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回白月光雌君后!   作者:佐玄26   文案:   白榆有两个秘密:   首先,他是地球人   其次,他有个白月光   他第一次见到白月光是在星兽横行的荒星,彼时的白月光自信张扬,将年幼的他紧紧护在身后。   他第二次见到白月光是在所谓的“家”里,白月光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伤痕累累,像被打碎在泥潭中的月亮。   他想,他要将月亮捞起来,再高高地捧回天上   *   伊尔西被蒙格利强行匹配的瞬间就预见了往后悲惨的虫生。   他尊严尽失,蜷缩在冰冷的瓷砖上,感觉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绝望中,一双手将他温柔地护在怀里。   他开始以为,蒙格利家的小雄子将带给他更大的屈辱。   但当那只手自阳光深处探出,他感到格外温暖。   【我自深渊而来,托起下坠的你。你自光明一跃而下,拉住绝望的我。】   骄傲的大狗狗X克制的漂亮猫猫   自信科研天才攻X冷静克制首富受   主攻&平权!!本质双向救赎&互宠   开头主角的雄父其实并没有血缘and攻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文章中任何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本人单纯喜欢在畸形制度下逆流而上的爱情。   注!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重生 爽文 虫族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Astra伊尔西 ┃ 配角:曼尼斯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婆的软饭,真香!   立意:科技改变命运 第1章 故人   “主!人!不好啦!”诡异急切的机械声划破沉寂陈旧的地下室。   污秃秃的角落,一个漆皮斑驳、奇形怪状的机器人,高速旋转着底部滑轮冲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   “阿统,慢点。”   白榆直起身,将刚刚提取的脊液放入迷你冰柜,单手摘下护目镜,一双黑色的眼睛宛若无边的夜空,干净而又冷洌。   他微蹙眉头,看着横冲直撞的机器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主人,你快看!”   阿统长短不一的机械手臂慌乱地指着身前嵌着的老旧屏幕。   是一张虫族很常见的婚姻匹配表。   但上面赫然列着两个他十分熟悉的名字:   雄主,蒙格利。   雌君,伊尔西。   白榆的瞳孔猛然收缩,红血丝宛若蜘蛛网缓慢爬满眼白。他不自觉地又近一步,死死地盯着冰冷的两行黑字。   “蒙格利,很好。”   白榆咬紧后牙,黑色的眼眸翻滚着寒意。没想到他自己才离开主星两年,那个的名义上的雄父又开始死性不改。   还有伊尔西…   即便岁月匆匆流逝了8年,但依旧无法抚平一些痕迹。   就像白榆还是会梦到:染着血的身躯坚定地挡在他面前又颓然倒下,他撕心裂肺地喊着那个名字,然后在现实中猛然惊醒。   他垂下头,细碎的黑发遮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他单手扶着实验台,五指慢慢蜷起,轻轻地吐出他梦中呼喊了无数遍的:   “伊尔西。”   寂静的夜晚,简陋的地下实验室,只有在荒凉的星球、无人的角落,他才敢表露出一点埋藏在心底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理性和感性都在时刻提醒自己:要立刻、马上返回主星。   他无法想象,那样高傲的虫会被逼到给他那个肥胖、油腻、一无是处的垃圾雄虫做雌君的地步。   走出地下实验室,126星广袤荒凉,夜空却无数星辰闪耀,绚烂而又诡谲与白榆曾经的故乡截然不同。   没错,白榆的故乡是地球,他上辈子是个孤儿,从小被领养长大,在一个大家庭中凭自己的努力一路读到顶级学府的博士,最后在利益倾轧中心灰意冷,在救一个小女孩时,被飞驰的卡车撞得粉碎。   他还记得流血过多的窒息感,与骨肉分离的剧痛,在他意识即将消散时却恍恍惚惚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虫族。   他是胎穿,但至今也无法适应这个畸形的世界,这里没有人类,只有类似人类外表与身形的雄虫与雌虫,比例更是达到惊人的1:100。   雌虫身体素质极好,肩胛骨有着存放骨翅翅囊,他们善于战斗但精神海脆弱,需要雄虫的精神力疏导,否则很容易狂化而死。   反观雄虫身体普遍孱弱,徒有精神力,大多暴虐残忍,以鞭挞凌虐雌虫为乐。   白榆一开始很不理解:为什么雌虫甘愿被压迫、会屈服,而雄虫为何如此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直至他看见一个雌虫因为没有精神力疏导在他眼前彻底狂化的景象,那是已经没有人类外表与思想的怪物,蠕动的肉混杂着恶臭的血蜿蜒在路上,曾经的荣耀与辉煌都被彻底淹没在民众的恐惧里。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雌虫会静静的等待自己狂化的那一天到来,他们一部分会竭尽全力寻找雄虫,匍匐屈辱的苟延残喘;一部分会在狂化即将到来之时,战死于星兽潮中,以求自己这可笑的一生还有荣耀值得被铭记。   所以帝国对雄虫的待遇可谓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不仅补助丰厚,并且对于他们的暴虐残忍,帝国法律也会让步,只求他们可以多精神疏导一位雌虫。   真的没有办法解决么?   这个疑问贯穿了他来到这里的20多年。   在他小时候,曾经坐在雌父的膝头问过,“为什么不圈养雄虫,或者开发精神类药物。”   白榆的雌父叫尤利安,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常年穿着黑色笔挺的军装,在军部是杀伐果断的上校,在白榆的眼里则是这两世唯一的亲人。   那个时候,尤利安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黑发,温柔的声音也难言其中的悲凉:“这是雌虫的宿命。”   白榆拽了拽雌父的衣角,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尤利安。   尤利安揉了揉她的头,笑容中掺了几分复杂:“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不过你长大以后就不会再需要我。   这句话是尤利安当时没说出口的话。   也是在白榆12岁,目睹尤利安满身是血死在他面前时才听见的,“小榆,你好好长大,不要哭,没有雌父你也能好好长大。”   随着尤利安胸膛的起伏,血液扩散得越来越快,像一朵缓缓盛开的蔷薇,在伤痕累累的身躯下蔓延开来。直到最后,连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上也满是还未凝固的血迹。   尤利安握着胸前勋章,上面荆棘环绕利剑刻着“维嘉特战役胜利”的字样。他细细地抚摸每一道纹路,最后面带微笑闭上眼睛。   后来白榆知道了,雄虫虽然有精神力但就如他们的身体素质一样——脆弱。   任何惊吓、不开心等负面情绪的产生都会让他们无法产生信息素进行精神疏导。至于精神类药物,因为缺少实验样本——没有雄虫能在不伴有负面情绪的情况下被研究,以至于目前只研发出治标不治本的精神力狂化抑制剂。   至于阿统,白榆在虫族出生时手里就抓着一个芯片,这个芯片可以无线连入他的脑神经。   “主人。”   白榆当时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它说它的名字叫做系统,它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好像就是随着白榆而诞生。   后来,白榆把这个芯片植入自己做的机器人里,虽然这个机器人极其的简陋。   而简陋的原因也很简单,白榆很穷,极其的贫穷。   按道理,帝国的雄虫每个月都能领到十分丰厚的补助。   但搞科研的烧钱程度完全不亚于富二代创业,白榆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他的科研项目中了。   至于阿统,丑就丑吧,能用就行。   126星遍布着经历过一次次星兽潮冲击后遗留的断壁残垣,没有阳光,甚至月亮也将这里遗弃,抬头仰望,只有亿万星光不停歇地流淌,它们仿佛诉说着历史,书写着命运,不知归途。   *   与此同时,虫族主星,星河集团。   “老板。”   伊尔西的秘书维诺推开门便看见他那个向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谈笑风生的老板,此刻颓废地靠在墙角。   一条腿曲着,周围是散落的文件与,平日一丝不苟的金发如今凌乱地散在肩头,金丝眼镜混在文件里,就像物品的主人,丝毫不被在意。   他不知道如何宽慰,只能红着眼眶将资料递向伊尔西,“这是您要的蒙格利一家的信息。”   薄薄的纸浸透了伊尔西的命运,似有千斤重。   伊尔西手指蜷缩了一下,又认命地接过去,一目十行地看。   果然,就像大多数雄虫那样,蒙格利早年花天酒地,就连雌君也是被凌虐致死,虽然近几年的资料上显示没有发生过命案,但估计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除此之外,他家还有一名雄子,叫白榆。   很奇怪的名字。   整份材料中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不良记录,但对他的评价则是:目无尊长、暴力粗鲁、狂妄自大,甚是不好相与。   暴虐粗俗的蒙格利,被凌虐致死的雌君,风评极差的继雄子。   伊尔西心中泛起一阵悲凉,他像海上风暴中央的一只渔船,看着海浪席卷成山,而自己只能在绝望中等待它的到来。   材料的边缘被他捏得越来越皱,直到彻底破裂,他才堪堪回神。   无所谓了。   收起资料时瞟到了白榆的照片,黑眸黑发,五官恰然如是的立体,下颚线清晰流畅,整张脸像明明像油画般浓墨重彩却又透露着无边冷漠。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伊尔西手指一僵。他还没来得急细思,就听见他的秘书带着哭腔说道:   “他们那帮虫,也太下作了!”秘书语气越来越激动,“老板,你真的要匹配给蒙格利了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伊尔西也想问,但没有虫可以回答他。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忿忿不平的秘书,看着他背后穿透窗户的阳光正肆无忌惮地洒在办公室的实木地板上,明明如此灿烂却一点也不肯施舍于他灰败的人生。   伊尔西苦笑了一声,是回答维诺也是回答自己说:“这就是命吧,雌虫的命运。”   “滴滴滴滴!!!”   光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瞬间撕碎了短暂粉饰出的平静。   只有雄虫保护协会的消息能无视光脑的静音直接发出提示。   果然。   光屏散发的浅蓝色映着伊尔西越来越冷的表情,直到最后,那张清冷的脸写满了荒谬与嘲讽。   “尊敬的伊尔西先生,请您做好服侍雄主的准备,雄保会将在晚上7点准时接您,并一同前往您的新婚雄主蒙格利家中。   务必在近几个小时内做好自身清洁工作,做到不饮食,少饮水。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新婚之夜。”   “愉快的新婚之夜?”   “呵。”   伊尔西一字一顿的念出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感觉极其的讽刺,一个肮脏的阴谋用一个个端正的方块黑子掩盖,还要他笑着感谢。   真恶心。   伊尔西攥着光脑的手越来越紧,他就像陷在沼泽里将死的虫,努力地伸出手,却被命运无情地击溃,还狰狞地嘲笑:“你只配在泥潭里慢慢腐烂。”   “老板,您没事儿吧。”维诺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伊尔西小心翼翼地询问。   “工作吧,我把公司剩余的事情安排好。主要是那个项目……以后由你负责亲自跟进。”   “老板,那个项目……”秘书欲言又止,最后颓然说:“已经这么多年了,真的能研究出来么。”   伊尔西看着远山出缓缓西斜的太阳,“总要做下去的。”   “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蔚蓝的眼睛被橙红色的夕阳晃得仿佛黎明的海平面,绝望背后隐隐透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最后,他敛下所有的情绪,将金丝眼镜重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拿起散在地上的文件,将自己当作一台无知无觉处理问题的机器,完成他最后能做的事情。   时间飞逝,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仅剩的一点点余晖也消失在连绵的群山后。   维诺看着伊尔西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忍不住宽慰道:“老板,万一蒙格利真的是喜欢你呢?你毕竟还是雌君,应该不至于.....”   秘书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握着拳头,也明白这种解释是多么苍白无力。   “喜欢?”,伊尔西勾起一抹冷笑:“很明显这次强制匹配是他与萨满串通好的,目的...”   “目的自然是觊觎星河集团的财产,然后体验一下折辱位高权重虫的快感!”白榆刚到主星就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伊尔西被强制匹配的原因很明晰,萨满图贪恋伊尔西的美貌和财产,他虽是B级雄虫但已有雌君并且面对S级雌虫他没有办法强行匹配。   帝国繁衍法规定:雄虫只能强制匹配与自己同等级或等级以下的雌虫。   于是他想了一个恶毒但有效的法子:下药。   当然普通的下药逃不脱伊尔西的法眼,他先是在宴会上强行骚扰伊尔西,直到伊尔西烦到无可奈何时,让其他雌虫帮忙解围,这时帮忙解围的雌虫递上的水一定会让伊尔西失去防备。   将昏睡的伊尔西与蒙格利放在一起,让很多宾客看见,再加上雄保会的推波助澜,伊尔西自是无可辩驳。   “至于选择蒙格利。”白榆握紧方向盘冷笑道:“蒙格利是C级雄虫,性格懦弱,没有雌君。”   并且在白榆的努力下连雌侍都没有。   “一个没有家事的雄虫,再加上躺在一起的照片,伊尔西逃无可逃。”   阿统有些不解,疑惑地问道:“那萨满呢?”   “蒙格利只是C级雄虫,萨满只要给蒙格利一点点好处的承诺,而我又离开主星将近两年,就足以让蒙格利死性不改。而萨满想要折辱、玩弄伊尔西只需要在夜幕下的蒙格利家悄悄进行。”白榆平静地说着他们的隐私。   很卑劣的手段,但是很有效,帝国对雄虫的偏向已经达到了一个畸形的地步。   所以   在野蛮与文明制度混乱的时代,以暴制暴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主人,已经为你连接定位了萨满的飞行器位置。”   果然是朝蒙格利家的方向   白榆眼底暗了暗,将飞行器的油门一踩到底,线条简约却十分流畅的飞行器喷射着蓝紫色火焰,他灵活地控制操纵盘,直接抄小路截住萨满的飞行器。   “妈的,别他们碍事,快闪开。老子可是雄虫。”   看着萨满骂骂咧咧着走下飞行,白榆再也藏不住眼神中的冷意,他靠着座椅,扬起下巴,油门一踩。   “嘭”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   阿统仰着掉漆的脑袋,随着抛物线的弧度转动,完美配音:“啊啊啊啊...扑通。”   “真漂亮。”阿统对这道抛物线公正地评价道。   “但是,主人,他不会死翘翘吧?”   “我有分寸,死不了。”   “现在死,也太便宜他了。”   黑色的眼底是极致的冷漠,白榆仿佛在看实验台上小白鼠的尸体。   他冷哼一声,控制飞行器完成一个漂亮的回转漂移,将油门踩到最大,伴随飞行器引擎的轰隆作响,一虫一统向阔别已久的蒙格利住宅狂飞而去。   那处有故人,有白榆虫生的光。 第2章 拯救   “伊尔西先生,到了”,雄保会给伊尔西带上了抑制环送到了蒙格利的住宅。   抑制环,用于压制雌虫变态的自愈能力,毕竟大部分雄虫都喜欢看强壮高大的雌虫鲜血淋淋跪在脚边的样子。   伊尔西情况特殊,他在成为帝国首富前是一名军雌,在8年前轰动全国的126星救援行动中精神海受到了严重的不可治愈的创伤,自愈能力比一般的雌虫差很多,精神海的稳定也靠着昂贵的药物维持。   黑夜笼罩大地,高大的房子像极了吞噬虫的怪兽,要将高贵桀骜的人硬生生卷入泥潭,敲碎他的脊梁,打断他的腿骨,让他张开口都发不出乞求的声音。   “保重。”   雄保会押送员的声音有些惋惜,但很快就被飞行器离去的轰鸣声掩盖,只在伊尔西背后掀起一些尘土,一会儿便恢复如初。   “谢谢。”伊尔西望着消失在云层的飞行器,声音轻不可闻。   连臭名昭着的雄保会都知道他这趟估计是有去无回。   伊尔西的手攥了又松,最终在掌心留下一道蜿蜒的红痕,像名贵的白釉瓷器上突兀的裂纹。   有人只想缝缝补补让它恢复如初,而有些人只想沿着这道裂缝将整个瓷器彻底打碎,踩在脚下,捻成灰烬。   天边的月,锋利如刀,乌云慢慢聚集,要将仅有的清辉完全遮住。伊尔西金色的碎发掩盖住眼中所有的情绪,他稳住身形向已经敞开的大门走去。   明明只有几步伊尔西已经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蒙格利的被各种宝石戒指挤出一圈圈肥腻的手指,想到了蒙格利一口焦黄色牙混着浓重臭味的口腔,想到蒙格利那张永远泛着油光的脸和一动就散发的酸臭汗味的身躯。   在迈进这个徒有华丽外表别墅的瞬间,一道鞭风连带着耳边的碎发呼啸而过。   这才对   伊尔西的眼睛毫无波澜,身体也没有任何闪躲。   鞭子破空而来,狠狠打在肩胛骨上,倒刺划破布料钩扯着漂亮的肌肉,在雪白衬衣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呔。”这个鞭子果然好用,蒙格利洋洋得意地摇着手里泛着寒光,长满倒刺地鞭子。   “伊尔西,跪下。”蒙格利邪声道,折辱一个强大高傲的雌虫让他从心底里感受到愉悦。   伊尔西自知没有办法反抗,案板上的鱼怎么可能期望屠夫手下留情。   他利落地跪下,膝盖抵着冰凉坚硬的瓷砖,心里泛起一阵阵寒意。   酸臭味越来越近,紧接着伊尔西感觉到一只油乎乎的手抓起自己的下巴,像对待货物一般没有顾忌的左右转动。   “长得真不错啊,伊尔西。”蒙格利咧着焦黄的牙,满是横肉的脸越来越近。   这些对于从小品味良好的伊尔西,几乎是趋于本能地皱了下眉头,蔚蓝的眼眸中浮现一丝抗拒,胃里也不禁泛起了恶心。   “你这是什么眼神?”   蒙格利眯着眼睛,抓着下巴的手越发收紧,他讨厌伊尔西温文尔雅的气质,更讨厌那种来自对方心底的鄙夷。   他想亲自打折这只虫的脊背,看着清冷的脸一寸寸染上由他带来的绝望与恐惧。   “伊尔西,今夜还很长,我看能挺到什么时候。”蒙格利歪着嘴侮辱性地拍了拍伊尔西的脸,接着挥舞起了那根满是倒刺的鞭子。   血肉飞溅,疼痛混着屈辱在身上肆意横行,伊尔西垂下头掩盖住沁出的生理泪水,□□已经遍体鳞伤,他不想连灵魂向恶魔低头。   “叫啊!你他妈是哑巴么?你给我求饶!”蒙格利看着伊尔西宛若青松的脊背,气得咬牙切齿,手上的皮鞭挥舞得更加用力。   没一会,伊尔西整个后背都爬满了蜿蜒的鞭痕,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软肉,整张脸被折磨的毫无血色,嘴唇更是被咬得鲜血淋漓。   血顺着狂啸的鞭子滚落到冰冷的地面,积成深红色的血洼,整个别墅充斥着无边无际的狰狞的嘲讽与肮脏的谩骂。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过了午夜12点,子夜的月亮冷得发白。   蒙格利终于抽累了,他将鞭子仍到一边,用鞋尖勾起伊尔西的下巴,享受着伊尔西眼中溢出的屈辱:“星河集团掌权人又如何,不还得跪在我的脚下。”   他看了眼黑咕隆咚的窗外,又开始骂骂咧咧:“萨满怎么还不来?”   果真如此。   伊尔西感受着下巴连着咽喉的窒息,在尖锐的刺痛中清醒地想着:他和萨满是一伙的。   “萨满这个老匹夫,怎么联系不上?”蒙格利狠劲戳着光脑,面上极其不耐烦。   他当然联系不上,因为此刻萨满正在空中完成优美的抛物线。   “草!”蒙格利将光脑扔在一旁,转过头来打量着破破烂烂的雌虫。   贪婪的眼神顺着后颈寸寸而下,直至落到依旧没有任何曲折的脊梁。   “妈的,真想现在就口你。看你在床上是不是也是这个死样子。”蒙格利磨着后槽牙猥琐地盯着伊尔西的脸。   他想立刻就把伊尔西压在身下,看他逐渐惊惧的眸子,崩溃的脸庞,这才是最完美的享受。   只是不等萨满的话……他可是雄保会的B级雄虫。   蒙格利想起来和萨满的交易,精虫还是畏惧地退了退。   不急这十来分钟,蒙格利知道萨满也觊觎这只雌虫很久了。   只不过他还可以再找点乐子。   “伊尔西,你不是不愿意求饶嘛么?”蒙格利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眼睛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伊尔西来不及缓解肿痛的膝盖就被带入了卫生间,他感觉头皮一紧,紧接冰冷的水攫取了所有的空气,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挣扎。   抑制环更是兢兢业业地压制了他全部的精神力,让本就趋于崩溃的精神海雪上加霜。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时候,蒙格利终于把他的头从水里拽上来。   “怎么样,伊尔西。”蒙格利小人得志般抖动着满脸的肥肉,再次将伊尔西的头按入水池。   “砰,”破门声骤然炸裂,吓得蒙格利满身的肥肉抖了又抖,“草,一定是萨满,先放过你。”   蒙格利把伊尔西像破布娃娃般甩在地上,大步离开打算去迎一迎和他一路的卑窃者。   “咳咳咳咳咳。”   伊尔西拄着瓷砖咳得撕心裂肺,他几乎是直接摔在冰凉的地砖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直到嗓子泛起阵阵的血腥,他才体力不支地狼狈地蜷住身体。   满头金发粘腻地贴附在苍白近乎要透明的脸上,卫生间的灯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身躯,就像被剥开血肉钉在审判台上的神灵。   蔚蓝色的眼睛宛若死水,蒙上一层阴翳。他透过卫生间里唯一的窄窄的窗户,望向黑沉沉的夜晚,今夜连星星都不肯露面,他突然想拥有一点点光,只需要一点点。   就在他眼前止不住阵阵眩晕时,他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寒夜里的流浪者突然吃到了一直滋滋冒油的烤鸭,他努力的聚集溃散的目光,黑眸黑发。   好像是蒙格利家的那个小雄子。   好可笑的错觉。   这是伊尔西神志不清时唯一的想法。   *   十分钟前,白榆看着生活了近20年的房子,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囚禁了一个个本应自由的灵魂。   “主人,您亲爱的伊尔西先生还在里面。”阿统感受到白榆身边气压越来越低,忍不住开口提醒。   白榆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阿统说道,“阿统,交给你了。“   “是,主人。”   阿统得令,机械手臂合二为一。“哐”一声巨响,金属大门四分五裂。   它身前的屏幕出现一串颜文字,两个机械恢复原状的手臂托住形状不规则的脸,摆出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但此时的白榆毫无心情关注阿统,他死死地盯住瓷砖上一滩还没有凝固的血。   一幕幕真实的画面在血迹中呼啸闪过:金色的头发倒在尘土飞扬的荒星,银白色的长发定格在浓稠的鲜血里。   白榆心里掀起一阵暴虐,骨节在过分用力下呈现一种青色,他将视线从血迹上拔开,抬眸看向从卫生间里骂骂咧咧走出来的蒙格利。那满是肥肉的手指间里竟然还有着几缕金发。   “砰。”   白榆快速上前,直接旋身一脚将蒙格利踹到茶几上,茶几不堪重负七零八碎。   “白,白,白榆。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蒙格利定睛一瞧,发现竟是两年多没见过面的雄子。曾经恐怖的记忆让他出现条件反射,手脚并用向白榆反方向爬,完全不像刚才嚣张的做派。   “我可是你的雄父,你,你不能这样。”蒙格利惊恐地哆嗦着,知道他这个雄子不是曾经那个他可以随意掌控摆弄的未成年雄虫了。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步步逼近,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主人,主人,伊尔西先生还在里面呢。”阿统是真真害怕白榆现在就把蒙格利杀了。   白榆的眼睛黑白分明,暗藏着三千里风暴。他像看一滩死肉一样看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蒙格利沉声问道:“伊尔西呢?”   蒙格利哆哆嗦嗦地指向卫生间。   白榆咬着牙,双拳攥得死死地控制着自己杀虫的欲望,冲向蒙格利所指的卫生间。   还未到门口,他就看见伊尔西破破烂烂地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湛蓝的眼睛没有了他记忆里的流光溢彩,像是即将熄灭的灯火,金色的头发散落着,整个人苍白得像是没有了呼吸。   过去与现在重合,仿佛又回到了8年前的战场,白榆发现自己的手在忍不住发抖。   别抖了。   白榆咬着牙,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伊尔西冰冷的身躯。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伊尔西忍不住睁开眼,他头晕得厉害,恍恍惚惚间感觉身体一轻。   好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声音很轻但满含疑惑:   “您?”   他并不记得自己和蒙格利家的雄子有过任何交集。商人的理智在瞬间提醒他最坏的结果:   他会受到更暴虐更侮辱的对待。   他本能地绷紧身体,却听见一声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带你走。”   白榆抱着伊尔西走过暴发户一样的老土装修,走过鲜血还未凝固的鞭子,走出漆黑夜里形如哭鬼的建筑,他经历了两世,从孑然一身独自走向未知,他不敢奢望怕害人害己,直到现在,白榆看向怀里的虫。   我终于抱紧你了。   夜空乌云褪去,群星像打翻的糖罐,没有规律地洒满天际。   夜里的风有些凉,伊尔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白榆出于本能第一时间将手臂收得更尽,加快脚步向不远处的飞行器走去。   他步子很大,手臂却意外地稳,彷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更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怎么可能是珍宝?   伊尔西自嘲地想:雌虫是工具,是玩意,是炫耀的资本,但从来不是珍宝。   但他现在已经提不起精神去思考这一切的缘由,他也不想再去思考自己或许会遭遇什么。   伊尔西只感觉此时白榆的怀抱很是温暖,有淡淡的像是午后阳光的味道,不同于他闻过的各种名贵的香薰,干净、清冽、让虫安心。   白榆看见伊尔西眉头渐渐舒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只不过调设飞行器目的的手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   “伊尔西,你家在哪里?密码是多少?” 第3章 曾经   白榆很穷,帝国分下来的成年房产都被他换成星币投到科研里了,他带伊尔西走出那栋房子是他主星唯一的栖息地。   自从来到虫族,雌父去世,他就知道了,自己从此无家可归。   伊尔西有些疑惑,但识趣地没有询问白榆原因。毕竟如今的自己还没有脱离板上鱼肉的范畴。   他提起精神报出一串地址与密码,刚想在询问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就听见白榆抢先道:   “你睡吧,剩下的交给我,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伊尔西微怔,蜷缩的手指一寸寸伸开,雌虫的天性告诉他:不能睡,你以为蒙格利家的小雄子就是好相与的么?   但在这个漆黑阴冷的夜晚,白榆声音像柔和的月光,温柔地拂过枯槁的树木。此刻他莫名相信白榆真的不会像蒙格利一样对待他。   “睡吧,安心的睡吧。”   可能是过于干净清澈的声音,或是环抱住他的炙热的双手,又或是飞行器中恰到好处的温度,伊尔西再也挡不住疲惫与困倦,在白榆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听着怀中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白榆才敢小心翼翼地低头看看怀抱中的伊尔西。   不同于平日星网上滴水不漏、平稳儒雅的模样,也不同于八年前那个眼里带着难以抹平的傲气张扬的样子。   此时的这张脸脆弱与倔强杂糅,狼狈与平静并存。   伊尔西。   白榆无声地对着熟睡的伊尔西叫出这个徘徊于心底的名字,又忍不住伸出手在空中反复描摹陌生又熟悉的容颜,最后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伊尔西左手。   有些凉,白榆忍不住握紧了一些。随着回温,越发像一块未经雕饰的羊脂白玉,细腻又温和。   带上戒指的话......   “主人,到了。”阿统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白榆天马行空的想象。   机械眼睛“嗖”一下子就锁定了主人泛红的耳朵尖。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添一位主人呢?   阿统用自己那个并不好看的铁皮脑袋想着。   于是乎,它组织体内程序开始用科学的方法综合自家主人的性格和两人人曾经短暂的交集,推演出主人和未来主人在一起的可能。   阿统只是铁疙瘩,阿统无法皱眉头,阿统看着鲜红的10%,闪着红光的机械眼睛带着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惋惜。   它略微委婉地组织语言:“主人,您的运气有点糟。”   “伊尔西先生和您在一起的概率只有百分之10。”   “我觉得您要努力的方向还有很多。”   “多到覆盖至方方面面呢。”   “比如……”   白榆收紧了手,白了铁皮疙瘩一眼,打断了阿统话,轻启薄唇:“嘘,小人工智障。”   阿统:嘤!过分!   *   日夜交替,第一缕阳光从东方连绵的山脉里缓缓溢出,带着无法忽视的光明与暖意,驱散整个黑夜的寂静与寒凉。   伊尔西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他穿着真丝睡衣,静静地窝在柔软的床上。   他马上察觉到,脖颈上的抑制环已经摘除,若不是身上还没有消除的伤痕与痛感,他或许以为昨天只是一场噩梦。   没有了昨夜难以忍受的煎熬,他自己穿着真丝睡衣,静静地窝在柔软的床上。   伊尔西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平时一身革履,金丝眼镜又很好地遮掩住一份稠丽,余下的便是不可亵渎的清冷。   但此时没有了镜片的遮挡,泛起水雾的双眼正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为什么?   回忆宛若潮水般涌入,伊尔西抓着被单的手忍不住收紧,依旧想不清楚白榆为什么会帮他。   为了钱?为了名?   或者是这副残破的身体?   想到这里伊尔西的脊背冒出一股寒意,他僵直地起身,虫生经历一遍遍告诫他:一定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一只雄虫。   尽管昨天白榆救过自己的命。   但。   伊尔西想到了秘书递给他厚厚的一沓资料,里面清楚地记录了这位白榆阁下的“丰功伟绩”。   包括但不限于争强斗狠、狂妄自大,在雄虫圈子的评价都是极差的。   面对这样一只劣迹斑斑的高等雄虫,伊尔西并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能力在对方手里底下好过。   他转头看向窗外,柔和的阳光静静地在湛蓝中掀起点点涟漪,又在几息之间归于平静,最终化作唇齿间的一抹苦笑,他自嘲地想:   我应该庆幸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一切总是要面对的。   伊尔西掩下满腹的疑惑起身,准备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毕竟在白榆没有表态之前,得体的外貌或许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毫无血色的嘴唇,苍白的皮肤,手背是暴起的紫青色的血管,脖颈上还有没消褪的勒痕。   再仔细些,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曾经公式化的儒雅化做了此时此刻的病态。   这很容易激起雄虫的施暴欲,伊尔西冷静地分析。   他试着扯动嘴角。但终究难掩眉眼间的疲惫与虚弱。苍白的指尖停留在衣柜中笔挺的西装上,沉思片刻又无奈地收回。   没有必要换下睡衣   万一雄虫想……   镜片在阳光下折射的光线下遮挡住所有情绪,他挺直脊背,抿了抿发白的嘴唇,遵循雌虫从小被教导的那样换上一副最乖逊的微笑。   在几次深呼吸之间,修长的手指搭上卧室门的扶手。   在踏出房门的一刻,他发现木质地板反射出的阳光格外温柔。   或许,他会……善待我。   或许是明亮让见惯龃龉的伊尔西第一次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   不同于伊尔西久违的深眠,白榆梦中前世与现实交织,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曾经的痛苦与悔恨让他无法喘息。   “白榆啊,你确定要退出?”教授指着桌面上的申请书,皱着眉,眼睛中多了一抹惋惜。   “老师,目前我家的情况……”白榆的眼睑下是青黑色的眼圈。   养父母骤然离世,他不得不撑起风雨飘摇的公司,那是养父母留给他们亲生儿子的东西。   老教授叹了口气,他何尝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只是白榆确实是他最得意、最有能力的弟子。   但所谓的热爱终究被现实的残酷抹平。   白榆看着桌子上的材料,手很抖,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要不你再想想?”老教授正襟危坐,缓缓地说道,“毕竟那不是你的责任。”   白榆笑了,窗外的阳光在他的侧脸上停滞,他转头面向窗外盛放的海棠,“老师,这是我的责任。”   他骨节凸起,青筋暴突,一笔一顿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曾经的理想化做了轻烟,曾经的日日夜夜与绝不放弃像黄粱一梦般可笑且荒唐。   不要后悔。白榆告诉自己,养父母的恩情你该还的。   他定住了心神将血淋淋的心脏裹上一层名为恩情的毒药,麻痹得自己体无完肤。   白榆在梦里不断下坠,负面情绪像淤泥般无孔不入。   他拼命的挣扎,直到完全没有力气,自暴自弃让淤泥漫过下巴,覆盖住嘴唇,直到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一双双有力的手托住下坠的他。   白榆听见这个陌生世界的回音:   “小榆,不要放弃,雌父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放弃,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紧接着目之所及变了颜色,黏腻的黑色被潮水冲刷,他仿佛看见了湛蓝色的海和银色的星河。   瑰丽的漩涡星系逐渐变大,最后在眼前突然炸裂,演变成了一滩刺眼的血迹。   不要!   白榆猛然睁开眼睛,黑色眼眸宛若幽潭,暗物质勾连缠绕,表面平静却深不见底。   “主人,主人。”   此时阿统正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白榆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   “伊尔西先生好像醒了。”阿统作出一个耸肩的动作。   伊尔西!   白榆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他一把掀开被子,向屋门疾步。   “咔嚓。”门把手开合的清脆声伴随着阿统的提醒:   “主人,先生就在门口,您现在……”的形象有些糟糕……   已经晚了。   白榆顶着鸡窝头推开门,猝不及防与在门口徘徊的伊尔西对视。   绚烂的蓝色星云落入幽深的黑色宇宙,在昏暗中留下唯一的颜色。白榆本来还没完全启动的脑子完全卡顿。   这次相遇提早了很多,如果不是伊尔西出意外,他大概还要很久才会回到主星。   他们可能很久很久才会相见。   事发突然,白榆悬着心连夜驾驶飞行器冲回主星,又单方面打了一架,安顿好伊尔西最后做了一晚上梦。   所以,此时此刻,他连一系列举动的动机都没有找好,就猝不及防以一个很凌乱的状态出现在伊尔西面前。   伊尔西对于白榆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惊讶,但多年的经验让他立刻调整好状态:“阁下,您……”   “那个,你稍等一下呗。”白榆掩面,立刻、马上、重新拉开门,退回。伴随着阿统絮絮叨叨的嫌弃声飞快整理仪容。   门外的伊尔西愣住了,在他的观念中就没有:雄虫会在意出现在雄虫面前的仪容仪表的选项。   帝国的雄虫只会在同性攀比的宴会上带着硕大的宝石,打扮成一个个暴发户。   在伊尔西看来,一个雄虫在见到你的一瞬后立刻转身离开只有两种可能:   见到你毫无兴趣,不想多看一眼。   见到你很感兴趣,要去寻找趁手的工具。   显然他被昨晚被救回来绝对不是第一种可能,那么……   伊尔西感觉莫名的酸意在胸腔涌动,他的手不自然地蜷缩又松开。   闭上眼,压下喉咙里涌起的酸意自嘲地想着: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像雕像般在门前站了一会,最后选择了一个肯定不会出错的形式。   5分钟后   当白榆再次出门时,第一眼就看见:   柜子打出阴影,日思夜想的虫正端正得跪在地上,不顾苍白的脸色,柔顺地垂下眸子,露出带着红痕的脖颈:   “白榆阁下,日安”   阿统在一旁扶额默默盘算:好家伙,连百分之十估计也没有了。 第4章 我想还你自由   上辈子白榆满打满算活了26年。他从小寄人篱下,表面倒是养成了一幅表面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但打心底里不在乎除了养父母以外的任何人。   他有资本。   前24年以傲人的成绩和科研成果来证明一切。后2年处理起公司的事物也是手段狠厉,雷厉风行。   对于一个从小缺少社会感情纽带的人,他认为自己需要照顾不在乎人的感受。   心灰意冷地死亡,他来到了这个社会制度畸形的虫族。在这里他有真正血缘意义上的雌父,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当慈爱的笑容凝固在带血的脸庞上;保护他的军雌倒在尘土飞扬的战场,落下精神力疾病时白榆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也或许是个灾星。   “你先起来。”白榆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有些生硬,他自己也知道,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跪。”   “很凉。”   他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和阿统以外的生命体交流过了。   “阁下?”   伊尔西惊讶地抬头,宝石般的蓝眼睛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发现白榆手中并没有拿着鞭子,弯刀之类的惩戒工具。   变化的只有……代替鸡窝头的短发,黑色的刘海浅浅掩住额头。   雄虫怎么会在意形象。怎么会对雌虫表达:地上凉不要跪的意思。   伊尔西闪过一丝复杂,他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嘴。只是遵从白榆的话默默起身,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全身每一寸骨头都泛着寒意,昨天折腾一天几乎没有进食的胃正在阵阵抽痛。   他偷偷的将手背在身后,然后,锋利的指甲刺进手掌,利用异常明显的刺痛分散掉全身密密麻麻的难受。他并不想在雄虫面前表现出什么岔子。   尽管目前他没有感受到威胁,但一个致命的问题始终像鱼刺般卡在喉咙里。   为什么要救我?   至于如何委婉的提出这个疑问,伊尔西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以至于他忽视了白榆看向他藏不住的担心的眼神。   最终他身体绷直,声音很轻很轻,问出了梗在心头的问题:   “昨晚,阁下为什么会救我?”   “冰箱在哪?我做点吃的。”   他们同时看向对方,不约而同浮现出茫然的神色。   “抱歉阁下,是我考虑不周了。”伊尔西立刻反应过来,重新端起标准化笑容:   “怎么能麻烦阁下?请让我为阁下准备早饭。”   伊尔西知道他这时候应该跪下请罪更能表现出自己端正的态度。   他就像得到了一点点甜头的猫猫,总想试探一下主人的底线会不会更低一些。   这样其实很危险,一点也不符合伊尔西沉稳的作风。   但此时此刻,没有原因,他就想任性地试探一次。   一旁的白榆,终于感受到久违的尴尬,他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   一贫如洗的寄居的施暴者的雄子。   找不出一个正向的形容词,包括雄这个性别。   他大概能明白伊尔西此刻的疑惑,但是他却没法给出解释。   他不可能直接拉着伊尔西的手来个惊天动地的表白,不是他的性格,更会吓着对方,也会被当成精神病。   他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温和地敲开蚌的一角,不让虫生疑,顺理成章地留在伊尔西身边。   白榆上辈子也当过商人,对于商人,缥缈的承诺永远不会有利益的勾连来得可靠。   于是他单手拦住打算正要擦肩而过的伊尔西,骨节分明的手准确握住对方的手腕。   伊尔西仿佛被灼烧般赫然抬头,两个虫猝不及防地对视,瞬间,宇宙中黑洞中迸发出美丽的蓝色光晕,短暂的沉沦让他们一时间谁都没移开视线。   白榆向前一步,继续拉近两人的距离,他可以看见伊尔西略微颤抖的喉结,可以感受到伊尔西短暂停滞的呼吸。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格外认真地说道:“伊尔西,我们谈谈吧。”   伊尔西微怔在原地,手腕上的触感越来越炙热,与昨晚温暖的怀抱相互重合,连着那个冰冷的心脏,都不忍住跳乱了节拍。   最终还是他先慌忙地避开视线,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白榆继续开口:   “至于做饭。”白榆不着痕迹地瞟了阿统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做饭交给它。”   伊尔西顺着白榆的视线彻底看清了这个形状诡异的机器人。   他感觉太阳穴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交际场上养成的良好礼仪提醒他:此时此刻应该自然而然地夸一下白榆的机器人。   只是,这夸不出口啊。   酝酿了半天,伊尔西算是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他第一次发现想要略微合理的夸奖一样东西还是很有难度的。   就比如此时此刻,这个丑得别出心裁得机器人。   最终,在白榆和伊尔西同时的注视下。阿统缓缓地抬头,丑萌的脸上一时间第一次出现了短路的情绪。   一线吃瓜群众变成爱情保安。   好家伙!原来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为了主人伟大的爱情事业,为了拯救主人不足百分之十的成功率。   阿统选择扛起重任,摇晃着机械脑袋,控制滑轮向厨房进发。   在阿统心感慨万分之时,伊尔西已经被白榆半强制地拉到沙发上,又十分顺手地给他裹上米白色的羊绒毛毯。   “谢谢阁下。“伊尔西的指尖攥住细腻的绒毛,源源不断的暖意让他忍不住试探了一句:   “阁下,其实雌虫没这么娇弱,这些本应是我为您做的。”   “但是我喜欢啊。”白榆故作轻松地回答,黑色的眸子里却闪着金色的细碎的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话应该是:我喜欢照顾你。   这句话不能说出口,莫名的爱意会吓着他的。   伊尔西拿着杯子的手忍不住一顿,咖啡的液面不禁荡起一圈圈涟漪。   在虫族,雄虫会喜欢华丽的珠宝,喜欢炫酷的飞行器,亦或者喜欢某种聚会中春风一度的感觉。   他们的喜欢稀少却又不值钱,从来不会让伊尔西的情绪产生任何波澜。   “白榆阁下一定颇受雌虫们的喜爱。”伊尔西抿了一口咖啡,杯子上绘着绚丽的图案很巧妙地遮挡住伊尔西眼中的情绪。   白榆感觉此时的伊尔西很像故意打翻主人玻璃杯的猫猫,一举一动都带着多少的刻意。   他知道伊尔西绝对调查了他的情况,便起了些恶劣的小心思,“受不受欢迎你应该比我清楚。”   “不是么?”   伊尔西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沉,在虫族调查雄虫隐私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凭雄虫的心意。   他抬头刚想解释,却发现白榆正笑着看着他。   不是阴冷嘲讽的笑,只是单纯的、不掺杂一丝利益的、十分明媚的笑。   伊尔西微愣,多年商场的沉浮,让他有着非常准确的识人经验,此时他终于可以确信:眼前的虫,至少目前,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恶意。   上午的阳光格外温柔,它穿过新树的枝丫,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在木质地板上印出纵横交错的阴影。   伊尔西顺着影子蔓延的方向岔开了话题。他望向厨房,眼神中多了一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忧虑,他自然而然地问道:“阿统……真的可以么?”   作为星河集团的掌权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么破旧的机器人了。   吱嘎吱嘎,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微微蹙眉的伊尔西格外生动,白榆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已经很久没在伊尔西脸上看见自然流露的表情了。   他忍不住悄悄向伊尔西靠近,羊毛材质的地毯两虫之间缩小至半个茶几的距离,“没问题的,它是我亲自改造的。”   天才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   白榆对于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而这个答案出乎伊尔西的意料,他真心发出赞美:“阁下,您真的很厉害。”   “和我见过的雄虫阁下都不一样。”   “当然。”   白榆没有谦虚,心安理得地接受赞美。他一个科研天才,自诩要比那些好吃懒做的雄虫强出一个次元。   “所以阁下,帮我的原因是什么呢?”   伊尔西故作镇定地询问,但其实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树立,他咬着嘴唇内侧,也不知道自己想听的究竟是什么答案。   没有原因的善待在人类看来是十分正常,但对于利益至上,缺少人伦道德的虫族,这一切荒谬的格格不入。   白榆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正襟危坐,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他其实并不想把感情砝码放在天平的一侧,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就是最优解   无论用真心,还是用利益,哪怕是用威胁,他都要将自己和伊尔西捆绑在一起。   果然。   伊尔西说不清此刻是安心还是落空。他以为...   我在想为什么。伊尔西突然惊醒,他刚才竟然隐隐在期待。   期待什么呢?   或许是曾经的幻想吧:相爱的伴侣,温暖的婚姻……但这些终将像云烟一样消散在逝去的年少时。   如今的他是经历了明枪暗箭,是尝过了性别制度倾轧的雌虫。   伊尔西微微一笑将短暂的僵硬很好的掩饰过去:“您说?”   白榆道不急,他慢悠悠地先起身给伊尔西又倒了杯温水,又将装着咖啡的彩绘杯挪得远了些。   地球人刻在骨子里的观念,生病时还是多喝热水好。   随着白榆不紧不慢的动作,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渐渐隐藏在阴影中。他放下玻璃水壶,指节扣着实木桌面,伴随着“哒哒”声,平静地扔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我可以杀了蒙格利。”   “还你自由。”   两句话宛若惊雷,在伊尔西耳边猛得炸裂。他错愕抬头,都来不及带上沉稳的面具。   一瞬见,天地间仿佛只有窗外被风吹的新叶在沙沙作响。   随着时间推移,阳光在茶几上划下金灿灿的分割线。   伊尔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他不经意地调整坐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又回到了集团的谈判桌前。   他稳住心神,将白榆的话只当作玩笑般随轻描淡写道:“阁下,您说笑了。”   伊尔西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保持平缓,但握着水杯的指甲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了白色:   “那是您的雄父,也是帝国C级雄虫。”   他说给白榆也是说给自己。   蓝色的眼睛涌起悲凉,仿佛南极即将融化的冰川,正在告别孕育自己的大海。   命运已定,为什么还要让他生出不该有的渴望。   “我没有开玩笑。”   伊尔西抬头就对上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是不再隐藏的锐利,他像一个随时可以冲锋的骑士,透过时间的洗礼,穿过岁月的荆棘,他坚定地向满身枷锁的囚犯说道:   “相信我,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   风止了又吹,不知过了多久,伊尔西盯着白榆的眼睛缓缓起身。   米白色的绒毯滑落至地面,他裹着真丝睡衣,苍白的脸扬起一个平静的笑:   “所以呢,阁下?您是为了这具残破的身体么?” 第5章 合作愉快   这回轮到白榆愣在原地,他像一个静默的石雕,沉寂千年岁月突然发现自己从最一开始就错了。   伊尔西早不是当初那个背着他无所畏惧冲出星兽群的军雌了。   当初的战争不仅摧残了他的精神海,还带走了他的梦想与骄傲。他拖着残破的身体,收起所有的明亮,在利益至上的虫族踽踽前行,最终变成了儒雅克制的商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时光将文明摧枯拉朽,化作了宇宙尽头的尘埃,在这个高科技低道德的时代,雄虫对于雌虫就是原罪。   白榆彻底僵住,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禁锢在海底,从头漫道脚的寒冷让他忍不住发抖。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站在文明与野蛮交叉带的人类,终究是格格不入。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有与道德背离的虫族,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地隐藏住爱意,对自己名义上的…继雌父。   伊尔西看着沉默的白榆,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   果然……   一个天平上的货物怎么配有异想天开的权利。   他应该听话、乖顺、懂事,不要生出任何妄想。像从小被《雌虫守则》教导的那样:   在雄虫面前做好一个无知无觉的商品,或者一个讨人喜爱的玩意儿。   伊尔西垂眸,修长的手指摸上睡衣最上方的那颗白蝶贝纽扣。   白蝶贝纽扣本是四季温润但此刻伊尔西清楚地感受到顺着指尖传递到心脏的刺骨寒意。   他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嘶哑,蓝色的眼睛蒙着一层阴翳,像一只伤痕累累的猫:“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把我救出来。”   “但如果只是想报复您的雄父。或者……”伊尔西顿了一下,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或者名正言顺的口/我,都不用这么麻烦。”   他下颌紧绷,感觉喉咙被堵上铅块,声音嘶哑:   “星河集团,或者这具身体,您救了我,这些我都能回报。”   “所以,您不用骗我。”   “我会配合您所有需求,您想怎么玩都可以。”   他深呼了一口气,像一只无私奉献的蚌,将自己所有的筹码放在无形的谈判桌上:“但只有我活着您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我可以为您创造更大的价值。”   “从任何方面。”   这才是交易。   伊尔西终于狼狈的闭上了眼,他把自己踩进泥里,或许能够换来苟延残喘。   他还有事情需要做,既然有生的希望,他就不想死,最起码不能现在死。   “啪”第一颗扣子随着话音结束而解开。   锁骨处的肌肤还泛着昨夜留下的红痕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早春的冷意让伊尔西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定了定神,手指搭上第二颗黑色的啡蝶贝纽扣。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带着不容置喙的力气将手拉开。   伊尔西没有反抗也没有抬头,只听见一声很轻叹气,轻仿佛只是错觉,轻到转瞬即逝与空气融为一体。   紧接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无法忽视地热意,灵活地将他刚解开的第一颗扣子完完整整地重新扣好。   “伊尔西。”白榆退后一步,捂着一只眼睛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你可能不相信,但在杀死蒙格利这件事情上我是认真的。”   阳光格外偏爱伊尔西的金发,波光粼粼仿佛上古的神迹,白榆看着静默不语的伊尔西继续说:“我和他有仇,我有杀他的理由。”   白榆想到了尤利安,想到了山顶孤零零的坟茔,眼眶不自觉地泛红,他刻意地笑了笑,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并且他根本不是我的雄父。”   “什么?”伊尔西倏地抬头,连带蔚蓝的眼睛宛若大海卷起阵阵波涛。   “是真的。”白榆认真地点点头,他看着伊尔西,却好似在谈论别人事情一样耸了耸肩。   先不说他穿成的不是没有记忆受精卵,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不会把杀死雌父的虫认作雄父。   白榆黝黑的眼睛落到伊尔西的眼中,随后是同样墨色的头发。瞬间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仿佛被穿成串的散珠,他想起那沓材料上记录着:蒙格利的发色是红棕色的,尤利安的发色是银色的。   并且除非雄虫得了失心疯,要不然没理由说出这种话。   伊尔西抿着嘴思考突如其来的信息,白榆则向前一小步,适时缩进了两虫间的距离。   他盯着伊尔西的眼睛缓缓说道:“所以,我们是最合适的盟友。”   “你不妨信一次。”   “但是阁下,您可能不清楚。”伊尔西没有回避白榆的视线,苦笑道:“我被您的雄父匹配并不是偶然,是……”   “是萨满,我知道。”   白榆话音刚落,另一道机械声音拔地而起:   “并且他是我们亲自撞飞的哟!”阿统刚做好饭,就看见客厅两虫相对的景象。   它可知道自己的主人嘴笨又穷还不讨喜,于是飞快地用机械手臂托起四、五个描金盘窜到两虫中间。   它像黏稠的润滑剂在两虫间移动:“主人,伊尔西先生,你们别吵架,吃饭!”   吵架?我怎么敢?   伊尔西有点想笑,他刚想告诉阿统:我哪有资格和你的主人吵架,就感受到自己的裤腿被拽了一下。   是阿统在伊尔西的腿边讨好地蹭了蹭,扬起多边形的脸忧心忡忡道:“您看起脸色很不好哟。”   “您这样主人会很担心的。”   过于直白的表达,或许认真的语气,让伊尔西有些懵,他抿着嘴有些求助地将视线从阿统转移到了白榆。   “咳咳咳咳。”白榆假装咳嗽了两声,但是没有反驳。   他敲了一下阿统的铁脑壳让它闭嘴,然后很直接地将话题拉回正轨,语气间没了刚才的紧迫,“我们是最合适的盟友。”   “我是高等雄虫,我能帮你。”   “相信我一次,伊尔西。”   白榆背着落地窗,抽出阿统机械手臂上的乳白色的骨瓷筷子,顺着柔和的光晕递到了伊尔西面前。   骨瓷筷子被阳光晃得宛若指引道路的引标,陷在黑暗中的伊尔西不自觉地被吸引着握住了这道光。   那道光太过耀眼,让伊尔西有些动摇。   赌一次吧。   他的感性撕扯着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谢谢您。”伊尔西接过了筷子。   “合作愉快。”白榆笑着对伊尔西伸手。   *   伊尔西从小到大家教严格,除了当军雌的那几年风餐露宿,向来都是一板一眼地坐在椅子上遵循着餐桌礼仪。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他看着白榆十分自然地盘腿坐在地毯上,倚着沙发腿,很明显这是打算直接在茶几上用餐。   但这样也好。伊尔西按了一下火烧火燎的胃部,自我安慰:地毯是柔软的利亚安斯羊毛,跪起来总比饭厅冰冷的瓷砖要舒服很多。   《雌虫手册》里规定得很清楚,和雄虫一起吃饭时要主动服侍雄虫。   伊尔西半跪下来,冷白的手映着骨瓷筷子显得格外好看,“阁下,请允许我为您布菜。”   与此同时,白榆正把一个装着乳白色鱼汤的描金花纹碗推到伊尔西面前:“你先喝点这个,暖暖胃。”   伊尔西半空中的筷子戛然而止,他不理解地看向白榆。   白榆直接忽略掉伊尔西的眼神和刚才的话,半强制地将他拉到自己的旁边坐下,抽掉他手中的公筷,又给他塞了个汤勺:   “快尝尝,阿统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绿色点缀的乳白鱼塘散发着热气,将伊尔西蓝色的眼睛氤氲出朦胧的水雾,他透过热气看向已经开始吃饭的白榆,眼中的不解达到极致。   白榆感受着伊尔西的目光,四平八稳地继续进食。   他有经验,一个猫猫不信任你的时候,不要心急,要给他一点点时间,让他主动伸出爪爪,尝试着探索。   伊尔西攥着汤勺,看着目不斜视的白榆,托着腮的阿统,只感觉眼前的一切荒诞无比。   短短一天,他在死亡、绝望、失望、痛苦中反复挣扎,在他即将认命时,一个雄虫递给了他一只手,而另一只手里端的是热气腾腾的鱼汤。   或许,一切真的没有那么糟糕。   伊尔西尝了一口鱼汤,鱼肉的鲜美与配菜的清新搭配得很好,温度合适的鱼汤让他的抽痛的胃顿时舒服了不少。   很好喝,很温暖。   白榆偷偷观察恢复一些血色的伊尔西,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一半。   面对日思夜想,虚弱苍白的“救命恩虫”兼“白月光”,他的手根本控制不住,开始狗狗祟祟地给伊尔西夹菜。   西兰花补充维生素,多吃!   伽布兽肉补充蛋白质,多吃!   紫薯膳食纤维,多吃!   不一会伊尔西看着渐渐堆起来小山的碗,太阳穴忍不住跳了几下:“阁下,您真的不用这样。”   “……照顾我。”   白榆心虚地瞟了一眼和伊尔西优雅气质一点也不匹配的食物小山峰,尴尬地笑了两声,他放下了筷子挽尊道:“这不是……”没注意嘛。   白榆的话还没说完,伊尔西的声音先响起:   “谢谢您。”   白榆倏然望去,直接跌进伊尔西湛蓝的眸子里。   伊尔西看着白榆,金色的长发搭在肩头,他披着羊绒毯子,拿着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挚的笑容:   “真的很感谢您,白榆阁下。”   无论雄虫到底为了什么,伊尔西都告诉自己要做好这场梦幻游戏随时结束的准备。   即使是一个背后可能极其残忍的过家家游戏,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感谢。   阳光在两虫之间流转,尘埃在温暖的光晕间跳跃,诺大的客厅里,绿箩在墙角绿得旺盛。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瞬间将两虫一起拉回现实。   白榆刚皱起眉头,就听见门口的连接显示器传来极其嚣张的声音,   “伊尔西,这里是雄保会,开门!”   暖意具散,伊尔西和阿统看见白榆黑色的眸子宛若万年幽潭,浸透寒意。 第6章 雄保会   嚣张的叫嚷声充斥白榆的鼓膜,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更何况这些虫...   纯黑的眼睛中划过一丝戾气。   长居主星前,他还需要回一趟126星的地下实验室。而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将这一堆烂摊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伊尔西,你先回房间。”   白榆捞起门厅柜上挂着的纯黑色风衣,披上、打结一气呵成,风衣尖锐的立领将白榆本就淡漠的表情衬得衬得更加冷冽。   其实在听到外面是雄保会时,伊尔西并没有感到意外,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鬣狗般的雄保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已经做好和雄保会走一遭的准备,并且如果白榆不跟过来,他还可以在雄保会的面前拿白榆雄虫身份投鼠忌器一下。   只不过.....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背影,并不像军雌那样魁梧有力。相反白榆身材高挑匀称,尽管常年泡在实验室也一直坚持锻炼,全身都负着薄韧紧实的肌肉,伊尔西想到被他抱在怀里的触感,手指忍不住蜷缩。   从小到大,帝国教育雌虫要勇敢,要服从,遇到危险时要主动站在雄虫前面。   比起从小到大被迫承受的各种尖锐恶意,这种没有原因的偏爱来得汹涌澎湃,让伊尔西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招架。   他迷茫的看着白榆的背影,一切画面自中央开始模糊,显得荒诞又不真实。   听到身后只有阿统滚轮的声音,白榆回头查看,发现伊尔西还站在原地,瞳孔微微扩张,里面是晃晃的不可思议。   真的很像猫。   白榆又一次想到了地球上独有的这个物种,敏感、倔强,好奇,又有着毛茸茸的触感。   他没忍住被自己的这个形容逗笑,语气轻快地偏头:“放心,这里交给我,让阿统进屋陪着你。”   任何一个雌虫都不想和臭名昭着的雄虫保护协会扯上任何联系。而且,这次阴谋的主策划者,目前还躺在医院的萨满就是雄保会的一个重要成员。   伊尔西不知道白榆知不知道这些,或许他只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例行询问,所以才会主动帮他挡下接下来的诘责。   于其在忐忑中期待雄虫的眷顾,一向驰骋商场的伊尔西没有被动接受结果的习惯。   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出声道:“阁下,萨满不光是B级雄虫,还是雄保会雄虫婚姻保障部的主任。”   “这回并不是一次简单的例行询问。”   “他们是冲我来的。”   “您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他宁可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怕被哄骗着吃下包裹蜜糖的毒药。   他可以直面更恶毒的对待,但他更害怕眼前的雄虫给他盖一座梦幻的高楼,在他交付真心踏上的那一刻,才发现脚底下是万丈深渊。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白榆很少被人质疑,此时门铃响得急切,密密麻麻的滴滴声敲得他心烦意乱。   白榆皱起眉,他头一次发现伊尔西在某些方面异常固执,或许是多年来的如屡薄冰,他从不轻信任何没有缘由的善意。   伊尔西没有回答,宝蓝色的眼睛静静地与白榆对视,他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他知道他将会被雄保会带走,知道自己会再次带上抑制环,也知道自己的尊严可能会被再次踩在泥里。   伊尔西默认了所有的折磨,放弃了貌似求生的绳索,继续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星河集团的股权还没有置换,他们不会要我的命。”   “所以您不用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伊尔西语气十分平静,像一个旁观者陈述事实,更仿佛即将受难的不是自己。   如果....忽略一直在颤抖得不成样子,指尖被攥得发白的左手。   还是怕的,他很怕。   白榆得出结论的瞬间,心中的火气“噗”得被浇灭。他怎么能埋怨一只受尽伤害的雌虫不去完全相信一只满纸恶劣的雄虫。   解释永远是最苍白无力的,它永远没有行动来得可靠。他既然回来了,那就要护着面对魑魅魍魉的伊尔西,像8年前伊尔西护着被星兽包围的自己那样。   白榆没有犹豫,他大步走向伊尔西,将他的手指从锋利的指甲中拯救出来。   手顺着刺眼的红印滑到伊尔西的手腕,白榆强硬地将他塞进最近的一个房间:   “我知道,所以你不要出来。”   “砰。”白榆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伊尔西看着严丝合缝的深棕色实木门和旁边一脸吃瓜相的阿统,手腕上残留的体温变得炙热难忍。   他低头看着那节苍白的手腕,渐渐倚靠上了房门又缓缓滑落至地面。他握住那一节手腕,将头埋进膝盖,而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自然地散落开来。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   “我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回报。”   他坐拥着巨额财富,却身处贫瘠的荒漠,四周豺狼环绕。   白榆想要在荒漠中种下一朵花,但伊尔西只怕:这朵花太漂亮了,他终究是留不住的。   阿统好像感觉到了伊尔西的悲伤,便也学着伊尔西的姿势并排坐下。   “先生,阿统陪着你呢。”阿统没有腿,便只是抱着胳膊向伊尔西靠了靠。   时近中午,正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它仁慈地将光芒洒落在一个冰冷的铁疙瘩和一个满身创伤的雌虫身上。   “咔擦。”   房子的大门已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雌虫的听力向来很好,顶级军雌甚至可以扑捉到500米内的任何声音。   伊尔西没有改变姿势,隔着一道厚重的实木门,他可以将客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   “白榆阁下,您果然在这里呀。”雄保会雄虫婚姻保障部的副主任埃特看见开门的是白榆,一改在门外嚣张的态度。   面对热情得有些谄媚的埃特,白榆的表情很淡甚至有些冷漠。   他很讨厌这群没有脑子的虫子,他靠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掀起眼皮,语气渗透着凉意:“有事儿?”   埃特搓搓手,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他当然有事儿。   几个星时前,他得到任务:将新婚之夜打伤蒙格利的雌虫伊尔西带回雄保会关押候审。   至于到底是不是伊尔西动的手,他无所谓,其他雄虫也无所谓,只要给伊尔西按上这个罪名就可以。   上面的领导说了:只要能让伊尔西认罪,到时候伊尔西倒台星河集团的财产他也有资格分一杯羹,当然还有....   那具令虫垂涎的身体。   埃特兴奋得连连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但在他乘上飞行器后又立马收到了另一个消息:注意蒙格利家的小雄子白榆。   “白榆?白榆是谁?我在主星这么多年可没听过这个名字。”埃特拍拍自己的啤酒肚毫不在意:“顶多就是个C级雄虫,蒙格利不也只是个C级?他的雄子还能高到哪里去?”   "埃特。"光脑那边的声音有些严肃:“我们刚刚查证,白榆是A级雄虫。”   “才...不是....什..什么?A级?”埃特惊得滑下座椅,他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废话。”光脑那边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他也才知道。   白榆第二次觉醒后才升为A级,而第二次觉醒能晋级的雄虫实在太少了,并且白榆又故意十分低调,就连当初给他检测和录入的虫都被他暗暗“叮嘱”一定要保密。   所以,这群只知道吃喝嫖赌,开party的雄虫不知道就太正常了。   “那那那,我该怎么办?”埃特捧着光脑,两腮的肉随着他的声音晃动。   “怕什么,白榆也是雄虫,雄虫把雌虫带走也无非那件事,他想要就给他。”   光脑那边的声音突然压低:“但记住,一定不要和白榆交恶,最好是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你也知道组织目前缺少A级高等雄虫。”   “那好说,您放心就是了。”埃特拍着胸脯保证。   保证是保证,行动是行动。埃特进屋第一件事儿就是悄悄瞄了一圈。   并没有看见他想象中伊尔西跪地受罚的身影,只有眼前放着冷气,明显不配合的白榆。   埃特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显,他清清嗓子顺着白榆的话茬说道:“阁下,我是雄保会雄虫婚姻保障部的副主任埃特。”   “昨晚伊尔西涉嫌伤害雄主,今天我特意把他带回去审问。”   “哦?你是说他涉嫌伤害蒙格利那个老家伙?”白榆直起身,勾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手指有规律地在沙发扶手上“哒哒哒”地敲击。   “对对对。”埃特弓着腰陪着笑,头顶冒着冷汗,心里却骂着娘。   “你确定?”白榆冷笑着反问。却不等他回答直接说道:“虫是我揍的,我看那个老家伙不顺眼很久了。”   “哎,不是阁下……”   白榆没有搭理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绿竹纹茶杯把玩,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萨满,他挡着我路了,我没看见,就不小心撞上他了。”   “他没事儿吧,让他把银行账号发给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一起赔他。”   “还有事儿么?没事儿你就可以走了。”白榆斜眼瞅他示意慢走不送。   “咳咳咳咳咳。”埃特被堵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感觉胸口有些疼。   他发现白榆看着表面满不在乎却话里话外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明显是要护着伊尔西那个雌虫。   这可不是他以及他上司想要得结果。   在他急得满头大汗打算亮底牌时。一门之隔,伊尔西闭着眼睛,将自己缩在门与墙体的三角空间,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他将嘴唇咬得很紧,甚至恍惚间铁锈味弥漫至整个口腔。   客厅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听见白榆将他摘得干干净净,完全不说揍蒙格利,撞萨满是因为要救自己。   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蒙格利是C级雄虫,也是白榆名义上的雄父,而萨满更是雄保会所属得B级雄虫,白榆一个C级雄虫,怎么敢把责任...   不对,白榆不像是莽撞的雄虫。   伊尔西猛然得抬头,他突然意识到,资料上只说白榆第一次觉醒的等级是C级,并没有说第二次觉醒的等级。   因为很少雄虫能在第二次觉醒时晋级所以就连伊尔西也下意识忽略了。   他攥着拳,转头问阿统:“你主人精神力等级是什么?”   于此同时,门外的埃特谄媚与阿统的机械声音交错重合。   “尊敬的A级阁下,我代表雄保会向您保证:只要您指认伊尔西,雄保会将无条件答应您一件事情。”   “主人是A级啊!”   “并且我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将伊尔西转到您的名下做一名雌奴,您可以对他为所欲为,要是厌烦了就扔给雄保会进行回收。”   “所以,伊尔西先生。”阿统大胆地戳戳伊尔西的小腿,“你不要怕。”   “星河集团得财产分给您4成。”   “主人和阿统都会保护您的。” 第7章 别哭啊   作为帝国首富,没有虫比伊尔西更懂得利益置换的道理,也没有虫比他更了解虫性的脆弱。   后背还未结痂的伤口很疼,仿佛无数细密的针在来回攒动。   他将自己抱得更紧,理性和感性将跳动的心脏撕扯成两半。这是一个没有结论的命题,最终结果只在雄虫的一念之间。   他像冰面上的盲人,脚下的冰以他为中心蔓延出蜘蛛网式的裂纹,而他静静地呆在原地,等待随时的塌陷。   “你的提议听起来是不错。”白榆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在评价这场交易的公平性。   他勾起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低着头把玩手中的茶盏:“考虑了很久吧。”   埃特看不清白榆的表情,但在他听来这就是有所松动,便立刻上前附和:“白榆阁下您放心,雄保会对这次交易十分看重。”   一门之后,伊尔西瞳孔微缩,口腔里的铁锈味逐渐扩散,连着那柔软的心脏一起被刺穿,滴滴答答渗出的血液都泛着彻骨的寒意与痛苦。   他们只需要进一步确定如何划分星河集团的财产。   而自己只是庞大财富的一个廉价的附赠品。   他倚靠着门,颤抖得厉害,但交易没有结束,门外的埃特的声音仍在继续:   “您放心,伊尔西彻底定罪后肯定第一时间送回您的府上。您想如何都可以,就算废了我们也能妥善帮您处理好。”   “关于星河集团的财产您也不需要操心,我们会将财产清算好,到时候将您那部分直接打入账户。”   伊尔西听见了白榆似笑非笑的答复:“不错,你们想得倒周全。”   头顶悬着的铡刀终于落下,伊尔西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又颓然放松,胸膛蔓延开来的苦涩让他眼眶忍不住发酸。他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最终用手胡乱地捂住眼睛,苍凉悲切地无声笑了。   原来,刚刚给予他温暖的虫,也可以随时将他打回地狱。   “哎,伊尔西先生,伊尔西先生。”阿统看着浑身散发死意的伊尔西,吓得cpu差点烧坏。   他拉着伊尔西的裤脚,为白榆拼命解释:“您信主人一次,主人真的会护着你的。”   伊尔西不知道,它这个小人工智能还能不知道么?自己那个脑子完全没分给谈恋爱一点的主人就是个纯纯恋爱脑。   要不然也不可能看了8年的照片还不敢去找正主。   “先生,先生,一会你听主人解释!”阿统发现自己的安慰完全没用,急得差点蹦起来。   愁人!它为自己的主人感觉悲凉了,这百分之十的概率注定是保不住了。   伊尔西看着乱转圈的阿统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谢谢你,阿统。”   他摸摸阿统的铁皮脑袋,扶着门边缓缓起身,径直走向这间屋子里的衣柜,他记得里面还有一套灰黑色的西装。   果然,那套西装静静地悬挂在衣柜中,昂贵的面料,考究的配色,细心的剪裁。   伊尔西定定地看了西装好久:起码在最后一刻,不要穿着睡衣被毫无尊严地拖出去。   白榆可不知道一门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也不知道自己那个还没踪影的恋爱几乎“始”道崩殂。   他在很认真地思索另一件事儿:   他不信雄保会这么好心,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果然,埃特感觉白榆几乎要答应了后,整个虫更加眉飞色舞。他本来就没有脑子,也根本没想到白榆是在诈他。他弓着身语气更加谄媚:   “阁下,那就这样说定了哈。然后,还有个不错的生意,您愿不愿意听听。”   终于等到了,耽误了他这么长时间。白榆在心中冷笑道,抬起头面上却不露分毫:“你说。”   埃特的眼睛闪烁着贪婪,他咽了口唾液,溜到白榆身边,小心翼翼掏出光脑,在上面打出七个字:精神狂化引发剂。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白榆看着光脑上的七个字,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大拇指沿着杯口一寸寸滑过。他终于知道了雄保会这些玩意儿打算做什么事情,也知道了为什么这群玩意儿非要瓦解星河集团。   他在边境的时候就听说虫非法经营生产黑药的秘密工厂。   原来是雄保会的高层在运作。白榆唇边的冷笑转瞬即逝,他故意问道:“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埃特不顾白榆的嫌弃凑得更近了些,他指指光脑说道:“制备它,需要雄虫的信息素,等级越高越好。”   雄虫的信息素可以抚慰雌虫的精神海,那同样可以刺激雌虫的精神海崩溃。   在帝国,尽管推行的是一雄多雌的婚姻制度,但仍有大把雌虫一生都不会被雄虫抚慰,尤其是军雌,他们常年的征战与厮杀使他们的精神海更容易崩溃。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龌龊,只要雌虫精神力崩溃等级越严重那么需要的抑制剂就越昂贵。   初级抑制剂已经是很常见的药物,价格也是大部分雌虫可以消费得起的。   但高级抑制剂就不一样了,它对于精神海处于崩溃边缘的雌虫几乎是续命的药。   他们就可以从中赚取更大的利益。   然而完成这个计划还有一个重要的阻碍:星河集团。   伊尔西家族克里莱德世代经商,积累了巨额财富。伊尔西的雄父和雌父虽然已经去世,但留给他的资源和财产是任何虫都无法想象的。这也是伊尔西可以在短短几年成为帝国首富的原因。   遍布各个领域的星河集团,同样是抑制剂的最大销售商。   伊尔西刚刚接管集团后就以铁血手腕力排众议:将抑制剂的价格降到最低。   并且外界一直有传闻:星河集团一直以高额工资聘请顶尖科研人才,致力于研究彻底解决精神力问题的药物。   而这些绝对不是那群雄虫希望发生的。   其实白榆心中早有猜测,但现在猜测不仅被证实,还被发现手段还更加卑劣。赤裸裸的真相仿佛摊在非洲草原上的腐肉,阵阵酸朽让白榆恶心至极。   地球经历了几千亿年的进化,唇亡齿寒、福祸相倚的道理却是一点都没留存下来。   如果不是雌虫在外征战,哪有他们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生活。   他一个自诩同理感极低的人都对他们的行为感道无比荒诞和恶心。   这群雄虫子到底有没有脑子。没有的话不如……   白榆忍不住磨磨后槽牙,心里已经开始暗暗合计。   他在126星做实验的时候认识一伙星盗,武力值很高只认钱不管其他,最主要的是:   他们的领头人是一个伪装成雌虫的雄虫,还很有可能是他的老乡。   到时候具体的可以和伊尔西商量商量。   毕竟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颗完美的科研脑子。   至于埃特……   白榆也懒得再装,语气随意却泛着明晃晃的不耐烦:“你们确定能制备出来?”   沉浸在即将完成任务喜悦的埃特没有丝毫察觉,继续答复:“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进度,但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蠢货,能做出来才怪。   白榆把茶杯放下,应了一声:“那行,我知道了,你回去等信儿吧。”   “好嘞,阁下。这个交易您一定好好考虑,有问题随时联系我。”埃特还以为任务已经完成,所以笑得格外开心。   “阁下,伊尔西呢?我把他带走。”   伊尔西面无表情地静静听着,他已经换上了得体的西装,那双蔚蓝的眼睛仿佛发出悲鸣的大海。   他伸出佩戴腕表的手握住了通往地狱大门的金属银色门把。   与其让别人愚弄嘲讽地拖出来,不如留点体面自己出去。也算报答白榆昨晚相救之恩了。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一道讽刺的声音刺穿凝滞的空气,遁入伊尔西麻木的大脑:   “跟你走?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伊尔西的动作戛然而止,一颗心不知名地乱跳了几下。   门外,白榆不知道什么站起身溜达到了客厅的陈列柜,那里面放着一些书籍和伊尔西的照片,最中央还有一枚“126星救援勋章”。   金桂环绕利剑上面写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   白榆的声音不大,但整个别墅中的两虫一统听得异常清楚:   “蒙格利是我揍的,萨满是我撞的,伊尔西不可能和雄保会走,至于你。”   白榆抽出展柜中的一柄利剑,银白色的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噌”的锋鸣,泛着寒意的长剑直指呆傻在原地的埃特,他笑意不达眼底地道:“赶紧滚。”   埃特是那种帝国最常见的窝囊雄虫,他这一辈子只对雌虫会挥舞过那些专为雄虫体质定制的刑具。   他没出过主星,没去过战场,更没握过什么真正的武器。此刻看着居高临下的白榆,吓得腿肚子不禁抽搐。   “阁下,阁下,你.你...”他语无伦次一方面害怕,一方面憋屈。   他没想到还有雄虫和雌虫一样狡猾,也没想到这只高等雄虫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点面子也不给雄保会。   “白榆,我可是雄保会派来的。”   “然后呢?”白榆已经不耐烦了,科研人的时间观念极其强,他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为了确定点东西,已经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废话真多。”白榆面无表情地长剑一挥。   “唰。”   银光闪过,埃特身上的衣服自中间整齐开裂,露出了他圆滚的肚腩。   “啊啊啊啊啊啊!”埃特看着又举起长剑的白榆不亚于看见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他撒开腿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逃离白榆的视线。   “哈,真不经吓。”白榆看着连滚带爬的埃特发出一声嗤笑。   他自言自语着将长剑收回刀鞘。“一会还得和伊尔西说一下,借了他的剑用一用。”   “咔擦。”剑入鞘,屋门也同时完全推开。   白榆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一边转身一边邀功般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要担心....”   “哈?”白榆看着穿戴整齐的伊尔西发出疑惑:   “你要出去么?”   “但是你该涂药了,要不先脱下来?”   伊尔西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白榆,看着身影向他而来,从远及近,从清晰到模糊。   “你……”   白榆有些慌,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伊尔西的金丝眼镜,发现那双蔚蓝色的桃花眼泛着朦胧的水雾,将平常的冷静与克制冲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伊尔西,仿佛满是裂纹瓷器,一碰就会碎掉。   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伸出手,蜷缩,又收回。   最后鼓起勇气轻轻地碰了碰伊尔西泛红的眼尾,“别哭呀,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是我之前语气太凶了么?我改。”   看着白榆担心又内疚的眼神   伊尔西缓缓闭上了眼,眼泪浸透睫毛,仿佛被雨水打湿的蝴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拥抱。   他心中荒草丛生,但白榆像一团从天而降炽热的火焰,大火燎原后在贫瘠的土地种下一朵花。 第8章 很丑吧   白榆站在原地,没有问伊尔西为什么换上西装,为什么情绪失控。他只知道从昨晚到刚刚伊尔西一直提着心吊着胆,没有一刻是真正安心的。   他该发泄一下的。   伊尔西的背后是硕大的落地窗外,透明的玻璃外是渐渐西斜的太阳,金灿灿的阳光在地平线处变暗再缓慢过渡为大片的橙红,最后在与天际交汇处晕染出神秘的紫色。   他闭着眼,浑身小幅度颤抖着,孤零零地站在画的中央,单薄而又美丽。   不应该这样。   白榆看着本该称得上艺术的画面,心底却生出一股酸涩,他记忆中的伊尔西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自信的、明媚的、桀骜的,像八年前那样。   蜷缩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探出,在稠密的氛围中反复踌躇,袖口被一遍遍揉得微皱,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缓缓上前一步抱了伊尔西一下。   他动作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蝴蝶,他也不敢用力,他还记得伊尔西后背遍布狰狞的伤口。   小臂悬空在身体两侧,指尖轻轻碰触肩胛骨和柔软的头发,只有侧脸贪婪地越过了肩膀在伊尔西的耳边短暂地停留。   这只是一个不含任何情愫,十分克制的转瞬即逝的拥抱。   只是在骤然抽离的瞬间,他看见一晃而过的金色发丝,紧接着温热的吐气声带着无法无视的热意在耳边停靠,“谢谢您。”   瞬间,夏日的列车呼啸而过,头顶的草帽随风而去,他站在原地,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   “笨死了,主人。”阿统看着傻愣愣的白榆,扔下一句话,控制着他底部的小滚落慢悠悠滑走了。   *   夜晚如约而至,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在廊亭的地板上铺上一层细碎的白沙。   白榆的房间在伊尔西的对面,这是一间高级客房,全自动家电,明亮的窗户,柔软的地毯,就连身下的床垫也是符合雄虫要求的高配版。   但白榆就是睡不着,他转辗反侧,没有丝毫困意,一闭上眼满目都是刚刚他不小心看见的伊尔西的□□的上半身。   当时伊尔西刚刚涂完药,真丝睡衣还没有系扣,只是堪堪挂在肩头。   白榆路过伊尔西的房间瞧见里面亮着灯还没有关门,便边说话边站在门口伸头:“伊尔西,那个药有没有……”   头刚刚伸进去一半,冷白色的□□瞬间占据整个视野。   白榆这才发现,伊尔西并不像穿衣服时看着的那样清瘦。相反,他的胸肌紧实而不夸张,浑然天成的线条勾勒出漂亮的腹肌。天生冷白色的肌肤更似珍藏千年的白釉,使得落在瓷器上的红梅变得格外醒目。   “阁下?”伊尔西看见话没说完的白榆有些疑惑,他穿衣服的手停下,蓝色的眼睛没有丝毫异样,试探地问道:“您是有事情找我么?”   “我……我……我……”红晕从耳朵尖蔓延到脖颈,白榆整只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在原地。   伊尔西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烧开的热水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见白榆没有回答,便顺着雄虫的目光,发现了视线的终点。   原来他还对我的身体感兴趣?   这是伊尔西第一个想法。   在虫族,雄虫总是偏爱身材柔软,彷若无骨的亚雌。他因伤退役很多年,身材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健硕,但该有的肌肉可是一块没少。   “阁下今晚是想使用我么?”   伊尔西很好地掩饰住内心的一缕慌张与失落,表面十分自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毕竟在虫族雄虫和雌虫根本没有纯洁地共处一个屋檐的可能,上床这种事儿,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   白榆帮了他很多,虽然名义上是白榆的继雌父,但是如果白榆真的想使用他,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对……!对……!”白榆结结巴巴。   “对?”伊尔西了然地点点头,正想回忆回忆《雌虫手册》上关于伺候雄虫的教导。   第一步,应该是跪下用嘴……   “对不起!”白榆终于把舌头捋直了,他凄惨地闭上眼睛,格外洪亮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心虚。   他使劲咬了下舌尖,低着头,没有丝毫逻辑地胡乱解释:   “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我马上走,马上走。”   白榆说罢,赶紧转身,连再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   “pang!”   关门声格外响亮。   他是在道歉?   伊尔西看着突兀的转折,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起乌龙的始末。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这是伊尔西下意识的反应,   突然,他扣扣子的手顿住,再抬头,眼神中是一片茫然…   如果探寻更深层的原因…   可能是尊重…   这是雌虫从来不敢奢求从雄虫那里得到的。   但他今天好像轻而易举就拥有了。莫名的暖意忽得充斥全身,他的视线缓缓移向关紧的屋门,哑然一笑。   *   “阿统,你说……”白榆长叹一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   他眼睛睁得老大,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的水晶悬灯发呆。   “主人。”阿统的眼睛在深夜泛着幽幽的红光,它托着长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您叫我的第26声,也是您叹的第38口气。”   “您不睡觉,我还是想休息的。”阿统的尾音有点幽怨。   “阿统。”白榆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来,俯下身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伊尔西不会生气吧?他不会认为我心怀不轨吧?我真不是故意闯进去的。”   “主人,您要我说多少遍啊!”阿统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不会!不会!不会!”   “快说了三千两百遍了,您再不信就当面问先生去。”   “哦。”白榆听见第三千两百个“不会”后,再一次抱着枕头将头埋进蚕丝被里。   安静了十分钟,在阿统以为白榆终于放弃挣扎打算安心休息时,它又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传来怨种主人的絮絮叨叨:“算了,反正是睡不着,我还是出去转转吧。”   阿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把手搭在并不存在的耳朵处,身体旋转90度彻底背对白榆。   “咔嚓”关门声响起。   终于消停了。   凌晨的别墅格外寂静,白榆盘腿坐在廊亭的中央,月光在周身缓缓洒下。他打开光脑,里面躺着一条已经编辑好了的信息。   没有名字,没有介绍,只有一句看似平平无奇的话:   老师,我回来了。   指尖悬在浅蓝色光屏上面的“发送”按钮,却始终没有落下。   “啪。”   清脆的碰撞声在耳边乍然响起,打破了浓稠的夜色。   白榆猛然抬头,发现声音是从伊尔西的房间传出来的。   他心一揪,匆匆忙忙点了发送,把光脑屏幕熄灭,快速走到卧室门口。   他侧身贴着屋门,指节轻叩,有些担心地问道:“伊尔西,怎么了?需要帮忙么?”   没有回答,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闷哼声隔着房门传出。   “砰”   沉重的落地声彻底撕碎了白榆的犹豫。   他一把将门推开,随着吱呀呀的声音,房间的情况映入眼帘。   窗帘紧闭,一个小夜灯在床头散发着昏暗的光,床上除了凌乱的被子和床单已经没有了伊尔西的身影。   “伊尔西?”   一声闷哼从床的另一侧清清楚楚地传出,白榆闻声飞快地跑过去。   他发现伊尔西头发散乱地蜷缩在地板上,咬着嘴唇,眼睛紧闭,整只虫剧烈地颤抖。   “怎么了?”白榆直接跪在伊尔西的身侧,手足无措地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拨开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离近了白榆才发现,怀中的雌虫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又被咬得鲜血淋漓。   地面洒落着花花绿绿的注射药剂,他刚捡起来一支查看,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雌虫的力气很大,仿佛要把白榆的腕骨捏碎。   伊尔西已经痛到视线无法聚焦,昨晚的折磨终究让他的精神海疾病复发的猝不及防。   他像拉住救命稻草紧紧抓着白榆的手腕,□□声从嘴角断断续续溢出。   “帮我。”伊尔西颤抖着,声音好像在哭。   “帮你注射么?”白榆没有理会腕骨传来的疼痛,他用绝对的理智压倒溢满的心疼,立刻领会伊尔西的意思,清楚地问道:“从哪里注射?”   “后颈。”伊尔西眼睛微睁,生理眼泪晕红了眼尾,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虫子,将手缓缓松开。   他没有意识地将头埋进白榆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先注射绿色,然后白色……黑色……”   “我知道了。”白榆将伊尔西抱回床,让他趴在枕头上,伸手将金色的长发拨去一边,再将裹住身体的睡衣轻轻褪下。   密密麻麻的伤痂混着复杂错落闪着银色光芒的虫纹赫然出现在白榆眼前,像刻在峭壁上斑驳的图腾。   白榆呼吸一凝,又瞬间恢复。他嘴角绷直,神情严肃认真,仿佛正在做实验中最关键的一环。   握紧针管,他将针头扎进伊尔西的后颈,随即推进第一管浅绿色的药液,他的手很稳,直到液体全无才缓缓抽出针头。   冰冷的药液顺着血液流入神经,在身体中激起密密麻麻的渗进骨髓的刺痛,伊尔西的手背青筋暴起,将床单抓出了一个窟窿。   “还可以么?”白榆的声音有些哑,尾音带有丝丝颤抖   “继续。”   伊尔西冷汗淋漓,声音却坚定无比,仿佛正在指挥战役的将军。   白榆的眼神暗了暗,咬紧后牙,摁住手下颤抖的身躯,利落地将第二针刺进脆弱的后颈。   紧接着第三针,白榆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并着两个针眼再次刺下。   透明的液体逐渐消失,闪烁的虫纹归于平静。白榆终于松了一口气,拉起旁边的被子给伊尔西盖上。   他将空针管收拾了一下去寻找垃圾桶。   没有注意到床铺回弹的瞬间,伊尔西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怔怔地看着白榆离去的背影,又缓慢地将手放在胸前,侧着身蜷成一团。   针管与垃圾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终于让白榆从紧绷的情绪中回神。眼中的冷静倏然溃散,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床前,白榆发现伊尔西正迷茫地看向前方,眼神没有聚焦,却执着地不肯闭眼。   “还好么?”他半跪在地上就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伊尔西的脸庞。   闻声,伊尔西的眼神终于落在实处,又在黑暗中炸出一朵湛蓝色的烟火。   “要把衣服穿上么?”白榆与伊尔西对视,黑眸中的担忧与关心清晰可见。   “可以么?”伊尔西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些许鼻音,但白榆却从中听见了深深的哀鸣。   他从来不愿意赤/裸着身躯,他从来不愿剥开自己的脆弱,但命运却让他一次次脱下衣服,从承载着理想的军装到承托着希望的西装。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沉默着将伊尔西扶起来,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扣上由他亲手解开的纽扣。   伊尔西没有推脱,像个洋娃娃似的看着白榆扣上最上面一颗白蝶贝纽扣,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很丑吧。”   前言不搭后语,状似无意,但白榆看见了伊尔西充满挣扎的眼神。   他瞬间便明白了伊尔西在问什么。   他把手隔着衣服轻轻附在伊尔西的满是疤痕的脊背上,眼睛闪着细碎的光,清冷的声音在黑夜中缓缓流淌,他看着伊尔西认真地回答:   “不丑,虫纹很美,像银河一样。”   伊尔西的眼睛不禁睁大,一抹很浅很轻的笑意在黑暗中乍现,左手从被子里悄悄钻出,拉了拉白榆的袖子。   “阁下,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您。” 第9章 阁下,您永远不用对我道歉。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阳光掀起窗帘的一角,悄悄溜进卧室,角落生机勃勃的绿萝舒展着新叶,满怀希望地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与此同时,伊尔西极其规律的生物钟将他从睡梦中准时唤醒。   湛蓝的眼睛还带着有刚刚苏醒的迷茫,精神海崩溃后的酸痛还未完全消解,他习惯性地去摸放在床头的眼镜。   不对。   他感觉到腰间有一股明显的阻力,甚至还有一团毛茸茸的触感。   伸向床头的手不由一僵,他身体紧绷,混乱的脑子倏然清醒。一切不好的想法在脑海里翻涌,他双拳紧握低头看去。   是?   白榆……   怎么睡在了一起……   伊尔西有些惊讶,并且他发现自己绷紧的身体竟本能的放松。   自己潜意识中竟然真的开始相信白榆不会害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白鸟会信任捕杀自己的猎手一般。   他一边消化异样的情绪一边将眼镜架在鼻梁上。轻薄的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晕,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和白榆此时的姿势。   白榆正蜷缩在他身体的下侧方,被子的一小角被硬生生横着拉出遮在肚子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侧,另一只手触碰着他的腹部。而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正紧紧埋在他的胸口。   伊尔西呼吸一凝,像个被进献的羔羊,手足无措地僵在床上。   这个姿势太亲密了…   白榆均匀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中被无限扩大,每一次呼吸都带有湿润的热意,透过薄薄的睡衣打在他敏感的胸口。   雄虫的气息宛若春日温柔的细雨,无孔不入地侵入绵软的土地。   要命。   伊尔西的脸晕上薄薄的红色,他抿着嘴唇将头撇到一边,试图分散掉源源不断的潮湿。   白榆睡觉不算老实,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旁边的东西变得有些僵硬,便像大狗狗一样,不自觉地使劲往里蹭。   轻薄的布料就这样被蹭乱,掀起的一角露出下面冷白的肌肤。   侧脸仿佛感受到真正的暖意与富有弹性的触感,终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满意地贴在此处。   潮湿的热意与肌肤相撞。伊尔西忍不住闷哼一声,密密麻麻的痒意从源头弥漫止全身。   脚趾忍不住蜷缩,呼吸不由地变得沉重,蓝色的眼睛中仿佛掀起阵阵涟漪的大海,湿润中混着迷离。脸颊的红晕也逐渐扩大,整个耳朵宛若滴血般红了一片。   “呼。”   冷静。   伊尔西深呼吸,用手背遮掩住泛着水光的眸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适应这种酥酥的痒意。   但从始至终他从没想过抽离,或许是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吵醒白榆,又或许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亲密。   映在床脚的光线越发灿烂,终于在漫长的时间里,伊尔西逐渐适应了身侧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还是忍不住看向还在熟睡的白榆。   褪去了平日的严肃与冷洌,与少年相符的干净与清俊完全展现在伊尔西面前。   黑色碎发在乖巧地垂在额间,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他恍然想到,这个少年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   长相好,性格好,高等雄虫,还没有任何雌侍。   只要他想,定是会引得无数雌虫前仆后继,他们美貌万分,充满年轻的活力,他们也会将无数财富与宝藏双手奉上,只为博得雄虫一笑。   伊尔西的理智告诉自己:对于商人,白榆作为合作盟友,自己感到庆幸,也应该为雄虫感到开心。   但真实的思绪就像横插而过的树枝,明显得不容忽视,此时此刻他只感到无边的烦躁。   不应该这样的。   这不是一个雌虫商人应该有的情绪。   伊尔西的手指忍不住蜷缩,将侧脸埋进枕头。这个姿势,让他倏得想到了昨晚摁在他脊背上的手,想到了白榆的眼睛如天上的星光般闪烁,对全身脱力的自己说:“很美,像银河一样。”   怎么可能美呢?丑陋的疤痕混着错落的虫纹肯定是一副诡异至极的画面。   他透过碎发的缝隙忍不住看向白榆,却猛得瞅见了搭在他腰侧的那节骨腕下方处有一块明显的淤青,甚至边缘还泛着可怖的青紫色。   配着洁白光滑的手腕像被刻意标记的所有物。   伊尔西的眼神暗了暗,喉结忍不住滚动,他屏住呼吸,在一片寂静中伸出手轻轻地附在了那一处痕迹。   一种酸涩与柔软自心脏开始蔓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翻过一本流浪诗人的诗集,那本书纸页泛黄,来自于古时代破碎的文明。   他当时闲来无聊随便翻了翻,更觉得那些伤春悲秋的诗句已经不适用于今日的社会。   但现在,被遗落在记忆深处的那首诗猛然被翻出: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1]   他得到的或许只是雄虫随手丢弃的一点点怜悯,但对于处于黑暗与绝望的雌虫来说,这点阳关已经成为更新的荒凉。   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份独属于他的偷来的宁静。   然而,这种宁静并没持续多久,就被门外一声嘹亮而急切的声音打破:   “伊尔西先生,您醒了么?大事不好了!我的主人丢了!”   *   20分钟前   “主人!主人!主人!你去哪里了呀?”阿统早上一睁眼,发现床铺还是白榆临走时的模样。   这就说明,他的主人,夜不归宿!   阿统赶紧仔仔细细巡视了整栋别墅都没有看见他的冤种主人。   “不会连夜去暗杀蒙格利了吧!”阿统真的有些慌了,毕竟它陪伴白榆太多年了,知道那副张弛有度的外表下是一头可以随时发疯的野兽。   它甚至去了大门口,飞行器还在原地,也没有有虫出门的痕迹。   主人不会突然消失了吧!就像主人突然来到虫族一样!   阿统的眼睛一闪一闪,急得在原地打转,它感觉自己的机械脑子有些短路,现在唯一弹出的办法就是:   找先生帮忙!   于是它控制滑轮风风火火来到伊尔西卧室外。   它也怕先生没醒,但是丢失主人的害怕终于战胜了不好意思。   “伊尔西先生!”阿统从门缝中漏出一只眼睛:“主人不在别墅,我找不到……”他了?   阿统看见从伊尔西的后侧缓缓抬起一个头。   上面长有一张与主人相似度百分之百的脸。   我是谁?我在哪?我的cpu好烫!阿统底部的滑轮仿佛生了锈,整个人像没电了一样杵在原地。   “嘶!”   白榆被阿统吓得一激灵,他撇撇嘴翻了个身,仰面朝着天花板,皱着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顺着尖叫声看去,就发现阿统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啧,阿统你大早上干什么呢?”白榆半瞌着眼,明显还没有清醒,并自然而然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脚和手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温暖但很僵硬的人。   此时房间里格外安静,静到呼吸声都异常明显。白榆感觉两股视线同时射向自己。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他用余光看见了在阳光下交相辉映的金色长发。   他像个提线木偶缓缓坐起身,中途还发现了被自己蹭乱的睡衣和下发着冷白光的肌肤。   好像刚刚自己的脸就埋在那里,不仅软硬适中,还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意,格外舒服。   白榆咽了口唾液,从被子的一角钻出来,像小学生一样举起右手:“那个,我可以解释。”   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垂着眼,弱弱地辩解:“我昨晚想等你情况更稳定些再回卧室。”   “然后我就睡着了。”   白榆发现自己在地球的习惯直接延续到虫族。想当初他熬夜赶论文的时候,就困着困着,第二天早上人已经在床上了。   没想到在虫族这个习惯半点没改,还直接爬上了别人的床。   地球人的教养在狠狠地戳着他的脑袋,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个叫做耍流氓。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白榆现在完全不好意思看伊尔西的表情,只能捏着自己睡衣的一角,盯着那一小块微微发红的肌肉等待来自对方的审判。   “哈-”   一声明显的笑意打破诡异的寂静,“阁下,您永远不用对我道歉。”   白榆倏然抬头,直直地撞上伊尔西含笑的眼睛,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冬日湖面上映着阳光的晶莹剔透的冰。   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应该在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汇在嘴边只形成了一句根本没来得及过脑子的话:   “你真好看。”   伊尔西呼吸一窒,他发现了,阿统的直白绝对大部分继承了他的主人,少年黑色眸子中闪过的欣赏与珍视永远逃不过商人的眼睛,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阁下昨晚也是这么说的。”   “嗯,都好看。”白榆发现伊尔西并没生气就又补充了一句:“真的,骗你是星兽。”   阿统看着床上对视的两个虫,又想到自己一早上的提心吊胆,终于恍然大悟:666,原来我才是小丑!   “主人,先生!我去做饭,你们慢慢看!”阿统发出近似咬牙切齿的机械声,然后转身继续为主人的伟大爱情事业添砖加瓦去。 第10章 交易   帝国第一研究院,上午9点。   “噔噔噔。”   “进。”   “老师,早上好!这是您昨天要的资料。”进门的是一只清瘦的雌虫,茶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整个虫看起来沉稳又温和。   “谢谢,帮我放桌子上吧。”曼尼斯顶着一头花白的卷发,穿着薄羊毛风衣,面带微笑指了指办公室角落的亚克力透明书桌。   斯迪应了一声,将厚重的资料整齐地摆放在指定位置,向面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微微鞠躬:“好的老师,那我先走了。”   曼尼斯随意地点点头,将公文包放在办公室皮质的沙发上,给自己泡上一杯雁荡毛峰,慢悠悠地带上老花镜,像往常一般先查看邮件箱有没有重要的邮件。   此时,一封来自凌晨发送的邮件静静地躺在他众多的未读邮件中。   这是...   看清发件人的邮箱名称的霎那,曼尼斯不由得呼吸一凝,他感觉全身的血液涌上脑门,心脏怦怦宛若擂鼓。   他脸向屏幕凑得更近了些,屏住气息,点开闪烁的小红点,一行简短的字瞬间映在透明的老花镜上。   【老师,我回来了。】   正是白榆昨天晚上犹犹豫豫发出的那封邮件。   不同于白榆的纠结,老教授看见的瞬间略微浑浊的眼睛猛得迸发出光彩,短短几个字,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大笑着拍着桌子:“哈哈哈,终于回来了!”   而后指尖飞速地落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回复邮件。   【...实验室一直给你准备着...可以随时入职....你当初想研究的项目可以审批,但是....所以关于经费....】   记忆在行行方块字中间层层闪过,当初的遗憾与内疚让曼尼斯心脏紧缩得厉害。   这封邮件上的话他想说很久了,但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实在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再次提起。   这一辈子他忙忙碌碌为了虫族,为了帝国,为了科研。他是一个好的院长,是一个好的公民,甚至是一个好雌君,但唯独对于白榆,他不是一个好老师。   光标在最后一个句号后晃动许久,曼尼斯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恍惚又回到从前,他还是没忍住打下了最后一行:   【孩子,欢迎回来,你本就属于未知。】   直到“发送成功”的字样显示在浅蓝色屏幕上时,他长呼了一口气,而后忍不住站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最后停在座机前,拨通了内线电话:   “喂,斯迪,通知一下,今天下午4点开全体大会。”   “对,所有虫都必须参加。”   “好的,老师。”电话那边的雌虫声音依旧平稳温和,没有半分好奇。   即使他半点也不知道下午会议得内容,即使他是曼尼斯目前唯一的亲传弟子。   “老师?”斯迪发现曼尼斯教授说完交代完这件事情后依旧沉默着没有挂断电话,他依旧波澜不惊地询问:“老师,还有事情么?”   他听见电话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压抑着的颤抖的声音自电话另一头传来:“斯迪,你师兄要回来了。”   斯迪的瞳孔猛然缩紧,不可置信、兴奋、担忧种种情绪冲垮了脸上的平静,他的语气也是藏不住雀跃:“老师,真的么?真的么?师兄他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师兄他是不是..”   “斯迪!”曼尼斯声音提高,直接打断斯迪激动的语气。   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你知道的,他没那些心思,这次回来多半还是为了那个课题。”   斯迪被老师暗暗的警告瞬间敲醒,他握着电话得手忍不住收紧,虫化时才会有的利爪在瞧不见的角落悄悄显现,他恢复了语气上的平静:“我知道的老师。”   “孩子,你知道就好。”曼尼斯的眼中多了一抹无奈。   随着电话挂断后的嘟嘟声,斯迪将座机归于原。他垂下头,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捂住半边脸,棕色的眼睛中迸发出难以忽略的怀念,轻笑着喃喃道:“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   阿统作为最厉害的人工智能,还是尽职尽责地做了一桌子早餐。   它哼着小曲,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砂锅粥,顺手下载了最新的菜谱,打算帮助自己的主人先抓住伊尔西先生的胃。   “你的精神海……”白榆用勺子搅着碗中的周,眼睛看向对面的伊尔西,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再找医生来看一下。”   果然,还是避不开这个问题。   伊尔西在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抿嘴抬头的一瞬抓住了白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担心、害怕,还有后悔....   后悔什么呢?   伊尔西慌乱地垂下眸,盯着粥中的海勒肉,“多谢阁下关心了,这都是老毛病了,平时用药可以控制得住。”   他顿了一下,一边压抑自己的情绪一边继续补充:“昨晚只是意外,下次一定不会打扰到阁下的。”   “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不愧是最成功的商人,当他再抬头时表情完美无缺,语气恭顺又周全,仿佛黑夜褪去也将他的脆弱与不堪一并隐藏。   但白榆还是听见了平静下的尖锐。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榆嗫嚅道,他没想到伊尔西的反应这么激烈,握着刀叉的手收得很紧,连指甲盖都泛起白色。   黑色的眸子不禁微黯,自责与悔恨再一次充斥在心脏:说起来,伊尔西的精神海疾病多半是因为当初救援自己造成的。   面对白榆的低落,伊尔西猛然察觉到自己的敏感与偏激。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敲了一下,他努力将声音放柔,让它听起来不要那么公式化,“阁下,这个我当然知道。”   “只是这么多年真的习惯了。”   这句话伊尔西真的没说谎,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谈判桌上对手的幸灾乐祸,习惯了亲近朋友的同情怜悯,每个和他有利益瓜葛的虫都怕他又希望他命不久矣。   白榆听得更加窒息了,气氛仿佛一瞬间降至冰点。   伊尔西不明白白榆情绪的转变,但作为生意场上最成功的雌虫,他也从来不会让话题尴尬住。调整好情绪,将装着黑咖啡的手绘描纹杯放在右手一侧。   金色的长发搭在肩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宛若名贵的丝绸,他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声音仿佛有些无奈,却又顺理成章地把话题扯到他同样关心的问题上:   “阁下,昨天您的交易只说了一半。”   时间总是在这种时候流逝得格外缓慢,伊尔西面上平静,但心里乱如杂草,他不知道雄虫要做什么事情,而自己究竟能不能帮到他。   白榆沉默地咀嚼着,直到将嘴里肉完全咽下。他抬起头,对上伊尔西的眼睛正式而又很直接地提出他真正的需求:   “我需要钱。”   伊尔西愣住了。   钱,对于任何一个雄虫都是最廉价的东西,他们可以通过娶很多很多雌侍来理所应当地获得巨额财富。   白榆仿佛看见了一只瞪着蓝色眼睛的疑惑猫猫,于是又立刻打了个补丁:“很多很多钱。”   足够买很多大型仪器,数不清的药剂,还有雇佣边缘星的星盗团……   伊尔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只是钱的话,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有些话开了个头往下就好说多了,白榆想到今天早晨收到的回复邮件一边理清思路一边说道:“并且我希望星河集团可以开展关于与帝国第一研究院中的课题组合作一个项目。”   伊尔西的身体微微前倾,蓝色的眼睛有荧光流转,平稳的声音终于有了波澜:“阁下可以告知是什么项目么?”   “治愈精神海崩溃药物的研发。”   话音刚落,伊尔西赫然抬头,一双眼睛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震惊。   白榆迎着伊尔西的视线,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并用手指了指自己:   “而课题组的负责虫就是我。”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提到“负责虫”三个字时,那双黝黑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仿佛装满了星辰大海。这是他的领域,是他的梦想,是跨越亿万光年还未实现的梦想。   伊尔西有些被吸引,他认识这种光彩,他曾经也有,过只不过渐渐消磨在畸形扭曲的社会制度中了。他看着白榆的眼睛,宛若黑洞中寻找到了奇点。   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白榆。   锐意,自信,带着蓬勃少年的生机   但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问题盘旋于嘴边,“阁下。”   寂静的清晨,伊尔西仿佛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阳光的一缕悄然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他迎着白榆带有笑意的目光终于问出:“您知道如果治愈精神海崩溃的药物真的被研发出来,对于虫族意味着什么么?”   伊尔西的声音很轻,仿佛冬日寂静的雪沿着屋檐轻轻落下。他在等一个答案,也在等待冬日中酝酿蓬勃生发的春意。   “意味着。”白榆没有躲闪,任凭蓝色的螺旋星系在浩瀚的宇宙中荡漾出瑰丽的色彩。那双黑色的眼中划过毫不掩饰的锐意,像嗡鸣作响的宝剑,一阵见血道:“雌虫不需要再依附与雄虫,也是平权的基本保障。”   伊尔西的眼眸明明暗暗,最后颓然泄力靠在椅子上,“阁下,您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第11章 狗血故事大全   光影绰绰,将两虫的影子合二为一,他们很是默契,伊尔西没有询问白榆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白榆也没有问伊尔西到底相不相信自己。   他们就像茫茫大海上两座孤独又昏暗的灯塔,在暗藏汹涌的漩涡中借着彼此的光亮相互慰藉依靠。   这两天大事小事连成一串,这个精美雅致的别墅仿佛他们的糖果屋,在这里懒懒地一呆,外面的腥风血雨就此与他们毫无关系。   “主人!先生!振作起来!”   “光是星网上,关于主人和先生的议论贴已经盖好高喽!”阿统环着伊尔西和白榆绕圈圈,用胸前的屏幕投影出目前星网论坛最热的帖子。   【惊!星河集团总裁或并不久矣】一个十分噱头的标题,将本就备受关注的匹配热度推至顶点。   【1L:如题,总算周知,星河集团总裁博弈失败,被迫下嫁匹配,整整两天毫无消息,如今生死未知。】   【2L:(双手合十)可惜了。】   .....   【13L:应该不至于,雄保会应该知道吧,我看他们昨天去了总裁的别墅。】   【18:奇怪就奇怪在这点上,雄保会的虫去了总裁别墅,然后是连滚带爬跑出来的!(嘘)并且相关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透露。】   【25L:不是,不是,你们不应该好奇,为什么雄保会去总裁的别墅么?要去不也应该去总裁雄主家的别墅么?】   【30L:等楼主解释+1】   【31L:等楼主解释+10086】   白榆和伊尔西看着满屏的“等解释”不由得相视一笑。   “你觉得他们能猜出来多少?”白榆半眯着眼,懒洋洋靠着沙发。   伊尔西看去,白榆的脸一半照在温暖的阳光下,一半隐在柜子打出来的阴影里,那张好看的脸明明暗暗。   “线索总是有的,但事实只有一个。”   “阁下,我可以邀请您观看接下来的狗血故事大全么?”   伊尔西蔚蓝的眼睛仿佛夏日温柔的大海,他迎着阳光,带着笑对白榆伸出手:“故事主人公:伊尔西和...白榆。”   伊尔西没有说白榆阁下,仿佛此时此刻这两个名字真的只是童话故事中最普通的主人公。   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任凭外界的猜测和质疑,主人公们总能牵着手坚定地面对流言蜚语。   白榆歪着头,将手轻轻放在伊尔西的手掌。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流至心脏,他们瞬间同时用力收紧,生怕散去一丝暖意。   伊尔西仿佛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本能地稍稍用力,竟轻易就将白榆那张水墨画般的脸从一半阴影中彻底拯救出来。   安静的房间内,故事中主人公们的心跳声交织错落。   牵着的手、对方的脸、今天的阳光,全部清晰地倒映在彼此的瞳孔中。   他看见白榆在阳光下勾起嘴角,眼睛微弯着带着来浅浅的笑意,轻轻吐出:   “我的荣幸,我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   “咔擦!”   “对不起!我照相忘关静音了!”阿统面对同时落到自己铁皮脑壳上的视线,体内的齿轮瞬间高速运转。   “主人,先生!给你们!”小机器人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快,主人公们还没反应过来,新鲜热乎打印出炉的照片就被阿统笑嘻嘻地呈在眼前。   薄薄的一张胶片,承载着故事里主人公们或者还未宣之于口、或者还未清晰明了的感情。色彩分明的画面将两个残缺孤独的灵魂染上绚丽的颜色。   白榆用指节在伊尔西的目光下敲了敲阿统的脑壳。他接过相片,自然而然地放在主人公们的中间。   作为雌虫,伊尔西的视力很好,再小的图案他都能清晰的看到,但此时此刻他任凭自己的感性将身体带到白榆身边。   “真好看。”白榆的声音在耳边乍响,干净的声音好像春季蓬松的蒲公英,风一吹,悄无声息地散满他的心脏。   “嗯。好看。”   *   帖子的热度不断攀升,催促楼主理清线索的声音越来越多。阿统继续滚动着胸前的屏幕,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智能牌放映机。   所谓智能:能放映,能讲解,能分析,能照相,然后在关键的时候要闭嘴装瞎。   就比如现在:软乎乎的沙发上,现实中的主人公几乎是紧贴着,打算继续观看由智能牌放映机播放的,以他们为主角的狗血故事大全。   【楼主:这是目前楼主搜集到的所有信息,并且有图有真相,具体故事网友们请自行猜测:】   【1.总裁当晚确实去了蒙格利家中。(雄保会飞行器图片)   2.蒙格利家的雄子在下半夜回家了。(雄子飞行器图片)   3.雄子回家待了没多久就抱着一个虫出来。注:照片没有清晰的正脸,所以楼主也不确定是不是总裁。   4.这架飞行器飞回了总裁的别墅。   5.雄保会白天到访了总裁家,却没有带任何一个虫出来。】   【楼主:再补充一条,萨满阁下前天夜里被撞进医院了,听说就是蒙格利家的雄子撞的。】   这几条消息放出后,整个帖子开始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热议。而屏幕前的主人公好像还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   白榆公正地点评道:“不错,证据充分,事实清楚,就不知道故事的发展如何了。”   “伊尔西,你觉得他们最喜欢哪个版本的故事?”   伊尔西潋滟的桃花眼多了一抹笑意,“他们喜欢哪版我倒不关心,我只想知道阁下最喜欢哪版故事。”   “这一版?”伊尔西修长的手指隔空指着一个最多虫认为合理的帖子。   【231L:woc!!我先猜,雄子还没有娶雌君,听说自己的雄父娶了一个S级雌虫,赶紧赶回家像瞧瞧新鲜,看见了浑身是血的伊尔西激起了内心的暴虐欲。就让雄父借给自己玩两天再还回去,虽然一般雌君不会被交换玩,但他们是父子啊!   至于为什么回总裁家,那肯定因为地方大玩的花样多,并且想去搜刮点宝贝!毕竟谁不知道总裁那可是帝国首富。   再然后就是雄保会隔天来确认情况,估计总裁已经被折磨到快断气了,所以谁都没带出来。】   【222L:呜呜呜,总裁真的好惨,但是没办法啊。】   【235L:那总裁以后还能会星河集团么?我从小用的抑制剂就是星河集团的。】   【236L:楼上在想屁吃,你看总裁血呼啦的样子,肯定不会被允许啊!】   满屏的哀嚎与对伊尔西的怜悯呼啸而过。   白榆表面平静地看着滚动的楼层,但藏在另一侧的手却抖得厉害。密密麻麻的痛与后怕流经全身的血液一起涌向心脏。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晚回去一会,伊尔西就真的会遭遇这些。   高傲的雌虫会被蒙格利和萨满一起凌虐侮辱,他们会利用抑制环逼迫伊尔西做出各种姿势,或者他们会开启电击模式,让那双蓝色的眼睛会染上层层痛苦与绝望,最后像个垃圾一样扔在肮脏的角落。   光想想,他就觉得窒息得要死。   眼前的方块字旋转、倒立,一个个分裂成张牙舞爪的怪兽,抓着他的胳膊讥讽地在他耳边笑着:“你看,你总是晚一步,你谁都救不了。”   浓密的睫毛缓缓落下,在他想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霎那,一声熟悉的音调冲破浓郁的黑暗。落入白榆耳中   “白榆,这些都没发生。”   紧接着冰凉颤抖的手被更温暖更细腻的手掌裹住。他怔怔地看去,伊尔西的桃花眼在寂寞的深渊中绽开:“你瞧,我现在还好好的在你旁边。”   “因为你 ,我并没有遭遇这些不堪。”   “是你救了我,白榆。”   白榆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细碎的光斑宛若名贵的珠宝缀在伊尔西金色的发间,暖意盎然的屋子里,他鲜活的,干净的,完完整整的映在他的眸子中。   他忽地笑了,又倏然将脑袋搭在伊尔西的肩头,闷闷的声音在总裁的耳边响起:“真好,伊尔西。”   深渊迎来独属他的阳光,在灿烂盛大中开出一朵迎风而立的小花。   “咳咳咳咳咳。”阿统看见自己主人的情绪恢复,总算松了口气,“你们还要看么?”   阿统和伊尔西同时看向白榆。   “看。继续看。”白榆眷恋地蹭了蹭伊尔西的肩头,再将脑袋抬起与伊尔西对视,一点也没有分给满目沧桑的阿统。   哼,见色忘友的主人,看看阿统的厉害!   “主人,先生,你们看这个,阿统喜欢这个。”阿统把帖子滑到一个点赞最多的回复下面,意味深长地说:“主人你看你喜不喜欢。”   【674L:你们怎么都猜的这么血腥暴力,现实已经这么苦了,就不能来点甜的么!!对了,雄子是不是叫白榆呀!】   【675L:要我猜啊,那肯定是。白榆阁下暗恋星河集团总裁多年,奈何精神力等级不够不能匹配,只能日日流连于花丛。没想到!他突然听说自己的雄父迎娶了伊尔西,他赶忙回去。】   【676L:然后呢?然后呢?老师给你笔快点写下去。】   【688L:急急急!快点写!】   【结果一进门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总裁,白榆立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雄父,你要是想伤害他必须先打死我!”   “伊尔西,别怕。”白榆抚摸着伊尔西苍白的脸庞:“我绝对不会让别虫伤害你。”   然后当着雄父的面狠狠地吻下。本来就破碎的衣服经不起剧烈的爱意,只能堪堪遮住重要部位.....】   “咳咳咳咳咳咳!!”看到最后一句话,白榆爆发出剧烈的假咳声,虽然这些话他心里偷偷想过,就连狠狠地吻下去他也在梦中梦到过。   但是,但是,你不能让我当着白月光的面一起看同人文吧!   还有,什么暗恋啊,什么赶回去啊。   别说,这还都是真的。白榆感觉整个人燥热难耐,他悄悄地瞅向一边的伊尔西,十分眼尖地看见了藏在金色头发下一样发红的耳朵尖。   “主人,先生,你们热么?怎么脸都红了。”吃了好多狗粮的阿统持续开大:“要不要我给你们读出来,我刚下载了富有感情的朗读系统,保证你们身临其境。”   “不用了。”白榆和伊尔西异口同声后异常默契地视线相对又连忙移开。   “主人,先生,你们的脖子也红了起来耶!”   哼!阿统只是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向来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第12章 白月光   别墅中的两虫一统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名字为“拒绝加班”的用户在帖子里面上蹿下跳。   【瞎说!你家总裁才命不久矣了呢!】   【这群傻逼雄虫!我家可怜的总裁啊!】   【你这张臭嘴再叭叭叭,以后就别喝星河集团的抑制剂!】   距离星河集团不到2公里的小区内,一个顶着两个青黑色黑眼圈的雌虫将键盘敲得叮咣作响。   作为总裁的秘书,伊尔西忠实的事业粉。   维诺一边咬牙切齿地和一些诅咒伊尔西的虫子对骂,一边刷刷地翻看自己打下的“疆土”。   直到瞄到那篇让两位主人公面红耳赤的“同人文”,嘴里的水“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甜文不能崩虫设吧!我家总裁讨厌雄虫,才不会和什么白榆啥的口口呢!】   不同于和黑子的掐架,这话一发出,引来了无数爱看狗血文雌虫的愤怒。   维诺终是双手难敌无数只手,最后扔下一句:   【我家总裁说过:这辈子不会和任何雄虫匹配!】   然后愤愤地退出论坛。   窗帘并没有拉开,光脑屏幕熄灭后,屋子里昏暗得可怕。   维诺这几天完全没有伊尔西的消息,心里也急得不行。   网上众说纷纭,但无论哪种猜测都不是维诺愿意相信的。   要不给总裁打个电话。   维诺又开始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踱步,他担心自己的举动触怒了蒙格利或者那个白榆。   毕竟雄虫的占有欲和不讲理是天生的。他害怕自己的冲动给老板的处境雪上加霜。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维诺抓着自己的头发,将脑门一下下往沙发垫上磕。   “老板啊,你要是再没消息,集团的那些家伙就真的压不住了!”   “我就打一个电话,如果没有接听,我立马就挂掉。”维诺喃喃自语,找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最终闭着眼睛摁下了“通话”键。   “滴滴。”短促的音符同时在相隔几公里处的伊尔西别墅中响起。   “是我秘书。”伊尔西看着光脑上跳跃的显示,转头对白榆说:“我可以开摄像头么?估计是集团的事情。”   “当然啊。”白榆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他仰头靠在沙发上,默默数天花板上花纹样式的数量,“估计看了星网上的讨论,也是担心你。”   “哦,对了!用不用我出镜,增加你的说服力。”白榆突然抻过头来说道。   与此同时,伊尔西的手指已经稳稳落到了接听键上。   “老板!”维诺还未来得及欢呼雀跃,就发现对面同时冒出了两个虫。   一个是那个雷厉风行的老板,此时穿着家居服十分随意地倚在沙发上。   另一个虫子黑眸黑发,五官高低起伏得恰到好处,仿佛一幅精致到极致的水墨画。   这不会是雄虫吧!一个荒谬却合理的想法突然在维诺脑海中蹦出。   “维诺,这是白榆阁下。”伊尔西先声介绍,“蒙格利的雄子。”   伊尔西特地咬重读音在“雄子”两个子上,他还是有点担心他的傻秘书说出点石破天惊的话。   果然...   “雄虫,还是活的。”   维诺的眼神有些呆滞,他愣愣地看向眼前的屏幕,发现老板和这只雄虫挨得近极了,连头发都交织在一起。   刚才论坛上的小作文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   【他们衣衫尽褪,明晃晃的灯光下,木质地板吱呀呀地响着,破碎的光影笼罩着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个虫。总裁搂住雄虫的脖子,一边剧烈地摇晃,一边俯下身子轻轻吸允白榆的耳垂,“阁下,你比小时候还要可爱。”】   啊啊啊啊啊!黄色废料滚出我的脑子!   维诺此时心里已经抓狂,但从小培养出的面对雄虫时的警觉还是让他本能地问好:   “阁..阁下,您好,我是..老板的秘书,维诺。”   “你好。”白榆礼貌地微笑着点头示意,却在对面看不见的角落挑起一侧眉毛,无声地动动嘴唇:“你的秘书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伊尔西摊摊手,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对满脸吃惊的维诺说道:“维诺,有什么事情?”   “有!老板!”维诺作为老板的事业粉立马回神,他眉毛打成“八”字,十分含蓄地向镜头边边的白榆瞅了一眼。   “没事儿,你直接说。”伊尔西知道自己的秘书在无声地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当着雄虫的面汇报工作。   得到了老板的肯定,维诺脸上的纠结与傻楞瞬间丢弃,他语气平稳,逻辑清楚:“...托罗在秘密拉拢其他成员,菲拉德也不太安分,目前处于观望阶段....总之,之前我们怀疑的那几个虫都已经按耐不住了。”   “哒哒哒”伊尔西指尖轻叩着茶几,随着维诺的汇报发出规律的清脆声。他正襟危坐,一双蓝色的眸子卷上层层锋利,在对面话音结束后,不经意地挑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这么迫不及待啊。”伊尔西的眼睛微眯着,仿佛即将狩猎的野兽。   “维诺,明天以我的名义通知开会。”   “老板,具体几点呢?”   “上午。”   维诺愣了一下,随机又了然地点头:“我懂了,老板。”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此刻温暖异常的屋子里拉开序幕。   部署完成后,伊尔西利落地结束通话,那双眸子中是仍未消散的战意。   雌虫一生都在战斗,刻在骨血中的好战因子从不会因苦难消退,他们就像顽强的野草,即使大火燎原,仍会在一个春季盎然新生。   “阁下,明天我可以去上班么?”   “当然。”白榆笑着又指了指自己,状似不经意地询问:“总裁,需不需要保镖。”   他还是有点怕伊尔西被欺负,自己一个雄虫好歹可以撑住场子。   伊尔西歪着头愣了几秒又旋即笑了。   清楚白榆的意图,润物细无声的关心与偏爱让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在嗡鸣震动,就像春风吹过树枝带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大声宣告着凛冬的结束。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雄虫,也从来没有期望能碰上这样的雄虫。   白榆已经帮了自己很多,要是这种小事情还要找他来撑场子,那伊尔西就完全可以考虑退位让贤。   他端起八面玲珑的范,含着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阁下当保镖怕是过于屈才了。”   “但是,我们集团的午餐不错,可以邀请您一起品尝么?”   白榆看着不再掩饰锐利与骄傲的雌虫,喉结忍不住滚动,“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我生命中另一位主角。   *   昼夜交替,周而复始。   趁伊尔西去解决集团内部的问题,白榆拒绝了阿统的陪同,飞行器在错落的星际轨道上划出优美的弧度,伴随喷涌的燃料尾气,他再一次站在了蒙格利房子的门前。   此时的蒙格利丝毫不知道危险来临,他正在沙发上大口地塞着零食。   “好吃么?”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传到蒙格利的耳边,他肥厚的手顿时停住,像个生锈的齿轮一寸寸扭过头。   “白...白榆..你怎么又回来了。”零食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圆滚的身躯突然弹起向屋门狂奔。   “啪唧。”他感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紧接着那张脸与地板进行了0距离接触。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白榆一步步逼近缩成一团的蒙格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再敢接触任何一只雌虫,我就把你的虫腿一根根掰断。”   “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蒙格利手脚并用地向后爬,那张脸涕泗横流:“是萨满,是他让我这样做的,你要相信我。”   “好啊,我相信你。那你先跟我说说萨满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白榆不耐烦地皱眉,大概听了10多分钟蒙格利语无伦次的话,现在可以完全确定这个傻逼雄虫不知道半点雄保会的私密。   啧,好浪费时间。   白榆摇摇头,蹲下身子声音仿佛催命的镰刀:“你的腿暂时保住了。”   “但是过几天就是拉文尔家族的宴会,雄父,记得参加。”   白榆暗暗地威胁着,指尖的邀请函滑落在地板上,复杂的花纹仿佛燃烧的篝火,仿佛可以吞噬所有的肮脏与仇恨。   他会杀了他,但不是现在。   他要清清白白,在大庭广众之下利落地杀死他,不让肮脏沾染伊尔西和雌父分毫。   屋外的阳光很好,让白榆想到了伊尔西满头的金发。   快要中午了。   白榆冰冷的眼神逐渐融化,他回到飞行器上,将油门一踩到底,蓝紫色的焰火从飞行器的尾翼喷出,驾驶虫带着满心的欢喜奔赴即将到来的“约会”。   站在恢弘的星河集团大楼前,白榆头一次感觉到雄虫身份的实用。   如果忽略一路上与从未间断过的议论声和无数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的话。   白榆因着自己雄虫身份成功被带到会议室门外,隔着半磨砂的玻璃,伊尔西的身影清楚地显现在白榆眼前。   这几天的慵懒、随和、克制、脆弱一一褪去,金色的长发整齐地扎成低马尾,他穿着剪裁完美的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睥睨着整个会场,他像高傲的王在自己的领地俯视座位上冷汗津津的蝼蚁们。   白榆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一瞬间,8年前的身影与此重合,那个骄傲锐意的军雌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曾经的记忆过于深刻,白榆立在那里,像个重获珍宝的巨龙,寸步不移地盯着伊尔西。   会议接近尾声,该处理的虫都得到了应有的“审判”。   伊尔西接到前台的消息后一直忍不住向门外瞟。直到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对上了白榆毫不掩饰的炙热眼神。   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好像可以燃烧灵魂的温度将他钉在原地。   但是...   作为帝国首富,最优秀的商人,他可以清楚地在雄虫的眼中看见一种浓烈的情绪:.   怀念...   一股冷水仿佛自头顶而下,天旋地转、寒意侵体。   他感觉白榆透过他看见了另一个虫。   伊尔西倏然想起了他和白榆一起看的那篇同人文。   白月光。   所以这才是他得到了雄虫无限偏爱的原因么? 第13章 全然接受   伊尔西隐藏得很好,几乎是瞬间就移开的视线。   好在会议即将结束,已经不需要他再发言。   鬓边的金色的碎发不知何时垂落在脸侧,他慌忙地低下头,掩住那双怔然的眼睛。   伊尔西觉得自己应该笑着庆幸终于找到了莫名被偏爱的缘由。   但胸腔中翻涌成浪的苦涩却像个明晃晃的烙印,诉说着自己心里那点不敢正视的贪心。   他贪恋从天而降的温暖,他喜欢毫无缘由的回护,他沉迷点点滴滴中透露出的尊重。那颗甘甜的糖果原来真的没有包裹毒药,只不过...   本不属于自己。   伊尔西恍然发现:自己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从始至终,雄虫只给过他一个承诺。   伊尔西藏在桌面下的手收得越来越紧,利用指尖嵌进掌心的疼痛将密密麻麻的苦涩尽数掩埋在心底。   再次抬头,他又恢复成了清冷凌厉的星河总裁。   只是他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向站在门外的白榆看去。   此时的雄虫正抱着胳膊倚靠在走廊的另一侧,他身形颀长,穿着棕色的长款风衣正面无表情地低头查看光脑上的信息。   仿佛是察觉到玻璃另一侧的视线,白榆猛然抬起头,他看见伊尔西的瞬间便十分自然地弯起了眉眼,用嘴型无声地说道:   “我就在这里等你。”   少年的眼睛漆黑明亮,伊尔西攥着的手颓然松开。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卑劣的,他不敢询问雄虫,不敢知晓答案,却无法拒绝雄虫的温柔。他像个自导自演的小丑,带着面具站在舞台的中央执拗地不肯放手。   就这样吧。   无论是利益还是感情,他们已经被牢牢捆绑在一起,如果有一天雄虫要将这道绳索亲手斩断..   那他...   也全然接受。   *   这场会议从开始到结束也仅有3个小时,但它宣告着会议室中的一些虫将彻底离开星河集团的权利中心。   “会议结束。”   伊尔西站起身打算直接离开的时候,一个瘫在椅子上,面如纸灰的雌虫咬牙切齿地说道:   “伊尔西,你可已经匹配了,蒙格利那个家伙是什么雄虫,我清楚,而你应该更清楚。”   当初伊尔西被强行匹配的时候,与他有利益往来的虫都详细调查了蒙格利的性格等情况。   得到的结果趋于一致:暴虐。   所以会议室里面大多数虫都不认为还能看见活着的伊尔西。   但有些虫能坐得住,有些虫坐不住,就比如这个宛如丧家之犬的老雌虫。   伊尔西笑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口,他向来觉得和愚蠢的失败者说话是一种对时间的浪费。   但是,对于刚刚猜测自己可能只是一个“替身”的伊尔西,他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握上门把的手一松,回头居高临下,仿佛再看一滩无关痛痒的垃圾:   “费德拉,我今天出现在这里,你应该很失望吧。”   “并且从今天开始,你连失望的机会也没有了。”   总裁的嘲讽彻底击垮了费德拉那颗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他青筋暴起几乎是喊着说:“伊尔西,你可还有的精神海紊乱症,我道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拭目以待。”伊尔西不再分给他任何眼神,拉开玻璃门,只留下一道离去的背影。   “结束了?”白榆直接迎了上前,自然而然地与伊尔西并排而立。   “那个是雄虫?”会议室跟随着总裁的背影自然发现了白榆,本来安静如鸡的会议室立刻发出激烈的讨论:“这这这,应该不是蒙格利吧。”   “肯定不是啊。”   “这个是不是他家的那个雄子,长得可真好。就是不知道等级怎么样。”一个年轻的雌虫脖子伸得老长,目不转睛盯着雄虫。   “怎么招,等级合适你还打算过去给他当雌侍?”   虫族对于婚姻与性向来开放得可怕,年轻的雌虫耸耸肩理所当然道:“那有什么不行的,我条件也不差,光是雄虫阁下的这张脸,我就高喊可以。”   “哎哎,你们说星网上说的那个是不是真的。”一个稍微平头雌虫朝身边的同时挤眉弄眼,“就是那个,那个小甜文,你看没看。”   “当然看了。”同事一脸激动地分享着:“那个楼主好像打算新开一个帖子,打算重新开始好好写!”   他的声音其实不是很大,但奈何会议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并且白榆和伊尔西的耳力还十分优秀。   于是“我们即将拥有更丰满的同人文”的消息让两虫不禁同时一僵。他们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从对方的眼睛里都读出了清晰的尴尬。   “那个,咱们去吃饭吧。”白榆假咳了两声,十分自然地拉过伊尔西的手腕,逃离“当面开大”的现场,一边走一边岔开话题:“总裁,下午我要去研究所。   “等我整理完东西,你要不要实地考察一下?”白榆难得没有看伊尔西,话语间带着些许忐忑。   他有自己得私心,他不想和伊尔西只是盟友关系,他想邀请伊尔西进入他的生活。   手腕炙热的温度分毫不减,伊尔西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   果然,沉沦这种偏爱就像走钢丝,一旦选择前进,就不会再有退路。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在集团的餐厅吃午饭,毕竟又不是木头,体面得两个虫并不想在密密麻麻各种探究的目光和议论声中进食。   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有点害怕再碰到“当面开大”的虫子。于是十分默契地选择了私密性很好的餐厅。   午饭过后,伊尔西回到了集团继续处理公务,而白榆踩下油门飞向阔别已久的帝国第一研究院。   白榆提前联系了曼尼斯,没有惊动任何虫,只是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去。   这趟的目的也很简单,他需要拿到一个寄存在这里很久很久的东西。   “给你。”曼尼斯从保险柜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小瓶透明的液体,用防爆玻璃装着,看起来平平无奇。   老教授的眼神有些复杂:“白榆,你真的要...”话只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那双浑浊的眼睛透露出释然:“算了,我还是不问了,你去做你想做的。”   白榆的手垂在两侧,紧紧攥着这瓶透明的液体,看着年迈的老师声音有些哑:“谢谢您。”   曼尼斯摇着头笑了笑,那双写满经历与沧桑的眼睛露出欣慰与慈爱,他上前一步给白榆一个拥抱:“孩子,欢迎回来。”   “这次,谁都不能让你离开了。”   *   日星斗转。   白天见到老师让白榆又想起来很多他想忘记的事儿。   闪烁的警报声不绝于耳,狠毒的批判再次萦绕,就连弥漫在鼻间的血腥味也从未消散。   宛若珍贵货品般的对待让他感觉自己更像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股来自基因深处的作呕感让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夜晚很静,白榆毫无睡意,他踏着倾泻而下的月光行走在连接卧室的廊亭,客厅的落地窗从顶部贯穿而下,二楼的扶栏是由特种水晶雕刻而成,他倚靠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虫族的星空。   或许是亿万年的进化,虫族的夜空比地球的要瑰丽许多,星星拖着银色的彗尾穿梭在斑斓的星云,太阳风暴带来的极光自高空而下连至遥远的山脉。   在壮丽的自然景象面前,个体总是显得渺小无力。   白榆的手忍不住握紧扶栏,生活了20多年,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想到:这里不是地球了,他的家乡彻底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他对这里始终没有归属感,没有认同感,他感觉自己是这荒诞离奇世界中的npc,命运操纵着他的人生轨迹。   个体的意义消失殆尽,雄虫成为一个珍贵的符号。   他失去的,他得到的,他被认同的,他被尊敬的,只是因为他的性别而已。   黑色的眼睛透露出麻木,像山林间不朽的黑石,又被今夜的月光淋上一层白霜显得寂寥又孤独。   这里不会有人明白一个有着独立思想的人被趋于同质化的悲哀。他突兀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个人对他笑,一个个人对他哭,一个个人同他告别,一个个人向他哀嚎。   刺耳的声音从数年前传至耳畔,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负面情绪如浓重的黑墨包裹住异世的灵魂。   今夜无眠的不仅白榆一个虫,伊尔西蜷缩在床上,呈现一种猫猫保护自己的姿势。   一闭眼,玻璃门后的那个眼神在脑海中不停浮现。   他索性打开窗帘,清辉晃晃地映进蔚蓝色的眼睛,掀起小面积的涟漪,他倏然想起被送到蒙格利住宅那晚乌云密布的夜空。   与今夜截然相反。   明明只隔了几天,一切仿佛转变成了一个柔软的梦。   温暖的怀抱代替了痛苦的鞭苔,明目张胆的偏爱代替了无处躲藏的屈辱。   腐烂的骨肉被一刀刀剃下,缓缓愈合的伤口带着无法忽视的痒意。   他恍然觉得,自己应该学会满足。他翻了个身,弓起的背部缓慢拉直。   突然,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自廊厅穿来,他的呼吸一凝,鬼使神差地跟着下了床。   伊尔西是S级雌虫,上学时侦查课的成绩也很好,他隔着门,仔细地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又定在一处,最后是一声叹息。   他眉头微皱,抿着嘴,神情有些复杂。   总感觉这只雄虫叹气的次数太多了。和帝国的其他雄虫一点都不一样。   在大脑还在思考是否应该开门出去瞧瞧时,握住门把的手已然先动。   高挑清瘦的背影孤零零地立在扶拦中央。   “阁下。”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   白榆猛然回头,他看见月光尽头的伊尔西披散着金色的长发,赤着脚一步步向他走来。两侧的阴影向后褪去,月光将伊尔西的面容描绘得逐渐清晰。   “您是不开心么?”   白榆听见伊尔西这样问他。   其实只是一句最简单的关心,但他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起了。   人在夜晚总是格外容应伤感,尤其被别人关心的时候。白榆感觉眼眶有些酸,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问:“可以陪我看星星么?”   “好。”   伊尔西没有用敬称,也没有问为什么,就像当初白榆没有问他一样。   如墨的幕布下,两个孤独的灵魂穿过时光的荆棘相互依偎着。   伊尔西想,就算作为长者,作为盟友,甚至白月光的替身,可以这样一直陪着他,待到精神海彻底崩溃,也挺好的。 第14章 端倪   “哦?所以您和先生看了一晚上星星?”   “那有没有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阿统在白榆面前转圈圈,没想到休息一晚,自己死不开窍的主人进展飞速。   只是现在的它并不知道,在自己一个没盯住的地方,他的主人已经摔了个“大马趴”。   白榆揉了揉太阳穴,他发现自从回到主星,阿统比以前闹腾了很多。   他用食指点了一下阿统的脑门,“阿统,你以前好像也不这样啊。”   小机器人十分地配合地向后倒退几步,然后用机械手掌捂住额头,还顺便装模作样地揉了揉。   “扑哧。”白榆忍不住乐出声,“也不知道你和谁学的。”   他看着陪伴了自己好多年的丑丑的小机器人,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跟主人学的呀!”阿统把手从额头拿下,向白榆凑了凑,“您回来以后明显开朗了很多呢。”   “以前在126星,您只知道做实验,根本不理我。”   “您以前天天板着脸,也不笑,阿统哪敢触你眉头。”   “还是现在好!阿统超级喜欢现在的主人!”   阿统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给白榆插话的机会。从插着腰控诉到开心地转圈圈,让它的话显得可信度很高。   只是……白榆觉得有点怪还有点熟悉。   他上辈子好像经常听见课题组的师妹装模作样地语重心长:“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少爷笑了。”   啧……   这个形容,倒也贴切。   “伊尔西醒了么?”白榆起身拉开窗帘,拿起床头抽屉中的透明液体,打算去找伊尔西商量点事情。   然后就收获了阿统的一个白眼:   “主人,现在9点了。”   “先生已经去上班了。”   “谁像你……”它叹了口气:“但是先生说了,中午会回来。”   “好吧。”听到伊尔西已经上班,白榆又重新仰面倒在床上:“那我再睡一会。”   阿统:……   白榆倒没有真的接着睡,他将自己卷进柔软的被里,任凭阳光穿过轻薄的窗纱洒在自己的脸上。他闭上眼睛,食指和拇指小幅度相互摩挲着,在脑海中又细细盘算了一遍过几天的计划。   无数有可能的突发情况,在白榆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这场杀虫于无形的战役他必须得赢。   赢了之后呢....   白榆迷茫地睁开眼睛,那他和伊尔西之间是不是只剩下金主关系。   他不确定能不能让伊尔西喜欢上自己,并且...   他更不确定伊尔西要是知道他就是曾经的那个从尸山血海救出来的小雌虫会不会...恨他。   白榆撇撇嘴,翻了个身将头埋在被子里,在一片黑暗中他突然就想到了昨晚和伊尔西坐在地上看星星,一颗硕大的流星自东边坠落,带着长长的彗尾,好像将夜幕割开一条口子。   当时他忍不住试探地说道:“126星每天都可以看见这种硕大的流星,有些时候它们会成群结队地坠落,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   伊尔西惊讶地转过头看着白榆的侧脸:“这种流星叫做里曼流星,当初我在126星执行任务也看过一次。”   “没想到阁下也去过那里。”   白榆随意扯出个笑,右手忍不住抓紧袖口,只有他清楚:自己呆在126星那么久,也只见过一次里曼流星雨。   而那一次,就是他在8年前和伊尔西一起看见的。   “那你们军团还挺幸运的,毕竟里曼流星雨还是挺罕见的。”他好似只是不经意间的感慨,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又不动声色地向伊尔西看去。   他看见伊尔西的长发拖地又被月光披上一层纱,他看见伊尔西的嘴巴动了动,他听见了伊尔西的声音,但他始终不敢去看伊尔西的眼睛。   “没有,当时军团已经全部撤离,只有我自己...”   伊尔西的眼中多了一丝怀念:“还有一个小雌虫,我们当时一起看的。”   他还记得当时壮观的里曼流星雨宛若银河飞溅而下,伴随着星兽的嘶吼冲破层层黑夜,又在地平线的末尾炸开无数朵银白色烟花。   白榆听到“小雌虫”三个字的霎那,整个虫瞬间绷紧,无数鸡皮疙瘩拔地而起,他听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又慌忙地移开视线。最后将脸完全埋进膝盖,声音干涩得发闷:“小雌虫?”   “对,当时他是我的救援任务对象,才十来岁,说话却像个成年虫。”   “那...”白榆想问恨他么?因为救他你的精神海才被重创,你才不得已退出了军队。   但白榆不敢问,他怕听到答案。最起码在杀死蒙格利前,他更愿意像个把头埋进沙子里得鸵鸟一样一无所知。   “什么?”伊尔西只听见一个短暂的音节,便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楚白榆的话。   “我有点冷。”白榆反应过来,半真半假地嘟囔着。   “我给您拿个毯子。”伊尔西有些担心地凑近了些,他发现白榆此时的脸色确实很不好看,嘴唇更是几乎全无血色。他眉头微蹙,起身想去最近的房间拿个绒毯。   倏然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抓住。   “不要去。”白榆仰着头,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清冷的月光映照在白榆的脸上,显得整个虫多了份萧索。   伊尔西呼吸一凝,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白榆,眼里是破碎的光,整个虫好像孤独的幽魂,被全世界抛弃。   手腕上的温度越发冰凉,与往日的炙热截然不同,他顺着白榆不容拒绝的态度坐了回去,带有商量安慰的口吻:“我马上就回来,很快的。”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手没有半分松动。突然,他整个虫靠向伊尔西,最后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侧。   握着伊尔西手腕的手带着一路的凉意缓缓滑落,然后小心翼翼地抓起了垂在地上的金发。   伊尔西瞳孔骤缩,今天突然提到的126星,让他想起来很多事:   这个姿势是当时他们风餐露宿时,那个小雌虫经常用的姿势。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揉着小雌虫银灰色的短发问:“你抓我手腕就好了,为什么要抓我头发?”   “我睡着以后,如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走,只是不告诉我就可以。”   小雌虫将金色的长发缠绕在指尖,整个虫也是像这样紧紧贴着自己。   伊尔西眼神一片茫然,但他还是本能般用胳膊环住白榆得身体,感受对方的体温,聆听对方得心跳,感觉一颗毛茸茸得脑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有些痒。   但伊尔西很喜欢这种感觉。   *   “咔嚓。”楼下的大门被推开,阿统一边挥舞锅铲一边对楼上白榆喊着:“主人,先生回来了。你该起床了。”   白榆:最后一句可以不加。   他把自己从被子里滚出,然后攥着透明药剂走到一楼。   伊尔西正将西装脱下,里面的白衬衫随着起伏的动作将包裹的肌肉线条完美显现。   “阁下,您看这个。”伊尔西再后头时白榆已经坐在了一楼的沙发上,他一个手松着领带,一个手将一沓项目书放在白榆身前的茶几上,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在他的身侧。   “这是?”白榆第一眼就看见了项目标题:“治愈精神海崩溃药物的研发”。   “这么快就下来了。”白榆震惊地抬头看着一脸笑容的伊尔西,而后又低头“哗啦啦”地翻动着不薄的项目书。   一串数字赫然出现在白榆眼前。   100,000,000   “一个亿,还是第一阶段。”白榆凑近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定确实没数错“0”的个数后,激动地看向伊尔西:“谢谢你。”   两辈子加一起他都没打过如此宽裕的仗。   伊尔西蓝色的眼睛仿佛闪闪发光的宝石,他认真地看着白榆说道:“您也永远不用向我道谢。”   “对了,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白榆珍重地将项目书放在膝盖上,然后拿出昨天从曼尼斯那里取回的液体。   “拉文尔家族的宴会在后天,到时候……”白榆简单地说了一下他的计划。   “阁下,您真的确定么?”伊尔西收起了笑意,表情有些严肃:“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其实他慢慢地相信了白榆想要杀死蒙格利的心,但他总觉得干干净净杀死一只雄虫太过于天方夜谭。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白榆真的有目的、有规划,也有能力和手段做这样的事情。   “当然。”白榆扬起下巴,眼中的锐利宛若长啸出鞘的利剑:“只有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才能清清白白。” 第15章 我想被爱   半夜,浅蓝色的光屏上聊天记录不停地翻滚着,一节修长白皙的指节在一个对话框上顿住:   【凡落,A级雌虫,帝国医科大学博士毕业,目前在帝国第一医院精神海紊乱科博士后流动站。(图片)】   白榆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和照片上的长相,然后给曼尼斯回了信息。   【收到,谢谢老师。】   还没等到白榆熄灭屏幕,信息就再次发来。   【如果你确定,最好快点去找他,现在他每天都在医院实习,听说马上就要和医院签入职协议了。】   对面过了大概半分钟又发来一个不小的pdf文件。   【这是他家庭的一些信息,你可以参考一下。】   白榆指尖顿了一下,然后在阿统给下载的表情包中挑挑拣拣地选了个“谢谢”的表情。   组建一个课题组,资金是必要的,人才也是必要的。他不可能自己撑起来整个课题组。   再加上这次回来的突然,很多计划被临时打乱,他不得不通过曼尼斯的关系网,打听一下有没有适合招进课题组的虫子。   白榆滑动着不短的pdf文件,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他明白了老师给他推荐这个虫的目的了。   这个凡落学历是真的,科研能力毋庸置疑,关键是他还很需要钱。   和曾经的自己一摸一样。   浅蓝色的光屏彻底熄灭,白榆缩进被窝也闭上了眼睛,心里简单盘了下最近的时间:后天拉文尔家族的宴会,后面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人才嘛,还是尽早“抢”过来比较安心。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的房间内,黑暗中明明灭灭地闪烁着蜿蜒的银白色的纹路。伊尔西咬着嘴唇,撩起金色的长发,将一瓶浅绿色的半透明液直接注射进后颈。   脖颈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冷汗随着滚动的喉结颗颗滑落。   药效发作得很快,须臾之间,闪烁的虫纹便归于平静,金色的碎发粘在额头,伊尔西狼狈地压抑下喘息,随手打开了床边的夜灯。   昏暗的灯光柔和地映在手中空了的注射瓶上,伊尔西平静地看着它,忽然,五指用力,透明瓶子随着力量的挤压顷刻间四分五裂。   一块块锋利的玻璃片在手掌中相互碰撞出深红色,从手指间淅淅沥沥地淌到冷白色的手背。   伊尔西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地看着伤口,看着无数细碎的伤口竟没有一丁点愈合的趋势,蔚蓝色的眼睛涌起浓浓的悲哀。   “又严重了。”他坐在床边自嘲了一声。   他本是S级雌虫,到现在治愈能力连B级可能都达不到……   他像对待无知觉的死物般清理了嵌在掌心的玻璃碎片,又用布料包好塞在垃圾桶的最底部。他拿起星脑,熟练地找到一个“达米尔医生”的对话框。   【明天有时间么?我去复查。】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上来就直接问题三连:   【又严重了?】   【什么情况?】   【要不我现在过去?】   伊尔西笑笑,修长的手指点动着键盘,逐一回复对面的消息:   【嗯。】   【三只抑制剂四天前刚注射过,今天又注射了一支强化针剂。】   【不用,已经平复了,我明天直接去医院。】   紧接着就是对话框上超长时间的【对方正在输入】。如果可以透视光脑,就能看见一只棕色头发的雌虫正在纠结地删删减减,最后终于发出来一句:   【那好吧,明天当面再说。】   【嗯】   伊尔西回复后便熄灭了光脑,今晚的夜空依旧和昨天一样瑰丽绚烂,他将窗帘完全拉开,让月光铺满整间屋子。   突然一颗硕大的里曼流星从天际滑落。他突然想到昨天白榆蹭在他身边低低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流星许的愿望可以实现。”   “后来呢?”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伊尔西忍不住问道.   “后来,可能实现了吧,也可能实现不了。”   回忆翻涌成海,伊尔西的手不禁抓紧被单,破裂的伤口将布料浸湿,他感受着手掌间的湿濡,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来好像八年前一双手从后面覆住了他的眼睛,一个轻快的少年音好似自远方重新响起:   “伊尔西,许个愿吧。”   许个愿吧。   心中的期望与曾经重合交错,伊尔西的心脏跳动得极快,蓝色的眼睛晕开浓重的夜色,他听见了自己的愿望,与当时别无二致。   希望,被爱。   *   第二天一早,白榆一脚油门,开着飞行器就去往了医院。   “抓虫要趁早”,这个道理白榆还是很明白的。   “你好,请问精神海紊乱科的凡落医生在么?”白榆带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穿了个立领的长风衣,将后颈遮了个严实,外虫很难分辨出他的性别。   前台的小护士是个长有麻雀般的雌虫,他抬眼瞅了下白榆,发现眼前的虫高高瘦瘦的,还是自己一个虫来的,便自然而然将他认为雌虫。   “挂号在那边,凡落医生还没入职。”小护士一边说一边继续整理手中的一堆单子,眼都没抬一眼。   白榆在虫族很少来医院,每次来挂个号整个医院恨不得都知道他是高等雄虫,半点也不安生。   “我是找凡落医生有些急事儿,听说他最近都在医院。”白榆撑在护士站大理石桌面,声音还是不急不慢:“您告诉我他工位在哪里就可以。”   对于长得好,声音好听,还比较有礼貌的虫,护士总是愿意多一点耐心,他又给白榆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要不你挂专家号吧,米达尔教授,他是凡落的老师。”   白榆心里叹了口气,他拿出光脑:“那你帮我挂一下可以么?”   小护士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诡异,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白榆:“我告诉你我是直的,我可不搞雌雌恋。”   白榆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有点僵硬,他没法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心,我也是直的。”   只是他知道,大厅里的挂号机不单独接待雄虫。他第一次打算悄悄来挂号的时候,报警声响彻天际。不一会一群虫围过来对他嘘寒问暖,还差点打电话到雄保会,怀疑他受了什么虐待……   后来他就知道了,雄虫,尤其是高等雄虫来医院都必须享受单独的1v1的单独服务。   白榆无奈地摘了口罩,将光脑递过去:“你扫一下,就知道了。”   小护士的眉毛皱得更紧,但看见白榆口罩下俊美的脸庞时,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顿时拐了弯:“算了,帮你在这里挂也不是不可以。”   “叮”   光脑与小型挂号机相碰,白榆的一些信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你挂米达……”小护士一边操作,一边想看看这只雌虫叫什么名字。   毕竟他不搞雌雌恋,他身边总还是有虫搞的。于是性别一览加粗加黑的两个大字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他猛然站起,声音骤然提高:“你是……!”   “嘘!!”白榆发现周围虫已经有向这里关注的了,连忙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将口罩拉回脸上,小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凡落工位在哪了么?”   “精神海紊乱科B区21室,进门靠右手第二个。”小护士语速飞快,眼神直愣愣地看着白榆。   “谢啦!”白榆拿回光脑,压了一下鸭舌帽,向小护士摆了摆手就旋即离开。   “真的是雄虫阁下哎。”小护士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看着白榆离开的背景发呆,喃喃自语:“雄虫,有礼貌还长得那么帅。”   “你怎么了?”另一个小护士看着他对一个背影发呆,戳了戳同事的腰询问。   “你敢信,一个雄虫阁下对我说谢谢么?”   “你脑子傻了吧,哪有那种雄虫。”   “有,叫,叫白榆。”小护士想起来转瞬即逝看见的名字,又指了指离开的背影。   “白榆?哎,是不是论坛上那个和伊尔西组cp的雄子!”   “对,对就是他。他俩的那个cp文,我昨晚刚追到最新章……”   两个小护士在这里小声议论的几分钟前,伊尔西也来到了这个医院。   早上,他就听阿统生动形象地说:   “主人刚走哎,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只以为白榆忙课题组的事情,便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措辞了好久才发出一条消息:   【早上好阁下,您有需要帮助的请随时和我说。】   医院离得不远也不近,足足20分钟的路程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着光脑,却一直没收到回复。   待到他刚踏进医院大门口,就看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背影朝护士台摆了摆手后就飞快地离开。   伊尔西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手中的文件纸顿时变得皱皱巴巴。   这是去找谁?这么高兴……   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刚刚8点半。他又翻看了一下光脑,空空的聊天界面依旧没有回复。   “您好,可以问一下,刚才去离开雄虫是白榆阁下么?他……是去找谁?”   “啊?”小护士一眼就认出来了伊尔西。   无论作为帝国首富,还是作为cp文中的一位,护士的语气不免染上些激动地说道:   “您是和白榆阁下一起来的吧。他去找凡落医生,也是米达尔医生的学生。”   “另外,米达尔医生已经在等您了,您直接去就可以。”   “好的。”伊尔西面上不显露分毫,依旧礼貌又儒雅。只是在背过身的刹那,他打开了光脑的浏览器:   【帝国第一医院,凡落】   网页的最上放,就是一张凡落穿着白大褂的照片。   照片上的雌虫清秀年轻,笑起来更是充满着朝气与阳光。   最主要的是,他还有一头比伊尔西更深些的金色的头发。   是他么?白榆。   伊尔西的指尖僵在屏幕上方,心脏像被捅了个窟窿般飕飕冒着凉风。他面无表情地将网页浏览记录删除,感觉嘴中充斥着铁锈味:   果然,流星许愿一点都不准。 第16章 为什么啊   “凡落,老师找你有事,你忙完记得马上去找他。”   远处传来的声音不小,但很快就湮没在嘈杂的讨论声中。   “哎,听说找凡落的是位雄虫阁下。”   “我也听说了,而且护士站前台告诉我雄虫阁下长得特别俊美。”   “也不知道找凡落来干什么?估计是对他有好感吧!”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场景并不存在一点。   隔音很好的会议室中凡落整个虫蹭一下蹦到白榆面前:   “多少钱?!”一双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榆,里面闪烁着极度的狂热。   白榆轻巧地向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与雌虫拉开距离。   他面上依旧毫无波澜,黑色的眼睛宛若万年幽潭,又重复了一遍:“年薪300w,不包括奖金和分红。”   白榆表面淡定,但仍能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   本来以为,像凡落这种小有成绩的虫应该还是有些傲气在的,他本都做好了软的不行来硬的准备,没想到……   如此欢脱的雌虫他是第一次见。果然,虫族总能一遍又一遍刷新他的认知。   但确实也方便了不少。   “所以,凡落先生考虑的怎么样呢?”白榆的手指笔直修长,他用指尖抵着纸面,将合同向凡落推进了一寸。   毫无疑问,凡落现在很缺钱,非常缺钱!但看向眼前这个不认识的雄虫,他还是有点犹豫:   长得确实无可挑剔,性格也是雄虫中百里挑一。   但,明明是弯着眼睛轻声说话,笑意却未达眼底分毫。   雌虫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合同,仿佛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姜黄色的短发。   没过一会,他又抬起头露出一个与清秀面容根本不相符的,略有些“八卦”的笑:“我可以问一句,您和伊尔西先生……”   白榆一听到这个开头,几乎可以想到下面的话。   而对于这只雌虫,下面的话只会更加炸裂。   “是星网论坛文中的关系嘛?”凡落的眼睛很干净纯粹,里面充满求知与好奇。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那篇论坛文的某颜色含量极其高。   面对目光灼灼的凡落,白榆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开裂。他无奈地移开视线,按了一下鸭舌帽的边缘,有些尴尬地回答道:“差不多吧…”   他没有看过新版,但也瞧了旧版,就单说白月光这个标签,对于他来说还是很贴切的。   果不其然,对面的雌虫露出了一个“我懂得”的表情,然后立马说出一句差点震惊白榆三观的话:   “那我就放心了。信不信您无所谓,伊尔西先生还是可以相信的。”   他仿佛真的长舒了一口气,在白榆看来还是有些稚嫩地试探道:“只是真的没想到,尊敬的雄虫阁下也会搞纯爱,不多见,真不多见!”   他还象征地竖起大拇指。   白榆沉默地看着那根突兀的大拇指,水墨画般的眉眼终于有些了真实的波动:“你和伊尔西很熟?”   “当然啊!”凡落拿起眼前的合同一边看一边答复对面的雄虫:“伊尔西先生和我的老师是好朋友,他的精神海紊乱症一直是我老师治疗。”   “哎,您不知道嘛?”凡落要签字的手突然顿住,他抬起头有点疑惑地问道:“你们今天不是一起来了么?”   与此同时,楼上的诊疗室里,庞大的仪器闪烁着浅绿色的光,伊尔西像个无知无觉的仿生人,闭着眼睛直直地坐在最中央。   无数条连着铁片的电线从太阳穴,脑门,手腕等处开始连接,又汇集到一台大型电脑上。   “嗡嗡嗡。”   随着仪器的进行,伊尔西脸色越来越苍白。   几分种后,蓝色的眼睛带着一层转瞬消失的水雾缓缓睁开。   “怎么样?”伊尔西熟练地卸下这身装备,转头便发现一旁的米达尔脸色越来越凝重。   “伊尔西!”米达尔将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一把拍在桌子上,然后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要不是仪器太贵,他高低都得踢两脚。   “你看看!你看看!你上次不是说没大问题么!”米达尔年指着报告单上一列列鲜红的超标数据,朝伊尔西怒吼:   “这就是没大问题!是不是下一次让我直接给你收尸你就满意了!”   米达尔气得直接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不定,双手抱在一起,头狠狠地瞥向另一侧。   米达尔比伊尔西要大几岁,却在最落魄的时候获得了伊尔西的帮助。这几年为了伊尔西的身体,他可谓是操碎了心。   伊尔西掂起被医生揉得皱皱巴巴的报告单,看着一排排红色的临界值,眼神中没有丝毫诧异。   他将报告单反扣在桌面上,低声笑了一声,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米达尔,我前几天真的以为你会去给我收尸。”   蓝色的眼睛仿佛蒙着光晕的宝石,他继续说道:“还能再见到你在这里和我生气,感觉也挺好。”   一句话,让气成河豚的米达尔顿时没了脾气。他转头看向还在笑的老朋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他刚想起,仅仅前几天,可能他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伊尔西了。   后怕的情绪油然而生,让医生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米达尔咬着牙哼了一声,与伊尔西面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蔚蓝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伊尔西,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情况,只有两条路。”   “一,继续用这些药品吊着,吊个一年或者两年你精神海肯定会完全崩溃。”   “二,快点找个雄虫。”   米达尔顿了顿,嘴角崩成一条直线,声音小了许多:“但你现在的情况至少得找个A级的雄虫。”   “A级?”   伊尔西愣了一下,自嘲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瞅着躺在桌子上的检查单,脑海中忽地闪出了那个黑眸黑发的少年。   恍惚间,他又咬上了口腔中的软肉,一股铁锈味再次弥漫开来。   “哎,A级雄虫是难找。”米达尔察觉到伊尔西情绪瞬间的低落,有点悔恨地轻轻掐了一把自己,心里暗骂道:不会说话别说话,让伊尔西这种性子找A级雄虫和让送死也差不多。   不对,送死?!   米达尔的眼睛突然一亮,想到最近星网上像野草般疯狂传播的cp文,倏然一拍大腿,凑过头来低声问道:   “我看星网论坛了,他们说的那个白榆阁下怎么样?他等级多少?”   不提白榆还好,一提白榆伊尔西的瞳孔猛然收缩。   少年本来模糊的轮廓瞬间清晰,就连五官的细节都分毫不差地出现在伊尔西的脑海。   连着触摸时的炙热与靠近时温热的呼吸都猝不及防地让伊尔西再次回忆起来。   只是连带着离去的背影和那张“凡落”的照片,全身的血液再次凝固。他不能否认,也不想承认,此时的自己很真的难受。   明明不应该产生这种情绪的……   酸涩在胸腔中弥漫,连带着喉咙都止不住地干涩,他听见自己哑声道:“他不会的。”   “那不一定,说不准……”   “您,您,您先别进去!”   “砰!”   “我怎么不行。”   一句听起来十分平静的话,在四个虫的耳边倏然出现。   随着诊疗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白榆一步步缓缓走进来,他静静地看着伊尔西,黑色的眼睛不禁有些红。   他才知道伊尔西来了医院,他才看见伊尔西给他发的消息。   他刚才在门外,凡落一直拦着他,他假意被拦着其实听清了几乎完整的对话。   他本以为伊尔西会告诉医生,他身边有一个A级雄虫,可以治疗精神海紊乱。   结果听见的只是让他血液都顿时凝住的四个字:   他不会的。   他不会的!   四个字在白榆心里炸开,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崩裂成碎片,又七零八落地散满一地。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就像他第一次看见那张婚姻匹配单一样。   他忍不住退后几步,有些哀伤地看着伊尔西。   少年的突然出现让伊尔西猛然抬头,金色的发丝扬起优美的弧度,在散落的瞬间,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相对,伊尔西又慌忙地转瞬移开。   移开的过程,他看见了现在,白榆身边的凡落。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禁下垂,顿时多了几分哀伤与凌厉。   空气在此刻凝固,凡落和米达尔大气不敢喘一下,视线在白榆和伊尔西身上来回切换。   终于,白榆打破了诊疗室中诡异的安静。   他大步上前,刚要拿起桌子上倒扣着的检查单,突然,三根修长的手指果断地落在纸张的中央。   “您不用看。”伊尔西撇过视线,没看白榆一眼。   “为什么?”白榆的声音不像刚才平静,变得有些哽咽,有些愕然。   那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像黑夜中一场连绵的阴雨,他将手从那张已经皱皱巴巴的纸的边缘移开,转而紧紧握住伊尔西的手腕。   他半蹲下来,他看不见伊尔西同样泛着水雾的眼睛,只能将头抵在伊尔西的膝盖上,轻轻问道:   “伊尔西,为什么啊?” 第17章 你讨厌我么?   “为什么啊。”   雄虫的声线干净清冽,尾音带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春天刚刚融化的冰面,像海面即将消散的泡沫。   伊尔西也想问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会在那个漆黑冰冷的夜晚将他救下,他想问为什么会坚定不移地挡住雄保会的责问,他想问为什么要将自己被折断的傲骨一一接好。   明明只要你和其他雄虫一样,我就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冀。   但伊尔西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怨恨白榆,因为那个怀抱,或者那句“你的虫纹很美”,或者因为夜幕下那双映着星星的眼睛。   他看着额头抵在他膝盖上的白榆,少年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腕间,一只静静地垂在身侧,只露出一小点苍白的侧脸,在黑发的映衬下像一幅萧索的水墨画。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腔中涌动,有些痛,但又不是在地下室中被鞭挞的那种尊严尽失、鲜血淋淋的剧烈疼痛。   “阁下...”   俩字一出,白榆的全身明显地僵硬,腕骨处的手收得更紧,那种温度熟悉而又炙热,仿佛从寸寸皮肤直接灼烧到心口,让伊尔西恍惚回到了几天前。   铡刀不肯落下,它明晃晃地悬在脖颈处,让他在梦中都能突然惊醒。   疲惫沿着每一条经脉蔓延至全身,他累了,也不想这样了。   于是,伊尔西反握住白榆的手腕,低声说道:“出去说,好么?”   听到这话,白榆总算将头从伊尔西的膝盖上拿起,鸭舌帽因为一系列动作掉到了地上,露出那双湿淋淋的眼睛。   它们不似平时淡然而又深邃,此刻更像悬崖间的一块黑石,蒙着一层粼粼的晨露。   伊尔西的呼吸一凝,他感觉此时的白榆好像被自己欺负了一样:   少年的头发有些凌乱,刘海更是翘起了一大片,让额头上的红印子看起来格外明显。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白榆翘起来的刘海捋平,又将凌乱的碎发规律地撩到一侧。最后在少年越来越委屈的眼神下,他鬼使神差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呼噜了一下。   很舒服。   少年在的眼睛好像顿时亮了,像夜里的乌云散去露出闪亮的星子。   像一只被主人捡回来的小狗。   这个想法猛得从旁边站着的凡落的脑子里蹦出。   想啥呢!可别忘刚才被可恶的“半资本”家软威胁的样子!   他赶紧摇摇头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子里倒掉。   紧接着,伊尔西率先站起,它们相互抓着对方的手腕,一前一后地走出诊疗室。   此时此刻,作为cp文忠实读者的凡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他的眼神粘着正主的背影,抬脚就要跟出去。   还没跨出一步,就被他的老师一把拽住。   “人家两个虫谈心,你跟过去干啥。”米达尔敲了一下凡洛的脑壳,和刚才伊尔西轻柔的动作天差地别。   凡洛揉揉被敲的地方,哀怨地瞅了一眼叉着腰的老师,义正言辞道:   “磕cp啊!老师!”   “我可是正大光明!”   “难道你不想么!”   米达尔:你猜我想不想。   但此刻作为正派的代表,米达尔还是略微理中客地说道:“做虫不能这样,道德是...”   “哎哎哎,你真去啊!”   凡洛抻着头发现他磕得CP越走越远,根本听不得老师在那里絮絮叨叨,转头特别诚恳地说了一句:“老师,我真没有道德。”   米达尔的说教卡在了喉咙里,他动了动嘴唇,话没出口又听见那个逆徒得意地说道:   “所以,道德永远无法绑架我!”说完,他连忙蹑手蹑脚地小跑跟了上去。   “逆徒!逆徒!”米达尔差点又气成河豚,但是看着越来越远的逆徒,那颗八卦的心还是忍不住颤动!   “伊尔西可是我的好朋友,他别在雄虫手底下吃亏!”   “然后再去把逆徒抓回来!”米达尔假咳了一下,将白大褂一脱,一溜烟紧跟过去。   *   “逆徒,你往旁边串串。”   “老师,你不是有道德么?”凡落一本正经地拿出了科研的态度。   米达尔白了他一眼,悄悄说道:“作为老师,我来主要是怕你给我赶出丢虫的事儿。”   “防止我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哦。”凡落撇撇嘴,声音很小但是很欠揍地说道:“那你耳朵不用往门上贴那么紧吧!”   米达尔刚想发飙,逆徒又一次开口:   “嘘,老师,里面有动静了!”   这道铁门的另一侧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四周白花花的墙壁没有一点色彩,唯一带有颜色的浅蓝色窗帘被风轻轻撩起,鼓了一大片。   阳光被剪成细碎的金子洒在雪白的瓷砖上。   他们相视而立,但手分毫未松。   白榆从前生到今世,几乎没有和别人解释过什么,他是天才,是雄虫,向来独来独往,从来没与谁建立过亲密关系。   而伊尔西也是如此,他可以完美地演绎出《雌虫手册》教导的对雄虫们恭敬客气,但从没有一本书教他如何去敞开心扉和一只雄虫去沟通。   于是,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两虫之间蔓延开来。   可是他们却是如此默契。   “伊尔西...”   “阁下...”   两虫同时开口。   伊尔西顿住,不自然地松开白榆的手腕,低声说道:“您先说。”   白榆长呼一口气,他同样松开手转而揪住自己衣服的一角。   他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很弱,但是脑子还是不错的,以退为进是他两辈子悟出来的真谛。   于是,他移开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雪白的墙壁,自嘲地说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   伊尔西闻言,猛然将头抬起,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句“怎么会”已经到了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时,他看见白榆垂着溢满哀伤的眸子继续说道:   “因为蒙格利,所以你讨厌我。我还一直住在你的家里,所以你每天都得装作很恭敬的样子。我和你谈条件,你就算不想答应也需要被迫答应。”   “因为我是个雄虫。”   “是你生命中最不公平的存在。”   这些话真真假假,一些夸大连带着真实的猜测,都在此时此刻一股脑地全部摊开。   “没有,没有的。”   伊尔西慌忙地解释,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看着少年那双黝黑的眼睛仿佛孤独的宇宙,浸透着苍凉。   “我怎么会讨厌你啊。”   我是因为…喜欢…呀…   因为喜欢才不敢靠近,因为在意才不敢奢求。怕被厌恶,怕被抛弃……   他抿着唇,有些手足无措,他想上前抱住这个少年,但是刻在骨髓中的克制还是让他动作一僵。   白榆仿佛察觉到那股暖意停滞不前,他缓缓抬起头,看着伊尔西的眸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看,你都不抱我。”   伊尔西呼吸一凝,“没有,我只是……”   未说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他感觉眼前的身影突然靠近,紧接着,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温暖的怀抱。   “那为什么?”白榆的头抵在伊尔西的胸前,他换了一个问题,声音中多了几分沙哑,像在陷阱中的急躁的困兽:“伊尔西,你得告诉我啊。”   “如果你真的不讨厌我。”   白榆的身高与伊尔西接近,他抱住伊尔西时,吐字时温热的气息浸透了雌虫的耳垂。   伊尔西感觉自己就是在这片温热中缴械投降的。   他克制住喉咙间涌起的酸涩,伸出手同样抱住少年的身躯,将头抵在白榆的脖颈处,轻轻说道:   “我总感觉你在透过我看另一个虫。”   “是凡落么?”   伊尔西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 第18章 萨满   “啥啥啥?我怎么感觉听见了我名字。”门外的凡落一脸惊恐地对老师说道。   “别自恋了,肯定是你听错了。”米达尔捂住逆徒的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嚷嚷,我都听不见他们说啥了。”   “别听了老师。这个门隔音太好了,我都听不太清,更何况你还耳背。”   “逆徒!”   “忠言逆耳!”   “哎。不对,你听好像真有叫你的名字!”   “凡落?”   白榆震惊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我今天才认识他。”   “他是老师推荐给我的虫,我只是想把他招进实验室。”   白榆看着伊尔西的眼睛,拿出光脑翻开昨晚与老师的聊天记录。   修长的手指在光屏上来回滚动,少年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他像对待科研论文般条理清晰地证明出这个结论:   “你看,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   那双眼睛黑得纯粹,里面尽是坦坦荡荡。让伊尔西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但当时透过玻璃的眼神如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头,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再次开口诘问雄虫,便只能像一尊石雕沉默地立在那里。   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只有清风拂过窗帘沙沙的声音,像极了催眠时的白噪音。   伊尔西的理性告诉自己,他应该端出一副相信的模样,将此事含糊过去。   毕竟,白榆是雄虫。没有雄虫真的有耐心被质疑一遍又一遍。   他刚想打破这种寂静,就听见白榆的声音有些古怪:   “至于透过你在看另一个虫?”   身前的少年眉头微蹙,眼角微微上挑,带着无法忽视的困惑,自问自答道:   “你是觉得我在把你当替身么?”   脱口而出的话让白榆瞳孔骤缩,他好像清楚了什么,于是愕然抬头,不可置信地说道:   “我没有。”   然后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真的没有。”   “为什么你会……”白榆顿住了,剩余的几个字几乎只是凭借本能地带出:“这样认为…”   不愧是天才,白榆在电光火石间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同样记起来那次隔着一道窄窄的玻璃门,他看着锐意盎然的伊尔西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原来是这样…   白榆那双本是凌厉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又恍然觉知地慌乱伸出手。   他抓住伊尔西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祈求般地摇着头。   所有的话堵在嗓子,像一块吞不下吐不出的热碳,整颗心脏火燎般地疼着。   白榆恍然发觉自己极其卑劣,他将自己的过去完全隐藏。   他因为害怕,所以无意间已经将自己营造成高高在上拯救者的形象,将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营造成了恩赐,将地球人生来的道德感当作区别于其他雄虫的特质。   他伪装得很好,让高高在上的总裁丝毫都没察觉到自己与他曾经相识。   他又掩饰地很糟糕,让身经百战的总裁一下子就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他太自以为是了。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这样。   “白榆?”   伊尔西的声音拔高,他感觉白榆的状态有些不对。   是伊尔西在喊自己?但是当他抬起头时,眼前的光亮仿佛在旋转着消失。   “白榆你就是个灾星。”   “白榆,如果我们没有领养你该多好。”   “小榆,对不起,雌父再也不能陪着你了。”   “小家伙,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那些被掩饰住的伤口狠狠地被揭开,带着腐烂的肉与凝固的血赤裸裸地对他发出嘲笑。   他在坍塌的记忆中孤零零地站着,没有过去,看不见未来。   “白榆,白榆,白榆!”   熟悉的声音一次次敲打屏障,终于在混沌中破开一道口子。   白榆的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他看见了金色的头发,蔚蓝色的眼睛,正在他的身前担忧地看着他。   “伊尔西,我真的没有,一直都是你一个。”   “你可以相信我么?”白榆的手越来越紧,近乎执拗般拉着伊尔西。   “我信你。”伊尔西捂住白榆冰冷的手,坚定地再一次告诉他:“白榆,我相信我你不会骗我。”   白榆猛然抬头,那双宛若黑曜石的眼睛折射出细碎的光。   像流星一样。   伊尔西叹了口气,揉了揉白榆的头发。   刚才少年突然被魇住的样子真的把他吓到了。   “真的只有你一个。”   “我会告诉你的。”   白榆突然说道,他看着伊尔西的眼睛:“但是等明天事情结束后,可以么?”   等明天杀死蒙格利,你还是那个自由的伊尔西时,我再告诉你我是那只被你救下的小雌虫可以么。   他拉住伊尔西的手,用指腹轻轻在对方的手掌细细摸索。   这熟悉的动作让伊尔西有些恍惚,曾经也有一个虫喜欢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   瞬间,一些散乱的记忆在脑海中连成珠串,伊尔西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   或者是,他应该想到些什么。   仿佛真相就在一层薄雾的后面,他刚想迈出步子扒开一些真相时。   “砰!”   一声巨响冲散了所有氛围,白榆和伊尔西同时蹙眉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矮胖的影子出现在眼前。后面还跟着好几只虫子。   紧接着一道猖狂的声音传来:“伊尔西,你竟然敢来医院。”   “萨满阁下。”伊尔西平静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萨满?”白榆瞬间收起了刚刚遗露出的脆弱,他直接向前一步挡住萨满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原来是你啊。”   “是我给你打的医药费不够么?”   “你是谁?”萨满看着白榆颀长的身姿和清俊的容貌,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你这个雌虫,长得还算不错,是想这样引起我的注意?”   ……   “噗噗哈哈哈哈。”混在萨满一群雌侍中看热闹的凡落偷偷地笑出声,他怼了怼他的老师:“老师,萨满阁下的脑子是哪个医生看的?”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   他俩对视了一眼,捂着嘴贼兮兮地憋笑。   最后还是萨满身边一只雌虫俯身告诉了他:“雄主,那位是白榆阁下,蒙格利阁下的雄子。”   听到这话,萨满的脸色绿了紫紫了绿,最后恼羞成怒地给了雌虫一巴掌,“用你告诉我!”   立刻,雌虫的脸上多了一个红肿明显的巴掌印,他仿佛习以为常般跪下,垂着头说道:“对不起,是我妄言了,请雄主责罚。”   “哈,要教育自己的雌虫也不用堵着门口。”白榆的眼睛泄出冷意,本就不耐烦的表情多了几分鄙夷。   “白榆。”萨满转过头,看着面前两个俯视他的虫子咬牙切齿道:“我听雄保会说了,是你要护着这个雌虫。”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说罢,他拉住伊尔西的手腕打算直接离开。   “伊尔西,你确定白榆能护你一辈子。”萨满是雄保会的虫,他知道白榆的等级,欺软怕硬的性情让他直接将矛头转向雌虫:“等他厌烦你了,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给我等着……”   “啊!”   “砰!”   话未说完,萨满整只虫连带着轮椅一起倒在地上,一个滑轮甚至还在医院的走廊中无措地转着圈圈。   这一脚,将本来就跃跃欲试的围观群众彻底吸引,他们默不作声地在外围成了半圈,有些胆大好信儿的甚至拿出了光脑偷偷录像。   此时,白榆成了唯一的主角在场所有虫的目光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卧槽,好帅。”围观群众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感叹。   “我磕生磕死!”   “不是,伊尔西不是白榆阁下的继雌父嘛?啧啧啧,这关系。”   周围议论声不绝于耳,但这丝毫不影响从小到大都是榜样的白榆,   他仿佛上台领奖般从容不迫地收回将萨满踹飞的脚,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萨满身边的。   “你,你要干什么。”   “你们这群贱雌,快来把他…。”   “嗷——”   剩下的话化作了凄厉的惨叫,在围观群众“嘶”地气声中白榆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挡路了啊,垃圾。”   然后将伊尔西拉到远离萨满的一侧,迈步打算离开。   拉不动。   白榆顺着阻力看去,发现伊尔西站在原地,同样低着头看着满脸狰狞的萨满。   他先朝白榆笑了笑,然后对着趴在地上的萨满说道:“阁下,我确定。”   他在认真地回复萨满刚才问题,但是眼睛确在话音结束时落在了白榆的身上。   瞬间,他看见少年疑惑的表情瞬间化成欣喜,自己的身影在对方的瞳孔中清晰可见,之前的悲伤与愤怒仿佛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扫而空。   真好哄。   伊尔西笑了笑,他向前一步,与白榆肩并肩,扯了扯雄虫的袖子轻声说道:“走啦。”   “咦——老师,我觉得我吃到真的了啊。”凡落满脸姨母笑看着并排离去的背影。   “逆徒,走了。”米达尔笑着拍了下凡落的头:“给他俩说说诊疗方案去。”   十分钟后,还是同一间诊疗室,凡落舔着嘴唇在一边偷笑,而米达尔更是笑眯眯地问道:   “你们俩是想循序渐进地治?还是一步到位地治?” 第19章 我永远接受您给予的一切   “精神海狂/化阈值达到上限....”米达尔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穿着白大褂,将检验单贴在白板上指着一个个红色的指标继续说道:“自愈力、抗毒性等身体像能在初步判断下已经降至B级,并且有继续下滑的趋势...”   伊尔西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   他垂下头,手紧紧握着凳子的边缘,米达尔的一句句话宛若审判台上的证词,将自己的“不堪”完完全全暴露在雄虫的眼下。   倒也不是不堪,只是...   金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他不可控制地将自己放在天平的一端进行审判:   他身边的雄虫充满生命的活力,是虫生中最好的年纪。   而自己呢?诊断单上刺目的红色数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副身子是多么的枯朽。   沉疴痼疾与年轻朝气。   放在一起,还真是无比惨烈的对比。   “总之!”米达尔慷慨激昂地说了半个小时,拍了一下眼前的白板,对着两个虫说道:“伊尔西,你现在的情况非常非常糟糕,就算不进行最后一个阶段,平常的信息素抚慰也要足够!”   “还有....”   “米达尔,没你说得这么严重。”伊尔西出声将医生打断,看着旁边脸色越来越严肃的白榆,伊尔西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多了几分难堪,他给医生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到此为止。   “不严重?”医生悄悄翻了个白眼,他意会到了老朋友的意思,但是他完全不想按老朋友的想法办。   在他看来,找到一个A级雄虫一点也不容易,找到一个肯给伊尔西治疗的脾气好的雄虫更不容易。   就算眼前的这位阁下看起来很好说话,并且目前很喜欢伊尔西。   那又怎样?   对雄虫谈感情就是脑干缺失,多捞点信息素才是真道理。   在伊尔西和米达尔一个一个眼神无声的交锋中,一直沉默的白榆突然出声:   “能治疗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荒星上砂石,带着粗糙的颗粒感,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您说该怎么治疗就行。”   “哎,这就对了。”米达尔对伊尔西扬起了下巴,直接看向白榆:“阁下最好能每天晚上都进行信息素安抚。”   然后?   白榆发现米达尔沉默着不出声却一直盯着他,那双眼睛在无声地呐喊:您快问,您快问!   “然后呢?”白榆十分配合地问道。   “还有...”米达尔咽了口唾液,声音染上了几分讨好:“您的精神力如果达到了A级,那么完全可以对伊尔西进行精神海梳理。”   “两者相互配合是可以很好地稳定伊尔西精神海状况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白榆的神情,毕竟信息素安抚倒是容易,但精神海梳理会耗费雄虫大量的精神力与体力,就算是结婚受宠的雌君,能得到精神海梳理的也寥寥无几。   所以米达尔也不太确定,白榆是否会同意。   果然,此话一出,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凡落更是完全一副吃瓜的模样,甚至整张脸快要挤到两位当时虫中间了,而米达尔则是为自己的好友捏了一把汗。   他瞅瞅自己的老朋友,发现伊尔西表情复杂,嘴角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如果再仔细点观察更能发现,平时任何场合都能谈笑风生的总裁此时多了几分僵硬与无措,那双桃花眼中不知道是多了一份忐忑还是期待。   在三道视线下,白榆喃喃地重复了一边:   “精神海梳理?”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不是特别愉快的事情,眉头不禁微蹙了几分,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反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代替精神海梳理么?”   伊尔西握着凳子边缘的手猛然收紧,又慌张地撇过头,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尖尖的下巴,显得苍白而脆弱。   果然。米达尔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了然的神情,他偷偷瞅了一眼伊尔西,心里不禁暗暗感叹:   啧,真心害死虫。   他心里这样想,但面上却不露半分,并且还能端出一脸微笑地说:“其实不进行精神海梳理也可以,只是伊尔西是您雄父的雌虫,你可以....”   “米达尔,别说了。”伊尔西突然出声打断,他豁然站起身,一种无力感蔓延全身,他看着白榆的头顶平静地说道:   “米达尔,你继续给我用之前的抑制剂就可以,加大剂量。”   他刚才真的抱有白榆会同意的想法,想来确实荒唐了些,雄虫们都不愿意做的事情白榆当然也不愿意。   米达尔流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他刚想打圆场再好好劝劝雄虫,就听见白榆就先出了声:   “用什么用。”白榆伸出手想拉住伊尔西的手腕,却猛地拉了个空。   看着悬空的手,白榆意识到:   伊尔西躲开了他。   他错愕地抬头。   最开始伊尔西因为他是雄虫并不会反抗,但后来他们渐渐熟悉,自己也总能轻而易举地拉到伊尔西的手腕,乃至手。   这是伊尔西第一次躲开他。白榆看着手掌上的纹路,又看了看一脸常色的伊尔西。   和伊尔西相处久了,他也可以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读懂一些情绪。   就比如现在,他看出了平静下隐藏的委屈与生气。   他又瞅了一眼凡落,那双眼睛睁得圆滚滚,里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渣虫。   白榆恍然大悟,他轻笑了一声,再一次去追逐伊尔西的腕骨,然后不容拒绝地拉住。   “伊尔西,我仰着头看你好累啊。”少年拉着长音,声音好像真带有几分疲惫。   “我不是不想给你做精神海疏导。”   他拉了拉伊尔西的手腕,眼巴巴地盯着他。   伊尔西瞅着这样的白榆,心中竟顿时生出几分“我才是渣虫”的感觉,他没有说话,但仍顺着白榆的力气做回椅子上。   白榆好像真有点累了,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问向米达尔:“医生,我的精神力带有很强的攻击性,这个会不会伤到伊尔西?”   雄虫本身就暴虐不堪,如果精神力再呈现攻击性很有可能反其道而行,直接对雌虫的精神海造成重创。   顿时,屋内三只虫的目光又齐齐汇聚向白榆。   震惊、不信、疑惑、担忧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白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迎着伊尔西复杂的神情说道:   “所以第一次分化后,雄保会一直不怎么理会我。”   所以他才能所心所欲地去搞科研。   伊尔西同样读出这个答案。   少年的往事一直被蒙着幕布,但好像从此时他愿意像自己慢慢掀开一角。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戳中了,他恍然发现,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白榆在无理由地迁就着他。   “然后呢?然后呢?”凡落是个热情的吃瓜虫,他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好奇。   白榆斜眼瞅了一眼凡落,越来越觉得这个虫好狗,长得还像金毛,于是开口道:   “小金毛,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句话其实很平常,但是配上白榆弯着的眉眼与平直的嘴角,顿时赋予了这句话另一层含义:   不该好奇的别好奇,要不然噶了你哟!   救命!小金毛好害怕!小金毛炸毛了!   白榆看着马上与他们拉开距离的凡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趴在伊尔西的耳边,“我和你说,我以前养过一只宠物,和这个凡落贼像。”   “有机会我给你画出来,好不好”   少年的压低吐字的声音很软却带有无法忽视的热意,温热的气息顺着耳朵错落的神经一点点与血液融合。   他以前在战场上,只有突如其来最秘密的军报需要这样传递;现在在商场上,也只有掌握拿捏对手弱点的信息才知晓。   但此时此刻,在明亮的诊疗室里,朋友在对面吹胡子瞪眼,而少年的笑容干净清澈,他趴在自己的耳边悄悄地和他说一些无关痛痒的“秘密”。   他突然意识到,白榆在哄他。   这种想法在心里倏然生根发芽,竟带有排山倒海的暖意,让他每一寸的骨血都不禁战栗与叫嚣。   原来被爱意滋养的生命是如此鲜活。   他僵硬地学着白榆的动作,在少年的耳边轻轻说道:“好啊。”   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少年高挺的鼻梁,闪着光的眼睛,甚至一偏头连耳朵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原来他们可以离的这样近。   “咳咳咳咳咳咳!”米达尔看着越来越黏糊的两个虫,突然感觉自己很多担心完全多余,他此刻只想把这两个家伙狠狠叉出去!   “那个,白榆阁下,关于你的精神力呈攻击性,这个同样可以梳理雌虫的精神海。顶多雌虫会痛苦一些。”   “方便问一下检测出的攻击性是多少么?”   “100%”   “那....那就让伊尔西多承受些痛苦?”米达尔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两个虫,突然感觉自己好撑。   “我的意思的是,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消解攻击性么?”白榆玩笑的表情渐渐收敛。   医生同样收起来嬉皮笑脸:“精神力反馈通常与雄虫自身对待事物的状态息息相关。阁下,你是控制不住自己么?”   “我想请问一句,您当时测出来精神力呈现100%攻击性时是处于什么状态呢?”   此话一出,白榆神色明显僵硬,他直接岔开话题又问了一遍:“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消解攻击性么?”   “没有。”   无声的对峙在三两句话展开,直到伊尔西出声打破了诊疗室种的寂静:   “那有什么问题呢?”   他看向白榆,又突然靠近。   伊尔西蔚蓝色的眼睛在白榆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像极了都遁入黑洞的蓝色星系,他听见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化作一团炙热的烟花,在心口猛得炸开:   “我永远接受您给予的一切。”   *   终于送走了这对虫,米达尔瘫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他看还在跳着脚往外瞅的凡落,眼皮忍不住抽了一下:   “逆徒,你好好坐着!”他一把将凡落拉回来,“马上也是要当医生的虫了,怎么还这样。”   “哦!”凡落拍了一下脑袋,恍然觉知般说道:“老师,忘了告诉你了,我不当医生了,伊尔西先生和白榆阁下给我开了更高的工资。”   “我!跳槽了!!”   跳槽了?   跳槽了!   “跳槽了!”米达尔猛地起身,直接给了凡落一个暴栗,表情带有一丝丝龟裂,大吼道:“逆徒!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培养起来,你和我你要跳槽!”   他虫的!合着刚才这屋子四只虫,三个都在和他玩心眼!   以后有病,爱找谁找谁!   *   夜色将最后一点余晖吞噬殆尽,伊尔西坐在床边,水珠顺着额前的碎发滴落到光屏上。   上面赫然呈现的好几条信息。   对方甚至都没有改名字。   是蒙格利。   【贱雌,你以为白榆真的会护着你,他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明天宴会你给我等着,他虫的,我让所有虫看看你是怎么勾引雄虫的...】   .....脏话满屏。   伊尔西挑了一下眉头,直接反手删除。   突然,光脑上又蹦出一个邮件,并且直接自动展开。   【伊尔西,这才是白榆,你确定他会护你一辈子。】   伊尔西的手一抖,碰到了邮件中发来的影像:   第一帧便是:   一个银灰头发的虫子双手成“大”字被牢牢束缚在墙壁上,无数金属贴片从头顶蔓延到太阳穴,又延伸出无数电线,它们的末端汇聚在一起连接一台测试仪器。   而视频的主角浑身是血,整个虫像一张破碎的弓,不顾被磨得鲜血淋漓的手腕,自毁似地向外冲。 第20章 曾经   “啪。”   碎发末端凝结出的水珠在光屏上砸开一朵水花。   伊尔西反应过来,立即按下屏幕上的暂停键。金色半干的长发垂在床上,屋内很静,甚至能听见白榆房间内哗啦啦地流水声。   他抿了抿唇,看向暂停画面的眼眸浮上几分暗色。   视频中的画面囊括了整间屋子,并且没有聚焦到某一个虫或者物品身上,很明显是一段监控录像。   而录像中唯一的虫子低着头,看不见脸,但一头漂亮的银灰色头发,还有熟悉的身形,让伊尔西一下子就想到了126星和他有过相遇的小雌虫。   心脏不受控制地痉挛,这几天隐隐的熟悉感宛若喷涌的泉水尽数迸发。   一个很荒诞的猜测隐隐浮现在脑海。   他的手指在空中悬了片刻,仔细听了一下对面房间还未停息的水流声,然后拐了个弯将光脑调成单独接听模式。   视频继续播放,少年的手腕因为大力挣扎不断涌出新鲜血液,红色的液体顺着冰冷的墙壁在瓷砖上积成一滩血洼,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泄出丝毫声音,像被拔了舌头的困兽。   画面从此刻开始倍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没了力气挣扎,他垂着头,毫无生气地挂在墙壁上,像被恶劣孩子扯坏的布娃娃。   伊尔西忍不住闭上眼,但黑暗中那摊深红色的液体依旧无法消失,它在伊尔西的眼中不断扩大、旋转,最后变成一道道狰狞的红血丝,在再次睁眼的瞬间爬满眼球。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死一般的寂静,一道十分随意的声音响起:   “蒙格利,你家小雄子可真淘气啊。”   “呸,就打死个雌虫,他就要和我拼命一样,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   讽刺、讥笑连成一片,只有屏幕外的伊尔西仿佛被掐着脖颈般无法呼吸,突然,他听见一丝不明显的低笑,同时墙壁上的虫子正缓缓地抬头,一只熟悉无比的眼睛倏然露出。   确实..是他...   那只银灰色的眼睛不再是8年前伊尔西熟悉的意气风发,而是像被折断的利剑,在绝境中迸发出决一死战的愤怒。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测试精神力仪器的数值正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直线上升,在达到最高点的霎那,伊尔西听见了绝望中的嘶吼:   “蒙格利!”   那是浸透着鲜血的恨意,他看见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从最深处渐渐染上浓郁的墨色。   紧接着,监控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倒地声与慌乱的尖叫。   伊尔西无心去分辨那些恶毒的咒骂,他死死地盯着画面,他看见血液顺着少年的双眼睛与鼻孔齐齐留下,在那张熟悉的脸上蜿蜒出道道血痕,少年望着监控无法拍摄到的地方,缓缓扯出一个张狂的笑容,   “去..死..吧..”   少年已然黑色的眼睛迸发出酣畅淋漓的快意,那头银灰色的头发随着音节的吐出寸寸化成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黑色。   整个虫的身量几乎在瞬时长大,伊尔西熟悉中略带有婴儿肥的脸庞蜕变成更熟悉的凌厉线条。   果然...是白榆。   伊尔西整个虫因为无处发泄的愤怒与侵入骨髓的寒意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他五指收缩,连光脑的外壳都蜿蜒出裂痕。   他们怎么敢!   雄保会怎么敢!   他听见自己后牙上下碰撞吱呀作响,听见画面外惊惧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这是第一次觉醒。”   “他第一次觉醒提前了!!”   “这,这是攻击性的精神力!”   “嗡嗡嗡嗡嗡嗡”   画面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明显接下来的声音做了消音处理,但那台精神力测试仪器上的数值,正以大起大落的走势不断波动,甚至一度超出最大临界值。   直到,一根破开空气的针头从画面外急速飞入,瞬间刺在少年的左肩头。   少年猛然扬起脖颈,从太阳穴延伸到动脉处的青筋根根暴起,本来手腕上稍有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   伊尔西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仿佛骨骼离析的痛苦   他在屏幕外无能为力,连拥抱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低看着那管液体逐渐消失,仪器上起伏的曲线陡然下降,最终在一个很低的数值处停留并拉成一根直线。   视频的结尾,声音再次响起:   “可惜了,只是C级,攻击性还这么高,算是废了。”   视频的进度条走到最后,一条消息在视频的底下弹出。   【伊尔西,以你精神海的状态,根本受不了他的精神力梳理。】   【不如,你和我们做个交易?】   伊尔西看着行行方块字,冷笑了一声,反手就将所有消息删除,再将这个号码拉近黑名单。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等他稍微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胸腔在剧烈起伏。   他闭上眼睛,咬着口腔中的一块软肉,侧身倒在床上。愤怒渐渐褪去,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与痛苦从心脏漫过头顶。   他没想到,原来他们那么早就相遇了。   他没想到,原来他们曾经就很近很近了。   他一直以为,白榆作为雄虫一直走的是一条人声鼎沸、鲜花盛开的阳光大道。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个8年前的少年独自淌过一条荆棘丛生的崎岖小路,再藏好所有伤口,将自己武装得无坚不摧,最后仿若无事地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带来的不真实感慢慢消退。果然,正如他说的,一直只有自己。   “伊尔西,伊尔西,伊尔西?”   声音由远及近,从青涩的少年音过渡到干脆利落的清冽声线。   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仿佛有了冰凉的触感,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白榆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是又发作了么?”白榆挡住了棚顶灯光的直射,用身体将自己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没有。”伊尔西的声音有些哑,他想抱抱白榆。   如果放在之前他只会这样想想,但今天他就这样做了。   温热的身躯靠近,白榆倏然愣住了,这是伊尔西第一次主动抱他,双黝黑的眼睛从惊愕过度到柔软,就像伊尔西环在他腰上的胳膊一样。   “可以帮我梳理精神海么?”伊尔西将头靠近白榆的大腿外侧,轻轻地问道。   “我怕伤到你。”   “我不怕。”   伊尔西转过头,定定地看着白榆的眸子:“我不怕,白榆。”   这是他第一叫白榆的名字。可能是东方名字的原因,又或许是他已经将这个名字放在心里反复咀嚼过无数遍,赋予了无数的意义,直至今日才得以吐出。   咬字的音调郑重而又轻柔,仿佛在吟诵一首爱意充沛的诗词。   白榆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忍不住发软,他忍不住手细细地摩挲伊尔西散在床上的长发,又悄悄地攀上柔软的发顶。   “好。”   事已至此,白榆不再过多犹豫,他不想一辈子困在那方冰冷的屋里,伊尔西需要他,所以他就可以。   “但,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提醒我。”   “嗯。你不要怕。”伊尔西刚说完这句话,自己就笑了。   “你笑什么?”白榆摸摸鼻子,紧张的状态得到了些舒缓。   “您一点都不像雄虫。”伊尔西的语气有些轻快有些释然。   白榆一边偷乐,一边心里反驳:我当然不是。但嘴上却打趣道:“那我是什么?”   “是白榆。您只是白榆。”伊尔西眉眼弯弯。   伊尔西用最平静的表情、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在白榆听来最心动的“情话”。他硬是在“白榆”两个字的发音中听出了语调的抑扬顿挫。   他耳朵有些痒,手也有些痒,他没控制住地轻轻摘了伊尔西的金丝眼镜。镜片下那双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挑,仿佛春日带着无边暖意与花香。   白榆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他慌忙地别过头,听见了伊尔西低低的笑声。   玩闹了好一阵,白榆的紧张几乎消散,他将话题拉回正轨,“那我开始了。”   “好。”伊尔西也坐起身,与白榆面对面。   白榆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墨色逐渐深邃,他尝试着缓慢地释放精神力与信息素   倏然,房间中的温度骤降,坐在对面的伊尔西感觉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他的五脏六腑。   是冰川的味道,凛冽、寒冷、带着极强的尖锐仿佛随时准备战斗。   白榆的精神力与他的信息素一样带着冰冷的锐气直直地进入伊尔西的精神海。   “唔。”伊尔西的精神海感到刺痛,脸色有些发白。   “对不起。”白榆有些慌张,他一直在观察伊尔西的脸色,在雌虫闷哼的一瞬,精神力就萌生了退意。   他刚想收回,就感觉手被紧紧攥住,伊尔西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蛊惑人心的海妖,一句一顿地说道:“没事儿,你不会伤害我的,是么。”   是的,确实是。   但白榆想告诉伊尔西,他控制不住,他做不到。   他一释放精神力,就会想到冰冷的镣铐,想到雌父倒在血泊的尸体。这么多年自我保护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他像一只刺猬,尽力舒展柔软的躯体,但一旦接收到一点点刺激,他根本控制不住地团成一团,摆出尖锐的刺。   “我.....”白榆咬着下唇,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精神力中带着凛冽的寒意。   这根本不能梳理雌虫的精神海,只会伤到对方。   “你可以。”伊尔西忍着脑子中的剧痛,对白榆说道:“不要怕,看着我。”   白榆缓缓睁开眼睛,瞬间跌进一片浩瀚的蔚蓝,“你不会伤害我的白榆。”他听见伊尔西温润而又坚定的声音。   与此同时,伊尔西的精神海无所顾忌地向他完全敞开。   他可以长驱直入将里面捣个粉碎,也可以....   “你想想开心的事情”   白榆愣了一下,努力回忆过往,逐渐冰冷的锁链与讥讽的嗤笑被曾经的回忆替代。   与伊尔西的一点一滴都是他两辈子不可多得的光亮,它们汇聚在一起,像阳光一样。   仿佛也就是这个簇阳光,温暖地洒向冰川顶端,那处尖锐的冰棱慢慢融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晶莹剔透的冰体将阳光映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最后化成一点点水顺着川体汇入大海。   冰川的寒冷中多了一丝湿润,长出一层薄薄的苔藓附在荒凉之地。   他们越离越紧,精神力与精神海的交融让伊尔西惨白的脸恢复了血色,他头一次感觉精神海如此轻盈,那股淡淡的冷冽干净的味道缓缓蔓延,直至抵到了精神海的最深处。   好像一块烙印,更像一处所有地的标识。   与此同时,刚做完一台手术的米达尔拍了一下大腿,他嘀嘀咕咕道:“忘了告诉他俩,不要深入精神海梳理,要不以伊尔西的情况很容易进入发情期。”   “算了,应该不会深入梳理吧,那小子的精神力攻击性那么强,第一次绝对成功不了。” 第21章 宴会   清晨的枝丫上,的卢鸟在咕咕地叫着,连带着山尽头的几分薄日,将整个大地从沉睡中唤醒。   屋内窗帘拉得紧密,没有阳光的泄入,以至于床上的两个虫都没有苏醒。   他们倒也没有挨得很近,只是保持了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   就比如,白榆一翻身,手就正好落在了伊尔西的腰上,他感觉身边虫的呼吸好像加重了几分,便有所感觉地往自己方向揽了揽。   整个别墅很静,只有轻微的“咕噜噜”的滚轮声在房门口一遍遍徘徊。   阿统一边来回滑动一边叹气:已经10点了,下午还有拉文斯家族的宴会。可是这两个虫到现在还没起床!   都怪主人,把伊尔西先生都带坏了。   阿统暗暗在心中抱怨,又想到自己已经热了3遍的饭菜,一双机械豆豆眼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忧愁,他伸出机械手臂,轻轻地敲了几下眼前紧闭的大门。   “咚咚咚。”   “主人,先生,十点了。”   “你们的礼服已经送到了!”   阿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闯进,只能夹着嗓子在门外小声地催促着。   白榆迷迷糊糊间,听见熟悉的声音,又感受到手下细腻的触感,整只虫一下子清醒地坐起来。   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发,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两只虫正式冲破了室友与合作伙伴的界限,在生理与心理的本能吸引下心有灵犀地睡在了同一张床上的两个被窝里。   伊尔西?对伊尔西!白榆向旁边看去。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接受精神力疏导的原因,一向作息极其规律的总裁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趋势。   他侧躺着对着白榆的方向,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细微地颤动。   像睡美人一样。这个念头猛地出现在白榆的脑海浮现,他忍住不住俯下身缓缓靠近,近到甚至可以看见伊尔西嘴唇上的纹路。   只不过....   伊尔西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让白榆瞬间清醒。   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发现伊尔西的脸颊泛着微红。他摒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拨开挡在额间的碎发,用手背轻轻地附上去。   一片温热。   不是高烧的那种滚烫,而是可以透过血肉的热意。   伊尔西感受到额头传来的凉意,有些眷恋地蹭了两下,确依旧没有转醒的架势。   “伊尔西,伊尔西,醒一醒,你好像发低烧了。”   “唔-”雌虫的梦里是瑰丽的星云,他展开骨翅遨游在宇宙之间。   突然,他看见了离他越来越近的黑洞,黝黑的深渊仿佛要将他吞噬。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丝毫害怕,他甚至停止撤离,站在原理注视着黑洞,仿佛它也有了灵魂在对他召唤   “伊尔西,伊尔西...”里面传来的声音温暖而又熟悉。   他顺着声音找去,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榆?”伊尔西的鼻音有点重,他没有带眼镜,只能凭着大概的轮廓向白榆看去。   “你发烧了,伊尔西。”白榆从床边拿来温水递给伊尔西。   “发烧?”伊尔西此时才感觉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血液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从骨骼中沁出来的热意让他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他的发情期可能提前到了。   雌虫一般三个月一次发情期,一次持续三日,没有被标记的雌虫状况会相应好很多,一般靠相应的药物就可以渡过。   但是对于伊尔西,每一次发情期的到来都预示着他的生命的倒计时又少了一刻。   按道理,他应该在他们情意最浓的当下,俯下身攥着白榆的衣角请求他陪自己度过即将到来的发情期。   但是...   昨天的事情纷乱复杂,他一方面刚知道了自己与白榆曾经的渊源,同时又接受了白榆的精神梳理。   少年眼中的珍视显而易见,但那时因为当时的“恩情”还是真正的“喜欢”这让他分不清楚。   他也害怕白榆分不清楚。   而且,下午的拉文斯家族宴会,是他和白榆谋划很久的“战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计划有任何的改变。   于是实话到嘴边就立刻转了个弯,为了增加谎言的可信性,他笑着对白榆说道:“我没事儿,这是精神海紊乱的症状,我一会吃点药就好了.”   白榆一脸严肃,好看的眉眼拧成一团:“我感觉应该不是吧。”   他见过伊尔西发病的状态,当时整个虫痉挛成一团,还是他帮忙注射的药剂。   “真的。我保证。”伊尔西甚至举起来三根手指,蔚蓝的眼镜弯成月牙形:“我有不舒服的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   白榆知道问不出什么,便瘪瘪嘴说不情愿地了一声:“好吧。”然后翻身下床,在伊尔西看不见的地方将他现在的状况描述给米达尔。   随着信息的发出,他又不自觉地将下午得流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   直到宴会前夕,就连阿统也感觉到伊尔西的状态不是很对。   米达尔在手术室里一台接着一台,根本没看见消息。再加上伊尔西坚持自己没有事情,白榆和阿统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出门前,阿统还是反复叮嘱:“主人!你要照顾好先生。”   “那还用你说!”白榆弹了一下阿统的脑门,和伊尔西一起坐上飞行器。   如果让白榆形容,拉文斯家族的宴会通俗来讲就是帝国相亲大会。   拉文斯家族背靠皇家,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最盛大的宴会,帝国各个家族的雄子、雌子,军部将级以上的军官,科研院、商界、演艺界等等叫上来名号的虫都在受邀行列。而宴会的目的也很简单:相亲。   但这回除了相亲这个主要目的,大家的关注点更多洒向了蒙格利家。   虽然伊尔西被匹配给一个C级雄虫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心中很清楚。   但   新婚当晚被自己的雄子抢走雌君这种骇虫听闻的事儿更是百年难遇。   并且这回一向以服务雄虫为己任的雄保会也像鹌鹑一样默不吭声。   晚宴还未开始,吃瓜群虫可谓是到达得整整齐齐。   “蒙格利他们一家回来么?”一个麻雀斑雌虫小声地对同伴说道。   “应该会吧,我听卡尔说邀请函都接收了。”   “你说白榆阁下和伊尔西的事儿是真的么?说实话看多了论坛文,我还真有点真心实意地想磕他俩。”   “要是真的就好了。”小麻雀斑拖着腮一脸姨母笑地与同伴八卦。   就在此时,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突然插入,“别想了,不可能的。”   小雀斑循声看去,是一个清瘦的雌虫,茶色的头发整齐地拢在脑后,脸上保持着一个温和甜美的笑容,一看就是雄虫都想娶回家的类型。   “你谁啊?你又不是白榆阁下!”小雀斑声音忍不住拔高,作为暂时的cp粉,正主还没见到,他还不想心死得太早。   那个雌虫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他嘴角的弧度仿佛被固定好一般,“我叫斯迪,来自帝国第一科研院。白榆阁下是我的师兄,我们很熟悉,我也很了解师兄的虫品。”   小雀斑听到这话顿时像蔫了得小草,他撇撇嘴不开心地说了句:“好吧。”然后拉着同伴转身离开。   所以他并没有看见,斯迪那双本来温和得眼眸在瞬间染上戾色。   正是因为他太了解师兄,才第一次有了到真正的危机感。   再斯迪看来,白榆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做严肃认真,说不好听点就是冷漠与不近人情。   斯迪当初第一眼就被白榆出色的外貌吸引,但是屡屡碰壁后,他也萌生了退意。   直到共事了很长时间后,他才知道,他的师兄无论对谁都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但是除了冰冷的态度,他又对一些事情有着不似雄虫的怜悯。   他会十分自然地对雌虫说谢谢,会在看到雌虫被雄虫殴打时主动伸手,他会将自己的一部分钱偷偷留给伤不起学的小雌虫。   别虫都没发现,只有他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斯迪将这些当作偷出来的糖果,占为己有又一遍遍悄悄舔舐。   直到白榆突然的离去和突然的回归,然后就是伊尔西.....   在斯迪的认知里,白榆根本不是什么善茬,曾经有一个虫子造他的黄谣,谣言还未传出三里地,那个虫子隔天就在实验室中出了事情。   舌头被浓硫酸腐蚀,并且当天实验室值班的虫突然不在,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今后只能依靠机械舌头说话。   但是这回他和伊尔西的同人文满论坛飞,白榆竟然没有丝毫解释,任由着这些东西发酵,并且昨天某个帖子又高高盖起。   标题就是:   【在医院里,我磕到真的了!】   斯迪手中的高脚杯出现裂痕,他缓过神来,将裂开的杯子放在桌台,他低头擦擦沾上酒水的手,再抬头眼中又恢复了柔顺与温和。   宴厅的钟在三点整准时敲响,门外的飞行器轰鸣落地,白榆和伊尔西并排前行,两个虫穿着的西装剪裁得体、干净利落。   白榆一身纯黑西装,配着同色调的领带与马甲,黑色的头发利落地背到脑后,除了袖口湛蓝色宝石袖扣,再无多余的配饰,让本就冷冽的气质多添了份神秘。   而伊尔西则身穿与白榆款式相同的白色西装,胸口别有镶嵌黑曜石做成的胸针。   宴厅的棚顶由玫瑰花窗打造,琉璃将太阳折射出五彩的光晕,在光与影的衬托下,两虫并肩出现在众虫眼前。   悄悄议论的众人不禁屏住了声息,又在几秒后爆发出兴奋的议论声。   “哇!真的一起来的!”   “呜呜呜他们好配。”   “好配什么?他们差10岁,还是那种关系,恶心死了。”   “蒙格利阁下不来么?好戏还是要三只虫一起唱才好。”   白榆和伊尔西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儒雅温和。他们仿佛没有听见各种议论,两虫并排,脚步丝毫不乱,好像真的只是作为最普通的宾客接受了宴会的邀请。   “哦,天哪,欢迎你们的到来!”拉文斯·卡尔作为东道主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还十分刻意地向后瞅了瞅,不嫌事大地问道:“咦,蒙格利没和你们一起来么?”   其他虫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白榆眼神淡淡地落到卡尔身上,直到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雄虫浑身汗毛竖立,尴尬地想岔开话题的时候,白榆才微微翘起嘴角,客气疏离地回复:“感谢您对我们的邀请,他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会就能到。”   随着宾客的陆续入场,整个会厅也渐渐热闹起来,毕竟相亲大会,吃瓜归吃瓜,对于大多数虫找对象才是正经事儿。   伊尔西身边围了挺多虫,大多是与星河集团有利益牵扯的合作对象。他们一是为了探探伊尔西处境的虚实,好掂量掂量合作关系;一方面...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离伊尔西不远处的白榆,雄虫俊美高挑,拿着装着白葡萄酒杯微微晃动,像是虫神制作的精美艺术品。   矜贵、高雅与肥胖臃肿的大多数雄虫截然不同。   于是商业的套话逐渐转变成了:“伊尔西啊,咱们也是多年的合作关系了,你这个继雄子婚配情况怎么样呢?”   他们一个个都是虫精,就算对伊尔西和白榆的关系有相应的猜测,在此刻也闭口不谈,他们只会说道:   “我家有一个雌子,年轻温驯还顾家,和白榆阁下很是匹配。”老虫精还特地在年轻、顾家两个词上咬重音。   暗戳戳地表示你一个年纪大还事业忙的雌虫还是不要和年轻的雌虫抢雄主了。   伊尔西勾起一抹冷笑,不可否认这两个词确实戳在他的心窝,但是总裁就是总裁,就算再难受他依旧端出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样子:   “科托,白榆的婚事由他自己来定,我更多需要考虑的是和你们公司的合作模式。”   “哎呦,这是什么话呀,我就是问问,就是问问。”科托笑嘻嘻地打着圆场,却还在旁边补上了一句:“您看,就是我不推荐自家雌子,白榆阁下仅凭那张脸,也是很受欢迎的。”   伊尔西顺着科托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端着一盘糕点的雌虫地走到白榆面前。   他年轻、举手投足带着温驯与柔顺。   伊尔西看见雌虫对着白榆笑得灿烂,嘴巴一张一合:“师兄,好久不见。”   伊尔西觉得格外刺眼,指尖刺在掌心的软肉,他似乎也毫无知觉。   他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想把白榆拉回家、藏起来,不让任何虫看见。   但是,科托咯咯的笑声突然将他经醒。   他突然想到:雌虫示爱,雄虫匹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高等雄虫他们光雌侍就可以匹配6个,他好像没有任何立场阻止。   被压制的热意与从骨髓中散发的酸痛在瞬间被无限放大。他和白榆其实离得很近,只是因为他要洽谈些商务,所以还是间隔了一个小圆桌的距离。   他抿抿唇,鸦羽似的睫毛半垂下来,声音不大地对着雄虫所站的方向说道:“白榆,我有些头疼。” 第22章 三合一(死亡/标记)   伊尔西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几个合作伙伴和白榆还有斯迪听得清清楚楚。   白榆猛地回首,看着伊尔西脸色苍白单薄地立在那里,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打在漂亮的金发上,但白榆总觉得这种美丽更像孤零零悬在高空的残月,缺少星星的簇拥,显得格外凄凉孤寂。   他心里倏然揪紧,眉头微蹙,快步走向伊尔西。   “师兄,你…”斯迪伸手像抓住白榆的衣袖,却只摸到了空气,抓空的手颓然收紧,他看着离去的背影,不可置信浮上了棕色的眼睛。   白榆腿长步子大,仅仅几秒便冲到了伊尔西面前。   面对雄虫的来势汹汹,几个合作伙伴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将伊尔西衬托成“凸”字的峰顶。   他们摒住呼吸瞪着眼睛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看着伊尔西。   你头痛和雄虫阁下说什么啊!还有什么时候可以直呼雄虫的大名了!   一个平时和伊尔西交情比较好的雌虫堆着笑意上前想打个圆场: “尊敬的阁下,伊尔西不是要…。”   刚开口,剩下的话在看见白榆的举动后直接断在嘴里。   只见眼前的雄虫在一瞬间散去了冷漠与疏离,他小心翼翼地凑到伊尔西身边,十分自然地用手背触了触伊尔西的额头, “怎么了?咱们现在回家吧。”   没有他们想像的谩骂与殴打,就连声音都褪去了冷意。   “我没事儿。”伊尔西摆摆手,不经意地扫过看着自己的斯迪,思考了一下对白榆说道: “我想去虫少的地方坐会。”   “好,我陪你去。”白榆视若无人,十分自然地站到伊尔西身侧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身上。   “师兄。”身后的斯迪突然跑过来,他急刹车停在白榆和伊尔西面前,僵硬地笑了笑,对着白榆说道:   “我知道师兄要组建课题组,我认识有几个挺有能力的朋友,也在这个宴会上,我陪师兄去认识一下?”   紧接着斯迪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明明是对伊尔西说的话但依旧看着白榆: “伊尔西先生身体不适,师兄可以让他去楼上的包间休息一会。”   “毕竟伊尔西先生已经结婚,相信对舞会也没有什么兴趣。”   一口一个师兄,一口一个已婚。   伊尔西看着年轻的虫子眼中满满的倾慕,一股莫名的火气裹挟着酸涩冲向大脑,他想直接把白榆拉走,再冷冷地告诉这个雌虫:   不用你费心,我已经帮白榆找了一些科研人员。   但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伊尔西瞬间愣住。   在虫族没有吃醋的说法,作为星河集团的总裁也不应该有这种不理智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发情期吧…   伊尔西抿了抿嘴,眼中情绪不明,他刚想从白榆身侧离开,却在抽离的瞬间被白榆紧紧环住。   白榆是孤僻的天才,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他右手直接揽住伊尔西的腰身。   在众虫的震惊的眼神和小声的抽气声中微微用力,让伊尔西再次靠在自己的身侧,而后看着斯迪说道:   “你以后还是别叫我师兄了。”   “师兄,明明当初为了我……你连那篇论文都给我了。”斯迪一直以为在白榆眼中自己与其他虫是有区别的。   当初白榆放弃了篇轰动学术界的论文署名,直接让没有怎么参与实验的自己作为了第一作者,也因为这样他才在研究院有了一席之地。   但现在…。。   对着斯迪满怀期望的眼神,白榆装作思考了一下,然后语气平平地道: “那篇文章原来是给你了。”   说完便在众虫惊讶额目光下,头也不会地扶着伊尔西向宴会的角落走去。   “斯迪的事情我之后再和你解释。”他将伊尔西安置到软硬适中的沙发上,还拿了个靠枕放在伊尔西的身后。   “您不用和我解释。”伊尔西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倦怠,他用手指撑着头,终于意识到这回发情期可能比以往来得更加凶悍。   但是他要挺到蒙格利到来之后,他需要…。   “嘀嘀嘀”   白榆的光脑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伊尔西的思路,他看向白榆。   少年皱着眉,那双黝黑的眼睛映着浅蓝色的光屏。   只见他飞快地在光脑上敲了几下,然后瞳孔震动,整张脸瞬间换上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怎么了?”伊尔西微微睁开眼,疑惑地看向白榆。   白榆感觉此时的光脑格外烫手,他不出口,只能将光脑向伊尔西凑了凑,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自己看。”   米达尔: 【阁下,你昨晚梳理成功了啊!】   米达尔: 【对不起嘞,我真没想到。】   米达尔: 【那个…。伊尔西这个状态很有可能是因为精神紊乱导致的…。】   白榆: 【导致的什么?】   光屏另一侧的米达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视死如归地回复到:   米达尔: 【发情期提前。】   米达尔: 【但伊尔西的精神海不适合注射抑制剂,所以。。您看看怎么办才好。】   老朋友我只能帮你道这里了!很远处的医院里,米达尔利落地将光脑一关,深藏功与名地将白大褂脱下。   “咱们回家。”白榆当机立断,在他看来计划可以往后移,伊尔西绝不能出事。   但话音刚落,就立即被伊尔西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不要。”   他固执地抬头对上一脸担忧的白榆坚定地说道, “完没还全到来,我没有问题。”   “但是你不能…”白榆有些急躁。   “我能。”伊尔西打断白榆,确信地说道: “我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发情期将至,他的手格外温热,他轻轻拉住白榆的一根手指,弯起嘴角: “白榆,相信我。”   白榆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不知道谁高声来了一句: “蒙格利阁下来了。 “   一瞬间所有虫朝门口看去,又转头看向白榆和伊尔西。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白榆和伊尔西对视了一下,默契地点了下头。   在众宾客灼灼地注视下,蒙格利拖着自己满身的肥肉,穿着紫色灯丝绒礼服,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会场。   如果阿统在一定会评论:好一个变异的紫茄子。   “蒙格利!”一只棕色头发的雄虫站在最前面似笑非笑地喊道: “你家雌君和小雄子今天可是一起来的哦!”   随机好几个雄虫跟着开始起哄: “对啊,刚才我还看见他们坐在一起。”   “蒙格利,你这也不行啊。”   “你,你们!”蒙格利抖动着满身的赘肉,恼羞成怒使整张脸涨得通红,举起拳头想要向那个雄虫挥去。   “雄父。”白榆语气平静,像羽毛落在水面,但羽毛的重量也能激起涟漪,激起蒙格利内心恐怖的回忆:   那是在一个没有任何特别的午后,白榆将蒙格利的四肢折断,堵上嘴,扔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在蒙格利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再抓到治疗仓。   “白榆,白榆,我当初不应该把你送到雄保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蒙格利涕泗横流,他看向白榆的眼神就像看见地狱来讨命的恶鬼。   如果让白榆知道这个比喻,他一定会笑着说很恰当。他就是一个人从地狱爬上来,为他的雌父,为他目睹过死在地下室的雌虫们讨命的。   治疗仓的药水淹没蒙格利的身躯,白榆阴阴森的话语透过玻璃让蒙格利毛骨悚然。   “这条命我今日给你留着,但你记住了,再敢有任何心思,我保证你会彻底消失。”   蒙格利当时是真的怕了,他缩在狭小的治疗仓里频频点头。   但雄虫嘛,死性不改的有很多,蒙格利就是那种。   在白榆离开主星的几年里,他逐渐忘记了恐惧与保证,心思越发活络起来。他想:白榆也就是那样说说,毕竟过了那么多年,哪有雄虫会记恨雄虫的啊。   这种想法日渐发酵,在萨满找上他时终于攀到顶峰。   所以他没想到白榆真的还会回来,并且不顾帝国背后的议论,直接揍了他一顿,抢走伊尔西,让他成了整个帝国的笑柄。   但他不敢对白榆发脾气,只能把所有的愤怒与怨怼宣泄在那位刚见面就被掳走的雌君身上。   直到此时此刻,蒙格利依旧认为白榆对他的不满完全是因为当初把他送进雄保会的事情。   所以在白榆笑着擎着酒杯走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努力寒暄到: “白,白榆啊,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白榆语气平和,踱步到蒙格利身边。   蒙格利不敢直视白榆,眼神就瞟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伊尔西,一身笔挺利落的西装,淡然清冷的脸庞,泰然自若地看着他,像高山上不可亵渎的神像俯视匍匐于地的小丑。   和他完全不处于一个世界。   你明明都匹配给我了,你怎么敢!   蒙格利心里忍不住愤怒,都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手段是如何肮脏。他大叫, “伊尔西!你给我过来跪下,在雄主面前还敢放肆!”   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伊尔西听着蒙格利的怒骂,语调没有丝毫波澜:   “蒙格利先生,你一定要把不光彩的事情放在台面上来么?”   连“雄主”这个称呼都没有,完全没有已婚雌虫对雄主的尊重。   围观的虫子们的议论声陡然提高。他们不禁内心打起了小算盘,看来伊尔西真的和白榆有点事儿,要不哪个雌虫敢对雄主如此无礼。   “喝点酒,火气那么大做什么。”伊尔西随手拿起了台面上的酒,单只手递给了他。   “你!你!”蒙格利的眼睛瞪得溜圆,接过酒杯的同时飞快地瞥了眼白榆。   发现白榆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样子。他嘴角一撇,眼底涌现一丝怨毒,将整个酒杯照着伊尔西的脸就扔了过去。   心中暗喜:伊尔西,白榆对你的兴趣也就一时,我看他管不管你。   而伊尔西彷佛早有预料了,头微微一斜,整个酒杯几乎贴着耳朵呼啸而过,仅撩起了几根金色的发丝。随着咔擦一声,在身后化作一滩没用的玻璃。   周围被突如其来的飞天酒杯震惊,毕竟大家还是要脸的虫子,再怎么恶劣,也会在高等宴厅都会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什么嘛?粗俗。”那个棕色头发的雄虫一脸嫌弃地说道,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仿佛垃圾污染了空气。   其实围观的雄虫都大差不差,他们自己的品行做派都没好到哪里。但此时此刻一致认为,蒙格利在上流酒会随意扔东西的举动很是丢虫。   毕竟如果真的教训雌虫,要么关在家里好好折磨,要么在这种场合用鞭子抽到体无完肤,而自己依旧谈笑风生,这才是雄虫们认为的优雅。   但显然,蒙格利做不到第一点,因为有白榆。也做不到第二点,也因为白榆。   “好了。”白榆好像终于意识到,他与当事两虫是一家的,眼底流转出一抹寒厉。   他垂下眼,敛下所有神情,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道: “看够了,就散了。”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伊尔西修长的手,独留一群虫在身后目瞪口呆。   蒙格利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颤抖。随手拿起离手边最近的酒,一股脑喝下。最后在酒杯与台面的撞击声中挤出围观圈。   作为东道主的卡尔也看够了热闹,终于跑出来打了圆场: “别看啦大家,我们的宴会还要继续呢。”   “哎,维尔阁下,来给你介绍个雌虫,你可不知道……”   相亲依旧继续进行,对于这个推杯换盏的宴会来说,刚才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相亲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只当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剂。   *   时钟悬挂在宴客厅的顶部,时针终于走到了6的位置,而分针与秒针也稳稳重合在12点的方向。   6点整,舞会开始,悠扬的音乐从环绕在四周的音响中缓缓泄出。   第一首曲子是虫族十分古老的求爱的民谣。   它歌唱那个时代雌虫的勇敢,赞颂雄虫的聪颖,它用最铿锵高昂的音调描述着古老的爱情价值。   此时宴会上的雌虫可以献上自己精心挑选的花朵,邀请这场“相亲大会”上倾慕的雄虫进入最中央的舞池。   但今天有个例外。   白榆微笑着拒绝了一波又一波雌虫,最后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支蓝色的鸢尾站在伊尔西面前。   蓝色的鸢尾在地球代表着暗恋与倾慕。   他伸出手,眉眼弯弯,眼睛亮的宛如天边的星子, “伊尔西,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么?”   没有雄虫会对雌虫行礼。   但白榆是特殊的。   伊尔西感觉耳边的嘈杂渐渐模糊,只有眼前的少年拿着鸢尾,朝他笑着。   他将手搭在白榆的掌心,然后被紧紧攥住,白榆微微俯下身,在伊尔西的手被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很轻,像一片羽毛般落下,但那一点点湿润却带着不可忽视的灼热,从亲吻的地方蔓延至全身。   “卧槽!他们真的没在谈么?”   “呜呜呜,我磕到真的了。”   “只是个C级雄虫非要搞这么一出。”   不论惊羡还是嘲讽,白榆半抱住伊尔西的腰身,在错落的舞步下从容地进入了中央的舞池。   此时的蒙格利在宴厅的另一边毫无姿态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雪茄,嘴里吐着烟圈,不知道听见旁边的雄虫说了些什么,歪着嘴,呲着焦黄的牙齿得意洋洋地说道:   “克德阁下,好说好说,先让你家雌子给我看看。”   克德朝旁边粉色头发的雌虫招手, “克莱杰过来,给蒙格利阁下瞧瞧。”边说边用眼神做着无声地威胁。   克莱杰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但他想到了昨晚收到的那条匿名信息:   【接近蒙格利,释放一点信息素,我帮你救出雌父。】   克莱杰不知道这条信息的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一想到雌父带着呼吸面罩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还有那一长串的天文数字。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的光闪了又闪,最后化为孤注一掷的坚定,深呼一口气,僵硬着步伐向两只虫走去。   “雄父,蒙格利阁下。”克莱杰努力地将声音放得温顺。   “你看看怎么样,这是我样貌最好的雌子,今年刚18岁,比你家雄子还小,给你做雌侍,你咋都不亏。”然后声音压低, “就是星河集团的事情……”   看见克莱杰姣好地容貌,蒙格利笑得愈发油腻: “你放心,伊尔西再怎么说都是我的雌君,就一点股份不难。”蒙格利拍着自己挺出的肚腩毫不客气。   其实他本来不确定,但转念一想:将伊尔西让给白榆,作为交换条件白榆应该不会有异议,再加上精虫上脑,那一点点不确定也随之烟消云散。   “真漂亮啊。”   蒙格利像打量货物一般用那双浑浊的眼神贪婪地上下打量克莱杰, “过来,这边坐。”蒙格利的脸满是肥肉,在灯光的映衬下像蒙了一层猪油。   克莱杰感觉自己的四肢不听使唤,浑身冰冷,突然一只肥厚的手搭在了他纤细的腰上, “恩,真不错。”蒙格利满意地点了点头,撅起嘴就要凑过去。   突然,蒙格利嗅到一股很淡的气味,他还没来得及仔细闻一闻,就感觉心脏突得扑通扑通狂乱跳动,脑子“嗡”一下天旋地转,好似有一根铁杵在里面狠狠搅动。   他大叫一声,捂着头跪在了地上,然后像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来回打滚。   克德和克莱杰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对视,又灵活地躲闪在一旁,看着地上的蒙格利来回扭曲。   事发突然,整个宴会大厅顿时乱了起来。白榆和伊尔西也同时停止了舞步。   “开始了。”白榆在伊尔西耳边低语: “恭喜你,伊尔西,你自由了。”   自由。   这曾经是伊尔西最向往的两个字,但随着白榆缓缓松开的手,渐渐离去的温度,他突然感觉,好像这两字也不是那么美妙。   虽然他们还会一起回到那座别墅,但然后呢?   蒙格利死了,那栋空下来的房子就有了新的主人。那白榆还会…。   各种猜测在伊尔西脑海中飞速运转,看着白榆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出声道:   “Astra。”   听到这个名字白榆猛得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漫至头顶,他缓慢转头,仿佛可以感受到颈椎“咯吱咯吱”的转动声。   这个名字曾经烂在心底,这是他当初在126星碰到伊尔西自己取的名字。   他怔怔地看向伊尔西,却不敢仔细分辨对方的表情,只能慌乱地将头垂下,盯着脚底下的彩绘瓷砖。   伊尔西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打算和自己分道扬镳么?   他恨我么?   各种猜想在他的脑袋里哐哐乱撞,他仿佛被抽去灵魂的木偶,立在原地等待着审判。   他看着伊尔西的嘴角动了动:   “回家以后,可以告诉我Astra的含义嘛?这是你八年前答应我的。”   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裹挟着无法忽视的暖意,在两虫中间“砰”得炸开。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家在彼此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   白榆的眼睛倏然亮了,他抬起头看着伊尔西,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好,一会一起回家。”   *   围观的虫里三层外三层,作为东道主的卡尔已经慌了神: “虫神啊!他这是怎么了?”   如果一只高等雄虫毫无理由地死在他家的宴会上,他这个月的零花钱可就完了。   卡尔抱着头好像突然想了些事情,招手叫来家族的雌虫,低语着说了些什么。   就看见那个雌虫频频点头,随即离开了现场。   只不过没等卡尔去谈判,白榆先走了进来,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忧愁,声音不大,但配上矜贵俊美的外表便格外具有有说服力:   “他这几年身体就不太稳健,精神力方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这也是我一直不让他随意碰雌虫的原因。”   “我和伊尔西只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没想到今天一个没看住,竟然……”   白榆的理由条理清晰,脉络清楚,总结来说就是蒙格利纵欲过度,才导致的现在的这种样子。   “白榆阁下,所以蒙格利阁下这是什么症状。”卡尔不傻,赶紧顺着白榆的话茬问道,他可太想撇开关系了。   白榆的表情很是凝重,眉头紧锁,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 “他这是精神力溃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不是衰老以后的雄虫才会的么?”   “蒙格利年纪也没有那么大,怎么就…。。”   “谁知道啊,雄虫可能某些方面的药物用多了呗。”   听着众虫的议论纷纷,白榆眼底浮现处满意的神色。   聪明的虫子不会理会这种事,愚蠢的虫子更会帮他找好理由,将这个看似漏洞百出的谎言圆满。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之前就有迹象,可是他并不注意。”说完还彬彬有礼地转身向大家表示歉意: “真对不起,让他打扰了大家的宴会。”   此时的卡尔已经完全不担心,雄虫一切的优待全部来自于精神力,一只没有了精神力的废虫,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白榆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双眼暴突,口吐白沫的蒙格利。   “走好。”白榆的声音在外界听来确实分外悲恸,但还有意识的蒙格利大脑头一回如此清明,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白榆眼底的冷漠和快意。   是你。   蒙格利挣扎着想要坐起,指控白榆的阴谋。但此时他油枯灯灭,再也无力回天。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白榆的袖口,浑浊的眼睛里漫着不明的神色。   白榆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这样恨他?他明明是他的雄父。   他笑了,像刚诞生于这个世界的孩童一样,他微微俯下身体,在蒙格利耳边低语道: “你喝的那杯酒。”   “还有雌父。”   蒙格利好像听到了不可置信的答案,他一直以为和白榆之间的龌龊只不过源于雄性之间的傲慢,他不相信白榆会因为雌虫向他复仇。   看着白榆渐渐离他远去的身影,他想努力地伸出手,但再也抬不起来。   蒙格利的意识慢慢消散,虫子们的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愈发模糊。他想到了自己也曾那样期盼过白榆这个生命到来的,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片刻真心对待他的雌君。   只不过从什么时候都变了呢?他已经没有任何余力思考,身体与意识终归于沉寂。   当所有虫都认为这场悲剧已彻底结束,突然一阵轻微雄虫精神力波动席卷而来,这来自已经没了呼吸的蒙格利,这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包括白榆和伊尔西。   那一小股精神力微弱得近乎没有,但对于精神海紊乱,还处于发情期边缘的伊尔西,无疑是最厉害的“引发剂”。   伊尔西感觉被压制的热意与酸痛猛然从骨头缝中渗出,从眼角沁出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死死撑着手下的桌子,额角的青筋暴起,用尽一切力气抵抗突如其来的发情期。   不能在这里。   至少不能在这里。   白榆,白榆。   他几乎凭借本能寻找到了向他飞奔而来的身影。   黑色的头发在空中飘扬,他咬紧牙关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身影。   “伊尔西!”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伊尔西绷紧的神经一松,整只虫颓然泄了力气。   不出意外,白榆稳稳地接住了他。   他听见耳边声音嘈杂混乱。   “伊尔西先生这是怎么了?”   “哎,不会是发情期吧。”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远处传来的纷纷猜测变成了小声的惊呼。   “我靠,这个力气是雄虫。”   “啊啊啊啊!好帅!我就说我磕到真的了!”   白榆没有理会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他稳稳地抱着伊尔西,大步向门外走去。   “哎哎哎。”卡尔稍微拦了一下: “阁下,蒙格利的遗体?”   “我相信你们家族的处理结果。”白榆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卡尔。   卡尔是聪明虫,他明白了白榆的意思,于是立刻放轻松起来,然后意有所指道: “那阁下慢走,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   飞行器停的离大门很近,白榆迈大步抱着伊尔西走上飞行器,他单手调成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将伊尔西放在飞行器的地毯上,借着顶部的装饰灯看向雌虫。   这次发情期来势汹汹,金色的碎发被汗浸透湿漉漉地黏在额头,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几乎失了焦距,修长白皙的脖颈连带着脸颊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伊尔西,没事了,我们回家。”他小心翼翼地将伊尔西的金丝眼镜摘下,那双泛着水雾的蓝色眼睛沁红了眼角,这一切猝不及防出现在白榆面前。   他呼吸一凝,便衬得整个舱室内伊尔西的低喘声格外明显。   “白榆,我想要,信息素。”伊尔西感觉全身的肌肉都泛着酸意,燥热从骨头中渗出蔓延至身体各处,他突然想到了昨晚白榆的信息素,带着凉意与干净让他本能地追寻。   于是一把勾住少年的脖颈,忍不住往白榆的脖颈处蹭,西装外套连带着里面的白衬衫都蹭得凌乱不堪,不一会便露出了流畅的锁骨。   白榆两辈子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己喜欢的虫在怀中向他索取,就算是柳下惠也遭受不住。   但是……他需要问清楚一些事情。   他眼神暗了暗,声音有些哑还带着些许的忐忑: “伊尔西,我是谁你知道么?”   “白榆,你是白榆。”伊尔西凑近少年的耳朵,吐出的热气将少年的耳朵熏得通红一片,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嘴唇蹭了蹭白榆的耳朵尖轻声说道: “你还是那只小雌虫,是Astra。”   此话一出,白榆瞬间从粘腻的情/欲中抽离,他浑身肌肉绷紧,连带着眼神又暗了三分。   他秉着呼吸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 “那你,恨他么?”   伊尔西眨了眨眼,好像没有太反应过来,歪着头过了很久才说道: “恨什么?”   白榆闭上眼,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你恨Astra么?如果不是他你的精神海…。。”   但他完没说还,就感觉唇角落有一个温润的触感。   他怔怔的看去,伊尔西蔚蓝色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好像午时的大海,带着粼粼的金光蕴藏着无限的缱绻与眷恋,几乎要将白榆溺毙其中。   他听见这片海洋主人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恨过Astra。”   “我很庆幸当初遇见了他。”   白榆瞳孔骤缩,瞬间整个飞行器爆发出浓烈的信息素,冰川的清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伊尔西紧紧裹在其中。   白榆和伊尔西在昏暗中对视,又几乎是同时吻住了对方。   此时他们丢弃了总裁的冷静自持,也丢掉了少年的犹豫胆怯,他们没有思考,只是遵循本能地不顾一切地吻在一起,唇齿相碰,攫取着对方口中的空气。   “白榆,呼吸。”伊尔西的尾音带着明显地颤抖。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吻从激烈碰撞到细密摩挲,直到飞行器稳稳降落,才喘着粗气分离。   伊尔西被白榆一把抱起,径直走向了卧室,然后一起陷入柔软的床中。   白榆用手臂撑在伊尔西的两侧,轻声问道: “伊尔西,你确定么?”   他们还没有匹配,甚至还没有正式的表白,如果标记后白榆不想负责,那么吃亏的只有雌虫。   雌虫一旦被深度标记的话,此生便只能接受这一只雄虫的信息素,他们将深深的捆绑在一起,除非挫骨削皮将另一只虫的痕迹尽数消除。   伊尔西是最理智最会权衡利弊的商人,但这也是他第一次不想再思考这些。   他伸出手搂住白榆的脖颈,带着焦灼的喘息在白榆的耳畔洒下一片温热,他的声音褪去平日地三分清冷余下地便是柔软与依恋: “白榆,亲我,亲亲我好么?”   于是,少年低头吻住了他,从额角到高挺的山根再到柔软的嘴唇,最后顺着脖颈带着丝丝缕缕湿濡的痒意连上起伏的沟壑。   “伊尔西,可以出声。”白榆用指尖撬开总裁衔着的唇齿,不经意间指尖碰触到口腔中那处灵活的软肉。   不知是哪里的刺激,让伊尔西无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他扬起下巴伸长了脖颈,像一只引颈受戮鹤。   总裁的冷白色的身躯逐渐漫上了绯红。   少年的指尖从总裁的嘴边退出,带着湿润顺着腹肌滑向更深处,那是双天生为科研而生的手,五指修长又灵活,他像对待最重要实验般严谨,轻轻捂住颤抖的试管,随着实验进行房间中香气的越发浓郁。   是他们的信息素紧密地纠缠在一起,是冰川中梅花绽放的幽香。   伊尔西突然想到上学的时候时候生理课的老师和它们讲:   “不要嚣想在这种事中获得快乐。”   “这只是我们为了得到信息素而生存的手段。”   “除非…”老师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给懵懂的少年们留下一丝幻想:   “在你们真正动情的时候,生殖腔会自动打开容纳雄主的一切。”   “白榆, Astra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伊尔西此时迫切地想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   “星星。”白榆环住了伊尔西,回答时的吐吸与灼热的呼吸连成一片,喷洒在伊尔西的耳根,他听见白榆说道:   “白榆和Astra在我的故乡都是星星的意思。”   “故乡?”伊尔西猛然抓住这个关键词,他在倏然间死死攥住白榆的手腕,他声音很轻甚至还带有余韵后的颤抖:   “那星星会飞走嘛?像里曼流星一样。”   “伊尔西,星星永远离不开月亮。”   而你你就是我心中那轮高悬不败的月亮。   此话一出,伊尔西眼底最后一丝惶恐消失殆尽,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沉浸在无限的月光下,清辉将一切染得湿漉漉一片,他摸着自己小腹,轻轻地说道: “白榆,可以了。”   他在发出邀请。   “唔!”   伊尔西身形一颤,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眼角再次沁出泪水。   他的手指抓紧被单,又立即感受到另一双手的手指从指缝中挤入。   他们十指相扣拥抱在一起。   “白榆,白榆。”他没有戴眼镜,只能大概辨别出少年的五官,他嘴角溢出不成句子的音调,直到最后几乎是本能地一遍遍叫着白榆的名字。   “别哭,别哭呀。”白榆轻轻地卷走伊尔西眼角的眼泪,他像最温柔的刽子手一寸一寸地品尝每一处。   主星广场上的大本钟在午夜十二点准时敲响。   伊尔西的双膝触碰着柔软的床垫,但他的手腕被一只手固定在头顶,而这只手的主人正用唇齿磨损着他后颈的一处软肉。   那处的虫纹复杂而又美丽,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真美。”白榆忍不住感叹道,他的指尖顺着蜿蜒的线条寸寸而下,最后停在了肩胛骨储存骨翅的翅囊。   他轻轻吻了下去,细密的呼气顺着翅囊的缝隙打在里面柔软的肉上,惹得伊尔西忍不住颤抖。   “别…白榆。”那处地方柔软而又敏感,却被白榆翻来覆去的亲吻着。   突然,白榆停下动作,貌似不合时宜地打开光脑,他打开已经刷新好的匹配界面,熟练地找到那只金发蓝眼的虫子。   “伊尔西。”白榆的胸膛紧贴伊尔西的脊背,声音放软状似撒娇道“你来,你来dj匹配好不好。”   他松开伊尔西的手腕,将光脑放在他的手中。   伊尔西被折腾得连手指都软得抬不起来,他刚想说话,到了嘴边却转成了婉转的音调。   白榆恶劣地笑了笑, “你可不要点错了,宝贝。”   这一夜很长,从天黑到远处蒙蒙露出天光。   伊尔西刚被白榆从浴室抱回来,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蒸气,他迷迷糊糊地将手搭在小腹上,蓝色的眼睛望着白榆:   “好涨。”   白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伊尔西的眼尾还遗留着红晕,配着波光粼粼的眼睛让他觉得性感至极。   他又忍不住地触碰伊尔西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落下一个吻,浅尝辄止后,将已经晕晕乎乎的伊尔西揽入怀中。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伊尔西感受到炙热,在半昏迷中也回抱住白榆   白榆一愣,而后胳膊愈发收紧,他将头埋进伊尔西的肩头,像一只拥有宝藏的巨龙,这两辈子,他好像第一次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就是一切都如此美妙的进行了!   感谢订阅的小可爱们(递花花)   真的努力了,被制裁了多次只能这样了(呜呜呜) 第23章 亲爱的   东方既白,天光大亮。   别墅中,阿统悄无声息地将早午饭做好后给白榆发了个消息,然后滚着底部的滑轮,哼着轻快的小曲快快乐乐地巡视整个别墅。   它转上二楼,那间最大的卧室门仍紧紧地闭着,又回想一下昨晚听见不停息的流水声,那双小机械眼闪过一抹亮光,颇有一种终于把孩子嫁出去的欣慰感。   上午10点,白榆从梦中转醒。   一睁眼,伊尔西安静地依在他的怀中,昨日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嘴角有点破皮,还泛着莹莹的光泽,像一处专属烙印。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在白榆的胸腔激烈碰撞,眼眸深处渐渐漫上不可明说的占有欲。   他轻轻拨开伊尔西额间的碎发落下浅浅的一吻,然后用一个长条猫猫抱枕代替自己的位置,再细细掖好被角,踮着脚悄悄溜出了房间。   白榆坐在餐桌上打开昨夜被自己临时关闭的光脑,开机的瞬间,一下子蹦出了很多条消息。   小红点上数字最多的,便是昨晚同样关了一晚上机的米达尔。   【阁下,听说了蒙格利阁下的事情,深表悲伤。】   紧接着他又发来了好几个与悲伤完全不挨边的链接。   【雌虫不适期的一百种反应】   【雌虫为什么有不适期】   【雌虫度过不适期的一百种小方法】   过了大概3分钟又煞有其事地又发了一条消息。   【哎呦,抱歉阁下,我本来想法给伊尔西的,不小心发错虫了,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紧接着就是细碎的啰嗦与注意事项,直到最后又斟酌地发出最后一条消息:   【阁下,伊尔西的精神海紊乱症真的很严重,所以在第一次标记后不适期的反应也会极其强烈,他可能会情绪极其不稳定,思绪倦怠,全身乏力,并且依旧很需要您的信息素和精神力。】   【所以,这段时间如果有些惹您不高兴的地方,还希望您可以多担待。】   白榆看着这些话,突然绽开一个很是开心的笑,他透过这些文字想到了昨晚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拥抱着自己的伊尔西。   其实他真的很感谢米达尔,虽然这个医生有时候真的很能脑补,思路还奇奇怪怪,但他也是真的为伊尔西考虑。   白榆始终希望伊尔西除了自己仍然被很多虫爱着。   他想占有,也想给予,他希望伊尔西被繁花拥簇,被爱意包裹。   所以他垂下头,缓缓打了一行字:   【他是我唯一爱人,你放心,我会的。】   剩下的时间里,白榆吃了点东西,然后给卡尔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雄虫得意自信地向他保证整件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然后告诉他只要过两天把蒙格利的尸体领回去下葬就可以。   “不用,你直接帮我联系火葬场处理吧。”白榆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讨论烧的不是尸体而是盘土豆炖牛肉。   卡尔的声音明显顿了顿,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确定嘛?这对你的名声可能影响不太好。”   白榆的轻笑声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递到对面, “无所谓,烧了吧。”   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 “也对,咱们可都是雄虫…”   白榆懒得听一大堆啰里八嗦的话,打算把电话挂了的时候,那边又说道: “对了,昨晚的事儿谢谢你哈。”   “要不是你站出来说话,还真的难搞。”   在卡尔看来,蒙格利到底怎么死的不重要,如果不是白榆站出来把错归在死虫身上,那他这个月的零花钱指定得打水漂。   听到这句感谢,白榆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了声“不用”,就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由他主导,这个年轻的小雄虫没看出来,还来朝他道谢。他真不知道该笑他天真还是愚蠢。   又或者,这个世界没有虫真的会认为,雄虫会大费周章地杀了另一个雄虫。   但都无所谓。   他本来就是来自异世界的游魂,只不过还算幸运,遇见了伊尔西。   白榆想到了昨夜伊尔西挂在他的身上,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从清晰可辨到不成语调,那两个字裹着爱意融进骨髓。让那颗空捞捞的心瞬间充斥无限温柔与甜蜜。   过了一会,估摸着伊尔西应该醒了,白榆便端了碗清淡的面,又蹑手蹑脚地回了卧室。   门页开合几乎是悄无声息,但伊尔西还是在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没有聚焦,却直直地盯着门的方向。   “要不要吃点东西。”白榆将面放在床头,俯下身在轻轻亲了一下伊尔西的脸颊。   但总裁明显没有开心,他拉了拉被子将下巴遮住,音调平缓但白榆还是听见了尾音带有的点点委屈:   “你去哪里啊。”   “我醒了没有看见你。”   白榆突然想起来米达尔发的《雌虫不适期的一百种反应》中看见的内容:   雌虫第一被标记后会2—7天的不适期,在体内真正完成雄虫与雌虫精神力的结合。   这段时间雌虫因激素水平的影响情绪起伏会很大……   现在的伊尔西就是这样。若放在平时他就是再不开心,都会端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仿佛任何事情都在群星大总裁的掌控之中。   而不是像现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双手抓着被子将自己猫在里面,一副我真的在生闷气的样子。   这副姿态如果放在一般的家中,高低会被那些雄虫指着鼻子骂一通,再拽下床扔进地下室。   但此时此刻的白榆,只感觉心脏柔软了一片,他将长条猫从伊尔西的怀中抢走,然后双手揽住伊尔西的腰,凑近他的身边侧躺着解释道: “对不起,我刚才出去处理了一下昨晚后续的事情。”   “宝贝,能原谅我么?”   此话一出,伊尔西的脸“刷”地红了一片,而那片红又在顷刻之间连上了脖颈蔓延至锁骨。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昨夜,白榆将他困在方圆之间,像个高明的猎手捕获自己的猎物,轻咬着他的耳垂,指着匹配界面反复说着:   “宝贝,你看,这个是你,你别点错了。”   “宝贝,你的手别抖呀,我可不想给别人发出申请。”   “宝贝,点雌君,别点错了。”   “宝贝,这个匹配请求的主动权永远掌握在你的手里。”   伊尔西被一声声“宝贝”叫得面红耳赤,却偏偏又被折腾得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溢出来的生理眼泪挂在颤抖的睫毛上,所有的话滑至嘴边都转变成了一声声克制的呻/吟。   “宝贝,你不用憋着呀。”白榆的手环着伊尔西瘦韧的腰,他一边说一边吻了吻眼角那片欲坠不坠的湿濡。   从夜色朦胧但现在天光大亮,伊尔西才好不容易把昨晚无数次变了音调的话说出:   “你别这样叫。”   他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出:   “我比你年长好多。”   宝贝通常是受宠的孩子才能得到的称呼,而自己比白榆大了十岁,却被少年一遍遍叫着宝贝。   一种羞耻和隐密的振奋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忍不住蜷缩又舒展,他不好意思看白榆,但手指头却轻轻勾上白榆的手指。   白榆轻笑了一声,将全身绯红的伊尔西从被子中挖出,然后十分放肆地在脸颊“啵啵”地亲了两大口。   伊尔西的眼睛猛然睁圆,平时的清冷自持顿时冲了个干净,脸颊的绯红瞬间过渡成了深红又立刻爬上了耳朵尖。   而罪魁祸首的那双黑色眸子似笑非笑,却异常认真。他握着伊尔西的双手,将整个虫扣在身下,看着不好意思而别过头的总裁,眷恋而有温柔地说道:   “但是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宝贝啊。”   伊尔西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涌向心脏,这声迟来的宝贝好像可以将多年来的委屈与痛苦尽数填补。   眼睛泛起了湿意,他又听见身上的少年郑重地说道:   “你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珍宝。”   “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叫错。”   伊尔西愣住了又倏然笑了,但笑着笑着却沁出了眼泪,他搂住白榆的脖颈,不顾浑身的酸软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   他本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情话,但此时此刻就能无师自通地就能说出口:   “白榆,你也是我的宝贝。”   “来么?”   白榆的眼神暗了几分,他的手伸向伊尔西的小腹,轻轻地摁了摁,意味不明地说道:   “还可以么?”   “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瞬间冰川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冽,它包裹住散发着幽香的梅花,两种信息素不顾一切地交织在一起,不一会便浸透了这片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白榆从衣柜中拿出一套干爽的睡衣给伊尔西换上。   伊尔西的皮肤是冷白色的,又因为常年的疾病导致治愈能力下降,所以那密密麻麻的吻痕叠加着,错落着,宛若雪地里绽放的红梅,透露着惊心动魄的美意遍布在全身各处。   白榆像个松鼠一样端着阿统又重新做的面条,心虚地凑到伊尔西面前, “我喂你叭。”   他的刘海耷拉在一侧,像一只乖巧的做错事儿了的小狗。   总裁不习惯事事被他人照顾,刚想伸出手说自己来,然后就发现整个胳膊酸软到完全不想动弹。   他富有深意地看了白榆一眼,只见少年露出一个更加心虚的笑容,然后夹起冒着暖气的面条凑到他的嘴边。   很香,很好吃,很快面条就见了底。伊尔西突然由衷地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过下去。   就他和白榆两个虫。   突然,阿统敲了敲房门,在门外有些急切地说道: “主人,外面有虫找您。”   “他们说自己是雄保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我好甜是不是!!!   and不适期非原创,很多太太的文中都有类似的设定。   最后谢谢小可爱们的订阅,今天明天都是0点更新。啾咪,爱你们!   锁麻了,就这样吧,没灵魂了(停止思考) 第24章 伤   “主人,他们说自己是雄保会的!”   白榆冒着粉红泡泡的脑子瞬间清醒,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凌厉,却又在瞬间的思考后转为了错愕。   他缓缓转头,感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一种可能。他看向一脸淡然的伊尔西,有些忐忑地问道:   “你…同意了,是么?”   “嗯。”伊尔西没有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答复。   白榆的眼神有些狼狈地躲开,过了一会才哑着声音说道: “什么时候啊。”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   此话一出,白榆心中的激动雀跃顿时化作密密麻麻的酸涩在瞬间涌入心脏。   他闭上眼,将脑袋虚虚地搭在伊尔西的肩头,轻声说道: “明明你不用这么着急…”   “你明明可以先……不同意的。”   伊尔西是S级雌虫,就算有着精神海紊乱症依旧是屈指一数的S级雌虫,蒙格利已死,他从此恢复了单身。   目前帝国还未出现S级雄虫,就算雄虫牟足了劲发出匹配邀请,但伊尔西也有权利完全无视。   被匹配的雌虫如同被带上枷锁的舞者,面对畸形的法律和苛刻的守则,他们只能做最沉默的困兽。   昨晚他压着伊尔西发出匹配邀请,也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心里一点隐密的想法。   他明白伊尔西的顾虑,明白雌虫自由骄傲的灵魂,所以他将这段关系的选择权交给了伊尔西。   但…伊尔西还是直接选择将可以囚禁他的锁链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白榆感觉自己的喉咙堵了一块铅,他小幅度地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白榆的头顶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揉了揉少年黑色的头发。   紧接着,他听见伊尔西的声音响起,他仿佛在回复他的问题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白榆,你知道么?”   伊尔西靠着床头,好想回忆起什么似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淡。   他的声音平静得宛若死海,却在陈述一个想了无数遍的猜测:   “我当时想,你是不是离开了。”   “你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简单的两句话宛若一个长满尖刺的小球,扎得白榆心脏生疼。   他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伊尔西,恨不得将对方融进骨血之中。   过了一会,白榆的声音还是有些呜咽,却依旧坚定地说道:   “伊尔西,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少年抬起头轻轻地啄了一下近在咫尺的嘴唇,然后吸着鼻子假装凶狠地说道: “所以,你也永远不能离开我。”   “好。”伊尔西的身体向前倾了倾,然后也学着白榆的样子亲了一下少年的嘴唇。   白榆的眉眼立刻弯了起来,握了握伊尔西的手说道: “那你在这里等我啊,我把他们撵走了就回来。”   “好。”   伊尔西看着白榆离开的背影,还是仍不住揪紧了盖在身上的棉被,蔚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紧闭的门口。   白榆年或许不知道,但他清楚这个社会的规则。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片血肉之下是雌虫的生殖腔,而那里曾经在战场上遭受过重击。   他曾以为自己会在战场上战斗一辈子,像无数军雌一样葬身在战场深处。   但是他因伤退役了。   他接管了家族生意,坐到了星河集团总舵手的位置。他以为自己会坐在这栋楼的最顶层,孤独地走完他短暂的剩余时光。   但是出现了一个意外。   一个被迫接受的婚姻是意外,一个突然出现的白榆是意外。   他垂下头,看见了印满吻痕的胸膛,不禁愣了一下。   他想到这两天的耳鬓厮磨和抵死欢愉,忍不住蜷起了身体,他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雄保会这回上门不是针对他的,而是为了给白榆介绍雌侍的。   毕竟一个生殖腔受损的雌虫作为雌君的话……   伊尔西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他披了一件白榆穿过的浴袍,软绵绵的布料每一寸都浸着冰川的味道。   他拉开卧室门,将自己隐藏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颤抖。   果然,他听见雄保会的工作虫员正卖力地向白榆介绍:   “阁下,您看看这几个雌虫,都是高等级的雌虫。”   “还有这个,和伊尔西先生眼睛的颜色也很接近,您瞧瞧喜不喜欢。”   白榆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善地坐在沙发上。   他一开始以为又是雄保会那几个不要脸的雄虫找上门要对伊尔西指手画脚。   而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一看就是基层的雌虫工作员,正拿着一堆的电子资料,对自己刚刚才开始婚姻指手画脚。   不悦的情绪达到顶峰,他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在手中把玩,然后干净利落地拒绝道:   “我没有找雌侍的打算,你们请回吧。”   听到雄虫的答复,两个雌虫明显面露难色,最后还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但是阁下…毕竟…”   他欲言又止,然后换了一个说法: “或者您喜欢什么样的雌虫,我们可以多帮您留意。”   雌虫说话吞吞吐吐,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让白榆拧起了眉毛。   但面对态度还算和善的工作虫员,他又没法向对待雄虫般驱逐。   “没有毕竟,也不用留意,伊尔西是我唯一的雌君,我不会匹配其他雌虫的,咱们都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白榆态度坚决,让两个对面的两个雌虫有些坐立难安。   雄保会的都知道,白榆会一般的雄虫还要难办,毕竟可是连雄虫面子都不给的主。   所以这种“苦差事”才落在了两个雌虫身上。   “阁下,您还是再看看吧。”   “你们是听不懂我说话?”   “不是的阁下。”那个年轻的雌虫明显更沉不住气,他有些着急地说道: “是不是伊尔西先生没和您说过。”   “他生殖腔受损,估计很难怀孕,所以为了您的可以拥有健康的后代,雄保会还是非常建议您娶几个雌侍的。”   “你说什么?”白榆握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紧,他倏然抬头,发现了二楼那抹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   那个模糊的身影好像也察觉了来自楼下的目光,于是动了动,整个虫从阴影中缓慢走出。   伊尔西站在扶手旁边,拉着披在身上的浴袍,自上而下静静地看着白榆。   他发现白榆那双好看眉眼皱了起来,明显不是开心的表现。   伊尔西握着衣边的手收紧,不适期间的乏力与酸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听见自己对着少年说道:   “他们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没穿鞋?”   楼上楼下两只虫对视着异口同声。   伊尔西感觉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幻听,刚想再补充一句:我的生殖腔受损很严重。   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白榆“蹬蹬蹬”地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对阿统说道: “阿统,送客,告诉他们…”   少年跑到了伊尔西面前,在楼下的小声惊呼中将自己的总裁打横抱起,冲着伊尔西大声地说道:   “我这辈子只需要一个伊尔西。”   *   楼下的雄保会交给阿统处理,白榆稳稳地把伊尔西抱回床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脚利落地将伊尔西塞回被子里,然后侧过身体,留给总裁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大有一种: “正在生气,超凶,快来哄我”的架势。   “白榆。”伊尔西试探地叫了一声,只见少年的身体侧得更加厉害,连头顶的黑发都翘立了两个。   “对不起,我不该瞒你,你如果想取消匹配的话…”   “你别说了。”白榆转过身将伊尔西打断,然后气呼呼地抬头,就对上了伊尔西“果真如此”的眸子。   “你在诈我!”白榆磨磨后槽牙,拉起伊尔西的头发蹭到总裁身边。   他听见伊尔西叹了口气说道:   “也不全是诈你,主要是你不愿意理我。”   白榆的眉头一挑,刚想反驳被伊尔西捂住了嘴。   “你先听我说好么?”   白榆感受着嘴唇的触感,愣愣地点了点头。   伊尔西把那场异常惨烈的战役讲述给了白榆,最后他轻声补充道: “我的生殖腔治好的概率很小很小。”   “你真的不介意么?”   “但我喜欢是你的,又不是你的生殖腔。”白榆的语气有些闷,他一只手抱着伊尔西的腰,脑袋蹭到他的胸口,另一只手隔着睡衣轻轻附在小腹上。   “疼么?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我忘了。”   伊尔西回想了一下,那时真的很痛,最薄弱的地方被子弹穿过,血肉炸裂的疼痛让他至今不愿意回想。   可是今天,他听见少年担忧又心疼的语调,突然感觉曾经惨烈的苦楚真的可以被温柔抚平,他发自真心地说道:   “但现在一点也不疼。”   *   橘色从天空深处蔓延,铺得到处都是,映着群山的轮廓形成深灰色的剪影。   伊尔西和白榆躺在一处,突然光脑传来“滴滴滴”的消息提醒。   这个时候只有设置成重要联系虫的消息才会主动提醒。   是米达尔,只见他的消息还是一如往常的作风   【伊尔西,我看你和白榆阁下匹配了。】   【恭喜恭喜。】   【我第一眼就知道你们两互相喜欢。】   【只不过吧,有个事儿,我感觉我应该告诉你】   【你知道白榆阁下给在我们医院住院的一个雌虫……】   【50w星币嘛?】   伊尔西看着50w眉头微蹙,然后他偏头看向白榆说道:   “只给克莱杰转过去了50w么?会不会太少了点?”   白榆听到这话,僵硬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瞪得溜。   他愣了几秒后轻笑一声,用手撑起头看向伊尔西,声音放得很软,一句话更是拐了八个弯:   “总裁,你不能只关心小雌虫不关心我。”   “我的科研经费可以再加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更新移到晚上11点。爱你们!(比心!   克莱特是宴会上帮他们的那个小雌虫   最后,求求预收收藏(鞠躬,捧花,星星眼) 第25章 C还是A   白榆的声音缱绻旖旎又哀怨婉转,他眼尾微微地挑着,眼睛更是亮晶晶地写满了期待。   伊尔西愣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 “按道理,我们匹配之后,我的全部财产的百分之60都要上交给你的。”   “星河集团的股权,还有……这些你都可以任意支配。”伊尔西一口气将自己主要的财产说了个明白,最后还加上一句: “剩下一些细碎零散的,我可以让秘书整理后发给你。”   “至于……”   “唔……”   还没有至于完,冰川的清冽猛然袭来,少年的脸在瞳孔中不断放大,直到温润柔软的触感与他的唇齿相碰。   伊尔西的瞳孔收缩,感觉心脏猛得跳动了一下,剩余的话全部被这个猝不及防而又激烈的吻堵回喉咙里。   少年轻巧灵活地敲开总裁的牙关,细细地攫取里面的空气。   “唔,白榆……”伊尔西泄露出一丝气音,转而又被更加凶狠的全部堵回。   少年的吻炙热而虔诚,他品尝着每一寸柔软的内腔,那双黑眸宛若天边的星子,倒映的全部是身下雌虫的模样。   伊尔西的眼神暗了暗,他主动伸手勾住白榆的脖子,用力加深了这个吻,他们闭上了眼,鼻尖反复碰撞,直到口中弥漫起淡淡的铁锈味,才喘着粗气分开。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抱住了伊尔西,将头埋在总裁的胸前。   那一块的睡衣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漏出带着红痕的肌肤。   伊尔西感受下巴毛茸茸的质感,试探地叫了声: “白榆?”。   白榆不理,只是讲将头埋得更紧,细密的呼吸没有布料的阻隔,将那一小块肌肤氤氲得更加红。   伊尔西呼吸一凝,到也没有阻止,反而伸出手抚摸着白榆的后背,声音带了点宠溺的意味,再一次出声道:   “白榆,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我们匹配了,这些东西属于你,你应该知道这些。”   “才不属于我呢。”白榆立刻反驳,只不过声音轻得宛若蜻蜓点水,若不是S级雌虫的耳力,伊尔西甚至会以为是幻听。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好像又听见了少年埋在他胸前磨牙的声音。   紧接着,他感觉胸口的某处被咬了一下。   少年并没有用力,他甚至都没感到疼痛。   只不过……   但那一处本是雌虫以后用来……的地方。   这个想法在脑海仅是晃了一下,也让一向云淡风轻的总裁全身战栗而后立马僵住,红晕以那一块肌肤为中心猛的蔓延至全身。   白榆好像察觉到向来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总裁现在窘迫万分,他有些得意地轻笑了两声。   让你非和我分那么清。   让你说那些话气我。   白榆恶劣地还有舌头舔了舔,直到总裁的气息再也抑制不住地从牙关中泄出,才满意地停下。   但令白榆没想到的是,饶是如此,伊尔西依旧没有拒绝,而是哑着嗓子,尾音还带着颤地说道:   “不继续么?”   “你喜欢的话……”伊尔西的脸通红,连脚趾都蜷缩在一起,但还是看着白榆,甚至往前凑了凑模糊不清地说道: “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怎么样都可以?”白榆将头抬来反问道。   “嗯。”伊尔西有些窘迫地别过头。   白榆突然感觉自己有点过分,将好好一个清冷内敛的总裁被欺负得全身通红,任由索取。   他的心脏不由地软了一块,在伊尔西不解的目光下,达拉着脑袋将总裁的睡衣扣子系好,然后抱着伊尔西揉着伊尔西有些鼓涨的小腹,哼哼唧唧地说道:   “总裁,我想要最贵的脑电仿生电刺激仪。”   伊尔西不知到白榆为什么突然停下,但感受腹部的温度,还是无奈地揉着少年的头, “好。”   在他看来自己给批的第一批预算,足够少年买下所有的想要的最好的仪器。   但白榆要,他从来不会拒绝。   白榆好像被这一个“好”字成功哄到,他又一连说出了好几个大型仪器,就连实验室最基础的乙腈手套都报了出来。   但从头至尾伊尔西没有丝毫不耐烦,他无论说出什么,贵的便宜的,方便的麻烦的,他始终认真地告诉他: “都可以。”   直到最后,白榆抿了抿嘴,小声地问出:   “是因为我是雄虫么?”   伊尔西愣了一下,他恍然觉知道白榆一开始在别扭什么。   蔚蓝的眼睛蒙上不可思议,然后又突然笑出了声,将潋滟的桃花眼都染上了一层水雾,在白榆一脸惊讶地表情中说道:   “因为你是白榆啊。”   “我总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却还觉得不够。”   “觉得时常亏欠。”   “我想你是开心的,快乐的,不用为金钱发愁的。”   “你无论想要什么,即使不通过我,都全部可以得到。”   伊尔西的声音轻而坚定,像一条清澈的溪流,无声地字滋养白榆荒芜孤寂的灵魂   白榆愣住了,他头一次听见伊尔西剖开内心十分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在简单的字字句句间,听见伊尔西用自己的方式述说着含蓄的爱意。   他感觉鼻头一酸,连这整个喉咙都有些堵。过了一会,他才看着伊尔西轻轻地说道:   “但是因为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所以才有意义。”   “我需要钱,但是我不喜欢钱。”   上辈子,为了挣钱,他放弃自己的梦想。上辈子,为了钱,他的那个便宜弟弟和他反目成仇。   上辈子,他没缺过钱,但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梦想,亲情,信任,羁绊都一一离他远去。   伊尔西察觉到白榆的情绪明显不对,少年之前有好几次都是这样,就好像孤独走出荒凉的旅人,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与绝望,让伊尔西这颗心都忍不住揪了起来。   他伸手抱住了白榆,感受着少年的体温,然后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白榆,我一直都在。”   一句话,好像真的将白榆从那暗无天日的曾经拉出,他嗅梅花暗暗的幽香忍不住贴得更紧。然后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伊尔西,我好幸福啊。”   “我也是,白榆。”   谢谢让我遇到你。   房间中的气温在逐渐升高,眼底的欲望在逐渐升腾。   突然,一切被一阵“滴滴滴”的光脑声打破。   他们一起看去,是伊尔西的秘书维诺打来的通讯。   白榆立刻从旁边的贵妃榻上扯来一个绒毯,将伊尔西从脖颈处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通话接起的瞬间,维诺的大嗓门从另一端传来:   “老板,您真的和白榆阁下匹配婚姻啊!”   “白榆阁下只是C级雄虫,他抚慰不了您!”   “并且星网论坛上都因为这个吵起来了!”   上来三连击,将伊尔西和白榆都搞得措手不及。   尤其是那句: “白榆阁下只是C级雄虫,他抚慰不了您!”简直就是贴脸开大。   “维诺,白榆阁下也在旁边。”伊尔西适时提醒了还要张口说话的秘书。   只见小秘书的脸瞬间苍白,嘴角的弧度尴尬地停着那里,他看间光屏的那段闪出一个熟悉的脸,紧接着那张熟悉的脸缓缓吐出一句话:   “小秘书,我们又见面了呢。”   这句话在维诺的耳朵里瞬间转变成:   “小秘书,又听见你说我的坏话,噶了你哦!”   “对,对不起,白榆阁下,我,我也是看论坛上的那群虫胡说八道。”   “哈哈,他们还有虫说你是A级雄虫,都被我给骂回去了。”   此话一出,连伊尔西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都出现了些许裂痕,他看向白榆有些疑惑地问道:   “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要隐瞒自己的等级。”   “啊?隐瞒自己的等级!”维诺在那一边听得清清楚楚,他脑子一热出现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白榆阁下,您不会连C级都没有吧!”   白榆&伊尔西:……   一股尴尬的氛围隔着光屏弥漫得到处都是。   就在这时,白榆的光脑液突然响起,是米达尔,白榆顺手接通了。   紧接着,那边爆发出和维诺性质一样的问题:   “白榆阁下,网上那些虫说你只是C级雄虫,被我骂回去了!”   白榆&伊尔西:……   “要不让他俩自己聊吧。”白榆和伊尔西对视了一下,然后默契地挂断了光脑。   “所以,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等级呢?”伊尔西看着白榆,眉头微蹙,明显有些紧张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想到了当初那个视频,少年像一个年幼的凶兽,尽管亮出了小小的獠牙,却依旧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伊尔西的心脏仿佛被大力攥了几个圈,很疼很疼。   白榆看着一脸担忧的伊尔西,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将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靠着床头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麻烦。”   “我没和你说过吧,因为蒙格利,我第一次觉醒提前3年,那个时候我只测出来C级。”   “然后我就发现C级也挺好的,不会引起太多虫关注,我可以安心做实验。”   “如果是A级的话,怕是连去测个试都要一大堆虫围着保护吧。”   “我想做的有很多,而A级雄虫这个身份会给我添很多麻烦,或者说其实雄虫就是麻烦。”   “在所有虫眼里,娇娇弱弱,愚蠢自大,不好相处。”   伊尔西看着诉说着这一切的白榆,用能感觉到平静下的尖锐,他像被无数此锤炼出的没有了棱角的青石,透露着历经岁月的沧桑。   他想说些什么,但巧舌如簧的总裁第一次感觉到语塞。   因为他没有陪着白榆经历过那些岁月,少年已然长大,成长成了现在无坚不摧的模样。   突然,少年转过头来,对着伊尔西弯弯眉眼,有些愉悦地说道:   “但是伊尔西,其实我很庆幸自己是A级雄虫,要不然我该怎么靠近你呢?”   白榆拿出光脑,翻出来第二次觉醒时的等级测试表,上面各种数据眼花缭乱,但唯独那个鲜红色加粗的“A”格外醒目。   白榆笑了笑,将五指插进伊尔西的指缝间说道:   “所以啊,我要堂堂正正地和你走在阳光之下。”   *   只要是碳基生物,对于八卦的传播能力总是极其迅速的。   从匹配成功到雄保会到访最后是在论坛上爆炸,用的时间不过半天而已。   一个帖子以接近碾压之势登顶榜首。   【星河集团总裁半月内再次与C级雄虫匹配,星河集团该何去何从】   而帖子下面已经吵得乌烟瘴气,主要是因为一个虫子突然跳出来说:   【C个屁C,人家是高贵的A级阁下,你们这群虫子知道什么。】   【哪里蹦出来的东西,你说A就A啊。】   【对啊对啊,整个帝国才有几个A级雄虫,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他是A啊。】   【雄虫是A,那不得早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怎么可能一声不吭。】   还有一些脏话满屏乱飞。   【要我说,伊尔西他就是贱,刚和一个C级雄虫,又找一个C级雄虫,还是那种关系,恶不恶心啊。】   【对呗,说不定啊,他能做到总裁的位置,不知道爬了多少雄虫的床。】   ……   就在这时,一个最新的贴子出现在最顶端:   【关于我雌君的不实言论,我已一一记录,并将全力追究其责任。】   接下来便是一张盖着公章的雄虫等级表。并且@了雄虫精神力等级鉴定委员会。   不出一分钟,雄虫精神力等级鉴定委员会的账号转发了这条帖子,并配有文字:   好久不见,白榆阁下安好。   一时间全网沸腾到瘫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子们的留言,每一条我都有看!开心!   我真的好喜欢小情侣腻腻歪歪加亲亲抱抱。   每一个主角身边都有一个没头脑和不高兴(*?︶?*)   比心!爱你们啵啵啵啵!   关于更新:日更,但时间估计很阴间,可以早上再看呦! 第26章 坟茔   弯月在层层乌云中冲出了个尖,点点清晖仿佛霜露遗落在这个孤独的星球。直到薄日突破黑暗,混着雾气将大地氤氲成暖洋洋的金色,才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一夜之间,除了星网上掀起的惊涛骇浪,星河集团的股票也因为这一纸鉴定表飞速飙升。   星河集团本就遍布各个产业链,是帝国最大,商业价值最高的综合性产业集团,而他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那个手段凌厉,冷静强大,但是被迫下嫁的伊尔西。   当时很多虫子在星网上为这个惊才绝艳的总裁感到惋惜,更有甚者直接发起猜测:   星河集团总裁伊尔西究竟会死于蒙格利的凌虐还是精神海紊乱症。   当时星网上的回复五花八门,但无一例外,都认为伊尔西活不过今年的冬天。   但仅仅一个晚上,一个久积沉疴且不知道哪天就宣告死亡的总裁,摇身变成了一个拥有A级雄主并据说颇具宠爱的雌君。   这种啪啪打脸的剧情反转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种族身上都极富话题的事情。   各大媒体都暗戳戳地开始忙碌,他们剥丝抽茧般地寻找这次话题的卖点。   还有星河集团的合作伙伴,也在四处打听伊尔西这位新雄主的性格。   但得到的答案却和当初伊尔西的调查结果一样:目无尊长,暴力粗鲁,狂妄自大,甚是不好相与。   不好相与个屁!各大集团的总裁都不约而同地送给了情报搜集部门统一句话。   不好相与,会让伊尔西立刻回到星河集团稳住局面?   不好相与,会在拉文尔家族的宴会上百般维护?   如果这叫不好相与,那他们的雄主那叫什么?!   天理难容么?!   不少雌虫和雄虫险些咬碎了一口白牙,不过还有一些网友表示:   这些肯定都是装的,白榆这个雄虫聪明得很。毕竟只要掌控了伊尔西,那可就是拥有了巨额财富,到时候什么样的雌虫找不到?   雄保会的那两个雌虫也无意间也看见了这条高赞回答,他们默默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句话:   【你想多了。】   他们可是现场被塞过狗粮的虫!   但与外界的兵荒马乱完全相反是的这座别墅中的白榆和伊尔西。   他们盖着一床被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直到太阳高悬在空,才慢悠悠地起床。   伊尔西还处在不适期,但经过白榆的细心浇灌,脸色已经比第一天好上许多。   “早安,伊尔西。”白榆看着睡眼惺忪的爱人,十分不客气地撅着嘴,嘟嘟囔囔地向伊尔西讨要早安吻。   虫族很少会有亲吻,性对于雄虫来说是欲望,对于雌虫来说是生存。   所以这种情意缠绵的方式在他们看来一点都不高效快捷。   所以伊尔西可以十分坦荡地与白榆一次次负距离交流。但面对这种从小到大都没有涉及过的知识,还是让向来克制冷静的总裁红了耳朵尖。   但是看着少年满含期待的目光,他还是忍着羞意,蜻蜓点水般地在白榆的嘴唇上碰了碰,然后不太熟练地说道:   “早安,白榆。”   其实他应该叫雄主的,但是面对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少年,这两个字还是不太容易轻松说出口。   但白榆显然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是的伊尔西刚才吻得太浅,他还没有尝到味道,这个吻就转瞬即逝了。   于是他半直起身,拄着脑袋装作可怜兮兮地说道: “宝贝你这个早安吻可一点也不合格。”   “宝贝”两个字一出,伊尔西耳朵尖上的红立刻漫上了脸上,但他这一次没有反驳,只是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那怎么是合格的?”   “啵叽!”   白榆毫不客气地回了响亮的吻。   然后像盖章似的继续在总裁的额头上,脸上,脖子上,胸前留下一处处草莓印。   ……   两个虫在床上厮闹了一阵,直到阿统在门外再一遍幽怨地催促道吃饭,他们才十指相扣着下楼吃饭。   没过几分钟,白榆接了一个电话:   “恩,知道了。”   “不用,我一会去取。”   “好,多谢了。”   几句简短的话就结束了通话。   只是伊尔西发现了对面少年的眼睛蒙上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开口问道: “怎么了?”   白榆倒是没想瞒他,只是好像有些疲倦地摁了摁太阳穴: “是卡尔,蒙格利火化完了,骨灰问我怎么处理。”   再次听到蒙格利这个名字,伊尔西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因为白榆的出现,曾经那个代表屈辱与凌虐的噩梦已经再也不会出现。   但是……   看着白榆并不像无所谓的样子,伊尔西略有些紧张地低声问道: “你想怎么处理?”   白榆顿了一下,手中的叉子泛着冷白色的光,映着少年复杂的眼神。   看着这样的白榆,伊尔西的心里一紧,他承认,他心底还是害怕白榆会后悔。   从蒙格利真正死亡的那一刻,他生命中的一颗地雷被彻底铲除,但同时另一颗地雷更加悄无声息地埋在了同一个地方。   毕竟他们还是存在斩不断的血缘。   伊尔西盯着自己的盘子,感觉心里闷闷的但还是开口说道:   “星河集团在主星北部伊嘉尔密林附近开发了一处墓地,很适合安葬。”   “您如果需要……”不适期的影响还在,他有些赌气地又重新用上了“您”。   但刚开了个头,就被白榆出声打断: “你在想什么呢?”   白榆从对面坐到了伊尔西的旁边,用手包裹住伊尔西有些发凉的手,眉头微蹙着说道:   “怎么这么凉?”   伊尔西下意识想要抽回,却被白榆握得更紧,紧接着少年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因为蒙格利,你不要多想。”   伊尔西看过去,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写满了疑惑。   白榆好像有点累,仿佛被这个电话抽干了力气,他的额头抵在伊尔西的肩头静静说道:   “今天,可以陪我出去一趟么?”   “好。”伊尔西不会拒绝白榆的。   “主人,我也想去!”在一边当蘑菇的阿统突然出声,它好像猜到了白榆的目的地,机械声音带了少有的郑重再一次说道: “阿统也要去。”   白榆直起身看了阿统好一会,才静静说道: “好。”   伊尔西不解地看着一虫一统打着哑谜,但没有出声询问。毕竟如果真是他的不想听到的答案,他不确定自己在不适期会不会做出来其他事情。   *   白榆好像对这次出行格外重视,他穿上了黑色的西装,袖扣是黑曜石,就连头发也用摩丝细细地打理了一下。   伊尔西压下心底的不平静,他不知道白榆到底要去见谁,又是谁会让雄虫如此在意形象。   他们俩虫一统登上白榆的飞行器。   用白榆的话来说,星河集团总裁的飞行器满大街都认识,估计飞不出两里地就得被媒体围住。   还是他的比较好,好几年前的老款式,任谁都不会想到几年会载着如今风头最盛的A级雄虫和帝国首富。   白榆一路少有得沉默,就连一向最闹腾的阿统都默不作声地呆在角落。   飞行器十分低调地飞到了和卡尔定好的位置。卡尔派来的雌虫递给白榆一个简陋至极的盒子,里面就是嚣张了一辈子的蒙格利的骨灰。   白榆对雌虫道了声着谢谢,再对面惊慌的“不敢”声中回到了飞行器上。   “这是?”伊尔西看着被白榆扔在地上的盒子,心里其实有了猜测。   “蒙格利的骨灰。”白榆的语气有些冷,好像提到这个名字都是一种人格侮辱。   伊尔西抿了下唇,还是问出了他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 “为什么是火化?”   在虫族,只有罪大恶极或者无虫收敛的虫子才会送去火化,在他们的文化中,火化代表着挫骨扬灰,万劫不复,再次投胎也只会是没有神志的星兽。   “因为……”白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却没有直接回复伊尔西的问题:   “8年前,我被你从126星救回来后在医院里昏迷了好久。”   “等我恢复意识后……”   白榆停顿了一下,眼眶在瞬间竟泛起了红,他自嘲地说道:   “蒙格利以没照顾好雄子为由,把雌父的骨翅活生生剥落。”   伊尔西呼吸一凝,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现实只会比他猜到的更加残酷。   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渐变到荒无人烟,从金属的光泽过渡到生机盎然的绿色,与此同时白榆的语气也从自嘲转变成了死寂:   “我太弱小了,甚至都没有第一次觉醒。”   白榆想到了刚刚苏醒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躲过了医院的工作虫员,穿着病号服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然后就看见蒙格利拿着一把弯刀捅进了躺在地上,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尤利安的胸膛。   “你怎么回来了?”蒙格利都懒得掩饰,他扔了弯刀,踢了踢全身是血的尤利安毫不在意地说道: “看你雌父这个样子,真丑。”   小白榆僵在那里浑身止不住颤抖,嗡鸣声瞬间刺穿耳膜漫过头顶,他甚至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逆流到心脏。   他的雌父,他两辈子唯一的亲人。   小白榆一步步走向蒙格利,捡起了那把弯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向了蒙格利。   但和他说的一样,他当时太弱小了,就算他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科研天才,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病重初愈,精神力还未觉醒的小虫崽。   蒙格利当时处于壮年,下意识竟然反应了过来,弯刀只是划破了他的肥厚肚囊的一层皮。他暴虐地拎起鞭子,就要向小白榆抽去。   然而就在这时,地上奄奄一息的尤利安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一下子冲过来将小白榆死死护在怀里。   小白榆想挣扎着出来,却听见雌父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   “别怕,小榆。”   “闭上眼睛,别怕。”   尤安利口腔中流出的血滴滴落下,染红了白榆苍白的面孔,他甚至能看见被鞭子勾起来的碎肉。   “我错了。”小白榆哭着摇着头: “停下来,快停下来。”   他后悔了,他不该去126星,他不应该这样弱小。   最后还是医院发现小白榆偷跑出来想把他带回医院才找到蒙格利家中,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而他的雌父,永远地死在了那天。   医院的工作虫员小心翼翼地安抚着他,雄保会的成员也来安慰罪魁祸首蒙格利。只有他的雌父,像垃圾一样,躺在地上,彻底没了呼吸。   最后,在昏迷前他终于听了唯一一句关于尤安利的话:   “还能挺到我们来,也是个奇迹。”   ……   随着白榆话落,飞行器也达到主星西面一处小山附近。这里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树,山间还有一道清澈湍急的瀑布。   飞行器停稳的瞬间,伊尔西一把抱住了白榆,他抱得很紧,仿佛怕白榆从眼前消失一样。   “不怪你的。”   伊尔西的声音很哑,他完全不敢想象当时的白榆是怎么渡过那段漆黑绝望的时光,他有些语无伦次: “白榆,真的不怪你,你的雌父也不会怪你的。”   白榆感受着伊尔西的拥抱,多年的委屈好像一瞬间有了可以宣泄的地方,他闭着眼,任由眼泪打湿睫毛,咬着牙说道: “伊尔西你知道么?我好恨,我真的好恨他。”   “我知道,白榆。我知道的。”   阳光透过前窗玻璃洒在他们的身上,将孤独的影子合二为一,他们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遍体鳞伤,却依旧怀着希望在这里重逢。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白榆情绪总算平复,两虫一统来到了这座山腰处的一座坟茔,那里开满银白色的小花,林间风过,它们整齐地摇动着。   白榆将提前准备的白色鸢尾放在尤利安的碑前,他与伊尔西十指相扣,仿佛所有的力量与勇气都基于此处。   “雌父,蒙格利死了。”   “然后这是伊尔西,是我的雌君。”   “对不起,过了好久才来看您。”   “但是,您再等等好么?等我研究出治愈精神海的药物以后您再投胎。”   “那个时候,您可以展开骨翅,尽情地自由地翱翔在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写得我咧嘴笑,后面写得我心里闷闷的,希望平等自由。   还有就算白榆不去捅蒙格利,尤利安也救不活不了,因为白榆看出了,所以才开始发疯。   除了小情侣的腻腻歪歪,两个人也要携手搞事业啦!   我坑品贼好,求不攒 第27章 奇怪的虫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白榆看着那处静静立在那里的石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些事情已经过去,他要和伊尔西一起迎接新的未来。   “雌父,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   “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白榆和伊尔西牵着手,靠在一起往山下走去,他们迎着阳光,背影被拉得老长。   所以他们都没有看见,一直沉默的阿统在他们转身离去后用伸出机械手悄悄摸了摸石碑,它声音很轻很轻:   “主人,放心吧,我会把小主人照顾好的。”   说完他咕噜着滑落追上了白榆和伊尔西。   “主人!先生!你们等等阿统!”   一个小小的影子立在两个颀长影子的旁边,像极了一家三口。   下山的路格外好走,不一会变看见停在原地的飞行器。   只不过白榆银白色的飞行器旁有停了一架比他款式还要老旧的飞行器。   一个虫子斜倚在上面,银灰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了个小揪,带着墨镜,叼根烟,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脚边还有一捧含苞待放的花。   虫子看见从山上归来的“一家三口”后立马直起身,然后十分自然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是谁?”   白榆停下脚步,挡在伊尔西面前,谨慎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虫子。   “哎呀!”奇怪的虫子做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他向前挪了两步,来到白榆和伊尔西的正前方说道: “真巧,真巧,在这里能遇上你们。”   白榆眼中的警惕更甚,只不过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面前的虫子就继续说道:   “我叫塞达,是边缘星57号的商人,这回来主星做些小生意,没想到能在这里能遇见你们。”   白榆和伊尔西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发现了这段话的逻辑漏洞百出。   这座无名山离市区十万八千里,从边缘星刚来到主星的商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探查到他们的目的地。   心里有了计较,伊尔西立刻换上了一副儒雅温和的面具: “阁下是想和我们做生意?”他捏了捏白榆握紧拳头的手,表示让他放心。   作为星河集团的总裁,最擅长的莫过于这种十句话九句假的言语间拉扯。   “这当然,谁不想和帝国首富做生意。”塞达推了推墨镜,把嘴里叼着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装着粉色的液体。   粉色的液体被阳光染上盈盈的光晕,细看竟还透露着妖异的美感。   “伊尔西先生,白榆阁下。这个东西我相信你们一定感兴趣。”塞达没有再靠近,只是隔空抛向了白榆和伊尔西。   瓶子在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稳稳地被伊尔西接住。还没等他细细查看,就见塞达摆摆手,拎起放在地上的一束花,向山上走去。   “要做生意的话,来56号边缘星科林娜大街找我。”   他回过头,将墨镜向下拉了一下,漏出了一只青色的眼睛,和一个空荡荡的眼眶,他邪笑一下了说道: “我随时欢迎哦。”   “他就是专门来找我们的。”白榆看着那个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才恍然发现塞达的右腿明显短了一节。   伊尔西看着手中粉色的液体,一种不太好的第六感油然而生, “他是个雄虫。”   “什么?”   白榆惊愕地看向伊尔西,他在虫族生活了20多年,目前也只能通过是否后颈存在虫纹来确定对方的性别。   瞎眼瘸腿,在边缘星做生意的雄虫。   白榆的神色暗了暗,一些零星的信息洒落在脑子里,却又很难串在一起。   “别想了。”伊尔西看着一件严肃的白榆,轻笑了声,用食指点了点少年皱起的眉头。   “最起码,他暂时不想和我们当敌人。”   “而且还有我呢。”   *   无名山不远不近,再回到市区时天色已然暗了大半,残阳如国画般晕在遥远的天际,迪迦鸟扑棱着翅膀在星际轨道的上方飞翔。   飞行器刚刚停稳在别墅前的草坪上,白榆就看见专门的快递存放处摆着两个巨大的包裹。   一个是黄铜材质的铁皮箱子,平平无奇却几乎和阿统一般大。   另一个是皮革制成的箱子,分为上下两层,表面还雕刻着复杂的纹路,一个精巧的银色小锁挂在箱子的中央。   对于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白榆还是好奇成分居多,于是理所当然地问道: “你买的什么呀?都怪大的。”   伊尔西抿了抿嘴,他觉得那个皮革箱子有些眼熟,却忘了在哪里见过,于是只能说道: “铁箱子是我让维诺拿来的,另一个我不太知道是什么。”   “但感觉有些熟悉。”   “啧。”   “不会是什么整蛊的东西,或者一打开就跳出断肢残节,用来恐吓我们的吧。”白榆厌恶地撇撇嘴,一想到那个画面,顿时感觉有些恶心。   他上辈子没少看过这类新闻,对这种莫名出现在门口的快递,第一反应就是往最不好的地方猜想。   于是他掏出光脑,打算直接给让警局来处理这个莫名的东西。   但号码还没输入完,就被一旁的伊尔西按住手。   “不用。”伊尔西好像因为白榆的那句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自然地变了一下。   “恩?”白榆挑着一侧的眉头,疑惑地看过去。   伊尔西的语气不明: “那个箱子应该是给你准备的。”   “给我?”白榆指了一下自己,又回头瞅了眼箱子,然后更加疑惑地问道: “谁能给我准备这东西?而且感觉这箱子质量还挺好。”   少年摸了摸下巴,公正客观地对着花纹皮革箱做出评价。   伊尔西垂眸,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个箱子说道: “雄保会。”   这种箱子又称为“惩戒箱”,是雄保会专门给新婚的雄虫准备的“礼物”。   除了必备的鞭子,小刀,抑制环等,还有一些不常见却极其磨人的小玩意。   或许是一切来得太快太好,他险些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雄保会?”   听到伊尔西的回答,白榆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厌恶,他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直接扔了吧,雄保会送的东西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你还是打开看看吧。”伊尔西的手指勾起衣角,他可以确定白榆肯定没想过对他使用这些东西。   但……因为不喜欢,还是没接触过,这个他并不敢断定。   黄昏时分,微风乍起,丝丝缕缕钻进伊尔西的后颈,使他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不看。”白榆毫不犹豫地拒绝。   紧接着伊尔西看见白榆把外套西装脱了下来,然后一把披在他的身上,带着暖意的衣服上还染着白榆信息素。他听见白榆发出疑问:   “你明明不想让我拿回去,为什么还偏偏装作不在意呢?”   白榆的头顶是大片的火烧云,少年半环着他,仿佛真的在认真寻求一个答案。   伊尔西的嘴张了张,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么?”   “你都表现成这样了,我还能猜不出?”白榆叹了口气,好看的眉眼算是大写的无奈。   “你不想用么?听说很多雄虫都非常喜欢。”   “如果是你,我可以忍受的。”   “伊尔西。”少年笑着叹了口气,然后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   白榆在伊尔西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低笑着,像个轻浮的浪子,但眼里的珍视与心疼让伊尔西不由一震,他听见少年说道:   “比起来用那些脏东西,我更喜欢亲自把你染上属于我的痕迹啊。”   *   “所以,这个里面是东西啊?”白榆盘腿坐在地毯上,微微抬着头,看着眼前半人高的铁皮箱子问道。   “其实给阿统买的。”伊尔西输入了密码,箱子顿时从中间裂开,里面的东西赫然呈现在“一家三口”的眼前。   是一堆泛着金属光泽的材料,还有花花绿绿相匹配的电线,齿轮等各种零件。   白榆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阿统突然蹦到伊尔西面前,拉着伊尔西的衣角抑制不住地激动道:   “果然,还是先生对阿统好!”   阿统的一句话,让一向以“能用就行”为原则的白榆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立马反客为主地撅起嘴唇,黑色的眼睛里含了一抹幽怨,对着伊尔西状似撒娇道: “总裁,你只心疼阿统,那我呢?”   看着这样的白榆,伊尔西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伸出手揉了揉白榆的黑色的头发,然后递给少年一沓厚厚的材料。   “这个给你的。”   白榆的眼睛“腾”地亮,并且直勾勾地看着伊尔西。   他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总裁给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伊尔西被盯得耳朵尖有些红,他不自然地说道: “这是星河这几年聘请的一些科研工作者,他们的研究方向和研究进展都在上面。”   “你看看需要哪些,到时候以合作的名义直接拨给你的课题组。”   此话一出,白榆愣了三秒,然后雀跃地嗷了一嗓子,直接窜到伊尔西面前扣住总裁的脖子。   “啊!果然!还是伊尔西对我最好!”   话音未落就大口地在伊尔西的脸颊“啵啵”了两下,然后神清气爽地看向一脸呆滞的阿统,有些神气地显摆道:   “阿统,看没看见,伊尔西还是对我最好。”   阿统:……   【作者有话要说】   阿统:……我不该在这里。 第28章 午饭   不适期是一个雌虫生命中最难捱的时期之一,因为激素水平的剧烈变化会使他们的情绪波动格外明显,治愈能力变弱,也极其需要来自雄主的信息素。   但是雄虫一向吝啬,他们不会把刚和他们水乳交融过的雌虫当作自己的爱人。不理不睬通常是雌虫能得到的比较好的待遇。   而大多数情况则是:此时的雄虫会更加兴奋地打开雄保护会提前准备好的“惩戒箱”,因为里面的工具齐全,而这时候的雌虫忍痛能力极差,情绪极容易崩溃。   正是可以让他们“大展雄风”的好时候。   所以,面对这几日白榆和伊尔西的深居简出,论坛上可谓是众说纷纭。   【所以大佬这一段时间没在公共场合露面,是不是在渡过不适期啊?】   【应该吧,就是不知道大佬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大佬撑住啊!我从小就用的星河集团的抑制剂,你可别出什么事儿。】   【难说,大佬那个身体,跪个地下室估计就得歇菜,更别提要熬过“惩戒箱”里的那些工具。】   【哎,我雄主其实对我还算不错,但不适期的时候真的想一死了之。】   【抱抱楼上,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   星网上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但确实没了最开始随处可见的肮脏谩骂和龌龊引战。   而这一情况的改变当然需要归功于至今还悬挂在论坛顶端的白榆发的那条帖子。   这几天,星河的律师团全员出动,他们顺着网线,把当初参与谩骂与诽谤的虫子一一揪出,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帖子下方就会更新一份新鲜出炉的律师函或者胜诉书。   【有一说一,白榆阁下这一招可真解气。】   【是啊,但白榆阁下这种性格,大佬的不适期会不会更加难捱啊。】   【对啊,生这么大的气,大佬的日子可能真的不会太好过。】   这时候一个叫做“拒绝加班”的用户在猜测贴下留言道:   【别瞎猜了,总裁现在好着呢,明天就回来上班了!】   维诺在光脑屏幕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一张清秀的脸皱成苦瓜。   他一开始也信了星网论坛上的猜测,所以这段时间他一个虫坚守在岗位上,忙得天昏地暗,七窍生烟也没敢打扰处在不适期的老板。   直到昨天!   自己那个差不多“失联”的老板终于主动拨了他的光脑。   铃响的一瞬,他展现了自己作为特助的真正实力,在光速间打了满肚子稿子,打算好好安慰处在不适期的老板。   然而,就在他接通光脑刚刚说出第一句话: “老板,您不要难过,雌虫的不适期都是这样过来。”的时候。   他看见那个A级高等雄虫抱了个毯子,细细地给老板披上。   “忙工作可以,别着凉了。”   维诺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沉默了10秒,然后转了音调说道: “老板,您……”还好么?   这句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见那只长相俊美的雄虫,又拿了一杯泡着枸杞的养生茶放到伊尔西的右手边的小桌子上,然后当着他的面,吻了吻伊尔西的额头。   他感觉自己隔着屏幕就这样静静地碎掉了。   *   其实真实情况和维诺猜想的别无二致。   别墅中,白榆和伊尔西肩并肩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周围遍布着各种细碎的零件工具,两个虫各自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偶尔凑近讨论几句。   “伊尔西,我觉得可以在阿统的胳膊上加一个小型的发射器。”   “可以啊。”伊尔西翻找出星河集团最新款的发射器递给白榆。   “再刷上深红色的漆。”   “你…确定?”   “我不要!”   阿统和伊尔西同时开口,一虫一统的眼神中几乎是趋于一致的拒绝。   阿统还没来得及欣赏完自己新鲜出炉的玄黑色机身,就听见他的主人提出了如此炸裂的配色。   它满眼哀求地看向伊尔西,机械声音中多了一丝悲愤: “先生,以前穷就算了,阿统不想现在还那样奇怪。救救我吧!先生!”   伊尔西看着一脸惊恐的阿统,再看看一脸不可置信的白榆,蔚蓝的眼睛里流露出细碎的光,他控制不住地弯了眉眼,摩挲着白榆的手腕说道:   “还是统一配色吧,这样比较好看。”   “啊?真的会很丑么?”白榆肉眼可见地耷拉了嘴角,像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小狗。   看着白榆失落的样子,伊尔西顿时有些犹豫,他觉得好像什么都不如白榆开心来得重要。   于是他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被拆滑轮,暂时没有办法移动的阿统,刚要改口,就听见白凄凄切切地说道:   “那好吧,但是我现在还是有点伤心,亲一口才能好。”   少年黑色的眼睛里3分悲伤4分狡黠还有2分期待,作为最精明的商人,伊尔西瞬间就看出来了少年的意图。   但是面对这赤裸裸的“算计”,伊尔西只有满心的柔软和不断塌陷的底线。   “可不可以啊。”白榆的尾音拉得老长。这是他总结出来的可以拿捏伊尔西的办法。   只要自己放软声音,垂下眸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伊尔西十次有九次半都会同意他的请求。   果然,伊尔西的睫毛颤了颤,阳光落在上面宛若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   在白榆灼灼的目光下,他最终无奈地笑了笑,缓缓凑近,修长的手指勾上了白榆下巴,在少年的脸颊落上了轻柔的一吻。   “可以么?”伊尔西撑着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中一泻而下,他就这样,安静的,含着笑意看着属于他的少年。   “主人,先生,要不你们把我的胳膊先按上,剩下的我自己来?”   ……   白榆和伊尔西到底没有狠心到让一个“缺胳膊断腿”的阿统来自己给自己组装,但目前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中午了,该吃饭了。   以往,阿统都会提前备好食材,然后哼着小曲给白榆和伊尔西准备一桌子食物。但今天……   因为白榆几乎隔一会就要牵一下手,过一个小时就要讨一个吻,这就导致他们的进展十分缓慢,预计上午能组装上的四肢,现在还没有半个影儿。   “我叫外卖吧。”伊尔西当机立断,尽管上学时他的烹饪课全部拿到了a+的成绩。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作为星河集团的掌权虫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厨具了。   其实白榆也差不多,上辈子他被还算是豪门的家庭收养,做饭什么的倒也用不上他,除了一点简单的家常菜剩余的可谓是两眼一摸黑。   这么一看,点外卖好像确实是两个虫最好的选择。   但是……   白榆偷偷瞅了眼已经在认真挑选餐厅的伊尔西,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伊尔西,我来做午饭吧。”   伊尔西闻言,有些震惊的抬头,他眨了眨眼睛,一向淡定自如的脸上出现了突兀的不可置信,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了,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   “你确定么?”   看见伊尔西一脸不太信任的样子,白榆心中那一点点火苗“腾”地窜起来老高,他撸起袖子,仰着下巴说道:   “你给我好好等着吧!”   伊尔西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又在反应过来后又哑然失笑,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宛若午后的大海卷着点点涟漪。   阳光在少年的侧脸投下阴影,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立体几分,白榆看着笑起来的伊尔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然后试探性地说道: “你笑什么啊?”   闻言,伊尔西的笑容扩大,他歪着头,金色的长发勾勒出脸部流畅的轮廓,他看着白榆的眼睛说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为,一般雄虫如果对着雌虫说出:你给我好好等着。   雌虫多半会受好一顿皮肉之苦,他们会被自己的敬爱的雄主绑在刑架上被抽到鲜血淋漓,或者带上各种侮辱尊严的刑具赤裸裸地跪在满是锐利石子的院子里,不去掉半条命或者尊严几乎是不可能结束的。   但是他呢?   少年对他说出这句话对于雌虫几乎代表无限噩梦的话,只是因为:雄虫想要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午餐。   伊尔西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虫,他见过太多残酷与龃龉。但也正因为他见过无数黑暗,才更加体会到白榆这支自泥泞中生长出的花是多么的罕见与珍贵。   而自己,又是何等幸运。   没等白榆反应过来,伊尔西先从茶几上拿了一根皮筋,然后十分熟练地在后脑闪扎了个松垮的马尾,他拉了一下白榆的衣角说道: “咱们一起去做午饭。”   这次午饭说顺利也算顺利,说不顺利道也没……那么曲折。   因为整套流程下泪,只有阿统在中途默默地转了个身然后屏蔽掉自己听力。   一开始十分正常,白榆在伊尔西一脸担忧下展示着自己并不熟练的刀工,直到一个西红柿切完,伊尔西终于忍不住将他赶去洗菜和闷饭。   不得不说,就算总裁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厨,但刀工依旧漂亮的惊人,滚圆的土豆,柔韧的伽鲁兽肉,一切在伊尔西的手下都听话地变成了薄如蝉翼的片状。   用前任军雌的话来说,这和他当初在战场上切开星兽的感觉差不多。   刀刃晃着银白色的光,映得伊尔西骨节分明的手格外好看。   从白榆的角度,他可以看见伊尔西专注的眼神,再往下便是围裙下细韧的腰身。   白榆没忍住,悄悄移到后面环住伊尔西的腰,他的下巴搭在总裁的肩头,轻轻咬着那只已经开始泛红的耳朵说道: “宝贝,你好厉害呀。”   伊尔西的手一顿,两团红晕飞上了脸颊,有些不自然地挣扎了一下: “别闹,白榆。”   “我没闹。”白榆把伊尔西手中的刀抽出放在一边,然后用下巴在总裁的肩头摩挲,尾音拉长,带着绵绵的情意:   “米饭刚闷上,亲爱的,可以向你讨个吻么?”   伊尔西轻笑一声,他转身的同时也环住了白榆的腰,然后准确无误地吻上了那片红润的嘴唇。   白榆没想到这次的吻如此轻易地就能讨要过来,惊讶的同时又立即沉浸在唇齿间的温润里。   他单手扣住伊尔西的脑袋,抚摸着那头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突然,他指尖微勾,小皮筋顺着马尾滑落,那一头美丽的金色长发顿时散落开来。   他的眼神暗了暗,另一只手护着总裁的腰将他抵在台面的边缘。他们的舌头交缠不分从生疏试探到激烈碰撞。   冰川混着梅花幽香在厨房中缓缓升起,在抑制的喘息声中他们靠更近,抱得更紧,仿佛要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   不知过了多久,伊尔西的眼角洇出一大片嫣红,蔚蓝的眼睛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雾。   这个亲吻绵长激烈,直到伊尔西软了腰身,丢盔卸甲时,他们才一边挽留一边分离。   这顿饭两个虫做了一个多小时。名贵的实木餐桌上,他们看着一盘微糊的西红柿鸡蛋和一盘看起来酱油放多的辣椒炒肉对视着笑了。   与此同时,相隔数十里的一处地下拳击场的包间内,一个带着墨镜,扎着银灰色小揪的虫子笑嘻嘻地推过去一箱东西。   “萨满阁下,精神狂化引发剂,全部给你带来了。”   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叼根烟。推过去的箱子中赫然是白榆他们昨天见到的粉色液体。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能撒娇解决的事儿,要脸干什么。   阿统:……这个家……呜呜呜呜呜   维诺:我是小丑,我什么都看不见 第29章 课题组   星河集团总裁的回归是在一个十分平常的清晨。   没有媒体报道,没有前后拥簇,只有一台漆黑色的老旧飞行器在星河集团的大门口停留了一会。   科顿作为星河集团门口的保安,知道自己代表集团第一道颜面。   所以,当他看见一架一看就不怎么高级的飞行器大大咧咧地停在集团大门口,并且墨迹好久都不离去时,他再一次感到了肩头责任之重大。   他整理了一下工作服,将胸前的工牌调整好位置,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这架飞行器前。   “先生。”他换上一副大公无私的表情,敲了敲架这飞行器的舱门。   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舱门从里侧被打开。   科顿浑身一震,他为了让自己的表情更凶一些,使劲地板起脸,照着记忆中顶头上司教育员工的样子厉声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星河集团不允许外来飞行器……”   科顿嘴中的话完没说还,眼睛就先看见架这破旧的飞行器上走下来了一只金色长发蓝色眼睛,身型颀长的虫子。   他穿着考究的浅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手腕上戴着一块蓝宝石镜面,内里嵌着红宝石的机械表。   这这这!!!他的面容有点扭曲,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他没见过伊尔西本虫,但做为星河集团的保安,大老板的照片还是极其熟悉的。   眼前这个虫简直就是如假包换,和照片上的大老板长得一模一样。   “你刚在说什么?”伊尔西淡淡地抬眼,古怪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保安。   “老板好!我,我,我……”   科顿一脸悲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大老板会乘坐一辆如此破旧的飞行器来上班啊!   正当他还想找补几句,保住自己饭碗的时候,又被一道干净温柔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伊尔西,你的光脑忘拿了。”   只见一个黑眸黑发的虫子走到总裁身侧,十分自然地将光脑揣进伊尔西右侧的口袋。   救命!这虫子长得真好看!科顿偷偷瞟了几眼,心想:这难道是老板新找的生活助理,看起来还真不错。   还没等他继续想入非非,就看见了令他目瞪口呆的场面。   只见那个黑眸黑发的虫子挑开大老板额前的碎发,然后俯身轻轻吻上了总裁的额头。   “我晚上接你下班。”   “好。”那个在科顿心中不苟言笑,清冷克制的大老板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科顿彻底愣在原地,一万种猜测在脑海中奔腾,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大老板看向自己,眉头微皱:   “公司的保安工作现在很清闲么?”   “不清闲!不清闲!”科顿赶紧后退几步,然后再转身小跑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他偷偷摸出手机,在打工虫的群里发送:   【号外号外!老板回来上班了,我还在楼下看见了老板的雄主!(图片)】   【对对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A级雄虫!】   【不丑,贼好看,而且感觉很温柔!】   这个消息传得飞快,不到一个星时。不仅公司内部,主星的各路媒体还有广大网友全都得到了一个消息:   大佬的不适期过完了!那个深藏不露的A级雄虫也露面了!   *   白榆将飞行器停在帝国第一研究院的露天停车场,他迎着阳光,静静地打量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科研楼一共有三栋,分别用于不同领域的研究,它们呈半环状分布,像古罗马的斗兽场。又由半透明的特殊材料包覆,在阳光下闪着瑰丽的色泽。   而白榆正望向位于三栋楼前方的一座铜像。   那是虫族的精神力科学之父——莫桑里。他穿着白大褂,右手插兜,左手拿着试剂瓶,眼睛望着东方,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白榆想到当初他刚刚来到这里搞科研的时候,研究所组织新虫面对这个铜像进行宣誓。   那是个冬天,细密的雪花悄然落在纤长的睫毛上,他当时满怀憧憬,看着历史中的伟人,庄重严肃地举起右拳:   “作为一名科研工作者,我正式宣誓:我将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伟大的科研事业,我会从始至终保持对未知的敬重与热情,我将以种族的兴衰为己任,勇敢无畏,小心谨慎,努力推动科研发展。”   曾经的宣誓仿佛隔着亘长的时光再次在耳边回响。   而现在,科研楼两边的槐树已然开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白榆黑发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突然,一朵槐花悄然飘落,正好落在白榆的掌心,清新浓郁的气味在鼻尖回荡,白榆抬头看着三栋高耸矗立的科研楼,露出了一个嘲讽至极的笑。   他踏上青石铺成的小路,站到莫桑里铜像的面前,将掌间的槐花放在雕像身前。   曾经的誓言随着他当初的离开烟消云散,现在他的只想背负着希望,跋涉至那泛着曙光的未来。   “前辈,我的一生已经打算交给另一个虫了。我的科研不仅再是为了我的梦想,它还有着很多很多虫的希望。”   白榆轻声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科研楼。   他的实验室在中间这栋科研楼的三层,几个星期前这里还是空荡荡的房间,但如今…   白榆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各种大型仪器已经安装完毕,各种小型的精密仪器也整齐地摆放在实验台面上。   里面有几个正在做实验的虫,正是白榆这一段时间陆续招进课题组的。   “老板!你来了!”实验室中的凡落最先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白榆,他像只撒欢的大金毛冲到白榆跟前,两眼放着光,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老板,你前几天交代的实验已经做完了,您别说还真的都是往您猜想的方向进行……”   凡落的滔滔不绝成功吸引到了实验室的另一些虫。   他们也静静地凑了过来,但他们和白榆不熟,甚至有些是被伊尔西直接指派过来的。   所以,他们对于白榆的认知只是:课题组的大老板,一只A级雄虫,总裁的软饭雄主。   “凡落,明天上午开组会,你可以到时候再说。”   白榆看着全部停下手中实验的虫子们,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就当他还要在说些撑场子的“废话”时,背后的门一开,传来了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   “哟,我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前几年灰溜溜地离开,没想到还有勇气回来。”   “别以为落了个A级雄虫的名头,科研圈就能围着你转。”   一听着尖酸刻薄的声线,白榆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对方是谁,他勾起嘴角,刚要出声时,旁边的凡落竟先他一步,双手叉腰贴脸开大:   “呦呦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黑尼格下啊。我就说听着怎么一股子酸味。怎么前两天没借到的仪器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借到?”   “也是,毕竟您只是B级雄虫,和我们老板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再加上我老板一个项目能拉一个亿的资金,您应该不行吧?”   研究所第一条规定就是:研究所没有性别等级之分,凡是以性别,等级欺凌同事者直接开除,永不录用。   所以就算对面是一只高等雄虫,凡落也根本没有收声。   于是,成功吸引了路过的虫子。他们好奇地抻头看着热闹,稀稀拉拉散在不远处交头接耳着:   “怎么回事儿呀?哎?这个虫子好像星网上这几天讨论的A级雄虫。”   “就是他啊。”一个资历较大的研究员解释道: “白榆阁下之前就是曼尼斯教授的学生,本来可以直接升副研究员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突然离开了。”   “啊!这么厉害!直接升副研究员!”听到这话,一个新来的助理研究员崇拜地盯着白榆。   另一个挨着白榆课题组的副研究员也加入了讨论: “我就说他们课题组最近怎么进了这么多设备,原来是大佬的雄主,羡慕了。”   周围的虫子几乎都在感叹白榆的帅气和那位堪称科研工作者“金大腿”般的雌君。   这些话同样断断续续地传入黑尼的耳朵里,那张本就偏黑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凡落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敢对我不敬,在研究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出了研究所你可给我…”   “给你什么?”白榆抬手将黑尼伸出来的手拍到了一边,他压下嘴角,微眯着眼里面是明晃晃的冷意: “黑尼,在研究所你我称得上一声同事,出了研究所我是A级雄虫,你是B级雄虫。”   “哦,对了,萨满是你的表兄弟吧,他的遭遇想必你还是知道的。”   “你是在威胁我?”黑尼后退了两步,五官扭曲着对着白榆说道: “白榆,当初能把你赶出研究所,现在我一样可以。”   “你错了。”白榆的眼睛宛若黑曜石,闪着无法无视的凌厉。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黑尼,轻笑着说道:   “当初是我自己想走,现在也是我自己想来。”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决定我的去留。”   白榆是天才,他本就有嚣张的资本。再加上他现在还有伊尔西这个金光闪闪的buff加持,面对一些小丑就更加不用顾虑什么。   他收回目光,转向看戏的吃瓜群众,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   “大家也知道,我的雌君非常支持我的科研工作。我的课题组新进了很多高端设备,有时间可以带大家参观一下。”   这是一个相当友善的信号,等于在明着表示:跟我混,以后借仪器的事情都好商量。   周围的虫子也是虫精。他们立马领会了白榆的意思,于是瞬间堆着笑围了上来,还暗戳戳地将牙咬切齿的黑尼挤到了最外围。   做科研最怕啥,当然就是没钱。   很多仪器开次机就要几万星币,没有任何一个搞科研的会和手握n台大型仪器设备的课题组搞砸关系。   再加上……   一些未婚雌虫看向白榆清俊的面容也起了一些心思,其中一个稍微大胆的凑过来发出邀请:   “白榆阁下,今天下班后不知我是否有荣幸邀请您共进晚餐?”   白榆目光都没有停留就毫不犹豫地拒绝: “晚上我要接我的雌君下班,没时间和你共进晚餐。”   “那明天早晨呢?能否邀请您……”   “不能。”白榆撇撇嘴,一脸幸福地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雌虫说道: “明天我要送我的雌君上班。后天,大后天,天天如此。”   “我空闲的所有时间只属于我雌君一个虫的。”   “哇哦!不愧老板!”凡落在一旁适时地拍手叫好,然后反手将白榆这一段发言的录像传给了伊尔西,并附言:   【大佬,调教有方!牛哇!】   【作者有话要说】   做科研,有钱,很爽,这是真的!   白榆这个大聪明,白月光也有了,哗啦啦的金币也有了。反正我是羡慕辽   下一章总裁大人要主动地咳咳咳啦! 第30章 雌侍   金色的阳光从群山的深处过渡成大片的橘红,伊尔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城区。   他忍不住向研究院的方向眺望,嘴角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一边的维诺汇报完工作却迟迟没听见指示,他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就看见自己那位不苟言笑的老板对着窗外抿嘴笑。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刚才的汇报出现了严重的漏洞,只不过…   他又仔细观察一下了,发现老板的笑好像和嘲讽不太搭边,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小雌虫。   嘶…   维诺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偷偷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揉了揉眼睛又瞅了一眼。结果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   情窦初开和清冷儒雅此时竟异常和谐地出现在星河集团总裁身上。   怪哉怪哉,结了婚的虫就是不一样啊。   维诺干咳了两声,试探性问道: “老板?您在笑什么?”   伊尔西没有转头,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马上下班了。”   还有2个小时,白榆就会来接他下班。   伊尔西想到这里,眼睛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维诺一愣,有点摸不着头地想着:原来大总裁也不爱上班啊。   就在这时,放在办公桌上的光脑发出有规律的震动,维诺趁机说道: “那老板我先出去了。”   伊尔西“嗯”一声,转身拿起光脑。   是科托。   当初在拉文尔家族宴会就想把自家雌子介绍给白榆的虫子。同时也是帝国最大的飞行器制造公司的掌权人。   笑意猛然收敛,鸦羽般的睫毛颤巍巍地垂下,伊尔西手指收紧,终于在电话即将挂断时摁下了通话按钮。   “喂,伊尔西啊。”一道爽利的声音自光脑的另一头传来: “恭喜恭喜,没想到白榆阁下竟然还是A级雄虫。”   “想来那天在宴会上对你那么回护,你们的感情肯定很好。”   伊尔西低笑了一声道: “我们的感情是不错。”   对面的话语一凝,转而又说道: “我这个电话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伊尔西当然能猜到这个不情之请是什么,他眼神微暗,握着光脑的手攥得更紧,不得已说道: “直说就是。”   那头好像听出来了伊尔西的不情愿,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   “害,就还是我家雌子的婚事,当初宴会不也和你提过一嘴。”   “他今年刚从美术学院毕业,性格好,长得也好,工作十分清闲。正好你身体不是很好,他可以帮你照顾白榆阁下。”   A级雄虫横空出世,各大家族和有权有势的虫都开始相继打听。但因为白榆和伊尔西前段时间几乎一直呆在家里,所以他们能获得的信息十分有限。   但是今天, A级雄虫和星河集团总裁一同露面的消息宛若长了翅膀,整个主星上上下下都关注得紧。   伊尔西沉默了,他感觉自己身体每个骨头缝都泛着寒意,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说道: “科托,我还是那句话白榆的婚事由他做主,我作为雌君不太好干涉。”   “伊尔西,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科托的音调变得有些古怪: “你也知道雄虫不可能没有雌侍,不是我家的雌子还会有其他的。”   “最起码咱们公司有合作关系在,我家雌子只要雌侍的位置,你安安稳稳做你的雌君,这明明是双赢的好事。”   “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立字据,在你有生之年绝不觊觎雌君之位。”   科托表达得很明白也很残忍,他道出了一个现实,那就是: A级雄虫不可能只有一个雌君。   尤其还是一个生殖腔受损的雌君。伊尔西自嘲地在心里补充。   他作为商人,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应该寻一个乖巧懂事的雌虫作为他的助力。   但每每此时,他就会想到:那天的白榆在雄保会面前将他打横抱起,怀抱温暖异常,眼睛更亮得如天上的星星,少年对着他郑重地说:这辈子只有他一个。   那句话震耳欲聋,让他忍不住想去赌一把。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天平的一侧,而手中的砝码只有雄虫的爱。   伊尔西咬着嘴唇,感觉口腔中隐隐泛着铁锈的味道,但他的声线依旧平稳如常,仿佛对一切都胜券在握:   “抱歉,我没这个能力左右白榆的想法。”   对面沉默了许久后嗤笑了一声,科托的语调添了几分阴阳怪气: “伊尔西我真的没想道你还是个痴情种,希望你不会后悔。”   说完便挂了电话。   “不会的。”伊尔西低声说着。   不知道是说给别人,还是说给自己。   办公室很安静,他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单手摘了金丝眼镜放在桌子上。   瞬间,清晰的物体变得模糊,伊尔西失焦地看着前方,却不可控制地将那些“真相”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   一会是白榆抱着他吻着他,一会是其他貌美年轻的雌虫蹭到白榆身边娇娇地叫着雄主。   心中无法疏解的烦闷在瞬间转换成无能为力的愤怒。   “砰!”   伊尔西伸手将桌边的一摞文件扬了出去,纸片纷飞,又“簌簌”地摩擦着落下,一切转瞬即逝宛若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老板?怎么了?”维诺在外间的办公室仿佛听见了动静,他站在门口隔着门询问着。   “没事儿。”伊尔西重新带上眼镜,语气平稳地让维诺不需要理会。他伸手拿起熄灭的光脑,唤醒界面时看见了凡落给他过消息。   中午发的,是几个小时之前。因为凡落不是白榆,也不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他的消息光脑自然没有提示音。   总裁点开了对话框,发现竟然是个视频,而视频的主人公……是白榆。   伊尔西的瞳孔收缩,食指与中指忍不住摩挲在一起,过了好久悬空的手指才缓缓落下。   少年依旧自信张扬,他穿着白大褂微微扬着下巴,是伊尔西没见过的样子。   伊尔西忍不住弯起嘴角,却在下一秒倏然顿住,干净清冷的声音透过光屏直直地遁入耳朵:   “明天我要送我的雌君上班。后天,大后天,天天如此。”   “我空闲的所有时间只属于我雌君一个虫的。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视频很短,结束的三角号停在视频中央,他没忍住用拇指摸了摸白榆的脸。   一种酸涩夹杂着委屈在心脏中横行。伊尔西觉得一定是自己的不适期完没有还全过去,明明自己最擅长隐藏情绪了,却因为一个本来就知道的事实而难过。   那就当我还在不适期吧。   伊尔西点开和白榆的对话框。白榆的头像是一个月亮玩偶,那是他们前几天头碰着头,一起在星网商场上选的。   玩偶是个月牙,弯弯的尖部还挂着一颗星星。当时白榆的眼睛很是闪亮,他拉着伊尔西的手撒娇似地说道: “伊尔西,给我买这个好不好。”   玩偶很便宜,如果白榆暴露自己a级雄虫的身份说不定都能免费得到。   但他就像在讨要一个珍宝,抱着他的腰,吻着他的脸颊一声声说着: “总裁,我要这个,你给我买。”   想到这些伊尔西忍不住轻笑,曾经的回忆仿佛在此刻化作了无限的勇气,他的指尖微动,在对话框中写道:   【白榆,在么?】   很含蓄,仿佛只是为了印证少年在他的身边。只是伊尔西没想到那边几乎是瞬间便回了消息:   【我在啊。】   【怎么了?】   【表情包(小狗探头探脑)】   伊尔西心中一片涩然,如果白榆没看见,或者很久才回复的话,伊尔西相信那个时候自己一定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可以从容地将一点点委屈与酸意糊弄过去。   但偏偏……   伊尔西的心里下起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浇灌着破土而生的小草。   或许是没等到回复,白榆有些心急,便直接拨来了语音电话。   伊尔西犹豫了一下,简单地瞟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便摁下了接通。   “伊尔西,怎么了呀?”少年的声音温柔干净,仿佛午后的阳光散着暖乎乎的温度。   伊尔西没有说话,感觉喉咙有些堵。   那头见他没有回答,明显着急了起来,语调带着急迫: “是不是不适期完没有还全结束,还是精神海不舒服?你在医院还是集团,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传出“噼里啪啦”而后便是阵阵风声,伊尔西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颤抖,他的声音有点哑:   “我想你了。”   那边的风声猛然停止,还没等白榆反应过来,就听伊尔西再次说道:   “白榆,我好想你。”   “等我10分钟。”白榆那头的风声瞬间变大,伊尔西甚至可以听见不均匀的呼吸声与飞行器起飞的轰鸣。   而这一切在伊尔西的耳中仿佛都化作令虫心安的白噪音。   他听见白榆说道:   “我马上到了。”   “这个是绿灯。   “刚才路过的一个橱柜中有一条红围巾,咱们两带一定很好看。”   “但现在还没到冬天。”伊尔西好像也看见了那条红围巾,笑着轻声说道。   “没事儿啊。总会到冬天的,而且亲爱的,我们还有无数个四季。”   伊尔西从来没觉得十分钟这样漫长,直到光脑中的开门声与现实中的相重合,他抬眼看去,少年的风衣没有整理好,额头甚至有点薄汗,但少年的眼睛依旧很亮。   白榆将光脑揣兜,径直走向了伊尔西,他张开双臂,将伊尔西拥入怀中。   少年的下巴抵在伊尔西的头顶,说出了他想飞奔过来当面告诉伊尔西的话:   “我也好想你,从看不见你的第一秒开始。”   *   科顿,门口的保安,其实是第一个看见白榆的。他一开始没认出来雄虫但是认出来了那台破旧的被他拦过的飞行器。   他看见那个传说中的雄虫风风火火地跑向大楼,一边跑一边说着: “我马上到了,已经看见电梯了。”   科顿心里敲响警钟,老板这是惹雄虫生了多大的气,能让尊贵的阁下不顾形象地奔跑。   然后是维诺,他老远就看那个只在视频中见过的雄虫,他刚伸出手想打招呼,就见雄虫奔跑着略过他直接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好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维诺看见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两只虫手牵手打算一起下班。维诺悄悄瞅了一眼,惊奇地发现两个虫的嘴唇红红的,甚至有点肿。   “晚上吃什么?”白榆和伊尔西乘着电梯下楼,十分自然地谈论着今天的晚饭。   只不过大厅里,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一脸羞涩的虫。伊尔西的脸色明显变了,他认出来了,这个就是科托的那个雌子。   只见雌虫看向白榆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小跑过来柔柔地说道:   “白榆阁下好,伊尔西先生好,我是费洛,雌父和伊尔西先生是长期的合作伙伴。今天雌父应该给伊尔西先生打电话了,因为我想做您的雌侍……”   白榆看着突如其来的烂桃花,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又听见他的雌父和伊尔西是合作伙伴,于是强忍下恼意出声打断: “所以呢?”   看见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虫子,雌虫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雌父说伊尔西先生拒绝了,但是我想……”   “拒绝得好。”白榆感觉到伊尔西明显僵硬了起来,他搓了搓总裁的掌心小声说道: “幸亏你给我拒绝了。”   “要不然……”他故意拉了个长音。   伊尔西看向又开始装模作样的白榆,感觉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在一寸寸塌陷,他忍不住打趣道: “要不然什么?”   周围的虫和费洛都倒吸一口冷气,大佬和雄主说话也这么直接么?!   这这这!真的没问题么?   他们竖着耳朵,悄悄退后了几步,生怕被雄虫的怒火波及到。   就在他们提心吊胆时,听见那个清俊矜贵的雄虫冲着伊尔西状似撒娇道:   “要不然我会非常非常伤心。”   伊尔西愣了一下,然后一抹红色悄悄爬上了耳尖,他还没有说话,身前的费洛却先开口:   “阁下,我知道伊尔西先生不喜欢我,但是先生身体不好,肯定有对您照顾不周的地方。如果我当您的雌侍会将您和……先生都照顾得很好。”   此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甚,这种清纯的小白花试问那只雄虫会拒绝。   白榆笑了一下,这话放在地球绝对可以排进绿茶语录的前十条。   这多委曲求全啊,不仅照顾雄主还照顾雌君,多么可怜的小白花啊。   “啊?”白榆歪着头,笑意不达眼底: “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啊。我平常都怕他累着气着,你可好,把我俩堵在这里听你说了半天的废话。”   费洛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然后听见白榆继续说道:   “在家都是我照顾伊尔西,你是觉得我把他照顾得不好?”   白榆的话不留丝毫情面,而伊尔西只感觉到胸腔有阵阵暖意在蔓延,他知道白榆在大庭广众下如此表现也是为了让大家知道自己的地位有多重。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伊尔西永远不会被困于后宅,他永远是星河集团傲骨嶙峋的掌权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能写到伊尔西主动咳咳咳,结果没写到呜呜呜呜。   白榆解锁新技能:辨认绿茶。   这个红围巾可以记一下呦(*≧ω≦) 第31章 雄主   飞行器裹着斜阳在星际轨道上驰行,流畅机体伴随着音爆划破泛着淡紫色的天空。   白榆握着操纵盘,用余光扫向坐在副驾驶的伊尔西。他面上不显,还是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急!当着老婆的面被表白该怎么办!   而在一旁的伊尔西同样察觉到了白榆的目光,他攥着袖口,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两个虫各怀着心思,一时间诺大的飞行器中竟悄然无声。   终于,伊尔西率先打破飞行器中的寂静: “你不问我么?”   白榆的目光闪了闪问道: “今天精神海有不舒服么?”   “没有。”伊尔西一板一眼地回答,又在无尽的沉默后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榆毫不犹豫地说道: “但是我只关心这个。”   伊尔西愕然偏头,夕阳勾勒着白榆的脸庞,将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添了几分温柔。   白榆有些苦恼地说道: “伊尔西,其实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打算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虫。”   “或许是因为我们进展得太快,所以让你感到不安了是么?”   短短一个月完成了同居,离婚,结婚,亲吻,滚床单,放在地球上确实过于超前。但这里是虫族,一个道德宛若草芥,因“性”而生的社会,白榆的这句话便莫名得格格不入。   伊尔西低笑了一声,蔚蓝的眼睛转而浮现出一丝困惑: “我只是在想……”   白榆的身子向伊尔西的方向偏了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我配么?”伊尔西看着窗外飞速向后退去的街景,它们仿若电影的倒带,将一切衬托得荒诞万分。   有了第一句话,剩下的话好像变得更容易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晨间的薄雾一阵风就能吹散:   “白榆,我相信你。”他在回应白榆之前的问题,然后继续说道: “我只是不相信我。”   他不相信自己有魅力可以得到一个雄虫全部的爱,他更不相信自己有资格去得到一个雄虫全部的爱。   伊尔西更加明白,这些都不是白榆的问题,少年将一切一切都做得很好,有问题的从来只是自己。   而今天,无论是科托的电话,还是那个雌子的突然出现都将粉饰的梦幻赤条条地揭露,他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深深的占有欲,从而催生出无限惶恐。   白榆是个聪明人,他从伊尔西的一句话中明白了雌虫一切顾虑。   但是……   白榆笑了,只不过笑声越发古怪,他反手打开了自动飞行模式,随着飞行器的速度降低,他仰头看着飞行器的棚顶说道:   “伊尔西,但是在虫族,我除了性别以外一无所有。”   “怎么会?”看着少年眼中越发微弱的光,伊尔西忍不住出声,在他眼里,白榆聪明善良,勇敢无畏,他配得上世界最好的词汇。   但是少年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淋湿了毛发的小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缩在一个角落安静地悲伤着。   伊尔西很不好受,他解开安全带来到白榆身边,他将少年的头抱在怀中静静说道: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怎么会啊。”白榆有些鼻音,他伸手抱着伊尔西的腰将脸埋在总裁的胸间,他感觉鼻间尽是梅花的幽香,于是忍不住将手收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月亮永远抱在怀里。   飞行器匀速自动行驶着,周遭的一切声音宛若潮水般褪去,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们明白彼此的爱意,但也正因为清楚才惴惴不安,唯恐有一天对方将偏爱收回。   这一切源于他们对社会结构的认知,和从始至终的经历。一切彷徨不可能靠一两句保证得以消解,这需要时间。   但幸好,他们没有错过,并且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彻底坦然地接受对方的爱意。   *   夜深,阿统向白榆和伊尔西道了声晚安,便控制新安装的“脚”上的滑轮,独自回了屋里。   自从白榆开始给伊尔西治疗精神海,阿统就开始了“独守空房”的日子。   但它感觉挺好,毕竟如果主人能看到现在的小主人应该是十分欣慰的。   只不过……   新安装的收声系统好像过于先进了些,阿统睁着眼睛,被迫听着隔了几道墙后的“哗啦啦”流水声。   “啪啪啪。”是拖鞋汲着水拖地的声音。   剩下的,就不是阿统可以听的了,于是他十分自觉地关闭部分收音模式。   “呼~安静了。”   与此同时,白榆靠在床头坐在床的一侧,正在查看保存在光脑上的一份检测报告。   其中几个数值达到了甚至高出了临界值,白榆的眉头忍不住拧紧。   这份报告检测的东西是那瓶粉色的液体。   他今天去实验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他刚刚检测完毕就收到了伊尔西的电话,便慌忙地保存在光脑中打算晚上在好好研究。   他将半干的头发捋到脑后,只有一缕刘海不听话地垂了下来挡住神色不明的眸子。   他知道了这个东西是什么。这还得益于一个月前来他家的那个雄保会的蠢货。   精神狂化引发剂。   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溢满凌厉。虫族就像一颗长满蛀虫的大树,表面郁郁葱葱,是星际的霸主。但扭曲的社会制度,畸形的性别歧视,还有一堆愚蠢而不自知的雄虫……   57号边缘星科林娜大街。   白榆若有所思,将这个地址输入搜索框。   界面迅速地被加载出来。平平无奇,和任何一个边缘星的街道大同小异,没有任何不同。   白榆的指尖滚动光屏右侧的滑轮,直到他看见56号边缘星的位置。   瞳孔猛然收缩,他将地图缩小后才赫然发现——   56号边缘星就在126星的附近。   虫族的星球编号并不是按照距离远近进行编号的,它们根据是的星球的开发年份编纂的。   126星是目前最晚探查到可以居住的星球,只不过如今上面遍布星兽。   而56号恰恰相反,最起码是几十年前就已经进行开发了。   和他相近的57星是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 55星也是经济繁荣的重工业基地。而夹在中间的它,到现在还被归为荒凉的边缘星……   他想起了一些传言,心里便有了打算。本来就需要回一趟126星取东西,但如今知道了这些,正巧可以顺路去会会那个奇怪的雄虫。   白榆骨子里就有着爱冒险的天性,要不然8年前也不会在126星与伊尔西相遇。   只不过这些得告诉伊尔西。   白榆谨记着自己是一个有了家室的虫子。   白榆点了点头,盘算了满腹的话,然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去,瞳孔倏然放大——   只见伊尔西在门口脱了鞋子,赤着脚,带着一路水痕,一步步向他走来。   金色的长没有完全吹干,正随意地披在肩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至清晰流畅的锁骨,又在瞬间隐入浴袍。雌虫的肤色冷白,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露出的肌肤泛着不明显的绯红。整件浴袍没有扣子,只有一条不细不粗的带子堪堪遮住胸前的春色。   白榆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他感觉自己的信息素已经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他的声音有些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伊尔西?”   雌虫身上的红色更加浓郁。   伊尔西没有说话,握紧了拳头又孤注一掷地松开,他将手搭在那根带子上,在急促的呼吸间不自然地说道: “我来。”   白榆的呼吸一凝。   只见浴袍随着总裁的动作快速地滑至脚踝,那大片的,全部的,赤//裸的,冷白色的身躯猝不及防展现在白榆面前。   伊尔西的手指和脚趾忍不住蜷缩,他就这样带着满身的风光走到少年面前。   “可以么,白榆。”伊尔西的手搭在了少年睡衣的纽扣上。   “当然。”   白榆感觉自己陷在了柔软的棉被中,他看着伊尔西不太熟练解开自己的纽扣,总裁的耳朵明明红到仿若滴血却依旧没有停止动作。白榆不忍心欺负他于是试探性说道: “要不然我…”来   “唔……”剩下的一个字被隐在唇齿间。   清冷克制的总裁第一次如此主动,他在少年泛着笑意的眼神中颤巍巍地坐下。   长驱直入的激烈,抵达了从未探寻过的地方。如此刺激让伊尔西无意识地扬起脖颈,金色的发梢扫过白榆的肌肤,明明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却依旧抖得一塌糊涂。   战栗将冷白色的肌肤激得红了一片,汗水顺着脖颈蜿蜒至胸肌与腰腹,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它们彼此交汇最后一同悄然没入隐秘。   伊尔西全身水粼粼一片,像极了蒙了雾的羊脂玉,白榆看着咬着嘴唇满身红晕的总裁,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中的欲望更甚了几分。   伊尔西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最后没了力气,才恍惚地跌入少年的怀中。   “伊尔西。”白榆掌握了主动权翻身将总裁压在身下,他叼着伊尔西的耳垂,看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吻上了眼角的红晕,却在要撤离时被一把搂着。   “雄主。”白榆听见伊尔西轻声说着。   “你说什么?”白榆的呼吸急促了两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尔西的眼睛。   对着比自己小的少年,这两个字仿佛更加难以启齿,但看着白榆眼中的欣喜,伊尔西克制着羞意,搂上了白榆的脖颈,轻声唤着: “雄主。”   冰川裹着幽香,一遍遍吻向花蕊,直到最后一起拥抱着陷入着漫漫长夜。   *   直到清晨,白榆和伊尔西被一阵铃声吵醒,白榆收紧胳膊,懒洋洋地问道: “谁啊。”   伊尔西拿起来看了一眼答道: “米达尔。”   但接通后,光脑那头传来是的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年声线。   伊尔西和白榆一愣,又细细地辨认了一下——   是凡落。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听见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与哀痛:   “伊尔西先生,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可能有点过分,对不起,对不起。”   凡落一直在道歉,伊尔西和白榆眼中的不解更甚,就在刚要开口说话时,终于听见了凡落从牙缝中挤出了他的请求:   “能不能让白榆阁下卖给我一点点信息素。”   【作者有话要说】   呼其实白榆和伊尔西在一起的时间超级短,所以两个人之间还需要磨合。   磨合的重头戏将要来临,让我们把摄像机转到即将开发的新地图! 第32章 自私   “凡落,你别着急。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米达尔穿着白大褂,凌晨到现在一直没睡,刚刚完成查床又再次飞奔过来。   凡落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垂着头,毫无生气,一片灰败。   米达尔的脚步顿住了,他抿着嘴,给失魂落魄的凡落递了杯热水,手指在空中僵了一下,叹了口气,俯下身,摸了摸凡落毛茸茸的黄发。   “别怕,总有办法的。”医生的声音褪去了平时日惯有的不正经,余下的便是情不自禁的温柔与担忧。   “谢谢。”凡落将纸杯握在手里,又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米达尔,突然说道: “老师,你说雌父会不会死啊。”   刚刚提到“死”这个字眼,两行泪便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他猛地握住米达尔的手好像在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很小但极其颤抖,他呜咽着道: “老师,我不想让雌父死。”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受伤害的永远是雌虫。”   米达尔感受着指尖的冷意,缓缓蹲下身,他捧着凡落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泪水,声音低沉带着让虫信服的魔力: “老师陪着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白榆和伊尔西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星时以后。   说实话白榆此刻有些烦躁。   当时他还陷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思绪完没还全清醒,冷不丁听到这个请求时,第一个反应是看向伊尔西。   伊尔西握着光脑的手有缩紧,指间因为用力而呈现了青白色,好看的眉眼簇成一团,他看向白榆里面带着无声的请求与询问。   白榆默不作声,他从那双桃花眼中读出了伊尔西的意思。于是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道: “听你的。”   伊尔西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过去。”白榆听见伊尔西如此说道,他眼神微暗移开了视线,所以并没有看见藏在伊尔西蔚蓝色眼眸下的慌错。   信息素这个东西在虫族来说来是私密性挺强的东西,它是雌虫和雄虫干柴烈火的引发剂,也是稳定雌虫精神海的良药。   越是高等的雄虫,信息素对于雌虫的影响力越大。   帝国的信息素合法的获取途径只有捐赠,这是为了避免星盗铤而走险抓取大量的雄虫来制造暴利。所以雄虫信息素这个东西只存在于黑市,仅仅D级雄虫的信息素都能炒到千万星币以上。   所有的事情转瞬发生,其实对于信息素捐赠这件事他无所谓,有所谓的只是伊尔西的态度。   “你到底怎么想的。”白榆单手开着飞行器,另一只手戳了戳伊尔西的腰。   伊尔西感觉有些痒,他反手握住少年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说了句: “别闹。”   白榆撇撇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伊尔西先声道:   “对不起。”   白榆心脏快跳了一拍,握着方向盘的手抓紧,却没说话。   伊尔西看着白榆的侧脸,放软了声音继续说道: “当时睡糊涂了,我应该先和你商量是否同意的。”   他当时被对面的哭声一惊,也没有细问,就同意先过去看看了。   “白榆,一会自己决定就好,不用考虑我。”   白榆不明所以地“嗯”一声,看着窗外快速放大又极速消失的景色。   与昨天自动驾驶模式下平稳地掠过完全不同。不知怎么得,他就突然想到了昨天飞行器上的伊尔西的那套“不配”理论。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语气有些古怪: “伊尔西,其实我也不知道。”   伊尔西看过去,少年的眉头紧缩,那双黑色的眼眸尽是困惑,只听白榆声音越来越低:   “按道理,凡落和米达尔算是认识,发生这种事情我应该着急,我应该悲伤,但是……”   少年抽出手摸了摸心脏的地方淡淡地说道: “这些情绪我好像都没有,甚至竟萌生出‘有点麻烦’和‘果真如此’的感觉。”   “明明有了交集,但还是如陌生虫一般。”   “甚至我的第一想法是:如果我帮了他,那是不是有了拿捏他的筹码。他必须在我的课题组永远干下去。”   白榆的睫毛垂下,遮住有点茫然的眼睛,喃喃说道: “我是不是不正常。”   白榆本身就是孤儿,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见了太多人情冷暖,那颗麻木的心脏好像只会因伊尔西而乱速几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或者可以被归结于冷血与自私。   但此时此刻白榆莫名地就想撕开那平和的表象,将内心里最不堪,最丑陋的东西展现给伊尔西。   你不是觉得自己不配么?   你看,我也没好到哪里?   其实你觉得配不上的雄虫不是真正的我啊。   白榆说得带了几分快意,但现实中却不敢转头看伊尔西的表情。   他怕从雌虫的表情中看见一丝丝的恐惧或者厌恶。   但如果他怕自己的话,觉得自己不近人情,想要远离的话……   那就困住好了。   将金丝雀困在黄金笼子中,打上自己的烙印,让他永远陪着自己。   白榆恶劣地想着,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伊尔西眼中的心疼。   他目视前方,咧出一个牵强的笑说道: “所以伊尔西,这样的我还是你喜欢的么?”   不是温柔的,不是善解人意的,不是会对弱小产生同情的,自私与冷漠才是底色。   这样的白榆,还会被伊尔西喜欢么?   就像伊尔西也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白榆的爱一样。   白榆说完这段话竟产生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颓然放松完全陷在驾驶座上,但只有那拉平的嘴角暴露着心中的不平静。   像一摊热油,在等待一滴水,只待交融的那一刻,将表面的平静炸成四分五裂。   “白榆,调成自动飞行模式吧。”   白榆没有动弹,还是绷着肌肉,目视前方,随着道路两旁飞速后退的景色,手中的方向盘握得越发紧。   他在等,在等这个温和儒雅的总裁失望地叹气,再流露出后悔的表情。   果然,伊尔西轻叹一声。白榆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滞了一瞬。   但紧接着,伊尔西主动倾身,三下五除二将飞行器调成自动飞行模式。   他拉了拉白榆的胳膊,无视少年暗暗较劲的阻力,迫使他看向自己。   “白榆,我知道的。”伊尔西看着少年黑得纯粹的眸子,静静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的。”   他的语调平和却坚定,宛若连绵起伏的群山,带着盎然的生意与厚重的沉稳。   我知道你不像表面一样无害,我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毕竟当初的那张信息表上的评价也不是空穴来风。   但就因为他都知道,才更理解偏爱的含义与重量。   才更不想与任何虫分享。   “我是星河集团的总裁,也过了天天喜欢将自己代入‘王子拯救公主’这种童话故事中的年纪。”   “我喜欢你……”   “是因为你是白榆啊。”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他看见伊尔西的耳朵好像有些红,但依旧强装镇定地说道:   “我喜欢的白榆是永远对我偏爱的白榆,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经历构成的独一无二的白榆。”   “所以,我知道的。”   伊尔西习惯了压抑,习惯了克制,习惯了隐藏情绪。但此时此刻面对正在“自伤”的少年,他不介意将剖白自己的内心。   白榆别过头,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小声地说道: “你才不知道呢。”   他不知道自己上一世的种种,也不知道他的心有多冷。   “那你给我讲讲好么?”伊尔西揉了揉白榆的头发,像个耐心的长辈纵容着调皮的孩子在无理取闹。   但那双蔚蓝色眼睛的深处却是那样的认真,像一望无际的大海可以包容他,理解他的一切。   白榆突然想到上辈子的某一天。   玻璃杯与瓷砖碰撞的炸裂声响彻在办公室。白榆眉头微皱看着办公室正在撒泼的“弟弟”。   “白榆,你只不过是我父母收养的可怜虫,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太吵了。白榆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突然感觉这样挺没意思的。   自从养父养母在车祸中去世后,白榆彻底放弃了他的科研理想,他一边拉扯着还没有成年的“弟弟”,一边在养父母留下的公司清除异己,站稳脚跟。   但这一切在他那个愚蠢的弟弟面前只是:觊觎他父母留下的财产。   “股权转让协议,快点签了。”年轻的男孩一身休闲装,头发染成深栗色: “哥,你不会真以为在爸妈眼里,你个捡回来的能和我这个亲生的相提并论吧。”   当然不能。   白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着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爸爸妈妈以前给你投资那么多科研经费,你怎么可能有那些成绩。”   如果说之前白榆只是认为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只是不满他“插足”自己的家庭。   这一刻白榆才彻底知道:自己放弃的理想,承担的责任,在这个目前世上只有一点点联系的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你说的对。   ”白榆笑了,他突然感觉解释不清,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   他们崇尚他的理想,他们夸赞他的才能,他们惧怕他的手段,但他们从来不愿意了解他……   前世的记忆纷乱复杂,让那双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但伊尔西眼中的那抹蓝,就像黑洞中的奇点。   以奇点为锚点,由此,孕育出一个新的,有着鸟语花香的新世界。   突然,白榆一把抱住伊尔西,额头抵在总裁的肩头,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感觉委屈了。   两辈子,他终于敢委屈了。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白榆闷闷地说道: “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全部。”   “伊尔西,等等我,好不好。”   “当然啊。”伊尔西抱紧这具年轻的富有生命力的身躯,竟第一次没了惶恐不安的感觉。   飞行器平稳落地,停车场来去的虫都匆匆忙忙,所以并没有多少虫注意到随意套了个衣服就赶过来的白榆和伊尔西。   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米达尔办公室,有些沧桑的医生和一脸失魂落魄的凡落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阁下。”白榆一进屋,就看见凡落对着他鞠了个大于90度的躬,他像一个柳枝尽可能地将自己弯折。   “求求您,只需要您点点信息素,我知道这很冒犯,但是…”凡落的声音很哽咽,他掐了一下自己继续说道: “我可以不要工资,以后您让我做任何工作都可以。”   他一个雌虫,没有任何筹码,只能将自己的才华兑换成可视化的价值,摆在促销的货架上等待雄虫的挑选。   “可以告诉我怎么了么?”白榆不知怎的好像透过凡落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将自己的才华摒弃,为了生存或者别的,咬着牙挣扎下去。   “我的雌父。昨天雄父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瓶粉色的液体。”   白榆眉心一跳,顿时知道了凡落说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精神狂化引发剂。   该死,没想到这么快就流入社会了。   “他本想逼着我喝下去,然后雌父冲出来抢走喝了下去。”   “他精神海本来就不好…”凡落咬着嘴唇,含着一片鲜血淋漓说道: “为了救我……”   白榆猛然一震…   这个经历……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雌父,曾经也是这样抱住自己又无声地死去。   他感觉有点冷,被埋在最深处的悲伤猝不及防地被挖了出来。   突然,手被紧紧握住,属于的梅花幽香缓缓沁透他的躯干,他抬头,正对上伊尔西的眸子。   “别怕。”伊尔西无声地做了口型。   “阁下,所以,求……”   “可以。”   凡落倏然抬头,眼睛中满是红血丝,里面带着期冀与不可置信,生怕这只是幻听。   “我自愿捐赠。”既然已经决定,白榆也没有难为虫的习惯,他拉着伊尔西的手,看向米达尔: “去哪里?”   “阁下,在这里就可以。”米达尔飞速将桌面上的白布掀开,精密的仪器赫然出现在眼前。   米达尔见惯了生生死死,其实是看虫最透彻的一个,所以他提前准备好了仪器。   释放信息素对于白榆并不困难,没一会,便收集到了需要的量。   “阁下,您有任何不舒服记得和我说。”米达尔紧张兮兮地看着白榆,他刚才一个没忍住,获取得量就有点超标。   “我没事儿。”白榆脸色都未变分毫,确实不像有事儿的样子。   他对着一脸感恩的凡落说道: “带我去看看你雌父吧。”   雌虫的病房并不远,就在楼上一层。   只不过……   他们刚刚走出电梯的一霎那,就见不远处围了个圈,你个矮胖的雄虫挥着鞭子恶狠狠地骂道:   “贱雌,我要把你骨翅摘了。”   “雌父!”还没等白榆和伊尔西反应过来,凡落已经睚眦欲裂,飞快地奔了过去。   白榆将伊尔西往自己身后扯了扯说道: “你离远点,我去看看。”   “没事儿,一起。”伊尔西握着白榆的手说道: “相信你会保护好我。”   “当然。”   “呦,凡落你说你当初不反抗直接嫁了不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一个很是嚣张的声音在虫群中突兀地响起。   白榆循声看去,竟然还是老朋友——萨满。   他忍不住笑出声,眼眸中尽是翻滚的寒意,他走到虫群的后面,平静地说道:   “萨满阁下,好久不见啊。”白榆脸上带着笑,穿过挪出一条路的虫群,直直看向萨满。   “谁?”萨满抬头的瞬间,对上了白榆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满脸的嚣张顿时化作呆滞。   他吞咽了口唾液,没忍住向后推了两步,声音有些哆嗦: “你,你怎么在这里。”   萨满感觉心口窝和脚脖子开始疼。   白榆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我不能看着花了大价钱挖过来的劳动力刚要创造价值,就被你搞报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的劳动力   实际:怎么和我经历这么像。伊尔西,难受,抱抱   萨满:我去,咋又是他!(瑟瑟发抖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白榆也是有点嘴硬心软在身上的。   我这章写了好多!夸奖一下自己。 第33章 杀了他   凡落的雌父倒在地上,满身鲜血,而罪魁祸首甚至还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手中满是倒刺的鞭子。   他果然不认识白榆,甚至都不知道白榆是个雄虫。   “喂,小白脸,你怎么和萨满阁下说话呢?”雄虫用鞭子把指着白榆,丝毫没有发现他口中的萨满阁下早已经变了脸色。   白榆看着散落在廊亭的血迹,那些不怎么好的回忆齐齐涌上心头,一会是自己的雌父,一会是当初的伊尔西。   黑色的眼眸从最深处染上层层狠戾, “凡落。”   他看向抱着雌虫跪在地上的凡落,尽量保持语气的平和: “你的雌父需要治疗,赶紧走,这边的情况你不用管。”   “好的,谢谢白榆阁下。”   凡落极为正常的一句道谢,让本就小声议论的围观群众再也控制不住音量。   就连刚才嚣张跋扈的雄虫都顿时呆滞在原地,手中的鞭子掉落,他像一滩即将溶解的肥肉摔倒在地上,仰头看着白榆,眼中是满满的惊恐。   雄虫圈早就传遍了,白榆是个连雄虫都揍的主。   白榆淡淡地扫了雄虫一眼,眼神最后却落在正使劲往后缩的萨满身上。   围观群众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榆阁下?这……这就是那个A级雄虫?”   “对对对,你看看和照片一摸一样。”   “呜呜呜,我感觉比照片还帅耶!”   “嘘,小声点,听说这位阁下连雄虫都揍。”   “你说得对。”   白榆收回视线,略带些礼貌地看向刚刚在说他‘连雄虫都揍’虫子,最后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见那个虫子脸色顿时发白,刚想鞠躬道歉,就看见白榆站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挺结实,应该是个军雌。   军雌被白榆打量得发毛,就在他已经开始思考得去管教所呆上几天时,就听见面前这位俊美的雄虫开口道:   “可以帮我照顾一下伊尔西么?谢谢。”   “对不……不谢?”军雌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瞪着眼睛赫然抬头,就见本来冷着脸,满身寒意的雄虫,捏了捏伊尔西的手,贴着在那位位高权重的集团掌权人的耳朵说了一句: “等我。”   “小心。”   “嗯。”白榆认真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衬衫一层层翻卷上去,露出有着清晰肌肉线条的小臂。   “我靠,雄虫竟然有肌肉。”   “怪不得这么能打。”   白榆对于这些惊叹全当没听见,他跨过已经瘫在地上的雄虫,面带微笑,一步步走向萨满,在离他还有大概一米的距离停下。   “你,你要干什么?”   萨满感觉自己的腿肚子有点抽筋,但一想到这里是医院,便强忍着惧意哆哆嗦嗦地看着白榆。   众虫屏息,只见那个传说中暴虐不堪的A级雄虫彬彬有礼地笑了一下,充满好奇地问道:   “听说阁下是雄保会的主任,可以问一下雄虫之间互殴是如何定义与赔偿的呢?”   白榆这是明知故问,在他还未公布真实等级之前,就已经敢连打带撞,毕竟法律对雄虫的偏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副样子,再加上这个问题,白榆平静的语调在萨满耳中渐渐扭曲成: “我想打你,如何?”   萨满此时此刻最后悔的,就是出门没带上他的雌虫们,毕竟谁能想到出门办个上面指派的事儿,还能遇到白榆这个煞星。   但现场这么多虫子,他只能强撑着面子,没有一点力度地威胁道: “雄虫间互殴,严重的可是要进行社会义务服务的!白榆你可想好。”   “哦,知道了。”   白榆掀掀眼皮有些不耐烦,他确实刚刚得知,但哪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生一次,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于是,他向前一步,裹着劲风,一拳撂倒满身肥肉的萨满。   “砰。”   “啊!!!”   随着萨满凄厉的惨叫,肥肉与瓷砖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白榆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左手拽起萨满的衣领,抬起右手,拳拳到肉,一下接着一下毫不留情地砸向萨满那张泛着油光的脸。   他想这样干已经好久了。   从萨满算计伊尔西开始,他就想好了要将这个雄虫大卸八块。   他可以无视凡落那个雄父,但是萨满他要让他——   生不如死!   “白!!啊啊啊!!!啊!!”萨满想谩骂想求饶,但所有的话都在瞬间变成哀嚎。   白榆的肤色很白,眉目间更是漫着散不去的寒意,像极了初冬里的一捧雪。   喷溅的鲜血一簇簇落在他的脸上,像是雪天的红梅,竟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随着动作的幅度增大,白榆的脸上甚至逶迤出长长的血痕,一道道从眼尾蔓延至下巴,显得妖异至极。   “卧槽,这不会打死么?”   “天呐,谁能去拉开,我感觉萨满真的要死了。”   “虽然很解气,但是这这这这……”   “谁去拉开啊!”   “真的要死了!”   围观的虫子们从快意转变成惊恐,而凡落的雄父更实在中途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最终,他们将目光齐齐看向和他们站在一处的伊尔西。   星河集团总裁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见他掏出了光脑,好像给谁发了个消息,然后一步步走向有些失控的白榆。   “先生,您现在过去会受伤,已经有虫拨打了雄保会电话。”刚才被临阵嘱托的军雌拦住了伊尔西,认真地说道: “我答应了阁下,要照顾好您。”   “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伊尔西推开了军雌的胳膊,皮鞋踩着一滩滩血迹,坚定地走向白榆。   白榆现在脑子很乱,耳边的嘈杂扭曲成刺耳的嗡鸣,浓重的铁锈味充斥着口鼻,大片的鲜血模糊了视线。   他感觉眼前猩红一片,萨满的惨叫与雌父的隐忍和伊尔西的苍白交叠在一起,让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杀了他。   长时间重复同一个动作让他的手有点酸酸。突然,他看见了立在旁边的红色的灭火器,他的眼神微暗。   起身,握住,举起   就在砸下的瞬间,他感觉一道明显的阻力。   被戛然而止住的不悦,让他来不及收敛凶狠的目光,便直直撞向了一伊尔西蔚蓝色的眸子中。   尖锐的嗡鸣声瞬间漫过头顶又在瞬间褪去。   “砰。”   灭火器掉落在地上,然后顺势滚了几个圈,最后与墙壁撞在一起。   白榆看着伊尔西的眼睛,那片平静的海面正掀起飓风,白榆顿时失了力气。   他慌忙地避开目光,随意擦了一下脸,但是手上的血迹更多,将本就溅着血滴的侧脸晕成了一团血红。   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伊尔西,一种真正的惶恐从心脏蔓延开来。   他不怕伊尔西知道自己的冷漠与自私,他怕伊尔西怕他,惧他,远离他……   他本来就是个雄虫……   “伊尔西,我不是……”他动了动嘴,刚想拉住伊尔西手却抓了个空。   冷空气穿过指尖,白榆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得掏出了个洞,冷风肆意穿梭过胸膛,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液骤然干涸。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很熟悉的叹息,里面好像包含着浓浓的无奈与心疼。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侧脸被温暖的肌肤覆盖。   他赫然抬头,只见伊尔西一只手扶住他的脸,专注地用另一只手为他拭去脸上的血迹。   就像平常在家里,拿着手绢给他擦汗一样自然。   冷白色的手被染红,伊尔西又用袖口……   白榆愣在原地,感受着布料摩擦的触感,半天没有出声。   “白榆。”伊尔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   然后伸出同样染成猩红的手举到白榆面前,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他眉眼弯弯,带着宠溺与包容说道: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我为你拭去血迹,就像当初你为我拭去污泥一样。   早在伊尔西拉开白榆的30秒内,医院的护士和大夫赶紧将半死的萨满抬上担架。本以为虫群会就此散开,但实际的情况却是:   他们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伊尔西和白榆。他们本以为的波及,迁怒或者隔阂全部没有。   阳光洒在地上,与一滩滩猩红交融在一起,仿若黄泉路两旁怒放的彼岸花。   他们看着站在斑斑血迹中的雄虫突然动了,然后一把抱住那位印象中儒雅的总裁。   或惊叹,或羡慕……   不知怎得,他们竟一瞬间觉得:本该如此。   白榆抱得很紧,好像生怕伊尔西反悔了一样。伊尔西身上梅花的幽香驱散了充斥的铁锈味,他像个大狗狗般蹭了蹭伊尔西的脖颈,缓缓说道: “不怕我么?”   “为什么要怕?”伊尔西不顾众虫的目光,揉了揉白榆的头顶: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永远陪着你。”   白榆曾经将他从淤泥中捞出,驱散了他一夜又一夜的梦魇,他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怕呢?   “雄保会!闲虫散开!”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一队黑压压的虫冲到白榆面前一字排开。   为首的是一只满脸郁色的雄虫,他穿着样式繁琐的西装,灰色的半长发整齐地落在肩头。   “我靠,是达罗希阁下。”   “天呐,阁下竟然亲自来了。”   达罗西, a级雄虫,雄保会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他的表雄弟曾经是当今虫皇的雄主。   只不过在几年前暴毙而亡,但依旧不影响他的家族在主星不可撼动的地位。   白榆神色一凛,刚想把伊尔西拉到身后,但是没有拉动,他看过去,发现伊尔西依旧擎着笑,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和你站在一起。”伊尔西的五指穿过白榆的指缝,然后慢慢收紧。   达罗希向前两步,看着白榆。   突然,周围猛得升起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制性的压力,像极了黏腻的海藻在潮湿阴暗的深潭中飞速地蔓延缠绕,带着浓重的死亡与腥臭将一切生灵尽数绞杀。   “是精神力!”   受到雄虫的精神力压迫,周围雌虫的脸色顿时苍白,有些甚至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这是只有精神力强到一定程度的雄虫才可以释放的压迫,达罗西能坐稳雄保会的位置自不可能是如萨满一般没用的蠢货。   达罗希勾起嘴角,转动了一下中指上的戒指,缓缓说道:   “来虫,先把白榆阁下的雌君拿下。”   两侧的虫子得到命令,刚要冲上来时,只见白榆向前一步,黑色的眼睛直直地对上达罗希   “我看谁敢。”   一股带着尖锐寒意的精神力在窄窄的廊亭中乍然升起,冷冽的冰山与黏腻的海藻剧烈地碰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登场!雄虫当然不可能都是萨满那种蠢货。   所以其实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在不正常的社会和一个正常的虫谈恋爱的故事。 第34章 对峙   白榆和达罗希目光交汇的一瞬,两股精神力宛若实质化般各自竖起尖锐的刺,在无形中呼啸着向对方袭来。   走廊中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只有他们的精神力进行着一次次激烈对撞,它们无声无息地厮杀在一起,蚕食着,挤压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两只高等雄虫同时释放精神力并不好受,周围的雌虫明显开始感觉到精神海不受控制地动荡起来,当他们缓过神想抽离时却发现根本挪不动脚步,更有甚者已经趴在地上直不起腰。   只有伊尔西除外,他被白榆的精神力层层裹附,冰川抵挡住阴湿的深潭,也略掉了冰雪的寒意,只余下阵阵清凉为他开辟出一方天地。   镜片后方蔚蓝色的眼睛浮现出一抹深色,他再次拿出光脑,在上面敲敲点点了一番。   白榆也是第一次进行精神力压迫,扎根在骨髓中的本能,在这次实战中开始生根发芽。   达罗西感受着越来越汹涌的寒意,那是几乎在瞬间就成长为可以与他一战的能力。   灰色的眼睛惊起波澜,他看向白榆,拨弄一下了中指上那颗硕大的红宝石,竟突兀地开口道: “白榆阁下,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再见是在医院。”   达罗希的年纪整整比白榆大了两轮,此时此刻的话竟也多出了一份真心实意地夸奖。   “所以达罗希阁下是要给萨满报仇么?”白榆看向对面的雄虫,面露出淡淡地嘲讽。   “报仇?”达罗希笑了一声,然后摇着头说道: “我怎么会给那种蠢货报仇…”   “只不过,打狗也要看主人。小白榆,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个声音和熟悉的腔调,白榆猛地愣住,将他一下子拉到了数年前。   他当时目睹了雌父的死亡,又被蒙格利送到雄保会接受“治疗”。在他以为自己将会被永远禁锢在暗无天日的“诊疗间”时,一个带着口罩的雄虫解开了扣在他手腕上的枷锁。   “主任,这个雄虫有反社会人格,不能放走。”当时的达罗西应该还没坐上雄保会的第一把交椅,灰色的头发扎了个小揪固定在脑后,他推了一下无框眼镜,语气顿时沉了下来: “你在质疑我?”   “不敢。”那个虫子立刻低下了头。   白榆被放出来是一个阳光高照的晌午,达罗西站在雄保会大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小白榆,不要让我失望啊。”   “原来是你啊。”白榆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嗤笑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收敛精神力的迹象而是反问道:   “一别数年,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阁下。”   “怎么样,达罗希阁下,我有让你失望么?”   “当然没有,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出色。”达罗西笑着向前一步,那股阴郁潮湿的精神力也同时迫近一分。   白榆亦是冷笑一声,周遭的泠冽几乎凝成实质的寒霜。   表面上是再次见面的寒暄,但更加紧张的气氛,让一切都变得有些诡异与荒诞。   就在两虫僵持不下之际,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这里是医院,你们都给我住手!”   一个穿着白大褂白发苍苍的虫子匆匆走向这边,他一挥手,两侧的医疗虫身上负着过滤设备冲到现场,拿出舒缓剂向四周喷射。   相互厮杀的精神力渐渐地化为乌有,压在虫群身上的精神力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达罗希有些不悦地怂了怂肩头对着刚来的老雌虫说道:   “院长,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呢。”   “达罗希阁下,需要我再次提醒您这里是医院么?”   老雌虫疾声厉色,沟壑纵横的脸上印满了岁月的威严,语气间也没有丝毫对雄虫的尊重。   他是帝国医院的院长,曾经是最杰出的战地医生。曾在虫族帝国保卫战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后来因伤退居到帝国第一医院。   他的名字叫做拉菲特,至今还印在一代代的虫族教科书里。   达罗希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拉菲特看了一眼达罗希,然后将目光又转向白榆。   他一脸严肃,一步步走向白榆,他的右脚在帝国保卫战上受过严重的伤,就算是雌虫逆天的治愈力都没有办法补救。   他一瘸一拐,脊背却挺得很直,就在白榆以为这位老者将对他更不留情面时,只见拉菲特微微垂下头,语气带着真诚的感谢:   “白榆阁下,谢谢您给医院捐赠3000ml信息素。”   3000ml A级雄虫的信息素足以拯救数十个处于狂化边缘的雌虫。   此话一出,本来被波及得很是虚弱的雌虫们好像顿时恢复了生机,不同于之前七嘴八舌的议论,此刻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撼与激动。   “什么?白榆阁下捐赠了信息素?”   “虫神啊,我没有听错吧,真的有雄虫会捐赠信息素。”   声音此起彼伏,但老雌虫的声压盖过了所有的喧闹,他注视着白榆认真地感谢道:   “您的善举将会挽救更多雌虫的生命,请再次接受我郑重的致谢。”说完这位德高望重的院长竟微微弯下了腰,想要鞠躬致谢。   白榆面对突如其来的感谢心里没有丝毫激动,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烦躁。   他不习惯被感谢,明明只是机缘巧合,明明并不是源于他的本意,甚至若不是伊尔西的关系,他根本就不会站到这里。   而如今,只因为一点点小事儿,他却要受到一个英雄的鞠躬致谢与路虫的夸赞。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别虫对他像大善人般崇敬。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移了一步,错开拉菲特的方向。   再伸手阻止雌虫的动作,垂下眸子,语气淡淡地道: “您不用谢我。”   拉菲特感受到手臂上的阻力,愣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看向眼前年轻的雄虫,浑浊的眼睛竟闪过一丝光亮。   一旁被无视的达罗希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想到白榆之前还做过这一出事儿。   那些雌虫有什么好同情的。   达罗希磨着牙齿,眼神微暗,灰色的眼珠宛若无机质玻璃,冷冷地插话: “白榆阁下的善举固然是好,但公共场合下无故殴打高级雄虫,也该和我们去雄保会走一遭。”   “当然,你已经是有雌君的雄虫了,将伊尔西先生交给我们,也可以省去您很多的麻烦事儿。”   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伊尔西。从蒙格利下药再到刚刚。药剂批量生产与运输需要星河集团的钱财与交易链。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星河集团的总裁,不同于他们的狼狈不堪,伊尔西的浑身上下的衣服连个褶皱都没起。   若不是右侧的袖口还沾着一个雄虫的血迹,他们甚至会以为伊尔西是来投资生意的。   “我和你去一趟,我喜欢麻烦。”   白榆向前两步,与达罗希对视,黝黑的眼眸中含着冰冷的杀气。   “哦?果然是白榆阁下。”达罗希还假装地鼓了鼓掌, “只是阁下知不知道,犯事儿的虫进入雄保会都需要带上抑制环。”   “当然,您是雄虫,脖颈上的就免了。但是手腕上的您就得将就一下了。”   雄保会的警卫队收到了达罗希的眼神,立马从腰间取下银白色的抑制环。   环形,和地球上的手铐十分类似。   不仅白榆,就连拉菲特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就在刚要开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伊尔西突然说道:   “达罗希阁下,我觉得您需要先了解一下现在的舆论情况,再做一些决定。”   达罗希猛得瞅向伊尔西,一种不受控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刚打开光脑,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消息:   【A级雄虫白榆阁下捐赠信息素!】   【雄保会在医院公然进行精神力压迫,是虫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惊!拉菲特院长露面,竟是因为……】   “您现在出去,应该就有记者在门口守着。真不知道您这样针对A级雄虫,那些媒体到底会如何报道呢?”伊尔西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达罗希,仿佛只是在善意地提醒。   将一个刚刚捐赠信息素的高等雄虫阁下拷着抑制环压上飞行器,达罗希除非是不想坐稳这个位置,才会在媒体面前做这种事情。   “但白榆伤害了萨满也是事实。”达罗希发现事情朝着自己不受控的方向发展,语气不禁染上微怒。   “不是有社会义务服务么?”面对阴沉的雄虫,伊尔西微笑着,滴水不漏地回复着,医院的走廊就是星河掌权人临时的谈判桌。   “而且,星河集团的官方账号已经为今天的事情做出了解释,并表明十分愿意进行社会义务服务。”   雄保会的警卫员翻开光脑拿到达尔希面前,只见雄虫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直接咬着牙说道: “不愧星河集团的总裁,真是好手段。”   “不过希望过半个月你还能笑得出来。”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让站在一旁欣赏自己老婆杀虫诛心的白榆心头猛地一震。   他一下子就又想到了精神狂化引发剂。   在他还没将不适感彻底琢磨出来时,就听见达尔希冷飕飕地说道: “白榆阁下,社会义务服务为期一周,请您做好准备。”   “我们会的。”伊尔西依旧保持着微笑,礼貌地回复着雄虫。   这场闹剧由此落下了帷幕,达罗希带着一队警卫员离开,白榆和伊尔西也从后门上了飞行器。   *   是夜,白榆攥着一个黑漆漆的类似光脑的通讯设备,思考了好久。   终于他下定决心般,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在铃声接近尾声时,电话终于被接通。   一个懒散并不着调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喂,白榆,啥事儿?”   “借一下你们的火力,过一段时间我要去趟56边缘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又缓缓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吧……”他故意拉着长音,然后话头一转   “按道理是老乡,但最近刚在拍卖场买了…一个虫,手头有点紧。”   白榆轻笑了一声,清冷的声线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炫耀: “季明礼,你这个星盗当得消息都闭塞了。”   “你不知道我的老婆是首富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走了一章剧情,准确来说白榆负责打架,伊尔西负责善后,分工明确的小情侣。   and白榆现在确实只是A级,因为孩子第一次觉醒失败了啊!他也没想到在不久以后他会醒来意义上的第三次觉醒!   最后拉出来下一本的小情侣遛遛,也为换地图打个铺垫。 第35章 伤口   花洒关闭,伊尔西穿着拖鞋,露出一小截冷白色的脚踝,悄无声音地走出的浴室。   修长的脖颈还挂着半坠不坠的水珠,他穿着长长的真丝睡袍,轻薄贴身的布料细细地勾勒出细韧的腰身与饱满的胸部,他迎着清冷的月光站在卧室的门口。   白榆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他刚刚和季明礼结束通话,一抬头,便是高悬在天边的一轮圆月。   他散发着如霜似雪的清辉,和记忆中每月十六的一样美丽无缺。   “怎么了?”   白榆感受到一个带着潮气的身躯从后面将他抱住,胳膊扣在他的腰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熟悉的梅花幽香混着冰川的清凉在卧室内缓缓升腾。   “刚才和一个老乡通了电话。”   伊尔西知道白榆有很秘密,但是少年不主动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所以他只是更紧地抱住白榆,用无声无息的肢体动作告诉他:我一直在。   “伊尔西。”   “嗯?”   两道声音交汇,静静地在黑夜中流淌,   “社会义务服务后,我要回一趟126星。”白榆感受到耳边的呼吸一滞,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顺便去一趟56边缘星。”   此话一出,房间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不知过了多久,伊尔西哑着声音说道:   “那我和你一起。”   白榆摇摇头,转身回抱住伊尔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但星河集团得有虫坐镇,并且……”   “只有你在主星,我才能安心去做一些事情。”   现在雄保会对他们虎视眈眈,还有在主星已经开始悄悄流通的精神狂化引发剂,这些都是麻烦……   “顺利得话,我很快就会回来。”白榆摸着伊尔西的侧脸,黑色眸子中闪着细碎明亮的光, “放心,我在126星呆了很多年。”   伊尔西垂下眸,他也知道白榆的意思,但理智往往不能控制最原始的感性,明明白榆还没离开,他已经感觉到心里空唠唠地荒一片。   突然,他嗅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自他的左侧传来。   他目光一凛,将白榆的右手从自己的脸上扒拉下来。   果然,骨节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口,那处皮肉微微外翻,因为流水的冲洗,周围已经开始发白肿胀。   白榆顺着伊尔西的目光看去,丝毫不在意地扬扬手说道: “小伤,今天被萨满的扣子刮到了。”   萨满和主星上大多数雄虫一样,喜欢穿挂满饰品,走起路来叮铃咣铛的衣服,每一颗扣子都镶着宝石,极尽奢靡。   白榆当时肾上腺素飙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也是后面洗手时才看见这个小伤口。   伊尔西看着白榆满脸副无所谓的样子,蔚蓝色的眼睛流露出明显的不愉,他瞪了白榆一眼,然后下了床往卧室门外走去。   “记得穿拖鞋。”   听到白榆的话,伊尔西回头瞅了白榆一眼,没有表情,连嘴角都是平直的一条线。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穿鞋,直接大踏步走出卧室。   白榆坐在床上看着伊尔西的背影,不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锤着床偷偷笑出了声,这是第一次伊尔西对他发火。   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挺新奇的。   他拎上拖鞋, “蹬蹬蹬”地跟着跑了出去。   客厅只开了一个挂在墙壁上的小夜灯,伊尔西蹲在抽屉前,正在翻找医疗箱。   伊尔西早就听见了尾随他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金色的发尾拖在地上,映着清冷的月光像极了名贵的丝绸。   “我真的没事儿。”白榆缓缓凑近,像个蘑菇般蹲在伊尔西旁边。他将拖鞋向伊尔西推了推,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穿拖鞋呀。”   伊尔西在昏暗中回头,少年优越的五官在光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深邃,只是那双眼睛带着根本没有掩饰的心虚与认真,让伊尔西一下子泄了气。   他叹了口气拿着医疗箱,拉着白榆的手腕将他摁在沙发上,他坐在旁边,随手摁开了茶几上的小灯。   那处的伤口很小但却有些深,在明亮的台灯下显得有些狰狞。   白榆感觉周身的气压倏然降低,他看见伊尔西好看的眉眼拧成一团,讪讪地想收回手,却被强硬地拉在原地。   “伊尔西,别生气了,我错了。”白榆逃跑无果,便可怜兮兮地贴着伊尔西,撒娇般说道: “疼。伊尔西,其实有点疼。”   伊尔西冷哼了一声,没有抬头看白榆,但手下的动作明显放轻了很多。他在医疗箱中拿出一小管药膏,轻轻地吹着气,小心翼翼敷了上去。   药物冰凉与总裁指尖炙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白榆的角度,能清楚看见雌虫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皮打下一片阴影,那双蓝色的眸子写满了认真和虔诚,心里某处摇摇欲坠的防线顿时倾塌。   客厅十分安静,只有两道轻柔的呼吸声缓缓交错,他们没说话却抵上了千言万语。   一处小伤很快便处理好了,伊尔西无视白榆的眼神,干净利落地收拾医疗箱。   “伊尔西,你理理我嘛。”白榆拉着伊尔西的袖口,十分熟练地让声音软得可怜,他将敷着药膏的手在总裁的眼前面前晃了晃,和白天凶残的样子截然不同。   如果萨满和达罗希看见这样的白榆,肯定会认为是鬼上身。   其实伊尔西被少年哄着,心里的气已经消解大半。他看着小心翼翼拉着他一脸紧张的白榆,莫名感觉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和诡异。   他突然想起,曾经秘书在他的面前放了个狗血的电视剧,里面的一个雌虫也是用这幅样子讨他的雄主欢心。   倏然,一个词突兀地跳进他的脑海——恃宠而骄,伊尔西才恍然发觉自己因为一个小伤口在和雄主生闷气。   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   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我没有生气。”   “骗虫。”白榆嘴上这样说,但却敏锐地发现伊尔西的眉头果然舒展开了,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地。   他身子一歪,顺坡驴似的躺到了伊尔西的大腿上。   “你……”呼吸间的湿热混着少年清凉的信息素拍打在总裁的小腹和大腿上。   他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白榆。   因为少年举着手一直哼哼唧唧地念叨着: “伊尔西,好疼啊。”   “给我躺躺,躺一会就不疼了。”   “从来没有虫给我上药,所以……”少年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他抬着眼里面是隐隐约约的雾气。   两个世界,确实没有人会在意他身上是否出现了一个小伤口,他独来独往惯了,也更习惯充当保护别人的角色。   面对这样的白榆,伊尔西彻底没了脾气,他揉了揉少年乌黑的头发,手感很好,毛茸茸得还有些扎手。   “白榆,我不穿拖鞋你都要跟过来,而你呢?”   白榆晃荡的手顿住了,这个比喻,让白榆一下子理解了伊尔西。   他们都如此在意对方,所以怎么会无视对方身上任何一处伤口。   他忘了,在他爱着伊尔西的同时,伊尔西也在热烈地爱着他。   白榆感觉喉咙有些发涩,他向前挪了挪,将脸埋在伊尔西的小腹处,然后用鼻尖蹭着说道: “我明白了。”   “以后不会了。别气了,好不好。”   “好。”伊尔西俯下身,在白榆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白榆在昏暗中猛然睁大眼睛,顿时也忘记了哼哼,他将头抬起,看着不自然撇过头的伊尔西笑出了声。   星河流淌过亿万光年的距离,见证了无数物种的起源与消亡,个体在时间面前渺小如尘埃,但是他们依旧感谢岁月,能让他们此时此刻相依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短小(顶锅盖逃走) 第36章 我想和你生个蛋   群山后的太阳缓缓升起刺破夜幕,带着无法忽视的光亮偷溜进某个别墅   伊尔西被生物钟唤醒,他刚想起身,但腰部的酸意和小腹的涨感让他顿时僵在原地。   “怎么了?”白榆感觉到身边虫的动作。迷迷糊糊地将总裁一把捞回怀中,黏黏糊糊地道: “再陪我睡会嘛。”   白榆上辈子就主打一个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更何况昨晚他们两个闹到凌晨,他现在完全凭借本能将伊尔西压在身边。   “昨晚……你……”伊尔西一动就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东西流出,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将他抱在怀里的少年,昨夜发生的一切宛若倒放的电影,在脑海中一帧帧清晰地让虫羞涩。   昨晚是从沙发上开始的。   昏暗中,少年撒着娇枕在他的大腿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开伊尔西腰间松松垮垮的带子,大片冷白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在深橘色灯光的映衬下像抹了一层蜜般诱人。   白榆的手指灵活修长,顺着排列整齐的腹肌一寸寸攀上沟壑分明的胸部,最后勾上总裁的脖颈,细密的吻从耳朵尖落下,又在交织的呼吸中蔓延到柔软的嘴唇。   啧啧的水声,急促的呼吸,难舍难分的吻让两虫的信息素缠绵在一起,勾起彼此身体中最潜在的欲望。   “伊尔西,我手疼,你来好不好。”经过上一次伊尔西的主动,少年明显有些食不知味,他陷在柔然的沙发里,眼睛亮亮地盯着伊尔西,哼哼唧唧地一遍遍撒娇: “我手疼,好疼的……”   白榆不愧是学霸,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并将这一切发挥得淋漓尽致。   面对这样的白榆,伊尔西还能怎么办?   他的确最吃少年的这一套,所有的原则与克制自持都在对上白榆的顷刻间土崩瓦解。   就算不是第一次,伊尔西依旧无法完全适应,瞬间刺激感让他发出急促的喘息。   长袍的真丝睡衣半掉不掉地挂在身上,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开,浅浅地遮掩着后颈处繁琐复杂的虫纹。   总裁家的沙发很大,但远没有床来得宽阔,白榆仰面倒在沙发上,看着那个平日清冷的总裁在狭窄的空间内(审核不通过)。   伊尔西嘴巴微张着,溢出克制的呻////吟。微微上挑的眼尾好像晕开了一团朱砂,而那双蔚蓝色的桃花眼迷离得仿佛蒙了雾气的大海。   白榆的手也没闲着,他看着伊尔西细韧的腰肢和那附着薄薄肌肉的小腹终于忍不住上手。指尖抵在腹肌的交汇处,又渐渐地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其皮肉下…   “伊尔西。”白榆声音低沉,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花豹,他拉着伊尔西的一只手,牵引着,一同附在小腹上面。   伊尔西被白榆刺激得羞耻难耐,他想抽出被白榆压制的手,却被不容拒绝地再次拉回。   “白榆……白榆……”伊尔西感受着起伏的小腹,藏在心底的一些话终于不经大脑地说出: “我们会不会有个蛋。”   白榆一愣,黑色的眸子顿时又染了三分夜色,他一改刚才的懒散,一把将伊尔西环着腰抱起,抵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磨着他的耳垂说道: “你刚才说什么?”   天翻地覆的旋转,刺激得伊尔西忍不住抽搐,但他还是环上白榆的脖颈,声音宛若夜色深处的溪流: “白榆,我们要一个蛋,好不好。”   “如你所愿。”白榆的手顿时也不疼了…   月光沿着地板肆意蔓延,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伊尔西下意识环住白榆的腰身。   卧室在二楼,一路颠簸…(审核不给通过   “白榆…慢…”   “嘘,慢点怎么…”这是伊尔西意识清楚时最后听见的一句话。   *   白榆被“昨晚”两个字惊地猛然清醒,他心虚地假咳了一声,然后将双手搓热,轻轻地揉着总裁大人的后腰。   “那个,你不是说要…嘛…”   “我就没弄出来……”   伊尔西一时间竟无从反驳,他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心虚的少年,红色从脖颈爬上耳朵尖。   他现在确实很舒服,白榆的手掌温热,手法也好像是专门学过的,手下的力气不大不小,很好地缓解了腰部的不适感。   他像只在晒太阳的猫,享受铲屎官的至尊级服务。   伊尔西懒洋洋半眯着眼,目光描摹着白榆的脸庞,他看得很仔细,甚至可以看见雄虫脸上细小的绒毛。   少年认真而虔诚,仿佛手下的不是雌虫的腰,而是一段珍贵易碎的白玉,突然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入,流经四肢和七经八脉,整个虫被阳光浸透。   他少年时期总会想:如果可以从未来的雄主那里获得一丁点尊敬就已经是万分幸运。   当他被迫下嫁时,又在想:如果能保留着尊严死去都是无限奢望。   但是曾经恍然如梦,一切的苦难像揉皱的纸又被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抚平,曾经的梦魇被眼前的迎着光的少年一点点驱散。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只雄虫竟是我的,这只独一无二的雄虫真的独属于我了。   想到这里,他一把拉住白榆的手,看着少年略带惊讶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 “白榆,昨晚说的都是真的。”   此话一出,白榆的手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不受控。   大清早,做人……可以,但不能……   然后猛得像猴子般飞起,匆匆地说道: “我……我去趟洗手间。”   伊尔西愣了一下,然后在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后哑然失笑。   *   磨磨唧唧到了上午十点多,白榆将伊尔西送到星河集团,然后驾驶着飞行器来到了义务服务处。   义务服务处是军队的一个分支,里面是很多有着荣誉但精神海在战场上受过不可逆转伤害的军雌们。   这里的负责虫是个上了年纪的雌虫,他昨天晚上就接到了通知,一个a级雄虫因为打架重伤了其他雄虫被送过来进行义务服务。   他是从军部退下来的上将,当今的元帅都是他带过的兵,他当时就一个电话打到了现任元帅的办公室,扯着嗓子喊道:   “这又是要给送来啥?一个a级雄虫,我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想让他帮点忙,还得求爷爷告奶奶。”   来到义务服务处的雄虫,轻松点的就是像个大爷般在诊疗室中浇个花,擦个桌子,然后再由老上将点头哈腰地求他们给那些等不及的军雌做一下精神力疏导。   “现在义务服务处都成什么样了,送来的雄虫一个比一个垃圾,释放的那点精神力还不如一针强制抑制剂来得好使……”   “老师,这回是个a级雄虫……”元帅习惯了老上将的脾气,措辞格外得小心翼翼。   “a级还能送到义务服务处,我还能指望他点什么?”   “你要是同意我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我还能感激感激你,但能么?”   的确,在虫族对雄虫总是格外宽容,尤其是高等雄虫,所以白榆应该是史上第一个被送到义务服务处的雄虫。   “老师,您别激动,这个a级雄虫是自己要求来的。”   “怎么?雌君被打死了所以得自己来担责任了?”老上将懒得去刷论坛,也懒得去了解谁匹配了谁。所以白榆这段时间“惊天动地”的壮举他倒是一概不知。   说道这个话题,元帅终于挺直了腰板,他语气中仿佛多了“求表扬”的意味: “老师,他的雌君是伊尔西,他被送过来是因为他揍了一个高级雄虫,并且昨天他在医院捐了3000ml信息素。”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老将军顿时沉默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仿佛一下子泄了气,整个虫带着浓厚的沧桑感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好好求求他,那几个兔崽子的精神海已经等不了。”   “老师……”元帅的语气也不禁沉重了起来,只不过他还没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老上将匆匆打断:   “不和你说了,那个雄虫来了,我去接一下。”   “没想到还挺早。”老上将挂断了电话,整理了一下衣服,喃喃自语道。只不过他自己都没发现,那双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名为希望的亮光。   *   白榆刚下飞行器,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胸前挂满各式荣誉勋章的雌虫,他头发花白,右眼角有一处明显的疤痕,岁月纵横的脸上依旧是抹不去威严。   他不禁挺直了脊背,这是刻在骨子中对军人的尊重。   只见那个老军雌迎了上来,在距离他两步之远处停下,猝不及防地弯了脊背: “阁下您好,我是义务服务处的负责虫,曾第军团上将艾克文。”   白榆一惊,连忙上前扶起这个满身功勋的军雌,他的雌父是军雌,他的爱人曾经也是军雌,他无法看着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如此卑微。   他微微颔首道: “您好,我是白榆。”   “我是来义务服务的,您不用如此。”   这话一出,确实让艾克文有些吃惊,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在瞬间生发。   他们一边走,艾克文不禁问道: “阁下可知道来这里的任务?”   白榆是学霸,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他一针见血地说道: “给处于精神海狂化边缘的雌虫做精神力疏导。”   艾克文彻底愣住,他的手握紧,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您这是同意了么?”   “当然。”白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来都来了,还能干站着不成。”   来都来了,地球人的习惯,白榆也不会例外。   而一边的艾克文听到这话,心中是再也抑制不住的雀跃,他刚想问雄虫还有没有别的需求,就听见白榆先声说道:   “但是,有个事情我需要说一下。”   艾克文神情肃穆,他一板一眼地说道: “您请说,只要您同意精神力疏导,多少钱我们都可以支付。”   听到这话,白榆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他一脸古怪地看着雌虫。   艾克文看到雄虫这个表情,心里不由得一沉。在他刚想增加筹码时就看见矜贵的雄虫好像有些得意地说道:   “用不上,我的雌君可是星河集团的掌权人,是帝国首富。”   钱财的确是最简单的东西。艾克文心想:看来这个雄虫确实不是草包。就在他打算再摆出一些条件时,又听见白榆说道:   “我中午11点30,下午5点准时离开。”   艾克文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会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   之前的那些雄虫恨不得4点就没了虫影,白榆的这个要求,简直不算是要求。   感谢的话语已经溜到了嘴边,但是雌虫却发现白榆的神情有些……   好像想让他问他: “阁下是有什么事情么?”   于是他遂了雄虫的心愿,问出了口。   只见雄虫扬起下巴,颇为骄傲地说道:   “我得接我的雌君下班!”   艾克文:…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审核不通过)就是字面意思,改了好几遍了,只能这样辽。   ……的地方实在是过不了了呜呜呜呜 第37章 狂化   艾克文一时间有些语塞。   过了半晌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道: “您和雌君的感情真好。”   话虽如此,但脸上的每一道历经岁月的皱纹都在无声地说着:不信。   笑话,他也是年过半百的雌虫,和雄主谈不上恩爱倒也是相敬如宾。   雄虫接雌虫下班这种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事情万万不会发生在虫族。   只不过,他看着身旁雄虫掩不住笑意的眼睛,还是严谨地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果真他这是年纪大了?   越来越看不懂现在年轻雄虫的新把戏。   如今的白榆中处于心花怒放的状态,完全没有听出来老上将的敷衍,他骄傲地扬起下巴,十分笃定地道: “当然。”   自从昨晚伊尔西趴在他的身上说想要和他有个蛋的时候,他就感觉脑海中“噼里啪啦”地炸开一朵朵烟花。   他想昭告全帝国,自己雌君愿意给他生个蛋。   虽然这群虫子不能明白其中的含金量,但是他相信还是有人可以理解的。   于是,他早在飞行器上就掏出了那个加密的通讯设备给远在边缘星的星盗老乡发了个消息:   【季明礼,我的老婆昨晚说想和我要个孩子。】   【记得到时候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和孩子的满月酒。】   随着屏幕上一个小飞机“咻”地飞走,白榆满意地将加密通讯设备关机。   回不回复消息什么的并不重要,他只是一个单纯想要分享快乐的小雄虫而已。   *   义务服务处的建筑整体呈灰黑色,带着不可忽视的压抑像极了末世中孤独的堡垒。   “墙体乃至房间全部由高强度稀土材料打造。”艾克文观察着白榆的神色,边走边说道: “所以,您尽可以放心安全问题。”   虽说白榆同意了精神力疏导,艾克文心中仍是忐忑万分,毕竟有很多雄虫在看见半狂化军雌的一瞬,就直接翻着白眼吓晕过去。   最后在医院醒来,还要倒打一耙义务服务处没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想到这里,老上将眼底流露出一抹暗色:那些傻逼雄虫一个个等级不高,屁事巨多,他当然可以大手一挥将他们赶出去。   但是…白榆。   他看着雄虫挺直的脊背,锋利的下颚线,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自负与傲慢,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能把这个高等雄虫吓走。   正当他思考着如何让雄虫满意时,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飞快奔了过来,他冲到上将面前,匆忙地敬了个礼,气还没喘匀就带着哭腔说道:   “上将,阿文他已经开始狂化了。”   “什么!”   老上将当即上前两步,他表情严肃,腮帮子剧烈地抖动着咬牙道: “不是昨天刚用过强抑制剂么?怎么…。”   剩下的话吞没在唇齿中,因为,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   毕竟精神海濒临崩溃的军雌就像暴雨过后即将决堤的河坝,随时都有狂化的可能。   只不过,阿文是他亲手带出来的最后一支特种部队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兵,这些年死的死,伤的伤,无数尸体淹没在宇宙的星云或冰冷的控制室,还有一些…死在漆黑的地下室。   如今…只剩下这一个了。   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他作为义务处的最高决策虫,又不得不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通知狙击手。”老上将的浑浊的眼球泛起了红血丝,眼角处的疤添了几分狰狞,他的声音哑而坚定: “一旦检测到阿文彻底狂化。”   “就地,诛杀。”   时间在此刻被缓慢地无限拉长,临近午时的阳光也混上了无形的萧索,对面的军雌眼睛猛然睁大又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声音带着哽咽: “收到,上将。”   就在他带着这个命令,转身即将离去时。   “等等。”   白榆在一旁终于弄懂了如今的情形,他皱着眉制止住军雌的脚步。   一旁的艾克文看着满脸复杂的雄虫,不得已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道: “阁下可以稍作休息,狂化的军雌我们会处理,您不用担心…”   他怕雄虫听见这个消息后悔了,阿文保不住了,但还有更多有着希望的军雌…   “处理”两个字深深刺痛了白榆的耳膜,被形容得好像随手丢弃的垃圾一样,但这确实是虫族的现状。   藏在袖口下的手忍不住缩紧,他压下心中的不适感,直接打断老上将的话,指着自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问道:   “我来,不就是为了给军雌做精神海疏导的么?”   风轻轻拂过撩起白榆额前的碎发,他逆着光,声音干净清透,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看向老上将,仿佛无悲无喜俯视人间的神祇。   艾克文和那只雌虫赫然看向白榆,那名年轻的军雌甚至抑制不住地向前了两步,却被艾克文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只见老上将深呼一口气,竭力抑制住心中震震惊澜,情绪不明地说道: “阁下,感谢您的好意。但是阿文已经开始狂化,很可能会伤到您。”   白榆看着眼前明显想让他尝试却找了借口推拒的上将,心里的竟涌起了酸涩。   这种小心翼翼地试探,特别像街上流浪的野猫,明明已经到了绝路,但还是怕希望背后是更深的绝望。   但幸好,白榆并不是不是人间疾苦的高贵雄虫,他完全能明白老上将的顾虑。   自己这只a级雄虫,在他们这里要是见了血,就不是一个阿文死亡能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你要看着他死么?”   “当然不是。”艾克文嗫嚅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那就带我去看看吧。”白榆直接略过老上将,对着那个目光灼灼的雌虫说道: “快点,中午我还得准时下班呢。”   军雌悄悄瞟向上将,看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最终还是点了头。   “是!阁下这边请!”军雌抹了一把眼睛,赶紧在前方带路,一边疾走还一边说道: “阁下,谢谢您,您真是太善良了,虫神一定会给予您好运的。”   “不要用善良形容我。”白榆冷冷地反驳道。。   他想这个形容太过于讽刺:如果只是随手的尽力而为就能被称为善良的话,那这两个字未免也太廉价了。   而且,虫神永远无法给予他想要的,只有掠夺才能得到沾着血的桂冠。   此时10点50,他想伊尔西了。   *   阿文的手腕,脚腕,脖颈都扣上了抑制环,他被紧紧锁在强制室,本是遮天蔽日的纯黑色骨翅因为精神海崩溃像失去色彩的破麻袋般垂在身后,一双眼睛因为狂化变成了惊悚的血红色复眼。   “嗬嗬嗬。杀了我。”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各个关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虫化,横生的骨刺从关节乃至脊背穿破皮肉寸寸长出。   残破的精神海宛若蜿蜒裂痕,破破烂烂的纸片,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粉碎,那个时候他就会变成一个在没有意识的怪物。   “杀了我,求求你们。”手腕和脚腕被磨出淋淋的鲜血,他看着透明防弹玻璃外锤着玻璃让他坚持住的战友,那双已经没了情感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泪。   短暂的清明让他意识到自己终将死亡,他留恋地看向同伴,一个僵硬的微笑凝固在嘴角。   下一瞬间,双臂的血肉猛然爆破,身上的铁链挣扎得哗哗作响,他抑制不住地吼叫道: “我要坚持不住了。”   “上将呢?怎么还没过来!”门外的军雌看见痛苦万分的战友,终于忍不住一拳头捶上了墙,被墙体撞出的伤口在瞬间愈合,他闭上眼睛撑着墙面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   “上将…去接那个来义务服务的雄虫了。”   “又是,雄虫…”再睁眼就是满满愤怒,他咬牙切齿道: “那帮垃圾,活着有什么用。”   “凯瑟,别瞎说。”一个同伴声音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被传播出去,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这条命?”凯瑟露出了个讽刺至极的笑,他一字一顿地道: “有本事他们就来拿啊!”   “要不是我们在前线打仗,他们这群废物早就死了吧。”   “雄虫,他们……”   “凯瑟!”一个更加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急促地传来,或许因为走廊的回音,这群虫听出了其中暗含的紧张。   “上将!”   “上将!”   军雌们纷纷敬礼,眼睛却不停地瞟到上将身边的白榆。   身型颀长,矜贵冷淡…后颈一片光滑。   这是个雄虫!!   牙关颤抖,浑身战栗,血液逆流。   他们相互对视,想从对方眼里看见答案,最后又齐齐看向上将,只见艾克文不明显地点一下了头。   霎那间,他们集体被惊在原地。   雄虫,还来到了这个地方,阿文是不是有救了!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从他们的脑海冒出,却又在瞬间意识到:雄虫很可能听见了刚才他们说的话…   一股寒凉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他们担心地看向刚刚口出狂言的凯瑟。   虽然他们从心底也觉得凯瑟说的没毛病,但是在雄虫面前…   “阁下,对不起,他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请您不要迁怒。”   艾克文盯着不知道听见了多少的白榆,本就悬着的心揪得更紧,他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雄虫在愤怒下反悔。   凯瑟站在一旁,眼底暗了几分,他握紧了拳头,在白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   膝盖和瓷砖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疼的响声,白榆听得忍不住皱起眉。   看着雄虫皱眉,本就在小心观察他表情的雌虫们顿时更加惶恐,他们屏住呼吸,满眼哀求地看向白榆。   “阁下。”   凯瑟垂着头,跪行到白榆身前。   白榆不适地向旁边错开,刚想让他起来,就听见这个健壮的军雌弯了脊背,哑着嗓子说道:   “实在抱歉对您的冒犯,您可以将我告到雄保会或者教管所,鞭打或者…”   他顿了顿,看着膝盖下光洁的瓷砖,牙关颤抖着继续说道: “剥掉骨翅都可以,只求您不要因为我…”   “啧。”白榆听得直皱眉,他叹了口气,打断这只雌虫的话: “起来吧。”   “所以,您是想鞭打还是…”凯瑟倏然抬头,浅棕色的眸子从衰败瞬间转换成不可置信,他好像在鞭打和剥落骨翅之间听到了第三种答案。   “你快起来,别杵在这里浪费时间。”白榆看看光脑,已经11点15分了。   “再说…”白榆停顿了一下,满走廊的军雌同时一脸紧张地看向雄虫。   只见雄虫弯了一下嘴角, “你说的挺对。”   军雌们有些凌乱。   挺对?   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意思么?还是气急败坏的反讽。   就在他们还没思考出结果时,又看见那个清俊的雄虫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们不做背调么?我是因为打了萨满,得罪了达罗希才发配到这里的。”   萨满和达罗希他们熟得不能再熟,一个嚣张跋扈的贵族高等雄虫,一个位高权重的雄保会一把手……   这个雄虫,把他们全得罪了??   谁来告诉他们是他们幻听了,还是眼前这个虫子不是雄虫。   白榆的眼神略过他们,看向透明玻璃后的阿文。此时阿文全身都涨起巨大的血泡,有些已经破裂,挣开的皮肉因为失去治愈力毫无生气地坠着。   有些麻烦。   他的研究方向就有关于雌虫精神海的,这种情况需要雄虫的精神力强行介入,将撕裂的精神海重新固定到一起。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会痊愈,只能将阿文从狂化的状态拉回。   若要痊愈,只能等他的实验成功……   至于现在多说无益: “上将,开门吧。”白榆收敛所有的表情,迈着步子走到玻璃门前。   “阁下。”看着白榆裹在风衣下的背影,老上将最后开口确定道: “我还是需要再问您一遍,您确定……”   “确定,快点吧,你再问几句就救不回来了。”白榆回首,黑色的眸子映着白炽灯的光亮,仿佛暗夜中的精灵   “对了。”精灵闪烁了一下,迸发出他们从未见过的灵动和温柔。   玻璃门已经拉开一道口子,他们绷紧神经,看着雄虫的笑意扩大,铺满温柔地说道: “上将,帮我和伊尔西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然后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今天中午不能接他下班了。”   艾克文&众军雌:……   *   阿文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海已经渐渐崩裂,曾经的一切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浮现。   他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那两个朋友在战场上交付后背,并肩作战。   他们曾一起看过边缘星的夜空,一起穿越突然绽放的螺旋星系,浩瀚的宇宙承载他们的梦想。   “你们怕死么?”   “不怕,听说死了以后会变成星星。”   “啊?尤利安,你听谁说的?”   “秘密。”   “啧啧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虫了。”   “才没有。”尤利安想,因为那个他不是虫。   “啧啧,如果真能变成星星,那咱们三也要挂在一处。”   “切,我勉为其难地同意吧。”   “勉为其难?昨天战场上要不是我和尤利安,你早进星兽的肚子里了。”   ……   一般美好的开头总是伴随着潦倒的结局   直到最后……   同伴一个被迫嫁虫,死在了呼啸的鞭子下;一个喜欢上了根本安抚不了他的雄虫,死在了寒冷的56边缘星。   一座座坟茔立起,曾经并肩作战的背影渐渐模糊,只剩下他一个人捧着花孤独地立在那里。   “老伙计,我也要了找你们了。”阿文此刻竟感到无限的释然,他放松身体就在感觉自己即将变成星星的刹那,一股裹着寒意的冰锥,带着不可抵挡的凛冽战意,将四分五裂的精神海钉原地。   白榆控制着精神力长驱直入,期间也受到了残存意识的攻击,但精神方面的攻击谁能强过自己?   白榆勾起嘴角,眼底闪过骄傲与自信,庞大的冰川将那些阴郁的“废料”一一化解,再以不可抵挡之势清扫了那些显而易见的污垢。   随着精神力的不断深入,那些黏腻的黑暗的精神疮口被一一填补,直到感受到那片已经破碎的精神海。   哎,不知道伊尔西收到消息了没,我得尽快。   白榆控制着精神力,像拼拼图般将雌虫的精神海碎片放置原位,又用冰锥固定成型。   这个精神海真够糟的。   但也只能这样了,他已经有了伊尔西,也没有无私到要为了救虫“献身”。   希望阿文能坚持到自己的药物上市……   又或者…   白榆突然想到另一个方案。   不同于淡定的白榆,此时门外的军雌们一个个红着眼眶,喜极而泣地拥抱在一起。   在他们看来,雄虫就是静静地立在那里,连脚步都没挪。大概30分钟后,阿文因狂化横突的骨刺根根断裂,兜不住血肉的肌肤在恢复的治愈力下有了愈合的趋势。   “原来这就是a级雄虫。”   “天呐,好厉害,阿文有救了。”   “谢谢白榆阁下,谢谢虫神!”这些高大的铁血军雌再看向那个并不壮实的背影时,眼中已是满满的感激。   艾克文心里复杂万分,他想:或许这是一颗希望的种子。   白榆不知道门外的情况,他做完了收尾工作,精神力撤离时却受到了阿文记忆的拉扯。   记忆和精神海确实息息相关。但一般来说,雌虫不主动暴露,雄虫是很难窥伺的。白榆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他直接粗暴地斩断拉扯,利落地将精神力撤出。   却在彻底抽离的瞬间,感到一种很近很近的亲和力。   一帧记忆闪过,白榆看见了一头银白发的虫子带着清浅的笑意。   是…雌父。   白榆瞳孔皱缩,在瞬间对上了阿文褪去复眼,却失了焦距的眸子。   “尤利安?”阿文的声音很轻,转瞬即逝到白榆以为是错觉。   “你说什么?”白榆脑子一片空白,他匆忙上前两步,却见阿文脑袋一歪彻底昏迷了过去。   看着耷拉脑袋的雌虫,白榆死死地盯着他。红血丝不受控制地攀上眼球,双手攥紧,一股巨大的后怕瞬间将他吞没。   幸亏自己来了,幸亏自己动了瞬间的恻隐之心,幸亏…他活着。   “阁下?阁下?”   白榆被一阵阵声音召回现实,他没有转头,不想让别虫看见他的失态: “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你们可以放心。”   “不是,您的雌君……”   “白榆。”熟悉的声线宛若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无法忽视,不容拒绝地在黑暗中撕出一道口子,再洋洋洒洒地如雨如雪般落下。   其实门外的军雌,在听见伊尔西直呼雄虫的姓名时忍不住心里一咯噔,他们紧张兮兮地为大佬捏了把汗。   但现实与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那个对着他们一脸冷漠的雄虫,在见到伊尔西的瞬间褪去层层淡漠。   白榆倏然回头,他看见伊尔西就站在玻璃门外,静静的,敞开着怀抱,满眼都是自己。   突然,所有的淡然和伪装尽数崩塌。   他感觉自己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大片的衣摆在空中扬扬起舞。   冰冷,惨白一一略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瞳孔中渐渐放大   最后,他们不顾所有虫的眼光紧紧拥抱在一起。   “伊尔西,离开你的第7200秒,好想你。”   “白榆,我也是。”   艾克文:原来离不开雌君真是字面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提示,白榆一开始就叫白榆,在一众西方人名下白榆就叫白榆。   (叉腰)今天不会有人说我短小吧! 第38章 交易   最后,白榆和伊尔西还是没有去昨晚他们说好的餐厅吃饭,耽误的时间太多,再加上阿文的事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们默契地决定在食堂简单吃点。   “上将,我和白榆想在义务处的食堂吃午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伊尔西看出来白榆的情绪不怎么高,于是主动担任了对外交流的责任。   “这是义务处的荣幸。”老上将微微颔首,连右眼角疤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我来带路。”   “麻烦了。”   伊尔西与白榆十指相扣,在一众军雌的目送下走出了冰冷的强控室。   艾克文用余光瞟着落后他一步的两个虫,他们挨得很紧,雄虫更是时不时地凑到总裁的耳边嘀嘀咕咕。   老上将听不清内容,但能看见传闻中清冷的总裁温柔宠溺地弯了嘴角。   艾克文是知道伊尔西,之前是隔壁军团的军雌,退役后成为星河集团的掌权人,并在数年间坐到帝国首富的位置。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掌权人常年被精神海疾病困扰,他曾经远远看过一眼,只觉得虫群中的他脆弱,苍白,皮肉下是渐渐腐朽的骨头,不知道何时就会彻底坍塌。   但是今天,艾克文看见那张常年苍白的脸庞泛着红晕,气色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宛若抽条的柳枝,伴着蓬勃的生命力再次盎然出的新意。   不光带路的老上将,那帮军雌也悄悄地跟在白榆和伊尔西的身后偷偷看着两个虫的背影,小声地交头接耳道:   “天呐,我一直以为论坛上的传言是假的。”   “我也是,我一直以为是为了稳住星河集团的股票特意装出来的呢。”   “谁不是啊,呜呜呜,白榆阁下这种雄虫哪里可以找到啊。”   “我觉得……”同伴拉着长音,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觉得啥?”   “你得先有伊尔西先生的财力…”   “然后是皮囊。”   “呵,你直接让我睡一觉不更简单。”军雌撇撇嘴,白了他的同伴一眼,端着餐盘去隔壁窗口打饭了。   *   “白榆阁下,今天真的很感谢您。”艾克文作为义务处的负责虫,自是承担起了“三陪”的责任。   只不过…   他看着对面头挨着头的一对小情侣,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曾经握着枪现在握着酒杯的手不禁抖了几下。   “小事儿。”白榆掀了掀眼皮,看着今天餐盘中的菜忍不住皱了眉。   和地球上的鱼,虾,螃蟹很像。   最主要是:吃起来一样的麻烦。   白榆的筷子跨过这些需要自己动手的食物,夹起了餐盘边缘的热菜。   “阁下,是这些东西不和您口味么?”艾克文始终观察着雄虫的一举一动,看着分毫未动的某些食物,他的内心有些忐忑。   这些都是特意给雄虫准备的,只不过,雄虫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没有。”白榆面无表情地再次夹起西兰花塞进嘴里。   “哈。”一声很浅的笑声在白榆的耳边滑过,紧接着他看见自己餐盘中多了很多处理好的鱼肉,虾,还有蟹肉。   白榆愣了一下,停止咀嚼,鼓着腮帮子看向了身旁的投喂者。   “吃呀。”伊尔西笑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那些繁琐的外壳一一褪去,只余下里面的雪白的肉。   “别扒了,我不喜欢吃。”   白榆其实说的是假话,他喜欢海鲜的滑嫩与鲜美,只是纯粹懒得去弄这些东西。   更主要的是,他上辈子刚被收养时被鱼刺卡过,养父母家的保姆带他去了医院,表面尊敬实际却是委婉地说教: “少爷您刚被收养可能不知道,在这个圈层吃东西要注意礼仪,被鱼刺卡到这种事情代表着不上档次。”   后来白榆长大一些才知道,豪门家的孩子也会卡到鱼刺,只是因为他是被收养的,才会被嘲讽不上档次而已。   白榆抿了抿嘴,扒拉一下了那些处理好的海鲜与鱼肉,黑色的眼睛紧盯着总裁灵巧的手,那双本应该握着昂贵钢笔的手现在沾上了一些汤汁,平白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伊尔西不应该做这些事情,更没有必要为他做这些事。   “你别弄了,我真不喜欢吃。”白榆又说了一遍,并且直接放下筷子,伸手去拉伊尔西的袖子。   “白榆。”伊尔西停下手中的动作,蔚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少年: “你喜欢的”   伊尔西言之凿凿,他明明从来没见过白榆吃这些东西,却十分笃定白榆是喜欢的。   瞬间,白榆的脸上浮现出强装镇定后被戳穿的僵硬,连手指间笔直的筷子在他的用力下都稍显弯曲。   他嘴角拉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眼睛流转着暗色,让对面的艾克文有些心惊。   旁边窃窃私语的军雌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便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停止了进食,不约而同地瞟向白榆和伊尔西。   “怎么了这是?”   “感觉像吵架,但又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可能不奇怪!   目睹了全程的艾克文忍不住在心中咆哮!   雌虫给雄虫剥虾,雄虫拒绝,然后雌虫不依不饶,午夜12点的狗血剧场都没有这种剧本。   所以你到底爱不爱吃!   艾克文感觉心里爬过了一万只蚂蚁,他现在算是被吊足了胃口,就想探究出一个答案。   就在军雌们一边好奇一边为伊尔西揪心时,只见大佬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头扒好的一段虾肉喂到了白榆嘴边。   “他们都看着呢。”这句话声音很小,只有白榆能听见。   所有军雌瞬间屏住呼吸,就在他们猜测雄虫会不会打开伊尔西的胳膊时,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脸僵硬的雄虫张开了嘴。   “嗷呜”一口,全部吃下。   伊尔西勾起了浅笑,然后擦了擦手,夹起一块鱼肉同样喂到了白榆嘴边, “没有刺,我都挑好了。”   白榆又“嗷呜”一口吃掉了。   鲜美的鱼肉刺激了他的味蕾,他真的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了。   就这样白榆一口一口吃掉了来自自己雌君的投喂,就在所有虫都认为结束时,白榆突然张口:   “我觉得你不应该做这些。”白榆从来没让伊尔西做过饭,也没有如其他雄虫一样为了立规矩让自己的雌君做家务。   他感觉伊尔西就应该坐在办公室,握着墨玉做的钢笔,签着上千万的合同。   指句话,其他军雌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伊尔西张口的瞬间,他们恍然大悟。   “但是我喜欢啊。就像你给我码拖鞋,叮嘱我吃药,每天早上准备一杯温水一样。”   “白榆,我也是在爱着你的。”   “所以这些事情我愿意做。”   “我感觉很幸福。”   伊尔西并不是习惯表达的性格,他多半时间含蓄而又沉默。   突然在大庭广众下听到这些话,白榆忍不住抖了一下,他看向伊尔西,发现雌虫弯起的眉眼里面都是自己的模样。   眼底渐渐漫上深沉的暗色,宛若一只窝在洞穴守护珍宝的巨龙。   突然,他伸手揽住伊尔西的身体,微微靠近并变换方向,遮挡住午后窗外的阳光,蔽出一片阴影。他从上至下死死地盯着伊尔西,声音低沉带着满满的占有欲:   “那你能给我剥一辈子么?”   “直到我老去,死去,我们埋在一起,就算下辈子依旧如此。”   白榆舔舔牙尖,他想,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伊尔西了,就算死也要带着他,让他和自己染上相同的颜色。   “当然。”伊尔西主动靠近,让自己完全浸没在白榆遮下的阴影中,他用手抚上少年的侧脸,迎着灼灼的目光承诺道: “直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的承诺永远作数。”   这仿佛不是食堂,而是世界的尽头,前面是倾泻的光明,身后是万丈蒙着黑雾的深渊,他们站在混沌的中央,不进不退。   军雌们瞪着眼睛,或惊异,或羡慕,或不可置信,餐盘中的饭明明没扒拉几口。   但是……   “我感觉我饱了,你呢?”凯瑟推了推身边张着嘴的同伴。   “嗝~我也是。”   *   下午伊尔西回星河集团,艾克文单独收拾出一间屋子,用于白榆精神海梳理的地方。   “下一个。”白榆斜倚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再次切换成没有伊尔西时的面无表情。   “阁下。”艾克文带着凯瑟走到这间诊疗室,关上门的瞬间,凯瑟再次“扑通”跪下。   他垂着头,看着地面的三棱花纹,还没等白榆开口,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上午对您的冲撞,我真的深表歉意。无论您想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   雄虫当时只是让他起来,并没有说不追究,凯瑟觉得自己总该为自己冲动犯下的错误买单。   此时的诊疗室中静得吓虫,白榆坐着,艾克文站着,凯瑟跪着。   这幅场景与午后温柔的阳光极不和谐。   “啧。”   艾克文和凯瑟从白榆的这道气声中听出明显的不耐烦,凯瑟的头垂得更低,静静等待着该有的审判。   “上将怎么看?”白榆话锋一转,眼神从凯瑟的身上移开,懒懒地看向如松柏般直立在凯瑟旁边的上将。   “凯瑟冲撞雄虫,言语无状,应该受200道光鞭然后去边缘星服役3年。”艾克文作为上一任上将对这些条例可谓是手到擒来。   法律对待雌虫太过苛刻,尤其是遇上雄虫,更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他忍不住握紧拳头,迎着白榆黑白分明的眸子说道: “但是,请白榆阁下高抬贵手,凯瑟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如果换做其他雄虫,老上将绝对提都不会提,但是眼前的雄虫是白榆,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颠覆了他各种认知的白榆。   “或者阁下还有什么要求,义务处一定尽力满足。”艾克文不知道这个砝码的重量够不够,毕竟从他的视角看来:白榆有能力有金钱,只要不造反,应该什么都不太缺。   “你能做多大主?”白榆突然问道。   “我虽然已经卸任,但军部的话语权并不会因此消失。”   那些都是他用血肉拼出来的荣誉。   “这样吧。”白榆拉着长音,手指不规律地敲击着扶手。   “我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来梳理军雌的精神海,但是得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   “过一段时间我应该要出去一趟,在此期间保证伊尔西的安全。”   “不能让任何虫欺负他。”   艾克文双脚并拢,举起右手,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以我的生命和荣誉起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伊尔西先生和白榆阁下安全。”   “噔噔噔。”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阁下,上将,阿文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方:武力值+1 第39章 雌父   白榆在走廊中疾走,耳侧的风声呼呼作响,直到看见那扇半敞开的门,才恍然顿住脚步。   “阁下,您不进去么?”   带路的军雌有些疑惑。刚才雄虫阁下确实表现得很着急,几乎是收到消息的瞬间就起身赶了过来。   白榆沉默着垂下眼,小幅度后退两步,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   毫无疑问,他爱着雌父,爱着曾经给予了他全部亲情的雌虫。   但是,他穿过来的时候是已经有着成年意识的,独自生活了20多年的人。   那个时候尤利安才30多岁,所以在好长一段时间,他并不知道如何克服心中的别扭,叫这个年轻的雌虫为雌父。   所以在他小心翼翼地享受着从天而降的亲情时,也刻意避开了尤利安的社交圈。   但猝不及防的分别,就像南方四月的天,潮湿中漫着腥气,氤氲了他剩余的人生。   以至于在他发现身边的虫好像都将雌父淡忘的时候,他开始迫切地渴望寻找所有有关尤利安存在的证明。   但是他又会害怕。   怕更加鲜活的形象只会带来更加巨大的痛苦。   “白榆阁下?”   刚刚苏醒的军雌还很虚弱,但听见同伴讲了白榆阁下的英勇,讲了自己的幸运,他感觉自己在昏迷前好像瞥见了十分熟悉的脸庞。   直到他顺着门缝看见了徘徊在门口的白榆。   白榆和尤利安其实很像,只不过完全不同的眸色和发色将这些掩盖了一二。   还有就是,尤利安是一双圆滚滚的杏眼,而白榆的眼睛更加类似丹凤眼,却因为尤利安的基因,丹凤眼更加圆了些。   听到了阿文的声音,白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完全推开,走了进来。   病房与义务处的风格很实相近,除了大片的白,就是大片的灰,那个被他刚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雌虫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   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胳膊上的绷带印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他挣扎着动了动身体,好像想下床行礼。   “不用,你别动。”白榆的眼神几乎没有在阿文身上停留,他转头对病房中其他的军雌和医疗虫说道: “可以出去么?我想单独和他说两句。”   “当然,阁下。”他们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异议,虽然好奇却也不会多问,并且还在离去后将门带上。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深灰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涨起来。白榆缓步走到窗台边,将窗户关上,然后逆着光看向阿文。   “谢谢阁下。”阿文轻咳了两声,全身的皮肉和骨头还没长好,他只能带着歉意道: “没有下床,希望阁下见谅。”   白榆没有理睬这句话,他现在心口压了一堆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他突然又开始想念伊尔西,如果是他,一定很擅长处理这些情况。   白榆感觉心吊在了嗓子眼,他不想再迂回婉转,于是十分直接地问道: “你之前叫我尤利安。”   阿文愣了一下,藏在被中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他声音很轻很轻: “阁下,也认识尤利安么?”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作为雌虫他不敢先开口   白榆: “他是我的雌父。”   此话一出,阿文的脸上出现了然的神色,他不禁笑了,嘴角牵动肌肉,惨白的脸色竟也有了一丝生气。   “你似乎和他很熟?”白榆看着明显活过来的阿文再次开口问道。   “阁下想知道多少?”阿文笑着问道。   一般雄子和雌父的感情并不会太深,就算白榆救了他,他也拿不太准雄虫的意思。   “全部。”白榆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他看着阿文,阿文也在看着他。   一瞬间,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中寻到了熟悉感:那是从未断绝过的思念。   死亡不是他的终点,活在世上的人带着渐渐模糊的印象和绵延不绝的思念一步步走着。   阿文看向窗外,叹了口气,他目光悠远,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岁月:   “我,尤利安,塞达三个虫一起长大,我们一起上的中学,后来一起考的军校,再后来进入了同一个军团,直到…”   阿文的声音止住。房间中的两个虫都知道直到后面时什么。   白榆没有打岔,只是静静地听着,雌父的形象在慈爱与温柔的骨架上生长出血肉,那是更加鲜活的模样。   白榆一直知道尤利安是一名铁血军雌,却第一次知道原来雌父也是个爱哭鬼。   “尤利安第一次上战场捡到了一窝星兽崽,毛茸茸的他就没舍得杀,后来被班长发现,将那些星兽崽全部扔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对,却还是忍不住抱着被子哭。”   阿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尤利安的事情。从小到大,从风光到糗事。   那些灰白的记忆在这个静谧的午后渐渐具象化。   突然阿文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有些恍惚地开口道: “阁下,您长得和蒙格利一点也不一样。”   不光是性格还有长相。   阿文这句话好像只是无意间的感慨,见白榆好似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   “……当时我们三个在56边缘星执行任务时走散了,我最先找到了基地,然后是塞达,我们等尤利安等了将近半个月,就在不得不返航时他突然回来了。”   “他好像没受什么罪,整个虫神采奕奕的,但变得总喜欢往天空看…”   “这场战役胜利后,他册封为上校,然后在事业最辉煌的时期突然说要嫁给蒙格利。”   阿文尽管已经知道蒙格利死了,但依旧消解不了恨意,他缠着绷带的手猛地砸向床,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的虫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么?”   “当时蒙格利的家族落魄,便和尤利安签订了协议结婚,他们婚后互不干扰,尤利安提供金钱,都不需要蒙格利提供信息素。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这个白榆是知道的,因为在他小时候没去126星前,蒙格利虽然不喜雌君,却从来没有动过手。所以他也放松了警惕,谁能想到最后自己成了背刺的工具。   白榆感觉喉咙有点堵,他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察觉到一个一直被他特意忽略的事实。   他和前世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和前世也一模一样。   而白榆这个名字是尤利安给他起的,在一众西方人名下,这个东方名字其实是格格不入的。   巨大的不真实感瞬间将他淹没,一个很荒诞的猜测在心底埋下种子。   而阿文并没有注意到白榆的情绪, “都是傻子。”他感叹了一句,然后苦笑着喃喃自语道:   “还有塞达那个家伙,非喜欢上56星的一个瘸了腿的D级雄虫,把命都搭进去了,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句应该是发泄,却无意间让白榆想到了一个事情。   瞬间,大脑飞速运转,他表情有些严肃地问道: “那个雄虫,是灰色头发和眼睛么?”   这回轮到阿文吃惊: “您认识他。”   “只是见过一面。”白榆想到了那个在无名山脚下遇到的奇怪雄虫。   那个虫,当时手中好像也拿着一捧花。   白榆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自己在无意间好像走进了巨大的迷宫里,一切事情在不经意间交汇在一起,扑朔迷离得好似狗血剧场一样。   只有伊尔西是真的。   白榆看着窗外的枝头落上了一只鸟,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突然好想好想伊尔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说:我短小,我道歉!(T_T)   今天实验拖得晚了些(大写心虚 第40章 失联   今夜无云,只有弯月在夜幕下白得发冷。   别墅中,阿统已经很有眼力架地关闭了听觉系统,静静地呆在已经属于他一个统的房间里。   而他的主人,腰部围了一条浴巾,后背有几道浅浅的抓痕,正将满身潮气的伊尔西抱出浴室。   雌虫的指尖无力地坠着,全身被水蒸气熏得泛着淡淡的樱粉色。   只是嘴唇艳得有些发肿,从胸膛蔓延到脚踝的红痕,带着缱绻的暧昧让白榆心中尽是沉甸甸的满足感。   他们回到卧室,又一起滚到宽大柔软的床上。   白榆没有说话,静静地蹭到伊尔西身边,双手环住雌虫的腰,然后将自己整个脑袋完全埋在伊尔西的颈窝,使劲地嗅了一大口。   伊尔西察觉到少年低落的情绪,有着担心地问道: “白榆,怎么了?”   他拍了拍白榆的背,带着热意的手掌顺着脊椎缓缓捋下去,直至摸到并握住白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才很轻很缓地问道: “今天下午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嗯。”白榆的声音闷闷的,他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伊尔西蓝色的眼睛。   他们面对面,挨得很近,几乎是比较贴着鼻尖,呼吸间便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   少年的眼睛黑的纯粹,此刻却湿漉漉地蒙上一层无措。伊尔西的心一揪,他撩开白榆挡在额间的黑色碎发,落下浅浅的一吻: “白榆,和我说说好么?”   “阿文今天醒了,他是雌父的战友…”白榆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得全部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把玩着伊尔西领口的一颗纽扣。   “伊尔西,你说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白榆停下手中的东西,声音心充满茫然。   白榆早些时候已经告诉了伊尔西: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已经湮没在历史中的,和这里截然不同的星球。   但直到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世可能真像上辈子小说里的一样离奇狗血。   他两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无力感与未知感,但偏偏涉及到自己的身世,他又不得不去思考。   “伊尔西,你说我的存在是真实的么?”   伊尔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牵着白榆的手摸上自己的侧脸: “白榆,你看这是热的。”   他又拉着白榆的按在自己的胸膛: “你看这里是跳动的。”   白榆呼吸一凝,他感受到了自己手掌下的那颗跳动的心脏,并且随着他们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你看这都是真实的。”伊尔西揽过少年的肩膀,手搭在少年的后脑勺说道: “剩下的,我陪你一起去寻找。”   “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我相信无论是雌父或者父母,白榆这个名字都包含着他们的期盼和爱意。”   “所以不要害怕答案。”   伊尔西的声音宛若迢迢的银河,在朦胧的月夜静静地流淌在白榆的心间。   突然,他猛得抬头,盯着总裁的眼睛: “伊尔西,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这是白榆第一次在伊尔西面前展现出自己强硬的占有欲。   “好。”   白榆犹嫌不够,目光移到本就微微红肿的唇,然后直接亲了上去。   他长驱直入,舌尖搜刮着柔软内壁的每一处,他扣上伊尔西的后脑勺,继续加深这个吻,直到嘴唇磕到牙齿,漫出点点铁锈味才缓缓分开。   总裁的嘴角被撞红了一块,像被猎食者烙上的标记。   白榆的眼神暗了暗,又凑上去轻轻舔舐,一边啄一边威胁道: “你要是想离开我,我就给你打一个黄金的脚铐,让你一辈子都在床上呆着。”   少年像个刚刚成年就在标记领地的小兽,抖抖身上的鬃毛,毫无狠态地威胁着一个历经明枪暗箭的年长者。   伊尔西宠溺地笑了笑,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任由小兽在自己身上不停地烙印,撒野。他颤抖着,闷哼着,呻//吟着,泪眼朦胧地一次次承诺着:   “好,都依你。”   “慢点,嗯~我也爱你。”   “白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   接下来的几天,白榆的生活几乎是四点一线,家,星河集团,义务服务处,研究所。   “不对哦。”阿统挺着胸前新换的显示屏,整理着房间内的摆件,一脸无奈地说道: “主人,您最近可是高调了很多呢。”   这段时间白榆拉着伊尔西进出了好几场拍卖会。色泽浓郁的宝石,边缘星罕见的能量石,不知道哪个旮旯挖掘出的古董…统统被他收入囊中。   当然如此作风,不乏被广大媒体拍到:他们在光天化日下牵手,在隐密的角落里接吻。   还有一张至今被挂在论坛首页:夕阳西下,白榆从背后环住伊尔西,他们手覆着手,最中间是一个很简单的竹蜻蜓。   而白榆也仅凭这一张照片,从帝国最不敢惹的雄虫榜首上转移到了帝国最想嫁的雄虫榜首。   一时间,作为A级雄虫的他,风光无限。   “我过几天要走了,得好好造势,剩得他们发现我不在以后欺负你。”   伊尔西哑然失笑,也只有白榆会觉得掌管着整个星河集团的总裁会轻易被虫欺负了去。   但他没有说破,他很喜欢白榆这种偏爱。   “哦,对了。”白榆微微抬起下巴,方便伊尔西帮他打领结。   让伊尔西帮忙打领带,纯粹是因为白榆自己打得领带只能称之为挂在脖子上。不比伊尔西灵活的手法,连前后的带子着都能保持完美的比例。   记得白榆第一次在伊尔西面前打领带。   那个时候伊尔西完没有还全相信白榆,但看到那个不忍直视的领结,总裁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阁下,要不要我帮您?”   “好啊。”   就此,伊尔西承包了白榆今后所有的打领带任务。   而白榆从一开始的害羞到后来完全的“老夫老妻”模式。他掌握着精髓,提着领带的一端,十分熟练地撒娇道: “伊尔西,伊尔西,帮帮我。”   伊尔西将标准的等边三角形推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又伸手调了调少年胸前胸针的位置,接着少年的大喘气问道: “嗯?怎么了?”   白榆将这一段时间实验室的事情打包说给了伊尔西,毕竟他的雌君同时是他的金主。   而自己要有软饭的良好素养:   “凡落的雌父已经出院了,他前天回来继续做实验。”   “昨天,我正式和义务处签了协议,他们的军雌可签署自愿书,成为第一批药物的临床试验者。”   虫族关于精神类药物的审批一向严格,需要各种临床试验数据,才能批准上市。   那天,他和艾克文提了这个想法,老上将还没有点头,阿文先在一旁开口道: “我愿意,我愿意成为第一个临床试验者。”   “你不用因为我是尤利安的雄子。”白榆明显不太赞同这种没有深思熟虑的决定,他将所有的风险尽数说出:   “…并且我不能保证药物真正有效果,它也有可能对精神海造成近一步伤害,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连带的感情才愿意签署这个协议。”   “您怎么会这样想?”阿文有些惊讶,然后又笑着说道: “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您,是因为您尽全力救了我。”   “我一是相信您的能力,二是相信您的虫品,三是…”阿文还有彻底恢复,脸色还是很苍白: “我对自己的精神海状况清楚,我也是给你自己博一线生机。”   “所以,您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到这些,白榆微愣在原地,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门外探出一个个脑袋:   “阁下,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阁下,可以算上我一个么?”   军雌们小心地询问着,仿佛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但只有白榆知道:他们是对自己的信任。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白榆下意识想要逃离,他习惯了利益置换,突如其来的感性让他心中敲响警铃。   但是,当他无意间看到了那些军雌的眼睛,明明是五花八门的颜色却闪着同样的光芒,正齐齐地看向自己。   他突然想到自己上辈子带领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参加国际赛事,那种万众瞩目,真诚而信任的眼神让他再一次热血沸腾。   他突然想到伊尔西说的一句话:   “白榆,你仅是做自己,就已经帮助和吸引很多虫了。”   *   白榆出发去126星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清晨,刮着微凉的小风,他回首看着站在门边的伊尔西,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   他望着他,无言却胜万语。   在树枝上的迪迦鸟振翅的瞬间,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迸发的不舍,他们同时奔向对方,然后紧紧拥抱着,热烈地吻在一起。   缠绵的呼吸夹杂着啧啧的水声,在静谧的清晨格格不入又意外合理。他们闭着眼睛,鼻尖撞着鼻尖,牙齿碰着嘴唇,没有技巧地品尝对方的味道。   直到迪迦鸟又落回枝头,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怎么办,还没离开我就想你了。”   “我也是。”   他们额头贴着额头,最后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直到太阳正式刺破云层,宣告着他们真的要暂时分别了。   “白榆,平安回来,我等着你。”   “好。你也万事小心。”   伊尔西看着白榆没有回头,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踏上飞行器的第一个台阶时,少年猛然回首:   他高声喊道:   “伊尔西,我爱你”   “回来我们就补办婚礼好不好。”   瞬间,伊尔西感觉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一时间他丢弃了前半生所有的涵养与礼仪,同样对着前面喊道:   “好。”   “白榆,等你回来。”   “还有…”   “我也爱你。”   飞行器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腾然升空,白榆紧紧地扒着窗户,看着站在原地的身影一直朝他挥着手,直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这段独自的旅程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想念,直到云层淹没视线,他再努力也看不见伊尔西了。   他将切换回手动模式,一脚油门,飞行器的机翼喷射出蓝紫色的火焰,他想: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伊尔西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开始他努力地告诉自己:白榆很快就会回来,你要努力适应。   但真当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感觉全身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他有些烦躁,第一次感觉这个床一点也不舒服。   他辗转反侧,最后终于忍不住光着脚去衣柜中翻找出一件白榆穿过的贴身衣服。   他重新躺下将衣服紧紧抱在怀里,熟悉的清冽的冰川慢慢飘过鼻间,他努力闻了闻,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点。   穿梭时空节点时的信号并不稳定,过了好久才联系上白榆。   “我已经到126星边缘了,明天先去56星。”   “你在抱着什么?”白榆托着腮,眼睛微微睁大。   “你的衣服。”伊尔西不自然地偏过头,嘴里却说道: “闻着你的味道,我才能睡着觉。”   光屏外的白榆呼吸一滞,他发现无论多远,无论什么样的伊尔西都能勾起他心中的欲望。   “伊尔西,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白榆的嗓音有些干涩,他像潘多拉魔盒一般,一步步引导对面的总裁将自己剥开。   “没错,宝贝儿,你太棒了。”白榆看着面色绯红,眼角的泪欲坠不坠的总裁情不自禁地说道: “现在我开始亲你的*头了…”   第二天,伊尔西看着依旧满身红痕的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有些保持了30多年的东西在一夜之间正式地碎掉。   但是,他觉得也挺好的。尤其是想到昨晚白榆的眼神。   只不过…按道理到了边缘星,信号应该更加稳定,但是白榆今天白天一直没有消息。   他压下心头的不适感,直到下午下班,他看见街边橱窗中的一条红色围巾。   他突然想起曾经的少年,因为自己的一句:我想你了。便会从实验室飞奔而来。   当时少年说他看见了一条红围巾,他们一起带一定好看。   ……   直到最后,他坐会飞行器上,摸着手中柔软的织物品,伊尔西想:今年冬天,一定很温暖。   他拍了张照片给白榆发了过去,他想:白榆一定和他一样期盼冬天到来的。   只不过…还是没回消息。   伊尔西一路看了很多遍,心中的不安攀至极点。   当他飞行器刚落地,就看见阿统控制着滑落从屋中飞奔出来:   “先生,主人失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地图加载进度: 98% 第41章 寻找   阿统的体内的芯片与白榆的飞行器连接,可以实时检测到飞行器的准确方位。阿统每天都会看上一眼,直到今天,它正哼着歌在花园中浇水。   突然,体内的警报声作响,它赶紧打开共享位置,发现那个代表白榆飞行器的小红点闪烁了两下,然后朝着东南方线飞速前进了几秒,最后猛然消失在屏幕上。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定位系统坏了,赶紧进行各种尝试与修复。   直到最后,他终于可以确定:问题不在它,而是主人的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完全损坏。   它又开始拨打光脑和私密通讯,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接听。   它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直到太阳西坠沉入群山,机械手指甚至开始僵硬。   “先生,主人失联了。”   “今天中午十二点,突然失去了定位监测。   阿统看见踏着斜阳归来的伊尔西,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冲了上去。   阿统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整天的不安在此刻尽数爆发。   红围巾掉在地上,逶成赤色的一团,与天际的残阳竟出奇地相配。   伊尔西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尖锐的嗡鸣声与彻骨的寒意在瞬间穿透心脏,又宛若潮水般漫过头顶。   阿统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清。   “先生?”阿统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伊尔西,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裤腿, “您先不要着急,说不定只是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出现了故障。”   其实这是不太可能的。   阿统和伊尔西都知道:白榆那台飞行器虽然看起来老旧,但唯一的优点就是抗造和耐用。就连中枢系统都是白榆亲手改造的。   而且,就算真的是因为定位系统损坏,白榆也会在第一时间报备平安。   但是目前,他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   白榆遇到了麻烦,飞行器和通讯设备全被损坏。   而本人……   生死不知。   生与死对于雌虫向来就是最平常的事情,但一旦放在白榆身上…   伊尔西感觉自己的心坠入冰窟,冰凉的寒意与窒息感让他整个虫僵硬在原地。   “先生…”   “先生…”   伊尔西终于被急促的机械音唤醒,他看着才到他膝盖高度的阿统,伸手摸了摸它冰凉的脑壳。   他深呼一口气,想捡起地上的红围巾,却在控制膝盖蹲下的一刻,颓然撞在了地上。   手撑着地板,指尖勾着围巾的流苏。   冷静下来,伊尔西,你冷静下来。   他的手攥成拳头,一遍遍告诫自己:只有你了,你要冷静下来。   没多一会,伊尔西直起脊背,将红围巾重新装进了纸袋中:   “阿统,把飞行器的飞行轨迹完全同步给我,还有飞行器信号最后消失的详细坐标…”   伊尔西一遍说,一遍走向书房,手中的光脑通话就再没断过:   “维诺,公司最新研发适合远距离跳跃的飞行器给我准备一台。”   “对,就今晚送过来。”   “还有,你过来的时候带上近期总要的项目和签署的文件,越快越好。”   “凡落,实验室最新型的抑制剂和舒缓剂各一箱,给我送过来。”   “对,就是现在。”   “米达尔,我需要购买最新款的治疗舱,还有相应的治疗液…”   “嗯,没问题, 40%的加急费可以接受。”   “不是我,我没有事情。先别问了,快帮我准备。”   晚上8点,一架银白色的飞行器已经停在了别墅的草坪上,流畅的机身,八个硕大的排气管整齐列在机翼的尾部。   阿统帮忙往飞行器上搬着各种东西:治疗仓,食物,药品,就连保暖衣物伊尔西都让带上。   “还有这个。”伊尔西将今天刚买的两条红围巾,亲自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晚上11点,就在伊尔西打算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清晨出发时,一段匿名的视频出现在自己的光脑中。   瞬间,伊尔西的瞳孔收缩,一个猜测在心中乍然升起。   他叫来了阿统,一虫一统指尖颤抖着点开了视频。   画面一片漆黑,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猛然响起: “帝国的白痴们,来看看这个是谁。”   这个声音…   伊尔西一下子就在自己的记忆中锁定了目标:雄虫,曾经在无名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灰眼灰发,瞎眼瘸腿,邀请白榆去56边缘星做生意的雄虫。   话音刚落,一盏大灯倏然将画面照亮,灯光聚集的中央一个是一只虫子。他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血迹在白衬衫上凝固成刺眼的暗红,他垂着头,仿佛没有呼吸般靠在一堆破旧的箱子旁边。   主人公被一双满是疤痕的手强迫抬头。伊尔西这才看见,少年的嘴角有一大块淤青,刺眼得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突然,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两下,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他的目光迷离,却好似透过了光屏,穿越了时空裂缝直直地撞入伊尔西的瞳孔。   “白榆。”伊尔西的眼睛迸发出凶狠的光,手在不知不觉中抓上坚硬的桌角。只听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这可是一个a级雄虫,帝国的官员们,军队们,民众们,你们想救这只雄虫么?”   “我在56边缘星等着你们。”   牙齿撞击的咯吱声通过骨头凿进大脑。伊尔西强迫自己抛开所有的感性,用最理性的思路去思考这猝不及防的信息。   这个视频肯定不止给我一个虫发。   伊尔西点开论坛,果然,这个视频在一瞬间冲上榜首,却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   不愧是最聪明的商人,他一下子就将一些碎片穿成了线。   56星,奇怪的雄虫,狂化引发剂,还有雄保会的那些虫。   之前白榆就提过, 56边缘星可能就是狂化剂制造的工厂,而雄保会的那些虫就是工厂的收益者。   虽然目前还不能准确判断出这只雄虫抓住白榆的目的。   但A级雄虫,是希望的象征,帝国不可能不管。   但怎么管,多久管,派多少兵力管,这些就要看舆论的压力了。   而将一个热搜瞬间撤下的手笔,大概只有雄保会能做出。   伊尔西的眸子微暗,蔚蓝的大海刮起飓风,好像可以将一切阻碍他的虫葬入深海。   *   跨过无数星系的边缘星,一个工厂的废弃仓库内,白榆嫌弃地擦掉嘴角画上的淤青,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他看着坐在箱子上的雄虫说道:   “我们本是合作,你其实不必如此。”   雄虫翘着二郎腿,嘴边叼着一个干瘪的烟头,有些歉意但不太多地回答道: “对不起,但已经现在了,我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他看着白榆的脸,叹气后有些安慰地说道: “你放心,只要军队过来,我便放了你。”   白榆笑了笑,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巨大的集装箱后,一边换下染着假血的衣服一边说:   “你应该不知道a级雄虫的实力吧,几个小时前你给我注射药物已经在体内消化完了。”   “哦?”雄虫挑挑眉头,语满不在乎地道: “那就消化完吧。我也没指望用那种东西困住你。”   “只不过,这里是制造狂化剂工厂的地下仓库,你现在出去,应该会被扫成塞子。”   “我也没想出去。”白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一步步走向雄虫: “你不就是为了让军队发现这里然后……”   “…对不对,伽耶。”   这个名字被吐出的瞬间,雄虫终于有了惊讶的反应: “哦?不错不错,你知道我的真名了。”   “我见过阿文,塞达和他还有雌父是战友。”   “再说,你一步步计划,包括用塞达这个名字,不都是为了一步步引我过来么?”   “没错,我倒是……”提道这些熟悉的名字,伽耶的眼神不禁柔软了一些,但他刚吐出几个字,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冷意将他禁锢在原地。   白榆走到伽耶的面前,精神力凝结成向外刺的冰棱,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将眼前的雄虫穿着塞子。   “我可以和你做交易,我也可以装作不知情地被你利用,因为我们的目的趋于一致。”白榆黑白分明微眯着,透露着巨大的不满:   “但是,你不该算计到伊尔西头上。”   白榆在仓库睁开眼的瞬间,看着完全没有信号的光脑,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联系不上伊尔西,他一定会着急的。   仓库位于工厂的最底层,雄保会那些虫为了隐蔽,在仓库周围设下了很多信号屏蔽器。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些话,伽耶抑制不住地笑出声,但又因为全身没法动弹,显得异常诡异。   突然,他停止笑声,仅剩一只的银灰色眼球弥漫上深深的哀痛: “白榆,对不起,但是我等太久了,我太想他了。”   这个“他”,两个虫都知道是谁。阿文对塞达提得不多,但白榆依旧能从中判断出塞达是一个锐意盎然,洒脱英勇的军雌。   因为阿文曾无意间感叹道:如果大家都还在世,塞达肯定已经是将级军雌。   “白榆阁下,在这里等军队到来实在无聊,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将精神力倏然撤回。   伽耶仅是d级雄虫,威压撤回的瞬间,他便不受控制地从箱子上摔了下来。   “伽耶,你讲故事可以,但是得快一些,我和我朋友打过招呼,一旦24小时联系不上我,就带着星盗团过来寻我。”   伽耶依旧笑着,他爬起来席地而坐,缓缓说道: “那是您朋友先来,还是帝国军队先到呢?”   白榆的面色有些不愉,但语气又带着些得意地道: “被你一搅和,现在肯定是我雌君先到。”   *   主星上,经过伊尔西的手笔,整个帝国的虫都知道了:稀有的A级雄虫阁下在56边缘星遇险。   【md,我就说56边缘星这么多年发展不起来,肯定有问题。】   【对啊,早些多派点军队驻扎,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啊啊啊啊!那可是白榆阁下啊!帝国快点派军队去将白榆阁下救回来!】   【不过有个问题,大佬作为白榆阁下的雌君,怎么能如此疏忽大意,让雄虫一个虫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是啊,这回白榆阁下不在,大佬估计要被抓去雄保会的管教所了。】   不出意外,伊尔西看向蒙蒙亮的窗外,带着雄保会标识的飞行器已经停到了门口。   “哐哐哐!”   “伊尔西先生快点出来,和我们一起去雄保会走一趟吧。”   “您不能和他们走。”阿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机械眼睛变瞬间成了警觉的红色,折叠的机械腿猛地拉长,胳膊上安装的小型炮弹也对准了大门。   “先生,我答应过主人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一会我拖住那些臭虫,您驾驶飞行器赶紧走。”   “阿统,打开门,今天我们一起去找白榆。”   听到如此笃定的话,阿统不可置信地回头,他发现自己印象中儒雅温和的先生此时变了模样:   伊尔西穿着一整套黑色紧身的作战服,金色的长发拢在一起扎成高马尾垂在身后,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狠戾与决绝,他透过落地窗看向天边:   “马上了。”   话音刚落,钢铁猛兽般的小型军舰在天边扣下黑压压的影子。   “阿统,我们的武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遇倒计时:99%   给大家捋一下上一辈的关系:   尤利安,阿文,塞达是好朋友。然后这个D级雄虫伽耶就是阿文口中:塞达在56边缘行遇到的那个。 第42章 迦尔   无数小型军舰在空中悬停,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就连阳光也只能从钢铁缝隙中穿过。   为首的军舰俯冲式降落在别墅的院子中央,飓风掀起一大块草坪,站在门外的雄保会成员们被吹了一脸灰。   “靠。”为首的雄虫骂了句脏话,周围的雌虫护卫队立刻列成“一”字,挡在雄虫面前。   在他们的注视下,艾克文从军舰上缓步走出,军靴在石子小路上敲打出清脆的节奏,直至在雄虫和别墅大门中前停下,微微俯身,行了个贵族之间常用的礼:   “阁下,伊尔西先生怕是不能和你们走。”   “你是谁?”雄虫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缓缓扫过艾克文胸前勋章。   艾克文: “我是前第二军团上将艾克文,也是虫皇陛下亲自指派的营救A级雄虫阁下的军事任务指挥官。”   虫皇亲自指派?   雄虫一惊,他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虫皇。虫皇深入简出多年,一般不太理会这些事情。   但他同时也知道,一旦是虫皇打算做的事儿,就不会善罢甘休。这是这几年被收拾服帖的老牌贵族们得出来的结论。   雄虫避重就轻地道: “你要去营救A级雄虫就去营救,我可没有阻碍这件事儿。”   “而且,抓捕伊尔西是达罗希阁下亲自下的令。”提到了雄保会的会长,雄虫明显又有了底气。   艾克文依旧笑着,脚却没有退后一步。   “你还是不让?”雄虫明显没想道把会长提出来还是没让眼前的军雌后退半分。   他想到达罗希的警告,缩了缩脖子,恶狠狠地说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达罗希阁下。”   “咔嚓。”雄虫话音刚落,紧闭的别墅大门应声打开。   “你大可以现在就告诉。”伊尔西的语气冷淡,没有分给雄虫一丝眼神。阿统跟在伊尔西身后,径直走向了艾克文: “上将,麻烦你了。”   “小事。”艾克文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大包扔给伊尔西,旁若无虫地道: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我整理完军队也会即可出发。”   “好。谢谢。”伊尔西颔首,将大背包单肩背上,转头对着一脸愤怒的雄保会成员说道: “雄保会就算要对我审判,也需要我雄主的同意。”   在虫族,已婚雌虫更像是雄主的“私有物”,根据法律,除非触碰法律红线,就算是雄保会也没有资格跳过雄主对雌君进行审理。   而雄保会现在如此急切,不顾法律与诟病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怕白榆,他们怕伊尔西真的把白榆找回来了,或者把白榆发现的某些东西带回来。   伊尔西褪去了商人的儒雅平和,蔚蓝色的眼睛更像是冬天冷洌的冰,带着无法忽视的锐意缓缓扫过挡在他前面的每一个虫子。   雄虫被这个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但又想到达罗希的威胁:他们要是真发现那里了,你就是第一个站上军事法庭被审判的。   想到这里雄虫倒也多了份孤注一掷: “伊尔西,你的雄主因为你的失误流落到边缘星,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话。”   “护卫队,生死不论,将他还有那个小机械虫一起带回去。”雄虫手一抬,雄保会的护卫多训练有素地将伊尔西和阿统围成一圈。   艾克文被排斥到外围,想起白榆当初的嘱托刚想上前,就听伊尔西高声说道: “上将,你别过来,这些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话音未落。   “唰。”   一双巨大的骨翅自伊尔西的肩胛骨处倏然展开,宽大又坚韧,每一寸都附着流光溢彩半透明的锋利鳞片,每一次扇动都带着猎猎的风声。   他站在那里,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几分。   周围明显多了阵阵抽气声。   伊尔西这几年的儒雅平和,让他们都忘了这位星河集团的掌权人,曾经在战场上是何等英姿。那双曾被誉为月光之刃的骨翅,带走了多少星兽的性命。   但伊尔西没心情解他们的震惊,他整个心脏满当当的都刻着白榆的名字。   他眼神微暗,重心压低。下一秒,只见一道身影闪过,紧接着便是乱七八糟的倒地声。   伊尔西的战斗方式与他本人的外貌完全不符,大开大合,每一次出拳和格挡都带着无法忽略的劲风。   骨翅宛若收割的镰刀,带着流转的暗光,蒙上一层鲜血。没有一会,护卫队已经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你们雄保会的战斗力真垃圾。”伊尔西握着阿统递给他的手枪,一步一步走向站在最角落的雄虫。   “伊尔西,伊尔西,你…竟然敢…”雄虫被凛冽的杀意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仰着头看着那张宛若白玉的侧脸还带着滴滴答答的血迹。   “你……嗷!”雄虫还没磕巴完,一声惨厉的尖叫直穿云霄。   一地动不的护卫队,就连不便插手的艾克文都不禁瞳孔皱缩。   伊尔西把雄虫的那里给废了。   给废了……   雄虫疼得满地打滚,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只有伊尔西,还保持着举枪的动作,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好像这一枪只是打在了猪肉皮上。   但是艾克文仔细观察一下了,才发现伊尔西并不是去表面般无悲无喜,他的睫毛在抖,他的手也在抖。   只不过不是害怕。   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如果不是你们,白榆就不会去那里地方。”   “如果不是你们,白榆也不会遇到危险。”   太阳终于穿破云层,一缕耀眼的光打在伊尔西身上,他骨翅上的鲜血还未干涸,他看了一眼雄虫,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去。   艾克文没有阻拦,他看着伊尔西踏上飞行器,微风卷起高束的马尾。   伊尔西回头看了一眼艾克文,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   “谢谢,后会有期。”   艾克文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如果白榆真的出了意外,那伊尔西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将雄虫废掉,一是愤怒,二是给自己断了后路。   飞行器腾空而起,在几息之间便淹没在云层。   “先生?您擦擦脸。”阿统拿了一个打湿的帕子,递给伊尔西。   “先生,别担心,我们一起去找主人。”   “嗯。”伊尔西已经到达了第一个跃迁点,过去便是浩瀚的宇宙。   “阿统,我做这些都没问过你的…”   阿统打断他: “先生,我们是一家的。”   “您和主人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好。”   飞行器在银河中穿梭,无数星辰几乎擦着机身陨落,拉出无数的彗尾,仿佛一场盛大的奔赴。   *   56边缘星,制造工厂的仓库中,白榆盘着腿坐在一个大箱子上面听完迦尔讲了他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从一个边缘星的十分普通的D级雄虫开始。   D级雄虫自打有记忆, 56星就是灰蒙蒙的天。这里被称作边缘星,是被帝国遗弃的星球。   迦尔经常叼着一根稻草躺在狰狞石块上,他感觉自己的虫生就和天空一样,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灰色。   他浑浑噩噩,直到星兽入侵56边缘星,血流漂橹,鼻间是弥漫不散的血腥味。   他小时候的玩伴,或者街边卖花的老雌虫都被星兽摘掉脑袋,掏出肠子,变成一滩滩恶臭的肉泥。   他以为自己也会是这种结局,星兽嘴巴里的臭气越来越近,他甚至感觉胃中的食物抑制不住地反到喉管。   “咔嚓。”   他的头没掉,只是被喷了一脸粘稠的绿色的液体——那是星兽的血液,带着恶臭,让迦尔忍不住抱着胃干呕。   “雄虫?”   迦尔顺着光,看见了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他面容冷峻,眉头微微挑起,好像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救救我。”迦尔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军雌的裤腿,最后完全陷入昏迷。   这个相遇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接下来迦尔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跟着塞达在战场上溜达。   塞达砍星兽,他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塞达砍完星兽,他就拿着帕子凑过去给塞达擦被星兽血液搞脏的骨翅。   “你真是个雄虫?”塞达一脸古怪。   “如假包换。”迦尔拍拍胸脯。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塞达出任务的时候碰到了星兽潮,在他杀完最后一只后精疲力尽倒在地上时,他看见那只雄虫从远处跑过来。   雄虫的背很单薄,甚至因为边缘星营养不良导致蝴蝶骨格外突出。但尽管这样,雄虫背着他走过了骸骨遍地的战场,他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们在一个破旧的石洞里。雄虫脏兮兮的,一条腿粘着血液,露出森森白骨。   “刚才碰到一个星兽。我将他杀了。”迦尔笑着向他炫耀, “还有这个给你。”   他拿出了一朵蔷薇花,还带着露水递给了塞达, “多看见好看的东西心情好。”   塞达不知道一个等级不高,瘦弱胆小的雄虫是如何将他从尸山血海中背出,也不知道连刀都拿不稳的雄虫是如何杀死的星兽,将他完好的带到这里。   但都不重要。当他看见雄虫银灰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倒映的都是他的模样。   他们就这样相爱了,塞达说等到战争结束,他们一起去主星,那里有漂亮的别墅,也有数不清的鲜花,就连天空也是湛蓝色。   迦尔笑着,幻想着那个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他想和塞达永远在一起。   但意外永远在最美好的时候突至。   塞达在最后一次战斗中精神海透支过大,迦尔这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没有办法安抚一个A级雌虫。   他想离开,他告诉塞达:你回主星去吧,我不想看着你死。   然后他就跑了,他无法忍受亲眼看见塞达开着军舰离去。   如果故事停在这里,只会是一段露水情缘的结束。   他们或许都会活着,迦尔继续做一个不上不下的雄虫,而塞达回到主星,升为上校,匹配给一个不错的雄虫做雌君。   但是……   塞达没有和大部队返航,他单独留下来找到了迦尔。   他喜欢迦尔,喜欢这个边缘星等级不高的雄虫,他告诉迦尔:你还没有二次分化,二次分化以后等级会提高的。   迦尔信了,因为他在闭塞的边缘星,并不知道二次觉醒提升等级的概率只有3%。   但是塞达因为长时间征战,精神海极不稳定,他的发情期提前到来,在这个千疮百孔,什么都没有的边缘星。   塞达因为高热陷入昏迷,迦尔找了成为废墟的医院,找了成为危楼的商铺,他想找一支高级抑制剂。   听说这个东西可以帮助雌虫度过发情期。   但他没找到。这种东西很昂贵,不可能在边缘星有。   但是,他遇到一个雄虫,那个雄虫西装革履,甚至连脚上的皮鞋都没沾上边缘星的尘土。那个雄虫给了他一管粉色的液体,告诉他这是抑制剂。   迦尔将抑制剂拿给塞达,一开始确实止住了发情期,但是在3天后一个很平常的午后,他们畅想着未来,准备开着飞行器返航时——   塞达狂化了。   他一边攻击着迦尔,一边流着血泪,最后他拼着所有力气死在了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   “咦,竟然直接死了,看来配方还得改进。”迦尔听见给他“抑制剂”的雄虫这样说道。   迦尔想杀死这个雄虫,却被打碎了骨头,抓瞎了一只眼睛,然后随手扔在星兽的尸体堆中。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流逝,甚至腐食鸟吃他的眼球都感觉不到。   不能死,塞达,我要给他报仇。   迦尔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爬出尸体堆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活这些年的,直到他看见了白榆,他知道这个雄虫或许能帮助他复仇。   “这个故事到此结束。”   迦尔依旧笑着看着满脸复杂的白榆: “当初塞达说你的雌父是他很好的朋友,如果他们还在的话,或许我在你小时候还可以抱抱你。”   白榆静静看着迦尔,突然说道: “雌父和…塞达叔叔会看着我们的。”   迦尔愣了一下,然后捂住自己已经没了眼珠的左眼,轻轻地说道: “那…还是别看了。”   “我们该走了。”白榆突然说道。   “达罗希不可能坐以待毙,如果我是他,宁可舍弃这里,也不会让军队找到。”   “你计划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真的自囚在这里等待军队吧。”   迦尔看着白榆突然释怀般笑了一声,他喃喃自语道: “是啊,这么多年了,该有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伊尔西超级进化——超能打的伊尔西 第43章 相见   工厂仓库的正上方是一个会议室,用帝国最新的隔音材料建造。会议室中一个雄虫惊声道:   “把工厂炸了?您知不知道在说什么?”   光脑那头,达罗希的声音沉沉: “那个废物没有抓住伊尔西还被一个雌虫废了。现在伊尔西已经在去56边缘星的路上,而且军队马上也会到。”   雄虫听到这个消息,表情狰狞诡诞,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这可是咱们这么多年心血。”   “或者…”雄虫眼睛闪过一丝狠辣,他咬着腮帮子说道: “达罗希阁下,可不可以…”   达罗希听到这个办法,明显停顿了一下,沉默了很久道: “你注意别露出把柄。”   “您放心,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   从主星到56星不眠不休前进也需要整整一天,白榆和迦尔彻底交换了一下信息,然后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   迦尔看着倒了一地连声音都没有出的虫子们忍不住拍了拍手掌: “不愧是A级雄虫。”   半个小时前,白榆和迦尔出了地下仓库,躲过了热温感应仪器,一起来到了这座工厂的研发中心。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雌虫刚要按下警报装置,就被白榆一个精神力威压摁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这还得多亏达罗希,上次在医院的对决让他发现精神力还真是个好用的武器。   而且。   白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精神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应该是错觉吧。   白榆这样安慰自己。然而,始终处于高压情况下,忽略了精神力的源头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   如果这里有一台标准的精神力检测仪,那么白榆自己就能知道——这是即将精神力觉醒的症状。   “你不觉得我们过于顺利了么?”白榆拿着一大叠资料细细翻看,明明是白纸黑字,但白榆一眼看去满目尽是血淋淋的尸体与无数哀嚎的灵魂。他不禁冷笑一声,心道:   达罗希不愧是老狐狸,这个工厂明明是他一手组织,但所有重要文件上的负责虫签名,都是雄保会其他成员的名字。   “我总感觉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这个工厂总有可以连接外界的通讯设备吧?”   迦尔和白榆异口同声。   白榆: “什么味道?”   “说不上来,但总之不是什么好的预感。”迦尔的眉头拧成一团,眼睛瞎了一只后,他的嗅觉变得格外灵敏,这种粘稠的腥味,让他全身宛若针扎般不适,他总感觉在哪里闻过。   “至于通讯设备。只有这边的负责虫才会有。”   “好。”白榆闭上眼睛,控制精神力游走在这座工厂的各个楼道,它宛若白榆的另一双眼睛,代替雄虫探寻无法到达的地方。   “找到了。”白榆缓缓睁眼,嘴角擎出一抹微笑,却又在瞬间凝固。   “吼!!”   “啊啊啊啊啊啊!!”   “星兽潮!!!”   精神力还未完全收回,泄出的丝丝缕缕探知到了弥漫在整座星球上方的巨大的恐惧,窒息与绝望。   他听见了无数虫子的呐喊,他看见鲜血淋淋的肢体,甚至小孩的头颅与脖子只剩下丝丝皮肉连接在一起。   “呕。”   突如其来感知让白榆弯着腰忍不住干呕,他的手扣住桌子的边缘,指尖因为用力充血而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你怎么了?”迦尔冲了过来,想要扶住白榆,只不过还没有碰到雄虫,手腕就被大力握紧。   迦尔甚至感觉自己腕骨隐隐作痛。   白榆就着支撑缓缓抬起头,那双本是清澈明亮的眼睛爬上一道道红血丝,他哑着嗓子,咬牙道: “星兽,是星兽入侵。”   迦尔瞳孔皱缩,他一下子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了——20多年前, 56星那场人间炼狱中,他也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后来他深入这座工厂,伪装成一个妄想走入主星的雄虫,终于得知——   这里不光制造了狂化引发剂,还制造了可以吸引星兽的药剂。   他们将这种药剂用在56边缘星,让帝国抛弃这座边缘星,让它成为罪恶滋养的大本营。   并且,他们做到了,在各个星球都换上净化系统后,这里的天空依旧如20多年一样灰暗。   听完迦尔的一番话,白榆沉默了,他看着没有窗户的墙壁,突然捂着眼睛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咧着嘴,眼中寒光乍现, “为了杀掉我,也真是不容易啊。”   毫不掩饰的罪恶,漠视生命的虫性,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白榆感受着这种不加掩饰的丑陋,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大脑飞速运转,白榆低声说道: “迦尔,地下仓库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毕竟都在等着杀他,只要他在不在这座工厂,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你要干什么?”迦尔心头升出不好的想法,他拉住白榆说道: “你不要出去,军队明天就能到达。”   白榆将迦尔的手扯开,回首说道: “拿好这些资料,等待军队到来。”   “还有这个。”白榆将象征自己身份的手令给了迦尔, “如果我死了,就拿着这个去帝国找艾克文,曼尼斯或者拉菲特,他们都会帮你。”   就算他真的不幸命丧于此,也要将这座肮脏的工厂彻底摧毁。   而且…   白榆没有告诉迦尔,因为他突然升起的同理心——   那些在边缘星苟且偷生的虫子们,他们或许也有一个爱虫,或者也有一个雌父,他想:自己应该去救他们,哪怕只能救一个。   他是a级雄虫,享受了这个社会,这个制度的优待。那么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做一些事情。   还有…   白榆感觉自己的心脏发酸。   伊尔西会比军队更早到来,他要去找伊尔西,他们这辈子要生在一起,死在一处。   *   工厂外的地方,已经是人间炼狱,因为雄保会的特意操作,这个边缘星几乎没有驻守军。   星兽长驱直入,曾经还算繁华的街道已经是尸横遍野。   小贩被扯断四肢,只有没有闭上眼睛的头颅在土地上滚着。小虫崽的布娃娃染着鲜血,被踩踏着漏出了里面的棉花。   星兽嘶吼着,甚至能听见“咯吱咯吱”拒绝骨头的声音,腐食鸟在上空盘旋,它们吱哇乱叫,仿佛在庆祝即将拥有的大餐。   白榆看着手中依旧没有信号的通讯设备,果不其然:整个边缘星的卫星信号应该都被阻断了。   但是你们真的能杀了我么?   黑白分明的眼睛卷起前所未有的风暴,那是可以吞没三千里山河的愤怒。白榆微眯着眼,感受四散的精神力给予他的反馈。   在那里。   “咔嚓——”他控制着精神力,将一个正扑向小虫崽的星兽的脖子拧断。   周围的几个星兽好像察觉到了这个威胁,它们纷纷停止进食,流着涎水,幽绿的眼睛齐齐看向白榆。   “嗷!”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袭来,感受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白榆闭上眼,感受精神力在自己周身凝结,盘旋。   他将手伸向天空,在星兽逼近的一霎那,轻轻握拳。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   “砰。”   精神力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靠近的星兽搅成了碎肉。   绿色的腥臭溅了白榆一身,他毫不知觉地擦擦脸,转头看向刚救下的小虫崽,刚要开口,就看见看见小虫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仰视着他说道: “谢谢您。您是虫神派来拯救我们的么?”   白榆一愣,他看着孩童单纯的眼神拳头忍不住握紧, “对不起,这些星兽是他们引来杀我的。”   “啊?”小虫崽好像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抱着白榆的小腿说道: “他们一定是大坏蛋,您一定要打跑他们。”   “你不怪我么?”   “为什么要怪您,是那些大坏蛋的错,不是您的,您救了我,是好虫。”小虫崽的脸蛋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却亮闪闪的。   他用自己最简单的逻辑告诉白榆: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   *   小虫崽明显对56星更加熟悉,他指引着白榆自西向东清扫了一条又一条街道。   “大家都在最中央的防空洞避难。”白榆救出的幸存者越来越多,他们临时组成一支小队伍,一起向中央的聚集区聚拢。   “嗖嗖砰嗖……”   距离中央防空洞还有一个街道的距离,白榆听见了星兽的怒吼与一阵尖锐的枪声。   这个枪声很有特点,类似鸟类的鸣叫,只有部队上才会有。   白榆顿时止住了脚步,又在两秒后飞速狂奔。   腥臭与血腥随着风灌进咽喉,他感觉自己心脏收缩着,浑身肌肉紧绷着,全身的精神力都在叫嚣着:快点,再快一点。   转过最后一个弯,他看见一个巨大的星兽腾空而起,它身体有一层楼高,八条腿上长满锋利坚硬的倒刺,后背覆盖着嶙峋的铠甲,后脑上是一张满是口器的嘴。   “呲——”   “嗖——”   两道坠着闪光的影同时穿过星兽的心脏和大脑,庞然大物轰然落下,扬起的尘土让视线变得模模糊。   但是白榆还是看见了,透过溅起的沙尘,看见了那抹熟悉的金色。   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们在对视的刹那,同时迈开脚步向对方飞奔。跨过尸山血海,在万众瞩目中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忍不住拥吻。   舌尖缠绕,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髓。   “伊尔西,伊尔西。”白榆看着自己的雌君,看着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心满意足地加深了这个吻。   “砰。”一个星兽轰然倒地。   阿统举着胳膊上的小型炮弹,滑到白榆和伊尔西中间委婉道: “主人,先生,你们过会再继续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相见   and为什么白榆还会有一次精神力觉醒:因为他第一次失败了! 第44章 老大   白榆斜着眼瞅了一眼阿统,没有理会小机器人,转而咬着伊尔西已经漫着红的耳朵尖说道: “宝贝儿,别理它。”   他好久没见老婆了,亲亲抱抱分不开有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白榆在心中自信的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嗖!”一只准备偷袭的星兽应声倒地。   伊尔西的高马尾随着偏头在风中飞扬,他甚至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单手举枪,叩响扳机。   在确认星兽死亡后,将脑袋再次埋进白榆的脖颈,蹭了蹭闷声地做了回应:   “嗯,不管它。”   伊尔西的胳膊收得很紧,甚至还在微微颤抖,明明刚才还可以稳举着枪。   我老婆,真帅!   白榆目睹了整个过程,从警觉到抬枪最后到子弹飞出的流线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到不可思议,就连那双蓝色眸中乍现的杀意,他都觉得性感至极。   “啵啵。”他搂着伊尔西的脖颈,在嘴唇上又心满意足地盖了几个章。   以前在主星这样,伊尔西早红着脸羞耻地逃到一边,但此时此刻他感受着唇上的触感与近在咫尺的热度,只感觉分外安心与幸福。   他甚至还用侧脸蹭了蹭白榆的侧脸,像一只寻到心爱小鱼干的猫猫一样。   这波星兽已经到了尾声,阿统甚至可以一边开枪一边眇他的亲爱的主人和亲爱的伊尔西先生在旁若无虫和旁若无统地使劲贴贴抱抱。。   !!靠!不愧是主人亲生的小主人,秀起恩爱一样不顾人工智能的死活。   阿统体内的电线差点无语短路,但是看见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白榆,那颗悬着的机械心脏最终还是安稳地落在实处。   夕阳与群山的剪影交汇在一处是,不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老大!老大!这一波星兽都抵挡住了!”几个灰头土脸的虫子手拿着几把土枪和冷兵器一边兴奋的汇报情况一边跑向伊尔西。   这种情况下,白榆只能无奈又极不情愿地松开了伊尔西的腰。   但是手还是要牵的,身体也是要贴贴的。   于是,那几个强壮的雌虫看见的就是:   本来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表情的“临时首领”,此刻褪下了所有的寒意,那张白皙的脸染上微红,此时正温柔地笑着与一只虫十指紧扣。   “对哦,老大说他要找他的雄主来着。”   所以这是只雄虫。   哦,雄虫。   不是!雄虫?!   靠,竟然还是活的雄虫。   几个“小弟”虽然知道老大在找一只雄虫,但是听说和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   尤其,这只雄虫真的好帅啊!   不愧是大老的雄虫!   “亲爱的,这几只是?”白榆看着眼前的几只虫疑惑地看看他又崇拜地看看伊尔西,他微微扬起下巴,举起十指相扣的手在所有虫的眼前宣誓主权般晃了晃。   又来…   阿统撇撇嘴更加无语地用机械手捂住眼睛。   像只翘尾巴的二哈,根本没眼看。   这件事要从几个星时前说起……   伊尔西日夜兼程赶到56星附近时,就看见大规模的星兽宛若潮水般涌入56边缘星,密密麻麻像涌动的淤泥,几乎要将这个小星球吞噬。   伊尔西握着方向杆的手忍不住缩紧,眼眸微暗,他也当过军雌,于是清楚地知道知道:这个时节绝对不是星兽大规模迁徙的时候。   所以,这是虫为。   伊尔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雄保会那只端着虚伪笑容的雄虫。   他拿起光脑,发现信号很不稳定。   【艾克文上将, 56星遭遇大规模,不正常星兽潮,多以c级无神智为主,请派大规模军队支援。并且56星卫星信号很可能已经被破坏…】   他简要地将一切状况传达,看着代表发送成功的对号出现,终于深呼一口浊气。   完全不知道56星的状况,也不知道进去后还能不能回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从穿上作战服,废了雄保会雄虫的那一刻,伊尔西就不再是步步为营的精明商人,他只是一只最普通的丢失了爱人的雌虫。   个体总是渺小卑微的。尤其是与这广袤无垠的宇宙,与这满天闪烁的繁星,与眼前浩荡不止的星兽潮相比,他微小如尘埃。   但尘埃归于何处,是化作尘土中庸碌的一份子,又或者化作永远的虚无,这都是尘埃所剩不多的自我选择权利。   伊尔西握着飞行器的操纵杆,白榆的模样在脑海中清晰异常,少年的笑,少年炙热的吻,或是床间攀上大腿的的触感,耳边的轻语,此时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他情不自禁地弯出一抹笑,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顺着星兽潮直接冲进了56边缘星。   腥臭的肉块在前挡风玻璃上翻滚,高强度防弹玻璃甚至在角落出现了裂痕,星兽的嘶吼,丑陋的面孔,伊尔西灵活地控制飞行器,终于杀出一条进入56星的血路。   伊尔西让阿统在56星边缘就开始拨打白榆的光脑,但与他猜测的一样,这里的信号已经完全被隔绝,光脑拨出后的提示音也从无人接听到信号失联。   他到了56星,却依旧不知道去哪里找白榆。   他只能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化作杀戮,他从这个星球的西边向东边扫荡,每每碰到幸存者,便会急忙地询问: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色眼睛黑色头发的虫子。”   他有一瞬间想:幸亏白榆的眸色和发色特别,一般见过的很难忘记。   但他没有听到任何肯定的回复,或许是他着他蔓延的寒意与杀气,又或许是他完美的枪法与挂满粘稠血液的骨翅。被救下的幸存者既是建议又是恳求地说道:   “要不然您和我们一起去中央的防空洞,很多虫子都会在那里聚集,说不定能找到您说的那个虫子。”   伊尔西思索了一下便也同意了,虫多的地方,看见白榆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这一路,幸存者越来越多,他们的崇敬几乎化作了实质。   “您是军雌吧?您的枪法好准。您是主星来的么?”一个叫菲洛的幸存者忍不住凑道伊尔西的面前。他刚成年,看着伊尔西的面孔,和举手投足间的仪态,十分好奇地叽叽喳喳。   “低头。”伊尔西将菲洛的脑袋一摁,骨翅带着凛冽的风声扫过一个完美的弧型,锋利的骨刺准确无误地刺穿从上方突然冲出来的星兽。   菲洛颤颤巍巍地抬头,天知道那一瞬间他连怎么投胎都想清楚了。   再次捡回一条小命,菲洛更加崇拜地望向伊尔西,只见那只满身矜贵的雌虫皱着眉甩了甩滴着血的骨翅,又随意抹了一下溅到脸上的血迹。   骨翅在阳光下泛着光晕,那流光溢彩的磷片混着深绿色的血迹,菲洛觉得这比所有的星辰都美丽。   又被救了一次,菲洛的胆子明显又大了许多,看着其他幸存者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他的胸膛都忍不住挺了起来: “老大,您说的那个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虫子和您什么关系啊。”   老大,是菲洛和其他幸存者给伊尔西起得新称呼,他一心惦记着白榆,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这些事情。   听到菲洛的疑问,他不禁停住脚步,他抬头看着翻滚着灰色云朵的天空,眼神抑制不住地柔软了几分: “他叫白榆,是我的雄主。”   “雄主?老大您结婚了啊,听说帝国的雄虫都很暴虐,您……”菲洛有些呲牙咧嘴,他觉得雄虫没一个好东西,怎么能配得上我的“救命恩虫”。   其他幸存者也相继点着头,边缘星的雄虫很少,等级也都低得可怜,所以这里的雌虫反倒没有主星上雌虫刻在骨子中对雄虫的恭顺。   他们很多都是冰冻精子和雌父结合生出来的。   这种结合方式在虫族很常见,毕竟雄虫的数量就那些,为了种族的发展,冰冻精子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大规模使用。但这也有一个问题:就是冰冻精子和雌虫结合只能生出来雌虫。   所以边缘星的雌虫很多,他们也不太指望能挺过狂化,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让他们天生还是比较佛系乐观的。   伊尔西来之前解过这些情况,但是一听到他们将白榆和那些雄虫放在一起,语气还是有一些不满: “他不一样,我们很相爱。”   果然这种秀恩爱的话,伊尔西还是不太能像白榆一样十分直白地说出,他顿了顿,眼中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等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对!等你们见到主人就知道了!”阿统也十分配合地将脑袋扭到一边。   “老大,您这个小机器人还挺智能的阿!我一开始还以为它是个哑巴。”菲洛从一开始就看见这个火力十足的小机器人,本以为不会说话,没想到…   “你才是哑巴!”阿统将机械臂伸长,狠狠给菲洛来了个暴栗: “先生和主人感情好得不得了,他们天天睡在一起,就连吃饭都得手拉手……”   阿统果然继承了白榆的直白,他掰着手指头很不得把伊尔西和白榆一晚上几次都叨叨出来。   “你们知道浴室的水哗啦啦了多长时间么?整整…”   “阿统,好了。”伊尔西打断阿统的话,有些不自然红了脖颈。   菲洛看着阿统又看了看老大,暗暗想道:我的老大看来是个恋爱脑。   在主星,被誉为最精明商人的伊尔西可不知道自己得了这个评价,他们一路杀到中央的防空洞,这里的星兽依旧很多,甚至一波波地全部冲向这里。   伊尔西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曾经的军雌的血脉正式觉醒,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了道道布防。   然后…   他的“小弟们”就与白榆相遇在了这里。   “下一波星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菲洛,曼托,拉尔…”伊尔西连着叫了好几只虫的名字, “你们找几个虫轮流在…这几个地方巡逻,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撤离回归大本营,还有……”   伊尔西利落地下发命令,白榆已经找到了,他打算以这里为根据地,等待军队过来。   但幸运的是,一连好几个星时,星兽们竟然没有大规模的入侵,只有一两只落单的闯入这里,然后就被白榆一挥手或者伊尔西一扣枪就给解决了。   夜幕降临,无数星辰在头顶闪烁,根据地点了篝火,这座星球的幸存者们围坐在一起。   他们就像泥泞中长出的草,乐观而又坚韧。   白天突然而来的灾难并没有将他们击溃,火苗摇曳,将他们的眸子映得闪亮璀璨,他们晃动着身子哼着虫族一首古老的歌谣。   【和平降临在这片土地,我们抬头看着虫神的馈赠,感受希望生生不息的力量……远去的虫啊,不用不要为我哭泣,我轻抚你的笑脸,变成永不泯灭的荣誉……】   “这首歌你给我唱过,在126星。”白榆找来一块柔软的布,一寸寸擦拭着伊尔西的骨翅。   巨大的骨翅有着结构精密的框架支撑,他们覆在皮肉下面,坚硬而又冰冷。   白榆顺着这些骨头擦拭,他忍不住问道: “有感觉嘛?”   “有。”伊尔西十分诚实,他还细细地形容了一下这个感觉: “就好像温水隔着衣服浇在身上,有些痒,但很舒服。”   听到这个形容白榆的眼神亮了亮,他低声说道: “那宝贝得好好奖励我。”   “嗯?”   “我想听你唱歌,好不好?”白榆的眸子比星子还要闪亮,里面映着篝火暖橘色的光,像极了不谙世事的精灵。   “好。”伊尔西笑了笑,歌声在这个角落缓缓流淌,但他唱的不是幸存者们此时合唱的这首歌,而是另一首:   【我的爱人,当我遇见你的时候,眼睛就没有办法逃离……我们要埋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会将我们分离,肉//体在春天一起腐烂,灵魂在宇宙中重逢。】   “好。”   “伊尔西,我们永远永远不分开。”   他们坐在泥土上,甚至连衣服都不整洁,但头顶是星光漫漫,周围是歌声盈盈。他们拥抱着,亲吻着,不知不觉中,伊尔西的骨翅将两个虫包裹在里面,貌似隔绝了所有视线,但每一个鳞片都倒映着着他们的眼睛和亲吻在一起的面孔。   鳞片随着伊尔西的呼吸一张一合,里面的每一寸软肉都带着痒痒的酥麻。白榆轻轻吹了口气,伊尔西抑制不住地红了眼尾,骨翅抑制不住地收紧了半圈。   “等我们回主星……在我们的大床上……”白榆在伊尔西的侧脸落下一串潮湿的吻。   “我爱你,伊尔西。”   “我也爱你,白榆。”   不同于用骨翅隔绝出的小空间,菲洛等好多虫子凑在一起,他们正激烈地讨论伊尔西和白榆谁更厉害。   “你们不知道,白老大的手一握,周围的星兽都变成了肉块。”   “嘿,那你是不知道,伊老大的骨翅一挥,所有的星兽都被劈成两半!”   “你就吹牛吧,我可是亲眼所见,白老大……”   “呸,不能因为他是雄虫你就瞎说吧,伊老大……”   两波被白榆和伊尔西救回来的幸存者为了他们的老大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在他们心中,甭管你性别,我的老大就是最牛逼的!   歌声还在继续,讨论也没结束,小情侣还在贴贴,就在他们都以为明天又是新的美好的一天时。   一个广播倏然在上空响起,将此刻的静谧与美好粉碎得一干二净。   【56星的居民们,星兽已经蠢蠢欲动,如果想要活命,请在天亮之前杀死那只黑眸黑发的雄虫。】   【你们的灾难源自于他,杀了他,星兽自会离去。】   瞬间,所有的目光看向白榆和伊尔西,他们的眼中的轻松悠闲瞬间被警惕取代。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清辉一点点被云层掩盖,广播的话一遍遍回荡在每一虫的心间   “唰——”   伊尔西瞬间起身,展开全部的骨翅挡在白榆面前。   阿统也在下一秒滑过来,机械手臂伸展,站在伊尔西的前方,小直径的炮筒对准了几个星时前还并肩作战的虫子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回到主星,小子你的觉醒期马上到了!   and一人一虫一统的遭遇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45章 药品   夜色深沉,能量棒的光能量已经耗尽,它们在原地挣扎着闪烁了两下便彻底熄灭,只有中央的篝火“劈里啪啦”地舔舐着薪柴。   以此为界,两侧的虫员分明。晚风一吹,火焰不甚清晰地勾勒出对立面的影子,晃动着,摇摆着,宛若地狱中爬上来的魑魅魍魉。   白榆是所有虫子中唯一坐着的,他曲着一条腿,静静地看着挡在自己前面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   对面黑压压的一片,白榆不太想去看他们的眼神,拳头悄悄握紧,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   被背弃?还是觉得理所应当?   明明几分钟前还围在一起载歌载舞的虫群,在下一秒就泾渭分明地划了界限。   也是。   如果不是为了杀自己,雄保会也不会引来星兽。   但是…   白榆的眸子变得深沉,最后一点清澈的亮光也隐没在眼底的深处——   他来到56边缘星从不是为了自己。   他是a级雄虫,可以富足荣华地生活一辈子。伊尔西是他的雌君,亦不用担心狂化的风险。   所以,他现在做的一切是不是可以称得上可笑至极。   让自己身陷囹圄,还拉上了爱人和阿统。   怎么会这样愚蠢,明明都活过一辈子了。   但白榆此刻也无法怨恨这些居民们,因为这对于他们也是无妄之灾,他们本来可以普普通通生活在这座边缘星。   雄保会扎根多年,就像暗处操控的一只手,将他们捆在一起,又无知无觉中拨到对立面。   但有什么办法呢?白榆悲观地想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战或者不战好像都不太行。   白榆拍拍身上的尘土,终于站起身,他缓步走到伊尔西身边与自己的爱人并肩而立。   “别怕。”伊尔西握住白榆的冰凉的手,在昏暗中朝他粲然一笑。   “我不怕,就是…”白榆顿住,他有点无法形容自己的真正感受,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应该怨恨谁呢?   怨恨雄保会?怨恨自己?还是怨恨瞬间变脸的56星原住民?   白榆感觉胸腔中不明的的情绪翻涌成海,他感觉有点累,便十分自然地靠在了伊尔西身上。   “我懂。”伊尔西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对上少年有些迷茫的眸子,再次坚定地点头:   “白榆,我都懂。”   他甚至比白榆自己还要清楚白榆此刻的感受。   他始终知道,少年那副冷漠的外表下始终跳动着一颗炙热滚烫的心脏,他不想让任何虫对他自己抱有感恩,是因为他害怕背叛与分离。   伊尔西看向篝火那头的虫子们十分平静地想着:   如果必须杀了才能换取白榆平安的话,他愿意化作那把沾着血的利刃。   但是…   他看着对面虫子们的眼神,擅于揣测虫心的星河总裁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两方对立着,却始终安静无声,当紧张的气氛即将推到顶点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倏然响起:   “为什么要杀大哥哥,明明是那个大坏蛋引来的星兽,明明是大哥哥救的我。”   孩子的脑回路永远是最纯粹的,因为他还不懂得权衡利弊——   杀死一个雄虫和一个雌虫总比对抗星兽找出幕后黑手要容易得多。   但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就是缺乏这种最直白,最纯粹的立场。   万事在己心,自有衡量。   “艹,什么破事啊。”   菲洛听了小虫崽的话恍然醒神,他看了看自己手中捡的尖锐石块,有些烫手般丢到一边:   他耷拉着脑袋,走出虫群,站到了两方的中间,让自己成为三角形的一个顶点, “靠,杀救命恩虫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做了,那和那群星兽还有什么两样。”   “老子就是被星兽吃了,也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明明是自言自语的抱怨,却宛如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很多跟着白榆和伊尔西一路汇聚在此处的幸存者也纷纷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或者默不作声,或有些抱歉地朝白榆和伊尔西鞠了一躬,然后走到菲洛的“三角顶点”或蹲着,或站着,或坐着。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灰飞烟灭。   突然虫群中有几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你们都在干什么呢?杀了他!”   “对啊,广播不是说了么?杀了他咱们就可以活命。”   “大家别怕!我们一起上杀了他!”几个贼眉鼠眼的虫子在虫群中吆喝着,细小的眼睛中流露着精光。他们窜动着其他虫,但自己却退到了最后面。   本来安静下来的虫群再次躁动不安,刻在雌虫骨子中的好战情绪随着挑事者得激化有些蠢蠢欲动。   “闭嘴!”一道厚重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一个明显沧桑的老雌虫穿过虫群站在了最前面。   56星的原住民明显对这个老雌虫有几分敬重,就连那几个挑事者也默不作声地像个鹌鹑缩了缩脖子。   “白榆阁下,伊尔西先生。我可以问几个问题么?”   白榆和伊尔西对视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也是,我应该先自我介绍。”老雌虫上前一步, “我是56星驻防军队的队长, 28年前来到这里,现在整个军队只剩下我一个虫。”   “其他虫呢?”阿统当了主人的嘴替。   “死了,有些关系的就调去其他星系了。”   阿统回头看了白榆一眼,收到了确定的眼神后说道: “你想问什么?”   “请问你们听说过26年前的56星保卫战么?”   白榆知道,他听迦尔说过,他就是在那场战争中认识塞达,又是在那场战争后失去。   白榆: “我知道。”   听到雄虫的答复,老雌虫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睛紧盯白榆,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场战争用的东西也在今天使用了,是么?”   “对。”   老雌虫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声音很轻地再次问道: “还是他们,对么?”   “是。”   听到肯定的答复,老雌虫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地咬着牙问道: “您,您会杀了他们么?”   “您会么?”他的声音的在抖,但眼睛却死死盯着白榆。   好像白榆一旦开口拒绝,支撑着他的一口气就会尽数散去。   看到这样的雌虫,白榆已经猜测出他经历过什么,毕竟上一个血淋淋的惨案他刚听过不到一天。   白榆突然很佩服56星上这些虫的生命力,他们或者蛰伏着,或者孤注一掷着,他们掩埋着心中浓烈的恨,只待某一时刻,如大火燎原般将仇恨烧得一干二净。   白榆忍不住被这些东西吸引,但是…   自己真的能承担起所有虫的期盼么?   他的理性和感性纠缠不止,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他看去——   伊尔西的眼里漫着无限月光,他眉眼弯弯正笑着看着自己。   是了,无论自己如何决定,伊尔西都会无条件支持。   心落在实处,他听见自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愿望:   “我会。”   “我会杀了他们。”   我一定会的。雌父,伊尔西,自己,还有无数与他有过交集或者没有交集的虫子们。这些浓烈的感情像一双双从泥潭中伸出的手,在白榆无数次想要放弃时将他托起。   “阁下。”老雌虫听到这个答复,眼睛不禁一亮,他上前一步,郑重的单膝跪地,一只手搭在肩头说道: “任您驱使。”   身后的虫群安静了片刻,然后将手中的武器窸窸窣窣地全部丢弃。   他们愚昧,他们无知,但是他们看见守卫了这个星球20多年的老队长都弯了脊背。   菲洛听不明白老雌虫和白榆的对话,他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抓抓头发,走到老雌虫身后,也学模学样地将手搭在肩头。   “老大,我也是。”   “我也是!”小虫崽从虫群中冲出来,一把抱住了白榆的小腿,他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大虫们在说着生死攸关的事情。   他喜欢这个帅气的哥哥,所以就跑过来了,当然他也喜欢旁边另一个漂亮的大哥哥,他的翅膀亮晶晶的很好看。   “我也是!”   “我也是,刚才对不起。”   “还有我!”   那几个闹事的虫见事情发展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进行,他们想道那个虫子的威胁,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   “你办得好,我让你去主星。你要是办得不好,就把你丢到126星喂星兽。”   那个虫阴森森的话在脑海中再次回荡: “要是实在不行,就将……”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怀中掏出一个接近50ml的玻璃瓶,他们拔开盖子,向后跑去站在一个大石头上,有些疯癫地大声喊道: “明明杀了他就可以,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白榆看见那几瓶分量不轻的液体,心中有了猜测。   “不要让他们……”话完未还全出口,伊尔西便舞动着骨翅飞了过去,骨翅在黑夜中依旧美到不可思议,在那几个虫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伊尔西便将他们手中的装着液体的瓶子全部卸下。   顺便将这几个虫的胳膊腿折断。   始作俑者哀嚎地倒在地上。伊尔西连眼神都没有施舍,小心翼翼地在原地将盖子重新扣好。   “这些就是吸引星兽的药品吧。”   “小心!”白榆的瞳孔皱缩,他的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伊尔西跑去。   虫群中一个灰头土脸的虫子突然将手中的一瓶,与伊尔西缴获的相同的液体,向不远处的伊尔西泼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去吧   虫族的雌虫多到数不胜数,能成为军雌的,必然是身体各项指标十分优秀的。   所以,那一摊液体的溅射轨迹在伊尔西的眼中缓慢而又清晰,他其实完全可以躲开,但他又在瞬间意识到:   如果自己躲开,那么这个聚集大量居民的“根据地”将会立刻迎来更大的浩劫。   他和白榆两个虫,救不了那么多虫。   或许受身边那个一直嘴硬心软的雄虫影响。   又或许是他掩埋在心底却从未散去的固执与坚守。   他是白榆的雌君,是星河集团的掌权人,曾经也是一名军雌。   月光挣扎着冲破云层,丝丝缕缕的清辉将暗褐色的土地蒙上一层薄纱,伊尔西站在原地,没有躲闪,没有惊讶,他接受了即将到来的一切,也接受最坏的结果。   但是白榆。   他们几个星时前刚在流光溢彩的骨翅间发誓: 【肉/体一起腐烂,灵魂在宇宙间相逢。】   但如今,他却舍不得了。   自己陈败的躯壳在白榆的浇灌下才恢复的生机,但是白榆…   这是他最好的年纪,他还没有翻过最西面的米尔斯坦山脉,也没有淌过淡紫色的密罗必河流,还有那颗位于宇宙边界处的费加利星球。   这些都是他们打算一起去的地方。   当初主星的别墅中,白榆心血来潮,在网上买了个虫星的全幅地图。   他指着页面还和阿统说: “统啊,你看他月销量0,不会是诈骗吧。”   “应该不会。”阿统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这是正规的app,并且5万的地图,应该只有您会动买回来看看的心思。”   “你说的很对。”白榆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更加洋洋得意地说道: “钱的话完全没问题的,毕竟我老婆首富。”   阿统: “您在家就不用和我重复这件事儿了。”   白榆嫌弃地点了点阿统的铁皮脑袋,然后大手一挥便将红底黑字印着———   “超大超详细,虫族地图,您值得拥有”的链接拍了下了。   然后收到货的那天,白榆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科研人都会犯的错误——买东西不看尺寸!   于是乎,一副4mx4m的巨型地图在别墅的客厅铺开。   有一说一,卖这么贵确实还是有道理的。   白榆蹲下身,摸了摸地图,发现这是张地图果然不是纸质的,而是一种他不认识的皮质面料,甚至上面还有细小的绒毛。   山川的绒毛会硬一些短一些;河流的绒毛会长一些,顺滑一些;星球则是毛茸茸的一个圆,手感像地球上的软乎乎的猫猫一样。   伊尔西一进屋便看见了客厅中这个突兀的存在, “白榆,这是你买的地毯么?”   “那怎么可能?这是主人买的地图!”阿统有些阴阳怪气,还特地又重复了一遍: “主人可是这个地图的第一个购买者呢!!”   伊尔西已经习惯了白榆和阿统每天相互的阴阳怪气,他呼噜了一把阿统的脑壳,然后将少年埋在沙发中的脸翻出来说道: “不愧是我的白榆,买回来的东西很实用。”   于是,实用的地毯式地图也在今晚发挥了他另一个作用。   当然,阿统也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关闭听觉系统,锁住滑轮不出卧室一步的代价。   “伊尔西,今年年假,我们先去这里吧。”白榆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从背后揽着伊尔西,下巴搭在对方的肩头,一只手的手指挤进伊尔西指缝中,一起搭在一颗绿色毛茸茸的星球上面。   他一边吻着伊尔西后颈繁琐古老的虫纹一遍缱绻地问道:   “宝贝,咱们明年去哪里?,你来定…”   黏腻的水渍与地图上的河流交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白榆将浑身薄汗的伊尔西裹在毯子里,然后特别骄傲地用纸巾擦拭他的“战利品”。   当时的伊尔西坐在沙发上,羞耻地偏过头,只能用余光看见少年头顶的旋。   这只是他们无数夜晚中十分普通的一个,但是这些记忆在这个将要离别的时刻竟异常的鲜活张扬。   伊尔西想:   他对的起所有虫,却对不起自己的少年。   但是,白榆只要能活下去,就还会碰上其他的雌虫。   他那么好,青春也刚刚开始,一定会碰上比自己还要好的雌虫。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忍不住抽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跑过去,和他疯狂地拥抱在一起,然后贪婪地询问: “您愿意和我一起赴死么?”   但是他舍不得。   一想到任何一点与死亡相关的可能性,他就一点都舍不得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浅浅偏头向他的少年笑了笑。   白榆的嘴动了动,滑到嘴边的“闪开”吞咽了回去。   因为此刻的风卷着伊尔西的长发,他腰背挺直,温柔而又坚韧。像极了8年前, 126星上他们初次相见的模样。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爱人,始终都没有变。   始终是那个——在8年前,孤身留在满是星兽潮的126星,寻找唯一一个失联虫员的军雌。   命运的齿轮在这个节点开始“吱呀呀”转动,他们命运的弧线在此刻交汇,闭合。   还真是有因必有果。白榆突然想到了老祖宗的智慧。所以此时此刻,他没有阻止,只是尽力地奔跑着,像一只纵深火焰的飞蛾,那身染着血迹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精神力凝结成一柄锋利的长剑,裹着呼啸的杀意,将那个泼完药抬腿就跑的雌虫从背后穿透。与此同时,伊尔西也被淋上了一身药剂。   一股泛着涩意的气味在此处蔓延。   时间到了。   伊尔西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那双蔚蓝的眼睛中是满当当的眷恋与不舍,他的嘴角弯了弯,对着仅距他几步之遥的白榆轻声说道:   “雄主,再见。”   他没叫过几次雄主,但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伊尔西想白榆应该会生气吧,但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那白榆应该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只是可惜,没有等到离别前的拥抱。   “不要…”   在伊尔西双脚离地的刹那,白榆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朝伊尔西的方向扑了过去,它的五指用力,整个小臂的肌肉绷紧,但却只摸到了腰间出的一片布料,温热的血肉隔着作战服自指尖穿透,却又转瞬消失在这个苍凉的黑夜。   白榆被惯性带倒在地,他的甚至没有起身,只能慌张地抬着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咆哮道:   “伊尔西,你给我回来。”   “你带上我!”   白榆知道他能听得见,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在他的呼喊中抖了抖,甚至有几秒的停滞。   但也只是停顿了几秒。   “伊尔西!”白榆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骨翅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挥动,几息之间,便带着伊尔西飞向更辽阔的夜空,   白榆看着渐渐消失在夜空的身影,不可置信地摇头,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   他拳头捶向地面,锋利的石块在手背上划出道道细碎的伤口,他颤抖着,喃喃自语着:   “你怎么能不带上我。”   “你怎么敢不带上我!”   “主人。”   “老大。”   阿统和菲洛几个虫担心地围了上来,想要将白榆扶起,却在几步之外被一股磅礴的精神力震荡开。   他们的身体被无形的气波拍倒在地,又被雄虫无意识间释放出的精神力压迫到无法起身。他们撑着地上,只能呲牙咧嘴地抬着头,看着几乎凝成实质气波的中央,那只雄虫正缓慢地起身。   星兽的吼叫声自东面传来,白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那个方向。   “主人!”阿统看着气压越来越重的白榆,拼着浑身散架的压力来到白榆身边: “您冷静,现在我们要去救先生。”   阿统没有劝白榆赶紧离开,保护好自己,它说的是: “我们一起去救先生。”   “然后您好好教育先生,下次不能这样。”   “小榆!控制住自己!”   一声声呼唤,将白榆即将溃散的理智拉回,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条经脉都充斥着一种沸腾的力量,这种感觉,他曾经拥有过两次。   一次是在雄保会的镣铐下,忽上忽下的精神力线,与最后平直滑过c级的指标证明着他的那一次觉醒并不成功。   还有一次是在126星,当时他将自己绑在床上,想着当时可望而不可及的伊尔西一遍遍晕厥,一遍遍醒来。   这是第三次,白榆自己就是精神海和精神力方面的专家,他有些知道了自己这个状况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要去找伊尔西!   把他抓回来,用金丝镣铐锁住他的脚踝,将他日日夜夜禁锢在床上。   白榆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潜意识的呈现,还是受即将到来的精神力觉醒影响。   都无所谓。   明天军队就会到来。   今晚,要么他们一起死在星兽的嘴下,要么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   只是,他该怎么过去,他没有翅膀。   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头顶的月光,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飞行器滑落在他的眼前。   “我在工厂找了两块能源石,给你的飞行器换上了,质量不好,预计只能对付几个星时。”   迦尔带着他的标配墨镜,坡着一条腿从飞行器上跳下来,他拍了拍白榆肩膀:   “去吧,不要像我一样留有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战斗   “那些都是是证据。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白榆指了指那堆引来星兽的药剂瓶子,对着迦尔摆手道: “再见了。”   蓝紫色的尾焰喷射而出,将沉闷的夜幕划开一道口子。   他将油门一踩到底,他要亲自去把自己的雌君抓回来。   “阿统,你确定要一起去?”白榆用余光看着严正以待的小机器人。   “当然阿,主人。我和你一起把先生接回来。”阿统在后座搬小型炮弹和机油,认认真真装载,并在每一处关节涂抹上机油。   “主人,如果这回我们都能活着,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呀。”   “什么?”和阿统唠上几句,白榆绷着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一些。   “关于您雌父的。”阿统卖了个关子: “所以咱们一定要整整齐齐地活下来。”   *   伊尔西不敢想离去前白榆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种仿佛遭受背叛的震惊,让伊尔西的心脏忍不住抽搐。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伊尔西听着背后越来越接近的嘶吼声与腥臭味,体内的肾上腺素抑制不住地飙升,生在在血脉中的基因在此刻悍然而现。   宽大骨翅边缘的刺又生长出新的锋利的枝节,平日中持着钢笔的双手开始虫化成钢铁般的利爪。   虫纹开始发热发烫,繁琐复杂的纹路从后颈延伸到脖颈,又在一瞬间蜿蜒至侧脸。   这是虫纹的完全形态,象征着治愈力与反应速度都提高至身体的极限。   但是,接下来的每一次攻击都将更加急剧地燃烧他的体力,直到虫纹完全退回后颈,他将再无反抗之力。   现在已经凌晨2点。伊尔西估摸着军队应该能在破晓时分抵达。   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只要活到那个时候,活着站到白榆面前,就可以再抱一抱,亲一亲他,请求他的原谅。   他们就还会一起回到主星,每天拥抱着入睡,再相拥着起床。阿统会准备好热乎乎的饭菜,然后和白榆斗几句嘴,再一脸关切地让自己多吃一点。   接下来白榆会送自己上班,星河集团前台的小雌虫会一脸姨母笑地向他问好。   直到中午,或者他去找白榆,或者白榆来接他。他们手牵手,在食堂或者餐厅享用美味的午餐。   对了,有些时候还会遇见凡落和米达尔。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师徒,每次凡落都让米达尔暴跳如雷地追他几个走廊。   ……   那些普通的一点一滴在此刻清晰而又遥远。   骨翅卷起一阵阵寒风,宛如开天辟地的利刃将扑上来的星兽切割成七零八落的肉块。高高束起的马尾在混乱中倏然散开,像夜空中闪耀的星河,配着满身满脸的血迹,显得美丽而又诡谲。   伊尔西没有时间理会散开的长发,他双手提枪,一个漂亮的旋身收割掉最近距离的星兽头颅。抓住一瞬间的空隙,他挥动着骨翅与发疯般的星兽拉开一定距离,然后暗下眼眸,对着星兽群进行“噼里啪啦”扫射。   哀嚎声与嘶吼声响彻云霄,无数星兽的尸体自高空坠落,在泥地上绽开一朵有一朵深绿色的血花。   腐食鸟尖声地鸣叫着,它们成群结队地落在肉泥上,享受伊尔西馈赠的饕餮盛宴。   太多了。   几乎整座星球的星兽都汇聚在此,他们被药品吸引,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神智此刻归位于零,他们不知疼痛,没有害怕,像傀儡木偶般发疯地向伊尔西身上冲。   伊尔西浑身都是飞溅上的血液,骨翅被血染成深绿色一片。他的身上也不免被撕咬了好几道口子,伤口在瞬间愈合,但是鲜红的血迹依旧印在冷白色的皮肤上。   “呼。”虫纹从侧脸退至锁骨,手枪中的弹药已经彻底告罄。他将手枪一丢,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星兽勾起一个笑容。   “来啊!”蔚蓝的眼睛泛起猩红,在他打算冲上去的一刻,倏然听见破空而来的声音:   “伊尔西,过来。”   这个声音带着急切,担心还有警告。   他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自中间横插而过,舱门大开,白榆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正向伊尔西伸出手。   伊尔西瞳孔皱缩,那群星兽仅在几米开外,一旦撞上此刻悬停的飞行器,白榆将摔得粉身碎骨。   他在用自己的命逼迫伊尔西过来——和他走。   夜幕下,十指紧扣,伊尔西蹬上舱口的瞬间就将悬在半空的伊尔西拉回飞行器,舱门在瞬间关闭,巨大的惯性让两个虫齐齐倒在地上。   因为想到有可能的活动,飞行器的地面始终铺着软乎乎的毛毯。   所以摔得并不疼,更何况伊尔西第一时间便把白榆护在怀里。   额头磕在胸肌上,但白榆此时此刻并没有心情去享受这种触感。   “阿统,控制飞行器向角楼方向前进。”   “收到。”阿统的体内流转着电子说明书,虽然飞行器这个东西属于高科技,但开卷考试,阿统也能勉勉强强达到个60的及格分数。   星兽锋利的爪子在飞行器的表面拉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它们宁可头破血流,也”砰砰砰”地不停息地撞着前面的挡风玻璃。   玻璃蜿蜒出蜘蛛网般的裂纹。阿统的机械眼睛闪着红光,体内的计算系统正在极速运转,机械音变得严肃认真: “主人,根据计算,飞行器应该在能源耗尽前就会被撞破。”   “阿统预计飞行器还能接受15分钟的撞击。”   “知道了。”急促的回答隐没在黏糊糊的水声中   白榆坐在伊尔西的腰腹处,迫不及待地吻上伊尔西那片微凉的唇。   信息素在空间内炸开,冰川席卷着精神力向伊尔西渡去。   不得不说,白榆头一次感谢虫族这种—— “雄虫是十全大补丸”的特性。   时间地点都不允许他们使用最有效的方法,但是亲吻,精神力交融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外面是密密麻麻丑陋的星兽,它们的嘶吼声交叠在一起显得阴森诡异。飞行器被撞的颤颤巍巍,仿佛误入海浪中的一片树叶。   颠簸万分,两虫的口腔尽是浓重的铁锈味,血液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伊尔西小幅度挣扎着,想要将白榆推开,却被抓住手腕摁在头顶。   嘴巴终于可以说话,伊尔西哑着嗓子道: “你不应该来的。”   “我不来,然后你去死?”白榆听到伊尔西依旧完全不知悔改,本就压抑的恼怒彻底爆发。   “我…”   “你什么你。你要是还想继续惹我生气大可以将我推开。”   “我没有……”   “你没有?用不用我给你仔细算算,你再说你没有。”   ……   “你俩别吵吵了!”阿统在前面听着车轱辘般的吵架机械脑子嗡嗡直响, “快正经做事儿!回家后天天都能吵,我绝不拦你们。”   “预计还有11分钟。”   阿统的话确实将火药味暂时止住。只是这个姿势,让伊尔西无所适从地屈了屈手指,他眼眶有点红,这是白榆第一次这样粗鲁,也是第一次这样吼自己:   “对不起,你不要凶我。”   他好不容易看见了白榆,雄虫却把自己的手摁在头顶。   “白榆,我想抱抱你。”   “不行!”白榆头一次这样强硬,他冷着脸说道: “把精神海打开,快。”   伊尔西眨眨眼说道: “一直对您敞开着,您随时可以进来。”   白榆一愣,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被伊尔西吃的死死的,要不是这个时候时机不对,他高低得勾着对方的下巴让伊尔西叫两句“雄主”听听。   但现在不是时候,精神力长驱直入伊尔西的精神海,不同于在义务处给陌生军雌做精神力疏导,伊尔西是自己盖了戳,法律上认同的伴侣。   白榆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他再一次吻住伊尔西的嘴唇,舌尖细细地滑过口腔的每一寸。   与此同时,精神力的尖锐化作了没有棱角的清洌冰川水,卷着细碎的波浪温柔地冲刷着精神海的每一处。那些好的,坏的,黑暗的,欣喜的都被白榆的精神力一一抚过。   着实有些刺激。伊尔西浑身忍不住痉挛,比起生理上的容纳,这种连同精神都被刻上烙印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战栗。   “白榆,白榆。”   白榆放开了摁在手腕处的手,伊尔西几乎是瞬间就将白榆拥在怀里: “对不起,我爱你。”   生理泪水沁红了眼角,白榆摸了摸那处殷红,又忍不住吻了吻,然后再次凶凶地道: “回家以后再收拾你。”   白榆这句话是真的,因为第三次觉醒已经有了苗头,他现在死死压制着,才堪堪没有彻底发作。   “主人,先生,前挡风玻璃受损严重,飞行器侧翼已经失去控制,预计还有1分钟。”   “阿统,你过来,飞行器调成自动飞行模式。”   “伊尔西。”白榆把伊尔西拉起来,将雌虫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他抱住伊尔西的脖颈轻轻说道: “相信我么?”   “当然。”伊尔西的额头抵着白榆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错着。   “你抱着我。”   伊尔西听着白榆的话,将手搭在少年的后背与后脑上。   “一会你带着我落到角楼上。”   “好。”伊尔西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更加用力地将白榆抱紧。   “阿统,你抓住我们。”白榆抽空对站在原地懵逼的阿统说道。   “好的。”阿统的机械臂伸长弯曲,扣在白榆的小腿上。   “5”   “4”   “3”   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倏然震荡开来,它将一人一虫一统包裹在最里面,然后以一个无形的圆球形状向四面八方扩张,堆积,压缩,凝结…   “2”   “1”   精神力在这一刻猛地膨胀散开,带着凛冽的寒意与强硬的锐意将周围的金属,血肉,骨架震荡成一片粉芥。   冲开屏障的一瞬,伊尔西展开那双宽大的骨翅,抱着怀中的少年向约定好的地方冲刺。   他相信白榆,所以他没有理会逼近的吼声,也没有理会擦过头顶的獠牙。   风声在耳边呼啸,金色的长发猎猎飞扬,精神力凝结成的冰棱准确无误地穿透一只又一只扑上来的星兽。   阿统也没有闲着,他单臂吊在白榆的腿上,另一条胳膊上的小型炮弹经过周密的计算也十分准确地爆星兽脑袋。   白榆抑制不住地抖动着,过度使用精神力再加上压制觉醒期到来,让他的脑袋发出一阵阵刺痛的警告,鲜血顺着鼻孔与眼角蜿蜒而下,将视线染成朦胧的红色。   白榆仿若无知无觉,缓慢而又坚定地张开五指,举过头顶。   庞大的精神力甚至产生肉眼可见的漩涡式气波,它们在少年的指尖流转,聚集,扩张   在脚尖落在角楼的瞬间,精神力以此为原点,向四周扩散开来,带着温柔的,可以搅碎一切生灵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情侣之间的精神力疏导=神交 第48章 我奉陪到底   角楼屹立于56边缘星的最中央,通体为灰黑色的合金材料直插云天,是整座星球最佳的瞭望位置。   狂风卷着细碎的沙粒,吹得白榆不得不眯着眼睛,但他仍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56边缘星现在的样子——   坍塌破碎的房屋,森森扭曲的骨头,腐烂无形的肉泥,和泼洒在每个角落的血液。   虽然大部分星兽都在围剿伊尔西和白榆,但依旧有零星的星兽四处寻觅着食物,残肢断节嵌在恐怖的獠牙上。   “闭眼,别看了。”一双微凉的手从身后附在白榆的眼睛上,温热的血液也沾粘在伊尔西的手掌间。   白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但他依旧能听见无数的咆哮与骨肉分离的哀嚎。   本来略有停滞趋势的精神力保护罩在顷刻间继续推进,最后形成一个半径足有角楼高度的半圆球。   被包裹在保护罩中的居民们,惊讶地抬头,他们看见了角楼上的身影,也看见了冲撞之间化作粉末的星兽。   “是阁下!”   “是精神力!”   “是白榆阁下!”   “白榆阁下又救了我们!”   “白榆阁下好强!”   居民们渐渐聚集在一起,他们仰着头,看着站在满天星辰下的雄虫。   他们看不清白榆的脸,也看不见几乎被鲜血淹没的身躯,他们只能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仿佛降临的神祇,为他们又一次挡下劫难。   但伊尔西看得很清楚:猩红的血液从眼角,从鼻腔,从耳朵里流出,甚至从每一寸皮肤之下渗出。   伊尔西从开不知道原来雄虫也可以流这么多血。   “白榆,停下来,停下来好不好。”伊尔西颤抖着,一遍遍擦着白榆流下的鲜血。   他有一瞬间竟有了疯狂了念头:其他虫的死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白榆没有事情就可以。   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但白榆……   念头乍起的时刻,伊尔西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拉住。   白榆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的:   “伊尔西,你抱抱我,我好疼。”   这是伊尔西第一次听见白榆如此虚弱的声音,他记忆中的白榆或伤心,或愤怒,或平静都是充满鲜活的生命了的,而不是像现在——宛若一张被碾碎的白纸。   他慌张地将少年抱在怀里,甚至害怕过于用力会弄疼白榆。   白榆支撑着保护罩,感觉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剧痛无比,体内即将爆发的热潮与冰冷的肌肤不断对撞,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伊尔西,我坚持不住了,保护罩会缩小,把他们带到角楼脚下。”白榆脸色苍白,他还没有抱够伊尔西,但依旧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不要了,不要了白榆。”伊尔西后悔了,他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   白榆比他的信仰,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   “只有你能做到。”   “伊尔西,我只相信你。”   白榆拉开伊尔西的手,对上那双蔚蓝色的溢满悲伤的眼睛,勾起一个很轻的笑容: “伊尔西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伊尔西看着那双糊满血迹却依旧很亮很干净的眼睛。   他懂了白榆的坚持,一只手搭在白榆的后脑勺,额头抵着白榆的额头说道: “等我。”   “好。”白榆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骨翅落在喧闹无序的虫群中,他看见那胡乱冲撞的虫群渐渐有了秩序。   “不愧是我的雌君。我的雌君曾经可是军雌。”白榆苦中作乐地想着:觉得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他肯定还能夸几百字的小作文。   见到撤退至角楼底部的幸存者,白榆将保护罩缓缓缩小,控制在一个他还可以承受的范围。   只要坚持着,等到援军过来,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他可以和伊尔西回到家里,那里有柔软的沙发,宽大的实木床。阳光好的时候,实木地板映出的光晕更是温暖异常。   坚持住啊!   白榆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安逸普通的生活是支撑他的动力。   就在所有虫,包括白榆都以为只要等到军队接管时,变故突然发生——   丑陋狰狞的星兽突然齐齐停滞不动,然后在所有虫的注视下——疯狂变大,而后长出更加坚硬的躯壳和更加锋利的爪子。   它们好像在一瞬间收到了某种命令,遍布在各处的星兽对保护罩展开了疯狂的攻击,就算变成一滩滩肉泥,也要将保护罩凿出一个窟窿。   精神力逐渐干涸,白榆感觉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保护罩不受控制地再次缩小,有些地方竟也被撕开些口子。   伊尔西抬头摇摇欲坠的雄虫,一咬牙,继续指挥着青壮年雌虫抵挡从裂口中钻进来的星兽。   菲洛的骨翅扎进星兽的眼睛里,他的身体悬挂在星兽獠牙的正前方,千钧一发之际被从侧面杀出来的伊尔西救下。   颈侧喷涌出的血液溅了菲洛一脸,年轻的雌虫感觉自己骨翅都有些软, “老大,我们是不是会死啊。”   “不会。”伊尔西一个漂亮的侧旋,挡住了最大口子处的星兽。   “我们都不会死!”伊尔西高声喊道。   “对,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对,杀死这些怪物!”   “有白老大和伊老大,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绝境下,他们传递着勇气与希望,竖起一道名为信念的堡垒。   *   在所有虫都不知道的角落中, 56边缘星的信号渐渐恢复,一个雄虫藏在工厂的地下室接到了一个电话:   “死了么?”   “对不起达罗希阁下,但是我觉得他们马上应该坚持不住了。”   “废物,军队随时都会到达,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解决他们……”达罗希声音阴恻恻,宛若雨林中斑斓的毒蛇。   雄虫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他清楚地知道作为一颗弃子的下场,于是他双手握着星脑连声保证道:   “阁下,阁下,您放心。”好像怕是达罗希不相信般,还急切地补充着: “那个白榆的精神力已经在崩溃边缘,军队到来前,星兽一定会把他们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达罗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变挂了光脑。   主星上,他的指节扣着桌面,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自言自语道: “白榆啊,你明明也是雄虫,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作对呢?”   雄虫被挂了星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都不敢告诉达罗希白榆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撑起直径数百米的精神力保护罩。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又拿高倍望远镜观察了此事的战况,那颗悬着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那个叫做白榆的雄虫浑身是血,单膝撑着地面,明显已经力竭。   数百米的防护罩也缩成了不到百米,并且破破烂烂,被星兽撕开了很多个口子。   那么多幸存者中也没有几个有对抗星兽经验的,更何况是变异般星兽。   一定能死,只要他们死了,自己就安全了。   这个时候,还是要再施加点压力,来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消失已久的广播在此时响起: “愚蠢的虫子们,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   “而代价就是死亡。”   “还有白榆,你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真的觉得你能救得了自己和他们?”   “让我猜猜你这个破罩子还能坚持几分钟。”   “明明在主星上乖乖地呆着,做一只和大家一样的雄虫不好么?”   “你既然想做这个英雄,那就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你看你这个破罩子又缩小了。”   一道道极具讽刺的声音一下下凿进白榆的耳朵里,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漫天星兽仿佛看见了迷雾中那双搅弄风云的手。   无视生命,冷漠自私,残忍狂妄。   当愤怒到达顶点,就会归于出奇的平静,白榆感受着体内被压制的沸腾的热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凭什么。   凭什么,认真生活的虫子只配成为你们的实验品。   凭什么,高低贵贱要被你们这种玩意评判。   凭什么,我的生命,我的意志要被这种虫子操控。   我不服!   出离的愤怒盖过了尖锐的疼痛。他闭上眼,感受那股压制的热意中蕴含的蓬勃生机,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觉醒会有什么后果。   但,有什么关系呢?   弯曲的膝盖渐渐恢复笔直,破碎的保护罩在瞬间修护完好。   白榆在所有虫的视线中缓缓起身。   站在黑夜深处,甚至与漫天星辰比肩。   他轻轻勾起嘴角,在睁眼的刹那,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这个操蛋的社会,老子奉陪到底!”   瞬间,压抑的热意转化成更加磅礴浩瀚的精神力,并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内喷涌而出。   白榆眸色深沉,甚至实体化成8条粗壮的精神力触手,抵住防护罩的各个顶角。   防护罩在瞬间扩大为无数倍,向着更远的边际蔓延。   所过之处,星兽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便化为世间的尘埃,就像那个顽固了上千年的畸形制度在无形中裂开了口子。   白榆立于高塔之上,满身鲜血,对着那无数次阻碍着他的所有东西说道:   “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从来不是你们可以决定的!”   一颗硕大的里曼流星划过,带着闪耀的彗尾,拉开了天际暗沉沉的夜色。   黑夜竟在一瞬间破晓,这座残败的星球再也没了星兽的影子。   “轰——”   “轰——”   一群整齐的军舰喷着蓝紫色的火焰,顺着天光极驰而来。   光洒在白榆的脸上,瞬间觉醒后爆发完全的精神力让他的四肢被抽空了力量。   幸好,他胜利了,所有虫已经安全了。   白榆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两下,然后在所有虫的惊呼中自高塔坠落。   风声在耳边急促地走着,失重感与暴乱的精神力让他呕出一口鲜血,但是他看着散去云的天,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   他是不怕的。   因为……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看,总有虫会接住他的。   “白榆!”这是意识消散前他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叉腰!   嘿嘿,终于写到这里了!接下来将一路爽到结尾! 第49章 觉醒   “快点,上氧气面罩!”   “精神力稳定仪也带上!”   “主任!出血还是止不住。”   “开始高热了!”   “不对!主任,你,你,你快看!”医疗助手哆哆嗦嗦指着精神力仪器上的屏幕,一句话都没办法完整说出。   “怎么了?”米达尔皱着眉头,顺着助手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代表精神力强度的曲线正势如破竹地向上攀升,又在转瞬间骤降。   大起大落的指示线正在明晃晃地宣告——这只雄虫正在精神力觉醒。   并且因为之前长时间强行压制发热期,磅礴浩瀚的精神力已经有了微微溃散的趋势。   “靠!这是精神力觉醒!”   米达尔大惊失色,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一只已经经历了两次觉醒的雄虫怎么会迎来第三次觉醒。   但是专业的医学素养让他第一时间就完成了最正确的解决方案:   “伊尔西呢?快点把伊尔西叫过来!”   伊尔西不需要叫过来,他从一开始就在门口守着。   当时医疗兵抬着担架将满身是血的白榆从他的怀中匆忙接了过去,他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雄虫的脸,病房的合金门就“砰”地在他眼前严丝合缝。   门顶上方的红灯骤然闪烁,伊尔西抬头看着它,只感觉手脚发麻,大脑一阵眩晕,整只虫忍不住踉跄了一步。   单手撑住军舰内部的舱壁,冰冷的触感瞬着指尖蔓延到整个心脏。医疗虫匆匆来去,他只能从急切的对话中星蹦地听见“雄虫”, “危险”等字眼。   危险……   他脑子“轰”地一下子炸开,他之前一直不敢将这个字眼和雄虫联系在一起。他倚着墙壁,像一具尸体般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祈求一个结果。   他们刚刚新婚,白榆说这件事情结束后就举行婚礼……   手掌被锋利的指尖扣出深红色的月牙形,蔚蓝的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倏然回头,发现是艾克文。   艾克文被伊尔西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先不说平常在主星上都是一副儒雅的样子,就是刚才,他抱着白榆的时候最起码还有着最基本的生气,而现在……   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金色的头发染着血污凝在一起,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满是死气沉沉,艾克文看着伊尔西惨白灰败的脸忍不住宽慰道:   “伊尔西先生,您可以简单的洗漱一下,稍作休息。军舰上配备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白榆阁下不会有事儿的。”   艾克文虽然这样说,但他不是医生,他心里也没底。   天知道,在他完成最后一个跃迁,终于可以看见56星轮廓的时候,那消失已久的信号终于有了动静。   技术虫员通过卫星影像,将56星的惨状完全呈现在军官门的眼前:星兽横行,骸骨遍地。   “这…我们不会来晚了吧。”一个校级军官眼睛通红,手握成拳头狠狠敲了一下桌面。   其余的军官也都静默不语,艾克文咬紧腮帮子命令道: “关闭影像,调成热感仪搜索模式。”   热感模式可以更快更准确查探出生命的动向,军部统一,蓝色代表还有生命体征的虫,红色代表星兽。   只不过……星球的边缘地带都没了活虫的踪迹,更何况星兽最聚集的中央,指挥室中沉默一片,他们已经默认这座边缘星彻底被星兽占领,再无生息。   突然,技术虫“哐”一下子站起,凳子直接被撞到地上,他激动地吼着: “还有活着的!这里还有!”   后方的艾克文豁然起身,技术虫指着显示屏上聚集的蓝色小点兴奋地喊着: “上将您看,他们都在56星的最中央!”   只不过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屏幕上乍现的,比蓝色小点多出数倍的红点。   铺天盖地,几乎能把那一小团蓝色淹没。   “他们能等到我们赶过去么?我们马上就能赶到……”   “锁定角楼,切成实时影像模式。”   “是,上将。”技术虫捣鼓了一会,光屏闪烁了两下。紧接着,在场的所有虫看见了此生难忘的画面。   “这个是雄虫的精神力…么?”军官们的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们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以雄虫为中心,一道浅绿色恢弘的屏障倏然而立,它上面流转着阵阵水光波纹,带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般将铺天盖地的星兽被分割成无数肉块。   艾克文的瞳孔皱缩,他虽然知道白榆厉害,但对精神力如此精准的操控,绝对不是普通a级的水准,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便眼疾手快地摁下录屏按钮。   “上将,这个要现在发回主星么?”技术虫看这着上将的操作,发出疑问。   艾克文的眸色暗沉,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星兽有问题,看来……   “先不用,到时候交给雄虫阁下自己处理。”   *   艾克文过来就是为了将影像交给伊尔西的, “不要着急,等白榆阁下醒来后,你们看看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谢谢。”伊尔西接过硬盘,努力整理了自己思绪,将这次灾难的疑点一一列举,最后说道: “……您可以去找一只叫做迦尔的雄虫,他手中应该有一些证据。”   “好。”艾克文行了个军礼,低声说道: “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地查个水落石出。”   “艾克文上将。”伊尔西叫住已经离开几步的艾克文: “可以让阿文也过去,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这场灾难的起源,来源于自私与贪婪,这场灾难的终结,是因为从未磨灭的爱意与信念。   所以啊,白榆,你一定不能有事。   艾克文离开不到5分钟后,医疗室的合金门从里面豁然打开, “伊尔西,快进来!”   米达尔探出个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伊尔西,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看着自己到现在还没打理的老朋友咆哮道:   “给你5分钟快去洗个澡,你雄主的发热期到了!”   *   “热。”   “好热。”   白榆感觉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热,精神力堆积在胸口,压得他喘不上来气。耳朵也好像被堵上了一团棉花,只能听见接连不断的声响,具体的内容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   “白榆阁下。”   “白榆阁下。您能听见我说话么?”医疗助理轻轻拍着白榆的肩头,却始终不见雄虫的反应。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着急地叫米达尔: “主任,雄虫阁下根本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米达尔刚命令伊尔西去洗澡,然后转头又听见助理和他说白榆完全没有反应。   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念了三遍:这是雄虫,这是雄虫,这是雄虫。   做完思想工作,米达尔俯身探了探白榆鼻息,规律而有稳健,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   米达尔在助力震惊的眼神中弯下了腰,然后在白榆的耳边轻轻胡说八道: “刚才有个虫和伊尔西表白了!”   果然。   白榆“腾”地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握住米达尔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他认不出虫,完全凭借着本能说道: “伊尔西怎么了?”   要不是腕骨有些疼,米达尔高低得多翻两个白眼。   他知道!他就知道!   伊尔西这个名字堪比就是特供白榆的“十项全能大补丸”。   米达尔觉得,都不用伊尔西本虫过来,只要挂一张照片,白榆自己就能挺过来。   咦?米达尔突然想到一个事情:白榆第二次觉醒的时候应该还没见过伊尔西,所以……   靠!狠虫啊!   米达尔瞳孔震动着,在心里给白榆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现在,他可不能真让白榆自己挺过来。他凭借着自己的医德和与伊尔西的友情还是和大脑一片糊涂的白榆说道:   “阁下,您现在处于第三次精神力觉醒,一会伊尔西过来辅助您疏导。”   “疏导?伊尔西?”白榆迷茫地歪歪头,抓着米达尔的手松了松,但依旧没有放开,他单线思考着一大堆东西,然后突然将所有信息错乱地搭在一起:   “刚才你要和伊尔西告白,还让他辅助疏导?”   啥啥啥!米达尔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和恋爱脑瞎说话,容易有无妄之灾。   于是,伊尔西一进房门就看见自己的老朋友被白榆单手怼在墙上。少年歪着头,一遍遍问道: “你把我的伊尔西搞哪里去了!”   “伊尔西,你赶紧……”虽有雄虫没有用力,但是米达尔还是连忙对着比他更蒙的伊尔西发出求救信号。   话完未说还,扼在米达尔脖颈上的手突然松开,只见刚才还凶狠质问他的雄虫转身扎进了自己老朋友的怀中。还指着他说道:   “伊尔西,他说他要和你表白。”   伊尔西的眼睛顿时睁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米达尔: “你不是和凡落……”   “活祖宗们,饶了我吧!”   米达尔五官扭曲在一起,捂着脸跑到门边,最后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还是叮嘱了一下伊尔西:   “和正常的引导觉醒期一样,有问题摁床头的警铃,白榆阁下现在的思绪比较乱,顺着他才不容易受伤。”   雌虫引导雄虫的精神力觉醒虽然不会什么生命危险,但是本身就粗暴的雄虫这个时候更不会对雌虫有所怜惜。   粗鲁,暴虐,再加上精神力混乱,一般雄虫结束觉醒后,雌虫几乎是无缝衔接地进了诊疗室。   “你不要和他说话了。”白榆的脑子很乱,这几天的各种压抑与愤怒在此刻统统转化成不可抑制的占有欲。   在房门正式关上的瞬间,白榆一把将伊尔西推倒在地。   伊尔西顺着白榆动作,没有任何反抗,只要是白榆给予的,他都会接受。   风声在耳边掠过,轻微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闭上眼,在他本以为会感觉到后脑撞击地面的疼痛时。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脑勺,隔绝了地面坚硬的瓷砖。   “嗯…”雌虫的骨头还是很硬的,雄虫被砸得闷哼了一声。他在看见伊尔西向后倒的瞬间,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手被砸得有点疼,但他还是开心地拆起了自己心爱的礼物。   “啧,这个扣子好难解。”白榆的头脑混沌,手指也没有往日的灵活。   “我自己来。”伊尔西握住白榆的指尖,堪堪解下第二颗后,就被摁住。   他对上白榆的眼睛,下一秒——   呲啦——   衬衫被雄虫直接撕成了两半,冷白色的肌肤猝不及防地袒露在空气中。   伊尔西有些不适地缩了缩身子,却在下一秒直接被摁住,白榆的脸近在咫尺,鼻尖顺着胸前的沟壑而上,一口咬在了蓬勃柔软的肌肉上。   舌头打转着,牙齿一点点摸摩挲着,伊尔西没有躲闪,没有推拒,他像一只剥落了蚌壳的,奉献着自己全部身躯的蚌。   “雄主……”他眼角都是泪,却依旧忍不住一次次确认少年是否存在。   雄主这个称呼总能触到白榆最兴奋的神经,他像一只贪婪的巨龙,将好不容易抢到手宝藏蜷在尾巴尖上。他啃咬着伊尔西的脖颈,动作比平常粗鲁了不少,好像只有感受着对方的颤抖,听着对方的呻//吟,才能确定伊尔西的存在。   “伊尔西。”少年的眼睛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剥开伊尔西金色的碎发将藏在心底的事情一股脑说出:   “我第二次觉醒是在126星,你都不认得我,我只能拿着你的照片抱在怀里……”   伊尔西起起伏伏,他听着白榆的声音,不知何时背后由冰凉的瓷砖换成了微凉的墙面。   第三次觉醒的雄虫明显更加有力,白榆揽着伊尔西后背,让他整个虫挂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一步步走动,伊尔西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了白榆满是抓痕的后背和自己的脸。   他从来都不知原来自己是这个样子,满脸潮红,眼神溃散,张着嘴,一副……   “唔~”他感受到热意,浑身痉挛着,一口咬住了白榆的脖颈。   *   阿文: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他语气平静仿佛真的在陈述事实。   “有时候我也希望自己死了。”迦尔没有反驳,他颇着一只脚在前面带路。听到这话他摸了摸已经没有眼球的眼眶继续说道: “死在遇见他前就好了。”   阿文看着前面歪歪扭扭的背影,想到刚才迦尔拿出的成摞的,分类规整,从好几年前就开始留存的证据,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们沉默着,终于在磕磕绊绊中走到了塞达的墓地。   那个没有任何碑文的土堆上,只有一块没有任何字的墓碑立在那里。   阿文的眼睛有些酸,他知道尤利安的墓,但他找了好久都不知道塞达的墓在哪里,他站在原地,看着迦尔一瘸一拐地来到土堆前。   那里开着一朵,唯一一朵蔷薇,明明不是盛开的季节,明明是在土地贫瘠的边缘星,却依旧开得美丽热烈。   迦尔一靠近,蔷薇就随风轻轻摇晃,一下下蹭着迦尔的手指。   夕阳西下,阿文需要回去了,但他看着迦尔还坐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架势: “你不回去么?”   迦尔摆了摆手,暖橙色的黄昏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连那只残缺的眼睛都蒙上一层柔和的光: “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我要陪着他。”   “他其实是怕黑的。”   “他一个人呆了那么多年,我得陪着他……”   阿文没有说话,听着迦尔一句句散在风中的话,眼泪流淌了一路。   迦尔靠着无字碑,脸贴在土堆上,他好像看见了塞达站在不远处向他朝着手。   还是当初的样子,一点没变啊。迦尔笑着,缓缓闭上了眼。   那朵盛开的蔷薇倏然而败。   【作者有话要说】   米达尔:每个厉害的医生总有个霸总朋友,而我就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番外有尤利安和白榆他爸的故事(在地球重逢),突然在想要不要也加上伽尔的,给他们一个he结局 第50章 触手   禽兽。   我简直太禽兽了。   白榆“啪”一下子拍在自己的眼睛和脑门上,但还是忍不住从指缝中再偷偷瞄向已经昏过去的伊尔西。   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奋战到清晨。可能经历了生与死的擦肩,伊尔西几乎是任由着他的索求,张开最深处的血肉毫无保留地容纳他的一切。   白榆本身就处于发热期,脑子混沌,精神压抑,伊尔西还纵容着给予。   他完全凭借着身体中最后一丝本能,才控制住没有弄伤伊尔西。   56边缘星迎来了崭新的一天,不同于白榆和伊尔西厮闹的一夜,米达尔也一直守在值班室,生怕雄虫觉醒出什么状况。   还有他作为专业的霸总的医生朋友,他已经做好第一时间冲进去把伊尔西捞出来再塞进医疗仓的准备。   只不过……   他看着夕阳沉入山脉,流星划破夜空,直到薄阳穿破雾气……   终于,连接病房的内线电话终于响了,他眼疾手快地直接接通。   “你好?”白榆不知道对面是谁,于是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好,白榆阁下。我是米达尔。”米达尔先自报家门,然后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您现在感觉如何?精神力是否已经恢复了可控状态?”   米达尔这句话完全是为了寒暄,如果是伊尔西打来的电话,他或许还得紧张一下雄虫的情况。   但电话对面是从白天折腾到第二天白天的白榆啊!米达尔听着雄虫说活的中气比自己这个熬了个大夜的医生都足,于是自然而然地开始担心他的老朋友。   果然,雄虫那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完全没有问题,就是伊尔西……”   白榆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满屋满身的狼藉,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米达尔听到对面声音的犹豫,倒吸了一口凉气, “伊尔西的情况还好么?用不用我把他接出来。”   他的语速有些快,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的老朋友的情况多半不会很妙,但他还是相信的:白榆超喜欢伊尔西,用个治疗仓这种小事肯定会同意。   白榆被米达尔的紧张吓得眨了眨眼睛,而后想到帝国上那群雄虫觉醒后雌虫的惨状就瞬间明白了米达尔的担忧。   其实,来让米达尔亲自瞅瞅是最有说服力的。   只不过白榆看着满地的不明水渍和皱皱巴巴的床单,他还真觉得自己的脸皮没有那么厚。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伊尔西没有事情,只是累了。”   “帮我那两套换洗的衣服,床单被罩……”   “还有…”白榆顿了一下,指尖有些尴尬地捏在一起。   “还有?”米达尔听着白榆大喘气,那个历经沧桑的心也跟着雄虫的音调悬了起来。   “消肿膏。”   “消肿膏?”米达尔重复了一遍,生怕以为是幻听。   “对。”白榆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然后哐一下挂了电话。   米达尔来得很快,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医疗助手。他敲敲房门,试探性喊道: “阁下?我是米达尔。”   白榆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以为米达尔会让机械虫来完成这项不需要脑子的工作。   他将房门开了一条缝,然后伸出一条满是红痕的胳膊,无声地表达出“给我就好”的意思。   “阁下,换床单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您啊,还是让我们来吧。”米达尔还是不放心,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挤。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米达尔赶紧更下努力地向里面挤,只不过,下一句直接将他定在原地   “白榆,你在干什么呢?”   床上的伊尔西被小范围的喧闹吵醒,他伸手摸了摸身边发现没有熟悉的热源,于是强撑着睁眼,唤了声雄虫的名字。   “宝贝儿,就来。”白榆将门缝拉大一些,一把抢过米达尔手中的消肿膏,然后勾了勾手指,医疗助手也连忙将换洗的衣物和床单被罩地过来。   “你放心,他很好。”白榆没头没尾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哐”地将大门关上。   米达尔:好的呢,我是医生,就算我熬了个通宵,我不能生气。   屁!气死我了!   白榆不知道米达尔的内心活动,他看着睡眼朦胧的伊尔西,整个心都不自觉地软了又软。   他蹲在床边,在总裁的额头上落下了个吻,轻声说道: “刚才去那个换洗衣物和床单,我先抱你去洗个澡?”   伊尔西点点头,也感觉到了身上黏腻的不适,就连每一次小幅度动弹身后都有不明的液体流出。   “昨晚到了几点?”伊尔西的胳膊搭在白榆的脖颈上,他歪着头看着少年锁骨处的咬痕,发现自己的记忆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并且有好几次都从中途断掉。   此话一出,白榆更加心虚了,伊尔西在他的身下迷迷糊糊晕过去好几次,又在他的亲吻中抽搐着转醒。想到自己的禽兽行为,他想一股脑都归于可恶的发热期作祟,只不过……   看着伊尔西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又忍不住啄了两下伊尔西的侧脸,低声说道: “不是昨晚,是今天早上。”   伊尔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将脑袋凑近少年的锁骨,将那处烙印又加深了一下颜色。   军舰的医疗间环境完全没法和他们家相比,毕竟没有军雌会想着在军舰的卫生间里按一个双虫浴池。   “放我下来吧。”伊尔西看着孤零零的一个花洒,知道自身清洁工作应该不是抱着就能完成的。   “你…应该站不住吧。”罪魁祸首很有自知之明,他凑近伊尔西的鼻尖,像分享好看糖果的小孩子般悄悄说道: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话音刚落,伊尔西便看见少年的尾骨附近突然钻出几条浅蓝色的触手,它们像刚刚认识这个世界般,好奇地向伊尔西探了探,然后发现这个大美人没有推拒,便一股脑地全部贴了上来。   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贴贴,直到最粗最长的一根好像发现了大美人对它们的放纵,便狗狗祟祟地在胸前嘬了一口,一个明晃晃的星星形状吸盘印赫然与红梅并在一处。   “白榆!你……”伊尔西还在感慨白榆的精神力实体触手,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白榆尴尬地笑了一声,几条精神力触手好像发现了伊尔西的羞恼,赶紧拿起毛巾和浴花,开始兢兢业业地各司其职。   将泡泡抹满全身,然后拿着淋浴头轻柔地浇在身上,无意间贴贴蹭蹭,偶尔轻轻嘬两口也不会被发现。   还有那头长长的金发,刚才最粗的那根十分狗腿地翻出一把梳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捋顺眼前的长发。   “嘿嘿,我刚学会怎么控制还不是很熟练。”白榆一脸无辜地控制精神触手继续吃豆腐。   伊尔西瞪了白榆一眼,然后满脸红晕地就着这个姿势将头埋进白榆的颈间,呼吸间带着热气轻轻揭露少年的谎言: “精神力触手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知道的。”   精神力触手是精神了实体化的一种,一般等级越高,对精神力掌控越好的雄虫越能让精神力呈现出不同形态。   所以,说白了,精神力触手就是白榆行为意识的一种更加直白的投射,就连它们的触感与情绪都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   “我的伊尔西懂得真多。”白榆没了借口,看着伊尔西颤巍巍的睫毛,还是一个没忍住吻了上去。   浴室的水声将啧啧的拉扯声掩盖得一干二净,白榆听着自己雌君急促的呼吸声,感觉自己的脸皮果然越来越厚了。   *   有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帮忙,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白榆抱着伊尔西钻进了被窝,然后控制着小触手们将他禽兽的证据毁尸灭迹。   兴奋过后,疲惫感一层层翻涌蔓延,两个虫咬着耳朵说这悄悄话,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睡梦。   不同于他们的温馨,门外的几个虫子明显开始着急。   艾克文和米达尔凑在一起,阿文和好几个军官也在门口徘徊。   “雄虫阁下还没动静么?”   “他们今天还没吃饭呢?”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要不然我们敲门问一下吧。”   “其实我感觉你们不用问。”一旁沉默的阿统突然出声,这种情况它经历太多次了,他用机械手指头都能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他们应该在睡觉,睡醒了他们就出来了。”   “但是已经一天了啊,加上昨天就是两天了。”   “是啊,阁下真的没问题么?”   阿统叹气,阿统无奈,让现实击破质疑吧!   最后这个重任交到了艾克文肩上,在所有虫屏气的注视下,他轻轻敲响了合金门: “阁下?阁下?”   大概敲了5分钟,里面依旧没有声音,艾克文有些急了,这是在军舰上,万一雄虫出现了什么状况。   于是在又敲了5分钟依旧毫无应答后,艾克文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在定睛一秒后极速关上。   “怎么了?雄虫阁下有没有事儿?”军官们一脸忧虑地七嘴八舌。   “嗯……雄虫很好,伊尔西先生也很好。”艾克文是军雌,即便在一秒内,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见两个虫抱在一起熟睡的样子。   哎,果然,年纪大了,什么都能见着。   残阳如血,艾克文坐在指挥室整理好所有的线索和证据,看着主星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返回主星,开始大杀四方! 第51章 归途   主星,雄保会。   萨满慌慌张张地推开会长办公室的门,正看见达罗希悠闲地喝着茶,语气不免染了三分恼怒,他手撑着桌面质问道: “达罗希阁下,听说艾克文已经救下了白榆,并且已经准备返航了。”   达罗希抬眼冷冷看着萨满,嗤笑一声: “怕什么?左不过是一只A级雄虫,没死在星兽潮中算他命大。”   阴冷的目光让萨满脊背发凉,他磕磕巴巴地辩解道: “可是,可是我们56星工厂的事情应该瞒不住了吧。”   “对啊,当然瞒不住了。”达罗希站起身,端着茶杯走到萨满面前,悠闲地说道:   “但是萨满,只有你,这件事我可从来没有参与。”   工厂的任何签署文件,就包括仪器材料的购买审批,每一张纸上都签署的是萨满的名字。   显然萨满也想到了这些,他怒目圆睁,指着淡定的达罗希不可置信道: “您,您,您……”   达罗希将萨满指着他的手打到一边,笑着说道: “别怕,萨满,你也是B级雄虫,不会怎么样的。”   “您就不怕我把你也牵扯出来么?”   “哈哈哈哈哈。你有证据么?或者你敢么?”达罗希依旧满带微笑着继续说道: “白榆手里的证据能留你一条命,那我手里的证据呢?”   萨满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仰头看着依旧优雅如常的雄保会会长,感觉宛若一条毒蛇在背后窥视,随时准备对着脖颈狠咬一口。   达罗希看着萨满连滚带爬离开的背影,状似冷静的面容立刻阴沉下来,手中茶杯被掷到门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就像他手中的底牌一般。   “白榆,明明都是雄虫啊。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达罗希喃喃自语,随后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洛芬阁下,伊尔西马上就回来了,你不想给给你家雄子报仇么?”   洛芬只有这一个雄子,虽说等级一般,却可以延续家族的荣耀。但是……   他当时还在鞭笞自己的那几个雌侍,冷不丁听到别虫说:自己的雄子被一个雌虫一枪给打废了的时候,还以为是玩笑。直到自己的雄子撕心裂肺地向他哀嚎: “雄父,伊尔西他竟然!你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个贱雌!!”   “雄父!你一定要帮我杀了那个贱雌。”   于是这件本就骇虫听闻的事儿,在达罗希和洛芬的推波助澜下不少虫在星网公开表示:要对伊尔西处以极刑。   【这种虫就应该剥掉翅膀,扔去荒星喂星兽。】   【喂星兽都是便宜他了,就应该让白榆阁下把他贬为雌奴,然后买到雌奴交易所才能老实。】   【对对对,看他平常装的一副清高样子,这种雌虫只有艹了才会老实。】   白榆还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两天的负距离贴贴让雄虫有些乐不思蜀,直到米达尔和艾克文严肃地将她叫来会议室商议时,他才知道自己的老婆背着他干了一件如此“畅快虫心”的大事儿。   雄保会的执法摄像及其高清,将雄虫丑恶的嘴脸还有伊尔西举枪利落干净的身形记录得清清楚楚。   微风卷着金色的长发,抬起的手臂拉伸出细韧的腰身,雌虫的骨翅宛如神明的恩赐散发着粼粼的光泽只见伊尔西面不改色地举起手枪, “砰”一声巨响炸出一朵血花。   因为过于血腥,发布出来的视频还很贴心打上了马赛克,但糊成一坨的红色与雄虫满地打滚的尖叫还是能辨别出当时现场的惨状。   “阁下,伊尔西也是担心您。”   “哇哦!我的宝贝儿枪法可真准!”   艾克文和白榆异口同声,不同的是:上将小心翼翼观察白榆的脸色,而白榆本虫正满脸兴奋地拍手叫好。   会议室安静了片刻后,咳嗽声一片。   这是枪法准不准的事情么?这可是当着雄保会的面,直接把一个雄虫废了啊!   结果您表现得就像雌君崩了个枪靶上的气球般风轻云淡!这合适么!!   米达尔已经处于两眼放空的状态:果然,白榆阁下总能一遍又一遍刷新自己的认知。   伊尔西一脸无奈地接过这个话题: “当时是我冲动了。”   “你来救我怎么能算是冲动呢?我记得法律上说明,雌君一切要以雄主的状况优先。所以伊尔西的做法只能称得上强制避险。”   白榆一本正经地将自家雌君的行为进行了法律上的合理化。   艾克文听后道也同意地点点头附和道: “目前来看,这是最优的选择。”   “包括这些证据,全部指向这次56星的事故不是天灾而是虫祸……”   ……   “不是,有个问题。”米达尔听着他们接连不断地讨论着“国家大事”。作为医生的他终于插上一句嘴: “白榆阁下,您第三次精神力觉醒后不去做个测试么?”   “哦?军舰上还配备了精神力测试仪?”白榆一脸惊讶。   “我自己特意带过来的!私有财产!”米达尔努力保持一个医生的基本素养,扯出一个不是那么僵硬的微笑。   *   时隔好多年,白榆终于又坐在了精神力测试仪中,这是一个巨大的仪器,透明的外壳下是极其精密的齿轮在不停旋转咬合。白榆的脑袋顶着一个巨大的头盔,上面连着密密麻麻的电线,一直延伸至机器内部。   医疗虫都清了出去,一间诺大的诊疗室白榆坐着,伊尔西站在一边陪着他,米达尔的手放在摁钮上,艾克文和阿文分立对面的左右,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榆。   “怎么像审问坐老虎凳的犯人。”白榆感受着目光灼灼,实在没忍住嘟囔了一句。   “白榆阁下,准备好了么?”米达尔目睹了白榆以一虫之力解决星兽潮的壮举,但是医学从来没有百分之百,所以这是否会是帝国的第二只S级雄虫,他也十分忐忑。   相比于米达尔的忧心,伊尔西就淡定很多了,毕竟他经历了精神力触手们的上下其手,便知道了白榆的精神力只会涨不会跌。   如果真的涨到S级呢?   伊尔西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那自己的少年就会成为全虫族唯二的冕下。   他应该期待的,伊尔西这样告诉自己。   “开始吧。”白榆看着米达尔摁下开始的按钮,便开始主动释放精神力。   这个场景其实他是很熟悉的,当时他经历过第二次觉醒完成后,收到了通知,让他去精神力测试中心测试等级   他并不想去,但这很可能被认为黑户,于是他在医疗虫的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冲到了A级,便直接停住。   白榆主动摘了头罩,然后无所谓地说道: “好了,记录吧。”   “阁下,您第二次觉醒达到了A级!我马上将这个消息通报出来!”   “站住!”白榆叫住了雌虫, “我记得没错的话,雄虫的等级是可以保密的。”   “嗯,对事这样的。”医疗虫愣了一下,他刚想说:但那是因为一些阁下第二次觉醒仍然没有提高,为了自尊心才搞出来的制度。   “我正式要求对我第二次觉醒等级进行保密。”   “好的阁下。”   那次他一个虫觉醒,一个虫录入等级,害怕麻烦,或者说什么等级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于是便匆匆离开。   但是现在,他有伊尔西要护着。如果虫族的社会非要以等级来论高低贵贱,那就让他好好地回馈这个变态制度一个大嘴巴子。   精神力势如破竹般冲破A级,含着不可阻挡的浩荡之意,直接冲到最顶端,仪器发出“滋滋”信号超载的警告声。   “可以了阁下,可以了。”米达尔的眼皮跳了跳,他肉疼地看着自己的仪器,连忙出声阻止。   终于在白榆收了精神力的刹那,指示线稳稳停在了S+。   S+从不是比A级高一级的问题,而是代表如今虫族所能了解到的最高等级。   “恭喜阁下,您心里有底,只要回到主星再复测一遍就可以了。”   米达尔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一边真心地发自内心地恭喜白榆,一边偷偷地当量自己的老朋友伊尔西。   S级的雄虫确实能护住伊尔西了,但是伊尔西能护住独占雄虫的待遇么?   是夜,米达尔把伊尔西叫了过来,两个虫看着巨大舷窗外茫茫无边的宇宙。   “伊尔西,白榆阁下是s级的话,你…”   “我知道。”伊尔西笑了笑: “只不过比之前更多一些挑剔与不满的声音罢了。”   “你就没考虑找几个老实的雌虫么?万一……”   “没有万一的。”伊尔西看着宇宙尽头的草帽星系,那层层叠叠绚丽的星辰组成的星系中蕴藏着无法抵达的黑洞。   像极了白榆那双黑色的眼睛。   “那好吧,希望你的坚持是正确的。”米达尔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拍了一下伊尔西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伊尔西没有回头,只是在听见门叶开合的声音后看着炸裂成无数暗物质的螺旋星系喃喃说道:   “我总要相信他的。”   他闭上眼,又重复了一遍: “只要他没有开口,我总要相信他的。”   “对啊,你就应该相信我。”   伊尔西闻声倏然的回头,蓝色的眸子中还是没有调整过来的诧异。   是白榆,他在门口静静地站着,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伊尔西有些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脊背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米达尔出去的时候,我进来的。”   所以正好听见了你的自言自语。   少年的手臂上挂着一件外衣,他一步步走到伊尔西身前,熟练地披到雌虫的身上,拢了拢外衫说道: “我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今天测试等级时伊尔西的开心是真的,不安心也是真的。毕竟在这种社会制度的扭曲下,伊尔西永远无法掌握主动权。   “对不起,我…”伊尔西没敢看白榆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一切的辩白都是苍白无力的。   “嘘,你永远不用和我抱歉。”白榆用手指封住了伊尔西的唇,他的眉眼弯了起来,像无边宇宙中忽闪的星星: “我知道的,但我真的很开心。”   伊尔西有些迷茫地看着少年。   “因为你这回坚定地选择了我。”   没有听米达尔的话,没有将我推出去,给我物色雌虫。   伊尔西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白榆一个吻堵在嘴边,他细细品尝着每一寸软肉,将支离破碎的话变成急促的呼吸。   少年一边吻,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并且,伊尔西,我高兴的只有:我可以更好的护住你,欺负你的,侮辱你的,我都可以一一为你讨回。”   白榆今天看见了论坛上的那些充满侮辱字眼的回复,生气之余他猛然意识到:伊尔西一定也看见了。但是他没有和自己说。   或者,他不在意,或者已经变得不在意了。   “没有关系的。”伊尔西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   不可否认,在听到雄虫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后,他高兴之余是无法克制的慌张,那是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追赶不上的距离。   “有关系的。”   “你是我的雌君,是我的爱人,我们荣辱一体,生死与共。”   “所以,伊尔西你大胆一些,我就是你的,你可以独占我。”   万千星辰尽汇在少年的眸中,那双干净闪亮的瞳孔不断放大。   冰川中一朵寒梅傲然绽放,彼此的身影伴着满天星河尽入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宇宙   宇宙浩瀚无垠,虫族统治的星球横跨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所以虫族在很多星球附近修建跃迁点,来实现高效宇宙穿梭。   “真美啊。”   白榆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巨大舷窗外的璀璨星河。他每次往返主星和126星都是直接穿梭跃迁点。   一是为了节约时间,二是为了省钱。   穿梭宇宙银河不仅对飞行器的材质有极高要求,来回的燃油也是一笔巨大的费用,白榆作为一个勒紧裤腰搞科研的穷鬼,自是没有财力去遨游宇宙。   以后会有机会的。白榆每次都这样告诉自己。   伊尔西好像察觉出白榆的心思,便和艾克文商量了,归航路线减少跃迁点穿梭,更多在宇宙间航行。   于是,那些上辈子只能在手机上看见的瑰丽壮阔,此时清晰地呈现在白榆眼前。   小型的陨石带,壮丽的螺旋星系,还有无数星云堆积翻卷成各种各样的形态,它们宛如无数锦缎丝绸编织出的艺术品,在无边无际的宇宙绘出一场又一场盛大热烈的绚烂。   “伊尔西,如果我们永远漂泊在这里那该多好。”白榆亲吻着伊尔西的耳垂。   他已经好久没这样轻松过了,这里没有生与死的角逐,没有权柄的更迭与争夺,他们好像两个原子,在宇宙的心脏处诞生。   伊尔西摸了摸雄虫的侧脸,眼中未免流露出一丝心疼,他十分迁就自己觉得小雄主,甚至已经在思考这种方案的可能:   “那我们就不回去了,我们可以假死去别的星球定居,证据让上将带回去就可以。”   “我们可以去苏落底星球,那远离主星,但是每天晚上都能肉眼看见玫瑰星云。那里的天气也很好,常年都郁郁葱葱的,即使冬天也不会太冷……”   伊尔西的声音很平稳,娓娓道来,他将一幅美好的画卷清晰生动地展现在白榆眼前。   蔚蓝色的眼睛比窗外的星河还要美丽温柔,白榆听着伊尔西的描述,眯着眼睛十分惬意地蹭了蹭对方的脖颈,然后将头整个埋在雌虫的胸前,狠狠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味道嘟嘟囔囔说道:   “那不行。”白榆撇撇嘴: “主星有你的公司,还有我的实验室,我还要给你撑腰报仇,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我只是累了,想在你身上充会电。”   伊尔西听到这个回答并不惊讶,他知道白榆不是一个会主动放弃的虫,他刚才说那些也只是告诉白榆:无论他怎么选择,自己都会陪着他。   至于充电……   这几天,床上,浴室,地板,甚至巨大的舷窗前都是他们重叠的身影。   伊尔西宠溺地笑了笑,声音像一把小勾子,暧昧地拉着长音: “这么多天还没有充满么?”   “当然没有!”白榆听出来伊尔西的话外之音,那双泛着懒意的眼睛“腾”地就亮了,精神力触手感受到主人的躁动,开始狗狗祟祟地撩起伊尔希身上的带子……   “唔——”   胸前猝不及防的冰凉和身后埋藏的炙热,让伊尔西忍不住战栗。   他被白榆压在巨大透明的舷窗前,无数绮丽绚烂的星云在面前缓缓流淌。   它们和无数恒星组成一个巨大的螺旋星系,像宇宙中孕育出的一只眼睛,静静注视着自它诞生出的子民。   “伊尔西,你看,它好像眼睛。”   “它在看着我们。”   螺旋星系明明相隔着数百光年的距离,但听着白榆的话,伊尔西突然有了被监视的羞耻感,他的身体忍不住痉挛,发出抑制不住的闷哼。   白榆握着伊尔西的腰身,精神力触手缠绕着他的四肢和敏感点,随着雄虫的忽快忽缓的动作而有规律地收放自如。   “白榆,白榆。”好像叫出这个名字,就可以抵挡所有的羞耻与无措。在无数次的碰撞间,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被反复嚼烂,深深埋藏在每一寸血肉。   ……   军舰团遇到了一小片陨石带,彗星的碎片在眼前划过,带着两个虫的喘息声融入永恒的宇宙。   在他们穿过的一瞬,一朵巨大绚烂的玫瑰星云透过玻璃猝不及防出现他们的眼前。   绚烂的玫瑰星云舒展着缥缈艳丽的花瓣,最深处是更加瑰丽的蓝紫色,它在宇宙中缓慢绽放,军舰离得越来越近,伊尔西感觉自己要和它融为一体。   “白榆,你看。”伊尔西看不见白榆的脸,呻//吟中依旧忍不住向少年分享宇宙的奇迹。   “宝贝儿,这个时候你应该叫雄主。”白榆从激烈转满成寸寸摩挲的缓慢,他吻着后颈大片的虫纹,低低地说道:   “我的故乡说,我们身体中的每一颗原子都来自爆炸了的恒星。[1]”   “伊尔西,我们是自混沌中诞生的星星,但为了遇见你,我在宇宙流浪了10万年。”   “所以,我们的相遇是必然,相爱是必然,你是无限黑洞中唯一的光亮。”   “我爱你,直到宇宙泯灭。”   情话带着致死的浪漫,让伊尔西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砰!”   玫瑰星云在瞬间炸裂,无数花瓣飘零散落化成了一片绚丽的奇迹。   “我也爱你,白榆。”感受着身后更加炙热的温度,伊尔西微张着嘴,目光也随之涣散。   白榆吻了吻那片与星云几乎融成一体的殷红眼角: “伊尔西,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一摞一摞的证据是伽尔,是老雌虫,是无数已经化作枯骨的尸体一点点搜集出来的。   他们累成向上的阶梯,化作这漫天星河,默默注视着白榆和伊尔西为他们证明当初存在的意义。   *   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近百余艘军舰冲破瑰丽的星云停靠在军区场地,降落时挂起的飓风完全可以将虫掀翻。   但是今天不同,各路媒体早就抗上了长枪大炮,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待雄虫的出现。   白榆消失的这段时间,星网围绕他的话题讨论度依旧居高不下。   【A级雄虫为何独自前往荒星,是惨遭胁迫,还是为爱出逃。】   【A级雄虫的雌君开枪废掉C级雄虫,是虫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星河集团总裁为爱孤身赴荒星,纯爱战神不过如此!】   以白榆和伊尔西为噱头,各路媒体为了流量各种话术都编排出来,星河集团的股票也随着各路消息跌跌涨涨。   毕竟这个以性别和等级为导向的社会呢,只要白榆没有表态,伊尔西就不算输。   但到底能不能赢呢?   这是星网上所有虫最关心的事情,主星最大的媒体平台也不知怎么获得了虫皇的手令,直接在军区场地开启了直播。   “我是记者罗文,下面由我带大家直击救援归来的第一现场。”一个栗子粽发色的雌虫,拿着话筒笑眯眯地对着镜头讲话:   “知道大家关心的问题。大家放心,直播全程开启。”   “后台会有虫专门看弹幕的,然后向我进行实时反馈。”   记者看着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弹幕,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一说一,这回真的什么消息都没有流出哎。】   【对啊,白榆阁下为什么会被绑架,军方不应该出来说一下么?】   【别吵吵了,快看,白榆阁下出来了!】   【天呐,果然,只要白榆阁下这张脸还在,我就永远爱他。】   “我和大家一样期待A级白榆阁下的回归呢。”   记者虫话音刚落。悬浮的门应声而开,现场瞬时白榆与伊尔西十指相扣走下军舰。   艾文克带着精英部队跟在后方,像爱情保安队队长。   【看来白榆阁下一定要保住伊尔西啊。】   【不愧是主星唯一的真雄!】   弹幕飘过,记者瞟了一眼开口问道: “白榆阁下,您方便……”但还没有将话完全问出口,就被白榆先声打断。   “媒体是吧?”   白榆现在没心情扯东扯西,这回他的目的明确,也想着速战速决。   “是的,我们是这次唯一官方指定的媒体。”记者还是面带标准的微信。   “那就行。”   白榆向摄像头凑了凑,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黑色的眼睛盯着镜头,确保所有虫都能清楚地看到和听见:   “我指控雄保会达罗希,萨满等故意杀害雄虫,制造禁药,屠戮56星等数项罪行。”   “具体的证据与罪名将在审判庭公开。”   “所以,审判庭打算什么时候来处理我这位高等雄虫的指控呢?”   白榆没有任何犹豫和掩饰,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了所有的罪行。   他手中的证据齐全,他就是要让舆论压制可能的包庇,一次性将这些恶心的雄虫解决。   “阁下,您是认真的么?”这些罪名就算放在雄虫身上也不是小事,记者虫的大脑飞速转动,终于还是选择先严肃地确认一遍。   “自然。”白榆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虫群后响起。   媒体们和围观虫群自觉让出一条路,只见达罗希带着几个雄虫和乌泱泱一群雄保会的护卫兵大摇大摆地走来。   达罗希阴郁地笑着道: “白榆阁下,你来让审判庭审判我们前,还是解决一下你雌君故意伤害雄虫的问题吧。”   “毕竟,你说的那些荒谬无比,而你雌君做的可是人尽皆知。”   “在这里,雄保会以伊尔西故意杀害雄虫并潜逃。”达罗希还刻意强调了“潜逃”两个字, “……的罪名,将他正式逮捕。”   “白榆阁下,应该没有异议吧。”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我刚才没缓过来。】   【我有生之年真的看见了两只A级阁下掐架。】   【天呐,本来只是雄虫被绑架事件,没想到……】   【我去!这怎么搞?审判庭先处理谁啊?】   【肯定处理雌虫啊,这个时候雌虫就是炮灰。】   记者看着两只高等雄虫对峙,强大的心理素质在这时候好像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他向中间靠了靠,刚想说两句,就感受到一股黏腻潮湿的精神力压迫让他瞬间窒息得抬不起腰。   虽然达罗希并不理解,但确实,只有伊尔西是白榆的软肋,只有将对方的软肋捏在手中,……   “带走。”达罗希胸有成竹地笑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在来之前还特地服用了激发精神力的药物。   上次在医院对峙,达罗希大概知道白榆的精神力和自己应该差不多。   “精神力威压!”周围的雌虫也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虽然不是冲他们来,但那种充斥在每一处的窒息感让他们感觉很不好受。   直播间的观众虽然感觉不到,但看情况和还是明白了此刻发生了什么。   【完了,伊尔西先生!危!】   【真帅!不得不说达罗希阁下的释放精神力威压的感觉好帅。】   【我记得白榆阁下好像也可以释放精神力威压。】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黏腻潮湿铺天盖地地向白榆和伊尔西席卷而来,空气中弥漫的窒息甚至实质化成油状,让离得近的雌虫抑制不住地干呕。   就在所有虫为白榆悬着一口气时,一道很轻很轻的嘲讽声清晰地钻进了在场和直播间每一个虫的耳朵。   “啧。”   “达罗希,你为什么永远只会做这种牵扯别虫的举动?”   “56星是,如今也是。”   在所有虫或者无心其他,或者不明所以之时,一股带着浩瀚蓬勃生机的精神力瞬间拂过每一个在场的雌虫,它温柔有力地吞噬掉对方黏腻与阴暗的精神力压迫,扫荡一片清洌的天地。   “啊?我可以站起来了。”   “我的天,这精神力,是白榆阁下!”   ……   “怎么可能。我明明……”达罗希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的精神力,颤抖地后退了两步。   面对所有虫的议论,白榆丝毫不见慌乱,甚至露出一个可笑至极的表情,他甚至懒得看达罗希,而是继续对着媒体摄像头说道:   “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达罗希等雄虫故意杀害S级雄虫,审判庭可否受理?”   他特意加重了自己的等级。   【作者有话要说】   [1]一颗原子的时空之旅 第53章 S级   【等等,我没有幻听吧。】   【S级?!白榆阁下说自己是S级!】   【虽然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上个S级雄虫也是黑眸黑发。】   【天呐,如果白榆阁下也是S级那简直就是虫神的恩赐!】   当然也有不少虫表示不信,认为白榆只是在为伊尔西开脱,尤其是那个叫做洛芬的老雄虫。   他的雄子生殖能力算是彻底废了,在虫族没了生殖能力的雄虫和垃圾也没什么区别,他恶狠狠盯着伊尔西,恨不得啖其血肉。   “不信?”   白榆看着滚动的弹幕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对着记者罗文问道: “既然是官方平台,应该可以跟着我去精神力测试中心进行实时直播吧。”   白榆觉得既然事情已经闹开了,索性今天全部解决。   罗文正愁怎么要和白榆开口,没想到雄虫比他还要善解人意,立马狠狠点了头: “阁下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和测试中心联络。”   “那然后您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现在吧。一起过去,还有他们。”白榆指了指面色铁青的达罗希他们,直接拍板决定: “既然今天大家都有空,那就一次性解决了。”   “怎么样?达罗希阁下。”白榆勾着嘴角,笑着却不达眼底。   “好啊,白榆阁下既然这么有信心自己能提高等级,我倒也想看看。”达罗希几乎是咬着牙应下的,毕竟现在这个情形,他后退一步都是心虚的表现。   既然已经在大庭广众下撕破脸面,那再装作友好也没有任何意义, “希望白榆阁下别闹出笑话。”   白榆轻笑了一声,没有搭理达罗希的嘲讽,转头和伊尔西低语了几句,然后两个虫不约而同笑了两声,牵着手越过了达罗希等一众雄虫。   “达罗希阁下,就这样让他们走,我的雄子…。。”洛芬咬着牙低声询问着达罗希,毕竟白榆是什么等级和他一点关系没有,他想要的只有伊尔西的命。   “不让他们走?那你去把他拦下吧。”达罗希语气不明地回复着, “毕竟那是你的雄子,你这个苦主最有资格站出来的。”   “阁下,当初您可不是这样说的,您答应我只要我把家族的…。”   “洛芬,我可什么都没向你保证过。”达罗希的眼神阴暗,今天他也没想到白榆会自称S级雄虫。   最可恶是的,别的雌虫可能不知道,但是同为高等雄虫的自己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对上白榆的精神力几乎是大河流对上大海,那种无边无际的浩瀚是他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   洛芬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明显敷衍的达罗希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会长根本没有将他雄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他奉上了一切财富。   他看着即将要踏上飞行器的两个身影,心中的愤怒与急切都在一瞬间爆发:   “伊尔西,你给我雄子偿命!”洛芬面目狰狞,调动着全身的精神力向伊尔西冲过来。   “啧。”   白榆皱着眉回头,那条最大最粗的精神力触手闻声而出,在所有虫的惊呼中准确缠绕在洛芬的脖颈上。   他眼神暗了下来,触手也慢慢绞紧,只给洛芬留有能艰难呼吸的余量,看着洛芬涨得红紫的脸,冷笑道:   “你的雄子?报仇?那被你雄子虐杀的5名雌虫是不是也可以向你报仇?”   白榆早就看这群垃圾不顺眼了,以前忍着,不代表现在还要忍。   “他们…只是…雌虫。。”洛芬抓着触手,才断断续续说出几个不连贯的词语。   但是所有虫,包括白榆都能明白洛芬的意思:   雌虫而已,死了就死了,不值钱,无所谓。   记者罗文走在最前头,听见洛芬的话握紧拳头,黯淡地垂下眸子。   他作为一个雌虫记者这种事情见得更多,每年都有大量雌虫被虐待致死,但是罪魁祸首往往都能因为性别而获得特赦。   他也曾质问过自己:凭什么?难道我们雌虫就是命贱?   但是没有答案。因为他们的生理特性决定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你错了。”白榆的眉头微皱着,语调平稳有力。   就是这最简单的三个字,却震耳欲聋地贯穿在每一个雌虫的耳中。   “如果生命真的要以性别等级分出高低贵贱,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杀了你。”白榆眯着眼睛,精神力触手随着话落开始越绞越紧。   强烈的窒息感让洛芬感觉到真正的恐慌,他突然意识到白榆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明明都是雄虫,为什么…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双脚就被迫离开地面,胡乱地在空气中蹬着,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   “白榆,别脏了手。”伊尔西看着已经开始翻白眼的洛芬,拉了拉白榆的胳膊: “为了他,不值得的。”   白榆沉默了一会,弯下腰在万众瞩目下用下巴蹭了蹭伊尔西的肩膀拉着长音说道: “好吧,都听你的。”   精神力触手也很厌烦这个雄虫,于是在松开的瞬间用着巧劲将雄虫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扑通。”雄虫正好摔在达罗希旁边,触手好像完成了任务般骄傲地蹭了蹭伊尔西的腰。   “别闹,在外面呢。”伊尔西抓出小触手的尖尖,揉了揉又捏了捏。直到小触手从弹力十足化作软绵绵的一滩后,终于从伊尔西的手中挣脱,然后“嗖”地一下缩回白榆的身体里。   “走吧。”白榆耳后红了一片,拉着伊尔西的手钻进了飞行器。   这种小打小闹在伊尔西和白榆看来只是连日常的小情趣,他但是在现场或者直播间虫子的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弹幕寂静了几秒后,又以铺天盖地的架势席卷了整个屏幕。   【我靠我靠!我没看错吧,这个是精神力实体化!】   【啊啊啊啊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为白榆阁下的言论感动,还是白榆阁下的精神了触手震惊!】   【呜呜呜!我也是!一边哭一边大喊卧槽!我的雌父问我是不是疯了!】   【所以这一根触手,就是精神力实体化嘛!第一次见,感觉好可爱!】   【这要是没有S级我倒立洗头!】   【看来有幸见到另一位S级冕下的诞生了!】   罗文的眼神极其好使,看着弹幕翻滚的惊叹再加上自己抑制不住的好奇,抿了抿嘴,打算从看起来更好说话的伊尔西入手。   “伊尔西先生,那个是您雄主的精神力实体化触手么?”   伊尔西愣了一下,没想到记者会向他提问,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 “是的。”   “大家好像都很好奇,伊尔西先生可以让白榆阁下向大家展示一下么?”罗文壮着胆子为直播间的虫子们谋取福利。   【啊啊啊!记者会问!多问!】   【哈哈哈哈,我懂记者,不敢问雄虫就问伊尔西先生!】   伊尔西看着罗文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   他自然也是知道罗文的顾虑,便弯着唇角,帮着他向白榆开口: “怎么样,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白榆一看见伊尔西朝他笑,就宛若商纣王附体般傻傻地裂开嘴角。   那根最粗最长的精神力触手张着吸盘, “腾”地从白榆身后冒出,然后还很有礼貌地向摄像头挥了挥触手尖尖。   “哇!白榆阁下的这一根精神力触手好可爱。”罗文的眼睛亮了亮,一根手指在空中有贼心没贼胆地在空气中晃了晃。   大触手像是察觉到了记者的企图,赶紧向伊尔西靠了靠,然后立在雌虫的肩上傲娇地将尖尖撇到一侧。   【哇,精神力还可以这样玩么?】   【我怎么感觉小触手在宣示主权。】   【呜呜呜好可爱,真是个有触手德的触手!】   【哈哈哈哈哈,触手德是什么鬼。】   “不止一根!”白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黑黢黢地镜头十分得意地说道: “8根哦!”   话音刚落,剩余的七根精神力触手同时弹出,在瞬间探向伊尔西的身侧,并狗狗祟祟地缠在伊尔西的手腕上。   那根还在镜头前摆手的大触手明显感觉到了“兄弟们”的阴谋诡计,立刻停止营业,也加入了抢占伊尔西手腕的大战。   至于为什么是手腕。   因为主人说了:在外面只能缠手腕,回家才能缠别的地方…。   “白榆!”伊尔西看着视死不让位置的几个触手在他的手腕上纠缠,终于保持不住仪态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明明是你让我展示的。”白榆心虚地给自己悄悄辩解了一声。   *   精神力测试中心的主任是一个固执的老雌虫,他很少关注星网上的事情,乍一接到光脑通讯让他准备好测试仪器,说一会有个已经二次觉醒过的雄虫阁下要重新测试等级。   “这群雄虫,就是天天闲的。”老雌虫吹胡子瞪眼,觉得这群祖宗都是在胡闹,他这么大岁数就没听说过二次觉醒后还有雄虫会提高精神力。   “主任不是别虫,是白榆阁下。”年轻的助手刚看完“精神力触手抢占手腕大战”,一脸兴奋地向主人分享: “阁下好像可以精神力实体化,说不定…”   “精神力实体化?”主任推了推老花镜,再一次向助手确认。   “对啊!”助手一脸兴奋地向主任分享了直播。   主任认认真真地看了看白榆的精神力触手,眼睛闪过一抹震撼,他推了推眼镜,转头有些严肃地对助手说道:   “启用刚刚运过来那台设备。”   于是,白榆看着一台比米达尔那台大了两倍不止的仪器陷入了短暂沉思。   “阁下,这是目前测量最为精准的精神力仪器。”   “好。”   5分钟后,白榆被主任指引着坐在这个巨大的机器里,他的太阳穴,手腕,乃至十个手指头都连上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周围被一群虫子围得水泄不通。   罗文: “这里是罗文继续为您报道,白榆阁下的等级到底是多少让我们拭目以待。”   【哇!激动!这是我第一次看雄虫测试精神力!】   【我也是!虽然S级很变态,但是我还是期望白榆阁下能到达。】   不仅直播间的虫子们,达罗希和雄保会的一众雄虫,在走廊中也捏紧了光脑。   如果白榆真的上升为了S级。   他不可能的!之前的那个雄虫也是因为二次觉醒,一定不可能。   达罗希头一次感觉到了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内,手中的光脑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痕。   “嘘,开始了!”罗文对着镜头做了一个手势。   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个显示着精神力等级的光屏。   只见代表精神力的指示线势如破竹地越过C,B,直到A都没有丝毫停顿。   我的虫神啊!   屏幕前的虫子们不由得屏住呼吸,甚至有些用手捂着光屏,斜着眼看着继续攀升的指示线。   包括伊尔西,虽然在军舰上也测试过,但此时那颗心脏还是忍不住跟着指示线高悬。   白榆感受自己雌君的情绪波动,隔着屏障与伊尔西对视了一下,递了一个“放心”眼神。   瞬间,指示线随着精神力的彻底释放,在万众瞩目下飙升到最高点。   当之无愧的S级冕下。   主任在原地愣了3秒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拉开舱门,恭敬地弯下腰: “白榆冕下。”   门外的达罗希闭上眼,手中的光脑摔在地上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垃圾。   与此同时,一个关于56星的视频占据了星网论坛榜首——   正是白榆以一己之力将歼灭所有星兽,守护了无数民众的那一段。   【作者有话要说】   大触手:我是伊尔西最喜欢的一条!可以抵达最深的地方呢! 第54章 实验   军部同时用官方账号发表了关于这次救援行动的始末。   【…星兽大范围进攻56边缘星,死亡虫数58921,重伤虫数135824,轻伤虫数不计…根据战后现场搜集,发现星兽体内含有微量药剂…】   惨烈一向不需要用华丽的词藻渲染,直观准确的数值足以证明一切悲剧。虫族一向是宇宙间的霸主,没有虫会想到他们的同胞在不知情的地方经受了如此劫难。   【我看了视频,真的好惨。】   【看到白榆阁下掉下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雄虫也可以……】   在群众还没有抽离悲伤时,军方直接发表了另一条消息:   【关于56边缘行惨案,所有证据已移交审判庭。】   【证据,所以这个不是天灾而是虫祸!@审判庭】   【@审判庭,我们需要一个真相!】   【@审判庭!无论是谁,我们需要一个真相!】   星网上群情激愤,仿若一场呼啸的台风,他们一边感谢虫神再次恩赐s级冕下,一边紧盯着审判庭对案件的公布。   而处于台风眼最中央的白榆则是最平静的。   毕竟,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虫去做。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有家室的,理工科博士罢了。   走出精神力测试中心,外面是晴空万里,与当初56星的残垣断壁截然不同。   不对, 56星现在应该也不一样了。   昨天菲洛给伊尔西发了个视频: 56星的废墟上重新开出花,小虫崽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中认字。   视频的最后菲洛的脸占了大半个屏幕,咧着嘴,闪着大白牙,特别兴奋地告诉他们: “老大,在主星等着我!我明年就报考主星的军校!”   白榆透过指缝看着灿烂的阳光,有种一切都将结束,回归正轨的感觉。   “阁下,请问您认为此次星兽暴乱是虫为么?”   “阁下,您已经成为帝国唯二的冕下,是否会再纳雌侍。”   “阁下…”   “阁下…”   白榆被围得水泄不通,记者们虽然不敢使劲往雄虫身边挤,但是依旧叽叽喳喳地使劲把话筒往中间递。   好吵。   但是现在阳光好好啊,白榆现在只想…   “伊尔西,可以亲一个么?”   猝不及防地转折,不仅是伊尔西连采访的记者们都忍不住一愣,周围的瞬间安静了下来,记者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中看见了同样的话:   这个S级冕下确实很不一样啊。   而伊尔西在惊讶的同时,也从白榆的眼睛里读出来所有的心思:   可以么?   可以吧!   好不好!   同意吧!   8条小触手也蠢蠢欲动地冒出个头,左右小幅度摇摆着,吸盘一张一合地表示着兴奋。   伊尔西的喉结上下滚动,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当着所有虫的面向自己索吻,虽然不太符合他的年龄和风度…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弯起了眉眼,在少年的热烈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咔嚓”   一家的媒体看着这个画面忍不住摁下了快门。   “伊尔西,我们跑吧。”   就像私奔那样。   于是他们也这样做了,伊尔西感觉道巨大的力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他的头发被风扬起,少年的手心炙热温暖,他们向像只私奔的蝴蝶。在阳光下舍弃身后的人声鼎沸,寻找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   与此同时,帝国第一研究院的某课题组。   凡落刚刚做完实验,他就听说了自己的老板成为了s级雄虫的消息。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走廊,翘着二郎腿十分得意地刷着论坛,每当一个不是自己课题组的研究虫员路过时,都要被他问候一句:   “你知道么?我们老板觉醒成s级雄虫了。”   “哎,本来经费就多得没地方用,这下子不得富裕得流油。”   “可真是烦恼呢。”   但这样的快乐没有持续一会,他就收到了来自自己老板的消息:   “凡落,明天上午10点, 5013会议室开会。主要汇报γ-肽胺的临床进展和下一阶段的计划。”   γ-肽胺是团队对药物的简称,当初白榆在126星已经初步合成了药物,剩下的改良,临床试验与规模生产便交给了凡落等研究员跟进。   毕竟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既然自己老婆出钱出力,那自己更没有必要过于苛待自己的大脑与体力。   “好的老板。”虽然组会是每个碳基生物都讨厌的东西,但是白榆终于要回实验室了,悬着心终于平稳地放下。   白榆不仅是自己雌父的救命恩虫,自己也很佩服老板的才华和魄力。   但,最主要的是!他在实验室既当爹又当妈日子终于结束了!   他摘了手套,看着实验室的小左欢快的要去吃午饭的背影,突然邪恶地开口:   “小左。”   “落哥怎么了?”小左正盘算着,今天下午就一个很简单的测试…   凡落指着手中的光脑笑着说道: “老板发消息了,明天上午十点开组会。”   “啊啊啊啊啊!我的数据还没处理呢!!”实验室立马多了个尖叫鸡。   *   “明天就开组会?”伊尔西和白榆回到了别墅中,阿统已经十分自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留给小情侣,他们一起窝在果绿色的摇摇椅上,也不嫌挤,就保持着紧紧贴合的姿势唠着嗑。   “对啊。也不知道他们的实验进度怎么样了?”   “达罗希应该很快就会被审讯传唤,在罪名认定前还是得把γ-肽胺的临床效果做出来。”   “而且。”白榆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们的组会又不需要汇报文献,应该还是很简单的。”   “嗯,没错。”伊尔西将白榆抱得更紧了些,毫无原则地附和着白榆的话。   第二天中午, 5013会议室内。   整个课题组的研究员都看着坐在最前面的白榆。   两个小时,   他们眼中的对S级雄虫的敬仰慢慢转变成了对大老板的敬畏。   “老板,咱们接下来…”凡落看着面无表情的白榆,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白榆给整个项目的地基打得非常稳固,只要按着他的思路走,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的确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但是老板的神情为什么还是这么严肃?   白榆调整了一下坐姿,指间转着圆珠笔,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们完成得很不错,进度也在我预想的范围内……”   凡落等一众研究员听到这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   果然还有但是!这一口气还没长舒完,就立马咽了回去。   白榆起身看着在场的雌虫们说道: “我们的项目是治愈雌虫精神海崩溃的药物,阿左刚才也说了,目前γ-肽胺在治愈精神海初步崩溃的效果比较好,但是重情况仅可以达到缓解的效果。”   “但已经很不错了。”一个研究员眼睛中闪着光: “老板,我们已经创造了精神海治愈药物的里程碑。”   “如果将这些数据整理成论文……”   “但是,我们的目的是论文么?”白榆笑着打断这个研究员的话。   是的,他们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这么多钱财,有很多甚至放弃了更有前途的offer来到这个由雄虫组建的课题组,不就是为了……   为了,他们的未来!   白榆的眼睛中闪着细碎的光,他想到了曾经在126星一次次崩溃的实验,想到了一次次带上头盔将自己折磨到力竭的时刻。   “我把最新一版的实验设计发到群里,从明天开始我也会加入实验。”   “各位,我希望我们真的能创造奇迹。”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榆几乎是忙得脚不离地,八只精神力触手分工合作,白榆一个虫几乎可以同时进行3台实验。   于是,白榆从每天按时接伊尔西下班,变成了每天伊尔西陪他加班。   回到家,八条小触手和它们的主人全部被抽干了力气,一起软啪啪地挂在伊尔西身上。   “伊尔西,我想洗澡,但是好累。”白榆扯着伊尔西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十分钟后,伊尔西给坐在浴缸中的白榆揉着头发上的泡泡,看着眼皮打架的白榆忍不住问道: “怎么样?顺利么?”   “顺利是顺利,就是进度还是慢了些。”白榆的胳膊搭在浴池的边缘,下巴抵在胳膊上, 8条小触手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明显也被一天的实验折腾得不轻。   伊尔西没有说话,轻轻吻了两下白榆的侧脸。便拿着花洒轻柔地冲着少年脑袋上的泡沫。   直到哗啦啦的水声结束,又拿起一旁的浴巾擦着少年的头发。   白榆的发质有些硬,但因为有些长,摸起来手感很特别。   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一直到伊尔西将白榆抱到了床上,白榆突然拉住伊尔西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雌虫:   “我以为你会劝我。”   “劝你不要那么拼?劝你劳逸结合慢慢来?”伊尔西关闭大灯,打开星空顶小夜灯。   棚顶被灿烂的星河点缀,白榆笑了一声,然后将头埋在伊尔西的胸前说道:   “嗯,我以为你会的。”   所以连反驳你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你没问。   昏暗中,伊尔西依旧可以读懂白榆没有说出口的话,他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少年的脊背: “因为这是你选择的路。”   “我不会用为你着想的名义束缚你。”   “所以白榆,你不要有压力。”   伊尔西知道,白榆年纪虽然小上他许多,但在这段关系中自己反而是被照顾的角色。   但是这段时间,一切都反过来了。而白榆怕自己接受不了,或者说不喜欢。   但怎么可能?   伊尔西的目光浸着温柔: “你需要金钱我就提供金钱;你做实验累了,我就承包你的衣食住行;就算有一天你什么都不想做了,我也可以在家一直陪着你。”   白榆听着感觉鼻子有点酸,他使劲蹭了蹭,哑着嗓子道:   “我曾经在126星带了3年多,我最开始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就用自己为试验体。”   “因为在雌虫身上的实验数据在文献上已经足够全面,但是关于雄虫的几乎为零……”   “我甚至去提取了星兽的脊髓液…”   白榆抱着伊尔西的腰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不需要有逻辑的言语,也不需要缜密的思考,他就是纯粹地在分享他曾经的一切。   那些荒诞的,痛苦的,欣喜的,都拿出来分享给伊尔西。   “到时候可以带我去看看么?”   “126星,你曾经独自实验的地方。”   “当然啊。”   “那到时候,我们的蜜月旅行的第一站就是126星。”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如大家所见,应该还有1, 2章就正文完结啦!   番外初步想写的是伊尔西揣蛋还有小情侣穿回地球碰到尤利安,伽尔他们的完美he故事!   当然如果还有其他想看的可以评论区告诉我o(^▽^)o 第55章 历史   被全星网的虫和军部监督着,审判庭通宵达旦飞速运转着。   当然,他们快还有一个原因:艾克文递交的证据充足,证据链足够完美。   “我的虫神啊!他们怎么还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审判庭的工作虫员整理着卷宗,每翻过一页指尖都在颤抖。   “控制星兽,残害雄虫,贩卖禁药…这,这,这按照法律应该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你别忘了,达罗希阁下是A级雄虫。”同事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你看他如今关在审判庭监牢,想要见白榆冕下,我们不还是得去帮忙去请么?”   “哎,希望白榆冕下不要迁怒我才好。”   白榆这一段时间天天泡在实验室,当时刚刚做完一组实验,正在验证加入ζχ位列蛋白后是否可以提升γ-肽胺的治愈效果。   看见正在被加速吞噬的精神海垃圾,白榆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就在此时,放在外间的光脑通讯闪着红灯响起。   白榆有些惊讶,伊尔西一般不会这个时候给自己发通讯。他控制着精神力触手将手机卷了进来,发现光屏上的号码显示着审判庭。   审判庭?   白榆疑惑地蹙起眉头,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应该就是为了那件事情。   他表情不禁多了几分严肃,摘了手套,摁下接听键。   “白榆冕下安。”审判庭的工作虫员没想到拨打一次就能接听,有些惊喜地先声问好。   “是我,有事情么?”   “白榆冕下,审判庭已经将达罗希阁下控制住,并关进了审判庭监狱。预计这周就能开庭。但是…”   工作虫员顿了一下,发现电话那头的白榆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便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道: “他说他想见您一面。”   “因为达罗希阁下还没有被剥夺雄虫权利,所以我们必须转达这个需求。”工作虫员连忙补充了一句,生怕白榆觉得是他们自作主张。   “他想要见我?”白榆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在白榆看来他们之间应该也没什么值得叙旧的。   成王败寇而已。   只不过他又想到了当初自己第一次觉醒失败,被蒙格利以监护虫的身份关进雄保会,最后是达罗希将自己放出来的。   握着光脑的手忍不住缩紧,就在对面虫员觉得回无功而返时,听见白榆淡淡地道:   “时间确定了么?”   “我们这边随时可以,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那就明天吧。”白榆无意识地在记录本上写了达罗希的名字,然后重重划了一道又潦草地标记了个“10”。   “明天上午十点我准时过去。”   “好的冕下,明天上午十点审判庭将安排虫在大厅接您。”   “祝您有个愉快的下午。”   白榆挂了电话,静静在椅子上坐了好久,黑白分明的眼睛划过一丝复杂。   *   第二天,白榆准时到了审判庭门口,接待他的是一个中年雌虫,胸口带着审判庭的工作徽章,一见到他的飞行器落地,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白榆冕下日安。”德克是主管审判庭监狱的典狱长,亲眼看见了传说中的s级雄虫,整个虫兴奋得合不拢嘴。   他领着白榆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当进入监狱那道门的瞬间,白榆明显感觉空气都阴冷了几分。   德克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和白榆说着话: “这里很少会有雄虫,达罗希阁下应该也是第一个被关进审判庭监狱的A级雄虫。”   “对了,萨满呢?”白榆听了德克的絮絮叨叨,一直走到尽头也没看见萨满的身影。   “萨满不在审判庭监狱,在抓捕当天,他因为其他罪责直接移送到最高星际监狱了。”   白榆心中一惊,第一时间便觉得这是达罗希的手笔。   “冕下,关押达罗希阁下的审讯室就在前面。”德克用手指了指尽头的那间透明玻璃放,声音放得更加尊敬: “您是现在直接进去还是先去监控室?”   “直接进去吧。”白榆迈步向审讯室走去。   不愧是还没被正式定罪的雄虫,这间审讯室明显是经过二次布置的。冰冷的瓷砖铺着长绒毛地毯,金丝楠木桌子上是正在冒着热气的茶水。   达罗希的手腕上是精神力抑制环,头发整齐地披在肩上,正坐在皮椅上翻看手中的书籍。   这幅姿态不像是在审讯室等待审判,更像是城堡中喝下午茶的贵族。   “你来了。”达罗希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倒了一盏茶水,推到白榆面前。   德克立刻上前一步将茶水挪到一边,他眼皮跳了跳,白榆冕下要是在这里出事,他的虫生也就到头了。   他扣着手紧张地说道: “白榆阁下,您不用靠得那么近……”   达罗希嗤笑了一声,晃了晃右手手腕上的抑制环声音有些不屑地道: “德克主任,你也太小看雄虫的精神力了。”   “而且现在白榆冕下是S级雄虫,你明明更应该担心我的安全。”   “没事德克主任,我心里有数,你先出去吧。”白榆拉开椅子着坐在了达罗希的对面。   听到白榆这么说,德克也只好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折回,递给白榆一个遥控器叮嘱道: “白榆冕下,一旦有任何危险,随时按下这个按钮。”   “好的,谢谢。”白榆礼貌微笑了一下,便看着德克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尽头。   “你当初为什么把我放出来?”白榆今天来到这里,也只是想弄清楚这事情。   达罗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幽幽道: “小白榆,你觉得雄虫的优势是什么?”   “或者,为什么我们能占据社会高位数百年。”   “明明我们的体力不如雌虫,也没有生出那种逆天的治愈力,就连国家的主要枢纽政权也全部是雌虫掌握,而雄虫有的只有精神力。”   “而且那帮废物的精神力现在越来越拉垮。”达罗希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茶水在桌布上洇出一片水渍,灰色的眼睛流露出一抹真实的不解:   “小白榆,我一直以为你会站在雄虫这一边的,明明你也是个雄虫啊。”   白榆轻笑了一声,他终于明白了达罗希的意思。   但是他却感觉道悲哀与庆幸。   “所以你研发那些药物,想要以此来控制雌虫,巩固雄虫的地位。”白榆定定地看着达罗希,用的却全是肯定句。   “算是,也不算是吧。”达罗希站起身背对着白榆,看向这间审讯室唯一一个窄窄的窗户。   一缕阳光从缝隙中露出,达罗希伸手接住它,却只看见阳光露过指缝洒在地毯上。   “小白榆,给你讲个故事吧。”   达罗希的声音沉沉,带着无尽的沧桑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虫族的政权还没有建立,雄虫不像如今一样孱弱,雌虫也不像现在一样需要依靠雄虫的精神力而活。在漫长的战争后,虫族终于成了宇宙间的霸主。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权利划分问题。”   “当时雄虫的首领与雌虫的首领相爱,他甘愿退在幕后,让自己的雌虫伴侣成为虫族唯一的皇。”   “但显然,他的伴侣比起虚无缥缈的爱情更加忌惮雄虫的实力,于是利用药物将很多高等雄虫引诱到星兽的老巢。   那一战,相当惨烈。他们苦苦支撑始终等不到雌虫援军,最后全部死在了星兽潮中。”   ……   “直到故事的最后,雄虫与雌虫决一死战,仅剩的高等雄虫耗干自己的精神力摧毁了雌虫的精神海,他们几乎全部死亡,只有少部分等级不高的雄虫存活了下来。”   “一开始雌虫以为自己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们将剩余的雄虫当成了繁衍机器。但是可怕的报应也就此来临:”   “雄虫的出生虫口越来越少,雌虫的精神海也出现了大问题……”   白榆沉默着听完了被淹没在宇宙洪荒中的历史,他托着下巴静静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和雌虫当初有什么区别。”   “将雌虫掌控在手中,是享受报复的快感,还是给自己拥有至高无上权利找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呢。”   达罗希没想到白榆会一针见血地道出事情的本质,他的背影在浅浅的阳光下都不由得僵硬了几分,只听白榆继续道:   “萨满是雄虫你不也照样想要杀死么?”   “56星也有一部分雄虫,不也死在了你发动的星兽潮中了么?”   白榆眨眨眼,将那层粉饰的高大上的动机捅破: “说白了,你只不过是打着为雄虫着想的名号为自己争取利益罢了。”   审讯室很静,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白榆不想去置喙历史,但他也不想继续听一个自私的雄虫为自己的罪恶寻找借口   “我走了,下一次见面应该就是审判台上了。”白榆转身离去,就在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一直背对着白榆的达罗希突然转身说道:   “你说的对,但我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错了,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达罗希扯出一个牵强的笑: “而且也不一定呢。”   “以雌虫的性格,他们是舍不得杀死一只A级雄虫的。”   白榆嗤笑了一声,摇着头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达罗希看着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撕破了伪装的平静淡然。   他拍打着透明玻璃对着白榆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 “白榆,至高无上的权利有什么不好,金钱,雌虫…你将要什么有什么。”   白榆听着达罗希的话,没有回头,只是自言自语道:   “是挺诱惑人的。”   “但是我的老婆是首富,何尝不是另一种要什么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白榆:我一个课题组老板,还能被你pua了?   下章婚礼然后完结!嘿嘿! 第56章 我爱你   秋风悄然来袭,卷着燥热的炎夏奔走在繁华的街道。   别墅中,白榆蹲在门厅和阿统开始了日常拌嘴,直到看见伊尔西从卧室中拿出一个纸皮带子,里面装着四四方方印着烫金Logo的纸盒。   “这是什么?”白榆伸手接过,捧在怀中,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伊尔西。   “你打开看看。”   “老夫老妻还搞这种情趣。”白榆嘴上嘟嘟囔囔,手中的速度却是飞快。   打开纸皮带子,掏出包装盒,再小心翼翼地掀开——   里面是两条围巾。   深红色的,羊毛质地。摸起来软乎乎的,上面还有金色的暗纹。   “原来…你还记得啊。”白榆胡乱摸了一把眼睛。这是当初他在电话中和伊尔西的对话——   【刚才路过的一个橱柜中有一条红围巾,咱们两带一定很好看。】   【但是冬天还没到。】   【没事儿啊,总会到冬天的,而且亲爱的,我们还有无数个四季。】   伊尔西轻笑了一声,不由得弯起了嘴角,恍然发觉那段带着酸涩的记忆如今再回想起却是甜得一塌糊涂。   “虽然还没到冬天,但是秋风起了,我们可以一起带。”   “那你帮我。”白榆扬起下巴,闭上眼睛,像个小狗般使劲往伊尔西身前凑了凑。   伊尔西从盒子中拿出软绵绵的针织物,一圈圈绕在脖子上,最后在末尾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红色的流苏懒懒地铺开在衣襟上,将白榆那张浓墨重彩的脸衬得更加生动。   “好了,睁眼吧。”伊尔西抚平了最后一丝褶皱,然后在少年的额头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可能是和白榆学的,曾经让他觉得十分羞耻的亲吻现在已经轻车熟路。   他逐渐迷上了那种感觉,那种血肉之间的碰触,在一瞬间颤栗,又顺着肌肤一寸寸蔓延到心脏。   “那我也给你带。”白榆兴高采烈地拿出另一条围巾。   但显然他的技术没有伊尔西的好,好好的围巾被他搞得像要上吊一样。   “不行,你等等,我去搜个教程!”作为理工科的博士,他就不信这还能比上TEM样品还难!   经过不短时间的奋斗,一个好歹能出门的围巾终于松松散散地挂在了伊尔西的脖子上。   “要不你再整理整理?”白榆心虚地蹭了蹭伊尔西的侧脸。   “不用,我觉得很好。”伊尔西呼噜一下了白榆的头发, “最起码我能顺畅的呼吸。”   “啊!你嘲笑我!”白榆假意生气地在伊尔西嘴唇上咬了一口,又用牙齿轻轻地磨了磨,看到那一块泛起涟涟的艳色才满意地松开。   伊尔西看着白榆偷偷得意的样子,总有感觉很像小狗非要在喜欢的东西上做点标记似的。   但是这话不能说。   要不然,今天就走不出这个家门了。   “哎,这个是什么?”白榆看见烫金盒子里还有一小条短短的,和他们围巾颜色相同的一段布料。   “给阿统的。”伊尔西朝在客厅中瞎溜达的阿统招招手。   “呜呜呜呜!还是先生对我好。”阿统一双机械眼感动得成了两个荷包蛋花。   “我来!我来!”白榆不客气地用自己吊死人的打围巾手法在阿统的几乎没有的脖子上打了结。   阿统看了看自己的围巾,嘴角一撇,那双蛋花眼快要碎了。   “挺好看的!”白榆的表情特别真挚。   “真的。”他又拍了拍阿统的铁皮脑袋,在伊尔西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假咳了两声补救道:   “一会回来给你买能源块。”白榆凑近声音压低了些: “你主人我的水平就这样了。”   阿统点点头, “那好吧。”   毕竟它也知道如果让先生给自己系围巾,自己的以后的润滑油都得换成十年陈醋。   虽然系得丑,但是围巾好看啊!而且它又不用呼吸。   所以自己现在是虫族最开朗的小机器人!   “先生,主人,注意安全,早点回来!”阿统在大门口挥着机械手。   踩着一地的落叶,避开汹涌的虫群,白榆和伊尔西从后门进了审判庭。   此次审判庭以全民直播审理的方式正式开庭。   距开庭还有不短时间,不少虫子都涌入了直播间。   【我来涨见识了!】   【我也是,昨天看了案情公布的我吓得一晚上没睡着觉。】   【我倒是睡着了,然后梦到被星兽一口咬掉了脑袋。】   【只有我关注这个案子怎么判么?毕竟达罗希阁下是A级雄虫。】   【A级雄虫就可以随意杀虫么!A级雄虫就可以贩卖禁药么!】   【但是每一个A级雄虫都是帝国的珍宝啊。】   【我靠,楼上的脑子是被星兽啃了吧。你的珍宝研发贩卖狂化引发剂,就是为了让你这种没有脑子的虫屎彻底变成雄虫的奴隶。】   【有一说一,在雄虫面前现在雌虫的待遇和奴隶也没差多少。】   【别这样说,也有个例。】   【那确实,毕竟S级雄虫也是个例。】   “开庭!”   随着审判长缪尔德的声音,这场全帝国瞩目的案件审判正式开始。   达罗希带着抑制环漫步走上了法庭。依旧闲庭信步,不紧不慢。   那天白榆走后,达罗希将一整套茶具都掀翻在地,滚烫的茶水在精致的地毯上蔓延成狰狞的网状,就连那张金丝楠木桌子也被他一脚踹翻。   他第一次不顾礼仪地颓然坐在地上,白榆的话宛若利剑直直地刺向自己一直不敢直视的内心。   白榆说得没错,就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如今做的一切已经偏离最初的抱负。   只不过瞬间被揭开的真相,是如此一览无余的丑陋,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作呕。   一直以来都是自我欺骗罢了。   但是——   达罗希握紧拳头,锃亮的皮鞋缓缓停下。   既然已经如此,他也不想再回头了。   雄虫的骄傲是他如今唯一的支撑,他偏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白榆,笑着动了动嘴无声地说道:   “小白榆,胜负未定。”   但是现在的白榆根本懒得搭理达罗希,他像一条没有骨头的毛毛虫整个虫靠在伊尔西身上,毛茸茸的围巾蹭在一起,不一会遍搞得起了层薄汗。   “帮你摘下来吧。”伊尔西看着脸颊红扑扑的白榆,刚要上手就听见少年拒绝道:   “不要,这是你给我带的,我要让所有虫看着。”   伊尔西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光挑了个雄主,还顺带着养了一条大型粘人的狗狗——   那种一见到你就要贴贴,离开了一会双眼就泪汪汪得泛起雾,仿佛你做了什么罪不可饶的事情一样。   “我现在给你摘,所有虫也能看见。”伊尔西叹了口气,他总觉得白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在秋天中暑。   “那好吧。”白榆又没有骨头地继续蹭了过去。   他们旁若无虫的互动成功吸引了旁边的虫和审判台上达罗希的注意。   就连审判长缪尔德都忍不住推着眼睛使劲向这边瞟,他假咳两声,让众虫的视线回归,庄重正式地说道:   “达罗希阁下,您是否同意上述罪责,有无分辩?”   “我承认都是我做的。”达罗希整理了一下衣襟,回答得没有犹豫。   但这些都不是大家关心的,因为——帝国从来没有a级雄虫处以死刑或者重刑的案例。   所有虫,包括直播间的虫子们也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法官手中的法槌缓缓落下:   “根据审判庭决议,根据《帝国最高法则》及《雄虫保护法》规定,判处达罗希阁下剥夺雄保会会长一职,剥夺雄虫优待与各项特权,剥夺财产,监禁15年,服刑期间每月强制精神力疏导30名雌虫。其雌君,雌侍及雌奴无参与者及不知情者剥夺骨翅发配荒星,知情者处于死刑。”   这个判决掀起轩然大波,很多雌虫表示不解:明明这么多罪责,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监禁15年,并且大部分极刑都由雌虫来承担。   当然还有不少虫长舒了一口气,将高等雄虫依旧视作珍宝:这可是a级雄虫你们还要怎么样?   对啊,雌虫还能怎么样?他们还需要雄虫的信息素。   那些死去的亡灵还能怎么样?他们依然化作漫天的星云,确只能看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达罗希听到这个处决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转头看向白榆挑了挑眉头。   白榆静静地看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波澜不惊,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虫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同意。”   “冕下。”法官先抱歉地低头,然后解释道: “达罗希毕竟是a级雄虫,高等雄虫的信息素可遇而不可求,所以…”   “所以废物利用?在你们看来法律也好,生命也好都抵不上轻飘飘的信息素?”   “冕下,还有很多雌虫需要精神力疏导,所以……”   此时的摄像头已经由审判台转移到了白榆身上,只见白榆冷笑一声直接打断法官的话:   “一个月30名雌虫的精神力疏导和没有也差不多。”   白榆在服务处待过,那里的雌虫都已经是精神海重症患者,他几乎一天疏导好几十个,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因为无接触的精神力疏导再次恶化得很快。再说句不好听的:疏导成什么结果全部是由雄虫主导。   如此嚣张的言论,让整个审判庭鸦雀无声,就连铺天盖地的弹幕也有一瞬间停滞。   原因无他,虽然嚣张,但他们见识过s级雄虫的精神力,白榆冕下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   “哦?那白榆冕下何不多娶几个雌侍,也算是为帝国做贡献?”   达罗希打破了安静,他歪着头,手指撑着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榆。   说实话,他很欣赏白榆,要不然也不会在最开始帮他离开雄保会。   就算如今,他依旧没有后悔,只是很羡慕,自己要是有这么强的精神力,今天也不止于此。   只不过,他们终究站在了对里面。   法官的脸色青了青,他就算不怎么上网也知道如今白榆对他唯一雌君的态度,他还没有胆子大到在s级雄虫的雷点上蹦迪。   而弹幕仗着自己真虫不在现场,发言便添了分为所欲为:   【我觉得达罗希提议很棒,白榆冕下看看我!】   【也看看我!我是a级雌虫,毕业于第一军校,我当个雌侍就可以,要求一点也不高。】   【对啊,冕下可是s级雄虫,身边只有一个雌君一点都不像话。】   【虽然但是我很磕冕下和伊尔西先生,但是我可以加入你们么?】   伊尔西的眼神与动态视力很强,看着不断滑动的弹幕,身侧的手忍不住抓紧。   他从来都知道白榆的受欢迎程度,但是当所有的倾慕赤裸裸摆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难受。   “别看。”白榆准确无误地将泛青的指尖拯救出来,他微微侧身阻挡住伊尔西的视线。   达罗希聪明,他在把大众的目光转向娱乐化,好偏离案件本身,达到自己免于死刑的目的。   所以他没必要和一个杀虫犯拌嘴,他将目光投向法官缓缓说道:   “我本来想等正式药物审批下来再进行公示,但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白榆状似无奈地耸耸肩,他和伊尔西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法律能不论性别的判处, γ-肽胺就在彻底走完流程以后在公布上市;如果不能……   他在判处的第一句出来时,就将提前定好的暗号发送给凡落和自己的老师。   “你还有大家都可以先去帝国第一研究院的官方账号看一看。”   众虫不明所以地点开星网论坛,结果发现,官博不用搜索就直接挂在了最顶端。   【恭喜白榆研究员课题组与星河集团共同研发出γ-肽胺药物,可用于治疗雌虫精神海等问题……目前以经过了药品监察局的初步审核进入了评审阶段……】   其中不乏掺杂着一堆专业术语,大部分虫看不懂,但并不影响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法官的手有些颤抖,连老花镜都抖出了重影,他眼中闪着水光问道: “冕下,这是真的么?”   白榆将伊尔西拉起与自己并肩而立。   在一点也不正式的场合,甚至连正装都没有穿的情况下,他们一起对着摄像头算是开了一场简陋的“发布会” : “γ-肽胺可完全治愈精神海崩溃初期,中期,对于后期也有很强的缓解作用。上述已经经临床实验证实。接下来课题组将与星河集团继续合作,研发抵御精神海崩溃的药物……”   “所以…”白榆面无表情地看向法官: “达罗希的案件审判庭是不是应该重新决议。”   确实,即便在如此激动的心绪下,所有虫都心知肚明: γ-肽胺比一个a级雄虫有用得多了。   吵闹间,达罗希被重新押解回审判庭监狱,在与白榆遥远的身影交错的刹那,他闭上眼睛勾起一个笑容喃喃道: “你赢了,小白榆。”   在返回监狱等待重审的第二天,审判庭给白榆打了个电话:   “白榆冕下?”   “有事?”   “达罗希在监狱自杀了。”   “他遗书只留了一句话是给您的。您要听么?”   “好。”白榆向伊尔西蹭了蹭,打开了免提,放在了他们之间。   “他说: ‘雄虫的生命无虫有权利剥夺。’”   白榆愣了一下,又不禁捂着眼睛笑出了声,的确这只有达罗希才能做出来。   “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白榆一把搂住伊尔西,下巴抵在雌虫的肩头, “伊尔西,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难过?欣喜?释然?还是无所谓?   应该都有吧。   “达罗希错了,不仅是雄虫,这个世界任何生命都应该是平等的,相互尊重的。”   “伊尔西,我们一点点去见证这个时代的到来好么?”   “我的荣幸。”伊尔西牵起白榆的手,向贵族骑士般在少年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是被白榆捞出泥潭的锈迹斑斑的剑,他被白榆精心呵护恢复了曾经的凛然,他是白榆锋利的剑,是白榆忠诚的骑士…   也是白榆唯一的爱人。   *   白榆和伊尔西在家腻歪了一段时间,平静地渡过了虫族最动荡的一段时期。   这个时期被后世称为“黎明即起”。   随着虫皇意外离世,三位黑眸黑发的雄虫一起完成了虫族有史以来最具颠覆性的变革。   当然,白榆觉得这和他的关系不大,毕竟他只是一个要吃软饭的平平无奇的研究员罢了。   什么打仗,政治斗争哪有自己的老婆来得香。   直到政治局面正式平稳,春天也悄然而至。   白榆和伊尔西的婚礼在克拉特宫殿举行,传说虫神抽出自己的肋骨,在此地撑起一座堡垒。随着岁月更迭,这里被几代虫皇重新修建,依旧保留了最原始的神圣与辉煌。   他们没有请多余的媒体,只有皇家指定的官媒报道全程。   罗文听到指明他前去时惊喜大于意外,整个虫兴奋得一晚上没有睡着。   只是他没想到, s级雄虫和帝国首富的婚礼与他想得很不一样。   没有大宴宾客,没有星咖云集。   整个场地被鲜花簇拥,大殿的顶端缀满如星星般璀璨的宝石,绚丽夺目的水晶灯映照着每一个虫发自最真心的笑容。   他们有些穿着正装,有些穿着军礼服,还有些甚至只穿了灰扑扑的衬衫却依旧露着大牙在那里“老大” “老大”地聊着天。   就在罗文还在奇怪时,下一幕直接把他吓得下巴掉在了地上:   只见一个黑色头发,长着一张和新任虫皇一模一样脸的雄虫拿起了主动拿起了话筒,充当整场婚礼的司仪。   另一个黑色头发,背着一把古剑的s级雄虫拿着摄像机寻找最佳的拍摄位置。   军部的两个上将坐在雄虫家属的一桌,分别扬着笑意注视着两个忙忙碌碌,跑前跑后的雄虫。   直到一声高亢的: “有请我们今天的一对伴侣——白榆先生,伊尔西先生入场!”   阿统滚动着滑轮,提着花篮撒着满天的花瓣雨,白榆与伊尔西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不由得相视一笑,挽着胳膊一起踏上了红毯。   两侧的宾客都是他们重要的朋友,这里有白榆的恩师曼尼思,有伊尔西的老朋友米达尔,还有凡落,艾克文,阿文……就连当初56星上收的几个小弟,也迢迢千里地赶来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白榆,新婚快乐!”   “伊尔西,你要幸福!”   “哇哦!老大!你们要永远在一起!”   “主人!先生!阿统爱你们!”   白榆和伊尔西走得不急不缓,就宛如他们这一路的所有坎坷与荆棘,但好在他们从来没有放开过对方的手,一起勇敢坚定地前行。   季明礼朝下面示意了一下,整个宫殿顿时安静下来,沙沙过堂的风声与古老的钟声在此刻交汇,好像也在为他们送上最虔诚的祝福。   “白榆,你是否愿意与伊尔西缔结婚约,从此以后分享你所有的荣誉与尊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都坚定地选择他,爱他,直到渡过漫长的岁月,一起归于虫神的怀抱。”   白榆看着伊尔西蔚蓝色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我愿意,从此我的生命就是你的生命,我的荣誉就是你的荣誉,我将敬你,爱你,永不离弃。”   “伊尔西,你是否愿意与白榆缔结婚约,从此以后分享你所有的财富与野心,无论落魄还是得志,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都坚定地陪伴他,爱他,直到渡过漫长的岁月,一起归于虫神的怀抱。”   “我愿意,从此我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我永远爱你,敬你,直到肉/体归于星辰,灵魂彻底寂灭。”   “那么接下来,你们就可以亲吻了!”   两侧的金色礼花齐齐绽放,在灯影的衬托下宛若一场细密的金雨,白榆将伊尔西一把揽到怀中,落下眷恋缱绻的吻。   “我爱你,伊尔西。”   “我也爱你,白榆。”   只有爱你是永远都说不够,也听不够的。   茫茫宇宙,满天星河,只有原子永远不会泯灭,它们在诞生中消亡,又在消亡中诞生,于是他们历经无数轮回岁月,孤独地奔走了数万亿年,终于在此刻相遇。   因为你,自由开始具象化,生命才有了意义。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哇!完!感谢小可爱的一路陪伴,我们一起见证了这个故事中的所有人(虫),愿故事外的我和你们都能勇敢,坚定,自由,幸福。   感谢一直包容的你们,感谢你们接受这个故事的不完美,虽然还有番外,但还要说一句:期待我们下一本相遇!   休息两天,番外周四开始更!   爱你们! 第57章 番外一(揣崽前的一些事儿)   γ-肽胺审批上市后正式更名为雷纳特斯。   这个名字在古虫族是希望,重生的意思。   雷纳特斯的正式上市引起意料之内的轩然大波,伊尔西作为研究所合作方和白榆一起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采访渐进尾声,媒体也将话题从药物转移到了白榆和伊尔西的个虫身上。   毕竟, S级冕下和首富的婚姻是整个主星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一个记者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榆冕下,听说您已经向婚配所提交关闭婚约申请通道?”   白榆一愣,他没想到话题转变得这么突然,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他从来不会避讳。   他牵起伊尔西的手,向镜头露出两个虫无名指上的婚戒,一脸得意地道: “是的,我们这辈子只有彼此就够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虫,剩下的媒体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态,开始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整个会场的氛围被顶至最高点。   “白榆冕下,请问您和伊尔西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阿左不仅是这家报社的记者,他还有另一层身份——   星网论坛某带点颜色同人小说的贴主。   他可是最早的那波cp粉!   当初很多虫以为白榆强抢蒙格利的雌君只是玩玩而已,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白榆对伊尔西肯定不是强取豪夺那么简单。   于是肩负着扩展灵感素材的重任,他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困扰广大网友的这个问题!   一提到这个,白榆瞬间有了精神。   他与伊尔西对视了一下,记忆被拉回了从前,那个曾经还没伊尔西胸高的小虫子已然长大,变成了可以将雌虫护在身后,撑起一片天地的研究员。   “当时我还没有第一次觉醒,被星兽潮困在126星上……”   不知道是白榆说书的能力天赋异禀还是因为主角是正主的原因,他语调跌宕起伏,会场中的所有虫都屏气凝神地听着白榆的描述。   除了一个虫——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伊尔西。   他一开始还可以当作回忆往事般听白榆在自己身侧夸夸其谈,但随着越来越离谱的形容和越来越捧场的听众,伊尔西感觉自己良好的表情管理已经在边缘徘徊。   只见自己身侧的少年目光灼灼,单手撑着桌子一个起身:   “当时伊尔西单手环住我的腰,骨翅一动,像一道闪电般带我冲出星兽潮,所过之处血流漂橹,星兽的尸体像多米诺骨牌般一列列倒塌,就在这时…”   白榆的语气转而急促,听众们也不自觉地抻头凑近: “然后呢?”   “一个星兽飞起,直直向我们扑来,就在獠牙将要划过我脖颈的刹那,伊尔西将我推至身后,用自己的血肉抵挡住了这次袭击……”   伊尔西的脚趾真的已经开始忍不住抓地。   他环住白榆的腰,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白榆太矮,而腰部比较好受力。   至于“用血肉之躯抵挡住袭击”,伊尔西的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被擦破了点——能在瞬间愈合的皮也算的话。   那他这辈子应该已经用血肉之躯帮很多虫抵挡过无数次了。   这段被渲染的“惊心动魄”终于迎来了尾声,就在伊尔西感觉终于有勇气重新抬头时,就听白榆一个大喘气后又说道:   “伊尔西带着我来到一片空地,他单膝蹲下,十分温柔地帮我擦去侧脸溅上的血迹并问我: ‘你哪里有不舒服么?’,我现在还记得:他的眼睛比当时的星辰还要璀璨…”   “哇哦!好浪漫。”   “呜呜呜,天作之合!”   台下此起彼伏的声音惹得伊尔西的耳后红了一片,他实在没忍住在桌子底下拉了拉白榆的衣角,想示意白榆不要太夸张了。   刚握住那块柔软的布料,还不等拉扯,自己的指缝中就强硬地挤进另一只手的手指。白榆先是捏了两下,示意安慰。然后像是习惯版,开始用指尖在手背山轻轻摩挲,指尖的薄茧带着微微的痒意,在不被注意的角落中无限放大。   直到最后,精神力触手也悄悄伸出,一圈又一圈地盘在手腕上。   ……   白榆洋洋洒洒地讲述了大半个星时,伊尔西从一开始的不自在转为麻木,直到最后白榆突然顿住,然后笑着说道:   “我的伴侣刚才一直在拉我,他可能觉得我在夸大,所以不好意思了。”   “但是…”白榆偏头看向伊尔西,仿佛那些被蒙尘的记忆在此刻又被重新擦拭,黑色的眸子不自觉地溢满闪亮的光,他笃定地说道:   “我其实没有夸大,你在我心里就是这样的。”   “可能从第一眼开始,我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吧。”   很简单的两句话,甚至没有华丽词藻的修饰,但无论是伊尔西还是在场的所有虫都能听出来其中饱含的爱意。   会场沉寂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猴子般的尖叫。   阿佐更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着自己小本本记上这些关键素材。毕竟颜色小说中搭配点纯爱剧情才会更有有意思。   可能是现场气氛太好,又或者还是有虫别有居心,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记者冷不丁地对着伊尔西单独发问:   “所以伊尔西先生,白榆冕下已经取得了这么高的成就,请问你们有要幼崽的打算么?”   场子瞬间安静下来,很多同行不约而同地和这个记者拉开了距离。   伊尔西作为帝国首富,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早年间生殖腔严重受损这个情况,在媒体虫间几乎是心知肚明的。   确实追逐雄虫是雌虫的本能,但是他们又不傻,最起码现在白榆冕下明摆着整个虫都掉“伊尔西”眼里了;再加上雷纳特斯的问世,这几乎是预示着他们是可以不再卑躬屈膝地活着。   有爱情的生命固然美好,但是纯粹追求事业也听起来不赖。   于是,记者们也没有附和,很多家媒体甚至把摄影机也给移了位置。   白榆听清楚问题后,脸色“唰”地阴沉下来,他刚要起身说话就被伊尔西拉住:   “我和白榆还没有要虫崽的打算。”伊尔西的面色依旧,只是紧紧攥住的手透露出心中的不平静。   当初生殖腔损坏时他内心并没有多大波澜,就连那些冰冷的器具穿透身体时他依旧面不改色:毕竟这样的社会自己的孩子是雄虫还好。如果是雌虫,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吃这种苦。   再后来他精神海崩溃,更不知道能活到几时,也就无心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直到碰到了白榆。   尽管白榆总是一遍遍告诉自己——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有你就足够了,剩下的顺其自然。   但无数个夜晚,他和白榆紧紧相拥入眠时,其实不止一次偷偷想着:如果能有一个虫蛋就好了。   一个属于白榆和他的虫蛋,就算是雌虫崽他相信白榆一样会很爱。   只是,他之前独自去问过专家。医生告诉他:   “伊尔西先生,你的生殖腔当初受损过于严重,再见上你精神海的状况,有孕是十分困难的。”   “一点希望也没有么?”金色的碎发遮住压抑下的痛苦,身侧的衣角被攥得发皱,他小心翼翼地怀着一点点期冀,却只听医生毫不犹豫地说道:   “很难很难。因为有些机能已经基本坏死,就算有了虫崽,你在孕期也会伴有巨大的痛苦。”   伊尔西忘当时是怎么出来的了,只记得他将那一沓病例扔进了粉碎机中,白花花的一片仿佛一切与此刻重叠。   只听那个鸭舌帽继续追问: “那是什么原因呢?是您自身的原因还是…”   伊尔西直接打断这个记者,他声音很冷,带着上位者的气势: “我怎么不知道记者已经开始转行做起了八卦狗仔,我看你的工作服是新欢传媒,我会让我的秘书去了解你们公司具体情况的。”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伊尔西已经领教过多回,但星河集团的掌权人何时会是任虫拿捏的软柿子,他当即递了个眼神给秘书维诺。   “伊尔西先生,我没别的意思…”鸭舌帽发现伊尔西要动真格,当即有些慌乱,他是实习记者这次机会是争取了好久才争取来的,他本以为能搞出了大新闻直接转正,没想到……   他的光脑直接响起: “克鲁,你试用期结束,公司还要追究你的责任……”   “哐当”光脑掉在地上,两侧的工作虫员将克鲁直接架了出去。   “伊尔西先生,我错了,您原谅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语调带着慌张和惊恐,他对上伊尔西淡淡的眸子,才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般。   一股恶意油然而起: “您有了s级雄虫又怎么样,你一辈子都不会怀孕,一辈子都……”   听到这话,伊尔西突然笑了。   他抬起手组织工作虫员的动作,居高临下看着克鲁说道:   “我是星河集团的掌权者,我的价值从来不需要靠怀孕来证明。”   “至于白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需要靠孩子来维系。”   “雷纳特斯已经上市,但你的思想和眼界依旧局限得可怕,你没有见过更辽阔的世界,才会觉得雌虫一辈子都要用怀孕证明价值。”   “我的孩子,只会在爱下诞生。”   但是伊尔西有一句没有说,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确实被克鲁攻击到:他想要一个孩子,但是生殖腔确实……   整场发布会匆匆收尾,白榆和伊尔西拒绝了道歉与寒暄,一起返回飞行器上。   飞行器舱门关闭的一瞬,白榆一把将伊尔西抱在了怀中,精神力触手勾着伊尔西的手指,没有说一句话。   他想到了之前,在狭窄的沙发上,伊尔西痉挛着,吻着白榆的脸,眼中漫着水雾,语调断断续续却还是一遍遍地问着:   “白榆,我们会不会有一颗蛋。”   “白榆,我想有一颗蛋。”   “白榆…”   现在白榆知道了,伊尔西平日清醒时的无所谓都是都是强撑的。   但此时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   这个问题不在于:白榆对蛋的态度。   而是……伊尔西被自己困在原地。   伊尔西没有回抱,但白榆却感觉自己的肩头被浸湿,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在胸膛密密麻麻地铺开,他哑着嗓子道: “宝贝儿,我们去趟医院好不好?”   过来好久,白榆才听见伊尔西缓缓说道: “我去过,医生说很难。”   白榆心脏一揪,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伊尔西自己已经去看过。   他不敢想那时的伊尔西是什么样的心情躺在窄窄的床上,冰冷的仪器在小腹或者生殖腔……直到最后独自承受最坏的结果。   “宝贝,我们一起再去一次好么?”白榆知道伊尔西还是想的。   果然,过了很久很久,他听见轻不可闻的一句:   “嗯,你陪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阿佐!在休息两天后又回来了! 第58章 番外二   费尔拉作为整个帝国雌虫生殖腔领域最权威的专家之一。却是整个医院最清闲的专家。   尤其是相比于精神海科室的米达尔医生。   一个每天准点下班,一个每天定点加班。   毕竟对于雄虫,从来不会想着带雌虫来检查。而对于雌虫,永远还是精神海更重要些。   “白榆冕下,伊尔西先生?”费尔拉本来在悠闲地品着茶,直到看见两张最近总出现在新闻上的脸才“蹭”地一下起身。   他擦了擦眼镜,又赶紧向前几步,有些惊异地问到: “请问你们是来看病的么?”   啊啊啊!费尔拉被自己这简单粗暴的开场白哽住。   主要是他真的太激动,作为一个雌虫医生是最知道雷纳特斯意味着什么的了。在他心里,白榆和伊尔西两个虫就是两个简直就是行走的金光闪闪的里程碑。   目光太过火热,还是白榆招架不住了这份激动,假咳了一声,拉着伊尔西的手坐在医生的对面:   “我们这次想来检查一下伊尔西生殖腔的状况。”   听到了正经问题,费尔拉也恢复了医生的专业素养,只是他不怎么关注新闻媒体,对伊尔西生殖腔的严重受损的事情并不清楚。   所以只是按照常理问道: “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么?可以具体描述么?”   伊尔西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垂下眼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病史,然后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但是我们想要一个虫崽…”   一听是曾经在战场上受过的伤,费尔拉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当初的病例和近几年的检查单调出来我看一下。”   这个时代,已经全面完成了信息联网化,伊尔西说出了一串数字,医生这边立刻就调出了生殖腔方面的有关病例。   费尔拉翻看着病例,眉头越锁越紧,直到最后,连声音不自觉染上一丝严厉:   “伊尔西先生,您应该知道当初这处伤有多严重,医院建议您半年一次的复查,但是结果显示这么多年您一共只复查过3回。”   无论多有成就的虫,在医院无外乎两个身份——患者和家属。   作为患者的伊尔西被医生揭露不遵循病例后,明显无措几分,他下意识地往白榆身边靠了靠,面对疾言厉色的医生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他不喜欢冰冷器具破开身体的感觉,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和雄虫有一段婚姻,所以每当医院打电话让他回去复查时,他直接找个由头随便糊弄过去了。   而作为家属的白榆,听着医生严肃的语气,不由得开始担心——伊尔西就算真的不能生育也不要紧,他们可以领养小虫崽,当初56星有很多失去亲虫的小虫崽。   只是,这个对健康有没有影响啊。   而且在担心的同时,白榆自然察觉到自己老婆身体的僵硬,他直接伸出一只手揽住伊尔西肩头,让伊尔西将重心靠向自己后对着费尔拉说道: “医生你先别凶他。”   “是我的问题,我没有叮嘱他来检查。”   这句话的逻辑可谓是漏洞百出,但有雄虫背书,费尔拉只能悄悄在心里翻个白眼却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将电脑上的图片投影道墙面,拿着小棍子指着道: “你们看,这里曾经是一处贯穿伤,而且正好刺破了生殖腔的尖端。”   “这是最近一次复查的状况,一个月前,那个时候你们应该是刚匹配,这处己经开始粘连,牵连着这处机能……”   “总而言之,我建议你们先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费尔拉收起小棍子,看向白榆。   对于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既然雄虫陪着来了,那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要雄虫做主。   但是白榆却转头看向伊尔西,手指在对方的掌心画着圈,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   他完全可以理解伊尔西对检查的厌恶乃至于恐惧。就像上辈子配眼镜检查视力一样——明明知道是不好的结果,却依旧要克服着心中的不情愿。   这是伊尔西的身体,伊尔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小虫崽,他完全尊重伊尔西个虫的意愿。   “可以。”伊尔西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医生说道: “麻烦了。”   费尔拉点点头说道: “那现在我们先去生殖腔检查室,方便问一下,你们结婚以后的频率怎么样?”   这也是例行询问的一部分,毕竟在虫族,雄虫就是一个行走的“十全大补药”。尤其是针对雌虫精神海和生殖腔的问题。   白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医生什么意思,等他彻底想明白后,整个房间内已经悄然无声。   他感觉伊尔西的手掌已经开始出了薄汗,自己的耳朵连带着脖颈都忍不住发烫。但面对医生,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还挺频繁的。”   费尔拉转一下了笔,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满意, “具体是一周几次呢?如果充分的话,只需要做表面影射。”   “大概…或许一周天天都有吧…”白榆嘴上磕磕绊绊,脑子里已经不自主地回忆起这段时间的荒唐——   外面的时局动荡,正好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腻在一起。   伊尔西被白榆缠着在网上买了很多带着蕾丝的小衣服,或者毛茸茸尾巴,耳朵的装饰物。他们经常从阳光正好的午后直到日落西山的傍晚。   从沙发到浴室又跌跌撞撞一起倒在床上。   白榆的指尖带着隔着蕾丝一寸寸盘上大腿,在尽头勾起带着弹力的丝袜。   “啪——”   留下一道鲜艳的红色。   几条触手的尖端随着房间内越发浓郁的信息素变成了浅红,沿着胸膛留下一条条湿漉漉的星星印子。   白榆喉结上下活动,不敢再看伊尔西打算继续说道: “每天次数…”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费尔拉摆摆手,阻止了白榆继续说下去。   他一开始以为一周就一两次,毕竟这在虫族都算是特别好的频率。   但是看着两个快成开水壶的虫,费尔拉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问!   *   伊尔西和白榆的手一直拉着,直到躺在冰冷的床上都没有松开。金色的头发懒懒地铺散开,头顶的无影灯一开,连白榆的脸都跟着白了几分。   “没事儿的。”伊尔西捏了捏白榆的手,感受着比他还凉的手心,心中的紧张都不由得冲淡了几分。   “我没事儿,你别怕,我陪你呢。”   “嗯,我不怕。”伊尔西笑了笑,他突然想:   无论结果怎么样,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小腹部感受到一阵冰凉,仪器工作运转的“滴滴”声在耳朵中陡立拉长,紧接着更加冰凉的探头在皮肉之上来回滚动,伊尔西忍不住一抖,下意识抓紧白榆的手。   “没事的,没事的。”白榆双手包裹着伊尔西一侧的手,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无限拉长,周遭的一切都慢慢褪去颜色,仿佛只有他眼前的虫,掌心的手才能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   直到费尔拉突然发声: “咦?”白榆抬头,发现医生的脸来回变了好几个颜色,最后紧锁着眉头,一脸复杂地看向白榆和伊尔西。   “医生怎么了?情况不好么?”白榆急急忙忙起身,两辈子头一次有了病房外家属的感受。   “怎么说呢。”费尔拉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榆,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你们的频率确实挺频繁。”   “啊?”白榆眨了眨眼睛与伊尔西对视了一下。   “伊尔西先生的生殖腔比上次检查得好了很多,这也多亏了白榆冕下。”   听到费尔拉这句话,白榆提着的气猛然松了一半。   “但是……”医生的语调陡然严肃,语气甚是凝重:   白榆松了一半的心又立刻高高悬起,嘴唇拉成一条直线,却听见医生说道:   “你们已经有了蛋。”   白榆大脑当时一片空白,他和伊尔西震惊地对视,在对方眼睛中不约而同地看见了惊喜。只是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听费拉尔语气复杂地说道:   “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们不要要这个蛋。”   *   再次坐会诊疗室的椅子上,白榆和伊尔西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费尔拉给他们倒了杯水,将刚检查出的结果贴在小白板上, “伊尔西先生的生殖腔已经恢复了很多,当然这得益于白榆冕下。”   费尔拉敢赌上他这辈子读的书发誓:这两虫自匹配到现在绝对已经进行了别的雌虫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负距离接触次数。   “暗疮面已经减小,我再开点药,在以后接触时用上就可以……”   “至于着颗蛋…”医生指着影片上一团小小的阴影说道: “刚开始发育,应该已经近一个月了。”   白榆和伊尔西的目光不禁变得柔和,他们的手一起附在小腹上面,不太敢相信这里面已经有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完成另一项生命的课题。   只是,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医生你刚才说建议我们不要这颗蛋是为什么?”白榆的声音很轻,仿佛怕被那颗小小的虫蛋听见,但是一想到医生刚才说的话,心里已经开始害怕, “是会对伊尔西的健康…”   如果这颗蛋会危害伊尔西的健康,那他一定会劝伊尔西不要这颗蛋……   “那倒不至于,雌虫的自愈能力都是顶尖的。只是…”费尔拉叹了口气说道:   “因为我记得伊尔西先生也有精神海紊乱症,再加上生殖腔受损,这些都会导致激素异常波动,所以你的孕期反应会非常强烈,身体也会非常难受。”   医生又将目光转向白榆说道: “并且从第二月开始直到生产,需要白榆冕下暂停所有的工作进行信息素补充。”   “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等生殖腔恢复至最佳状态再考虑要蛋的事情。”   其实在虫族,雌虫怀孕这个事情比人类要简单轻松很多,从蛋生到蛋落只需要6个月的时间。   又因为体质强悍和雄虫常年的压迫,使他们自身产生了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所以雌虫大多都不会强烈的反应,只需在最后半个月暂停工作等待产期到来。   但是,伊尔西是一只buff叠满的雌虫,精神海,生殖腔哪个都是重大问题。再加上白榆一直的细心呵护,自我保护机制肯定不如一般雌虫。   费尔拉自然知道眼前的伴侣是相爱的,但是雄虫对雌虫的爱意又如何经得起长达6个月的消磨。   如果中途雄虫觉得不耐烦,那对于这个优雅矜贵的星河集团掌权人将是一场危机生命的灭顶之灾。   伊尔西感觉自己的脑子乱七八糟,最精明的商人此刻却理不清事情的关键。   白榆也是一样,他听到医生说伊尔西会很难受时,心里就猛然一紧。   什么都没有伊尔西重要。   沉默的时刻,气氛无比凝重。   他们谁都无法在一时之间做出舍弃一个小生命的事情。   突然,白榆和伊尔西猛然睁大眼睛,他们对视一眼又同时向手掌下共同覆盖的小腹看去。   “是不是在动…”白榆看向伊尔西,也在对方的眼睛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才不到一个月…”费尔拉不由地说道。   那颗小小的虫蛋好像感受到雄父和雌父的犹豫,凭借着一丝丝微弱的本能在为自己挽留。   不会不听话…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   别不要我…   白榆和伊尔西好像听见了来自血脉的声音。   “白榆,我想留下来这个蛋。”   “但是你会很难受。”   “比起难受,我更期待他的降临。”伊尔西的眼睛仿佛仿佛和日下泛着微波的大海,白榆深陷其中他听见伊尔西说道:   “我想和你一起见证这个生命的成长。”   “而且,你会照顾好我的,不是么?”   “对,我一定会照顾好你,我们一起期待他的降生。”   直到费拉尔送走这对伴侣好一会,做在椅子上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   等等!他刚才只顾着叮嘱注意事项,好像忘和他们说这个蛋的性别了!   但应该没头关系,他相信无论性别,白榆和伊尔西都会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更!会是个小雌虫呢,还是个小雄虫呢,还是…… 第59章 番外三   第一个月,伊尔西已经褪去最初的忐忑,他每天照常上下班,只是白榆已经正式开始了休假模式。   他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上午,就向曼尼思院长说明了情况,然后拿着一张盖着红戳戳印章的请假条拍在了凡落的工位上:   “落啊。”白榆弯着眼睛,拍拍凡落的肩膀说道: “我要休8个月的假,这段时间你要肩负起实验室的责任虫的重任。”   凡落一开始脑子没转过来,呆滞地又重复了一遍: “8个月??”   “对, 8个月!”白榆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这要放在地球上,他绝对位列导师避雷贴的顶端。   但幸好他目前还没有收学生,课题组的研究员们也是自己高薪聘请过来的。   凡落花了好几分钟,看着那个刺眼的红戳戳,脑子中再次闪过当初又当爹又当妈的一段时间。   但是眼前的虫不仅s级还是自己的大老板,他想了半天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老板,您请假8个月,这是要去生虫崽么?”   “咦?你怎么知道。”白榆的眼睛“腾”地亮,他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本来还在想——   如何能不经意地告诉所有虫自己和老婆有了虫蛋。   结果…   “不愧是我挖过来的研究员,就是聪明!”白榆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在凡落从震惊到麻木的眼神中开始长篇大论。   当然,作为当事虫的白榆十分自豪地表示: “凡落他们的工资很高,我多陪陪自己的老婆有什么问题?”   于是当天下午,白榆便直接无缝衔接地将工作转移至星河集团大楼。   自此以后,前台的小雌虫天天都可以看见这个黑眸黑发的雄虫捧着一堆东西跑来跑去。   伊尔西要去看文件,白榆就洗好适合孕雌吃的水果,像个小松鼠般殷勤地摆在办公桌上;伊尔西要去开会,他就占了秘书维诺的位置,捧着一摞文件紧紧跟在总裁身后。   伊尔西渴了,手边就有合适的温水;伊尔西打算午睡了,他就身体力行地将自己的老婆抱到办公室内间休息室的床上。   阿统负责在家做饭,白榆就负责当午饭配送员外加投喂员。   阿统看着每天屁颠屁颠傻乐的主人,终于忍不住说道: “主人,您不觉得您很像一只黏人的大狗狗么?”   白榆摸了一把阿统光滑的脑壳,意味深长地说道: “阿统,你不是碳基生物,你不懂的。”   阿统想到自己每天夜里的紧急避嫌,只能无奈地摇着自己的机械脑袋,晃晃悠悠地蹲回属于它的房间。   伊尔西看着越来越忙碌,越来越事无巨细的白榆。   某个午后,夕阳晕着远山的轮廓,他终于捏了捏白榆的脸,忍不住说道: “白榆,刚一个月,我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用这样。”   “为什么不用呢?”白榆放下手中的小番茄,十分熟练地蹭到伊尔西身边,双眼变成圆润的弧型,仿若自言自语般说道:   “但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你。”   “以前没有合适理由和机会,但是现在有了,我想好好照顾你,最起码…”   白榆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但是伊尔西听着白榆的话却并未感觉轻松: “这才第一个月,时间久了你会腻的?”   “我不会!”白榆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猛地一下子窜起来,然后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眨了眨,看着地面有些慌张地轻声说道:   “是你觉得我烦了么?”   伊尔西抖了抖嘴唇,夕阳映着垂头丧气的白榆好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他叹了口气将白榆一把搂在怀中: “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这样影响你正常的生活。”   听到否定,白榆好像终于松了口气,他又懒懒地靠回伊尔西的身边掰着手指头说道: “这就是我的生活啊。”   “你,我,阿统,还有我们的虫崽。”   “我的生活乃至生命就是由你们构成的。”   这个时候伊尔西突然意识道:虽然是自己怀孕,但是好像白榆才是更紧张更焦虑的那一个。   他突然想到米达尔前一段时间和他科普:   “孕期很可能出现焦虑,过分紧张等情绪,严重可能还会伴有呕吐或者失眠,学名叫做产前焦虑症。”然后米达尔话锋一转:   “以我对你的解,你前期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症状。”   “但是在我看来,白榆冕下就不一定了。”   “毕竟我可是医学,心理学双学位。看虫很准的。”   米达尔的话在耳边萦绕,自己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不禁翻滚起甜丝丝的暖意,连带着灵魂都开始战栗不已,他又听见怀中的少年说道:   “至于其他。”白榆顿了一下,手比划出一个圆形: “我的心脏一共就这么大,或许是你们太重要了,所以衬得其他都无关轻重。”   “我也是。”伊尔西将白榆抱得更紧,在耳边又重复了一遍: “白榆,我也是。”   *   伊尔西渐渐适应了白天白榆跑前跑后的忙碌。但是夜晚……   “要不我自己来吧?”伊尔西拢着衣袋坐在床的边缘,看着白榆一丝不苟地准备着药物,手指揪着衣角搞得布料皱巴巴成了一团。   医生开的自然是正经药物,只是治疗的方式……伊尔西不由地又想到费尔拉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是布诺克,专门治疗雌虫生殖腔创伤的药物,效果很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白榆秉着极度认真的态度,一本正经地捧着记满孕期注意事项的小本本。   “呃…这个药丸送进生殖腔深处,最好配合您的标记一起,一天一次不仅有助于生殖腔的恢复还可以稳定雌虫的激素水平。”   “然后这个液体,用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周2-3次即可。”   “宝贝儿,这个你恐怕没办法自己来。”白榆将伊尔西抱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扶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将挂在肩头的睡袍剥落。   伊尔西的呼吸开始急促,他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小腹,小声地说道: “吻我。”   天旋地转,伊尔西失神地跌在柔软的被子里,他自然而然地环住少年的脖颈,一寸一寸地品尝着彼此的味道…   不知何时,一个枕头悄悄塞在了伊尔西的腰下, “别怕,宝贝儿。”   白榆安抚性地吻着伊尔西的嘴角,脖颈,直到伊尔西整个虫越来越软,肌肤泛起盈盈的水光…   一只小小的触手从白榆身后探出,悄悄蜷起桌子上小小的药丸,小心翼翼地探出…   ……   “好了…可以了…”伊尔西含着白榆肩头的一块软肉,在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红痕。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半月,在伊尔希怀孕两个多月时,医生开的药全部用完,也到了该去复查的时间。   伊尔西再一次躺在了那张床上,白榆再一次双手冰凉地握着伊尔西的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费尔拉,像一个在门口等待被叫去复试的研究生。   伊尔西道没有了第一次的恐惧,其实他自己可以感觉到:那处撕裂的伤口在从最深处开始真正的痊愈。   探头收回,费尔拉看向满脸紧张的白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情况很好,虫蛋也非常健康,恭喜你们。”   白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变得滚圆,兴奋地在伊尔西的嘴角嘬了两口。   悬着两个月的心终于落回原位,无以言表的激动瞬间溢满整个心脏。   回家的飞行器上,没有其他虫的时候,白榆终于忍不住抱着伊尔西,额头抵在对方的肩头声音有些哽咽: “太好了,太好了,伊尔西。”   时间飞速地流逝,直到孕三个月半,伊尔西腹部的肌肉开始变软,曾经分明的界限也开始渐渐模糊,伊尔西照着镜子看着这样的自己,蔚蓝色眼睛中闪过一丝落寞。   “没事儿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练回来。”   白榆从后面将伊尔西搂在怀里,他可以感受到伊尔西的情绪的低落, “这样的伊尔西还是最好看的。宝贝,不要担心。”   身体的肌肉开始变软,随后而来的就是费尔拉最格外强调的——激素失调带来的强烈反应。   一开始只是食欲不振,白榆和阿统换着花样捣鼓各种食物,诺大的别墅几乎都没信息素腌入味了,但还是抵挡不了伊尔西日益加剧的不适。   每半个月的检查也变成了上门,因为都是雌虫医生,白榆不得不提前通气,让满屋子的信息素散一散。   再到后来伊尔西开始手脚开始浮肿,冰凉,白榆怎么捂都捂不暖。   第五个月时,伊尔西开始失眠,白榆就坐起来让伊尔西枕着自己的大腿,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歌谣,等到伊尔西渐渐睡去。   直到一天,白天刚刚做完产检。半夜,伊尔西再一次惊醒,他一睁眼,白榆就熟练地起身:   “又难受了么?是脚抽筋了么……”   白榆担忧的声音与夜色融为一体,突然就忍不住了,所有的情绪瞬间爆发。   伊尔西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得酸疼,手指勾着白榆的衣角,低声抽泣着:   “为什么会这样,白榆,我不想的。”   他不想自己的肌肉一点点消失,他不想像一个累赘一样事事都要麻烦白榆。他失眠就失眠,一整晚都可以;抽筋就抽筋,多疼都可以忍受。他只是不想白榆也陪着他整晚不睡。   白榆听着伊尔西隐忍的哭声,只感觉心脏揪得生疼,他剥开伊尔西打湿的碎发,吻了吻那片湿濡:   “宝贝儿,这很正常,而且这个虫蛋是我们一起的决定。怀孕已经很辛苦了,而我只能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才应该感觉惭愧…”   白榆有足够的耐心,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伊尔西的头发,等到怀中的雌虫情绪终于稳定才用其他话题转移伊尔西的注意力:   “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   “我们一起给他起个名字吧。”   伊尔西的声音还带着鼻音,闷闷地道: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性别。”   “没关系,我们多取两个……”   “或者等明天我带电话问问费尔拉……”   “好。”伊尔西紧紧勾住白榆的手指,蹭了蹭白榆的大腿,在温柔的声音与月色中渐渐睡去。   距离十几公里外的费尔拉家中,他又想到白天带着两个学生去给伊尔西产检时的事情:   “是个小雌虫吧,我看蛋上有海浪似的花纹哎。”   “啊?你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什么花纹都没看到。”   两个学生争得激烈,听得费尔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终于在两个学生第8轮争吵后一个给了个暴栗,他咬着牙露出一个阴测测的微笑:   “一半有虫纹一半没有虫纹,说明这是双胞胎!”   “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丢不起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崽崽出来,哥哥和弟弟!!!   哎,锁麻了 第60章 番外四   第二天清晨,伊尔西阻止了白榆去问费尔拉虫蛋性别的事情,他躺在白榆的腿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   “白榆,我们猜一猜孩子虫崽的性别吧。”   “好啊。”白榆笑着问道: “那你先猜。”   伊尔西思考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希望是个小雄虫吧,虽然社会在慢慢改变,但如果是雄虫他还是能相对轻松一些。”   “那我就猜是小雌虫吧,我们会保护好他,实在不行以后找个雄虫入赘进来,反正不能让他吃苦。”   阿统早在听到两个虫对话时,就慢悠悠滑了过来,他举起手兴奋地补充道: “对!像主人一样凭实力吃软饭也是不错的。”   伊尔西听到阿统的话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看着不好意思却没有反驳的白榆直接笑出了声。   “没错,也挺好。”   “只是也挺好么?”白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低着头笼罩出一片阴影,看着伊尔西眼睛。   “主要是白榆太好了,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伊尔西笑眯眯地将炸毛白榆捋顺,然后转头问向阿统:   “阿统觉得这是小雌虫还是小雄虫。”   “不能都要么?”   “小机器人不想做选择!”   “不能!”不等伊尔西说话,白榆先声反驳,他拉着伊尔西的手十分郑重地说道: “怀孕这么辛苦,宝贝儿。咱们千万别要第二个了。”   肚子里的虫蛋好像听见雄父雌父的讨论,有所感应地动了动。白榆一脸兴奋地拉着伊尔西的手道: “你看咱们的孩子也同意。”   “但是,你还是先别动了,你雌父怪受罪的。”白榆轻轻摸了摸那块被撑起的皮肉: “你雌父这么辛苦,以后要好好听话。”   伊尔西笑着听白榆一遍一遍嘱咐未出世的孩子,便没听见阿统在旁边小声嘟囔道:   “我的意思是不能一次两个么?”   *   临近预产期,白榆舞动着8根触手和阿统就打包所有东西去了医院。   医院早就准备好的单独的病房,伊尔西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睡过去,白榆悄悄把手抽出,将从卧室带出来的长条猫毛抱枕放在伊尔西一侧,蹑手蹑脚溜出去,来到费尔拉的办公室。   “什么?当天您要进去!”   费拉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经过近6个月的洗礼,作为雌虫的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原来真的有这样的雄虫”这个让虫羡慕的事实。   但是猛地听到全帝国唯三的s级雄虫要在自己雌君生产当天进病房陪产,还是惊得连眼镜框都歪在了一边。   “不行么?”白榆看着医生的表情,语气染上一些急切: “我事先查过医院相关手册,是有这样的先例的。”   费拉尔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想:您这个先例,是雌虫被摘掉骨翅,雄虫在一旁欣赏的先例!!   但是雄虫这个想法,确实是可以的,虽然……   “冕下,其实我感觉…”费尔拉一脸复杂地组织了一下语言: “伊尔西先生不一定想让您进去。”   虫族的技术与设备领先地球几千亿年,再加上雌虫逆天的体质,生产这件事确实已经成为十分安全切简单的手术。   但是科技再进步,也是从身体中孕育另一个生命的过程,着期间是避免了血腥,汗液和狰狞的。   雄虫一般都会敬而远之,他们需要的只是最后那颗干干净净的大白蛋和又恢复整齐干净的雌虫而已。   白榆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问伊尔西,他肯定拒绝,但是真的上了手术台,那双泛着水雾的蔚蓝色眼睛,一定会直勾勾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不能把伊尔西一个虫留在那里,还有一件事…   “医生,”白榆的表情很认真: “能不能手术当天减少医护,我最近也查了一些资料,以现在的技术,可以只需要一个主刀和一个助手。”   伊尔西表面温和,但骨子里是一个自尊极高的虫,他绝对不愿意将狼狈的一面暴露在很多不认识的虫子中。   费尔拉听到这些请求,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雄虫, “好的冕下。伊尔西先生有您真是幸运。”   “是么?”白榆低笑了一声: “你错了,我才是更幸运的那个。”   如果不是这个扭曲畸形的社会,如果不是先天性别占了优势,那伊尔西一定是天边的月,被无数星星簇拥着,没有污垢地高高悬挂在夜空。   也轮不到他这个——上辈子过得一团糟的人来染指。   所以,他是最幸运的。   *   那是一个没有征兆的夜晚,伊尔西突然睁开眼睛,小腹坠着的胀痛让他本能地感知到了一件事。   他一把拉住旁边刚按完呼叫电话的白榆,冷汗津津地说道: “白榆,我感觉要生了。”   疼——   很疼——   伊尔西带上装有雄虫信息素的面罩,丝丝缕缕的冰川清冽依旧无法缓解撕裂般的疼痛。   多久没这么疼了…   伊尔西抓着床单,额角和手背上青筋暴起,在错杂的记忆中他突然意识到:   上次这么疼,好像是那次精神力紊乱,白榆在他最痛最无力的时候来到他的房间,帮他注射了药物。   那个时候白榆对他说, “虫纹很美,像银河一样。”   好像从那一刻无尽的疼痛与梦魇被少年一点点驱逐,空虚的生命重新被填上满满当当的温暖和爱意。   他咬着下唇,挣扎着抬头,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看去。   这次,就不会有虫进来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了,伊尔西的眼睛中擎着生理泪水,视线模糊一片。   说不清的情绪在胸口肆意蔓延,就在闭上眼睛的刹那,他看见那扇门从外面开了,走进一个虫子。   很高,身材匀称,全身穿着隔离衣,带着口罩,但是那双眼睛——   像宇宙中的黑洞,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满满映得都是他的样子。   “白榆…”他动了动嘴,抓着被单的手松开,缓缓向白榆探去。   但剧痛让他忍不住痉挛,就在手颓然垂下的时刻,白榆稳稳地攥住了。   “别怕,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声音忽远忽近,画面明明灭灭,但他始终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炙热,这份温度自皮肤传至更深层的血肉,支撑起他的全部。   剩下的记忆不甚清晰,伊尔西只记得他疼极了的时候会嘶喊,会使劲攥着白榆的手。   他不用像其他孕育的雌虫一样担心以后的事情:不用担心自己的样子会不会惹雄虫不喜,不用担心如果是个小雌虫以后的命运会变得艰难。   他只需要想着以后,自己,白榆,孩子还有阿统,他们一家四口会一直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直到听见费尔拉那句: “出来了!”,才力竭地闭上眼睛。   好累,好困。   他感觉熟悉的气息在身边环绕,听见了断断续续的那个令虫心安的声音: “宝贝儿辛苦了,睡吧,我一直都在。”   伊尔西安心地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结束了。   白榆深呼一口气,将额头抵在伊尔西的手背。   “冕下,您要不要看看虫蛋。”   “冕下,我们要给伊尔西先生清理一下身体,您要不要先松开?”   “冕下……”   “都不用,我学了怎么清理,你们可以先出去。”白榆声音有些哑。   “但是冕下,您……”进来的护士刚说五个字就被费尔拉制止。他把助手还有护士也包括自己全部赶了出去。   “教授,冕下自己真的可以么?这可是雄虫。”护士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雄虫等于四肢不勤是虫族公认的事实。   “没事儿,陪产的雄虫不也是第一次见。”费拉尔将泛着柔和光泽的虫蛋擦干净放进了育蛋箱中,然后被急匆匆赶来的米达尔一把抢了过去。   “真好,真好!”米达尔和凡落一脸慈祥地看着这两个以后将会叫他们叔叔的虫蛋。   “米达尔,你们科室这么闲么?”   “还有你的这个被别虫挖走的得意门生。”   “嘿?我的得意门生总比你的——不知道这个是双生虫的学生靠谱!”   路过的护士和医生就看见了两个德高望重的教授在手术室门口吹胡子瞪眼,一虫一只手端着一个育蛋箱,里面是一个半边虫纹缠绕,半边光洁的虫蛋。   这是s级冕下和帝国首富的虫蛋,被爱意包裹的,一出生几乎就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天选之蛋!   围观的虫越来越多,他们都想蹭一蹭这个虫蛋的幸运。   虫蛋好像感知到了外界的善意,努力扭了扭滚圆的蛋壳,还闪了闪表明自己听见了大家的声音。   “哇!好厉害!”   “刚出生就能感知外界,以后跟我学医吧!”米达尔不客气地惦记上了还没破壳的崽崽,毕竟你们的雄父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得意门生拐走了!   不同于门外的热闹,白榆抵着伊尔西的手背,终于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他不光想和伊尔西说辛苦了,还想说谢谢和对不起。   谢谢他为了他们的孩子付出了这么多,对不起他能帮忙分担的实在有限。   小触手齐齐出动,乖巧听话地拿着干净温热的毛巾仔仔细细擦着伊尔西身上的血污与黏腻。   不能打扰老婆休息。   不要吃豆腐   好好干活!   小触手们一个比一个卖力!   *   伊尔西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身上没了虫蛋的负担,清清爽爽是久违的舒服。   白榆正安稳地睡在他旁边,手在被子里紧紧握着他,是这几个月头一次没有被惊醒。   阳光大部分被窗帘阻挡在外,只有一点点金色从底部的缝隙中钻出。   对了,虫蛋呢?   伊尔西悄悄做起身,环顾一周,看向了放在病房中的育蛋箱——   柔和的暖光将虫蛋镀上温柔的橙色,红色的小毯子是包裹着虫蛋,只露出一个小尖尖   只是……   是他眼花了么?怎么感觉有虫纹又没有虫纹呢?   伊尔西擦了擦眼睛,而虫蛋好像也感觉到了来自雌父的注视,开心地左右晃动着转了个圈,小毯子被搞得松散开来,露出了虫蛋的本貌。   一半是复杂错落的虫纹,一半是光洁无暇。   所以这是……   “是双黄的!”白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只是整个虫还不太清醒,他从后面抱住伊尔西,嘀嘀咕咕道: “没想到最后是阿统说对了。”   伊尔西还在“双黄”这个形容中没有反应过来,虫族很少有双黄蛋这种说法。但如今被白榆这么一说,倒感觉这个形容还蛮贴切。   白榆控制着触手将育蛋箱整个拎了过来,然后像献宝一样摆在伊尔西眼前: “宝贝儿…”   刚出口三个字,虫蛋竟然亮了亮。   “我在叫你们的雌父…”   虫蛋不可置信地后仰一下了,然后努力汲着毯子向伊尔西这边靠了靠。   伊尔西看着父子三虫的互动, “扑哧”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勤劳的小触手将窗帘拉开。   瞬间,温柔的阳光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它无私地散发着光明和暖意白榆搂着伊尔西,他们的前面是一颗双黄蛋,一切简单而有温馨。   这是幸福最本真的样子。   *   “虫蛋一般在一个月左右破壳,饮食上的注意我一会通过光脑发给您…”   “对了,现在这个时候可以给伊尔西先生多补补…”   费尔拉投给白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然后收到了白榆郑重的点头。   前几个月,因为伊尔西怀孕,他们并不太干过于激烈,再加上伊尔西体力差了很多,他们一般都选择同一个省力的姿势。   而现在……   白榆认为,他有责任好好遵照医嘱!   反正假期还有两个月,虫蛋也没有破壳!   于是从回到家的那天起,虫崽便托付给了阿统。   而别墅中便交给你白榆和伊尔西,信息素纠缠在一起,在地板,在沙发,在浴池都留下粘稠的水渍。   比起曾经一个统主动闭耳发霉的日子,现在的生活阿统很满意!   它带着虫蛋在花园里晒晒太阳,在池边捞捞金鱼,或者侍弄侍弄花草。   虫蛋显然也喜欢这种沐浴自然的生活,它十分捧场地扭动着身体,有些时候玩嗨了还会直接在柔软的草坪上打滚。最后夕阳西下,和阿统坐在秋千上看着橙红一片的天际。   当然,他们最喜欢的还是雌父和雄父,晚上的时候他会挤在他们的中间,有虫纹的一半和没虫纹的一半总会争抢靠近伊尔西的位置。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雄父抱着放回育蛋箱里,然后感知着自己的雄父霸占了全部的雌父。   这样荒唐的日子倒也没过特别久,白榆开始陪着伊尔西锻炼身体,重新找回沟壑分明的肌肉。   一个月很快,虫蛋也越长越大,白榆和伊尔西架着摄像机,一人一虫一统目不转睛地看着虫蛋的顶端和低端各裂开了一道口子。   “咔嚓,咔嚓。”   一只握着拳头的手,和一个小脚同时破开蛋壳,紧接着蛋壳主体一点点开裂。   “嚓—”   两只小虫崽顶着残余的壳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雌父!雄父!统统!”两个小家伙的表情的出奇一致,他们在蛋壳中就完美地学会了白榆的精髓,撒着娇蹭到伊尔西的身边。   顺带瞅了白榆一眼。   他们的头发继承白榆的纯黑色,眸色和伊尔西的一模一样,他们在期待中破壳,也将会在爱中长大,他们有恩爱的雌父和雄父,有和自己一蛋同生的兄弟,还有他们从小的玩伴。   白榆和伊尔西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中永不磨灭的爱意还有对未来无限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揣蛋的番外就结束啦!后天更新白榆和伊尔西来到地球遇到了尤利安等人的故事!   时间线是在还没生崽崽之前! 第61章 番外五   阿统曾经说要告诉白榆,一个关于他雌父的秘密。   尘埃落定,这一天终于到来。   “其实阿统应该称呼您小主人,因为阿统是您的父亲白辰先生创造出来的。”   “我父亲?”白榆被阿统的第一句就震惊到了。   “对,其实您是……”阿统从自己的词汇储存库中搜刮出一个词语: “混血!”   阿统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阿统也是您父亲创造出来陪伴尤利安主人的…”   或许是白天的一切过于震撼,夜里白榆梦到了那个熟悉而又美丽的故乡,一个银色短发的人站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朝他笑着喊道:   “小榆,快过来。”   是…雌父…   “雌父!”白榆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他狠狠擦了一把笑着招手道: “等我一下,我叫上伊尔西。”   他回头找伊尔西的瞬间,却发现脚下的地面倏然坍塌。   天旋地转,白榆猛然惊醒。   “原来是梦…”么?   光透过指缝映在半阖的眼睛里,感觉到怀中没有往日的熟悉温度,白榆下意识朝旁边摸了过去。   空的!?   瞳孔皱缩,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他麻溜起身,只感觉手背上一疼。   望去…   他这是在…打点滴?   不过因为刚才的挣扎已经有鼓针的趋势,白榆不可置信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然后缓缓地转头环视一周。   果然,这里已经不是虫族了,而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球。   那…   伊尔西呢?   我那么大的一个老婆呢!!   白榆很少感觉有这种抓狂的时刻,他利落地将针头拔下,蹬上鞋子就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呀”地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见白榆的刹那,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师兄!你竟然醒了!”   没给白榆接话的时间,只听女孩炮语连珠道:   “上午你突然晕倒老师和我们都快要吓死了,医生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去叫医生吧。”   “师兄…”   鲜活熟悉的画面与声音,成功让白榆从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扒拉出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自己博二时,一次试验中突然晕倒,在医院昏迷三天才醒来。   但听师妹的话,这次自己应该是提前清醒了。   师妹叫程淼,研二在读,喜欢看小说,据说还在某花市写文,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社牛。每天除了哀嚎什么时候能毕业,就是挨个实验室遛弯唠嗑。她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白榆旁边霹雳吧啦地说道:   “师兄咱隔壁课题组的那个博士估计得延毕了,他的“小论文菌菌”昨晚咔嚓一下全噶了。”   “对了!我养的小白鼠今天的状态也不好!师兄你有时间帮我去看看吧!”   ……   白榆听着师妹的吵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他需要知道——伊尔西有没有一起穿过了,或者有没有穿过来。   但是,去哪里找呢?白榆觉得这个事情可以问问消息灵通的师妹:   “程淼,你有没有……”   “对了!师兄和你说个八卦,咱们学校今天来了个外国大帅哥,给你看看照片。”程淼应该是过于兴奋,完全没有听见白榆蹦出来的几个字,兴致匆匆地将手机举到白榆眼前:   “你看,金发蓝眼,身高185+,巨帅无比。”   白榆本来对师妹口中的帅哥并没有兴趣,毕竟两辈子,他就没见过比自己老婆还要帅的人。但当目光不小心扫到照片上时还是忍不住愣住:   照片上的人…不,其实是虫,就是伊尔西!   白榆一把将手机接过来,眼睛睁得滚圆——照片拍很的模糊,只有一个半侧脸,蔚蓝色的眼睛充满无措和茫然。   但!主要原因是:伊尔西被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白榆感觉自己血液在沸腾着叫嚣,连尾椎骨处的精神力小触手都忍不住想要探头。   程淼看着师兄的样子惊讶地捂着嘴,她一直感觉自己的师兄是个性冷淡的科研狂魔。给师兄讲八卦完全是性格使然,但没想到——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师兄一脸“老婆被抢了的憋屈感”?   铁树开花啊!   程淼确信地点点头,以她多年来纵横花市和绿江的经验来看:师兄和这个大帅哥外形上还是挺配的。   但是,程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戳了戳白榆的胳膊:   “师兄,那个帅哥长得是帅,但是他好像是个文盲,英语汉语都不太会,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虫族的语言是地球语言经过亿万年转化而来的,就是属于——大概能猜出来意思,但是写起来就是缺胳膊少腿的那种。   白榆听着程淼的话先是一愣:滑天下之大稽!帝国星河集团的掌权人在地球竟成功被当作了一个只有漂亮皮囊的文盲。   但反应出来原因后还是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师妹,我认识他,你带我去找一下他可以么?”   “你们竟然认识!”程淼蹭一下起身,上上下下震惊地端详了白榆半天,才嘟嘟囔囔了一句:   “果然,帅哥都是有男朋友的。”   *   不愧是师妹!经过几个微信下来,程淼已经成功确定了伊尔西所在的位置, “师兄,咱们走!”   老树开花不容易,师兄的幸福就交给我了!   当然也希望我的毕业师兄也能多帮衬帮衬!   熟悉的校园,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没有相隔多年的陌生,白榆摸着粗糙的树干仿佛可以听见往年夏日的蝉鸣。   他们走进综合楼,程淼说道: “听我舍友说,你朋友被今天来学校进行访问交流的学者带走了…”   “访问学者?”白榆上辈子这个时候处于昏迷,并不知道今天学校还来了访问学者, “师妹,他叫什么你知道么?”   “我忘了,但好像是研究机器人的,听说是大佬,但和咱们的研究方向关联不大。”   白榆颔首,总感觉冥冥中命运的齿轮在一瞬间错开又重合,然后吱吱呀呀地穿过时间的洪流。   “师兄,就在513。”程淼突然接到一个消息,舍友让她帮忙去旁边的科研楼签字,于是她摆摆手说道: “我先走啦!师兄加油!”   “好,谢谢你。”白榆向师妹摆了摆手,答应晚上就带着朋友去给她看看小白鼠实验。   白榆依旧能感受到自己浩瀚无垠的精神力,手搭在门把上的瞬间,丝丝缕缕的精神力就不自觉地穿透木门探了进去。   白榆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听见了伊尔西的声音自里面响起后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   “伊尔西!”他第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伊尔西,白榆冲到伊尔西面前,却感觉伊尔西的表情有些复杂: “你没事儿吧?怎么感觉你有点…”   穿越的事情本就扑朔迷离,加上刚才将他领回来的“人”,让伊尔西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没事儿,只是白榆你知道…”   伊尔西完没说还,就听见门页再次开合的声音,白榆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又听:   “哐——”   白榆看去:散落一地的文件中央是一个银色短发的…人。   他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黑眸黑发的人。   “小榆。”银灰色短发的“人”眼眶发红,只叫了一声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   白榆脑子中绷紧的神经突然断掉,他感觉时间在此刻静止,不知不觉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可以分辨出眼前的“人”,过了好久才他才小心翼翼缓缓吐出那两个他只敢在梦中呼喊的称呼:   “雌父。”   *   尤利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榆。   自己“死去”的时候白榆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没想到现在已经有了雌君。   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愧疚,欣喜,激动混作一团,只能一边哭一边笑,拉着白榆和伊尔西的手一刻也不放开。   白榆突然想到:当初阿文和他说的: ‘你雌父就是个爱哭鬼’,果然一点错也没有。   而他的…爸爸。   作为还能稳住情绪的现场唯一“真”人,讲述了这段奇遇的开头。   一切或许是冥冥注定,当初尤利安在执行任务时意外来到了地球,因为发色眸色的特别,再加上“文盲”属性,最后只找到了外国雇佣兵的工作。   而他第一次任务就保护的白辰。   白辰满足了尤利安对雄虫所有的幻想:有点帅,脑子不错,毒舌的样子很可爱。   “所以是雌父您先追的…爸爸。”白榆第一次使用爸爸这个称呼,还有别扭。   白辰刚想说“是”,就被尤利安瞪了一眼,然后直接改口道: “当然是我追的你雌父。”   雇佣兵和被保护的科学家就这样擦出了爱情的火苗,也就是混血儿——白榆。   “那为什么我是孤儿,而雌父和蒙格利…”   尤利安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 “白榆,你降生的瞬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又穿了回去。我回去以后发现虫族的时间线并没有随着我的离开而前进,但只有一件事证明我当初来过地球。”   “就是你,小榆。”   “因为你,我才知道那些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宇宙神奇的时间线让白榆忍不住惊叹,他下意识抓住伊尔西的手只感觉很是幸运。   “当时尤利安直接穿回去了。小榆,我不知道你还在地球上。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去找你…”   白辰的眼眶也开始泛红,亲情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即使从来没有遇见过,但从每一个眼神或者每一个动作,都可以感受到割舍不掉的情意。   白榆摇了摇头,上辈子他是怨过抛弃他的父母的。但所有的怨怼都在碰到尤利安和伊尔西后一一化解,直到今天他终于也知道了:   自己也是在期待中降生的。   或许为了让他收获与伊尔西的爱情,所以这条路走得坎坷一些。   他同时也庆幸自己接受过地球文明礼仪与纲常伦理的熏陶。   庆幸在无数平行世界与诡异的时空旅程中他们可以相遇。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也是宇宙的馈赠。   “对了。”尤利安哭过的声音哑得厉害,他拉过伊尔西的手和白榆的手交叠在一起: “西门那边有一家花店。小榆,记得给西西买花。”   “西西??”白榆和伊尔西听到这个称呼后忍不住对视一眼,白榆偷偷伸出精神力触手在伊尔西的后腰写到:我的西西宝贝儿   *   “上辈子天天泡在实验室,我都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个花店。”白榆和伊尔西牵着手走在大学城的小吃街上,他们就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互相喂着小吃。   伊尔西和白榆的耳朵很好使,路过学生的小声议论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你看,那两个人好帅,他们是不是情侣啊!”   “啊啊啊!那个金色头发的帅哥我今天看见了,那个黑色头发的好像是A大的博士!”   “快看,快看!他们刚才啵啵了!”   白榆在虫族已经成功练就了厚脸皮,他凑近伊尔西的耳朵小声说道: “西西宝贝,他们都说我们般配。”   伊尔西被他左一句宝贝,右一句西西搞得面红耳赤,最后只能拉着白榆在很多人的小声惊呼中跑到小吃街的尽头。   往右拐一点便是尤利安说的那家花店,两个女孩子刚好拿着花从白榆和伊尔西的身边路过,她们没有特意降低音量:   “花店的老板就是个帅哥,前几天又捡了一个有点跛脚的帅哥,果然帅哥吸引帅哥。”   “对对对,刚才跛脚的帅哥被玫瑰花刺扎了,老板立刻就凑了过去……”   那家花店不大,装修的却极其温馨,馥郁芬芳的花香在周围缭绕。   白榆拉着伊尔西蹲下,指着看着花瓶中含苞欲放的花说道, “这是紫罗兰,我之前听说过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风轻轻吹起秀发,脚步声渐渐远去,阳光温柔地落在白榆的眼睛里,   “伊尔西,在无数世界与时间线里,我爱的永远是你。”   “白榆,我也是。开始是你,结束也是你,我永远爱你直到时间尽头。”   “客官,要不要配点风铃草。”花店的门口,一个面容很是熟悉的破脚的年轻“人”靠在那里,眼神却看向花店的老板:   “塞达,我记得风铃草的花语是一生只爱一人。”   他们经历了无穷无尽的等待,终于等到了唯一的爱人。   “迦尔!”白榆和伊尔西牵着手惊喜地看向青年。   那个千疮百孔的青年,在孤独中死去,也在花团锦簇中新生。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此结束!全文完结!   感谢所有小可爱的一路陪伴与支持!爱你们!啾啾啾!   愿我们都能勇敢坚定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PS:后面可能会不定时掉落福利番外。   昨天看见小可爱说崽崽的名字,白晟和白煜。因为白榆是星星,伊尔西是月亮,崽崽们就是太阳,就如同他们的未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