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人鱼的漂亮宝贝   本书作者:顾樘   本书简介:   贫穷小倒霉蛋楚乐流落街头时遇到了身家百亿的简柏。   “跟我回家。”简柏向他伸手。   楚乐:“?”不是,朋友你谁啊?   简柏言简意赅:“我是你的主人。”   什么意思,想跟我搞奇奇怪怪的钱色交易?   我是那样的人吗?   楚乐看了一眼银行发过来的余额短信,冷静道:“好的呢,简总,《金丝雀的自我修养》能报销一下吗?我一定好好学习。”   简柏:“……”   楚乐耳尖泛红笨拙地亲吻他的脸颊,漂亮的眼睛里纯得要命:“网上说,要从亲密的身体接触开始,这样对吗?”   简柏:“…………”   我那大杀四方一拳一个大妖怪一掌能沉一座城的宝贝化形跑路后怎会如此……可爱。   一见面就要和我疯狂贴贴?   *   某天,楚乐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好像都不是人。   他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夹缝求生。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人。   甚至,都算不上个生物。   *   千年巨妖人鱼之王简柏遇到几件倒霉事。   他用塞壬之鳞炼化出来的宝贝,带着他那封印其中被黑水污浊的另一半灵魂一起不见了。   好消息,宝贝找到了。   坏消息,宝贝化形成了一个柔弱娇气的人类少年。   好消息,少年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哪哪都好看,非常符合人鱼审美,比原型更招人喜欢,还会缠着他要亲亲。   坏消息,他封印百年的另一半灵魂在宝贝的滋育下居然也化了形,那条蠢黑鱼还把宝贝错认作母体,缠着人家一口一个“妈妈”叫不停。   小黑鱼:没事儿,我们各论各的,我管他叫妈妈,你管他叫老婆,不冲突。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而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   【阅读指南】   1、人鱼攻   2、受很软,笨蛋娇气美人,万人迷,强而不自知   3、攻会切片   【高亮】   旧坑重开,核心梗不变,修改了世界观设定 第1章   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上附着着厚厚的水垢,年久失修的阀门拧不紧,缓缓漏出浑浊的液体,凝结成恶心的水滴,摇摇晃晃悬在管口。   直到垂坠得挂不住了,在突破某个临界点之时突然重重砸入水池中。   “啪嗒——啪嗒——”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开水房中回荡。   像是某种可怕的催命咒。   年久失修的昏黄白炽灯,像是恐怖电影里增添氛围的摆设,被张牙舞爪的蜘蛛网兜在半空。   漆黑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从门缝里漏进来一丝幽绿。   那是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指示灯牌在忽闪忽闪。   “咚。”   “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伴随着金属摩擦地板让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响。   一道狭长的暗影遮住了门缝的光,晃荡的衣摆投影在门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鬼怪。   “哐当!”   开水房的门被推开了!   男人伫立在水房门口,玩弄着手中的铁棍。   黏腻温热的液体沾湿了虎口,有点儿滑。   他无所谓地往身上蹭了几下。   白大褂上留下了一片渗人的血红。   他轻笑一声,缓步走进水房,一边哼着怪异的曲调,一边拧开水龙头洗净了手上烦人的血迹。   水声戛然而止。   男人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的兴奋的声音带着癫狂的嘶哑,宣布着狩猎游戏正式开始——   “我闻道你的味道了。”   “很香。”   “是热的哦~”   水池下阴冷潮湿的储物柜里,本应该存放清洁剂的狭小空间。   瘦小的少年蜷缩着身体,用力咬紧下唇,连呼吸都轻得几乎要消失。   狂跳的心脏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蹦出,封闭的空间里连心跳的声响都震耳欲聋。   他只得越发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膝盖,苍白的皮肤被冷汗沁出一种瑰丽而病态的粉。   细细密密的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在露出的一小段锁骨上汇集成湿漉漉的莹亮。   男人高挺的鼻尖夸张耸动了几下,像是某种兽类一样嗅着房间里的气息。   敞开的玻璃窗忽然吹来一阵阴恻恻的凉风,卷着厚重的窗帘翻涌。   男人的注意力被那边的动静给吸引。   他眯着眼看向窗户旁巨大的黄色医疗垃圾桶,似乎被风吹得颤了两颤。   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朝着开水房的最深处。   得救了吗?   躲藏在储物柜里的少年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封闭黑暗的空间都变得湿湿黏黏,虚软的身体稍稍放松依靠在墙壁上,侧垂着脸在肩膀上擦了擦黏腻的汗水。   急促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重新返回。   下一秒——   身侧的柜门突然被大力拉开!   黑暗中隐约的一点点绿光洒落在男人的脸侧,衬得男人的脸分外狰狞,就这样突然地杵到了少年面前。   “抓到你了~”男人的笑意在昏暗中几近骇人,声音近在咫尺,说话间潮湿的热气喷在了少年惊恐到没有一丝血气的脸上。   他像一只被钳住后颈的猫,让男人一只手轻轻松松从储物柜里拎了出来。   软趴趴垂落的纤细四肢,白得好像在发光。   少年显然被超过阈值的惊恐给吓傻了,瞪圆的双眼瞳孔都有些失焦,被扔在地上的一瞬间才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啊——”   他傻傻地仰躺在原地,手脚绵软无力地摊开。   像一团被撬开的蚌肉。   男人似乎被他的反应取悦了,身体奇怪地抖动了一下,隐藏在半框眼睛下的双眸惬意地观赏着他的恐惧。   男人半俯下身,将少年笼罩在一片密不透风的黑影下。   沾染着血迹的衣服下摆轻轻扫过少年苍白的小脸。   锈迹斑斑的铁棍抵在少年尖尖的下巴上,没用多少劲便将那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   深夜破旧的开水房里,安静得有些吓人。   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就连监视器后的众人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场记举着板子不停地看向陈导。   他记得这一场的内容,按照剧本,男主应该在洗完手之后转身,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再把松了一口气的男配从垃圾桶里拎出来。   与此同时,躲藏在储物柜和门后的炮灰们会尖叫着四散逃开。   但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已经偏离的剧本。   早便听闻这场戏的男主江如璋是骄纵的戏疯子,演得投入了总喜欢不按剧本临场发挥。   但奈何人家投胎技术好,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二代,平日里出手阔绰,百无禁忌玩得也开,所以在剧组里的人缘还算不差。   场记愁眉苦脸,又一次看向陈导。   但陈导还认真的盯着监视器,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   显然,眼前的意外让他分外惊喜。   陈导作为网剧圈里出了名的贫穷美学大师,你可以说他拍的剧情狗血老套,也可以骂他的内容肤浅无聊,可以嘲讽他的剧组寒酸贫穷。   但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审美。   一个能用最少得预算拍出最最唯美画面的导演。   但凡出现在他剧里的,连看门的狗都得眉清目秀。   陈导急切地指挥着摄像,给瘫坐在地上的少年推了个近景。   “推这里推这里!”   “给他推个特写!”   “对对对对,镜头可以再集中一点,男主只留一个衣角。”   监视器上,那是一张过分漂亮的脸。   浓密颤抖的睫毛下眼眶被水汽氤氲出一片湿红。   那清亮乌黑的眼眸震颤着,如同展柜中的收藏级别的黑宝石一般完美无瑕。   巴掌大小的脸上沾上了灰尘和血迹,衬得他脆弱又可怜,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被真实的恐惧浸染的容貌,越发艳丽动人。   简直太对味了!   陈导像是一个贪婪的看客,他压根不在意剧本的走向,只期待着少年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事实上。   楚乐真的快要哭了。   他恨不得穿越回一周以前,抽死那个见钱眼开的自己。   一周之前,混迹在通告群里一个多月的楚乐,终于接到了入群一来的第一个群特通告。   片酬三百元一天的小特!   对于贫困潦倒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容错过的巨款。   甚至在确定这是个恐怖片之后,也仅仅犹豫三秒,便默默打开淘宝下单一条红内裤之后屁颠屁颠跑来了剧组。   楚乐还是太天真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玄乎,理智和当下的感受是背道而驰的。   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假得又能怎样,难道那些在密室逃脱里殴打NPC的玩家就不知道吗?   更何况此时此刻是在布置得比密室逼真一百倍的恐怖片拍摄现场。   那该死的主角还没有按照剧本来演!!   他一个活了十八年零九个月独自睡觉都不敢关灯的胆小鬼到底为什么敢来这种地方!   楚乐被这么往地上一摔,人都懵了,竟也感觉不到疼痛。   下巴上的力道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男主诡异的笑容无比渗人。   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铁锈味,从鼻腔直钻脑门心。   楚乐只觉后脑勺连着背脊的一片都像过电一样一阵发麻。   他漆黑涣散的瞳眸里,倒影着江如璋神经质的笑容,而后是突然扬起的铁棍,癫狂地冲他砸了下来!   “嗡——!”   刹那间,整个世界如同黄昏和黑夜的交叉点,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没。   视觉、听觉、嗅觉一并被抽离。   楚乐的意识海只剩下一片纯白。   如同躺在温暖的洋流中,轻缓地飘荡着。   撞邪了一般,他的身体仿佛被别人接替了主管权,他的意识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正在发生的一切如同慢放的老旧电影默片。   楚乐的视线宛若一架腾空而起的无人机,笨拙地盘旋起伏着,歪歪扭扭颠三倒四。   他看见江如璋拎着铁棍砸向自己。   这一下看似凶狠,但毕竟是演戏,江如璋没有完全疯,稍稍克制了些力道。   电光火石间,自己那具灵魂出窍瘫软在地的身体忽然奇怪地抖了一下,垂密的睫毛下那双写满惊恐的双眼,一瞬间透露出凌厉的杀气。   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身体,单手撑地一跃而起,瘦削的身体中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整个人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柔韧度向后弯成了一张绷紧了的弓。   轻巧地避开了这当头一棍!   宽松的病号服堆叠到胸前,细窄的腰如同强风中的杨柳,优雅地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双脚轻盈地离开了地面,绷直的脚背四两拨千斤地将江如璋手中的铁棍一脚踢开!   一记完美的鲤鱼打挺!   铁棍旋转着落在他仿佛早就计算好停在那处等待着的右手上,纤细的手腕在空中翻转,粗笨的铁棍在身侧挽出数朵翻飞的剑花,而后重重砸在江如璋脑袋上!   “砰——!”   江如璋只觉虎口一震,而后是头顶骇人的凉意,当痛觉姗姗来迟的时候,鲜血已经顺着眉心爬过鼻梁浸入嘴角。   江如璋眼神涣散。   视线漂浮着慢慢定格在了少年没有高光的黑色瞳眸上。   冷漠,像是一件被杀气浸染千万年的死物。   上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冷汗瞬间浸透了江如璋的脊背,直逼四十度的摄影棚宛若一座冰窟,口中弥漫的铁锈味让他品尝到了被死亡侵袭的恐惧感。   从恐怖变态的捕猎者到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仅仅只用了三秒。   “啊——!天呐!流血了!”   “跟组医生在吗??璋哥受伤了!”   “快!过来帮忙啊!”   因为抓拍到可用素材而欣喜若狂的陈导,这才从完美的打斗画面中抽离出来,扯着喉咙嘶喊道——   “卡!卡卡卡——!”   一瞬间现场兵荒马乱。   飘摇的神志伴随着耳畔由远而近的喧嚣一点点落回原处,恍若被人从的深海中一把拽回地面。   被封闭的五感瞬间归位。   楚乐骤然睁大眼睛,漆黑的瞳眸瞬间紧缩,窒息一般用力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夸张得耸动了一下。   他心跳得厉害,纤薄的胸膛扑通震颤。   只见江如璋满脸鲜血被众人搀扶着,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脸上只余下惊恐,如同看什么怪物似得紧盯着自己。   楚乐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指尖用力磋磨着衣摆。   细白的指腹被粗糙的衣物磨得通红,真实的疼痛让他越发不安。   要命了。   他好像闯祸了,泼天大祸。   他在进组的第一天把人家男主打了个头破血流。 第2章   休息区的走廊上,两个工作人员一边聊一边走着,显然刚才发生的骚动已经在剧组传开了。   “伤的真是江如璋啊?谁这么牛逼敢跟男一号动手?”   “今天新来的群特,就一小孩,啧啧啧一棍子砸下去头破血的,可惨了。”   “嘶——哪里来的倒霉孩子啊,这么虎?”   “也不是他虎啦,听说是江如璋又乱改戏,给人吓得。”   “哈哈哈导演都不敢治他这毛病……”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加速离开的慌乱脚步声。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当事人的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内弥漫着二手烟呛人的味道。   江如璋额头的伤经过跟组医生简单的处理用绷带缠绕着,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在尼古丁的刺激下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好在他用手挡了一下,胳膊肿了,脑袋上的只是并不严重的皮外伤,在额角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划了个口子,若再往上一公分怕是就得剃发了。   惊恐褪去之后,愤怒汹涌而至。   走廊上那些碎嘴子的嚼耳根一字不落的传了进来。   江如璋脸色越发难看。   前来调解的制片主任有些尴尬,但此时不管说点啥,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   江如璋不等他再开口,便臭着一张脸将人送出了门:“哥你去忙吧,不用陪我去医院,这点小事我自己处理就行。”   制片还真不太放心,陈导叮嘱他一定得把这事处理好,千万不能闹大耽误剧组拍摄进度,只要耽误一天,各种成本折算下来都能让他们这贫穷的剧组直接破产。   可这祖宗都发话了,他又实在不敢继续留在这触霉头。   制片只得讪笑着又叮嘱了一句:“小江啊,有什么问题好好聊,千万别伤了和气。”   休息室的门一关,江如璋脸上那一点本就不明显的敷衍也尽数褪去,他沉着脸斜靠在椅子上,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瘦小干巴,臊眉耷眼,一副营养不良的衰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胆量,抢了他的铁棍不说,还敢动手!   楚乐若有所觉,他小心抬眼,便对上了江如璋那明晃晃嫌弃又审视的目光。   对方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将烟蒂恶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楚乐心底一咯噔,总觉得那被捏在指尖用力碾压的不是烟头,而是自己的脑袋,慌忙垂下头。   瞅见楚乐那诚惶诚恐恨不得把自己团巴起来的胆小模样,江如璋不禁嗤笑,将他打伤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这会倒装起可怜来了。   额角不断传来的刺痛让他心情烦躁,这股气也不加克制的发泄在了面前人身上,江如璋斜眼冲着楚乐吐出一口浓烟,:“你小子胆子到挺大。”   熏人的浓烟扑面而来,顺着鼻腔钻入楚乐的身体。   楚乐被呛得咳了一声,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他有点儿生气,却又自知理亏,只得温顺地垂着脑袋,睫毛乱颤着回避。   说实话,楚乐自己都没有搞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跟撞邪了一样。   就算是过度惊吓的应激反应,激发出惊人的身体潜能也完全解释不通——   他一个普普通通没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小男生到底是如何完成鲤鱼打挺凌空侧踢再加将铁棍挽出残影这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   更何况楚乐还清晰的记得那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意识离体以第三视觉旁观全程的感觉,更像是被夺舍一般。   楚乐来不及细想这光怪陆离的一切究竟为何,因为不管过程多么得魔幻不合理,结局都是现实又残忍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他把人给开瓢了。   金贵的富二代男主。   想要善了无异议天方夜谭。   楚乐心底愁云密布。   他年纪还小也很会示弱,耷拉着浓密的睫毛从鼻腔里挤出一丝细细的声音:“璋哥,实在对不起……”   但对方正在气头上并不买账。   “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江如璋竖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了手,“制片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嗯……”楚乐小声提议,“你说吧璋哥……要不我陪您去医院看看?”   江如璋听得越发憋火,事实上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憋气过。   顺风顺水的人生居然在这栽了个大跟头,众目睽睽下就这么被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家伙给开了瓢。   疼就不说了,丢了面才真让人恼怒。   江如璋揉了揉肿胀的胳膊,一脚将椅子踹开,大步逼近。   他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拽住楚乐的领口,不讲理地发泄着糟糕的情绪:“你陪我去看就能好的快一点吗?明天的戏接不上你来负责吗?”   江如璋身形高大,衬衫下包裹的肌肉线条硬朗清晰,常年撸铁的爆发力直接将楚乐瘦小的身体拎得脚不沾地。   陡然收紧的领口卡住了气管,楚乐呼吸不畅,不得不颤颤巍巍垫起脚尖,白净的脸颊因为窒息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上翘的眼尾沾上了湿气,睫毛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   楚乐急促地喘了一声,喉咙里挤出一丝湿乎乎的难受轻哼,抬起手想要掰开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指尖挣动着却只是虚虚地拽住了江如璋的袖口。   他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   江如璋有一瞬的愣神。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细微的颤动,像是被小猫勾住了袖口,在他的心上轻轻扒拉了一下。   他紧盯着楚乐的脸放肆打量,凶狠的视线中突然透出了几分玩味,刚才只顾着生气了,这个倒霉玩意长得真的挺——   带劲的。   卸下了粗糙妆容后露出了这张脸最原生的模样,不是圈子里那种流水线似的精雕细琢,巴掌大的脸上,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秀气又精致。   圆润微翘的鼻头上俏生生的长了一颗红痣,一双潮湿的杏眼被恐惧晕染得越发生动,带着些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稚气。   尖尖的下巴就这般抵着江如璋的手背,拍摄时对视的那一秒那种心痒痒的感觉,在此刻被放大了好几倍。   制片刚才明里暗里劝解他不要把事儿闹大的时候也提过一嘴,这小倒霉蛋好像是高三刚毕业的准大学生来着。   瘦是瘦了点,不过嘛……   江如璋视线停留在楚乐饱满湿润的唇珠上,张开的唇齿之间粉嫩湿润,带着香气的呼吸近在咫尺,勾得他躁动不安。   他本来就玩得开,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受伤了心情烦躁,平日里对那些长得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可谓和颜悦色。   嘴巴甜点的,送个包送块表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一个更加恶劣的念头浮上心头。   “去医院就不必你赔了。”江如璋松开了楚乐的衣领,狎昵地在楚乐脸上轻拍一下,指腹下那一片过分的嫩滑像是在吮吸他的指腹,愈发让人心猿意马,“我也不为难你,三万块,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一起,这事儿就结了。”   三万块对他来说甚至买不到一件像样的外套,但对于眼前这个穷学生的话——   “三?三什么?三万?”楚乐退开半步,杏眼瞪得浑圆,舌头打结,漆黑的瞳仁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三百就能掏空他的家底,三万不如要了他的命吧!   这残忍的世界哪来什么福如双至,明明只有祸不单行!   实不相瞒,他手机里最后就一条消息正是交完两个月房租之后银行发来的系统消息——   “您尾号5860的储蓄卡8月15日15:32跨行转出600.00人民币,余额6368.00人民币。”   减去学费的六千块,可支配余额还有三百六十八元。   他好笑的反应逗得江如璋越发来了兴致,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什么意思?那要不咱们去上医院去看看?做个全身体检照个磁共振再验两管血,我这还说少了呢。”   楚乐小脸苍白几近透明苍凉一片,沉浸在倾家荡产即将要去睡桥洞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江如璋语气放缓了不少挑眉问道:“三万赔不上,那你能给多少?”   楚乐虽然有点迟钝,但也感觉到江如璋态度的微妙转变。   他压下心底的困惑,整理着衣领又后退了两步,离开了那让人不安的包围圈,湿红的瞳眸中布满警惕和困惑,嗫嚅道:“三……三百……”   剩下六十多块他得留着吃饭应急,应该不过分……吧?   “噗!”江如璋毫不掩饰的嘲笑出声,真是单纯的可爱。   鱼龙混杂的群演中他见过太多生活窘迫的人,但这么老实巴交的还真是不多,他心底多了几分莫名的愉悦,嘴巴却不把门地讲出更加恶劣的话语:“那可没办法了,要不我报警吧,这叫什么来着?故意伤人罪是吧?”   江如璋像逗弄小动物一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楚乐的反应。   然后就听见这小笨蛋炸毛似得大声否认:“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逗你玩呢,咋这么不经逗?”江如璋心情愈加美妙,“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制片说了,咱不能伤了和气。这样吧,这周末有个局,都是剧组的兄弟,你过来一起喝两杯吧。”   楚乐抬眸,睫毛乱颤,不忘问道:“那……那三万……”   “都是兄弟。”江如璋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赔不赔的不都是两杯酒的事吗?” 第3章   午夜的云巅club,是江城最热闹的地方。   灯红酒绿的热闹与黑夜格格不入。   在这里,金钱可以购买到所有的欲/望。   后街的小巷如同两个世界的夹缝,挤压着形色各异为了生活奔波的路人。   垃圾的恶臭混杂着排泄物的腥臊,糜烂成黏腻浓稠的液体,顺着小巷肮脏的水泥地蜿蜒。   楚乐站在巷口,看着荧光闪烁的夜场牌匾。   金碧辉煌的大堂人来人往,他们体面又高雅的谈笑风生。   他自然知道这不会是一场简单的酒局。   但比起根本无法拿出三万赔偿金的窘迫,至少这样还有一丝周旋的余地。   这是乐园的入口。   又像是一张深渊巨口,随时准备着吞噬不该属于这里的误入者。   楚乐吐了口气,埋头闯入一片灯火通明。   “八楼……八楼……”   楚乐拒绝了侍者的引路,一边往电梯走去一边无意识的絮叨着江如璋发过来的楼层地址,陌生的环境让他越发忐忑不已。   江如璋到底想干什么?   想看他喝醉之后的丑态吗?亦或者在更多的人面前戏耍羞辱他?   他会动手吗?   如果挨打就能让事情了解的话……   说来可悲,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飘摇的思绪在撞上一具结实的身躯之后戛然而止。   楚乐慌忙退开半步,揉着泛红的鼻头倒抽一口冷气,手指上还残留着误触到对方衣服的滑糯质感。   浸入鼻腔的水生调香水,一瞬间霸占了他的所有嗅觉。   像是清新又凌冽的海风,吹散了大堂中甜腻到让人不适的香氛。   这人好高啊!   这么近的距离,他抬头甚至只能看到对方修长的后颈处翘起的发丝,银色的短发柔亮顺滑,尾端还泛着些许梦幻般的紫。   余光瞥见缓缓敞开的电梯门。   楚乐等不及对方回头,匆匆鞠了一躬,一边道歉一边越过他向前跑去。   “抱歉抱歉!”   男人似有片刻怔愣,漠然的脸上浮上一抹难以察觉的讶异,视线跟随着从他身边跑过的男孩,直到电梯门慢慢在眼前关闭。   身旁的侍者无措地顺着他的视线张望,揣测着男人的心思。   是生气方才那人的莽撞冒失,亦或者……?   踌躇片刻,侍者试探问道:“简总,需要我去把他请过来吗?”   男人却已收回目光,指尖漫不经心地磨蹭着手腕上的银链,轻声道:“不用,带我上去吧。”   *   性感慵懒的音乐流淌在每一个角落,朦胧的灯光摇曳着忽明忽暗,酒杯碰撞耳畔低语暧昧丛生,肆意猖狂。   六人的卡座紧挨着舞池,明明算不上拥挤,楚乐觉得分外窒息。   在座的有两位是剧组里和江如璋走得比较近的熟人,平日里总喜欢跟在江如璋身后吹嘘遛马,当然也有些根本没见过的生面孔。   这都不重要,反正楚乐和他们也搭不上话。   楚乐拘谨地团巴在一角,像一只初生的小兽,和周围的觥筹交错格格不入。   他双手捧着酒杯不自在地晃动着,透明的酒杯子被掌心熨的温热,黏腻的汗水在玻璃上凝结成雾气。   楚乐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和身后的灰黑色座椅融为一体。   “诶,咱们隔壁那园区之前不是被整租了十座摄影棚么,今天那边开始动工了,你知道是谁来了吗?”   说话的人是剧组的男二号林睿,年近四十脸上也没啥皱纹,但略微走样发福的身材还有有些岁月的痕迹了。   人不红架子大,仗着有点儿资历总喜欢在新人面前摆谱,但面对江如璋这样咖位家世都比他好的小辈也会稍微收敛。   出道二十余年,最出圈的“作品”还是娶了大他三岁的歌后老婆冯怀逸。   近几年音乐市场不景气,冯怀逸几乎也是半隐退状态,只是偶尔在晚会上露露脸。   这两人婚变的传闻传了好几年,却也一只没有真的离婚。   江如璋漫不经心地摇着骰子,打开看了眼随手压了个小:“谁来了啊?搞这么神秘。”   林睿回道:“就是张导那个《虫洞之后》剧组啊,从选角到现在开拍热搜都不知道上了多少条了。”   “这个我知道,柏海集团投资了十五亿的那个科幻电影是吧?”一旁的小桃是林睿今天的女伴,一边倒酒一边叹了一声,“唉……我当时还去试戏过群演来着,不过人家要求太高了,连群演都要提前封闭训练来着。”   林睿抿了一口酒笑道:“没进就没进呗,你搭进去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指不定连一秒的镜头也没有。”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毕竟是柏海集团的项目,能进去跑个龙套这以后写模卡不也好看很多吗。”小桃提及此时还是有些失落,“再说啦,就当去见见世面呗,主演可是姜迟影帝诶!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澜泽呢。”   江如璋被她逗得一笑:“十五亿放在影视行业确实算得上一笔大投资,但对于柏海集团来说的话也就一个小项目,人家澜总怎么可能亲自过来跑棚啊?小笨蛋。”   只要稍微关注一点社会娱乐新闻的人定然听说过柏海集团。   一个商业版图遍布房地产、金融、新能源、影视投资、自媒体等等领域的全球顶尖企业。   而他们提到的澜泽,正是柏海集团总裁、二把手。   年轻有为又多财多亿,仅凭一张在经济论坛上发言的新闻图就便在网络爆红。   在一众气场强大的商业巨鳄中,他着实帅得有点突出,仿佛刻意P出的另外一个图层。   微博一夜涨粉数百万,随便一条日常分享能有数十万评论。   其中一半都是喊老公的。   另外一半呢就矜持一些,只是叫了一声爸爸。   就算同样是有钱人,但江如璋的富二代身份,在澜泽面前就实在不够看了。   甚至根本就算不上同一个圈层。   林睿又摇输了,闷掉一杯酒之后伸手揽过小桃,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肤浅,能见澜泽一面就把你激动成这样,不就一个二把手吗?那让你见到简柏还得了。”   提到简柏,普通人可能不认识,甚至很多人都以为澜泽就是柏海集团的掌权者。   而事实上,真正掌握着柏海集团生杀大权正是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简柏。   小桃被林睿说了句肤浅多少有点不开心,故意撒着娇揶揄道:“听林哥这话,你之前应该是见过简总的咯?他人怎么样,网上都搜不到他关于他的东西诶。”   “我当然没见过。”林睿笑着打了个哈哈,“不过之前听上一个剧组的男主提过,呃——就那个刚爆红就因为爆粗口上热搜的小二线,他人其实挺逗的,他说他之前在私人酒会上见过一面,你知道他怎么形容简柏的吗?”   一旁老神在在心思根本不在聊天上的江如璋也来了两分兴致,笑骂了一句:“卖啥关子呢,快点说说呗。”   “他说呀‘简总那气场那脸蛋真他妈绝了,就是一脸性冷淡的表情,看得我连脏话都不敢说了!’”林睿夸张的模仿着小二线的语调复述着原话,把一桌人都逗得哄堂大笑。   当然,不包括已经缩到角落里好似隐形的倒霉孩子楚乐。   他忐忑的心一直没有着落地悬着。   江如璋到底叫他来干什么?从他坐下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越是无事发生越觉得无所适从。   他有点儿后悔了,或许当时应该好好和江如璋聊聊,求求情,让他少赔一点也不是……不行?   还真是不行。   楚乐丧气地叹了一声,三百六十八块钱的余额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就算被生活无情磋磨也万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   说起来这边的拍摄到周末也结束了,如果不能找到下一份活无缝进组的话,好像只能回去便利店继续打小时工了。   这样的话还得多出吃饭的一份开支。   想着想着,思绪逐渐飘远。   昏暗的灯光像是给少年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整个人白得发光。   他满面愁容,长密的睫毛低垂着,亮黑的眼眸被阴影覆盖,只余下饱满红润的双唇被无意识地咬出一小排湿湿的牙印。   瘦削的小身板衬得人孱弱可怜。 第4章   “小楚,小楚!?璋哥喊你呢,听不到吗?”   由远而近的呼唤将楚乐从繁杂的思绪里拉扯出来。   楚乐握紧了杯子抬起头:“啊?”   纯真中带着几分茫然,像极了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忽然点名的乖学生。   刚刚喊他的人是江如璋的小跟班,被他这傻乎乎的反应给逗得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怎么还有人来这发呆呢?瞧你那杯子里的酒留着养鱼呢?一口都没喝吧?”   “没……没……”楚乐局促地否认着。   他的皮肤又白又薄,一点点红色就能将脸颊染成粉红。   江如璋看得眼底发热,将头伸向角落那边,凑近了些问道:“你是江城人吗?皮肤好白啊。”   楚乐愣了一瞬,轻轻摇头。   江如璋垂眸盯着某处继续说:“你的耳垂是粉色的诶。”   目光顺着耳垂,从修长的脖颈往下滑,忍不住浮想联翩。   江如璋大概是喝了酒兴致高,隔着几个人声音也很大,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意味不明的低笑。   楚乐听得别扭,只是含糊点头。   江如璋并不不介意脸上依旧笑吟吟,语气中带着些轻浮:“你不会喝酒吗?那要不给你点杯果汁?”   楚乐假装没有看见他眼底的揶揄,呆着一张小脸乖巧点头:“那就谢谢璋哥了。”   甚至还拿起茶几上的菜单在果汁那一栏选了起来。   二十八一杯,一百八十八一扎。   啧,这钱拿去买新鲜的水果,都够吃一个月了吧。   “一扎西瓜汁吧,当季的水果好吃些。”江如璋笑出声,招来侍应生替他点单,故意问道,“怎么这么可爱?成年了没啊?”   楚乐实在不明白他这东拉西扯的问题到底有什么意图,但也不想过多透露实情。   “嗯。”楚乐低声应道,底气不足地又补了一句,“二、二十一了。”   “那不是小孩了啊。”江如璋也不拆穿他,眼眸深沉上下打量着楚乐,“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力气倒挺大,练过啊?打的那几下挺有模有样的,你这条件怎么不往动作戏方面考虑考虑,这不比跑群演赚的多。”   呃……   楚乐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事实上,在发生意外的当晚,他就因为这事儿一整夜没有闭眼。   他复盘着白天发生了一切,脑子突然有了个想法。   如果说。   只是如果。   那他岂不是多了一项生财之道?!   本来都已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人,一双杏眼骤然睁开,漆黑的瞳仁无光自亮。   楚乐深吸一口气,忽然腰腹发力!   瘦削的身体僵硬又滑稽地在空中拧巴了一下,如同一条在陆地上扑腾的咸鱼,而后重重栽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弹起的枕头将皱成一团的脸埋在其中。   “唉哟——!”   楚乐难受地蠕动着痛呼出声。   怎么和想象不一样!   白天那个做出完美鲤鱼打挺的人到底是谁?   楚乐揉着酸痛的后腰,如同一条咸鱼一般安静躺好。   ——以上。   从起意到放弃只需要三秒。   动作打星之梦886。   江如璋看到楚乐面露复杂之色不肯回答,一时间有点想岔,以为是这穷学生没钱没势接触不到任何资源。   他本来心思就不纯,抓紧机会说到:“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打算就跟我说,找个动作戏塞个人这不简简单单么。”   楚乐更尴尬了,抿着嘴唇眼珠乱瞟着脸颊都泛起一丝薄红。   江如璋只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明面上应下来,被他这欲拒还迎的娇羞神色勾得邪火直冒,他摊开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这坐,都到酒吧来了,也不能光喝果汁,哥教你喝酒。”   身旁小跟班识趣地往旁边挪开了些。   “璋哥你可真不厚道,还教人喝酒呢?你可别是自己喝不下请小楚来帮忙啊!”林睿看似不满地调笑道,将水杯倒满推到了江如璋面前,“刚才你输了,这杯还没喝呢。”   江如璋一边用眼神催促楚乐过去,一边回道:“怎么着?你看我这脑袋伤还没好就出来陪你们,不行你也找一个呗。”   “好,你总是有道理。”林睿索性靠在沙发上,将小桃揽入怀,亲昵地往身上贴了贴,一点也没有身为人夫的自觉,“那一会小桃也帮我喝?”   小桃顺从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放缓的语调都带着钩子:“可以是可以……”   “啧,还能委屈了你?上次看中的哪个包呀,改明儿哥去帮你刷卡。”林睿拍了拍小桃的肩膀,顺便给江如璋挖了个坑,“那璋哥呢?总不能让人小楚白替你喝酒吧?”   江如璋和林睿这看似嬉笑调侃,其实都是由不得别人拒绝的命令。   三万,三万!钱难挣屎难吃!   楚乐在心底默念了数遍,这才慢吞吞挪到了江如璋身旁僵硬地坐下。   “当然不会。”江如璋将杯子递到楚乐眼前,暧昧的眼神中带着丝只有他俩才听得懂的意味,“你说是吧?小楚。”   要么乖乖喝酒。   要么三万块。   楚乐认命地接过江如璋手中的酒杯,深吸一口气。   他没有喝酒的经验,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戏耍他的闹剧回去好好休息,索性皱着眉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口闷完。   辛辣的感觉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一瞬间逼出的生理性泪水在漆黑的瞳眸上氤氲。   脆弱的喉咙不堪刺激,又疼又痒忍不住呛咳起来,白皙的皮肤瞬间通红一片,耳朵像是要滴血一般。   “咳咳咳!咳咳——”   楚乐缓住呛咳,急促喘息,细白的手指擦拭着嘴角溢出的酒渍,刺痛通红的舌尖不自觉地探出一小节,用牙齿轻轻咬住,试图以毒攻毒缓解那呛人的刺痛。   他难受地拧着眉,痛苦在眼尾晕开,也不忘倒过杯子让江如璋检查。   江如璋只被他这样看了一眼,神色忽然一滞,喉咙堵得慌,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只是清了清嗓子,貌似自然地抬脚换了个坐姿,转身和林哥开启了下一局投掷。   这种烈酒还喝得这么急,上头的速度自然不言而喻。   火辣辣的感觉顺着食管滑到胃里,熬过了一开始那刺激的痛感,渐渐变成了一种怪异的舒服。   楚乐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要飘起来一般。   当酒杯再一次递到他眼前的时候,楚乐已经有点迷糊了。   粘稠的思绪让他整个人都慢了半拍,歪着头认真地盯着酒杯中晃荡的液体看了半晌,似乎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楚乐正准备伸手,江如璋却手腕一转,突然将酒杯收了回去调笑道:“以前没喝过酒吗?酒不能喝这么急的。”   “啊?”楚乐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已有几分醉态,慢吞吞的语调,尾音黏糊地重复着江如璋的话,“不能喝……喝这么急?”   楚乐在说话的过程中,还惦记着江如璋递过来的酒,混沌的脑子只余下“喝酒才能不赔三万”这一条清晰的指令。   视线追随着对方收回去的手,凑近了些似乎想去够。   微张的嘴唇里水光潋滟,夹杂着莫名香气的淡淡酒味,从唇齿间漏了出来。   江如璋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未免跳得太快了些。   “扑通扑通——”   好似下一秒就要从喉咙蹦出来,一时愣在原处。   直到楚乐那细白的手指碰到酒杯,身旁骤然响起的起哄声才打破了这份微妙。   楚乐停下动作,撑着沉重的脑袋,朝嘈杂的方向看过去,涣散的目光废了好大劲才将眼前的景象看了个七七八八。   ……!?   映入眼帘的一片光裸肉色,如同尺寸过大的图片在脑海中卡顿加载了半晌,这才错愕地瞪圆了双眼。   只见小桃双手环着林睿的肩膀,主动凑上前去。   澄黄色的液体从唇齿交错处蜿蜒流下,顺着脖颈流入了更加隐秘之处。   林睿侧着脸,手上抚摸着怀里的人,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楚乐。   赤/裸的兴趣。   却因为对方是江如璋的猎物而有所收敛。   楚乐又羞又惊,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脸上被酒气熏出的红晕越发浓郁了几分,他尴尬地垂眼回避。   这种没有刻意表演痕迹,青涩又直白的害羞,无疑成了最好气氛的催化剂。   耳畔传来江如璋不怀好意的逗弄低笑,带着酒气的呼吸近在咫尺,裹挟着令人不适的浑浊热气。   小跟班们自然是看出了江如章组局的小心思,这会儿非常有眼色的供起火来。   “璋哥,你们也来一个呗。”   “就是就是,人林哥都打样了,这样代喝我们才认。”   楚乐那迟钝的脑袋似乎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如璋此番叫他前来的真正意图。   但楚乐只是一个奔着三百块日薪报酬,误入成年人游乐园的小倒霉蛋。   如此直白地面对这般赤/裸肮脏的恶意实数头一遭。   江如璋本就心猿意马,这会儿自然顺应着众人的起哄声,将人一把揽住。   带着汗湿的手指如同毒蛇一般摩挲着楚乐脖颈处露出的小片皮肤。   黏腻。   恶心。   从被碰触的地方开始,传染病似得起了大片鸡皮疙瘩。   楚乐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惊恐和愤怒主导了他的意识。   楚乐像一只应激炸毛的猫,猛地拍开对方胳膊,也不顾撞翻的酒水尽数浇湿了江如璋的胸膛!   楚乐脸色苍白,他踉踉跄跄起身,湿润的嘴唇不自觉的抖动着,他根本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他只想赶紧离开这让他不适的一切。   “对,对不起,我喝多了有点难受,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根本敢看旁人的表情,跌跌撞撞就往外走去。   瘦弱的背影布满了惊慌,在沿途的桌椅上撞了好几下。   笑容凝固在江如璋脸上,他愣了好半天,怒气才后知后觉地姗姗来迟。   这胆小鬼还真是“惊喜不断”啊,居然敢当众拂了他的面儿!   林睿也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一边抽抽了大把纸巾递过来一边张望着说道:“璋哥你先擦擦!”   “等等,小楚走那方向好像不是卫生间啊……”   落荒而逃的小兔子已经绕到了大厅的左侧,再经过一片卡座就能出门。   江如璋气急败坏起身,撞得茶几哐当作响。   林睿也推开小桃站了起来:“愣着干嘛!还不快追!别让这小子给跑了!!” 第5章   呼哧——呼哧——   仿佛被巨大的猛蛇吞吃入腹,昏暗扭曲的走廊是巨兽蠕动的食道。   黑暗在燃烧,恐惧在膨胀,   楚乐跌跌撞撞地快步疾走,身后急促又凌乱的步伐像是要把他逼入深渊。   要被追上了!   楚乐惊恐地回头张望,脚趾不慎踢在了卡座的矮墙上,本就虚浮的身体瞬间失了重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右侧的卡座里跌倒。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侵袭而来。   楚乐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   他好像跌进了一个狂野又奇幻的□□世界中。   他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触手,泛着危险诡异的幽幽蓝光,盘踞着轻轻蠕动,在他和地板之间虚垫了一下。   透明的粘液带着丝丝海水的腥咸,糊在他白嫩的指尖,滑腻的触感像是掉进了一个许久没有清洗过的鱼缸。   湿滑冰凉的软肉涌动着,发出一种低沉又粘稠的诡异声响,变换出形态模糊初具形状的人类手掌,卷着楚乐瘦削的身体。   “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吸盘,隔着薄薄的衣服贴着楚乐的皮肤摩挲着。   骇人的凉意从背脊侵袭到后脑勺,楚乐瞳孔震颤,汗毛倒立,仿佛被卡住的喉咙中发出一丝破碎细小的惊呼。   触电似得用力甩开手的同时,受惊的猫一般单手撑着地板夸张地弹跳起来扑向一旁。   细密的疼痛从掌心蔓延开来。   楚乐倒抽一口凉气,一再的惊吓让他已经彻底酒醒。   后怕地抱紧身前的东西逃避地将脸埋入其中,半晌才哆嗦着稍稍侧过脸,惊慌失措地四下打量。   只见深棕色的地毯上空无一物,只有一片他方才在上面跌打滚爬留下的狼狈痕迹。   楚乐微张着嘴巴,每一次呼吸都又重又急,惨白的脸上沾了些许灰尘,灰色的宽松T恤下,胸膛急促起伏着。   刚才的一切都是醉酒之后的幻觉吗?   幻觉包括嗅觉和触觉的吗?未免也太过真实了吧?   楚乐尝试搓动手指,想要感受指尖那种湿黏的触感。   等等……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所以,他现在抱住的是什么?   结实的触感从柔而不板的柔滑布料下透了出来,硌着楚乐软嫩脸颊,鼻腔充斥着冷冽的香水味,掌心下是明显低于常人的体温,楚乐却像被烙铁烫到一般飞速缩回抓紧男人衣襟的手!   然而那柔顺光泽的衬衣上已经被不知天高地厚地捏出了皱巴巴的痕迹。   救命——!   楚乐大惊失色,狼狈地想要起身,又不敢伸手借力,只能虚软地夹住腿稍稍使劲。   下一秒,后仰的身体便被人揽住按回原处。   宽厚的掌心贴了上来,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背脊,生疏而略显僵硬地控制着力度,安抚似得轻拍了一下。   男人稳稳接住慌乱中扑向自己的少年,背脊挺直地坐在沙发上,如此莽撞的冲击感全然没有影响到他。   扶在楚乐腰上的指缝中还勾着一只酒杯,满满当当的杯中滴酒未洒。   男人将怀中的人扣紧了些许,稍稍附身放下酒杯,就好像这个突发事件是提前预演好的一半,举手投足间不见分毫慌乱,优雅得像一幅中世纪油画。   西方的硬朗和东方的柔美在男人身上完美融合,张扬地描绘着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美貌。   修身白色上衣点缀着银色的图腾,精致地铺满袖口,镶嵌着一小排玲珑剔透的珠宝,手腕处还垂着一串细细的银链。   繁琐的装扮却没有一丝一毫喧宾夺主,那张被造物主偏爱的俊美面容,天生就应该被珠光宝气滋养。   虽然此刻被冒失的小鬼揪得有些衣襟凌乱。   他忽然就侧脸垂眸,视线和从他怀中挣扎着抬起头的楚乐对了个正着。   实在是太荒谬了。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楚乐心底没由来地滋生出来一股奇怪且熟悉的感觉。   那是一种跳过理智和逻辑,由大脑里的某种潜意识直接释放出的神经指令——   相信他。   这里是安全的。   楚乐反应过来的时候,煞白的嘴唇已经微微张开,无意识地吐出来几个带着颤音的字:“帮……帮帮我……”   男人银色的头发落下几缕,湛蓝的眼眸中神色淡漠,浅金色的睫毛像是一片羽翼,随着他抬眼的动作轻轻扇动。   男人的目光掠过楚乐,冷漠地定格在了他身后刚刚追上的人群身上。   *   “这小兔崽子还跑得真快!”   “璋哥你没事吧?衣服还没擦呢。”   以江如璋为首的一群人骂骂咧咧追了上来,故意重重踹了一脚卡座的外墙,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说实话,这小子确实长得不错,江如璋的确起了把人弄到手玩一玩的心思。   但只是这么随便一逗就直接翻脸,实在太没有眼力见了。   “呵,想跑哪去啊?”江如璋斜靠在矮墙上,面上的笑容有点儿扭曲,“这就是你不给哥面子了……”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江如璋撑着矮墙的手僵住了,脸上呈现出一瞬间的空白,而后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表现得礼貌一些,却因为表情转变过大而显得有些滑稽。   然而后跟上来的林睿并没察觉到江如璋的异样,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自然不会因为有了旁人而有所收敛。   他和两个跟班拎着酒瓶子颠巴着叫嚣道——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都给我管好自己的眼睛,别多管闲事啊!”   “闭嘴!规矩点!”江如璋连忙抬手呵斥,而后讪笑着朝沙发那边点了下头:“这……这这么巧啊,澜总您也在这喝酒呢?我这几个朋友喝多了起了点矛盾,没吵到您吧?”   只见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男人胳膊随性又放肆地搁在两旁,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修长的手指间夹杂一支镀金楠木长烟杆。   金色的短发在昏暗的屋内格外耀眼,左边脖颈有一处蓝色的圈状图腾,妖异而狂野,一直蔓延到耳廓上方。   棱角分明的嘴唇轻启,慢吞吞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无礼而生气。   江如璋直冒冷汗,这他妈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聊完澜泽没一会,这抓个人都能抓到人家的地盘上来!   楚乐这小兔崽子跑路也太会跑了吧。   澜泽没有说话,他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看着戏。   显然他并不在意,也不打算管这事。   江如璋擦了擦潮湿的胸膛,稍稍冷静,他这个人是爱玩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草包富二代。   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需要交好他还是明白的。   林睿显然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举在身前的酒瓶“嗖”一下藏到了身后,动作快到好像从来没有长过手一般,恨不得马上跑路消失在人海,但又明白把楚乐丢在里面也不是个事。   他虚拽了一下江如璋的衣摆,似有催促意味。   “实在对不起啊澜总,我这就把人带走,别扰了您喝酒。”江如璋硬着头皮准备进去拎人。   他四下环顾,不免在心中吐槽这club调的什么光,这一片卡座灯光暗得离奇,越往里越黑灯瞎火,一时间没发现楚乐躲哪了。   刚迈出半步,卡座里忽然传来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清冷低沉的声线不紧不慢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受伤了。” 第6章   江如璋一惊愣在原处,不走近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卡座里坐在主位的居然不是澜泽!   而澜泽也颇为意外地抬眸朝那边看去。   男人漠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神都多余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就好像眼前这群叫嚣的无礼之人只不过是路边的蝼蚁一般。   他垂眸,将视线重新落回呆愣跪坐在自己腿上的楚乐身上。   “啊?”楚乐眨了眨眼,尴尬地收回抱住男人的双手,羞耻地握成拳垂在身侧,使劲抬了一下屁股,几乎是同时,后腰上那只大手按压的力度让他动弹不得。   一种奇异又微妙的安全感让他在挣扎无果后索性努力无视掉现在两人之间尴尬的姿势,混乱的小脑袋瓜子快速运转。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江如璋认识卡座里的人,甚至还有点怕他们,那他们要谁肯开口的话……   楚乐抬着一张沾满灰尘的脸,白嫩的皮肤带着微醺的粉,像一张被弄脏的宣纸。   漆黑的眼珠子骨碌转动着,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么点小心思全给写脸上了。   男人低着头。   感受着掌心下过分的纤薄,万千思绪翻涌而至,以至于让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茫然无措的情绪。   怎么会……这么软?   他脸上的表情少见的有些复杂,甚至是一言难尽。   他的视线带着一些意味不明,审视着眼前的人。   事实上,他早在落座的一瞬间就注意到楚乐那边的情况。   那么小一只,呆呆软软的小玩意儿,唯唯诺诺地缩在一堆狼群中,毫无自保能力。   无辜,胆小,孱弱。   被欺负了也不懂反抗,只会可怜巴巴地展示自己的伤口。   明明全身上下都脏脏的,眼神却比琥珀都要清澈。   那么坦然流露出来的示弱,好像只要带他离开,怎么过分都可以。   如此无知把自己推向更加危险的境地,放任不管的话他甚至没有办法全身而退走出这个酒吧。   可是——   小家伙就这么直接地推开澜泽主动扑到自己怀里,小兔子一样眼眶都是湿润柔红直勾勾地盯着他向他求助诶!   茫然的心绪中因为这份主动,掺杂了几分类似愉悦的东西。   虽然,事实上,这只是任何一个人普通的人类突然见到这么大一条触手的正常反应而已……   “手,受伤了。”男人收敛情绪,神色微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困惑问道,“会疼吗?”   能……感受到疼痛吗?   他自然地托住楚乐的手腕,将他的手心翻转向上,掰开那攥紧泛白的拳头。   楚乐虽然身形瘦弱,手掌却附着着一层匀称的软肉,此刻白皙的皮肤上被粗糙的地毯磨破皮的地方红得刺眼。   细密的伤口上渗出数颗小小的血珠。   楚乐似乎这才察觉到掌心的疼痛,皱着眉“嘶”了一声。   他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手腕被对方死死扣住,不容拒绝地往上抬高些许。   白色丝绸方巾上血迹晕染开来,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玫瑰。   就是一种跟突然又莫名的情绪,楚乐有点委屈。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奢侈的情绪。   但最近真的太倒霉了,莫名其妙伤了人,莫名其妙被带着这里喝酒揩油。   他明明经历过更倒霉更痛苦的事。   本来,这一切应该算不上什么的。   他可以允许难受一会会,可以蒙在被子里哭一哭。   但明天还是要上班,生活依旧得继续。   可此刻,眼前的男人帮他处理着并不算严重的伤口,他甚至从男人慢条斯理的动作里看出了一丝珍重。   “会……”楚乐抽了抽鼻子,鼻头小痣跟着颤动。睫毛晕湿,一簇一簇地粘在一起,细小的鼻音带着些颤抖。   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将他揽入怀中。   强忍的难受在发酵之后一点就炸。   楚乐眼眶湿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熟悉的水生调香气萦绕四周。   这个不合时宜的拥抱,让他慌乱的心慢慢平复。   澜泽指尖在长烟杆上轻点,看着愣在一旁的江如璋,笑着打破了卡座内诡异的宁静:“看起来简总挺喜欢你这位朋友啊。”   简总?   简……   简柏?!   江如璋一愣,因为一开始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思绪停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本以为在这里遇见澜泽已经够倒霉了,怎么连这尊神隐的大佛也在啊?!   不是说他几乎不会露面吗?甚至有离谱的营销号造谣简柏其实已经厌倦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在某座深山建了个庄子,过上了退休的隐居生活。   任谁来了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冷漠的银发年轻人和传闻中那个位高权重快要退休的人联系在一起啊!   虽然那些个营销号似乎也没有提过简柏的年龄。   甚至在听到林睿讲述小二线吹嘘简柏那一段之时,江如璋还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真是趋炎附势,毕竟这么一个功成名就的集团一把手,怎么着也得四十岁往上走了吧,保养得的再好又能怎样?   但事实就是,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却能和澜泽一起喝酒还坐在主位的——姓简的男人。   除了柏海集团那位低调又神秘的简柏还能有谁?   简柏只是淡漠地睨了他一眼,并没有片刻多余的停留。   江如璋脑瓜子一懵,呼吸都停滞了数秒,突然就又一次想起了那小二线说过的话。   怎么说呢……   他的确没有撒谎,对于简柏的描述还真的挺到位——   “那气质那脸蛋真他妈绝了”   “看着他的脸我连脏话都不敢说了”   主位上那个优雅高贵的男人,犹如顶级雕塑家最得意的一件作品,每一处的线条都经过反复的打磨和调整。   浑然天成的美似乎从来都是雌雄莫辨,带着些许柔和媚态,却因为过分凌厉的气质,一点也不女气。   是那种一瞬间带来的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让人怯之与他交谈。   澜泽笑眯眯指着一旁的楚乐看向江如璋,问道:“怎么,这孩子得罪你了?”   江如璋脸色实在不好看,又憋屈又震惊,几乎要丧失语言能力。   林睿连忙上来打圆场,他一边在心中怒骂楚乐这小兔崽子真他妈浪不过一会就勾搭上了这种级别的大佬帮他出头,一边讪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都是一个剧组的朋友,我们闹着玩呢哈哈哈,那我们先走了,您慢慢喝,实在是打扰了。”   说完,连忙扯着江如璋,弯着腰退了出来,转身的一瞬间只觉得背脊都让冷汗给打湿了。   一头雾水的小弟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子不解地问:“咋回事啊林哥,那臭小子呢?咋还赖在里面了?不把他搞出来吗?”   “搞搞搞!你也不看看里面是谁,你搞个锤子搞!赶紧给我走!”林睿咬牙切齿怒道。   他们几斤几两,没必要在这以卵击石得罪人。   至于那个让他们连连吃瘪的小兔崽子,以后自然有他好看!   澜泽撑着下巴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顺手从果盘中取了一小块哈密瓜,果肉清脆汁水饱满。   澜泽一度以为简柏的七情六欲早在那事儿发生之时就一并被封存,如今的他像极了一件用傲慢编织出来的优雅又无趣的古董。   居然还能在简柏的脸上看到如此堪称“生动”的表情。   这可真有意思。   澜泽笑盈盈地看着楚乐,弹了弹手中的细长烟杆,查户口似得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小孩你多大啊?叫什么名字?是在影视城这边拍戏的吗?” 第7章   位于江城中心的破旧居民区。   被四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圈在其中。   格格不入,像是被神遗忘的一片土地。   杂乱无章的电线蜘蛛网一般交错盘踞着,顺着潮湿阴暗的小巷通往一间间亮着光的房屋。   单元楼的铁门上缠绕替代门锁的生锈铁丝,此刻形同虚设的敞开着。   水泥楼梯被岁月浸染出泛黑的痕迹,透出一股子难闻的异味。   楚乐抬脚在地板上跺了好几下,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丧气地调出手机想调开手电筒,亮起的屏幕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生硬的短句没有标点,他却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平静文字下的怒意。   “翅膀硬了还敢跑了”   楚乐皱眉,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了几下,果断地删除联系人。   他今天真的太累了,他是在没有余力去应付别的乱七八糟的事儿。   楚乐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了五楼。   打开咯吱作响的房门,层板隔出的小单间一眼就看到尽头。   一张老旧木质床,一个简易布衣柜,一张玻璃小茶几,一台渗出焦黄色的电风扇,再加上纸箱子充当的床头柜,便是这屋的全部家具。   老旧,简陋。   但打扫得很干净,连残破的石灰墙也用贴纸仔细遮挡起来。   隔壁的夫妻又在吵架。   这次是因为女人炒土豆丝的时候没加醋,土豆丝变软了口感不好。   两人絮絮叨叨从土豆丝一路拉扯到孩子学费还没凑够。   男人嫌弃女人饭都做不好。   女人指责男人没出息。   关上的浴室门终于隔绝了些许噪音。   楚乐拧了一下开关,水管呕吐一般“噗噗”吐出几口带着杂质的水,框框当当在墙壁上撞个不停。   似乎也想挣脱这寒酸的环境,另谋高就。   半晌才认命似得慢慢变得流畅。   水温在冰冷和烫人之间反复横跳了七八次才勉强调出一个不太离谱的温度。   浓密的泡沫满是柠檬海盐的清香,暖乎乎的热水洗去了一身狼狈。   身上只剩下干干净净的水汽。   一整日的光怪陆离,让楚乐整个人的都还处于一种神经质的紧张兮兮中。   酒精的后劲在浴室水汽的熏蒸下让他有点头晕。   楚乐快速地冲干净身上的泡沫,伸手取过浴巾盖在身上。   氤氲的水雾渐散,楚乐攒着浴巾低着头。   笔直光滑的双腿上还有些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线条柔润的小腿滑落到脚踝,在粉白细滑的脚下汇聚成一片阴影。   柔嫩的膝盖上通红一片,星星点点的红印顺着白皙的大腿攀爬到凹陷的腰窝。   应该是逃跑的时候撞到的,不是很疼,看上去却很吓人。   他满身水汽地站在破旧的浴室。   像是一朵开在荒漠里花,满眼荒芜破败衬得他越发漂亮。   楚乐头晕的厉害,头发都没有吹干就囫囵往床上一躺。   夜深。   昏暗的卧室里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的似铜铃。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极点。   这短短的一天,过得比人生的前十八年都要跌宕起伏。   一切都奇幻得那么不真实。   发生过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重播。   一会是黏糊糊的触手。   一会是扭曲的走廊。   还有被陌生男人抱住之后奇怪的安全感。   ……   江城的夏天格外燥热,“呼哧呼哧”的风扇摇断了脑袋也送不来多少凉意。   楚乐却将全部身体都裹在被子里,连脑袋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小簇翘起的碎发。   熟悉的皂香让他焦虑的心绪稍稍平缓。   被子下的一小团慢慢放松下来,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着。   楚乐很怕黑。   尤其是一个人的狭小空间,就连睡觉越必须也亮着一盏灯才能入睡。   今夜,昏黄的白炽灯似乎接触不良,发黑的玻壳下灯丝忽闪忽闪。   窗外聒噪的夏蝉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突然静了声。   整个房间诡异的安静。   门缝处一团像是水渍的黑影,慢慢地向四周扩散开来,仿佛要将整间小屋吞噬。   楚乐梦魇了。   大概是喝醉跌倒后那一波幻觉太真实,以至于在睡梦中还要延续。   身上的被子似乎越来越重,死死地将他桎梏在床上。   他明明是闭着眼,却好像能透过眼皮“看到”笼罩在整个房间里的黑雾。   他甚至能嗅到一股腥咸的湿冷。   就像是老旧的海鲜交易市场,腥臭的鱼肉在看不见的角落一点点腐臭,反反复复的冲洗就也带不走那股死腐的味道。   黑雾蠕动着慢慢向床边汇集,从被褥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仿佛一双冰冷的手,带着腻滑腥臭的粘液,恶劣逗弄着眼前荏弱的猎物。   陷在软铺中的小腿上,赫然出现几条凹痕,挤得粉嫩的软肉透出失血的惨白。   别、别碰我……   楚乐想要呼救,却只能挤出一丝细细的呻/吟。   蜷缩的身体并不能阻止无孔不入的黑雾,反倒像主动把它拥揽入怀,方便它肆意妄为。   楚乐只觉自己身下的床似乎化作一滩腥臭的湿黏液体,一寸一寸没过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将他淹没吞噬。   渗人的寒意沁入骨髓。   长翘的睫毛委屈地颤动着,缓缓渗出了温热的水汽,晕染着眼尾红成一片。   凝结的泪珠从睫毛上垂落,顺着粉嫩的脸颊滑入了湿漉漉的黑发中。   沉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汗湿的身体终于从被褥中挣动出来。   像一壳剥了皮的烂熟蜜桃一般虚弱地摊开着。   宽大变形的T恤堆叠在胸口。   白皙的平坦小腹上袒露出一枚小小的粉色胎记,乖顺地趴在肚脐上,不细看的话好似一颗漂亮精巧的脐钉。   黑雾陡然亢奋,它变换着形状,如同一只黑色巨蟒,绞杀猎物一般紧紧地缠绕住那只手可握的纤细腰肢,徘徊在胎记附近摩挲。   贪婪又放肆地嗅着猎物身上诱人的异香。   刺骨的寒意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奇异的炽热,以那枚小小的胎记为中心四散开来。   灼得整具身体难受得在床上用力弹动了一下!   “哐当——!”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突兀的失重感,而后背脊处传来尖锐的刺痛,终于将楚乐从梦魇中拉拽出来。   “哎哟!”   楚乐痛呼着猛地起身,抱紧了打颤的身体。   就这般茫然可怜又委屈的瘫坐在凌乱凹陷的床铺上。   真他妈离谱。   饱经岁月洗礼却依旧□□的小木床在此刻——   塌了。 第8章   破旧的便利店牌匾上霓虹灯年久失修,只剩下“人禾广”几个部位苟延残喘地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扰人的蚊虫不会嫌弃,密密麻麻地聚集在此处。   楚乐踩着拖鞋无助地在便利店门口踱了几个来回,丧气地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台阶蹲下身子。   他租的房间太小了,转个身都费劲。   就算想打个地铺凑合一晚,也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   城中村这边有很多招待所,楚乐本来想随便找一个凑合一下,明天一早就找房东过来处理。   到时候就一口咬死这床就是睡着睡着自己塌了。   虽然不确定其中有没有关联,但应该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傻乎乎地在床上尝试鲤鱼打挺啥的吧?   这样的话,房东应该不会让他赔钱的……吧?   这一圈逛下来,楚乐才发现最便宜的小单间居然也要六十块一晚。   从前台就透露着腐败发霉的气味,让他实在迈不开腿走进去。   楚乐颓丧地低垂着脑袋看着路面,伸手挠了挠了小腿上被蚊子叮咬的地方,烦闷地用指甲在蚊子包上掐出一个十字印。   便利店门口摆放的烤肠烤破了皮,滋滋作响着香气四溢。   楚乐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这才想起今晚光顾着紧张了,好像都没有吃东西。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日里胃口也算不上好,早就习惯了饱一顿饿一顿,这会儿被烤肠的香气一勾,一瞬间涌起的饥饿感让他胃都难受得有点抽抽。   楚乐皱眉,抬手轻轻在肚子上揉了揉。   要不然还是回去吧,收拾收拾坐着凑合一晚也不是不行。   明天可以早点去片场。   这小破网剧组,别的东西都不靠谱,至少吃饭是管饱的。   楚乐起身,抖了抖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两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失礼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迟钝的小脑袋瓜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和眼前这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不过一面之缘。   如此自然熟路的招呼实在不合时宜。   简柏就这样安静地站在数米开外。   路灯下的他身姿修长挺拔,昏黄的光束温柔地洒落在他的肩膀。   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眼前的少年尴尬局促地挠着头,毛茸茸的短发胡乱可爱地翘着。   肥大的T恤短裤衬得他越发瘦弱。   薄薄的一片像纸一样。   纤细的四肢白得好像在发光。   膝盖上能清晰的看见骨骼的形状,圆润的覆盖着一层粉红的皮肤,好像有点儿肿了。   简柏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他的声音天生带着一股冷调,和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天性。   “过来。”   简柏轻声说,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等一下。”   楚乐的脑子似乎宕机了,他有点理解不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本以为深更半夜的在城中村的便利店门口看到身价千亿的简柏已经足够奇幻。   而这会,简柏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自然地掀开便利店的门帘,径直走到收银台。   买了。   两根烤肠??   肯定是在做梦吧!   为什么每次遇到这个本和他不该有任何交集的男人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这么离谱又……理所当然。   楚乐靠在副驾的椅背上,整个人局促地僵硬着。   密闭的环境里,烤肠香味霸道无比,肆意地侵占着每一寸角落,轻松地盖过了柔和的车载芬芳。   要命了。   楚乐团了团身子,整个人都贴在了车窗上。   事实上,他恨不得立刻马上从车窗钻出去。   大概是对方话语中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上车了呢?   更离谱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两根人家给他买的烤肠。   就算楚乐不懂车,但也能看出这量集齐了车身扁、底盘低、剪刀式开门外加侧面排气管的车定然价值不菲。   楚乐手心冒汗,这若在车里留下点什么污渍,怕是比打破江如璋的脑袋贵太多了。   他的钱包已经没有丝毫能够压榨的空间了。   “不吃吗?”简柏一手撑在窗边托着下巴,一手握着方向盘,稍稍侧目看向身边的楚乐,“要凉了。”   简柏不解,人类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猪碎尸加植物剥皮磨粉混合物高温烤制的东西。   是杀戮沾染的凶煞之气带来的后遗症吗?   但他看起来真的很想吃的样子。   食物的香味勾得空空的胃越发难受,就在那句虚伪的:“我不饿……”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   楚乐赶紧低下头,欲盖弥彰的咬了一小口,装出一幅很忙碌没空说话的模样。   只不过那圆润的耳垂从白皙一点点变成粉红。   星星点点的路灯照亮了江城的夜晚。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变换着,从狭窄的巷道驶向了宽敞的高架。   柔和的轻音乐伴随着空调的冷气,将这小小的一块空间和烦闷的夏日隔绝。   简柏的视线忍不住再次停留在身旁之人身上。   楚乐并拢双腿,挺直背脊。   他将食物送到嘴边,似乎害怕碎屑掉落,只是谨慎地咬了一小口。   然后就乖乖地闭着嘴巴咀嚼,脸颊肉鼓出小小的一团,只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小巧的喉结顺着修长的脖颈滑动了一下,粉红的舌头探出一个尖,飞快地卷走了沾在唇珠上的碎屑。   留下一小片亮晶晶的湿润。   简柏漠然的脸上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这是一个从见到楚乐第一眼开始就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住在那么糟糕破烂的地方,一点也不像能照顾好自己的样子。   容易害羞,胆子极小。   懦弱乖巧还听话。   意外之外的意外。   但也只是意外,并不任何不好的情绪。   不能单纯的算作是失而复得。   他甚至久违的感觉一丝叫做“愉悦”的情绪,像是暖洋,在他的身体流淌,最后集聚到了柔和的眉宇上。   简柏观察的视线实在一点也不收敛。   楚乐根本没有办法忽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踌躇了片刻忽然醒悟,偏过头看着简柏,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中带着一丝局促的腼腆。   楚乐小声问:“你要吃吗?”   他注意到对方并没有空闲的手,身子往左侧倾了倾,将另外一根没有咬过的递了过去,小小的手掌贴心地一并凑不过摊开在下方接着。   简柏被突然凑到面前的熟食味道熏的有点难受,他微微蹙眉表情有点紧绷的抗拒。   却在余光对上楚乐一双润湿的大眼之时,一瞬间便妥协了。   好可爱!   居然会给他喂食。   简柏抬眸注视着主动靠近的小家伙。   嘴巴里的味道并不符合他的进食习惯,过多的调料混杂着动物的尸体,冲击着他的味蕾。   简柏吃的很慢,细细地吞咽着对于他来说很烫的食物。   口腔里弥漫着诡异的刺痛,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楚是烫的还是被辛辣的调料给刺激的。   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嫌弃。   楚乐紧张的心情因为简柏的坦然接受而稍稍放松下来。   不是,等等——   他到底在做什么?   莫名其妙跟人上车已经够作为反面素被警察叔叔强迫下载反诈APP深入学习。   这会居然还给人投喂上了……   楚乐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日里自己也算是比较警惕的一个人,可面对简柏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轻易放下防备,如同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预警雷达统统失效,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自来熟行为。   他不讨厌眼前这个人,细细回想,甚至连第一次见面明显僭越的拥抱都不会抗拒。   楚乐脸上有点泛红,迟钝地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无语,尴尬地坐正了身子。   就在他纠结剩下的一半还要不要给简柏喂的时候,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从无地自容的窘迫中拯救出来。   简柏这才收回目光,神色似有不悦。   他单手取出蓝牙耳机随意戴上一只。   耳机里传来澜泽低哑又困倦的声音,一副刚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模样,他长长打了个哈欠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哈啊——老大,你在永安巷啊?” 第9章   澜泽是被妖兽联盟的人给吵醒的,大晚上的一阵夺命连环call,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了呢。   今天妖联中心负责值班的是一只刚刚渡过实习期转正不到一周的小风狸,人界通行证上登记的人类名是樊里里。   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考编上岸,图的就是这个岗位的轻松稳定。   当下法治妖界,按需飞升渡劫、持证化形入世,方方面面都有明确的条例规定。   樊里里上了一周的班,摸了五天的鱼,刷手机刷得腱鞘炎都快要发作。   今夜如同往常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般。   打完卡之后樊里里美滋滋地点了一杯甜度百分百的芋泥波波奶茶,盖上他的小毯子,打开他连好充电线的手机,刚刚给一个修驴蹄的视频点上赞,那个从他实习到现在就没亮过的报警灯忽然“呜呀呜呀”地响了起来。   吓得樊里里一口奶茶从鼻腔喷了出来,洒落在键盘上。   樊里里赶紧抽了张纸,正准备去擦拭键盘,面前的电脑上出现一排黑底红字的粗体闪烁文字。   “警告警告!检测到上古巨妖妖力外泄!”   “未开启结界防护,已导致局部气象异常!”   樊里里哪见过这种场面,耳朵都给吓出了原型,一个电话打给了值班主任。   值班主任睡得迷迷瞪瞪,听着樊里里颠三倒四地说报警灯在响也没多在意,毕竟这玩意年久失修的概率可远远大于有不懂事的妖怪顶风作案到人类世界胡作非为。   “旁边那颗电源键看见了吗?你去按一下,开机重启就好了。”   樊里里吭哧吭哧照做一番,结果电源重新连接的一瞬间,刺耳的报警声立马又响了起来。   他哭丧着脸急到:“不行啊胡主任,这报警灯还是在闪,电脑也在闪,说什么上古巨妖妖力外泄,导致气象异常……”   “啥?上古巨妖?等等——!”胡主任瞬间惊醒。   “等”字尾音未落,穿着睡衣的胡主任已经“咻咻——!”一声瞬移出现在了樊里里旁边,一边调着监控一边把外套的另外一只袖子穿好。   心中的忐忑在瞅见风雨雷电中那一抹银色身影之后化作一句国粹脱口而出:“卧槽——!”   樊里里瞪大眼挺直背脊,紧张又兴奋地搓搓小手:“胡主任,我们要去把他抓回来吗?”   万万没想到,入职一周就能有这种立功的机会,这年终奖不得翻倍!   胡主任一个大逼斗拍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怒道:“抓个毛线球球!!赶紧的,给澜泽打电话!!”   当下妖界能让平日里西装革履连头发丝都用发胶抹的一丝不苟的胡主任顶着一头稻草穿着睡衣出勤的唯有两种情况。   其一是不满于妖怪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激进派恐怖组织——赤翼。   在上次大战后核心成员死的死伤的伤,如今都躲在深山老林里静养,已经大半个世纪没有出来瞎胡闹了。   其二那便是此时监控录像里裹挟着雷电风驰电掣的这位祖宗。   新来的小朋友没有见过世面。   胡主任可是亲历过百年之前那场深海之怒的幸存者。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胡主任急的都破音了:“哎哟!!我的天诶!简柏这祖宗什么时候过来的呀?您这边怎么也没提一声呢?”   “啊?简柏啊……”澜泽半梦半醒地问,“他怎么了?他把江城沉海了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隐约有隐忍的磨牙声。   胡主任:“那……那到没有。”   “那你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几点了吗?”澜泽有脾气了!贼凶的那种起床气!   胡主任语塞,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的重点:“您没告诉简柏在这儿使用妖力之前得先开结界吗?他从御湖别墅瞬移到了永安巷!这雷鸣闪电的,我在值班中心都看见了喂!现在可不比以前,一个记忆篡改幻术就能解决问题,人家要是拍个短视频发抖音上,你知道后续清理工作有多难吗?!”   “哦——”澜泽敷衍着翻了个身,“放心吧,人类的设备拍不到的,明天我和气象局那边打个招呼就行,没别的事我就睡了啊……”   “那……那简柏那边这次来是有什么……大……要事吗?”胡主任依旧胆战心惊。   “没听他说过啊,就是日常的巡视而已。”澜泽叹了一声,实在是被胡主任的一惊一乍搞得头疼,无奈应承下来,“行行行,我去问一下。”   一方面是不想为难位这大半夜还在值班的朋友,另外一方面则是他也有点好奇。   简柏这撒手掌柜,偌大一个公司就这样丢给他。   澜泽甚至怀疑过,简柏是不是像人类晕船一样晕陆地啊,不然为什么每次过来都跟打卡一样,签个到就直接回去了。   这次不仅多待了一晚,还整出这动静,实在有点奇怪。   于是乎这电话就打到简柏这来了。   简柏漫不经心地从扶手箱里抽出一只垃圾袋递给楚乐,顺便用眼神示意他纸巾的位置,看到对方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张嘴吃掉最后一块烤肠,这才给电话那头的澜泽回话:“嗯,刚从那边离开。”   “啊?你走了?妖联那群老古板很烦人的……他们不敢找你就会折磨我。”澜泽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坐起身来,“出什么事了吗?我记得那边好像是个城中村来着。”   简柏淡淡应声:“没有。”   澜泽自是察觉出来简柏敷衍不愿细说的态度,困意再次袭来,本想倒头继续睡觉,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略显纤细的声线明显不属于简柏。   澜泽瞬间来了兴致,眯着眼竖着耳,睡袍下蠕动着伸出了两条布满蓝色环状花纹的金色小触手,“嗖嗖”两声卷走床头的烟和打火机。   一只乖巧递烟,另一只巴巴点火。   好不惬意。   楚乐吃的有点急了,吞咽最后一口的时候不小心将裹在烤肠上的辣椒粉吸了几粒到气管中,一口气吸到一半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他抽了一张纸捂住嘴,蜷缩在副驾驶上,瘦弱的身体随着咳嗽的频率一颤一颤的,一张小脸皱巴着瞬间涨得通红。   简柏微微侧目,湛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   呃……   大概算得上微妙的惊讶吧。   虽然,但是。   怎么会这么弱……   从第一面开始就在不停的突破他对“弱小”的认知。   他伸出手,自然又温柔地在楚乐背上拍了拍,等到对方急促的咳嗽渐渐缓和下来,这才单手旋开了一瓶水递到他嘴边。   楚乐双手捧着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终于将那股子又痛又痒的感觉压了下来。   他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圆润的指腹轻拭眼角,抹去溢出的湿润。   “谢……”楚乐下意识地张口,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似乎在打电话,连忙把剩下的话语吞回口中。   但为时已晚。   下一秒,他听见一个夸张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大到从蓝牙耳机里漏了出来。   “哟哟哟哟哟!我说呢!身边有人啊~~”澜泽拖长了尾音眼睛眯成一条弯月般的缝,抛出一条小触手卷过烟灰缸,弹了弹手中的烟。   他记性、听力、智商都不错,仅凭一个字便认出简柏身旁的人。   这不就是今晚冒冒失失跑到他们卡座这边来扑倒简柏怀里小孩儿么!   他倒是只字不提这小孩儿分明是被他的触手吓出的应激反应。   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按照简柏的性格,要么无视要么把人推开,简柏反常的宽容和关心,让他不得不在意。   甚至在人走了之后澜泽还贴心地提了一嘴——   “挺好看的小孩,有兴趣的话我明天让人去查查底?”   简柏却已经恢复了一张死人脸,冷漠地摇摇头。   呵,男人。   嘴上说着没兴趣。   他甚至等不了一晚!就去找人家了!   澜泽忍不住笑了声。   简柏一阵无语,接过楚乐手中的水瓶拧紧瓶盖放回原处。   澜泽继续自顾莫名说了一句:“很久没有看到少爷这么笑了。”   简柏不解,本来准备掐掉的电话停顿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什么少爷?笑什么?”   下一秒他就后悔。   因为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就是在这等着,闻言立刻口若悬河地科普起来:“你没看过小说吗?那简直是人类艺术的瑰宝!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出演小说里主角那个随叫随到的管家了?需不需要我给那小孩说一下‘你是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人’?”   然后他听见电话那头简柏无情地吐出两个字——   “挂了。”   澜泽撇撇嘴,四条小触手摆弄着将被子拎起盖上,而后又乖巧地蜷缩回去。   算了,也不指望他懂,这老古板怎么可能会看小说。 第10章   二环高架上宽敞的车道,只有零星几辆汽车行驶在江城的深夜中。   安静的车厢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音。   一个生性不爱说话,一个拘谨不敢说话。   楚乐有限的阅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般情景,亦或者他不知道该和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扑到人家怀里的人聊点什么才算合适。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鼓鼓的圆润指腹无意识地玩弄着安全带,稍稍侧脸小心的偷看着身旁的男人。   虽然仅仅是第二次见面,楚乐也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是单纯的冷漠。   他甚至没有“冷”这种情绪。   就像是一件被定格在画框里的完美艺术品,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透露出别的情绪。   他的气质实在太突出了,再华丽的珠宝堆砌在他的身上只会成为陪衬,就算是批个麻袋也丝毫不影响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   楚乐这才注意到,简柏身上穿的居然是一套黑色暗纹真丝睡衣。   银色的头发也柔顺地垂着,在后脑勺的位置随意地用发带绑一小束马尾。   简柏的车载歌单真的很适合听着入眠,柔缓的轻音乐音量开的不大。   大概是真的太困太累了,明明在这么一个陌生又不合时宜的地方,明明还有好多话想问身边的人。   还没有理清的思绪在温柔的音乐声中渐渐地飘荡起来,乌黑的眼眸上浮上一层水光,长长的睫毛坠着眼皮,乖顺地耷拉着,慢慢的彻底合上。   楚乐短暂地睡了一下。   就像是无比困顿的早课课间,从闭眼到睁眼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突然加速带来的推背感让他猝然惊醒,随之而来的急转弯让车厢剧烈晃动。   楚乐没有防备,整个人被甩得左右摇摆,脑袋在车窗上磕了一下,忍不住痛呼出声,紧张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嘶——怎么啦?停电了吗??”   夜色浓郁,黑色的跑车油门踩到底,飞速后退的路灯连成了残影。   昏黄的灯光越来越暗,不过数秒,东二环的一整片区域尽数被吞噬进诡异的黑暗中,吸食着每一丝光亮。   简柏抬手,精准地抚上楚乐被撞疼的地方,轻声道:“没事,你坐稳。”   这个废物居然还敢跟上来。   简柏当然不是大半夜的心血来潮穿越半个城市来到这里。   事实上他也还没有完全捋清头绪,这事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放眼妖界上下千万年,他的经历也算头一遭。   但他感受到了。   那种百余年来好像完全从这个世界消失,无论他如何找寻也再不见的气息——   来自海洋之心最纯净的净化力,融合了让人谈之色变的黑水之后,在弱小的人类躯体之上酿出了诡异香甜。   这是任何妖怪都无法抗拒的顶级诱惑。   就在他和楚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切突然就毫无征兆地苏醒了。   简柏感觉到了小腹正中缺失了一枚鳞片的地方隐隐发烫,他感受到了鳞片现在所处之处异常的软热,暖暖地包裹着它。   陌生的情绪丝丝缕缕传递过来。   沮丧、惶恐、烦躁。   而后是在睡梦中爆发的恐惧。   有东西在觊觎它!是热带海洋特有的肮脏玩意,白天躲藏在深水流域,到了夜晚才敢出来觅食。   好在被沉睡的塞壬之鳞给吓退。   简柏一手扶着楚乐的脑袋,一手操作着方向盘,在黑暗中面不改色地将时速飙到了两百迈。   浓郁的黑暗中,一只硕大的眼睛正趴在楚乐那侧的窗户外面,贪婪地闪烁着!   软绵绵的身体如同一滩腐烂软肉,恶心地扒拉在跑车外侧,它不断地蠕动着,似乎想要将整辆跑车拆吃入腹!   车窗外传来用人类语言无法描述的怪异声响,黏黏糊糊的嗡鸣中夹杂着“嘎达嘎达”骨节摩擦一般的声音,如同某种古怪的音频共振。   对,就是这个味道。   软热的,鲜甜的。   只是试探地吸舔一口,那夹杂着勾人馨香充盈到极致的能量,就让它的身体膨胀了数十倍不止。   那是盘踞在下水道里,生长了几十年也没法达到的程度。   如果能剥开他柔软的躯壳,侵入他的身体。   每一丝嫩滑的血肉,每一滴渗出的津液。   它都会舔舐干净,成为滋养它的养分。   仅仅是想象,软趴趴的身体便激动到有些发颤,恶心的躯体兴奋地张开了一片如同泡水发胀的腐臭鳞片。   近在咫尺却碰触不到的香甜让它焦躁地嘶吼起来,伴随着“滋啦滋啦”的怪响,巨大的眼睛下,裂开一条小缝,密密麻麻的细小獠牙,层层叠叠地凌乱交错着,渗出了一摊浓稠的透明粘液。   楚乐只觉眼前暗得离谱又诡异,他好像有点耳鸣,仿佛置身浓雾之中,楚乐甚至有点看不请坐在身旁的简柏的脸。   但他能能感觉到车辆还在快速移动,他不安地抓紧了身前的安全带,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那只垫在他脑袋上的手忽然盖上了他的眼睛。   霎时,最后一丝若有似无得光也被遮挡赶紧,只剩下一片漆黑。   修长的手指温度略低,盖在那么小一张脸上,便只漏出红润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   楚乐听到耳畔传来细碎的衣物摩擦的声响,然后是熟悉的水生调香气,将他密不透风地笼罩着。   简柏侧身凑了过来。   巨大的身形压迫感十足,将他使劲挤在副驾上,直到整片背脊和座椅贴得严丝合缝,避无可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   “干……干什么呀?”   一张一合的嫣红嘴唇吐出几个字,绵软的语调因为害怕而戴上了些许颤音。   这么近的距离显然已经打破了人际交往的正常界限。   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湿热的气息不断靠近,贴着他的脸颊一路往下,在他的唇边停了下来。   呼吸交缠在一起,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这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看不见的目光却能灼得他嘴唇发烫。   楚乐不明白简柏到底要做什么,他像是一只被盯住的猎物,莫名的危险感让他蓦地紧闭双唇,甚至还紧张地抿着往里吸了一点儿,挤得那颗饱满的唇珠越发红润。   耳畔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紧贴着楚乐的胸膛硌得他呼吸困难。   楚乐不得不艰难地将手挤入两人之间的缝隙,试图推开那一片过分的坚硬。   湿热的气息就这样悬停在他的嘴唇上方,保持着暧昧的距离,要碰不碰。   没有落下,也没有离去。   楚乐全身绷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处撩人心弦的湿痒上。   他没有察觉发烫的肚脐边,粉色的胎记晕出一层淡淡的光,顺着血液在他的身体里流淌,而后又从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嘴唇之间那交缠气息中被简柏一点点吞噬。   简柏喟叹一声勾起嘴角,这才突然转眸看向窗外。   窗外的那只硕大的眼睛因为眼前一幕早已气急败坏,像极了一只被夺食的恶狗,呼哧带喘满眼猩红,粘稠肮脏的腥臭口水流了满地。   却在与简柏视线碰触的一瞬间诡异的停止了叫嚣。   那是一种绝对的实力碾压,刻在基因中的禁令,恐惧让他一瞬间如坠冰窟!   趴在车外的怪物警惕地意识到不对,巨瞳骤然紧缩。   他蜷缩着丑陋的身体想要后退逃离。   时间却像被人施了法术一般无限拉长,所有的动作如同电影慢放镜头。   简柏保持着俯身将人压制在副驾的姿势,太久没有感受过的餍足让他心情愉悦,可能是因为换了个形态,比记忆中那让他爱不释手的气息还要诱人千万倍。   他贪恋着怀中的柔软,连捂住楚乐眼睛的手都不知轻重的加了力度,轻易地化解了对方不值一提的挣扎。   抵在他胸口的双手突然就软了下来,连抗拒都像在撒娇,被人欺负也不敢张嘴,只会委屈的哼哼。   简柏冰冷的嘴唇擦过楚乐被挤出的脸颊软肉上,落下一个轻得好似不存在的吻。   在楚乐紧绷着身子僵住的时候,牵起他的手,不容拒绝地将手指强行挤入那绵软的手心,十指交扣着抬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对着窗外轻点一下。   快逃!!   全身的细胞都子啊尖叫。   怪物慌乱的蠕动像是一摊沸腾的液体。   但已经来不及了。   “啪——!”   从两人紧握的双手之间流窜的银色雷电穿透车窗,正中巨瞳中心,在巨大的爆破声中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闪电,瞬间将黑夜照成白昼!   随着最后一缕闪电的消逝,车外的景色已经恢复如常。   不堪一击,也敢觊觎他的东西。   简柏收回视线,正准备放下的手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温热,颤抖的睫毛不断地轻扫着他的手心。   手掌下,艳红的嘴唇负气地紧紧抿着,似乎还有点害怕。   简柏放开了手上的钳制,一双氤氲湿红的眼便从他手掌下露了出来,长翘的睫毛黏成簇,委屈的打着颤。   楚乐忿忿盯着眼前的人,夸张起伏的胸膛可见真的气的不轻,连鼻尖都红彤彤的,漂亮的脸上是一种糟糕得被人欺负得乱七八糟的表情。   简柏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有点不明白这小东西的脾气怎么这么大,明明只是帮他把控制不住外泄的气息引到自己这边来,怎么突然就这么凶。   简柏觉得自己应该要生气的,但被楚乐这么直勾勾地瞪着,那颗沉寂如同死物的心脏忽然就用力跳动起来。   喉头干涩得有些钝痛。   僵在原地的手下意识想要拭去那张通红小脸上的泪痕。   本来还凶巴巴瞪着他的楚乐忽然睁大了眼,用力在他胳膊上急促地拍了好几下。   二环高架上。   黑色的跑车已经停止狂飙,但依旧保持在时速八十迈左右。   打着颤的哭喊回荡在夜色中:“方向盘!!你怎么连方向盘都不扶一下啊!!” 第11章   澜泽第二次被胡主任从睡梦中吵醒,已然少了几分暴躁,多了一丝看破红尘的绝望,他索性起身走到一楼。   手里拿着手机听着胡主任巴拉巴拉,裤腿下涌出的几条小触手。   一条在倒咖啡豆。   一条启动咖啡机。   一条提前准备好杯子。   一条加鲜奶。   一条加致死量的方糖。   不过半分钟便做好了一杯香喷喷的咖啡。   澜泽轻嘬一口,慵懒的声音终于清明了几分,他总结道:“所以说,刚才简柏和一只地级妖兽在二环高架没开结界就干了一架?”   “不是干架!是单方面的屠/杀!”胡主任用力挠头,为数不多的头发丝又被抓挠下几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又没有开结界啊我的祖宗!我刚通知了供电局那边,让他们给方圆五里遭受波及的市民们发短息说是临时停电,还好龙头鱼的妖气是纯黑的,要他是个五彩斑斓的,我怎么解释?说有人在二环高架上开着镭射灯蹦迪吗?还有超速的罚单我就直接转给你们公司了,记得报销一下!”   “呀,他居然开了辆车伪装融入人类社会。”澜泽夸张地夸赞道。   胡主任:“……”   哟,真的好棒棒呢,要给你鼓掌吗我的朋友?   澜泽喝了甜到发腻的咖啡,心情也随着好了很多,便收起了调侃的心思说到:“要不,我带你去简柏那聊聊?他这次过来就住我隔壁。”   “别别别。”胡主任连连摇头,还当面聊?他连隔着电话都不敢聊,“这边就想知道他还要在江城待多久?我们也好做个应急预案。”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与其期待让一个常年在海里横行霸道一年到头上岸次数屈指可数的上古巨妖遵守陆地的规则,不如祈祷他赶紧回去来得实在。   “行,你去睡吧。”澜泽应声,拨开窗帘便看见窗外那辆由远而近的熟悉跑车。   胡主任不放心:“说实话,你知道的,我也不想一晚上给您打三次电话。”   澜泽失笑:“知道,简柏回来了,我这就过去找他。”   于是乎海陆和平大使澜泽带着胡主任不可言说的期许,“嗖——”一下瞬移到了刚刚熄火的跑车面前,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悠闲地喝了一口,然后淡定地喷了出来。   简柏单手托着楚乐的屁/股,将人抱起,失去了意识的身体软绵绵地贴了上来,脑袋耷拉着乖巧地枕在他肩膀上。   一双的莹白的腿垂落着晃荡,纤细的脚踝线条匀称,绷直的脚尖堪堪踢到简柏的小腿上。   简柏似有不悦地看了一眼车头那片咖啡污渍,握着车钥匙的手轻抬了,银色的手链悬在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晃了一下。   树叶上、草地里、泥土中。   一小片区域里所有的水分都像是受了召唤一般细细密密地涌出,由下而上无风自起,雨滴一般萦绕在简柏周身,而后在他的掌中汇聚成一条透明的小鱼。   简柏垂眸,银色的发丝垂落丝缕,他勾起手指在小鱼胡乱拱蹭的脑袋上轻拍一下,小鱼听话地蹿了出去,游走着洗净了碍眼的污渍,而后突然散开“吧嗒”一下砸在旁边的草地上,变成了一滩在普通不过的水渍。   人鱼这个物种就是矫情。   十只人鱼九只洁癖,八只胃病,七只孤僻,六只晕陆地,五只恋物癖,四只暴戾,三只性冷淡,两只颜控……   而眼前这只上古巨妖,人鱼之王,典中之典!   澜泽见怪不怪,轻啧一声便把注意力又放回了楚乐身上。   随着简柏的走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晃了一下,无意识的微微扬起下巴,埋在简柏脖颈处的脸蛋露出了一小半。   只见那苍白的小脸上湿红的双眼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泪珠,要坠不坠。   失了血色的双唇白中透着粉,下唇上还有一圈可疑的牙印。   一幅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澜泽的目光在楚乐的脖颈耳侧兜了一圈继续往下,只见那敞开的领口下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深深的锁骨窝漂亮极了。   好像没有什么痕迹。   是在更下面的地方吗?   还是——   老妖怪哪懂什么人类的小情趣,只会遵从自己的本能。   澜泽欲言又止,几番挣扎之后还是提醒了一句:“老大,可爱的人类很脆弱的,随便弄一下就死掉了,你……”   后面的突然停住。   原本还不太明显,但在楚乐扬起头之后,伴随着呼吸从微张开的唇齿间漏出来的诡异香甜就瞬间浓郁起来。   妖怪的鼻子比人类灵敏数倍,轻易的就能辨识出这绝对不会是人类能调制出来的香气。   前调清新芬芳,中调甘甜馥郁。   两种极致的味道意外地糅合出摄人心魄的香甜。   一只手突然挡住了澜泽越凑越近的脸。   简柏扣住楚乐的脑袋,毫不犹豫地将它拨转了一个方向,重新靠回自己的颈窝。   澜泽回神,意识到方才自己居然端着个咖啡杯像陆地上的狗一样凑到人家面前猛嗅,一时间有点儿尴尬。   但作为一个千年大妖,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   他发誓,这种奇妙的异香绝对是任何一个妖怪都没法抵抗的顶级诱惑!   澜泽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跟在简柏身后进了屋。   简柏边走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澜泽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叹了一声:“妖联的老胡你知道吧?都快退休回青丘养老了,今晚为了你都亲自跑去加班了。”   简柏递过来一个“你再不说重点我就要请你出去”了的眼神。   澜泽立刻化身一只朗读机,复述着妖联发过来的资料。   “龙头鱼,水生物种,地级妖兽。”   “被人从深海打捞起来当做宠物饲养,后因为长相实在太丑,被女主人从马桶冲入下水道放生。”   “它顺着小水道进入城市排污系统,辗转定居在了这片城中村,靠吸食污浊之物苟延存活,竟让它意外修炼成地级妖兽。”   “享年三十七岁,因为刚才你出手了……”   简柏神色淡漠:“怎么,陆地上的规矩多到连我杀了一只不会化人的地级妖兽都要管么?”   澜泽摇头:“不,当然不是,没有人类通行证的妖怪在人类的地盘发生的一切意外都由自己负责,我只是介绍一下刚才被你杀了的那玩意是个啥,事实上只要开了结界,这样的废物杀一万只都没人管你。”   妖联甚至想给你颁一面锦旗。   简柏不语。   他像是什么冤大头专门来陆地积善行德的吗?   说完了正事,澜泽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简柏怀里的人,他实在太好奇了,张口就是四连问:“他不是人类吧?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他怎么会这么香?能吃吗?”   澜泽作为一只千年大妖,按理来说上天入地应该没有他认不出来的妖兽。   更确切一点,楚乐身上的气息是在太奇怪了,甚至根本就不能划分为妖气。   简柏这次沉默的有点久。   从第一次见面他便认出。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能知道楚乐到底是什么。   百年之前那场骇人听闻的深海之怒,世人只知是人鱼王丢了心爱之物暴怒之下带来的灾祸。   但丢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一百一十五年六个月零三天。   简柏无数个寂静的夜晚想过千万种可能,甚至已经接受它身形俱灭的结果。   但依旧没有料到,它居然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   以一个人类弱小至极的形态。   自己、跑着、撞上来的……   就,每一个词用在它身上都很荒谬。   简柏神色复杂地侧脸看了一眼安静趴在自己身上的小东西这才开口:“我是它的主人……”   话刚起了个头便戛然而止。   倒不是他不愿同澜泽细说。   简柏动了动眉,澜泽也心照不宣。   方才被吓晕的楚乐已然悠悠转醒。   思绪还有些恍惚,他先是感觉到一阵轻缓的颠簸,而后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抱了起来。   抱了起来。   抱的是屁/股。   整个人托起来那种。   要命!   楚乐甚至都不用睁眼,就凭着那股熟悉的水生调香味认出了简柏。   就在他准备赶紧从人身上下来的时候,他听到简柏突然开口——   “我是他的主人。”   楚乐:“???”   楚乐将微微睁开一丝丝的眼睛毫不犹豫地重新闭上,大概就是一道天雷轰然劈炸的感觉。   什么意思?   什么变态发言?   你们有钱人都玩得这么野的吗?上来就要搞主仆play? 第12章   楚乐醒过来的时候,大概花了三分钟才和这个奇幻的世界重新建立连接。   昨晚那跌宕起伏的剧情是应该以他装睡然后真的睡着了来收尾的吗?   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在哪个时间节点睡着的。   所以,他现在在哪儿?   楚乐睁眼四下打探,床头柜上,是一只造型独特的小夜灯,半敞开的贝壳中,一颗巨大圆润的珠子散发出柔和舒适的荧光,淡淡地铺满了整间卧室。   垂落的窗帘敞着一条细细的缝,露出一丝带着夜色的晨光。   楚乐撑着胳膊肘想要起身,整个身体忽然就僵住了。   他缓慢地低下头,只见那半掀开的被子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搂在自己腰上。   过分苍白的皮肤透出淡青色的血管,有一种血气不良的病态感。   收紧的胳膊紧箍着楚乐的腰,宽松的睡衣皱皱巴巴上下堆叠着,显得被勒紧的那一处越发纤细。   楚乐大惊失色,一转头便看见了那张应该放在博物馆的画框里展示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银色的头发如同绸缎一般散落在平静的睡颜上。   不可否认这张脸真的非常惊艳,以至于楚乐在这种情况下竟还分出几分心思去研究了一下对方的睫毛居然是水墨晕染出来一般的浅金色的。   是混血吗?   然后在楚乐好奇的目光下,浅金色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缓慢张开,湛蓝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早安。”简柏开口,磁性的嗓音带着点儿刚刚醒来的慵懒,“还早,可以再睡会。”   人鱼的领地意识极强,尤其是长居的巢穴,更是无法容忍任何生物侵占。   他们会用锋利的指甲将误入领地的非法入侵者撕成碎片,鲜血会染红整片海域,直到一切重归平静。   这栋别墅也算得上简柏的一处居所,虽然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   作为主卧的三楼自然是静止任何活物入内的地方。   当然,那是在遇到楚乐之前。   楚乐对于他来说从一开始就不能用“别人”这种词汇来形容,应该算是一种甚是喜爱的……宝贝。   简柏没有一丝犹豫,就将那装睡的小东西抱回了主卧。   但是,在此之前。   他已经容忍了那堆挂在楚乐身上的破布很久了!   人鱼,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颜控的物种没有之一。   他们喜欢用各种亮晶晶的东西,装饰在自己漂亮的身体上,睡觉也要选择最漂亮最大的砗磲,铺上最柔软的狐尾藻。   甚至于人鱼巢穴方圆数百里的地方,游过的小鱼都是漂亮的,因为那些面目狰狞的定然早被撕碎,或者驱逐。   所以,简柏如何能忍受自己心爱之物将这样劣质破烂毫无设计可言的粗劣布料挂在身上!   这种心情无异于一个爱美的人类女孩找回了自己丢失许久的手机,却发现原本精致漂亮的手机壳,被人换成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又黄又硬包了浆一样三元一个还包邮的劣质丑壳子一般。   这玩意绝对不可能跟着她回家。   简柏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睡衣,耐心地给楚乐换上,温柔的动作并没有给沉睡的人带来任何不适。   睡衣是他的尺码,穿在楚乐身上大了不止一圈,光上衣就能完全盖到大腿根。   简柏细细打量着这具对于他来说还有点儿陌生的躯体,按照人鱼的审美来说,是很好看的。   略带肉感的脸蛋如同一张素净的纯白画纸,浓墨重彩地勾画出小巧精致的五官,巧妙地融合成一种不带攻击性的美艳。   视线稍稍下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皮肤。   宽大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微敞开。   隐约露出一点圆润可爱的肉粉。   侧躺着的身体将睡衣压住了一小团在腰下,收紧着勾勒出一段凹陷的弧度,圆润饱满的一小团将睡衣下摆顶得稍稍翘起。   简柏沉眸,将睡裤放了回去。   人类的身体意外的柔软,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贪恋他身上的凉意,软肉包裹的细嫩四肢会无意识地扒拉在他身上。   呼吸中带着香甜的热气,羽毛似得撩动在他耳畔。   简柏偶尔会在深海暖流中沉睡,有时候一觉睡醒,会被洋流带到很远的地方,但他不在乎,因为整颗星球的海洋,都是属于他的领地。   而现在满怀暖暖的柔软,竟比深海的暖流还要舒服。   这是简柏第一次在陆地上睡得如此安稳,他下意识地收紧了胳膊,将楚乐撑起一半的身体重新拦回怀中,脑袋轻蹭着从后面靠在了楚乐的肩膀上,轻嗅着那陌生躯壳下渗透出的熟悉气息,一时间不太想起床。   楚乐:“?!”   不是!他是睡着了还是失忆了??   相较于简柏熟络自然的态度,楚乐内心简直惊涛骇浪!   他们只见过两面诶!到底是怎么就发展成了抱在一起睡觉还能还能平静的互道早安的程度?   楚乐几乎是连滚带爬从被子里跌出来的,突兀地如同一个小弹簧一样弹射出去,屁股着地摔得四仰八叉。   下一秒,一只体温略低的苍白大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楚乐皱着眉表情略显痛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刚才还躺在床上的男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   简柏半跪着身子,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却能从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压抑的冰冷:“跑什么?”   纤瘦的少年仰躺在厚厚的地毯上,身上穿着他的衣服,明显宽大的白色睡衣从瘦削的肩膀上滑落下来,圆润的肩头透着血色的粉,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发抖。   “为什么总是要跑?”简柏心情不悦,那股在胸口郁结了百余年的不适在此刻突然就迸发出来,他握住楚乐的脚踝,将试图后退的人拖了回来,“怎么抖成这样,地上很凉吗?”   昏暗的晨光斜斜洒在简柏的半边脸上,冷峻的面容泛着渗人寒气,蓝色眼眸深得发黑,如同海底深渊一般湿冷没有尽头,又像是冷血动物一般呈现出一闪而过的怪异竖瞳。   楚乐有点被吓住了下意识地挣动着踢了一下腿。   骤然收紧的手指箍得他很疼,简柏前倾身体,将他挤在地板和自己中间,握住脚踝的手往上推了一下,将他的膝盖都抵到了锁骨上,像在把玩人形玩偶。   一只手圈住还有余量的纤细骨骼,附着着薄薄一层滑嫩的柔软,在他的掌握之下瑟瑟发抖,是一种很陌生的温暖触感。   简柏垂眸,诧异地摩挲着那雪白脚踝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使劲吧?这么轻易的就能在这具娇气的身体留下一圈红粉枷锁。   简柏胸口莫名泛起一丝怪异的炙热,将人从地毯上抱起,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的冰冷莫名少了几分,似有无奈:“乖一点。”   楚乐紧张地扯着身上这件来路不明的衣服下摆,下身空荡荡的感觉让他越发窘迫,他不敢去细想这件衣服的来历,以及他穿上的过程,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你……我怎么睡在你这啊?”   简柏偏了一下头,脸上恢复了那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漠然,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不想和我一起睡?”   明明以前日日夜夜都贴在一起,连沐浴都会放到触手可及之处。   被握在手中把玩的时候也不会娇气地踢腿。   楚乐:“……”?   不是,谁会想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一起睡觉啊?   虽然说着不合理的突兀话语,但是简柏的表情和语气都实在太正经了,完全没有要占他便宜的意思。   倒显得他很过分似得。   楚乐蹙着眉理了半天头绪,反问的话在唇边兜了两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第13章   这种诡异的沉默以及楚乐一个人的尴尬,一直持续到两人下楼。   早餐简单的有点过分,除了那两片复烤过的贝果,夹在其中的三文鱼和西红柿都没有任何烹饪痕迹。   就如同简柏这个人,甚至这整栋别墅一般给人一种精致的性冷淡风。   即便如此,楚乐那满肚子的疑问,还是被食物带来的诱惑给挤到后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似乎饿得特别快。   楚乐的食量在一众同龄男生中真的算得上小,平日里很容易就能填饱的肚子,这会儿一整个三明治吃下去居然没有丝毫饱腹感,直到喝完了一杯热牛奶,肚子里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才缓和一些。   楚乐抽空抬头打量坐在对面的人。   简柏似乎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是轻抿了几口牛奶便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神情严肃。   果然,只有他这样的社会边角料才会如此清闲,身价百亿的总裁连吃早饭都是忙碌的。   殊不知忙碌的简总其实正在各大购物APP和品牌官网来回切换,按照自己的审美疯狂下单了几十套楚乐尺码的当季新款,手指翻飞根本停不下来。   楚乐仅仅一个眼神,简柏就像感知到了一样,立刻抬起头,淡定的放下手机无比自然地将手中那杯楚乐视线落点的牛奶递了过来。   见楚乐没有接,只是略微睁圆了一双杏眼诧异地看着自己。   简柏沉默一瞬,记起昨晚在车上,他好像是直接将食物递到自己嘴边的,那才是人类之间分享食物的正确方式吗?   简柏没做多想,突然伸手扣住楚乐尖尖小小的下巴微抬起转向自己,直接将杯子凑到他唇边。   透明的玻璃边缘上还残余了些许湿润,他甚至都没有转个边儿,直接抵到了楚乐唇上,压得那柔润粉唇微微凹陷。   温热的玻璃杯上一小片湿漉漉的冰凉格外明显,舌尖好像都能尝到那股清冽的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楚乐人都傻了,最要命的是,身体快脑子一步接受了对方指令。   简柏的声音依旧是带着冷调的平静:“张嘴。”   他垂眸看着温热的牛奶顺着那分开的唇瓣流入粉湿口腔,奶香味混杂着奇妙的香甜扑面而来,来不及吞咽的液体溢出丝缕挂在唇角。   反应过来的楚乐下意识想要偏头避开,下巴上突然扣紧的手指轻易化解了他的挣扎,只能蹙着眉,长绒绒的睫毛下,乌黑的眼眸中闪烁一丝抗拒的莹亮泪花。   简柏虽然不懂人类之间相处该有的边界感和礼仪,却也能看出,现在的楚乐是不舒服的。   楚乐拧着眉蜷着手指,逃脱不了就努力忍耐着,漂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瞪着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迎上那双褪去小心翼翼疏离的生气眼眸,他居然有点莫名的兴奋,胸口发麻。   原本只是觉得他想喝就给他,别说一杯牛奶,这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只要楚乐表露出一丝想要的意思,简柏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   随心所欲的简柏很少去思考自己做一件事的意义,似乎只是想在这张漂亮的小脸上看到更生动的表情,所以他就加重了手指尖的力度。   直到杯子中的牛奶被尽数喝完,简柏这才略显遗憾地将杯子放下,冰凉的指腹轻轻擦掉了嘴角那一抹乳白。   下巴被放开的一瞬间楚乐立刻撇过头呛咳了好一会,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已经缓和不少,只有眼中还浮这一层撩人的薄怒,白皙脸颊上透出的红粉,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给气的。   楚乐清了清嗓子:“谢谢您的早餐,简……简总,我该回去了,一会还要去打工。”   时间还早,今天他的戏份从下午才开始拍,但楚乐现在确实不太想和一个一言不发就捏着自己下巴灌牛奶的人待在一起,便小小地撒了个谎。   是的,楚乐不打算问简柏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自己家楼下,并将他带回家。   昨晚句天雷一般“我是他的主人”还回荡在脑海中。   楚乐眼皮轻跳,下意识的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不是他想要听的。   仅仅见过两次的简柏。   第一次在酒吧中帮他脱困,第二又将流落街头的他带回家还睡在一张床上。   人类本来就是视觉动物,楚乐长得好看,从小到大没少感受过来自陌生人的好意。   水果摊阿姨多送的一颗橙子。   幼儿园老师的特别偏爱。   塞在抽屉里的早餐和粉色信封。   后来,楚乐长大了些,那张肉感可爱的脸蛋褪去了青涩稚嫩,呈现出一种少年特有的模糊性别的漂亮,那些好意就逐渐地掺杂上了一些晦暗不明的意图。   比如,简柏此刻的意图在他看来已经非常明显且露骨了。   楚乐没有像面对江如璋那般,在知晓了对方心思之后便控制不住的恶心。   身体不会撒谎,反馈过来的直白信息让楚乐意识到自己并不反感简柏对他的碰触。   就比如他刚才确实有点儿生气,但生气的是被弄疼,而不是被简柏捏着下巴喂牛奶这事儿。   就很古怪。   楚乐不太灵光的脑袋一时半会也想不清楚其中缘由,索性便不再去想。   现在的重点是……   这个世界上果然不存在完美之人。   比如,有钱有权又帅气的简总,就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奇怪癖好——   大概是主仆play,喜欢听别人叫他主人什么的,一听就很变态!   楚乐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进组当群演的时候,一个号称影视城百事通的老油条前辈提点过他,千万不要别人给点好处就傻乎乎的跟人跑,刚入圈的新人就是他们的猎物。   前辈上下打量着过分纤瘦的楚乐说道:“你这样的,就是那些变态最喜欢的小男生。”   “他们会把你弄伤,你只能自己哭着去医院。”   “运气不好的还会上社会新闻被大肆报道。”   “到时候你身边所有,只要认识你的人都会知道,你被怎么过分的对待。”   “你乱七八糟的样子会被保存到无数个手机里,被千万双眼睛反复观看。”   楚乐打了个寒战,从不愉快的回忆里抽离出来的时候人都有点恍惚,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以简柏和自己为主角的马赛克画面,以至于再次看向简柏的目光都带上了些奇怪的神色。   简柏抽出纸巾,擦拭指腹,闻声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   楚乐委婉且坚定地表示了拒绝。   他在抗拒自己,一点也不似睡着时那般乖巧。   这样的认知,让简柏心生不悦,看来还是得先去妖联一趟。 第14章   楚乐回到出租屋,面对着满地狼藉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给房东打了个电话。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阿姨,操着一口让人很难听懂的方言叽里呱啦便是一段输出:“你们这些人在外面倒是鲜亮得很呢,谁知道一天天的带多少人回来瞎搞,我的床勒年纪比你都大,用了三十多年都没问题,你才搬来不到一个月就把它搞塌咯!”   楚乐:“……”   不是,任何东西在坏之前都是好好的好吧?   楚乐性子软又有点迟钝,好在他提前在网上做了下功课,不然这会儿肯定要被阿姨说得无地自容。   楚乐轻咳一声,回忆起网友们指点的套路,主打一个先下手为强,抢险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我的腰摔伤了!”   特别理直气壮,声音都比平常高了八个度,至少自己听起来就特别凶!   楚乐当然也不是想讹人,他提前设想过了,如果房东阿姨说要赔医药费的话,他就说“谢谢阿姨,但是不用了,换个好点的床就行”。   如果——   果不其然,房东阿姨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哎哟喂,谁知道你是怎么伤的咯,早说了要注意安全注意卫生,玩得这么野还想讹我这老婆子咯?我还要打牌哩你别烦人,等会儿我让师傅去修!”   说完便在吵闹的麻将声中直接扣了电话。   楚乐被骂得脑瓜子嗡嗡的,茫然地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早餐明明吃得还算饱,这会儿居然又有点饿了。   这种突然对食物的渴望,是他在十四五岁疯狂长个的时候都没有感受过的。   难道是又要长个了?他也不过刚满十八岁,如果能再长高一点,到一米八的话好像也挺不错的。   楚乐突然就不合时宜地想起,简柏将他抱起的时候,他的脚尖好像只能踢到人家的小腿上。   这样的身高起码得有一米九吧,可能还不止。   混血的基因优势真是明显,实在让人羡慕。   楚乐胡乱想着,翻箱倒柜找出一包牛肉泡面,煮好之后就着小电锅吃完便匆匆赶往片场。   今天的戏份有点特殊,是为了衔接之前江如璋乱改戏把他从储物柜里拎出来的那段,虽然后面出了点意外,但陈导非常喜欢这一段素材。   于是大手一挥找来编辑,当场改了下剧本,把原本那特约演员的戏份安排到了他身上。   楚乐自然连声应允,毕竟这种戏份的特约演员可是八百块一天呢,整整比他之前多了五百!   当然,这些都发生在昨晚酒吧的那场闹剧之前。   楚乐有点儿慌,在去片场的路上就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明白自己算是把江如璋林睿一伙人给得罪透了,一边想着片场这么多人他们也不至于众目睽睽下对自己怎样,一边又觉得哪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楚乐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好在这个剧组的戏份也没几场了,赶紧拍完跑路吧。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开始拍摄。   “第一百五十七场三镜一次!Action!”   陈导举着喇叭中气十足地喊道。   惨白的灯光照亮了手术室,偌大的房间里处处透露着让人惊惧的冰冷。   没有连接的心电监护呈现一条死寂的直线,不断发出聒噪的报警声。   江如璋走了进来,他换上一席深绿色的手术衣,连帽子口罩都戴的规规整整,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但他的身体丝毫感觉不到疲惫,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整个人都兴奋到发抖。   他的目光扫过手术室一角,那群被他从各个角落里面抓回来的人都已经被护士捆紧,惊恐地跪在一起。   嘴巴被纱布团团塞住,只能从鼻子里哼出断断续续的绝望呼救——   “唔唔——唔——”   江如璋眉头紧皱,眼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嘘——我数三下,谁再出声我就杀了谁。”   “一。”   他甚至不需要说出第二个字,手术室里便安静得只剩下起此彼伏的急促呼吸声。   “啧,都这么乖啊,那可真不好办呢,要不你们自己说,从谁先开始?”江如璋突然笑了一声,“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们不能说话。”   “还是我自己来吧。”   一双被医用橡胶手套包裹的大手突然毫无防备地伸入了惊恐的人群中,精准地抓住了那个早就被标记上的目标。   “嘶……”楚乐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后脑勺传来的刺痛让他不得不就着拖拽的力度慢慢仰起头。   修长的脖颈绷紧到了极限,一颗小小的喉结惶恐地上下滚动着。   打着颤的睫毛被溢出的水汽黏成一缕一缕,可怜到极点的一张苍白小脸上连惊慌的表情都漂亮得让人心神荡漾。   “你最不乖,这里,你弄伤的。”江如璋将额头的伤口凑到楚乐眼前,阴恻恻地怪笑了着,“我挺生气的,就从你开始好不好?”   瘦削的身体被一把拽了出来,腿下踉踉跄跄地被一路拖到了手术室中间。   无影灯的光整束落在窄小的手术床上,如同在舞台中央被展示的祭台一般,楚乐便是那无处可逃的可怜祭品。   他从鼻腔里挤出几丝微弱的哼哼,纤细的四肢被束缚带勒紧分开固定在床边,只能小幅度地无助摇头。   控制不住水气汹涌凝结成泪珠,顺着太阳穴流入汗湿的头发之中。   “别哭。”江如璋站在床头,抬手指了指正准备用注射器给滴管里加药的护士,语气低缓又阴冷,“那个是丙泊酚,一会它进入你的血管,只需要三十秒,你就不会再感觉到痛苦。”   江如璋站在床头,拇指按住楚乐的嘴唇掰开些许,露出粉粉的湿肉和紧咬住的皓白牙齿。   一根蓝白相间的管子伸到了楚乐眼前,江如璋满意地欣赏着少年被吓到瞳孔紧缩的模样,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一会我会把它插进你的气管,帮助你呼吸。”   “不是很粗,不要害怕。”   “你看,从你嘴巴一直伸进去,大概能到这里。”   冰冷的手指隔着橡胶手套按在楚乐喉结下方,忍耐不住似得搓磨一下。   江如璋享受着楚乐的恐惧,感受着那具无法反抗的身体在这自己的碰触下越来越僵硬。   他表情诡异癫狂,语气冰冷平静继续慢条斯理地讲解着。   “你应该从现在开始祈祷,等会能够一切顺利,时间太久的话,你的喉咙会受伤,好几天都说不出话。”   闭不拢的嘴巴连口水都含不住,把伸入口腔的拇指染得湿亮。   拇指用力顶着他的牙齿推了一下,脸颊的软肉都被挤到一起。   森冷的声音带上了怪异的颤音。   “现在,保持住不要乱动。”   “不然我就切开你的喉咙,从这里插进去。”   ……   楚乐真的被这人的癫狂给吓到了。   如果说只是动作戏的力度大得明显是在泄愤还好,可此时——   他记得这段,剧本里明明只有简单的一句。   “医生低头,捏开他的嘴巴”   而后镜头就应该转向茂菲氏滴管拍特写。   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   陈导还没有喊卡,显然非常认同江如璋的临场发挥。   *   彼时,位于城郊的一套四合院老宅里。   看似破旧的大门推开之后突兀地衔接到了一处敞亮的大堂。   “妖兽联盟驻江城办事处”几个草体大字挂在大门的左侧。   六楼的主任办公室中,乌金木中式沙发上,三人排排坐着。   从左到右分别是简柏、澜泽和胡建国。   一百八十寸的巨屏投影幕布占据了大半面墙,正在实时播放着百里开外影视基地里剧组拍摄的画面。   孱弱的少年被五花大绑在冰冷的手术床上,要哭不哭的脸上沁出一层薄粉,精致的五官生动地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靡丽。   一根手指撬开了他的紧咬的牙关,过分地伸进去了小截。   黏糊的水声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显得分外刺耳。   简柏突然就站起身来,纤细的锁骨链上垂坠的黑色珍珠在微敞开的衣领间晃动。   他应该是不会愤怒的,百余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但是——   他都没有碰触过的地方,这些臭鱼烂虾怎么敢的??   怎么敢捷足先登?!   于是,简柏平静地说:“稍等,我去杀了他。” 第15章   妖兽联盟办公室——   权力大,工作轻松,福利待遇好,当下可谓是众多年轻妖兽们挤破头也想考进来的单位。   今天,这里却弥漫着一种莫名压抑的气氛。   就连平日里悠闲自在,上个班要把自己捯饬得跟走秀场似得胡主任大清早的头发都没有打蜡便来到办公室严阵以待。   保温杯里的热水已经续了三次,胡建国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在尿急的感觉是来自身体还是来自心理。   相较于普通人类而言,个体的妖兽是强大的,他们天生拥有独特异能。   但毕竟人类数量繁多,加之近些年来人类科技突飞猛进,以前那种妖怪横行肆意妄为的生存方式显然已经不适用于当下的社会生态环境。   于是乎妖兽联盟应运而生,旨在于让妖兽和人类在这颗蓝色星球上和平相处,制定规则维持秩序,让妖兽们自然地融入人类社会。   但是,再怎么纪律森严的群体,总存在那么几个法外之徒。   来自深海的人鱼王简柏便是这么一个存在。   海洋不同于陆地,披着文明的外壳。   那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世界,而能在这样一个规则下称王称霸的,千万年来,也就简柏一个。   传说中人鱼王杀伐果决性格冷漠暴戾,上古巨妖与生俱来的强大妖力和漫无尽头的生命让他拥有了傲慢的资本。   百年之前那场让人闻风丧胆的深海之怒爆发之时,胡建国还只是一个负责后勤部统筹规划的部门老大。   在某个夜晚,巨大的水龙卷腾空而起,狂风怒卷巨浪翻涌,侵袭整片海域。   四下逃散的水生妖兽们纷纷撇清关系,怒骂着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敢偷了人鱼王的宝贝。   当时,就连在后勤部顿茶倒水的小喽啰都被调到了前线,妖兽们在海岸线上布起铺天盖地的防御结界。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来自深海的恐惧,大雾四起遮天蔽日,狂风骤雨雷鸣闪电,整颗星球被笼罩在海洋的威压之下。   就在众妖兽以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时候,奔涌至海岸线的狂浪突然就调转方向归于大海。   愤怒的人鱼王并没有迁怒于人类。   海洋重归平静,持续了半月有余的阴雨连绵让劫后余生的妖兽们见识到上古巨妖的真正实力,那是普通妖兽修炼千万年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幸好——   幸好他们并不是敌人。   只要他想,一个城市的覆灭不过弹指之间。   一百多年了,柏海集团在人类社会中影响力越来越大,关于简柏的消息却越来越少。不管是面对人类还是妖联,万事皆由八面玲珑的澜泽出面。   直到今天——   一抹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长裤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连脚底踩着的短靴也是一尘不染的白。   衬衫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别进一小半在腰间,若隐若现的锁骨上点缀着一根细细的链条,轻盈的衣摆如同漂亮的羽翅,轻轻晃动着,走路的时候会翻涌出一朵朵浪花。   银色泛紫的发尾,用一串色泽圆润的珍珠细链随意地绑住。   他对着诚惶诚恐的胡建国轻轻点了下头,便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明明只是一个自然的坐姿,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刻入骨髓的优雅和高贵。   胡建国还有些恍惚,一时间没有把眼前这个中世纪贵族一样的人和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上古巨妖联系在一起。   他甚至没有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戾气,他的妖气平缓得如同冬日里寂静的深海。   澜泽也紧跟其后走了进来,这让如临大敌的胡建国稍微自在了些,踌躇了片刻还是捧着保温杯坐到了两人旁边挨近澜泽的位置。   半晌。   安静的办公室里忽然传来胡建国语调高扬的反问,惊诧得连敬语都忘了用:“啥?!你说他是啥?”   胡建国瞪大了眼看着投影幕布上那个跪在人群中的少年——   他低垂着脑袋,瘦削的身体打着颤,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裸露在外的粉白软肉,被绳索勒得微微凹陷。   少年忽然抬头,汗湿的头发下一张明艳的小脸露了出来。   精致的的五官瞬间挤满了整张屏幕,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胡建国一会看看简柏,一会看看屏幕上那个孱弱无助的少年,拧开一半的保温杯木立在原处,全然不顾倾斜的杯口处热水滴滴答答往外流,在他的裤腿上晕大片湿痕。   半晌才组织着不受控制的五官拼凑出一副“朋友请不要逗我”的神情,又问了一遍:“他?上玄月?那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招砍掉了鲲鹏一扇翅膀颜值和实力都稳居神兵榜第一的那把上玄月?”   澜泽拍了拍胡建国僵硬的肩膀,点头肯定道:“是的,是他,我就说谁敢偷老大的神兵,原来是自己化形跑了。”   胡建国捧着保温杯喝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一整杯茶水下肚这才稍稍平稳心绪,感叹道:“神兵有灵倒听说过,神兵化形这等奇闻异事放眼整个妖界也实属头一遭。”   办事处的藏书阁里,一个类似于人类户口登记中心的地方,从上古巨妖到山野小怪,但凡能够成精化形的妖兽都在此处留有档案。   其中种属分类明明白白的标注着“植物系”和“动物系”。   显然,楚乐这情况,根本不在划分范围以内。   胡建国愕然,视线在投影幕布上来回打转,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重点:“那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吗?他看上去真的……”   就是个普通人类啊。   后半句话胡建国没有说出口。   但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简柏垂眸,目光落在手腕上那条银链上,湛蓝的眼眸荡漾着朦胧微光,让人完全无法感知到他的情绪。   胡建国总算明白此番两人前来的用意,做出合理猜测:“所以说昨晚那只龙头鱼是冲他来的吗?”   简柏点头不语。   他想起了楚乐身上那股有别于任何妖气摄人心魄的异香,他能感觉到楚乐在无意识的慢慢觉醒。   娇弱的人类的身体根本不会也承载不了神兵之力,紊乱的妖力会控制不住的外泄,从微微张开的粉色唇齿之间,渗出甜得腻人的气息。   那是任何妖兽都没有办法拒绝的诱惑,他们会像惹人厌的狗一样嗅着气息闻风赶来,流着肮脏的口水觊觎他的宝贝,妄想将他拆吃入腹占为己有。   澜泽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了出来:“你能唤醒它吗?它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何止是不妙,简直就像一块拆开了包装随时会被丢入狼群的美味肉块。   更何况,在锻造上玄月之时,封印其中的可不止深海黑水……   胡建国沉吟片刻无奈地摇摇头:“一切皆有定数,凡事不可强求。”   神兵能够化形实属蹊跷,他现在就是这么脆弱且平平无奇看似毫无妖力的孱弱人类一个,你突然跑过去告诉他,“诶,兄弟,你其实不是人”万一受了惊吓又出什么意外。   胡建国可不想在自己任职期间感受第二次深海之怒。   气氛陡然有些微妙。   三人各怀心事,沉默着看向投影屏幕。   一刀一个大妖怪的神兵化形此刻憋屈地被人掰开了唇齿,粗粝的大拇指上沾着了带着香气的汁水,狎昵地往里塞。   胡建国眉头一跳,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看来垂涎他的不光是蠢蠢欲动的妖兽。   下一秒,优雅端坐的简柏骤然起身,面色平静,语气森冷:“稍等,我去杀了他。”   胡建国差点给他跪下,一边给澜泽使眼色一边连声喊道:“别别别!!我的祖宗诶!!” 第16章   江如璋的心情复杂得很是怪异。   他出身优渥,外形条件也不错,从小到大身边就没少过主动贴上来的男男女女,说一句众心捧月也不为过。   却在昨晚被这么一个小群演当众下了面,还泼了一身酒水。   林睿扯着他从VIP卡座里退出来的时候,他久违地感觉到那种臊到脸红的愤怒。   他很生气,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报复他。   上位者的逢场作戏而已,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顺手维护,再怎么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剧组来。   这种扯头发肢体接触的戏江如璋拍过不少,自然知道怎么借位才能在对手戏演员不难受的前提下拍出最真实的效果。   但他偏不,看着楚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底便涌上意思隐秘的快感,发酵了一整晚的烦闷一扫而空。   很奇怪。   江如璋低头看着楚乐,因为四肢都被束缚着,只能可怜的哭着小幅度摇头躲避。   苍白的小脸,简直比白色的床单还要晃眼。   嘴唇是粉的,湿漉漉的舌尖也是粉的。   稍微用力捏一下就会透出惨兮兮的红印。   随着楚乐急促的喘息,温热的香气灼得他手指发烫,心脏似乎也在发烫,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   江如璋突然想起楚乐在酒吧里拧着眉拍开自己的模样,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的模样。   如果更过分一点的话——   他好像被打开一种叫做施虐欲的开关。   “卡——!!”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片场古怪的气氛。   陈导一边接听着助理递过来的电话,一边举着喇叭嘶吼。   电话那头正是刚被澜泽劝住没有直接瞬移到片场制造一起残忍血案的简柏。   他的语气平静似无波澜,却让人莫名背脊发凉。   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床上那个群特小演员,我们柏海刚签的新人,再让人乱占他便宜,你们就准备停拍吧。”   *   江如璋被陈导焦急地叫到了一旁,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都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暂停。   惊魂未定的楚乐被人扶到一旁坐着休息,瘦削的身体可怜地蜷缩在椅子上,连怀中是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杯热水都没注意。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流淌到身体里,带动着冰冷的血液重新循环起来,楚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上的种种不适。   后脑勺那块的头皮隐隐发痛,手腕也被束缚带磨得火辣通红,连嘴角都有点儿红肿,紧绷着很是不舒服。   江如璋这人拍起戏来本就很有点疯,这会儿明显带着报复的心态更是变本加厉没有分寸。   楚乐只觉得这会儿心脏还在后怕得突突直跳,这个剧组真的是一天都没法再待下去了。   诸事不利封建迷信,楚乐算是明白了,他就是和这个恐怖片剧组八字不合天生犯冲,从进组的第一天开始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话说回来,如果后面几天辞演的话,剧组会让他赔钱?   一想到这里,刚刚那种很上头的冲动瞬间就如同放进冰水里的烙铁一般“滋啦滋啦”偃旗息鼓。   呃……冷静了。   楚乐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捧着热水又抿了一口,落魄的身影缩得更小了些,整个人在角落里惆怅得如同褪色黑白漫画一般。   约摸半个小时,陈导回来了,那顶好似长在他脑袋上的鸭舌帽居然给摘了下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甚至还用发胶捋了一下那一头极具艺术家气质的长发。   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江如璋脸色臭得要死,几次把目光意味不明地投到楚乐身上,一脸欲言又止的憋屈样。   楚乐故意躲着他,连眼神都不敢对视,自然没有接受到他内心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   手术室的戏份在导演的要求下,严格按着剧本规规矩矩地重拍了一条。   原本后面还有三场戏,但江如璋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不光是心理上憋屈和矛盾,在补拍第二条的时候,江如璋就觉得橡胶手套下包裹的皮肤瘙痒难耐,一开始还以为是手套不透气给闷得,后来实在受不了,江如璋只得喊停。   肤色的橡胶手套被汗液打湿黏糊在皮肤上,卷着边儿往下脱到一半,旁边眼尖的助理就注意到事情有点儿不对。   她瞪大眼到抽一口冷气:“啊?!璋哥你的手怎么了?”   随着手套的剥落,潮湿的手指露了出来,一开始只是不正常的泛红,越靠近指尖的位置越明显,细密的小疹子看得人头皮发麻,最顶端的部分居然已经开始溃烂,渗出些许带着血色的粘液。   江如璋脸色大变,现场再起骚乱,助理忙着找跟组医生,一行人闹闹哄哄地往休息室那边走去,不一会就开着车直接给送去了医院。   这下今天戏份算是彻底拍不了了。   楚乐待在旁边的休息室,只听见一阵闹闹哄哄,然后场务就来宣布下班了,难得这么早就能下班,不明所以的楚乐还是决定在剧组蹭个晚饭再走。   负责发盒饭的阿姨早就注意到这个白净纤瘦的小孩,领了盒饭就找个地儿坐着,安安静静的吃饭的模样乖极了,被食物塞满的脸颊一鼓一鼓的,细细咀嚼着没有发出半丝声响,没一会就将餐盒扒拉得干干净净。   等楚乐第二次去排队领饭的时候阿姨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孩子够了吗?要不再给你多拿一份?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吃点,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都没几斤肉,千万别学那些个减肥啊。”   楚乐连连摆手,雪白的脸上臊得有点泛红。   两荤一素的标准盒饭,楚乐吃了两份才觉得五分饱,连平日里那碗根本不会打开涮锅水一样的汤竟也喝了个干净。   但过分热情的阿姨让他没好意思再去排一次队。   楚乐将饭盒丢进垃圾桶,起身抖了抖皱巴巴堆叠在小腿上的裤腿,转身想到休息室拿自己的背包,却不想在走廊的转角迎面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人。   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微甜的木质香,瞬间将楚乐笼罩在一片昏暗的阴影中。   楚乐慌忙后退两步,一边道歉一边仰头。   “不好意思……啊……你……?”   楚乐一愣,神色错愕。   来人正是澜泽,实在是这人一头比爱豆还要闪耀的金发颇为抢眼,深邃立体的浓颜五官带来的视觉冲击,再加上脖颈处那片怪异的蓝色图腾纹身,只需要一眼便能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脸笑意的陈导,简直和半小时之前的失态两模两样,看来两人聊得非常愉快。   澜泽停下步伐负手而立,眼底含笑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楚乐。   陈导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掺杂着千言万语,在两人间转了几个来回。   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一个小片破网剧组,居然能让柏海集团的澜总亲自到片场来谈合作。   而他们方才交谈中的关键人物此刻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面前,让陈导一时间没有管住自己的眼睛。   确实是个干净漂亮的孩子,就算是放在圈子里也毫不逊色的程度,镜头怼到脸上拍特写也挑不出错处的天然精致。   到底是娱乐圈里混的,就算是个闷着头拍戏的导演,也见惯了各种钱色交易潜规则。   不过一瞬,陈导便收回好奇的视线,非常自觉地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澜泽满意于陈导的识趣,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说起来他都没有好好看过简柏这宝贝儿,就连化形之前也未曾细看过。   人鱼,一种爱显摆又占有欲爆棚的物种。   就比如简柏,自从把上玄月炼化出来,就日日不离身地用银链挂在腰间,丁铃当啷地生怕别人看不见。   当然只是让你看看,你若想上手去摸摸看那这手也别准备要了。   就连凑近点细看都会惹怒这上古巨妖。   澜泽只隐约记得那是一柄秀气而锋利的短刀,莹白弯月一般,宛若玻璃种的春彩翡翠,净透的底妆上晕染着一抹淡紫,清晰可见嵌入其中的银色鳞片,如同一颗沉睡的小小心脏。   只不过一眼,视线便难以转移。   它好像在呼吸,寒光忽明忽暗。   迷人。   更危险。   澜泽目光放肆,视线都快要把楚乐给透穿,逐渐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虽然的确匪夷所思。   但化形之后的上玄月是这幅娇柔稚弱的漂亮模样,就是离谱中带着一丝丝有迹可循的合理。   楚乐浑身僵硬,嘴唇微抿,嫩白的指节不安地搓揉着衣摆。   愣谁被一个不熟悉的人这么直勾勾地审视肯定都会不自在的吧?他确实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踌躇着想要找借口离开。   却没想澜泽突然开口了,语调随性温和,一点总裁架子也没有:“你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吗?”   楚乐摇摇头,眼睛里盛着一丝防备。   澜泽也不介意,继续问道:“喜欢拍戏吗?”   楚乐又摇头,而后觉得自己一直沉默有点不太礼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声小气地回答道:“也不是,就是……打工赚钱。”   澜泽的裤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诡异地涌动了一下,很快又压制下去。   要命!怎么连声音也这么可爱,软乎乎的好小一只,一条触手就能把他卷起来抛高高。   人类当真是这颗蓝色星球上最可爱的生物!   澜泽一边在心中尖叫,一边有点困惑。   他依稀记得镶嵌前在上玄月刀柄上的价值连城的珠宝,锻造它的材料更是珍贵到让人咋舌。   简柏不是都已经把他带回家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怎么还让化了形的小宝贝活的这么惨兮兮。   于是他一脸正直的认真问到:“你们的关系,简柏不给你钱吗?”   楚乐:“……”?   ……不是,这人有病吧?他和简柏什么关系就要人家给他钱?   这不跟直接问他是不是被人包养了一个意思吗?   楚乐红扑扑的脸蛋后知后觉地浮上一丝羞愤,万分后悔刚才就不该礼貌回应。   他突然就想起昨晚简柏说“我是他的主人”的时候,澜泽似乎就在旁边,这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楚乐有点心累,嘴唇张张合合半天也没挤出半个字,只余下满脸赧然。   他蹙着眉,垂下长密的黑色睫毛,侧身从澜泽身边走过,平日里温软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怒:“借过,我下班了。”   澜泽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于一个纯洁的小男生来说有多冒昧,被凶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只觉得眼前之人的反应很可爱,还笑嘻嘻地追在身后说道:“他也太小气了吧,怎么还让你出来打工呀。”   楚乐:“……”   楚乐快要烦死了,赶紧加快了步伐,几乎好似小跑着离开了剧组。 第17章   傍晚的余辉将行色匆匆的身影拉得无限长,夜幕将来临。   一条白日里安静寻常的街道,被逐渐亮起各式灯光点亮,琳琅满目的路边摊顺着道路的两侧有序地铺展开来。   破旧的城中村旁边,这么一条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小巷,处处都是烟火之气。   楚乐结束了和澜泽不太愉快的聊天,从剧组出来后扫了辆共享单车,骑了不过一小时,就很离谱,刚才吃下肚的盒饭就跟丢进了黑洞一般毫无存在感,他那小小的胃似乎连接到了什么奇怪的次元,空空荡荡深不见底。   是的,还没到家呢楚乐又觉得有点饿了。   你说刚才阿姨喊他再去加一份的时候扭捏啥呢?面子哪有吃饱重要?   但显然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吃点什么好呢?楚乐一边漫无目的地逛着一边盘算。   炒饭炒面都是八元一份,顶饱但口味单一。   十二元的麻辣烫让摊主多给点白米饭的话好像也不错。   在两个摊位前徘徊犹豫的楚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   “诶!小伙子!”   楚乐茫然回头,只见对面的摊位上,是一个席地而坐身穿道袍的老人,他面前铺开一张红布,醒目地用正楷字体印刷着密密麻麻的几行大字——   测名、风水、吉凶、合婚……   红布上还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很多奇怪的小物件。   一看就像个神叨叨的江湖骗子。   他见楚乐回头,连忙招了手,苍老的声音像个漏了风的风箱一般:“对,就是你,小伙子你过来一下。”   楚乐眉头轻蹙,礼貌地摇了摇头之后便回过身来,纠结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更便宜的炒饭。   师傅的手艺非常娴熟,一边颠着锅一边快速地往里加各种食材小料,火腿肠包菜丝小豆芽糟辣椒,不一会一份香喷喷的泡椒蛋炒饭便做好了。   楚乐扫完码找了个无人的小凳子刚坐下,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没想到那老道士居然直接走了过来,凑到他身边,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小伙子,从你走进这条街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这面相印堂发青眼藏红丝煞气缠身!恐有血光之灾啊!”   楚乐有点不高兴了,这种无异议的诅咒的话语,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晦气,他下意识地捧着盒饭转微微侧过身去。   老道士神情严肃地竖着眉瞪他:“你以为我是那种江湖骗子?我若不是看你面善有缘,不似那些个阴险狡诈之徒,也不会废了巴劲地提醒你,你这周身煞气定是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乐本就脸皮薄,是那种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软性子,这会儿被老道士这么一说,漂亮的小脸上浮上一抹尴尬神色。   老道士见状,赶紧补充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最近是不是很不顺?”   楚乐眼皮轻跳——   这一下可算是戳在了他的软肋之上,那简直可太不顺了。   从莫名其妙地打伤江如璋开始,后来发生的一切堪称倒霉透顶。   老道士见状趁热打铁又加了一把火:“你身边是不是常有怪事发生?”   楚乐抿唇深思,防备之色略有松动。   一时间很多不对劲却被让他刻意忽略的事情涌上心头。   片场的意识离体是恐惧到极点的本能反应。   酒吧的触手是醉酒之后的幻觉。   昨晚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黑雾是天气异变。   这么复盘下来,未免巧合得有点儿离奇。   楚乐不禁停下脚步。   从夜市出来的时候,楚乐肚子里多了一份价值八元的炒饭,手上多了一条从一百八砍价到十八元的辟邪红绳。   楚乐揉了揉微微鼓胀的小肚腩,隔着薄薄的体恤能清晰的感觉到,原本扁平的小腹上凸出了软趴趴的一小团。   楚乐有点累了,只想赶紧回家睡觉,他没有看见身后不远处,那位老道士又找到了下一位有缘人,张口就熟悉的话术:“小姑娘留步,你这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不然这八块钱的炒饭吃着都不香了呢。   *   深夜,率属于柏海集团叫做“远洋直播”的APP上,一个貌似不起眼的直播间突然冲上了首页一位。   这是一个不存在于人类社会,但在妖兽世界下载量高达99%的直播平台。   当然,仅限于化形入世的妖兽。   真正的资本家当然是谁的钱都要赚。   管你是人还是妖。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千奇百怪的各类直播。   比如:   美食直播——“@麒麟仔纯正火烤烤出世间绝味”“@尸斑都淡了养身吃播,一个妖怪币下播”   才艺直播——“@小狐不吃人教你化出最自然的人类网红妆”“@自律龙挑战365天打卡降雨第52天”   户外直播——“@百年小鬼勇斗道士点赞破千今晚闯道馆”“@最萌小讙讙我在人界装猫的日常,这次的主人很有钱!”   而今天的首页,一个过分奇怪的直播间热度爆棚居高不下,右上角红彤彤几个字只能用离奇来形容——56.1万妖看过。   要知道,整个妖界能够化形入世拿到人界通行证的妖兽也不过百万。   看布置这似乎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人类居所,甚至可以用“破旧”来形容。   简陋的家具泛着黄,一看就很有年代感,残破的墙面用贴纸遮挡着。   老式电风扇吱呀吱呀地摇摆着送出一丝清凉。   镜头的中央是一张相较于周遭环境新得格格不入的木床,仔细看就会发现床头的位置还附着一层没有揭开的保护膜。   而重点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类少年。   浅蓝色的被褥中,露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细腻柔滑的黑发之下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翘着。   或许是天气太热了,两条细皮嫩肉的胳膊从被褥中软乎乎地探了出来,粉白手指捏住被角往下拽,连同中宽大的T恤一起拉扯着,那么一截修长的脖颈突然露了出来。   圆润粉白的肩头,锁骨窝上盛着几颗小小的汗珠。   少年无意识的轻哼着翻了个身。   软塌塌的腿也踢了出来,圆鼓鼓的脚趾开花似得分开了一下又蜷缩起来。   皱巴巴的被子被交叠的双腿夹在中间,一半压在身子下,一半抱在怀中,绵软的腿肉被缴紧的被子兜得隐隐凹陷。   蒙在被子里的半张脸随之毫无预兆地展示在镜头面前。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闭着眼睛,红润唇肉微微张开着,小口小口地轻缓呼吸,又乖又漂亮。   相较于画面的安详宁静,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出残影。   【好大的老婆,好嫩的床,老婆睡得真白,我直接就是老婆!】   【又幸福了家人们,不敢想象这一jio如果踹我脸上那会有多爽】   【刚开远洋直播,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我承认他长得美,但这个热度也太假了吧?】   【@锦鳞蚺-月月宝宝激推版送出妖怪币X99】   【虽然但是,我记得鱼的尾巴被他轻轻碰了一下就断做两截,一百多年了还没有完全长好呢,你确定他一脚踢你脸上你不会魂飞魄散?】   【今天你看他可爱,明天他看你可爱,鲲鹏在他手下也不过一刀啊兄弟!】   【上玄月:哟,来了呀小废物们。】   【卧槽卧槽!怎么这么美,我气的把我家的轩辕剑锤了一顿!】   【我把视频给我家青龙偃月刀看了,它说是P的,都是美颜滤镜】   【放你吗的屁,醒醒吧朋友,你的青龙偃月刀压根不可能化形】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看一个人类睡觉?你们好变态!】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看一个人类睡觉?你们好变态!】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在这看一个人类睡觉?你们好变态!】   【@锦鳞蚺-月月宝宝激推版送出妖怪币X999】   【能把刷屏的踢了吗?】   【你瞎啊,没看见直播间的标题叫什么吗?】   刷屏的弹幕消停了片刻,小妖怪切出去看了一眼标题,这一看一个不吱声。   他可是早早通过考试拿到了人类通行证甚至差点考上妖联的三好小妖怪,按理来说标题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就有一种完全读不懂的荒谬感。   只见那首页置顶推荐位的直播间标题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简柏你怎么知道我的上玄月化形了   【是我知道的那把上玄月吗??这不是个人吗?】   【是我知道的那把上玄月吗??这不是个人吗?】   【是我知道的那把上玄月吗??这不是个人吗?】   【受不了了,管理赶紧把这个看不懂汉字的傻逼给踢了好吗?】   【阿月怎么在皱眉?是做噩梦了吗?你到妈妈怀里来,别怕啊[哭][哭]】   【@锦鳞蚺-月月宝宝激推版送出妖怪币X999并使用高级弹幕卡说嘿嘿嘿,老婆在江城吗?嘿嘿[色][色]】   【宝宝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啊?我的银行卡密码是334455。】   【系统:@锦鳞蚺-月月宝宝激推版已被踢出直播间】   【系统:滴滴代打已接单,定位用户@锦鳞蚺-月月宝宝激推版IP地址,即刻出发。】   ……   御湖别墅的一座别墅中,从客厅望出去就是一处布景精致的平常庭院,推开门的一瞬间却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白色的纱帘被缓缓掀开一处缝隙。   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   这是一处连接了浅海湾的露天浴池。   碔砆堆砌,水纹氤氲。   晶莹剔透的美玉铺满池底,随着水波的荡漾,将满地的月光摇碎,变成一池星辰。   如果有人类误入此处,定然会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忘记呼吸。   这是在童话世界里才能看见的场景。   附身趴在池边礁石上的“人”,摄人心魄的绝美容颜,在脸颊靠近发髻之处赫然生出一双蓝紫色的耳鳍。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垂落下来,更多的银发被拨弄到身后,顺着光滑的背脊落入浴池中,海藻一般轻盈地荡漾在身侧。   紧致的腰腹下是一条长而健硕的蓝色鱼尾,浅色的鳞片覆满整条尾巴。   三棱体一般的尾鳍如同一把折扇,在水下轻轻展开。   眼前这只危险而妖异的生物,除了半人半鱼的形态,和童话里软软萌萌喜欢人类的小人鱼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坚硬的鳞片是最坚实的铠甲,巨蟒一般盘踞的鱼尾长达两米,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攻击力,甚至比虎鲨还要凶猛。   锋利的尾鳍轻轻一扫,就能割破猎物的厚实的皮肉。   尖锐的指甲轻松地就能将猎物的皮肉从骨骼上剥离下来。   下腹部那一片鳞片稀疏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豁口,筋膜包裹着鼓鼓囊囊隆起一块。   它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会用精神力吞噬祭品的邪神。   用绝色美貌引诱的猎物靠近,而海水下隐没的是致命的凶险。   简珀侧了一下脸,明锐的下颌线贴着礁石,月光洒落在他潮湿的脸庞。   12.9英寸的平板电脑被他毫不吃力地单手托在掌心,修长匀称的指节根部连接着半透明状的蹼,尖锐的指甲在夜色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浅色睫毛下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荡漾着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楚乐那张安静可爱的睡颜,长硕的鱼尾惬意地轻摆了一下,将月光切碎,撩动着水浪哗啦哗啦。 第18章   让简柏开直播这个意见还是胡建国提出来的。   下午这一趟妖联之行也不算一无所获,虽然没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也商讨出了一个临时方案。   楚乐现在的情况确实危险,孱弱的人类身体里蕴藏着让所有妖兽都垂涎欲滴的妖气。   妖联通过“法眼通天”系统查询监控发现,那条被简柏斩杀的龙头鱼在接触楚乐之前,身形不过三十多尺。   而仅仅一晚的时间,它直接膨胀到整间屋子那般大小。   “这简直是奇迹!!”胡建国几乎要把自己的大腿拍肿,如果不是忌惮简柏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甚至想把楚乐“请”到妖联来坐一坐,好好研究一番。   胡建国连水都不喝了,他将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慷慨激昂地继续说着:“咱们修炼靠的是都是吸取天地灵气,就算是放到千年前灵气充裕的时代,这样的体型变化起码也要修炼上数百年。”   “更何况是现在,你们也知道,现在地球生态环境有多恶劣,灵气枯竭,别说修炼进阶了,很多妖兽连维持现状都很困难。”   “所以,这么说吧。”胡建国指了指屏幕上的楚乐做出总结,“他对于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   胡建国看了看一脸漠然的简柏,有点不敢开口。   简柏回忆了片刻,颇为贴切地做了个完形填空:“顶级美味的绝佳补品。”   他还记得楚乐身上那种充满蛊惑和致命吸引力的味道,仅仅是呼吸之间从唇齿里露出的气息就让人神魂颠倒。   那是纯净到极致的妖力混合了人类独特的血香,在神兵灵气的滋养下,酿出的让妖兽们无法拒绝的馥郁香甜。   还是剥开了外包装任君采撷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所以,既然根本就没有办法隐藏,楚乐的存在迟早会妖尽皆知,与其让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暴露在危险中,引得豺狼虎豹纷纷而至,不如直接一点,让大家都知道他就是简柏的人。   这样的话,那些个想要打他主意的妖兽们也会思量思量惹不惹得起这位人鱼之王。   就在楚乐出去打工的这个间隙他们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妥当。   澜泽负责去片场那边撑场子施压,而简柏则在这破旧的小出租屋里设下结界插上法眼。   于是乎在这么一个看似稀松平常的夜晚,一个荒谬的直播间让远洋直播APP险些他瘫痪。   澜泽进来的时候,简柏已经将无情地将播间榜一大哥给踢了出去,顺手再禁言了几个奇奇怪怪的id,一边悠闲地晃着尾巴一边沉迷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安静沉睡的人忽然惊厥了一下,他似乎做噩梦了。   紧皱的眉头下,一双沾染着水汽的眼要睁不睁,连鼻头都有点微微泛红。   苍白的脸上沁出薄汗,尖尖的下巴无助地颤栗着。   饱满的唇珠被抿得泛白,唇肉中漏出丝丝小猫哼叫般的呢喃。   明明是痛苦的表情,嫩白指尖捏着被子可怜无助地抖啊抖,脚趾踩在床单上难受得摩挲着,绵软的床单也被弄得乱七八糟。   气氛莫名得有些诡异般的焦灼。   【voca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的吗?】   【今天不打卡降雨了,今夜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先住下了朋友们!】   【化形五百多年了,妈妈我终于长大了,我哔——了】   【啊哈哈,被自己弱笑了!请问从现在开始我每天修炼24小时,多少年以后可以单挑简柏?】   【A型血有吗?救命!我是A型血!要哺乳纲猫科动物的!】   ……   简柏拧眉,果断掐断了直播信号,热度直逼百万的直播间瞬间黑屏,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弹幕在滚动哀嚎。   *   楚乐确实做梦了。   他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海边,湛蓝的海面一望无际,轻缓的海浪忽然变得汹涌,浪花四下飞溅。   楚乐蓦地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那片汹涌的浪花居然是鱼群!他们飞快地向着这么游来,像是被什么猛兽在身后追赶。   巨大银色身影跃出海平线,迅疾的身形在空中留下一串流线型的银光。   是人鱼!   刺破空气的裂缝,拉出呼啸的声响。   漂亮的尾鳍在水面画出一道半圆。   等楚乐回过神来的时候,银色的人鱼已经游到了岸边,慵懒地靠在礁石上,他的蹼爪中握住一条奋力挣扎的鱼。   尖锐的指甲划刺破的鱼皮,灵活地将鱼刺和鱼肉分离出来,只留下腹部和背部那几片鲜嫩甘甜的精华。   薄雾笼罩在人鱼脸上,楚乐看不清,却也能意识到它在进食。   不像是残暴的捕猎。   更像是一场优雅的杀/戮,结合了力量与美感。   他应该是害怕的,梦境中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愈发靠近了几分。   蓝色的鱼尾浸在黑夜的海水中,折射出浓郁的黑,鱼鳞密布成蛇纹,蜿蜒滑动着。   短暂的呆愣之后,细密的冷汗瞬间浸满背脊,心脏跳动如同雷鸣,连耳畔都在嗡嗡作响。   那是被大型猛兽直视的恐惧感。   人鱼也看见他了。   就算对方只是安静地待在原地,但一瞬间侵袭而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楚乐的视线像被黏连在了人鱼身上,没有注意凸起的鹅卵石,湿润的环境让它生长出一小片薄薄的青苔,察觉到脚下不正常的滑腻之时为时已晚。   短促的惊呼戛然而止,水幕阻止了声音的传播,咕咕咚咚是气泡浮空的声响。   水性不好的人落水之后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可以攀附的东西,慌乱中楚乐抱紧一个粗壮的物体。   健硕的圆柱体,一双手根本就圈不过来。   他趴在那东西上,狼狈地吐出一口苦涩腥咸的海水,肺部火辣辣的刺痛着。   意识回笼的一瞬间楚乐就察觉大事不妙。   身下诡异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冷血动物一样的冰凉侵蚀着他的全身,细密的鳞片像是一件金丝软甲,手指顺着抚上去的时候光滑极了,竟不像想象中那般坚硬。   他的脸紧贴着冷冽滑腻的鳞片,推挤着雪嫩的软肉凹陷。   他急促的喘息,呼吸间灌入一股奇怪的檀香,鳞片下有什么东西弹动了几下,像是转瞬即逝的心跳。   楚乐狼狈地睁开眼,海水刺的眼睛又酸又痛。   一只手鬼魅般地伸了过来。   更确切地来说,那是一只蹼爪。   指缝间连接着一层透明的蹼膜,长长的指甲锋利如刀片。   指腹轻轻勾着楚乐的下巴,只需一不留神,那尖锐的指甲就能戳破他的脸颊。   楚乐的目光从脸侧的蹼爪,移动到潮湿又健硕的胸膛,然后是挂着水滴线条硬朗流畅的下颌。   略过那轻抿的薄唇,还差一点点就能看清他脸。   仓皇缠住鱼尾的腿瞬间软了下去。   嫩滑的小腿无力地晃荡着,隐约擦过一片韧性十足似乎还有几根软骨的东西。   好像,是它的侧鳍!   救命——!   楚乐被吓醒了。   他猛地起身,抱紧了打颤的身体,一室的昏暗让梦境中那股冰凉愈发真切,他的身体上甚至还残余着滑腻腻的湿意。   楚乐不敢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带着颤的呼吸声轻轻回荡。   凌乱的床上并没有别的活物。   楚乐快要哭了,瑟缩着挪到床边,按开了天花板上的顶灯,敞亮的光线驱逐了些许恐惧,他耸了耸泛红的鼻子,抽噎着渐渐找回了身体的温度,   楚乐的腿还有点软,因为突破害怕阈值而有些发麻的身体渐渐找回了感觉。   磨蹭着想要躺回去的瞬间,身体不自然的感觉让他僵住了。   楚乐蓦地睁大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好几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呆愣地坐了片刻。   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想起了最近身体出现的种种异常。   就算他生性迟钝也意识到这绝对不正常。   不受控制的身体,如影随形的饥饿感,还有此刻……   楚乐脑子里面里转过千万个念头,除了那些不慎点开的猎奇小说里有类似的设定,他十八年积累的常识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眼下这种不科学的情况。   楚乐呆坐在原地,就像是一颗新鲜采摘的鲜嫩的水蜜桃,身上还冒着清新的水雾。   摄人心魂的香甜在空气中发酵。   不管是奇怪的触感,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诡异馨香,都在提醒着楚乐,荒唐的一切正在真实发生。   直到那种诡异的冰凉变得温热。   楚乐这才视死如归般地低下头。   颤抖的手滑开了好几次,才勾住睡裤的边缘。   然后,只不过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别墅那边,简柏手中那台掐断了直播型号的屏幕上,依旧是转播着小破出租屋里的一举一动。   楚乐惊醒了,开着灯抱着腿瑟缩在床上。   单薄的身影很是可怜。   心脏像被轻轻揪了一下。   简柏刚想让关掉屏幕直接过去找他。   楚乐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何须什么循序渐进!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   一双滑嫩的腿软软地耷拉在床边,白皙的皮肤像是能反光一般,蓦地成为了整个画面的重点。   他低下头,神色羞赧,雪白的牙齿将下唇咬出血痕,从耳边到脸颊都渗出诱人的淡粉。   短暂的停顿之后。   他的手伸了下去。   视频里因为角度的关系,无法看清隐没在其中的动作。   简柏的呼吸陡然停滞。   “他在做什么?”   澜泽常年居住在陆地上,与人类朝夕相处,自认非常了解这个族群的生活习性,他迅速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资料,对比环境和行为,快速且自信地锁定了一个答案。   “老大,他应该在……”   片刻。   屏幕的画面已经跟随着楚乐转到了狭小的浴室。   楚乐只穿了一件上衣,下摆堪堪盖住腿根,清瘦的双腿修长匀称。   他红着脸眉头紧锁似有困惑,又乖又羞地将弄脏的裤子揉搓干净,吃力地拧干水分之后,垫着脚尖将衣物挂在了窗台边。   抬手的瞬间,衣摆下荡漾出一片撩人的雪白。   简柏长久未语。   澜泽继续解释道:“他这个年龄,人类称之为青春期,正是身体快速发育的时间,由于体内荷尔蒙刺激,会出现一些幻想和冲动。”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或许需要更多的陪伴。” 第19章   楚乐收拾完回来之后就有点睡不着了,噩梦之后恍惚让他不敢轻易入睡,他有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总觉得身体上还残余着那种滑腻腻的湿咸。   按理来说,就算是做梦的时候感觉再怎么真实,一般人都会在醒来之后很快就忘记。   而且人类是没有办法想象出未曾见过的东西,在楚乐的认知里,人鱼要么像童话故事里那般可爱甜美,要么如同电影里一样美艳动人。   可梦里那个东西,如果一定要去定义的话,更像是某种离奇的凶猛兽类。   实在是太奇怪了。   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还能感觉到粗粝的砂石摩擦着脚心的疼痛感。   楚乐深深吐了口气,缓缓低下头,有点胆怯地撩起衣服下摆,只见那光滑白皙的皮肤干干净净。   还好还好,并没有什么诡异的鱼鳞痕迹……   楚乐将手心探进去,按在肋骨的位置轻轻搓揉着,试图将那种附着在身体上的怪异感觉给驱散掉。   半晌他才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吃力地推开了被铁锈附着得难以滑动的窗户。   清凉的夜风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朗,也吹散了狭小屋子里奇怪的甜腻味道。   楚乐就这样靠在窗边,拿着手机打开了搜索软件,认真地在搜索框一字一句敲打着。   “总是吃不饱是怎么回事?”   “身体一瞬间不受控制是什么原因?”   “男生会流……”   五分钟之后,他在百度上确诊了甲亢、精神分裂症以及大多数时候只会出现在电线杆的小广告上难以启齿的一些疾病。   累了,毁灭吧,沧桑点烟.jpg。   楚乐按了按额头,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神游太虚。   他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声音是从自己门口发出来的。   他独自租住在这间出租屋里,左邻右舍的都不认识,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   楚乐还有点困惑,敲门声再次不紧不慢地响起。   他这才起身走到门边,小声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   清冷低沉的声线非常具有辨识度,简柏的声音是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的,他会把每一个音调都发的很圆润饱满,咬字特别好听。   放在别人身上,就是那种有点儿装逼的播音腔。   但放在他身上却意外得没有丝毫违和感。   “你怎么来了?”楚乐打开门,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高了他一整个头身的男人。   狭窄的走廊灯光昏暗,陈腐掉皮的墙面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杂乱小广告。   水泥地板被岁月腐蚀成带黑色,不管如何清扫都渗透出一股难闻的异味。   而站在他面前简柏,连靴子都是一尘不染的洁白。   楚乐突然有点窘迫。   沉默间,昏黄的感应灯骤然熄灭。   简柏的大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房间里漏出的光将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将他的脸切割成两半。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湛蓝的眼眸深不见底。   “怎、怎么了吗?”楚乐开口,舌头打了个结,带着水气的声音黏糊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楚乐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简柏有点奇怪。   他低垂着眉目一语不发,细碎的银发在冷峻的脸上投上一片死气沉沉的阴影,阴冷的气息围绕在他周身。   明明他的身上干干净净,却好像刚从倾盆大雨中走出。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冽的看不见的——   潮湿。   黏稠。   就像是碰触到了记忆的锚点,刚刚被遗忘的梦境瞬间在脑海在变得鲜活,楚乐突然就想起了梦里那条人鱼,同样的银色头发。   他明明没有看清人鱼的脸,却在这一霎奇妙地将眼前的人和梦境里奇异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这样的联想让楚乐心升恐惧,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下一秒他垂在身侧的手就被扼住了,纤细的手腕被简柏紧紧攅在手心,略低的温度几乎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啊……”   楚乐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他试着挣动了一下,马上就感觉到手上处传来的强烈桎梏感,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一般。   楚乐不敢动了,瞳孔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真的清醒了还是身处梦中梦,逃避似得低垂着脑袋,目光紧紧的盯着对方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手。   楚乐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简柏居然这么白。   不同于他身上透着血气的粉白,那是一种几乎有点病态的苍白,清晰地透出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这么紧贴在一起比较,诡异的差距就越发明显。   楚乐呼吸都停了一瞬,他甚至怀疑这样光滑的皮肤上下一秒就会爬上密密麻麻的鳞片。   深夜里,漆黑古旧的走廊上,安静的,只有一个人的呼吸。   简柏依旧没有说话,他垂眸视线径直落在楚乐的身上。   这么一张漂亮精致的脸,比起上玄月的原型不遑多让。   凌乱的衣服随意堆叠在腰间,漏出一小节白得晃眼的皮肤。   细细的,薄薄的。   这是他亲手雕刻的缪斯,每一寸每一处全然按照他的审美。   嫣红的嘴唇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些许,带着香气的嘴巴里,哪都是湿漉漉的粉。   简柏蓦地凑近了些,楚乐退无可退,被逼迫到高大身体和门柱的缝隙间,单薄的背脊抵在坚硬的木框上,逼仄得难以呼吸。   眼前的光线又暗了几分,银色的发色冰冰的,垂落到了楚乐的脸颊上。   他眨了一下眼,害怕又难耐地稍稍偏过头。   湿凉的呼吸重重地落在了楚乐的耳朵上,顺着泛起鸡皮疙瘩的脖颈一点点往下,夹杂着断断续续鼻子耸动的抽气声,如同猛兽捕食一般嗅闻着。   快速搏动的颈动脉下是诱人发狂的甜美异香,比昨天更加浓郁,   楚乐再也受不住这种窒息一样的沉默,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转过头。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楚乐只觉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臂上的细小绒毛一根根站立起来的过程。   大概是光线的原因,有那么一瞬,他看见简柏深蓝的眼眸带上了些许妖异的紫。   最可怕的是,那亢奋闪动的竖瞳!!   再一眨眼,一切又恢复正常,似乎一切都是精神错乱的幻象。   楚乐用力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缓吐出。   “好香啊……”简柏终于开口了,带着气声的话语如同在叹息,他高挺的鼻梁几乎抵到了楚乐的唇边,他敏锐地觉察到,那处渗出的芬芳,比其他地方都要浓郁。   唇边那碍眼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干干净净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是软的吗?那种带着热气仿佛能把手指都陷进去的湿软。   比脸颊、比脚踝都要软。   他都没有触碰过的地方,居然被别人染指。   简柏想着,突然抬手扼住楚乐的脸颊,虎口卡住那尖尖小小的下巴,稍稍用力就能迫使他抬起脸张开嘴巴。   他在楚乐惊慌的神色中,面无表情的摸上嘴角那处已经不存在的红,轻蹭着试图覆盖掉让人生厌的气息。   温热的湿软让他心神不定。   骨节清晰的修长手指似乎有点收不住了。   渗透着寒意的手掌,将紧握在手心瑟瑟发抖的那只手牵了起来,凑在唇边,像在亲吻,又仅仅是嗅了嗅。   “这里也好香。”   简柏呓语着,漂亮的瞳孔诡异地震颤了一下,如同老旧电视信号不好的闪动一般,他问:“刚才,是这只手弄的吗?”   弄,弄什么?   楚乐惊慌的思绪,终于被这几句没头没脑的突兀话语给拉扯回现实。   他瞪大眼睛,有点没听懂简柏在说什么,他不敢细问,只是逃避地缩了缩脖子,用力抽了一下被握紧的手,小声小气地还带着一丝丝黏糊的颤音:“我……你弄疼我了。”   纤细的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   “吧嗒——”   楼道间的灯被惊得再次亮起,诡异的焦灼如同黑暗一般被瞬间驱散。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湿红委屈的双眼。   简柏猛然回神,收回了僭越的手。   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宛若刚才的一切都是只是楚乐的臆想。   简柏侧头,看向屋内:“我能进去吗?” 第20章   楚乐有点犹豫。   嘴角还残留着被抚蹭之后的微麻,带着点儿刺痛。   炎热的夏日里,简柏手指的温度低得很不正常,指腹的皮肤也不似肉眼可见般平滑,有些怪异的纹理感。   深更半夜的,让一个明显对他抱有不可言说目的的男人进入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常理。   而且,简柏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真的有点割裂。   他总顶着一张让人不敢靠近的优雅高贵正派脸自然地做出一些突兀的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明明是略显僭越的亲近,但好像并不会让楚乐觉得冒犯。   似乎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久到一个拥抱也算得上稀松平常。   见楚乐没有回应,简柏也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他安静着垂眸等待,耐心似乎绵延到世界尽头。   半晌,楚乐还是侧开身让他走了进来。   狭窄的出租屋里从来没有接待过任何客人,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房间里连个让人落座的地方都没有。   平日里一个人居住都觉得拥挤的地方,现在多了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空间局促得仿佛连转身都变得困难。   唯一一扇狭小的窗户,被陈旧发黑的防盗窗毫无意义地封死,以至于挡住了大半光线,一台焦黄的电风扇使劲晃悠着带来一丝丝清凉。   灰暗的房间里唯一的色彩是玻璃茶几上那小束小苍兰,简单的插在用矿泉水瓶做成的简易花瓶中。   就像是房间的主人一样,在阴暗狭小的角落里顽强地生长着。   虽然,简柏根本就不理解,人类这种大多数时候都内敛到矫情的物种,为什么要把植物的生/殖器采摘回来装点房间。   简柏眉宇微蹙,平静的脸上鲜少表露这么明显的情绪。   他的宝贝上玄月,世界上最厉害的神兵,更是最完美漂亮的饰品。   偶尔离身,简柏都会把它放进用圆润饱满的海螺珠铺好底的皇冠鸟翼贝壳中,给它盖上最柔软的狐尾藻。   他怎么可以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可怜,住在这种简陋又破旧的地方。   简柏觉得,他应该是在陆地上待太久了。   人鱼是纯正的深海动物,常年栖息在无尽的黑暗、寒冷和潮湿之中。   他当然可以消耗微不足道的妖力来维持身体机能的平衡,但这些都没法改变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性。   他讨厌干燥、讨厌刺眼的阳光、讨厌皮肤和空气直接接触的灼热,所以就算偶尔上岸一次也几乎不会过夜。   这一次他停留的时间真的有点久了。   干涸的皮肤渴望着深海,连呼吸都有点儿窘迫憋闷。   下一秒。   清润的声音如同清泉滴水一般把他从郁结的心绪里拉扯出来。   漂亮的小东西乖乖地站在他身前,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似乎这会才迟缓的注意到腰间堆叠的衣物,细白的指节拉扯着衣摆往下拽了拽。   “您介意坐我的床上吗?”楚乐天真的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尴尬。   他好像一点也不不记仇,还有点缺心眼。   明明开门之前还有一丝防备,还在生气被捏疼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便在无意识间毫无边界感地邀请一个男人坐在自己每晚睡觉的地方。   单人小床上,还带着些许温度的被褥凌乱地堆叠在一侧,刚好空出了一小块勉强能坐下的位置。   简柏当然不介意,虽然这休息之处比他以前为它准备的差了千万倍不止。   人鱼的嗅觉非常灵敏,他能清晰的嗅到蓝色的绵软床单中,被体温熨热的混杂着百合味洗衣液的清香,还有另外一股更加明显的——   是从楚乐得身体里渗透出来的,因为长时间的亲密接触,沾染在上面的让人心跳加速的异香。   简柏从容地往床边一坐,自然闲适得如同坐在什么昂贵的沙发上一般,他伸手握住楚乐的手腕,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   房间就这么大一块地儿,两人本人站的就近,楚乐一个趔趄,膝盖在床边嗑一下,瞬间的酸麻让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简柏腿上。   平整的休闲裤下,笔直修长的双腿上紧绷结实的肌肉,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藏的爆发力,硌得楚乐很不舒服。   他慌张的想要起身,却被对方先一步搂住了腰。   “这是什么?”简柏问道,他伸手抱住了楚乐的腰,将起来一点点的身体重新按回腿上。   颀长的食指勾住了楚乐纤细手腕上那串突兀又廉价的红色手绳。   简柏有点无奈,这小家伙又在自己完美漂亮的身体上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乐慌张得眼神乱瞟,撑在简柏胸口上想要隔开两人之间距离的手心下,健硕□□的线条让他越发手足无措。   明明他现在的位置更高一些,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楚乐依旧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   被那么一双湛蓝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楚乐有点被带偏了,忘记了自己想要做什么,乖乖地任人抱着,小声回答道:“手链、辟邪用的手链。”   “呵。”简柏居然笑了一声,虽然非常的短促,身体的震颤直观地从紧贴在身侧的胸膛上传递了过来。   楚乐好像第一次在简柏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表情,明明只是唇角稍稍上扬,漠然的脸上附着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温柔。   “有用吗?”简柏又问。   楚乐怔愣片刻,表情有点呆,他慢吞吞地摇头:“不知道呢,刚买……哦,不,请的。”   大师说了,道家之物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谈买卖,只有请送。   必须严谨!   等等,不对,差评!   刚才还做噩梦了呢!   别的还不清楚,至少不管做梦这一块。   简柏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只觉可爱,并没有再追问。   这种毫无灵气做工粗糙的东西,想要震慑住妖邪之物无异于天方夜谭。   手指轻轻翻转,碍眼的红绳被简柏轻易摘下。   楚乐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十八块被随手扔到一边,瞪着眼有点不高兴地想要出声阻止,只见简柏忽然抬手解开自己手腕上那条细细的银链。   他的饰品很多,换着花样的每一件都精美绝伦,放在人类世界随便一样都是收藏级别。   人鱼喜欢用各种漂亮的珠宝点缀自己,这是天性。   唯独这条银色长链,千百年来从不离身。   简柏比划着长度,目光顺着那截雪白纤细的胳膊缓慢往上移。   最后定格在了那颗因为无措而轻轻上下滚动的小小喉结上。   他捏着银链的两端,抬手环住楚乐的脖子。   冰凉的指尖无意识碰触到柔嫩的皮肤,引得怀中之人轻轻打了个哆嗦。   精雕细琢的银链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类似于金属却更加柔韧,细看之下流光溢彩。   它戴在简柏手上的时候会垂落下一小节,流苏似得轻轻晃动。   楚乐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被简柏身上好闻的气息给淹没,沉溺,思绪都有些迷糊。   冰凉的手指已经收回,脖子上却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凉意。   楚乐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   那根原本挂在简柏手腕上的银链,此刻严丝合缝地戴在了他的脖子上。细细的一小条,紧贴着喉结向两侧的皮肤延伸,如同纹刺在脖颈上的一道精美的咒枷,不过一会便被和身体的温度融为一体。   果然。   从一开始就是一起锻造,就算是换了个形态,搭配在一起依旧这么天衣无缝。   最重要的是,附着在上面的妖力,能稍稍阻隔从楚乐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香甜,让他至少不会时时刻刻闻起来都……   很好吃。   简柏又细看了好一会,这才握住楚乐试图将银链取下的双手,低声说道:“这个更好,开过光的。”   这也不算骗人,上古巨妖随身携带了千百年的物件,一般的小妖小怪根本就不敢碰触。   楚乐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眸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不过犹豫了一秒便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任由他握住。   他有点不敢去瞎碰了。   开不开光的先不说。   重点是——   简柏这么有钱,这么大一个总裁,人家就算从衣服上扯个线头下来,肯定比他那十八块更贵吧?万一这拉拉扯扯中给人整坏了他可赔不起。   楚乐思索着,联想起最近发生的诸多怪事,决定就先戴着吧,等转了运再挑个时间还回去也不是不行。   事实上,三分钟之前。   简柏在见到楚乐手腕上那破烂玩意的第一眼,就想直接扯断有多远扔多远,但昨天跟澜泽聊天的时候,澜泽跟他科普了很多关于人类的常识。   比如说人类都是非常脆弱的,全身上下都是软肋,毫无自保能力,最重要的大脑看似被包裹在坚硬的头骨之下,但骨骼的交界神经血管最丰富的太阳穴,居然只有薄薄一层皮肤覆盖,甚至不需要武器,意外的碰撞都能让人当场毙命。   比如人类的呼吸和进食居然共用一个通道,所以他们甚至会在吃饭的时候把自己呛死。   又比如人类的精神世界也同样脆弱,他们对于外界传递过来的信息非常敏感,容易焦虑不安,情绪低落,严重的还会抑郁自/杀。   ……   总之人类就是这么一个一不小心就会被弄死的弱小种族。   一定一定要谨慎对待。   楚乐虽然是神兵化形,但现在他从身体到心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甚至比一般的人类都要柔弱,可怜。   简柏这么想着,开口却道:“跟我回家。”   这么漂亮的宝贝,不放在自己身边根本就没不放心,也忍不住。   楚乐:“……?”   在对方蓦地瞪大的黑色双眸中,简柏意识到自己的直白似乎又让荏弱的人类受了惊吓,于是贴心地学习着人类委婉的表达方式,补充了两个字。   “好吗?” 第21章   楚乐表情都空了一瞬,而后肉眼可见的从耳根到脸颊泛起一层红晕,又长又密的睫毛不自在地抖动着,然后躲避似得轻垂下来。   他根本不敢看简柏的脸,就很离谱,明明是对方自己说着无理且突兀的话,但一看见那张不带情绪的脸,就总觉像是玷污了人家一样。   简柏的五官精致又立体,是混血才会有的深邃眉眼,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太敢靠近的成熟男人特有的禁欲感。   他就这般用这种戴个眼镜就能去大学课堂讲课的严肃神情盯着楚乐,认真的又问了一遍:“跟我回家,好吗?”   似乎加上了“好吗”两个字,这种对一个小男生提出同居的要求就变得合理了一般。   楚乐抿唇,一时有些语塞。   现在的生活虽然拮据,好在外婆给他留了一笔钱交学费,而且只要等到开学,搬进宿舍还能省下三百块一个月的房租。   努力打工的话勉强是可以维持日常开销的。   群演的工作对他乐来说就和便利店打工一样,都只是为了赚点生活费,只不过时间更加集中赚钱更多一点罢。   自然也不必害怕因为拒绝了简柏而被穿小鞋从而在圈子里没法出头啥的。   于情于理楚乐都不至于同意这样的钱色交易。   但是——   简柏这般礼貌又直接的正式询问,实属把楚乐给整不会了。   简简单单一句拒绝的话烫嘴似得如何也说不出口。   破旧的小出租屋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简柏没有催促,他似乎非常适应两人这样安静独处的时光,也不会觉得无聊,他甚至已经悠然自得地开始把玩起手心里的柔软。   骨节清晰的大手将白皙软嫩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   那么小一双手,又肉又软的掌心,宛若无骨,轻轻一按就会绵柔弹起。   嫩滑温暖的手感顺着丰富的神经末梢,传递到周身骨骼肌肉,身体快脑子一步做出的反应。   忍不住揉捏搓捻着,爱不释手,牵着那只手往自己身上带。   感受着着软和的指尖不情不愿地碰触,舒服到鳞片都悄悄炸开,在人类形态的时候并不太明显,但还是磨得楚乐有点儿疼。   冰冰的,刺刺的。   他轻易的制住了楚乐微弱的挣动,扶着他的腰,将人搂得更近一些。   明显急促的喘息,带着撩人的香甜扑面而来。   简柏抬眸不语,他耐心的等待楚乐回应。   千百年寻而不得的焦躁让简柏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他害怕吓坏眼前这小玩意。   更害怕得而复失。   湛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被他蹭得发红的嘴唇。   真的好娇气,不过被他揉了一下,这会儿居然有点肿,肉肉的鼓鼓囊囊。   “嗡——嗡嗡——”   骤然想起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楚乐莫名松了口气,终于使劲把手从简柏掌心中抽出,忙不迭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不及困惑谁会深更半夜的给自己打电话,屏幕上闪动的数字都没看清楚就急匆匆接了起来。   下一秒,一个聒噪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熟悉的麻将声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在这安静的小房间里,宛若开了免提一般震耳欲聋。   “哎哟喂你这小孩子怎么满口谎话的咯,床都碎成渣渣了你还跟我说只是塌咯!你这是在我家里弄爪子嘛能搞成这样?你怎么不把房子直接炸咯?我还以为换个床板就能好,这下倒好整个床都得换!”   结束了一局麻将之后,输了钱的房东越想气越不顺。打牌输钱就算了,租个房子出去还要贴钱买床,真是晦气!   这火气上头也没注意时间,一个电话就给这倒霉的小房客拨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楚乐面露窘态,慌忙从简柏腿上跳了下来,火急火燎地捂住手机往旁边退开了点,结结巴巴小声解释:“我、我没说谎啊……”   床塌了本来就包括床架啊,谁知道房东理解的是床板呢……   然而这点距离根本无济于事,漏音严重的手机依旧清晰地传递着房东的声音。   “我房子租给你一个月也就三百,换个床花了我八百,这亏本买卖我可不做。”房东一顿指责之后终于说出了此番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我看你年纪不大,也不欺负你,这样吧阿姨给你垫三百,你再给我转五百就好咯。”   “啊?五百?”楚乐不知所措,愣愣眨了眨眼。   虽然他这几天当群员赚了点小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快两千,但剧组这边的工资都是离组才结算,最快也要等到下个月。   所以,减掉刚才在夜市消费的二十六元,楚乐现在全身上下可支配余额是——   两百二十五元。   楚乐为难地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可惜是屋子就这么大,他就算走到离床最远的窗户边,也不过一米多的距离。   他无济于事地压低声音,小声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更软了一些,委屈得不行:“可我也没做什么它就塌了呀……”   房东阿姨的本地口音本来很凶,楚乐第一次接触就有点怕她,再加上旁边多了简柏这么一个大活人,楚乐连辩解都不如上一次伶牙俐齿。   “那我可管不着咯,五百,今天之内转给我,不然你就搬出去吧,本来也赚不到几个钱还搞得这么麻烦真的是。”房东语气愈发不耐烦,说完也不等楚乐反应直接挂了电话,开始了下一局麻将。   “嘟嘟嘟嘟——”   电话挂断的盲音格外刺耳。   楚乐忙不迭将手机按灭装回口袋,动作慌乱的好似想把这一屋的尴尬都一起装进去。   他的脸上粉粉的,有点儿委屈,又带着几分局促,鼻尖都窘迫地沁出一颗小小的汗珠。   真的是太倒霉。   情绪开了闸就如同泄洪一般收不住口。   为什么总能让简柏看见自己狼狈又窘迫的样子。   夜场里如此。   便利店门口如此。   此刻更是如此。   楚乐想起了收件箱里躺着的几十条被他刻意忽略的消息。   拉黑了号码也并不意味着断绝关系,那人换了个号码又是一通狂轰滥炸。   从威胁到谩骂,肮脏的字眼刺得人眼睛发烫。   最后一条还带上了他最介意的外婆——   “老太婆在医院躺着呢,你拿着她的救命钱在外面逍遥,用得安心吗?”   他是个胆小鬼,他不敢回去,只能在晚上悄悄给外婆打电话,听着外婆温柔的宽慰委委屈屈的哭。   他连五百块的赔偿都拿不出来,却还要维持着可笑的尊严拒绝简柏的交易。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简柏是个情绪内敛的人,目睹了这么尴尬窘迫的一幕,他平静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同情、嘲笑、不解……正面的好负面的也罢统统没有。   这到让楚乐糟糕的情绪好转了些。   简柏起身走到窗边,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憋红了眼眶的小鬼,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比如去杀了对面那个没有礼貌大吼大闹的人类。   又或者把她绑过来让她跪下道歉。   他不太能理解人类细腻的情绪。   只能看见这么一张小小的脸上,眼尾红彤彤,鼻尖也红彤彤,粉粉的的唇肉被牙齿咬的泛白。   很可怜。   但又过分漂亮。   只要能让他开心一点,如何都行。   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任何事情都可以。”   “能借……借我点钱吗?”细微的声音艰难地从鼻腔里挤出来,颤颤巍巍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堪。   楚乐的脸皮比常人要薄,明明已经在心底说服自己放下可笑的尊严,开口的一瞬间还是臊得脸颊滚烫。   楚乐伸手小心翼翼抓住简柏的衣角,似乎能从这种间接的碰触获取一点点奇怪的安全感。   他抬起脸,泫然欲泣,内心暗骂自己真的很卑劣。   这种时候,他居然有点儿庆幸,简柏对他抱有目的不纯的好意。   这样的认知,然他更加难堪。   以至于连这个“借”字说出口的时候都异常的没有底气。   简柏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回应:“可以,多少?”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花点钱怎么了?就像人类给爱车做个保养加点油一样,用在楚乐身上的钱就跟自己用的一样并无差别。   楚乐手指收紧小声开口:“五百。”   “卡号。”   简柏拿出手机,一边听一边在屏幕上按下一串数字,简单的编辑了一下给财务发了条消息过去。   “稍等十分钟。”简柏关掉手机,抬手在楚乐眼角轻蹭了一下,带着体温的液体有点烫,顺着他的指节往下流淌。   不过一瞬便如同被皮肤吸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炸开鳞得到滋养,乖巧的收拢回来。   楚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真是丢脸。   酸涩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他借口要去清洗手上沾染的铁锈,快速地转身钻进了卫生间。   炎热的夏日真的很烦人,连管道里放出来的自来水都带着热气,附着在指尖的铁锈怎么也冲洗不掉。   楚乐低头盯着被清水冲刷的指尖,眼神有些放空。   这些铁锈不像是开窗的时候沾上的,更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的,就如同他十八年的人生一样,看似平静,其实从一开始扎根之处就在腐烂。   他拼了命的努力逃离,可那些陈腐之气还是如毒液一般顺着根茎扩散到了全身,丝丝缕缕地遍布每一个角落。   怎么可能会洗得掉呢。   好半晌眼角那种难忍的酸胀终于消退下去,楚乐轻轻吐了口气,勾了勾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不太难过的表情,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不过一眼,那些矫情的思绪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轰得七零八落。   简陋的浴室里布局杂乱,说是浴室其实洗衣晾晒也全在此处,进门的上方随意地挂了一根晾衣杆,对于楚乐来说还挺高的位置,进进出出的并不影响。   况且他自己一个人住也就没那么讲究。   于是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简柏,弯着身走进浴室,一抬头便撞上带着湿气的一样东西。   纯棉的材质沾了水之后依旧软乎乎的,夹杂着洗衣液好闻的味道,还有另外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怪异甜腻。   湿漉漉的一小块白色布料盖住了简柏的大半张脸。   简柏突然就想起视频里看到的画面,白皙的长腿软绵绵地挂在床边晃荡着,圆润的脚趾沁着粉,受不住似得一勾一勾。   真是羞涩的小东西,本能的行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这么偷偷摸摸。   有点可爱。   还有点……   简柏轻轻耸动着鼻尖,嗅得更深了些。   绵软潮湿的布料紧贴着勾勒出半张脸的轮廓,伴随着呼吸有生命似的翕动着。   高挺的鼻梁下,唇瓣微微分开。   似乎探出了一点点舌尖。 第22章   救命!!   楚乐的脑子里一瞬间涌上两个大字,带了一长串感叹号的那种。   镜中,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微微仰着头,衬衫领口下轮廓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像是被亵渎的神明。   逼仄的浴室里,充斥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涩气。   楚乐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用对方脸上那块湿漉漉的东西将自己捂死。   他羞耻难忍,想赶紧毁尸灭迹,想伸手去擦干净对方脸上的湿痕,可又有点不敢上手。   纠结了片刻之后,楚乐果断地在羞耻和冒犯中选择了逃避。   于是他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抹上一层厚厚的皂液,更加用力地搓揉着手指,试图装聋作哑假装没有看见这一幕。   人鱼喜水,潮湿的水气放大了某种难以描述的怪异的甜香,从舌尖蔓延开来。   味觉和嗅觉的双重加持,让记忆中的画面更加鲜活,夸张跳动的胸膛下,一些快要压制不住的东西呼之欲出。   贪婪的、无法克制的。   想要寻到馨香的源头,将涌出的每一滴都吞噬干净。   探入更深之处,将他拆吃入腹。   简柏抬手,指尖捻动,难耐地摩挲着手中的布料,不动声色地将它装进口袋。   藏入裤兜中的手,指缝间隐约可见一层半透明的蹼,细密的浅蓝色鳞片从指尖延伸到了小臂,却在一个拉长的深沉呼吸间消失不见。   最后一丝压制不住也不想克制的冲动,让简柏上前一步,将快要把指腹搓破皮的人从身后轻轻抱住。   高大的身体将楚乐禁锢在洗漱台和自己怀抱之中,那是一个暧昧又危险的距离。   颀长的手指先是捉住了那纤细的手腕,而后搓磨着凸起的骨节,一点点往下,抚摸过嫩滑的手背,在皂液的润滑下,顺着指缝不容拒绝将自己的手指挤入其中,十只相扣。   简柏低沉的声音在脸侧贴着耳朵的地方响起,潮湿的气息霸道地钻入耳廓,挑逗似得撩拨得人酥痒难耐。   楚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发现这样的动作好像主动往对方怀中挤一般。   “你在难过吗?”简柏轻声问。   他牵着那双柔嫩的小手,认认真真一根一根地搓揉着,干燥的手指上也沾染了水迹,皂液搓出了一小层黏黏糊糊的泡泡。   简柏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鼻尖、嘴唇、耳垂、眼泪……   他整个人都是这样,小小的、温暖的、柔软的。   抱在怀里刚刚好的。   这是塞壬之鳞赋予它的生命,流淌在全身各处,最后汇入胸口那处急速跳动的心脏中。   扑通——扑通——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又或许是两人不同步的频率交织在一起,快得有点吓人。   “没有……”含糊的声音打着颤,楚乐耸了耸泛红的鼻尖,后背僵直。   “别难过。”简柏像是陆地上无数的不会哄人的直男,安慰人的话语直白得像是在命令。   手上的动作却是截然相反的细腻温柔,绵密的泡沫溶解了指尖碍眼的锈迹,露出粉粉的干净皮肤,再被带到水流之下冲洗干净。   楚乐有些恍惚,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明明只是洗手这么简单的事情,细致温柔得仿佛他是什么不得了的珍贵物件一样。   “你想要什么?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又是一句陈腔滥调的话术,似乎每一个男人都擅长在精虫上脑的时候发誓。   但没有人会比他更认真,因为简柏只是在平静的阐述一个能够也愿意去实现的事实。   手明明已经洗干净了,简柏依旧抓着紧紧不放,他的呼吸已经从耳侧缓缓游走到了唇边,灼人的视线仿佛已经把那粉嫩的唇肉翻来覆去的舔舐过千百遍,他重复着自己过来的初衷:“可以跟我回去吗?”   简柏收拢了双臂,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不必紧张,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楚乐刚从从低落羞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在他听来过分直白的话语,让脸颊刚刚消散的热气再次升腾,他乖乖地被对方抱着,轻锁着眉头认真思考。   什么意思?   这虽然是钱色交易,但是他会尊重自己的意愿,不会在某些事情上硬来的意思吗?   简柏抬眸,从镜中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东西,惬意地将下巴搁在那毛绒绒的脑袋上,轻蹭着补充道:“你可以慢慢适应。”   简柏觉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主人,虽然他很怀念上玄月的本体,但他绝对不会用任何外力强迫楚乐恢复原形。   因为这样的形态,他同样爱不释手。   只要是它,乖乖待着自己身边,就很好。   这番话语落到楚乐耳中,却成了看似温柔实则步步紧逼的试探。   楚乐蓦地瞪大了眼,浓密的睫毛打着颤轻眨一下,心情颇为复杂。   适应什么?适应从一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到金主和金丝雀之间的角色转换吗?   说实话,比起之前在片场听过的那些变态桃色八卦,简柏这样的金主不管是颜值还是性格,乃至于方方面面来说都算得上顶级的了。   他连包养这种事情都能说得这么体面优雅。   显得自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楚乐脑袋瓜子胡乱地思索着,忍不住悄悄抬眼,便看见简柏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他的嘴唇上。   那是一种毫不隐藏极具侵略意味的注视,楚乐被盯得双腿发软,撑着洗漱台才勉强站稳身体,他踌躇片刻,小声开口:“你……你让我想想。”   “嗯。”两人在镜中对视,简柏关掉水龙头,取过一旁的擦手巾,按压着将那双绵软小手上的水渍一点点吸干。   经过反复洗涤晾晒的毛巾已经不复柔软,硬硬的还有点扎人,但很干净,残留着些许皂香。   硬挺挺的纤维短毛,存在感强得吓人。   楚乐突然就有点受不了,他开始察觉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妙,用力挣扎了一下却也只是稍稍将头偏开了些许。   两声短促的震动搅乱了粘稠暧昧的空气,楚乐着急忙慌地将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   人脸识别通过之后,简短的消息内容直接显示在了屏幕上。   “您尾号5860的储蓄卡8月27日01:32跨行转入5000000.00人民币,余额5000245.00人民币。”   一长串的零看得楚乐有点眼晕,反复数了好几遍才意识到这是多少。   “啊??”楚乐惊呼出声,圆乎乎的瞳仁整个地暴露出来,粉嫩的唇瓣微张着半晌合不上。   他急得忘了分寸,双手抓住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挣扎着扭过头去看对方。   那么近的距离,他这么一转一扭整张漂亮的小脸就直接递到了对方眼前,颊软肉都被坚实的胸膛推挤的微微变形。   “怎么了?”简柏呼吸一滞,心跳乱了个拍。   “你怎么转了这么多?”楚乐使劲捏了捏手中的胳膊,急得睫毛乱颤,香甜炙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简柏的胸口。   简柏仿佛坠入了一个奇妙的甜蜜世界,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粉唇肉,有些心不在焉顺着对方的问题回道:“怎么了……不够吗?我把卡给你,你需要多少自己转好吗?”   “不……不是,是太多了!”楚乐皱着眉,心乱如麻,他该怎么向一个身价百亿的大总裁解释,自己口中的五百就是五百块!而不是装逼地省略了一个万的单位。   对方居然就这般毫不犹疑的给自己转了这么多钱,楚乐不合时宜的分了一下神,这是他在游戏账号上的金币上都没有见过的数字。   现在立刻马上转回去的话要付多少手续费?他的余额会变成负数吗?   楚乐的表情变得有点凝重又糟糕。   简柏抬手,指尖在楚乐尖翘的下巴上轻轻勾了勾,他根本不在意这串数字,自然的把话题又引了回去:“要等你多久?”   事实上,在一分钟之前,楚乐是想说一个月的。   但经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手机里那条消息还烫得他腿根发疼,如果再说出这个期限,那就真的真的不识抬举了。   于是楚乐别扭得如同一只把自己论斤卖给一户好人家的小猪。   呃,均价将近四万二一斤的小猪小声小气地开口:“一……”   “周”字都还没说出口,简柏立马接过话茬:“一晚吗?有点久,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一小时。”   楚乐:……??   实在是这张小脸上的表情变幻得太过明显,又黑又圆的漂亮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简柏终于意识到,孱弱的人类又受惊了,小东西张大了嘴巴,连呼吸都给忘了。   他脸上肉眼可见地浮上一抹失落神色,舌尖舔舐着发痒的牙尖,半晌才绅士地、缓缓地、勉强地放开了怀中的人。   “那就一晚,我明天来接你。”简柏沉声说着,指尖恋恋不舍地磨蹭着软嫩脸颊,轻嗅着唇齿之间渗出的诱人香甜,补充道,“明天一早。”   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长达六个小时三十五分钟的忍耐,已经耗尽了人鱼的所有自制力,他不敢在停留。   他毅然决然地收回手,转身想要离开。   狭小的房间不过三两步就走到门口,手指碰到门锁的一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简柏收住步伐,身后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简柏转身,便看见楚乐局促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透出一点微妙的表情,脸颊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胸膛夸张地起伏了一下,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软肉包裹的细长胳膊试探地抬了好几次,终于用力环住对方的腰。   主动抱上来的小鬼仰着脸,稍稍踮起脚尖,又急又羞,粉粉的鼻尖都渗出了汗珠。   滚烫的呼吸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上,在他的喉结附近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轻轻的、软软的、甜腻的带着点刚刚舔舐过的湿意。   粉嫩唇瓣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下巴上,压得微微凹陷,一下一下的轻嘬纯情得要命。   不夹杂任何情欲的,小动物一样的示好贴贴。   轻易地撬开了心底那座关押着猛兽的牢笼。   楚乐却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他闭着眼不敢看对方,小声嘟囔着:“我不太会,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做好的。”   在简柏失落转身的几秒里,楚乐几乎穷尽毕生所知,拼凑出一点点作为合格金丝雀该有的职业素养。   从亲密的身体接触开始。   应该……没错……的吧? 第23章   简柏有一瞬间的茫然。   茫然这种情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一只上古巨妖的身上,但在楚乐突然主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傲慢又冷漠的人鱼脑袋呈现出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有点后悔,在澜泽企图拉着他秉烛夜谈,细细说说人类的种种习性之时,他没有安静的听完。   简柏此刻不太明白,明明之前还表现的有点害怕自己的小鬼,为什么在下一秒突然主动靠近自己。   澜泽说过,人类虽然是群居动物,但他们又同时拥有着清晰的边界感,就比如拥抱、亲吻这样的行为,绝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是一种只有在亲密关系中才会表示友好的行为。   简柏的心中涌起一种诡异的酥痒。   所以,他的宝贝,就算化形出走上百年,就算现在并没有任何关于前身的记忆,但还是本能的想和他亲近。   第一次主动亲人的小鬼,表面看着慌乱,实则内心更是慌得一批。   光是抱上去这一个动作就用尽了他的所有勇气,他拙劣地模仿着影视剧里看过的一些画面。   柔软的唇肉贴着对方的下巴,小口小口的嘬吸,他笨拙地认为只有发出“啵唧”的声响,才算得上一个合格的亲亲。   楚乐想到了还热乎乎躺在银行卡里的五百万,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能敷衍了事的想法。   脖子仰得有点酸,嘴巴也有点酸,楚乐将下巴垫在对方的胸膛上轻轻喘气,小小地偷了个懒。   简柏的无动于衷让楚乐有些不知所措,他心虚地稍稍睁开眼,想要通过观察对方的反应来确认自己亲的是不是不太对。   昏黄的灯光自头顶洒落,透过柔软的银色发丝,在冷峻的面容上洒落着被分割的光亮。这样自下而上的角度去看,简柏的五官显得越发立体,浓密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眸沉入一片阴影中,荡漾着晦暗不明的微光。   楚乐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敏锐地察觉到一种自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太正常的危险。   但他没有机会去细想了。   楚乐腰忽然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紧紧勒住,一瞬间的猝然收紧,几乎要把肺部的空气都挤压出去。   他惊叫出声,挺着腰反手想要去推,碰触到的一瞬间才意识到那蟒蛇一样触感的东西只不过是简柏的胳膊。   下一秒整个人被紧箍着腾空抱起,几乎是粗暴地将他用力按在墙壁上。   “哐当——!”   垫在他后腰和肩膀的手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就算没有感觉到疼痛,楚乐还是被吓到了,拖鞋自绷直的脚背滑落,狼狈地滚到一旁,悬空的脚趾不安地蜷缩着在简柏小腿上踢了一下。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张越凑越近的脸,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冰冷的唇就狠狠地贴上了上来。   急不可耐的人鱼甚至没有给他一点点适应的机会,本能地探寻着诱人发狂的香甜,咬噬着饱满的唇肉,直接地侵入了口腔。   这根本就算不上亲吻,更像是猛兽在撕咬吞噬,急迫的像是要把怀中的人给吃掉。   唇齿之间带着体温的甘甜,混杂着喉咙深处血气翻涌的炙热,光是嗅闻就让人无法把持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甜美一万倍,是任何食物都无法带来的美味餍足。   舌尖探入的一瞬间,感受到与人鱼截然不同的温暖和柔软,自味蕾和触觉细胞发散出来的刺激,让简柏满足地喟叹出声。   “好乖……”   喉结滚动着吞咽出暧昧的水声。   楚乐皱着眉,难受又羞耻地闭上眼。   他没有过亲吻的经验,所以他无法辨别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正常的。   如同含住了某种滑腻腻的活物,搅得他舌根发疼,粗鲁又凶狠地舔舐过口腔里每一寸冒着甜腻津液的嫩肉。   奇怪的凸起,像是细细密密的肉状倒刺,偶尔会勾住滑嫩的软肉,又痒又疼。   黏黏糊糊的咕咚声,混杂着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   疯狂的,怪异的。   太……太深了。   楚乐避无可避,无助地靠在墙壁上,拧眉闭着眼,漂亮的脸上沁出艳丽的粉,尖尖的下巴上湿漉漉的,嘴巴合不上。   喉咙都被碰触到的感觉,有点抑制不住的恶心,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抽搐。   脚尖落不到地,悬空着让他越发慌张,受不住地颤颤巍巍在对方脚背上踩了好几下。   好在他闭着眼,并没有看到简柏的衬衫领口下,那本该光滑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鳞片给覆盖。   肉眼可见地,如同诅咒蔓延一般,从胸口开始,窸窸窣窣地生长着,没过修长脖颈,盖住了清晰的下颌线,在嘴唇下方堪堪停住。   像是一只长了英俊人类五官的可怕冷血动物。   这是一种极度不正常的状态,就算是人鱼的本体,鳞片也只会顺着腰腹以及小臂的前端向下生长。   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豁开的一个畸变一般的小口,急促地翕张着。   那是人鱼的腮。   ……   嘴巴好疼,舌头好疼,身上也被硌得好疼。   握紧的拳头骨节绷得泛白,用力在简柏的肩膀上捶了好几下,这样的力度对于人鱼来说根本算不上反抗,蜉蝣撼树一般更像是撒娇的胡闹。   手心的疼痛让楚乐有一瞬间的清醒,他想起了他们之间的交易,想起了一开始是他主动亲的对方。   虽然这种好像要被吃掉的感觉真的很恐怖,但简柏确实只是在亲他,并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就连双手自始至终都是规规矩矩地箍在他的腰上。   他应该要乖一点的……   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改成抱住男人肩膀的姿势,绷紧的粉色指尖控制不住地将笔挺的衬衣捏得皱成一团。   明明已经害怕到发抖,他还是乖巧地抱紧了给他带来痛苦的人。   可是,真的好可怕。   那种无止尽的侵入,仿佛要顺着他的食道,去到更加不合理的深处。   楚乐终于忍耐不住哭了,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呜呜咽咽地小声哼,汹涌而出的泪水将浓密的睫毛黏成一簇一簇,湿漉漉地垂下,可怜巴巴地颤动着。   温热的湿咸将贪婪的人鱼从失控的边缘唤醒。   深紫色的浑浊竖瞳古怪地闪动了几下,缓慢恢复成正常的湛蓝。   简柏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心跳如雷,舌尖流连忘返地轻舔着对方红肿的嘴角。   闭不拢的嘴巴里一片湿粉艳熟,红扑扑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口水,湿黏得乱七八糟。   楚乐实在是太难过了,身体和心理都很难受。   又觉得自己被亲一下就哭,简直太丢脸。   他抱紧了对方宽硕的肩背,抽噎着将脑袋埋入简柏的肩窝。   自己这只金丝雀好像在上岗的第一天就把事情搞砸了,想到这里楚乐哭得更伤心了一点。   黏黏糊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含了一包水,楚乐一边哭一边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只是……有点不适应。”   “下次……下次能轻一点吗?轻一点点就好。”   千年巨妖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几乎是从那间破小的出租屋里逃出来的。   再多呆一秒,只需要一秒。   他都不敢想象情况会变得多糟糕。   紊乱的妖力让他甚至难以维持人形,衣裤遮掩下的四肢皮肤上密密麻麻生长出来的鳞片已经无法消退。   隐藏在黑暗中的狭窄走廊,陈旧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怪异的水痕。   粘稠的、带着海水的咸,像是某种奇怪且庞大的动物拖拽出的痕迹。   坚硬的甲壳一样的东西,摩擦着粗糙的地板。   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咔咔……哒哒……咔咔……”   “窸窸……窣窣……”   *   翌日,前一天晚上还火急火燎恨不得立刻把他打包带走的男人意外得没有如约而至。   简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简短的几个字没有透露任何原因,只告诉他后天再见。   手动屏蔽掉昨晚被亲得哭出声这事儿,楚乐觉得自己对于金丝雀这个身份适应得非常棒,金主爸爸自然没有义务向他报备行程,他只需要乖乖地等候召唤就行。   楚乐浅浅地松了一口气,下楼去觅食。   城中村里总是市井气满满,拥挤的街道上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   垒到一层楼那么高的蒸笼热气腾腾地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肉包子一块五,素包子一块。   想到银行卡里躺着的那一长串零,楚乐在点单的时候都放肆了很多。   他一口气要了十个肉包子都不带眨眼,从阿姨手中接过一整袋打包好的包子之后,眼神在三元一杯的豆浆上流连了片刻,还是觉得回家烧白开水喝比较有性价比。   遇到这么一个大客户,阿姨喜笑颜开,随口攀谈了两句:“哟,小伙子真懂事啊,这么早就来给一家人买早餐了。”   楚乐红着脸点点头,不敢回话,回到出租屋里才敢放肆地吃完了一家人分量的包子。   楚乐躺靠在床边,揉了揉鼓起一小团的柔软肚皮,不着边际地思考着。   他这样的食量,如果顿顿当真放开了吃,金主爸爸养他肯定比别人养小情人要费钱吧?   楚乐想着多少有点内疚,将最后一块包子皮塞入口中,认真的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下次还是一半荤一半素吧。 第24章   下午,楚乐赶到了剧组,这是本剧最后一场拍摄,也是这小成本网剧的唯一一次实景外拍。   地点选在了隔壁小县城的一处山林,小众到只有当地人知道的一个小山头,除了建在山顶的一处寺庙,几乎没有任何人工开发过的痕迹。   正直夏日雨季,蜿蜒的小路隐没在植被茂密的灌木丛生中。   非常适合恐怖片取景拍摄。   剧组租了个大巴,跑龙套的群演们在影视城附近的车站集合后给一起送到安宁县。   拍的是大夜戏,顺利的话熬个通宵明天一早就能返回江城。   楚乐跑过的龙套都在影视城里兜兜转转,还没有出过实景,不免有点小小的激动,颇有一种小学生春游的兴奋。   他还提前查了攻略,小小的双肩包里塞得鼓鼓囊囊,花露水、小风扇、纸巾、充电宝、管饱又不占地的压缩饼干……   这刚上大巴车屁股都还没坐热,场务突然火急火燎地就跑了过来。   平日里不苟言笑看谁都像欠了他百八十万的男人,此时展现出了一副热情过头的笑容,直奔着后排的楚乐而来。   “哎哟,楚老师啊,您咋坐这来了,这边是群员的车,您的在旁边。”场务一边殷勤地拿过楚乐怀里的包,一边说着,“也怪我没提前给您说,瞧这安排的,还让您跑这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句热情的“楚老师”,一口一个“您”,让十八岁九个月的楚乐愣了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就在全车人好奇的注视下,被场务半搂半拽地给弄下了车。   热情的场务和懵逼的楚乐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路走一路聊,不一会就来到了停车场另外一边的商务车旁。   司机早早地在旁边候着,又是接包又是开门又是抬手挡门框的,一番操作下来让本就不自在的楚乐越发如坐针毡。   高档的七座商务车里,只剩下楚乐和司机两人,司机也不放音乐,车窗一关安静得有点可怕。   年轻的男人半张脸都遮挡在宽大的黑边框眼镜后面,就算是这样也能看出他的脸上泛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红晕,显得整个人又憨又……娇羞。   和楚乐面对面的时候总是眼神躲闪,这会儿车子一起步倒是明目张胆地通过后视镜不停地偷看乖乖坐在后排的楚乐。   见楚乐不自在地抱着双肩包往车外张望,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讪:“阿月,车上有水你要喝的话自己拿,旁边那个购物袋里都是简总给你准备的零食,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一会让他们买点别的过来。”   阿月?   楚乐侧过脸有点迷惑,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小声解释:“我的名字念‘le’。”   名字里带了多音字的人,或多或少都遇到过这样的小麻烦。   说起来这个名字还是外婆给取的呢,外婆说他小时候可乖了,醒了饿了也不会哭闹,就睁着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小声哼哼。   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娃娃,含着个奶嘴,望着蚊帐上的小风铃挥着肉乎乎的小手,跟自己就能这样安安静静的玩上一整天。   学走路的时候也学特别快,摇摇摆摆得跟只小企鹅一样自己就敢一个人跑都屋子外头,一不留神摔了个大跟头,两个膝盖都磕得血乎乎的,看着都吓人,眼睛里含着一包水都快看不清路了,愣是又摇摇摆摆走回外婆跟前,抱着外婆才开始细声细气的哭。   一根棒棒糖一个呼呼就能哄得马上收住眼泪。   所以啊就给他取了个单名“乐”,希望他就一直这样快快乐乐地平安长大。   楚乐有点出神,想着今天要爬山,天气又热,他穿了一条运动短裤和白球鞋,光滑的膝盖透着健康的血色,根本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他总觉得外婆在骗他,肯定夸大了受伤的程度,哪有小孩子摔成这样还这么乖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过旁边的购物袋,满满当当的一整袋,似乎因为不确定他的口味偏好,甜的咸的都整了一堆,还有一袋新鲜的水果和放在保温杯里冰镇的消暑绿豆汤。   楚乐低头戳弄着软乎乎的牛乳卷蛋糕,心底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肯定是开心的情绪。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给简柏发了条消息过去。   “谢谢简总,破费了。”   不对,太生硬了,金丝雀的自我修养呢?   “又幸福了简总!有简总真好!跟着简总混,三天吃九顿!”   太油腻了,有些梗真的学不来不能硬学。   ……   楚乐低着头,认真的捧着手机打了删,删了打,比高考写作文都要认真。   与此同时,远洋直播上,一个名唤“影视城司机小狰”的直播间热度上升可谓迅猛。   当下法治社会,灵气枯竭,大部分小妖怪都没有办法纯粹地依靠采集天地之灵气就活下去。   是的,妖怪们也是要吃饭的。   所以很多能化形的妖怪在考取了人类通行证之后,都会在妖联的协助安排下,在人类社会中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   就比如司机小狰,上班的同时也不忘开个直播赚点外快,平日里接送一下明星什么的,放在妖怪聚集的直播平台,流量一直不好,经常都是个位数的无聊妖怪挂着吹吹牛唠唠嗑。   也不是他傻不会直接去人类的APP上开直播,都要怪之前有个老六,在人类的直播平台冒充魔术师变戏法,因为其离奇的内容无人能模仿成功,人气热度一直很高。   直到有一天他为了庆祝粉丝突破千万,当场表演了个化形,三条尾巴六只脚,四个脑袋里全他妈是草,当即惊动了人类高层。   事后老六开了发布会,承认自己使用的都是电脑特效,真诚地向观众朋友们道歉并表示会退网以示惩戒。   自此以后,妖联禁止任何妖怪在人类直播平台开直播,发现一次罚12分,直接吊销人界通行证!真的非常非常严格了。   此刻,司机小狰一边开车,一边从裤腿里钻出一条尾巴,飞快又隐秘地在伪装成导航的直播手机上将标题修改成“都快给我进来看!我接到上玄月了!!”   直播间的弹幕从几分钟一动不动飞速地刷屏起来。   【你踏马糊弄人类呢?搁着拍个腿就说是上玄月?我还是简柏呢真神金】   【举报了,直播标题欺诈】   【用哪个小明星忽悠我们呢?有一说一,腿挺好看的,又白又直~】   【主播你一直在吸鼻子干嘛?整个直播只能听到你吸气的声音,你不是狰吗?我还以为你是狗呢?我在昆仑山都被你吵到了。】   【主播不理人啊?看看脸啊!】   司机小狰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弹幕,他又不敢直接说话,尾巴在手机屏幕上都快敲除火星子来。   【主播:我不敢拍脸啊,我怕被他看见了,他削我一刀我就得去轮回了!】   【主播:阿月太香了,你们都想象不到有多香,他就坐在我身后,我要死了呜呜,我控制不住啊!】   【主播:这样吧我豁出去,给我把赞点到1000我就冒死拍一下脸!】   【走了走了骗子直播间,隔壁的比翼鸟开付费直播了,那两鸟玩得贼花,每天都有新姿势!】   【好好好,主播真会拿捏,等会1000赞不拍脸,我就来拍爆你的狰头】   楚乐还在写小作文,没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司机,悄悄将导航手机调整了一下位置,摄像头从他的双腿一路往上,在他的脸上定格了几秒钟又快速移了回去。   【宝宝!!!】   【宝宝好乖,怀里抱的什么?让我康康】   【艹!我也想坐在阿月旁边!你家祖坟着了吧?】   【我酸了我酸了我酸了!我要去影视城当司机。】   【老婆的膝盖是粉的诶,那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嘿嘿[色]球鞋白袜……嘿嘿[色][色]】   【路人3647送出妖怪币X99并使用高级弹幕卡:镜头抬高一点啊!我要看脸!!】   楚乐这小作文来来回回写了五分钟,最后还是只憋出了简单的一句话。   “谢谢简先生,零食我都很喜欢,绿豆汤也好喝。”   消息发过去不过一秒,一个语音通话就播了过来,楚乐被吓了个机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手机跟烫手似得,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换了几个来回才紧张接了起来。   “出发了?”简柏的声音格外低沉,带着一丝丝怪异的沙哑,吐字的时候也慢吞吞的。   楚乐听了一耳朵,立马坐直了身子,皱着眉担心地问:“你不舒服吗?”   楚乐突然想起,简柏昨天从自己那离开的时候好像就有点不太对劲,当时只顾着害羞,现在回想起来——   他抱着自己的时候体温高得简直不正常,嘴唇亲到他的脸颊上都有点烫人。   最后离开的时候走路的姿势也怪怪的。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简柏似乎换了个姿势,说话的声音也清晰了不少:“没事,你明早回来吗?”   “嗯,收工就回来。”楚乐将下巴垫在双肩包上,乖乖地应声。   “我让司机来接你。”简柏轻声说着,略微拉长的语调,贴着耳朵直接传过来,本来就很好听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慵懒的性感,“来我这再睡好吗?我想抱着你睡。”   “啊”漂亮的脸蛋浮上一抹难耐的羞涩,楚乐感觉到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烫,粉嫩的唇瓣被舔得湿漉漉的,半晌才从鼻腔里挤出软软的几个字,“好……好的哦。”   简柏似乎笑了一声,水浪的声音有点喧嚣,他说:“宝贝真乖。”   楚乐呆坐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头顶简直要冒烟了。   【要死了要死了!!宝宝怎么这么可爱啊啊啊啊!还会关心主人!】   【不说了,我这就去把我的天晶剑给融了回炉重造!】   【不敢想象简柏有多幸福!呜呜呜呜,眼泪顺着嘴角流出来了,你们的床大吗?能加我一个吗?我也想一起睡!】   【什么?你跟我说电话那头是简柏?他会笑?为了哄阿月嗓子都夹冒烟了吧!臭男人】   【宝宝声音好好听!麻麻的心要融化了!】   【老婆这么乖是会屁股痛痛的[可怜][可怜]】 第25章   简柏那边确实有点小情况,说不上多糟糕,但也给他造成了些许困扰。   他还是低估了楚乐会给他带来的影响。   起初,上古巨妖人鱼之王并没有打算锻造一柄神兵,更准确一点来说,上弦月的诞生一开始是为了容纳和净化。   千万年前,这颗蓝色星球灵气充沛,生机盎然,在生命起源的海洋之中,愈加明显。   过满则溢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就像人类如果长期暴饮暴食身体肯定会出问题一样,当妖兽的本体无法承载体内过剩的妖力之时,他们就会暴走发狂。   这对于其他的物种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一只天级以上的妖兽暴走,能在顷刻间让一座城乃至一个国家覆灭,更何况,人鱼之王已经半入神阶。   于是,他寻来了埋藏在海峡深处的海洋之心,锻造出了一件能够承载外溢妖力、净化污浊之气的法宝。   那是一个万籁寂静的夜晚,夜色将一望无际的大海染成一池浓墨。   人鱼浮出了海面,长硕的鱼尾摆动着,漂亮的尾翼诡秘地在海面下蔓延铺展开来,他仰头凝望着如同大海倒影的星空。   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映照着身上的水痕,荡起粼粼微光,如同神明降临。   流光溢彩的法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他缓缓抬起的修长指尖流动、缠绕、亲昵地与他贴贴,渐渐地变幻出一抹弯月的形状。   人鱼合拢十指,宛若将那明月摘下,捧在手心。   那便唤它——上弦月吧。   千百年的锻造,无数次的淬炼,化形之后以人类血肉之躯滋养出来的纯净到极致的妖力。   实在是……太美味了。   仅仅是回忆着,那唇齿之间渗出的香甜津液。   温暖的、柔软的、让人几乎要丧失理智的……   放下手机的简柏颈侧那一片刚刚消退的鳞片又隐隐浮现。   “喂喂喂!那小家伙不是已经跑去隔壁那啥鸟不拉屎县去了吗?你怎么看上去又严重了?”澜泽就出去取了两杯奶茶的功夫,转身回来便看见明明已经在海水里泡了大半宿冷静的差不多的简柏又有点不对劲的苗头,不免有些担忧。   简柏将手机扔在岸边,鱼尾一甩溅起水花,整条鱼都沉入海中,半晌才缓缓从海面探出半颗脑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长串小泡泡。   银色的发丝如海藻一般细腻柔软,湿漉漉地尽数拨到脑后,有几缕不太听话的勾在了半透明的蓝紫色耳鳍上。   浑圆的水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滚落,划过高挺的鼻子,顺着硬朗的下颌线流淌,要坠不坠地挂在下巴尖上。   澜泽看了一眼被扔到一旁的手机,心中了然,这祖宗刚才肯定给楚乐打电话了。   他一只小小的、柔弱的、八条触手完全铺开也不过十余米的蓝环小章鱼怎能奈何得了这位人鱼之王。   刚送走北荒医院的医生,也从妖联那边查询过法眼通天系统,澜泽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想听听这位祖宗是怎么说的,于是澜泽嘬了一口刚送达的全糖草莓奶冻奶茶,裤腿下涌动出数条小触手,惬意地伸入海水中扭来扭去,一副要认真听八卦的模样。   波光粼粼的海面下,蓝色的鱼尾急躁地摆动着,搅乱一片星光,探出海面的脸庞却如雕刻一般冷峻,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简柏声音暗哑而冷冽:“我只是想把他带回家。”   澜泽扶额,叹了口气:“这波算我的,是忘了告诉你,在人类社会中,只有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或者甜蜜的恋人才会居住在一起,他这才见过你几次,肯定不会答应这种无礼且冒昧的要求。”   “他体内埋藏着我的塞壬之鳞,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血缘更加亲密。”简柏不解,常年生活在深海的人鱼,直来直去的兽类思维实在和娇弱的人类不在同一个频道。   澜泽嘴角抽搐:“这……”   可人小孩也不知道啊,你这样是很容易被当成变态大叔的。   “他同意了。”简柏在澜泽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着,“还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过来抱我。”   我去,果然是超级神兵化形,完全看不出来这么一个乖巧腼腆的小男生在简柏面前居然如此……热情火辣。   澜泽已然脑补到了另外一个次元,震惊之余还有种莫名的委屈——那为什么上次见面的时候,楚乐对他这么冷淡?话都没说几句就忙着跑路!   看来还是得自己养大的才会亲人,澜泽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也去养一个的话,小章鱼和人类幼崽哪种更可爱一些。   简柏继续说着:“然后我亲了他。”   澜泽停止了甜美的胡思乱想,终于忍不住了,他回忆起前不久在法眼通天系统里看见简柏突然把人按在门口亲时哪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我的祖宗,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对孱弱敏感的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相当于一只猫跑过来让你摸一下脑袋,你直接把人家翻过撸肚皮!”   “相当于一条人鱼在你的巢穴外摇摇尾巴,你把人家抓过来交/配。”   澜泽痛心疾首,慷慨激昂。   简柏皱了皱眉,非常不满冷声道:“我不会对一条路过的鱼产生那种荒谬的想法。”   人鱼天性/淫/荡,情/欲于他们而言就跟食欲和睡眠欲一样,只是一种出自于本能的能够坦坦荡荡直面的欲望。   他们不会因此而觉得羞耻,更不可能因为一次短暂的邂逅就结成伴侣。   事实上,以简柏在人鱼族群里的地位,以及人鱼慕强的天性,他的身边从未缺少过漂亮的雌性。   可简柏,是个异类。   连澜泽都不止一次感叹过,他简直是一个无趣、无聊、无欲无求的适合挂在博物馆里当展示品的老古董。   所以,这次的异常才更加让人难以忽视。   澜泽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这位老古董纠缠,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一顿框框输出。   “他主动抱你,按照人类的社交礼仪,你回个礼貌的拥抱就足够表示友好了。”   “哦~我能理解,是个妖怪就没有办法抵抗来自上弦月的诱惑,但你要记住,他现在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   “就算你真的忍不住想亲他,也要学会克制好吗?人类的亲吻都是很内敛的,青涩的贴贴嘴唇,暧昧的咬咬舌头就行了,你这是亲吗?你蛇信子都埋到哪去了?给人家做胃镜是吧?”   “哦,你瞧瞧,他哭成啥样?小可怜肯定被吓坏了,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主动和你贴贴了。”   ……   恨铁不成钢的澜泽,在简柏越发冷漠的视线中一点点收声,他仰头干了整杯奶茶,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   “而你,我的朋友,清心寡欲的人鱼王,刚才北荒医院的医生给你的诊断是——,恭喜你,你……假性发/情了。”   只因为一个连衣服都没有脱的亲吻。   澜泽挥着小触手,卷起旁边的另外一杯奶茶,本想戳开续杯,纠结了片刻还是递到了简柏面前:“试试吗?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能让人心情愉快~”   夏季天气回暖,欲/望放纵,本就是这个古老又神秘的种族进行繁/殖活动的最好季节。   万年的老铁树,被撩开了花。   烦躁、易怒、情绪波动、行为异常,这些都还算好。   紊乱的妖力让他难以维持人形,所以,他失约了,只能独自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从手机里听着楚乐的声音聊以慰藉。   那种难以名状的焦躁再次涌上心头,深紫色的竖瞳危险地闪烁着,健硕的鱼尾上坚硬的鳞片难耐地外张,渗出滑腻腻的透明粘液。   简柏迫切地想要用尾巴卷住某具柔软又温暖的人类身体,将他箍在怀中,或蹭、或舔,在他嫩滑的皮肤上熨上属于自己的鱼鳞痕迹。   他那么乖,就算被缠着欺负到全身哆嗦也不敢躲,只会无助又可怜地流着甜腻腻的眼泪,越发用力地抱紧他、恳求他。   硕大的鱼尾因为思而不得,不满地用力拍打着水面,简柏卷住那递过来的奶茶凑到鼻尖嗅了嗅。   反手拿过岸边的手机,给远在一百五十公里之外的楚乐一口气下单了八杯奶茶。 第26章   盛夏的深夜,太阳的余温依旧徘徊在这片山林,蒸腾着潮湿的空气,黏黏糊糊地,仿佛要将所有生命都融化在其中。   凌乱的脚步此起彼伏,晃动着浓郁的树枝,窸窸窣窣,横七竖八野蛮生长的枝叶如同一双双狰狞的手,玩弄似得勾扯着仓皇逃跑的人类。   每一次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   “呼呼——”   “呼呼呼——”   月光穿过浓密的枝叶,漏下稀疏斑驳的光点,蓦地照亮在一张惊慌回头的漂亮脸蛋上。   远处传来的奇怪虫鸣,让本就脱力的人脚下一软顺着倾斜的山坡往下滚落了好几米。   潮湿的泥土混杂着腐败的落叶,黏黏糊糊地糅杂成植物的养料,散发出带着腥气的难闻气味,摔倒在上面的时候说不上疼,但湿滑得难以起身。   细白的手指沾染着肮脏的泥巴,颤抖地撑在地面上,裤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破了一大块,从大腿撕扯到膝盖,漏出一片雪白的的皮肤。   被汗水晕湿的脸上,鼻头那颗小痣越发红艳,雪白颈肉上滚落了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楚乐强忍惊恐和不适四下张望着。   远处,长林丰草中透出一丝丝闪烁的光点。   “是车灯!!”身后有人在低声惊呼,他连滚带爬地拨开面前密布的杂草,一条蜿蜒的柏油公路赫然出现在眼前,零星的几辆车呼啸而过,但也足以让这群逃亡在山林中的人看见一线生机,他一把抱住同样灰头土脸的楚乐,劫后余生地哭出声来。   “我们得救了……”   楚乐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就这样逃出来了,他盯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公路,煞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丝放松的表情,他伸手回抱住对方,缓缓吐出一口又长又颤的气,包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放肆地流淌下来。   他没有注意,抱住他的人身体不自然地僵硬,勒在他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干瘦的胳膊在月色下呈现诡异的苍白,青色的图腾如同霉菌一样顺着指尖蔓延。   镜头往上,前一秒还痛哭流涕的人已然面无表情,漆黑的瞳眸如同死物一般看向前方,嘴角像是被什么牵扯一样抖动着,渐渐地变成一个渗人的怪异笑容……   “卡——!!”不远处的灌木从中,陈导站起身举着手持扩音器喊了一句,“小吴你下来,江如璋过去,小楚注意保持站位情绪,保持现在的姿势别动啊。”   接下来是最后一幕的拍摄,只需要江如璋替换掉楚乐拥抱的那个同伴位置,补一个近景再拉一个大远景后期衔接一下留下一个遐想的空间就大功告成。   江如璋的演技确实不错,楚乐这边则是真情实感的害怕和懵逼,不出意外地一条过。   陈导的最后一句“卡”被隐没在一阵欢呼声中,陡然亮起的摄影灯,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工作人员,递水递纸、收拾打扫现场仅仅有序。   楚乐还有点懵逼,耳朵嗡嗡地响着,半晌才和外界连上信号,隐约听到不远处陈导还在夸他演技自然流畅,是颗好苗子未来可期啥的。   呜呜,太可怕了。   大晚上的在山林里拍大夜戏,比棚拍恐怖一万倍!楚乐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进了这个剧组,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江如璋拍了拍他的背,楚乐才从那种窒息的恐惧感里彻底抽离出来,有一种回归现实的真实感。   反应过来自己还和对方抱在一起,楚乐皱了皱眉,第一时间便抬手抵在两人之间推了一把,果断地拉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急什么?拍戏而已,你不吃饭的吗?这么瘦抱着都硌人,谁稀罕……”江如璋话没说完,脸上的表情越发臭了几分,接过助理送过来的水却顺手拧开递给了楚乐,说话硬梆梆的,“喝点水吧,你这脸色难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有这么恐怖吗?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你怕什么?”   楚乐:“……”   不好意思,我一顿十个包子不带眨眼。   又来找麻烦了吗?三番五次的没完没了了。   楚乐很烦,拧着眉抬头瞪了他一眼,湿润的眼角还挂着没有来得及拭去的眼泪,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似得。   楚乐不想和他纠缠,转身朝一旁走去,反正都最后一场戏了拍完就散伙,也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心情,愣谁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了几次,也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吧。   江如璋眼中浮现几分怒意,心里又有点痒,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楚乐换好衣服擦了个脸,刚从帐篷里探出半颗脑袋,就被方才和他搭戏的小伙伴一把搂住肩膀往人群那边带。   “怎、怎么了吗?”楚乐扯着衣服下摆,脸上还带着一点刚清洗过的湿气。   “看日出啊,快快快,就等你了,璋哥和林哥都在前头了。”   原来是方才等待拍摄结束的间隙,林睿提议可以顺便去看看日出。   林睿翻出几张小红书上网红打卡的日出照,只见一轮红日遥遥从云海中升起,金灿灿的光芒为破败的寺庙镀上一层金光,宛若民间怪谈中才能看到的场景,禅意又宁静,美不胜收。   “我查了一下,山顶凌晨五点半可以看到日出,我们现在爬上刚好诶。”   “大家都去吧?杀青的当天如果能看到云海日出也是个好兆头,说不定咱么这剧就爆了呢?”   “走呗走呗,也耽误不了多久!”   群演大多是年轻人,生性好玩,这么一提议谁还坐得住,简单地收收拾收拾就准备开始行动,剧组也没扫兴,陈导还吩咐他们看到日出的时候一定记得许愿播放量大爆特爆。   楚乐其实不太想去,一方面是和江如璋这群人实在合不来,另外一方面则是——   他饿了。   距离他上次吃东西已经过去了八九个小时,本来想在车上多吃点的想法也没有得逞,那个司机实在是太奇怪了,跟个变态跟踪狂一样总从后视镜里偷看他,甚至都算不上是偷看,明目张胆地只有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才会害羞的回避片刻。   是的,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叔,一脸……娇羞,诡异得让人害怕。   下车的时候司机突然蹿到楚乐面前,红着脸说是他的忠实粉丝想要和他握手合影留念。   一听就很假!   楚乐就跑了几个龙套的小虾米,根本没有任何作品上映,哪来的这种狂热粉丝。   但司机实在太热情了,颇有一种如果他不同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楚乐耳朵软心也软,浑身不自在地红着脸同司机握了个手并委婉地拒绝了合照的邀请。   到了剧组之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更没机会了,连简柏后面送来的奶茶也只能含泪和一旁的工作人员分享。   这会儿一收工,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难受得仿佛胃被人攥在手心反复蹂躏一般。   可是,根本就由不得他拒绝,一个“不”字都没有说出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夹在两人中间,拉扯着追上了大部队的步伐。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能看到日出的话好像也挺不错的,中国人就是非常能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妥协。   通往山顶的唯一一条小路根本没有人工修建的痕迹,就是长年累月地有人经过,沿途的植被没法生长才形成的一条扭七扭八的小路。   清晨,气温骤降,浓郁的雾气弥漫在丛林之间,有人打开了手电筒,但可视度依旧不高,昏暗的树林如同静默的巨大怪兽,吞噬着一切光源。   时不时传来的虫鸣鸟叫,回荡在空旷的山林之间,凄厉又渗人。   潮湿的泥土黏糊在鞋底,结成厚厚一层,每一次抬脚都变得异常费劲。   楚乐撑住一旁的树干,低头想要蹭掉鞋底的泥块,他大概是饿过头了,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整个时间陷入一片的黑暗的死寂……   *   “啪嗒——”   “啪嗒——”   楚乐醒来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回了前几天被绑在手术室的拍摄现场。   他茫然地瞪大了眼睛眨了好几下。   好黑,像是坠入一池浓墨,感受不到一丝的光亮。   眼睛被蒙住了,身体使不上劲,连将低垂的脑袋抬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没法完成,瘫软的身体被粗麻绳绑在了什么奇怪的地,粗粝的绳索隔着薄薄的衣服勒得小腹两侧都凹陷下去。   楚乐被吓住了,细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身后。   似乎是一块石柱,湿哒哒地透着沁入骨髓的寒气,布满了滑腻腻的青苔。   楚乐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此时脱力地跪坐在地上,一大片晃眼的白嫩皮肤清晰地感觉到黏湿的肮脏,泥泞地附着在他的大腿上。   这是哪?   “吧嗒——吧嗒——”   水滴重重砸在地面,清脆的声响在耳畔环绕回荡着,经久不散。   是山洞吗?   楚乐慌了,垂落的发丝遮挡下,一张脸上血色褪尽,浑身颤抖着大气不敢出。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其他人都在哪?……   就在他绝望又无助之际,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故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躁:“你疯了?这是七条人命!”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知道那位主有多难请吗?”低沉嘶哑的声音暗含着不做不休的癫狂。   是江如璋和林睿。   他们因为意见分歧正在争吵,没有注意到这边楚乐已经醒了,楚乐半张着嘴,大气也不敢出,吐出去的半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江如璋怒意更甚:“你清醒一点,如果被发现了,哪还有命大紫大红?”   “哈哈,你懂什么?你生来什么都有,你就算不拍戏也可以活得很好,而我呢?我在这个圈子里摸打滚爬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人家提起我还是一句‘冯怀逸的老公’”,林睿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血红的双眼里透露着骇人的愤恨,“我不拍戏我能去干什么?那个臭表子还要和我离婚,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他很灵的,张璐你知道吧?今年拿的视后,供奉的就是他……”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林睿的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戛然而止。   江如璋厉声呵斥:“你要资源我可以帮你,我家今年投资好几部电影,用谁不都一句话的事,你现在马上收手,等会他们醒了我就帮不了你了!”   黑暗潮湿的山洞里,怪石嶙峋,寒气森然。   被绑在石柱上的七个男男女女,正是此次拍摄的一众群演,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大多是利用暑假出来打工赚钱的学生,陷入昏迷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供奉邪神的祭献品。   “哈哈哈哈,来不及了……”林睿捂着脸突然笑了起来,干涉而尖锐的声音磨得人耳朵发疼,“它来了……它来了……你也走不掉……”   “嘶嘶——”   “嘶、嘶嘶————”   浓郁的腥臊弥漫在整个山洞,让人不寒而栗的诡谲声响蠕动着,从四面八方缓缓向石柱汇集。   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扭曲交缠的——那是蟒蛇的眼睛。   争吵的声响戛然而止,耳畔只剩下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楚乐低着头,嘴唇抿得死紧,心跳如雷,混乱的脑海被恐惧侵占,无法思考。   什么东西卷住了他的脚腕。   冰冷的、滑腻的、带着恶心的粘液、比想象中还要粗壮数倍的……慢慢地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   它兴奋地收紧着,勒得那雪白软肉深深凹陷,艳红的蛇信子轻易地挑开宽松的裤腿,钻到了更深的地方。   “救……救命……”   跪坐的姿势让甚至无法并拢双腿。   楚乐猛地一颤,平坦的小腹难耐地抽搐着蜷缩起身体,细弱的声音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头挤出。   没有人回应他,死寂的山洞里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活物……   不,还有缠住他的怪物。   又冷又湿的鳞片磨蹭着腿根那片嫩白皮肤,细长分叉的蛇信子时不时地探出舔.弄着。   在一个微妙的停顿之后,突然蛮横地叼住了一块软肉,急不可耐地嘬吸着。   楚乐终于无法忍受,他用力挣扎着,打着颤的声音带着紧促的哭腔:“走开——!不要咬我!走开——”   大幅度的摆蹭让蒙住眼的布条缓缓滑落,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够清晰地看见眼前的一切。   楚乐低着头,瞳孔骤然紧缩,不受控制地震颤着。   一瞬间侵袭而来的恐惧,让他忘记了呼吸,煞白的脸上冷汗岑岑。   短裤下有什么东西难耐地蛄蛹着,挂在腰上松垮垮的皮筋被顶开了一个小口,彩色的鳞片如锦缎一般斑斓,组成了一种神秘又危险的花纹,覆盖着的三角形一样的头部,从他的裤腰下爬了出来。   贴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扭动着,细长的尾巴犹如银针一般,兴奋甩动着用力拍打着地面。   “啪——啪啪——”   幽绿的瞳孔在与楚乐对视的一瞬间,亢奋地扩张开来。   它咧开嘴角,蛇信子夸张地摆动着,像在嗅闻什么。   嘶哑的声音似从腹腔发出,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颤动。   比楚乐大腿还要粗的巨蟒就这样缠着他的腿,从他的裤子里钻出来,摆动着脑袋开口说话了。   “月……月月,你怎么在这里……”   “嘶——这人类怎么把你弄来的。”   “好香……月月你好香……”   疯了吧……这个世界。   恐惧突破了阈值,楚乐甚至都不会叫了。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猝然绷直往后仰去。   “嗡——!”   如万千神兵轰然出鞘!尖锐的嗡鸣震耳欲聋。   刺眼的白光猛地炸开,刺破了洞穴岩壁,呼啸着拔地而起。   一时间整座山头都被骤然照亮,宛若白昼。   光芒缓缓消散,孤寂的山顶上浩渺的天地间赫然悬挂着一弯明月!   柔和的月光不安地闪烁着,片刻之后忽然寻着某个方向飞驰而去,如同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只留下一段绚丽的光芒。   一片狼藉的山洞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失去意识的人,还有一条花纹怪异的锦鳞蚺。   三角形的巨大脑袋歪斜在泥水中,有什么东西盖住了半边脑袋。   仔细一看,似乎是被什么外力粗暴破坏的一堆衣物碎片。   *   楚乐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似乎已经恢复正常。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明亮水晶灯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似乎是个厨房,华丽的装修显然不是他那小破出租屋,但总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那个怪诞的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噩梦。   他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面前是一面长长的岛台。   楚乐强撑着酸痛的身体站起身,胃里传来的钝痛感让他本能地开始寻找食物。   他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再多一秒自己就要被饿死。   双开门冰箱里没有过多的食材,一看着房子的主人就很少自己下厨,楚乐饥不择食地抓起一个西红柿,狼吞虎咽地啃了好几口。   四五个西红柿囫囵吞枣下肚,那种能把人逼疯的饥饿感才渐渐消退。   鲜红的果汁顺着唇角流淌到下巴,果肉粘得满手都是,楚乐关上冰箱门想去洗手。   镜面的柜门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   楚乐瞪圆了眼眨巴一下。   镜中的少年也眨了一下。   他惊慌地转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厨房门口,不知何时居然站了个人。   过度紧张让楚乐说话磕磕巴巴颠三倒四:“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穿衣服出现在这里你信吗?”   简柏身上套着一件白色浴袍,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湿,腰带松散地随意系着。   他就这样安静地依靠在门边,湛蓝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目光顺着大理石地板上蜷缩在一起的粉嫩脚趾一路往上,在大腿之上小腹之下的位置明显停顿片刻,而后才缓缓抬起,最后定格在楚乐红的滴血的漂亮脸蛋上。   成熟又克制的男人缓声开口,认真地说道:“你真好看,怎么到处都是粉的。”   如果不是那顺着鼻腔缓缓流出的一抹鲜红,完全看不出半丝情绪的变动。 第27章   十分钟之前,与御湖别墅后院空间重叠的某处海域。   一只上古巨妖和一只千年大妖正以人类的生活习性为主题激情畅聊中。   千年蓝环章鱼怪,妖界著名人类控,海陆和平大使澜泽,但凡谈起人类必将如入无人之境,从心理学、社会学再到人类行为学方面面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有了上次把人弄哭的前车之鉴,简柏在面对澜泽慷慨激昂的输出之时明显多了几分耐心,他试图从这些枯燥的文字中提炼出一些对自己和楚乐日后的相处有用的信息。   但是,三个小时了……   澜泽刚刚讲完人类的伪善。   比如直接猎捕动物撕咬啃噬的话人类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血腥残忍,但如果将动物的尸体稍加处理——切块、剁碎、红烧、火烤亦或者油煎,而后撒上奇奇怪怪的调料,他们就会收起怜悯之心大快朵颐直呼美味。   此刻正聊到人类的爱情伦理。   澜泽说,人类总习惯把性和爱联系到一起,在人类世界中,单纯的谈论性这种行为是会被定义为涩情、低俗、上不了台面的,所以他们会把植物的生.殖器摘下来送给对方以表达爱意。   简柏忍不住打断:“为什么要用植物的,自己的不好吗?植物的生、殖器能让他感受到身体上的愉悦吗?”   澜泽戴上痛苦面具解释道:“你要记住,人类都是内敛的,他们的感情表达总是委婉的。”   而你,我的朋友,你这样的,在人类社会真的容易被当成变态被送进橘子里踩缝纫机。   简柏的耐心已然耗尽,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只是楚乐,并不是人类整个种族。   澜泽口中那些人类又萌又可爱的瞬间,在他看来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看楚乐吃饭来得有趣。   于是,他又一次打开了从法眼通天里下载下来的一个长达二十七分钟三十五秒的视频。   法眼通天系统时刻监测记录着世间万物的动态,这种涉及到整个妖界隐私的东西,当然不是谁都能去翻阅查看,只有在涉及到重大案件或者由本人亲自提交申请时才能调取查看权限。   楚乐,一个平平无奇安分守己的纯良公民,在妖兽联盟登记的档案里甚至都没有资格单独占据一页,他目前被定义为“简柏的一个物件”。   简柏有权随时调取观看楚乐相关的所有视频。   就很……欺负人。   但又有点合理。   好比人类上班的时候想要通过监控看看自家猫咪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的一样,没有妖怪会去审判这样的行为是否越界。   视频中,只套着一件宽松T恤的楚乐正坐在小茶几前满足地啃着包子,又白又长的腿盘在一起,粉嫩圆润的膝盖一晃一晃,带动着大腿内侧的软肉也轻颤着。   软乎乎的包子还冒着热气,肥瘦适中的肉馅浸满鲜甜汤汁,一口接一口地往嘴巴里塞着,直到顶得脸颊软肉都鼓鼓囊囊,楚乐这才闭上嘴巴,安静又快速地咀嚼着填满口腔的食物。   夏日的清晨依旧闷热难忍,尤其是这种通风不佳的老破小一居室,一台小小的风扇扭掉脑袋也无济于事。   坐下不过一会儿,楚乐就热得浑身冒汗。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很不舒服,葱白一样的细长指尖插入发丝,随意地往脑后拨弄了几下,光洁的额头整个露了出来。   清秀的眉眼没有了发丝的遮挡,少了一丝少年气稚嫩,多了几分性别模糊的美和纯。   细腻的皮肤上沁出一颗颗浑圆的小汗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滚落到绵软的衣领之上,洇出一小滩湿润的痕迹。   楚乐一手捧着包子,一手扯开衣领,往那雪白一片的地方扇了扇,送入一丝凉风,隐约露出微微起伏的两小团,很快用被落回原处的衣服给尽数遮挡。   饭饱神虚,吃完了一整袋包子之后,楚乐整个人都有点懒洋洋的,他靠在床边发了会呆,不着调想到了什么突然慌张地掀起衣摆探头往自己的小肚子上张望了。   薄薄的T恤撩到了肋骨之上,少年本该薄薄一片的纤瘦身体上,原本平坦的小腹,被顶出了一小团明显的圆滚滚凸起。   明明没有露出更隐秘之处,荒谬又涩情的,让视频外的简柏呼吸一滞。   澜泽见状十分好奇,探着脑袋也想凑上来看。   爱显摆又不愿与人分享的人鱼冷漠地将身体侧了个方向,扣转手机挡住了那窥探的目光。   澜泽轻哼一声,不高兴地举起几条触手挥了挥。   “嗡——!!”   震耳欲聋的轰鸣裹挟着耀眼的白光轰然而至,一时间天地失色,万物盾形,宛若坠入一片纯白虚空。   站在岸边的澜泽都没有来得及思考,本能的求生欲让他瞬间化作原型,一头扎入海中,八条触手猛地抱住浑圆的大脑袋蜷缩成一团,在海水里翻腾着打了好几个滚。   半晌才颤颤巍巍挪开一条触手,露出了一只黑豆一样浑圆的眼睛,后怕地四下张望着,确认安全后连声怒骂:“我操操操操操操操!怎么回事?我就甩了一下胳膊把世界毁灭了吗?!”   海天相接之处群鸟乱飞,鱼群翻涌。   普通的人类只能看见一束白光拔地而起,有人恰好记录下这诡异的一幕,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成了精的妖兽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能清晰的感知到刹那间侵袭而至的凶煞之气,气势磅礴杀气腾腾毁天灭地,刹那间带来的威压就连千年大妖都难以维持人形。   仿佛手无寸铁被万剑凌迟一般痛苦。   澜泽挥动着数条触手夸张地在三颗心脏上快速拍打着,半晌才冷静下来,一转头却看见简柏不动如山地待在原处,连鳞片都没有象征性地炸开一下,不免有些尴尬。   简柏当然不会害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股凶煞之气源自何物。   他抬头凝望着天空,只见一道耀眼的光束如同逃命一样,火急火燎地直奔这边而来。   就很荒谬,他居然从一道光束中看出了狼狈惶恐的情绪。   那光束就这般直接干脆、没有半丝犹豫地一头栽入了简柏的别墅中。   澜泽还有些茫然,下一秒,眼眸微睁的银发人鱼周身突然暴起雷鸣闪电,瞬间消移动到了别墅之中。   白光熄灭,煞气退散,安静空旷的四层独栋别墅中,弥漫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诱人气息,鲜甜得如同刚刚采摘下来还带着晨露的水蜜桃。   简柏愣了一瞬,快步走到浴室扯了件浴袍随意披上,这才寻着香气的源头来到了一楼的厨房。   灯火通明的别墅中,豪华精致的装修少了几丝烟火气,就好像供人参观的样板间一般冰冷。   简柏依在门边,缓缓将浴袍的腰带系上,他的目光定格在趴在冰箱面前埋头苦吃的小鬼身上。   楚乐吃得很急,狼吞虎咽地像一只被饿坏了的小动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食物上,所以压根没有注意身后之人的到来。   柔软的黑色发丝晃动着,毛茸茸地翘起一小簇。   修长的脖颈和粉润的肩膀连接成了一个漂亮的凹陷,好看的蝴蝶骨微微耸起,光滑的皮肤白得仿佛在反光。   纤细的腰肢下因为俯趴的姿势,陡然翘起的一小团,圆圆肉肉的透着粉。   清甜的番茄味混杂着独特的馨香,红色汁水滴落在洁白的大理石上。   楚乐还没有吃饱,但至少能够克制住心底暴涨的食欲,从那种满脑子只有进食这一指令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他眉头紧皱,举着一双黏糊糊的小手,开始思考这个有点眼熟的地方到底是哪,以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后,一转身他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简柏。   ……   …………   ………………   漫长的沉默如同某种情涩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连空气都粘稠得让人窒息,是七老八十躺在轮椅上突然回忆起来也会尴尬到脚趾扣地的程度。   楚乐在遮脸还是遮小小乐之间机智地选择了……分头行动!   只见他一手盖住小小乐一手绝望地捂着滚烫的脸颊,从鼻腔里挤出的细小声音羞耻得快要哭出来:“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穿衣服出现在这里你信吗?”   靠在门边的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理性又客观地评价道:“你真好看,怎么到处都是粉的。”   算了,还是自杀吧。   到时候墓志铭就这样写——   “生得随心所欲,死的羞耻至极。”   横批“别管我了。”   男人又走近了一步,鲜红血液顺着鼻腔缓缓流下,让那张冷漠禁欲的脸染上几分癫狂的邪气。   他毫不在意地抬起手背擦拭了一下,在楚乐惊慌害臊的注视下,缓步走近,将那试图逃跑的身体卡在自己与冰箱之间,伸手掐住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直到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简柏垂眸,看着全身涨红到几乎要自燃的楚乐,继续沉声说:“不是说让司机去接你吗?怎么这么急……”   “不,不是,等一下!你流血了!”楚乐抬手想要帮他擦拭,但记起自己的手上还满是番茄汁,似乎也没比他的脸干净到哪去,细白的指尖哆嗦着悬在半空,难耐地弯起又绷直,最后也只是将手腕轻轻搭在简柏的肩膀上,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简柏弯下腰,将脑袋埋在他的颈侧,潮湿的呼吸灼得人忍不住颤抖。   面前的少年,身上唯一的物件,是他亲上为他戴上的银链。   细细闪闪的一小条,紧束缠绕在修长的脖颈之上。   这是他的标记,除他之外无人能摘取的烙印。   一想到这,起伏的胸膛下那颗炙热的心脏夸张地跳动着。   高挺的鼻尖抵在脖颈上轻嗅着,在一个深沉的呼吸之后终于无法忍耐地张口含住了那片软嫩的皮肤,收不住的牙齿轻咬慢磨着,几乎要弄破那一层娇嫩的皮肤,留下一个渗血的齿痕之后,才安抚似得伸出舌尖舔一舔。   “你是我的……”他轻喘着,靠在楚乐的肩膀上,侧过脸挑起长密的浅金色睫毛,自下往上地看着楚乐,他低声说,像叹息,又像在询问:“怎么办?我没有准备鲜花,却还是想吻你。”   楚乐:“……?”   楚乐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逻辑,他脑子有点迷糊。   刚才是在聊这个话题吗?   脖子上的麻痒刺痛让他忍不住抬起头侧向一旁,后脑勺都紧紧贴在了冰箱门上。   难容冷峻的男人,循着他的嘴唇追逐过来,绅士又礼貌地步步紧逼:“我想吻你,可以吗?”   在一个甚至无法辨认是同意还是拒绝的短促音节之后,冰冷的唇用力贴了上来。   夹杂着铁锈的气息,更多的是对方身上冷冽的男士香水味,含着楚乐饱满的唇肉嘬吮。   “等……等一下……唔……”被堵回去的话语,变成了急促交缠的呼吸。   窗外微光诈现,天空泛起鱼肚白。   无尽的夜还是迎来了第一缕阳光,天亮了。   楚乐还有很多话想问,就算山洞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他也应该在一百五十里开外的小县城里拍戏。   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窘迫地出现在这里,他想不明白,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一些未知的、无法控制的害怕。   颤抖的手腕撑在简柏的肩膀上,含含糊糊的声音夹杂着水声,气息不稳地打着颤:“不……不是……我害怕……我为什么……”   冰凉的手掌带着怪异的纹理感,贴在他的腰上轻轻磨蹭着,缓缓拍了几下,简柏含着他的唇珠,呼吸急促,声音却冷静得过分:“别怕,我会轻轻的,你乖一点。”   会错意的男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嘴上说着哄人话,手却已经伸上来,想要捏开了楚乐紧闭的嘴巴。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浓郁的血腥味,让楚乐暂时忘记了害羞和恐惧。   湿红的眼睛洇着水气,漂亮的瞳孔中只有简柏一个人的身影。   被欺负的很惨的小鬼,就这样满眼担忧地看着他,手上脏兮兮的,就想着要抬起细白的胳臂帮他擦:“你真的没事吗?先擦一下好不好?我、我会乖的……”   像是害怕对方不相信一样,紧抿的唇瓣听话地主动张开,露出比唇肉更淡的粉色,被口水泡得湿哒哒的,舌头不安地往后缩着。   清纯的脸上分明没有一丝情.欲的讯号,却比任何费尽心思的勾.引都要让人把持不住。   要命了。   简柏握着他的手,重新放自己肩上。   “对,就这样……”   “真乖……”   不同于初次亲吻那样的急躁,简柏抱着他,强势又温柔地舔舐着每一寸沁出甜蜜津液的软肉。   搂在后腰的手摩挲着,缓缓移到了楚乐平坦的小腹上。   冰冷的手指按压着打圈,透过人类柔软的皮肤,滚烫的血肉,感受着那埋藏在深处的塞壬之鳞。   那本该是人鱼身上的一部分,位于尾巴中央,最美的一块鳞片。   象征着权利,蕴藏着上古巨妖半数妖气。   如今长在了楚乐的身体里。   他们,仿佛在人类的柔软温暖中,融为一体。   —【麻烦审核结合前后文设定看,是真的长在肉里的一枚鳞片】—   好热……头好晕……   逐渐瘫软下来的身体,一点点往下滑去,坐在了对方顶在两腿之间的膝盖上,蜷缩的细白手指难捱地抓紧了男人的肩膀。   红色的汁水缓缓渗透纯白的浴袍,晕染出一朵美味的花。   如同人鱼此刻无限膨胀的心绪一般。   欲壑难填。   *   沉默是今晚的澜泽。   姗姗来迟的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案发现场。   红色不明液体滴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被踩踏着拖拽出瘆人的痕迹。   简柏坐在岛台前的高脚凳上,身穿的白色浴袍上触目惊心的满是红色手印。   解开的腰带松散地垂落两侧,他扯着浴袍两侧的衣襟将已然失去意识的楚乐包裹在其中。   浴袍下,四条光溜溜的腿交叠着。   踩在地面上作为支撑的那条腿上,靠近膝盖稍稍往上的位置还有一小滩可疑的水渍。   更可怕的是,这两人的脸颊、嘴巴、下巴、甚至是脖子上有残留着还未完全凝固的血痕……   澜泽倒抽一口冷气,巧舌如簧舌战群儒能以一人之力说得整个谈判桌鸦雀无声的他在此时此刻……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们玩得好野!!孱弱的人类他娘的要被你玩死了!!!   简柏扯了一下宽大的浴袍,将楚乐包裹得越发严实了几分,这才抱着人站起身来,径直往楼上走去。   收拾完残局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楚乐安安静静地躺在简柏的大床上,身体上的污渍已经被擦洗干净,他裹着柔软的蚕丝被,将半张脸都埋入其中。   伴随着轻缓的呼吸声,被子下的一小团微微起伏着。   遮光窗帘缓缓合拢,黑暗的卧室里,只余下床头那颗卧在贝壳里的夜明珠散发着恬静柔和的光芒。   简柏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低头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   客厅里,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的澜泽正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电脑一边啃雪糕。   见简柏走过来,连忙嗦完最后一口,将雪糕棍精准地抛入垃圾桶里,这才开口说道:“查到了,确实是安宁县那边出了点意外。”   澜泽说着,将电脑屏幕转向简柏,打开的资料页面上赫然是林睿的一张宣传照。   “喏,就这个过气的小明星,想翻红想疯了,不知道信了谁的鬼话,学人家请神请到了锦麟蚺那恶心玩意头上。”   “这小明星也真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真给它送了一群小孩过去。”   “对,就是剧组这群小倒霉蛋,被送去给人当祭品了。好巧不巧你家上弦月也在其中,当场就现了原形,凶煞之气外溢直接给在场所有人都震晕了,现在全躺医院,等着超自然研究中心那边的人去对接。”   “锦麟蚺就更惨了,当时它就缠在你家宝贝身上,全身经脉全部断裂,千年修为毁于一旦,等妖联那边调查完,应该就给你送过来了。”   简柏撑着下巴眉头微蹙,面露厌恶之色。   锦鳞蚺的恶名,是连长年居住在深海的他都有听说过的程度。   生性淫.荡恶毒的妖邪之物,人类一旦被其纠缠,以尾入体,绝无活路。   楚乐是被这恶心玩意吓出的原型吗?   小家伙肯定被吓坏了吧,那么着急忙慌地从百里开外飞奔过来找他。   简柏沉着脸,修长的指头在茶几上轻点了几下,杀气毕露。   “行了,这些都是小事,我来处理就行。”澜泽连忙握拳敲了敲手心,他担忧地看着简柏,语气严肃,“现在的问题是,你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再靠近楚乐。   拥抱他、亲吻他亦或者更过分的事。   楚乐的存在之于万千妖兽,如同人类世界的最昂贵稀有的兴奋.剂。   他的血液、口水、乃至于每一滴从那具滋养着神兵的人类身体里渗出的津液,都能让接触到的妖兽妖力大增。   随之而来的失控、暴走……   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靠坐在沙发上的简柏,并拢的双腿缓慢又无法控制地生长到了一起,血肉融合、骨骼蜕变,逐渐呈现出半透明的皮肤上,浅蓝色的鱼鳞徐徐将其覆盖。   “咔嚓——咔咔——”   连双脚也被包裹其中,收拢的底端继续生长着,蜷缩在一起的细长骨骼一边延伸一边舒展开来。   巨大的三棱锥尾翼在地毯上铺展开来,闪烁着危险的幽蓝光芒。   本该止于腰腹的鳞片,失控地往上生长着,张开着,根本无法合拢。   澜泽忧心忡忡:“就算是假性发.情,短时间内反反复复,也是非常危险的。”   简柏仰起头,垂下的眼帘遮挡住闪烁的眼眸,银色的发丝柔软散落,半透明的耳鳍比全世界最美的蝴蝶还要漂亮。   他缓缓吐气,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痛楚:“不是。”   “啊?”澜泽没听明白,“什么不是?”   简柏的气息忽地变得急促而混乱,寒光闪烁的长甲轻轻一勾,皮质的沙发豁开一个大口,海绵和羽绒胡乱翻飞。   一时间一屋狼藉。   怪异的腥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不是假性发.情。”   炎热的夏季、甜美的诱惑、无法压抑的原始本能。   如若放任不管,让欲.望野蛮生长,失控的人鱼会给孱弱的人类带来怎样的伤害。   仅仅是一个设想……   简柏缓缓睁开眼,深紫色的眼眸是人鱼完全进入发情.期的预兆。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克制住兽性的本能,他想将楚乐安置好,便只身返回数万里之下的深海之中。   在那里,无尽的黑暗,刺骨的寒冷会陪伴他渡过这难捱的一个月。   有人类曾经在书本上这样写过。   人类是克制的   妖怪是放肆的   他用滑稽且没有任何证据的妄想擅自区分着两个物种。   可当事实发生。   人类沉溺爱河变成了妖怪。   妖怪学会了爱时变成了人。 第28章   这一次楚乐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真丝锦缎的被褥下,微微起伏的一小团蜷缩着挪动了一下,胡乱翘起的黑色短发沉在枕头里不舒服地磨蹭着。   探出被褥的一小节胳膊,软塌塌地使不上劲。   长翘的睫毛哆嗦着要睁不睁,汗湿的脸上呈现出一抹痛苦神情,如梦魇呓语般从鼻腔里哼出几声细细小小的呻.吟。   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刺痛,每一个细胞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我超级不舒服”,楚乐痛苦地哼哼着。   全身上下如同被碾碎了再暴力地重新组合起来一般。   这样的疼痛勾起了一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片段。   一开始,疼痛是和腥臭的酒气挂钩的。   混杂着汗液和呕吐物的酸臭酒气似乎是一种讯号。   衣架、拖把、扫帚、藤条,每一样抽在身上的疼痛感都不太一样。   身体的疼痛总会随着时间而消退,再狰狞的伤痕也有痊愈的一天。   但记忆不会。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楚乐放学之后在教室里写完作业才回家。   屋子里没有开灯,也没有难闻的酒味。   傍晚的余辉从屋顶漏了下来,光线有点昏暗了,但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稍微明亮的天井边上,男人坐在竹编小矮凳上,手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见到楚乐走进来的时候居然还笑了一下。   随后,他吐掉咬得软烂的烟头,将最后一根铁丝拧紧试了一下手感才向楚乐走来。   在这之前,楚乐总能安慰自己,都是酒精作祟,他脑子不清醒了才会打人。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乃至于到现在,楚乐都没有想明白,那个傍晚,男人清醒又耐心地把皮条从废弃的轮胎上切割下来,再用铁丝扭绑在一起。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要这样对他?   因为他没有考好?因为他回家晚了?还是……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想要发泄。   刚上六年级的楚乐,发育的不太好,个子小小的,身上也瘦瘦巴巴得没几两肉,跑也跑不快,被抓回来只会被打得更惨。   后来的疼痛就跟酒精没有关系了。   有一次楚乐慌不择路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男人在屋外暴跳如雷,一脚一脚地重重踹在算不上结实的木门上。   楚乐不敢应声,抱着头缩在门边颤抖,墙壁也在颤抖,哆哆嗦嗦地抖落一地石灰。   后来,门锁被拆了,黑乎乎的一个窟窿,四周都是暴力拆卸的痕迹,就好像长在了楚乐的心脏上。   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也不曾入梦来惊扰过他,   楚乐实在太疼了,他还有点难过,他想外婆了,一开始外婆还能把他抱在怀里哄,给他呼呼。   后来,楚乐长高了,他才发现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居然这么瘦小,拥抱的时候都需要他弯下身。   要醒不醒的时候,思绪总是混乱的,抱着他的人似乎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体温很低,手心冰凉,一只手就能圈住他的腰,抱他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勒得有点疼,却又莫名的安心。   他也会轻轻拍着背贴在耳畔告诉他。   “别怕。”   ……   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忽然用力睁开,漂亮的眼睛被水雾晕得迷离闪烁,楚乐终于彻底清醒了。   猛然坐起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仿佛全身上下一起抽筋似得,好半响才龇牙咧嘴地缓过来神来。   楚乐痛苦皱眉,身体不舒服到了极点,简直比死了一次还难受。   他坐在床上缓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爬下床,两条细白长腿软趴趴的,差点当场表演一个跪地体前屈。   他撑在床边,手上也使不上劲,索性自暴自弃地撅着屁股,让整个上半身都放松地趴在床上。   轻踩在地上的两条腿就算不受力,也还是控制不住地抖啊抖。   这里是简柏的房间,这个屋子楚乐倒是认得出来。   乱七八糟的记忆逐渐复苏,奇奇怪怪的画面争相恐后浮上脑海,趴在床上的楚乐缓缓将脸埋入了被褥之中,羞臊地蛄蛹着。   救命……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考到人界通行证的小丑鱼卡特,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极具冲击性的画面。   事实上他是一周之前才被安排到别墅这边工作的,在此之前,他一只居住在深海之中,负责照料人鱼王巢穴附近的那片珊瑚丛。   突然间让他来陆地上工作起初他还有些不乐意,但一听说有机会见到上弦月化形,勤劳的小丑鱼连夜收拾包袱,告别了自己心爱的珊瑚丛,马不停蹄地游过半片海域,来到了人鱼王位于江城的一处巢穴。   哦。不对,   人类通行证考核试卷上刚刚考过,人类居住的地方不叫巢穴,叫啥来着?公墓?宫殿?箱子?   算了,这不重要,压分过线的小丑鱼显然对人类世界了解的还不算透彻。   上弦月化形这事儿在简柏的显摆下,轰动整个妖界,他自然早有听说,虽然没有赶上那场直播,但随后就在视频APP看到了无数个版本的录屏。   这会儿终于能见到本尊,小丑鱼已经激动得在外面搓了三天的手!   是的,整整三天。   简柏特意叮嘱过让房间里的人好好休息,不许进去打扰,等他醒了就把准备好的食物给送过来。   卡特搓了搓脸,黝黑的皮肤衬得整个人有种憨厚的蠢笨。   他深吸一口气,才怀着观摩绝世神兵的心情,虔诚的推开了卧室门。   昏暗的卧室笼罩在温馨的柔光中,就算有银链的压制,整个卧室里依旧弥漫着馥郁的醇香。   当年一招下去轻松砍掉了鲲鹏一扇翅膀的绝世神兵正哼哼唧唧地趴在床上拱来拱去。   睡衣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卷在肚皮下,勒得那纤薄的腰凹出一个夸张的幅度,察觉到有人走近,着急忙慌地想要起身,结果双腿一软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的人,凌乱的领口下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深深地锁骨窝漂亮得有点过分,他脸颊浮上一抹羞耻的红,眨巴着眼看向站在门口卡特。   朋友们,我可能要失业了。   那一瞬间,卡特的脑海只浮现这一个想法。   他还记得简柏离开之前,曾三令五申说过,上弦月现在情况特殊,和孱弱的人类没有区别,一定要小心温柔对待。   卡特几乎是飞扑过去,把主人的宝贝从地上抱了起来,一瞬间爆发的蛮力,直接把人从地上抛飞起来。   怎么会这么轻???   事实上,在上玄月化形之前,卡特有幸见过几次,流光溢彩晶莹透亮的小月牙儿,透着月白幽光,好似一件精美挂件。   别看这小小巧巧的玩意,其实重达数百公斤。   卡特目瞪口呆地看着被他抛到床上的楚乐,万分庆幸他的落点是床。   要不然马上就可以收拾收拾打包回去种珊瑚了。   卡特哭丧着脸,直接给跪到了床边,两只手在身前几乎打完一套拳法也不敢上手,生怕自己一个不知轻重,把人给碰坏了。   楚乐被摔懵了,本就破破烂烂的身体如同再次被拆开重装,他龇牙咧嘴地挪动着身体,拉扯着被子努力将自己盖了起来,这才小声开口:“你是谁?简先生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又问了一句:“有、有吃的吗?”   *   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楚乐总算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卡特只说简柏最近比较忙,暂时不能回家,这期间由他负责照顾自己,无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就好。   楚乐沉思片刻,礼貌又果断地提出了要回家的想法。   虽然说,在去安宁县拍戏之前,他答应了简柏回江城就过来陪他,但现在人家主人都不在家,他这样住在这也不是个事。   而且,重点是……   楚乐实在不想一个人在这里面对这位过分殷勤的小管家,寸步不离的好像他是什么被限制了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一样。   就连他上厕所的时候都要都要西装革履双手交叉背在身后的站在门口守着。   真的有点可怕!   没想到此话一出,一米八几的黑皮大个直接就耸着肩膀掩面哭了起来,吓得楚乐晚饭都没敢蹭,拖着疲倦又疼痛的身体,一瘸一拐连夜赶回自己那破破烂烂的出租屋。   一米五的小床,说不上多舒服,但熟悉的洗衣液香味让颠沛流离了好几天的楚乐觉得很安心。   他洗了个澡换上睡衣,终于躺在床上的一瞬间,忍不住深深吐了口气。   混乱的思绪总算有时间来好好捋一捋。   他拿起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   是的,明明他在别墅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连条小裤衩子都没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居然好顿顿地放在床头。   是简柏给他找回来的吗?   楚乐思索着,点开了几个新闻软件。   不一会就找到了三条和前两天的怪事相关的新闻。   “江如璋新片剧组出大事!9名年轻演员结束杀青戏之后深夜冒险爬山看日落,遇大雾天迷失方向,被困山洞吸入过多瘴气导致集体昏迷,所幸被附近村民发现,目前9名伤者已无大碍,其中2名伤者伤势较轻已自行离去,其余7名伤者正在江城第一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林睿病情加重情况危急,一夜之间被下数次病危通知书,现已转入ICU继续治疗,后续情况本报记者正在跟进。”   这不纯纯胡扯吗,怎么就冒险了?将得跟夜爬黄山似得。   就那小山头还能迷路?连瘴气都来了……   “□□因安全丑闻被搜查,股价大跌,市值一夜蒸发32亿元,或将面临破产。”   楚乐盯着手机上的新闻,沉思着。   山洞里发生的一切还记忆犹新。   江如璋和林睿的对话。   开口说话的巨蟒……   突然浑身赤.裸第出现在另外一个城市的他。   这些所有,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是时候该认真的思考一下了,这一点非常的重要——   所以,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一些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东西……比如妖怪是真的存在的吗?那些灵异神怪的故事其实都是纪实文学吧?   亦或者……他应该现在就打车去江城二院挂个精神科看看。   楚乐拧着眉想了好一会,越想越没有头绪,或许有些事情他可以直接问问简柏,至少他应该知道自己昏睡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楚乐的胡思乱想。   楚乐看了眼手机上时间,22:45分。   这个时间,会到这里来找他的人,几乎不做二选!   是简柏回来了吗?   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楚乐雀跃地从床上蹦下来,拖鞋都来不及套,就跑过去开门。   楚乐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推开房门。   空荡荡的门口让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视线所及之处,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时间点就很微妙,前一分钟才认真地思考过一些诡异之事,楚乐只觉后背一阵发凉,正准备赶紧关上门回去被窝里缩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在脚边响起,清脆空灵地回荡在昏暗的走廊上。   “我在这。”   楚乐差点尖叫出声。   脑子里瞬间浮现很多可怕的画面。   深夜、小孩、一个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真的很吓人好吗!   他僵着脑袋缓缓低头,眼睛都忍不住半眯起来……   一个比电视剧里的小天使还要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就这样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银色的小卷发看上去就软乎乎的,长翘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又大又圆。   哪里来的混血小宝宝?这也太可爱了吧!   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乳臭未干的小孩,偏生小大人一样拧着眉板着脸,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模样。   见楚乐终于低下头发现自己,这才抬起一截莲藕一样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他的衣角扯了一下。   楚乐人都傻了,低头看着这个大晚上出现在自己门口的漂亮小孩,轻声问:“小朋友,你找谁?怎么自己一人呀?爸爸妈妈呢?”   小屁孩没回话,冷着脸哒哒哒就往房间里走去,仿佛来到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撅着屁股爬上去坐着。   他翘起肉乎乎的二郎腿,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楚乐,脆生生的声音带着甜死人的奶气:“进来呀,你站在那干嘛?”   ……   …………   楚乐嘴角抽了一下,银发、蓝眼……这种微妙的既视感。   仔细看完全是一个等比缩小版的简柏。   楚乐心情有点复杂,大概是这房间里太闷了,总觉得胸口憋得发慌。   虽然说他和简柏是接过吻的包养关系,但其实……他好像根本就不了解这个神秘的集团总裁。   他也会像那些在乎名声的大明星一样隐婚生子吗?   楚乐站在原地,手指揪着衣摆揉搓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是简先生的……孩子吗?”   为什么这么晚一个人跑过来找他?简柏知道吗?家里人肯定急坏了吧……   一米五的小床,翘着二郎腿晃悠的小屁孩听到这话立刻瞪圆了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不满的拍了拍屁股下的床垫反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和简柏是这样的关系?”   没大没小的小屁孩!楚乐眉头都要竖起来。   漂亮小孩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可能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是情绪化的吧。   只见他伸出肉肉短短的一小根指头戳了戳楚乐的大腿,用一本正经的表情配上奶里奶气的声音大声说:“你不是他的老婆吗?他要有孩子的话肯定也是你生的呀。”   楚乐:“……?!” 第29章   深夜,十余平米的出租屋,一米五的单人小床上。   一大一小两人盘腿相视而坐。   大人歪着头撑着下巴上下打量小孩。   小孩也有模有样学着,结果因为胳膊太短,预估错了到膝盖的距离,没撑住,莲藕一样的小肉腿在半空中晃了几下,试图找到平衡稳住身体,然而并没有成功。   软塌塌的身子扭曲又倔强地在空中滞停片刻,而后“吧嗒”一声整个人栽到在了床上。   小孩被摔懵了,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躺了三秒钟,才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没有表情,再次盘好腿之后,谨慎地将双手都撑在两腿之间。   “噗——”   楚乐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很快就收了回去。   他虽然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但他记起上次在刷到了一个短视频,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吃饭,小孩没坐稳,摔了个四仰八叉。   两夫妻立刻无比自然地移开目光,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小孩自己吭哧吭哧爬起来,一声不吭继续开始吃饭。   几万条的评论里都在说,这种时候但凡谁给了孩子一个眼神,那就准备拉警报吧。   于是楚乐咬着嘴唇忍住笑意,认真地盯着眼前这漂亮精致的小孩子:“好了咱们来聊聊吧,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简柏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小孩双手撑在床上左右摇晃着,直勾勾地盯着他:“白、木白。”   显然一点也没有想要回答别的问题的打算。   楚乐只觉头疼,他沉着脸神情严肃:“木木是吧?你要乖哦,你不说我可要给他打电话了。”   木白轻哼一声,直接钻到了被子里,扯着被角挪动到床的一侧,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身侧空出的那块地方“啪啪”拍了几下,示意楚乐赶紧来睡。   楚乐无语,从床头摸过手机,给简柏拨了过去。   漫长的等待之后,变成了无法接通的忙音,楚乐不死心,又播了两次。   冷漠的机械女声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在播。”   楚乐只得将手机放到一旁,双手环胸看向那安静等了好一会的木白。   小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一般的笑,大眼睛眨巴眨巴,又在枕头上轻拍了几下。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头!   楚乐拧着眉沉思片刻,表面不苟言笑,其实一颗心差点被萌化。   这样可不行,这么大一孩子,谁丢了不着急,说不定人家家里早就找翻天了。   他跪到床边伸手将木白从被子里提溜出来,小孩跟个挂件似得,短短胖胖的四肢软绵绵地顺势缠了上来。   体温略低的小胖胳膊环着楚乐的脖颈,将软乎乎的脑袋抵在他的颈侧蹭了几下。   “香……”   就没见过这么会借坡下驴的,楚乐一愣,哭笑不得地伸手在木白腰上兜了一下,将人抱稳,本来就很好听的声音,刻意放缓之后,温柔得不行:“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木白拒绝地哼哼,脑袋顺着脖子往下拱,一张小脸几乎完全埋在了楚乐胸前,脸颊贴着那微微起伏的一小团,湿润的呼吸隔着薄薄的衣服透过来,弄得人有点痒。   “香香……”   楚乐哭笑不得,搂在木白腰上的手,往下移了点,在那浑圆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算不上多用力,更多的只是吓唬吓唬:“乖一点啊,你要这样我只能送你去简先生那边了。”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   前一秒还在他怀里拱蹭撒娇的小孩猛地抬起头,浅色的浓密睫毛下,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瞪得浑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乐,连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哼,对待这种不听话的小鬼头,果然还是得严厉一点。   楚乐还没有得意过三秒,只见木白那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便肉眼可见地慢慢涨红了,漂亮的大眼睛里浮上一层水雾,水雾缓缓凝结成两汪晶莹剔透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   “喂!你、你……”   打的又不重!碰瓷啊??   木白不吭声,小小的门牙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就很烦!这种状态根本控制不了情绪。   但绝对不能哭,哭出小珍珠的话,会吓到他的。   木白攥紧了拳头,抽着鼻子急促地呼吸。   这般竭尽全力忍耐的模样,看上去简直可怜极了。   楚乐慌慌张张,急得自己也想跟着一起哭,他抱着木白,像个新手小妈咪一样动作生疏又轻柔地拍着他背轻声哄着:“你、你……你别哭啊,对不起,哥哥不该打你,要不、要不你打回来?哥哥让你打?”   好一会,木白才缓了过来,硬生生愣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可怜巴巴的小孩儿,潮湿的眼眶红彤彤的,挺翘的小鼻头也有点红。   他重新将脑袋埋到楚乐胸前,银发垂落,像一团蓬松的棉花糖,很委屈:“那你不要送我走。”   “可是……”楚乐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却也不能放任不懂事儿的小孩这样任性,但不知不觉中态度已经软化很多,“你家里人会担心的。”   “我交代过了的。”木白语气冷冰冰声音奶呼呼,就很……可爱!   楚乐还是妥协了,小媳妇一样半推半就的和小屁孩一起躺下。   “就一晚哦,明天我送你回去。”   *   单人小床上,睡了一大一小还是有点挤。   粘人的小孩像只考拉一样,缠在楚乐身上,好像一点也不困,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楚乐觉得有点好笑,心里被萌得痒痒的。   小朋友都是这样的吗,到了陌生的环境见啥都觉得新奇。   楚乐侧着身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床那边的空间,确定小孩翻个身也掉不下去,这才拉过被子将两人仔仔细细盖好。   楚乐伸手盖住木白的眼睛轻声说:“睡觉了好吗?要关灯吗?”   他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从来不关灯,他没有办法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入睡,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就算成年了也改不了。   但他害怕木白睡不好,如果有人陪着的话,关灯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粘人的小孩儿摇了摇头,扯下盖住眼睛的手握在手心揉捏把玩着。   该怎么办?   完全没有带小孩经验自己也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大小孩的楚乐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哄人睡觉。   但这样大眼瞪小眼也实在尴尬。   楚乐索性跟他聊起天来:“你怎么跑我这来了,你认识我吗?”   这么漂亮的混血宝宝,如果以前有见过的话,他肯定记得才对。   木白嗅着他的手,时不时地亲一下,亲够了才脆生生地开口:“认识啊,你是简柏的老婆。”   楚乐:“……”   就不该多余问的。   楚乐清了清喉咙,白净的脸上浮上一抹明显的微红,明明觉得羞耻尴尬,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说:“小屁孩,你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吗就乱说……我和简先生不是这、这种关系。”   木白放开了楚乐的手,将胳膊勾到他的脖颈上,肉肉的小脸猛地凑到跟前,鼻尖直接抵到了楚乐的下巴上。   “我当然知道,你是他老婆……”木白神色严肃,带着几分与年龄相当违和的成熟冷峻,说着忽然将手往下伸,隔着衣服按在楚乐的小腹上,“你们会亲吻、拥抱,他会填满你的身体,让你给他生很多很多小……唔!”   “你在胡说什么?!”楚乐汗流浃背,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都不敢去细想,果断伸手捂住了木白的嘴巴。   怎么能用这张天真纯洁的脸说出这种污言秽语?!   “不、不是!”楚乐抹着汗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才磕磕巴巴憋出一句,“我不是他老婆。”   木白抬起小短胳膊,吃力地掰开楚乐的手,看上去就很不服气:“你不喜欢他吗?你不是他老婆的话,什么要主动抱他、亲他?你不想和他做……唔!?”   楚乐又一次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嘴。   这种两个人之间的私密事,他绝对不可能向外说。   所以简柏到底为什么要给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呀??   以及现在,他该怎么向一个小孩解释这种东西。   楚乐张了张嘴,半晌才结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先生对我很好,他……他帮了我很多忙,还借我钱,我、我也想回报他……”   后面的话他没说,成年人之间的钱色交易没必要细说给小孩听。   木白却像是听明白了一样,抬着眼眸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将整个脑袋都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小簇毛茸茸的小卷发,像一只委屈又落寞的小狗狗耷拉着耳朵。   良久,木白才瓮声瓮气地说:“我困了,睡觉吧。”   楚乐张着嘴巴一时无语,小孩子都这么反复无常的吗?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木白轻声问:“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木白不吱声。   楚乐等了好一会,觉得应该等不到答案了,这才起身将灯按灭。   他睁着眼,感受着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呼吸,非常不习惯,一时间有点睡不着。   黑暗中,背对着他的小孩突然翻了个身,循着他的方向爬了过来。   湛蓝色的眼眸比蓝水晶还要透亮,软绵绵的手臂重新勾住他的脖子,在楚乐看不见的地方,浅色的鳞片缓慢消退着。   木白凑得更近了些,冰凉的嘴唇在楚乐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带着潮湿的奶香味。   他将脑袋重新埋到楚乐的怀里,嗅着熟悉诱人的香甜,软塌塌的小腿也霸占似得跨压在他腰上。   前后不过一分钟,木白就把自己哄好了,他说:“没关系,反正以后会是的。”   楚乐失笑出声,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赶紧睡。” 第30章   “宝宝你坐在这里累不累呀?休息室有床,你要困的话姐姐带你去睡觉哦~”   “宝宝想看动画片吗?海底小纵队和萌鸡小队你想看哪个呀?”   “宝宝你饿了吗?要不要吃果冻啊,姐姐请你吃呀。”   ……   整齐排列的货架后探出了一颗脑袋,怀里抱着一堆需要整理的货物,白色短袖衬衫外套了条黑咖色围裙,领口处打上了秀气的蝴蝶结,就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让人拆开的礼物一样标志可爱。   围裙的系带在腰间收紧,勒出细细一小把,从身后看一只手就能握住。   粉白脸蛋上因为忙碌而沁出一层薄薄的红晕,楚乐一边将饮料按日期整理好,一边无奈道:“书南姐,有人结账啦。”   围着木白两眼冒心心的林书南这才起身,目光流连在精致混血宝宝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捏一下,却被对方面无表情的扭过头避开,这才悻悻地跑到收银台那边给顾客结账。   楚乐将一整筐货物都整理好,这才走到餐桌前,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   终于熬到下午六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就能下班。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安排。   便利店这边的工作是在去安宁县拍摄之前就定好的,眼看暑假只剩下半个多月,结束了拍摄的楚乐剩下了一个不长不短的空窗期,索性找了个便利店的兼职,再赚点生活费。   今天一大早,楚乐刚起床就看到手机上躺着一条来自澜泽的未读消息。   “简总最近很忙,木白还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澜泽”   迷迷糊糊的楚乐好半晌才理解到短信的意思,一转眼就看到木白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看着他,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漂亮得要死,精神抖擞的一点也不像刚起床的样子,瞧这得逞的小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短信的内容。   这么大的小孩楚乐当然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里,一时非常为难。   木白从被子里爬出来,抱着他的腰,自然地将脸靠在他的胸前,乱糟糟的银色卷发有点炸毛,眯着眼睛看着楚乐的手机屏幕。   楚乐觉得有点好笑,将他翘得乱七八糟的头稍稍捋了捋轻声问:“看得懂吗?”   “哼。”木白哼了一声,软绒绒的眉毛都挑了起来,这表情如果是一个成年来做就是那种冷峻霸总既视感,但放在这么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孩身上,就只剩下可爱了,“澜泽让你照顾好我。”   楚乐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头:“没大没小的,叫澜叔叔。”   木白将楚乐的手扒拉下来,凑到唇边亲了亲:“他不敢。”   哟,看来在家里是混世小魔头呢。   楚乐有点走神,越发好奇木白的身世,就算他已经亲口否认是简柏的孩子……可是这张脸太没有说服力了。而且连澜泽都认识他……   莫非是?   为了隐藏身份保护他的安全,所以从小就教育他对谁都不能提自己身世,毕竟像他这样的富二代是很容易被绑架勒索的。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楚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手指上传来的痒意让他从豪门狗血剧里回过神来,一低头就看见随时可能被绑架的富二代捧着他的手,将指尖含在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吮吸着……   “诶!干嘛呢?”楚乐尴尬地抽回收,细白的指尖上湿漉漉的还有一圈小小的牙印。   始作俑者一脸无辜,钻到他的怀里撒娇:“乐乐、好香香……”   “别闹,要不……我送你去澜叔叔那?”楚乐小声提议。   木白眉头一拧,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拍在楚乐脸上,双手挤压着那漂亮的脸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楚乐被挤得嘟起了嘴巴,说话也含含糊糊:“不、不是……哥哥一会要去打工,带着你不方便。”   木白更不高兴了:“简柏给你的钱不够用吗?为什么要出去打工?”   被一个这么大的小屁孩用这种天真的语气说出成年人之间上不得台面的交易,楚乐抿着唇耳朵红红的小声辩解:“不不、不是给的,要还的。”   “怎么可能?给你花钱还需要还?”木白瞪大了眼,“他怎么可能要你的?”   “不是、不是这样。”楚乐窘迫地绞着手指,声音越发低了点,他没打算和一个小孩子谈论自己那在贫穷中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只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要还的。”   木白愣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点凝重又似有不解,半晌才扬了扬下巴,像个傲娇的贵族小孩:“那你带我一起去,别想着把我丢给澜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带上他一起去也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一大一小两人收拾收拾就出发打工去了,整整一百块一天的工呢!   在此之前楚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小孩,一整天的时间,木白就这样乖乖待着这里陪他。   这么漂亮一个混血小宝宝安安静静搁那一坐,面前放了个小画本,不哭不闹不吵,除了楚乐谁也不搭理,但还是把一起兼职的小姐姐迷得五迷三道的,从早到晚给楚乐说了八百遍以后也要生个这么漂亮的小宝宝就好了。   前一秒还冷着一张脸的小孩,看见他走过来眼睛都亮了一下,双手撑在椅子上,够不着地的小短腿晃呀晃。   越是这样楚乐就越发愧疚,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问:“饿了吗?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   木白摇摇头,伸手就要抱,这小孩一遇见他就粘人得不行,一有空就往他身上挂。   忙乎了八个多小时赚了一百块的楚乐,扭头给小家伙买了个价值十五元的双球冰淇淋,简直不要太阔绰!   木白捧着冰淇淋嗅了一下,脸上呈现出一种略显茫然的表情,他抬眸就看见楚乐睁着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邀功似得看着他。   楚乐挠挠头,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样金贵的小朋友养得都很娇气吧,话说这么大的年龄……楚乐略显失望地小声问:“能?能吃吗?不行的话……”   木白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低头就咬了一大口,小小的嘴巴,就算张得很大,还是在唇边染了一圈冰淇淋,他也不在意,低着头一口接一口,不一会就将整个冰淇淋消灭干净。   肉粉的手掌五指摊开来,捧着只剩下一点点残渣的空盒子,木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奶渍,可爱得要命。   一旁的林书南捧着纸巾哒哒哒跑过来,抽出两张就要给木白擦脸:“宝宝,姐姐帮你擦。”   木白无情的扭过脑袋,冲着楚乐扬了扬下巴,递过去一个“还不赶紧来给我擦干净”的表情。   看在小孩子实在太漂亮的份上林书南原谅了他的无礼,并在心底撤回了想要生一个漂亮宝宝的想法。   终于等到下班。   平日里随便找个路边摊就凑合的楚乐,低头看着金贵小少爷的发旋,连这光滑柔顺的发丝都透露着娇养的气息,思索片刻决定去超市买些食材回家自己做饭。   夜色将至,路灯亮起暖洋洋的光芒。   江城城市规划建设做得很好,就连绿化带用的都是枝繁叶茂的月季。   夏日的夜晚,大朵大朵的月季花争相盛开着,明媚的红、温柔的粉还夹杂着亮眼的黄,厚实的花瓣在夜色里发着光,美得有点不真实。   楚乐左手拎着一袋子食材,右手牵着木白,安静的走在繁花盛开的步行道上,一切都那么美好温馨。   微风轻抚,花香四溢。   开败的花微卷着边,一整朵往下掉。   “啪嗒——”   “艹!你几把掉我脸上了!”   突兀的谩骂惊得楚乐瞪大了眼,他下意识地将木白拉近了些,微微侧身挡在他前面。   安静的小路上,方圆五米只有他们两个人,楚乐的表情越发惊慌了几分,索性谨慎地将木白提溜起来抱在怀里。   “粗鄙的山野莽夫,你懂个锤子!人类都觉得这很浪漫好吗?”   “呸!我也把几把怼你脸上试试?别拿矫情的人类跟我比!”   “哟哟哟,这么看不起人类那你这死孟极跑到这来装什么猫?”   “那还不是我老家被可恶的人类开发成景区了——艹!别抖了,淫.荡的植物管好你的几把!”   “喂喂喂喂喂!救命!别尿了,你要把我辣死!屁股痛痛!救命!”   ……   楚乐就这样一脸惊恐地抱着木白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终于在旁边的月季花下看到了一只正在抬起腿撒尿的银渐层……应该是吧?   银渐层被毛浓密梳理得很好,一看就有人精心照料。   胖乎乎的身子哆嗦了两下,才心满意足地收回那条翘起的腿,顺便在掉落一旁的月季花上踩了两脚,然后顶着一张甜美可爱的小圆脸用四五十岁中年男人的声音说道:“傻逼,下次再随便□□,我就咬断你的腿!”   然后月季花尖叫起来:“赶紧滚滚滚滚滚滚呀!”   ……   疯了吧?   楚乐有一瞬间想立刻打个车直奔江城二院,他目瞪口呆地低下头,漂亮的脸蛋上没有半点血色,声音拐着调打着颤,迫切地想要找个人询证:“木木,你、你听见他们说话了??”   怀里的小孩,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听到这话面露诧异之色,随后变成了一种特别纠结的表情,好像这是一个什么特别难以回答的问题一般。   看来他恢复过原形之后,觉醒的比他们想象中都要快。   不是,把我当精神病了吧?楚乐惊恐之余又有点尴尬,正想加快步伐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那撒完尿的小猫咪忽然耸了耸鼻子朝他看过来。   黑暗中,一双闪着幽光的眼微微吊起变成了倒三角的形状,原本甜美可爱的猫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凶狠,它从喉咙里挤出大型猫科动物才能发出的声响,一步步朝楚乐走来。   昏黄的路灯,将它的身影拉长,张牙舞爪地拖拽在它身后,延伸到了绿化带深处。   一瞬间侵袭而来的压迫感,仿佛温度都在骤降,让楚乐冷汗直冒,心脏砰砰跳动着几乎要破膛而出。   脑海里面有一个声音让他赶紧跑,但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半步都挪不开。   颤颤巍巍的声音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出声呵斥道:“走、走开!”   与此同时,怀中毛绒绒的小脑袋似乎不安地挪动了一下,精致的混血娃娃神色冷漠,向着那凶兽龇了一下牙,漂亮的大眼睛一瞬间变成危险的竖瞳。   “喵呜~~~”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凶兽,突然间蔫吧下来,夹紧了尾巴,一边后退一边嗲声嗲气地叫唤着。   后腿踩到绿化带的一瞬间,忽然调转身体,“嗖——”一下一溜烟跑没了踪影,那落荒而逃得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一般,连厚重的被毛都炸开了来。   楚乐张着嘴巴,被冷汗浸湿的衣服贴在后背上,风一吹泛起湿冷的粘稠。   半晌才放松地眨了眨眼。   这就……跑了?他那一声呵斥这么有效果的吗?   果然前面的那些污言秽语都是幻听吧?   是非之地不久留,楚乐也不敢多想,抱着木白加快了步伐往小出租屋里跑去。   饭菜的香味让小小的房间多了几丝烟火气,茶几上摆了简简单单三菜一汤,以及一电饭锅的大米饭。   楚乐的厨艺说不上多好,但简单的家常菜都会做,他还瘦瘦小小站着都够不到灶台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搬个小板凳垫踩在脚下,给自己煮点粥,就着放到干吧的小咸菜就能凑合一天,也总比挨饿要好。   楚乐是典型的南方人,口味偏辣,但这一顿为了照顾小孩,都是清淡的菜色。   他系着围裙在洗菜,木白就抱着他的腿晃来晃去。   他开始切菜了,小家伙就爬到他的肩上,勾住他的脖子,乖巧地当个挂件。   一边炒菜还要一边腾出一只手来稳住小孩的身体,不一会他就发现纯属多余,他就算原地蹦跶几下,人家自己也能稳稳挂在他身上。   带着奶味的呼吸湿哒哒地落在他的脖子上,这小粘人精真的超级喜欢亲人,口水都湿哒哒地弄到了他的脖子上,衣领都被晕湿了好一块。   一开始他还害怕木白注意到他不正常的食量,就算饿得慌也只敢慢吞吞的吃,结果没想到这小孩居然也是一头小猪。   他吃多少小孩就跟着吃多少,一碗一碗的白米饭就着简单的家常菜,吭哧吭哧吃得贼香,等楚乐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整锅的白米饭居然已经被他两吃了个精光。   小肚腩微微鼓起,但他不会觉得撑,楚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食物进入他的体内之后只会非常短暂地在胃部停留,随后很快地就会变成能量,缓缓地输送到四肢百骸,整个过程就像手机充电一样舒适。   楚乐忧心忡忡地将小木白抱过来圈在怀里,隔着衣服轻轻揉了揉他圆滚滚的小肚子:“木木有没有不舒服?”   木白跟没有骨头一样,这个人瘫在楚乐怀里,被摸的很舒服,眼睛都忍不住闭起来,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楚乐大腿上摸来摸去,小流氓一样:“没有呀。”   可这也吃太多了吧。   楚乐只能缓缓帮他摸着肚皮给他消食,吃饱喝足了终于想起回家遇到的那只猫,他忍不住小声问:“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妖怪啊?”   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挺傻的,跟个三岁的小孩聊这些,别把人根正苗红小孩带歪了。   却没想小孩还挺认真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如果你证明不了他们不存在,那就有可能存在。”   你别说,小孩子说话就是有天真的哲学性。   楚乐失笑,下巴垫在小孩脑袋上蹭了蹭。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抱在一起休息了会,楚乐正准备带小木白去洗漱,一低头才发现一声不吭的小孩,白嫩的脸上挂满的汗珠,银色小卷毛都被汗湿了软趴趴地贴在额头。   “你怎么了??”楚乐一惊,慌慌张张将人抱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潮湿的手感冰冷得很不正常。   “我难受……”木白小声嘀咕着,一张脸上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他死死咬着唇像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喉头涌动了好几次终于急促地拍了拍楚乐的胳膊,指了指卫生间那边:“吐、木白想吐……”   *   深夜。   澜泽从被子里探出一截小触手,卷着手机放到眼前。   屏幕上闪动的“月月”两个字让他受宠若惊,简柏的小宝贝居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这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秒,电话那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便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嗯、我知道了,没事的不用担心。”澜泽冷静地回答着,脑瓜子嗡嗡的,“你让他吐一会就好。”   “不用送医院,对,千万别送医院,我马上过来!”   澜泽深深吐了口气,缓缓挂掉电话,触手卷着手机重重摔在被子上。   他整条章鱼都傻了。   从某条人鱼听说自家宝贝独自离开之后就算强行终止发.情期导致妖力极度紊乱只能勉强维持成小孩模样也要哭着闹着去找人家的时候,澜泽就知道,他这悠闲的陆地生活算是彻底结束了。   这样的状态下的简柏,行为幼稚,情绪无法自控,身体机能也极度虚弱。   所以,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这家伙就这样顶着一副脆弱的人类幼崽躯壳吃了一个比他脑袋还要大的双球冰淇淋以及半锅的——白米饭??就因为是他家宝贝亲手做的?   人鱼人鱼,就算有一半是人,他还是一条鱼啊!!   鱼本来就不能吃太多人类的食物,更还是这种热气腾腾能把鱼给烫熟的熟食!   这个恋爱脑,啊不,应该是恋物癖,想要自杀的话不如直接把自己煮了来得快吧! 第31章   北荒医院的的医生请来了——   事实证明不管是打工人还是打工妖,上夜班的时候怒气值都是直线up,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找错人了,我不看儿科。”   另一只被吵醒的章鱼同样怒气值满满:“看清楚,这是你祖宗。”   医生这才戴上了老光镜并流下了一身冷汗。   诊断出了——   七分熟,再烫一点就能直接上餐桌。   简单来说就是吃太多吃太烫。   处理方式就是让他吐,吐不完就慢慢消化,以及,降降温,体内体外都要。   鱼脸都给丢完了。   澜泽含泪多支付了一千个妖怪币的出诊费,医生喜笑颜开说道:“就说看儿科不要找我嘛,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行。”   委婉表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出那条鱼正是在江城只手遮天的人鱼之王简柏。   送走了医生,内疚至极的楚乐总算敢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   他知道霸总小说里,总裁都有一个随叫随到的医生朋友,但这个医生也太凶了吧,满脸皱纹鹰钩鼻,架着一副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开口就是老教授威压:“就诊期间最多一个家属陪同。”   于情于理于财力,当然是澜泽留下来。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楚乐急得在门口转了八百圈,脸上全是懊恼和担忧,小小的脸上红彤彤的大眼睛,简直看得人心碎。   这么乖巧的人类,这么漂亮的脸蛋……还对主人这么贴心!   澜泽心生妒意,凭什么?为什么他家的咖啡机不能化形?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如果家里的那台奶白色的咖啡机化形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上弦月一样细皮嫩肉,只要他一想喝咖啡他就会主动磨好给送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嘴对嘴的给他喂过来,那岂不是太惬意。   “唉……”澜泽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把本就提心吊胆的楚乐魂都给吹散了,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痛苦、自责、悔恨、害怕……   如果木白真的出什么事,他该怎么办?他要去殉情吗?不对应该是陪葬,他终于还是活成了霸总小说里那个随时会被主角拉去陪葬的小角色。   然后他听见澜泽继续说:“准备点冰块。”   楚乐:“……?!”   这……这是……什么情况需要用到冰块??   楚乐没憋住,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哭的时候也不哼哼,就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掉。   再然后澜泽又说:“让他慢慢含化,然后再泡个冷水澡。”   楚乐:“…………”   不是,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话大喘气啊!   楚乐狼狈地摸摸眼泪,浓密的睫毛一缕一缕地黏糊在一起,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这都吐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能吃冰块泡冷水的,确定不会更加严重吗?   “你、你请的医生……正规吗?”楚乐小声小气地问,质疑得非常没有底气。   澜泽信誓旦旦恨不得抽出八条触手一起拍拍胸脯:“当然,三甲医院的主任呢。”   北荒医院作为妖联唯一指定官方医院,按照人类的医院等级划分,说是三甲一点也不过分吧。   楚乐还是有点不放心:“含冰块泡冷水澡就好了吗?还需要做点别的吗?”   澜泽思索片刻,认真道:“你多抱抱亲亲他,应该会好得更快。”   懂了,脆弱的病人总是需要更多陪伴的。   送走了澜泽之后,楚乐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楼下买了两盒食用冰块。   回来的时候木白可怜巴巴地趴在沙发上,该吐的不该吐的已经全吐光了,蔫了吧唧地闭着眼,见到楚乐走近也只是小小地扑腾了一下,全然没有之前黏糊人那股劲。   楚乐看得心疼,连忙抱起人就往浴室走。   浴室只有一个小小的折叠浴缸,小孩子泡进去倒挺宽敞。   楚乐认真的观察着木白的情况,他似乎一点也不怕冷,整个身体都浸泡在冷水里的时候,脸上痛苦的神色都缓解了不少。   看起来那医生确实不是江湖骗子赤脚郎中。   楚乐这才放心地舀了一勺冰块喂给他,温柔地将他湿漉漉的小卷毛捋到脑后,将方才买冰块的时候顺手买的小黄鸭放在一旁陪他,叮嘱道:“哪里不舒服要说哦。”   光溜溜的小孩儿,靠在浴桶边上哼哼唧唧,怀里还抱着楚乐的胳膊不撒手,就像这条胳膊就是他唯一的浮木一般,根本不搭理在旁边飘来飘去的小黄鸭。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楚乐确定这小家伙已经生机勃勃精神抖擞,抱着他的胳膊舔来舔去耍流氓的时候才放心的将人用浴巾擦干抱回床上。   之前的衣服已经吐得不能看,楚乐找了件自己的短袖给他套上,木白很喜欢,脑袋一直埋在领口嗅来嗅去:“香香~”   这一整夜的折腾,楚乐也累瘫了,往床上一栽几乎就能立刻睡着,但他想起了澜泽的话,意识不清地将木白捞到怀中,闭着眼睛在那肉乎乎的小脸上乱亲一气。   湿湿软软的,带着香气的吻,黏黏糊糊的声音夹杂着绵长的呼吸:“乖哦、不舒服就喊我……”   *   第二日一早,楚乐收到了一大堆简柏托人送过来的衣服。   整整两大箱,一箱给他,一箱给木白,都是拆了吊牌送去干洗过的。   做工精良的衣服一眼看去就非常符合简柏的审美,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纽扣细看之下都能感受到繁琐的雕刻工艺透露出来的贵气的风格。   楚乐翻翻找找,给木白穿上背带裤,戴上贝雷帽,套上小皮鞋,看着面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精致洋娃娃,满意地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给自己套上三十块包邮的破T恤就准备出门打工。   洋娃娃扯着他那老头衫一样领口都洗得松松垮垮毫无设计感的破T恤气得瞪圆了眼:“你怎么还穿这个?!”   楚乐抱起他就跑:“哥哥去打工,又不是去走秀,弄脏了多可惜。”   “脏了就脏了,简柏有钱!他给你买。”洋娃娃勾着他的脖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声喊。   楚乐兜着他的小屁股,笑得眼睛弯弯:“知道啦,知道啦,简柏超有钱的。”   今天跟楚乐搭班的还是昨天的小姐姐林书南,昨天在木白那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后也算是明白这个小屁孩颜值和性格成反比,今天就没去招惹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就更愿意拉着楚乐聊聊天。   她聊的娱乐圈八卦啥的楚乐其实也不太听得懂,但还是耐着性子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时而对她展示出来的偶像照片表示赞美。   林书南如觅知音,又是交换手机号码又是添加微信的,知道楚乐半个月之后就要入读江城大学之后越发热情了几分。   “原来是学弟呀!怎么不早说呢,我也在江城大学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开学回去就大三了。”林书南将楚乐的微信备注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随时找,没事多联系呀。”   楚乐点点头,总觉得身后凉飕飕地,一转眼就看见餐桌那边木白脸都鼓得像个包子,看起来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林书南还在拉着他聊天:“唉,可真烦,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要做社会实践课,你们不是还没开学吗怎么也……”   说到这里,林书南突然想起上班之前看到楚乐穿的那一身,洗得很干净但明显已经穿了很久的廉价衣裤,连图案都有点掉色。   出来打工还要带着弟弟,看弟弟的穿着就知道一定被照顾得很好。   他这个年纪的,又正是心思最细腻敏感的时候,就算在外面打工,如果遇到熟人的话不免会觉得尴尬。   林书南有点后悔,自己这嘴巴总是飞在脑子前面,面露尴尬之色:“啊……对不起……”   楚乐倒是不介意,不偷不抢的打工赚钱也不丢脸,他笑了一下:“不用道歉啊,这里工资挺高的,别的店暑假工都只给八十块一天。”   “那、那倒是……而且这里工作也不累,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来这里实习的……”林书南说话都有点结巴。   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正准备下班交接,然后在林书南一脸怜爱的目光下,木白哒哒哒跑过来,抱着楚乐大腿指了指窗外:“简柏让人来接我们啦,可以走了吗?”   只见落地窗外赫然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戴着白手套身穿黑西装的司机已经早早地候在一旁,看到楚乐便远远地弯腰鞠了一躬。   林书南:“……”   把我的同情心还我给!!感情是富二代体验生活呢?可恶的有钱人!   简柏回来了吗?   刚小班的小楚忙不迭地切换到金丝雀身份无缝衔接地开始下一个班次。   开往御湖别墅的路上,木白安静得有点过分,从上车之后就抱着楚乐不撒手,脑袋贴着他平坦的小腹蹭来蹭去。   楚乐被他蹭得有点痒,吸着肚子想要避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就伸了上来,轻轻按在他的肚子上,像是在摸什么。   “木木怎么啦?”楚乐低头轻声问道。   木白又在他的肚脐旁揉了一下,这才开口:“舒服。”   “啊?”楚乐失笑,小朋友的逻辑真是奇奇怪怪,“摸我的肚子就舒服吗?”   木白点点头,一脸认真:“嗯,里面的东西,舒服。”   楚乐这下真听不懂了,却还是放软了身子,任由小流氓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晚饭过后,木白就被送走了,粘人的小东西离开的时候甚至还有点雀跃,半丝留念都没有,哒哒哒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到让楚乐心升几分惆怅,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简柏似乎还在忙,一直没露面,楚乐一个人呆着无事可做,在客厅和卡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索性去洗了澡。   比起出租屋那调个水温跟赌.博一样的淋雨碰头,这个恒温花洒简直不要太舒服,舒适的温度细密柔和的水珠,带走了一身的疲惫。   楚乐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站岗一样守在门口的卡特还觉得有点意外。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夜明珠小夜灯。   落地窗敞开着,夜风轻抚,带着海水的湿咸,卷着窗帘翻涌。   温柔的月光洒落在窗台上,沐浴在柔光中的人若有所觉,轻轻转身。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身上都染上了月亮的冷。   他手肘撑在栏杆上,静静看着楚乐,湛蓝的眼眸荡漾着温柔的微光,向着他摊开了双手。   楚乐只愣了一瞬,便快步走上前去,湿漉漉的脚丫子在地毯上留下一小串痕迹,由深到浅慢慢消失在窗边。   明明只过四五天,却好像很久很久没见。   好像被舔开的糯米纸,再也包裹不住糖果的香甜,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欢欣,让楚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挺开心的。   与金钱无关,与讨好无关。   只与想念有关。   他主动抱住简柏的腰,侧耳倾听着那胸口与自己同频的心跳声,小耳朵红红的:“简先生,你回来啦。”   半晌他才缓缓抬头,楚乐敏锐的察觉到,简柏似乎有点不高兴。   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疲倦,明明一样面无表情的神色,眉宇之间却蕴藏着几分寒气。   他当然不高兴,一整个下午,就看楚乐和那女生有说有笑!   留了电话加了微信楼了肩膀,他要不再出声制止,是不是得——!   简柏突然想起那个晚上,第一次从视频里看到他化形之后的宝贝。   看着清纯的小家伙,原来也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放.荡地张着腿,做些害羞的事情。   澜泽说这是人类的青春期,因为荷尔蒙的分泌,会对异性产生好感,会有一些幻想和冲动,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这不就是人类的发.情期吗?   他的宝贝会对另外一个人类,产生一种叫爱情的东西,然后结为伴侣,生下延续生命的下一代吗?   仅仅只是想象,简柏就觉得很是难受,莫名的怒火从小腹一路烧到胸口,憋闷得难以呼吸。   简柏低着头,表情越发阴郁,目光流连在浴袍下修长脖颈间那条若隐若现的银链上。   果然,还是要把他拴起来,像是千百年前那样,紧紧的束缚在自己身边,他才会乖乖的。   楚乐忧心忡忡,他不明白简柏为什么不高兴。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别墅的那晚,在他装睡之际,简柏和澜泽的聊天内容,当时只觉得这些有钱人玩得真花,还有点变态。   可是,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主动提过。   就算很喜欢这样的play,也没有勉强过他任何事情,就如他们签订钱色交易那晚的约定一样。   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的话……   楚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抬起头,月光洒落在他的脸颊边,耳廓的粉红缓慢扩散到脸颊,他很紧张,长密的睫毛轻颤着,饱满的唇肉都被自己舔得湿漉漉的。   纯情的脸蛋上是未谙世事的天真,漂亮的眼眸中是少年才有干净。   他很害羞,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他,飘忽的目光似乎落在他的衣领处。   粉嫩的唇瓣开合着,混杂着撩人的香,他轻轻喊了一句,声音细如蚊蝇,简单的两个字也说得磕磕巴巴。   “主、主人。”   湛蓝的眼眸一瞬间微微睁圆,眼中的阴冷霎时被惊讶给覆盖。   简柏的脸上鲜少会呈现这么外露的表情,但实在太惊讶了,以至于身体都有点僵硬。   他、想起来了?   楚乐揪着他的衣服,认真观察简柏的反应。   诶?好像有效果诶,那再努力一点!   布满红晕的脸上,连鼻头都羞耻地沁出汗珠,他终于抬眸直视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咬着嘴唇,小声问:“主人,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冷静的男人只觉胸腔一麻瞳孔微颤,燃烧在身体里怒火瞬间变成邪火,汇集到小腹之下。   越烧越烈。 第32章   “主人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不让我在旁边照顾?”   被无情地赶出家门只能在隔壁澜泽家借宿一晚的小丑鱼,真的是非常委屈了。   他喜欢主人,也喜欢上弦月,家里那么大,为什么就容不下他一条小小的小丑鱼。   但委屈归委屈,担心也是真的,毕竟他能在偌大的深海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珊瑚田,都得依仗着人鱼的照拂。   人鱼不但能净化海域,让水质更适合珊瑚生存,还能帮他驱赶讨人厌的蝴蝶鱼和鹰嘴鱼,简直是整个海洋最最最适合小丑鱼的主人。   人前温文儒雅集团名片风光无限霸总,人后嗜甜如命零食奶茶不离手的澜泽正在沙发上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视剧,他无情地跳过了甘露寺片段,直接快进到娘娘回宫,闻言舔了舔嘴角的爆米花说道:“没事没事,好着呢。”   也算是弄巧成拙吧,人类幼崽的身体,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基能抑制了人鱼的发情期。   在楚乐身边黏糊了两天之后,妖力也得到了滋养,现在已经能维持住小半天的正常模样。   小丑鱼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一旁,看到电视屏幕中华丽娇子上漂亮又贵气的人类女人,不禁叹道:“等我们月月想起从前恢复记忆,到时候也要给他准备一个比这轿子还要华丽一万倍的砗磲,把他风风光光抬回深海。”   澜泽觉得不错,点头表示赞许:“那衣服怎么办?泡在海水里会坏掉的。”   小丑鱼瞪眼:“都回海里了,为什么还要穿人类的衣服?你在海底见谁穿过衣服吗?”   人类到深海中潜水的除外,可月月又不是人类。   确实很有道理。   两条鱼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小丑鱼还是有点担忧:“但是,主人现在恢复正常身体了,他要是又控制不住怎么办?”   澜泽笑得有丝不怀好意的奇怪:“上次是事发突然,这次已经准备过了。”   “啊?什么准备?”小丑鱼不解。   澜泽不答反问:“你知道鮟鱇鱼吗?”   “当然知道。”小丑鱼点头,“深海第一情种谁会不知道呢?”   一个为了繁衍交、配会把自己直接融合到雌性体内,退化成一根生.殖器粘在雌性腹部的绝世大情种,具象化地表达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几把”这话。   而我们的人鱼之王,已做足万全准备,为了防止再次失控,提前找北荒医院的医生。   一针下去,一整晚开启贤者模式待机。   鮟鱇鱼为爱变成牛子,人鱼为爱牛子都不要了。   一时间不知道谁更疯一点。   *   彼时,温香软玉在怀的人鱼,听到对方红着脸,轻声低语地叫了他一声——   “主人。”   人鱼的瞳眸危险地闪烁了一下,收紧的胳膊将人抱得脚不沾地。   而小白兔一样的猎物还毫无所觉地继续问着。   “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简柏没有回答,他单手将楚乐抱起,转了身把人放在了栏杆上坐着。   “呀——!”   三层楼的高度,空荡荡的后背落不到实处让人心生恐惧,楚乐只能越发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脖子,双腿都无意识地盘在了他的腰上,蜷缩着脚趾不断收紧。   “别怕,我抱着你。”简柏低声说,手掌往后下移,抱着他的屁股往上抬了一下。   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一只手就能完全将他抬起来。   屁股下又多了一个支撑点,楚乐红着脸挪了一下,这才稍微有了一丝安全感,羞耻地放下卷在人家腰上的双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分毫。   简柏垂着头,呼吸落在他的耳畔:“刚才叫我什么?”   都已经喊过两次了,原本说出口都觉得烫嘴的两个字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喊出口。   “主人。”楚乐喃喃低语,喊归喊,脸还是要红的。   楚乐紧张的时候呼吸频率就会变快,那股撩人的香气就越发明显,勾得人沉沦其中。   忍不住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轻柔的呼吸夹杂着湿气:“你知道主人是什么意思吗?”   他确定,上弦月没有完全觉醒,更加不可能拥有前身的记忆。   所以,为什么突然这样喊他?简柏不解。   楚乐的耳朵很敏感,哪受得住这种玩弄,缩着脖子想要躲,但马上就被捧着脸按了回来。   他确实有很努力的在做一只金丝雀,了解金主癖好这种事情自然是需要提前查询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楚乐有躲在被子里偷偷搜过,映入眼帘的一长串专有名词看到得他脑子发昏。   “DOM”“SUB”“sadomasochism”“不仅仅针对□□”“还包括精神”“身份的认同”“服从性”“惩罚条约的制定”……   楚乐不理解,并大受震撼,这个世界还真是千奇百怪。   但如果,简柏真的喜欢的话。   楚乐将嘴唇都咬得泛白,用不那么露.骨的方式回答:“就是,要听你的话。”   简柏轻笑一声,他的心情明显好转:“那你会听话吗?”   楚乐咬咬牙,如同被朋友强行拉到过山车行,系上安全带之后已经没机会反悔的人一样。   像是下了什么很大很大的决心一般轻轻点点头,随后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不、不要太过分的,会听话。”   从未和人类亲密接触过的简柏,对人类的了解,多数时候来自于澜泽的讲述,但他记性很好,悟性很高,只字片语中,他隐约意识到,楚乐说的是什么。   是一些在人类世界过于放.荡的话,所以这张纯情的脸上才会露出这么羞涩的神情。   简柏捏着楚乐的下巴,将他的整张脸都轻松托在手上,真的好小一只,个子小,脸也小,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偏生有些地方又挺饱满。   目光落在微微张开的粉嫩唇瓣上,嘴巴也好小。   舔进去的时候,连他的舌头都装不下,稍微深一点就会娇气的揪着他的衣服喊难受。   这样就难受了?那要是别的东西,嘴角都要绷到透明,可怜的裂开来。   但也没关系,人鱼的唾液能治愈浅表的伤口,他会帮他一寸一寸都舔吻成最初的模样。   简柏想着,有些怀疑,刚才打的那针是不是真的有用。   一时间涌上胸口的热意,让他唇焦舌燥,他循着香甜诱人的水源,含住了那颗饱满的唇珠,轻吮慢吸着,用牙齿细细咬着,他问:“对别人也这么乖吗?也是做什么都会听话吗?”   “不、不会。”含含糊糊的带着朦胧的水声,从唇齿之间挤出。   他才没有遇到别的人,上来就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楚乐想着……当然,不太过分的,他也不会谁的话都听,他又不傻。   明明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要步步紧逼地再次确认,舌尖了挤了进去,吸着甜腻的口水,喉结滚动着:“只听我的吗?”   被亲得皱着眉不太舒服的人,乖乖地应声:“嗯……”   明明前一秒才答应人家要听话,下一秒就因为被吸疼了想要反悔。   但是过山车已经开始出发了,再恐惧再不舒服,也只能拧着眉忍受着等待到达终点。   在窒息的前一秒终于感觉到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部滋养,楚乐软塌塌地将脑袋靠在简柏肩膀上,小口小口地急促喘息着,手心都沁出汗,湿乎乎地贴在他的颈侧。   “好乖……”简柏舔着他的嘴角、下巴,“自己一个人弄的时候,也在想我吗?”   大概是因为缺氧,楚乐有点晕乎乎,思绪涣散,潋着水光的双眸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否认,带着几分难忍的羞耻:“我没有!”   男人盯着他羞臊的表情,本来想更加恶劣的问他,没有什么?没有自己弄,还是没有想我,不管他回答什么都能顺着话题继续深入下去,然后他就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更加生动的表情,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   但平日里看着不太聪明的小家伙,居然学会了转移话题,因为心虚,低垂着睫毛颤啊颤,把简柏的心都颤得跟着发软。   楚乐不是很高明的选了一个话题:“简先生,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说完了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生硬、干巴,又赶紧打了个补丁:“我好想你的。”   夜风吹得人有点凉,冰冷的栏杆坐着也不太舒服,楚乐又不好意思把重量全都放在简柏的手心上,不舒服地稍微挪动了一下。   托在屁股上的手稍稍用力,就将他整个人轻松的抱了起来。   简柏一手抱着他,一手关上窗户,慢慢向屋内走去。   身体挨到床的一瞬间,楚乐就下意识地卷着被子想将自己裹起来,卷到一半又尴尬地停下动作,拉着被角举起一小片,一副想要贴心地给人留被子的模样。   简柏没说话,眉宇之间已然没有了初见时那种骇人的冷意,他靠坐在床头,将楚乐抱在怀中。   两个人的相处中,大部分时间简柏都不太说话,他像是一个患有皮肤饥渴症的沉默的倾听者,只要抱着楚乐,感受着皮肤相贴的温暖柔软,就很满足。   有点像木白,一大一小两粘人精。   想到木白,不免就想起那个不寻常夜晚,月季花下的小猫,楚乐这才记起还有好多问题都没问出口。   他低头看着搂在自己肚子的胳膊,秀气的眉头拧成一个结:“简先生,我那天到底是怎么从山上回来的?”   他的记忆从在山洞里看到那条会说话的巨蟒开始,到赤身裸.体地出现在简柏家的厨房里,这期间的部分就像是被人为剪辑掉了一般,如何也想不起分毫。   是谁把他送回来的?那他身上的衣服又去哪里了?   楚乐实在憋了太久,没等简柏回答又自顾说了下去:“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就是刚认识你的那会开始,我总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昨天晚上我还听到路边的猫和月季花在吵架……”   这些话他根本不敢和别人讲,他怕人家以为他有病,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居然就这样轻松的脱口而出。   话匣子开了口就有点收不住,楚乐几乎是有点着急的侧过身求证,简柏脸上的平静而柔和表情,让楚乐越发自然地敞开心扉:“简先生,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当然有,你身边躺的就是江城最大的妖怪。   简柏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扣住他的下巴,拇指在嫣红的唇角轻蹭着:“什么样的妖怪?”   “唔……像山海经里记录的那样,九尾狐啊、虎鲛啊什么的”楚乐眨着眼认真思考着。   简柏并没有反驳或者嘲笑他的天方夜谭,磁性的声音贴在耳边轻声问:“觉得害怕吗?”   楚乐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他害怕的不是世界上有妖怪这件事,而是那些会伤害他的妖怪。   比如,那颗月季花,他就只觉得惊讶。   楚乐的思绪跑得很远,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梦境:“对了!还有人鱼!我梦见过一条人鱼,两米多长的蓝色尾巴,银色的头发,有点……”   楚乐盯着简柏近在咫尺的脸,又一次和梦境中重叠在一起了,恍惚间,楚乐抬起手摸上了简柏的脸:“有点像你……我明明没有看清他的脸,却觉得很像你,很漂亮……”   在对方含着笑意温柔的目光中,楚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情话,耳朵悄悄地红了一下,不自在地低下头。   “你知道人鱼怎么繁衍后代吗?”简柏的话题,突兀地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楚乐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张着嘴巴表情有点呆:“啊?”   简柏的手,顺着浴袍的边沿摸了进去,没有衣服的阻隔那种略低的温度就愈发明显,连指腹间的纹理感都被放大,贴着皮肤摩擦的时候很是怪异。   楚乐被冰得瑟缩起身子,忍不住夹紧了胳膊,将简柏的手臂都夹在其中。   察觉那那只手只是温柔地贴在他的小腹上,并没有更过分的动作之后才心虚地放松下来,软着身子乖乖给摸。   简柏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字正腔圆的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圣洁,贴着耳朵说话的时候如同海妖在吟唱:“人鱼是胎卵生。”   偏生内容银.荡不堪入耳。   他一边抚摸着手掌下平坦的小腹,一边说。   “很多鱼都是体外繁.殖,但人鱼不是。”   “他会到进到这里,将里面都装满。”   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整个小肚子都盖住,轻轻按压着。   “无数的鱼卵会在这里长大,它们善妒又排外,会把这里挤得什么都放不下”   “但最后只能留下一颗,其他都会在成熟之前排出母体。”   “剩下的那一颗会在雌性体内孕育成小人鱼。”   大概是说话的内容太过污秽,楚乐觉得被摸着的小肚子很难受,奇怪的暖流汇集到小腹中央,有点烫。   仿佛简柏描述的事情正在在他身上发生了一样荒谬,他的身体里多了一个被鱼卵塞满的腔.穴,它们还在不停地生长着。   楚乐忍不住瑟缩起来,抓着简柏的胳膊难耐地哼了一声,脑子也不太清醒了,嘀咕着:“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我又不是雌性。”   简柏笑了一声,关了灯抱着他沉入了柔软的棉被中。   潮湿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嗯,你不是。”   “不过也没有关系。”   楚乐听不懂,困意翻涌然他思绪越发迟钝,睡梦于清醒之间,现实和虚幻交汇,他拽着简柏的手按在肚子上,小声哼哼:“好涨,难受。” 第33章   楚乐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   梦境的内容在还未清醒的时候就开始遗忘,只是那种全身都浸泡在暖流中随之飘荡的感觉还是残余在身体里,汇集在小腹中间,暖洋洋的。   柔软的海草摇摆着轻抚他,水母漂浮着在身旁亮起莹莹微光。   楚乐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羽毛水晶吊灯发呆,好一会才从那种似梦似醒的感觉中抽离出来。   对哦,这里是简柏的卧室,他昨天晚上是住在这里的。   他们好像聊了很多,从奇怪的性.癖,到怪力乱神,再到……人鱼下蛋?   最后聊的是这个吗?算了,想不起来了,先起床吧。   楚乐看了看身旁空荡荡的枕头,简柏已经起来了吗?   他好像总是很忙,毕竟这么大一个公司需要运营,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楚乐想着正准备起身去洗漱,突然就看到身旁的被褥下,被忽略的一条团蠕动着从被子底下探出一个炸了毛的小脑袋,银色的小卷发乱七八糟地七扭八翘,困倦的眼睛睁不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圈在眼眶旁揉啊揉。   在一个长长的哈欠声之后,莲藕一样四肢扑腾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在注意到楚乐惊讶的视线之后,突然收敛了那种困倦迷糊的表情,就这伸懒腰的姿势,无比自然地延伸着四肢变换成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下巴的模样。   甚至连两节小胖腿都妖娆地交叠在一起,颇有几优雅的贵族气质。   木白就这样撑着下巴看着楚乐,眨了一下眼,刚睡醒的小奶音嗲嗲的:“早上好,宝贝。”   楚乐憋着笑,伸手将他唇边的可疑水渍擦拭干净:“你怎么在这里?简先生呢?”   木白丝毫不觉羞耻,顺手牵羊拉过楚乐的手就落下一个吻手礼,短绒绒的眉毛挑了一下:“找他干嘛,我陪你不好吗?”   楚乐终于笑出声,反手在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了一下就跑去洗漱。   五分钟之后。   坐在马桶上的楚乐,面红耳赤,陷入沉思。   封闭的卫生间里,就算打开了换气扇,依旧弥漫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怪异腥甜。   他手里还握着一小团布料,被浸湿的那一片已经被揉得皱巴巴地团在最里面。   很荒谬,但已经是第二次了。   在睡梦中,从温暖的小腹翻涌着,缓缓流出来的……水?   生理课上看一眼就赶快翻到下一章,猎奇小说走马观花印在脑子里的一些片段,拼凑出了一个只应该出现在女孩子身上,亦或者一种ABO设定里的小O才会有的离奇情况。   手上那团东西突然就变得烫手,楚乐几乎是弹跳起来,冲到洗漱台旁,将水流开大了最大,低着头认真搓洗,黑色的短发软软的垂着,盖不住几乎要滴血的耳朵。   片刻之后,打开的浴室门里探出了一个脸颊还残余着红晕的脑袋。   木白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显然已经等候很久。   楚乐抿了抿唇,还是小声问了出来:“有、有新的内裤可以借我一下吗……刚才洗脸不小心弄湿了……”   蹩脚的理由,但忽悠一个三岁小孩应该足够了吧。   三岁小孩果然没有多想,伸手指了指衣帽间:“进门左手边最下面的抽屉,没拆封的都是新的,拆过的也没事儿。”   “要和简柏说一下吗?”   “你把房子里的东西全搬走也不用告诉他。”   “……”   楚乐也来不及思索,木白为什么对简柏的房间构造这么熟悉,光着屁股红着脸裹着浴袍就跑进了衣帽间。   楚乐本来想随便抓一条没拆封的就赶紧跑,却在一众带着各种品牌LOGO叠成小豆腐块的男士内裤中看到一条风格迥异的存在。   他忍不住停住目光,白色纯棉的毫无设计感可言的男士平角裤,甚至能清晰看出清洗过无数次布料都有点起球的痕迹。   微妙的有点眼熟。   楚乐还来不及细想,木白突然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的将抽屉关上,指了指旁边的衣柜:“这里的衣服都是给你准备。”   楚乐:“……?”   他这才注意到,昨天换下来的那套衣服不见:“我的衣服呢?”   木白双手抱胸靠在衣柜上,面不改色:“你说那破老头衫?扔了。”   楚乐都来不及抗议,就被木白推着后背,无奈地在一堆穿上就去红毯走秀的衣服里挑了一套相对来说不那么扎眼的,黑色的短袖短裤,外搭一件剪裁漂亮的白色小马甲,然后在木白“不穿我就不让你出去”的目光中,别扭的套上了黑色小腿袜和乐福鞋。   楚乐的腿本来就非常好看,又细又直的连毛孔都看不见,平日里穿得保守终日见不到阳光,这会儿露出的一截小腿,白得好像在发光,黑色的小腿袜,将漂亮的脚踝衬得更加纤细。   小流氓摸着他的腿,满意点点头。   然后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拎出一个几乎要有他半个人高塞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吃力地推到楚乐面前,一副关爱孩子的老父亲模样:“带着上班吃。”   楚乐看着那一整包的零食,感动之余更多是哭笑不得。   他是去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春游野炊呢。   楚乐本来是不准备带木白一块的,毕竟这里是简柏家,有管家有佣人,也没啥担心的,但这小粘人精比他早一步地跑到车库等着,死活都要和他一起去。   楚乐有点内疚,抱着小孩坐到车上,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说:“还有一个星期,等合同结束哥哥就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木白本来一天都不想让他去,但楚乐说了,如果不去的话前面几天就白干了,老板不会给他结账的。   木白直接将黑卡递给楚乐,顶着那张三岁小孩的小肉脸抬着下巴用最霸总的语气说:“不要他的,这个拿去,随便刷。”   楚乐被他萌得心里发软,将黑卡给他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那不一样。”   木白不理解,不都是钱吗?同样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便利店老板给他的,和自己给他的有什么区别?   但楚乐实在坚持去的话他也不会制止,只要宝贝高兴怎么都行,于是他扭头给楚乐准备了一背包的零食带去吃,毕竟宝贝现在正处于觉醒初期,每天都需要吃很多很多东西才能维持身体基能。   他再一次确定,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贴心的主人。   林书南一边擦着玻璃一边冷静地看着从迈巴赫上下来的两人,可恶!她肯定是被之前那件破老头衫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人家是来打工赚学费的,这分明就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呀。   一个可爱,另一个更可爱!   于是,在两人进门的时候,林书南打趣地地鞠了躬,用夸张的语调大声喊了一句:“欢迎少爷来视察工作!”   楚乐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失笑出声,将木白往凳子上一抱:“他是小少爷,咱们干活去。”   林书南默默撤回了“娇生惯养”这个标签,不得不说楚乐真的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小学弟,长得好看不说,手脚麻利干活积极,从他来了之后,林书南工作量明显少了很多。   空出的时间还能一起分享零食聊聊八卦,平日里度日如年的九个小时居然也过得飞快。   楚乐脸皮薄,被打趣了好几句小少爷之后,实在不好意思让司机来接他。   他弯着腰凑到木白面前:“木木,一会哥哥骑自行带你好不好呀?”   从便利店到御湖别墅,骑自行车的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当带着小孩兜兜风散散步也好。   木白歪着头,瞪大双眼:“什么是自行车呀?”   然后,他就被抱到了一个只有两个轮子,屁股下面只有一小块硬梆梆着力点的人类交通工具上。   小孩眉毛一竖,正要发作。   楚乐就坐到了前面,拉着他的小手环在自己腰上:“木木抱紧咯,不能松开知道吗?”   木白搂着他的腰,小胖手从衣摆下钻进去,抱紧了那柔软纤薄的腰,然后乖乖地将脑袋靠在楚乐背上,不说话了。   就算,小屁股被颠得有点疼QAQ   夜幕将至,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夹杂着路边植物的芬芳。   楚乐体力还不错,骑了好半天也不累,只是鼻尖渗出了一小片细细的汗珠。   衣服下那不安分的小手贴着他腰间的软肉捏了捏。   自行车打了好几个摆,楚乐假装生气地伸手按住腰间那只捣乱的手:“别乱摸,一会摔了……”   昏暗的人行道上,突然窜出了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黑影,在炎热的夏日一身长袖黑衣黑裤十分怪异。   楚乐慌忙扭转着把手想要避开,却不想那人直接伸手握住了车把强迫自行车停下,而后用力往旁一推!   毫无防备的楚乐和木白连人带车一起摔了出去。   夏日的柏油路上,又烫又糙,自行车在地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划痕,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楚乐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难耐的火辣刺痛顺着大腿和胳膊四处扩散,呼吸中都夹杂着淡淡铁锈味。   回过神的一瞬间,楚乐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脏兮兮的一张脸上血色尽失,慌张往前爬了两步将摔得四仰八叉的木白抱起,他急的眼眶泛红:“木木,你怎么样?摔痛了吗?哪里疼要告诉哥哥。”   小孩像是被摔懵了,他冷着一张脸不哭也不闹,目光直直地落在楚乐血肉模糊的膝盖和胳膊上,瞳孔都紧缩了一瞬。   楚乐疼得冷汗直冒,晕湿的额头上,细软的黑发都被粘成一缕一缕,他一边哄着木白一边生气的抬眼斥责:“你没看路吗?这里是非机动车道!”   路灯自头顶洒落,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他定身站在身前,将两人都笼罩子在一片阴影之下。   只是一个从鼻腔里哼出来的冷笑音节,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楚乐身体都僵住了。   浑浑噩噩的记忆如同粘稠的黑雾将他笼罩着,密不透风。   他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半丝声音,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熟悉的面容被岁月侵蚀出数条深浅不一的沟壑,疲倦猩红的双眼中透露出一丝狠厉的兴奋。   “挺会跑的呀?知道我在这蹲了你几天了吗?”男人说着又走上前两步,“我以为你多出息呢家都不回?给人当鸭子你要不要脸?”   说着突然抬起脚就想往摔倒在地上的楚乐身上踹。   楚乐呼吸骤停,无数疼痛在身体堆叠出来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想要躲避。   预想中的疼痛并却迟迟没有到来,就算着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轰然炸开的刺眼光线,夹杂着“滋啦滋啦”的怪异声响。   像是电流,又像是雷电暴雨将至。   楚乐手脚僵硬,身上抖得停不下来,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几乎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挡在他身前的,全身裹挟着淡蓝色雷电的木白,银色的小卷发无风自扬,一节胖胖短短的手指上笼罩着刺眼的白光,仅仅是在男人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踹向楚乐那条腿以一种怪异又扭曲的姿态弯着到一边。   “啊——!!”   “怪物!!救命!!有怪物!!”   男人哀嚎着,捂着折断的腿摔倒到地上不停翻滚着,沙哑的嘶吼几近破音。   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的楚乐,将挡在身前的闪闪发光的小家伙一把抱起,用马甲一兜,头也不回地往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跑去。   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狼狈而急促的呼吸,楚乐脑子一片空白,他很害怕,身上止不住的抖,抱在怀里的人皮肤冰凉得极度不正常,隐隐约约有一些滑腻腻的金丝软甲一样的奇异触感。   终于在几个转弯之后,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围墙边下停了下来。   怀里的小孩也僵住了,他揪紧了楚乐的衣领,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楚乐急促地喘息了好一会,茫然无措乱七八糟的头绪才稍稍捋出一条线,他有点不敢动,但又舍不得将人放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咽了好几下口水,才从喉咙里挤出艰涩的打着颤的声音:“木、木木……你好像……”   半晌,那个埋在胸前的脑袋才缓缓抬了起来,依旧可爱漂亮的一张脸上,半透明的耳鳍如同一只漂亮的蝴蝶缓缓展翅,在楚乐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轻轻抖了一下。   楚乐忘记了呼吸,颤抖的睫毛下,瞳孔骤然紧缩。   木白终于绷不住了,伸出手用力抱紧楚乐的脖子,好像害怕他会丢下自己跑掉一般。   胡建国说过,他现在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人类,如果冒然让他知道一些事情,搞不好会吓出什么毛病。   会像化形那时一样自己一个人跑掉吗?然后一百多年不见踪影。   木白抿着唇,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又急又害怕得根本控住不住,泪水在溢出眼眶的一瞬间凝结成晶莹剔透的珍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噼里啪啦掉了一整地。   紊乱的妖力彻底失控了。   被楚乐兜在臂弯里的双腿上肉眼可见地附上一层软软滑滑的浅蓝色鳞片。   “卡卡——卡——”   “咔哒——”   血肉和骨骼在重组。   腿缝缓缓消失,两条腿一点点长到了一起,折扇一样的尾鳍“吧嗒”一下打开,不轻不重地砸在楚乐的小腿上。   鱼刺状的软骨间撑开的透明蹼膜贴上了柔软的人类皮肤。   凉凉的、滑滑的、带着冷冽水汽的湿黏。   一瞬间汗毛倒立!从被碰触的地方开始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楚乐人都傻了,眼泪也快要跟着掉下来。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怪异又漂亮的脸,抱着一条胖胖圆圆的鱼尾巴,伸手接住一颗柔光水润的珍珠,心脏狠狠揪在一起。   他们四目相对,四眼汪汪,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别害怕……呜呜……” 第34章   “咔哒——”   伴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别墅的大门外面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   “木木……我觉得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我家?”楚乐舔了舔嘴唇,一脸做贼心虚。   这会要随便出现个人,他肯定会被吓的原地螺旋升天。   木白低头埋在他怀里,双手握成拳自己乖乖捂住耳朵,腰部以下的部分被装进了早上放零食的双肩包里,憋闷又干燥的的狭小空间,憋闷得很是难受,让他控制不住地摆了摆尾巴,书包便左凸右翘得让人险些抱不住。   “没事,家没人。”木白的声音有点怪,但很好听。   与普通的喉咙发声不太一样,掺杂着明显的头腔共鸣,自带混响好似歌者吟唱一样空灵。   楚乐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楼梯跑上了三楼,一进卧室之后就将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连窗帘也拉的严丝合缝,这才放开了盖在木白脑袋上的手。   缓缓抬头的小人鱼,一双湛蓝的眼睛洇着湿气,鼻头红彤彤的,半透明的耳鳍渗着幽蓝的荧光,如梦似幻一般美得不太真实。   楚乐心跳还是很快,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但更多的是害怕这样的木白被别人看见,万一被抓起研究的话……楚乐脑子里不禁浮现很多部怪物科学家、疯狂研究员的故事……   这么一条小小的、柔弱的小人鱼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楚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木木,还、还能变回去吗?”   木白皱着眉,半晌之后有点沮丧的开口:“好像,不太行。”   “那怎么办?”楚乐垂着眼,手心都在冒汗,潮湿的指尖在衣摆上磋磨出一小片深色的水痕,“以后都会这样吗?”   他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血淋淋的手术台上可怜的小人鱼被解刨,被残忍的研究……   这样的神情,落在木白眼中,变成了对自己的恐惧。   木白攥紧拳头,轻轻靠在楚乐肩膀上,他很想抱楚乐,但又有点不敢,小哭包眼中又含了一包水,颠三倒四地说着:“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走……你不能走,不许跑……”   眼看小人鱼又要掉珍珠,楚乐又急又紧张,心脏砰砰乱跳:“我不走,我什么时候说要跑了?”   木白不信,咬着嘴唇吧嗒吧嗒掉珍珠。   骗子,上次也是一声不吭就跑了,一跑就是一百多年!   楚乐焦头烂额,一边撅着屁股满地捡珍珠一边连声道:“祖宗,我的小祖宗,哥哥真的不走,你别哭了。”   好半晌,木白情绪才稍稍缓和,鱼尾在书包里轻轻拍了一下:“水,木木要泡水。”   人鱼形态的时候,对水的依赖性明显提高,尤其是现在这种妖力不稳的幼崽时期,陆地上的空气对于木白来说实在太过干燥。   楚乐抱着他往蓄满冷水的浴缸里放的时候,才注意到那缺水的鱼尾上原本漂亮的鱼鳞已经失去了光泽,干瘪着卷翘起了边,非常可怜。   简柏家的浴缸很大,小小的人鱼在里面完全可以舒展得游上几个来回。   鱼尾扑腾着搅得水花四溅,那么胖一条尾巴灵活得不像话。   楚乐眼巴巴地趴在浴缸边,一时间看得出神。   只能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漂亮得不太真实的生物,小人鱼摆着尾巴游到了他的面前。   吸饱了水之后的鱼鳞细腻地覆盖在皮肤上,在水中闪闪发光,如同一池碎钻,又像一汪银河。   沾着水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更准确一点来说,那是一只蹼爪,手背覆盖着一层软鳞,短胖的指缝间生长着透明的蹼,让他的手指没法完全分开,肉粉的指甲前端延伸出一段尖长的爪,连爪刺都是粉粉嫩嫩的。   楚乐忍不住伸手在他的手心戳了一下,凉凉滑滑的,好奇怪……   可爱的蹼爪抖了一下,连爪刺都往回缩了一些。   主动的碰触让木白安心不少,他盯着楚乐渗血的膝盖和胳臂,低垂着长睫盖住了满眼的自责,他小心地凑上前去,努力缩着爪子,捧着楚乐的胳膊轻轻呼气:“疼吗?”   楚乐摇摇头,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暂时屏蔽了痛感,不至于疼到难以忍受。   下一秒,湿软的舌尖忽然舔了上来。   “你怎么……?脏!别舔!”楚乐被吓了一跳,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上去就很渗人,沾染着干涸的血痂和灰尘,这怎么还能上嘴舔呢?!   木白更委屈了,暂时停下动作,乖巧地伸出小舌头给楚乐看:“木木不脏。”   微微张开的嘴巴里,露出的两小排细密尖长的牙齿,小鲨鱼一样。   湿漉漉的舌头粉粉的,比人类的要细长很多,密布着软软的倒刺,舔上来的时候带着一点点刺痛,更多是痒。   楚乐耳朵都红了,轻声说:“不是说你,伤口脏,我去找医药箱……”   木白死死扒拉着不让他走,一边顺着伤口细细舔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脏,宝贝香香……”   “口水、可以加快愈合……”   舌尖卷走了渗出的血液,被清理干净的伤口,肉眼可见地缓慢愈合着,原本须肉模糊的一块,不一会就长出了淡粉色的嫩肉。   浓郁甜美的血香弥漫在人鱼的口腔,顺着咽喉流入身体,滋养着每一个毛孔都舒服地翕张开来,冰凉的嘴唇轻吻着新生的嫩肉。   从胳膊到膝盖,小人鱼抱着他,虔诚又视若珍宝的舔舐,直到最后一丝伤口也消失不见。   “哇……好厉害!”楚乐睁圆了眼睛,嘴巴都惊讶得合不拢,他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胳膊,甚至都感受不到疼痛。   木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扒拉在浴缸边上和楚乐贴贴,胖乎乎的鱼尾浸泡在水中轻摆,硕大的尾鳍都舒服地稍稍翘起。   楚乐伸手将他落在额的头发稍稍拨开,完全不同于人类头发的触感,柔软又带着点水分十足的厚重感,更像是某种细密的海草。   楚乐略显迟钝的脑子终于意识到一个,严肃的、从一开始就因为太过惊讶而被遗忘的问题。   就算是变成了人鱼模样,面前这只肉嘟嘟的小胖鱼,怎么看怎么也都是简柏的缩小版。   所以……   楚乐脸色有点白,鼻头沁着汗珠,他颤颤巍巍地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扶在浴缸边缘的指尖都在忍不住地哆嗦:“简、简先生也是……吗?”   今天的楚乐受到的惊吓已经足够多了,这么孱弱的人类,如果让他知道这里全是妖怪的话,肯定会被吓坏的吧?   木白咬着牙小小地撒了谎:“他、他和我不一样。”   他比我现在的样子猛多了!整片海域最凶猛的人鱼成熟体!只手遮天的上古巨妖!   楚乐神色恍惚,喃喃低语:“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也有一条人鱼,比你大很多,光尾巴就两米多长……”   “紫色的竖瞳,长着锋利的尖甲,危险的冷血动物。”   “随便就可以把把我撕碎,吃掉……我觉得有点可怕……”   木白脸色微变,猛地竖起眉。   从前,他与上弦月日日在一起,从未离手,能入上弦月梦的人鱼,除了他还有谁?他那么漂亮、健壮、精瘦有力、威猛有型的身体在他看来居然是……可怕的?   两米多长的一条尾巴怎么了?澜泽还有八米长的八条触手呢!   况且他怎会把他撕碎吃掉,扒干净“吃”了还差不多!   楚乐敏锐地察觉到木白情绪不对,不免有些尴尬,连声解释:“你不一样!你超可爱!超萌的!”   呃……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木白翘着嘴巴拍拍尾巴哧溜一下滑到了浴缸的另外一边,满脸写着不高兴。   楚乐失笑弯着腰把他捞过来,傲娇了不到一分钟的鱼,举高双手乖乖给抱。   楚乐将小鱼擦干放到床上,心底还是有点不放心:“简先生今晚真的不会回来吗?”   木白确认万分地用力点头。   因为我根本变不回去呜呜。   楚乐这才掀开被子躺倒了一边。   小鱼泡了水,虽然暂时还是变不回人形,但精力明显好了很多,两只嫩乎的蹼爪轻轻的勾着楚乐的脖子,就往他怀里拱。   脑袋埋到胸口了还不够,尾巴也要缠上去卷着他的腰。   楚乐小口小口地呼吸着,一方面是有点紧张,另外一是……   这条小胖鱼的尾巴虽然不长,但真的很粗很重!直愣愣地压在他身上,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甜蜜的负担!   关了灯之后,鱼尾上的荧光就更为明显,楚乐忍不住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荡漾着柔和微光的软嫩鳞片,神秘又美丽。   “我、可以摸摸吗?”楚乐小声问。   木白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翻转了一下身子,敞开肚皮,扭着尾巴,举高小爪子,就差大喊“快来摸我快来摸我呀”。   漂亮的大眼睛亮了一下,楚乐抿着唇,谨慎地伸出了蠢蠢欲动的手。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怪,冰凉的滑溜溜的鳞片有点软,带着潮湿冷冽的水气,有种还没有完全长开的稚嫩……   “好漂亮……”楚乐赞叹着,突然注意小家伙尾巴尖尖靠近尾鳍的地方秃了一下块,大概也就一个鳞片那么大小,不仔细看根本没法发现,“你这里怎么啦?受伤了吗?”   木白低了一下头,看向他手指抚摸的地方,不在意地拍了下尾鳍:“不是,我自己拔的。”   楚乐震惊,“为什么要拔掉?是生病了吗?”   木白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我把它放在更重要的地方了。”   楚乐眉毛眼睛都皱起来了:“不疼吗??”   疼是肯定,鳞片生长的方式类似人类的指甲,但比指甲要埋得更深,每一寸都深深地嵌在血肉里,更何况是尾巴尖这一处的鳞片,拔下的那一瞬间疼得他直接将身下的砗磲都给抽碎。   木白视线直勾勾地落在楚乐饱满粉嫩的唇肉上,一张可可爱爱的脸上完全藏不住跃跃欲试的神色:“亲亲,宝贝给亲亲就不疼了。”   撒娇怪!   楚乐心底一片柔软,抱起他的尾巴,轻轻落下一个吻,他知道人类的唾液并没有人鱼那般神奇的效果,还是学着木白的样子,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一小片缺失了鳞片的皮肤。   木白瞪大了眼,整条鱼都哆嗦了一下。   人鱼的尾巴尖,敏感度不亚于某些地方,本来只想骗个亲亲的。   人类的温度对于他来说有点烫,直接接触稚嫩的软肉的时候甚至有点疼,但也让刺激的感觉愈发明显。   小流氓舒服地炸开了鳞,冷冽的水气凝结成透明的粘.液缓缓渗出。   只想着赶紧变大,让他也亲亲别的地方。   最好,是整个都吃进去。   *   第二天一早,木白不见了,简柏也还没有回来。   床头只有一张手写字条,歪歪扭扭的字体一看就写得很吃劲。   “宝贝,醒了记得吃东西,书包在客厅,零食给你准备好了,上班记得带着哦——爱你的木木”   落款的地方还画了一小条可可爱爱的小鱼和一颗小爱心。   楚乐将字条叠好,塞到了书包里侧的夹层中。   木白不在,再加上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楚乐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林书南喊了他第三遍才反应过来。   “书南姐怎么啦?”楚乐放下抹布,脸上有点茫然。   林书南伸手指了指停在窗外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小少爷,来接您回家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震惊了,直到那缓缓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了一张她曾经在互联网上跟风不止一次叫过老公的脸。   那个一张发布会新闻图就能帅上热搜,掌握着全国经济命脉的男人。   所以!刚刚还被她指使去擦桌子的到底是谁家的小少爷啊?!林书南人都麻了。   澜泽挥了挥手:“月月,下班了吗?快上车!”   也不是第一次叫错他名字,楚乐倒也不介意。   坐到了车上的楚乐还是有些拘谨,他抱紧了小书包缩在车子一角,不自在地小声问:“简先生呢?”   就算是忙吧,也应该让司机过来才对,怎么让澜泽过来了呢……这么大一个集团总裁。   澜泽倒是非常自来熟,戳了杯奶茶就给楚乐递了过来:“快尝尝看,我刚才过来特意去排队买的,味道很不错的。简柏今天有事儿,我带你去吃饭。”   然后,不明所以的楚乐就嘬着奶茶跟着澜泽来到了慈善晚宴的现场蹭吃蹭喝。   澜泽将楚乐安顿好之后,就被一群只能在社会新闻上看见的名流人士前拥后簇地走到了主会场那边。   周围的人虽然好奇这个被澜总亲自带进来漂亮小男孩身份,但这样的场合都在扮演优雅绅士,倒也没人冒昧上来打扰。   优雅的音乐流淌在宴会厅,谈话的声音都是刻意压低了不会打扰到旁人。   楚乐一开始还有点拘束,后来就沉醉在美食的海洋中开心得吃起了自助餐,吃到七八分饱才注意到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像他这样埋头苦吃的。   人家都是优雅地举着酒杯,聊聊天碰碰杯。   迟钝如楚乐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了一丝尴尬,他擦了擦嘴角,起身来到香槟塔,也给自己拿了一杯,装模装样的抿了一口,好让自己的存在不要那么惹眼。   带着甜味的绵润口感很具有迷惑性,小甜水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度数,几杯下去后劲就上来了。   澜泽回来的时候,脸上布满红晕的楚乐软塌塌地趴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傻笑,漂亮的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醉意,长密的睫毛下湿漉漉的双眼水光潋滟,竟有几分难以形容的媚态。   如果不是他早先就让人盯着,恐怕那些在旁边兜了七八圈的老色批早就上来攀谈了。   澜泽顿觉大事不妙,简柏这宝贝托付给他不过小半天,他就让人给人照顾成这样。   他一边将人扶起,一边十万火急的给简柏打了个电话。   *   楚乐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思绪也变得格外迟钝,反应了好半天才从枕头边摸到了一只吵闹的元凶。   他的眼神有些不聚焦,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半天,费劲地识别出“简柏”两个字,晃来晃去的手指像是脱离了身体的掌控,半晌才按下了接听键。   恍惚的声音带着些可爱的鼻音:“简先生?你在哪里啊?”   电话那头的人快步行走着,在地毯的柔软覆盖下,脚步声显得低沉而富有节奏感:“距离你十米的地方。”   “啊?”楚乐从床上坐了起来,晃晃悠悠的,盘着腿柔着发胀的脑袋,整个人都呆呆的,“什么?”   简柏轻笑了一声:“五米。”   楚乐甩了甩脑袋,迷茫地四处张望。   简柏仿佛能看到他犯傻的模样,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开门。”   他伸手轻覆在门锁上,听着屋子里一脚深一脚浅的凌乱脚步声由远而近,继续贴着手机向另外那头递话:“然后,张嘴,我想吻你。” 第35章   位于酒店顶楼的套房,落地窗里装满了整个江城的灯红酒绿。   半垂下的纱帘,让夜色变得朦胧。   柔软的脚心贴在厚重的地毯上,每走一步,那种刺痒的感觉就加重几分。   顺着脚心不讲道理地一路攀爬而上,来到了疯狂跳动的心脏,整个胸腔都酥酥麻麻的。   连带着被浸染的大脑也越发迷糊,眼中的画面如同被按下了0.5倍速,却在某个时间节点突然跳帧到下一幕,从大床到玄关这么近的距离,莹润粉白的脚在地毯上留下一串七扭八歪的脚印。   身体轻得好像要飘起来,思绪也连同着一并浮起。   贴在耳边的手机,将对方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字节都一丝不漏地送进耳朵,控制着不听话的身体,迟钝地完成着指令。   “开门。”   “然后,张嘴,我想吻你。”   无力酸软的手指扒拉在门锁上,使劲按了好几下才将门锁打开。   走廊上的灯光顺着被推开的门缝洒了进来,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那张带着几分醉意的微红脸蛋上。   水光氤氲的双眼中神色迷离,在看到简柏的一瞬间,蓦地亮了一下。   乖巧张开的嘴巴里,弥漫着夹杂酒气的甜香,湿漉漉的粉嫩一片,盛开着任人采撷。   楚乐嗅到一股带着露水的花香,新鲜得像是刚从枝干上折断,就被人匆匆用牛报纸包好,夹杂着炙热的心意,送到了心爱之人面前。   火红的玫瑰花挡住了眼前的光线。   楚乐被轻轻推了一下,圆圆的后脑勺垫在宽大的掌心中,在墙壁上轻轻磕了一下,最后一丝光亮也被自动回锁的门挡在身后。   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上,依旧停留在与简柏的通话界面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宛若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   被夜风浸染的吻,带着冷冽的凉意落了下来。   近乎是急切地将他的嘴巴填满,品尝着每一寸软肉的甜。   软软挂在他身上的小家伙,嫩白细长的指尖在笔挺的西装上抓出两处皱巴巴的痕迹,闭着眼皱着眉,被搅弄得浑身上下都在冒水。   简柏却越发过分地,哄骗着他将舌尖也伸出来,含吃着往自己口中带。   笨拙的漂亮小男生,似乎永远学不会亲吻,但他根本就不用学,只要乖乖地张开嘴巴,就能勾得人神魂颠倒。   被堵住了嘴巴,就连鼻子也忘记了呼吸,直到胸口胀痛的窒息感再也无法忍耐,才轻哼着推拒。   ……   “等……等一下、喘不过气了……”   含糊暧昧的水声,夹杂着急促的呼吸。   楚乐晕乎乎地将脑袋抵在简柏的肩膀上,小口小口地呼吸着,缺氧的眩晕感让他站不稳,紧抱在一起的两具身体,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简柏的心跳快得与他同频,更加蓬勃有力的,但身上的温度却冰冷的不正常。   事实上,简柏的体温一直是偏低的,只不过此时被酒精烧的滚烫的身体越发能感觉到其中的反差。   “你冷吗?”迷糊的小醉鬼斜挑着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滚烫的指尖顺着畅开的衣襟,胆大包天地将别在皮带下的衬衣拉扯出来,贴着那精瘦石更.挺的腹肌往里摸。   他单纯地只想着将自己的温度分一点给对方,把那具冰凉的身体熨得暖和起来。   柔软的小手跟没有骨似得,沿着绷紧的腰腹一路摸到健硕的背肌,将整具身体都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   水光莹亮的唇肉一张一合,小声念叨着:“嘶……好凉,帮你暖暖哦……”   他没有注意到,被他抱住的男人,连呼吸都停住了。   喝了酒的小鬼,盯着一张绝顶纯情的脸,热情得让他招架不住。   到底还是楚乐自己先受不住了,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凉意,让他迷糊的脑仁稍微清明了片刻,他迟钝地从简柏怀中退了出来,盯着那被自己搞的乱七八糟半敞半开的衣服,鼻尖都沁出了一颗圆溜溜的汗珠。   他不敢直视地稍稍移开了眼,目光落在一直被简柏握在手心的玫瑰花束上。   牛皮纸包裹的花朵在黑暗中盛放,单纯又热烈的红,没有丝毫繁琐的装饰,就如人鱼的心意一般,直白得有些晃眼。   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的花束,握在手心的时候似乎连心脏都被烫了一下,浑身血液飞快流淌着向上汇集,在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一抹明显的红晕。   楚乐有些手足无措,但控制不住地很兴奋,将送花的人扔在脑后,抱着花束就往房里跑。   酒店里没有花瓶,他光着脚像个旋转的小陀螺一样跑出跑进,最后失望地找到了一个烧水壶。   他抱着烧水壶放到了落地窗边的小茶几上,跪趴在单人沙发上开心地翘着脚,非常仔细又郑重地将花束有模有样地插在了烧水壶里。   简柏觉得有趣,小家伙像是在他心尖跑来跑去横冲直撞。   “这么开心吗?”傲慢的人鱼王跪在了沙发前面,握住那不安分晃悠着的纤细脚踝,轻轻拭去粉白脚心上沾染的碎屑。   “嗯。”满脸通红的小鬼轻轻挣扎了一下,发现对方没有放开的意图,圆润的脚趾害羞地瑟缩着,但心里还惦记着玫瑰花,他小声小气地说,“明天能带回去吗?”   “明天再送你一束。”简柏亲亲他的脚踝,低声说。   楚乐半个身子都缩进了沙发里,他眼睫低垂,一只脚踩在沙发边沿,一只被跪在眼前的男人握在手心,一会迷糊一会清晰的脑子,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他缓缓摇头慢吞吞地说道:“不要,带回去、插在花瓶里……放一片维生素,可以养好久的……”   他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等它谢了,你、你再送我好吗?”   简柏点头,整颗心脏软得不像话。   或许可以在后院种上一片玫瑰花田,交给卡特打理。   小丑鱼能把深海最娇气难养的珊瑚都照顾得很好,一片玫瑰花田肯定没问题吧?   简柏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的吻落到了粉润的膝盖上。   人鱼的唾液治愈力极强,再加之上弦月特殊的体质,不过一晚的功夫,长出的新肉已经与周围的皮肤完全融合。   “昨天的人,你想怎么处理?”他动作温柔,语气森冷。   迷糊的小脑袋思索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简柏说什么。   楚乐有点心虚,轻声问:“你、你知道啦?”   看样子,应该只是听说他们遇袭,小人鱼的事儿应该没被发现吧?   简柏点头。   事实上,在拿到资料的一瞬间,简柏只说了五个字——   “扔去填海吧。”   居然敢伤害他的宝贝,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野蛮的人鱼,思考方式总是那么简单,只要他乐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规则可以束缚他。   海陆和平大使澜泽同学几乎当场给跪了,他连忙说:“你家宝贝应该不会同意这样做。”   简柏了然:“他要自己动手的话,我可以帮他善后。”   澜泽虚弱跪地:“不……不是,人性是复杂的,你如果不想被讨厌的话,最好去问问他。”   因为他怎么看都像是那种爱心泛滥善良无私的小圣母……   小圣母缩在沙发上,神色暗淡,那些从未对外人吐露的酸涩过往,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堪,为此筑起的高墙堡垒,顷刻间就轰然坍塌。   他小声地诉说着一些在此刻之前都没想过对任何人倾述的事情。   一个俗套的中年失意的男人,借着酒精上头的一瞬间把所有糟糕的情绪发泄在年幼的儿子身上的故事。   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辱骂数落更是如影随形。   终于他考上了大学,在外婆的资助下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但他还是追过来了,在这么一个平静的傍晚,突兀地挡住了他回家的路,想要再次把他拽回泥潭。   可怜的小圣母说到这里,声音都止不住的发抖,他明明没有哭,表情却别哭了还要难受。   简柏仰着头,他不懂人类细腻的感情。   可他见不得楚乐伤心,他面容冷峻声音温柔,轻声问:“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伤心?”   楚乐神色哀伤:“可他是我爸爸,是他把我养大的……”   简柏皱眉,如果按照人类对于“爸爸”的定义,那他才应该是楚乐爸爸。   他一手锻造出来的宝贝,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埋藏着他的鳞片,封印着他的一半灵魂。   于是,他认真的说:“以后我养你,我当你的爸爸。”   楚乐:“……?”   突兀的转折,过分出格的话语,让楚乐一瞬间从矫情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稳重又成熟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一丝耍流氓的蛛丝马迹。   上头的醉意让他清醒了没一会的思绪,再次陷入混沌,比之前还要汹涌的,烧得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他的脸很烫,身上也很烫,没有骨头似得蜷缩在单人沙发里。   脚趾哆哆嗦嗦的踩也踩不稳,滑落下来轻点在简柏的大腿上。   他不敢使劲,却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被西装裤包裹的双腿下,结实紧绷的肌肉。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堆程序错乱的乱码在跑来跑去。   一会主人,一会爸爸。   终归就是一些他不能理解的奇怪癖好,但在特殊的场合说出来就能让人更加兴奋。   他醉了,迷迷糊糊中还是想要取悦这个给自己送花,让自己不要难过的男人。   红扑扑的脸上,因为羞耻而沁出莹亮的汗珠,纯情的脸蛋上出现一抹异常违和的放.荡神色,粉白脚心在深色的西装裤上踩出一小片浅浅的水痕。   他伸手握住简柏绷紧的胳膊,轻声说:“爸、爸爸?……你喜欢听我喊这个吗?爸爸!”   处变不惊的人鱼,脸上呈现出一瞬间的空白,他整条鱼都麻了,顺着背脊汹涌至后脑勺的。   楚乐蹙着眉,又深又急地吐了口气,撒娇一样细小的声音:“爸爸,我有点难受……”   简柏还在放空,顺着小醉鬼的话问:“怎么了?想吐吗?”   “唔,想吐……”不知轻重的脚,在他大腿上用力踩了一下,脚尖也碰触到了更往上的地方,他似乎真的很难受,嘴巴都抿了起来,“头晕……”   怪异的闷哼夹杂着一声抽气,不像是疼。   简柏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我抱你去卫生间?”   他说着,正想将人抱起,一抬眸便对上一双睁得圆圆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不是很清醒的样子,难受得表情上浮现了一抹困惑和茫然。   明明只有两个人的房间,楚乐还是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将这句话送到了对方耳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巴也脱离了脑子的掌控,稀里糊涂的更像是在倾诉。   “我好像生病了……”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告诉你哦……”   简柏感觉到那双抓住自己的手烫得吓人,软绵绵的分明没有一点力气,却让他如何也没法挣脱,牵着他往沙发深处带去。   潮湿的呼吸,被酒气酝酿得更加醇厚的甜腻扑面而来。   楚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现在真的很难受,头很晕,天旋地转的,身上也烧得厉害。   滚烫的身体贴在人鱼身上,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冰冰凉凉得然他叹息出声。   他将嘴巴凑到简柏耳边,嘀嘀咕咕地用气音说着荒唐的话。   “你摸摸……”   “有水。” 第36章   对于上古巨妖来说,时间几乎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计量单位。   他们的生命漫长而没有尽头。   一小时、一年、十年,或许都只是一个小憩的功夫。   就连在寻找上弦月的百余年,都是在失而复得之后才意识到这段岁月竟如此长久且无趣。   但就是此刻,简柏突然希望时间能够倒流。   如果时间能倒流回今天早上,当澜泽信誓旦旦地说:“你去忙吧,月月交给我,我带他去见见世面,管吃管和管接送”的时候他就应该无情的拒绝,并礼貌的回一个“滚”字。   甚至在澜泽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应酬太多了,刚拿下一个小目标的合作,没时间一直在旁边盯着,你家宝贝好像喝醉了,我先把他送到顶楼套房你快过来看看呀”的时候,简柏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种人类制造出来的含有乙醇的水而已,能……   确实有点厉害!   “什么水?哪里不舒服吗宝……”   戛然而止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陷入一种怪异又荒谬的气氛中,连呼吸都是粘稠厚重的。   按理来说,人鱼成熟体的人形,虽然体温还是偏低,但对于温度的感知和人类是无大异的。   但这一瞬间,指尖传来湿热触感,让简柏有一种被灼伤的错觉。   那种滚烫,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加速着血液回流,让心跳快得离谱,肉眼都能看见胸膛的剧烈起伏。   呼吸陡然急促,眼眸漾起不易察觉的淡紫,危险又鬼魅的色彩。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人,却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紧绷的下颌线上挂着凝结的汗珠,喉结艰涩地滚动着。   简柏松了一下领带,精致的衬衫纽扣严丝合缝,三番五次从指缝中溜走,再一次耐心耗尽的暴力拉扯之后,绷散开来滚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窒息憋闷才略有所缓解。   他的手腕被并拢的双腿夹住了。   腿跟的软肉磨着手腕突出的骨节,带着他的指尖往沙发更深处陷进去。   全身上下都在冒水的小家伙,掌心湿黏地贴在他的胳膊上,指尖紧绷得泛白。   脚丫子也踩在他的大腿上,搓磨着丝滑笔挺的西装裤,留下一小团陷入小腹的褶皱。   楚乐皱着眉,分不清痛苦还是别的什么的表情,让那种被汗水晕湿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怪诞的靡丽。   比口水和血液更加诱人的气息,带着一点点独特的腥甜。   头晕目眩的楚乐,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要干什么,他有一瞬间的茫然,很快又坠入了另外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中,哆哆嗦嗦的身体坐都坐不稳,全凭着本能抱紧了那肌肉紧绷的胳膊挪动着。   说着些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乱七八糟的话。   就很荒谬,在海底横行霸道,上了岸也能只手遮天的上古巨妖,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万分庆幸,发.情期的抑制剂是七天一个疗程,他是注射过针剂才过来的。   过分的冲动可以被药物抑制,但横冲直撞的妖力可不行。   狼狈的人鱼艰难地维持着人形,薄薄的衬衣都被汗水打湿了贴在背脊上。   而挂在他胳膊上的小家伙还不知死活的哼哼着,小孩子一样口水都含不住。   简柏忍无可忍,捏着他的下巴,掰他的脑袋低头想要去寻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嘴唇还未碰上,却突然被对方仰着头避开来。   半醉半醒的楚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咬着唇直抽冷气,这下是真的疼了。   他发脾气一样将前一秒还抱在怀里的胳膊往外一推,小屁股也顺着沙发靠背往上挪了挪,拧着眉凶巴巴地控诉着。   “你干嘛呀……”   “好疼、不给你摸了。”   落在沙发上的湿润手掌,苍白到病态的皮肤上泛着些许淡蓝色的荧光,修长的手指间连接着一层半透明的蹼,指尖微微弯曲着,尖长锋利的能够轻易划破猎物喉管的指甲上水汽氤氲。   脾气很大的小鬼不给碰了,晃晃悠悠地想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垂着长睫,迷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沙发垫上那只因为被嫌弃而石化在原处的蹼爪上,明显有点被吓到了,一双潮湿的眼睛忽地瞪圆了,紧缩的瞳孔都明显颤动了几下。   但浑浑噩噩的脑袋显然没有把这个突然出现吓自己一跳的东西,和面前这个给与他足够安全感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一声短促的惊呼之后,腿软的小醉鬼直接扑到了简柏身上,绵软无力的手还在身后挥打了几下:“什么东西??好可怕!!”   短暂的沉默比一辈子都要漫长。   人性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已经害怕到不行,整个身体都打着哆嗦,但又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刚才那晃一眼看的到底是什么,抓心挠肺一样,不确认一下就没有办法放松。   楚乐整个人都挂在了被他扑坐到地上的简柏身上,他抱紧了对方健壮的身体,恨不得将自己挤入对方的身体中,这才鼓足勇气缓缓扭着脑袋往后看去。   空荡荡的沙发上,除了一两处奇怪的深色水痕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简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嗓音暗哑:“别怕,没事。”   ……   深夜。   楚乐睡得香甜,淡粉色的嘴唇微张着,发出一点点小小的呼噜声,四仰八叉得恨不得用他那小身板占满整张两米大床。   楚乐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酒劲上头之后那种思绪飘荡与身体分离的感觉已经淡去,虽然还有点头昏脑胀,但明显意识已经清醒了。   楚乐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轻轻哼了两声,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慈善晚宴现场,就没有想明白那么两杯小甜水而已,后劲怎么会这么大?   后来发生的事情,像被剪碎的记忆片段,乱七八糟地缓缓涌入脑海。   没有挂断的电话、带着水气的玫瑰、落地窗前的热水壶……   他们聊了些什么?   不对,他都干了什么?他抱着简柏叫爸爸??   事实上,经过了主人的洗礼之后,这种程度的口嗨play倒也不会让楚乐羞耻到无地自容。   问题是后面他做了什么?在那个他再也无法直视的单人沙发上。   黑暗中,一双漂亮的小鹿眼蓦地瞪得浑圆。   小茶壶冒烟了,小茶壶烧开了,小茶壶无声地尖叫了。   我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啊啊啊啊啊。   惊恐震惊羞耻到马上就螺旋升天逃避全世界的小茶壶一转眼就看见,被他横着胳膊压在身下简柏,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将右手举到眼前,沉默地盯着那只骨骼颀长线条匀称漂亮得可以当手膜的手。   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在干嘛?!   楚乐把刚转过去的头,原封不动地转回原处。   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假装从未醒过。   哦,再见了地球,我今晚就要远航。   人鱼的听觉即为敏锐,就算不往那边看,简柏也能发现他醒了。   先不提那明显僵硬的身体,小家伙的心跳比雷鸣声都要大,呼吸节律也变得慌张。   简柏没有拆穿装睡的楚乐,因为他也很哀伤。   骄傲自大永远运筹帷幄的人鱼第一次意识到,宝贝化形成娇弱的人类,似乎并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想到楚乐皱着眉喊疼,果断地将他推开的模样。   想到了就算醉到神志不清仅仅看到他本体的一只手还是恐惧到弹跳起来的身体。   以及……   正常情况下,他在发.情期是只能维持人鱼形态的,这次强行终止的行为,已经让他的妖力紊乱到变成了幼崽模样,这样的折腾势必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简柏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明明温香软玉在怀,他却惆怅得如同一个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满足自己小娇妻的失意男人。   *   第二天,非常庆幸,两个粘人精都意外得没有出现。   楚乐在上班的时候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大概是宿醉之后的后遗症。   恍恍惚惚的思绪不管想到何处,都会像被标记了一样拐回昨天晚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节点。   他主动让简柏看,还拉着他的手来摸。   他就这样荒唐又放.荡的夹着简柏的胳膊,坐在人家的手上……   救命!简柏会怎么想他!!!   楚乐抱着脑袋往货架上撞。   蛮好的、忍一忍、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店里没什么客人,林书南在收银台玩手机,楚乐按着发涨的额角,出门透透气。   楚乐蹲在便利店门口的花台旁,夏日的清风卷着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天气还有点闷热,树荫下的温度就显得特别舒适。   不知道什么跑过来的野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他靠近,毛茸茸圆溜溜的大脑袋贴在了楚乐的鞋子上蹭了一下。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暂时遗忘在脑后,人类果然没有办法拒绝毛茸茸,楚乐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性地在它脑袋上揉了一下。   小野猫瞪圆了眼睛,竖起了飞机耳,下一秒就贴着楚乐小腿躺了下去,蜷缩起四肢翻着肚皮求摸摸。   彼时,司机小吴已经不当司机了,自从偶然接到上玄月的那一天,他开了两小时的直播,居然就收到了比两个月工资还要多的等量妖怪币后,他就发现了一个新的商机。   在便利店门口蹲守了快一周的小吴,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急急忙忙打开了直播。   “@不当司机的小吴:简柏不在家,快来看看绝美阿月!”   【一周了!整整一周!你知道我这七天是怎么过的吗?生产队的驴都没有你这么敢歇!再蹲不到阿月我都准备取关了!】   【接触网络前,我是个自卑腼腆的妖,连和别的妖怪说句话都不敢,感谢网络,让我变得开朗自信,我现在已经狂得没有边了,我直接——嗨、老婆!】   【哇,宝宝[色][色]黑色小腿袜[色]比我的命都长的袜筒[色]香香软软的宝宝[色色]】   【艹!那个翻着肚皮装猫死皮赖脸让阿月摸的玩意不是朏朏吗??要不要脸啊?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尊严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上弦月身上的妖力这么充裕,被他摸一下起码少修炼一年吧?】   【@天狗不是狗送出妖怪X99:地址私我,一分钟到!装猫我是擅长的!】   【@三尾小讙讙送出妖怪币X99:地址私我,专业对口了兄弟们,我先过去了!】   【过分了!我只能勉强化个人形怎么办?宝宝也会摸摸我吗?】   楚乐不过在门口蹲了五分钟,这绿化带就跟长猫了似的,一会一只一会一只蹿出来,歪七扭八地躺在他面前翻着肚皮求摸摸。   这一番景象惊得在玩手机的林书南都探出了脑袋:“哇哦,哪来这么多小猫咪啊?你这吸猫体质也是绝了,等会啊,库房里有过期的火腿肠,我去拿两根过来!”   说话间,连路过的行人都纷纷侧目。   一个奇怪的大叔红着脸走上前来,似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小声问:“我、我也能摸摸吗?”   楚乐抬头,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里有一丝不解。   难道是把他当成猫咪的主人?   楚乐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就着蹲下的姿势,小企鹅一样横着往旁边移了两步,给大叔让了个位置,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呀。”   大叔震惊得如同中了五百万彩票一般,兴奋得额头冒汗,他甚至抽出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地将手心手背都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摸上了楚乐露在外面的胳膊,甚至自认为非常隐秘地轻轻捏了一下。   楚乐:“……???”   楚乐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大叔突然脸色巨变,握在他胳膊上的手触电一般猛地缩了回去,嘴角上翘的弧度还没有完全压下去便仓皇转身离去。   就连那些贴在他脚边撒娇打滚的小猫咪们也见鬼似得一溜烟四散开来,半秒钟的时间就一只只钻回绿化带没了踪影。   楚乐回头,便看见木白背了个小书包,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说话的调调依旧那么字正腔圆人小鬼大:“宝贝,我来接你回家啦。”   找了小半框火腿肠正准备出来投喂的林书南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哟~小小少爷来接小少爷啦~”   然后她探长了脖子四下张望:“诶?刚才那群小猫咪呢?”   *   画面变成不断移动的模糊风景的直播间里,弹幕依旧刷得飞起。   【卧槽卧槽,主播快跑!!我在屏幕外面都快要被吓死了】   【不是说简柏不在家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夭寿咯!】   【妈呀,还好我跑得快!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再晚一秒钟就要被抓去填海了!!】   【你们能不能正经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偷情被抓呢?】   【死而无憾了兄弟们[嘿嘿]宝宝真的好软好香[嘿嘿]这辈子不洗手了![嘿嘿]】   【那个化个人形就敢上手摸的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   【上一个这么嚣张的叫做锦鲤蚺,现在全身经脉断裂修为散尽,昨天刚被简柏丢到海里用海草捆着喂鱼呢。】 第37章   “木木,你不舒服吗?”   楚乐微微蹙眉,很是担忧,他牵着木白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头问。   虽然这小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粘人,从刚才见面到现在不过一小时的时间,已经要求亲脸蛋一次、蹭脸颊两次、抱抱三次、额头贴贴四次。   从头到尾都要牵着小手就更不必说。   但楚乐还是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甚至连车都不坐了,还没到别墅区呢,就闹腾着要下来和楚乐单独走,司机只得自己将车开了回去。   难道是……   楚乐了然,弯下腰将木白抱起,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害怕呀?”   大夏天这么一个软乎乎凉冰冰的小孩儿抱在怀里倒也挺舒服的。   木白确实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一分钟是高兴的!   他都被楚乐那样嫌弃了怎么可能高兴??   超级委屈的!人鱼的蹼爪都是那样的呀他又没有办法,多酷多猛多帅啊!轻易就能划破鲨鱼的肚皮!   怎么会觉得害怕呢?摸摸都不给摸……   连手指这么细都受不住的话,以后他们怎么生小鱼?   人鱼的成熟体,那上面不仅有小鳞片,而且还是两根……   突然被打断的惆怅思绪,木白一时没有跟上他的思维,他扒拉着楚乐的衣领反问道:“怕什么?”   “刚才那群猫咪呀。”楚乐抚了抚他的背,全然不知这条小黄鱼刚才都在想什么。   只觉得这么一小条柔柔弱弱连小爪爪都是粉色的小胖鱼,一下子看到这么一群野猫能不害怕吗?   毕竟是天敌,刻在DNA里的恐惧。   也怪他太大意了,居然这会才反应过来,楚乐颇为自责。   木白眨了眨眼,脸上的困惑神情一点点变成了不满,他拧着眉毛,本来就很肉的脸颊都鼓成了一个包子:“我怎么可能害怕?”   笑话,这种陆地上的地级妖兽,见到他都得夹着尾巴跑好吗?没看到刚才那群家伙逃走的速度有多快吗?   这群臭鱼烂虾真的烦人,他就小半天的功夫没有盯着,就循着味道围过来了。   他的宝贝只能摸他!一个一个的翻着肚皮耍什么流氓呢?   楚乐只当他逞能,小孩子的心思就是敏感又脆弱,于是温柔地顺着他的话语安抚道:“对对对,我们小鱼最厉害,一点都不害怕猫咪呢,超棒的!”   木白仰着小脑袋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偌大的别墅里又只有楚乐和木白两个人。   不对,是一人一鱼。   卡特这几天都不见踪影,据说是带着另外两个佣人一起去学习园丁种植栽培技术了,这年头给有钱人当个小管家佣人啥的也挺不容易,没两门手艺都上不了台面了。   简柏这边就更忙了,几乎一周的时间,楚乐都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连早饭都没有一同吃过一顿。   于是这条小鱼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大门一关就从楚乐怀里蹦下来,一边跑一遍脱衣服。   短袖、短裤、小内裤从前院一路扔到□□,小皮鞋一飞一头扎进泳池里。   楚乐将衣服收好抱在怀里,像个贤惠的小妈咪一样,无奈又宠溺地看着泳池里撒欢的小胖鱼。   明明已经抱在怀里睡了一晚,鱼尾巴也被他摸了遍,这会儿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点愣神。   比藏在被子里偷偷摸摸看到要梦幻千万倍,本就是生于海洋的神秘生物,就算是还未完全长开的稚嫩身躯野漂亮得不像话,蓝色的鱼尾卷着水花翻飞,波光粼粼灿若星河。   他的尾鳍真得美得过分,半透明的蹼膜包裹着尖细的鱼骨,在水面下缓缓铺展开来,由紫到蓝的渐变晕染,如同夜色下荡漾的海浪。   一个长距离的潜伏之后,突然探出水面的一个小脑袋疯狂地甩动了几下,银色小卷发上的水滴四下飞溅着。   楚乐还没有来得及往后避让,便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潮湿感。   木白趴在泳池边,目光狡黠,宛若一个无害的小天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抓着楚乐不让他走。   小猫崽子一样,爪爪都是粉色的呢。   小家伙小心地翘着指尖,只用指腹的部分贴在楚乐的皮肤上,沾了水之后那种凉飕飕的滑腻感就越发明显了,看似软嫩的皮肤其实没有俺么平滑,轻轻摩挲的时候能够明显的感觉一种类似于蛇纹一样的怪异纹理感。   楚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某一段在醉酒时因为受了惊吓而被潜意识封存的记忆突兀地跳了出来,一点前兆都没有。   醉意朦胧中他是不是曾经见过一只突然出现在沙发上的蹼爪??   苍白的泛着幽幽蓝光、连淡青色的血光都能透出皮肤,指甲闪烁着寒光的……   光怪陆离的如同梦境一样。   可是,那种最软嫩最敏感的皮肤被划刺到的疼痛感又很真实,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还有点……肿呢……   楚乐一时间有点出神,微张着唇瓣,白净的脸上如同调色盘一样,一会红晕密布,一会惨白无神。   说不清是羞耻还是恐惧亦或者是惊疑不定。   总觉得有一些恐怖的真相呼之欲出,仅仅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窗户纸,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会破窗而出。   木白委屈巴巴地缩回小爪子,别扭地背在身后藏着,抬着长长的浅金色睫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乐的神色,奶声奶气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楚乐思绪突然被打断,满脸问号:“啊?什么?”   小家伙整个身体都沉到了水中,只露出半张脸,气鼓鼓地吐着泡泡:“我是人鱼,这样的形态才是放松的、舒服的……”   “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维持人形也可以……”说着眉毛都耷拉下来,表情认真又拧巴,“但很累的,要亲亲,亲亲才可以保持人形。”   他既舍不得喝宝贝也血,这幅幼崽身体也没有情.欲不能和他做.爱,自然就只能靠一个亲亲来摄取妖力了。   楚乐小心肝都要快被萌化,这么乖、这么好看的小人鱼委屈巴巴地看着你,这谁受得了啊?   他附身将小鱼从泳池里提溜出来,在那圆鼓鼓的脸颊上一连亲了好几下:“木木什么样子都好看!你是我见过最最最最好看的人鱼!”   哼,小骗子,花言巧语,你又没见过别的人鱼。   入梦的那条不算!   小人鱼表面哼哼唧唧,其实内心早就乐开了花,得到了一句夸赞之后美得不行,一整晚的时间就再也没有长出过双腿,像个挂件一样挂在楚乐身上,胖胖的鱼尾卷着楚乐的腰。   吃饭挂着、洗碗挂着、洗手也挂着……   就连上厕所洗澡也要挂着!   木白贴心地伸出小爪子捂住眼睛,装模作样地露出一条缝隙:“宝贝不要害羞,我不看。”   楚乐忍无可忍,将他整个扒拉下拉丢在沙发上,龇牙凶狠道:“给我好好待着!再胡闹揍你了!”   木白瞪大了眼,缩在沙发上捂着小屁股。   可恶!堂堂人鱼王!深海一霸怎么可以第二次被打屁股!就算是他的心肝宝贝也不可以!   洗漱完之后,楚乐抱着木白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流氓将脑袋枕在楚乐的大腿上,圆滚滚的尾巴耷拉在沙发上一抽一抽,粉粉的小爪子就往衣摆里面探,贴着那纤薄的腰肢摸呀摸。   摸了一会突然掀起衣摆,歪着脑袋往里看。   楚乐最近长了点肉,腰却还是那么细一小把,顺着肋骨往下,陡然凹陷的一处,似乎刚好能让人把手稳稳地放在上面。   白皙光滑的皮肤,连毛孔都看不见,一点点色彩落在上面都会格外明显,而现在上面印满了属于木白的淡粉色鱼鳞痕迹。   楚乐拽着衣服下摆在木白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不看电视就去睡觉咯!”   电视上播放的是人类无聊的八卦节目,8181黄金眼。   楚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评一下。   “啧,这样的主人也太粗心,真是不称职!”   拱在楚乐肚皮上撒娇的木白突然顿了一下,鱼尾都不扑腾了。   电视屏幕上,正在接受采访的女人哭得声嘶力竭:“我以前也经常带它出去遛弯的,每次都好好的。”   “我们也没走远,就在小区里溜达,结果一条流浪狗突然冲了出来,给我家猫猫吓应激了。”   “我有牵绳!但被它挣脱了,我根本追不上它,一溜烟就没影了。”   楚乐又“啧”了一声:“猫猫本来就不适合带出去遛弯,她还用这种套脖式的牵引绳,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怀里的小家伙脑袋也不供了,睁着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看着楚乐。   他突然想起人类的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对了,指桑骂槐!   如果有一天,楚乐恢复了前身的记忆也会这么想他么?觉得他是个不负责的主人?   电视画面切到女人提供的资料图片,是一只漂亮威武的缅因猫,帅气霸总气质溢出屏幕,光滑顺溜的毛发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呵护过的。   背景音里女人还在哭:“如果有人捡到,能够送还回来,我愿意支付伍万元的酬金!”   楚乐关掉电视,将死鱼一样挺尸的木白往身上一抱:“走啦走啦,该睡觉了,这么高的酬金,猫猫应该能被好心人捡到送回去吧,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希望它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主人,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木白已经窒息了。   什么意思??   什么更好的主人?   主人一生一世一辈子不是只能有一个?还能换的吗??   他的宝贝上弦月居然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深夜,楚乐被饿醒了。   空荡荡的双人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夜明珠闪烁着为整个房间铺满柔和的暖光。   木白不见了,简柏也还没有回来。   楚乐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下来。   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   明明晚上吃了很多,肚子也不饿,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   就像是极端减肥人群断碳一个月之后,明明已经用一颗西蓝花填饱了肚子,但就是癫狂得看见路上的行人都想抓过来啃一口。   又像是一块快要报废的电池,连接着电源线七八个小时之后,看似充满了电量,却在使用之后不过十分钟就快速掉成红色。   楚乐裹着睡衣,脑子里乱糟糟的,凭着本能一路摸到了厨房。   原本空荡荡的壁柜里,在他住进来之后,就在某个早晨填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不管他一天吃了多少,第二天照样都给塞得满满当当。   楚乐一边无意识地往嘴巴里塞着食物,一边胡思乱想着。   他这样的食量,简柏居然都不会觉得奇怪吗?就这样纵容着他。   那小人鱼每天都吃什么呢?好像就趴在旁边光看着他吃了。   上次喂他的那一锅白米饭让人家吐了一整晚,应该物种差异,不能吃太多人类的食物吧?   话说回来,楚乐突然想起来一个比较奇怪的点,仔细想想除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给简柏喂了一根烤肠,其他时候似乎也没见简柏在他面前吃过任何东西……   喝水喝牛奶除外。   就很诡异,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满满串成了一条线,顺着这根线抽丝剥茧……   抽不了一点,简直乱如麻。   楚乐敲了敲脑袋,伸手撑在橱柜上,想将柜门关回去,却没想到这一使劲,居然直接将柜门给扯了下来。   楚乐:????   不是,别墅的质量这么差的吗?   楚乐拎着一扇柜门,茫然无措,大脑放空。   他恍惚听到后院那边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   楚乐循着声音来到泳池边。   远远地便看见简柏和澜泽躺在沙滩椅上晒月亮。   他们似乎没有察觉楚乐走近。   明明还离得挺远,但楚乐却清晰地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澜泽用高脚杯装着珍珠奶茶喝了一口,实属高雅,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点无奈又有些破罐子破摔:“我觉得阿月没有那么脆弱,酒吧里那次不是已经打过照面吗?感觉也还行,要我说的话,也别纠结你来还是我来了,咱们一起上试试看呗,他到底能不能受得住。”   楚乐:??????   什么一起??   什么试试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为什么如此难懂?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震惊,将其他酸甜苦涩的矫情情绪一并挤到十万八千里外。   楚乐拎着一扇被他徒手扯下的柜门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不是??要玩这么大的吗???   这叫什么来着?   楚乐从有限的知识储备中,提取出四个与食物有关污秽不堪的字眼。   算了不说了。   简直不堪入目。 第38章   忙碌了一整天谈妥了好几个小目标合作的澜泽,总算有时间来关心一下简柏家的宝贝情况如何了。   他贴心地打包了好几份奶茶小蛋糕,自己钻到后院的泳池里放松了几个来回,才悠闲地披着浴袍躺在沙滩椅上晒月亮。   虽然这小小的泳池,根本装不下他的本体,只能用人形来稍微享受一下。   澜泽从简柏家的厨房里翻出一套价值五位数的餐具,将六十块四个的小蛋糕摆放在餐盘上,再把二十元一杯奶茶倒进几千块一只的高脚杯中,顺手点了个香氛蜡烛,简直不要太有仪式感。   折腾完这一整套毫无意义的流程之后,才看见人类幼崽模样的简柏裹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悦。   澜泽探着脑袋往后张望了好半天,没有看到小宝贝的身影不免有点失落,他出声询问:“阿月呢?我还给他带了吃的呢。”   昨天在车上澜泽其实偷偷吸了好几口上弦月的妖气,简直不要太美味!这几天都神清气爽,礼尚往来一下也是应该的。   当然,顺便也为自己的失职道个歉。   “他睡了。”简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撅着屁股爬上沙滩椅,抽过旁边的浴袍往身上一盖。   一个翻身的功夫就像是开了倍速播放的纪录片一样,伴随着四肢骨骼的延伸,圆润的脸颊上逐渐凸显出棱角分明的骨骼形状,眼角微微上挑着将所有的稚气都收敛干净,浴袍的腰带系紧的一瞬间,已然变幻成了那副一脸淡漠的中世纪贵族模样。   就连脸上困顿的神色也尽数消失。   澜泽撇撇嘴,楚乐不在的话也就没有必要给简柏分享了,毕竟澜泽还没有见过这只傲慢的人鱼在他面前进食过人类的食物。   于是他张开布满尖牙几乎咧到耳后根的血盆小口,一口吞下了四块小蛋糕,细细嚼吧了好一会才问:“你情况怎么样?稳定些了吗?”   简柏托着下巴眼眸低垂感受着体内缓缓流动的妖力:“好多了。”   他对楚乐身上浓郁的妖气已经建立耐受,不会再如之前一般一个亲吻就紊乱到无法控制。   按现在的情况来推算的话,最多不过两天,就能彻底稳住成熟体的模样。   人类幼崽的身体实在太不方便了,不仅让他的情绪和行为变得幼稚且无法自控,也影响着他的身体基能,妖力大幅减弱就不说了,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比平常多上好几个小时。   虽然楚乐对他幼崽身体的接受度明显比成熟体要高很多,当着面的拉踩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甚至还会主动抱着他的尾巴亲亲。   亲尾巴尖尖诶!   那可是人鱼身体上敏感度和生.殖器不相上下的一个部位,人鱼在交.尾时会将尾巴尖端钩缠在一起,紧贴着磨蹭带来的快.感不亚于直接做。   千万年来守身如玉的人鱼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四舍五入不就是楚乐在向他主动求欢!   所以,简柏就更不想顶着一副没有情.欲的身体和他相处啊。   如果可以,他巴不得现在带着楚乐回到深海,为他打造最华丽的海底宫殿,让他骑在自己身上游遍整片海域,向族群所有的人鱼介绍自己美丽又娇小的王妃。   然后在铺满狐尾草的砗磲上抵死缠绵,让所有的欲.望随之沉沦……   自认为窥探到简柏秘密的澜泽,眼瞅着面前之人复杂的神情,显然已经想歪到了另外一个与事实截然相反的方向。   澜泽挑着眉一脸八卦样凑近了些:“做了?”   万年老铁树第一次开花,也真是辛苦了阿月,娇弱的人类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难怪这么早就去睡了,恐怕今天都还没有缓过来吧……   这一下精准踩到了简柏的痛点上,简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难看,抬眸看向他的那一眼甚至有几分森冷的杀意。   澜泽震惊,万分不解,连奶茶都顾不上喝了。   之前只不过看一下人家没穿衣服的样子就能激动到一边流鼻血一边进入发.情期的人,昨天晚上那种情况——   夜黑风高,孤男寡男,总统套房,醉意上头,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澜泽努努嘴,正想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失望,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哦……”   他反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自罚一杯奶茶。   他差点忘了简柏还在注射抑制剂这事儿,看样子确实忍得不容易,能让泰山崩于前都保持优雅的简柏都变了脸。   这叫什么来着——欲求不满!   简柏没有理会他的夸张表演,目光又落在了右手上,心情越发烦躁。   人鱼王很迷惘,对着最了解人类的好友吐露了心声,讲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澜泽摸着下巴,眉头紧缩,以他对人类的了解来说,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他清了清嗓子安慰道:“阿月不一定是觉得你的蹼爪很可怕才会这样,可能只是一种应激反应。”   简柏不解。   澜泽继续解释:“阿月现在还以为你是普通人类呢,你想想啊,这么大晚上的突然出现看见一只白森森的爪子,哪个人类能不害怕啊?”   “他已经见过你幼崽人鱼的样子了,你瞧不也喜欢得很吗?阿月对我们的接受度明明很高的啊!”   “胡建国就是胆小,怕阿月真在他的地盘出事了担不起责任才说得这么严重,万一阿月一直记不起自己的前身,难道就得永远瞒着他?”   说实话不太现实,就算简柏和他瞒得滴水不漏,那总有一些不长眼的小妖小怪什么的往上凑。   简柏撑着额头眉头轻蹙觉得也有道理:“那我就直接告诉他真相?”   澜泽连连摇头,当然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啦。   然后他提出了自己可以化作原型去帮忙试探一下楚乐对于成熟体妖怪的接受度到底如何的想法。   简柏偏过脑袋看着一脸跃跃欲试,就差把“赶紧给我送阿月身边去吸吸妖气”这话写在脸上的澜泽,冷漠道:“你的原型身长十米,脑袋就有一间房子大,在人类的认知中比人鱼可怕多了吧?”   呜呜,被拆穿了呢。   澜泽脸不红心不跳,思索片刻之后认真建议:“我觉得阿月没有那么脆弱,酒吧里那次不是打过照面吗?要我说的话,也别纠结你来还是我来了,咱们一起上试试看呗,他到底能不能受得住。”   何止是打过照面呢,第一次见面还抱了抱他的触手呢,现在不也好好的嘛。阿月看上去确实软萌娇弱,但作为绝世神兵的化形,其实肯定要比他们想象中要勇敢很多……的吧?   “要不然这样,你舍不得阿月的话,我明儿去公司里找个小孩,就阿月那么大可以吧?我们先试试呗。”   澜泽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简直完美,先找个人类小孩来试试,测试一下正常的人类的恐惧阈值,看到两只大妖怪会有什么反应,如果直接吓晕了那就送去北荒医院消除一下记忆,如果只是受了惊吓却也还能接受的话那岂不皆大欢喜,也不必天天在楚乐面前装人装得这么辛苦。   简柏没有说话,但他冷漠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两只年龄加起来比人类文明还要久远的大妖怪,故意化作原型去吓一个人类少年,疯了吧?   澜泽摊手:“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阿月到底受不受得了?你瞧昨晚都那样了还扑倒你怀里哭。他现在很依赖你的,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刺激一点他也能接受,那以后相处起来不就没那么多负担了。”   ……   楚乐瞠目结舌。   轰然崩塌的三观让他根本就没敢听后面的话,拎着那一扇被他徒手扯下来的柜门,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离去。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惊人的比臂力多么得不合理,以及在这趴墙角的一分多钟里,他甚至是没有心跳和呼吸的,以至于两只大妖怪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楚乐将柜门扔回厨房,行尸走肉一般缓步向卧室走去。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简柏玩得很大。   主人也喊了,爸爸也叫了,但是……   这未免也太银乱了吧??   澜泽这种平日里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私底下这么乱的吗?居然还怂恿简柏一起玩这种有违人伦的三个人的游戏!   亏楚乐之前还还觉得他人挺不错的,一点总裁架子都没有。   呸!衣冠禽兽!   楚乐缩在两米大床上,将脑袋都埋入了被子,光滑冰凉的真丝床品上还沾染着简柏身上的冷冽香水味。   连澜泽都看出来了,他很依赖简柏。   如果对象是简柏的话,楚乐好像真的可以莫名其妙地一次又一次的放低自己的底线。   楚乐嗅着熟悉的气息,想着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他心中其实有一些离奇的猜想还没有来得及去确定。   但眼下另外一个更加迫切的问题需要先去解决。   醉酒的那晚,也是他先缠着简柏要看、要摸的,后来觉得疼了就直接将人推开……   然后……简柏就真的没有在做任何越界的行为,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就连今晚这种荒谬的邀请,简柏也没直接答应。   原本震惊又酸涩的情绪,突兀又莫名的拐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楚乐有点内疚。   这样的金主爸爸,其实已经真的很好了吧……反倒是他这个金丝雀,明明已经同意了钱色交易,还矫情又任性,根本就满足不了金主爸爸的任何欲.望……   那如果他能主动配合一点,放开一些的话……   其实他们抱也抱过,亲也亲过,只要不是有违常理的三、三那啥,男人和男人之间再如何又能怎样?   就像澜泽说的那样……   接受一些刺激点的玩法的话。   简柏是不是就不会想去做更过分的事了?   楚乐想着,缓缓伸出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摸了进来。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一张纯情又漂亮的脸蛋上,长绒绒的睫毛乖巧地低垂着。   也不知道是闷得还是如何,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了一层红晕,额头和鼻翼都沁出了一小片细细的汗珠,潮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粘在修长的脖颈上。   透着粉的嫩白脚心蜷缩着,害羞地踩在床单上磋磨。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某个搜索软件里多好几条就算是临死之前也要留着一口气删除掉的浏览记录——   【男人渴望的八种XX玩法】   【学会这三招,让你的他对你欲罢不能】   【玩得就是刺激,这几个小道具,男人根本无法抗拒】   【让XX更加有色彩更加刺激的做法】   ……   楚乐面红耳赤,饱满的唇肉都快要被自己咬破,留下一小排湿漉漉的齿痕。   掌握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之后,他哆嗦着点开了旁边的购物软件,硬着头皮下单了那么几样勉强还能接受的小东西,并选择了顺丰加急发货。   就很急! 第39章   “唉~~”林书南趴在收银台上,长长打了个哈欠,她探着脑袋往外张望。   店门外的花台上已经成了附近流浪猫的集聚地。   说来也怪,她一个人值班的时候别说一堆猫了,连只路过的飞虫都看不见,但只要楚乐往那一蹲,这猫就跟雨后春笋似得原地哗啦啦长出来了。   你说这金贵的小少爷,坐着上千万的车,打着一百块一天的工,身上随便一件不起眼的衬衣打开网站搜索一下同款,后面的一长串零比她的命还长,还有个只粘他一个人的漂亮混血弟弟!   长得又好看,性格又温柔,干活不偷懒,还这么招小动物喜欢!   这妥妥传说中的人生赢家吗?   彼时,人生赢家正在劝架。   楚乐正在给大黑猫挠下巴的时候,小灰猫突然凑过来翻肚皮,他便顺手撸了一把,哪知道这前一秒还抬着下巴温顺地让他抚摸的小可爱突然就炸毛了,扭头对着那小灰猫的屁股就是一口,一声尖锐的惨叫之后两只猫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猫见怪不怪,趁它俩打的火热,连忙顶替到最佳被撸位,全然不然不管身后战火纷飞,三两成群岁月静好地贴着楚乐的白球鞋蹭啊蹭。   眼看着猫毛飞得跟蒲公英一样,楚乐忍不住出声制止:“别打啦!”   这微弱的声音几乎都被掩盖在猫爪子和肉.体激情碰撞的“砰砰砰”声中,自然没有任何效果。   “喂喂……”楚乐蹙眉,又不敢伸手制止,旁边的绿化带也惨遭波及,噼里啪啦地断了好几根枝条,“你们再闹我就回去啦!”   却没想到这么一句不过脑的随口胡说,原本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只瞬间的就安静下来,凶神恶煞地互相瞪了一眼之后像是达成什么奇怪的默契,又乖巧地晃着尾巴贴了上来。   这么……听话的吗?   那些盘旋在脑海中很久的疑虑,在此刻似乎有一条验证的门路,楚乐有点紧张,他咬着唇,看着那两只小猫咪正想开口再说点别的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了林书南的声音。   “小少爷,你的快递到了,我给你签收了哟!”林书南伸出脑袋喊了一声,便低头在快递单上签字。   “呀!谢谢书南姐,我来、我自己来就好!”楚乐猫也不撸了,着急忙慌地跑回店里,几乎是从林书南手中将快递夺了下来。   不愧是顺丰快递,隔日就能送达这效率也是绝了。   楚乐自然不敢把这些小玩意直接寄到简柏家,那里佣人管家人多手杂的,万一被谁不小心给拆开,那他就可以收拾收拾离开地球了。   林书南靠在收银台上探头探脑随口打趣道:“什么东西啊,还保密发货呢。”   “没、没……就一点小、小玩具。”楚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将盒子往书包里一塞,动作敏捷地跟烫手似得。   “给弟弟买的呀?”林书南了然,“你对他可真好,难怪他这么黏你。”   “不不、……”楚乐结巴了一下,实在想不出别的说辞,索性认命地闭了闭眼,含糊点了点头。   算了,越描越黑,就让她这样误会着也没啥问题的……吧?   然后楚乐就看见林书南冲着他身后开心地挥了挥手:“弟弟来了呀,哥哥给你买了小玩具哟!”   再然后,他身后传来了木白熟悉的小奶音:“什么玩具呀?”   艹!这该死的世界!   楚乐在是捂住林书南的嘴还是捂住木白的嘴之间果断的选择了——   一把拉上小书包拉链!   他神色镇定,耳根红红,转身将木白抱起转移话题:“没、没什么,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   自从那天木白说自己人鱼形态会更加放松之后,楚乐就舍不得他成天跟着自己来便利店了,八九个小时都要维持人形对于他来说肯定也是一种不小的负担吧?   没想到这小鬼听话就听一半,到了下班的点居然还是踩着时间摸了过来。   回到家后,楚乐已经习惯了空无一人的别墅,他将木白往泳池里一放就忙乎着去准备晚饭了。   上次打开这个冰箱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三两个番茄宛若样板房里的道具一般还夹杂着一些让人羞愤欲绝的回忆。   这会儿再次打开这个冰箱,连仓鼠来了都要直呼内行。   整整齐齐堆叠的各种食材,水果、蔬菜、肉类、海鲜……简直就是搬了个小型超市回家!   楚乐随手摸了几样自己还算叫得上名字的熟悉食材,清洗完毕切块之后就一并扔到了锅里,在加上小半袋火锅底料,开始了一个人的糊弄学晚餐。   小火锅还没开锅呢,耳边突然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   楚乐一回头,就看到一条浅蓝色的小人鱼摆着尾巴从客厅那边爬了过来。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蛇形游走,靠着巨大的尾鳍支撑的整个身体,通过尾端的摆动向前移动着,灵活又敏捷,半点也不像个水生生物。   他的尾巴周围还闪烁着细碎的小闪电,似乎能减少身体和地面的摩擦。   楚乐人都看傻了,直到小家伙抱着他的腿,自然又流畅地爬到他的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圈地盘似得用尾巴盘在他的腰上。   冰冰凉凉的鱼尾上带着湿气,残余着少量的电流,接触到皮肤的时候酥酥麻麻得,有种很是诡异的痒痛感,胳膊上细小的汗毛都不自觉竖立起来。   木白伸出蹼爪在楚乐面前晃了晃:“宝贝怎么了?”   楚乐捏住小粉爪子,眼睛亮亮,在他手心亲了一下:“你好酷啊!居然还会放电!”   木白骄傲地翘起了尾鳍。   小意思,小意思!我的成熟体还能乘着雷电飞呢~   为了省事楚乐直接将锅给端到了餐桌上。   楚乐吭哧吭哧埋头吃。   木白就挂在他的身上,一会捏捏他的耳朵,一会亲亲他的脸蛋。   “木木,你饿不饿呀?”楚乐吃得浑身冒汗,抽了张纸擦了擦额头,忍不住问道。   木白脑袋摇得飞起,生怕楚乐会邀请他一起进食,宝贝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这么一锅红彤彤的动物碎尸加上植物碎尸看上去就超级可怕的东西……   真的不在人鱼能理解接受的食谱里。   他的宝贝居然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吃了大半锅,不愧是凶残的嗜血神兵!超厉害的!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楚乐自然也不敢再给木白瞎喂东西,他吃下一块吸满汤汁的土豆片继续问:“那你平常都吃什么呀?”   人鱼的食物的话,很多也很简单——海洋里活着的一切都可以。   当然,像他这样的上古巨妖,一年半载的不进食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木白看着哪一锅可怕的东西,抿着唇继续摇头:“我、我不用吃。”   他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就很危险,于是拨弄着楚乐的头发小声问:“宝贝,如果我不可爱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呀?”   “啊?”楚乐擦了擦嘴,饱满的唇肉被辣得红红,连嘴唇周围都泛着一圈淡淡的粉,“怎么会不可爱了呀?木木超可爱的!”   木白闷闷地咬着他的衣领,口水都把衣领晕湿了一小片,含糊不清地说:“就是长大了呀……”   “谁都会长大的呀,而且谁说了木木长大了就不可爱的!”楚乐伸手拍了拍肩膀上毛茸茸的小脑袋。   “可是……”木白顶着他的手心蹭了蹭,“我长大了就会很长很长!指甲和尾巴都会变长,你也不害怕吗?”   “不会啊,木木不管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楚乐垂眸,眼中荡漾着温柔的暖光。   “你说的哦,可不许骗人。”木白小声嘀咕,似乎还有点不信。   楚乐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说的,绝不骗鱼。”   木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努力又认真地弯起前半段,只剩下一个翘起的小拇指。   人鱼的形态,指缝之间连接着半透明的蹼,他做出这样的姿势很吃力,甚至需要另外一只小爪子协助按住四个小指头。   无名指和小拇指之间的那层膜被绷得紧紧的,仿佛随时都会裂开一样。   “拉钩。”木白小声说,一小节弯起的指尖勾住了楚乐的小指。   他记得这是人类约定承诺的方式,就如同人鱼对着海洋之心起誓一般,就算是死去也不会背叛的诺言。   楚乐被他认真的神态给传染,身子都忍不住坐直了些,他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小孩,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却还是配合地勾起小拇指,圈住了那小节冰凉的爪子。   “拉钩。”   “那要是骗我……”木白嘟囔着。   “拉钩钩你还不信我呀?”楚乐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我要骗你任你处置行不行?你这么厉害还会放电!我又打不过你。”   木白摸着他脖子上的银链,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好呀,你说的。”   *   木白陪他吃完饭就走了,这神出鬼没的小家伙宛若别墅的小主人,一个电话司机就过来接人。   小孩子撒欢惯了,哄了他好半天才费了吧劲地套上衣服。   临走之前还扒拉在他的耳边又重复了一遍:“记得我们的拉钩钩哟!”   送走了小粘人精,楚乐这才有时间将藏在书包里的快递拿出来。   偌大的浴室里灯火通明,温热的水汽氤氲。   清新的沐浴露香味中混杂着一种更加好闻的清甜,在这密不透风的浴室里悄然发酵着,愈发馥郁芬芳。   裹着浴袍的楚乐,黑色短发半干未干,带着些许湿气,乖顺地贴在雪白的脖颈上。   潮湿的脸蛋上浮着一抹羞耻神色,他磋磨着衣摆,手心汗湿,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快递箱子里那些看上去就非常银乱的东西。   奇形怪状的,面目狰狞的……   还有这仿生尾巴,就一个金属小锥柄,也没个腰带什么的,要怎么佩戴啊?   有点超纲了,涉及到了楚乐的知识盲区。   他皱眉思索了好一会,连翻看说明书的勇气都没有,最后还是选了一个相对来说没有那么猎奇,自己也能勉强知道如何去用的东西……   然后将剩下的那些东西用透明宽胶带缠了个十七八九二三十圈,用毛巾包住,再放到书包里,最后塞到了衣柜的最最里面,并且用一堆衣服盖住以做封印才稍稍放心。   简柏回来得有些晚。   完成了最后一只抑制剂的注射,原本需要持续数月的发.情期在药物的干预下总算提前结束了。   浑厚的妖力平缓地流淌着,久违的平静让简柏心情都好了很多。   简柏让司机自己回去了,裹挟着雷电转身窜入云层之间,不过数秒便从北荒医院瞬移到了御湖别墅。   开着一盏小夜灯的卧室里,床铺上不自然供起的一小团,随着浅浅的呼吸有节奏地缓缓起伏。   柔软的发丝乱乱地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的时候漂亮的脸上少了几分生动,多了几分乖巧。   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的地方都是带着热气的粉。   一截雪嫩的小腿露在外面,软软的好像和被子融为一体。   楚乐梦呓着翻了个身,绵软的声音从鼻腔深处挤出,又轻又短根本听不清在嘀咕什么。   下巴也从被子里露了出来,红润的嘴巴半张着。   空气中那股诱人的鲜甜愈发浓郁。   简柏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带着暖意的香气瞬间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   软塌塌的细嫩胳膊主动循着他的方向贴了上来,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缩进了他的怀中,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开来。   香甜的呼吸带着滚烫的热气洒在他的颈侧,痒痒的……   不用再担心失控的人鱼,低头吻住了送上门的香软嘴唇。   温柔又耐心地含着那颗饱满的唇珠吮吸,直到怀中的人迷迷糊糊醒过来,朦胧的睡眼一点点睁大,在看清是他之后,又害羞地扑闪着睫毛轻轻闭上。   乖巧地张开嘴巴,任由他舔到更深的地方,甚至还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水汪汪的软肉含住他的舌尖,轻轻地吸了一下。   生涩,又让人难以自持的回应,让这个本该浅尝辄止的吻延续了数分钟。   一吻结束,楚乐半边身子都麻了,脑袋抵着简柏的肩膀上,小口小口地喘息着,艳红的唇肉上沾染着湿漉漉的水痕,连鼻尖都沁出一小片汗珠。   简柏将浑身发烫的人从被子里抱出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仰着头又凑上去吻了好几下。   细细的一小把腰,双手放上去就能掐紧,毫不费劲地搁在那挺翘饱满的臀肉上。   他有点忘形了,吻得乖巧的宝贝都皱起了眉,在一次短暂的分开之后,忙不迭地用手心盖住了他试图再次凑上的嘴巴。   楚乐身体又软又麻,全靠放在腰上的那双大手撑着才能坐稳在简柏身上,他双手交叠捂在简柏的嘴巴上,急声道:“等、等一下……”   简柏也不挣扎,被他捂住嘴巴就抬起眼眸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那么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在昏暗的小夜灯下,深情又勾人。   楚乐有点呆住了,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冰凉潮湿的酥痒,这才触电一般缩回手,捂在胸口难耐地磨蹭着。   一小节湿红的舌尖在楚乐的注视下缓缓收回口中,简柏轻声问:“怎么了?”   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楚乐,突然间心生怯意,这么一个成熟稳重的冷峻男人,真的会喜欢那种奇奇怪怪的小把戏吗?   但是,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怎样……   楚乐抿着唇,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的好几下,这才小声开口:“简先生,我、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简柏仰着头,深邃的眉宇间荡漾着难得的温柔,他不清楚楚乐想要做什么,但他对楚乐永远有足够的耐心:“刚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他答应了自己,不会害怕的。   简柏想在这个夜晚,用自己最真实的样子拥抱他,亲吻他。   楚乐眨了眨眼,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心底有些不安:“什么事呀?”   难道……澜泽的提议他还是心动了?!应该不会吧?   简柏握着他的腰,看着他害羞的表情不免心痒难忍,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你想让我看什么?看完了再告诉你。”   “好、好的哦……”楚乐双眸中盛满了羞涩,心中的不安让他多了几分勇气,他直勾勾地盯着简柏,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楚乐撑着简柏的肩膀,将身体坐直了一些,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捏住衣服下摆。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保守的长袖长裤睡衣,没有任何装饰设计,纯棉的材质利落的剪裁就是那种舒适感拉满的实用款。   卡其色的睡衣下摆被撩了起来,松松垮垮地堆叠在胸口之下的位置,露出一小片莹白滑嫩的皮肤,却也足够让身下的男人瞬间屏住呼吸。   骤然紧缩的湛蓝色眼眸,直直地落在那一截白皙纤薄的腰上面。   那陡然凹陷的一处上挂着一小条漂亮的黑色蕾丝,紧贴在皮肤上,若隐若现地透出一点点粉白软肉。   细长的尾端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而后顺着平坦的小腹,隐没到了睡裤之下。   楚乐的视线一直停在简柏脸上,确定简柏现在的神色应该不是讨厌,这才小声补充道:“我穿了、这个……简先生,喜欢吗?”   掐在他腰上的一只手蓦地收紧,楚乐皱着眉刚想喊疼,嘴巴便不堵住了。   简柏便扯着睡衣的衣角,塞入他的口中,冷静又不讲道理地吐出两个字:“咬着。”   楚乐嘴巴里猝然被塞了一小块布料,他有点茫然无措,但还是本能地乖乖听话合拢牙齿咬住了衣角。   修长的指尖勾住了细长的蕾丝,勒得旁边的软肉微微凹陷。   虽然看不见,却不难想象出睡裤里面是怎样的风景。   简柏声音暗哑明知故问:“里面只穿了这个吗?”   楚乐点点头,含着衣角露着一小截腰哼出一个肯定的音节。   一声沉沉的吸气声之后,简柏掐着他的腰将他抱高了一些,偏着头凑上前去,将蕾丝的尾端咬在了嘴巴里,潮湿急促的呼吸落在敏.感的皮肤上,又痒又凉。   楚乐长睫颤动着低下头,明艳的一张脸上,到处都红扑扑的,这个角度往下看,真的太涩了。   男人高挺的鼻尖,咬住黑色蕾丝的薄唇,挑起眼尾看他的神情。   脑子里晕乎乎的,楚乐觉得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净了一般,坐也坐不稳,软软的想要往后倒去。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昏昏沉沉的楚乐吓了一跳!   迷离的双眼都蓦地睁大了。   他伸手推了推简柏的肩膀,含着衣角口齿不清地说:“电话、你的……”   简柏没有理会,扶着他软塌塌的背脊,咬住那一小条蕾丝边,偏过头扯了一下,漂亮的蝴蝶结松散开来,垂落着挂在了腰侧靠后的位置。   一直没有停顿的铃声,像是这个屋子里多了一个无形的旁观者一般,让本来就很害羞的楚乐更觉羞耻,他伸手按住了落在一边的被口水弄得湿漉漉的蕾丝,又急又羞,额头都沁出几滴圆滚滚的汗珠:“电话……”   “别管他。”简柏抬手,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一下,随手将它扔到了数米外的地毯上。   他将楚乐蜷缩的手一点点掰开,十只交扣握紧,低着头又凑到另外一边。   如同拆礼物一样,兴奋又利落地将另外一侧的蝴蝶结也扯松开来……   平坦的小腹紧张地收缩起伏着,挂在腰间的几根蕾丝随之晃荡,在昏暗的灯光下,衬得那截雪白的皮肤嫩得仿佛在反光。   简柏在他的腰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这才缓缓抬头。   羞耻的少年眼睛尾都难堪地泛着湿红,却不忘听话的咬着衣摆。   真的好乖。   简柏抚摸着他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亲吻着,暗哑的嗓音带上了一些奇怪的混响,呼吸之间夹杂着冷冽的水气:“宝贝,在此之前,我必须向你坦诚,让你知道拥抱你的我其实……”   应该是从被握住的腰开始,最先感觉到不对劲。   过分冰凉的触感中夹杂着怪异的、坚硬的纹理感。   贴在一起的皮肤湿冷滑腻得非常不正常。   那是一种诡异,却并不陌生的感觉。   阴冷湿黏的,像是鱼的鳞。   连空气都变得沉闷,气温在缓缓下降。   是之前的好几个夜晚,他抱着人鱼形态的木白睡觉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   楚乐忽地睁大眼睛,他看见简柏依旧冷峻的面容上,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深邃的五官,却透露出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类似神性的泯然。   神的眼中,仿佛能容纳全世界。   而现在,全世界只有楚乐一个人。   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如同蝴蝶破茧一般,展开一扇几乎与木白一样,色泽却更加艳丽梦幻的耳鳍。   一点点变幻的外貌,小心地试探着楚乐的接受底线。   那双瞪圆的漂亮眼眸中,震惊、诧异、茫然、困惑……   甚至是惊艳。   唯独没有恐惧。   如同被上天眷顾的恩赐,把整颗胸膛都填得满满当当。   简柏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就在他准备变幻出鱼尾的前一秒,一团淡青色的刺眼光芒轰然在身侧炸开!   “砰——!!”   随着光芒滚落在地板上胡建国还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   他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哎哟,祖宗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出事……”   戛然而止的声音。   他瞪大了眼,目光落在了凌乱的两米大床上,在两人之间惊恐的晃了几个来回。   过多的要素直接将他老化的CPU干烧了。   妈呀要死了,为什么上弦月也在?!   他们为什么抱在一起??   妈呀妈呀我的眼睛,上弦月腰上那是什么玩意??上次看到这种东西还是在樊里里给他分享的一个G的资源里……   简柏淡定地隆起被子,将吓傻了的楚乐一整个裹住抱紧在怀里。   冰冷的目光比杀人的刀子还要可怕,看向目瞪口呆大惊失色的胡建国。   胡建国飘忽的视线落在了简柏的耳鳍上。   终于抓住了瞬移过来之后的第一个重点。   他拍了拍的大腿急道:“阿月是想起来了吗?那太好了!带上他一起肯定没问题的,澜泽那边出事了!” 第40章   胡建国这一生兢兢业业,遵纪守法,自从化形入世之后便是妖界知名的典型三好妖怪。   年纪轻轻考编上岸,从后勤部的“小胡同志”一路爬到江城办事处的“胡主任”这一职位也不过用了短短三百年的时间。   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也算得上妖界成功人士。   如今还能让这位成功人士感觉到害怕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情。   其一:上夜班。   这是地球上所有正常作息的碳基生物的共性,就算是化形成精的妖怪也无法避免。   其二:与简柏交谈。   这个就更没有办法了,所有亲历那场深海之怒的妖怪都没法办法治愈的ptsd,那种毁天灭地般的威压,亲身经历和听旁人诉说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就算当事妖现在人模人样得跟个贵族似的坐在面前,刻在DNA里的恐惧却还是油然而生。   而今晚,注定是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在接到值班同事樊里里的夺命连环CALL之时胡建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这位今年刚招进来的新人,对业务不是很熟练,胆子小总一惊一乍的,屁大点事儿自己拿不定主意就要直接给他打电话。   对于这点,胡建国苦恼已久,骂他吧人家也是对工作认真负责;不管他吧,这愣谁也受不了天天大半夜地被吵醒。   “喂——”拖长的尾音带着恨不得给这个逼世界一拳的要死不活的怨气。   “胡主任!不好了!”樊里里慌慌张张。   很好,固定开场白,前天晚上这句“不好了”后面跟的内容是“犰狳在人界装宠物兔子混吃混喝不小心跑到了四川,在被下锅的前一秒把人家饭店给拆了”。   胡建国从被子里爬起来,半坐着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不会愤怒,他甚至有点期待这小孩子嘴巴里还能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然后他就听见樊里里说:“警示灯黄灯闪烁不止!邙山北侧检测到大范围能力异动!”   胡建国叹气忽然问出一个与险情毫不相干问题:“小樊啊,你考进来的时候地理考了多少分啊?”   樊里里噼里啪啦按着键盘老实又自信地回答:“92啊!单科第一。”   这可是近三年来的最高分呢!   胡建国又暴躁了:“那你怎么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人类的一个军.事要地?!你全天二十四小时拿探测器去扫一扫肯定都是黄色啊!”   樊里里委屈:“我知道啊,可是澜泽在半小时之前给中心发送过求救信号,现在一直联系不上,他最后一次信号定位就是在邙山北侧。”   “什么?半小时之前??”胡建国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你怎么不等半个世纪之后再给我打电话呢?最好是等黄土埋到我脖子根的时候再告诉我!”   如果是别人,胡建国可能还没有那么紧张,但出事的是澜泽。   那可是海陆和平大使澜泽啊!胡建国都不敢想象,倘若没有澜泽这只热爱生活热爱人类平易近人的全世界最可爱的蓝环章鱼存在,陆地和海洋的关系会有多糟糕。   况且,澜泽作为一只千年大妖,他的实力在江城也算得上名列前茅,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才会让他直接给妖联发求助信号呢?   想到这里胡建国冷汗都出来了,一通电话就打到了简柏那去。   是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胡建国自然不想来招惹这位祖宗。   可这位祖宗他不接电话啊!   胡建国有那么一瞬间怀疑简柏根本就不会用这种人类近几十年来才发明出来的小物件,毕竟他老人家三年五载的才会上岸一次。   于是,他也没做多想,一个瞬移就落到了简柏的卧室。   然后——   胡建国汗流浃背捂着眼睛一边将头埋到胸口一边低声念叨:“我其实眼神不太好,老花你知道吧?挺严重的,最近正准备去做手术呢,我什么也看不见……”   简柏冷冷淡淡看过来的这一眼,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尸体喂什么品种的鱼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把眼下的问题给解决了。   于是乎,三个人“咻咻咻——”一下给瞬移到了城郊的那座四合院,妖兽联盟驻江城办事处,位于三楼的值班室。   彼时,被骂得一脸菜色的樊里里正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擦眼泪,见到胡主任终于过来了忙不迭将法眼通天系统调到了邙山北侧。   视频上,是一处人迹荒芜的寂静深山,浓郁的夜幕笼罩着整片山林。   黑色的天空将树林和山脉也染成黑色,只有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位于半山腰的位置,一栋亮着零星灯光的建筑,是这黑沉沉的整片山脉中唯一的光源。   一切看上去就那么的平静,没有半丝异常。   樊里里一边调取着半小时之前收到的求救信号,一边忍不住往简柏怀里看了一眼。   这个连胡主任都要礼让三分的上古巨妖,似乎也没有传说中那么骇人。   一身灰色暗纹真丝睡衣,五官深邃面容冷峻,柔和轮廓线条中和了几分英气,他的表情很淡,就像是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古老英式贵族一般,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抹恣意的矜贵——   就算是他的怀里抱着一床非常不合时宜的棉被。   樊里里分神认真地思考了三秒,这条被子在本次行动中的战略意义。   然后,下一秒。   被子的底端忽然落下一小截绵软细嫩的小腿,踢在简柏的小腿上晃荡了一下,纤细的脚腕上突起一处形状圆润的骨节。   肉嘟嘟的脚趾还透着粉,似乎感知到了三双视线的凝视一般,羞耻难忍地蜷缩着,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短暂又诡异的沉默。   连切换画面的手停了下来也无人催促。   大概是这样的气氛,让被子里的人也感受到了不安,蛄蛹的棉被中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   黑色的短发软绒绒地翘着,雪白的皮肤因为憋闷而有些泛红,他急促地喘了两下,拧着眉神色有些许痛苦。   瞬移带来的眩晕和耳鸣一点点消退。   他先是看了看简柏的耳鳍,又看了看还发着青光的胡建国,再看了个捧着尾巴擦眼泪的樊里里。   浑圆的杏眼睁大,微肿的粉嫩唇肉湿漉漉地张着合不拢,他环视了一圈这个不过三十平的类似于安保监控室的地方,慢慢地露出了一整副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的惊慌茫然神情。   浓郁的香甜瞬间溢满整间屋子,空气稠密得有点怪异,连胡建国都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楚乐宕机的小脑袋瓜子总算重启成功,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   面红耳赤的楚乐在被子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将手伸到腰间,因为太过紧张,细白指尖都在颤啊颤,废了好大劲才将那散开的蕾丝给重新系上,并打上死结。   而后再把松松垮垮的睡裤提高一些,这一下遮住的不仅仅是黑色丁字裤的边边,更是他摇摇欲坠的尊严。   确保就算立刻马上原地去世,也能死得稍微体面一点。   楚乐在这离奇诡异的环境中,本能地瑟缩着往唯一熟悉的简柏身上靠,但看见那张长着耳鳍有点说不出的陌生感的脸,心中的惶恐不安又多了几分。   楚乐想要抱住对方寻求安全感的手终究没敢伸出来,在被子里死死攥紧。   楚乐吞了吞口水,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皮,长绒绒的睫毛颤动着,漂亮的黑色眼眸上无法控制地浮上一层薄雾,眼尾都憋得湿红。   他要哭不哭地看着简柏,艰难开口:“你、你们……”   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想问什么。   他本来就有点笨,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乱糟糟的脑子里现在都没有理出一丝头绪。   于是,在四目睽睽下,简柏伸手扣住他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别怕,有我在。”   人鱼的声音空灵魅惑,语调很轻,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让楚乐莫名地平静下来。   惊涛骇浪的恐惧缓慢消退,再开口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委屈:“可你也不是人啊……”   5G网络一线冲浪的樊里里同学立刻就认出了面前这位被上古巨妖抱在怀里,正是远洋直播上热度最高的人形上弦月。   这样面对面的接触,比通过视频直播观看冲击力提高了千百倍不止。   他的脸真的就只有巴掌那么大,从被子探出的小半个脑袋,只能看见一双带着怯意的湿漉漉大眼睛。皮肤好白,性格也好软,明明是位居神兵排行榜第一位的,杀个大妖怪跟切菜一样简单的绝世神兵,居然会害怕诶……   真的,好可爱!   而不同于爱心泛滥的樊里里。   胡建国汗流浃背冷汗直冒,聪明如他自然从楚乐的反应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严肃的事。   上弦月压根没有觉醒!甚至都是在刚才这几分钟的时间以来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么多妖怪这件事!   他刚才干什么了?冒冒失失一个瞬移就跑人面前去了?   不幸中的万幸,绝世神兵虽然外形柔弱,但内核确实强大,好像除了被他们吓哭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多的不良反应。   好险,差点真的要去填海了。   *   人类最深远的恐惧,莫过于对未知的恐惧。   而事实上,更多的时候,现实中的恐惧,远比不上想象中那么的恐怖那么可怕。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问楚乐害怕妖怪吗?那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但当他确实地身处这么一个环境,看到了妖怪也会因为上司的批评而抱着尾巴哭唧唧,看不清屏幕的狐狸精也会从衣兜里掏出衣服老光镜……   而这两妖怪都明显惧怕三分的简柏,还在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他。   五分钟的时间而已,就在他们三看着屏幕商讨的间隙,楚乐已经敢慢吞吞地将双手伸出来,跃跃欲试地拉扯着被子,自认为非常隐秘地在简柏那漂亮的耳鳍上摸了一下。   哇!好冰好滑,还有一点点扎手,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很有韧性的软骨。   楚乐垂着眼眸磋磨着指尖感受着那种怪异的触感,一抬眼便对上了简柏深邃的眼眸,眉眼间带着几分天生的冷感,他没说话,只是稍稍偏过头,将另外一边的耳鳍也凑到了楚乐面前。   是可以随便摸摸的意思吗?   楚乐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碍于还有两个大活妖在旁边,他没好意思伸手。   他现在胆子简直大得没边,他甚至已经敢和旁边的两个妖怪搭话了。   楚乐指了指电脑屏幕:“这种荒山野岭也装监控吗?居然还能切视觉,好厉害啊……”   胡建国温柔得好似一个哄小孙子开心的爷爷,老光镜后面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对啊,这是法眼通天系统,上天入地只要妖力所及范围,都能检测。”   屏幕中,镜头已经拉近到整栋房屋之上。   太安静了,安静得非常不正常。   别说虫鸣鸟叫,这么大一栋科研楼里,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居然一点活物的踪影都没有看见。   樊里里指了指科研楼五楼右侧的一个小房间:“澜泽最后一次发过来的信号定位就在这里。”   镜头继续推近,依旧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甚至能看到摆在茶几上的几个盛满茶水的杯子,只不过被浅浅地喝了两口,可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胡建国皱了皱眉,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整个画面……就像是录像一样……处处充满了违和感。   但他比谁都知道,法眼通天系统不存在被外界入侵把实时监控替换成录像的可能性。   他正想把镜头再拉近一点,伴随着一声沉闷又怪异的巨响,就像是数百辆货车同时疾驰靠近——   “轰隆隆——!”   霎时,整个山体轰然塌陷,七八层高的一栋楼房如同被什么巨兽吞噬一般,一瞬间尽数沉入山腹之中!   浓烟四起,扬起的灰土宛若巨大的云团,将整座山都笼罩其中。   数秒之后,在稍稍淡去的浓烟中,隐约看到了一个巨型的、张牙舞爪的东西从塌陷的巨坑里爬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几条比巨蟒还要粗壮、灵活的触手,扒拉在深坑的边沿。   而后猛地探出一颗将近一整间房屋那么大小的圆溜溜的脑袋,黑豆一样眼睛惊恐睁大着四处打探一下,锁定一个方向之后便八条触手一起交替快速狂奔起来!   它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体型稍小,但明显已经进入狂躁状态的暴走凶兽。   猩红的双眼倒吊着,从腹腔挤出一声骇人的嘶吼!   张开的血盆大口连牙龈都全数暴露,长密的尖牙在夜色中闪着骇人的寒光,上面还残余着些许暗红色的液体,黏腻的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凶兽明显更适应陆地山林这种环境,它从深坑一跃而起,身姿矫健有力,如同一道疾驰的闪电,每一步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粗壮的四肢踩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震响。   一阵横冲直撞的助力奔跑之后赫然展开一双灰白色的翅膀,眼看着扑腾一下就要起飞!   好家伙!不仅跑得快!还有物理外挂!   眨眼的工夫马上就要追上前面那只八条触手齐舞的大章鱼。   翻飞的尘土仿佛都在为可怜蓝环章鱼的香消玉殒保驾护航。   澜泽的触手都快甩成螺旋桨,他一边跑一边骂着:“操操操操操操操操!!该死的胡建国!!我他妈再也不相信妖联了!!你再不醒明天起来江城就没了!!”   “呜呜呜呜呜!老大!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宰了这头傻逼穷奇给我陪葬啊!!!!葬在海底!!!我讨厌陆地!!!!” 第41章   起猛了。   原来,除我之外全员非人类。   楚乐有种想要回家再睡一觉的冲动,逃避虽可耻,但一定有用。   或许一觉醒来,他面临最大的问题还是二百二十五块钱怎么活一个月。   而不是,一条光脑袋就比他那小破出租屋都要大的章鱼为什么会是前几天还笑眯眯请他吃冰淇淋的澜泽。   翻飞的触手将沿途的大树被连根拔起,青苔和杂草离开了土地的怀抱被迫飞向天空,间或夹杂着一两只来不及逃跑的小松鼠,抱紧了自己的尾巴体验了一次免费的云霄飞车。   事实再次证明,自然进化的规律果然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海洋生物就算长了八条腿,在陆地上依旧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本土动物的。   暴走的穷奇身姿矫捷,灵活地穿梭在树林之间,一次腾飞助力之后,眼看就要扑咬到澜泽的后颈。   身后陡然逼近的杀气,夹杂着血腥气的湿热呼吸由远而近落在圆滚滚的后脑勺上。   此情此景,也并不一定是无路可逃。   还有,死路一条。   哦,再见了亲爱的地球,请把我葬在一片珊瑚花海中,别问,这是小章鱼最后的浪漫。   澜泽抽空腾出一条触手,抹了抹眼泪。   去他妈的妖兽联盟!说好的保护每一位获取人界通行证的妖兽的生命安全呢!骗子!   澜泽擦干最后一滴眼泪,露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苍天啊,谁能来救救我这只可怜的小章鱼,不管是谁,就算要请你吃章鱼烧我也愿意!”   漆黑的夜空中,乌云快速汇集在一处,昏暗的云团低低压至山顶之上,云层中雷电涌动。   来自于深海巨妖的长鸣划破天际,悠长又空灵,让时间凝固在一瞬,能够下达穿破一切阻碍直达大脑神经皮层的指令。   天空炸开一团白光,狂风骤起,落叶翻飞,银色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轰然劈落,将黑夜颠倒成白昼!   一道、两道、三道——狂风骤雨一般,锁定在暴走的凶兽身上。   电流滋滋啦啦,夹杂着皮毛被烧焦的味道。   强大威压让穷奇四肢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整扇翅膀一片焦黑,隐约露出些血肉模糊的骨肉。   疼痛不会让它退缩,只会让暴走的凶兽越发狂躁。   它很冲直撞着,却如何也无法摆脱雷电的追击。   正中背脊的雷电让它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生不出半丝反抗之力,一声绝望的嘶吼之后,通体焦黑的凶兽轰然倒地,半边脑袋都陷入了泥土之中。   澜泽只不过愣了一瞬,八条触手兴奋地挥舞起来:“可以了可以了!再劈下去山都没了!”   与最后一道闪电一并从天而降的人鱼,银发在风中飞舞,衣摆肆意翻涌,湛蓝眼眸低垂俯瞰整片土地,脚尖轻落在地面的一瞬间,无形的风向外推开一个径长数米的圆圈。   连带着澜泽抛过来想要求抱抱的触手也被一并推开来。   只不过晚到半分钟的胡建国,似乎只剩下打扫战场这一件事,他一边给整座邙山补下结界防止凡人窥探,一边扶着老花镜朝案发现场赶来。   只见简柏优雅地将落在被子上的一片枯叶给弹开,而后表情淡漠地看着面前这只浑身泥土、狼狈不堪的大章鱼。   黑豆一般的眼睛委屈巴拉地眨了一下,一滴眼泪顺着他圆溜溜的大脑袋往下滑落,在泥土地上砸出了一个大水坑,澜泽控诉:“你再迟到一分钟我就要被吃了!!”   简柏面色不改:“它若真咬你一口,先死的不一定是谁。”   蓝环章鱼身藏剧毒,是在整个自然界都名列前茅的神经毒素,一小滴就足以让人致命。   更何况是他这只修炼了上千年的巨型妖兽,别说一口了,他分泌的一滴毒液就能让数头虎鲸瞬间毙命。   澜泽越发委屈,触手涌动着蜷缩回身体,“砰——”一声恢复成了人类模样:“那不行,我怕疼!”   被这么个没有理智的凶兽咬一口,那不得直接掉一块肉!   简柏眉宇微挑:“你咬它一口不也一样?”   澜泽马上露出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甚至还抿着舌头夸张地呸了好几下:“那更不行,我讨厌满嘴毛的感觉,全身都是毛发的动物实在太恶心了。”   所以这家伙!活该被穷奇追出二里地!   光溜.溜的澜泽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探寻着有无能暂时蔽体的东西,视线探寻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简柏怀中的被子上。   这一下最后一丝不满也尽数消失,前一分钟还在狼狈逃命的澜泽,笑嘻嘻地伸手扯了一下被子:“这么客气啊,怎么还给我带了条被子来……哎哟我操!”   扯开的一丝被角又被原封不动地给按了回去,澜泽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被子里看见阿月那张漂亮的小脸。   下一秒,被他塞回去的被角就被从里面顶开来。   楚乐皱着眉,耸动着鼻子,在这寂寥的黑夜里打出一个无比响亮的喷嚏。   “不是……一只小小穷奇而已,你怎么把阿月也一起带过来了?”澜泽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赶紧捂住嘴巴,他观察着简柏的神色小声问,“不是,阿月想起来了吗?”   从一开始就憋了很久的楚乐,终于在听见这句话之时,忍不住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你们打架,为什么要带着我啊?”   就很奇怪,楚乐想起了胡建国见到他的第一面,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太好了,带上他的肯定没有问题”。   还有一直在提及的另外一点。   楚乐拧着眉继续问道:“我应该要想起什么吗?”   他困惑地看向一丝.不挂的澜泽,澜泽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闭口不言。   楚乐闭上眼,红着脸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胡建国。   胡建国假装低头捡老花镜,忙得不行。   楚乐更加茫然,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简柏身上。   他惴惴不安地攥紧手心,一种真相马上就要被揭晓的感觉让他心跳如雷。   楚乐眨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之后小声又谨慎地问:“我、我是不是也是妖怪啊?”   假装忙碌的两个人也停了下来。   气氛有点微妙。   简柏眼眸中荡漾着一抹楚乐看不懂的情绪,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妖怪,但也不是人。   “哦……哦。”楚乐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不对劲。   既然不是的话,他们打架为什么要带着他?还总有莫名其妙的说他好香?他身上明明只是最廉价的沐浴液的味道……   等等!   楚乐脸色一变,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当即抬头看向简柏,紧张又害怕,这样的猜想让他有点崩溃,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你们……是把我当做食物了吗……?”   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吃掉的小猪,终于捋顺了自己的逻辑,几乎要哭出来:“你是不是……要吃了我呀?”   所以才理所当然地都觉得应该带着他,能随时随地补充体能。   然后,楚乐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气,简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   至少不是楚乐现在以为的这种“吃”。   刚刚完成闭环的逻辑又一次被推翻,楚乐这下是彻底懵了,他不知所措地抿着嘴唇。   没有人注意,那一团躺在数米开外几乎已经炭化完全没有呼吸的凶兽为什么还能站起来,猩红的眼眸如同一束火光,在黑夜中悄然亮起,行尸走肉一般,眼中只有杀戮。   在感受到煞气陡然逼近的刹那,甚至是在简柏做出反应之前——   楚乐的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所有的行动都源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突然觉醒的本能,宛若束缚在身体上的千百道枷锁在一瞬间全部断裂,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受控制地恣意变幻着自己想要组成的形态。   “嗡——!!”   一束银色寒光自简柏怀中腾空而起,呼啸声起,寒气激荡的刀光闪烁凌厉,在突然扑咬上来的穷奇周身划出数道无形的轨迹!   暴走的凶兽维持着一个腾空飞扑的姿势。   ——而后一块一块地砸落下来。   胡建国瞠目结舌:“我的祖宗诶!!!!手下留情!!待我先带回妖联调查调查啊!”   简柏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不解神色:“不是我。”   “他自己飞过去的。”   柔软的棉被散落在地上。   还有一套卡其色的睡衣,和一条……蕾丝内裤。   不过一秒便将凶兽大卸八块之后悬停在半空中上弦月,精致秀气的莹白弯月一般,刀刃薄如蝉翼,寒光闪烁流光溢彩,缓缓变幻成一副少年模样。   微光笼罩着少年慢慢飘落到地上。   鸦羽长睫颤动,徐徐睁开双眸。   脚下湿滑黏腻的触感,残余着些许活物的温度。   楚乐脑子发懵,他不可置信地将双手举到眼前,反复地、仔细地看着这双熟悉的手,细白指尖上还沾染着几滴暗红色的腥臭黏液。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血肉横飞的尸块,脸色剧变,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简柏疾步上前,将双脚发软的人稳稳接在怀中。   冷冽的香水味充斥着鼻腔,是熟悉的水生调香味。   楚乐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副被吓懵了的表情,将脑袋整个埋入简柏怀中,泛白指尖抓紧了他的衣摆,一开口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怎么回事啊……?”   “好、好可怕……好恶心啊!”   “我的衣服呢?!呜呜呜呜呜!好脏啊,我要洗澡呜呜呜呜呜……” 第42章   凌晨三点,半宿没睡的胡建国,连眼袋都熬了出来,硕大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非常憔悴。   他仰头喝了半杯浓茶,揉着眉心哑声开口:“尸块拿去送检了,检验部那边正在加班,十二小时内能出具一份粗略的检验报告。”   穷奇暴走了,这件事情放在二零二四年本身就很奇怪。   妖兽只有在妖力过剩,突破了身体极限值之后才会进入暴走状态。   人类工业革命之后,地球生态环境遭到前所未有的破坏,灵气随之衰竭匮乏,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普通的妖兽连进一步的修炼提升都很难,怎么还能暴走呢?   更让胡建国觉得不安的是,在简柏的雷刃攻击下,穷奇还能剩一口气也算万幸,但它居然还能站起来继续攻击,就不太合理了,这也是就算穷奇已经被切成块,胡建国依旧要勤勤恳恳地把碎块捡回来研究的原因。   它后来的状态,比起暴走,更像是人类电影里只会啃咬追逐活物的丧尸一般。   “所以,澜总,您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胡建国将目光转向了刚洗完澡甚至还吹了个发型喷了点香水的澜泽身上。   澜泽连吃三个冰淇淋才平复心情:“谈项目啊,人类那边的军.工科研材料想和我们合作,给出的条件还不错,所以我就亲自过去了。”   原本想着毕竟是和人类高层合作,这样的场合还是要低调行事,澜泽甚至只带了两个助理就直接过去了。   科研部的位置很偏僻,从入邙山开始就由他们的车辆专门接送,一路哨兵把守,层层检查把控纪律森严。   到这里一切都还很正常,接待澜泽的负责人虽然算不上热情,但也还彬彬有礼,两人就这次的合作展开了讨论,刚谈到价格部分。   负责人还在强调能和他们官方合作,对柏海集团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国名度和公信力得到高层认可的宣传,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就算不给钱也是可以的,所以就算临时变卦要压低50%的价格也非常合情合理。   澜泽很干脆地拍拍屁股想要走人。   废话,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白嫖柏海集团。   以柏海集团目前在人类世界的影响力,他是疯了还要上赶着来打免费的白工。   于是他说:“我相信肯定有很多企业愿意倒贴钱与贵方合作,那就祝你们能找到心仪的合作对象,前提是,他们也能生产出你们需要的东西。”   澜泽刚起身,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闪瞎人眼的红灯响彻整栋楼。   澜泽被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翻脸直接动用武力,忙不迭摆摆手:“不至于吧朋友,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   然后办公室的门就被撞开了,警务人员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快快快!A34号实验对象暴走了,全体人员紧急疏散到C区!”   之后的一切简直就是人间炼狱,红着眼暴走的穷奇从远处咆哮着横冲直撞而来的时候,澜泽立马就给妖联总部发送了一串求救信号。   胡建国撑着额头,神色凝重:“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穷奇会出现在那里?”   澜泽点头:“我不清楚,但他们好像称它为A34号实验对象。”   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处处透露着诡异。   胡建国起身:“等检验部那边的结果出来,我会及时告知你们,我们应该还得再去一次邙山。”   *   温热的水汽弥漫在整间浴室。   水汽氤氲,乳白色的雾气将蜷缩在浴缸里的少年熏蒸得浑身泛粉,浑身湿漉漉汗滋滋的小鬼,苍白的一张脸,就巴掌那么大一丁点。   湿答答的头发乖巧地垂落,承得他愈发荏弱可怜,水滴顺着白皙的后颈滑落到微微翘起的蝴蝶骨上。   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潮湿的睫毛一缕一缕耷拉着。   楚乐想起来了。   他不是妖怪。   但也不是人。   他甚至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一种对妖怪来说口感极好的食物,也没敢往这方面想。   楚乐偏着头,将潮湿的脑袋搁下莹白圆润的膝盖上。   楚乐从简柏的手机上看到了关于上弦月的一些记载和描述,那些文字描绘的场景对他来说分明是很熟悉的,但又过分怪异。   一开始,他只是一块孤伶伶躺在深海的灵石,埋藏在珊瑚丛和火山灰之下,巴掌那么大小,晶莹透亮的海洋之心,萃取着深海的灵气,净化这污浊的一切。   后来人鱼发现了他,在他的身体里镶嵌了塞壬之鳞,锻造出了一柄精致的小弯刀,用于承载封印人鱼过剩的妖力和被黑水侵蚀的一半灵魂。   千百次的淬炼,让这柄精美绝伦的小弯刀成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神兵利器,它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妖力,甚至不需要任何华丽的招式,就能轻易斩杀一头巨妖,很快便登上了神兵榜并占据了榜一的位置千年有余。   直到他突然化形消失……   楚乐的神识是在化形成人类之后才拥有的,所以就算明确的事实摆在眼前,依旧有一种把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塞入脑子里,并没有和身体融为一体的割裂感。   理智认可这荒诞的一切,感情上却还是难以接受。   楚乐已经洗了快一个小时了。   那种残余在指尖的湿黏触感却挥之不去,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嗅到腥臭的铁锈味。   那种用自己的身体,将湿热的肉块切割开,组织和骨骼齐齐断裂,血液四处飞溅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太恶心了。   楚乐拧着眉,痛苦地干呕了一下。   浴室的门被推开了,简柏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   楚乐:“……?”   楚乐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一团,白色的泡泡绵密地浮在水面上,堪堪遮住了胸口和膝盖以下的位置。   随着身体的晃动,荡漾开来的泡泡下,若隐若现一抹粉白。   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楚乐瞪着一双眼看着简柏,睫毛止不住地颤啊颤。   简柏在浴缸面前跪了下来。   楚乐咬着嘴唇想要抗议,不是,我在洗澡啊!哪有人在别人的洗澡的时候这么坦然地走进来的呀?   简柏牵着他颤抖的指尖,放在唇边亲吻。   湛蓝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浑身冒着热气的小家伙,他伸出舌头——   似乎是想要让楚乐看清楚一般,每一步都缓慢得让人崩溃。   楚乐确实也看清楚了,不是错觉,那条第一次亲吻就伸到他的喉咙就把他逼得泪流不止的舌头,真的比人类要长上很多,不同于木白那可爱粉嫩的样子。   沾染着水汽的舌头色泽猩红,密布着颜色稍淡的倒刺,看上去有点骇人,长长地探出来的一瞬,莫名得让人脸红心跳。   它裹住了唇边细白的指尖,猩红的舌尖和雪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楚乐眼皮都惊得跳动了一下。   楚乐挣扎了一下,马上就被更加用力地握住手腕。   简柏平静的神色下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狂,他终于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伪装,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隔阂,他可以用最原本的模样去亲吻他,拥抱他,甚至是……   但是,宝贝今天已经很疲惫了。   简柏克制着,一根一根将原本就潮湿的手指舔得越发湿.淋淋。   疼痛伴随着麻痒,像是被蚂蚁啃噬,又如同微弱电流在游走,细细小小的倒刺将他的皮肤都勾得发红,渗出一点点可怜兮兮的红色。   却也直接有效地覆盖掉了指尖残余的恶心触感。   楚乐脸色潮.红,他小声地制止着:“可、可以了……”   简柏抬着眉梢直勾勾地看着他,湿长的舌尖勾着他的两根手指,含入口中,缓缓地涩情地吮吸了一下。   这才起身,用毛巾将湿漉漉的楚乐裹住,直接抱回了卧室。   浑身光溜.溜的楚乐,裹着一条绵软的白色浴巾,露出来的小片肩膀和锁骨,还有沾染着湿润的水汽。   他低着头乖乖让简柏帮他吹干头发,耳根红红地一直延伸到那截白皙的后颈之上。   温热的风软绵绵地带走了潮湿的水汽,吹得他有点晕晕乎乎,脸颊也被热气熏得泛红。   直到整个人都被吹得暖洋洋,头发也毛茸茸的飞翘着。   耳畔的嗡嗡声忽然停止,简柏关掉吹风机随意扔在床头柜上。   高大健硕的身体从身后贴了上来,紧绷有力的手臂收紧,冰凉的体温顺着浴袍一点点透过来。   简柏侧着头,埋在楚乐颈间深深嗅着。   他有些亢奋,见到了上弦月的本体之后,似乎再一次确定这个软塌塌香馥馥的小家伙从一开始就是属于自己的这件事。   他的呼吸、体温、血肉……他的整个身体和灵魂,都是自己的。   好想,好想就这么将他吞吃,让他们彻底融为一体,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交融在一起。   他含住近在咫尺的粉嫩耳垂,潮湿的气息有些过度兴奋地微颤。   低哑的声音贴着耳朵送了进去:“宝贝,明天还能穿成那样给我看吗?”   他想起那条已经被弄脏丢弃的蕾丝内.裤又非常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不穿也可以。”   “嗡——”   脑子里某个弦断掉了。   被亲得晕晕乎乎的楚乐蓦地瞪大了眼睛。   要死了!!!!   他迟笨的脑袋总算意识到从发现自己只是一柄武器之后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到底来自何处。   这到底是什么惊天大误!!   从一开始,简柏说的那句“我是他的主人”,其实就是在平静地阐述上弦月的归属权而已,整个妖界都知道简柏就是上弦月的主人。   甚至连后面的那句“爸爸”,制造出他的简柏,用灵魂和妖力浇灌出他的生命,按照人类的定义来说,也没有毛病。   所以,其实……人家从头到尾都只是来找寻失物的。   而他,傻乎乎地以为别人要包养他,还主动学习怎么当好一只金丝雀??   楚乐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亲吻,他说自己虽然做的不好,但是会好好学的……   想起了他红着脸喊简柏主人,简柏明显有一瞬间愣神。   想起了他骑在简柏身上,掀开衣服给他看,还问人家喜欢吗……   还有那一堆现在还封印在柜子里,但明天一定要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过分主动又玩得很花的人,貌似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楚乐浑身发烫头顶冒烟软塌塌栽倒在床上捂住脑袋,羞耻欲绝到马上就要崩溃,恨不得立马昏厥过去。   救命!!他都干了些什么?? 第43章   澜泽将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说道:“穷奇的身体里检测出了一种新型的兴奋剂,这种兴奋剂对妖兽也有作用,目前还不确定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人类高层和超自然研究中心已经将现场封锁避免事态进一步扩散。”   “胡建国的意思是,他们也会派一队人过去跟进,总之暂时没我们啥事儿,就是搞黄了一个长期稳定的小项目,想想还有点可惜呢。”   办公桌那边,简柏正在低头看手机,从他走进来到汇报完工作,愣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好好好,你说这以前对人类的一切发明嗤之以鼻的人鱼王,怎么就突然变成网瘾……呃,老古董了呢?   澜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简柏那边看去:“我说你都盯着手机看了小半天了,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发明的小玩意这么有兴趣的呀,哟~在看阿月呢?真可爱!”   话音刚落,简柏像是等了这句话很久一般,立刻将手机屏幕转向了他。   只见一个名为“宝贝”的相册了,整整存了一百多张照片,吃饭的、睡觉的、发呆的、便利店打工的、骑自行的……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都给记录了下来,   最近的一张是楚乐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一小团黑色短发的模样,他睡觉的时候也很乖,探出来的两截细嫩胳膊,软绵绵地落在被子上。   澜泽又一次见识到这只人鱼的恋物癖到底有多严重,再一次唾弃自己家的咖啡机为什么不能化形,哼!到时候他也拍个几百几千张,还要设做屏保!搞得好像谁家没个小宝贝似的。   呃、他还真没有。   ……   破防的小章鱼不想上班了,只想用八条触手把自己团巴起来,当一只孤独的章鱼丸子。   然后对面刚刚炫耀了一波的简柏却比他还要早起身:“我先回去了,他刚找回前身记忆,我得多陪陪他。”   小章鱼认命地摇摇头:“去吧去吧,你家阿月最黏你了,这可定是一天不见到你都不行的。”   归心似箭的简柏却没有直接瞬移回家,他让司机带他去了江城最美的花店。   简柏其实不太喜欢人类的鲜花,这种物种差异带来的隔阂,盛开的鲜花在他看来无异于一个个张扬的生殖.器,实在太过银荡。   但他想起了酒店的那一晚,楚乐收到他顺路买的一束红玫瑰之后,开心地光着脚到处跑想要找个什么容器装起来的模样。   如果鲜花能让楚乐感觉到开心的话,简柏愿意接受人类这种匪夷所思的癖好。   玻璃花房的建成和从保加利亚运过来的玫瑰都需要一段时间。   简柏让司机在路边候着,他只身走进了花店,   “先生,请问您是想买花送给什么人呢?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下,每一束花都有它独一无二的浪漫的花语呢。”店员张望着这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混血男子,一时间有些不敢靠近,只敢在他身后远远跟随着。   上次的玫瑰花还是让助理直接准备的,简柏才意识到,原来买花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简柏一边听着店员小声絮絮叨叨,一边往里走去,一束纯白牛皮纸包裹的蓝紫配色花束在一片色彩鲜艳的花丛中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店员察觉到他的停顿连忙鼓足勇气上前介绍:“先生眼光真不错,这是本店唯一一束人鱼姬玫瑰,它的话语也和的名字一样浪漫——至死不渝的爱,如果是送给恋人的话,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它了。”简柏打断导购的话语,转身往收银台走去。   店员脸色的拘谨变成了雀跃,她飞快走到收银台,取了一张卡片:“先生您的爱人肯定会很喜欢的,您需要在卡片上写什么祝语吗?”   简柏沉思片刻,接过店员手中的纸和笔,在带着熏香的卡片上写下了一行字,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赏心悦目,线条流畅,笔锋之间却透露着极具野性的美感。   从车库到二楼卧室的一段距离,似乎比平常都要漫长。   玫瑰花的香气萦绕在鼻腔,浓郁却有些艳俗。   简柏想起了楚乐身上独特的味道,全世界有且仅有的,如若取下脖子上的束缚,就能让妖兽原地发狂失控的香甜,远比这鲜花要甜美上千万倍。   简柏神色淡漠,但眉宇间的冷意明显少了几分。   厚重的地毯隔音效果极好,走在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简柏想,他应该还在睡觉吧,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完全适应变为原形之后带来的后遗症,人类孱弱的身体超出负荷之后便会感觉到不适和疼痛。   或许一会,他们可以去浴缸里泡一泡,简柏会帮他放松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就算是人类喜欢的水温,对于人鱼来说并不是那么的舒适,甚至有点烫,他也可以为此忍耐。   推开一条缝隙的卧室,一片漆黑,就连那股朝思暮想的香甜也淡了几分。   简柏眉宇微蹙,伸手将灯打开,快步走到了床边。   楚乐不见了,被子平整地铺展在床铺之上,看来他在离开的时候有好好打扫卫生。   整洁的床头柜上多了一张字条——   “简先生,我先回去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我需要点时间,希望您能理解——楚乐”   吧嗒。   盛放的鲜花砸落在地板上。   摔坏了一个花骨朵,花瓣散落在地毯上,一地狼藉。   *   彼时,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的楚乐,正在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往别墅区外走去。   楚乐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还觉得很离奇的事儿,现在回头再去看,一切都合情合理了,所以他那次一丝.不挂出现在简柏家的厨房里,其实是受到了惊吓第一次恢复原身吧??   那么问题来了,这都第二次了,为什么比上次还要疼??   今天早上,楚乐从简柏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茫然的脑海中只有三个字——   要死了。   昨天晚上只顾着震惊和害怕,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被兽类的血肉黏糊着的恶心感,真没想到今天起床居然能疼成这样。   楚乐瞪大了眼睛,瞳孔涣散失焦,小口小口喘着气,好半天才从那种如同被一把烧得滚烫的刀给凌迟了一晚的极度疼痛中缓解出来。   他缓缓抬起疼到哆嗦的胳膊,确定自己没有缺胳膊断腿的,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楚乐还是无法接受,他怎么就是一柄武器呢?   先不说他化形之前连个生物都算不上这事儿。   这如果让他每次变成原形之后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也实在太痛苦了吧?那还不如是一种食物呢,就算被吃了就特疼一下就好……   而且!!他的衣服又没了!!   不是,就很离谱!以前看过的小说里,主角啥的变个身,那衣服不是能一起跟着变吗?为什么他的衣服就直接碎掉了,就很不科学啊!   这不是一打架就要他赤.身裸.体去切肉吗,咦~~~真的好恶心。   当然,以上所有都不是楚乐在掌控了身体的自主权之后,立刻写下字条,和相认不到一天的主人不辞而别的主要原因。   是的,现在楚乐仅仅是想到“主人”两个人,那种油然而生的羞耻感就会让他体温飙升,面红耳赤。   平日里坐车出行还没发现,这片别墅区居然这么大的吗?这都走了快半个小时了,终于看到了伟岸恢宏豪气冲天的英式雕塑风大门。   楚乐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扶手,艰难地爬上了320路公交车。   虽然现在的身体不适到让他恨不得长在床上,但楚乐没有急着回家。   从御湖别墅到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总共有十八站路,这里是始发站,空荡荡的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司机视线在他的脸蛋和走路的姿势上扫了好几个来回,再抬头看看不远处那金碧辉煌的别墅区大门,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倍感同情地叹了一声:“唉,造孽啊,这些可恶的有钱人……”   一直等到楚乐别扭地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师傅才贴心地踩下油门。   夏日的风带着太阳的温度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掀起了少年额前零碎的黑色短发,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沁着一片密密的汗珠,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又或者只是热的,白皙的皮肤上沁出一层淡粉。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意外地居然没有人坐到少年身旁,车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着,但每一次睁眼却又好像总是千篇一律。   公交车停靠在了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正值中午,也不是工作日,医院的人不是很多,外科住院部的三楼只有一两个值班护士在护士站处理医嘱。   楚乐很快找到了这次过来的要见的人。   病床上那个一条腿打上石膏高高吊起的男人正在午休,黝黑的脸上仿佛在不见的这几天里长出了很多条沟壑,瘦削的身体蜷缩在病床上,脸色憔悴,两鬓的头发也有些许泛白,丝毫不见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   楚乐忽然就发现他再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心情居然是平静的,没有如影随形的恐惧、没有马上就想逃离的冲动……   甚至连一直憋在心里,想要问出的一个愚蠢的问题,也因为在知晓了自己只是一柄武器的化身之后,突然就失去了开口的意义。   一切的不喜欢就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他真的没有妈妈,他只是这个男人某次夜归的时候,一时良心发现从路边捡回的一条轻贱的小生命。   给一口饭吃,能让他上学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楚乐叹了一声,将病房的窗帘稍稍拉起一些,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却没想床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浑浊的目光渐渐对焦在楚乐那张平静的脸上,连表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变化便一把抓住了楚乐的胳膊。   男人声音嘶哑又刺耳:“你小子,我都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居然送上门来了?你来找我干吗?”   楚乐拧眉,胳膊被他握得有点痛,但比起化成原形的痛来说又算不上什么,所以他只是垂眸问了一句:“怎么?又想打我?”   男人脸色剧变,涨红的脸上是愤怒无法发泄的愤懑:“好你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你怎么就不记得?就记得这种小事?我当老子的教训教训自己儿子还有错了?”   他说着就想起身,但受制的下半.身传来的刺痛让他狼狈地重重跌回床上,恼羞成怒之余都顾不上手上还在输液,扬起胳膊就要往楚乐身上抽。   楚乐一个余光,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却没想这随手地轻轻一下,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男人脸上只剩下了痛苦,刺耳的哀嚎声响彻了整栋住院部。   “啊啊啊啊——”   “怪物!!我就知道你也是怪物!!我的手断了啊啊啊啊!”   楚乐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瞬间梦回拍戏时把江如璋打伤的那个下午,不同的是,此时此刻他是清醒的、清楚地感知到,只是那一下看似轻微的防备性的碰触,迸发出来的能量,居然让坚硬的人骨直接断裂……   隔壁床小声聊天一对小情侣都被吓得站起身来吗,早就烦死同屋这个坏脾气大叔的小女生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大叔你别装了,我都在旁边看着呢,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人家只是挡了一下。”   躺在病床的小男生还吊着一只胳膊,闻言也出声附合:“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再闹我叫保安了啊!”   连护士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楚乐在一阵兵荒马乱中从病房逃了出来,走到一楼的时候犹豫了好半天,还是走到缴费窗口,给男人暂续了一个星期的住院费。   用的是简柏转给他的五百万,一共刷卡支付了一万元。   楚乐抿着唇,脸上还有一丝丝尴尬,他小声嘀咕着,试图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就当是给他的失物保管费……虽然他照看得一点都不好……”   *   楚乐回到他那小破出租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好,但现在他也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事情,光是从一楼爬到六楼这一段距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去轮回司走了一圈,他像是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奶奶一样,龇牙咧嘴气喘吁吁地花费了十多分钟,才艰难地爬上六楼。   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很脆弱。   楚乐有点后悔了,他开始想念别墅里的电梯,虽然慢得出奇,但至少不用自己走啊……   不对,他这么难受的话,简柏根本就不会让他走一步,喝口水的距离都能直接把他抱过去……   连泡澡的水都会提前给他放好,泡泡浴也是他最喜欢的柠檬海盐味……   打住!不能再想了!   楚乐抬起手,在白皙的小脸蛋上用力拍了好几下,等脸上的温度和奇怪的表情一并散去,这才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门锁。   却没想到手指都还没碰上门锁呢,陈旧的笨重铁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熟悉声响,门缝里探出一颗刚刚到楚乐腰间的银色小脑袋。   楚乐不过愣了一秒,立马神色惊恐地四下张望,确定邻居没有看见,这才着急忙慌地进门并一把将其反锁。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煳的味道。   木白脸上脏兮兮地沾着些奇奇怪怪的食材,系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黄鸭围裙,甩着尾巴滋滋啦啦地爬过来了,他自然地像自己才是这个出租屋的主人一般,一只小爪子别扭地拿着锅铲,一只开心地揪住楚乐的衣摆,肉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宝贝,你回来了呀?饭马上就做好了,你饿了吗?” 第44章   楚乐傻眼了,疲惫不堪的身心却在看见小家伙的一瞬间莫名地被抚慰了一下。   楚乐俯身将他挂在身上那歪七扭八的小黄鸭围裙给摆摆正,这才轻声问:“木木怎么来了呀?”   木白仰着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了好大一口,莹亮的口水在楚乐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这样类似于野兽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打上标记留下明显气味的行为明显让木白心情愉悦:“想你了呀,你不想我吗?”   从早上分开到现在都已经十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了呢!   楚乐侧着脸避了一下,却换来小家伙越发变本加厉的涂口水行为,只能好脾气地弯着腰让他亲个够。   两人在门口黏糊了好半天,直到一股再也无法忽视的焦煳气味混杂着浓烟弥漫开来,楚乐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他将木白从身上扒拉下来,一抬眼便看见窗户旁的小灶台上,还开着火的热锅黑烟滚滚,呛人的浓烟熏得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就在他目光聚焦的一瞬间锅里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居然也一并燃烧了起来。   人鱼怕火惧热,这是所有深海动物都无法克服的本能,更何况是这具妖力并不强大的幼崽身躯。   仅仅是拧开一小团火焰就颤颤巍巍尝试了三五次的小人鱼,眼瞅着冲天火焰,吓得一把扔掉锅铲,整条鱼都蹿到了楚乐身上挂着,尾巴上控制不住的小电流滋滋地冒着火光,软乎乎的小鳞片都尽数炸开了来。   木白将脑袋埋在楚乐胸口,整条鱼缩得屁股都撅了起来,哆哆嗦嗦得恨不得整个地挤到楚乐的身体中。   “别怕啊,哥哥在。”同样惊惶失措的楚乐声音都在发颤,他一把兜住木白的大胖尾巴,瘸了好半天的腿瞬间就利索起来,矫健得三两步上前,一把关上了热得发烫的煤气阀门。   燃气灶的火是给关上了,但锅里燃烧的食物一点熄灭的迹象都没有,越蹿越猛的火苗直逼天花板,将没有见过这种世面的楚乐也给惊呆在了原地。   好家伙,他甚至已经想到房东阿姨看见这一幕会骂得有多难听。   燃烧的火苗裹挟着滚烫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刺鼻的气味,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下一秒,颤颤巍巍埋在楚乐肩膀上的小脑袋忽然抬了起来,视死如归地紧闭着眼睛,脸颊鼓胀成一只小河豚,在楚乐震惊地注视下,忽然像个架在他肩膀上的小机关枪一样向着那着火的小铁锅“噗噗噗”喷起了水。   也不知道这么一具小小的身体里怎么储存了这么多的水,快要窜到天花板的火焰瞬间就被当头熄灭。   眼看着整个灶台都要被水给淹了,楚乐这才回神拍了拍挂在身上嘎嘎乱杀的小家伙一下:“可、可以了!”   木白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只见灶台上一片狼藉,焦煳的食物残渣被水流冲得到处都是,漆黑的污水顺着灶台滴滴答答往下流,地板上都湿湿嗒嗒乱糟糟一片。   就连好不容易做好放在一边的两盘菜也一并遭殃,脏兮兮的盘子中惨兮兮地挂着几根残羹冷炙。   木白好半天都没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他瞪大了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嘴巴委屈地向下撇着。   听澜泽说,人类会用给对方做饭这种行为表示亲近。   他明明只是想和自己的宝贝更亲近一点,怎么就搞砸了呢?   木白抽了抽鼻子,泛红的小鼻尖忽然就被捏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才注意到楚乐脸上并没有任何责备的神情,温柔的笑意荡漾在眼底:“我的小祖宗诶,你是不是想把我家炸了,然后让我跟你回去啊?”   木白愣了一下,心中又酸又涩,一时间忘记了掉小珍珠,半晌才委屈巴巴地抬起小爪子勾住楚乐的胳膊:“那你要跟我回去吗?”   问完之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好像自己真像他说的那样是有预谋地来搞破坏的一样,于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你要喜欢住在这里,我也陪你……”   楚乐还是跟着木白回到了御湖别墅。   实在是那本就残破不堪的战损小出租屋已经暂时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   宽大的沙发上,木白惬意地枕在楚乐身上。   刚刚吃饱的小腹微微凸起,软绵绵暖呼呼的,木白忍不住转过脑袋埋在楚乐的小肚子上猛吸了好几口。   下一秒就被楚乐领着衣领子给揪了起来。   沉醉在香甜世界的木白一脸茫然,偏着脑袋困惑地看着楚乐。   楚乐拧着眉,难得神色严肃:“拿出来。”   “啊?”木白将小爪子往身后藏了藏,依旧一脸困惑。   楚乐直接将手摊开:“手,给我。”   木白眼见装傻卖萌无用,这才灰溜溜地将缩在身后的小爪子慢吞吞地放在了楚乐手心。   楚乐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几分,之前就觉得这小孩鬼鬼祟祟的也没太在意,方才腰间那奇怪的触感才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不对。   原本应该粉嫩嫩的小爪子上,纵横交错着好几条刚刚结痂的新鲜伤口,连手背上都被烫出了好几个惨兮兮的大水泡。   这小家伙为了给他做一顿饭竟然把自己弄成这样,虽然最后还差点把他的出租屋都给炸了。   楚乐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要生气还是心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捧着那可怜兮兮的小爪子呼了好几下:“疼吗?”   作为深海的顶级捕猎者,人鱼经常会与比自己体型大上数倍的鲨鱼搏斗,鲨鱼的尖牙会在他的胳膊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样的伤对人鱼来说不痛不痒,他原本是懒得处理的,放任着一两天也能痊愈。   但对上楚乐担忧的视线,木白还是老老实实地盘着尾巴靠在楚乐身上,探出粉嫩带着倒刺的舌尖,乖巧地小口小口给自己舔舐着伤口,直到那浅浅的血痂一点点消失,这才开口:“不疼,你看,都好了。”   楚乐垂着脑袋,将木白一整个拢在怀里,下巴贴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蹭了蹭,小声小气地地问:“怎么想着给我做饭呀?”   木白都没半秒犹豫立马回答:“因为喜欢你呀。”   他的宝贝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居然选择一个人逃跑,肯定是他这个主人做得不够好,非常擅长反思的人鱼努力学习着人类增进感情的方式。   但好像做得并不好。   木白又有点小沮丧了,兽类的感情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他们的所有行为都是遵从着兽性的本能,没有人类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于是他直接问了出来:“你对简柏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啊?没有啊。”楚乐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表情都有点呆呆的。   木白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要走啊?”   楚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耳根也缓缓泛起一抹微红,好在木白背对着他并没有看见。   “是我的问题,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是……总之就是我、我和他之间有点误会。”楚乐含含糊糊地说着,脸上的热气熏得白皙的脸颊都泛起了粉红,“我觉得有点丢脸……”   一双冰冰凉凉的小爪子忽然就捧住了他的脸,木白转过头,稚嫩的脸上神色违和得严肃认真,他直勾勾地盯着楚乐,一字一顿地说道:“才不会,你是他最爱的宝贝,你的所有他都喜欢。”   楚乐都被他认真的神情给唬住了,眼眸微睁着半晌才失笑出声,他一把抱起小胖鱼起身往卧室走去:“小屁孩懂这么多,走啦,睡觉去啦!”   昏暗的卧室里,和他离开的时候别无两样,卧室的主人知晓他恐惧黑暗,所以那盏小夜灯从来没有熄灭过。   楚乐一进门就注意到那束落在地板上的花束,蓝紫相间的玫瑰花孤零零地散落在地板上,外层的叶片已经有些蔫了吧唧。   他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眉宇间总带着几分冷意的男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挑选的这束花,但花落在地上的一瞬间肯定是失望的吧。   楚乐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一张白色的卡片露了出来。   黑色的钢笔字体笔锋有劲字迹工整——   【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而你,是我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宝贝,别管它了。”木白晃着尾巴不耐烦地在床单上拍了拍催促着,“快来睡觉,喜欢的话明天让他给你买新的。”   楚乐这才慢吞吞地将卡片揣进兜里,搂着小鱼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中,水生调的冷冽香水弥漫在周身,混杂着楚乐身上特有的香甜:“好好好,睡觉啦~”   因为无法适应角色转换而漂浮着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在去探寻过去也无法缓解的心绪,在此刻终于软绵绵地落在了全世界最柔软的地方。   有人是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   木白扑腾着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想往楚乐怀里钻,却被对方先一步从身后抱住了。   细白软嫩的胳膊软塌塌地搂在他的胸前,楚乐的下巴也靠了过来,香甜温柔的气息落在木白的后脑勺上。   小夜灯的柔光落在了地毯上的玫瑰花上。   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尘埃,让光有了形状。   楚乐小声喊了一句:“简先生。”   木白漂亮的耳鳍动了动,突然睁大的湛蓝眼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连小爪子都忍不住捂在了嘴巴上。   他有点不敢回头,只能用余光往身后看。   楚乐脸颊和耳根都红扑扑地埋在他的后背:“不要再把我弄丢了。”   木白声音干涩:“你、你知道了?”   仔细回想的话,楚乐这才发现,他本来也没有刻意隐藏过——   那么明显的一个等比缩小版,细看之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从来没有在同一时间同时出现过,却熟知对方的一切心思。   在他恢复了前身记忆之后,也能够隐约察觉到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实在太过接近。   最重要的是,一直那么坦坦荡荡又那么直白地表达着喜欢的人鱼,整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另外一条。   楚乐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床铺的剧烈晃动,一条精壮的胳膊忽然杵到了楚乐脸侧,手臂上密布着淡蓝色的鳞片,胳膊肘的位置生长出两片锋利的连着蹼膜的棘骨。   强大而猛烈的冲撞力,让楚乐整个人都变成了仰躺的姿势。   压在他身上的人鱼,稚嫩的五官如同开了倍数播放的纪录片一样一点点变幻出深邃的模样,那条胖乎乎的尾巴急速地生长着,蛄蛹的被褥下夸张地隆起一大团,那是人鱼成熟体长达两三米的尾巴。   陡然增加的重量让楚乐感觉到窒息,他有点慌了,有一瞬间想要逃跑,脸蛋涨红地急促喘息着,试探着抽动了一下双腿,却发现自己如同被绞缠的猎物一般,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只能任人宰割般地努力夹.紧双腿来寻找一丝安全感,   冰凉的鳞片硬硬地贴在楚乐的大腿上一路往下延伸,窸窸窣窣地划过白嫩的皮肤,又痒又疼,勾住了他的腿弯之后又迫切地往下缠绕了好几圈,直到蜷缩的脚趾都被卷裹在其中,巨大的三棱锥尾鳍亢奋地在床单上拍了几下。   人鱼低下头。   银色的发丝落在楚乐漂亮又慌张的小脸上,湿黏的呼吸带着海水的冷冽。   他高挺的鼻尖轻蹭在楚乐的脸颊上,英俊的面容上显露着充满兽性侵略感的邪妄,贪婪肆意地深嗅着湿润的唇齿间露出的甜美,情绪和欲.望在一瞬间攀上了一个临界点。   简柏声音沙哑:“宝贝,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第45章   夜明珠的光亮因为床铺剧烈地晃动而闪烁了几下。   敞开一丝缝隙的窗户送进一丝凉风,卷着窗帘哗啦哗啦翻飞。   光影在人鱼邪佞的脸上切割成块,由高挺的鼻梁作为分界线交织在明与暗之中,衬得他五官越发深邃。   巨硕的鱼尾让两米的大床都显得逼仄,被子滑落在地毯上,凌乱地堆叠着。   巨蟒般盘踞着的鱼尾,由腰部开始往下覆盖的浅蓝逐渐在尾端汇集成了蓝紫,光滑的鱼鳞闪烁着莹莹幽光,像是某种能吸纳光源的神奇物质。   冰冷的、坚硬的,但又和普通鱼类触碰到的感觉不太一样,滑腻柔顺得宛若未来幻想中才存在的软甲。   薄薄的一层鳞片如皮肤一般包裹着精瘦有力的肌肉,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薄膜下的青筋臌胀和跳动。   鱼尾以全然兽性的姿态绞缠着光裸的双腿,如同对待觊觎已久的猎物一般,将白皙的腿肉被勒出鼓鼓囊囊的痕迹。   楚乐忽然就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梦境。   追逐着翻涌鱼群的银色人鱼,比任何捕猎者都要勇猛、矫健,一场简单的进食、一次优雅杀戮。   当梦境和现实融为一体。   人鱼的脸在柔光中具现出冷峻的美貌,除去那双美得不太真实的耳鳍,明明是与人类无异的五官,却微妙地组合成一种带着邪气的神性。   宽硕的肩膀连接着背部线条明显的肌肉,如同紧绷的弓弦,充斥着野兽独有的包含着力量和爆发力的美感。   那种被猛兽直视的感觉,让楚乐从背脊连到后脑勺的一处都麻了。   他应该是害怕的,鸦羽般的睫毛都止不住地颤动着。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危险又美丽的人鱼,是整个世界上最最最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人。   就如同系着安全锁走钢丝绳一般,理智和本能在抗衡,割裂的恐惧和胆怯滋养出一种难以忍耐的兴奋。   让人从生理本能上感受到快乐的多巴胺在急速分泌着。   楚乐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窒息的缺氧感让他有些微微眩晕,黑暗中,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柏。   被紧束的脚趾忍不住瑟缩着,粉嫩软肉不经意碰触到鱼尾的末梢,短暂的痒麻之后,火辣辣的刺痛随之而来。   “啊——!”   楚乐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他这才注意到,人鱼的尾鳍上,那看似柔韧的软骨,竟锋利如刀片。   轻轻的碰触居然就在皮肤上划开了一处伤口。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鱼尾晕开,如同泉水滴入干涸的土壤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简柏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低下头拱在楚乐的脖颈之间嗅闻,磨蹭着。   楚乐拧着眉,难受地挣扎了一下,终是受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推他。   手刚刚抬起来,还没有碰触到简柏的肩膀,简柏的脸却主动循着他柔软的手心贴了上来,明明是全世界最危险最邪性的兽类,此刻乖张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家养宠物。   冰冷的脸颊贴着他的手心供蹭着。   楚乐心底最后一丝恐惧也随之消退,他抿着唇小声控诉,从鼻腔里挤出的细弱声音,撒娇一般:“疼……”   绞缠着双腿的鱼尾终于缓缓松开来。   楚乐的皮肤很薄,又特别白,浅浅的痕迹印在上面都会显得特别夸张,这不过数分钟的时间,白嫩的腿肉上已经纵横交错着好几条被勒出来的红痕,臌胀着有点肿。   他的脚踝被握住了。   那双轻易能将猎物撕碎的蹼爪,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的脚踝往上抬。   简柏垂眸,盯着那粉白脚趾上一小条细长的伤口,他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娇气。”   猩红的舌尖卷走了渗出的圆滚滚血珠,带着血香味的腥甜刺激着味蕾,缓解了喉咙间干涩到窒息的干渴。   很快便不知足地将整个含裹住。   楚乐愣一下,脸上的热气升腾而起。   湿凉的怪异触感,带着些许肉刺摩挲皮肤的刺麻,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挣扎,唯恐那尖长的指甲再划伤自己,只能绷紧了脚背,细如蚊蝇的声音都打着颤:“干、干嘛呀……脏!”   人鱼口水的治愈力,分明早就将那浅浅的血痕舔舐干净,三两滴血珠早便让贪婪的人鱼吞吃干净。   简柏却没有停下,他眼梢微挑,抬眸看着楚乐,锋利的尖牙浅浅地咬在粉白的软肉上,舍不得弄破又克制不住地想要更多,只能收敛了牙关,重重地嘬吸着,含含糊糊的声音带着水声:“哪里疼?告诉我。”   楚乐自欺欺人地将手背盖在眼睛上,整个人都烫得冒烟,闻言忙不迭回答:“不疼了不疼了,你别……啊!”   简柏听话地松开了。   那带着倒刺的猩红长舌却变本加厉地舔上了他的脚踝,试图让身下这个人处处都被自己的味道给覆盖。   细白的脚踝挂在人鱼的蹼爪中,颤啊颤,楚乐咬着唇,小脸红红,放任着简柏这种凸显兽类本性的圈领地打标记行为,整个人乖得不行。   理论知识来源太过猎奇悬浮的楚乐,真正面对情事之事懵懂又有点迟钝,他只是本能觉得有点羞耻,并未察觉危险地靠近。   他天真地觉得,这只是人鱼表达喜欢和占有的一种方式,就如同小猫小狗表示友好的舔舐一般。   失而复得的人鱼或者也需要这样的行为来获取安全感。   带着倒刺的舌尖带来星星点点的刺痛。   不止是气味,人鱼似乎也乐忠于在这白纸一样的身体上留下一些看上去就很夸张的红痕,微妙地控制在一重不会破皮,却又不容易消退的程度上。   楚乐哪经受过这种折磨,他踢了踢腿,小声哼哼着,软绵绵的手上根本使不上劲,胡乱地揪着那银色的短发往上扯了好几下,简柏才缓缓抬起头。   浅色的薄唇上沾染着些许莹亮水痕,湛蓝眼眸中漾着一抹淡紫,瞳仁也不受控制地震颤着,在圆瞳和竖瞳之间快速切换。   亢奋张开的鳞片,硌得人有点疼。   尾骨支撑着整条鱼尾半立起来,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精壮的腰腹连接鱼尾稍往下的地方,鼓鼓囊囊的豁口下,不安地跳动着。   楚乐眼眸都睁大了几分,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地观看着人鱼成熟体的身体,那种极具侵略性的张扬之美,一瞬间带来的视觉冲击竟惊艳到有些失语。   软嫩的手心带着人体的温度和柔软,不知死活地抚摸着忍耐到极点的野兽。   从健硕的肩背到紧绷的腹部,再到撑在自己腿间的狰狞鱼尾上。   “你好漂亮……”楚乐眼睛亮得厉害,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样,他知道不该用“漂亮”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一个成熟稳健的男人。   但处于人鱼成熟体的简柏,确实是这自然界中极为神秘又漂亮的一种生物。   简柏心跳如雷,他克制又收敛地握住那双在自己身上点火的手,带着它往自己身上按。   怪异的触感让楚乐有点茫然,他伸着脖子朝那处看,小半边身体都从床上仰了起来。   高大健壮的人鱼,将楚乐整个笼罩在阴影中,目光所及之处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鳞片。   兴奋地张开着的鳞片下缓缓渗出冷冽的水汽。   它像是人类在极度感受下竖起的鸡皮疙瘩,又有点像激动到炸毛的兽。   有些怪异的乖张。   楚乐羞耻地猛抽了一下手,却换来对方更加收紧的桎梏,冰凉的蹼爪按在他的手背上,不让他离开。   简柏闷哼了一声,声音古怪。   楚乐还以为自己没轻没重弄疼了别人,一时间也不敢动了。   他整个人都瑟缩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中,明明人鱼的身体冰冷,他却觉得有点热,额头都沁出一片细细密密的小汗珠,软绒绒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上面。   就连修长的脖颈上也潮湿一片。   手心被鳞片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磨得发烫,手背又紧贴着简柏冰凉湿冷的蹼爪。   被挤压在其中的软肉破了皮似得不上不下地难受极了。   简柏低头亲吻着他拧紧的眉心,沉闷的声音尾音还带着点怪异的颤:“好乖。”   人鱼低语着承诺:“不会再弄丢了你了,宝贝。”   “以后都不会了……”   简柏如视珍宝一般,亲吻着身下之人。   从眉心,到颤动的睫毛,再到软嫩的脸颊,最后落在饱满的唇肉上。   他耐心又温柔地舔开了紧闭的唇缝,品尝着那抹让人欲罢不能的香甜。   楚乐感觉有些奇妙。   他像是泡在一池温泉之中,随着水流轻轻晃荡。   潮湿闷热的环境,有点儿不舒服,但又不是不能忍耐。   此起彼伏的酸软麻痒带着热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提不起劲儿,被含着舌尖吸得小脑袋瓜子晕晕乎乎,他轻嗅着简柏身上熟悉的味道。   数日来不断冲击着三观的不安和惶恐,在温柔又充满占有欲的亲吻和舔舐中终于缓缓消退。   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变为原身之后的体力透支,放松下来后一瞬间侵袭而来的疲惫让楚乐思绪有点飘摇。   他感觉到简柏的亲吻由温柔开始变得急躁,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夺走了他的呼吸,带着倒刺的舌尖舔得他嘴巴和舌根都很疼,隐约还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乖巧地含住对方递过来的舌尖,小猫一样小口小口地舔吸,笨拙地学着对方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欢。   终于抽出的双手,手心还沾染着些许冷冽的黏液。   楚乐眼睫微垂,颤颤巍巍要睁不睁,荡着水光的眼眸中神色困顿,他抬手握住了撑在自己身侧的健壮胳膊上,往上挪蹭着身体,避开了蹭得他不舒服的地方。   细白指尖在紧绷的肌肉上抓了一下。   带着鼻音的声音呓语含糊不清:“简先生、可以了……”   “我又不是要逃去哪里、怎么这么急……”   在简柏心跳剧烈加速怔愣的瞬间。   软绵绵的手心缓缓滑落在床单上,微肿红胀的唇肉稍稍分开着,露出了浸泡在水液中的粉肉,略显急促的呼吸中居然带上了轻微细小的鼾声。   简柏:……???   欲.望上头的人鱼王脸上出现了一抹诧异神色,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张开嘴巴酣睡的楚乐,脸上的神色一时间生动得好似预支了千万年的所有表情。   短暂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是?为什么这样也能睡着?   连小夜灯的光芒都变得憔悴。   陷入睡梦的某人却还不自觉地循着熟悉的气息,朝着僵硬的男人怀抱中钻。   安静的房间里,平缓的呼吸声中,似乎掺杂了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   等待怀中的人彻底沉睡,忍耐到额头青筋浮现的人鱼,如同一具解封的石雕像一般,窸窸窣窣爬向了卫生间。   磨砂玻璃后的光亮,持续了一整个后半夜,直到天空亮起一抹微光,才堪堪熄灭。 第46章   人类适应性的潜力果然是无穷无尽的。   离谱诡异的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楚乐惊讶地发现,他的人生好像并没有因为大家都不是人这个事实而有任何改变。   人活在世无非就是为了个生计奔波,妖怪的世界也是如此,很多妖怪因为闭关或者沉睡而与社会脱节,当下的生活好像也不比人类轻松到哪去。   化形入世一样要考证,铁饭碗一样要挤破头。   总之,至少作为神兵化形的楚乐的人生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呃、其实也还是有点区别的。   有了主人的他可以安心地当只小米虫,他吃简柏的、住简柏的,这种种行为,不管在道德还是法律的界限上来说都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人类也不可能指望自己的电视机或者电冰箱能出去给自己赚钱一个道理。   当然,与此同时,人类也享有对电视机电冰箱的使用权。   简柏自然也是。   一开始,楚乐还担心简柏会带着他去打打杀杀。   他真的不喜欢那种感觉,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血肉和骨骼在自己耳边断裂,身体也被浸泡在温热的血液之中……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不忍回忆。   而且每次恢复原身之后这具□□都是因为超负荷而疼得不行……   最重要的是,他这辈子真的不想再赤身.裸体出现在一群人面前了。   楚乐擦拭着半干的头发胡思乱想着。   水汽升腾的浴室里,乳白色的雾气缓缓消退,镜子中倒映出来的少年身体,比起前些时日长了不少肉,除了腰还是细细的一小把,其余的都匀称地分布在全身各处。   透着粉的白皙皮肤光滑得连毛孔都看不见,水滋滋地呈现出一种喂养很好的健康感。   简柏确实把他喂得很好,在这里他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他黑洞一样的胃终于体验到了真正吃饱是什么感觉。   处于觉醒初期的他,还没有能力自主变幻形态,需要大量的能量摄入才能满足身体的日常消耗。   楚乐无意识地抚摸着锁骨上的那一圈齿痕,嘴唇紧抿着脸上有点发烫。   事实上,他的身体上遍布着无数这样的痕迹。   简柏使用他的方式有点奇怪。   他像是一个有思维的人形抱枕,更多的时候简柏喜欢抱着他,亲吻他,在他白纸一样的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   从脚踝到脖颈,星星点点,有好几处甚至渗出了丝丝青紫的血气,乍看之下还有点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楚乐盯着肚脐旁那块被磨得艳红的胎记,总觉得它好像比之前要大了许多。   一开始明明只是一颗脐钉般大小,这会儿细看之下,居然都快和肚脐眼大小差不多了。   简柏尤其钟爱他小腹上的这块胎记,简柏会掐住他的腰让他无从躲避,然后用舌尖磨着、尖齿压迫着,像是要把那里咬穿一般,反复地折磨着弄得一小片皮肤都有点肿。   楚乐红着脸,莫名得有点羞耻,手忙脚乱地将浴袍系紧。   今晚就跟他说,不许碰这里了!   今天的小猪投喂计划没在御湖别墅进行,简柏要出席一个商业晚宴,索性让司机把躺下花园里晒着太阳虚度光阴的楚乐给一起接了过去。   晚宴设在了江城最豪华的国宾酒店。   比上次澜泽带他去蹭饭的地方高端了不止一个逼格。   只不过进来的一小会,楚乐就看见了好几张原本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面容,有粉丝千万的影帝大咖,也不乏身价百万的商业精英。   有了上次醉酒的教训,楚乐今天乖得很,自己背了个两升的保温杯,里面装满了卡特给他热好的牛奶。   楚乐正在甜品区大快朵颐,动物奶油入口即化的绵密感让他惬意地眯上了眼睛,踩在凳子上的双腿都忍不住晃了晃。   “好吃吗?听说这里的甜品味道很不错。”   楚乐诧异地抬头,看见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小男生,一边戏谑地说着,一边非常自来熟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小男生脸上画着那种舞台打歌一样的浓妆,眼皮和脸颊上都亮晶晶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有点浮夸,但依旧能看得出面容姣好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某个男团的成员。   他随口吃了一小块芝士蛋糕,也学着楚乐的样子晃晃腿:“真不错啊,一点也不甜,难怪还有店家专门做这里的甜品代购呢。”   楚乐点了点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热情的小男生。   小男生倒也不在意,他放肆又自然地上下打量着楚乐,一身背带裤短袖T恤的随意装扮,确实和这个充斥着金钱气味的名利场非常不搭。   他伸手扯了扯楚乐的身上的保温杯肩带,笑得直打颤:“哈哈哈,你小学生是来春游的吗?”   楚乐抿着嘴唇微微侧身,面露些许尴尬神色。   小男生却像是天生顿感一样,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变化,拉着椅子又靠近了些:“你不是圈子里的人吧?”   楚乐只得又摇摇头,群演之于这个圈子而言,根本连门都还没有跨进去。   小男生的笑容瞬间深了几分,颇有几分洋洋自得:“我看人很准的,你这样的……”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了,细皮嫩肉的小鬼,五官精致气质清纯,身上看似不起眼的衣服都是品牌当季的走秀款,一看就是被大佬娇养得很好的金丝雀。   小男生也没什么恶意或者看不起的意思,这种事情在圈子里都是心照不宣习以为常的,他就话痨,然后看楚乐长得乖巧,就忍不住上来聊了几句,所以就算楚乐没怎么搭理他,他一个人也聊得挺开心。   两人就着甜品美食胡扯了一会,话题不知道怎么着就转到了简柏身上。   “诶!你知道不,柏海集团的那个一把手今天居然来了!我还以为只能看见澜总呢。”小男生吃了两口就不再动口了,他们这小糊团每周还有身材管理考核,就很离谱。   楚乐将刚消灭完的控盘垒到一旁,闻言愣了一下,这含糊回答:“嗯、知道……”   毕竟简柏不来的话,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见楚乐终于多说了几个字,小男生就着话题有些兴奋地继续说:“我去!你看到他了吗?我之前一直以为简总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还这么帅!百度上都查不到,他是几国混血呀,基因也太逆天了吧!”   楚乐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可远远不止四五十岁,得在后面加好多好多个零。   “唉……资本家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呢,可恶!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吧。”小男生忽然叹了一声,“可惜没来得及看到他的伴侣,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狐狸精才配上这样帅气又多金的……”   小男生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轻得都剩下了气声,做贼似得:“卧槽……简总……他是不是在看我啊?是我刚才的表演搞砸了他要封杀我吗?卧槽……他真的过来了……”   小男生又是兴奋又是惊恐地拽着楚乐的保温杯带子语无伦次地胡说八道着。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简柏在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声中走到他们身边。   一袭黑色正装的简柏,头发都用发胶梳到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五官,比起平日里的模样多了几分更像人类的成熟内敛气质。   简柏单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在楚乐额头亲了一下:“宝贝,无聊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好几块小蛋糕放在楚乐面前的餐盘里,而后自然地拧开保温杯,倒了小半杯牛奶出来凉一凉。   “还好,你那边结束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楚乐有点害羞,低着头稍微避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简柏有点不开心了,他伸手扣住了楚乐尖小的下巴,将他整张精致的小脸都捧在手心。   在楚乐诧异地张开嘴巴的一瞬间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暧昧的水声,放肆地表达着占有欲的亲吻。   近在咫尺的小男生甚至能看清舌尖强硬顶进去勾缠嘬吸的动作。   楚乐皱着眉,舌根被搅得酸疼,他有点难受,更多的是羞耻。   颤颤巍巍的细白指尖在简柏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换来的是更加凶狠的亲吻,连唇珠被咬得刺痛。   楚乐只能乖乖地张着嘴,推拒的手指逐渐在他的肩膀上扣紧。   身着正装的集团总裁,在并不隐蔽的餐桌一角,将人吻得唇肉肿胀,浑身冒着湿漉漉的热气,吮吸着对方含不住的口水。   直到楚乐窒息地轻哼了一声,简柏这才缓缓将人放开。   指腹抵在那被自己吮肿的唇瓣上,蹭掉了亮晶晶的津液,心中郁结的不满这才尽数消退。   “再等我一会,最多半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直到简柏转身离去,楚乐脸上密布的红晕都还没有消退,潮湿的睫毛羞耻地颤动着。   他被亲得有点晕,也不敢去看旁边的人,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餐厅。   装修豪华的卫生间打扫得非常干净,袅袅燃烧的熏香让整个空间弥漫着橙花的味道。   楚乐坐在马桶上捧着脸冷静了好一会,脸颊滚烫的温度才稍稍消退。   他想起离开时小男生看他的眼神,一时半会也不想回去了,索性拿出了手机随意翻看起来。   简柏给他下载了几款妖界开发的APP,这些外形看似和普通APP没啥差别的软件,楚乐还没有机会仔细翻看过,这会儿无聊便一个一个点开来。   五花八门的APP,有专门指导各类妖怪修炼的、播报时事新闻的、记录妖界百科的……楚乐有点看不太懂,最后还是点开了那个据说是柏海集团开发的远洋直播。   直播的风终究还是刮到了妖界。   楚乐戴上耳机,饶有兴趣地划拉着手机,居然津津有味地看一只麒麟仔喷火烤烧烤看了十多分钟。   楚乐突然就有点好奇,他的原身,在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似乎是一柄很厉害的绝世神兵。   他这个时期,正是人类小男孩臭屁的年龄,一想到自己在妖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霸气模样,不免有些心痒难耐。   楚乐想着,在搜索框里打下了“上弦月”三个字。   有点紧张,他现在在妖界的口碑到底如何?是类似于镆铘干将一样,那种威风凛凛帅气非凡的谁看见都要夸一句厉害的那种吗?   还挺酷!   然后,几个热度高达百万的直播回放弹了出来。   当画面呈现的并不是一柄威武霸气的兵器开始,楚乐眼皮狠狠跳动了一下,隐约中预示着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   为什么是他睡觉的样子???   谁在他那小破出租屋装的监控!!   怎么去片场的车上也能被偷拍??   密密麻麻的弹幕让楚乐有点眼晕,但没有半句是想象中那般对他威武霸气、英姿飒爽的夸赞。   【可恶啊!这一jio为什么不能踹我脸上?】   【感谢老婆,治好了我多年的养胃!】   【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会花言巧语骗宝宝的爱,我没有爱,宝宝可以和我做一个吗?】   【打卡修炼第四十七天,打败简柏指日可待,月月宝宝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第一眼:小男生,第二眼:和我生!】   ……   楚乐面红耳赤快要晕厥,不是,这确定是个正经的app吗?   楚乐直接将手机息屏倒扣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才准备起身。   “哐——!”   突然响起的巨响吓得楚乐打了个哆嗦,扶在门把上手上的手都僵住了。 第47章   楚乐红着脸闭着眼从那个奇奇怪怪的APP里退出了。   该死,他作为一柄神兵化形,既不属于动物系,也不属于植物系,现如今在妖界的身份还是登记在简柏名下的一件附属品。   话说如果去妖联申报考取一个人界通行证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一个作为妖怪的独立妖权了?   人界通行证的考题他在看妖怪的论坛上看过,妖怪们对于这个考核简直怨声载道,甚至专门建立了一个板块来吐槽考试历届考试的题目有多难。   比如——   楼主:人类当下最普及的支付方式那题我怎么可能答错?我在元宵灯会上还买过糖葫芦串,用的就是银两啊,为什么不对啊?   一楼:你小子上次入世是三百年前了吧?   二楼:我选纸币都错了,你死的不怨!   三楼:插楼问一句什么是扫马支付?凭什么不能扫牛?人类还搞物种歧视吗?   ……   呃,这对于一个几百年来人界逛一次的妖怪来说确实有点超前了,就连楚乐刚到江城的时候,也被各种扫码搞得焦头烂额。   又比如——   楼主:当有人类突然问你“你是人类吗?”的时候正确回答到底是什么啊?   一楼:天王老子来了这题也是选A!“我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是!”   二楼:+1,课本上说了,千万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妖怪身份,这是禁忌!   三楼:+10086我也很费解,我选A也是不对的。   ……   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诡异啊,正常人听到这种问题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在开玩笑或者有病吧?怎么可能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这乍一看全是送分题。楚乐觉得他这个正儿八经以人类身份活了十八年的当代少年,去考这个证岂不是轻轻松松有如神助!   那么问题来了,他如果去报名的话,需要简柏签字同意吗?   楚乐胡思乱想着,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无数次他别扭地换成左手在家庭作业上模仿着家长笔记签字时候的失落感,似乎在这一刻莫名地得到了治愈。   这种不太正常的绑定关系,好像也挺不错的。   楚乐看了看时间,距离简柏说的半个小时也没几分钟了,于是他站起身来,一边将手机揣回兜里,一边准备拉开卫生隔间的门。   “哐——!”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吓得楚乐打了个哆嗦,扶在门把手上刚开门锁拧开的手也僵了片刻。   听声音应该是洗手间的大门本人暴力推开之后砸在墙面上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烟味和一阵凌乱的步伐声,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突然跳动的眼皮,让楚乐没有由来的心慌,强烈的第六感让他放下了手,屏住呼吸轻轻往后退了两步。   门外响起了水流声,几个人一边洗手一边低声交谈着。   “还是这里清静啊,没想到这个宴会来了这么多人,吵死了,里面没人吧?”   “嗯,门都开着呢,没人,这边离宴会厅有点远,宴会厅的人要去也是去南边的卫生间。”   “要没这么多人也不会选在这里动手啊,光名单上记录的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天级妖兽就有四只,总算能填上A34号实验体的窟窿了。”   “听说那条人鱼今晚也在啊?”   “瞧你那怂样,害怕啦?”   “他可是神阶啊,你不怕?我们目前可没有和神阶妖兽.交手的经验。”   “什么天级神阶的,屏蔽器一开不都一样吗?行了别吵吵了,来最后测试一下各自负责的范围,秒表倒计时五分钟打开!”   人鱼?是巧合还是在说简柏……   屏蔽器又是什么东西?   楚乐捂着嘴巴,紧张得额头冒汗,他能感知到,门外的几个都是正常人类,他们怎么会知道妖怪还有妖兽联盟的存在?   A34号实验体……楚乐琢磨着这个有点耳熟的称呼,忽然就想起了邙山的那个研究所,澜泽在事后讲述的时候似乎提过,他们好像就是称那只暴走的穷奇为A34号实验体的……   不行,得赶紧告诉简柏!   外面的人还没有离开。   楚乐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想要给简柏发条消息。   阅片无数的他果断地在第一时间按下了禁音键,毕竟很多恐怖电影之所能演下去,团队里一定有一个不管禁音而在关键时候电话响起的大聪明!   然后,在他按亮屏幕的同时,屋外突然就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报警声。   吓得他赶紧又把手机给揣了回去,仓皇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滴——滴滴——滴滴滴滴——”   越来越急促的报警声,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催命符一般步步紧逼。   楚乐顿感大事不妙,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屋外突然起了骚动。   “这里不是没人吗?怎么探测到妖气?”   “谁在那里!出来!”   楚乐咬紧了下唇,整个人都缩到了墙角。   他现在根本就不能自主控制自己的形态变化,甚至连妖力释放也非常偶然。   除了最近一次被简柏按在床上又啃又咬,连小小楚都快要落入虎口,羞得他一拳砸穿了两米大床之外他最近就没有半点要觉醒的迹象啊!   暴戾的呵斥声由远而近。   一扇又一扇的隔间门被重重推开来。   每一声都极其悚然。   “咚——”   “咚——咚咚——”   楚乐死死咬住下唇,蜷缩着身子往后贴,他努力压抑着呼吸的声响,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得越来越快,夸张起伏的胸膛下一颗心脏在疯狂跳动,他甚至觉得外面的人应该都听见他的心跳。   “我劝你自己出来,因为……”   阴森森的威胁声停在了一个微妙的位置,推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放弃了吗?   楚乐斜靠在墙壁上,腿都有点软,他轻轻吐了口气,一抬眸便看见从隔间的墙板上与天花板的空隙间探出了一颗脑袋。   视线碰触的一瞬间,男人邪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骇人的笑容。   “我看见你了哟。”男人夸张地吹了个口哨,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对着楚乐,警报声再次响起,比前面听到的几次都要更加短促,“哟,是个漂亮的小妖怪。”   男人上下打量着抱紧胳膊蜷缩在墙角的楚乐。   细皮嫩肉的小男生看样子确实被吓坏了,惨白的一张脸上,鼻尖沁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   就这么颤颤巍巍地抬着长睫,慌张失色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巴像只被吓傻的猫,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是狐狸精吗?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骚味了。”男人突兀地询问,夸张地耸了一下鼻子,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戏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我听说能化作人形的妖怪都能控制自己露出部分兽态,你能变出耳朵和尾巴吗?”   旁边走进的同伙还没有看到人,见他趴在卫生间门口像个变态一样说一堆,不免有点嫌弃。   “干什么呢,赶紧下来,没想到上个厕所还能捡到一个小妖怪呢,一起带回研究所吧。”   男人依旧笑意吟吟,目光越发赤.裸地在楚乐身上打量了一圈:“你陪我睡一觉,我就不把你带回研究所。”   “喂!你别发疯了!”   男人将右手比成OK的手势,凑到唇边,伸出舌头下.流地舔了一下。   楚乐蓦地睁大眼睛,煞白的脸上迟钝地浮上一抹羞愤神色,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怒意,连眼眶都不受控制得有些泛红。   男人这才满意地从隔间马桶上下来,与同伴一起绕到了楚乐所在的卫生间门口。   “怎么还不出来?还要我们进去请你呀?小狐狸精~”   “咔——”   没有来得及反锁的隔间门轻易地被推开了一个条小缝,就在几个人准备破门而入的一瞬间。   空气被划破的尖锐爆鸣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连门带几个人一起给轰飞了出去!   厚重的木质门板瞬间四分五裂,残渣四溅,腾空而起的几个男人也摔得四仰八叉。   其中以推门的那个人最惨,直接被撞飞到了对面的墙上,将墙体都撞出了几丝裂痕。   七零八落呻.吟声中,楚乐咬着唇恼怒地走了出来,他左手扶着右手的胳膊肘,甩了甩微微发酸的右手,目光在一片狼藉的现场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方才调戏自己的男人身上。   男人双手撑地,脸颊被飞溅的木屑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脸颊一路流到下巴,他舔了一下流入嘴角的血液:“哟,还挺辣,在床上也这么辣吗?”   刚从墙壁上掉下来的男人闻言,捂着嘴巴呕了一口血,才虚弱地出声阻止:“疯子!你别惹他了……”   “哈哈哈,怕什么怂货!”男人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手表上的倒计时,脸上笑意更甚。   下一秒,几个人手腕上的手表同时响了一声,五分钟倒计时归零。   “嗡——!”奇怪的嗡鸣声让整栋国宾大楼都震颤了一下。   看不见的磁场骤然将整片区域吞没,宛若空气中的什么重要成分在一瞬间被抽取干净一般,简单地呼吸变成了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楚乐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威压,是他们说的屏蔽器吗?好像是针对妖兽的,但似乎对他又没什么作用,只是让他有点儿眩晕而已。   楚乐甩了甩脑袋,伸手扶在了隔壁敞开的隔间门上。   几人见状,这才放心地从地上爬起围了过来。   男人扯着楚乐的头发,将他拽得整个人往后仰去,眯着眼睛欣赏这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上露出的痛苦神情,兴奋得尾音都有点发颤:“很好,就这么乖,省点力气,毕竟今晚……”   头皮传来的刺痛,压制住了轻微的眩晕,楚乐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不等男人再次说出恶心人的话,一把便将身旁的另外一扇门拆下来,直接将人给拍飞了出去!   “砰——!”   三四十斤的一扇门,就这样被细胳膊细腿的楚乐单手拎起,跟那了块没有重量的泡沫板一般,对着一群人无差别攻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扇!   “卧槽、卧槽!怎么回事??屏蔽器坏了?”   “不可能!能量显示是正常的!”   几个人一开始还能发出疑问,没一会儿就只剩下满地的惨叫和呻.吟,有两个直接昏死了过去。   楚乐最后走到了出言不逊的男人面前,垂着眼眸看着他失去笑意的惊恐猪头样,恼火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男人一边往后爬,一边颤声问,喉头涌出的血让他每说一个字都痛苦万分:“你、你到底是……”   “我不是妖怪。”楚乐将门板随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不、不可能……人类怎么……”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瞪大的眼睛肿瞳孔紧缩。   “我也不是人。”楚乐突然笑了一下,他好像是第一次用说这种方式来阐述这个事实,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刻。   精致的脸蛋上因为笑意而变得越发好看,楚乐抬起脚对着男人的下半身,好心地解释着:“我是能将你那恶心的老二阉了的绝、世、神、兵!”   “啊——————————!”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洗手间。   随后便陷入一片沉寂。   当简柏察觉到楚乐外露的妖气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四五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生死不明的男人。   而他刚臭屁完的宝贝,正在洗漱台的镜子面前撇着嘴嫌弃地认认真真清洗着手上血污。   楚乐从镜中看到简柏的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一瞬间浮上心头,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擦干手上的水,一脑袋就扎进了神色难得有些慌张的男人怀里。   冰凉的西装面料贴着楚乐的脸颊,熟悉的冷冽香水味让他放松袭来,软肉推挤着说话也黏黏糊糊:“你怎么才来呀,我吓死了。”   简柏的神情终于恢复正常,带着冷意的眉眼中浮现一抹歉意:“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宝贝受伤了吗?这里情况不太对,我们先回家。”   他正准备伸手抱住怀里撒娇的小家伙,视线敏锐地捕捉到楚乐身后的镜子有些异常——   原本敞亮的镜子不知何时竟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浓雾,如同荡漾在水面一般的诡异雾气中突然伸出一双布满鳞片的黑色蹼爪。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楚乐,把他从简柏怀中用力拽出。   黑色的蹼爪闪烁着莹莹寒光,长甲宛若锋利刀刃,一只扣在楚乐圆润光滑的肩膀上,另外一只则从腋下穿过压下他的胸前,强势地搂抱着因为过度惊吓而软塌塌的身子,刹那间便将楚乐半边身子都拖进了黑雾弥漫的镜子中! 第48章   楚乐还沉浸在兴奋和恐惧交织的复杂感觉中,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着,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以肉身的形态使用出了神兵之力。   不同于之前的无意识觉醒,他隐约感知到一种非常陌生,但又好像早已潜伏在身体本能中的一种能量流动。   虽然还不至于随心调动,却也隐约寻到了一丝能够尝试去驾驭的方向。   这样的进步让楚乐觉得新奇又欣喜。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尖的污渍,楚乐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他从镜子中看着满屋的狼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捅娄子。   褪去了神兵煞气的眉眼中神色呆愣,苍白艳丽的一张脸上浮上一抹无措。   如若不是这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四五个健壮男人,抿着嘴唇红着眼的楚乐好像才是那个被欺负得很厉害的人。   他靠在及时赶来的简柏胸膛上,像一只闯了祸急于寻求主人庇护的可怜小狗,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被对方稳稳接住。   一切的发生都太过突然。   连简柏都没有看清镜子的诡异变化,黑色的蹼爪快如魅影,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很久的野兽一般,伺机而动一发得手,抱着楚乐就往镜子里拖。   “啊——!”   楚乐惊呼出声,白皙纤长的胳膊晃荡着,绷紧泛白的指尖在空中虚抓了一下。   简柏更快一步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情急之下宽大的手掌将那细嫩的胳膊都捏得有点变形,软肉失了血色从指缝之间堆挤出来。   “疼、好疼……”   带着哭腔的痛呼,声音明明不算大,却让简柏和急着将猎物拖回巢穴的怪物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楚乐循着这个空隙,颤抖的双手敏捷地一把抱住了简柏的脖子,够不着地的双腿也扒拉着往他腰上缠。   纤瘦雪白的少年身躯尴尬又羞耻地悬空着,被两具精壮有力的身体死死夹在中间,以弥漫着黑雾的镜面为分界,一半诡异地陷入镜中,一半挂在简柏身上。   楚乐背对着镜子,自然看不见身后诡异骇人的一切。   只有余光瞥见那攀附在自己身体上的黑色冰凉异物,楚乐皱着眉,身上抖得完全停不下来,因为太过恐惧而惨白的一张脸上沁满了汗珠,一双湿红的眼睛惊慌地盯着简柏,向他求助。   他根本不敢回头,但身体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在看不见的镜子后面,怪物的死死骑跨在他身上,湿冷坚硬怪异触感结实地压着他的腰背,托着他的屁股将他往上抱起。   冷冽滑腻的黏液带着淡淡的腥咸,渗透了单薄的衣服,顺着他纤薄背脊凹陷的中缝一路往下流,黏黏糊糊地堆积在浅浅的腰窝之上。   楚乐难受地揪紧了简柏的西装外套,圈在他腰上的腿用力夹紧着胡乱踢了好几下。   伸出镜子的两只黑色蹼爪,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抗拒,没有再蛮横粗鲁地拖拽。   它兴奋地鳞片外张,握住楚乐小巧圆润的肩头,锋利的指甲轻易地将碍事的衣物剥开,像是把玩什么新奇玩意一般,用掌根那块不太粗粝的皮肤贪婪痴缠地磋磨。   扣在胸口的那只蹼爪循着那处若有似无的小鼓包,急不可耐地附了上来。   没有轻重的狎昵揉按,将那整片皮肤都捏得显出了几道怪异的粉红指痕。   “什、什么东西?”   “我怕……”   楚乐快要哭出来了,他涨红了脸,虚软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在发颤。   极度的恐惧让楚乐的身体比平常还要敏感,他清晰感觉有一股带着腥冷气息的潮湿呼吸,急促地、难耐地喷洒在他的颈侧。   拱蹭嗅闻着,像是一头急于给猎物打上标记的野兽。   诡异的雾镜如同一个设置了结界的独立空间,只有得到领域的主人允许才能进入。   简柏面色阴冷,眼含怒意,他的手被挡在了镜子之外,指尖着急地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摩挲着,竟遍寻不到一处可以入侵的地方。   “别怕,我在。”简柏沉声安抚着眼泪已经含不住的楚乐,伸手直接按住了那只扣在楚乐肩膀上的碍眼蹼爪,想要将它直接折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颀长的手指在碰触到那只狰狞的黑色蹼爪之时,如同陷入了一片没有实体的泥沼之中,人类外形的手和布满鳞片的蹼爪诡谲地开始融合。   黑色的黏液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一般窸窸窣窣在简柏的指缝中流淌、穿梭,古怪得好似从他身体里长出来,又像是附着着他的皮肤,想要长到他的□□里一般。   手腕交叠,片刻之间两只手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黑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简柏的小臂,拉扯控制着他到手,亦或者是“它们”的手,顺着楚乐白皙修长的脖颈往上,捏住了尖尖小小的整个下巴,用力往上抬着,将他一点点从简柏的肩膀上分开。   漂亮的脖颈绷成了一个脆弱的弧度,洇出的汗液流淌到锁骨上,小巧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着。   这过分怪异的一幕,就好像是简柏主动将楚乐的身体推入了怪物怀中一般。   简柏神色微变,他皱了一下眉,被黑色鳞片包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顺着楚乐微张开的嘴巴探了进去。   楚乐挣扎着,细白指尖在简柏的背上难耐地抓了几下,黑色的西装被捏起两道凌乱的褶皱。   “不、不要!”   暧昧的水声让细小的抗拒声变得含糊不清,只余下几声狼狈的喘息。   人体的温度混合的怪物的冰冷,一半柔软一半坚硬的诡形手指陷入粉嫩湿润的软肉中搅动,恶劣地夹住了试图缩回口腔深处的舌头,狎昵勾缠着。   抵着上颚深入喉咙的触感,让楚乐抑制不住得有些反胃,涌动紧缩的喉头传来一阵难受的水声和呛咳。   被过度挤压的口腔侵占了呼吸的空间,一阵窒息的眩晕侵袭而来。   “呃啊——”   含不住的口水弄得整片下颌黏腻泥泞,唇瓣周围都洇出一圈粉红,怪异的馨香夹杂着急促的呼吸,让气氛变得非常古怪。   透明津液汩汩流淌而下,很快便被黑色的鳞片吸收干净,竟是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水汽弥漫的双眼无助地盯着简柏,皓白的牙齿颤巍巍地想要咬下,又难受得忍住了。   楚乐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瞳孔都有些涣散。   银色的发丝从滑落下来,凌乱地垂落在额头上,简柏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汗液顺着脸颊往下滑落,他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见状急声问道:“怎么了?弄疼了吗?”   粉嫩唇肉无力地张了一下,楚乐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怪诞的红晕,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耳畔一阵忽远忽近的嗡鸣。   怪物在咬他。   它的口水似乎有些许麻醉效果,楚乐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酸和麻。   细长的尖牙叼住了他的后颈,牙尖浅浅地刺破了那处的皮肤,粗粝的舌尖抵着他的软肉厮磨,贪婪地含吸舔舐着香甜的小血珠。   一瞬间侵袭而来的强制压迫感,让楚乐忍不住蜷缩起身子,背脊不受控制地往后弓起。   另一只作乱的蹼爪伺机愈发过分地拨弄了一下粉嫩尖尖。   “啊…!”   短促的惊叫,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楚乐泪眼朦胧,难耐地瑟缩着夹紧了胳膊,酸软的四肢终于无力地从简柏身上滑落下来,整个身体瘫软在怪物怀中。   紧绷的细白指尖离开黑色西装的一瞬间,黑雾翻涌着顷刻便将软绵绵脱力的身体一口叼住全部拖拽进了沼泽一般的镜子中!   附着在简柏手上的鳞片也随之如退潮一般席卷而去消失不见。   须臾之间黑雾裹挟着一切异变归于平静。   光滑如初的镜子,倒映着简柏急躁的面容。   不同于百年之前那次,悄无声息地化形离去。   眼睁睁看着楚乐从自己眼前消失的傲慢人鱼,从未遭受过的这般窘迫境遇,让他一瞬间的茫然若失。   他双手撑在镜子上用力砸了一下,一整面巨大的玻璃镜面瞬间碎裂,玻璃残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露出了背后的大理石墙面。   简柏面色阴冷,他盯着被玻璃碴刺破的手背,回忆着刚才与怪物相融那一瞬神识交汇的感觉。   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荒诞但又合理的猜想。   从一开就觉得非常不对劲,以简柏强大的妖力,就算不刻意放出妖气去探查,只要出现在他方圆百米之内的妖兽就如同裸.奔一般明显。   可方才这个隐匿与镜子之后的黑色怪物,简柏甚至在看见黑雾的前一秒都全然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就很离奇。   简柏敏锐地意识到,他并不是无法感知,只是因为那怪物身上的气息对于他来说太过熟悉。   就像人类也无法闻到自己身上独特的气味一般。   简柏沉思着,伸手将洒落的银发拨到脑后,难得显露的急躁缓缓消退。   “哐当——”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澜泽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壮汉,和满地的玻璃碎屑一时有些失语。   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此番前来寻简柏的目的:“找到阿月了吗?这里真的不对劲,你感觉到了吗?我们的妖力好像无法使用了,卧槽!!怎么回事——!”   澜泽只觉得眼前一黑,陡然降临的黑暗让他险些被地上横躺着的人给绊倒。   整栋国宾大楼的电力系统在一瞬间停止运行,黑沉沉的高楼突兀地耸立在一片灯火阑珊的闹市之中,宛若一头狰狞的死寂怪兽。 第49章   “停电了?”澜泽脚下一绊险些摔倒,扶着墙踉跄了一下,“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啊?阿月呢?”   鼻青脸肿的壮汉捂住断裂的几根肋骨哀嚎着主动往一旁滚开,免得再挡了别人的道受无妄之灾。   简柏面无表情地将戳在手背上的玻璃碎渣拔了出来,抬眸往洗手间深处看去。   靠近西北面的墙体上有一面半透光的琉璃窗户,隐约透进一丝光亮,那是隔壁大楼墙体上闪烁的巨幅霓虹灯广告。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背流淌,滴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简柏皱眉,这种程度的伤口,应该会在三秒钟之内愈合才对,他看着地板上晕开的血迹,从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条白色的丝巾压在了手背上。   他抬脚踩住那个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试图往小便池那边挪的男人,连腰都没有弯一下,仅仅是垂眸给了一个眼神:“谁派你们过来的?”   男人□□着避无可避,他眼尖地瞥见简柏手背的血痕,眼中惶恐之色瞬间淡去几分,他吐了一口血痰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们、你们妖怪没了妖力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是你们搞的鬼,电力系统也是你们切断的吧?”澜泽绕开几个壮汉,走到了简柏身边揉着额角埋怨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运作?我头好疼啊……你说这么可爱的人类中怎么就有这么几个讨厌鬼呢?”   简柏不语,笔挺的西装剪裁将他的身形衬得越发修长,他稍稍用力碾动了一下脚尖。   躺在地上的男人惨叫一声,蜷缩着呛咳了一声,血沫灌进了他的喉咙,虚弱的声音中带上了怪异的咕噜声,他突然笑了一下:“呵、你们连普通人类都不如,因为人类能创造出……”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痛苦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捂在腰间的手上突然抽出了一支手枪!   “咔嚓——”   拉开了保险栓的黑漆漆枪口直直地对着居高临下的银发男人,话音未落便直接扣下了扳机。   预料中的枪鸣却没有响起。   裹着白色手绢的手指扣在枪口上,轻轻一拧枪管直接变形扭曲,简柏抬了一下眉,在未动用任何妖力的情况下直接将枪口碾碎,他低声问:“制造出这种废物吗?”   黑暗中,一双惊恐瞪大的眼眸中,倒映着银发西装革履的男人冷峻的模样。   “银、银色……你是那条人鱼?”   澜泽不满地探出半颗脑袋:“什么那条人鱼?你们没听说过那条章鱼吗?”   简柏松开手,金属碎屑落了一地:“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   “啪嗒——”   冰凉的水滴落在了长满青苔的岩板上,水花四溅。   少年蜷缩在岩壁凸起的一块石板上,瘦削浅薄的身体小小一片,破碎的衣服斜挎在纤细的胳膊上,露出了的小半边肩膀,莹润的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   沾着污渍的小脸上面色苍白,微张的唇肉透出一种失了血色的淡粉。   湿度过大的空气,让他的睫毛一缕一缕地垂着,可怜地盖住了轻颤的瞳孔。   “吧嗒——”   又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这次砸在了少年的脸颊上,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小巧的鼻尖上,要坠不坠地挂着。   攥紧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楚乐缓缓睁开眼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涣散的视线迟缓地聚焦着。   他被怪物叼回了巢穴。   阴冷昏暗的洞穴,类似于水下溶洞的一处气室,一半空气,一半淹没于地下水之中。   楚乐身下的这块岩板,便是整个洞穴里最大的一处落脚点,稍有不慎就会滚落深不见底的地下湖中。   好冷。   每一丝空气都浸透着刺骨的寒意。   楚乐抱紧了胳膊,难受地打着哆嗦,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昏暗的洞穴内,唯一的光亮是附着在岩壁上的一些诡异发光物质,他根本无法探查时间的流逝。   刚被叼到这里的时候他是害怕的。   当最后一丝光亮也在眼前闭合,简柏被挡在了墙壁之外,面前只剩下一面冰凉湿黏的岩壁之时。   恐惧在一瞬间侵袭而来,无数个恐怖的猜想一起涌入脑海。   楚乐不清楚压在他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会被叼到什么地方?怪物会吃了他吗?像小时候看过动物世界那样血腥残忍吗?……   在他身后胡乱拱蹭的东西,让他陷入了另外一种难以启齿的惧怕中。   被咬住后颈的不一定是要被撕咬吞吃的猎物,兽类在交.尾的时候,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压制对方,防止疼痛的雌兽中途逃跑。   他被当成可以受孕的雌兽了吗?   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些异形科幻电影里恶心又怪异的画面,黏黏糊糊的小怪物破膛而出……   不管是被虐.杀生吃还是别的什么,都实在太过可怕。   楚乐有点崩溃了,他用力地挣扎着,哭喊着简柏的名字,声音都有点劈叉。   突然落空的身体,让他跌倒在一块湿凉的石块上,整个人狼狈地滚了好几圈,一只脚都落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才堪堪停下。   怪物不见了。   空荡荡的岩洞气室里,只剩下楚乐一个人。   “喂、……有人吗?”楚乐将脚缩回石块上,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抱成一小团。   安静又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四面环绕的岩壁没有一丝缝隙,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黑沉沉地,平静的湖面一丝涟漪都没有。   过分又诡异的安静,反倒让它显得越发恐怖。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湖底泡池而出,将他拖进更加恐怖的湖底。   楚乐哭得有点累了,他缩靠在岩壁的缝隙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洞顶滴落的水滴将他再次惊醒。   楚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感觉很累,酸软的身体仿佛一台生锈的老旧机器,稍稍一动就疼得直抽气。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身下怪异的触感让他蓦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潮湿冰冷的岩石上,不知何时垫上好几床柔软的被子,如同鸟兽做巢一样四周高高围起,中间留下了刚好让楚乐躺在里面的一处小窝。   干燥的棉被上还沾染着洗衣液的香味,统一样式的白色床罩上用金色丝线纹绣着“江城国宾大酒店”的字样。   楚乐从一堆被子里探出脑袋,害怕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狭小密闭的岩洞里,比之前暖和了不少,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他茫然的模样,他的身体明显在他睡着的时候被清理过了,脸上沾染的泥痕已经消失不见,连指缝中的血迹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望了一会依旧没有看见别的活物的踪影,只能蔫蔫地重新躺了回去,他抱着背角轻轻翻了个身,却突然发现后腰被什么东西给硌到了。   楚乐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这才注意到小窝的一侧乱七八糟地堆了很多东西,有各种各样还贴着酒店标签的罐装饮料,本该放在茶几上迎客的小点心,甚至还有一个餐盘上摆着一块他在宴会上吃得最多的海盐芝士小蛋糕。   动物奶油软塌塌地没了一开始那般精致的模样,但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甜气味。   原本还算能够忍耐的饥饿感,在一瞬间被食物的香气刺激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程度。   但一切的出现都太过诡异了,楚乐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怪物到底把他抓来做什么呢?为什么还要给他准备吃的,是想要先毒死他吗?   他干巴巴地吞咽着口水,舔着干裂的嘴唇,小腹抽搐着咕噜咕噜乱响。   他缩回小窝里纠结了很久,如果最后都是要被吃掉的话,他先吃点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影响吧?   楚乐最终也没敢动那块蛋糕,他拆了一小包饼干,就着一小罐可乐,小口小口地吃着。   约莫吃了个两三成饱楚乐便停了下来,他将零食团吧好埋在被子里面,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他用被子将整个脑袋都蒙了起来,只要看不见的话,好像和躺在床上也没什么区别。   是不是睡一觉起来,简柏就能找到他。   楚乐自欺欺人地想着,他揉了揉扁塌塌的小腹,总觉得胎记那块皮肤痒痛难忍。   他将手探入衣摆之中,柔软的指腹轻轻揉搓着那一处,刺痒的感觉缓缓消退。   楚乐闭着眼半梦半醒,他没有看见,那片已经扩散到几乎巴掌大小的暗粉色胎记如同活物一样雀跃地追逐着他的指尖,兴奋地游走在他的皮肤之上。   直到楚乐彻底睡着,耷拉在小腹上的手指不再移动。   暗粉色的胎记沮丧地沉寂了片刻,缓缓地在楚乐身体上游动着。   它现在的能力还不能随心所欲变化出实体,况且它无比贪恋着这具身体上馥郁的香甜,根本舍不得离开分秒。   楚乐的气味、呼吸、泪水、汗液、血液还有其他更加美味的……全部是它的,全部都要舔舐干净……   它亢奋地蠕动着,回味着带着血腥味的温柔甜味,胎记的边缘都呈现出诡异的波浪颤纹。   它烦躁地兜着圈,忍不住从温暖的身体里脱离出一小部分,幻化成一对尖牙,悬在沉睡的楚乐脸颊旁。   可是他好娇气,又那么怕疼,轻轻咬一下就哭了好久,一想起他红着眼眶吧嗒吧嗒掉眼泪还在喊简柏的模样。   小小的尖牙委屈又愤怒地融化成一小团,重新融入楚乐的身体。   它一会变幻成一道枷锁,紧紧地束缚在楚乐的脖颈之上;一会又缠在他的腰间。   闹腾了好半天这才消气似得慢吞吞地游到了它最喜欢的地方。   “香……”   怪异的腔调,黏黏糊糊的声音,像是共鸣一般顺着耳蜗神经直接传递到楚乐脑海。   它痴迷沉醉地裹缠着、舔舐着。   白嫩软绵的软肉,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一小团。   粉嫩尖尖都颤了一下。   “妈、妈妈……香……”   “不出去……危险……” 第50章   昏暗的洞穴内,布满青苔的湿黏岩石上,突兀地筑起了一个干净柔软的小窝,温暖干燥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悬挂在岩壁上的水珠,有规律地往下滴落。   清脆的水滴声回荡在逼仄的岩洞内,宛若某种古老的计时工具。   沉睡的少年,在梦境中也不得安生。   他皱着眉,眼下洇着一片古怪的粉红。   楚乐呓语着,从棉被堆里翻了个身,衣服堆叠着挤压在身下,裸露在潮湿空气中的一小截腰,缓缓地凸起了几粒鸡皮疙瘩。   折腾了一晚上的小怪物,如同寄生兽一般贪婪地舔舐着从母体渗出的每一滴津液,不过小半夜的时间,居然又大了整整一圈。   他痴缠地享受着欲罢不能的香甜,随意地幻化出一部分实体,在乖乖沉睡的身体上极其克制地肆意妄为。   软若无骨的身体,从血肉里沁出的人体特有的温暖和带着血香的气味,让整个小窝都变得香喷喷的。   怪异的馨香刺激着小怪物的本能,模模糊糊的英俊人形面容初具形态,凑在血流涌动的颈间迷醉地嗅闻着。   几条活物一般的黑色的水流,裹缠着软塌塌的双臂,控制着那双温软的小手抚蹭自己。   却在一声舒爽的喟叹之后,形态不稳地涣散开来。   连同那双胳膊也无力地跌回了原处,软绵绵地陷在了棉被之中。   克制的碰触,因为得不到反馈,逐渐变得焦躁。   它的意识躲藏在暗处窥探已久,见过无数次本该属于他的宝贝主动拥抱别人的模样,他会乖巧地踮着脚尖,会主动抬着下巴去碰触、亲吻。   愤怒的黑水如同海胆一般炸开尖刺,扭曲震颤着发出奇怪的嗡鸣,像是伺机进攻的蛇类那样拔地而起反弓着身体悬在小窝的上空。   “不许……害怕……”   “不……拒绝……”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牙牙学语的人类,只能靠几个不连贯的单词勉强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黑水收敛了尖刺,死死缠住那不回应的双手,拉扯着举过头顶。   更多的黑水汹涌而出,裹住了纤细的腰肢和柔软的腿肉,过分地将楚乐整个人都拎到了半空,绷直的脚尖可怜地晃动着。   紧抿的嘴巴被捏开来,露出了一片湿漉漉的嫩粉。   埋在颈间的脑袋缓缓抬起,朦胧混沌的五官逐渐变得立体,一张几乎和简柏一模一样的脸露了出来,黑发深瞳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阴郁的邪气。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不同于简柏那种出场浑然天成的贵族风范,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间尽是鲜活的肆意乖张。   带着一丝狠厉的阴沉表情,蛮狠急迫地含住了粉嫩的唇瓣。   不得章法的亲吻,单纯地模仿着他曾见过的那些让他嫉妒到发狂的画面,更像是凶狠地啃咬,压迫得那唇瓣柔软都微微泛白。   直到昏睡的楚乐受不住微微张开嘴巴,伺机填入的舌头一瞬间坠入一片柔软香甜的天堂,湿湿软软地含着他,让他胸腔麻痒,呼吸都瞬间粗重。   他贪婪地,嘴对嘴地品尝着让人沉醉的香甜。   直到将人彻底吻熟吻透,含不住的汁水从嘴角溢出,连在睡梦中也难受地皱着眉哼了一声。   他恋恋不舍地将每一滴汁水嘬吸干净,这才将人放回小窝。   “我、我的……”   冷冽的水汽与温热的甘甜杂糅交合,柔软的人类身体上处处都沾染着小怪物的气息。   黑水满足又乖顺地融化着,顺着光滑的皮肤,缓缓缩回了楚乐体内。   ……   浅浅的呼吸声忽然变化了节律,在一个略显深沉的吸气声之后,楚乐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茫然地盯着洞穴顶部嶙峋的岩石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距离他被抓到这个怪异的溶洞内,应该已经有一两天了吧,亦或者更久。   楚乐晃了晃脑袋,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昏暗洞穴里,他对时间的感知变得非常迟钝。   他觉得有点不舒服,看上去很干爽的身体上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湿黏紧绷感,身体也好似在过分干燥的空调房里待了太久水分都被蒸干一般难受。   四肢酸软又怪异的桎梏感,好像他用什么别扭的姿势睡了很久马上就要抽筋那样。   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咸水汽。   楚乐皱了皱鼻子,虽然很淡,但他还是隐约捕捉到了一丝熟悉又怪异的味道。   不是很难闻,但总能让他联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楚乐拧着眉,舔着干裂的嘴唇咽了一下口水,尖涩的刺痛从喉咙深处牵扯着,连耳蜗都觉得有点疼。   楚乐艰难地从小窝里爬起,从被褥下翻出两罐可乐,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个赶紧,那种全身脱水的燥热感才缓缓消退。   他靠在小窝边上休息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绵软的短袖无意间磨蹭到胸口,火辣辣的刺痛如灼烧一般,让楚乐差点再栽了回去。   他困惑地扯着衣领往里张望,他的皮肤嫩白得很容易就会留下痕迹,但恢复得也很快,如此这般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那粉粉的圆润之处似乎有一点点怪异的臌胀,颜色深得有一种意味不明的色气。   楚乐红着脸将破破烂烂的衣服拉回原处。   这里的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他被拖进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任何活物的踪影,可不管是这突兀筑起的小窝,还是不断变化的新鲜食物,都意味着这里绝对还有别的东西……   那个怪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肆意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和外面那群人是一伙的吗?   他想起了在被抓回这里之前遇到的那群人,他们口中的“屏蔽器”对简柏是否有用?简柏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所以现在都没有来找他?   楚乐打了个寒战,与世隔绝的封闭环境让他心慌得厉害,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   他有点等不下去了,片刻也不想和这个看不见踪影的怪物继续待在这里。   楚乐软着腿从小窝里爬了出来,循着溶洞的边沿四处查探着。   这个看似没有出口的地方肯定不是密闭的,不然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就闷死在里面了。   但是,出口到底在哪呢?   楚乐顺着洞穴环绕了好几圈,心中越发茫然不安。   露出水面的岩洞,宛若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成片的岩壁上除了湿冷的青苔,遍寻不到任何一种活物,亦或者能透出一丝光亮的缝隙。   难道……   楚乐跪趴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小心地往下张望。   黑沉沉的湖面浓墨一般依旧一片死寂。   他记得一种说法水浅则清、水绿则深、水墨则渊,黑色水意示着这里的水非常非常深,才会呈现出这种光是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的色泽。   刚刚浮上一个大胆心头的想法立刻被吓得消失殆尽。   就他那蹩脚的游泳水平,比起下水找寻出口,可能等他那时灵时不灵的神兵之力再显的时候直接把岩壁打穿要来得实在。   楚乐蜷缩着指尖,正想从地上爬起来。   余光忽然瞥见黑沉沉的湖面上游过一道更加浓郁的黑色,长硕粗壮地灵活摇摆着,宛若一头沉在湖底的巨蟒。   楚乐猛地睁大了眼,瞳孔震颤着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全身细小的绒毛都尽数颤立起来。   巨大的恐惧让他僵在原处做不出任何反应。   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背脊都在一瞬间变得湿凉。   他明明已经怕到一定程度,失焦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追逐着那道黑影无神地摇摆着。   不对劲……   他困惑地歪了一下头。   黑影也像是学着他的动作一般,往他偏头的方向摆了一下。   楚乐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   平静的水面根本没有半丝晃动的水纹,那个怪物不在湖底。   是他身后的倒影!   “啊——!”   楚乐短促地惊叫一声,手臂一软直接一头栽进了湖水之中,带着颤意的尾音瞬间被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的冰凉湖水给堵了回去。   “救、救命!”   平静的湖面霎时间激起千层浪,葱白一样细嫩的手臂挣扎着,在水面起起伏伏扑腾着,慌乱之中他那三脚猫一样的水性根本发挥不出半丝作用。   毫无防备呛入气管的湖水让楚乐无法呼吸,胸口憋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一般,缺氧让他意识有点模糊,沁满了水的衣物沉重地拖着他往湖底落。   苍白绝望的一张小脸也一点点被湖水淹没。   ……   也没人说过,一柄武器会被淹死啊。   楚乐绝望地想着,意识越发涣散。   恍惚间,楚乐感觉有什么东西突兀地勒住了他的腰,滑腻粗壮的束缚感怪异又有点微妙的熟悉。   那东西着急地推着他就往岸上送,粗暴的动作中透露出一丝奇怪的慌乱,直到将他推到岩壁深处的小窝边才堪堪停下。   巨硕的黑尾着急地摆动着,像一条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小狗,想做点什么却又害怕再次惊吓到楚乐一般不敢上前,只能委屈无助地蜷缩着,确认楚乐不会再落入水中这才逃跑似的飞速缩了回去,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咳——”   “咳咳——!”   楚乐趴在湿冷的地上,鼻腔连接着脑仁深处刺痛难忍,他狼狈地呛咳着出一大摊水液,好半晌才从窒息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口喘息着瘫在小窝边上。   湿漉漉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水珠,苍白的脸蛋上没有一丝血色,长绒绒的睫毛萎靡地耷拉着,潮湿的衣服也难受地贴在皮肤上。   离奇但又摆在眼前的事实。   怪物救了他。   楚乐瘫坐在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洞穴张望了许久,直到胸口呛水的刺痛缓缓消失。   他刚才好像看见了,虽然只是慌乱中的一缕余光。   一些模糊又怪异的念头涌上心头。   楚乐攥着手指慢慢吐了一口气,呛水之后略显沙哑的声音听着很是可怜,他小声问:“你、你在吗?”   安静的岩洞里,除了他轻缓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回应。   楚乐抿了抿唇,尽量克制着乱跳的心脏,又开口道,询问的语气更像是自我安慰的说辞:“你不想伤害我……对吗?”   依旧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只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楚乐有点没耐心了,死死贴在身上的衣服又冷又硬,将他的体温一点点带走。   他难受地扯了扯沉重的衣摆,颤动的睫毛下,带着水汽的漂亮眼珠子四处张望了片刻。   他将身体挤在了岩壁和小窝的缝隙间,小心地背过身去。   苍白潮湿的皮肤上,一对血红圆润的耳垂轻轻颤了颤。   楚乐冷得打着哆嗦,指尖捏着衣服下摆往上提了提,像是不放心一般,又补充了一句。   他天真地试图和小怪物讲道理:“那我要脱衣服了,你、你不许看……” 第51章   湿透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肌肤上的感觉,实在有点难受,紧绷湿凉的束缚感还伴随着麻赖赖的刺痛感,大概是方才在挣扎的时候在石头上磨出的细小伤口。   浅色的短袖沾了水之后,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色泽,勾勒出身体的轮廓清晰可见,若隐若现的一些粉白肌肤,好像比不穿都还要那啥一点。   楚乐背着身缩在角落里,他已经确认这个溶洞里还有另外一只怪物的存在,虽然不清楚它此刻藏匿在何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楚乐总觉得,从他撩起衣摆的一瞬间,那道原本只是隐约能察觉的克制视线存在感瞬间就强了很多,突兀得让他本就哆哆嗦嗦的手指越发慌乱。   小怪物能理解他的意思,却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喜恶都是直白袒露。   它一点也不听话。   附着在岩壁上的荧光物质忽闪忽闪地,蓦地亮堂了许多。   白晃晃的一片皮肤露了出来,似乎将所有的光源都吸收到了那嫩滑的皮肤上一般,纤细的四肢,圆润的关节处透出点淡淡的粉。   纤薄的背脊上一扇漂亮的蝴蝶骨因为弯下腰的动作,微微耸立着,凹陷的腰肢下,翘起的一个饱满的弧度,意外得很有肉。   绷直的大腿根部延伸到脚踝的匀称线条,随着踢踩裤腿的动作,薄薄的一层软肉轻轻晃动着。   不是他的错觉,身后那道存在感过于强的直勾勾视线,简直要把他的身体都盯穿了一般。   他甚至隐约听到了几声不属于自己的粗重呼吸。   楚乐加快了动作,勾着脚尖将裤子踢到一旁,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脱掉那条湿漉漉的内裤,整个人打着哆嗦小猫一样迅速钻进了小窝里。   不停颤动的身体捂在干燥的被褥中,体温缓缓回升,苍白的脸上渐渐透出一点淡淡的血气。   楚乐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小会。   透支了一次神兵之力,又狼狈落水的楚乐发烧了。   普通人类的身体到达了某个不堪重负的临界值,整个人昏昏沉沉得头疼欲裂,从身体深处沁出的寒意,让他就算裹紧了被子也忍不住地打着寒颤。   酸软疲乏的身体,连睁开眼这个动作都变得非常艰难。   熬过了一阵刺骨的极寒,身体又突兀地变得炙热。   楚乐嘶哑地咳了一声,呼吸滚烫得仿佛要把自己灼伤。   他想稍微睡一会儿,可疼痛的身体让他根本无法入睡,只能维持在一个似梦似醒的含混状态。   他的喉咙又疼又干,可他没有力气去翻找食物,只能皱着眉可怜地吞咽着口水。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喂进了他的口中,他着急地吸着上面沾染的水渍,可那看似水汪汪的东西却吸不出太多汁水,他委屈地含了一会,就烦躁地顶着舌头把那东西往外推。   “烫……”   奇怪的声音回荡在楚乐的脑海中。   楚乐觉得他一定是烧得感知出现了错乱,这个声音不像是在耳边响起,而像是某种奇怪的信号,顺着耳蜗直抵大脑深处。   就像,在他体内一样。   “妈妈……烫……”   “妈妈、不、难受……”   疯了吧?他肯定是烧坏了脑子听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楚乐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哼了两声,用指尖顶着太阳穴轻轻揉按着,试图缓解针扎一样的刺痛,顺便把这些怪异的声音赶出脑海,他小声地嘀咕着:“唔……别吵,水,想喝水。”   烦人的东西又喂了进来,楚乐难受极了,恼怒地不肯张嘴,那东西急躁地□□了几下,似乎有点生气,却还是克制地缓缓舔着他的唇肉,耐心地撬开一丝丝缝隙,冰凉的小甜水顺着齿缝漏了进来。   楚乐讨厌那在口腔里作乱的东西,又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小口小口地往下吞咽。   就这样被嘬着磨着,连口腔深处的软肉都被舔透吸熟了。   小怪物黏黏糊糊地给他辅喂了半灌可乐。   昏昏沉沉中,乱动的手指碰到了一处冰凉湿滑的东西,那滑腻腻的东西似乎因为害怕吓到他而蜷缩在小窝的一角。   软鳞覆盖的粗壮圆柱体……有点像简柏的尾巴,但似乎又稍微细了一点。   楚乐循着那丝冰冷,几乎快要燃烧的身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主动将滚烫酸软的身子靠了上去,舒展四肢抱住了那条有点熟悉的粗壮尾巴,脸颊也贴在上面蹭了蹭。   人鱼极低的体温在此刻成了最好的降温冰贴。   楚乐哼哼着叹息出声,眉宇之间的痛苦都少了几分。   第一次被主动碰触的小怪物整条鱼都呆了,香香软软的小妈咪居然抱它了!!   温软的四肢现在就缠在它僵硬的尾巴上!!   楚乐现在的体温对于它来说无疑是烫的,鳞片下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身体,不过半秒钟的接触,就被烫得发肿。   这样的疼痛非但没让小怪物退缩,反而兴奋地显出了竖瞳,绷紧的尾鳍难耐地翘了几下,努力地克制着被激发的欲望本能。   半分钟之后——   亢奋的鱼尾如同变色龙一般将楚乐柔软的身体圈了起来,一整个团在自己怀里,英俊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痴狂神色,猩红的长舌从尖牙中探了出来,一下一下地□□着怀里的人。   这样放肆的行为,让头昏眼花的楚乐都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   简柏不在这里,为什么有鱼尾?   他抱住的什么?   楚乐有一瞬间的惊醒,心惊胆战地猛地一把推开抱在怀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往后翻滚了两圈,直到缩到小窝的一角才惊惧地拉扯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前一秒还温香如玉在怀,猝不及防被推开的小怪物,气得鳞片外张,凶凶狠狠地露着一口尖牙焦躁地拍着尾巴,围着小窝转了一圈又一圈。   泄愤似的用脑袋顶着小窝边上拱了好几下,在楚乐带着颤音的一声惊叫声中,委屈地把自己团成一只球,骨碌碌滚到了一旁的湖水中。   半晌,湖面升起了一小串愤懑不满的小气泡。   楚乐再次醒过来,是被吵醒的。   在这个几乎密闭的洞穴内,他太久没有听到过除了水滴声之外的其他声响,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混乱嘈杂的声响乒哩乓啷,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来。   “怪物!!这里有妖怪!快!”   “呵,居然还有漏网之鱼,你是从哪跑出来的?前面清扫大楼的时候躲哪去了?”   “砰——!”   突兀响起的枪声,强行将楚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惊醒。   他哆嗦着翻了个身惊恐地四下张望,只见不远处的岩壁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处泛着微光的洞口,诡异得如同某种魔法传送阵一般。   白茫茫的光晕晃动着,像是一个分辨率不太高的显示器一般,隐约透出一点点外面的景色。   楚乐眯着眼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个洞口连接的居然是一间浴室。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迅雷一般的黑色身影裹挟着细碎的雷电突然出现在了画面中,它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嘴巴里还叼着一个医药箱,巨蟒一样快速蛇形游走着。   然后在楚乐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一截又粗又长的黑色鱼尾从洞口塞了进来,弓着精瘦的腰背,诡异地悬挂在岩壁上,吃力地摆动着一点点将整个上半身也拖拽了进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有人发现了它。   “浴室!!把浴室门关起来,别让他跑了——该死!!”   “砰砰——”   电光石火间,小怪物的最后一只蹼爪也缩回洞穴,一颗子弹擦着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闭合的洞□□了进来,击碎了洞顶的一处钟乳石,稀里哗啦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直到最后一丝光亮随着闭合的洞口消失不见,洞穴内再次恢复了密闭的状态。   小怪物背对着楚乐,将怀中的东西窸窸窣窣往地上放,正准备将叼在口中的医药箱放下之时,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对。   它缓缓回头,便对上了楚乐那双瞪得又圆又大的漂亮眼睛。   “你……”   楚乐张了张嘴,沙哑地发出一个难以置信的音节。   黑发深瞳的少年面容,裸露着精瘦有力的上半身,鳞片覆盖着颀长的小臂前端,从凸起的肩甲上生出几根包裹着蹼膜的羽骨。   薄而有形的肌肉呈现倒三角的形状,腹肌下深凹的腹股沟连接着一条长达两米的黑色巨尾,宛如一头成年虎鲸,却也比简柏成熟体的模样小了一圈。   黑色的鳞片水光潋滟,像是品质极好的黑珍珠一般,晕着一层淡淡的泛光物质。   五官和简柏一模一样,但又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简柏,不仅仅是发色体型大小和年龄感的区别,那种由内而外散发截然不同的气质——   比如,简柏的脸上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明显的表情,原本阴沉狠厉的面容在对上楚乐的一刹那,居然浮现一抹慌张神色。   它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身子,将叼在口中的医药箱往地上一吐,在楚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扎进了黑沉沉的地下湖之中。   楚乐愣了半晌才从小窝里探出脑袋,急急地喊了一声:“喂、你别跑!”   漂亮的尾鳍在空中划了个圈,很快也没入水面之下,敏捷矫健得甚至没有溅起半丝水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   小怪物沉在湖底急躁地游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办?好像又吓到妈妈了。   孱弱的人类也太容易受到惊吓了吧,可是他的眼睛好漂亮,比海底最美丽的珍珠还要好看……不对,小妈咪哪里都好看,还甜得要死,小怪物恨不得溺死在他身上。   但它不敢。   只能凶狠地呲着尖牙一拳砸碎了湖底的一块巨石。   楚乐人都傻了。   他探着脑袋张望着湖面晕开一圈圈怪异纹路。   只见小窝那片干燥的岩石上,堆放了一大堆衣服食物,还有一只特别醒目的医药箱。   杂物旁的岩石上,隐约可见几滴色泽暗沉的水痕,越是靠近湖泊的地方越发明显,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腥味。   楚乐想起他听到的那几声枪响,眼皮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第52章   “滋滋滋……”   “三十二层清扫完毕,未发现目标。”   “顶楼清扫完毕,未发现目标。”   “它们会不会已经逃出去了?”   “不可能,大楼的所有出入口都设有屏蔽器。”   “全体都有!加快速度……”   对讲机中带着电流声的对话逐渐远离。   平日里灯红酒绿酒池肉林的顶楼一片死气沉沉。   无边泳池在夜风中荡漾着微波,水景灯在清澈的池水中洇出一片忽闪忽闪的漂亮水纹。   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池水中,一整片水域奇怪地晃动了一下,缓缓浮现出一颗圆溜溜的水球,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水球,慢慢呈现出一种暗金的色泽,蓝色的圆环也一颗颗冒了出来。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池底,居然趴着一条几乎将整座泳池都挤满的巨大章鱼!   拟态是章鱼的本能,不受妖力屏蔽器的影响,它体表分布的生物色素细胞,可以模仿着周围的环境,任意地改变体表的颜色外形。   银发人鱼敏捷地摆动着矫健的巨尾,从逐渐显形的触手间穿梭着浮出水面。   漂亮的尾鳍如折扇般舒展开来,靠着尾骨的支撑,整个身体如神明降临一般立在了水面之上,浅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水光潋滟,泛着幽幽荧光。   简柏顺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得去拆了屏蔽器。”   “可我们不知道屏蔽器具体安装的位置和数量。”澜泽吐着泡泡,蛄蛹到泳池一侧,“阿月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我们要不要先去找他。”   “他不会有事。”简柏语气肯定。   “为什么啊?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澜泽不解,平日里楚乐被别人碰一下就恨不得立刻瞬移到百里开外大开杀戒的人鱼,为什么这次宝贝都失踪了快两天了,也不见他多急,实在太过反常。   简柏没说话,像是想起什么,带着浅浅冷意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微妙的不爽:“先去处理屏蔽器,就算破坏一部分也能影响效果。”   从头到尾都没有别人。   他们是两具情感和神识都能互通的不同灵魂载体。   所以他确信楚乐不会有事。   但是——   临近暴走的那段时间他的状态极其不稳,被封印其中的一半灵魂曾被海底见不得光的黑水浸染过,也不知这百余年来被净化得如何……   *   寂静的巢穴中。   干燥柔软的小窝边上扒拉着一双小手,圆润的指间小心地捏住被子。   一小簇略显杂乱的头发翘了出来。   然后是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漂亮的眼珠子警惕地转动着,小巧挺翘的鼻尖顶在被褥上,浅浅地呼吸着。   楚乐耐心地等着好几分钟,直到湖水重新归于平静。   居然、真的跑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   楚乐困惑地将脑袋枕在小窝边,盯着黑沉沉的地下湖陷入了沉思。   就很奇怪,一模一样的五官和妖气,截然不同的性格和气质。   楚乐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一时半会实在想不清楚它和简柏之间的关系。   虽然猜不透它身份,也捉摸不透它的行为,但积攒了好几天的恐惧,在看见那张过分熟悉的脸的一瞬间,几乎是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楚乐能感觉到,小怪物对他并没有恶意。   方才它慌乱逃跑的行为,让楚乐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在楼下的那只异瞳流浪猫。   凶巴巴的小猫崽子,路人稍微靠近一点就会竖起飞机耳龇着牙哈气。   楚乐投喂过了它几次之后,小猫咪对他的防备之心明显有所下降,却还是会在他想要抬手摸一摸的时候竖着尾巴炸开毛一溜烟跑回小巷深处。   楚乐等了好一会,确定它一时半会不会再主动出现,这才慢吞吞地从小窝里爬了出来。   他的烧还没退,头晕乎乎的,身体也酸软无劲儿。   小怪物不知道从来找来了一堆衣服,鼓鼓囊囊的一大堆。   楚乐找了一件还没有摘吊牌的衬衣随便套上,拎着那几条五花八门女式小短裙看了半晌又默默放了回去,好在衬衣尺码偏大,拉扯着衣摆也能遮住小半截大腿根。   楚乐又从医药箱翻出一片布洛芬和退烧贴,冰冰凉凉的退烧贴敷在脑门上,晕沉沉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他趴下身子,循着方才看见的水痕细细打量一下,暗色的液体已然变得有些黏糊。   楚乐耸了耸鼻子,嗅到一股极其明显的铁腥味,果然是血……   “你受伤了吗?”   楚乐探着脑袋小声问,他忧心忡忡。   外面的情况似乎也很糟糕,那些人说的“清扫大楼”是什么意思?简柏还好吗?   平静的湖面依旧一片死寂,楚乐胡思乱想着只觉心里一阵慌乱却无能为力,趴在湖边看了好一会才晕乎乎地起身。   他顺着岩壁走了小半圈,在一处微微凹陷的石块面前停了下来。   楚乐抬头张望了片刻,伸出手指在那片岩壁上细细抚摸着,冰冷的石壁上有些潮湿,生长着一小片薄薄的青苔。   刚才的洞口好像就是开在这里吧?   楚乐皱着眉认真地摸了一小会,严丝合缝的岩壁遍寻不到半丝缝隙,如果他那不靠谱的神兵之力能突然显露,将石壁击穿应该不成问题。   楚乐沉思着,小小的拳头刚刚跃跃欲试地扬起,脖颈之间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束缚感,瞬间被绞紧的喉管让他没有半丝反应的余地整个人便如同被什么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一般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啊呀——”   一股压迫感极强的怒意铺天盖地袭来,平静的湖面邹然炸开数米高的巨浪,黑色的人鱼如飞箭一般从地下湖中跃起,巨硕的鱼尾裹住那娇小的人类身躯凶狠地将他摔进了小窝之中!   瘦削的身体在厚厚的棉被上弹了一下,楚乐被摔得头晕眼花。   □□上虽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心理上着实被吓了一跳。   楚乐只觉心脏一阵剧跳,视线失焦。   床榻深陷,黑色的人鱼猛地压了上来,冰冷湿滑的粗大鱼尾蛮横地卡在他的两腿之间,高大精瘦的身体如同一堵墙,凶狠地将他整个人都挤到了一角。   黑发深瞳的少年眼神狠戾,高挺的鼻尖都顶到了楚乐的脸颊上,粗重的呼吸危险地喷洒在他皮肤上。   艰涩的发音比之前流畅了不少,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不、不准……走……”   “逃……哪里……”   “不准……”   愤怒张开的鳞片,磨得楚乐腿根发疼。   小怪物以为他要离开,发了狂。   它低着头,震颤的胸膛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想要将满腔的怒意寻着那渴望已久的唇瓣喂进去。   楚乐皱起秀气的眉头,整个人如同无力反抗的猎物一样被牢牢地困在冰冷的怀抱中,他曲着手臂用力推了一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精壮肩膀,本能地将脑袋偏向一边。   凶狠地吻落了空,他的躲避似乎激怒了人鱼。   它气昏了头,像个亲眼看见妻子给别人投怀送抱的愤怒丈夫一样失了理智。   人鱼粗暴地捏住那试图躲避的小脸,用力转向自己,深色的瞳孔危险地竖了起来。   对简柏明明那么主动,却如此惧怕自己。   从一开始就讨厌它的碰触,轻轻摸一下就又哭又闹,现在居然还想着逃跑!   巨大的黑色蹼爪下,那么小一张脸被遮得只剩下一双洇着水汽的眼睛睁大着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怪物只是被看了一眼,整个胸腔都麻了,它喘着粗气,用力捏开那沁着香甜的唇肉急哄哄就想往里舔。   楚乐突然伸手往它的尾巴上摸去。   小怪物蓦地睁大眼,暂停生气半分钟,僵着身子恶狠狠地呲着尖牙让他摸!   温软的手指顺着那滑腻腻的鱼尾摸了好几下,小怪物哪受得了楚乐主动半分,鱼尾弹跳着不停往他手心顶。   “别乱动。”楚乐小声说着,抬起手盯着被鳞片磨得通红的手心上一小摊黏糊糊的暗红血液,被捏着嘴巴声音含含糊糊地有点发抖:“你流血了……”   还未长成成熟体的人鱼,鳞片抵抗不了子弹造成的伤害,擦着他尾巴扫过的子弹,掀开了一小片鳞片,如同翻翘开来的人类指甲一样,倒竖着露出了一片血糊糊的皮肤。   小怪物随意甩了甩尾巴,它一点也不在意尾巴上的伤,竖瞳闪烁着盯着身下的人,语气冷硬:“你又、不喜欢我、装、什么……”   什么东西?   楚乐虽然有点理解不了它突兀且怪异的言辞,但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它愿意交流了。   楚乐拍了拍那乱动的尾巴,急促地喘了一下:“不是,你先起来。”   人鱼不为所动:“不、你讨厌我,你、逃……”   这下楚乐皱着眉认真得跟听英语听力一般,思索了片刻好像听明白了。   他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暴躁的人鱼:“我不跑,我看看你的伤。”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恶狠狠地桎梏着,楚乐却一点都不害怕这只看上去很凶的人鱼。   甚至在得知它受伤之后,还忍不住地担心。   人鱼怔愣片刻,似乎在思索这话的真假,却又好像只是喜欢听他说话。   乖巧的小妈咪摸着它的尾巴,淡粉色的饱满唇肉一张一合,香香甜甜的气息就从唇齿间漏了出来。   声音好软、摸着它尾巴的手也好软。   就算是骗人的花言巧语它也喜欢听。   它缓缓松开了钳住楚乐的手,改为狎昵的抚蹭,短暂的交流之中聪明的人鱼学习能力极强进步飞速,它再次开口,比起一开始语序明显正常了许多:“你、在意我的伤?”   楚乐伸着舌尖顶了一下被捏得酸疼的脸颊,轻轻点点头。   医药箱里有碘伏酒精和绷带,不管如何稍微处理一下总要好一些吧。   人鱼垂眸捧着他的脸,顺着舌尖游走的轨迹恶劣地按揉着,它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森冷的面容上忽然浮现一抹痴缠的笑容,少年眉宇飞扬神色邪侫:“你、帮我好。”   楚乐一张脸被他揉得歪七扭八,他竖着眉毛有点生气:“你先起来,我去拿医药箱。”   “不用。”人鱼莫名地激动起来,它挺着尾巴,身体如同一张被拉开的弓一般,冰凉的薄唇凑到了楚乐耳边,“人类、药没用、你有用……”   楚乐睁大了眼睛,眼睫微颤,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让他紧张得指甲都微微陷入手心肉里。   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是某种对妖怪来说极为喜欢的食物。   导致他有这样联想的那些确实存在的蛛丝马迹……   他体内蕴藏着浓郁的妖气,他的血液的确可以帮助妖兽的伤口加速愈合。   楚乐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小声问:“你要咬我吗?”   人鱼看着他转来转去的漂亮眼珠子,剧烈跳动的胸口又酥又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一次逼问:“你、帮我?”   楚乐非常怕疼,不久前被咬住后颈的感觉还让他很是后怕,但它是在帮他找衣服和医药箱的时候才受的伤……   楚乐纠结地沉思片刻,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视死如归的表情,长密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   半晌,他缓缓点点头,松开手指闷声闷气道:“那你,轻点好不好。”   下一秒,完全不给楚乐半丝反应的时间,人鱼兴奋地压了上来,急躁地扯开他的衬衣,一口叼住泛着粉的尖尖大口嘬。   “你干什么呀!”楚乐惊得弓起腰,整个人往上蹿,“不要!不要咬这里!”   却被卡着腰身一把按回了原处,人鱼性感的声音带着笑意,故意露出小尖牙厮磨着吓唬他:“别动,你、同意的……” 第53章   楚乐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   他明明只是想,如果被咬一口它能好一些的话,就算疼一点也可以忍一忍。   毕竟比起它尾巴上那恐怖的枪伤,只是被咬一口,吸点血的话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小怪物看着凶狠骇人,其实对楚乐真的还不错,又是寻来棉被做窝,又是找食物,明明知道外面危险不让他出去,自己却还是出去帮他找来了难得的医药箱。   可做足的心理建设,还是在人鱼不合常理的突兀行为面前瞬间崩盘。   看上去与他年龄相仿的英俊少年,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微妙节点,阴鸷的表情也掩盖不住的青涩。   潮湿的头发坠着水珠,光裸的上半身附着着薄而有型的肌肉,看上去明明也不是很夸张的体型,蛮横地压在楚乐身上的还是重得要死。   冰冷的蹼爪死死卡着他的腰身,脑袋胡乱拱蹭着。   粗重呼吸带着冷冽的水汽,星星点点落在肩膀这一片从衬衣下露出的皮肤上,终于在一声又一声怪异又含混的“妈妈”中,让这种荒诞的背德感瞬间攀爬到了一个无法承受的高点。   “你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同意这个!”楚乐有点崩溃了,梗着喉头惊叫,用力推着那死沉的脑袋,整个人又羞又急眼泪都要掉下来。   细白指尖抓着潮湿的黑发慌张地往上拽了好几下,那颗沉醉的脑袋才慢吞吞地被拔了起来,在楚乐羞愤欲绝的注视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泛着水光的嘴唇。   人鱼歪着脑袋,眼中似有困惑:“怎么、没有?”   楚乐要是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它要做什么,那就是真傻了。   他捂着脸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奇怪的东西?!他又没有生孩子,不对!他自己就是男孩子,根本没有这种功能啊!!   一边说着没有,却眷恋那处的香甜,眼看着那脑袋又要兴奋地埋下去,楚乐忙不迭捧着它的脸,一根手指不顾死活地直接塞进了它口中:“咬这里,我给你咬这里!求你了,好不好。”   细软的指尖抵在锋利的尖牙上,像是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急哄哄的人鱼一整条僵住了,深邃眼眸微抬,细细打量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神情认真。   楚乐突然有点不自在,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洗手,就这样往人嘴巴里怼,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但好像暂停去洗个手也并不会让此刻本就很怪异的气氛变得合理一点,他纠结着,指尖瞬间陷入一片湿润的冰凉之中。   人鱼的体温偏低,就连口腔也是,不似人类一般毫无攻击性的柔软,它们是生活在深海的顶级捕猎者,为了更好地猎杀和捕食进化出来的器官,每一处都透露着让人畏惧的危险。   楚乐这才注意到,原来人鱼不止是舌头,就连上颚都密布着倒刺。   轻易就能将猎物骨肉分离的倒刺此刻收敛了锋芒,乖顺地垂倒着裹住了人类软嫩的手指。   怪异的刺麻感让楚乐头皮发麻,他用力抿着嘴唇,表情仿佛已经感受到疼痛一般提前预演着痛苦,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结,就等着那看上去就很恐怖的尖牙咬下来。   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明明之前还很急躁的人鱼,乖乖地含着他的手指,吃雪糕一样温顺地吸着。   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就像是小时候被外婆按在腿上打屁股针,凉飕飕的酒精棉球擦拭皮肤,等待疼痛的过程,紧张到肌肉都发酸的感觉。   楚乐颤颤巍巍地等了许久,忍不住小声催促道:“你快点呀!”   横竖都要疼,但这也太折磨人了。   人鱼深邃的五官带着点邪性的帅,行为却类似于未开化的兽类一般过分又莫名其妙。   它歪着头想了片刻,深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在理解他的意思。   “你不是要咬我吗?”楚乐抖着声催促着。   人鱼含着他的手指,声音模糊道:“不、你疼,会哭。”   楚乐忍无可忍,掰着它的小尖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被嗦得红彤彤的手指上还残余着麻麻的刺感:“那我要怎么帮你啊?”   确定了小妈咪不会再逃跑之后,人鱼明显少了几分急躁,它贴在那暖烘烘软绵绵的身体上,惬意地晃了晃尾巴,缓缓低下头:“你的水、就可以。”   空灵怪异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让人无地自容的话语,人鱼与他对视片刻,视线一点点下移,目光落点聚焦在那嫣红饱满的唇肉上,目的再明显不过。   它尝到了小妈咪主动的甜头,恶劣地提出过分的要求:“张嘴、给我、你的水。”   楚乐皱着眉,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为了治疗。   人鱼看穿了他的纠结,狡猾地扭动着尾巴,将伤口大咧咧地露在楚乐眼前,倒翻的鳞片下,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看就很严重,它故意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明目张胆地博取他的同情心。   心软的小圣母被哄骗得晕头转向,明明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怪异不妥,却还是乖巧地对着不怀好意的人鱼张开了嘴巴。   被黑色的人鱼压在巢穴中的娇小人类,因为紧张睫毛如同羽翅一般轻轻颤动着,乖乖地做出了与纯情神色截然相反的行为。   咽喉深处血管丰富,没有肌肤的阻隔,连接着五脏六腑,汇集着香甜的气息在张开嘴巴的一瞬间尽数漏出,勾得人神魂颠倒。   黏黏呼呼的亲吻持续很久很久。   暧昧的呼吸声一点点溢出。   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剧烈心跳声。   “可以……了吗?我难受……”楚乐闷声推拒着,快要喘不过去气,“别亲了……”   其实也算不上多疼,更多是酸和麻,还有一股奇怪的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着,让他变得好奇怪。   凌乱的小窝里,被褥被挤得深陷,松松垮垮挂在胳膊上的衬衣皱皱巴巴地堆叠着,带着香气的汗水沾湿了一小片床被,贴在皮肤上闷得难受。   楚乐人都被亲傻了,昏昏沉沉中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古怪的“咯吱”声响,像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在大力摩擦着石壁的声音。   直到冰凉的蹼爪顺着衬衣下摆探了进来。   楚乐睁大着眼睛一把抱住人鱼健壮的胳膊,他胡乱地蹬着腿,用力摇晃着脑袋,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呃……别!不行!”   被打断的人鱼非常不满,阴沉的脸上风雨欲来。   它窥见过酒店顶楼套房的那个夜晚,喝醉酒的漂亮小鬼,看上去明明那么纯、那么乖,却主动陷在沙发里,挂在简柏的手臂上,胡乱地说着荒唐的话。   “简柏都可以、你让他看,我为什么不行?”人鱼沉着脸,凶狠逼问,“他做得不好,弄疼你,我不会。”   “我也要、摸摸……”   说着,它抽出被楚乐抱得紧紧的胳臂,突然将蹼爪伸到了楚乐眼前。   楚乐瞪着眼,一瞬间都忘记了羞耻,他总算明白,刚才恍惚之间那个“咯吱”声到底是什么。   只见那黑鳞覆盖的蹼爪上,原本锋利的指甲居然硬生生在岩石上给磨平了!光秃秃的指尖因为粗暴的摩擦有些地方都破了皮。   那种自己清醒过来都不敢去回想的羞耻细节,垂暮之年躺在病床上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消除的过往,此时此刻就这般风轻云淡从它口中用这种怪异的方式说出来。   楚乐只觉得脑瓜子嗡一下,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他涨红了脸,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像是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用力将它悬在自己眼前的胳膊推开:“你、你、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就是知道。”人鱼低语着,仔细看着身下人类的脸,比睡着时还要可爱千万倍,小小的脸上全上漂亮的五官,它心跳很快,情不自禁说着更过分的话,“他、道貌岸然……”   “每天都想把你、弄哭。”   “要不是你太小、会坏掉、他早就想在你的肚子里产卵。”   “到时候、你只能抱着肚子乱爬、他会抓着你的腿把你拖回来、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每说一个字,楚乐的脸色就惊恐一分,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骂起人来也跟撒娇一样:“别说了!你不许胡说!”   “你不信吗?”人鱼的蹼爪间忽然涌动出一丝黑水,锁链一般扭曲延伸着,循着楚乐脖颈上那条由简柏亲手戴上去的银链扣了上去。   它只是动了动指尖,银链骤然紧缩,让楚乐瞬间动弹不得,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你看、就像、这样……”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楚乐真的有点害怕了,过分相似的脸庞近在咫尺,乱七八糟的糟糕画面充斥着脑海,荒谬得一切仿佛正在发生。   人鱼兴奋得鳞片外张,与它截然不同的身体,习惯了黑暗和冰冷的人鱼,上瘾一样爱惨了他娇小香软的小妈咪,身上哪里都是柔软温暖的。   它的指尖现在都还有点烫,被吸得又麻又爽,垂落在一旁的蹼爪回味着忍不住悄然地靠近着。   楚乐嘴唇颤抖着,说话都有点哆嗦:“你到底是……呃……!”   质问的话语戛然而止,楚乐耳边一阵嗡鸣,身体颤栗着往后拱,退无可退。   他受不住,抱着它的肩膀猛地往上蹿,脑袋砰一下子重重撞在了身后的石头上,毫无防备地一下,直接将他撞出了耳鸣。   “呜……好疼!”这下是真的哭了,楚乐抱着头,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   本来就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一下疼痛的刺激直接就憋不住了。   人鱼见状阴鸷森冷的脸上浮上一抹慌张,忙抽出蹼爪往他后脑勺摸去,小小的一团鼓包让它碰也不敢碰揉也不敢揉,只能手足无措地凑上前去对着那处呼呼了好几下,毫无底气地凶凶狠狠威胁着:“你、别哭……不准哭!我……”   楚乐不理他,整个身子都翻过去缩在被子里,像孩子一样哭得厉害。   人鱼根本不知道怎么哄人,困兽一样急躁地围着小窝兜圈,还不忘凑上去将那不停滴流的眼泪舔吃入腹。   楚乐连哭都不得安生,黏糊糊的脸上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小怪物的口水,气得他挥着手使劲往那死皮赖脸的俊脸上拍了好几下:“你怎么回事啊!不要舔了呀!讨厌!好讨厌……呜!” 第54章   楚乐好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后脑勺这一下确实撞得有点狠,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大概是看准了小怪物见不得他哭,加之被抓到洞穴之后积累了好几天的恐惧不安,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泻千里。   楚乐哭到一半其实已经没那么疼那么委屈了,后知后觉得自己竟然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泡又觉得非常丢脸,于是在这种羞耻又憋闷的情绪里又哭了一小会。   小怪物被他劈头盖脸打了几下之后也不敢轻举妄动,缩在小窝外面用尾巴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地守在旁边。   它有点不敢往小窝里看,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哭起来也这么好看的人。   眼睛倒是能控制,但耳朵闭不上,小妈咪连哭都哭得这么好听,温声细语得快要融化的小糯米团子一样。   小怪物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兴奋,他越哭它就越激动,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   但它更害怕楚乐生气不理他,便不敢再去招惹,只能摸着被他拍的有点麻的脸颊,急躁地甩着尾巴尖,腰腹下连接着的那片鱼尾上,鼓鼓囊囊的鳞片外张着。   楚乐捏着小怪物眼巴巴叼过来的毛巾,抽噎着擦擦脸,吸了吸鼻子结束了这场痛快的哭泣,依旧背着身不理它。   这种微妙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人鱼这才敢转过身,它趴在小窝边上,痴缠地看着被子里供起的一小团。   真的好可爱,连后脑勺都圆圆得超可爱。   它将高挺的鼻子埋在被子里,嗅闻着上面残留着香气,闷声闷气地开口:“妈妈、不生气。”   楚乐蓦地睁大眼睛,前几次还以为是自己迷迷糊糊听岔了,这一下他得很清楚,小怪物居然真的在叫他妈妈。   他实在没忍住,瞪着眼睛吃惊地回头:“你为什么叫我妈妈?我、我是男生,你……”   楚乐结结巴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同一只小怪物解释这种有违常伦的事情。   他的长相虽然并不十分男性化,柔和的线条精巧的五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幼态一点,如何也不至于被当成妈妈。   人鱼歪着脑袋盯着楚乐,低声说:“你就是、妈妈……我在你身体里孕育,妈妈、不对吗?”   人鱼说着突然伸出冰凉的蹼爪小心地挑开衬衣纽扣,轻轻地按在那软绵绵的平坦小腹上。   楚乐被冰得打了个哆嗦,人鱼认真的神情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躲避。   “从这里、就在这里、好暖……”它眷恋着孕育自己的母体,一点也不似深海那般阴冷,它缓缓地抚摸着那处的皮肤,感受着人类特有的温暖,空灵的声音宛如海妖在吟唱,“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回到这里……”   它长大了许多,有了自己的身体,无法再如从前一般随心所欲地长到楚乐的身体里。   于是,它想到了另外一种回到他身体的方式,它回味着指尖被缠绕裹吸的感觉,竖瞳危险地闪烁了一下,恨不得立刻马上用别的东西去试试。   楚乐不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他惊讶地发现,伴随着他十八年的胎记居然不见了。   他拨开人鱼的蹼爪,低着头仔细瞅着肚脐旁边那块皮肤,那里本该有一片粉色的胎记。   简柏也同样贪恋这片胎记,他在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亲吻中告诉楚乐,埋在他身体里的塞壬之鳞,比长在他尾巴尖上要美丽一万倍。   楚乐总算明白,为什么两个气质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会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连妖气也是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害怕这看上去凶狠的小怪物,甚至还会无法控制地担心他的伤势,本能地不排斥它的亲近……   楚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一枚小小的鳞片,一半污浊的灵魂,怎么就变成这么大一条活生生的人鱼,饱满的唇肉因为太过震惊半晌都合不上:“所以……你、你是?简柏的……?”   楚乐有点词穷,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种情况。   黑发人鱼的脸色有点难看,它是被惺惺作态的简柏亲手封印的黑暗,千百年的净化消除了大部分的戾气,依旧残余的小部分戾气让它心生怨恨。   它讨厌那个故作高雅连自己的一部分也不敢直视选择抛弃的伪君子,但又不得不承认。   人鱼点了点,语气嫌恶:“没有我们、只有我、我是简柏。”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从正主口里说出来还是另外一种巨大的冲击,他张着嘴巴,眉毛都竖起来。   人鱼更不高兴了,它伸手粗暴地捏住了楚乐的脸颊,将那软肉都捏得凹陷下去,恶狠狠地道:“你什么、表情?你不喜欢我吗?”   “你的每一寸血肉、都是我、用爱、浇灌出来,不管什么样子,你是上弦月也好、是人类、我都喜欢。”   “你孕育了我、不能、不喜欢我。”   “你要、爱我,想你爱他、一样。”   人鱼用奇怪的断句和霸道的逻辑诉说着自己的怒意。   楚乐皱着眉一点点掰开人鱼的蹼爪,将自己的脸拯救出来,晕乎乎地把自己重新埋回了被子里。   “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他还需要时间来捋一捋。   同一个灵魂,两具不一样的身体。   那简柏知道它的存在吗?   不对,它也是简柏……   楚乐觉得非常混乱,盯着滴水的岩壁放空了好一会。   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靠在小窝边上的身体一颤一颤的,楚乐被搅得心神不宁,终于放弃思考,忍无可忍悄悄转过身想要偷看。   人鱼靠在离他最近的那处小窝外侧,黑色的短发半干不干地垂在脑后,坠落的水滴顺着宽硕的背脊往下流。   它埋着脑袋吃力地将长长的尾巴抱在怀里,蹼爪拨弄着鳞片,认认真真地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好荒谬……这玩意居然是简柏。   楚乐想象不出来如果是正常的简柏做出这种行为是什么样子。   人鱼拨弄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似乎是终于找到一片很满意的鳞片,尖锐的长甲毫不犹豫地抠进血肉里,硬生生地将鳞片给拔了下来!整个身体都因为疼痛而猛地一颤。   “你在干什么呀?!”楚乐也顾不上自己那满腔的困惑了,惊声问道。   人鱼竖着耳鳍猛地转过脑袋来,阴沉的脸上在听到楚乐声音的一瞬间就变得柔和,它不说话只是歪着脑袋打量着终于愿意理它的人,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那张眼尾还有点泛红的脸上。   楚乐软着身子缓缓爬起身来,人鱼猛地将抱在怀里的尾巴蜷缩成一团   虽然只是一瞬,但楚乐还是看见隐约看见了,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心脏一阵抽紧。   他爬到小窝边上,探着脑袋往外看。   人鱼面上冷峻,尾巴却在楚乐的注视下,心虚地往小窝底下拱,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楚乐拧着眉语气有点凶:“拿出来。”   人鱼不说话,假装听不懂。   楚乐一巴掌就呼到了它的后脑勺上,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尾巴,拿出来。”   人鱼瞪大眼睛,仿佛没有料到娇弱的人类居然敢又一次揍它,软绵绵的手心呼在他脑袋上这不痛不痒的一下,对于它来说和撒娇抚摸也无差异。   它凶狠地瞪着他,龇着牙“嘶”了一声。   然后非常不情愿地将缩在小窝底下的尾巴一点点抽了出来。   楚乐没有看错,那条在吸取了他体内充裕妖气之后原本已经好了许多,伤口都已经愈合长出新肉的尾巴,不过一会的工夫,又被它自己搞得血糊糊的。   从尾巴尖尖开始,没有规律地拔下了好多片鳞片,遍布大半条尾巴的零星伤口,有些地方还在汩汩往外冒着血液。   楚乐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他实在搞不明白这条鱼想要做什么,又气又急,情绪上了头,眼眶一阵阵发烫。   人鱼看他刚刚收住的眼泪似乎又有要掉下来的趋势,连忙从尾巴底下抽出一个东西,小心地递到楚乐面前:“给你、不生气。”   楚乐好奇地接过人鱼蹼爪中握着东西。   黑色一小团布料,触感冰冰滑滑的,有点像极品真丝,又多了几分怪异的韧劲。   楚乐诧异地抖开看了一眼,一张漂亮的小脸立刻就烧了起来,连耳尖都变得红红的,他一把将那东西揉成一团握在手心,烫手一样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颤着唇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你、这是什么啊?”   人鱼思索了片刻,找到了合适的人类词汇:“内裤。”   楚乐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他当然知道这个是内裤,问题是为什么会在这种环境这种氛围下,突然给他送一条内裤……   还是这种布料少得要死腰间甚至只有一条线,没比他放在简柏衣帽间柜子深处封印着的那堆东西好上多少的这种!   人鱼眼见楚乐情绪好转,悄无声息地缓缓爬进小窝,黏黏糊糊地贴在楚乐身旁,凑在那粉红的耳垂旁嗅闻着,小声解释着:“你、不喜欢没有衣服,鳞片做的、变幻形态不会不见。”   楚乐眼睛都亮了一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吗!他抬起双臂,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条四角裤的模样,期待地看着人鱼:“能给我做成这样子吗?”   一想到以后突然变身打完架之后再也不会光溜溜的衣不蔽体,楚乐有点开心,但他没有忘记这条能保住他尊严的内裤是用什么做成的。   楚乐纠结了一小会,突然伸手捧住了人鱼的脸,一边不停地暗示自己是治疗,一边笨拙地亲吻上去。   凶巴巴的人鱼僵住了,眉宇间还残余着几分凌厉,锋利的蹼爪猛地握紧身下的棉被,尖锐的长甲刺破了纯白被套,棉絮飞了一地。   他轻轻舔开人鱼冰凉的嘴唇,洇红着一张脸,一点点将甜腻腻的汁水小口小口地喂过去。   鼻腔充斥着对方身上冷冽好闻的水汽,长绒绒的睫毛轻颤,没一会身体就失了力,软塌塌地靠在人鱼硬邦邦的身体上。   他实在没有几次主动经验,拙劣地哺喂着,鼻腔急促的呼吸湿漉漉地落在人鱼紧绷的锋利下颌线上。   楚乐一边亲一边垂眼看向那焦躁拍动的黑色鱼尾,眼见血淋淋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快速愈合着,舌尖传来的吮吸感越来越重,忙不迭将泛着湿气的粉嫩舌尖从薄唇之间抽了出来。   明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楚乐晕乎乎地靠在人鱼肩膀上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半晌才缓过神来,抬眸小声问:“还疼吗?”   人鱼愣愣地摇摇头,它的表情还有一点点凶,但耳尖悄悄的红了。   楚乐将手心捏着的滑溜溜的布料举高了一点点,顺势追问:“那可以帮我做成那个样子吗?”   人鱼痴缠的神色缓缓变得清明,它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你求我的方式?”   楚乐眨了眨眼:“不是。”   他确实只是担心人鱼的伤势,想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先将他治愈。   然后在他期待地注视下,人鱼无情地摇头:“不可以,只能这样。”   楚乐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为什么不可以呀?你不是说它可以随意变幻吗?”   人鱼沉默片刻,像是回想起什么非常不痛快的过往,脸色都沉了几分,理直气壮地说:“你、穿給简柏看,为什么、不能穿给我看?我也、喜欢……”   突然被提起那弥天大误的晚上,楚乐瞬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不,不是,我不是故意要穿,我、我、……”   他试图解释,但发现解释之后似乎只会更糟糕。   毕竟主动穿上蕾丝丁字裤想要讨简柏欢心的人确实是他。   不解释的话羞耻的只是行为本身。   一解释就得提到出发点,楚乐现在对“主人”两个人已经产生应激,必不可能主动开口说出。   支支吾吾了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怒道:“你刚才不是没有你们,只有你吗?那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不、不都是你看的吗?”   “不一样。”人鱼冷漠摇头,“我要看,这个。”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楚乐胡搅蛮缠,人鱼至若惘然。   眼见来硬得不行,这家伙简直油盐不进,但他又实在想要一条突然变身之后能够蔽体的正常裤子,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它刚才的问题,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在它面前也无所谓丢不丢脸羞不羞耻的,索性硬着头皮一把抱住它的脖子。   脸蛋红红,语气软软:“求求你了,行不行呀?”   突然扑上来的香软身体,让人鱼脸色一变,它今天接受了太多惊喜,一时间都有些消化不过来。   就像是做梦一样,漂亮的小妈咪主动抱着它、温声细语地哀求着它,一瞬间酥麻的胸膛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它没了恶劣捉弄的心思,几乎立刻丢盔弃甲准备再讨要点好处就妥协。   尾尖循着那纤细的腰身勾缠过去,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密闭的溶洞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湖水汹涌着卷起巨浪,水花四溅;龟裂的岩壁上石屑簌簌坠落,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漏了进来。   人鱼一把将楚乐的脑袋按在胸前护着,它满脸警惕,尾巴猝然拱起,鳞片尽数炸开。   不过数秒钟的工夫,不远处的石壁上便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刺眼的白光缓缓消退。   一只布满银色鳞片的蹼爪出现在了洞口,它五指张开,优雅地举着。   更远一点的地方,露出小半边圆乎乎的章鱼脑袋。   黑豆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这边。   澜泽咽了咽口水,抽出一小条触手安慰似的拍了拍银发人鱼的肩膀:“兄弟,暂停一下,那只长得和你一样的黑不溜秋的玩意,抱着的好像是你老婆。” 第55章   超自然研究中心·中控室。   “现场情况如何?”   “名单上的二十三只妖兽,目前已捕获二十一只,正在运往研究中心。”   “那条人鱼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烛九阴要睁眼了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最后一小时。”   “是否还要继续行动?”   监视器里,无人机俯拍的国宾大楼,从外部看上去居然灯火通明一切正常。   烛九阴在闭眼的一瞬间,整栋大楼的时间便停止了,大楼里发生的一切被卡在了时间裂缝中,无法被外界感知。   这样大范围的能量覆盖对妖力的损耗极大,就算注射了增强剂,效果也仅能持续三十分钟。   而大楼里已经过了三天。   整整三天,在妖力屏蔽器的覆盖下,居然还没有抓到那条人鱼,半入神阶的妖兽和天级妖兽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吗?   实在太可怕。   也,太过诱人了。   办公桌后,阴沉着脸的人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   只要他们能捕获到那条人鱼,之前那些失败的实验对象造成的损失就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他们的研究极有可能因此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食指最后一次落下,木桌发出沉闷他沉声说:“行动继续,可以把A09号实验体放出来了。”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可是这样的话,大楼必将遭到损毁,烛九阴睁眼之后,妖联和其他部门都会发现这次行动……”   “无妨,先抓到那条人鱼,立刻行动!”   事后的舆论影响定然难以控制,但如果能让他们捕获一只半入神阶的妖兽加以研究并为之所用,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   消防通道的楼梯间里,楼梯忽然如同时空折叠一般扭曲了一下,安装在摄像头旁边的黑色小匣子忽然被一条凭空出现的触手卷走。   澜泽将屏蔽器丢到嘴巴里,咔吱咔吱嚼碎咽下,忍不住打了个嗝:“还有几个啊?我都吃撑了。”   隐藏在他触手间的人鱼之间流动着一抹细碎雷电,感受着体内能够调动的妖力,约莫恢复了四五成的样子。   “可以了。”简柏低声道,“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三十余层的国宾大楼,除了参加晚宴的宾客,还有其他住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人类高层和妖联居然都无所作为,实在不合理。   简柏意识到这里的时间流逝和外界定然有所不同。   这明显不是人类的科技能达到的程度,既然是受妖兽所控,这么大范围的操控,必定有妖力枯竭的时候。   三天,确实太久了。   陆地上没有神级妖兽,应该早就达到极限才对。   现在,只需要等待。   如火焰跳动的小闪电游走在楼层各处,寻找着消失了三天的气息。   “吼——!!”   大楼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吼声撕裂空气,震耳欲聋呼啸而至,连墙体都发生了明显的晃动。   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哐哐哐由远而近。   简柏冷峻的脸上眉宇微皱,他突然转头问澜泽:“你的妖力能控制形态变化了吗?”   澜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嘶吼声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应、应该可以吧?”   “跑。”简柏冷静地吐出一个字,鱼尾变化出笔直长腿,三两个台阶一步身姿轻盈地往上跑去。   挤满整个楼梯间的章鱼一边显形一边缓缓缩小,还没有来得及幻化成人形,突然扭着八条触手,靠着触手上吸盘壁虎一样蹿到墙上,勉强跟上前面那个矫健的背影:“卧槽!!卧槽!!!这又是什么勾八玩意??”   只见一头羊身人面眼睛猩红的凶兽从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冲了出来!   凶兽满口獠牙顶着一双巨大的大尖角,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流,鼻尖耸动着,不过一瞬就锁定他们所在之处,拔腿便往安全通道这边跑来。   粗壮的四肢如同猛虎,瞬间爆发的速度,自然是两只深海动物无法比拟的。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两人就被凶兽逼停在了三十楼的健身房里。   两面落地窗的宽敞健身房,只有一个进出口。   凶兽高大的身躯能将门直接堵死,它俯身探进半颗脑袋,低声嘶吼着。   挂在椭圆机上的章鱼感受着对方蓬勃的妖气,怒骂:“操,屏蔽器对它没用。”   简柏西装笔挺地站在一旁,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慌乱。   何止没用,人类似乎还使用了某种增强剂,这种级别的妖气,根本不是它应该拥有的。   凶兽贪婪地嗅闻着,口水滴落在地毯上,地毯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沉闷的声音如同从腹腔传出:“放弃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简柏挑眉,语气淡漠:“食人的凶兽居然愿意为人类所用,你倒让我有些意外,饕餮。”   饕餮倒也不恼怒,低声笑着:“互利互惠而已,人类确实有很多有趣的发明,或许你也会喜欢,跟我回研究所,我可以不动手。”   “很遗憾,我拒绝。”简柏耸肩,脸上倒是看不出半丝遗憾。   “那确实挺遗憾的,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饕餮说着,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一声,巨大涡旋瞬间将附近的几台跑步机凌空吸卷吞吃入腹。   更远处的固定不是很坚固的仪器也不受控制地往那边飞去。   澜泽卷在摇摇欲坠的椭圆机上大呼小叫:“卧槽卧槽,上次那个穷奇神志不清我就忍了,你又没有失智,怎么敢吃我的啊!”   饕餮吞噬的不仅仅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器,他们身体里的本就无法全数调动的妖气还在源源流失着。   仅仅十多秒的时间,饕餮体型肉眼急速膨胀,门框都被它挤得变形碎裂。   它俯身缓步走进了健身房,方圆三四米的一片器械已经被他吞噬干净,它看着岿然不动站在原地的银发西装男子:“塞壬,这里是陆地,识时务者为俊杰。”   简柏忽然笑了一声。   饕餮怒然,加剧吞噬妖力的速度,身体迅速膨胀:“你笑什么?你以为在陆地你还能只手遮天?”   妖力的快速流失让简柏无法再维持人形,一点点显露出人鱼本体,巨硕的鱼尾裹挟着细碎的雷电缓缓摆动着,简柏抬起手放在身侧的镜子上,语气淡漠:“我笑,你话太多。”   话音刚落,银色鳞片覆盖的蹼爪在镜子上轻轻扣了一下,瞬间碎裂的镜子背后却不是墙体,诡异的窟窿连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昏暗潮湿的洞穴一点点露了出来。   黑色人鱼领悟的镜像领域,简柏已然能够掌控。   澜泽瞪大眼睛,整条章鱼都从椭圆机上掉了下来,他伸出几条触手稳住自己的身形,一会看看简柏,一会看看那个突然出现的洞穴里面。   他朝着饕餮摆摆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如此紧要关头也不忘抽出一条触手拍拍简柏的肩膀,语气颇为痛心惋惜:“兄弟,暂停一下,那只长得和你一样的黑不溜秋的玩意,抱着的好像是你老婆。”   八目相对,气氛非常尴尬。   澜泽突然觉得或许被饕餮吞噬同归于尽也不是一件坏事,也比当面见证兄弟变成牛头人来得自在。   简柏在看清洞穴内两人的姿势之后,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爽,递给缩在黑色人鱼怀中只探出一个脑袋目瞪口呆的楚乐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看向凶相毕露的饕餮,森冷的语气中带着杀气——   “磨磨唧唧啰嗦半天都不动手。”   简柏勾起嘴角,笑容肆意又狂妄。   “我在等我的武器,你呢?”   语毕,只见简柏食指轻轻勾动,黑水卷着银白透亮的上弦月从洞穴内翻涌而出,滚滚而来的黑水如灵神归位一般,一点点渗入银发人鱼体内,蓝色的鳞片缓缓呈现出深紫色泽。   晶莹剔透的弯刀明月一般悬在简柏蹼爪之上,黑水和雷电缠绕着,裹挟在它周身。   澜泽非常有眼力见地甩出一滴毒液混入其中。   刀身震颤嗡鸣,如闪电一般划破空气直逼饕餮头颅。   时间仿佛被静止,刀光闪烁,可怕的煞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尖锐的破风声,环绕着被毒液麻痹毫无还手之力的凶兽,响彻整个楼层。   直到凶猛的巨兽轰然倒地,碎成一堆!   上弦月快速飞回人鱼身旁,乖巧地落入那摊开等候的蹼爪之上,一瞬间幻化成人类男孩模样,缓缓倒在了简柏怀里。   楚乐只觉天旋地转头晕耳鸣,他艰难地抬眼看向简柏,在昏厥的前一秒努力吐出几个字——   “洗……澡……”   “内裤、不是我想穿……呜”   笔挺的西装缓缓落下,将晕倒的少年严严实实罩住。   简柏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冰凉的吻:“乖,我知道,很好看。”   *   楚乐醒来之时人已经坐在了车上。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楚乐却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舒缓平和的环境。   熟悉的车载芬芳带着点水生调的香气,他耸动着挺翘的鼻尖,轻嗅着让他觉得很安心的味道,这才缓缓睁开眼。   前后座挡板已被放下,车厢内只有一盏柔和的顶灯,光线有点昏暗。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瞬间侵袭而来的疼痛还是让楚乐痛苦地哼哼出声。   一只手放在了他左侧的大腿上,不轻不重地帮他揉按着。   “宝贝醒了。”简柏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疼吗?”   楚乐脸都皱成一团,他乖乖地靠在简柏肩膀上,语气委屈极了:“超疼的!”   简柏轻笑着亲亲他的头顶。   一只手忽然扣住楚乐的脑袋,强行将他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黑发少年凶巴巴地竖着眉,大力地揉按着他的另外一条腿:“别撒娇,我也可以帮你按。”   楚乐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简柏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轻点,他怕疼。”   黑发少年不情不愿,但还是放轻了按摩的力度:“要你说。”   楚乐蓦地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轿车后排居然坐了三个人。   原本还算宽敞的后座,因为两个体型高大的男人而略显逼仄。   两个人都像故意不好好坐一样,放肆地张开着腿。   冰冷的西装裤和软绒的运动裤紧紧地贴在光裸笔直的双腿之上。   只盖了一件西装外套的楚乐,像一块小饼干一样被他们夹挤在中间,只能委委屈屈地并拢了腿。   两只大手争抢似的抓住细白大腿,柔软的腿肉都被揉捏得从骨节分明的指缝中堆挤出来。   楚乐人都傻了:“你、你、你们……?”   简柏轻叹一声:“刚刚融合,不太适应,它想出来透透气。” 第56章   江城的夜晚还残余着些许烈日的余温。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人来人往,烧烤摊前烟火缭绕食客满堂。   与无数个夜晚一样的祥和宁静,无人知晓半个小时前在那栋地标建筑的国宾大楼里发生了什么。   黑色迈巴赫缓缓行驶在街道上,紧闭的车窗无法窥探车内景象,连挡板也早早地放了下来。   被两个高大男人挤在中间的小饼干楚乐,感受着身体两侧不同布料下,同样健硕极具爆发力的坚硬肌肉紧贴在他的腿上。   冰凉的体温让他忍不住打了寒战,瑟缩着避无可避,手指都尴尬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勉强往下扯了扯。   黑发少年侧头看着他,目光落在一截线条优美流畅的白皙大腿上,问道:“你很冷吗?”   嫩滑纤细的双腿,在昏暗的车厢内白得有点晃眼,被两只大手恶劣地揉捏着,留下几处可怜兮兮的粉红指痕。   不等楚乐回应,黑发少年啧了一声,扯着一边袖子,将自己的棒球服脱下盖在了他的腿上,似有嫌弃地揶揄道:“真娇气。”   不是,两条人鱼跟大冰块似的左右夹击,他这刚刚透支神兵之力的虚弱人类身体还不能哆嗦一下吗?   楚乐恼怒,瞪了他一眼,视线碰撞的一瞬间,气氛陡然变得有点尴尬。   黑发少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只当他在撒娇,微抬着下颌大咧咧地仰靠在座椅上,大有让他随便看的意思。   两张过分相似的脸,截然不同的性格,就算清楚只是灵魂的不同容器,但那种身体实打实的接触带来的微妙背德感还是让楚乐有些无所适从。   比起巢穴内三日的短暂相处,楚乐显然更加依赖身后的简柏。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给予他莫名安全感,任何时候都会将他护得周全的男人。   他慌张地看着简柏,漂亮的双眼里盛满羞耻和求救。   楚乐不知道,在他信任的男人眼中,他这么可怜的神情多么的诱人。   简柏眼神暗了下来。   棒球外套下,被遮挡住的香艳风光,青筋显露的大手愈发放肆。   冰冷的指尖一同陷进肉里,在两人不满的对视中,楚乐哆哆嗦嗦地咬着嘴唇欲哭无泪,索性抖着眼睫半真半假地晕厥过去。   *   楚乐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暖融融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洒落在书房柔软厚实的地毯上。   他□□被简柏抱坐在怀里,几日不见的男人,连在忙碌的时候也舍不得将他放下。   楚乐动了一下靠在简柏肩膀上的脑袋,脸颊贴着那冰凉的脖颈小猫一样蹭动着,这一次总算是舒舒爽爽地睡了个够,酸软的四肢餍足地垂落晃动着。   柔软的睡衣下,干爽的身体带着点沐浴露的奶香味,显然已经被仔细清理过,回想起晕厥过去之前那种难堪羞耻的处境,楚乐不敢去想一些细节。   简柏轻抚着他的背脊,低声说:“还早,可以再睡会。”   楚乐摇摇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没有骨头似的懒懒靠在他身上,细弱的声音带着点刚刚清醒的鼻音:“不困了,有点饿。”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黑发少年像是早已预知一般,抬着餐盘走了进来。   他看着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两人,神色愤愤,明明一起洗澡的时候还三番几次制止他不要太过分。   他甚至连裤子都没脱!只是按照宝贝晕倒前的叮嘱,纯洁认真地将人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怎么就过分了呢?   没想到就他去换湿衣服的一会工夫香香软软的小妈咪就被抱走独享。   伪君子才是真的过分!   他三两步走过来,用力将餐盘往书桌上一放,大手扣着楚乐尖小的下巴,将整颗脑袋从肩膀上硬生生抬起来,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楚乐睁大了眼睛,几次试图挣扎,都被简柏强壮有力的手臂轻松压制。   这么近的距离下,两具身体的触感都是相通的,情绪上的不爽根本抵挡不了舌尖贪恋的温软,楚乐的慌张抗拒,只能勾起男人某种难以言说的欲望。   清晨的书房里,本该是认真办公的地方,笔记本电脑还停留在工作界面上,此时的场景荒诞得让人面红耳赤。   清瘦的男孩被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男人抱在怀里,颀长手指卡着他的腰肢让他无法躲避,身后,另一个五官一模一样但气质稍显稚嫩的黑发少年捧着他的脸忘情深吻着。   楚乐又羞又恼,手指揪紧了身下的西装外套,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直到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卡特站在门外低声通报:“主人,妖联的人过来了,在楼下等您。”   好几分钟后,简柏才走了出来,只开了一条缝的书房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卡特忍不住轻耸着鼻尖还没有嗅个实在,门就被死死关上。   隐约间露出一两声慌张沉闷的喘息。   瓮声瓮气地一时间分不清是要挽留还是拒绝:“别、别走……不要这样!”   卡特红着脸慌张低下头,作为一个合格的佣人,他知道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胡建国一晚没休息,憔悴的脸上盯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喝了口热茶,皱眉揉按着太阳穴。   事实上,从上次邙山事件之后,妖兽联盟表面上不动声色,在与人类高层的交涉中,只当作一起意外的妖兽暴走事件处理,暗地里却一直在追踪调查事件的真正原因。   这顺藤摸瓜一查,幕后牵连甚广。   从去年三月开始,就偶有妖兽失踪。   但因为大部分妖兽习惯独来独往,一时半会竟无人察觉。   直至此次事件爆发,妖联细查之下才发现不过一年的时间,连同穷奇、饕餮一起,竟有四十三只化形入世的妖兽没了踪影,他们在失踪之前,或多或少都跟一个人类的组织有过联系。   至此,人类超自热研究中心浮出水面。   一个由人类高层在发现了妖兽存在之后秘密组建的科研小组,设立之初他们并无敌意,旨在于通过探索了解未知神秘的妖兽,从而促进人类和妖兽和平相处。   但是在研究妖兽的过程中,妖兽诡秘而强大的妖力让人类感觉到了恐惧,于是他们试图控制,贪婪地想要把强大的妖兽据为己有。   他们将妖兽捕获到研究中心,给它们注射药剂,大部分妖兽会失去自我意识,成为人类的傀儡武器,而少部分妖力强大的妖兽还残余着思考能力。   要么像穷奇一样不堪束缚暴走,要么如同饕餮一般选择与之合作。   妖兽联盟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他们本来准备收集好证据之后直接将其一网打尽,却不想失去了穷奇的实验中心急了眼,在勘察到昨晚国兵大厦妖兽集聚之后直接动用了大量的人力和高科技,试图将其一并捕获。   烛九阴控制了整栋大楼的时间流逝。   等妖联检测到能力波动异常,赶到国兵大厦的时候,只剩下遍地狼藉等着他们收尾。   首先最要紧的就是给目击了一切的人类实施记忆篡改术,而后便是跟人类高层的谈判博弈,将被抓走的妖兽解救出来。   这兵荒马乱的一晚,搞得胡建国直接苍老十岁。   国宾大楼的事故,算得上妖联的一次重大失职,不管如何也该上门给这位翻手云覆手雨的祖宗一个交代。   胡建国也顾不上啥体面分寸,瘫倒在沙发上,恨不得立刻变回原形回青丘养老:“现在的情况就是,人类高层同意立刻解散超自然研究中心。”   澜泽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道:“这样就完了?”   他被追着狂奔了半个山头和七八层楼的事情怎么算?触手都磨破了好几条呢!   胡建国慌忙补充道:“当、当然不是,他们得知您和简总也被卷入此次事件,同意城北开发区的项目交由柏海集团承办以做补偿,他们的人也会今日之内登门致歉。”   简柏撑着下巴神色淡漠:“登门致歉就不必了,海滨度假村那一边拆迁和重建我觉得挺不错的。”   澜泽眼含热泪地看了简柏一眼,这甩手掌柜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样,总算有点了事业心,他很是欣慰。   *   等简柏送走了一行人匆匆回到书房时,一推门险些被浓郁到极致的香甜给冲昏了头脑。   书桌上的饭菜没动多少,楚乐皱着眉气喘吁吁眼眸湿润地缩在椅子上,细白长腿哆哆嗦嗦垂在两侧颤啊颤。   小喷泉一样上下都冒着水,浑身湿淋淋的。   眼睛红红的,嘴巴也红红的。   看见他进来竟是一秒都没忍住,含在眼眶中的水汽凝结成圆滚滚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伸着手就想要抱他。   小家伙依旧没学乖,还是会在害怕和无助的时候本能地依赖他。   明明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也是他。   简柏将书房门反锁,握住那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有一瞬间后悔自己的肆意妄为,冷声道:“够了,先让他吃饭。”   黑发少年一脸不甘,到底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他眯着眼舔了一下手指,舌尖品味着温热的腥甜,认真地辩解:“他不是身上酸么,我帮他按摩放松一下……”   放松哪里不都是放松。   况且不得提前放松一下,他如何能回到让他魂牵梦萦的温暖母体,娇小孱弱的人类极有可能因此受伤。   在楚乐羞愤欲绝的控诉目光下,扣在腰间的手变成了两只,指尖相触。   黑发少年意识到简柏想做什么,目眦欲裂,用力挣扎着看向楚乐,阴冷的目光中带上了恳求,焦急地服软:“我不要回去!”   楚乐红着脸闭着眼埋入简柏怀中,双手捂着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还在负隅顽抗喋喋不休,眼睛都急红了:“我不欺负你了,我会听话,妈妈!”   但无济于事。   交叠在一起的指尖缓缓融合着。   简柏俯身亲吻着楚乐的耳朵,性感地诱哄着:“别哭了,我把它收回来。” 第57章   从右手指尖开始的融合,转瞬之间半条胳膊就幻化成黑水,不受控制地往简柏体内流淌、汇聚。   叫嚣着自己会听话的小怪物,在看到楚乐捂着耳朵不愿理他,还主动扑到简柏怀中之时,气得都忘记了装乖。   他从身后蛮横地抱着楚乐,另外一只手紧紧箍住柔软细瘦的腰肢,指尖碰触到白皙滑嫩的皮肤,滋养着嫉妒疯狂肆意生长。   不受控制冒出的小尖牙磨蹭着肩膀那一片光洁的皮肤,竖着眉毛嗤笑一声含糊不清地说:“你就这么信任他?像个傻瓜一样这么容易被他绅士的外表哄骗。”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我想对你做的事,他同样也想。”   楚乐又气又羞,身体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肩膀也被咬得有点疼。   明明之前在巢穴里那次,简柏只时勾勾手指,一瞬间就能让小怪物回到体内。   这次的融合不知为何却如此漫长,楚乐细微地摇动着头部,只能一边缩着脖子躲避掠过肩胛的湿凉呼吸,一边用力抱紧了简柏,委委屈屈地催促着:“快点呀!”   这无疑,让身后之人越发恼火,宽阔的肩膀将小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在身下,小尖牙愤怒地想要刺破了皮肤,但他有点不敢,也不太舍得,只能凶狠地叼着楚乐肩膀的软肉研磨,舌尖用力舔舐着。   小妈咪哆哆嗦嗦逃避的样子,只会让他越发兴奋,心中生出更多恶劣念头。   “他会趁着你依赖他的时候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事,他会掰开你的腿狠狠…”   咬牙切齿的声音戛然而止。   终于,连最后一缕黑水也被收回体内。   身后的重量陡然一轻,楚乐摸着被肩膀上被咬出了几颗牙印,本来还有点生气,他凶巴巴地抬起头,埋怨的话语在看见简柏那张俊美的脸之后又立马哑了火。   楚乐抽了抽鼻子,带着点哭腔地小声啜喏着告状:“很疼,他咬疼我了。”   其实也算不上多疼,但他就是忍不住,不自觉地想要向简柏撒撒娇。   “对不起宝贝,我的错。”向来高高在上气势不凡的男人毫不犹豫地伏低做小,温柔地蹲在楚乐身前,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楚乐总算安安稳稳地吃到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如此舒服地在这种正常的环境里不用克制地填饱肚子。   短短三天恍如隔世,其实在巢穴内,小怪物把他照顾得也很好,只不过一开始他只顾着害怕,对于来路不明的食物,只有在饿急了的时候才敢吃上一小口。   简柏坐在书桌对面,一开始还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没一会索性将电脑合上,撑着下巴宠溺地看着埋着脑袋吃得欢快的楚乐。   他吃得很急很快,却只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响,柔软的脸颊都被来不及吞咽的食物撑得鼓鼓囊囊,闭着嘴巴快速咀嚼的模样落在简柏眼中简直可爱得不像话。   任谁看见了这一幕都要感叹一句当真是色令智昏,难怪君王不早朝。   楚乐吭哧吭哧吃了个七八分饱,总算是过了对食物渴求的急瘾,他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喉咙有点不舒服。   他皱着眉放下炭火烤制的新鲜牛肉,端起一旁的温水喝了几口。   简柏一直看着他,立刻就发现了他细微的表情表换,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把他丢在书房里,任由小怪物随便欺负。   喉咙那处没有皮肤包裹的软肉,哪受得了带着倒刺的蛇信子那般□□。   越说不要,越要往里挤,堵得他快要窒息干呕都不放开。   楚乐回忆着那不太美妙的感觉,捂着嘴巴唔了一声,幽幽怨怨地看了他一眼。   简柏怔愣一瞬,轻笑着起身来到楚乐身旁:“吃饱了吗?”   楚乐点点头。   “陪我去个地方。”简柏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抱小孩似的单手托着他的屁股,轻声说着。   楚乐还以为是要去公司,嚷嚷着要去换衣服,简柏只说不用,便这样抱着他一路走到了后院,花丛簇拥的木栅栏推开之后别有洞天,一瞬间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迎面吹来的腥咸海风让他猛地睁大双眼。   海浪喧嚣翻涌,拍打着嶙峋的礁石。   建在浅海湾精美奢华的露天浴池一路连接着一望无垠的大海。   简柏抱着他跃入海水之中。   楚乐只来得及短促地惊叫一声,害怕地紧闭双眼,四肢死死地缠在简柏身上。   他们落入了海洋的怀抱,冰凉的海水代替了温暖的空气,无处不在地包裹着紧拥在一起的两具身体。   预想之中的窒息感迟迟没有到来,楚乐缓缓睁开双眼,冰凉的海水碰触到眼眸除了一点点冰冰凉凉,居然也没有丝毫不适。   楚乐好奇地抬手抚摸着脸颊旁痒痒的一小处豁口,他居然长出了能在水底呼吸的腮。   “别害怕。”   “你出生于海洋,海洋自然会赋予你生活在这里的权利。”   简柏并未开口,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声音似从胸腔发出,又像是电波直接传入脑海,空灵得如同自带回声混响的吟唱。   阳光穿透水面,在荡漾的深蓝海水中,折射出绚烂的光斑。   鱼群循着王的气息游了过来,围绕在他们身侧转圈。   并拢的双腿幻化成健硕鱼尾,缓缓展开的紫色翼状尾鳍幻彩薄纱一般轻轻晃动着,轻易地将他们带往更加静谧的深海。   之前明明也见过简柏人鱼成熟体的模样,楚乐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得睁大了双眼。   为了适应陆地环境而有所改变的细节,如生命在海水的滋养中一点点苏醒。   银色的头发肉眼可见地生长着,长至鱼尾上端,海藻一般荡漾,一缕缕如绸缎一般裹缠在柔软的人类身体上。   楚乐这才注意到,不仅仅是鳞片,人鱼的皮肤上也是泛着光的,如同珍珠的色泽,在海水中洇出朦胧而梦幻的光晕。   宛若置身于神话般的梦境中,美丽又神秘的人鱼带着他继续往深海游去。   直至来到一处珊瑚环绕的巨大砗磲旁,只能在博物馆才能见到各种华丽珠宝,夸张地堆叠着,珠光宝气照亮了幽暗的深海。   这是人鱼在深海的宫殿,简柏将楚乐放在了早早为他铺好的狐尾藻上,瘦小的人类身体缓缓陷入其中。   柔软丝滑的冰凉触感,竟比昂贵的床垫还要舒服一万倍。   楚乐好奇又兴奋地在上面滚了好几个圈,水母游动在他身旁,好像一盏盏美丽的小夜灯。   听到一声轻笑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从狐尾藻上爬了起来,盘着腿端正地坐好。   简柏双手交叠趴在他身前的砗磲上,浅蓝色的鱼尾如蟒蛇一般盘踞在珊瑚丛中。   悠扬的吟唱婉转似比天籁,美妙神圣的旋律如涟漪一般在海底荡漾开来。   更多的鱼群如朝圣一般向这边游来,井然有序地围成圈。   他牵起楚乐的手,将一枚戒指缓缓套入细白的无名指之上。   银色的戒环上托了一枚比蓝宝石还要闪耀的东西,那是用伴随着黑水回到他身上的塞壬之鳞打磨成的椭圆蛋面。   楚乐张了张嘴,冰凉的海水灌入他的口中,没有呛到他,却也没有办法像在陆地上一样说话。   他慌张地捂住嘴,隐约意识到简柏想要做什么。   简柏低头亲吻着他的指尖,浅色的睫毛颤动着,他轻声说:“宝贝,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声。”   “很快……是在为我跳动吗?”   如朽木生花,枯树逢春,冰川消融,万物生。   神爱万物。   爱海洋广阔、爱春日夏风、爱秋叶冬雪。   而万物不及眼前之人。   每一丝血肉都是人鱼用爱意浇灌出来的。   戒指环在无名指根,严丝合缝像是从身体里生长出一般。   “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简柏抬眸,湛蓝眼眸中深情荡漾,他学习着人类私定终身的仪式,在子民的见证下,坦荡又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他认真地望向对方诧异震惊的微红双眸,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缓慢。   “宝贝。”   “我爱你。”   没有人会怀疑神的虔诚。   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比梦境还要美妙成千上万倍。   冰冷的海水中混入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连大海也见不得他哭泣。   曾经,在他还未曾觉醒之前,楚乐以为很难很难得到的东西,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作为羁绊也不曾拥有的。   原来从诞生之初就深深地烙印在他身上,肆意生长。   他们在静谧的深海中并肩躺在柔软的狐尾藻上,他们拥抱、虔诚亲吻。   *   简柏带着他重新浮上海面,回到御湖别墅之时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   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得血红,夕阳穿过玻璃,洒落在花房内。   如烈火般绽放的红玫瑰花铺满整间玻璃花房,花香带着清露的水汽,浓郁却不刺鼻。   仿佛从一个梦境跌入另外一个更加甜美的梦境,直到被放到柔软又有点突兀的圆床之时,楚乐都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脸蛋红红的小鬼浑身都冒着甜甜的粉红泡泡,双手撑在床边乖巧地坐好,细白长腿不自觉地开心晃动着。   “什么时候建的呀?”楚乐歪着脑袋小声问。   至少在三天之前,他还没见过这座漂亮的玻璃花房。   “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花苗花了点时间。”简柏背过身去,不知道在寻什么,“喜欢吗?宝贝。”   楚乐用力点点头,纯情的少年还沉浸在幸福满溢的甜蜜告白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简柏逐渐暗沉的眼眸中炙热露骨的危险欲望。   直到简柏取过一旁的注射器,准备往自己胳膊上扎去。   “呀!你在做什么?”楚乐拧着眉光着脚走到简柏旁边,漂亮的眼眸中盛满了担忧。   这么近的距离,楚乐感觉到简柏的呼吸未免有些沉重,胸膛起伏的也有点明显,他握住对方线条流畅的精壮胳膊,着急问:“你不是舒服吗?”   简柏低着头看着他许久,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楚乐踮着脚尖,想要去摸摸他的额头。   他没有注意到,简柏的视线直勾勾地从他粉嫩的脚趾一路游走到圆润诱人的臀部。   柔软手心贴着简柏的额头,楚乐咬着嘴唇认真地感受着手心下的温度。   不烫,但也不像平日那般冰凉,他不知道这样的温度对于人鱼来说正不正常,一时越发担心。   楚乐看着他将针尖刺破皮肤,透明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入身体。   “这是什么?”楚乐瞪大了眼。   简柏的声音低沉的有点古怪:“抑制剂。”   “为什么要注射这个?”楚乐急声问,   简柏的目光深得吓人,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下,他一边推注着药液,一边缓步走近,将楚乐纤瘦的身体逼停在了床边:“因为,接下来的事,我需要维持人形。”   楚乐还是没太听懂,但他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太对,他往后退着,小腿磕了一下,膝盖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床边。   楚乐仰头看向对方,呼吸猛然一滞,睫毛颤动着莫名地有点紧张。   湿热的空气中仿佛浮动着诡异的躁动。   随着对方俯下身体带来的压迫感,心脏猛烈跳动着,愈发不安。   楚乐突然觉得,眼前的简柏有点不太一样,原本湛蓝清透的眼眸,此刻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深紫。   依旧温柔俊秀的脸上带着些微妙的邪性,他胸腔震颤,声音喑哑:“你太小了,我不想让你受伤。”   楚乐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尖不自觉地发抖。   眼前的简柏和小怪物似乎重叠在了一起,那是只有在黑发少年脸上才会出现的邪侫神情。   简柏在楚乐慌张的注视下,将推空的注射器随意一扔,握住那颤颤巍巍踩在床边还在不断后退的细白脚踝,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宝贝,要跑吗?” 第58章   楚乐是个胆小鬼。   他怕黑,怕馊臭昏暗的楼道里突然跑出来的老鼠,怕银行卡里不断减少的数字。   怕怒斥声里浓郁恶臭的酒气,更怕苍老慈祥的脸上落下的眼泪。   但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害怕过眼前这个人,从酒吧里兵荒马乱的那一眼开始。   身体的颤抖类似于膝跳反射,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无法控制的一种本能反应。   与小怪物融合之后,简柏身上似乎多了一种略显陌生的邪侫压迫感。   他本就不是什么名流绅士,冷漠的外表不过是将“恶”的部分封印之后,对世间万物的反馈都平淡如水的一种表象。   这才是完整的简柏,让整个妖界闻风丧胆,在江城只手遮天的上古巨妖,靠着杀戮爬上深海食物链顶端的真正兽类。   神性在罪恶的欲望中陷落,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夜吞没。   玫瑰花香夹杂着另外一种更加甜腻诱人让人欲望高涨的香气弥漫在玻璃花房,隐藏在花丛中的花草灯星星点点亮起。   白色的床单被颤抖的指尖揪出一团团褶皱,高大健硕的身躯将瘦小的人类密不透风笼罩在身下,床垫微微下陷,男人一条腿跪在了瑟缩着后退的少年身旁。   细白的脚踝被握在一只骨骼分明指节修长的冰冷大手中。   楚乐舔着嘴唇轻轻挣动了一下,抬眸看向简柏,   如碎钻落入夜空的双眸,漂亮的有点过分,撑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他抓着简柏身上的材质极好的外套下摆。   浓密卷翘的睫毛羽翼一般在冰凉的脸颊上轻轻扫过,楚乐凑到他的耳边,用极细极弱的声音说:“才不跑。”   简柏怔愣了一瞬,深紫的瞳眸在微弱的灯光下,危险地竖起。   他松开握住的脚踝,单手撑在床垫上,弯着背脊俯下身,扣住那莹润嫩滑的肩膀不断往下压,直到两人都深深陷入一片柔软之中。   冰凉的指尖顺着肩膀流畅优美的弧度一路往上游走,划过尖尖小小的下巴,落在了饱满的唇肉上轻轻摩挲着,揉搓出诱人的嫣红色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简柏的声音性感又危险。   邪恶的捕猎者根本不会给猎物一丝逃跑的机会,却还要恶劣地、一次又一次地给予猎物希望,试探他的底线。   指尖撬开了唇瓣,不容抗拒地缓缓塞入一小截。   湿粉的舌尖缩到莹白的牙齿后面,湿哒哒地泡在香香的汁水中,吸引着他沉迷入邪一般不断深入。   楚乐含着冰凉的指尖,眉头微微皱起,鼻腔哼出一声算不上舒服的呢喃,眼神朦胧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勾着舌尖小心翼翼地轻舔了一下在软肉中放肆的指节。   平日里简柏的隐忍克制,让他产生了一种真的已经做好准备,无非就是最后一步的错觉。   纯情胆大又主动的小鬼,五分钟之后就彻底后悔了。   简柏的亲吻比任何一次都要凶狠,褪下了绅士外壳之后的邪恶俊美人鱼本就很温柔不沾边。   人鱼用牙尖叼着饱满的唇珠轻轻磨、重重吸,在楚乐受不住张开嘴巴之时毫不客气地用力填了进去,搅着他的舌根,吮吸着甜美的津液。   湿凉温热的呼吸急促地交缠在一起。   修长的脖颈上,性感凸起的喉结急速地上下滚动着。   他知道人类繁琐的社交礼仪中,有一条是要先表达爱意才会做更亲密的事,所以他带着自己娇小的人类妻子,在子民的见证下宣告自己的爱。   满屋的红玫瑰如火焰般肆意盛放。   内敛害羞的人类有时候放荡得让他无法招架。   “宝贝,你们喜欢用鲜花表达爱意,这些够了吗?”简柏的呼吸声很重,高挺的鼻尖抵在楚乐的脸颊上,他兴奋又直白地说着,“虽然我觉得,我的就足够让你快乐。”   被吻得昏昏沉沉的小鬼,眼中都沁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一时间没有明白话语中的意思。   简柏攥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掌心下结实滚烫的触感让人心惊肉跳。   楚乐蓦地睁大眼睛,耳垂连着脖颈的一片皮肤都泛起嫣红,再也维持不住强撑的镇定,他撑起手肘想要往后退。   冰冷的大手卡住他的腰将他死死按住,他眼睫闪动惶恐羞耻的模样无疑只会让男人越发激动。   简柏垂眸,眸光深沉:“如果你喜欢更多,人鱼本体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双倍。”   迷迷糊糊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两个字眼,楚乐一时间惊得连连摇晃脑袋,忍不住抓紧他健硕的胳膊拒绝:“不……不要!”   简柏全然不顾面红耳赤的小鬼羞耻得快要晕过去,过分地曲解着他的意思,恶劣地哑声诱哄着。   “但是,现在不行,你会受伤,我们慢慢来。”   ……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花房里却洇着潮湿的热气,连玻璃窗上都挂满了水雾,甜腻的味道盖过玫瑰花香,浓郁得让人发狂失控。   楚乐迷迷糊糊地蹬着腿,脚趾踹到简柏结实的肌肉上,倒把自己给弄疼了。   耳边嗡嗡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小孩子一样眼泪口水混在一起往下滑落。   他用手狼狈地挡住眼睛抽泣,细声细气控诉发着脾气:“讨厌……走开,不想看见你。”   “不哭,这样就看不见。”简柏随手扯过领带蒙住他的眼睛,好心情地打上蝴蝶结,握住他乱动的腿,温柔地帮他揉按着弄疼的地方:“别乱动,又伤着你。”   楚乐气得头晕。   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男人,只有嘴巴是温柔。   直到清晨的第一抹微光穿透云层落入繁花锦簇的庭院。   楚乐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他连一个指尖都无法动弹。   他眼皮沉重的一颤一颤,马上就要陷入昏睡,酸软的腰忽然被狠狠掐住,粗暴得让他险些噎过去,强直着瞬间睁大眼睛。   楚乐立刻哭了,嘶哑的声音不成人形:“又干嘛呀!呜,不要了呀!”   简柏低垂着脑袋停顿片刻,眼角晕开一片猩红,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无法忍耐的急迫和愤怒:“用人类的身体为什么还要顾忌这么多?”   本就不太清醒的楚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一时间忘记了哭泣,瞪着眼惊慌地看着突然变脸的简柏,跟呢不敢接话。   简柏胸膛极速起伏几下,缓缓吐了口气,又厉声呵斥:“回去!”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简柏半撑着身体额头青筋跳动,闭着双眼似与何物在对抗。   切换着不同的语气自顾自地说着奇怪的话,不是和楚乐交谈,更像是自言自语。   “让我出来!我也要拥抱妈妈!”   “不要胡闹。”   短暂的恍惚之后,楚乐明白了,是不安于被融合的小怪物在作祟,它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服软。   楚乐只觉快要崩溃,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看到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里吵架,简直太过可怕!   小脑袋东倒西歪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哭叫挣扎只想逃离。   他侧过身,抓住一丝丝机会艰难地从僵在原地的男人身下一点点爬出。   细白指尖在床单上留下一串潮湿的深色指痕,酸软的四肢可怜地哆嗦着。   下一秒,细白脚踝就被死死握住,苍白的大手鬼魅一般轻易地将沁着粉的脚腕卡在手心。   几乎不需要怎么用力,就将狼狈逃跑的人拖回原处。   大手掐住腰间陡然凹陷的两侧,将瘫软的身体从床上提起。   “妈妈,你要去哪?”男人眼中含着怒意,更多的是几乎要发狂的嫉妒。   他像是一个接触不良的机器,一会温柔,一会凶狠。   荒诞又离谱。   小怪物被压制着无法化为实体,却异常执着地努力着,再次短暂地接管身体的控制权,他粗暴又毫无章法,凶狠地咬着楚乐的嘴巴,不忘揶揄着身体的本尊:“哼,胆小的伪君子,等发.情期到来就算你舍不得又能如何?你根本不能维持人形,你要切掉一根还是拔掉上面的软鳞?”   “闭嘴!”   ……   卡特在庭院外守了很久很久。   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玫瑰娇气得要死,对气温、光照时长、土壤湿度的要求都极为苛刻。   整整三天他没有机会去照顾修剪花枝,不知道那些娇贵的花苗是否还安好。   就算躲得很远,他总能听见一两声崩溃又忍耐到极致的哭泣和求饶。   再后来变成了斥骂。   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骗子”“混蛋”,更像是撒娇。   忍无可忍突然爆发的神兵之力,将玻璃震碎,床也随之塌陷。   此时此刻哪怕是山崩地裂宇宙毁灭,怕也无法阻止花房里的荒银无度。   卡特不敢在附近徘徊,远远地退到了百米开外。   他看见主人将昏迷的上弦月抱回了卧室,软塌塌垂落的双腿无力地晃动着,红痕遍布青紫交加,一时间竟找不到半寸完整的皮肤。   *   楚乐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盯着屋顶上的奢华水晶灯看了好一会,瞳孔才缓缓聚焦。   他躺在熟悉的大床上,身上盖着的柔软棉被残留着太阳暴晒过后的清香。   柔顺的银色发丝出现在视线范围,丝丝缕缕晃动着,简柏放下手中的书,侧身撑在他的枕边,冰凉的手心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男人穿上了绅士外皮,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高贵气质。   他俯身看着楚乐,湛蓝的眼眸中透着餍足神色。   楚乐愣了一瞬,残余在片段式记忆中的恐惧让他下意识想要逃离,却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就皱着眉头僵在原处,身体的每一个部件都如同被重组过一般酸疼难耐。   他气恼地控诉着,声音沙哑:“你太过分了!”   “宝贝,对不起。”简柏很快就道歉了,“弄疼你了。”   就像是前几晚,无数次面对楚乐崩溃哭泣的哀求时,温柔的轻哄一样毫无诚意。   敏感的小鬼,哭得越厉害,身体的反应就越诚实,热乎乎颤巍巍地咬着他,勾得人鱼神魂颠倒如何能轻易停下。   楚乐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将半张脸都缩在被子,一时间有点不太想理他。   “饿了吗?”简柏轻声问。   他等了好一会没有等到回应也不气恼,餍之后的人鱼耐心可以绵延到地老天荒,他轻柔地将脾气很大的小鬼从床上抱起来,一口一口地喂着刚刚煮好放凉的粥。   糯香的粥熬得很美味,但楚乐实在打不起精神,敷衍地喝了几口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被简柏连着被子一起抱到了庭院里晒太阳。   沙滩椅上垫着厚厚的羽绒被,楚乐瘦小的身体被柔软地包裹在其中,阳光暖暖地洒落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鲜花的芬芳。   楚乐绷着脚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身体的不适已经缓和不少,但还残余着些许不适,他拉着被角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水声稀里哗啦,人鱼从深蓝色的泳池中探出半个脑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串委屈的小泡泡。   “宝贝,理理我。”   楚乐哼哼着,将脚趾头也缩了进去。   许久。   被子中伸出了一只白皙柔嫩的手。   人鱼飞快地将自己的蹼爪递了过去,不忘在一旁先擦干水汽。   柔软的人类手指,在人鱼冰凉的蹼爪上轻轻捏了一下,体温顺着指尖传递过来。   “我是不是也没有说过。”   被褥涌动着撑开一丝缝隙,红扑扑的小脸挤了出来。   眼尾洇着些许被欺负得过头的红晕。   他迟钝又笨拙,还容易害羞。   此刻却只剩下毫无保留的信任,漂亮的双眸中满眼满心都是简柏。   他亲吻人鱼的蹼爪,侧着脸贴在上面轻蹭,小声又清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瓮声瓮气的声音如烟花一般在人鱼耳畔绽开。   “我也爱你。”   鱼尾雀跃地在水中摆动。   疯狂跳动的心脏交织成幸福的乐章,比水花还要喧嚣。   人鱼从水中撑起上半身,吻住了他漂亮的宝贝儿。   听闻人类说,人生三大幸事莫过于虚惊一场、久别重逢以及——   失而复得。   所幸,万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