


第57章 陆向岚的结局
　　就像裴元心说的那样，整个宗门其实只有顾月时才最有资格成仙，在师兄妹心里，他也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顾月时一直对这样的评价不置可否，至少现在他觉着自己和“善良温柔”完全不搭边。
　　从纯雅房间一路走来，顾月时几乎见人就杀，不分善恶。哪怕对方也许只是一个无辜的仆从，根本没有参与点星宗灭门，他一个也不放过。
　　青霄门灭他全家，他不过是还彼之身。
　　大厅里的宾客们瞬间跑得一干二净，很快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眼看顾月时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向岚一反常态的镇定，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恐惧，仿佛胸有成竹。
　　“怎么不说话了？”顾月时冷眼看他，“哑巴了？”
　　陆向岚缓缓抬头，目光直视着顾月时。这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不假辞色的看他，没了以往的怯懦卑微，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
　　“师叔要我说什么？”
　　“难道……指的是点星宗灭门的事，还是裴元心？”
　　顾月时没想到陆向岚会如此淡定从容的说出裴元心的名字。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一直都讨厌他，肯容他在山上待着也是顾及裴元心的心情，可他从来没想到他能坏成这样。
　　即便到了现在，顾月时也不怪裴元心，只恨自己当年不够心狠，没能早点看破这白眼狼的真面目，将他除之后快。
　　陆向岚轻笑，听了顾月时的话后并没生气，他似是遗憾的叹气道：“可惜师叔还是心太软。”
　　“就算你杀了纯雅又如何？我依旧会是青霄门的下一任当家。”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为了自己前程费心了一次，有什么过错呢？”
　　“本来我的确没想把整个宗门的人都拖下水，毕竟我的目的就只是一个赤蛇胆而已。谁叫裴元心一直不肯下山，我只好狠下心肠。”
　　“师祖死后，他活得像个废物，故步自封，我怎么甘心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就这么跟着他？”
　　说到这里，陆向岚微微歪头，有些不解：“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都说平沭府的洛凭风手段狠辣，他没杀你我可真是意外。”
　　他每说一句，顾月时的心火就多了一分。
　　没有立即杀他并不是因为顾月时心软糊涂，只是他要弄清楚陆向岚到底还隐瞒了什么，然后再将他千刀万剐。
　　“你要前程大可自行离去。”顾月时冷声说道，“裴元心不会强留。”
　　陆向岚嗤笑：“师叔果真不通人情。点星宗虽然给不了我权利地位，但就算要走，我也要筹划好，然后风风光光的离开。”
　　“要怪就怪裴元心太不谨慎，对我不设防，我还要多谢他呢。”
　　“现如今我不仅是青霄门的金龟婿，更是老门主的义子，这份荣耀不比做裴元心的狗强？”
　　顾月时再也听不下去了，陆向岚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鬼，连人都算不上，多听他说一句都恶心。
　　他抬剑挥去，每一招都是欲置他于死地的狠绝。
　　陆向岚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与他过了几个来回，竟也没有落下风。
　　往日他知道顾月时对自己不喜，故而总是畏手畏脚不敢在他面前多言，还故意隐藏实力，以为这样他就会对自己警戒心减弱。
　　他自认为根骨绝佳，其实心里并不把顾月时放在眼里，以为他其实名不副实，不过就是个花架子唬人而已。
　　但真的跟顾月时对上的时候，陆向岚才渐渐发觉是他太自傲了。
　　顾月时绝不是纸老虎，他修为虽是金丹，但灵气气场全开，就算对上同期修士也能轻易将之斩落，更何况陆向岚才刚刚勉强突破金丹，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眼看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陆向岚情急之下无论使出什么招数都能被顾月时一朝化解，心里暗道不妙。
　　不过想想也是，他一身所有都是裴元心教的，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顾月时。
　　就在顾月时即将一剑刺过来的时候，陆向岚忽然有说话了。
　　“师叔难道就不好奇，当年师祖陨落的真相吗？”
　　顾月时的剑应声而停。
　　陆向岚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他要的就是拖延时间，只要等到老门主发现纯雅惨死，他就得救了。
　　见他话里有话，顾月时脑中灵光一闪，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陆向岚笑道，“师叔也太看得起我了，难道你以为当时只是筑基的我能杀得了即将化神飞升的师祖？”
　　顾月时本来确实不信，但他一直怀疑师尊陨落的原因，如今陆向岚为求自保，也许真能说出什么来。
　　“师祖当真惊才绝艳，他是我在这世上最憧憬的人。可惜即便是他，也逃不开儿女情长，终究成不了大器。”陆向岚半真半假的叹气，“眼看着就要渡劫飞升，他却迟迟不走，谁看不出他是为了裴元心？”
　　“好在他们两个都是绝世傻子，不然如果他们两人心意相通，还有我什么事？”陆向岚似笑非笑，“师叔你知道的，我出身卑微无依无靠，好容易被裴元心带上山来，如果不给自己寻一个靠山，该怎么活下去呢？”
　　“所以师祖必须死。”
　　顾月时被他的笑激得浑身发冷。
　　陆向岚这种人可能就是所谓的“天生反社会人格”。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爱过裴元心，一直在利用他。
　　当年裴元心把他带回来后便一直当亲传弟子教导，可陆向岚却并不满足，他怕裴元心和青阳互通心意后会一起闭关，这样便无人再教他修炼，他就又成了人人可踩的奴仆。
　　为了让裴元心一心一意扑在自己身上，还是少年的他便开始了谋划。
　　他深知以自己的实力是绝不可能伤得了青阳的，可只要是人就有可以对付的弱点，青阳的弱点就是裴元心。
　　鹤光洞那一晚，裴元心一时冲动之下终于告白，青阳虽不懂情爱，却也隐约察觉自己对这个徒弟的不同。只是告白来得太突然，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让裴元心先回去，他好独处冷静想想。
　　其实他们两人的事大家都看得明白，连陆向岚都知道青阳心里是有裴元心的，只有当事人浑然不觉。
　　一个懵懂，一个怯懦，所以才蹉跎这么多年。
　　“我等裴元心离开后也去找过师祖。”陆向岚悠闲地说，“师祖修为奇高，可惜实在不懂人心。”
　　“我不过就是言语稍微刺激了两句，说裴元心与我本来情投意合，如今他却要背弃我选择师祖，我实在情不自禁，求他成全我与裴元心。”
　　说到这里，陆向岚半真半假的又叹气，“就是这种拙劣的谎言，师祖竟然就真的被唬住了。”
　　“他当时自然生气，以为裴元心当真对我始乱终弃。而且他也恼怒不解，为何裴元心一面说着这些年对他的情愫，一面又跟自己的徒儿纠缠不清。”
　　“所以，他打算叫裴元心过去质问，可是我怎么可能让他俩对上呢？”
　　顾月时握紧手中长剑，静待他的下文。
　　“我只是给他稍微下了点药。”陆向岚说得正大光明，“师祖的房间有香炉，而我恰好懂那么一点制香，给他加一些乱人心智的药并不算难。”
　　“他当时已经被我那些话乱了分寸，满心都是要与裴元心对质，竟没察觉我动的手脚。”
　　“你也知道，越是快要成神的时候，就越是不能冲动，所以他因此走火入魔，渡劫时硬生生被雷劈死了。”
　　陆向岚阐述这些的时候万分平静，没有分毫悔过之意。
　　也对，畜生怎么会悔过呢？毕竟他连对他那么悉心照顾的裴元心都能杀。
　　“说完了？”顾月时平静问道。
　　他表现的太过寻常，倒叫陆向岚稀奇：“师叔难道不生气？”
　　“生气？”顾月时学着他的样子轻笑，“等我将你活剐了，再谈生气的事。”
　　但是就在此时，青霄门主到了。
　　陆向岚知晓救星已到，扯了嗓子喊道：“来人啊！救命！”
　　“顾月时疯了！”
　　随着一声如洪钟般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葫芦飞了过来，击歪了顾月时刺过去的剑。
　　顾月时铁了心要杀陆向岚，又怎会任他在自己身边再次溜走。回身一掌粉碎葫芦，紧接着单手布阵，将没来得及跑出去的陆向岚困在结界中间。
　　陆向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他：“你不怕死！？”
　　周围全是青霄门的人，他以为顾月时至少会为了自保逃走。
　　顾月时抬手慢悠悠的擦掉剑上的血，从容的说：“你很喜欢玩弄人心，却又不懂人心。”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自私狠毒的，如今我一无所有，你竟还以为我会怕死？”
　　“难道你不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锒砆？”
　　陆向岚拼命撞向结界，向外头的青霄门门主求救，“义父救我！”
　　“不必白费力气。”顾月时冷冷的告诉他，“就算你的好岳父想救你，怕是也心有余力不足。”
　　“我点星宗屹立千年不倒，若没点真本事，能安然到如今？”
　　“此法器乃我门至宝，名唤‘扼煞金罩’，太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圣物，没有我门秘诀，谁都打不开。”
　　“虽只能用一次，但拿来对付你，□□不会怪我。”
　　陆向岚终于开始害怕，绝望的眼睁睁看着顾月时越靠越近，那一剑终于劈了下来。
　　那一天，青霄门众人亲眼见到顾月时是如何淡定的将陆向岚活剐的场景。
　　顾月时是比邪魔还要恐怖的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07 15：11：09~2022-01-08 15：1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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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叛逃
　　“老夫要将他挫骨扬灰！！！”
　　他的吼声震醒了顾月时，他满脸是血缓缓起身，眼神幽幽的落在了老门主身上，喃喃自语道：“是了……”
　　“裴元心的蛇胆还在你的肚子里。”
　　“我应该把它挖出来，然后还给他。”
　　顾月时此时已经神志不大清醒了，隐隐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浑身散发着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息。因此，尽管门主发令要围攻，却没几个人真敢上前。?
　　而他的这几句话让老门主的神色一变，恼羞成怒亲自打了过来。
　　顾月时这些天本就因为灭门之事大受打击，他先杀纯雅，再杀陆向岚，一路更是屠了不知多少青霄门弟子，精力消耗太多，再对上一个元婴老头和数十个人的围攻，慢慢就有些不支了。
　　随着出招的速度逐渐滞后，顾月时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有几次甚至差点就被击中要害。可他像感觉不到疼痛，满脑子都是要同归于尽的念头，甚至不顾身体屡次的发出警告，继续抽取所剩无几的灵力对抗。
　　修炼归一清净的奥义就是“心静”二字，越是沉下心修炼就越能快速进阶。反之，若是修炼者一直处在心绪动荡的情境下极容易走火入魔，最终筋脉寸断灵力枯竭而死。
　　就好像当年的青阳。顾月时明知如此，却还是不肯停手，即便最后他能活着出去，这些年的修为也算是彻底废了。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无论如何绝不放过一个人。
　　眼前被血染得一片通红，顾月时艰难的睁开眼，他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场景，目光仍始终紧盯老门主不放。
　　他要把裴元心的东西从那个肮脏的身体里拿出来，物归原主。
　　意识逐渐混沌，顾月时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他也不在乎。
　　然而一个人的力量终究难敌那么多双手，顾月时满身是伤的倒了下去。
　　他双手颤抖着想要扶剑重新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他感觉到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甚至能听到经脉渐渐断裂的声音。
　　裴元心的东西还没拿回来，他不甘心。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小门小宗出来的人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多人围攻重伤之下还能撑这么久，被他杀死的同期弟子尸体堆了一地，对比之下，清霄门就像个笑话。
　　门主喘着粗气看着顾月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倘若给这个结果足够的时间，来日他必定是修真界一颗明亮的星星。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的事，此人屠了他宗门上下那么多人，如今只想把他碎尸万段。
　　顾月时跪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自己，右手摸到袖中藏匿的符纸打算与他同归于尽之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巫麟。
　　对巫麟，他是愧疚遗憾的。
　　答应了要陪他修炼，帮他报仇，带他踏遍人间山河，这些承诺到底是不能兑现了。
　　他会恨自己狠心食言吧？
　　顾月时恍惚想着。
　　也不知是不是人在濒死状态真的会看到想见之人，他好像看到巫麟了。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他临死前的幻觉。巫麟实实在在的从天而降，重重落地后将他护在了身后。
　　他神情森冷双目赤红，手提长刀犹如修罗神象屹立在顾月时身前，一头张扬的黑发肆意披在身后，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不详气息。
　　他一身杀戮戾气压迫得在场所有人都从心底发凉害怕，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巫麟回头看了一眼，见顾月时浑身是血眼神涣散，心中微颤怒不可遏。
　　“你们找死！”
　　说罢他提刀便砍，往日跟顾月时说过他在魔界杀人如砍菜并不是吹牛，即便现在功力没有完全恢复，可他并不畏惧。
　　从前为了养伤他没必要拼命，眼下为了保护顾月时，巫麟可以将一切置之度外，包括自己的生命
　　顾月时的意识逐渐模糊，可能是感觉到了巫麟在他身边，内心生出了一丝安全感，从目睹灭门以后到现在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散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巫麟急于结束战斗好去查看顾月时的情况，懒得与这些人纠缠干脆化出原型，亮着尖锐的利爪将靠近的人全部撕碎。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年轻一辈，没几个见过这种浑身漆黑，头上长着牛角、麒麟头，乌鸦翅膀，浑身散发着邪气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本能让他们腿软。
　　老门主却认得，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哆嗦着道：“魔、魔物！”
　　他的话音刚落，巫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过来，快到几乎留下残影，须臾间就将他他撕咬成了两半。
　　而随着他临死前高喊的那声“魔物”，在场的其余弟子如梦初醒，也顾不上门主惨死，不要命的撒腿往外逃跑，生怕晚了一步被这可怕的魔物撕碎。
　　巫麟没有恋战，立刻回身将顾月时托起放到背上，张开羽翼飞了出去。
　　他的翅膀完全张开十分巨大，甚至能遮住正午的阳光，地面陡然阴沉了下去，地上的人抬头都看到了那只巨大的怪物，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很快就传出了青霄门被灭门的事，据逃出来的弟子们说亲眼见到了顾月时和魔族勾结，杀害了他们的门主和大小姐。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像被点燃的炮仗炸了开来，除了平沭府没有参与围剿，其余几个世家联合起来发了通缉令，满世界追杀顾月时。
　　在修真界，魔族能引起的恐慌情绪十分巨大，哪怕他们早已消失了一千多年，可余威仍在，他们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巫麟抱着昏迷不醒的顾月时四处躲藏，路上遇上过很多来截杀的修士，有几次他还差点丧命，只能苟延残喘疲东躲西藏。
　　雾苍山是不能回的，那里已经有人蹲守了，羽霞派就更没法去，巫麟知道顾月时肯定不准他连累他们。
　　在绝境之际，还是有人对他们伸出了支援之手。
　　看着眼前这个为他们送来急救药物的女人，巫麟仍有些戒备。
　　林夫人是自己来的，身边没带任何人。她穿着宽大的斗篷从头到裹到脚，小心俯身将药物放在地上，却并不往前在走，隔了几步远对巫麟道：
　　“妾身听说了顾真人的事，但绝不信他是传言中的那种人。”
　　当初在白水洲，她没忘顾月时对自己的帮助，因此在知道他的遭遇后，又听说整个修真界正在通缉他，于是她费了多番心思买通了不少人脉才打听到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毕竟巫麟的身型实在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不暴露踪迹。
　　“他于我有恩，我便不能不管。”林夫人缓缓地道，“可惜妾身并非修士，无法为他多做什么，只能送些药物来权作报答。”
　　巫麟仍然没有放下戒心，他现在谁都不敢信，尽管他记得林夫人，却不会堵她会不会背叛。
　　林夫人知道他的顾虑，而她也不便在这里久留，怕被人发现异样，东西送到就可以了：“妾身这就告辞。”
　　说完她微微福身告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等人走远，巫麟才谨慎的把她留下来的药拿起来。顾月时浑身高热不退，已经这么昏迷了整整五天，无论他怎么喊都没反应，要不是鼻间尚有微弱气息，就跟个死人没两样。
　　即使是巫麟也知道人类浑身高热的状态持续太久很危险，可他不懂医术，也想带他去看病，但是外头满墙都贴着顾月时的画像，他只要一出现就会被人发现。
　　没有药物，不懂医术，巫麟急得不知该怎么办。
　　他翻找了林夫人送来的药物，发现她很贴心的在瓶子外都写了名字，还附上了一张方子，写了每种药的用法，什么药都有。
　　巫麟来不及感激她，慌忙找出几个能治发热的药，掰了几次顾月时的嘴都张不开，他着急的团团转后，脑子总算灵光了一回。
　　变回人形巫麟把药先放进自己嘴里，再低下头再渡给顾月时，这样就不会吐出来了。
　　如此反复了几回，顾月时才吃下药。
　　天上又开始下雨，巫麟怕顾月时被淋湿，张开了翅膀坐在雨中替他遮挡。
　　天边响起几道惊天震响的春雷，雨也越下越大，将这一片小山冲刷的一片泥泞，巫麟在黑夜中死死守着顾月时，想着以后该怎么办。
　　人间是呆不住了，外头的人到处在抓顾月时，而现在的他还没有力量护他。
　　这一夜才过去一半，追兵又到了。
　　巫麟下定决心把顾月时抱在怀里，挣开重重包围后一路向着北方飞去。
　　他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于是，修真界很快就有了新的流言──
　　顾月时屠杀了青霄门后，勾结了魔族叛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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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线希望
　　可是一旦进入枯叶城的结界再想出去就难了，巫麟没空想这些。他急匆匆的抱着顾月时去找巫玄，想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救治，林夫人送来的那些退热药全部吃了也不见效，他很着急。
　　枯叶城的守卫见了他顿时被吓得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二二二二……”
　　“二你个头！”巫麟上去就给他一脚，不耐的问：“巫玄呢？”
　　守卫脸上一阵犹豫，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巫麟看他这德性，又是一脚踹了过去，骂道：“磨磨唧唧的，老子宰了你！”
　　“我自己去见他！”
　　话音刚落他就一阵风似的抱着人直奔巫玄的院子，才刚到门口就扯了嗓子吼：“巫玄！巫玄！？你给我出来！”
　　魔界毕竟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也更适合巫麟生存，他的状态比外头要好，至少维持原貌不用花费太多精力，说话愈发中气十足，仿佛当时狼狈逃走的人不是他。
　　他抱着人在巫玄房里绕了两圈却没找到人，这才发觉不对劲。以巫玄的性子，他是绝无可能容忍自己在他院子里四处撒泼大喊大叫的，肯定早就拎着他的三叉戟把他叉出去了，他都在院里撒野这么久还不见人出来，确实奇怪。
　　就在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懒洋洋的带着些戏谑：“哟，这不是二城主吗？舍得回来了？”
　　巫麟一回头，身后的家伙可不就是姬星火？一见他巫麟就没好气，皱眉道：“巫玄呢？”
　　姬星火闲闲的倚靠在门边，抬手慵懒的拨了拨自己满头银发，一双狭长锐利的凤眼在巫麟怀里的顾月时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个……人？”
　　“废话！”巫麟懒得跟他讲，继续追问：“我问你话呢！巫玄去哪了？”
　　姬星火耸肩，无可奈何的回道：“我怎么知道。”
　　“他那人你也知道，整天阴晴不定的，做什么事也不爱跟人说。自打你出去后他也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连个回信都没有。”
　　巫麟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以他对巫玄的了解，那家伙死都不可能会丢下这么大一个枯叶城跑出去浪，毕竟巫玄一直以一族之长自称，跟个老头子一样，成天嚷嚷着什么责任、安危，魔族兴亡对他来说才是魔生最重要的事。老爹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担负起了枯叶城，没道理忽然说走就走，而且走之前还要偷袭把他打个半死，他明知自己没心思跟他争，图得什么？
　　“算了。”巫麟轻轻地把顾月时轻轻放到巫玄的床榻上，迟疑的问：“你会不会救人？”
　　姬星火一愣，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觉得呢？”
　　魔族讲究生死有命，一群好战分子聚在一起成天不安分的互殴，谁有那功夫研究怎么治病救人，不给治死就不错了。
　　听了他的话，巫麟不高兴了：“废物。”
　　姬星火翻白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懒洋洋的掏了掏耳朵，不客气的回骂：“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去，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巫麟愁眉不展的在在顾月时身边坐下，抓着他低声咕哝着：“顾月时，你可不能死啊……”
　　他鼻子酸了一下，想起被温玉唤醒的时候那种极度恐惧的无助，他知道顾月时肯定是去找青霄门的人报仇了，更知道他是抱了必死决心才会说那样的话赶他走。
　　他为巫麟的安危考虑不想拖累他，却根本不管巫麟是怎么想的，连问都不问一句，擅自就做了决定。
　　巫麟报复性的捏了捏他的脸，泄愤似的说：“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你跟我混在一起，看你还敢不敢扔下我自己走。”
　　说着说着，他终究舍不得的松开手，俯身在顾月时青紫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声道：“顾月时，我真的喜欢你。”
　　“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他把自己的头埋进顾月时胸膛，眼角悄悄地落下一滴泪，心里无限难过。
　　其实他知道自己在顾月时心里的地位远没有师门那些人重要，所以他非常害怕顾月时没有活下去的念头，怕顾月时不要他了。
　　而此时的顾月时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他陷在了美好的梦境中。
　　午后十分，雾苍山上一片寂静，阳光照在庭院的石桌上，顾月时低头缝补自己的内衬，虽然有些陈旧了，可洗洗还能穿，而且反正是穿在里头的，别人也看不见。
　　辛杳托着腮坐在旁边陪他，嘴里不停地嚼着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就像小扇子。
　　“少吃点糖，当心牙疼。”他头也不抬的叮嘱道。
　　辛杳嘟囔着应了一声，软软的撒娇：“我知道啦，就再吃最后一块嘛~”
　　顾月时知道她向来都是最乖巧的，放下针线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那是早上才给她新编得小辫子，配着辛杳的小圆脸，非常可爱元气。
　　一旁的伏珂正在树下专心练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时不时地回头问他：“师兄，这样对不对？”
　　“不错。”顾月时给予了肯定，看了看日头又说：“时辰到了，过来歇着。”
　　伏珂于是放下剑跑来喝了一大口水，辛杳忙给他递了颗糖，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没一会儿就凑到一起头碰头的说悄悄话。
　　顾月时缝好内衬，愁容满面的叹气。
　　妈|的，缝了上头没下头，最后一个裤头还洗坏了，明天必须要下山买两个备用。他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都怪裴元心那个狗。
　　正骂着那个狗东西，裴元心就来了。他一看就是刚起身，伸着懒腰披头散发还光着脚，也不嫌这冰天雪地的冻脚疼。
　　顾月时见他就来气：“吃吃吃，你除了吃就是喝，谁家一宗之主像你这样！？”
　　裴元心浑身没骨头一样靠在树干旁，慢条斯理的说：“世上那么多假正经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顾月时看他这不成器的德性就生气，随手把剪子丢了过去，被牧云巳伸手接住了。
　　“工钱。”牧云巳把放下一袋子灵石，让他数数。
　　顾月时见到钱也不着急骂人，整个宗门只有他的二师兄最靠谱，至于裴元心这货他迟早要打死的。
　　几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牧云巳闭眼在树下打坐静心，裴元心没心没肺的带着杳杳和阿珂玩弹珠游戏，满院子都是阳光的气味。
　　顾月时走到半道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画面太过美好，他有些不舍移开视线，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刺痛。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少了一个人。
　　顾月时拧眉，却又实在想不起少了谁。
　　就在这时，裴元心好像也发现了，疑惑的问：“咱家是不是少人？”
　　辛杳头也不抬，麻溜的用自己的弹珠赢了阿珂的，顺口回道：“少了我的巫麟小师侄呀！”
　　巫麟……
　　顾月时低头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脑子忽然冒出一个人的影子。可是很奇怪，那人一会儿是少年模样，一会儿又是大人的样子，他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
　　等他再抬头，眼前的场景忽然就变了。
　　他脚下踩着的白雪地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鲜血，杳杳腐烂的脸在他面前晃动，裴元心闭着眼睛倒在树下，牧云巳和阿珂一动不动。
　　顾月时错愕，浑身颤抖想上前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恍惚间他看到杳杳睁开眼看着他，呢喃着说：“师兄……救救我……”
　　一会儿又看到裴元心鲜血流了一地，带着歉意的对他说：“月时，对不起。”
　　顾月时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知道眼前的才是真实，刚才的那一点不过就是一场美梦。
　　一旦意识到这是梦境，顾月时就再没办法欺骗自己陷进去了。可是现实中他再也无法触碰他们，因为他们已经被埋在了山里，再也不会出来。
　　直到现在，顾月时到现在才敢放声痛哭，无力的瘫在地上。
　　巫麟在床前守了顾月时两天两夜，挨个把林夫人给的药全都试了一遍，甚至无师自通用冰水给他擦拭身体，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的高温退下。
　　忽然顾月时昏迷中开始哭泣，嘴里模模糊糊的念着什么，他凑过去听得很清楚。
　　杳杳，阿珂，二师兄，大师兄……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个人，巫麟想着该说什么安慰他，忽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麟儿……”
　　巫麟眼角发红，急忙握住他的手喊道：“我在呢！顾月时，我在！”
　　大约是喊了那么多人终于有了回应，顾月时无意识的死死抓住他的手，像是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心底万分后悔自责，要是早知道陆向岚和纯雅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当初就绝不会对这两个人手下留情。
　　顾月时悔痛不已泪流满面，身子陷在泥潭中出不来，渐渐地连巫麟喊他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要是时间能倒流就好了……
　　顾月时无法与自己和解，在绝望中即将陷入彻底的黑暗时，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不知谁的声音。
　　‘我可以回溯时间。’
　　好像有人曾这样跟他说过，但他不记得那人到底是谁。
　　但这句话像是最后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再次点亮了顾月时漆黑一片的心，他浑身颤抖，拼尽全力从泥潭中爬出来，在巫麟的声音中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他要去找池鸿。
　　他还有推倒这一切，重新开始的可能。


第60章 巫玄的去向
　　顾月时盯着顶上陌生的床帏看了许久，眼睛才开始慢慢重新有了焦距，脑子也不那么混沌了。可是重回人间的感觉并不好，他直到此刻冷静下来后才察觉自己浑身剧痛，手都抬不起来。
　　听到巫麟的声音，顾月时吃力的转过头，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紧张兮兮的凑了过来，眼泪汪汪的像条守着主人的可怜大金毛。
　　大金毛……
　　顾月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以巫麟现在的体格，可不就是大金毛吗？
　　见他只顾看着自己不说话，巫麟心下不安以为并没有真的清醒，着急的准备去把姬星火拖过来让他想办法。
　　就在他准备动身时，顾月时开口了：“我不是……让你走吗？”
　　“为什么不听话？”
　　他很想板着脸凶他的，奈何身上的伤太重，才一开了口就剧烈的咳嗽，还顺带着又吐了血，于是气势上就一点都凶不起来了。
　　巫麟轻拍着胸口替他顺气，不服气的嚷嚷：“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走？”
　　“再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不是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带着我的吗？”
　　“你这是……”说着说着，巫麟用自己贫瘠的脑子费劲想了半天，磕磕绊绊的骂道：“你这是说话不算话的乌龟王八！”
　　顾月时气笑了，“你骂谁是王八？”
　　本来好好重逢感人的气氛硬是被这对并不浪漫的师徒搞坏，顾月时也没心思责备他了，事已至此，巫麟已然暴露了身份，他再生气也无事于补。
　　再说自己教出来的混蛋徒弟，不惯着还能怎样。
　　顾月时的确没想到巫麟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当初在羽霞派诀别的时候，他是真的做好了永别的打算的。眼看他眼巴巴的还在盯着自己，一脸生怕他跑了的神情，顾月时终于憋不住笑了。
　　他吃力的抬起虚弱无力的手，在巫麟已不再是少年模样的脸上轻轻的捏了捏，虽然手感不如以前那样肥软，却也更有弹性。
　　“以后……不准不听话。”他并不严厉的轻斥，语气中更多的是对他巫麟的宠爱。
　　巫麟知道他不生气了，点了点头又摇头，固执的回道：“如果你还要抛弃我，那是不行的！”
　　顾月时不雅的翻白眼，自暴自弃的道：“我还能甩得开你？”
　　“你多厉害啊，狗皮膏药似的。”
　　巫麟权当他夸自己，美滋滋的厚着脸皮应下了。
　　可他没有忽略顾月时眼底浓郁化不开的伤痛，小心凑过去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顾月时，你还有我。”
　　“我会永远这样跟着你的。”
　　顾月时想说你个三百岁大龄儿童懂个什么永远，可当他看到巫麟亮晶晶又倔强的眼睛时，嘲讽的话说不出口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巫麟的真心。
　　“这是哪里？”顾月时移开目光，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这间屋子很大，虽算不上富丽堂皇，却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排场，就凭四面墙上无数拳头大的夜明珠就足以证明主人的富裕程度。
　　巫麟挠了挠头，生怕顾月时生气，小心的回答：“这是枯叶城。”
　　枯叶城？没听过。
　　顾月时疑惑：“你暴露了身份，从哪找来的人家愿意收留咱们？
　　“哪有人肯收留啊！”巫麟不满的说，“除了那位林夫人，我这些天带着你到处被人打！”
　　说着他卷起袖子给顾月时看自己的伤，告状说：“要不是抱着你腾不开手，我早把那些家伙撕得粉碎！”
　　顾月时倚靠在床头看着他胳膊上到处都是翻着皮肉的伤痕，心头一片刺痛，眼睛再次湿润。他假装扭头别开脸假作镇定，不让巫麟看到自己的难过。
　　其实他也能想象的出来，巫麟带着昏迷重伤的自己是怎样艰难的杀出重围的，带着他一个累赘到处逃命，却又死死护着不肯将他丢下。
　　这份情顾月时接收得太沉重，根本不知道如何偿还。
　　巫麟看他不说话以为他累了，放下袖子后犹豫着又说：“其实这里已经不是人间了。”
　　“这是、是我的地盘。”
　　顾月时猛地转过头，不可置信的问：“这里是魔界！？”
　　“是。”巫麟忙不迭的点头解释：“我实在无路可去，又怕你被他们抓了受折磨，所以只能带着你回来，至少在这里，没人敢动你。”
　　顾月时愣愣的看着他。他当然不会怪巫麟，平心而论，他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可他们现在进了魔界，以后又该怎么出去呢？
　　巫麟知道他的想法，他是真的很想借此把顾月时永远留下来。在他看来人间虽然也不错，但生活在那里的人都坏透了，相比之下还是魔族更好，起码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阴谋诡计。而且整个枯叶城除了巫玄和姬星火没人打得过他是，顾月时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但他同时也知道顾月时更喜欢人间，思索片刻后跟他保证说：“等你养好伤，我一定会想法子带你出去的！”
　　“巫玄一定有办法，他能把我踹出去一次，就能踹两次！”他自信满满的仿佛被人打是一件多荣耀的事，浑身透着傻气。
　　顾月时相信他的话，也稍稍放了心，以现在的情况来说，留在魔界也未必是坏事。他身上的伤太重，就算出去了也没什么好处。
　　但是接下来必须要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早点去找池鸿。想起池鸿还在洛凭风手里，顾月时又有些焦虑，怕池鸿撑不住洛凭风的折磨先走一步，一切就来不及了。
　　顾月时之前太拼命，身体损耗严重，灵海几近枯竭，全身的筋脉也损毁大半，短期间肯定是好不了了，可他不后悔百年修为毁于一旦，至少给杳杳他们报了仇。
　　有了新的目标，顾月时信心满满重新燃起活着的希望。可他忘了这里是魔界，因为没有日月，地脉无法产生修真者需要的灵气，魔族可以在这里生活得自在，但人就不一定了。因此他恢复的进度极其缓慢，顾月时忧心忡忡的计算着，照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离开？
　　眼看日子过去十多天，顾月时却连聚气都做不到，他难免心浮气躁，某日他打坐调息之时，屋子外传来巫麟和人吵架的声音。
　　他勉强起身穿了鞋袜下床蹒跚着去开门，步伐宛若百岁老人，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强忍着伤痛走了出去，顾月时的额上布满了细汗，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屋外巫麟正跟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发脾气，看来气得不轻。
　　“什么叫找不到！？”巫麟瞪着姬星火，不满的说：“你到底能不能行？”
　　“你不是一直吹牛说是他的左右手？现在连他去哪了都不知道，你还有脸称自己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姬星火懒洋洋的掏耳朵，根本没把巫麟的叫骂放在心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难道你还能让我凭空变一个出来？”
　　“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变不出来。”
　　巫麟倒真想打死他，这么多天还找不到巫玄，他怎么跟顾月时交代？明明都跟他保证了一定会带他出去的，这要怎么办？
　　姬星火的目光落在刚到门边的顾月时身上，那双翠绿的瞳中闪过一抹兴味，对巫麟道：“你的心肝宝贝醒了，不去看看？”
　　巫麟一愣，回头发现了顾月时，当下也顾不得继续跟姬星火发脾气，急忙回来扶着他，口气瞬间就软和了下来：“师尊，你没事吧？”
　　“不是让你好好休养，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在顾月时面前姿态十足乖软听话，一米九多的大个子为了照顾他，硬是勉强着双膝半弯，将也并不算娇小的顾月时整个人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言语间呵护关心，全然没有和姬星火吵架时的暴戾嚣张。
　　饶是淡定自处的姬星火此时也忍不住瞪大眼睛，暗暗咋舌。
　　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见了人家出来骨头都软了的家伙真是那个无法无天到处惹祸杀魔绝不手软、连巫玄都管不住的混世魔头？？？
　　别是回来了个冒充的假货吧？？？
　　姬星火一脸见鬼，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瞎。
　　顾月时听了个大概，对巫麟皱眉道：“你哥哥不见了？”
　　“他才不是我哥！”巫麟呸了一口，接着又回道：“你放心，我会把他找到的，哪怕把枯叶城挖个对穿，我也要把他带到你面前！”
　　顾月时心头隐隐忧虑，怕巫麟想多，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和同样打量自己的姬星火对上，两人俱是一愣。
　　姬星火以为，能把巫麟迷得团团转的人该是绝世美人才对，没想到这么一看……姿色的确不错，可惜远没有族里那些女魔们美艳，也不知巫麟是个什么眼神。
　　而顾月时看着他在心里暗暗地多了份戒备。
　　巫麟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明白，眼前这男人绝非善类。


第61章 要不要双修
　　顾月时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巫麟忙来忙去，忽然感叹道：“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啊？”巫麟正忙活着烧了热水端来给他，闻言愣了一下。
　　顾月时见他这傻乎乎的表情，无奈扶额：“以前你顶着个小孩儿脸做些傻事倒也可爱，怎么如今变回来了还这么傻气。”
　　真白瞎了一张帅裂苍穹的反派脸。
　　巫麟听他说自己傻，也没生气，嘴上却不服气：“不许说我傻！”
　　接着又开始嘀咕：“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和巫玄敢这么说我。”
　　顾月时接过巫麟递来的热水低头轻轻啜了一口，好像身上都暖了不少。魔界没有阳光常年黑夜，而失去灵气护体的他很难熬过这里的低温环境，要不是巫麟每晚□□帮他暖床，都不知该怎么过。
　　他捧着茶杯随口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听他问起，巫麟撇嘴回答：“他是巫玄的狗腿子，叫姬星火。以前整天跟在巫玄身后屁颠屁颠的，巫玄指哪他打哪，我最烦他了。”
　　顾月时点头，又问：“你哥……我是说巫玄，他怎么失踪了？你不是说魔族的人不能随意出去吗？”
　　巫麟点头回道：“普通的魔确实出不去，但巫玄是族长，他有办法出去。姬星火没少撺掇他带着族人一起走，可是巫玄不同意，所以两人没少因为这个吵架。”
　　“其实我也不懂巫玄在想些什么，他总跟我说没必要想着报仇，也别指望那些人类对我们有一点好意，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他总说咱们跟人类是不可能共处的，他一见那些人就烦。”
　　说到这里，巫麟悄悄地看了一眼顾月时，立刻补充道：“我不是说你也不好，这都是巫玄那家伙说的。”
　　顾月时好笑摇头：“某种意义上，他说得也没错。”
　　他对巫玄的想法并不意外，人类对魔族的恐惧深入骨髓，光是一个巫麟就让他们大费周章满世界追杀，要是真让魔族重返人间，那不得乱套？
　　魔族的确强大，可数量上毕竟不占优势，真要带着所有人出去，到时又是一场恶仗，无论谁赢了都不好过，顾月时觉得巫玄或许正是有此考量才愿意安守一方的。
　　巫麟又说：“以前我也不懂这些，反正他俩打架我最开心。”
　　“但是现在，我觉得巫玄是对的。外头有什么好，全是些道貌岸然的坏东西。”
　　顾月时听他一板正经的说辞，没忍住轻笑出声，“不错，跟着我这段时间长进不少，连‘道貌岸然’都学会了。”
　　巫麟最喜欢被他夸，习惯的又往他手头凑，想和以前一样撒娇，让他摸自己的头。
　　顾月时哭笑不得，推开他的脑袋说：“你能不能不要用现在的脸做这些事？”
　　“人高马大的，也不害臊。”
　　巫麟才不管这些，满不在乎的问：“以前做得，现在为什么做不得？反正出了这个门又没人打得过我，再说我也只对你这样……”
　　他边说边小心的偷瞄顾月时，眼神老在他嘴上转悠，还记得那时候为了给他渡药嘴对嘴时触感。
　　顾月时嘴巴又软又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亲上一口。
　　虽然他知道顾月时现在肯定打不过自己，他想趁人之危他也反抗不了，可亲眼看到池鸿的磨难，又目睹了顾月时这些时日的痛苦后，巫麟再不肯做任何让顾月时难过的事。
　　他慢慢改了霸道蛮横的性子，甚至开始学着成为一个有担当会体贴的成熟男人，为自己的心上人撑起一切，让他眉头再也不用紧紧蹙着。
　　以前巫玄老骂他，说他就是个长不大的蠢货，现在想想他骂得对。
　　当然，该报得仇还是要报的。巫麟唯一没改的就是对外人睚眦必报的习惯，等巫玄打开结界送他们离开之前，一定要把巫玄也给打得半死不活。
　　顾月时察觉到他的小心思本想当做没看到，可看着巫麟那渴望的眼神，又有些不忍。
　　拜陆向岚和纯雅那对狗男女所赐，顾月时身后再也没有了任何能为他带来一丝安全感的避风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能陪着他不离不弃的人竟是巫麟。
　　虽然始终不明白巫麟对自己的情谊究竟从何而来，可顾月时在这个时候无法做到再将他推开。
　　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点理解了裴元心固执的留陆向岚在身边的行为，因为人在绝境的时候真的很怕一个人待着。
　　他看着巫麟近在咫尺的脸，缓缓地抬手在他英俊的眉眼来回抚摸。他的手十分冰凉，巫麟反手回握放进自己手里捂着，像对待珍宝一样爱护。
　　顾月时眼眶微红，他哑着嗓子低声问：“巫麟……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嗯！”巫麟无比坚定的点头。
　　顾月时感受着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又说：“从前我以为你就是小孩子脾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我的喜欢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可是现在我想问一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问的困惑，却同样难住了巫麟。
　　喜欢顾月时什么？
　　他也不知道啊！
　　“你长得好。”在顾月时温和的目光下，巫麟艰难的开口了，一样一样的罗列着自己的想法：“……手指很漂亮。”
　　“眼睛也好看。”
　　“声音也好听。”
　　“做的饭还很好吃。”
　　让顾月时哭笑不得是，巫麟说了一大堆，到最后也没能具体说出究竟哪一点特质打动了他，听听这一个个肤浅的理由，没有一个站得住脚。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会做饭会说话眼睛漂亮手指漂亮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难道巫麟个个都喜欢吗？
　　就在顾月时准备开口打断他的时候，巫麟忽然又说：“其实就算你问我，我也不明白。”
　　“可是我敢肯定，我只对你这样。”
　　他无比认真的看着顾月时，脸上是从未变过的执着：“我只想要你一个人，也只想亲你的嘴巴。”
　　顾月时的脸腾得就红了。
　　他没想到巫麟这么不要脸的说想亲他，一时心里又有些别扭。
　　那种感觉就好比你费心思养了个娃，可养着养着娃忽然就长大成人，不仅反客为主还想登堂入室得寸进尺，而你还没从养娃模式走出来，人家就已经想好了跟你子孙后代四世同堂的美事了。
　　“快闭嘴！”顾月时恼羞成怒。
　　巫麟听话的闭上了嘴，忽然又说：“你还是这样好。”
　　“之前你一直不说话看着外头发呆，对我也小心翼翼的，我总是不习惯。还是像这样好，我喜欢你凶我。”
　　自从出事后顾月时就变得不大正常，尽管他现在对巫麟的态度称得上温柔，可巫麟却宁可他像以前那样动辄打骂，至少那样他才能感知到顾月时是活着的。
　　这些日子顾月时沉浸在失去所有的悲痛中从没正眼看过巫麟，也没关注到他的举动，可原来即便是巫麟这样粗神经的人也是会伤心的。
　　顾月时张了张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他并不是软弱的人，过去的一百多年无论多难他也不愿意在人前落泪，就算是牧云巳也只在夜里哄过他，可在巫麟面前，他却已经接连失态过好几次了。
　　巫麟笨拙的给他擦眼泪，不知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良久，顾月时才开口道：“巫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还是不会爱上你，你会恨我吗？”
　　“会觉得我对你不公吗？”
　　巫麟有听没有懂。
　　顾月时看着他，下足了决心道：“我承认我自私，可是我……我很需要你。”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已经绕了很久很久，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要踏出这一步，他害怕自己会伤害巫麟，可又别无他法。
　　他迟疑着是说：“我们……双修吧。”
　　顾月时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想要回到巅峰期，没个一两百年是别想了。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唯一的捷径就是双修，而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巫麟。
　　倘若巫麟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他或许还没有那么沉重的枷锁，当巫麟那么渴望的看着他的时候，顾月时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残忍。
　　双修的意义大家都懂，他自认为对巫麟远没有到那种感情的地步，却又要利用他达到目的，这对巫麟不公平。就算巫麟不是人，他也是顾月时真心爱护的徒弟，怎么也不能允许自己这样残忍对他。
　　可是顾月时真的走投无路了。
　　巫麟不懂双修是什么，他只是隐约知道一些，和顾月时纠结自责的复杂心态不同，他当然一百个愿意。对他来说，顾月时担心的那些根本不在意。
　　本来他已经抱了一辈子都得不到顾月时的决心，宁愿死乞白赖也要跟着他，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有这么大一块饼掉到自己面前。
　　那块饼可是顾月时啊！
　　他天天做梦都想亲一口的顾月时！
　　巫麟忙不迭的就应下了，生怕他反悔。
　　他天性中到底还是惯于以自我为中心，顾月时愿意和他双修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开心的事了，就算顾月时暂时不爱他也没关系。
　　他爱顾月时，这就足够了！
　　魔族擅长做让自己高兴的事，顾月时完全不用担心巫麟会有什么不满愤懑，两人本来就不是一个种族，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顾月时还想再确认一遍怕巫麟来日后悔，就听那头巫麟喜滋滋的问：“那我能亲你了吗？”
　　“……”
　　顾月时怀疑这混蛋可能根本就没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满脑子都装得什么玩意。
　　等不到顾月时的回应，巫麟自己琢磨着他应该也不会生气，于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噘着个嘴就上来了。
　　完事后，巫麟喜不自胜，起身端着水杯继续高高兴兴的给人当牛做马。
　　姬星火要是在这，估摸着还会啐一口，再骂句下|贱，丢了全魔族的脸面。


第62章 土豪巫麟
　　但是巫麟好像完全没懂这些，他只管配合，无论顾月时要他做什么都行，因此在顾月时给他简单讲了双修的原理后，他还自告奋勇的要给他当鼎|炉。
　　他大大咧咧的说出这两个字，饶是顾月时也红了脸，轻咳一声不自在的推开巫麟想凑上来撒娇的脑袋，低声说：“虽、虽然是双修，倒也不一定马上就到那一步……”
　　明明是自己提的双修，可现在顾月时反而别扭矫情起来，理智上他知道这是最快的捷径，可情感上一想起要跟巫麟……
　　活了两辈子这么久，顾月时很难想象自己跟个男的那啥的场景，尤其还是跟巫麟。就算巫麟现在已经恢复本体形态，可顾月时一时还不能将他从那个少年的形象中剥离出去，总有种自己在染指未成年的罪恶感，无法挣脱内心枷锁。
　　顾月时脸上仍有余热，犹豫片刻后从储物囊里翻出一本书递给巫麟，小声说：“你……你先拿去看看，看完就知道怎么做了。”
　　这本专讲双修心法的书是以前顾月时无意间留下的，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个想法，鬼使神差的就从书局买了回来，羞耻看完后就扔进储物囊再没拿出来过，现在倒刚好可以给巫麟启蒙。
　　巫麟双手捧过来，虽然他最讨厌看书，可顾月时的话他一定照做的。
　　顾月时吩咐完，转头看向窗外，外头永远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在这里呆了许多天难免不适应，为了转移注意力又说：“也难为你了，在这种地方待了三百年。”
　　“这有什么。”巫麟满不在乎，顺手把书塞进怀里，又道：“反正我们也不大喜欢太亮的地方。”
　　顾月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想出去走走。”
　　在屋里闷了十几天，他实在躺不下去了，哪怕出门转悠转悠也好过废人似的一动不动。
　　巫麟本来担心他身体虚弱，可看着顾月时落寞的表情立刻就同意了。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转身推开门跑没了影，没多久又一阵风似的折返，手上推了个奇怪的椅子过来。
　　顾月时惊奇的看着这个简易轮椅，不解的问：“哪来的？”
　　巫麟不好意思的挠头，有点尴尬的说：“其实我小时候老是喜欢找巫玄打架，但是又打不过，每次被他打残后很久都不能走路，然后我就琢磨着弄了这个东西出来，方便我继续找他打架。”
　　“当然了，他现在很少会把我打得走不动路，所以这个椅子就不怎么用得上了。”
　　顾月时：“……”
　　这对兄弟俩都是什么人啊。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微妙，巫麟急忙又给自己找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说完他用袖子把轮椅上的落灰仔仔细细的擦干净，生怕有一点脏污碰到顾月时，又说：“它很结实的，你放心！”
　　他小心地弯腰从床榻上把顾月时抱起来放进椅子里，又翻箱倒柜的从巫玄房里找出一块毯子给他盖上，心满意足的推他出门。
　　顾月时不解的问：“你为何不把我安置在你自己的院子？”
　　“我的房子你应该不喜欢。”巫麟说道，“都是打架的战利品，但是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顾月时当然想看，倒不是对战利品感兴趣，只是对巫麟从小长大的环境感到好奇，点头说：“那带我去看看吧。”
　　巫麟于是推着他往自己的院子走。
　　枯叶城上空黑沉沉的连颗星星都没有，城内所有照明设备都是夜明珠，顾月时一路看着那些圆润润的珠子，在心里忍不住估算了下价格，泪流满面。
　　魔界可真有钱啊，这里随便一颗珠子都够点星宗一年的开销了。
　　可一想起点星宗，顾月时的心情再次低落了下去。
　　巫麟的房子离巫玄住处并不远，走个十分钟就到了，一路上也没见几个魔族人路过，偶尔遇上也都被巫麟凶走了，他在这片地就仿佛一个恶霸，谁见了都要夹着尾巴当没看见，跟在顾月时身边听话的时候简直像是精分似的。
　　“到了。”巫麟停了下来，上前去一脚粗暴的踹开门，就好像这不是他自己家。
　　顾月时被推进来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巫玄的院子已经不算小了，可巫麟的地盘有过之而无不及，放眼望去一片开阔，院子一棵花草都没有，满地铺着闪闪发光的水晶石头，几乎晃瞎他的狗眼。
　　巫麟喜欢空旷的大院子，这样耍大刀的时候没有烦人的障碍，所以院子里什么都不放，空落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等到了屋里，顾月时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巫麟说家里都是他的战利品这一点没错，满屋堆得都是他别人那里抢来的东西，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堆了一地，连个插脚的东西都没有。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每次打完架赢了东西随手就往这里一丢，实在没办法带顾月时来养伤。
　　顾月时捂着胸口看着那一地价值不菲的法器珠宝，又看着堆得山高似的夜明珠，几乎心肌梗塞。
　　早知道小混蛋这么土豪，他还愁个屁啊！
　　他在雾苍山为了一家子生计整天疲于奔波，巫麟却在屋子里堆这么多值钱物件，结果转头他还要跟自己哼哼唧唧要吃要喝，还花他的钱！
　　巫麟当初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拿去外面价值几何，后来跟在顾月时身边后看他每次对那些夜明珠爱不释手，才慢慢知道原来这些珠子很值钱。
　　“我跟你说过我很有钱的。”巫麟想起自己之前说会给他好多钱的话，辩解道：“是你不信。”
　　顾月时翻白眼，他那会怎么可能会信！谁会信一个成天好吃懒做的小孩说的话！
　　巫麟对顾月时认真说：“那我说话算话，这一屋子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如果你还想要，那我再去把别人的好东西都抢来给你。”巫麟志得意满摩拳擦掌，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这样你就是最有钱的人了！”
　　顾月时眼睛一眨不眨别的看他，想说自己并不是贪他的钱……
　　好吧，是有一点点。
　　也许是在“巨富土豪”光环加持下，顾月时觉着这一刻的巫麟帅得一塌糊涂。
　　他们花了半小时才把巫麟的房间参观完，顾月时的三观被震得稀碎，在此之前他一直脑补巫麟在家里是个孤苦无依、被兄长欺凌、无父无母跌跌撞撞长大的小可怜，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纵观巫麟整个成长过程，跟“可怜”两个字就不搭边，他在枯叶城就是个横着走的活阎王，见谁打谁，旁人看了他就闻风丧胆窜得老远，生怕跑慢了一步就被剥皮抽筋吊起来打。
　　真要论起来，巫玄才是受害者，被他折腾的够呛，天天都有男魔女魔上门告状，顾月时觉着他要是巫玄，当时把他踹出结界的时候可能不会只有简单的那么一掌。
　　到底是谁惯的，才能让他这么无法无天？
　　这样一对比他在顾月时面前作妖那都是小儿科，倘若不是对自己有了那种感情，顾月时甚至不能确信这家伙日后会怎么对他。
　　巫麟看出他眼里的怀疑，急忙表忠心：“我没有那么想！”
　　“虽然、虽然一开始你老是揍我，我确实想过要把你抓起来报复，但我后来就没那么想了！”
　　“我后来就只想着把你带回来，让你给我端茶倒水……”
　　顾月时抓到了关键信息：“所以你的确曾经打算关我小黑屋？”
　　巫麟讷讷的，双手揪着顾月时的衣袖，看着有几分可怜巴巴的。
　　顾月时叹气，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处处充满危机，徒弟一定不能随便捡，原来他与小黑屋仅仅也是擦肩而过。
　　“我永远不会那么对你的。”巫麟蹲下来和顾月时目光持平，“我承认以前确实想过把你关在我身边。”
　　“但是后来我才慢慢知道，比起让你痛苦，我更希望你高兴。”
　　巫麟慢慢地趴卧在顾月时膝上，低声道：“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魔族天生就不是会在乎他人感受的种族，可巫麟为了顾月时却硬生生克制住了摧毁破坏的本能，这都不是爱，什么才是？
　　顾月时良久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轻声回道：
　　“好。”


第63章 离谱的兄弟
　　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巫麟面前打开了，懵懂只知打架的小魔王终于知道了人与人之间是怎么负距离交流的。
　　尽管他根本没有经验，可只要一想起自己和顾月时……
　　“看什么看？”顾月时一上午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恼羞成怒之下抬脚就想踹，可惜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对皮糙肉厚耐打耐摔的巫麟来说不痛不痒。
　　巫麟看着顾月时纤细雪白的脖子，无声的咽了口口水。
　　他的眼神不加遮掩，让顾月时实在坐立难安，他轻咳一声强行转移注意力，“集中注意力，不要乱看！”
　　巫麟盘腿坐在顾月时对面与他双掌合一，他体内的魔气霸道炽烈，对顾月时来说有些难以承受，他忍着掌心传来的灼热火烧般的刺痛感，强行咽下即将喷出来的血。
　　毕竟他修行的心法和魔族不是一个路子，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在此之前先把身体调整到一个最佳状态才能开始双修。
　　幸好巫麟在枯叶城无人敢惹，所以闭关的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被打扰，顾月时逐渐适应了巫麟的魔气后慢慢地将那股力量转为己用，他能感受到四肢百骸筋脉断裂之处在慢慢修复，干涸的灵海重新聚拢真气，犹如涓涓细流淌过。
　　巫麟悄悄睁开眼，顾月时的脸色比之前刚醒的时候好多了，多了几分元气。
　　到现在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是真的谗顾月时，哪怕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双目紧闭的面容，仍然抑制不住对他的渴望。
　　渴望亲近，渴望依赖，渴望占有。
　　巫麟深知魔族掠夺本性，可就算再怎么压制，他仍然不自觉的会把目光落在顾月时身上。
　　门外传来轻微声响，巫麟凶狠看过去，而后即快速的将还在运行灵气休眠的顾月时轻轻放平在塌上，一个疾步冲了出去。
　　“你找死！”
　　他提着刀直冲着姬星火而去。
　　姬星火一个闪身避开，双手举起无奈的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而已，怎么还是这么不讲理。”
　　“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巫麟冷眼看他，“你不去找巫玄，成天往我这里跑，少来打扰我修炼！”
　　姬星火嗤了一声，“你还真打算跟那个人长久？”
　　“难道你忘了咱们是为什么会窝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巫麟冷声说道：“关我屁事。”
　　“我又不像你和巫玄，成天把魔族兴亡挂在嘴边，我对你说得那些话没有一点兴趣，也不想管什么族人死活。”
　　“更不想跟你一起出去同那些人类开战，你别来烦我！”
　　这些日子姬星火隔三差五就跑来游说他加入阵营，说是要冲破结界回到人间作乱，报这一千多年来的血海深仇。
　　但巫麟对此根本不感兴趣，别说他出生时间晚，没赶上当年人魔大战，就算是赶上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搞什么复仇。他确实爱打架嗜杀，可却没那么多的复杂心思，对他来说魔族被赶到枯叶城苟延残喘，本就说明了自己太弱，不然早就在人间称王称霸了。
　　既然输了就别抱怨，巫麟遵循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的法则，完全不能理解姬星火觉得愤怒耻辱的心情，即便是老爹还在世的时候，他也照样吃香喝辣，没见他因为被上清老祖打得翅膀都断了一根，整日颓丧嚷嚷报仇。
　　“你们兄弟两个倒还真挺像。”姬星火阴阳怪气的说着，“不争气的东西。”
　　巫麟不耐烦的骂道：“少拿巫玄骂我！”
　　“你要怎样是你的事，反正枯叶城现在是你当家，你愿意怎么折腾都随你！别再来烦我，不然我杀了你！”
　　姬星火阴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巫麟再返回的时候，顾月时已经坐起来了，闭关打坐调息这些天，他已经能下地照常走路，见巫麟带着火气进来，顺口问道：“是那个姬星火？”
　　“除了他还有谁啊！”巫麟没好气的说。
　　本来修炼的好好地他非要来打扰，不然顾月时可以好得更快。
　　顾月时脸上若有所思，他低眉想了一会儿，抬头又说：“你觉不觉得……他很可疑？”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巫麟理所应当的回他，“我敢说，整个魔族就他一个人上蹿下跳天天想着往外跑。”
　　听着他嘟嘟囔囔的抱怨，顾月时沉声说：“巫麟，巫玄是个什么样的人？”
　　乍从他嘴里听到巫玄的名字，巫麟愣了一会儿，接着才茫然的回他：“什么样的人……讨厌的人呗！”
　　“打我出生起就跟他不对付。”他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逮着顾月时说巫玄坏话，“他老揍我，成天用鼻孔看人，说不上几句话就发脾气。”
　　听巫麟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好一阵，顾月时忽然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怀疑过，也许……他并不是自己离开的？”
　　巫麟骂人的话半道卡壳，一脸没听懂的表情。
　　顾月时叹气。
　　小混蛋脑子是真的不行，怪不得巫玄成天对他非打即骂，就这智商，就是个拖后腿的猪队友。
　　他正色的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出事了。”
　　就连巫麟都说过，巫玄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他身为一族之长，肩上背负着一族之人的命运，平时不苟言笑埋头务工，一把年纪了都没结婚。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抛下责任离开？从巫麟被他打伤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快一年，巫玄绝没有可能在外头一年不肯回来。
　　就好像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离开师门。
　　所以，这种不合理的逻辑背后必然有其他原因，比如——他遇害了。
　　巫麟听完他的分析眼睛都瞪大了，“那会是谁干的？”
　　“我都打不赢巫玄，还有谁能害他？”
　　顾月时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反问道：“他不在了，谁当家？”
　　“姬星火啊！”巫麟脱口而出，紧接着也恍然大悟，“我就说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明明以前就是巫玄的跟屁虫，指哪打哪的。”
　　虽然跟巫玄不对付，但怎么说也都是姓巫的，巫麟无论是被巫玄打死，还是他把巫玄打死，纠结起来都是人家兄弟俩自己的事。
　　但如果巫玄是被旁人害死的，这个事情意义就不一样了。
　　巫麟顿时愤怒起来，一脚踹翻椅子起身就要找姬星火打架：“混账东西！”
　　“我还没杀巫玄呢，他怎么敢！？”
　　顾月时急忙拉住他，对他这种鲁莽冲动的性格头疼不已：“坐下！我以前怎么教你的，遇事沉着冷静！”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巫麟满不在乎的说：“要什么证据？我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他不就承认了？”
　　顾月时冷眼泼凉水：“那你打得过吗？”
　　巫麟顿时闭嘴了。
　　整个魔界，他唯二打不过的人就是巫玄和姬星火，但那跟天赋没太大关系，纯粹是这俩货年纪比他大了一千多岁，年龄上吃了大亏。
　　“我估计，他应该是跟你哥……我是说巫玄，两人分歧已久。”顾月时继续说，“姬星火报复欲强烈，不安于枯叶城，而巫玄显然并不愿带着族人冒险。”
　　“所以事实上，姬星火确实很有可能先下手除掉巫玄，然后再准备出去。”
　　巫麟犹豫了：“可是……只有巫玄能破除结界。”
　　“这只是我猜的，刚才不是说了？”顾月时回他，“总之巫玄他一定不是自己走的。”
　　巫麟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什么都听顾月时的，忙说：“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他能害巫玄，就能害我们。”
　　这也是顾月时顾虑的问题，同时他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当初巫麟是被巫玄一掌拍出了结界，将他打得魔力溃散不得不远离故土在人间苟活，就连巫麟自己对此都表示震惊，因为此前巫玄无论怎么打他都没下过死手。
　　排除其他因素换个思路想——
　　如果巫玄是提前预感到了姬星火这个危险因素，而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法压制对方，又担心自己出事后，巫麟这个头脑简单的弟弟转头就被干掉，他会怎么做？
　　虽然巫麟本人可能并不相信，但也许这才是事实。
　　巫玄将他赶出魔界，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
　　虽然这对操|蛋兄弟脑回路都有问题，明明俩人联手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搞得你死我活，最后反而让姬星火占了便宜。
　　顾月时深深叹气，怜爱的在巫麟狗头上摸了摸。
　　不管怎么说小混蛋还是有福气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有人在默默地保护他。


第64章 闭关
　　没有他的允许，巫麟也不敢造次，最多就是拉拉小手亲一下，眼看顾月时心情不好，他自告奋勇的说：“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顾月时本来不想去，可一想在家里闷着也没什么用，于是就同意了。
　　枯叶城虽然叫个“城”，其实繁华程度远不如修真界的任何一个城区，放眼看去都没几个像样的房子，而且人数远稀少，大街上能看见的人不多，只偶尔有几个稀稀疏疏的摊子。
　　不过顾月时本来也不是特别喜欢人多的地方，枯叶城的集市对他来说刚刚好，他被巫麟牵着手走在街头，路两边是各式照明灯笼，人走在里头看什么都不大真切，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别有一番风韵。
　　不管是哪里的集市都少不了女孩的身影，集市上卖得也大多是女孩喜欢的东西。
　　顾月时脚步停驻在一个首饰铺子前，看了会儿后便不自觉的走了过去，拿起一个通体晶亮的手链仔细查看。
　　也不知那链子是什么材质做的，穿着的珠子比水晶还要纯净，拿在手里却又温温润润，贴着皮肤的时候会发光，在黑夜里微弱一闪一闪，像星星一样。
　　顾月时看得出神，巫麟以为他喜欢，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他自言自语着说：
　　“杳杳一定喜欢……”
　　以往出来做任务，顾月时只要路过街市发现适合辛杳的小玩意，总会买下来当小礼物带回去，所以他在看到漂亮的手链后第一时间还是想到了杳杳，这种习惯短期内也改不了了。
　　巫麟见顾月时目光黯淡，摩挲着那串手链失魂落魄站着，转头就跟摊主买了下来。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顾月时，可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巫麟都会想尽办法弄到，他只是希望顾月时不要总那么悲伤。
　　顾月时知道他的好意，将那串手链塞进怀里，尽管他知道根本送不出去。
　　可这是巫麟送的，意义不同。
　　枯叶城此前从没有人类踏足过，顾月时算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些魔们仿佛没见过世面，偷偷聚在一起围观。
　　也有的魔不怀好意，可惜巫麟一个眼神瞪过去他们就不敢了。就算现在实力削弱，但巫麟的凶戾早就让这些魔吓破了胆，谁都不敢前来挑衅。
　　当然也不是所有魔都愿意打架，至少许多女魔们就文雅得多。
　　以前在修真界，顾月时这一款清冷俊俏的男修十分惹眼，所以才会招来纯雅这样得女人，可在魔界他这款显然并不吃香，女魔大姐姐们更喜欢身材高大野性张扬的男人。
　　魔界风气彪悍，和他们那里的姑娘们略带保守的穿衣风格不同，这些女魔们浑身上下基本也没几块布料，一个个身材火辣行事大胆，围着走向巫麟的时候胸前呼之欲出，裙子堪堪只到膝盖。
　　顾月时简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偏偏那些女魔们个子普遍还很高，几乎快和他持平了，让顾月时总有种自己十分娇小的错觉。
　　女魔们个个美艳，而且撩人手段花样极多，抛媚眼那都是小事，还有的直接就上手了。
　　不过很可惜，巫麟要是那么容易被撩动，也不至于活了三百岁牵个小手都能欢天喜地，他不仅是个傻缺直男，满脑子除了打架干饭就没别的事，女人在他心里就分两种——
　　能打的，和不能打的。
　　更何况，他现在那么喜欢顾月时，其他花花草草就更入不了他的眼了。
　　“滚！”巫麟不耐烦得挥手甩开一个女魔，他好不容易带顾月时散心，结果转头就被这些女的缠上，烦都烦死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些人打架。
　　顾月时刚要说他这样对女孩子很不礼貌，结果那个被粗暴推开的女魔自己就给自己报仇了。对她们来说，肯撩男魔就是给他们脸了，这么不识趣的就是找打。
　　于是顾月时亲眼看着巫麟跟女魔当街打了起来，而路边的小摊贩们仿佛家常便饭，该干啥干啥，没有一个出来说话，毕竟魔族本来就是说干就干的种族，这种事太常见了。
　　在顾月时目瞪口呆中，巫麟和女魔打得翻天覆地，看起来谁都没占便宜，因为巫麟伤没全好，女魔的指甲又奇长无比，没一会儿他就挂彩了。
　　最终女魔带着满身的伤惨淡离场，临走前还啐了一口，一瘸一拐的离开。
　　他们也不搞人类社会什么谦让女性那一套，大家不服就是干，谁干赢了谁有话语权，今天要是巫麟输了，估计那位女魔姐姐就会当场把巫麟拖到小树林办事，睡完走人。
　　顾月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巫麟单身至今完全不懂情|爱了，因为没人打得过他。
　　“我最讨厌女人了！”巫麟气愤的说，“再让我看到她，我见一次打一次！”
　　顾月时：“……”
　　巫麟脸上被女魔抓得一道道的血痕，顾月时看着有些心疼，抬手要给他治疗，巫麟捂着脸后退说：“你身体才好，这点小事不用你动手。”
　　“反正过两天就好了！”
　　他不当一回事，顾月时却非要看，巫麟拗不过只好把脸凑了上去，因着和女魔打了一架，身上难免沾了对方的气味，顾月时鼻子微皱有些不适。
　　尽管他不想承认，可看到那些美丽妖艳的女魔往巫麟身上凑的时候，有那么几瞬他是不高兴的，他甚至有点点怕巫麟真的会被勾走，然后……
　　然后他或许会很难过。
　　掌心发出微弱的蓝光，顾月时将手心正向面对巫麟，慢慢地将那些伤痕治愈，目光专注认真地看着他。
　　巫麟享受的蹭了蹭他的手，无意识的又开始撒娇。顾月时顿时觉得手心仿佛冒火，也不再敢看他那张会惹火的脸。
　　回去的路上，顾月时一直都很沉默，巫麟走在他旁边，忽然小声问：“顾月时，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顾月时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怎么了？”
　　巫麟挠头，脸上有些烦恼：“我就是觉得，你现在不大开心。”
　　四周一片寂静，顾月时隔着纱雾一般的黑夜盯着他，在那一刻忽然想通了很多很多，像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枷锁终于被打开，那些犹豫烦扰也归于平静。
　　也许他也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无情。
　　顾月时主动牵了巫麟的手带他回去，掌心轻微颤抖着，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关上房门后，顾月时坐在床边抬手对巫麟轻声说：“过来。”
　　巫麟懵懂的上前，或许他也察觉到了屋里气氛的变化，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不明白怎么今天的顾月时比往常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
　　“我给你看的书，看完了吗？”顾月时轻轻地问他。
　　巫麟忙不迭的点头：“都看完了！”
　　“好。”顾月时笑了，眼底似有水光荡漾：“步骤你都还记得吗？”
　　“那我们……开始吧。”
　　巫麟眼睛一亮。
　　……………………
　　那之后，师徒俩闭关了十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1-14 18：35：06~2022-01-15 17：5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运来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岚枫眠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涯下
　　巫麟懒洋洋的从背后八爪鱼似的抱过来，嚷嚷着说：“师尊……”
　　一听他这要死的嘟囔，顾月时脸色就变了。
　　这十天他没少被这混账东西折腾，假借着双修的名义什么都敢来，只要他稍有不同意，这货就跟他作妖，故意撒娇卖乖，因为知道顾月时最吃这套，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顾月时以前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一直都是自己占据主导地位，现在想想，其实巫麟不过就是扮猪吃老虎以退为进，表面听他的，其实总有各种法子让自己妥协。
　　当然，还是他惯的。
　　顾月时不留情拍开他的爪子，故作冷淡的说：“起开！”
　　巫麟委屈的摸手，一脸怨妇的表情：“你始乱终弃！”
　　顾月时刚拿起杯子喝水润润干哑的嗓子，听了他的话后把凉白开一口喷出老远，红着脸骂他：“你有病啊！”
　　“这成语是这么乱用的吗！？”
　　他真的是要被气死了，被按着弄的人又不是他，他哪来的脸委屈？
　　其实也不能全怪巫麟，素了三百年的人形兵器一招打开新世界大门，又是血气方刚的大好年纪，不贪欢是不可能的，可他也知道自己这十天有多过分，下手确实不知轻重，忙拎着水壶出去烧水，怕顾月时继续骂他。
　　等他风风火火的出门，顾月时脸上的红热才稍稍散去，趁着没人赶紧腾出手揉揉老腰，把巫麟又骂了千八百遍。
　　炕下装得纯情，上炕翻脸不认人。要不是为了走捷径，他能找上这头牲口！
　　顾月时没好气的想着，却也明白自己从巫麟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稍稍平息了被折腾这些天的怒火。
　　他没想到双修的好处竟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又或者以前没人试过跟魔族双修，所以顾月时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或者归一清净法和巫麟体内的真魔之气刚好互补，这一番修下来，两人的修为都涨了不少，论起来谁也不吃亏。
　　顾月时很有信心，不出半年他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甚至说不定还能突破元婴，去打洛凭风更有胜算了。
　　他想得挺好，只是没把巫麟算进去，更没想到这混蛋三天两天就要借着双修的名义要求修炼，完全就是开了胃后不打算收敛的德性。
　　双修虽然进度快，但也不是说需要双方每时每刻都纠缠在一起的，又不是什么合欢宗这种邪门歪道。
　　可是每当顾月时板起脸试图跟巫麟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巫麟总是一脸认真凝听的模样，可其实左耳听右耳出，十有八|九最后还是能如愿。
　　再这样下去，腰就真的废了……
　　顾月时苦不堪言，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亲自选双修的路，还手把手的教巫麟，这不是自找的吗？
　　相比起他的苦恼，巫麟每天都快乐到飞起，他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打架更开心的事，而且还能增进功力，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两人就这么胡闹了大半个月。
　　这天顾月时打坐刚要入定，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睁开眼正要起身，才发现巫麟已经警觉的到了门边，他心下了然，姬星火终于动手了。
　　知道巫玄可能已经遇害，顾月时就觉得姬星火迟早也会按捺不住对巫麟下手，在魔界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随时准备着提防他，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一看巫麟准备伸手大干一场，顾月时拉住他的手摸摸摇头，示意他看外头。
　　巫麟透过门缝，只见外头不仅有姬星火，他还带了一大帮手下，估摸着是打算一网打尽了。
　　“不要冲动。”顾月时低声说道，“听我的。”儾芙
　　巫麟握紧拳头，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姬星火好久，最终还是听话的回到顾月时身边。
　　外头姬星火的声音响了起来。
　　“巫麟，我们好好谈谈。”
　　顾月时觉得姬星火的脑子恐怕也是有病，他自己想带着全族出去送死，巫玄都已经不在了，巫麟又是个万事不管的，他老盯着巫麟干什么？
　　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顾月时脑子忽然一道光闪过。
　　也许，巫玄没有死。
　　如果姬星火确认巫玄已经死了，他没道理还留在枯叶城毫无动静，早就破除结界杀出去了。而且巫麟说过，整个魔族只有巫玄能破界，光从这点看姬星火就没有杀他的动机，最多就是绑起来盘问。
　　可他现在却按兵不动，现在又带了那么多人对巫麟下手，目的只能有一个——逼巫玄出来。
　　只有拿捏了巫麟，巫玄总不能放着唯一的弟弟死活不管。
　　顾月时冷笑，拉着巫麟传音入密。
　　‘这里有密道吗？’
　　巫麟一愣，紧接着想了许久才点头。
　　顾月时掏出几张符纸接连布阵以拖延时间，虽然以姬星火的能力，破除这种临时结界很快，但有总胜于无。
　　巫麟小时候总找巫玄麻烦，对巫玄的房子摸得比他本人还熟悉，找点密道什么的不在话下，从地下带着顾月时遁走，直奔城外跑去。
　　等姬星火不耐烦破门而入时候才发觉那俩人已经跑了，可他却没怎么生气，紧接着就顺着密道方向追。
　　开什么玩笑，巫麟都能知道的逃生密道，他能不知道？
　　于是巫麟刚刚逃到城外就被姬星火逮住了，一路追着他们跑，直到了一处悬崖边。
　　出了枯叶城，外头就是一片无尽黑暗，没有月光照明，也没有星光，顾月时几次都差点摔倒，还是巫麟将他抱了起来才不至于狼狈。
　　眼看退无可退，他俩也不跑了。
　　姬星火的绿眸在黑夜中亮得诡异，他的笑声也显得格外渗人，“你俩跑什么？”
　　“姬星火！你敢杀巫玄！？”巫麟把顾月时护在后头，要不是谨记着顾月时教他不要冲动的事，现在估计早就上去跟他打了。
　　姬星火耸肩，无奈的说：“我没杀他。”
　　“他自己跑了。”
　　巫麟骂道：“要不是你杀的，他去哪儿了！？”
　　虽然姬星火承认自己确实有动手的念头，可巫玄的的确确没有死在他手里，因为他只是将人打伤，还没来得及关起来就被他跑了，他也很着急啊。
　　顾月时回身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后头就是万丈深涯什么都瞧不见，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他也不禁毛骨悚然。
　　“再后头就是无尽海了，你俩还是跟我回去。”姬星火好声好气的商量，“我保证不伤害你小情人，只要巫玄出来，我就不为难你们。”
　　巫麟一个字都不信，然后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一把抱住顾月时从涯边跳了下去。
　　姬星火：“！！！”
　　顾月时：“？？？”
　　这一出来得太突然，不要说姬星火，就算是顾月时都懵逼了，谁都没想到巫麟会突然跳涯，顾月时甚至忘了御剑，下意识的抓紧了巫麟，整个人都不好了。
　　耳边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巫麟张开了翅膀，为顾月时挡去了袭来的风刃，他自己也并不好过。无尽海说是海，其实根本没有一滴水，只有汹涌足以撕裂任何人的旋涡气流和肆虐弥漫的瘴气，即便是魔族也将这里列为禁地，很少有人涉足此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跳下来后姬星火没有追上来的原因。
　　“别怕。”巫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在这一片死寂般的黑暗中让顾月时安心了不少。
　　他们还在急速下坠，顾月时忽然冷静下来，他对巫麟绝对信任，知道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会选择这么一条路带着自己下去。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巫麟穿过了那汹涌的气流曾后真的安全着陆了。
　　双脚站到地上的那一刻，顾月时几乎以为自己又死了一回，手心攥紧满是冷汗。
　　“这是哪里？”他问道。
　　巫麟紧接着回他：“无尽海最中心的地底。”
　　“小时候有一次我跑出来玩，不小心踩空了掉下来，侥幸没被瘴气和风刃撕碎，在底下住了十多天，后来是巫玄把我拎了回去。”
　　巫麟说道，“别人都以为无尽海下面是死路，谁都不敢来，只有我和巫玄知道其实下头很安全。”
　　顾月时点头，“怪不得你敢二话不说就拉着我下来。”
　　巫麟笑了，“当时来不及了。”
　　“你没吓到吧？”
　　顾月时想起刚跳下来时自己确实被吓了一跳，可又没脸在巫麟面前承认，轻咳一声打算转移话题，“那我们怎么出去？”
　　巫麟：“……”
　　他没想过。
　　顾月时叹气，“算了，本来也不指望你。”
　　底下实在太黑，顾月时点了两个火球用作照明，但这里实在是太大了，火球也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一点路，巫麟倒是没什么影响，顾月时却只能摸黑走，一步一踉跄。
　　巫麟干脆直接伸手揽腰，不要脸的夸了一句：“师尊腰真细。”
　　顾月时气得一脚踩了下去，骂道：“闭嘴！”
　　巫麟傻傻一乐。
　　顾月时见他面不改色，狐疑的问：“我睬你脚了，你怎么还能走路？”
　　巫麟茫然的停下来：“啊？”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另一个人暴躁的声音：
　　“因为你踩的是我的脚！”
　　*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完结倒计时


第66章 巫玄
　　嗯？？？
　　片刻后——
　　无尽海下燃起了篝火，顾月时盘膝坐在篝火边，旁边是巫麟，而他们的斜对面坐着另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
　　现场气氛有些冷凝，顾月时抬头借着篝火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该说真不愧是巫麟的亲哥，他在五官上和巫麟几乎有七八分的相似，区别只在于巫玄眉眼更加锋利冷淡，浑身散发着极强烈的属于上位掌权者的威严气势，和看似是个小酷哥，其实哪哪都冒傻气的巫麟不知成熟了多少倍。
　　他俩之间完全没有正常兄弟久别重逢的感人场景，顾月时要不是确认这俩的的确确有血缘关系，估摸着会以为这是仇人见面，下一秒就要拔刀见血。
　　巫玄大剌剌的坐着，神色不耐眉间有些暴躁，随时要杀人的凶戾，盯着巫麟忽然骂道：“谁准你滚回来的！”
　　“我愿意回就回，要你管！”巫麟反嘴骂回去，“有功夫教训我，还是看看你自己吧！。”
　　“姬星火都骑到你头上了，我看你这城主当得也是废物！”
　　巫玄额头青筋直冒，看起来很想把他就地掐死，他的目光又转到顾月时身上，冷笑着道：“出息了啊！这一趟还敢带着人类进来，我看你是活腻了。”
　　眼看巫麟又要吵吵，顾月时头疼不已，扭头对巫麟道：“闭嘴。”
　　跟巫玄吵架就没赢过的巫麟只好在顾月时的眼神下委委屈屈的闭上嘴巴，却还是不死心的瞪了他一眼，扒拉着顾月时的袖子不放。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会儿早就冲上去跟巫玄互殴了，哪还能老实的跟个小鹌鹑似的。
　　看他这怂样，巫玄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讶。
　　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巫麟也算是巫玄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德性自己最清楚，那就是不能好好跟人说话的狗脾气，见谁咬谁。别说是他这个便宜哥哥，就是老头还在世那会也没见他多乖，豆丁大一点就敢跟人打架，旁人要是敢说一句不中听的他提刀就上，从来不肯跟谁服输，因此这些年他也没少因为倔强不听话被自己关禁闭。
　　可就这么一个天生的混世魔王，居然也有老老实实听人话的一天，稀奇。
　　巫玄忍不住又多看了顾月时两眼，想从这个清冷男人身上探究一二。
　　然而巫麟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护食似的挡在顾月时身前，凶狠叫嚣着：“不许你看他！”
　　巫玄本来正要动怒，见他那小狗狂吠的模样，忽然好整以暇坐定从容淡定的挑衅：“我就是要看，你能如何？”
　　“说起来，枯叶城美人众多，可我还没见过外头来得新鲜玩物，不如你让他陪我两天，我就不追究你私自带人回来的罪过。”
　　这句话果然激怒了巫麟，顾月时一个没拦住被他窜了出去，眼瞅着那对兄弟跟两只藏獒似的现场打了起来。
　　得亏无尽海下够宽敞，不然兄弟俩那天动地裂的动静准把枯叶城炸个翻天覆地。
　　本来顾月时还想上去拉架，可那对兄弟打得太凶，完全没有旁人插手的机会，而且看着巫麟好像也没太吃亏，他干脆坐在一边看戏，由着他俩你死我活。
　　可是不一会儿巫麟满脸是伤的回来了，巫玄看似赢得轻快，坐下也捂着胸口狠狠吐了几口血，皱眉不停地咳，魔气自掌心向外扩散，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
　　巫麟回头看见他的惨状，冷笑讥讽：“才几日不见，你竟然废到了这个地步。”
　　尽管输得很惨，牙都快被人打飞了，巫麟嘴上仍不忘挑衅，好像被打得满脸青紫的人不是他。
　　顾月时若有所思的瞧了一会儿，巫玄这个情况……
　　“你要是再盯着我，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巫玄勉强坐定，头也不抬的对顾月时冷冷说道。
　　顾月时毫不怀疑他话里的威胁，事实上假如不是巫玄现在状况不对，恐怕早在一开始见到自己的时候就下手杀他了。
　　现在还需要巫玄帮忙，顾月时自然不能跟他对呛，平静的说：“你的魔气在溃散，撑不了多久了。”
　　巫玄神情一变。
　　魔族每两千年就会有一次“蜕变”，细讲起来非要类比大约就跟人类修仙渡劫类似。只要安然度过就会蜕去老壳重生就能继续进入下一个两千年。但如果进展不顺利，就会跟他们的爹一样，在虚弱中耗散所有魔气灰飞烟灭。
　　巫玄就是知道自己快要蜕变，浑身力量流逝，才不得不找地方藏起来，防止被姬星火找到。而一切正如顾月时猜测的一样，他担心自己不在枯叶城坐镇，姬星火那个疯子会不管不顾的对巫麟下手，这才将他骗到结界附近，然后一招偷袭将他赶出魔界。
　　他那一掌是当然故意的，只有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巫麟才不会有回来的念想。虽然外头的世界也很危险，可总比留下来被姬星火抓到强。巫玄太了解姬星火，以巫麟那狗不理的性子在他手下必定吃亏，搞不好还会丢命，所以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赶他走。
　　但他着实没想到这蠢货竟然自己又回来了，而且还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眼看着就要蜕变，至多不过十天半月的事，假如姬星火怀疑，冒险跳下来找，他们都得完蛋。
　　“蠢货！你怎么不把自己蠢死算了！”巫玄恨铁不成钢，只想用三叉戟把巫麟的脑袋戳个对穿，看看里头是不是装得全是水。
　　巫麟也没好气的说：“姬星火要叛变，你怎么早不同我说？”
　　“跟你说了有什么用？”巫玄没好气的冷眼看他，“指望你那个被狗啃过的脑子吗？”
　　“除了惹是生非，你还能干出什么正经事？”
　　巫麟怒了，提刀想再去打一架。
　　虽然内心认同巫玄说的是实话，可顾月时还是得安抚着：“好了好了，你哥说话不中听，但他也是为你好，他是在保护你。”
　　谁料他这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两个人。
　　巫玄不屑的说：“谁保护他了。”
　　巫麟也不满纠正：“他才不是我哥！”
　　顾月时无语的看着这两兄弟脸上一模一样的嫌弃表情，在心里将他俩骂了一千遍。
　　这俩货真不愧是兄弟，气死人的本事真是祖上遗传。
　　虽然嘴上叫嚣得凶狠，可巫麟一年来在顾月时的教导下懂了很多为人的道理，他现在也知道了巫玄当初的确是出于保护才会对他下手，方式是奇葩了一点，可怎么说他也欠人家一条命。
　　最终，巫麟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说：“我本来就不需要你保护，所以你也别指望我谢你！”
　　巫玄冷笑一声，当他放屁。
　　巫麟哼了一声，要说：“但我师尊说，就算是魔也要有礼义廉耻之心，这次……算我不对。”
　　巫玄一脸见鬼的表情看他：“出去一趟，你被人移魂了？”
　　臭小子自打出生三百年没跟自己低过一次头，更别提能从他嘴里听到说什么好话，别是他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幻觉吧？
　　巫麟好容易拉下脸来求和，转头就被巫玄的话惹恼，气得一眼都不想看他，要不是怕顾月时生气，他才不想跟巫玄说一句话！
　　顾月时不想再听这对兄弟打无意义的口水仗，握着他的手安慰，而后又对巫玄诚恳的道：“城主大人，虽然有些唐突，可我们回来的确是不得已。”
　　他便把巫麟自上山到他身边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将巫麟为何要带自己来枯叶城的事解释清楚，接着言辞恳切的请求巫玄能送他回去。
　　巫玄难得安静听完了整个过程，甚至在听到顾月时平静的说自己灭了青霄门后对他投来了十分赞许的目光：“想不到人间界还有你这样杀伐果断的人，倒有几分像我们魔族的气势。”
　　说到这里，巫玄不屑的又哼了一声：“青霄门……一群蝼蚁之辈！当年围剿我们的那些人中，就数他们那几个狗屁世家跳得最高，你杀得好！”
　　“我们魔族与人类势不两立，我本该将你杀死，可看在你替我看护那蠢货的份上，送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巫玄对顾月时的态度比一开始好了不少，怎么说巫麟也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魔族不讲情理却并非真的蛮夷，对他们有恩的人，该回报就回报，绝不推辞。
　　“只是我现在办不到。”巫玄实话实说，“若我此次挺过这关，出去打死姬星火那个叛徒再说。”
　　1听他爽快同意，顾月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他其实是忐忑的，巫玄十分厌恶人类，要是他硬着心肠不肯相帮他也毫无办法，而巫麟完全体的时候都打不过巫玄，难道他就能打过了？
　　好在巫玄人还不错，但顾月时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沾了巫麟的光，说来说去巫玄对这个弟弟嘴上凶狠，心里还是回护的，也是看在自己真心对待他的份上才不为难。
　　想起巫麟，顾月时默默地握紧他的手。
　　他忽然惊觉，这些日子那么艰难，是巫麟陪在身边才让他慢慢振作起来，要是没有巫麟……他该怎么熬下去呢？
　　巫麟许是意识到他的不安，忙凑过去小声说：“你别怕，有我在呢！”
　　“要是巫玄不放你走，我就打到他同意为止！”
　　顾月时想说自己不是为了这个，可碍于巫玄在场，他也不好多说，只好沉默着应下了。
　　没想到这话给巫玄气笑了，他懒洋洋的倚靠在石头旁，右手担在屈起的膝上，奚落道：“你打得赢我吗？”
　　“我哪次没打得你狼狈逃窜，跟个丧家犬一样。”
　　巫麟龇牙咧嘴凶他：“你不就是仗着比我大了一千多岁吗！有什么脸面同我比划！？”
　　“等我也长到两千岁不就跟你一样大了？到时看我能不能把你打死！”
　　巫玄：“……”
　　妈|的，老头到底是跟什么蠢女人生出来的这种蠢货，天生就是来气他的！
　　顾月时深深叹气，抬手在巫麟头上怜爱的摸了摸。
　　该怎么告诉他呢，这个智商真没有三百岁。


第67章 一起滚出去
　　当着外人的面，顾月时哪好意思搞双修，可巫麟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他才刚刚知味，怎么可能肯乖乖听话，时常纠缠拽着顾月时偷偷跑远，以修炼的名义做坏事。
　　当然也不能说巫麟不要脸，毕竟顾月时自己也挺没原则，当了两辈子魔导师，食髓知味的人并不只是一个巫麟。
　　顾月时本来对上下位置问题还有微词，可人都是感官动物，一旦得趣后其他问题都不再重要，什么男人尊严之类的，再也不提了。
　　再说无尽海下头什么都没有，又黑又暗，他俩修炼的地点离巫玄挺远的，应该也不算扰民，顾月时这么安慰自己。
　　眼瞅着巫麟满脸都是吃饱喝足的幸福，顾月时轻咳一声，盘腿继续打坐调息，正经事还是要做的。
　　然而巫玄在心里此刻已经把他俩骂了千万遍。
　　这两个不做人的狗东西，别是故意来折腾他的，以他的耳力，该听的还是能听见，躲得再远有什么用！？
　　更可气的是，那俩人在他面互动也从不避讳，小情侣之间自然散发的酸臭味让巫玄这个大龄单身魔又嫉又恨，要不是眼下实力不允许，他现在就想用三叉戟把这两个碍事的东西叉出去。
　　在涯底也不知到底待了多久，顾月时每天的日常不是修炼就是打坐，昏天昏地不知外头是个什么年月。也许是时间太久，他的双眼竟然也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浑身各处像是自动开启了雷达装置，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走几步摔一跤。
　　潜心修行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修为突飞猛进，顾月时每次和巫麟提剑对打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灵力提升的很快，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都不用半年他就能突破元婴。
　　他心里当然高兴，因此修炼越发勤奋，但是巫玄就没有他们那么顺利了。
　　顾月时和巫麟斗法到一半，忽然听到巫玄那边传来动静，两人于是连忙跑过去查看。
　　巫玄瘫倒在地上，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团黑雾中看不清，背上那对黑色羽翼将他全身包裹在内，完全看不到里头的状况。
　　顾月时没见过魔族蜕变的现场，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的巫麟立刻提起长刀砍了过去，速度快到顾月时甚至来不及阻止。
　　炽焰刀直直的劈向巫玄，被巫玄周身的黑雾震了开来。
　　顾月时隐隐听到巫玄挣扎痛苦隐忍的声音，又见巫麟再次提刀上前，回过神来也提剑上去帮忙，试图将那些黑雾驱散。
　　魔族的这种“蜕变”如果要解释的再清楚点的话，就跟破茧成蝶有一点点原理上的类似，因为魔族在上古时代本就是世间最晦暗的地方生出来的物种，他们没有所谓的原型，除了头上的角和黑色翅膀，各有各的奇怪长相。
　　也因为他们生在最晦暗的地方，所以得来的力量也不同寻常，造就了魔族生来不安分、好战喜斗的天性，这种力量本身就是霸道的，因此它们会不断驱使主人去寻求更强大的力量来源，所以魔族修炼的本质上就是一个“吞噬”的过程。
　　蜕变就是为了一定意义上扼制魔族数量的自然法则，也是魔族的一个生死考验。如果能在这一关过去，就代表着魔力对主人重新臣服。如果过不去，那么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了依附价值，那些魔气就会四散离开，寻找下一个“宿主”。
　　从古至今，能真正度过这一关的魔很少，几乎屈指可数。巫麟亲眼见过老爹当年被吞噬的整个过程，如今再见巫玄面临同样的场景，心中不免被激起了斗志，挥下去的刀一下比一下重。
　　他还没跟巫玄真正的决斗过，所以他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巫玄自身也很顽强，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声，顾月时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冲击，一个站不稳向后方飞去，幸好巫麟反应及时快速飞身上去接住他，将他带离旋涡中心地段。
　　又过了一会儿，巫玄终于从一片黑雾中走了出来，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在黑暗中竟然隐隐的闪着光，他面无表情的来到巫麟身前，半晌没说话。
　　就在顾月时以为他要杀人灭口的时候，巫玄抬手将他和巫麟一手提溜一个后颈拎起来，下一刻张开了翅膀一飞冲天，顾月时只觉得脸上被风刮得疼，差点被吹成面瘫。
　　巫玄的速度太快了，上去的功夫比他们掉下来的时间还短，而且拎着顾月时的手法十分粗暴，他上岸后差点站不出，平复了很久才稳住身体。
　　巫麟开口就骂：“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没死就行。”巫玄懒得跟他啰嗦，他现在着急去揍姬星火，“我先走了。”
　　撂下这句话后，巫玄翅膀一张，眨眼间人就飞得看不见影子，姬星火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巫玄这次不扒了他的皮都不能好好出口气。
　　等到顾月时和巫麟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尾声。
　　姬星火被揍的凄凄惨惨嗷嗷的哭，一头漂亮的银发满是泥血，巫玄一脚踩在他后背上，拿着三叉戟戳他脑袋，“敢暗算我，活腻了你！”
　　“我有什么错！？”姬星火被他打得满地吐血，牙都缺了两颗，哭完了还不忘回嘴骂他，“你甘心在这鬼地方待着，我不甘心！”
　　“你去问问那些族人，谁不想出去？”
　　巫玄嗤笑，一脚又重重的踩了下去，差点把姬星火的内脏都踹出来，冷声说：“少拿这些鬼话糊弄我，以为我是巫麟那小蠢货？”
　　听他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拉踩自己，巫麟不高兴了：“你骂他就骂他，干嘛带上我？！”
　　“闭嘴！”巫玄回头凶他，“再开口我连你一起打！”
　　顾月时连忙封住巫麟的嘴将他拖到一边，开什么玩笑，现在的巫玄危险程度堪比核弹，他和巫麟加起来都不够他揍死你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凶完巫麟，巫玄继续嘲讽姬星火：“说来说去，你就是为自己的私欲。”
　　“这鬼地方的确没什么好，可外头也不见得如何秒。那些蝼蚁不足为惧，但别以为他们可以任你搓圆揉扁，忘了一千多年前我们是什么下场吗？”
　　“你想死，别拉着全族人陪葬！”
　　姬星火仍然不服，但他自知打不过巫玄，抹了把眼泪恨恨的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顾月时本以为巫玄肯定毫不留情的动手杀他，可没料到巫玄什么话也没说，干脆直接打折了姬星火的腿将他无情丢进了牢里，说是让他反省几百年。
　　收拾完姬星火，巫玄回身阴森森的又看了一眼顾月时，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巫玄不是说话不算话的家伙。”巫麟很放心的安慰他：“他虽然不是好东西，可也不是不认账的小人。”
　　顾月时并没有彻底放心。
　　他知道巫玄对巫麟是爱护的，而这一次出去也并不安全，他和巫麟的画像贴的到处都是，巫玄保护族人的决心那么重，对巫麟就更不可能放任，恐怕他是带不走巫麟的。
　　而他的预想很快也得到了验证。一连冷落了他们几天，在巫麟不耐烦准备要去找巫玄打架的时候，巫玄终于派人来找他们了。
　　当得知巫玄不允许自己跟着一起走的时候，巫麟炸了。
　　“你凭什么管我！？”
　　巫玄把玩着手头的串珠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说：“凭我是老大！不听话就把你丢下去和姬星火住隔壁一起反省。”
　　巫麟气坏了，抬手就把桌上的琉璃盏砸碎。
　　顾月时以为巫玄要动手揍他，忙把巫麟护到身后。
　　巫玄眯着眼盯着顾月时看了一会儿，阴阳怪气的说：“真不知道你看上这蠢货哪里，眼睛瞎吗？”
　　听着他贬低巫麟，顾月时忍不住回护了一句：“他只是有些傻，并不真的蠢。”
　　巫麟的确不能算聪明，可顾月时就是喜欢他身上那股不被世俗污秽所沾染的憨傻，虽然巫麟有时候三观不那么正，但顾月时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
　　在这种世道，像巫麟这样纯粹的人很少见了，顾月时舍不得他。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带巫麟走，让他在外头冒险，可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再丢下他，顾月时不想食言。
　　巫玄轻嗤一声，“我看出来了。他蠢，你瞎。”
　　“都滚吧，多看你们一眼都心烦。”
　　巫玄本来的确打算把巫麟留下来的，可顾月时眼底的坚决让他半道忽然改了主意。
　　就巫麟这种冲动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放出去磨砺一下也好，省得留在这里作天作地的烦他，如果外头那些狗东西真想动巫麟性命，他也不是死的。
　　毕竟比巫麟多活了一千多年，巫玄也看得明白，恐怕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顾月时这样真心对待巫麟的人了。
　　而且巫麟自己上赶着倒贴，他也懒得学那些正道狗做什么棒打鸳鸯的破事。
　　这俩碍眼的东西该死哪死哪去。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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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遇池鸿
　　也许是因为出了魔界那一刻心思开阔，也许是这些日子的修炼成效颇丰，顾月时也猜不透原因，想着这或许就是裴元心曾说的机缘，一切都是不可说。
　　顾月时没时间感慨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拉上巫麟动身去平沭府。
　　巫麟的伤已经全好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辛苦维持少年模样，可为了减少麻烦，顾月时还是让他收起了头上的一对角和背后的大翅膀，“我们速战速决。”
　　他的话巫麟哪有不听的，听话的带上斗笠，掩去身上的魔气带上斗笠，随他一同离开。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顾月时当时屠戮青霄门的事已成了过往，可通缉令还在，只要他露面，多得是想要那他去悬赏的人，因此顾月时没有选择御剑出行，怕遇上交通管制的人察验身份。
　　他在外人的口中已然成了一个大魔头，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那些偷鸡摸狗奸|淫掳掠的龌龊事仿佛终于有了个合适的背锅人，一股脑的往他头上塞，将他形容得万般不堪。甚至还有人用他的名字来吓唬夜间不听话的小孩，说他爱喝小孩骨血，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鬼。
　　“放屁！”巫麟气坏了，要不是顾月时不许他惹事，他早就拍案而起，将那说书人的嘴给撕烂！
　　不过就是口渴进来喝杯茶，没想到在楼下听了半晌那说书的编排顾月时，期间还有无数的人附和痛斥他，俨然将顾月时当成了一个坏种。
　　顾月时对此却毫无波动，面不改色的继续喝茶，仿佛楼上说书人口中的人只是与他同名同姓的另一个家伙，不见半点愤慨。
　　他瞥了一眼巫麟，即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他的愤怒，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温声道：“别气。”
　　“他们乱说！”巫麟听不得他们污蔑顾月时，压低了声音骂道：“明明就是青霄门先动的手，我们被灭门了他们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还、还把你说成那种人！”
　　顾月时轻笑，“这不是很正常吗？”
　　“青霄门的人的确是我杀的，那说书的也没说错。只不过他们掐头去尾挑挑拣拣，把青霄门摘了出去，坏人我一个人做。”
　　“这世界毕竟还把持在世家手里，谁敢得罪掌权者？既然青霄门不能抹黑，那就只好我背锅了。”
　　“世人天□□围观吃瓜，但是大多不过为了满足他们某种不可言说的窥探欲罢了，至于你是不是清白，有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一个符合大众心里期望的纯种坏人’，供他们发泄一下内心无处安放的‘正义感’，道德上得到满足，这就够了。”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可世人却又极爱以“黑白好坏”论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被冤枉却又无处分辨的可怜人。
　　顾月时就是太明白这些，所以对外界对自己的那些不堪流言无动于衷。舆论永远不是掌握在大众手里的，上位者想让你看什么你就只能看什么，他一个人难道能与八大世家抗衡？
　　有那功夫不如干点实事，尽快找到池鸿才是要紧。
　　他的话巫麟没听明白，嘟嘟囔囔的被他拉着走出茶馆，“我不管！总有一天，我要叫那些家伙给你道歉！”
　　小孩子心性。
　　顾月时无奈摇头，知道那些道理跟他讲了也不明白的。不过幸好还有巫麟在他身边，让他不至于太孤独。
　　他们遁地到了平沭府，只是上次他们走得是正门，这次他们哪还敢光明正大，从侧门翻了进去，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了进去。
　　顾月时的记性很好，上次走得时候他就努力记下了府里的各条小路，眼下这就用上了，只是不知道池鸿被关在什么地方。
　　忽然远处有人走近，顾月时忙拉上巫麟躲到假山后隐身屏息，等着那几个小丫鬟过去，那几个丫鬟们边走边闲聊，顾月时偷听了片刻。
　　“夫人最近又乱发脾气，摔坏了不少东西呢。”
　　“你小声点！要是府主知道了，你又要脱层皮！”
　　其中一个小丫鬟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小声说：“你别吓唬我，府主不是出门去会老友了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隔墙有耳你不知道？”
　　小丫鬟懵懂着点头，忽然又小声说：“也不知府主是怎么想的，对夫人一点都不好，要是不喜欢，干嘛又要强迫他留下来？”
　　“好好地一个男子，硬是折腾的路都走不稳妥。”
　　“快闭嘴，小丫头懂什么？”
　　几个人渐渐走远，没有发现假山后的两人。
　　顾月时从假山后出来，琢磨着那几个女孩说得“夫人”多半是池鸿，他还记得洛凭风说过要跟池鸿结婚的事，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换人。
　　顺着丫鬟来时路走，顾月时小心摩挲着寻找可能关着池鸿的房间，一路避开了不少巡逻的守卫，心中渐渐明了，看来那几个小丫鬟说得不假，洛凭风的确不在府里，不然他们没可能真么轻易的跑进来。
　　也是他们运气好，洛凭风最近受邀去赴老友的约，大概过个一两天才会回来，给了他们接近池鸿的机会。
　　这次没有花雀带路，顾月时走了不少冤枉路，可哪个院子都没有池鸿的气息，他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摸错了方向，难道那几个丫鬟不是从他房里出来的？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院子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骂声：“都滚！”
　　“谁准你们拿女人衣服给我穿！？”
　　紧接着就是一阵乒乓砸东西的声音，顾月时听出那就是池鸿的声音，连忙翻墙而入，趴在窗台往里看，果然就见池鸿正坐在床沿骂人，满屋都站着丫鬟，正往他头上弄什么东西。
　　顾月时心中大喜，待要出去相见，又担心一屋子的人发现他，想了一会儿右手比划结印，指尖悄悄放出一只白色信蝶，从窗户缝隙飞了进去。
　　正是盛夏，屋内摆满了不少花花草草，一只极普通的白色蝴蝶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池鸿骂骂咧咧的要踹人，忽然眼角余光就瞥见远处百合花上逗留的白蝴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激动得下意识就猛地站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又坐了回去，故意又把床头的玉枕扔了出去，“都滚都滚！”
　　“看你们就烦！”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肯动身出去，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池鸿骂道：“我说话听不见啊！是不是我待会脱光睡觉你们也要看？”
　　丫鬟们红了脸，都怕了这位能折腾的主子，又怕府主回来惩罚，左右为难后只能暂且在池鸿怒视之下暂时退出去，却只在门口坐着，谁都不愿走开。
　　只要池鸿身边没人，顾月时就能想法子进去。
　　在门边设好防偷听的结界，顾月时推窗而入，巫麟紧随其后。
　　双脚刚一落地，池鸿冲上来就抱住了他：“卧槽！”
　　“你还活着！！！”
　　他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顾月时身上，反复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活着，巫麟在旁边实在忍不下去了，跳起来把他撕下来，“不许你碰他！”
　　池鸿被扯得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一回头就看到人高马大的巫麟，愣了半晌道：“帅哥你谁啊？”
　　“长话短说。”顾月时没时间废话，简单的把近来发生的事给池鸿讲了，虽然洛凭风说是两天后回来，可万一他提前了，正面对上他难免打上一架，白白浪费时间。
　　池鸿听他讲完眼眶红了，他带着歉意低声说：“这事是我对不起你。”
　　“要是我没向你求救，你不来救我的话，就不会被陆向岚钻了空子，带人……”
　　说到这里，他啐了一口，恨恨的说：“我就说洛凭风怎么那么痛快放你们走，原来他早就得到了风声！我常年在外流浪，不知道这些世家之间消息是互通的，他早知道纯雅会对你们下手。”
　　顾月时心下黯然，听他自责，摇头道：“不是你的错。”
　　“你不也说过吗？在你轮回的那么多时间线里，我都是和巫麟一起叛逃的，也就是说，我门被灭族这件事是一个无限循环的死局，是注定会发生的事。”
　　“就算我当初不救你，陆向岚总能等到别的机会下手。”
　　说到这里，顾月时自嘲一笑：“所以，这一切该由我自己去改变。”
　　池鸿渐渐地瞪圆了眼睛，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是说……”
　　“你要回溯时空？”
　　顾月时十分笃定的点了头。


第69章 抉择
　　池鸿急忙摇头：“当然没有！”
　　“事实上，我也在找机会重启呢……”
　　说到这里，池鸿苦笑道：“你敢信吗，洛凭风跟我说——他爱我。”
　　顾月时木着脸淡淡回他：“你信吗？”
　　池鸿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信他|妈了个……”
　　发觉自己情绪有些过激，池鸿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轮回的那些年里，我一直试图改变他和别人结婚的结局，希望他能回头看看我，可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后的结局都不会变。”
　　“等我终于疲惫不堪准备放手，自我放逐远离他的身边时，他却突然回头说爱我……”
　　他眼底微微闪着泪光，自嘲的说：“那我苦苦轮回的那些年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当初跟他告白是他无情拒绝我，然后转头就跟别人结婚。现他身边没有我，然后才发现我对他的重要性，还说什么喜欢我……
　　“从头到尾，我都像个傻|逼一样！”
　　“他想要我就必须要得到，不想要我，我就得像条狗一样自己消失，他拿我当什么？”
　　顾月时也不能理解洛凭风这种人的脑回路，因此池鸿反问的时候，他只能沉默以对。
　　池鸿疲惫的坐下，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可是我不想继续了，追逐轮回几百年，我早就耗干了最后一滴血，他来得太晚。”
　　“更何况即便是现在，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可是对我也并不好。”
　　顾月时低声说：“所以，把东西给我。”
　　池鸿红着眼抬头，“你想回去改变灭门的事？”
　　顾月时不置可否。
　　“可是……”池鸿算是达成了曾经的心愿，可是在这一刻却反而有些不愿，“你应该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回溯时空是有代价的吧？”
　　顾月时点头。
　　池鸿一脸沮丧：“其实当初我不该去求你的。现在想想，我真的太自私了。只想着解脱，却没想过你可能承受的痛苦。”
　　顾月时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你不是说我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既然是主角，总要有点光环的。”
　　“你还真信啊？”池鸿哭笑不得，神情落寞满脸凄凉：“哪家主角混成你这样惨，家破人亡。”
　　顾月时抿唇，“所以我还有改写结局的希望。”
　　“无论代价多大，我都不会退缩。”
　　池鸿见他目光坚定，沉默许久，然后掏出了那块黑色的石头放到顾月时手里，咬唇最后一次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回溯时空本就是一件违逆天道的事，会有什么样的代价我比你更清楚，就算你真的是主角，也不能保证一次就能成功。”
　　“如果不能成功，你就会步了我的后尘——在时空隧道里陷入无尽轮回，然后一次又一次亲眼见证你的师门被人屠戮。”
　　“就算侥幸能成功，你有考虑过别的后果吗？”
　　顾月时眼皮一跳。
　　池鸿继续说道：“咱俩来自同一个时代，你学得又是物理，应该比我更懂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如果你真能改变过去时间点上曾经必然发生的一件事，那么被你改变的肯定不仅仅只有那么一件，接下来所有的事物都将背离你曾熟知的轨道，谁也不知道被你改变后的世界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这之后，也许你本该遇到的人不会再遇到，本该发生的事不会再发生，二除了你不会有人再记得当下时空所发生的一切，你甚至可能会因此产生记忆错乱……”
　　“没关系。”顾月时将那枚黑色的石头紧紧握在手里，眼神中透着坚定，“我已经想好了。”
　　池鸿抿唇，抬手指了指在桌边还在吃瓜子的巫麟，轻声问：“那他呢？”
　　“没有人知道你会回到过去的哪个时间点，如果代价是你再也遇不到他了，你也不后悔吗？”
　　顾月时一愣，回头看去。
　　巫麟听到了这句话，嘴里叼着瓜子茫然看过来：“什么意思？”
　　鸿认无比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所以，你一定要想好了。无论你最后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感激你。”
　　“假如你真的想好了要回去，如果你在那个时空看到我，在我还没有爱上洛凭风之前，杀了我。”
　　池鸿低声一字一句的交代：“过去的我不像现在这样想得开，固执又死心眼，与其等你说服我，不如直接杀了来得快。”
　　“我再也不想跟他纠缠了。”
　　顾月时脑子乱得很，囫囵点头，扯上巫麟就要走。临别前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池鸿，郑重的说：“谢谢你。”
　　出去的路比来时更容易，顾月时心不在焉的踏出平沭府，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知道回溯时间的代价，也做好了可能会有的一切后果，哪怕陷入无尽轮回都不能让他产生一点退缩，比起那些沉重的代价，更渴望重新见到师门的人。
　　可如果代价是再也不能遇见巫麟，顾月时犹豫了。
　　没有巫麟，往后的人生他要怎么过？
　　巫麟的确不聪明，可他听明白了池鸿的话，跟在顾月时身后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小声问道：“你要找池鸿，为的就是这个吗？”
　　顾月时不想说谎，点头道：“嗯。”
　　巫麟着急的向前走了一步，拉着他的手焦虑的说：“池鸿说那是有代价的！”
　　顾月时没有说话。
　　巫麟急切的想说什么来阻止他，可是张了张口，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太清楚顾月时有多在乎师门，就算他现在跟自己在一起，可他的重要性远没有杳杳他们大，顾月时会选哪边一目了然。
　　巫麟从来都知道的，所以他才无法这时候开口。
　　还能说什么？
　　求着叫顾月时不要放弃他？
　　魔族也是有尊严的，巫麟很喜欢很喜欢顾月时，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太过卑微，让顾月时难做。
　　顾月时迟迟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内心挣扎惶然不知该怎么办。
　　天平的两头，一半是杳杳和师兄弟，另一半是巫麟的笑脸，他做不出抉择。原本坚定的心在这一刻剧烈摇晃，顾月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月时回头看着巫麟，轻声说：“陪我走走吧。”
　　巫麟心下了然，他知道顾月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心里一片苦涩，努力的压制住心底拼命想要挽留的念头，假作轻松上前拉住他的手，“我还想吃山楂糖球，带我去逛街吧。”
　　顾月时应了下来。
　　九华城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顾月时走在大街上，身边的巫麟不再是少年模样，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性子，仍是看到什么都兴致勃勃，走着走着非要拉他看猴戏，乐得像个小孩。
　　路过那家很有名的点心铺，顾月时一次性给他买了很多很多零食，巫麟兴高采烈的抱着一大堆吃食边走边吃，引得路边许多小孩馋得快哭了。
　　巫麟十分得意，故意炫耀着从那些小孩旁边走过，气得大人们骂骂咧咧。
　　顾月时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正经点？”
　　“谁叫这些臭小孩讨人厌！”巫麟咬着肉干嘟囔着，“我就是要气死他们。”
　　顾月时心说你都多大人了还要跟小朋友计较这些，白长那么大个。
　　两人从城东走到城西，一路说说笑笑也不觉得累，可夏天还是太热了，巫麟不喜热，逛了一圈后又嚷嚷着要走，顾月时只好随了他的意愿，无奈的说：“你哪是我的徒弟，怕是祖宗吧？”
　　“我才不当你的祖宗！”巫麟笑眯眯的说，“要当你相公。”
　　上午在酒楼听了出戏，巫麟现学现卖这就角色扮演上了，顾月时红着耳朵瞪了他一眼，接着又从城外驿站花光所有积蓄买了两匹马，打算一路就这么骑着走。
　　“御剑的确快，可路程一下子就走完了没意思的很。”
　　“这样骑马慢慢走不好吗？沿途能看到很多在城里看不到的东西。”
　　面对巫麟的疑问，顾月时这么解释道。
　　巫麟不懂路上那些山山水水花草树木有什么可看的，烈日晒得他皮肤都要裂开了，可顾月时喜欢，他就不抱怨。
　　两人从日出走到日落，又从日落走到日出，这条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巫麟渐渐也明白了骑马的好处，别的不说，在满天星空下的野外和顾月时双修，滋味当真美妙极了，要不是顾月时脸皮薄，他甚至白天都想胡来。
　　然而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蘫墳
　　重新回到雾苍山，顾月时松开缰绳让马自己跑远，他站在阶下默默地向上看，雾苍山高耸入云，只能看到渺渺雪雾。
　　巫麟两步上前牵了他的手往上走，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轻快的说：“在这愣着干什么？走呀！”
　　顾月时回神，低头看着他俩紧紧握着的手，顺从的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
　　从前都是顾月时在前，巫麟在后跟着，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顾月时听话的随着巫麟的脚步走，完全不管他会带自己到什么地方。
　　从山下走到山上用了几个小时，雾苍山就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分毫未变。越往山上去风雪越大，当初守在这里准备抓捕他们的人终究因为熬不住严寒离开，他们不用担心会遇到追兵。
　　顾月时再次踏足点星宗的大门，眼前一片恍惚，仿佛又看到了杳杳和师兄。


第70章 回到原点
　　顾月时凝望着那串手链许久，而后将它深深地埋在了雪地里，轻声呢喃着问：
　　“杳杳，喜欢吗？”
　　说着，顾月时眼泪落了下来。
　　在平沭府外停驻的那短短几分钟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可惜最后还是做不出一个“正确”的决定，每分每秒对他都是煎熬。
　　他渴望裴元心他们活着，却也明白，眼下身边的人才是真的。
　　为了师门他已经抛下了巫麟一次，不能再抛下他第二次。一路走来，巫麟为他付出太多，顾月时扪心自问他是否值得巫麟这样赤诚以待，那份真心他不能视而不见。
　　更何况，在枯叶城那时他已经答应了的，这辈子再不会丢下他。
　　所以……
　　顾月时泪流满面，跪在坟堆前泣不成声。
　　巫麟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像是已经凝固了。
　　那天晚上，他们留在点星宗过夜。
　　巫麟小心地凑近顾月时，在他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心满意足的躺回去握着他的手什么都没做。屋里没有点灯，可他的眼睛在黑夜中仍然晶亮。
　　顾月时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但这一夜谁都没有真的睡着。
　　直到第二天早上，巫麟沉默的在院子里耍了会大刀，忽然折返回来，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对顾月时道：
　　“顾月时，你去吧。”
　　顾月时本来坐在桌边发呆，茫然抬头：“什么？”
　　巫麟难得看他糊涂，上前学着他的样子掐了一把脸，重复道：“我说，你去吧。”
　　“我想了一夜，都想明白了。”
　　顾月时瞬间瞪大眼睛，以为听错了。
　　巫麟的笑在眼光下十分灿烂，脸上没有一丝阴霾，继续说：“我本来以为你肯定不会要我的。”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都不能跟你师门的那些人比，所以当你告诉我你不走的时候，我特别高兴！”
　　巫麟是真开心，他觉得自己赢了。不管顾月时是为了什么留下来，至少这证明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很重要的，甚至可以跟他师门的人持平。
　　这个认知让巫麟兴奋，因为他本以为或许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顾月时心里在乎他，这太好了。
　　顾月时如梦初醒，手足无措道：“我、我……”
　　巫麟上前一步轻轻捂住他的嘴轻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是自己愿意的。”
　　“我知道，就算你留下来陪我心里也并不真正快乐。所以我认真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应该让你去试试，万一结果是好的呢？”
　　顾月时站起身拨开他的手，摇头说：“你不懂。”
　　巫麟从怀里拽出那块黑色石头塞到他手里，不满的说：“你现在做事怎么婆婆妈妈的！？以前教训我的那份果断怎么不见了？”
　　“池鸿不是说了，会有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准，万一你成功了呢？”
　　顾月时忍住哽咽道：“可是万一，我再也许不会遇到你呢？”
　　巫麟满不在乎的说：“如果你遇不到我，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顾月时一怔。
　　巫麟无比笃定着又说：“我敢保证，就算时间倒流回去，我也不会忘记你。”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嘴上说得洒脱，想学着像巫玄那样做一个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一切的成熟男人，可看着顾月时的眼睛时，到底还是没出息的鼻子一酸。
　　“顾月时……我真的喜欢你。”
　　其实他自私的不想顾月时走的，可比起喜欢，巫麟还是希望他高兴。也许两个人就这么过下去余生也能顺遂，但他知道顾月时内心深处会永远留有遗憾。
　　巫麟不是那么大方的人，他巴不得顾月时心里只装着他一个，可他遇到顾月时太晚，而现在的顾月时已经失去太多了，光靠他一个人无法弥补所有的遗憾。
　　顾月时本来已经做好了决定，可是巫麟义无反顾的替他选了另一条路，他人生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巫麟上前一步抱紧他，依依不舍的在他肩上来回蹭，小心地擦掉眼泪不敢让他看。
　　“别哭……”顾月时回神，抬手轻轻哄他。
　　在遇到顾月时之前，巫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可现在却动不动眼睛就酸，真的很没出息。
　　“你要记得来找我。”巫麟最后还是放弃了学巫玄一样成为一个洒脱的男人，他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嚷嚷道，“一定要来找我啊！”
　　“我等你！”
　　顾月时被他搂得太紧喘不上气，却也舍不得撒手，紧紧地回抱过去。
　　离别的时候终究还是来了。
　　正如巫麟说的那样，无论怎么选顾月时心里都不可能高兴，但试一试总不会坏，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峰回路转，他还是贪心，什么都想要。
　　顾月时想杳杳和裴元心他们活着，也想巫麟永远陪在他身边，缺了谁都不行。
　　法器启动需要时间，顾月时和巫麟两两相望站在阵眼中心，彼此握住的手哪怕最后一刻也不肯松开。
　　一束金光冲破天际搅动着云层中的飓风，顾月时觉得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隐约看到周围的场景在急速后退，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只能看见许多五彩斑斓的光点飘浮在他的周围。
　　顾月时不知道他会降落在什么地方，而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回溯得越早越好，越早越好。在所有悲剧尚未开启之前，回到一切遗憾发生之前，他还来得及。
　　他不清楚自己在时空洪流中到底漂浮了多久，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忽然又是一道光闪过，顾月时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脑子浑浑噩噩什么都想不起来，耳边却一直有人在叫他。顾月时睡得好好的被那道声音扰得心烦，随手丢了什么东西过去，想以此让那人闭嘴。
　　东西丢出去后并没有预想中的破碎声音，顾月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顾月时眼睛被光亮晃得疼，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从被窝里慢慢地爬了出来，紧接着又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冷意，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发觉自己满身的灵气又没了，刚刚突破至元婴的修为也化作乌有，而刚刚醒来的脑子还不清醒，等到理清思绪后想起巫麟，顾月时急忙忙掀开被子要去找他。
　　忽听一道清朗的笑声响起，顾月时这才发觉屋里还有别人，抬头看了过去。
　　裴元心一身红衣双手环胸懒洋洋的倚靠在门边，迎着晌午灿烂明亮的阳光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便是调笑：
　　“真难得啊，我们小月儿也有睡迷糊的时候。”
　　“但是修炼的时间到了，如果你再不起床，我就要打屁股啦！”
　　顾月时呆在原地，甚至忘记自己还是光脚，踩在地砖上冻得扎心疼。
　　这是裴元心。
　　不，不对。
　　不是后来那个整天抱着酒壶迷醉颓废不知今夕何夕的裴元心，是少年时期意气风发，乌发高束，眸色发亮，不染尘埃的裴元心。
　　没有酒气，没有伪装，没有颓废。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初见到的那个活泼灵气的裴元心。
　　倚在门边打算好好戏弄一下新来的小师弟的裴元心漂亮的桃花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忽然站在门边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的说：“喂你……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
　　“我只是吓唬吓唬，又不会真的打你！你哭什么呀？”
　　“哎哎哎？怎么越哭越凶了？”
　　他急得手心全是汗，干脆扯了嗓子喊起来：
　　“阿巳！阿巳！？你快来给我哄孩子！”
　　裴元心表面看着傲娇不好惹，其实根本不懂怎么跟人相处，这个被他捡来不到一年的小师弟他是真搞不定，完事不决找牧云巳就行了，可惜牧云巳今天不在山上。
　　顾月时不知道自己被竟然哭了，他抬手摸了摸湿漉漉的面颊，赶紧用袖子擦干。
　　也是这时候，他才肯定原来这一切是真的，他回到了一百二十五年前刚刚穿来的时候。
　　裴元心找不到牧云巳，想着要不要再吓唬他一下，结果转头床上的少年就冲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像是久别重逢遇着亲人似的，哭得更大声了。
　　裴元心的衣襟被哭湿，整个人傻兮兮的站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企图让他不要再哭下去了。也不知为何，裴元心在抱到怀中少年的那一刻，心头忽得被一种不知名的强烈情绪影响，于是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也许是今天太阳正正好，所以他才会觉得此时的他心脏格外疼。


第71章 大结局
　　顾月时从这一刻起将拼尽全力好好规划未来的一百二十五年。
　　他不会忘记，巫麟还在遥远的未来等着他，他必须抓紧每分每秒修炼，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日后的路走得顺利。
　　时间是这个世上唯一不会讲情理的东西，不管过去未来，不管事物如何变迁，它都无情的向前滚滚流动，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重生后的第二十年，顾月时顺利度过了辟谷期，开始炼气。
　　十年后，他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进入筑基期，师尊向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生平第一次对他说了话。
　　三十年，他成功突破境界，正式进入金丹期，而这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三十年。
　　将他拼命的修炼看在眼里，裴元心却十分担忧，生怕他走火入魔，非要带他下山去人间转转，顾月时沉默着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的进度确实太快，可不这么做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些偷来的时光他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他想保护裴元心，保护师尊，保护二师兄，保护还未曾到来的杳杳和阿珂。
　　还有巫麟。
　　他也想过现在就去魔界把巫麟带回来，可又担心自己改变的太多会招来不可控制的结局，于是只能忍着念想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修行中，这样才不会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转眼他们已经分开六十年，相当于一个凡人的一生。
　　而顾月时用凡人一生的时间才察觉到自己对巫麟的心意。
　　并不仅仅是喜欢而已，他也同样爱着巫麟，他盼望着能熬完这些日子，然后一身轻快的去接他。
　　假如巫麟到时候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也没关系。顾月时想着到时就该他来追着巫麟走，就像他从前跟在自己身后一样。
　　突破金丹后的次年，裴元心从山下带了个人回来。
　　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命运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顾月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彼时衣衫褴褛的陆向岚，不管他表现的有多可怜，也不顾裴元心的阻拦抗议，义无反顾的将他踢出了雾苍山的边界，提着他的衣领像扔垃圾一样的远远扔到农户庄子外，并对他下了禁咒，永不许他靠近雾苍山境地一步。
　　裴元心本来还想抗议两句，却被顾月时赤红的眼睛吓到了。
　　顾月时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对裴元心一字一句的说：
　　“不杀他已经是我这一世最大的仁慈了。”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自己选。”
　　他不杀陆向岚并不是因为心软，只是陆向岚上一世做的孽上一世已经偿还，重来一世，那些罪恶他还没有来得及犯下，倘若现在就杀他，等于顾月时杀了一个本来无罪的人，他担心天道会对他降下惩戒，毁掉了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裴元心被他这色厉内荏的表情吓到，头一次看到顾月时生这么大的气，讷讷的半晌才小声道：
　　“干嘛这么凶，不、不收就不收嘛！”
　　“我肯定是选你的，至于为了个小乞丐生我的气吗？”
　　他说完这些又去看牧云巳，眼巴巴的指望他能帮帮自己：“阿巳，你说是不是？”
　　牧云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月时，什么都没说。
　　顾月时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让陆向岚上山，他就没有机会接近裴元心，更没有机会害死师尊，也不会发现他的身份秘密，不会招来青霄门的人。
　　只要把源头扼杀在摇篮里，后来的事情才不会再发生。
　　算了算时间，顾月时又动身去了平沭府。他答应了要斩断池鸿和洛凭风的孽缘，这时候池鸿应该已经穿来了，他该去接着。
　　然而这时候的池鸿是真难糊弄，一脸精明的看他：“我凭什么跟你走啊？”
　　顾月时面无表情，懊恼应该把裴元心带来，他在拐带人这方面是个奇才，有他在的话，拐走池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有神功，学不学？”
　　池鸿觉得这人脑子有坑，他们平沭府要什么奇珍秘笈没有，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点星宗凭什么啊？
　　“那你们门派都学得什么心法啊？”池鸿嗤了一声，虽然他在平沭府不受宠，那老头子一天天的就知道生儿子，他也不屑留下来，但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个陌生人走。
　　顾月时瞥了他一眼，道：“C++，学不学？”
　　池鸿猛地瞪大了眼睛。
　　于是他就这么轻易的把池鸿拐去了雾苍山，这个时期的他还没有与洛凭风来往太多，谈不上什么感情，再加上又是个直男，分走得干脆果决。
　　至于老府主，他有一百多个孩子，根本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哪怕那是他唯一的嫡子。
　　池鸿上了雾苍山，到底还是记挂在了青阳师尊门下，不过他天□□自由，每年也没什么时间真正在山上，满世界跑，想找也找不到人。
　　只要他不去找洛凭风，顾月时懒得管他去哪浪。
　　很快，时间线就拉倒了鹤光洞。
　　探访秘境的时候，裴元心如同上一世一样冲动之下告白，只是这次没有了陆向岚从中挑拨，青阳无人干扰，在顾月时暗中护航之下自然也没有走火入魔，雷劫也没有提前到来。
　　虽然青阳仍旧看不破情爱一事，却也没推开裴元心。像是默认了他的陪伴，在裴元心的主动下，慢慢的两人便开始出双入对，整天给顾月时吃狗粮，裴元心嘚瑟的能上天。
　　他一高兴就要捡孩子，没两年就抱着小小的伏珂回来了。
　　伏珂这会儿还没断奶，他家里人因为瘟疫死绝了，是裴元心在死人堆里将他扒拉出来的，见这娃娃眉清目秀哭声洪亮圣父心大作，喜滋滋的抱回来吵着要养。
　　他本以为顾月时肯定会像上次对陆向岚一样闹，却没想到他竟然默许了，还说要亲自教他练剑，裴元心糊涂了。
　　后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原本高高在上离成神只差了一步的师尊竟真的要与裴元心结成道侣了。
　　成亲那天只有自家师门的几个师兄弟一起喝喜酒，裴元心高兴的满脸通红，拉着顾月时说个没完，仿佛自己生活在梦里。
　　顾月时没说话，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无人知晓当他看着师尊和裴元心对坐时，心里便越发思念巫麟。
　　不知道他在魔界生活的怎样，会不会还记得他。
　　就在裴元心抱怨着山上全是男人没意思的时候，顾月时亲自下山了一趟，在辛杳的家人还没有将她丢弃在狼窝之前抱了回来。
　　上一世杳杳被凶兽啃噬过几乎没命狠狠地伤了根基，导致修为进度提升缓慢，是顾月时一辈子的遗憾。
　　重来这一次，他算好了杳杳出生的时间，赶在了她被丢弃之前上门，免去了她那些年所受的苦。
　　裴元心后来找他说准备和师尊一起闭关，青阳要带他开小灶，好让他在一百年内追上进度，两人一起飞升。
　　顾月时于是和牧云巳再一次扛起了门派重任，一边打工一边养阿珂和杳杳。好在这次有池鸿这个编外弟子在，他最不缺的就是钱，顾月时不用再像以前那么辛苦。
　　一晃又是十多年，杳杳长大了。
　　顾月时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自己下山循着记忆来到了极北之地，然后在他们相遇的那天守在那里，期望着见到巫麟。
　　可是一连过去了一个月，巫麟没有出现。
　　焦虑之下，顾月时试图破开结界，可他没有魔族血脉，结界大门不会为他打开，无论试了多少次，都没有找到进入枯叶城的办法。
　　他不死心，在结界外头又等了很多天。
　　从开春等到盛夏，又从盛夏等到了寒冬。
　　可是巫麟再没有出现过。
　　顾月时在极北之地待了整整一年，什么都没找到。
　　池鸿亲自来把他带了回去，不让他再这么耗下去，虽然他不懂顾月时在等什么人，可即便是元婴的修士也是要休息的，这么不眠不休的耗着迟早要死人。
　　顾月时第二天又跑下山满世界找，跑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没能再遇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最可怕的代价还是来了。
　　雾苍山上的人走了又来，师尊和裴元心飞升，阿珂去历练，池鸿浪迹天涯，直到最后杳杳也出嫁了，可是巫麟还是没有出现。
　　顾月时一个人留守在山上，等到满头白发也没能等到巫麟。
　　于是他再次启动了法器，推倒时间线重来。
　　原来池鸿说得都是真的，即便他能改变一些结局，同样也会改变其他事。
　　为了重新遇见巫麟，顾月时不得不一次次的重新倒带。
　　他终于还是步上了池鸿的后路，陷在了时间洪流中，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答应了巫麟会去接他就一定要做到，无论再轮回多少次，顾月时都要继续下去。
　　这个过程就像是在玩一个游戏，他不得不一次次删档重来，誓要打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轮回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可他始终不忘初心。
　　这就是他和池鸿不同的地方。池鸿没有强大的信念支撑，于是在数次轮回中渐渐迷失痛苦崩溃。而顾月时的灵魂足够坚韧，他愿意为了所有他爱护之人一往无前，时间的流逝并不能磨灭他内心最深处的执着。
　　所以，他总会成功。
　　一天晌午顾月时坐在窗前翻书，想着再去极北之地试一次，就在这时辛杳从门外跑了进来，头上的环佩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格外好听，她的语气有点急切：
　　“师兄，外头来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哥哥！”
　　“他一见我就笑，还给我糖吃呢！”
　　辛杳说着伸手给他看好大一包的松子糖，又晃着手腕上亮晶晶的手链，不解的说：“我都不认得他，可他非要喊我‘小师姑’，说是你的徒弟，还送我手链，让我拿给你看。”
　　顾月时抬眼在她手腕上看了一眼。
　　那手链透明晶亮，贴着杳杳雪白纤细的手腕隐隐发亮，漂亮极了。
　　顾月时愣住了，下一刻在辛杳惊讶的眼神中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一路跑到点星宗门外，顾月时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巫麟懒散的倚在树下，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不知看着什么发呆。察觉到顾月时的目光，他缓缓转头，莞尔一笑。
　　“你总是不来，我等了又等，只好出来找你了。”
　　“顾月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
　　顾月时没有回话，因为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又一次的美梦。
　　轮回太多次，他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
　　巫麟于是走了过来，轻轻地环抱住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天上又开始下雪，顾月时的眼泪落了下来。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