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雕炮灰被读心后[穿书]
　　作者：白日捞月
　　文案：
　　楚行舟穿进了自己发疯写的小说里。
　　身为作者，他可以听见所有人对天道的祷告，三尺之内还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主角合籍之日，楚行舟一时兴起前往观礼。
　　同日，叶怀僖成了这本狗血修真小说里的炮灰。
　　根据剧情，他会在合籍大典开始之前向主角受表白，然后被睚眦必报的主角攻毁尸灭迹。
　　然而他穿来时合籍大典已经开始，婚书上告天道，距离他的死线仅剩半个时辰。
　　叶怀僖：“？！”
　　他双手合十，虔诚闭目。
　　【天道！我喊你三声，你敢答应吗？】
　　楚行舟：……
　　许完愿，叶怀僖想起书中一个大佬，修为高深且人美心善，最重要的是相貌顶尖特别好认！
　　＊
　　叶怀僖寻来时面色诚恳：“前辈，晚辈遇到些许困惑想跟您请教。”
　　心下却呐喊：【呜呜呜，有救了！】
　　面冷心黑的楚行舟：？
　　大佬果真人美心善。
　　得救后，叶怀僖决定远离主角，却意外和他们拜入同个宗门，成为剑尊弟子。
　　叶怀僖：大佬是剑尊？算了，来都来了。
　　师尊面冷心热，善良又周到，超喜欢的。
　　直到这日，他发现自己竟然对光风霁月的师尊起了肮脏心思。
　　不等他想好如何处置这份感情，各宗门联合大比上，楚行舟将出言不逊的强大妖族一剑劈死。
　　心怀不轨的叶怀僖：！！
　　拉倒吧。
　　＊
　　叶怀僖借口外出历练，不料临行前楚行舟修炼出了岔子，二人神魂交融。
　　次日醒来，他满身痕迹，楚行舟面色冰冷。
　　叶怀僖误以为自己乘人之危，磕磕绊绊解释：“是意，意外……”
　　没等说完，就被楚行舟低沉压抑的声线打断：【不负责？正好把他关起来＊＊】
　　看着他纹丝不动的嘴，叶怀僖瞳孔地震，迟疑道：“那我负责……？”
　　楚行舟微微抿唇：“好。”
　　【可惜了】
　　【真想把怀僖关起来】
　　【＊＊＊，＊＊＊……】
　　叶怀僖呼吸一滞：救命！我好像拥有了黑科技！
　　好消息是性命无忧，
　　坏消息是……对象怎么像个变态？！
　　＊
　　楚行舟：我于黑暗中窥见光，光要爱我，真正的我。
　　沙雕小太阳穿书受×变态又克制恶劣大佬作者攻
　　文案2023.2.26上传，3.12修改，已截图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怀僖┃配角：楚行舟┃其它：
　　一句话简介：读心与反读心
　　立意：克己复礼，好好做人


第1章 
　　“来了来了！”
　　一道略显兴奋的声音将叶怀僖从混沌中吵醒，他拧眉睁开双眼，入目却是宽阔的大殿。
　　大殿两侧各摆着一排席位，后边立着许多人，而他站在殿门处的人群里。见众人动作一致看着殿外，叶怀僖随大流望去。
　　只见两个身着暗红袍的男人携手，踏着石阶缓缓而来，他们的前面是一个穿着道袍、双手高高捧起卷轴的男子，后边则跟着两串手持莲花灯的侍女。
　　这是在结婚？
　　叶怀僖奇怪地看着这一幕，他分明上一刻还……还在做什么来着，他晃了晃脑袋，没想起来。现在却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婚礼现场，结婚的还是一对同性情侣。
　　他怔怔地盯了会，然后恍然大悟：一定是在做梦。
　　想到这，叶怀僖松了口气，今天这梦做得还挺逼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越了。
　　新人进入大殿后离得他们远了些，叶怀僖听到后边传来小声议论。
　　“哎，你看他，他刚才一直盯着陶道友看。”
　　“我知道他，他是陶道友的狂热追求者之一。”
　　“陶道友今日都和谢道友合籍了，他竟然也来了，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抢亲？
　　叶怀僖精神一振，转头朝着议论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试图找找乐子。
　　四目相对，那人立刻闭上了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叶怀僖看了她两眼，见她一心装死，不太高兴地抿了下唇——什么意思，我自己做的梦聊八卦还不带我？
　　他恹恹地把视线挪回到大殿。
　　大殿内雕梁画栋，在场之人个个衣着飘飘、仙风道骨，尤其是中间的新郎们，长相很是出众。
　　过了会，叶怀僖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小心压低的细微声响。
　　他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偷听。
　　“哎你看到没有，……又盯着陶道友看了好久！”
　　“看到了看到了！他是真心喜欢陶道友吧。”
　　“传闻……见一个爱一个，简直胡说八道！这哪里像啊。”
　　叶怀僖使劲支棱起耳朵，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这个……到底是谁，那两个姑娘说得含糊，他实在听不清。
　　他顿了顿，忍不住再次回头一瞅，这次跟旁边那人对视上了。
　　这姑娘倒是镇静，叶怀僖一喜，就见她眼中带了些许怜悯。
　　“？”
　　他不信这瓜还吃不明白了。
　　叶怀僖将自己的观影位置让给别人，抬脚就往后走。
　　那两人见他过来先是惊慌，再是同情，不等他开口询问，主动道：“叶道友，你，唉，别太难过了。”
　　叶怀僖迷茫道：“我难过什么？”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安慰道：“没事，我们都懂，都懂。”
　　两人异口同声：“你一定会遇到比陶道友更合适你的人！”
　　“我？”叶怀僖大惊，乐子竟是我自己？！
　　他还给自己安排了戏份？
　　难道……
　　叶怀僖沉思片刻，而后悟了，这不就是他前两天看过的小说剧情走向：炮灰舔狗去参加心上人的婚礼？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这个梦似乎有点过于清晰了。
　　看着自己衣裳上羽毛根根分明的仙鹤，叶怀僖忍不住伸手搓了搓，布料细腻的质感带来丝丝凉意，凉得他心里揣揣。
　　这时一个小厮寻了过来，见叶怀僖低着头，浑身气息低迷，小心问道：“小公子，咱回府不？”
　　叶怀僖指了下新郎们，试探着问：“那两人是谁？”
　　小厮震惊地看着他，嘴张了又闭，半晌目露关怀，“小公子，这是陶仙长和谢仙长啊。”
　　叶怀僖迟疑道：“陶若水和谢青梧？”
　　小厮点了下头。
　　叶怀僖脸色兀地一变，身形有些不稳。
　　小厮见状大惊，迅速伸手扶住他，一边摇一边问：“小公子，您没事儿吧，哪不舒服？”
　　叶怀僖身体跟着晃了晃：“没什么，就是快死了。”
　　小厮更为惊恐，脸色堪比冬天烂在地里的大白菜，青青白白。
　　那两个姑娘听见后摇了摇头，齐齐叹息道：“哀莫大于心死。”
　　小厮：“……”哦，那没事了，脸色一秒回暖。
　　叶怀僖：“……”
　　他是真快死了，因为这是一本狗血修真小说，而他，则是万人迷主角受的炮灰舔狗。
　　在这本小说里，所有惦记过主角受的人都被主角攻小本本记在心上，早晚报复。
　　但叶怀僖不一样，他中午就要死了。
　　按照剧情，原身会在主角攻受的合籍大典前拦下主角受，并对他疯狂表白，因此触怒占有欲爆棚且睚眦必报的主角攻，合籍大典一结束就被主角攻暗地里毁尸灭迹。
　　如果他早来一天，不，半天，都可以避开今日的死局。
　　现在，哈，晚啦。
　　叶怀僖缓过神，轻声问道：“大典还有多久结束？”
　　小厮朝里边看了两眼，“快了，大概半炷香左右吧。”
　　“回府要多久？”
　　小厮：“半个时辰。”
　　叶怀僖险些哽咽。
　　半个时辰都够主角攻把他杀个来回了。
　　根据剧情描述，合籍大典结束叶怀僖一走，主角攻就悄悄跟上他，不到半个时辰就成功将他毁尸灭迹，谁也不知道这个刚刚同人合籍的修士偷摸解决了个情敌。
　　跑是来不及跑了，主角攻心思缜密，在撞见原身对主角受表白后，悄悄给人下了寻踪香，跑哪他都能找着。
　　再者主角攻表面修为练气，实际上是筑基，而他叶怀僖，呵，表面练气，实则菜鸡。
　　要不赌一赌被主角攻搞死能不能回去？叶怀僖认真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这个疯狂念头，毕竟赌狗必死，不吉利。
　　他愁得薅了两下头发，又下意识松手，这不是假发片，也不知道会不会秃，万一人活着，头秃了……
　　.
　　大殿内，主角们双双跪下。
　　叶怀僖发现许多观礼的人纷纷闭上眼，神色严肃，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看向小厮，目露询问：“这是在？”
　　小厮大概已经逻辑自洽了，不忍道：“合籍婚书要上禀天道。”
　　叶怀僖面色凝重，问道：“灵吗？”
　　小厮不太确定：“灵……吧。”
　　“那求别的灵吗？”叶怀僖目露希冀，毕竟现代人的信仰是流动的，只要灵，信啥都行。
　　在心上人合籍大典求别的，求人家百年不合吗？小厮瞅了他两眼，没应声。
　　叶怀僖懂了。
　　他默了默，终究还是双手合十虔诚闭眼，眼角流下悲伤的泪水。
　　他在心中呐喊：天道！我喊你三声，你敢答应吗？！然后送出了自己的美好愿望：救命啊！呜呜呜，我想回家！
　　殿内另一处，楚行舟因为一众祈望姻缘的杂乱心声心生烦躁，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楚行舟眉心一松。
　　待听清后，楚行舟：……
　　·
　　一旁安静许久的女修见叶怀僖如此虔诚，双眼一瞪，拽了拽小姐妹的衣袖，无声道：
　　“他！超！爱！”
　　小厮张了张口，又闭上，半晌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小公子，你姿势错啦。”
　　求完佛，啊不是，求完天道，叶怀僖决定再挣扎一下，开始回忆小说的详细剧情。
　　普通的小说他是看完就忘，这本不一样，上面有他的戏份。穿书定律第一条：看小说的时候和角色撞名，一定要熟读背诵，叶怀僖铭记在心。
　　想到这叶怀僖差点飙眼泪，他记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开局就要挂了，后面的热闹都是他们的，而他，什么也没有。
　　叶怀僖幽幽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小说里提到过的一个大佬，修为高深且人美心善，后期会被作者用来突显主角受的人格魅力。主角合籍那日大佬也在，因为临时有事，会在主角们合籍大典结束后匆匆离开。
　　最重要的是大佬相貌顶尖特别好认！不正是带他脱离苦海的首选？
　　叶怀僖的眼睛噌得亮了，探头探脑找人。
　　小厮疑惑：“小公子，您找什么呢？”
　　叶怀僖字正腔圆：“找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小厮沉默，不愧是他家小公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叶怀僖上蹿下跳找了一圈，发现好看的皮囊各有千秋，艳压的绝色毫无踪迹。
　　不会是提前走了罢。
　　他在殿门外蹲下，眸光肉眼可见得黯淡了许多。
　　算了等死吧。
　　正想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修士踏出殿门，落地无声。
　　叶怀僖顺着他的袍角往上看，只见手掌宽大，指骨修长，再往上腰身劲窄，肩背挺拔。
　　好身材！
　　叶怀僖目光上移，瞥见这人领口漫出来的冷白脖颈，最后是那张俊美的脸，下颚线条仿佛精雕细琢，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
　　此人脚步不慢，叶怀僖眨了两下眼，确定不是自己幻想出来这么个人物，迫不及待地起身。
　　是他是他就是他！
　　作者诚不欺我！
　　“前辈等等！晚辈遇到些许困惑想跟您请教……”不料起得太急，叶怀僖脚下磕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就要往大佬的身上扑。
　　大殿里，无声目送剑尊离去的谢家长老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屏息。
　　竟然，竟然有人胆敢对剑尊投怀送抱！
　　岂不是找死。
　　谢家长老们悲伤骤起，遗憾地叹了口气，今日的合籍大典怕是要蒙上一层血色了，然后熟练地安慰自己，红色好，红色喜气。
　　叶怀僖一瞬间瞪大眼，下意识想偏离方向，但收效胜微，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往前扑去！
　　他急忙大喊，“快让开！”
　　【可别把人带倒了！】
　　楚行舟眸光直直落下，发现此人正是方才那道与众不同心声的主人。
　　一个练气五层的修士，却对身体的掌控低得如同凡人，没有运转灵力的本能，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任由自己摔出去。
　　楚行舟久违得生出几分兴致，将护体灵力倏地一收，抬脚往边上移了两步。
　　眼前之人侧身避开，叶怀僖刚松了口气，就发现自己笔直摔向外侧的石阶。
　　“嘶。”望着底下至少上百级的石阶，他倒抽了口凉气，安详闭目。
　　【也，也好。】
　　楚行舟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薄薄的眼皮底下突起的轮廓不停地颤动，无声彰显着主人的恐惧。
　　叶怀僖不曾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于心中下意识闪过的念头都被在场的另一个人看得透彻。


第2章 
　　天旋地转后，叶怀僖触地，半晌没感觉到疼痛，睁开眼，却看到大佬站在他身侧，正背着日光，垂眸看着他。
　　叶怀僖有一瞬间的恍惚，几息之后理智回笼，想起这是不科学的修真界，原身的身体素质应该比他强。
　　【好像确实不疼。】
　　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脚，利索地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刚才躺的是大殿外的走廊，并没有摔到石阶下去。
　　叶怀僖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对着大佬真心实意道：“多谢前辈相救！”
　　【大佬果然人美心善。】
　　【呜呜呜，有救了！】
　　“你叫什么？”
　　清冷的声线传来，距离有点近。
　　叶怀僖抬头才发现自己目光平视只到大佬的喉结处，大佬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
　　于是他偷偷站直把自己抻高一点，“晚辈名叫叶怀僖。”
　　叶怀僖身上沾染的寻踪香的浅薄气息，在楚行舟强大的感知下无所遁形。
　　楚行舟盯着他眸光暗了暗，重复了一遍：“叶、怀、僖？”
　　“是。”
　　叶怀僖近看才发现，大佬神情冷淡，眉眼间仿佛笼着寒气，二人静静对视了几息，他撑不住眨了两下眼。
　　楚行舟淡淡问了句：“你认识我？”
　　叶怀僖立刻大声恭维道：“修真界谁不认识您呢！”心底悄悄：【大佬什么名号来着，想不起来了……】
　　“问。”
　　叶怀僖愣了下，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要请教，大佬这是在让他提问。
　　他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礼貌转移话题，“前辈，我看您好像急着走？不如一边走一边说，免得耽误您时间。”
　　【快！带我走！！】
　　【救救孩子！】
　　楚行舟眸色深沉，面前之人显然知道自己会遇到危险，结合此前听到的心声，极有可能也是穿书者。
　　他本是一时兴起前来观礼，不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见叶怀僖眸子湿润，眼角微红挂泪，冲他笑得一脸可怜，楚行舟神色平静而冷漠，“不急。”
　　意思是你问。
　　【这么冷的脸是怎么能说出这么耐心的话！！】
　　领会到大佬的意思，叶怀僖表面镇定，实际上满脑子胡思乱想。
　　【真不急？该认错人了吧？】
　　【不应当，在场就没有比他还好看的人了！】
　　沉吟一二后，叶怀僖微微抬起下巴，决定拍个马屁，“其实，我是想问怎样做才能像您一样厉害。”
　　“像我一样厉害？”
　　“是。”
　　楚行舟容色淡淡：“你想做我的弟子？”
　　【啊？这话题是怎么转过来的？】
　　叶怀僖愣了下，诧异地看着大佬。
　　【怎么会这么说？】
　　【直说不是大佬会不会记仇？】
　　【还是客气一下吧……】
　　叶怀僖连忙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晚辈自是极为仰慕您的，只是才疏学浅，实在不配做您的弟子。”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似乎极为可惜。
　　他脸色变换，楚行舟无需读心都能将他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揭穿，却道：“我收徒要求不高。”
　　无意间路过的清霄宗弟子听到这话瞪大了眼，要求不高？清霄宗奔着师叔祖来的弟子如过江之鲫，没一个能如愿拜在师叔祖门下。
　　难道师叔祖有意收此人为徒？想到这，他使劲瞅了叶怀僖两眼，一脸正经地掏出传讯石。
　　【大佬这是邀请？是邀请吧……】
　　【难道是认识原主，看着也不像啊。】
　　【糟糕，忘记大佬是哪个宗门的了。】
　　【不会是清霄宗的吧，清霄宗，狗都不去！】
　　叶怀僖陷入沉思，睫毛微微颤动，底下乌黑的眼珠子清澈又灵动。
　　【啊，仰头看人脖子怪累的。】
　　他不经意地往动了动脖子，委婉试探：“您对清霄宗怎么看？”
　　楚行舟居高临下看他，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般。”
　　【一听就知道大佬对清霄宗观感不咋地，可见大概率不是清霄宗的人，有点心动。】
　　【保险起见，有机会查下大佬的来历再说，先搭个顺风车。】
　　叶怀僖决定岔开话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见大佬朝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便走。
　　叶怀僖：“……？”
　　咋啦这是？
　　叶怀僖眼巴巴看着他，跟了两步，见大佬没反对，决定厚着脸皮蹭着大佬先出谢家。只要主角攻误会他和大佬同行，暂时放弃追杀他就好。
　　他走的时候不忘招呼在另一头帮他找人的小厮，结果再一回头，只见一片落叶在风中打转，眼前的大佬直接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
　　叶怀僖喃喃：“我的救命稻草呢？”
　　小厮奇怪：“草？什么草？”他目光一凝，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递给叶怀僖：“小公子，这是您的草吗？”
　　“…………”
　　叶怀僖深呼吸，重新复盘自己刚才和大佬的对话，猛然发现大佬不会是误会他拒绝了吧。
　　他心底的小人瞬间泪流满面。
　　里头的合籍大典快结束了，丧了几秒，叶怀僖决定再找其他人试试。
　　“那不重要，我问你，这些，这些，还有那些人，有跟我关系好的吗？”
　　小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又看过去，为难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
　　叶怀僖声音震颤，一字一顿道：“一、个、都、没、有？”
　　小厮点头。
　　叶怀僖仰头望天，深沉道：“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祭……”
　　“日”字还没出口，有人突然靠近，问道：“道友可是叶怀僖叶道友？”
　　叶怀僖疲惫点头。
　　“在下宿均一，师叔祖让我送您回家。”
　　回家？叶怀僖不敢置信，“您师叔祖是哪位？”
　　“是剑……”宿均一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神色一凛，脑中灵光一闪，“刚才师叔祖就站在这跟您说话。”
　　他抬手比划，“大概这么高。”
　　叶怀僖缓缓道：“白衣？”
　　宿均一点头：“白衣。”
　　原来是大佬啊。
　　大佬这是让他再考虑下吧。
　　叶怀僖感慨道：“前辈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啊。”
　　面冷确实，至于心热……宿均一点头的动作顿住，他迟疑了。
　　不愧是敢主动搭讪师叔祖的人，非但没死，还被师叔祖点名送回家。宿均一看着叶怀僖极为敬佩。
　　叶怀僖：“？”
　　“对了，”叶怀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能打吗？”
　　宿均一挠头，不是很明白“能打”是怎么个标准。跟师叔祖是没法比，跟眼前这位叶道友比起来……
　　见他迟疑，叶怀僖顿时心中一紧。
　　宿均一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谦虚：“您这样的，我能打一百个。”
　　一百个。
　　原身是练气期，主角攻差不多能打原身五个。叶怀僖松了口气，“够了够了，咱走吧，越快越好。”
　　宿均一再次打量了他两眼，犹豫道：“您确定越快越好？”
　　叶怀僖确定：“冲！”
　　下一刻。
　　叶怀僖看着叶府气派的大门，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面不改色地走到边上，扶着墙，开始哕。
　　好，好晕哦。
　　好像一群小人在他脑门上蹦迪。
　　门房大骇，忙不迭把自家小公子搀起来嘘寒问暖。
　　宿均一傻眼了，刚刚不是说确定吗？
　　他赶紧掏出一颗灵丹递过去将功补过，希望师叔祖原谅他办事不力。
　　“这什么？”
　　宿均一：“定神丹，服下后会好些。”
　　“哦哦。”叶怀僖恍然，晕车药啊，吃完回味了下，甜滋滋的，“多谢了。”
　　宿均一：“您客气了。”
　　叶怀僖心道这人一直您啊您地敬称，莫非是修真界的礼节？于是他也客气道：“宿道友，您里面喝杯茶？”
　　宿均一摇头，“我还有事，这便走了。”
　　叶怀僖理解，摆摆手道：“那回见。”
　　回见？
　　宿均一若有所思。
　　＊
　　“你说什么？”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摸了摸耳朵，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叶怀僖双目无神，开始重复第三遍：“我想拜师修炼。”
　　中年男子转头问管家，“这小子方才说什么来着？”
　　管家恭敬道：“回家主，小公子说，他想拜师修炼。”
　　叶家主推开房门，站在檐下望了望天，烈日当空。“管家，今日这太阳可是从西边上来的？”
　　管家一本正经，“回家主，东边上来的。”
　　叶家主：“那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好像有人说胡话呢？”他阴阳怪气，“上次有个人，都进了天剑宗山门了，又折返回来，是谁来着？”
　　管家：“回家主，是小公子。”
　　叶家主一眼又一眼地瞥叶怀僖。
　　叶怀僖：“……”
　　叶家主反复琢磨，觉得不对劲，“崽啊，你是不是在外头遇着事了？”
　　被发现了？叶怀僖一惊。
　　紧跟着就听叶家主轻声嘀咕：“……还有这等好事？”
　　叶怀僖：……
　　叶家主狐疑道：“你真要拜宗门？”
　　叶怀僖点头。
　　叶家主：“哦，我不信。”
　　叶怀僖作乖巧状：“真的，我保证。”
　　叶家主默默瞅他，书房一时间安静下来。
　　半晌，叶家主皱眉道：“你不是要保证？”激将过头了？这么快就改主意了？他不动声色地给管家递了个眼神。
　　管家立刻对着叶怀僖一阵挤眉弄眼，“小公子，快。”
　　叶怀僖秒懂：“我保证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不学点修真的行为与艺术，他就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叶家主暗自点头，态度还算端正，面上却紧紧皱着眉，勉为其难道：“爹就再信你一次，这次再溜回来，就扣你一个月的月例。”
　　“你都十八岁了还在练气期，白白耽搁了好天赋！”
　　叶怀僖点头。
　　叶家主见他难得乖乖地没有反驳，有些不忍，主动让步道：“最少半个月，不能再少了！”
　　叶怀僖颤声：“半个月？”这么轻，怪不得人不肯去上学呢。
　　叶家主撇开眼不去看他，厉声道：“不能再少了！”他想了想，加了点诱饵，“等你进了宗门，爹给你把月例翻一番。”
　　叶怀僖：“……谢谢啊，”他犹豫了下，“对了，我想送个礼。”
　　叶家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吃错药了？”
　　叶怀僖：“没有吧，对症的。”宿均一给的晕车药挺好用。
　　叶家主眸光深邃：“那为何这般上进？”非但主动提出拜师修炼，还要给师门送礼。
　　夸得还挺别致，叶怀僖瞅他一眼，收下夸奖：“还行还行。”
　　叶家主问：“你想进哪宗哪派？”
　　叶怀僖毫不犹豫道：“丹鼎宗！”
　　修真界众多宗门里，丹鼎宗跟主角们所在的清霄宗离得最远，整个剧情里跟他们基本没有交集，主角攻要是能忘了他的存在最好，再不济也能学点自保的本事。
　　至于大佬，如果有缘，他们会在丹鼎宗见的。
　　叶家主：“丹鼎宗倒也还行，以你的天赋不用送礼。”
　　“嗯嗯嗯，嗯？”好像哪里不对。
　　叶怀僖：“……送人，不是给宗门送。”
　　叶家主狠狠皱眉，语重心长道：“崽啊，别惦记人家有夫之夫了，啊？”
　　“？”
　　叶怀僖反应了一下，哦原来是说主角受，他否认：“不是。”
　　叶家主缓和了脸色，“那是要送谁？”
　　“……不知道。”
　　叶家主：算了，不是就行，“往哪送？”
　　“……不清楚。”
　　叶怀僖迎着两人无语的目光，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他长什么样！”


第3章 
　　叶家主和管家面面相觑，半晌悠悠道：“他是不是长得比陶若水好看？”
　　“确实。”不过风格不一样，大佬是俊美，主角受是俊秀。
　　叶怀僖拿着笔，刷刷几笔勾勒出大佬的模样，把画像递给叶家主，叮嘱道：“礼备厚点哈。”
　　他心有戚戚，大佬好歹救了他一命，说不定他哪天突然就又回去了，原身还能回来呢。
　　行，有新目标也是好事。叶家主接过画像想瞧瞧是何方神圣，看到后他沉默了。
　　管家把头凑过去，迟疑了一下：“这不是……”
　　“咳咳。”
　　叶怀僖狐疑地看了叶家主一眼，问管家：“你认识？”
　　管家：“不认识，老奴年纪大了眼花，看着像府里管花木的老李。”
　　叶怀僖皱眉：“哦？”
　　叶家主不动声色道：“这是你的新心上人？”
　　新、心、上、人。
　　瞧瞧这话说的，像样吗？
　　叶怀僖犹豫了下，懒得再编个理由，“对。”
　　叶家主心潮起伏，面上愈发温和，继续问道：“也是因为他要去丹鼎宗？”
　　“对。”叶怀僖眼睛都不眨地应下。
　　“行，”叶家主把画像卷巴卷巴收起来，“爹会看着办的。”
　　叶怀僖起身走了几步，不经意地问道：“您看我今天这身，有哪里不妥吗？”
　　叶家主只当他一贯的注重仪表，笑骂一声：“人模人样。”
　　等叶怀僖一走，管家关心道：“家主为何不告诉小公子剑尊的身份？”
　　“这小子奔着人剑尊去的，告诉他能当场改主意不去宗门。”
　　叶家主思索片刻，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
　　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咂舌，“给剑尊送礼，这也太上进了。”
　　……
　　半个月后，一辆灵兽车在一处山脚下缓缓停下。
　　管家“咚咚”两下敲响车门，“小公子，咱们到了。”
　　叶怀僖迷蒙着眼，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他推开车门一看，外头的天色尚且灰蒙蒙的。
　　山脚下，灵兽车一排排井然有序地停放着，叶怀僖一眼扫过，足有上百辆。
　　叶怀僖震惊，“晚上了？”他一觉有睡那么久？
　　管家怜爱地看了他一眼：“寅时呢。”
　　叶怀僖喃喃：“好卷，这就是凌晨四点的修真界吗？”
　　等他跳下灵兽车，管家把他往报名处一送，取了姓名牌，然后轻声道：“小公子，家主临行前交代老奴同您说一声，礼物已经备好了，只要您今日顺利拜入宗门，便会将礼物替您送过去。”
　　叶怀僖点头，昂首挺胸去参加第一关的考试——爬山。
　　然而，这山格外耐爬。
　　每次他以为即将登顶兴致勃勃冲上去，发现不过是座小山峰，后面一山更比一山高。
　　叶怀僖经历了自信——累了——好耶快到山顶了——是个小坡，山好高——累了——好耶快到了的反复磨炼。
　　从信心满满爬到气喘吁吁，终于在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的时候，他看到了签到处的工作人员。
　　他喘着粗气怀疑人生，上次爬山这么久，还是在上次。
　　签到处的小修士接过叶怀僖的名牌登记，主动同他搭话：“这位师弟，你是第二个到达此处的新弟子呢。”
　　叶怀僖：“……谢谢？”丹鼎宗生源质量堪忧啊。
　　“好累哦。”叶怀僖蹲下。
　　“呵，废物。”
　　“嗯？”什么仇什么怨。
　　叶怀僖愤愤抬头，猝不及防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
　　……怎会如此？叶怀僖心头咯噔一下。
　　此人正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主角攻谢青梧。
　　究竟是他走错了地方，还是主角攻拜错了山头？叶怀僖抬头东张西望，没找着半点关于宗门名字的标志或书籍。
　　这宗门，感觉不太专业的样子。
　　怀念大学招生简章。
　　谢青梧眼中闪过隐晦的杀意。
　　那日合籍大典结束之际，他看着叶怀僖和清霄宗大师兄宿均一一道离开，等他循着寻踪香一路找过去，发现叶怀僖已经回了叶家。
　　若非叶怀僖半个月来都不曾踏出叶家半步……
　　谢青梧凑到叶怀僖身边，屈尊降贵低下身道：“区区几个幻境就累成这样，还敢觊觎我的道侣？”
　　被污蔑了，这还得了？
　　叶怀僖立刻将招生简章抛到脑后，神色一凛申辩道：“我没有……”
　　谢青梧眼神冰冷，看着他像看死人，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迟早弄死他。
　　“……遇到幻境，什么幻境？”叶怀僖一脸迷茫看向他。
　　谢青梧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不是装的。他心下惊疑，唯有心思纯澈之人才会视幻境如无物，这家伙也能算得上心思纯澈？
　　“那你怎么这么虚？”
　　叶怀僖大声：“胡说八道！这叫狼狈！”
　　谢青梧一噎。
　　叶怀僖歇了一会，决定直接问下工作人员，“请问这里是……”
　　那修士乐得同有潜力的新弟子展现自己的善意，闻言朗声一笑：“这里是第一关，你先在这歇会，晚点大师兄会过来接你们一起去主峰。”
　　刚说完，他余光瞥见天上一道黑影，手指朝天边一戳，“哎，你看，大师兄来了。”
　　叶怀僖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接过话茬：“这里是清霄宗吗？”
　　那修士被他问得一愣：“不，不然呢。”
　　叶怀僖：“……”
　　他决定立刻下山，不好意思了大佬，礼物以后一定补上。
　　宿均一御剑从云端落下，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熟稔地跟叶怀僖打招呼：“您来啦？”
　　您？
　　那修士惊讶地打量叶怀僖。
　　谢青梧眉心狠狠一跳。
　　叶怀僖不敢置信道：“怎么是你？！”
　　宿均一点头：“您上次不是说回见嘛，可不就见着了。”
　　叶怀僖：“……”那大佬岂不也是清霄宗的人？很好，是他信错了人。
　　几人说话的功夫，此处已经汇集了将近百人。
　　宿均一瞥了眼燃尽的香，“时间到了。”
　　他掐了个决，手中的剑倏地变宽变大，足够所有人坐下，“都上来罢。”
　　叶怀僖立刻后退两步，推拒道：“我有东西忘了拿，下次再……”
　　“等会过了考核再取，不急。”宿均一一把拽过他，把他安置在剑上，然后迅速御剑起飞。
　　开玩笑，这可是师叔祖看中的徒弟，可不能放跑了。
　　叶怀僖：“……”我急啊！！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叶怀僖远远地看见山顶“清霄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丧丧的。
　　这时，他身前一人忽然道：“听说剑尊今年出山收徒，是不是真的？”
　　有人应和道：“不错，我也听说了。”
　　也有人反驳，“假消息罢，年年都有人奔着剑尊来，年年都没见人成功过。”
　　有人跟着一叹：“是啊，剑尊他不收徒的。”
　　叶怀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赶紧插话道：“真的吗真的吗？”
　　神情之急切，令人心生共鸣。
　　他背后那人问：“道友，你也是为了剑尊来的吧？”
　　“是啊是啊。”
　　叶怀僖再看那景——水碧山青，看那风——温柔和煦，就连清霄宗的大招牌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一群人很快被带到清霄宗的主峰，此处亭台楼阁错落，白玉石阶前苍松入云，笼罩半座殿宇。
　　“先给你们测一测天赋和骨龄，”宿均一取出一块墨绿的石头，“一个个来，测完站到左边。”
　　“谢青梧，金灵根，筑基三层，十六岁。”
　　“叶怀僖，木灵根，练气五层，十八岁。”
　　十八岁的天灵根才练气五层？
　　众人原本心态焦灼，听到叶怀僖的年龄和修为后，一连听到两个天灵根的紧张都被缓解了。
　　叶怀僖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细心雕琢起自己等会要演出的剧本。
　　“……陶若水，火灵根，筑基二层，十六岁。”
　　“好，大家按照天赋，从高到低排列。”
　　众人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叶怀僖正好排在主角受陶若水后面。
　　然后……谢青梧冷笑一声，把陶若水换到自己的前面。
　　叶怀僖抬眼：“……”大兄弟不至于。
　　叶怀僖分神想起小说剧情，陶若水是谢家仆从捡来养大的孩子，因为天赋出众，谢家本想好好培养，日后给谢青梧做心腹，但再怎么好也不会送他去清霄宗进修。
　　眼看谢青梧要加入宗门，陶若水极为羡慕，这时谢青梧突然提出放他自由，交换条件便是和他结为协议道侣并一同前往清霄宗拜师。
　　陶若水不想错过提升自己的机会，衡量后迅速答应下来。他对谢青梧的心意和谢家的反对并不知情，只以为谢青梧是想借道侣契约绑定他，仍将谢青梧当做主家。
　　因为万人迷的属性，陶若水身边追求者环绕，谢青梧一边疯狂吃醋，四处扫荡情敌，另一边怕被陶若水拒绝，迟迟不敢在陶若水面前表露情意……
　　这本小说集万人迷、疯批、契约情人等各种元素于一体，极为狗血。叶怀僖轻叹，如果他不是被扫荡的情敌之一，这一口他吃了。
　　至于现在，他的心情一言难尽，最后总结为八个字：他的怨气，比鬼还重！
　　*
　　众人依次进入大殿。
　　殿内通透明亮，清霄宗的掌门和长老们坐在台上，威严地注视着这批新弟子。
　　宿均一报过名字，相应的新弟子便上前三步，开始推销自己。
　　仗着自己修为高，上边的长老们肆无忌惮地传音，瓜分起中意的弟子来。
　　三长老道：“陶若水不错，是个炼器的好苗子，我要了。”
　　五长老道：“你说要就要？陶若水我要了。”
　　先开口的三长老信心满满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选。”
　　紧跟着另一道声音道：“我要谢青梧，谁都别跟我抢。”
　　四长老立刻反驳：“金灵根适合修习剑道，归我。”
　　大长老挑衅：“怎么，不服？出去打一架？”
　　四长老嘲讽：“呵，莽夫。”
　　叶怀僖提着心进殿，抬头打量了一圈殿内的面试官们，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大佬不在，不然当着大佬的面拒绝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同于其他人的拘谨，他准备好陪跑的姿势，心情轻松且愉快，不知道自己左瞟瞟右瞥瞥的样子被上头的人尽收眼底。
　　“哎，后面那小子怎么这么自在。”
　　掌门神念一动去查看宿均一手中的册子，“是叫叶怀僖，唔十八了？怎么才练气五层，白白浪费了天灵根的天赋！”
　　掌门简直痛心疾首。
　　大长老成功将谢青梧收为弟子，此时志得意满，随意瞥了叶怀僖一眼，“平日过于惫懒了吧。”
　　五长老一本正经道：“就是，修仙这么个态度可不成，就该让他拜在我座下好好改过自新！”
　　七长老无语：“……老五，你的算盘响得小师叔在出云峰都要听到了！”
　　主角攻受果然会被人争抢着收徒，叶怀僖乐滋滋地看完戏，就听到宿均一点到了他的名字。
　　他提步上前，开门见山道：“晚辈只为剑尊而来。”
　　话音一落，台上端坐的掌门和长老们个个目光如炬朝他看来。


第4章 
　　排在叶怀僖后面的近百位新弟子也是如此，齐刷刷地注视他，灼热的视线简直要把他的后背烧穿。
　　一阵静默弥漫开来。
　　叶怀僖在充满压力的氛围里面不改色。
　　掌门看起来极为严肃，淡淡道：“只拜剑尊为师，不考虑其他人？”
　　叶怀僖：“是。”
　　掌门道：“你可知剑尊成名至今已有三百年，想要拜在剑尊座下的弟子数以万计，却从未有一人成功过。”
　　叶怀僖眼睛亮了：这就更妙了！
　　他开口抑扬顿挫、感情丰沛：“那我便要成为剑尊座下第一个弟子，绝不拜其他人为师！”
　　掌门眼中闪过赞赏，长老们虽比不上剑尊修为高深，却也是修真界顶尖的修士，此子面对这等诱惑都不动摇，实乃心性坚定。
　　“勇气可嘉，可惜剑尊并不收徒。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拜其他长老为师，便是拜在本座门下亦……”
　　宿均一听到便知掌门是起了爱才之心，飞快给自家师尊传音：您忘了他是师叔祖看中的弟子？那是能随便抢的吗？！
　　掌门倍感震惊：你不早说！不对，此事他完全不知情啊。
　　他立刻话头一转：“……亦不是不能考虑。”
　　五长老倏地回头使劲瞪了掌门两眼：好你个老六！
　　他赶紧出声招揽，“我乃丹峰峰主，以你的天赋，拜我为师正合适！”
　　叶怀僖无比坚定地拒绝了五长老：“多谢峰主好意，我心意已决。”
　　五长老可惜又心疼：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吊死在剑尊那棵歪脖树上了呢？
　　好些人都被叶怀僖的话震住，有人被叶怀僖孤注一掷的勇气折服，有人却觉得他傻，白白错过机会。
　　这可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清霄宗的峰主，就这么轻易给拒绝了，你不愿意可以让我上啊。
　　况且各个门派都在同一天开山收徒——因为谁都不想要其他宗门看不上的弟子——再想拜师就要等明年了。
　　叶怀僖见没人再说话，心道妥了。
　　“晚辈告辞。”他小心地把自己的激动藏好，面上遗憾地叹了口气，微微垂下头免得被人看端倪，抬脚就要往外走。
　　掌门方才悄悄给剑尊传讯，尚未等到回信，又不敢私自替他认下这个弟子。
　　眼看叶怀僖就要走出大殿，掌门一边心急，一边问自家大徒弟：“你如何知晓这是剑尊看中的弟子？消息可确切？”
　　“弟子亲耳听见，错不了，我不是还给您传讯……”
　　宿均忽然一顿，当日他听到师叔祖说自己收徒要求低后便要给师尊传讯，结果还没传出去，就被师叔祖叫去送叶道友回家，后来……他取出传讯石一看，果真不曾传出这个消息。
　　掌门：“……？？”
　　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大殿上方。
　　“我收你为徒。”
　　听到熟悉的清冷声线，叶怀僖瞬间辨认出说话之人是谁。
　　他慢吞吞地止步、转身、抬头，看到大佬站在长老们最边边的位置上。
　　叶怀僖缓缓对上大佬的视线，顿觉后悔：应该早点撤的，当面拒绝大佬也太为难他了。
　　他的眸子闪了闪，心底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正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大佬你忍心吗？大佬刚救了你的命啊！
　　反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主角攻天天惦记着，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正方：主角攻也不敢在青云宗内动手杀人，大不了不出宗门。
　　反方：被主角攻天天惦记着，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正方：不就是主角攻吗？不要怂，干他！
　　反方：日子过不过了？！
　　叶怀僖深吸一口气，决定安心过日子，眼一闭心一横：“晚辈只拜剑尊为徒。”
　　宿均一恍然：叶道友，不对，该叫小师叔了，小师叔果然不知道师叔祖是剑尊啊。
　　掌门吃惊：有生之年我竟能看到铁树开花？
　　五长老悲伤：剑尊的墙角挖不动……
　　见叶怀僖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楚行舟眼中滑过一道笑意，淡淡道：“过来。”
　　叶怀僖硬着头皮走过去，决定不管大佬说什么都不改主意。
　　他在石阶前停下，仰头去看。
　　楚行舟：“上来。”
　　叶怀僖：“……”
　　他磨磨蹭蹭，一步步踏上石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楚行舟面前。
　　楚行舟抬手，叶怀僖下意识去看，就见那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转了个身，按在身侧的椅子上。
　　【干啥这是？】
　　叶怀僖一懵。
　　【这不是评委席？】
　　叶怀僖转头去看大佬，就见他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线分明。
　　叶怀僖呼吸一滞。
　　【太近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不容忽视地闯进他的视野，蛮横地掠夺了叶怀僖所有的关注，带来的视觉冲击极其强烈。
　　【有点头晕。】
　　【我难道还有美人恐惧症？】
　　叶怀僖眨了下眼，强迫自己撇开视线。
　　下一瞬，掌门笑眯眯地开口：“恭喜师叔喜得佳徒。”
　　没等叶怀僖反应，殿内众多弟子整齐划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恭喜剑尊收徒！”
　　“拜见小师叔！”
　　叶怀僖：？！
　　【大佬就是剑尊？？】
　　叶怀僖满脸懵逼地看向其他人，在新弟子们的脸上看见了和他一样的茫然和震惊。
　　他再转头，就看到先前很是严肃的掌门和长老们，此刻都一脸慈和。
　　“小师弟啊，这是六师兄给你的见面礼。”掌门说着就取出一个储物袋塞给他，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叶怀僖下意识去看大佬。
　　“收着吧。”
　　“为师名讳楚行舟。”
　　叶怀僖默默接过。
　　【剑尊到底是何方神圣，小说剧情里根本没出现过！！也不一定，后面的剧情我还没看完……所以之前我是认错人了？】
　　【这个级别的美貌还算不上顶尖吗？！】
　　【不对，我不是要走的吗？这就拜师了？怎么突然就升了辈分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把剑尊的座位排在最边上？为什么？啊？？？】
　　叶怀僖心里飞满弹幕，嘴上还不忘保持礼貌：“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他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原来大佬名字叫楚行舟。】
　　等回过神，叶怀僖手里已经拿了六七个储物袋。
　　长老们给完见面礼后，收徒流程继续进行。
　　这时，楚行舟也递了个储物袋给叶怀僖，叶怀僖顺手接过，跟其他的捏在一起。
　　楚行舟见状伸手将他手上的储物袋都拿了过来，一一装进自己给的储物袋里。
　　叶怀僖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转。
　　【套，套娃？】
　　【这手，怪漂亮的。】
　　他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楚行舟提着袋口的手微微一顿。
　　见他不动，叶怀僖心情沉重：【这是要没收压岁钱？】
　　【哎，都是人情世故，我懂。】
　　随后叶怀僖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他莫名觉得耳根有些痒痒。
　　楚行舟蹲下，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把储物袋系在他的腰间。
　　叶怀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反应过来后任由对方动作。
　　【被当成小孩子了？】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想：【……还怪难为情的呢。】
　　见楚行舟重新站回他身后，叶怀僖后知后觉自己坐的是新晋师尊的座位。他自觉轻声地询问：“要－坐－嘛？”
　　然而他对修真者的耳力和……八卦程度一无所知。
　　除了底下的新人和不敢冒犯的弟子，这群表面上鹤骨松姿的长老们无一不是偷偷摸摸、状似不经意地往这边瞥。
　　“你坐。”楚行舟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把椅子放在边上，心道不跟小孩儿抢座位。
　　长老们：噫。
　　【那我就不客气啦。】
　　叶怀僖将自己刚刚离开椅面一丁点的屁股稳稳放好。
　　等他回过头，楚行舟在虚空中落下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空阔的大殿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此起彼伏。
　　叶怀僖思绪起飞：【修真者也感冒？还传染？】
　　他把椅子往楚行舟那边挪了挪。
　　*
　　坐在台上往下看，可以把底下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叶怀僖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老师的视角吗？
　　过了一会儿，眼神开始飘忽的叶怀僖突然被一段熟悉的台词唤醒了灵魂：
　　“……晚辈只为剑尊而来！”
　　叶怀僖立刻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子好奇地往下看。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
　　那人说完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着叶怀僖汇聚。
　　叶怀僖：兴致勃勃.jpg。
　　掌门瞅了瞅剑尊，没看出什么来，见他不吭声，于是轻咳一声，开始走流程。
　　“只拜剑尊为师，不考虑其他人？”
　　那人回答地铿锵有力：“是！”
　　掌门道：“你可知剑尊成名至今已有三百年，想要拜在剑尊座下的弟子数以万计，却只有一人成功过。”
　　弟子们的视线再次一溜儿朝着叶怀僖飘了过去——唯一成功的就坐在那儿呢。
　　那人眸光一闪，嗓门洪亮：“那我便要成为剑尊座下第二个弟子，绝不拜其他人为师！”
　　噫。
　　众人齐刷刷去看叶怀僖：这事，你怎么看？
　　叶怀僖：……
　　【大哥，像你这样的，在我们那儿是要收版权费的！】


第5章 
　　掌门不确定剑尊愿不愿意再收个弟子，毕竟这人天赋也还不错，虽然是双灵根，但一根极粗一根极细，粗的那根还是变异雷灵根，跟天灵根比起来也差不了太多。
　　掌门目露征询，楚行舟容色冷漠，显然没有任何兴致。
　　那人失望不已。
　　他虽想拜剑尊为师，实际上心中并不曾怀抱多少希望，只是叫前头叶怀僖的成功一激励，这才有样学样，铤而走险。
　　掌门给其他长老传音：“谁想收他做弟子吗？”
　　五长老恹恹开口：“我不要。”灵根不合适。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自己没有收徒的意愿。
　　掌门也不勉强，出面收拾残局：“你若是改变主意，可留在清霄宗。”
　　意思是去留随意，留下只能先做个普通弟子。
　　本以为再不济也有长老出声挽留，不曾想竟是将自己置于两难之地，那人心凉得透彻，掩面而走。
　　叶怀僖羡慕地看着他，一脸怅然若失。
　　【这才是我给自己定的剧本啊！】
　　坐在他身边的五长老误以为他是同情那人，安慰道：“小师弟，人呐，各有各的气运，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幸运。”
　　就像我，看上的弟子一个都没捞着。五长老悲怆叹息。
　　叶怀僖跟着轻轻一叹，深沉道：“我懂。”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楚行舟轻哼一声。
　　叶怀僖莫名眼皮一跳。
　　【右眼跳……财，是好事。】
　　*
　　近百个新弟子们很快被筛了一遍，天赋高的被长老们收为内门弟子，没被选上的暂且划作外门。
　　叶怀僖总结：总之，不管有没有被选中，只要上来的，都是清霄宗的人了，都有仙修。
　　选拔结束后，新弟子们拥有三天假，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归家。
　　管家还在山下等他，叶怀僖起身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刚拜的师尊，修真界的师尊跟现代寻常的老师不同，大抵算得上另一个爹了。
　　叶怀僖准备跟楚行舟打个招呼再走，一回头，就看到楚行舟站在他身后。
　　【嚯，怎么没个动静。】叶怀僖瞳孔一缩。
　　他定了定神：“师尊，弟子这便下山了。”
　　楚行舟颔首：“何时归？”
　　【那当然是最后半天。】
　　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叶怀僖含蓄道：“收拾完行李就回。”
　　楚行舟故意曲解：“半日就回？可要我派人在山下等你，到时候接你回出云峰？”
　　【半天？】
　　叶怀僖微微瞪圆了眼睛。
　　【提前销假大可不必！】
　　他心中疯狂摇头，暗道：【师尊果然面冷心热，就是有点……端肃。】
　　面冷心热？端肃？
　　楚行舟心下重复这两个词，有些玩味。
　　出云峰应该是他往后住的地方，叶怀僖想了想，回答：“弟子到时候自己去出云峰就好。”
　　楚行舟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叶怀僖顶着楚行舟的视线往外走，越走越觉得有几分心虚，好像他是个在外花天酒地的不孝子，而楚行舟是个盼望着他归家的老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
　　叶怀僖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幻想，真是脑补太多。
　　他溜溜达达下山。
　　下山的路和上山不同，一条笔直宽阔的天梯直达山门，就是同样费腿。
　　管家在山脚下等着，见他下山，乐呵呵地迎上来：“恭喜小公子。”
　　……
　　叶府，叶家主心不在焉地处理事务，忍不住操心去了清霄宗的崽子。
　　见叶怀僖推门进来，叶家主稳了稳心神，装模作样地做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如何？”
　　叶怀僖往椅子上一摊，“成了，给了三天假，回家收拾东西。”
　　这个时辰才回来自然是成了，何况管家已经给他传讯，叶家主想问的是：“你可有被哪位长老看中？”
　　“有啊，丹峰峰主想收我为徒。”
　　叶家主：“丹峰峰主？和你木灵根正相合，和我预计的一样。”
　　他微微一笑，夸得点到即止：“不错。”
　　叶怀僖觑他一眼，果然管家不会自作主张，慢悠悠道：“我给拒了。”
　　叶家主一听顿时傻眼：“拒了？你拒了？！”
　　见他吃瘪，叶怀僖轻轻一哼，叫他不打招呼就把他送到清霄宗。
　　叶家主愣了一会，很能安慰自己，拒就拒了吧，他自己舍不得下重手管教儿子，有宗门压着他修炼也不错。
　　想起自己答应的事，叶家主道：“礼物爹已经派人送去了，不过人家没收。”他手一摊，“反正你也进了清霄宗，有机会自己送去。”
　　叶怀僖应了声，既然和大佬成了师徒，不怕没有感谢的机会，无需再借叶家主的手。
　　他把自己腰上的储物袋取下来放在桌上，然后把里头的小储物袋一个个往外掏。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抬头问道：“您早知道他是谁？”
　　木已成舟，叶家主也不瞒着了：“正是清霄宗的太上长老，你日后若有缘得见，记得尊称一声剑尊。”
　　叶怀僖借机质问：“我们不是说好去丹鼎宗？”
　　叶家主理直气壮：“你不是为了剑尊才要去丹鼎宗？自然送你去清霄宗，不然去了丹鼎宗回头再怪爹可不成。”
　　叶怀僖一顿，回忆起两人当日的对话。
　　【“这是你的新心上人？”
　　“对。”
　　“因为他所以要去丹鼎宗？”
　　“对。”】
　　对，对个头。
　　叶怀僖默了默，抬手捂住心口，没想到回旋镖会扎到自己身上。
　　叶家主瞅了眼叶怀僖，以为他这是伤心呢，劝道：“想送礼爹不拦你，可别对剑尊不敬，抓紧再换个心上人罢。”
　　叶怀僖目光飘忽，幽幽道：“那是自然，可不敢乱伦。”
　　叶家主：“？？”
　　他眉心一皱：“你说什……嗯？这是什么？”他正要发问，就看到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八个储物袋。
　　叶怀僖：“储物袋。”
　　叶家主一噎，他还能认不出来储物袋？
　　“哦哦，”叶怀僖仿佛刚反应过来，“您是想问这哪来的？”
　　叶家主点头。
　　叶怀僖：“师兄们给的见面礼，我也不清楚，咱俩一块儿看看？”
　　叶家主得到邀请，矜持地抬脚绕过桌案，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座，问道：“见面礼不是该正式拜师后才给？”
　　叶怀僖眨眼，他怎么知道，不过没事，“我师尊说可以收。”
　　他往外扒拉，桌上放不下，干脆放地上，书房的空地很快被挤满。
　　成堆的极品灵石、一小箱高阶阵法盘、数十瓶极品灵丹、保存得当鲜活如初的高阶灵草、不同类别的高阶法器……
　　“等等等等！”叶家主大惊，赶紧出声喊停。就这些拿出来的东西，价值之高，快抵得上十分之一个叶家了，更何况还有几个储物袋里的东西没取出来。
　　叶家主看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自家的崽，忍不住道：“你这是去抢……不是，你没这能耐。”
　　他疑惑道：“崽啊，你是拜清霄宗掌门为师了？也不对，就算掌门弟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啊。”
　　他低声：“这人情你还得起吗？”
　　叶怀僖瞅他：“不用，我师尊会还的，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叶家主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感觉自己好像被暗示了什么，他思索了一下，应该是错觉吧。
　　半晌，叶家主声音颤抖：“……所以你究竟拜谁为师了。”
　　叶怀僖抬眸，神态悠然：“就是你想的那个。”
　　叶家主霍然起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叶怀僖已经把剩下的几个储物袋都摸遍了，果然在楚行舟给的储物袋里也找到了“见面礼”。
　　落在他手上的是三枚半掌长的玲珑小剑。
　　像是个小玩具。
　　叶怀僖捏着小剑的剑柄摸索了一会，小心地输入些许灵力，就见这把小剑逐渐变大变宽，慢慢变成正常的大小。
　　叶家主原本还在艰难地接受事实，猛地被这森然的剑意惊动，他转头一看，感受到其上冰冷刺骨的威压后，眼中更添了三分震惊。
　　——正是剑尊的剑意无疑。
　　什么狗屎运！
　　叶怀僖把玩了一会，将它重新缩小，递给叶家主看，“楚……我师尊给的。”
　　叶家主见他随便摆弄，顿了顿，忍不住道：“这是剑尊凝出的的剑意，可挡元婴一击。”
　　“更重要的是，除了剑意本身具备的威力，更是一种象征，意味着此人受到剑尊庇护。”无形之中警告对方，下手之前考虑清楚能不能承受住剑尊的报复。
　　叶怀僖听完，眼睛立刻噌噌噌亮了三个度不止，大佬也太好了，他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大佬，不，孝敬师尊。
　　先是穿书就遇到死亡危机，再误打误撞成了清霄宗弟子，叶怀僖直到这一刻总算心下轻松不少。
　　他虽然从旁人的态度能够看出剑尊非常强大，却无法确定拜剑尊为师对主角攻的威慑力究竟有多强，毕竟主角攻就不是个正常人。被人时时刻刻盯着想搞死实在不是件痛快的事。
　　有了这三把小剑，至少在主角攻元婴之前他都是安全的，这段时间足够他适应修真界了。
　　叶怀僖面色严肃，下定决心：是时候卷起来了！
　　然后摸了摸右眼，还真是好事啊。


第6章 
　　挂念着出云峰上孤苦伶仃的老父亲，叶怀僖在第三日下午赶回了清霄宗。
　　此刻，他站在分岔路口，左边通往出云峰，右侧则是去主峰的道路。他犹豫了几息，决定先去主峰把弟子服和身份令牌领了，老父亲且再等等罢！
　　叶怀僖捏着轻身诀，只觉身轻如燕，到了弟子堂门口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他暗喜：不枉我这三天偷偷上进。
　　弟子堂内来往办事的弟子不少，叶怀僖动作利索地排在了队尾，没一会儿功夫，后边就来了许多人。
　　他正琢磨着自己这不富裕的灵力能不能再支撑他顺利抵达出云峰，就听到身后传来些许动静。
　　那声音似乎被人有意压低了：“你让还是不让？”
　　叶怀僖立刻兴致勃勃转头，发现热闹就跟他隔着四五个身位，这瓜竟是递到了嘴边？
　　他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还是熟人，正是主角受陶若水。
　　陶若水瞧着相貌温和，说出的话却很是坚决：“不让，师兄另请高明。”
　　陶若水对面那个青年男子瞧着年龄比他大些，被拒绝后极为恼怒，眼见周围弟子频频注目，只好强行压制着怒意。
　　叶怀僖看了会热闹，明白了，这人是插队不成恼羞成怒。
　　这瓜不太香啊，叶怀僖有些失望，不过来都来了，那就勉为其难地咬一口。
　　男修脸色变来变去，冷哼一声，抛下一句狠话：“你信不信，你不让有的是人让！”说完目光就往前面的队伍里扫。
　　叶怀僖正吃着瓜，视线就跟那人对上了，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余光却瞥见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迈步直冲他而来。
　　叶怀僖：“……？”
　　怎么，如今光吃瓜也有风险啦？
　　男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道：“师弟是前两日刚入门的罢？”
　　叶怀僖点头：“嗯嗯。”
　　男人观他反应，继续道：“我乃白竹峰真传弟子修兴南。”他着重点出真传两字，开始暗示：“师兄今日刚渡金丹劫，不慎叫雷劈坏了身份令牌，又有急事在身，因此……”
　　叶怀僖一脸恍然大悟：“明白了。”
　　见他上道，修兴南脸色缓和不少，对着陶若水刚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扬声道：“还是师弟你懂事，不像……”
　　叶怀僖体贴道：“那快去排队吧，不然人越来越多了呢。”
　　修兴南未出口的话一滞，脸色瞧着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青黑交错。
　　后边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掩饰着干咳了几声。
　　修兴南正想发火，就见叶怀僖对着他一脸关怀不似作假，怒气顿时哽在心口不上不下，心生狐疑：这人难不成也是个愣头青？
　　修兴南昂起头，干脆挑明：“师弟可愿意将这个位置让给师兄？”他说着询问的话，却一副替我做事乃你荣幸的态度，很是嚣张。
　　前后听见这话的弟子无不皱眉。
　　不愧是主动招惹主角的炮灰，叶怀僖真诚发问：“为何不直接去最前面插队？”
　　“是不想吗？”
　　话音一落，前后几人连连干咳。
　　修兴南脸瞬间绿了，“你！你！……”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气急之下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旁观者无不哈哈大笑。
　　叶怀僖不禁感慨：吃瓜人终成种瓜农。
　　就是吧，总感觉这场面有点熟悉。
　　想起三天前长老们连番咳嗽的那一幕，叶怀僖忍不住轻轻皱眉，难道那天他们偷偷吃瓜没带他？
　　．
　　弟子堂办事效率不低，很快轮到叶怀僖，他把弟子服和身份令牌往储物袋里一塞，转身离开。
　　刚拐了个弯，就被守株待兔的修兴南一脸不快地拦住。
　　叶怀僖：“……”太典型了，忍不住叹气。
　　修兴南双手抱胸，眉心竖起，一身气势拉满，威吓道：“你叫什么？”
　　叶怀僖没搭理，掩在袖中的手动了动。
　　修兴南身形逼近，压低声音缓缓道：“师弟可知道，像你这种微不足道的新弟子，我想打便打了，旁人便是知道，也不会奈我何？”
　　叶怀僖震惊：“只因为你是真传弟子？”他一脸愤懑，“身份高便能为所欲为了？！”
　　修兴南得意：“不错！”
　　朝这边赶来的宿均一刚好听到这句，眉头一拧，当即严肃道：“当然不是，为非作歹之人，自有戒律堂惩处！”
　　“修兴南，有人揭发你在此处欺负师弟，可有此事？！”
　　修兴南没想到宿均一突然出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退开几步，澄清道：“大师兄，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欺负师弟？不信你问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叶怀僖两眼。
　　宿均一皱眉：“你还敢瞪！”
　　叶怀僖遗憾地看了修兴南一眼，缓缓道：“确实不是。”
　　修兴南松了口气，暗喜威胁有用，“大师兄听见……”了吧。
　　宿均一方才只能从背影看出此人身形清瘦挺拔，隐约有几分眼熟，如今叶怀僖转身，他顿时一惊，怒道：“你还挺会挑人，都欺负到小师叔头上了！”
　　修兴南：“？”
　　小师叔？莫非此人是七长老新收的弟子。
　　修兴南之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这才想着把人拦下教训一二，左右不过是个内门弟子，闹起来便以同门之间的切磋搪塞，谁知宿均一来得这么快。
　　他辩解道：“大师兄误会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和这位师弟投缘，这才聊了两句。”
　　叶怀僖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提前捏在手中的小剑，唏嘘道：“确实，你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做呢。他不过是威胁我，想打我便打了，旁人便是知道，也不会耐他何。”
　　修兴南：“！！”娘的，又被摆了一道。
　　宿均一：“！！！”
　　他看到叶怀僖手中把玩的剑意，冷汗险些从背后下来。
　　他信修兴南还没来得及动手了，但凡他今日晚来些，这会修兴南怕不是已经被剑尊的剑意戳了个对穿。
　　宿均一对修兴南道：“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修兴南：“？？”怎么突然骂人！
　　他还以为宿均一这是不打算追究了，就听宿均一对着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新师弟规规矩矩喊了声“小师叔息怒。”
　　修兴南：“？？？”
　　修兴南一脸蠢样，宿均一简直不忍直视，本着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他解释道：“这是出云峰的小师叔，剑尊新收的弟子。”
　　没等修兴南回过神，宿均一冷冷道：“威胁同门，冒犯师叔，两罪并罚，你自己去戒律堂领罚。”
　　修兴南满脸怀疑人生地飘走了，叶怀僖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本来还想趁机试试剑意的威力，可惜，可惜。
　　宿均一：“小师叔可是要回出云峰？”
　　叶怀僖点头。
　　宿均一：“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叶怀僖喜出望外，迅速答应下来，“那就多谢了，我的续航确实不太足。”
　　“虚行……？”
　　宿均一半蒙半猜，问道：“可是道行虚、灵力弱的意思？”
　　叶怀僖：“……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
　　叶怀僖搭着宿均一的飞剑到了出云峰山脚下，抬头仰望，只见山峰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
　　叶怀僖大为震撼：“这山为何这么高？”一天天的，那不得爬死我。
　　宿均一：“因为，这座山叫出云峰。”
　　叶怀僖：“……？”因果颠倒了吧您。
　　叶怀僖抬头看了又看，看向宿均一目光满含希冀，含蓄道：“师侄不上去坐坐？”
　　宿均一心生恻隐，但爱莫能助，不忍道：“出云峰禁止外人出入。”所以，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叶怀僖心碎。
　　告别宿均一后，叶怀僖深吸一口气，开始吭哧吭哧爬山，平缓地段自己走，陡坡运用轻身术，非常注意劳逸结合。
　　他走了一半，心生后悔：
　　早知今日，他就该提前跟自家体贴的师尊预约一下到岗时间。
　　*
　　万里之外，妖王宫。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些妖修的尸身。
　　楚行舟眼神冷漠无波，手中提着灵剑，剑身沾染的血迹汇聚成线，从剑尖蜿蜒而下，身上的白衣不染纤尘。
　　一只小白虎收着爪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面前是个体型高大威猛，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此刻血染衣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单膝跪地，震碎了地上铺的整块青玉砖，本该是双拳的位置，赫然长着一双粗壮的熊掌。
　　“就这么点本事？”楚行舟意兴阑珊。
　　壮汉不敢置信，“你，怎么会……”
　　楚行舟居高临下看他：“准备了十年的计划怎么会失败？”
　　“当然是因为……”
　　【天道天道天道，快显灵！】
　　【快来个人带我上山！】
　　【上回灵了一半，这次只灵一半也行，我已经爬了一半了！】
　　楚行舟骤然听到这道声音，到嘴边的话一滞，听完后眉峰一挑，心下翻起恶劣的心思。
　　他垂眸看了这头熊妖一眼，杀人诛心：“因为你们，太弱了。”
　　熊妖怒目圆睁，一脸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楚行舟无趣地摇头，对着小白虎示意，“交给你处置。”右手微微一抖，剑身上的血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后取出传讯石，接通后吩咐道：“去接人，”他顿了顿，勾唇一笑，“记住，让他自己上山。”


第7章 
　　叶怀僖许完愿后在边上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休息，托人办事也得给人家一个反应的时间不是？
　　几分钟后，道上始终无人。
　　他失望地继续前行，刚走几步，一个黑影由远及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竟是个年迈的老人家。
　　老人家笑着道：“在下姓柳，是出云峰的管事……”
　　叶怀僖顿时心生敬畏，天道真的显灵了？
　　“……奉剑尊之令来为您引路。”
　　原来是他师尊做的好事，叶怀僖灵活地换了感恩对象。
　　他想了想试探道：“柳管事要怎么带我上山？御剑还是……？”
　　这话暗含了他的小心思，先默认对方带他上去，再提供交通工具的选择，叶怀僖说完悄悄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柳管事想到剑尊的吩咐，很是为难：“小公子，在下只能给您带路。”
　　叶怀僖将柳管事的反应看在眼里，再看他微微佝偻的身形，下颌上雪白的长须，默默唾弃自己的小心机，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柳管事应下：“好，好。”心下着实奇怪，剑尊先是吩咐他不要插手小公子上山之事，他便在峰顶看着，方才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口叫他来接，却非让小公子自己上山，莫非是有意磨炼小公子？
　　叶怀僖不知他所想，只觉心情复杂，怎么还……真只灵一半啊。
　　*
　　终于到了峰顶。
　　叶怀僖向远处眺望，清霄宗诸峰错落有致，碧水青山被云雾缭绕，赤金光芒洒落在缥缈云海，犹如仙境。
　　他转过头，便见一棵极为粗壮的柳树扎根在此，枝干遒劲，数不清的柳枝迎着微风轻轻摇曳，一看便知生命力旺盛。
　　树底下还有一小团雪白的东西，缩着头蜷着尾巴，好似晒着太阳呼呼大睡，远远瞧着像只猫。
　　叶怀僖诧异，原以为高冷剑尊的住所不说终年白雪覆盖、寒冷刺骨，至少没多少活气，没想到意外的生机勃勃，属实刻板印象了。
　　柳管事领着叶怀僖去见剑尊。
　　屋内，楚行舟一袭白衣，坐姿端正。叶怀僖率先打了声招呼：“师尊。”
　　楚行舟淡淡道：“坐。”
　　叶怀僖顺势坐下，一抬眼，一只白猫昂头挺胸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见过的那只。
　　楚行舟道：“你想住哪自己挑，让柳管事给你安置。”
　　叶怀僖嗯嗯点头，就见楚行舟手心一翻，三个东西落在桌面上。
　　“这是……？”叶怀僖瞅见造型后一愣，站起来蹭到楚行舟边上，仔细打量着这三个微雕建筑。
　　玲珑精致又巧夺天工，叶怀僖被高端的手艺震撼，一时失语。
　　【原来不是让我挑个房间，而是挑个房子？！】
　　楚行舟：“给你准备的住处，宫殿、院落或者洞府，都可以。”
　　叶怀僖不知为何联想起河神赠斧的故事——
　　【剑神拿出“金窝”、“银窝”还有“狗窝”，请问哪个是你的窝呢？】
　　楚行舟听到他的心声瞥去一眼，轻描淡写道：“你要是喜欢，换着住也无妨。”
　　“！”叶怀僖蓦地抬头。
　　【这哪是剑尊，分明是霸总啊！！】
　　楚行舟瞧见叶怀僖微微瞪圆的眼睛，仿佛一汪清水里盛着莹润的黑珍珠。
　　他略微垂眸，抬手为自己倒了杯灵茶，心道倒是比那只熊妖可爱得多。
　　叶怀僖腼腆推辞：“这多不好意思。”
　　【非亲非故的，这也太好了，我好慌。】
　　楚行舟端起茶盏，随口道了声：“无妨。”
　　下一瞬，叶怀僖的心声再次响起：
　　【哦不对，这可是我的老父亲啊，那没事了。】
　　楚行舟：“……？”
　　他凑到唇边的茶盏一滞，忍不住撩起眼皮，奇异地打量叶怀僖。
　　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不到三日的功夫，他已经从面冷心热的端肃师尊，变成……老父亲了？
　　叶怀僖敏锐察觉到异样：“怎么了么？”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不好意思收很奇怪？难道这东西在修真界很寻常？不能吧！】
　　叶怀僖麻利改口：“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师尊。”
　　楚行舟喝了口灵茶，问道：“可有什么打算？”
　　叶怀僖提前打听过清霄宗的大致情况，此刻心有成竹：“弟子想主修剑术和炼丹术，听说清霄宗有些基础课程，打算先了解下，日后再跟着您深造。”
　　【不然让顶级学者教小学生——大材小用！】
　　站在一旁的柳管事和蹲在座椅上的白虎闻言意外地看了叶怀僖两眼。
　　楚行舟颔首，取出一卷玉简递给他。
　　叶怀僖接过摊开，上面清楚罗列了诸如炼丹、炼器、灵药种植等课程的上课时间以及地点，赫然是一份整理好的课表。
　　他捏着玉简的手一紧，惊讶抬头：“多谢师尊，这太周到了。”
　　叶怀僖说完想起一件事，问道：“师尊，弟子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楚行舟微微眯眼，“怎么？”
　　叶怀僖开门见山：“我身上有寻踪香吗？”
　　他曾经向叶家主试探过，但叶家主并未察觉异样。也不知是剧情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谢青梧没来得及下手，还是那香过于隐秘，无法被轻易发现。
　　楚行舟平淡道：“那日我替你抹去了。”仿佛此事不值一提。
　　叶怀僖一怔，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外，细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从初遇相助，误打误撞帮我暂时脱离死局，到赠送的剑意和住所，提前准备好的课程表，再添一桩也不奇怪。】
　　【毕竟师尊看着冷淡，实际上就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周到又善良的人！】
　　叶怀僖满腹夸夸，话到嘴边却觉得干巴巴的，沉默许久，双眼亮晶晶的，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师尊。”
　　于他而言不过随手为之，没想到叶怀僖一番脑补，他这个世人敬畏的冷漠剑尊，竟也成了仁善之人。
　　这么容易轻信于人……楚行舟兴致更深了两分，看着他微微湿润的眸子，淡淡一笑：“无需客气。”
　　小白虎被这温情脉脉的氛围吓得浑身僵硬，一错脚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叶怀僖发出一张好人卡，低声感叹：“师尊真是个好人啊！”
　　柳管事乐呵呵地点头，小白虎一抖，身上的毛瞬间炸得蓬松。
　　和楚行舟对视几息后，叶怀僖略有点不自在得挪开视线，随便揪了个话头，“这猫，怎么突然胖了？”
　　“？？”小白虎头一歪：你礼貌？
　　叶怀僖：“师尊能摸吗？”这猫好像挺不一般。
　　小白虎忽得瞪大眼，一副受到严重惊吓的模样。
　　叶怀僖一头雾水：“怎，怎么了这是？”然后发觉小白猫一直盯着自己。
　　【难道是被我吓到的？我有什么可怕的？】
　　他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似乎有歧义。】
　　【不是，你一只猫你懂这么多？！】叶怀僖一时槽多无口。他回头，楚行舟深邃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面对这张无懈可击的容貌，叶怀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缓了口气，小声道：“……我是说，猫能摸吗？”
　　【救命，好像越描越黑！我真的很单纯，真的！信我！】
　　好在徒弟虽然看起来不太正经，至少师尊还是非常端方的。
　　“可以。”
　　叶怀僖的尴尬被楚行舟平淡的态度缓解了几分，迫不及待起身，对着猫猫伸出魔爪。
　　他扭头将脸别开，全然没有注意自己通红的耳根完完全全露在外面。
　　楚行舟不紧不慢地补充：“猫可以摸。”
　　“！！”
　　叶怀僖耳根原本稍稍褪去的热意直接漫上整只耳朵。
　　啊啊啊我的形象，算是毁了！他无声呐喊，赶紧摸几把猫猫缓解心情。
　　没关系，我端肃的师尊肯定是字面意思！叶怀僖深知“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个道理，立刻默念两遍自我安慰。
　　小白虎：“嗷呜～”
　　叶怀僖动作一顿，警觉地复述了一遍：“嗷－呜？”
　　楚行舟目光清淡地落在白虎身上，小白虎立刻屈服：“……嗷喵～”
　　想起它刚才人性化的动作，叶怀僖轻声：“……你，听得懂？”
　　小白虎点头。
　　叶怀僖迟疑：“那我，还能挼吗？”
　　小白虎：“……”
　　·
　　好在楚行舟没有细问他寻踪香的事，叶怀僖省了瞎编的理由，他挼了一会猫咪，顺利战胜了五分钟前尴尬的自己，然后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微微蹙眉，语调沉重：“师尊，弟子还有一件事向您请教。”
　　小白虎和柳管事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影响，不由地站直了两分。
　　楚行舟抬眸：“说。”
　　叶怀僖很困惑：“您知道，如何跟天道还愿吗？”
　　他严重怀疑是没还愿，这才导致第二回灵得……一言难尽。
　　柳管事：“？？”
　　小白虎：“？？”
　　柳管事忍不住问：“小公子，向天道许愿能实现？”
　　叶怀僖惊讶：“怎么，不能吗？”
　　修仙者逆天而行，正经人谁向天道许愿啊！柳管事看着比他更吃惊：“原来能吗？”
　　小白虎：“嗷喵喵喵？”
　　叶怀僖想了想道：“一半灵一半不灵，应该还可以？”
　　柳管事不是很理解：“要么成，要么不成，非此即彼，怎么知道是天道灵验？”
　　叶怀僖：“……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许的同一件事里，确实灵了一半。”他想了想，补充道：“两次了。”
　　柳管事大受震撼：“还能这样？！”
　　小白虎：“嗷喵喵喵？！”
　　这两个看起来还不如他有经验，叶怀僖转头求助权威：“师尊，您怎么看？”


第8章 
　　楚行舟知道那两次是怎么回事，沉默片刻道：“你许愿之时，可有承诺天道，若是完成愿望，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要先承诺？”叶怀僖仔细一回想，腼腆摇头：“没有。”
　　他只想不劳而获。
　　楚行舟：“所以……”
　　叶怀僖悟了，他抢答：“所以这是一场公平交易，而我一开始流程就没走对，压根跟天道不相干？”
　　他羞愧，说起来那两次都跟师尊有关，他差点分了一丢丢功劳给天道。
　　“不是，”楚行舟一本正经瞎说，“我的意思是心诚则灵。”
　　叶怀僖意外：“啊，还能这样。”
　　因为不够心诚，所以实现了一半？好像也能解释的样子。
　　柳管事：“……”阅历提醒他哪里似乎不对头，但属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小白虎若有所思：“嗷呜？”
　　有楚行舟背书，叶怀僖信了，低声喃喃道：“原来天道这么好说话的么？”
　　楚行舟眸光一闪：啧，怎么这么好骗。
　　·
　　叶怀僖在柳管事的帮忙下把三个家安好，研究完楚行舟给的课表，这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去各峰上了几节试听课，做好规划，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这日清晨，天光微亮。
　　叶怀僖睡眼惺忪推开门，远处悬崖边楚行舟熟悉的身影正在习剑，动作行云流水、气势如虹。
　　比你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这话果真不假。叶怀僖深吸一口气：谢谢，有被卷到。
　　吹了吹风，他清醒不少，干脆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灵剑，在院子里依样画葫芦跟着锻炼。
　　过了一会，叶怀僖结束晨练准备回屋修炼，不经意瞥到楚行舟的时候，忍不住眯起眼，心想怎么回事，师尊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高大亮眼到无法直视了么？
　　他眨了两下眼再看，才发现金光不知何时穿透云海，太阳此刻正好停留在楚行舟的身后。
　　叶怀僖：……啊这，头一次被自己无语到。
　　临近午时，叶怀僖起身，一路目不斜视，直奔饭堂而去。
　　他跟柳管事打听过了，清霄宗是设有饭堂的，就在主峰弟子堂的边上。
　　叶怀僖心向往之，却碍于灵力续航不够，硬是啃了许久辟谷丹。
　　也不知是最近爬山爬多了，还是炼丹练得扎实了，叶怀僖发现自己对灵力的掌控加强了不少，丹田中的灵力也有了些盈余。
　　他信誓旦旦：今天这顿午饭，我吃定了！
　　灵兽灵食多少含有些杂质，吃下后要重新炼化灵力，不如辟谷丹便捷，因此饭堂里的弟子不多。
　　叶怀僖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双目放光，“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都要！”
　　他带着打包好的灵食笑吟吟地回到出云峰，柳管事奇怪道：“小公子今日怎地这般高兴？”
　　叶怀僖笑道：“正要尝尝饭堂的手艺。”
　　他进了自己的院子，将几个灵食一一摆在院中的石桌上，闭眼深吸一口气，嗅到肉的味道。
　　——真香！
　　叶怀僖抬手夹起颤巍巍的、肥瘦相间的灵鸭肉塞进嘴里，享受的表情还未舒展开忽然僵在脸上。
　　这……怎么是个“菜谣”？！
　　他皱眉低头，色香俱全，食材很新鲜，口味很健康，但就是不好吃，味道寡淡且口感很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不死心夹起另外一份灵鹿肉，又被创了一次。
　　怎会如此？
　　怎能如此！
　　叶怀僖简直难以接受这个打击！
　　辟谷丹只需忍受它难吃的口味一秒，就能饱腹三日，而这些食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叶怀僖含泪干饭，饭堂人少原来是有原因的！
　　柳管事路过无意中扫来一眼，顿时一惊，“怎么了小公子？今日的灵食这般美味么，都把你给馋哭了？”
　　叶怀僖抬头，面带委屈：“好，好难吃！”
　　柳管事：“……”
　　＊
　　下午丹峰炼丹课。
　　叶怀僖熟门熟路进殿，每个座位上配套一张矮木几和一个蒲团，矮几上则摆着几个丹炉以及数味灵草灵药。他来得早，在第三排边上找了个空位。
　　有人在隔壁位置坐下，叶怀僖本没有在意，却听那人唤了声“叶师叔。”
　　他循声望去，竟是陶若水。
　　主角受怎么主动来找他？叶怀僖心下奇怪，笑着回应道：“陶师侄。”
　　陶若水坐姿挺拔，温和道：“叶师叔那日可有被修兴南为难？”
　　叶怀僖意外：“你知道？”转念一想，“宿师侄是你叫来的？”
　　陶若水道：“是，那日我领完弟子服和身份令牌出去，正好撞见他拦下您，这才去找人相助，也是凑巧遇到了大师兄。”
　　若他没有记错，宿均一当日说有人揭发修兴南欺负师弟，而陶若水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叶怀僖没有深究，笑道：“多谢你了。”
　　他不打算和主角受接近，随手拿起一株灵药摆弄。
　　陶若水见状微微一愣，他从小练就察言观色的能耐，迅速察觉到叶怀僖的冷淡，这反应，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面上仍是温和模样，笑道：“叶师叔客气。”
　　时辰一到，丹夫子走进大殿，原本略显嘈杂的声响迅速消失。
　　丹夫子开始授课，先是一一介绍矮几上灵药的名称和效用，随后教导众弟子如何辨别灵药，以及它们的年份，叶怀僖神色专注。
　　“……如此，补灵丹便成了。”丹夫子给弟子们详细演示了一遍炼制补灵丹的全过程，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道：“你们可以一试。”
　　叶怀僖右手掐决，一朵火焰在他的指尖升起——他下意识打量了两眼，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十分神奇——然后屈指一弹，将其投入炉底，一手控火，一手将灵药按照顺序，先后投入丹炉。
　　灵药在炉中逐渐变化，凝成一团褐色的灵液，叶怀僖盯着，面色逐渐有些古怪，唔，总感觉自己在做神奇的黑暗料理。
　　想起中午的“菜谣”，叶怀僖松了口气，至少他炼的是明明白白的丹药！
　　“砰——”！
　　后面突然传来炸炉之声，炸开的丹炉碎片还没有飞出去，就被丹夫子轻轻一挥手压制在矮几上。
　　叶怀僖炉中丹药正在成型的关键时候，他动作平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片刻后，丹炉内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后逐渐平静，一缕丹香从中溢出。
　　到此时，弟子们炸炉的不少，丹夫子察觉叶怀僖炼制的丹药已成，踱步过来查看。
　　“六颗中品丹，不错。”丹夫子对着叶怀僖颔首，叶怀僖正要说话，就听到隔壁陶若水的丹炉炸响。
　　主角受炼丹炸了？叶怀僖神色微怔，这合理？
　　丹夫子离去后，陶若水转过身问道：“叶师叔，寒霜花是在玄灵草后面放吗？”
　　叶怀僖狐疑，主角受这都没记住？而且放着丹夫子不问来问他？
　　“不是，寒霜花在前。”
　　陶若水：“原来是顺序错了，多谢叶师叔指点。”
　　叶怀僖：“客气。”
　　陶若水拿起新丹炉，状似不经意道：“叶师叔似乎对我很是冷淡，可是若水何时得罪了师叔？”
　　虽然他们的交集只有短暂的几次，只是送礼和拒绝的关系，连寻常朋友都算不上，但……
　　陶若水心道，这位叶师叔的变化极大，此前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欣赏和欢喜，结契那日被他严肃拒绝后还郁郁寡欢。
　　待到清霄宗收徒那日再见，陶若水却发现他的目光清正疏远，弟子堂相遇之时还多了几分……兴致盎然？
　　他并非欲擒故纵，而是叶怀僖态度转变之快着实令他惊讶。
　　叶怀僖心中一动，面不改色道：“那倒没有，只是我爹不让我跟你玩。”
　　“？？？”
　　陶若水额头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手一抖，险些将第二炉给炸了。
　　叶怀僖看着他一脸大受震撼的神色，轻咳一声：“毕竟男男授受不亲，今时不同往日，之前的事，是我冒昧了。”
　　陶若水缓缓吐出两个字：“无妨。”
　　．
　　殿外，未免影响到弟子们炼丹，五长老不曾入殿，而是偷偷旁观。
　　见叶怀僖炼成，五长老暗暗点头，胆大、心细、手稳，不急不躁，头一个炼成丹药，着实是个炼丹的好苗子。
　　奈何奈何。
　　再看陶若水，虽然炸了一炉，但从第二炉开始一直稳稳当当，尤其是对火焰控制得极好。
　　可惜可惜。
　　五长老是特地来瞧瞧有没有可以捡漏的弟子，结果其他人在他们两个的对比下，显得平平无奇。
　　看着这两个他相中却没能抢到手的小苗苗，五长老简直心痛到难以呼吸。
　　叶怀僖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转头一看，就发现五长老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地走了。
　　嗯？怎么了这是？
　　课程结束，陶若水主动道：“叶师叔，方便跟您交换一下传讯么？”
　　叶怀僖无意和主角们打交道，面露歉意：“我的传讯石丢了。”
　　陶若水：“……？”
　　“先告辞了。”叶怀僖微微颔首，踏出殿门，就见谢青梧手握灵剑，站在柱子边上，扫过来的目光带着森森寒意，有如实质。
　　叶怀僖：“？？”
　　怎么，没给你老公联系方式，我也有错？


第9章 
　　叶怀僖走了两步，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再一回头，果然又和谢青梧不怀好意的视线对上。
　　……感觉会被小心眼的主角攻找麻烦。
　　债多了不愁，但…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叶怀僖恶向胆边生，走过去放狠话：“谢师侄，我对你道侣不感兴趣，再盯着师叔看，你可别后悔。”
　　谢青梧半点不信，他抱剑环胸，一挑眉，面露不屑。
　　“叶师叔的修为尚且不如我，怎么让我后悔？是要找剑尊告状吗？”
　　叶怀僖假笑，小学鸡打架吗？还告状。
　　陶若水这时候也从殿内出来了，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还有些奇怪。
　　叶怀僖转身，手中拿着传讯石，施施然伸到陶若水面前，“陶师侄，你不是要交换传讯么？师叔的传讯石找到了！”
　　谢青梧：“？！”
　　陶若水嘴角一抽：“……那您找得还挺快。”
　　叶怀僖张口就来：“谢师侄刚刚帮我找到的。”
　　谢青梧铁青着脸：“？？？”
　　陶若水诧异，他方才还以为叶怀僖传讯石丢了是个托词，竟然是真的？
　　二人交换完传讯方式，叶怀僖往谢青梧脸上一瞄，果然，这张俊脸黑沉沉的，气得不轻。
　　哈，你也有今天。叶怀僖哼笑一声，昂头挺胸走了。
　　待他走后，陶若水沉吟：“叶师叔，变了不少。”
　　谢青梧泛酸：“你很了解他？”
　　陶若水只当他对叶怀僖的事不感兴趣，也不在意，转而问道：“他的传讯石真被公子捡到了？”
　　“……对，”谢青梧一想起自己刚才干的蠢事就后悔，“说过了往后都不要叫公子，称我为师兄。”
　　他心下冷笑，前些日子没有抽出空来，明日他便找叶师叔切－磋－切－磋。
　　·
　　翌日，叶怀僖照旧跟着楚行舟早锻炼后，踩着晨光来到主峰，修习基础剑术。
　　他刚到练武场，抬眼就瞧见宿均一已经在了。
　　宿均一身为掌门亲传弟子，清霄宗大师兄，兼任戒律堂职务，监管宗门弟子的违规行为，还是教导新弟子们基础剑术的剑夫子。
　　叶怀僖感慨，那不得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哇。
　　他打了声招呼：“宿师侄，早啊。”
　　宿均一下意识看了眼悬挂在半空的灼灼烈日：“叶师叔早。”
　　时辰一到，宿均一开始授课，叶怀僖趁机将练武场扫视了一圈，竟然没瞄到主角攻的人影，他沉思，不应当，难不成主角攻今天开始做人了。
　　……
　　窄长灵剑出鞘，宿均一手腕一转，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剑锋一斜，由刺转劈，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撩、刺、挂、崩、云、劈、截……”宿均一一边解说，一边慢动作演示，随后连贯成完整剑招。
　　众弟子跟着模仿，宿均一在旁指点。
　　一个时辰后，宿均一吩咐道：“两两之间对战练习。”
　　比起纯粹的自我练习，对战显然更令人激动，众弟子精神振奋。
　　叶怀僖视线落在旁边的同门身上。
　　同门立刻转身：“哎那谁，我跟你一对。”
　　叶怀僖：“？”
　　我人缘这么差？那不能。
　　他转身换个目标，招呼道：“师侄，我们一起？”
　　那人脸色一苦：“叶师叔，我怕不小心伤着你。”
　　叶怀僖安慰：“没事，我也怕伤着自己。”
　　那人：“啊？”
　　叶怀僖挺直脊背，正气凛然道：“我是说，学剑哪能不受伤呢？”
　　“那……”行。
　　“叶师叔说的对，不如让我来给师叔陪练。”有人突然横插一杠。
　　叶怀僖闻言转身，果然，主角攻虽迟但到。
　　他道：“谢师侄不是筑基修为？怎么来了基础剑术课。”
　　谢青梧：“基础剑术博大精深，师侄自当多加研习。”
　　二人对谢青梧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知肚明。
　　谢青梧激将：“叶师叔可是不敢和我对练？师叔放心，我会把修为压到和师叔一样的练气五层，绝不会仗着修为高欺负师叔。”
　　叶怀僖倒不介意被说修为低，谢青梧想要借机搞事情，他偏偏不如他的愿。
　　然而被谢青梧一口一个师叔意有所指，叶怀僖微微皱眉，啧，他很不高兴。
　　“谢师侄，请。”
　　两人对立，叶怀僖神色一肃，率先拔剑。灵力催动，霜白长剑直冲谢青梧而去！
　　宿均一于一旁观战。
　　叶怀僖入门以来便在他的课上习剑，此前身上并无任何剑法修炼的痕迹，是实打实的新手，见他率先出手掌握先机，宿均一暗自点头。
　　谢青梧剑锋凌厉，叶怀僖侧身躲过，手腕一斜往前一劈。
　　谢青梧见状提气一跃轻巧避开，足尖一点身形腾挪，骤然接近！
　　剑锋极快，叶怀僖身上衣袍划出一道破口。
　　宿均一见状微微皱眉，叶师叔只习过基础剑招，而谢师弟显然不是。
　　再者，谢青梧虽压制了境界，筑基期的灵力储备远非练气可及，以双方的差距，这场切磋没有多少意义。
　　几十招下来，叶怀僖体内的灵气已消耗大半，他面上不显，故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身上被谢青梧再添一道口子。
　　叶怀僖面色不变，在谢青梧接近后，掌心灵力忽地爆发，对着谢青梧的面门提剑就砍！
　　谢青梧眼皮一跳，立刻提剑格挡。待他后退数步，一偏头，发现鬓边发丝断面平齐。
　　抬手在颊侧一抹，指尖沾染几丝血迹。
　　他眸色微变，眼中多了两分重视，手腕轻抖，剑锋倏地破空。
　　长剑迎面，叶怀僖身上灵力消耗殆尽，却面上带笑，不慌不忙卡着点认输。
　　话音一落，宿均一挥手，立时将谢青梧的去势止住，长剑在叶怀僖额前一寸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嗡响。
　　“谢师弟，剑术课点到即止，”宿均一神色严肃，“私人恩怨上挑战台，私下寻仇入戒律堂。”
　　谢青梧顿了顿，“啪”一声收剑入鞘。
　　“是，大师兄。”
　　待谢青梧走后，叶怀僖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宿均一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小师叔？”应该是皮肉伤啊，难道他刚才疏忽了？！
　　叶怀僖抬起那张惨白的脸，摸出来一颗辟谷丹服下，缓缓道：“没事，饿的。”
　　“……”宿均一无言以对。
　　＊
　　出云峰，叶怀僖辗转腾挪许久，终于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
　　他停下，幽幽叹了口气，当初的预感果然是对的，这座山迟早爬死他。
　　不如——再许个愿？叶怀僖虔诚闭目。
　　【天道天道天道……】
　　照例呼唤三声后他犹豫了两息，还是决定算了。虽然师尊说心诚则灵，但免费的东西最贵，万一暗中标明了价格呢。
　　叶怀僖叹了口气，慢慢睁眼，然后被视线中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战术后仰。
　　卧槽，谁啊？！
　　定睛一看，竟是楚行舟。
　　“师尊？”叶怀僖自言自语：“刚刚我应该没有不小心许出去吧？这灵得也太快了！”
　　楚行舟垂眸一瞥，见他身形颤抖，衣袍破绽，伤口洇出血迹，便知他此刻灵力空荡。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叶怀僖倔强：“这不是狼狈，是虚！”
　　楚行舟低头看他，实力不强，嘴倒是挺硬。
　　“跟师侄切磋输了……”叶怀僖轻描淡写揭过，然后暗搓搓觑了眼楚行舟的脸色，试探道：“师尊是要回峰吗？弟子累了，带带？”
　　楚行舟没有接话。
　　察觉到气氛有些冷凝，叶怀僖垂下眸。
　　【难道是因为我打架输了？跟主角攻打架很难赢啊。】
　　他轻轻抿了下唇，改口：“好像也不是特别累……”
　　下一瞬，叶怀僖感觉到一只手按上他的后腰，腰带兀地一紧，眼前景色变换。
　　叶怀僖微微屏息，没等他感觉到不适，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松了口气，不吝夸赞：“不愧是师尊，比宿师侄技术好得多！”
　　楚行舟抬手掐住叶怀僖的下巴，稍稍往上一抬，叶怀僖乖乖闭嘴了。
　　一块青紫浮现在白皙的面皮上，很是扎眼。
　　楚行舟拇指指尖在上面一抹，叶怀僖下意识嘴角一抽“嘶”了一声。
　　【痛痛痛！】
　　楚行舟神色莫测：“留着卖惨的？”一脸可怜兮兮。
　　“嗯？”叶怀僖惊讶抬头，却被下巴上的大手固定住，动弹不得，改为眼睛卖力上瞟，大声否认：“没有的事！”
　　心下全无杂音。
　　楚行舟松开手：“怎么不服丹药？”
　　【五长老赠送的灵丹不少，都是高阶的，这点皮外伤，没那个必要。】
　　叶怀僖沉默了下，道：“忘了买了。”
　　【看来还得备一些常用伤药。】
　　然后就见楚行舟手心一翻，递了颗丹药过来。
　　叶怀僖瞅他，心中默默念叨：【这就是所谓的脸越冷，心越热吧。】
　　“多谢师尊！”他顺从接过，仰头对着楚行舟感激一笑，毫不犹豫地服下，然后阖上眼炼化药力。
　　楚行舟伫立片刻，伸手探向他的脖颈，虚虚一拢。
　　眼前之人神色放松，呼吸如常，命门被人掌控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毫无戒心可言。
　　不像他当初。
　　他的视线扫过叶怀僖的伤口，不悦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出了院门，抬手招来小白虎。


第10章 
　　叶怀僖炼化灵药后，身上的伤口很快止住，嘴角的痛意同样消失得一干二净，干脆沉下心继续修炼。
　　夜半，皎皎明月高悬。
　　叶怀僖睁开眼时，身上覆着一层薄薄露水。一阵风拂过，柳叶簌簌作响，风中传来些许动静。
　　他循着动静望去，远处崖边，楚行舟身形矫健，一招一式气势惊人。
　　叶怀僖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起得早，而是压根不睡觉！
　　他本来想回屋休息，立刻改了主意，朝着崖边走去。
　　这谁还睡得着啊。
　　半道上偶遇一只夜猫子。
　　“嗯？你也不睡？”叶怀僖看着踱着猫步，一脸精神抖擞的小白猫。
　　小白虎“嗷呜”一声算作回应。
　　叶怀僖逗它：“嗷——呜？”
　　小白虎脚步一顿，恼怒：“……嗷喵，喵喵喵！”
　　叶怀僖眼中闪过笑意，将小白猫捞到手中抱起，他掂了掂重量，轻声道：“看着都是毛毛，原来不是虚胖。”
　　“……？？”
　　小白虎气急败坏，抬起爪子拍在他的肩头：“喵喵喵喵喵！！！”
　　大半夜的，它因为谁没得睡？！
　　叶怀僖听不懂喵喵语，隐约从语调中听出它的控诉，于是适可而止。抱着它走到在崖边盘膝坐下，隔着一段看着楚行舟习剑。
　　叶怀僖看得专注，轻声道：“传说中的正道剑仙就是这个模样吧。”
　　光风霁月，缥缈若仙。
　　小白虎并排蹲在他身边仰头观望，“嗷呜”一声：那可不，妖王也是这个样子。
　　两人一虎彻夜未眠，直到金光洒满人间，楚行舟收剑，叶怀僖这才上前，一脸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楚行舟：“怎么，想让我替你出头？”
　　叶怀僖：“……”
　　【一看就没有养崽经验，太溺爱很容易长歪的！】
　　【而且那不就走上了仙侠小说传统套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一个个给主角送经验。】
　　【一家子炮灰早晚被主角端干净！】
　　楚行舟：“……”
　　想到这叶怀僖赶紧摇头，坚定道：“不用，我可以自己解决。”
　　【主角攻虽然现在修为不高，却迟早会成为世间最强者】
　　【我自己的债，没必要把师尊牵扯进来。】
　　楚行舟蓦地抬眸，直直看向他。
　　叶怀僖不知他所想，直接道：“我是想学跟着师尊学剑。”
　　楚行舟：“之前不是说先在宗内学些基础？”
　　叶怀僖一脸腼腆：“吃了生活的苦，现在想再尝一尝练剑的苦。”
　　楚行舟一时没分清他是指跟谢青梧切磋输了，还是因为饭堂的菜太难吃，以至于念念不忘。
　　“可以。”
　　·
　　清霄宗的基础课程向来是自愿参加，来去自如，叶怀僖想了想跟宿均一打了声招呼，好歹是一个来月的叔侄情谊。
　　然后跟着楚行舟学剑，天不亮就起床，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怀僖练剑时。
　　这日清晨，楚行舟先是示范了一遍剑法，问道：“动作记住了？”
　　叶怀僖点头。
　　楚行舟并指点在他的额头，“这是剑法配套的功法。”
　　叶怀僖消化后睁眼道：“记住了。”
　　楚行舟：“那便开始罢。”
　　叶怀僖舞了一遍，楚行舟在旁指点剑法的技术要领，手中木剑“啪”得一声打在他微微放松的手臂上：“用劲。”
　　“啪！”“腰挺直。”
　　“啪！”“提速。”
　　叶怀僖神色坚毅、按照楚行舟的指点一丝不苟得执行，背地里：
　　【嘶——】
　　【痛！】
　　【痛痛！】
　　楚行舟神色淡淡道：“不要分神，运起心法。”
　　【这都被发现了？】
　　叶怀僖面上愈发严肃正经。
　　每日须得挥剑千遍。
　　开始几日，叶怀僖手臂沉到无法动弹，回到房间沾床就睡。他震惊，竟然不会肌肉拉伤，一颗神奇的丹药下去，所有症状迅速缓解。
　　后来逐渐适应这个强度，练完剑后习以为常，活蹦乱跳。一个月后，已是游刃有余、如臂使指。
　　没等他高兴两天，楚行舟拎着他来到出云峰背后的悬崖。
　　此处有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底下则是一潭冷泉。
　　叶怀僖惊讶了下：“原来出云峰后面原来长这样。”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巨石被瀑布冲刷地凹陷，心中警铃大作：以师尊的性格，总不可能是闲着带他来赏景吧……
　　叶怀僖抬头仰望那仿佛银河陷落的瀑布，抿了下唇，小心试探：“师尊，是带弟子来这里修炼？”
　　楚行舟道：“自然。”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声音仿佛玉石碰撞，泠泠作响，听在叶怀僖耳中却宛如魔音。
　　下一瞬，楚行舟轻轻一挥袖，瀑布底下凭空隔出了两人宽的空隙，然后拎着叶怀僖往那块巨石上一放。
　　“撑起防护罩。”
　　不等叶怀僖反应，截断的水流瞬间恢复，携着万钧之力直逼他而来。
　　“！”叶怀僖立刻展开防护罩。
　　防护罩在瀑布的强力冲刷下变形，他赶紧加大输出灵力。
　　顽强地支撑了半个时辰后，防护罩开始若隐若现。
　　“
　　噗通！”
　　叶怀僖被顶上的瀑布冲下巨石，随波逐流滑进冷泉。
　　修仙之人可以长时间屏息，叶怀僖自身也会游泳，他在冷泉里泡了会，慢吞吞浮上水面。
　　他的动作灵活，仿佛一尾游鱼，游到岸边后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仰头看楚行舟。
　　“师尊……”
　　“嗯？”
　　水中之人发髻湿透，几缕发丝粘在鬓角额前，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睫毛上，一眨眼便顺着脸颊滑落。
　　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鲜活。
　　叶怀僖大放厥词：“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直接站在石头上让瀑布冲刷，摔下来就站回去，一直到完整站上几个时辰，没想到您还让我升起防护罩。”
　　楚行舟打量了眼他的身板，似笑非笑：“你倒是对自己不客气。”
　　叶怀僖嘿嘿一笑。
　　下一瞬，就听楚行舟道：“别磨蹭，站回去。”
　　……被发现了。叶怀僖悻悻。
　　他双手撑在岸边，一使劲，蹦回岸上。正要分出一点灵力烘干头发和衣物，想想还是算了，干了还得湿，灵力省一点是一点。
　　叶怀僖随意将长发撩到耳后，沿着水潭边缘走回巨石下，开好防护罩，提气向上一跃！然后——
　　“啪叽”一声，被瀑布拍了下来。
　　“？”叶怀僖脸上浮现震惊，大意了？
　　没等被冲下水潭，他迅速起身，这次他做足准备，再次纵身一跃！
　　“啪叽！”又摔了下去。
　　叶怀僖眉心一皱，发现不对，合着以他的修为，靠自己根本上不去了。
　　——怪不得方才师尊那样看他。
　　他转头看向负手站在水潭边的楚行舟，厚着脸皮哼哼唧唧求助：
　　“师尊！上不去！”
　　楚行舟：“……你倒是能屈能伸。”一挥手，将瀑布隔出一人宽的位置。
　　叶怀僖：就当他是夸奖了！
　　“控制好灵力的输出，不要用力过度，将每一分灵力运用到极致。”
　　“时刻不忘修炼，直至化为本能。”
　　叶怀僖若有所思，凝神细心感受。
　　经历了几个月的特训，叶怀僖隐隐察觉到经脉灵力鼓胀，这日正在练剑，忽然心有所感。
　　他闭目盘膝，运转功法，等到再次睁开眼时，成功突破。
　　几个月时间掌握完全陌生的灵力，并且成功筑基，叶怀僖按捺不住兴奋，兴冲冲去寻楚行舟，便见他坐在院内石桌边跟自己对弈。
　　“师尊，我筑基了！”
　　楚行舟头也不抬，落下一子：“不错。”
　　叶怀僖在他对面落座，大声道：“师尊，我筑基了！”
　　楚行舟不堪其扰：“我知道。”
　　叶怀僖兴奋的神色忽的一收。
　　楚行舟挑眉，这是被打击到了，还是嫌他冷淡了？
　　叶怀僖一本正经道：“师尊，我现在打得过筑基三层吗？”搓手手，想去找场子了。
　　“寻常的可以。”楚行舟淡淡道：“不过谢青梧实力要比寻常筑基三层强些，五五开。”
　　“哦。”一半的概率，足够了。
　　叶怀僖也不失望，就是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我是指谢青梧？”
　　楚行舟道：“整个清霄宗都在我的神识之下。”
　　“这样嘛？”叶怀僖突然想起那日他被楚行舟带上山的事，以师尊的修为根本无需走山路，所以那日其实是特地去接他的。
　　他眸光一闪，呜呜呜，太暖心了。
　　楚行舟同叶怀僖隔着一张石桌，距离不止三尺，因此听不到他的心声，一抬头就发现叶怀僖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他。
　　——也不知又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叶怀僖灵光一闪，“那师尊，下次我要是有事寻你，又不在出云峰，是不是直接叫你，你就可以听到了？”
　　他喃喃低语：“是唤‘师尊’、‘剑尊’、还是直呼大名？”
　　楚行舟轻嘲：“你的传讯石是摆设？”
　　叶怀僖不以为意：“我的脑子是摆设。”
　　楚行舟：“……”
　　见他还要说些什么，楚行舟祸水东引，伸手一指趴在猫窝里睡觉的小白虎，道：“去找它对练。”
　　叶怀僖：“？”
　　小白虎：“？”虎在窝中睡，活从天上来。
　　虽然知道小白不是寻常猫猫，但……叶怀僖犹豫：“刀剑无眼，这，合适吗？看着像欺负弱小，怪不忍心的。”
　　“？？”小白虎霍然起身，你搁这看不起谁呢？
　　它气势汹汹地踱步到叶怀僖身边，“嗷呜”一声，叼着他的袍角往外拽了拽。
　　走啊，出门练练！


第11章 
　　一个时辰后，叶怀僖清醒了，原来他才是那个弱小。
　　一人一虎打得正欢，崖边的柳树轻轻摇曳，柳管事对楚行舟道：“原以为小公子娇生惯养，恐怕吃不得这般苦头，不曾想，竟是一声苦都不曾叫过。”
　　楚行舟落子的动作一顿，分明娇气得很，心里头呜呜咽咽个不停，但也确实吃苦耐劳，硬是没有吭声。
　　傍晚，叶怀僖练完今日的一千遍剑法，特地跟楚行舟打了声招呼：“师尊，明日开始我要接着去上炼丹课了，每日的剑术训练也会及时完成，不会落下的。”
　　楚行舟：“嗯。”
　　天穹洒下清冷月光，石桌上东海夜明珠的柔光照亮楚行舟的容貌。
　　叶怀僖微微晃神，心中浮现四个大字：交相辉映！
　　见叶怀僖仰头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楚行舟道：“这也要我夸两句？”
　　闻言，叶怀僖微微一赧：“不忘初心，应该的，您想夸两句也不是不行。”
　　“……”楚行舟负手而立，垂眸瞥了他一眼，“赢了再教你筑基篇剑诀。”
　　“？”
　　叶怀僖凑近两步打量楚行舟的脸色，奇道：“您又猜到我要去做什么了？”
　　楚行舟语气淡淡，反问道：“吃了练剑的苦，你还想要锦衣夜行？”
　　叶怀僖听了不由感慨：“不愧是师尊！”
　　【知子莫若父，我亲爱的老父亲果然了解我。】
　　楚行舟：“…………”
　　不愧是你。
　　＊
　　翌日，叶怀僖挥完一千遍剑诀，前往丹峰上课。进了大殿，他落座后不久，陶若水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
　　“叶师叔。”
　　叶怀僖动作一顿，怎么又是你？且让我瞧瞧主角受想干什么。
　　他客气一笑：“陶师侄。”
　　没过多久，陶若水问道：“叶师叔这些日子怎么没来炼丹课？”
　　陶若水竟然在关注他的行踪，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叶怀僖心知有异，敷衍道：“回去啃老了。”
　　“……？”陶若水，“啃老是何意？”
　　叶怀僖懒得解释，直接改口：“回去修炼了。”
　　陶若水定睛一瞧，果然感知出他周身气机的变化，竟是筑基了。转念一想倒也不奇怪，叶怀僖本就是天灵根，若不曾荒废修炼，早该筑基了。
　　“恭喜叶师叔，”他状似不经意道：“叶师叔可曾见过一只白虎？”
　　“什么白虎？”叶怀僖疑惑，不知为何想到山上那只总是嗷嗷叫的小白猫，“不曾见过。”
　　他心下暗暗揣测：莫非小白背着他在外头称王？
　　“剑尊也不曾养过？”陶若水打量着他的脸色，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不由微微皱眉，莫非猜错了？
　　叶怀僖神色淡了两分：“师侄若有事不妨直说。”
　　陶若水一滞，没想到叶怀僖这般直来直往，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难道说谢青梧跟你切磋完那日就被一只白虎袭击，现在怀疑那只灵兽跟你有关？
　　说是切磋，谢青梧到底不占理。
　　那只白虎修为高深，在清霄宗来去自如，下手却不重，谢青梧只受了些轻伤，比起报复，反倒惩戒的意味更深。
　　谢青梧和陶若水两人在清霄宗内四处打听，没有打听到何人蓄养白虎灵兽，甚至都不曾听闻白虎的存在。
　　而谢青梧近日只与叶怀僖产生不愉……很难不怀疑二者之间的关系。
　　偏偏叶怀僖自那日后就销声匿迹，直到今日突然现身炼丹课，陶若水这才有意接近试探。
　　他顿了顿，还是扬起嘴角，笑吟吟说道：“叶师叔误会了，只是前些日子谢师兄偶遇一只白虎，长得威风凛凛，甚是心喜，可惜跑得太快失了它的踪迹。师侄遍寻不获，这才想试着问问叶师叔可曾见过。”
　　叶怀僖瞅了他一眼，真的吗？我不信。
　　谢青梧该不会是被老虎咬了吧，想到这，叶怀僖来了兴致，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陶师侄不妨详细说说，谢青梧是在哪偶遇的，白虎多高多大，有什么特征，如何威风凛凛？”
　　陶若水：“……高约五尺，长约一丈，浑身雪白无杂色，额间一个‘王’……”
　　叶怀僖换算了下，高一米五，长三米，那确实怪威风的，“嗯嗯，还有呢？怎么打起来的？”
　　陶若水一顿，狐疑地看向叶怀僖，他并不曾说过双方交手。
　　“哦哦，没打起啊。”看他这反应，叶怀僖明白了，遗憾地摇了摇头，一副‘那可惜了’的模样。
　　你这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也太坦然了吧！陶若水蹙眉。
　　当着当事人道侣的面确实不好太嚣张，叶怀僖轻咳一声，稍稍收敛了神色，然后幽幽叹了口气：
　　“原来是为了谢师侄寻虎，陶师侄这两次主动来寻我，又是关心的我的行踪，又是……险些叫我误会了。”
　　误会？
　　陶若水呼吸一滞，难道叶怀僖还不曾放下此前的念头？但他的眼神分明清明冷淡，毫无半点爱慕之情啊！
　　他面色复杂，动了动嘴，嗫嚅道：“……我并无此意……那，不打扰了。”
　　叶怀僖在脑子里回忆起小说的剧情，没有找到主角攻被咬的剧情，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
　　陶若水在旁侧听到这声叹息，也不知脑补了些什么，迅速起身换了个座位。
　　“？”
　　叶怀僖反应过来后，在心里头笑得打跌。
　　·
　　炼丹课结束后，叶怀僖果然在大殿门口看到了谢青梧的身影，立刻大步朝着他走去。
　　“谢师侄，许久不见。”
　　谢青梧冷漠一瞥：“叶师叔。”
　　“谢师侄若无事，不妨与我同去挑战台。”
　　“你要挑战我？”谢青梧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上下打量了叶怀僖两眼，原来是筑基了。
　　他看向叶怀僖身后的陶若水，陶若水微微摇头，示意并未试探出什么来。
　　叶怀僖堂堂正正地提出挑战，倒是行事坦荡，陶若水暂时排除了他跟那只白虎的关系。
　　谢青梧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本就对叶怀僖心怀恶意，若是以筑基修为挑战练气，再将人打伤，实在过于引人注目，再加上叶怀僖背后的剑尊……谢青梧只能借着剑术课切磋，下手不轻不重，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既然叶怀僖主动挑战，谢青梧立刻接下。
　　“好。”
　　来上基础炼丹课的基本都是同批进来的新弟子。听见双方要去挑战台，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好奇，于是默不作声地跟上。
　　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叶怀僖论灵根非独一无二，谢青梧和陶若水同为天灵根。论修为非顶尖，彼时只有练气，却有幸拜入剑尊门下，实在令人羡慕嫉妒。如今他主动挑战谢青梧，不由地让人想要见识一下他的能耐。
　　作为资深的吃瓜爱好者，叶怀僖敏锐解读到众人的蠢蠢欲动，好家伙，再次荣升瓜农。
　　……
　　挑战台由戒律堂的弟子维持秩序，除了不得伤及性命，恶意毁坏对手丹田外，尺度相对比较大。
　　随着挑战台周边一道透明防护罩缓缓升起，挑战正式开始。
　　叶怀僖决定速战速决。
　　“刷——”得一声，窄长灵剑骤然出鞘。
　　寒光倾泄，银白剑身映照出叶怀僖冷静的面容，他手腕一转斩出凌厉一剑。
　　趁着谢青梧侧身避过的时机，叶怀僖迅速逼近，短短瞬息，接连出了几招。
　　谢青梧面色一肃，叶怀僖的剑术同几个月前天差地别，简直判若两人。
　　他动作极快，右脚重重一跺挑战台止住退势，同时迅速提剑格挡。
　　底下的弟子们看得仔细，有人赞叹出声：“好厉害的剑法！”
　　有人掂量起自己的本事，自觉接不住这一招，忍不住心惊。
　　叶怀僖充分感受到谢青梧筑基三层的战力，心道师尊说得不错，他们二人的实力果然在伯仲之间。
　　自己的修为境界低于谢青梧，这是他的短板，但瀑布下的修炼让他对灵力的掌控更为精细，这就是他隐在暗处的优势。
　　叶怀僖心念一动，提剑接住谢青梧挥出的一击，向后急退几步，作出力有不逮却硬撑的模样，有意露出一个破绽。
　　谢青梧上次切磋时大意吃过亏，这回谨慎得多，并不曾上当。
　　叶怀僖迅速开演，面上一副侥幸没有被发现的样子，手上回击的力量越发显得外强中干。
　　几次三番过后，谢青梧逐渐放松警惕——寻常刚刚筑基的修士，此刻灵力也差不多该耗尽了。
　　他眼中带了两份轻蔑：拜了剑尊为师又如何？再精妙的剑术也抵不过境界的差别！
　　见叶怀僖再次露出一个破绽，谢青梧不再放过，立刻追击。
　　底下围观的弟子们看得目不转睛，有人下意识出声：“糟了，叶师叔要输了。”
　　“修为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就在这时，叶怀僖眼底微亮，掌中灵剑倏忽泛起一阵耀眼银光。
　　谢青梧心生警惕，立刻便要回撤，不曾想叶怀僖陡然暴起，哪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长剑破空，直击谢青梧要害。
　　这一剑比之前的任何一招都快，都强！
　　谢青梧瞳孔一缩，来不及回击且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他的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川”字，侧身一偏，一蓬艳丽血花骤然在他的肩上绽开。
　　汩汩血液洇湿袍袖，顺着指尖坠地。
　　谢青梧眼中布满错愕，随即漫上狠戾之色。


第12章 
　　叶怀僖凌空而立，非但没有就此停手，反而抓住这个机会，瞬息之间再次挥出一剑！
　　这一剑倾注了他剩余的所有灵力，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
　　谢青梧眉心狠狠一皱，反手甩出两剑抵挡，却依然被逼得节节败退，转眼间已到挑战台边缘。
　　跃下挑战台则自动落败，再硬抗这一招却必然受伤不轻，他的脑中霎时闪过无数念头。
　　但谢青梧怎么可能愿意在昔日情敌，以及道侣面前轻易放弃。
　　然而这一剑的威势比他预计的更强。
　　“噗——”谢青梧口吐鲜血，双目皆是狠意。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被他刻意按下。
　　叶怀僖立于挑战台中间，同样眉目冷漠。他赌的就是谢青梧硬接这一招后站不起来，但凡谢青梧还有反击之力，落得这个下场就是他自己。
　　他随意挽了个剑花，道：“谢青梧，你输了。”
　　谢青梧尚未被逼到绝境，见叶怀僖轻描淡写的姿态，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终是无声默认了这个结果。
　　挑战台上的形式已在顷刻之间逆转，方才占尽上风的谢青梧竟是输了？
　　底下的弟子这才如梦初醒：“不愧是剑尊弟子！”
　　“叶师叔厉害！”众人后知后觉为叶怀僖叫好。
　　防护罩落下，陶若水立刻冲上台扶住谢青梧，给他塞了一嘴灵丹。
　　离去前，叶怀僖好心劝告：“谢师侄，下次记得，别再这么好骗。”
　　谢青梧喉间一哽，嘴角立刻溢出几缕鲜血。
　　叶怀僖将众人吃惊赞叹的目光落在身后，一步一步往外走。等走出一大截，才松了松僵硬的脊骨，掏出丹药服下，随着药力化开，伤口逐渐消失。
　　他想起那一蓬血花——若谢青梧没有避开，炸开的就是他的脑花。
　　杀人，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背后隐含的意味，令他忍不住心颤。他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平静。
　　沉默许久，叶怀僖轻轻呼出一口气，取出传讯石，想给楚行舟传讯。
　　但他对着传讯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试试自己的猜测。
　　——叶怀僖转头看了眼周边，确定近处无人后，对着虚空偷偷摸摸喊了声：“师尊，你在吗？”
　　叶怀僖凝神细听，等了一会儿。
　　嗯？没动静。
　　“师尊师尊师尊——？”
　　山野寂静无声。
　　“剑尊剑尊剑尊——！”
　　“楚行舟楚行舟楚行舟——！”
　　出云峰上，本想看看他做什么的楚行舟：……
　　清冷疏淡的声音忽然入耳：“还不回来？”
　　师尊还真看着他啊，叶怀僖不自觉地笑了下：“好哦。”
　　看来还得叫名字管用。
　　……
　　主峰之上，掌门的神识原本只是随意瞥过山下的挑战台，看到叶怀僖所用的剑法惊了下：“小师弟使得的剑法可是断雪？”
　　五长老闻言探去神识，“还真是。”
　　断雪剑法，剑尊自创。
　　出云峰原本是一座野峰，峰顶尖峭狭窄，高耸入云且终年积雪不化。楚行舟昔日只有元婴修为，一剑斩过，硬是削出一片平地，在上面安了住处不说，出云峰终年不化的积雪再也不见踪影，断雪剑法因此得名。
　　掌门道：“师叔对小师弟很看重啊，这么早就传下了断雪。”
　　以他们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挑战台上双方各自的优劣。
　　“……小师叔不仅自己能打，教徒弟也不赖嘛。”五长老看完这场比斗，有些酸溜溜的。
　　好馋人家的徒弟啊。
　　掌门目光悠长，感慨道：“当年在各宗门联合大比上，小师叔就是凭借断雪剑法一战成名，硬是将其他宗门早已声名鹊起的天才们打得服服帖帖。”
　　他这么一说，五长老也想起来了：“以往各大宗门打得不可开交，唯有那一年，小师叔一枝独秀，无人掠其锋芒。”
　　掌门沉吟片刻，道：“老五，再过些日子又要到各宗门联合大比了，你说能不能让小师叔开个课，指点指点元婴期弟子，毕竟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五长老瞅他一眼，赞叹道：“老六啊，你还真敢想。小师叔这么多年才收了个独苗苗，第二个都不要，那能一样？”
　　掌门讪讪一笑，顿了顿忽然问：“小师弟是不是在你丹峰上课？”
　　“不错。”
　　掌门：“小师叔既然这么看重小师弟，那这样，你帮师叔带一带小师弟炼丹术，师叔帮我们指点弟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嗯？”五长老低头琢磨，指点不指点的不重要，把小师弟借来过过徒弟瘾好像也不错，“那……去试试？”
　　两人一合计，身形一动去了出云峰。
　　＊
　　出云峰外布置了法阵，闲人莫入。
　　掌门正准备给剑尊传讯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发现阵法自动敞开，柳管事站在峰顶等着他们。
　　掌门一脸受宠若惊：“我没来错地方吧，小师叔特地派人来迎接我们？”
　　五长老一脸高深莫测：“不是我们，是我。”
　　掌门：“？？”
　　两人在峰顶落下，一眼就发现了此处的变化，五长老惊讶问道：“怎么多了三处屋子？”
　　柳管事迎了上去，听了这话笑道：“这三处都是小公子的住处。”
　　掌门和五长老面面相觑，眼中的惊讶挡都挡不住。
　　掌门心中多了几分期待，看来小师叔对小师弟非但看重，还极为宠爱啊。
　　五长老若有所思：“好一个狡兔三窟！小师弟原来是属兔子的？”
　　柳管事：“……”
　　掌门：“……”
　　柳管事将二人带到楚行舟所在之处。
　　两人同楚行舟行礼后，五长老手心一翻，掌上多出来一个锦盒，将它放在楚行舟面前。
　　五长老恭敬道：“小师叔，您托我寻的灵药找来了。”
　　楚行舟打开看了一眼，转手递出去一个灵玉盒，“酬劳。”
　　五长老客气道：“不过费些功夫，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小师叔不必这么客……”
　　他顺手打开盖子一看，里头寒气氤氲，一朵莲花径自盛开，竟是长在极寒之地的雪灵子。
　　雪灵子是延寿丹的主药之一，可遇不可求。五长老嘴上推脱的话顿时一转：“……可太让我喜欢了。”
　　他立刻将玉盒盖上，以免散了药性，“多谢小师叔，我就不客气了。”
　　看着他一整个转变的掌门：“……”
　　感觉这个盟友马上就要叛变了。
　　掌门对五长老使了个眼神，轻咳一声，说明来意：“小师叔，是这样……”
　　·
　　叶怀僖回峰时，就看到亭子里楚行舟、掌门、五长老三人齐聚一堂。
　　见他回来，五长老热情地冲他挥了挥手：“小师弟，来这边。”
　　叶怀僖走近，发现掌门眼巴巴地看着他师尊；他师尊却一副清冷淡漠，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五长老看起来心不在焉，纯粹凑个数。
　　“师尊，我回来了。”
　　楚行舟“嗯”了声，叶怀僖自动在他边上的位置落座，问五长老：“说啥呢？”
　　五长老：“说你呢。”
　　叶怀僖震惊：“背后说我你还这么嚣张？”
　　“……”
　　五长老眼珠一转：“小师弟，要不要跟着五师兄炼丹？”
　　掌门没想到五长老还挺靠谱，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叶怀僖眼睛一眯，“详细说说？”
　　见他没有拒绝，五长老顿时来了精神，笑吟吟道：“你六师兄想要你师尊指点指点元婴期的弟子们，这样一来小师叔不就没空闲教你了嘛，正好五师兄有的是功夫，代替小师叔一段时间，教教你炼丹术。”
　　楚行舟似笑非笑地看了五长老一眼，五长老立马心虚地挪开视线。
　　叶怀僖一看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转头问楚行舟：“师尊答应了吗？”
　　楚行舟没作答，淡淡道：“你要去吗？”
　　掌门一听就发现了楚行舟的用词，要知道“要去”跟“想去”可不一样，他深觉有机会，满脸殷切：“小师弟？”
　　叶怀僖却撇开头不看他，而是认真看向楚行舟：“师尊的意思是，我去跟五师兄学炼丹术，师尊就答应掌门师兄的要求吗？”
　　楚行舟：“不错。”
　　掌门激动了：“小师弟！”就差你点头了！
　　五长老更激动了：“小师弟！！”就快捞到手了！
　　叶怀僖对着他们微微一笑：“我确实对炼丹术颇感兴趣，但目前学些基础的就好，不必劳烦五师兄大材小用。”
　　五长老顿时失望。
　　掌门也很失望，然而老五为什么看起来比他还伤心？显得他这个掌门很不上心的样子，就很迷惑。
　　五长老瞅了眼叶怀僖，又瞄了眼楚行舟，然后瞥了眼掌门，最后凑到叶怀僖身边。
　　叶怀僖很想说：大庭广众的，这鬼鬼祟祟地干嘛呢？
　　五长老轻声道：“不用小师叔答应老六，你要不要跟着我学炼丹？”
　　掌门：“……？？”你说得再轻我也听得见啊！
　　等等，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怪不得这么积极！
　　叶怀僖还没说话，就听楚行舟对着五长老一声冷笑。
　　五长老：“！！！”
　　他“刷”得一下原地弹起，坐直身子严肃道：“小师叔你信我，我绝对没有篡位的意思！小师弟炼丹遇到不会的尽管来问五师兄，义不容辞！那什么，没其他事我就告辞了。”
　　然后在三人各异的眼神中，迅速从原地消失。
　　叶怀僖：“……”跑得真快啊，属兔子的吗？


第13章 
　　眼见五长老干脆利落地消失，掌门一阵无语，算了，他也走吧。
　　“师叔，小师弟，告辞。”
　　两人离去后，楚行舟点了点桌上的锦盒，对叶怀僖道：“给你的。”
　　叶怀僖：“嗯？什么东西？”
　　他掀开一看，发现锦盒里头隔出八个格子，赫然是八味调味料。
　　叶怀僖霍然转头，心情激荡：“师尊，这哪来的？”
　　“你五师兄送来的。”
　　叶怀僖不用想也知道五长老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个来，必定是楚行舟主动找他拿的。
　　【难道是之前那出含泪干饭被师尊看到了？】
　　“师尊真好，我的胃有救了！”太令人感动了，他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出来。
　　自从他穿书之后就没有尝到美食的滋味，连调味料的影子都没见着。
　　柳管事和刚刚溜达过来的小白虎听得一脸迷茫。
　　“‘谓’是什么？”
　　叶怀僖迅速改口：“味觉的味！”
　　楚行舟意味不明：“这算得上什么，真对你好方才就答应了掌门的要求。”
　　叶怀僖摇头，难得正经：“不是的，师尊以自己的心意做决定，不需要特地考虑我，如果师尊答应只能是您自己愿意，而不该为了我做出牺牲和交换。”
　　他的眼神清明澄澈无闪躲，仿佛没有丝毫其他的杂念。
　　楚行舟：“即便你是我的弟子，此事于我而言也无关紧要？”
　　“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也不论此事轻重与否。”叶怀僖认真而坚定。
　　【没有谁能够理所当然要求另一个人为他让渡自己的权利和自由。】
　　两人之间不到三尺，这个距离足以楚行舟听到叶怀僖的心声，确实心口如一。
　　不是衡量局面后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而是如他所言，纯粹地站在楚行舟的角度，尊重他的选择和意愿。
　　如果说双方初遇，叶怀僖自顾不暇之时下意识展露的善意是因为初来乍到，还不曾被这个世界同化；
　　不想把他牵扯进自己和谢青梧的死仇，是感激他的关照，不愿恩将仇报；
　　那这次大概只能说明他本性如此。
　　楚行舟垂下眼帘，眸光晦暗，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真诚、善良只会被人当做愚蠢和可欺。
　　他蓦地笑了下，怎么会有人这么轻易敞开真心，满腔真诚地对待旁人。
　　他并非叶怀僖想象中的师尊，日后他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
　　“这些调味料就很好，”叶怀僖正经不过三秒，“救了我的味觉，就是救了我的命啊！”
　　【受够了修真界这个美食荒漠！】
　　楚行舟一顿，心中的念头全都被他一嗓子喊没了。
　　叶怀僖乐颠颠就要去山下买食材，被柳管事喊住：“小公子等等，不必去了，剑尊让我备好了！”
　　他递过去一个储物袋，叶怀僖打开一瞧，里头装满了食材不说，还有锅碗瓢盆盐酒醋等物件，简直是个移动厨房。
　　叶怀僖干脆在亭外支了个简易的架子，开始原地烤肉，一顿操作后，撒上孜然辣椒，肉香四溢，香得他差点原地飞升。
　　柳管事没闻过这个味儿，觉得略有些刺激，小白虎在边上转来转去，蠢蠢欲动。
　　烤全羊还没到时候，烤鸭看着倒是熟了，叶怀僖先片了块肉下来尝尝口味，以防又是个“菜谣”。
　　吃了没什么问题，他这才将整只烤鸭递给楚行舟，问道：“师尊吃吗？”
　　楚行舟三百年未沾口腹之欲，本来没多少兴趣，见叶怀僖兴致勃勃，整个人透着股快活的气息，拒绝的话便不曾出口，抬手接过道：“递给别人的吃食还自己先尝尝？”
　　叶怀僖见他不像是介意的样子，振振有词：“大厨哪有不先尝尝咸淡的，这是以身试毒，是对师尊的一片孝心！”
　　然后又给柳管事递了一只。
　　柳管事摇头：“多谢小公子好意，我不吃肉。”
　　叶怀僖随口问了句：“是不吃肉还是灵食都不吃？”
　　柳管事指着边上那棵大柳树，“这是我的本体。”
　　叶怀僖愣了下，还是个柳树成精啊，合着山上就两个活人，“失敬失敬。”
　　他再看向小白猫：“你吃不？”
　　小白虎“嗷喵”一声，怕他听不懂还矜持地点了点头。
　　那也给你递一个。
　　叶怀僖递完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严肃道：“小白，你是不是偷偷在外头做王了？”
　　小白虎正欢快地嚼着新口味零嘴，一听这话猛地僵住——被发现了？
　　完蛋，剑尊怕不是要搞死它！
　　猫脸毛茸茸的，叶怀僖瞧不出小白是个什么表情，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楚行舟正在慢条斯理地吃肉。
　　他疑惑道：“你看师尊做什么？”
　　见楚行舟一脸平静恍若未闻的模样，小白虎立刻反应过来，摇头否认：“喵喵喵喵喵！”
　　在外头当妖王又不是它，它有什么好心虚的！
　　埋头大口吃肉。
　　叶怀僖眯眼打量它，感觉小白似乎又心虚，又理直气壮，就很微妙。
　　·
　　吃完烤肉，楚行舟道：“下个月灵川秘境开启，但凡筑基，便有资格前往，你要不要去？”
　　灵川秘境？
　　叶怀僖知道这个秘境，在小说里灵川秘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剧情点：
　　陶若水会在秘境中遭遇生死危机，九死一生被谢青梧所救，而谢青梧会在秘境中拿到一位顶尖大能的传承，修为立刻飞涨一个大境界，到金丹后期。
　　这段剧情既促进了两位主角的感情发展，同时也是主角攻修仙青云路的起飞点。
　　叶怀僖回答：“要去的。”他跟谢青梧之间的仇怨无法化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楚行舟起身，道：“过来。”
　　叶怀僖凑了过去，就见楚行舟右手一抬，并指点在他的额头，一段剑诀倏忽出现在他的识海。
　　正是《断雪剑法·筑基篇》。
　　叶怀僖记下后，仰头问道：“师尊，您知道‘昆慈道君’吗？”
　　在他背后，柳管事和小白虎蓦地转头看向他，眼神古怪。
　　叶怀僖心道：【如果没记错的话，灵川秘境中谢青梧传承的大能好像就叫昆慈道君。】
　　确实没记错，楚行舟看着叶怀僖道：“众所周知，昆慈曾是清霄宗的掌门，曾经的修真界第一人，也是我的……师尊。”
　　“那他岂不是我师祖？”叶怀僖一顿。
　　【什么神奇走向！】
　　【小说剧情中昆慈道君留下一缕残魂，非但赐下传承，这缕残魂还将谢青梧收为弟子，那谢青梧岂不是跟师尊一个辈分，反过来成了我的师叔？？】
　　想到这，叶怀僖皱眉，【这也太晦气了！】
　　【师尊应该不知道昆慈道君还有一缕残魂在灵川秘境，要怎么告诉他呢？】
　　叶怀僖沉思，【如果直接说，我说不清楚消息的来源，要不等灵川秘境回来再说？】
　　楚行舟瞥他一眼，发现叶怀僖的注意力全在昆慈与他的师徒关系上，丝毫没有察觉他话里的意思，不由产生几分无奈。
　　他微微一叹，难得好心劝告：“出门在外，多长点心眼吧。”
　　叶怀僖：“？？？”什么意思？
　　他回神了，注视着楚行舟。
　　【怎么突然说这话，是因为我要去参加秘境？但似乎话里有话。】
　　叶怀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仔细打量了两眼楚行舟的神色，半晌忍不住问道：“师尊你刚才，是不是在点我？”
　　楚行舟：“……”
　　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叶怀僖这下确定了，眼睛瞪得滚圆，控诉道：“师尊，你促狭了！”
　　【我那————么大一个面冷心热的师尊呢？！】
　　楚行舟终于忍不住扶额轻笑。
　　柳管事见楚行舟神色并无不愉，暗暗松了口气，疑惑道：“小公子既然听说过昆慈道君，竟然不知道他与剑尊之间的关系吗？”
　　怎么还问到剑尊面前来了？
　　叶怀僖诧异：“你们都知道？”
　　柳管事点头：“知道的。”
　　小白虎也跟着点头：“嗷喵喵。”它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连植物界和动物界都知道？！】
　　【你们这样衬得我这个弟子当得很不称职啊！】
　　叶怀僖转头看向楚行舟，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吭声。
　　【所以我这是不小心露馅了？】
　　【应该……猜不到吧。】
　　又到了展现演技的时候，叶怀僖抿了抿唇，羞愧道：“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什么，我要去练剑了。”


第14章 
　　灵川秘境是个低阶大型秘境，三年开启一次，只要达到筑基修为都能进去一游。在前人轮番扫荡后没有剩下多少好东西，如今去的基本上只有筑基和金丹的修士。
　　清霄宗弟子众多，每次灵川秘境开启都会有长老带队前往。
　　叶怀僖吭哧吭哧练了一个月的剑，顺利将《断雪剑法·筑基篇》化为已用。到了出行之日，他和楚行舟道别，然后前往主峰和其他弟子汇合。
　　主峰前的广场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叶怀僖随便找了个位置，等着时辰到出发。
　　两刻钟后，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上方。
　　广场上骤然安静下来，过了几息后，又窸窸窣窣地想起议论声。
　　有人疑惑：“这是哪位新晋长老么？怎的不曾见过？”
　　有人一脸梦幻：“我没有看错吧，那是剑尊？剑尊护送我们去灵川秘境？”
　　叶怀僖闻声抬头一看，还真是他刚道别的师尊！
　　他眉头一皱，直直看向楚行舟：你怎么回事！分明要一起去，竟然不告诉他！
　　楚行舟凌空而立，垂眸瞥来一眼。
　　叶怀僖立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楚行舟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息，而后移开。
　　叶怀僖脸上的表情刚一垮下，就见边上的同门兴奋地抓住身侧之人的手臂，问道：“剑尊是不是看我了？！”
　　那人立刻反驳：“当然不是，你怎么知道剑尊看的不是我？！”
　　叶怀僖：“……”
　　上方，楚行舟面若寒霜，右手握着的灵剑往面前一抛，眨眼之间变成一把极其宽大的巨剑，对着众人冷冷道：“上剑。”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这可是剑尊的剑啊——”拉长的尾音仿佛自带回声，带着明显的亢奋。
　　叶怀僖环视一圈，面色激动的人还挺多，师尊原来还有不少迷弟迷妹呢？
　　众人迫不及待又刻意矜持地上了飞剑，齐刷刷让出剑柄的位置，站在剑身处统一脸朝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楚行舟——光明正大直视剑尊的机会可不多！
　　上剑后，叶怀僖犹豫两息，溜溜达达就要往人群里走，耳畔忽然响起楚行舟清朗的嗓音：“过来。”
　　他脚步一顿，缓缓转头，正好和楚行舟对视。余光瞥见其他弟子面色如常，并未关注到他，想来只是传音。
　　……叶怀僖干脆眼睛一闭，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随大流混进人群。
　　这等万众瞩目的待遇还是留给师尊独享吧。
　　＊
　　灵川。
　　秘境已经开了七八成，此处已经汇聚了修真界各个门派，只等秘境完全开启便一拥而上。
　　几个相熟门派的长老站在一处，不知情的弟子看了只觉长老们仙风道骨，气势不凡，然而实际上：
　　“奇怪了，清霄宗以往早来了，今年怎么还没到？”
　　“知道谁带队吗，这么踩点？”
　　就在这时，一道磅礴剑气于百里之外直冲此处，无声昭示存在感。
　　几人先后察觉，眉心一皱：“谁这么嚣张？”
　　探出神识查看后，几人忽得脸色齐齐一变。
　　“怎么是他？！”
　　“他怎么会来？”
　　“清霄宗发什么疯！这种低级别的秘境把这个杀神派来？！”
　　几人不敢直呼楚行舟的姓名和尊号，以楚行舟的修为境界，只要他愿意，整个修真界的范围都能被他感知到，何况这区区百里的路程。
　　看着近在咫尺的灵川秘境，一长老凝眉思索，难道是秘境有什么灵物即将出世？立刻取出传讯石给宗门传讯。
　　另一宗门长老则猜测：莫非是里头有什么变故？要不要把弟子带回去，反正不过是低阶秘境，不差这一回。
　　这么想着也取出了传讯石，速速请示掌门。
　　双方各自接通，开口却截然相反：
　　“掌教，灵川秘境恐有高阶灵物出世，速派宗门高手前来！”
　　“掌门，灵川秘境情况有变，我欲带弟子速回宗门！”
　　两人回头对视一眼。
　　丹鼎宗长老大受震撼：……真有灵物你抢得过剑尊？你没事吧？
　　天剑门长老无法理解：……这么好的机遇竟然要回去龟缩？脑子有坑？
　　看对方的眼神都像看傻子。
　　下一刻，一柄巨剑骤然划破天际。
　　在各派仰望的视线中，清霄宗弟子一个个下饺子似的往下跳。
　　楚行舟出了名的修为高深为人冷漠，几个长老对视一眼，没敢自己上，于是互相挤眉弄眼，想让对方前去打听打听内幕。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灵川秘境完全开启，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各宗门的弟子都不动弹，但……清霄宗众人心道：你们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最晚到的这波人竟成了最早进去的。
　　“？？？”
　　各宗弟子纷纷看向自家带队长老。
　　长老们决定一块去问问，开门见山道：“剑尊今日怎地亲自前来？”倒不是不想寒暄两句，主要是剑尊太冷，他们不敢说太多废话。
　　楚行舟看向灵川秘境口正朝他挥手告别的叶怀僖，言简意赅道：“送我的弟子。”
　　传说中的幸运儿？
　　几个长老下意识顺着楚行舟的目光转头，于是众弟子齐刷刷跟着自家长老转头望去。
　　手刚放下一半，却忽然收获一大片注目礼的叶怀僖悚然一惊：“？？？”
　　卧槽，又发生了什么？
　　叶怀僖迷惑地扫视一圈，最后看向楚行舟，虽然师尊面无表情，但总感觉他此刻心情十分愉快。
　　他迟疑了一瞬，把手重新抬起来朝着众人挥了两下，迅速转身踏进秘境，心下腹诽：师尊不会是故意的吧。
　　·
　　秘境很大，进来的同门不少已经快速消失在入口，叶怀僖蓦地察觉一道视线，循着望去，又是谢青梧。
　　叶怀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见谢青梧离去，他拿出提前琢磨过的标注主角攻大概行动路径的地图，准备直接前往谢青梧获得传承的地方，来个守株待兔。
　　择定方向后，叶怀僖一掐诀，御剑飞行。
　　一路疾行，途径一处密林时，他忽得感应到下方极为旺盛的灵气，这是灵物成熟的特征。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叶怀僖调转方向往下落去。
　　此处树木枝干高大，不断向外扩张，彼此之间相互交错。踏入密林后，明亮的光大半都被层层树梢阻挡在外，一片昏暗死寂。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掠过，树影婆娑，伴着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几具僵尸来。
　　还挺有恐怖片的氛围，叶怀僖应景地抖了抖，然后想起自己修士的身份。
　　他心道：道士克的，修士应该也能克。
　　叶怀僖顺着灵气的方向寻找，穿过这片密林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淤泥堆积的沼泽。沼泽中央，一支粉莲于氤氲灵雾中亭亭独立。
　　他机敏地打量周边，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和踪迹，为了避免沼泽中埋伏着守护灵物的妖兽，他远远站在一旁，掐诀御剑。
　　灵剑“欻”地飞向粉莲，眨眼便将花柄削断，然后将其往岸上一拍。
　　竟然这么顺利？
　　叶怀僖脑中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身形一动去接莲花。
　　这时，一道灵力突然出现，将粉莲拍向另一个方向。
　　叶怀僖精神一振，来了！
　　来人一身黑袍，相貌平平，在昏暗的环境下毫不起眼，气势却不一般，抬手就是狠招。
　　叶怀僖躲过这一击，同时估量着对方周身的气机，修为大概在筑基四层左右，而他自己如今是筑基二层。
　　差不多的修为就敢来抢东西？修真界这都什么人啊。叶怀僖微微挑眉，立刻握住灵剑迎了上去。
　　黑袍修士足下一点，身形微微一侧，极为巧妙地避开，这一剑竟是未伤到他分毫。
　　下一刻他召出灵剑，倏忽架上叶怀僖的肩膀。
　　叶怀僖腰身回旋，立刻提剑格挡，灵力灌注长剑，剑气向前一斩，却再次被对方轻松避过。
　　不太妙。
　　叶怀僖心下急转，这人实力绝对不止表面这样。他接连甩出两剑，飞快转身，准备捡起扔在一侧的粉莲跑路。
　　不曾想那人反应更快，在他的手指触到莲花之前，一把灵剑霎时破空，“哆”一声扎进他的手指和莲花之间的空隙里。
　　“！”叶怀僖兀地睁大眼。
　　黑袍人的实力在他之上，却只出招不伤人，实在奇怪。
　　莫非他们认识？
　　叶怀僖转身挥出几剑，看着对方随手化解的随意姿态，再看那双骨节分明、似曾相识的手，他眯了眯眼，突然出声：“师尊。”
　　黑袍修士没理他，冷不丁接近，扎在土里的灵剑同时被召起，朝着叶怀僖的后背狠狠刺来。
　　叶怀僖瞳孔一缩，一个纵跃往边上闪，手中掐着的元婴剑意瞬间暴起，对准眼前之人的丹田攻去。
　　元婴剑意气势汹汹，却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捏在手中，重新化作一支小剑。
　　……还真是我道别了两回的师尊！
　　叶怀僖顺手拾起地上的莲花，心情复杂。
　　——师尊他真的好像送小朋友上幼儿园的家长，摇身一变就扮演匪徒开展安全演练。
　　楚行舟指点道：“空有剑招，没有杀意……”
　　就在这时，叶怀僖举着莲柄转身——他的身后是幽暗寂静、死气沉沉的沼泽密林，粉白莲瓣沾着的清亮水珠蹭在他的眼角——笑嘻嘻地将粉莲递到楚行舟面前。
　　楚行舟到嘴边的话兀地一顿。


第15章 
　　叶怀僖一只手递过去莲花，另一只手就要抽回楚行舟握在手中的剑意。
　　然而小剑被紧紧握住，叶怀僖抽了抽，没抽出来。
　　“……？”
　　他抬头，目露疑问：“师尊？”
　　【干嘛呢？】
　　就会卖乖。
　　楚行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不换。”
　　叶怀僖仔细打量了几眼楚行舟此时的容貌，忍不住缓缓皱眉，眼神逐渐变得古怪。
　　【这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一脸嘲讽？】
　　【要是师尊自己那张脸做出这个表情肯定惊艳，现在这张……啧啧啧！】
　　听到他心声后，楚行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只好若无其事恢复冷淡神色。
　　叶怀僖舒展了眉眼，摇了下粉莲笑道：“不是交换，这是我亲自摘得，送你。”然后指着剑意，“这个是师尊送我的，归我。”
　　楚行舟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这是我亲自抢的。”
　　“……”叶怀僖沉默。
　　【好有道理！】
　　他索性将原本举着的莲花塞进楚行舟另一只手里，转而覆上他拿着剑意的那只手。
　　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夹杂着水珠的细微凉意，楚行舟怔忪之际，就见叶怀僖低头双手并用，在他的手心手背摸索，试图取下剑意。
　　楚行舟无奈松手。
　　“现在它也是我亲自抢回来的！”叶怀僖哈哈一笑。
　　笑过后，叶怀僖问道：“师尊怎么进来了？”
　　“来办点事，顺便带你历练。”
　　楚行舟：“既然对人下不去杀手，就去跟妖兽练练。”
　　·
　　秘境中一处平原，叶怀僖刚斩杀完两头围攻他的妖兽，远处天空忽然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这是……修真界信号弹？
　　有人求救还是某个宗门聚众集会？叶怀僖拧眉思索，毕竟有些热闹不是好凑的。
　　他犹豫了两息，将妖兽草草收入储物袋，飞快御剑往那个方向赶去。
　　楚行舟跟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迈开脚步。
　　接近信号发出所在地后，叶怀僖小心收敛气息和行迹，发现两个修士正在奋力抵挡围杀她们的狼群，看样子左右支黜。
　　叶怀僖迅速出剑加入战局，灵剑气势汹汹，狼群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很快被破开一道口子。
　　有了他的加入，两人的压力骤然减轻。
　　“噗嗤——”
　　狼血顺着剑刃飞溅，头狼猝然倒地。
　　失去头狼后，狼群暂时被震慑。见二人神色苍白勉力支撑，叶怀僖随手扔过去两个丹瓶，“补灵丹。”
　　二人先后抬手接过，感激道：“多谢。”抬头却发现双方竟是有过一面之缘，“是你啊叶道友！”
　　来不及叙话，二人飞快运转灵力炼化药力，和叶怀僖合作将剩下的狼群分别击杀。
　　局势开始往另一边倒。
　　狼群中传来一声深沉的嚎叫，三人便见剩下的狼纷纷停下攻击，开始撤退。
　　叶怀僖为救人而来，没有斩尽杀绝，任由它们离开。目送狼群远去后，两个女修松了口气，“多谢叶道友相助。”
　　叶怀僖扬眉一笑：“凑巧了，不必客气，两位怎么称呼？”他认出来了，她们就是他刚刚穿书时遇到的那两位女修。
　　“对对，忘了介绍，我叫鱼符翎，这是我师妹江恪岚，我们都是丹鼎宗弟子，今日多亏了叶道友，否则我们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鱼符翎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灵药，笑道：“刚才服用了道友给的补灵丹，这瓶归元丹赠予叶道友聊表谢意。”
　　归元丹是三阶灵丹，他刚才给出去的补灵丹不过二阶，价值并不对等，叶怀僖理解对方大概是不想欠人情，随手收下。
　　鱼符翎转头，余光忽然瞥见数丈之外不知何时到来的年轻修士，心下一惊，问道：“叶道友，这位是同你一起的吗？”
　　叶怀僖刚把自己刚才斩杀的几头狼拖到一起，顺便把刚才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处理的那头妖兽取出一块处理，闻言抬头，“那是我师……”
　　想起楚行舟没有用他本身的相貌，叶怀僖改口：“……师兄，”他想了想：“你当他不存在就行。”
　　当他不存在？这是什么说法，鱼符翎和江恪岚面面相觑，迟疑着应下：“好的。”
　　鱼符翎为师妹护法，见叶怀僖动作干脆利落，顺便打量了两眼他手中的猎物。那是只一丈有余的黑熊，瞧见熊耳上那抹熟悉的灰白，鱼符翎顿了顿。
　　说来也巧，这只黑熊三日前刚跟她们两个交过手，两人合力堪堪是黑熊的对手。若是叶道友独自猎杀，鱼符翎目光上移，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惊诧。
　　当日初见她们二人筑基一层，叶道友练气，今日再见她们筑基两层，叶道友的修为却已经能够打败她们了，前后不到半年的功夫，进步当真神速。
　　叶怀僖不知她的想法，将狼牙取出后，召出清水揉搓了两下，将它冲洗干净。
　　狼牙通体莹润，表面泛着一层白光。他仰头将狼牙递给楚行舟，眉眼带笑：“给你，我的战利品。”
　　楚行舟垂眸，抬手接下。
　　“叶道友接下来往哪个方向去？”
　　叶怀僖：“往北。”
　　“那正巧与我们同路！”鱼符翎眼睛一亮，“我们二人和同行的师姐妹失散了，约好在前面汇合，不知这几日可否与叶道友结伴同行？”
　　“这……”叶怀僖抬头看向楚行舟。
　　这位气质冷漠的修士自出现就不曾开口说话，鱼符翎不知为何总有些发憷，忙道：“若是不便就作罢，无妨的。”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叶怀僖伸出尾指比划了下，委婉道：“就是我跟妖兽可能有一点点投缘，你们确定吗？”
　　【路上拦路的妖兽贼多啊！】
　　【很难不怀疑是我亲爱的师尊搞事。】
　　楚行舟把玩狼牙的动作不变，淡淡瞥了叶怀僖一眼。
　　倒是不笨。
　　斩杀妖兽是修士历练的目的之一，妖兽的尸身带出秘境换取资源是目的之二，确定叶怀僖并不勉强后，鱼符翎和江恪岚对视一眼，迅速答应下来。
　　三天后。
　　“叶道友！你跟妖兽也太有缘了罢！”三人合力杀退一波妖兽后，鱼符翎力竭倒地，如斯感慨。
　　她们两个时辰前路过这处山谷，察觉有一样天才地宝即将成熟，便在这里蹲守。因着天才地宝散发的灵气，前后吸引了好几波妖兽前来。
　　而这已经是她们同行三天来第八回遇到妖兽了。
　　很难再怀疑叶怀僖和妖兽之间的缘分。
　　叶怀僖蹲在那丛被觊觎的天才地宝前面，头也不抬谦虚道：“还行还行，别客气。”语调欢快得很。
　　鱼符翎：“……”
　　虽然遇到的妖兽多了，但相应的收获也更多，师姐妹两人都感觉到自身的灵力有所增长，因此调侃归调侃，并无抱怨之意。
　　江恪岚将鱼符翎扶起，两人盘膝打坐，恢复消耗的灵力。然后也去处理自己的战利品，动作比之前利落不少。
　　这丛藤叶苍翠碧绿，其上星星点点缀着幽蓝的花，叶怀僖盯着看了一会，取出储物袋中的《修真界基础灵物图解》没找到样子相符的。
　　他问道：“这是什么？”生机很旺盛啊。
　　鱼符翎闻言看去，也没认出来，“不……”字尚未出口，就听到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四阶无相藤。”
　　“有什么用处或是特点吗？”叶怀僖问道。
　　楚行舟：“无相花是结婴丹的主药，无相藤命长，能活两千年。”
　　鱼符翎和江恪岚同时觑过去一眼，这还是她们第一回听到楚行舟开口。
　　叶怀僖低声赞叹：“果然是好东西。”
　　这时无相藤周边笼着的灵气突然爆发性增长，叶怀僖顿喜，成熟了！
　　他将无相藤一分为三，把自己这份连根带土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放进一个灵玉盒中，然后递给楚行舟。
　　楚行舟和叶怀僖对视：“给我做什么？”
　　鱼符翎两人也走了过去，一边挖掘，一边听着旁边的动静，心下猜测，莫非叶道友这位师兄是金丹期，正好用得上结婴丹，叶道友这才主动赠予？
　　下一刻，就听叶怀僖理所当然道：“它长命啊！多好的兆头！”
　　鱼符翎、江恪岚：……
　　楚行舟侧目：“…………”
　　以他的修为，能活不止两千岁。


第16章 
　　山体背后，一条体型庞大的灰蛇悄无声息地滑过地面，缓缓向着四人靠近。
　　叶怀僖耳中忽然听到一丝细微的砂石摩擦声，他将灵玉盒往楚行舟怀里一塞，迅速向鱼符翎二人示警：“有东西来了。”
　　二人心下一紧，立刻提起戒备。
　　眨眼间，一条巨蛇如闪电般窜出来。
　　叶怀僖冲着那个方向斩出一道凌厉剑气。
　　巨蛇浑身披着黑硬的鳞甲，这一剑只在它的鳞片上留下一道浅浅白痕，未损伤其半分，却将它激怒，立刻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毒牙，整个腾空而起！
　　“！！”三人倒抽了口凉气，赶紧四散躲开。
　　巨蛇目标明确，直直冲着江恪岚而去。江恪岚一惊，迅速扔出一个防护法器，在巨蛇一个摆尾的巨大冲击下，防护法器只支撑了寥寥几息，很快破裂。
　　叶怀僖和鱼符翎立刻回援，道道攻击打在蛇身上，却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反而隐隐察觉到巨蛇的威压，它至少是三阶中后期的妖兽。
　　叶怀僖当机立断：“放弃无相藤，赶紧走！”
　　“好！”鱼符翎和江恪岚应下。
　　鱼符翎抽身离去之际，却被巨蛇一尾巴打在腰间，狠狠砸到一旁的树上，她的脸色立刻惨白。
　　这条蛇不但为了无相藤而来，还想要食人血肉。
　　叶怀僖发觉后立刻在灵剑中灌注灵力，凌厉的剑气掀开几片鳞甲，血流如注。
　　巨蛇瞬间回首，那双土黄浑浊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卷着尘土直冲他而来。
　　“叶道友！”
　　叶怀僖冷静道：“你们先走。”对着巨蛇反手就是一剑，和巨蛇正面对上，
　　留下非但帮不上忙，只能添乱，江恪岚咬咬牙，往鱼符翎嘴中塞下一把丹药后，搀起她御剑离开。
　　巨蛇模样丑陋，表现凶悍，叶怀僖应付起来逐渐吃力，意图脱身却被巨蛇屡屡阻挡。
　　压力之下更能突破极限，叶怀僖索性耐下性子和巨蛇周旋，他没有急着拿出元婴剑意，而是凭借自己的剑法和近日锻炼出的战斗技巧和巨蛇缠斗。
　　楚行舟凌空而立，在巨蛇毒牙即将嵌入叶怀僖肩膀之时，目光一凝，对着巨蛇抬手一挥。
　　巨蛇庞大的身体猝不及防被掀飞，扬起漫天尘土。
　　它猛地竖起硕大的头颅，转身去看突然给它一击的罪魁祸首，蛇信“嘶嘶”作响。
　　叶怀僖清晰地看到它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两圈，像是不知道这个敌人是哪冒出来的，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他飞快冲过去，对着它的七寸一顿攻击，可惜灵剑攻击有限，或者说他自己的修为限制了灵剑的发挥，虽然戳出一个血口子，却不足以致命。
　　每次巨蛇发怒杀意凛冽妄图取叶怀僖小命之时，都会被楚行舟轻而易举地挡住。
　　有楚行舟护持，叶怀僖仗势欺蛇，索性拿巨蛇当对练，等到灵力即将耗尽，他取出剑意刚想将它彻底了结，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于是一边控着灵剑吸引它的注意力，一边揪住蛇尾用力一拉，三两下给它打成一个蝴蝶结。
　　巨蛇困惑低头：？？？反应过来当即狂甩尾巴，却发现却是挣扎，缠得越紧。
　　它无能狂怒，整个身子在地上翻滚。
　　不等巨蛇挣脱，叶怀僖将元婴剑意对准它的七寸，冰冷刺骨的威压迸发，巨蛇瞬间被削成两截，毫无挣扎的余地。
　　叶怀僖下意识屏住呼吸，好强，好帅，好羡慕。
　　胜负已分，楚行舟从上方落下，淡淡道：“量力而行，不要做舍己救人的蠢事。”
　　叶怀僖转头，眼中的震撼尚未消散，直直地看向楚行舟，下意识回答：“嗯，我知道的。”
　　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方才让鱼符翎二人先走产生的误会，叶怀僖失笑，笃定道：“师尊不是在这里么。”
　　一双清澈眼眸中明晃晃尽是信赖。
　　楚行舟仿佛能从中看出他没说完的话——‘因为你在，所以我才会放心留下。’
　　他垂下眼帘，半晌方道：“也不要轻信于人。”
　　叶怀僖：“……”
　　他下意识回想自己拜师后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什么导致他在楚行舟心里的形象单纯到这种程度。
　　叶怀僖偏了下头，忍不住瞅了两眼楚行舟，这误会怕是有亿点点大。
　　毕竟他来灵川秘境的目的就是想找机会搞死主角攻，怎么也算不上纯善。
　　见他欲言又止，楚行舟：“说。”
　　“师尊也不能相信吗？”
　　“……不错。”
　　“嗯嗯，我记住了。”叶怀僖一脸受教，坏人才不会提醒别人不要相信自己。
　　他心下嘀咕：师尊啊师尊，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是好人啊！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啊！！
　　·
　　鱼符翎受伤不轻，江恪岚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一咬牙就往回赶，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叶道友也能顺利脱身，
　　江恪岚收敛着气息回到山谷，就见山谷出口处一片狼藉，没有听到里面打斗的动静，心下一跳，忍不住想：叶道友该不会已经葬身蛇腹了吧……
　　她握紧手中的剑，立刻冲进山谷，入目却是地上断成两截的蛇尸。
　　江恪岚一愣，看到叶怀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松了口气，问道：“叶道友，你没事吧？”
　　叶怀僖摇头：“没事。”
　　等瞥见站在叶怀僖身后的楚行舟，江恪岚这才想起叶怀僖并非孤身一人。
　　“……”啊。
　　江恪岚沉默，这人存在感太弱，以至于她一时忘记了此人的存在，既是叶道友的师兄，想来真正危险之时不会袖手旁观。
　　叶怀僖问：“鱼道友呢？”
　　“师姐在前面那座山上。”
　　“那我们把这里收拾了去找她。”
　　两刻钟后，双方在山洞里顺利汇合。鱼符翎脸色惨白，尚未恢复元气，看到她们两人都平安无事，这才露出个笑容来。
　　看到站在最后的楚行舟，鱼符翎先是一惊，再是恍然，对哦，她们一行人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叶道友这位师兄，果然如叶道友所说，当真跟不存在似的……
　　鱼符翎晃了晃脑袋，难道是修炼了什么奇特的功法不成？分明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只要没亲眼见着，就不自觉忘了他的存在。
　　叶怀僖见鱼符翎神色恍惚，心道怪惨的，于是将蛇尸取出一截，大方道：“给你们分一点。”
　　三阶后期的妖兽，在灵川秘境中算得上顶阶了，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价值不菲。
　　鱼符翎和江恪岚连忙拒绝：“无功不受禄，不必不必。”
　　然后注意到蛇尸上的伤口平整，乃是一剑毙命，两人暗自心惊，出手之人至少也得元婴修为了，这位冷漠寡言的修士，竟然这般厉害。
　　按照修真界默认的规矩，谁的战利品归谁所有，叶道友却能将它随意处置。
　　堂堂元婴修士来灵川这等低阶秘境浪费时间，对秘境里的妖兽灵物都不感兴趣，叶道友随手给的狼牙和无相藤却从不拒绝……
　　为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鱼符翎立刻容光焕发！
　　她和江恪岚对视一眼，瞧见江恪岚的神色便知师妹想的和她必定一样。
　　两人眼中泛起诡异的光，颇有默契地嘿嘿笑了两声。
　　叶怀僖：“？？？”
　　二人齐声道：“叶道友，祝贺你！”
　　叶怀僖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迟疑道：“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鱼符翎：“叶道友不是已经遇到了比陶道友更……”
　　叶怀僖立刻梦回穿书那日，大惊失色，连忙打断：“快住脑！”
　　“这可不兴磕啊！”
　　鱼符翎和江恪岚一脸不解：“‘磕’是何意？”
　　“……就是刚才这样。”
　　“哦哦。”鱼符翎和江恪岚恍然。
　　叶怀僖深吸一口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竟然不是？”两人失望，随后面露歉意，“对不住，是我们误会了。”
　　“无妨。”叶怀僖提起的心刚要放下，就听身后的楚行舟出声：“怎么误会？”
　　“不是误会？”鱼符翎和江恪岚顿时振奋，眼底再次亮起诡异的光。
　　“！！”被师尊听到了？
　　叶怀僖刚要惊慌，一琢磨楚行舟应该没听懂，于是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这时候瞎凑什么热闹！
　　欲盖弥彰大声道：“就是误会！”
　　楚行舟一脸莫名。


第17章 
　　三人修整结束，再次踏上行程。
　　“前面就是我们和师姐约好的地方了。”鱼符翎指着远处那片桃花林。
　　江恪岚远远瞧见几个人影，凝神看了两眼，高兴道：“好像就是罗师姐她们。”
　　桃花林前的三个修士也注意到了这边，双方汇合，罗师姐面露笑意，唤道：“鱼师妹江师妹，你们都还好吧。”
　　“师姐放心，我们无事，多亏叶道友救了我们！”鱼符翎正要给双方介绍，就见罗师姐面色一肃，抱剑行了个礼：“丹鼎宗罗葵见过叶前辈！多谢前辈援手！”
　　跟她同行的另外两个丹鼎宗弟子也是如此。
　　鱼符翎：“？”
　　江恪岚：“？”
　　叶怀僖：“？”
　　叶怀僖心念急转，罗葵应该是知道他剑尊弟子的身份，这才以前辈相称。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多半是进秘境前他和师尊告别，却被众人齐刷刷注视的那一刻！
　　他忍住回头去看楚行舟的冲动，回了个礼，面上从容镇定：“不必多礼。”
　　叶怀僖身后，楚行舟不着痕迹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尺之内，果不其然听到了叶怀僖对他的控诉：
　　【他一定是故意的！】
　　楚行舟扬眉轻笑。
　　叶怀听见他的笑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恶！师尊真的好记仇！】
　　双方简单寒暄了两句，片刻后两拨人分开，等到叶怀僖和楚行舟的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鱼符翎连忙询问：“罗师姐，你们为何称叶道友为前辈？”
　　“你不知么？叶前辈就是剑尊新收的弟子啊。”罗葵奇道。
　　鱼符翎惊了：“剑，剑尊的弟子？你们是如何得知的？！”怎么消息比她们还灵通。
　　江恪岚同样目露疑问。
　　“就在进秘境之前，剑尊自己亲口说的，你们当时做什么去了，居然错过了这个热闹，”罗葵调侃，“再说了，你们两个不是早就知晓叶前辈的名字么？”
　　鱼符翎和江恪岚难以置信。
　　她们只记得这位‘叶道友’姓叶，是谢家长子道侣的狂热追求者，热闹嘛，瞧过便罢了，哪里会特意去记他的全名叫什么，更不会将他和剑尊的弟子联系在一起。
　　鱼符翎喃喃自语：“我竟瞧过剑尊弟子的热闹。”
　　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瞧过了剑尊的热闹？
　　赚大了。
　　等等，鱼符翎忽然发现问题，皱眉道：“不对啊，”她和江恪岚面面相觑，“叶道……叶前辈哪来的师兄？”
　　剑尊只有一个弟子，能被他称一句师兄的，只能是清霄宗的掌门和长老们了，偏偏这次清霄宗带队长老是剑尊本尊……所以那人究竟是谁？
　　鱼符翎简直挠心挠肺。
　　＊
　　叶怀僖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前进，半月后，于一处山洞摘下一朵双头血灵芝。
　　血灵芝有增补气血的功效，双头灵芝尤甚，炼制成灵丹服用效果更佳。
　　叶怀僖随手将血灵芝递给楚行舟，习以为常地把堆了满地的妖兽料理了。
　　在原著中，陶若水遭受妖兽围攻，九死一生的时候被谢青梧救下。见陶若水气血大失，谢青梧还取出一朵新鲜的双头血灵芝给陶若水服用。
　　也正是这场遭遇，让陶若水对谢青梧的感情发生转变。
　　叶怀僖回忆着剧情，走出山洞时，身体的本能先一步感知到危机。他脚步一顿迅速后退，一偏头，一道剑气疾速从他颊边擦过。
　　修士？
　　叶怀僖眉心一皱，几个纵跃迅速离开山洞，以免被人堵在里面瓮中捉鳖。
　　一道修长身影紧追在他身后，手中灵剑灵光闪烁，杀机毕现。
　　叶怀僖迅速反击，却发现这人竟是谢青梧。
　　谢青梧原本只是发觉几只妖兽纷纷往这处山洞而来，想来是山洞里有吸引它们的天才地宝成熟，便准备在妖兽们打得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
　　却意外发现山洞内还有一个筑基修士的气息，非但没有在妖兽的围攻下落败，还将它们都给宰了。
　　虽然里面这人实力不简单，但在妖兽的轮番消耗之下实力定然折损，谢青梧便按照原计划准备偷袭捡漏。
　　没想到这人非但还有余力，还是熟人。
　　“原来是你。”谢青梧神色一变，冷哼一声，语气森寒，起了将叶怀僖彻底灭杀的心思。
　　他手一挥，掷出一个攻击法器。
　　来得正好！
　　叶怀僖非但不躲，反倒迎了上去，提剑阻挡的同时，将元婴剑意对准谢青梧一抛。
　　既然遇上了，省了他再特意去找，只要将谢青梧斩杀于此，直接避免他拿到昆慈道君的传承，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元婴剑意一出，强大威压铺天盖地，谢青梧面色剧变，立刻召出数个防御法器阻挡。
　　他心生退意，却为时晚矣。
　　几个防御法器同是元婴级别，在楚行舟的剑意面前却犹如薄纸一般不堪一击。
　　只为他争取到寥寥两息时间。
　　不等谢青梧将储物袋中所有防御法器罩予己身，剑意已经在瞬息之间破开他身上的防御法衣，悍然削断了谢青梧右臂！
　　鲜血飞溅，剑意未染纤毫脏污。
　　谢青梧目眦欲裂，顾不得斩落的右臂，左手再次对着叶怀僖抛出数个攻击法器，立即捂着伤口狼狈逃窜。
　　数个法器同一时刻被引爆，“砰砰砰！”炸成一片，搅动此处的灵力，炸出一个庞大的灵力漩涡。
　　除恶务尽，叶怀僖眉心微微一皱，迅速后退避开漩涡的绞杀范围，朝着谢青梧逃窜的方向追去。
　　叶怀僖一路追杀，心道是时候给师尊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正好刷新一下在师尊心里的形象。
　　谢青梧每每要被元婴剑意捅中要害之时，总会扔出几个法器法宝来阻挡一瞬两瞬，换来喘息之机。回回正好避开要害，却也伤上加伤，逃窜的速度慢了几分。
　　他虽身家不凡，但法器再多也禁不住这般消耗。到此时，谢青梧心知那道剑意必定是剑尊赐下，不由后悔今日主动招惹叶怀僖的举动。
　　早知如此，便耐心潜伏，总有报复之日。
　　他心知自己的伤势不容乐观，再这么下去，今日恐怕真要折在叶怀僖的手里，心中迅速想了一番措辞，开口道：“叶师叔且慢！”
　　谢青梧大概真有主角光环的加成，叶怀僖心下只想着要怎么才能把主角攻搞死。
　　“叶师叔，清霄宗弟子严禁自相残杀，”谢青梧暗含警告，“我师尊乃是宗门大长老，叶师叔杀了我回去也不好交代！”
　　“是吗？”叶怀僖淡淡道，面上神色不变，手上攻击的动作半点不慢。
　　“多谢师侄提醒，师叔会做得隐蔽些，争取不被你师尊发现。”
　　谢青梧再次抛出三个防御法器阻挡剑意的攻击，仍然在眉尾至耳根处再添一道伤势，血流如注。
　　谢青梧咬牙，却不得不服软：“今日是师侄之过，不该生出抢夺灵物的心思，向师叔致歉，还请叶师叔饶我一命，师侄断了一臂已是惩戒。”
　　话音一落，叶怀僖的动作顿了顿，倒不是他被谢青梧的话打动，起了恻隐之心，而是……
　　谢青梧既然已经服软并道歉，若他再穷追不舍非要谢青梧性命，师尊看到不知是什么想法。
　　他是想给师尊一点小小的震撼，没打算直接做个不讲道理，恃强凌弱欺负同门晚辈的恶人。
　　反正师尊来灵川秘境有事要办，不如等和师尊分别之后再去追杀谢青梧。
　　谢青梧若是去了传承之处，正好被他逮住，若是就此放弃离开秘境，没了昆慈道君这个金手指的加成，亦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叶怀僖手中的动作便慢了两分。
　　谢青梧敏锐察觉出攻击的减弱，没想到这番话还真有用，心下狂喜！他垂下眼皮，敛下眼中的恶意和恨意，只道：“多谢叶师叔手下留情。”
　　叶怀僖眼尖地瞧见了他的恨意，便是没有瞧见也知道以谢青梧睚眦必报的性子，必然不会真心悔改。他对此心中有数，心道容他再蹦跶两天。
　　正要收手，他的耳中突然传来一道微凉的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怎么又心慈手软。”
　　这意思……
　　叶怀僖眸光一亮，立刻操控剑意直击谢青梧！
　　失策了，没想到是师尊给了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第18章 
　　谢青梧瞳孔一缩，不知叶怀僖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
　　他的眼中闪过剧烈挣扎，几息后下定决心使用家族秘法——这秘法燃烧修士心头血，强行提升修为，对自身损害极大。
　　以谢青梧的修为，使用过后境界会从筑基后期跌落到练气初期，直接失去战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清霄宗陶若水，请道友相助！”
　　谢青梧神色一变，两人同时朝着声源方向望去。
　　陶若水的声音听着很是虚弱，显然状况不佳。叶怀僖有些意外，竟然正好撞上了主角受遇险？
　　谢青梧眉心紧皱，蓦地催动秘法，脸色瞬间惨白，修为却节节拔高，一举突破金丹的门槛。
　　叶怀僖立刻提高戒备，却见谢青梧既没有向他攻来，也没有往陶若水的方向去，而是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逃窜。
　　竟是弃陶若水不顾，独自逃命去了。
　　“……”
　　“？？？”
　　这对CP就这么BE了？叶怀僖震惊。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果真不假。
　　眼看谢青梧强行提升修为后速度飞涨，眨眼功夫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叶怀僖一时无语，调转方向去救人。
　　小说中，陶若水跟谢青梧虽为道侣，本性却不同，并非恶人，跟他也没死仇，……现在道侣还BE了。
　　就当回报当初陶若水帮他找宿均一救场的好意了。
　　＊
　　陶若水这边正被妖兽围攻，他擅长炼制法器，于炼丹一道也略有涉猎，战力方面却多有不足。
　　被几只同境界妖兽围攻后，陶若水的防护法器迅速损毁，自身战力平平，很快左右支黜。
　　此时，他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斗之声，毫不犹豫地出声求救，过后才发觉其中一方的气息极为熟悉，正是谢青梧。
　　陶若水喜出望外，他对谢青梧的实力很有信心，既然遇到了，自己便有救了。
　　察觉谢青梧的气息忽然增强，直接突破金丹后，陶若水脸色大变，谢青梧竟然是落在下风的那个，还被逼着用出了谢家秘法！
　　随后他便发现谢青梧遥遥远去了。
　　反倒是另一道气息，径直往这边来。
　　恐怕来者不善。
　　看着眼前几只尖牙利齿，眸光凶狠的妖兽，陶若水心下一寒，勉力支撑仍然节节败退，若无援手，他恐怕要葬身此处，不由苦笑。
　　就在这时，一支霜白长剑兀地加入战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接了当地抹了一只妖兽的脖子，一击毙命！
　　好利落的剑法！
　　陶若水目露惊艳，便见长剑在瞬息之间接连斩杀两只妖兽，然后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握住。
　　不过短短三招，剩下的三只妖兽相继倒下。
　　“叶师叔……”怎么是他？
　　陶若水立刻反应过来，方才与谢青梧对战的修士便是叶怀僖。
　　短短时日，他竟然成长到能将谢青梧压着打的地步了？！
　　更令他吃惊的是，叶怀僖明知他是谢家的人，还能放弃追杀谢青梧，毫不犹豫地前来相救。
　　陶若水一时间五味杂陈。
　　“多谢叶师叔。”
　　叶怀僖朝他随意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去。陶若水虽然看起来状况不佳，但至少死不了。
　　非亲非故，没必要掏出灵丹给他治伤。
　　＊
　　叶怀僖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朝虚空唤了声：“师尊。”
　　楚行舟现身：“何事？”
　　“师尊，弟子历练的表现如何？”
　　楚行舟抬眸便见他眼神灵动，一副求夸的模样，“不错。”
　　得了他的肯定，叶怀僖眉眼带笑，凑近两步问道：“那师尊，谢青梧朝哪边跑了？”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楚行舟眼中滑过一丝笑意，淡淡道：“东南方向。”
　　知道找他帮忙，倒是有长进。
　　东南正是书中记载的昆慈道君残魂所在方向。
　　【看来还是按照剧情发展了。】叶怀僖说不上欣喜或是失望。
　　【万一主角攻真死不了……还是别让师尊也被谢青梧记恨上。】
　　楚行舟轻轻挑眉，暗叹他的心肠太软，却也习惯了他的脾性。
　　“师尊来灵川秘境是要做什么？”
　　“寻人。”
　　叶怀僖面上乖巧体贴道：“那师尊去办自己的事吧，别耽误了。”
　　楚行舟明知他是想找理由支开他，道：“不急，我心中有数。”
　　见叶怀僖欲言又止，楚行舟故意问：“你有事？”
　　【我挺急的。】
　　叶怀僖一脸沉重，口是心非：“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暗示他有事了。
　　楚行舟失笑，不再为难他，凝出一支化神剑意递过去，“若是小命不保，记得向我求救。”
　　他调侃道：“不必通通喊上三遍，一遍足矣。”
　　叶怀僖：“……”
　　他立刻想起自己当初“师尊”、“剑尊”、“楚行舟”一通乱喊，耳根一红，面上镇定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去吧。”楚行舟说罢，修长的身影原地消失。
　　叶怀僖眨了下眼，师尊这么快就走了？效率真高。
　　见叶怀僖御剑离开，楚行舟眼中的笑意淡去，神色恢复漠然，随手撕裂虚空，前往昆慈道君残魂隐匿之处。
　　他所寻之人正是昆慈。
　　楚行舟踏入昆慈洞府之时，谢青梧跪在蒲团之上，正在接受“大能残魂”的考验，满心希望能够获得大能传承，一雪前耻。
　　楚行舟哂笑，昆慈根本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所谓的传承，更是一份裹着蜜糖的毒药，不过是想将谢青梧的身躯占为己有。
　　他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是为了等到主角成长起来找些乐子，没想到叶怀僖突然出现，给他波澜不惊的生活添了不少乐趣，如今没必要再留着他们给小徒弟添堵。
　　楚行舟正要抬手将昆慈的残魂彻底打散，出手前忽然改了主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楚行舟心道自己虽然头一次做师尊，也该当如此。
　　谢青梧没了练手的价值，昆慈的幻境之术却有两分称道之处，不妨物尽其用。
　　既然遇上了，正好让叶怀僖感受一下高阶修士的实力，总归自己在暗中护持，不会让他吃亏。
　　＊
　　叶怀僖一路疾行，略过花花草草妖妖兽兽，根据事先标注的地图寻到了此处。
　　他右手持剑，左手袖中捏着这把新得的化神剑意，收敛气息，小心谨慎地靠近。
　　在他踏进洞府之前，昆慈的残魂便察觉了他的存在，略略一扫，便知他是筑基后期修为，骨龄不过十九。
　　残魂眼中闪过贪婪，此人若来得早些，他绝不会选择受伤不轻的谢青梧。
　　可惜他已经和谢青梧绑定，没有反悔的机会。
　　直到叶怀僖踏入洞府之后，谢青梧才猛地惊觉，瞳孔收缩，下意识握紧灵剑，向昆慈求助道：“前辈，此人与我有断臂之仇，还请前辈出手相助。”
　　残魂听后更觉可惜，注视着叶怀僖的视线带着恶意。
　　楚行舟目睹二人的反应，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昆慈倒是敢妄想。
　　残魂有意在谢青梧面前展现一下实力，“放心，本尊定为你报仇。”
　　话音未落，一支森寒剑意携着万钧之力，径直攻向谢青梧。
　　残魂和谢青梧二人脸色骤变！
　　残魂惊道：“快躲开！”
　　可惜为时已晚，谢青梧面目狰狞地被剑意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残魂的脸色却不比谢青梧好上多少，喃喃道：“楚行舟的剑意……”
　　他这些年小心躲藏，正是不想被楚行舟发现，立刻质问谢青梧：“他是何人？跟楚行舟是何关系？”
　　谢青梧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再者上古大能怎么会知道剑尊的名字，此时也察觉出不妙。
　　但他没有其他出路，只能寄希望于残魂，答道：“剑尊弟子，叶怀僖。”
　　残魂听后，冷冷命令他：“断臂求生。”
　　说完凉凉地扫了一眼谢青梧，只觉晦气，后悔怎么就挑了这么个人。
　　叶怀僖修为所限，既看不到昆慈残魂的存在，也听不到残魂对谢青梧的传音，只能从谢青梧的话中知道他在同人交谈。
　　“前辈不能杀了他么？”谢青梧面露不甘。
　　叶怀僖眉心一跳，只当自己不知另一人的身份，手指一动，操控剑意斩向谢青梧的要害，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挡。
　　残魂心下暗骂谢青梧不长脑子：杀什么杀，杀了此人，就要被楚行舟追杀，几条命都不够活的。
　　饶是他生前强大如斯，如今不过一缕残魂，先前为了取得谢青梧的信任，耗费两成修为才让他被斩断的手臂重新长出来，没想到不到半日就又折了进去。
　　剩下的修为用来硬抗楚行舟的化神剑意，实在有些吃力。
　　残魂一咬牙，对着叶怀僖使出幻术，再次损耗三成的修为。
　　叶怀僖陷入幻境，阖上双眼，剑意失去控制，自动缩小掉落。
　　残魂对着谢青梧喝道：“快走！”
　　谢青梧面露不甘，两人正欲离开，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顿时惊骇。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显现，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见到楚行舟的面容，两人面露惧意，谢青梧心神巨震：剑尊怎会在这里？
　　哪怕楚行舟不曾对他们瞥去一眼，残魂仍心凉得透彻。
　　——在劫难逃。
　　昆慈残魂前后一想，便知楚行舟怕是早已在此，一直暗中为此人保驾护航。
　　他的眸光晦暗疯狂，心念转动不过瞬息，立刻勾连上幻境，将自己的全部修为倾注其中。
　　然后露出一个猖狂扭曲的笑：“楚行舟，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个弟子，不如让徒孙给我这个师祖陪葬，哈哈哈哈哈，楚行舟，你要么看着他在恐惧中去死，要么替他去死。”
　　楚行舟听着他刺耳的声音微微皱眉，随手将他彻底抹消。
　　连个教具都不能好好做，废物。
　　谢青梧燃烧心头血后本就元气大伤，靠着和残魂签订神魂契约才恢复少许，如今残魂被强行抹去，他的识海受到牵连，立刻失去意识，无需旁人再动手，便已身死道消。
　　楚行舟淡淡收回视线，抬手搭在叶怀僖肩上，进入他的幻境。


第19章 
　　夜晚，商业街头，叶怀僖刚坐进车里，就听到一阵响亮的马达轰鸣声响起。
　　公众场合大晚上炸街？叶怀僖转头望去，却见一辆跑车横冲直撞，没有半分减速的意图。
　　两个夜自修放学不久，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走在人行道上，此时直愣愣地看着跑车无视红灯，狂飙而来。
　　这个角度……叶怀僖不由皱眉，立刻快速跑上前，双手拉住两个学生的手臂，拽着他们后退，“快！退回去！”
　　两个学生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轰鸣声已在耳侧响起。
　　三人退回路边，叶怀僖刚松了口气，尚未升腾起怒气，就看到身边学生惊恐之下瞪大的眼睛——那辆跑车失控撞上前面绿化带后，车身翻转，狠狠砸向了他们。
　　叶怀僖眼前骤然一黑。
　　分辨不出源头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带着引诱和扭曲：
　　“他们都活着，只有你死了！”
　　“你救了他们，他们眼睁睁看着你死！”
　　“不要救人，你就可以活下来！”
　　“管别人去死！”
　　四面八方无死角环绕，喋喋不休。
　　叶怀僖在若有若无的声音的影响下，不由产生些许后悔，早知道会这么挂了，他就先尝一口刚买的新品冰激凌，多可惜啊。
　　直到几分钟后，他再次回到听到跑车声浪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方才的场景一次次丝毫不差地重演。
　　……好心痛。
　　楚行舟出现的时候，刚好看到青年为了救人被跑车撞击倒地，心跳下意识慢了半拍。
　　只一眼，他就认出，这个相貌出众却陌生的青年就是叶怀僖。
　　幻境会显现中幻术者遇到的最恐惧的事，叶怀僖分明感受到惧意，偏偏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了，楚行舟默然。
　　场景重新开始，楚行舟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情绪，不是愤怒、痛苦或是不甘，而是惋惜。
　　惋惜什么？
　　楚行舟有些奇怪。
　　叶怀僖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这人身形颀长，相貌顶尖，他分明没有见过，却意外地感到熟悉，下意识道：“师尊。”
　　“嗯。”
　　叶怀僖说完便是一愣。
　　一霎那后，无数记忆回转，身边原本轮番滚动播放的场景立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刚抬起头，就看到楚行舟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而楚行舟瞳孔中倒映的自己，一身休闲装，手腕上戴着手表，随意地搭在车门上。
　　处处跟修真界格格不入。
　　“……”
　　“！！！”
　　他好像，猝不及防掉马了！
　　叶怀僖脸上的笑僵住了，手指动了动，深吸一口气，默了默把眼睛闭上。
　　楚行舟被他一连串自欺欺人的反应逗乐，眼中慢慢溢满笑意，偏偏坏心眼不出声，任由他默默自闭。
　　等到叶怀僖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坦白从宽，如实交代自己的来历，却被楚行舟打断：“不急，你中了昆慈的幻术，先送你出去。”
　　“……噢。”
　　叶怀僖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觑了眼楚行舟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来，不由心里揣揣，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还不如让他死个痛快。
　　“凝神，清空杂念。”
　　叶怀僖阖上眼睛，然后悄悄又睁开一只，右手食指勾来放在放在冷热杯架上的冰激凌，小声问：“我可以尝尝再走吗？”
　　原来是惋惜这个，楚行舟顿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拒绝：“……吃吧。”
　　冰激凌有两个，叶怀僖大方地主动分了楚行舟一个，“师尊尝尝。”
　　大概是他眼中的期待和邀请叫人不忍心拒绝，楚行舟接过。
　　“好了！”叶怀僖重新清空杂念。
　　头顶路灯是通透明亮的白炽光，边上树木枝干缠着暖黄灯带，照亮叶怀僖的脸庞，青年面容白皙，睫毛微微震颤，闭眼仰头等着。
　　楚行舟指尖汇聚起一团灵光，正要将人送离幻境，却见叶怀僖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忽然动了动，匆忙睁眼喊停：“师尊等等！”
　　被接二连三地打断，楚行舟有些诧异自己的耐心。
　　叶怀僖神色严肃：“师尊，送我走后你要留下吗？”
　　“对，进入幻境者都会触发心中最恐惧的事。”
　　离开的途径只有两条，一是跟着幻境走流程，战胜心中的恐惧，二是修为高于施术者，强行破除幻境。
　　叶怀僖意识清醒，其实已经满足了第一条，只是昆慈临死之前加大了幻境的强度，令叶怀僖无法自行脱身。
　　但昆慈残魂修为不及楚行舟，幻境对他不起作用，他打算先将叶怀僖送离，触发自己的幻境后直接强行破境。
　　叶怀僖不知其中关窍，只以为是极限一换一，脸色顿时变了：“师尊，我能留下帮你吗？就像我看到你就想起来了，师尊看到我会不会也有作用？”
　　楚行舟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留下？”
　　“要！”
　　楚行舟背对着光，叶怀僖没有看清他眼中的复杂，只听他过了几息淡淡回答：“好啊。”
　　看来确实很严重，叶怀僖心下这般猜测，愈发重视。
　　“手给我。”
　　两人掌心相触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骤然天翻地覆。
　　＊
　　叶怀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密室，密室中间，楚行舟正在盘膝修炼。
　　他心道：这大概师尊年轻时候，周身的气势更凌厉，像一把利刃，不像日后那样深不可测。
　　叶怀僖抬抬手，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是透明的神魂状态？于是向着楚行舟飘过去，喊了声：“师尊？”
　　没有反应。
　　伸手在楚行舟眼前晃了晃，也同样没有得到回应。这是怎么回事？叶怀僖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楚行舟身边的传讯石亮起，他蓦地睁开眼，拿起传讯石一看，眼中闪过厉色，起身出了密室。
　　叶怀僖跟着他飘出去，才发现他们就在出云峰上。
　　楚行舟足下一点，往外头去，叶怀僖连忙跟上，一路来到清霄宗的主峰。
　　一个身着暗紫道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大殿中央，叶怀僖听到楚行舟朝老者喊了声“师尊”。
　　这位就是昆慈道君？
　　就见昆慈道君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白须，上下打量了两眼楚行舟，目露赞许：“元婴后期，不错。”
　　楚行舟神色淡淡。
　　昆慈一挥手关了殿门，给楚行舟递过去一盏灵茶：“为师有事要你去办。”
　　见楚行舟喝下后，昆慈笑意一收，突然对着毫无防备的楚行舟出手。
　　昆慈道君不是清霄宗掌门，正道魁首吗？怎么会对师尊动手……叶怀僖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快躲开！”三个字脱口而出。
　　哪怕明知楚行舟日后会好好活着，还会成为修真界的剑尊，叶怀僖仍然止不住地担心，眉心狠狠一跳。
　　下一瞬，他便见楚行舟反手抽出灵剑将昆慈的偷袭挡住。
　　昆慈的脸上露出了跟叶怀僖如出一辙的惊愕，他眯了眯眼，冷笑道：“你早就在防备本座。”
　　楚行舟面色冷漠而平静，只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不跟他废话，抬手就是凌厉的剑招。
　　昆慈不欲伤了楚行舟的身体，毕竟这幅灵根顶尖，修为也不错的身躯往后便是他的了。
　　他一边抵挡一边后退，有意拖延时间，等待灵茶中的药效彻底发作，“你可知道本座为何对你出手？”
　　见楚行舟的剑招威力逐渐降低，昆慈脸上焕发出扭曲的畅快和欣喜。
　　叶怀僖也察觉了这一点，愈发心急。
　　“师尊——！”
　　“剑尊——！”
　　“楚行舟——！”
　　一通呼喊，偏偏楚行舟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昆慈自顾自开始畅谈自己的处心积虑：“本座正是看中了你的灵根天赋。”
　　他的眼中流露出鲜明的不加掩饰的嫉妒：“你不过修行短短三十载，便突破金丹修得元婴，化神亦是指日可待。”
　　“你知道本座修行了多少年吗？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才元婴，一千年化神，三千年炼虚，五千年合体，本座清修至今仍在合体止步不前。
　　“本座只剩下百年寿命，本以为今生再也不可能踏入大乘期了，直到你出现。
　　“你知道本座当初见到你有多欣喜吗？师尊是真心实意收你为徒的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你把身体奉给师尊，师尊定送你的元婴好好转世，来世再收你为徒。”
　　叶怀僖听得拳头梆硬：“＊＊＊，来世收他为徒再做一次你的容器吗？”
　　下一瞬，就见楚行舟原本渐弱却始终无法伤到昆慈的剑势，直接突破他的防御，一剑扎进了昆慈的丹田里！
　　昆慈的得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叶怀僖立刻喝彩：“好！”
　　楚行舟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昆慈再也顾不得伤不伤到楚行舟的身躯，立刻回击，却发现楚行舟招招威力惊人，终于皱眉：“你不是元婴……化神后期！”
　　“化神也没用！”昆慈放完狠话，却始终无法将楚行舟打败。
　　他面色狠厉，底下的徒孙多得是，大不了换个差些的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叶怀僖敏锐察觉到异样，魂体下意识朝着楚行舟飘了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虽然，虽然是幻境，这些场景只是楚行舟的过往，他挡一挡也就是个自我参与感，还挺不忍心看的。
　　师尊也怪倒霉的，遇到这么个神经病，哎怜爱了，怜爱了。
　　叶怀僖闭眼等着这一幕结束，没有察觉周边的景象悄无声息地暂停了。
　　他面前的楚行舟直直地注视着他，伸出手，虚虚地揽住了他的魂体。


第20章 
　　楚行舟迅速察觉到心间翻滚的愉悦。
　　他环在叶怀僖身侧的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将他变成可触碰的实体，却在动作前顿了顿，掌心汇聚起一团灵光，反手挥散了幻境。
　　幻境彻底崩塌湮灭，二人意识回归，楚行舟不动声色地收回搭在叶怀僖肩上的手。
　　叶怀僖只觉一晃神，睁开眼就回到了之前的洞府里，看到楚行舟好生站在他面前，惊喜道：“师尊，我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楚行舟道，“都是你的功劳。”
　　“是吗？”叶怀僖瞅了他两眼，有些奇怪，狐疑道：“我的作用真有这么大？”
　　【可我不管怎么叫师尊都没有反应，难道是……心诚则灵？】
　　楚行舟：……倒也没错。
　　叶怀僖余光瞥见地上面色泛青的谢青梧，没再纠结幻境的事，走过去一探，发现他的生机已经断绝。
　　他抬头看向楚行舟，问道：“师尊，谢青梧是你出的手吗？”
　　“不全是，”楚行舟扫了谢青梧一眼，“他本就在你手下受了重伤，强行提升修为后伤及根本，又和昆慈残魂绑定，残魂被我抹去后便受了牵连。”
　　原来如此。
　　叶怀僖起身踱步回到楚行舟身边，沉吟几息，深吸一口气，准备坦白从宽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师尊，我有话要说！”
　　楚行舟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给自己壮胆的模样，一时默然，婉拒道：“也可以不用说。”
　　反正他早就知道了个大概。
　　“那不行！”叶怀僖严词拒绝，“今天我必须说！”
　　【休想再让我憋回去！】
　　楚行舟：……
　　“我们这可是生死之交，搁我们那都可以结拜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楚行舟：…………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叶怀僖，接话道：“怎么，你还想做我师弟，昆慈的弟子。”
　　“大可不必！”叶怀僖立刻摇头，一脸无辜道：“我做您弟子挺好。”
　　他组织了下语言：“……应该就是幻境里那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反正一醒来就在现在这个壳子里了，凑巧的是，这人和我同名同姓。”
　　叶怀僖觑了眼楚行舟的脸色，见他接受良好，索性一股脑全盘托出：“还有，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就是话本，谢青梧就是主角……”
　　“……”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他叭叭叭说完，跟甩开了个大包袱似的，心情愉快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想起幻境中昆慈说的转世，叶怀僖问道：“师尊，你能知道原本那个‘叶怀僖’是转世还是和我互换了身体吗？”
　　想到某种可能，他的话有些艰涩：“……还是说直接消失了？”
　　楚行舟：“你们之间没有因果纠葛，你不欠他什么。”
　　叶怀僖怔了怔，明白楚行舟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笑了笑解释道：“我知道的，对我们两个而言都是无妄之灾，我不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只是原身比我更倒霉些，也不知道被坑去哪了。】
　　楚行舟掐算一番：“他已经转世了。”
　　叶怀僖若有所思：“唔，那等他到可以修炼的年纪，他要是愿意，我可以收他做弟子。”
　　自己还没出师，倒想着收徒了。楚行舟失笑。
　　叶怀僖又解决了心里一桩事，这才想起昆慈道君，问道：“师尊，昆慈是这么回事？……你方便说吗？”
　　楚行舟见他目露征询，显然有些好奇，昆慈……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寿元将近迟迟无法突破，眼看便要身死道消，因此生了心魔，起了夺舍的心思。
　　“你看到的幻境就是他试图取而代之的时候，后来被我反杀，一缕神魂逃逸，进了灵川秘境。”
　　楚行舟几句话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师尊真棒！”
　　楚行舟：“……？？”这是什么哄小孩的语气。
　　叶怀僖听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面上神色不变，深知楚行舟的强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心底却很能感同身受：
　　【谢青梧的恶意明晃晃，我好歹提前知道剧情，还有师尊相助，师尊却只能依靠自己。】
　　【虽然没有说是怎么发现昆慈的阴谋，又是如何在昆慈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壮大自己，拥有反击之力，想想也知道是何等艰难。】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楚行舟：倒也没那么惨。
　　毕竟他是作者，同样知道剧情，还有读心术，提前有了防备。
　　……小混蛋迫不及待把自己底子掀了个干净，倒显得他不够坦诚。
　　看着叶怀僖眼中纯粹的关怀，楚行舟心下暗叹：怎么养出的性子，既轻易心软，又容易和人共情。


第21章 
　　【对了，师尊之前不是去寻人了吗？】
　　叶怀僖问：“师尊要找的人找到了吗？怎么来得这么快？”刚说完，一个念头忽然窜入他的脑海：
　　“该不会是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吧。”
　　【一定是了，不然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呜呜，师尊真好！】
　　叶怀僖正感动，听到楚行舟声音低沉：“已经找到了，他死了。”
　　【啊？死了？】
　　叶怀僖小心地去看他的脸色。
　　【糟糕，不会触及师尊伤心事了吧。】
　　两人视线相撞，叶怀僖正懵，却见楚行舟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我杀的。”
　　“啊？？那还挺快……”
　　但好像哪里不对劲。
　　下一瞬，叶怀僖反应过来他的戏弄，幽幽道：“……原来是殊途同归。”
　　楚行舟挑眉一笑，在他控诉的目光中坦然自若。
　　灵川秘境开放为期半年，期间可以自由出入，结束后弟子们会自行回宗。
　　楚行舟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是要留在秘境中继续探索，还是跟我回出云峰？”
　　在这都待了四五个月了，目标也已经顺利达成，叶怀僖不假思索兴冲冲道：“走走走，回家！”
　　楚行舟眸光柔和了一瞬，伸出手正要照旧提着叶怀僖的腰带带他回去，叶怀僖忽然一个转身，绕到他的手臂外侧。
　　“嗯？”楚行舟看他，“做什么？”
　　叶怀僖瞄了他一眼，伸出两只手同时往他的小臂一搭，含蓄一笑道：“我好了，咱走吧。”
　　楚行舟低头看着胳膊上两只细皮嫩肉的爪子：“……”
　　这是拿他当鸟架？
　　叶怀僖一副乖顺模样，目光中透着狡黠，若无其事催促道：“快回家呀师尊，小白在家等我呢。”
　　还挺有脾气。
　　楚行舟哼笑一声，撕开虚空带着他回到出云峰。
　　脚踩上出云峰的土地后，叶怀僖缩回手，余光瞥见楚行舟的袖子被他捏的有点皱，于是轻轻摸了两下掸平，一抬头，对上楚行舟递来的探究视线。
　　叶怀僖心虚了一瞬，开始狡辩：“……我帮您掸灰呢，真是，哪家铺子做的法衣，这么容易脏！”
　　闻声过来的小白和柳管事一脸懵逼，柳管事奇怪道：“云裳阁的高级法衣自带清洁法阵，同人打斗都不沾半点血污，怎么会脏？”
　　何况以剑尊的修为，旁人哪有近身的机会，便是血流成河也不可能沾上身啊……
　　【什么高级法衣，都有清洁阵法了，就不能再加个防皱的阵法吗？！】
　　拆台来得猝不及防，叶怀僖看着楚行舟调侃的眼神赧然，轻声道：“智者见智，大概是我心脏。”
　　听懂他的潜台词后，楚行舟：……
　　柳管事：？
　　小白虎：？
　　叶怀僖战略性转移话题，蹲在小白身边，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好久不见。”
　　小白虎被他慈爱的目光吓得一抖，浑身毛发肉眼可见地炸蓬松了一圈，惊恐道：“喵？！”
　　叶怀僖：“……”你什么意思？我要恼羞成怒了！
　　他使劲挼了两把猫猫头，发现小白明显松了口气，还特意伸长了脖子让他挠挠下巴，一副享受的样子。
　　叶怀僖：……行吧。
　　＊
　　入夜，叶怀僖隐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始终无法睡得安稳，他沉下心细思：
　　难道是今天太尴尬了？
　　不应当，他的脸皮没有这么薄。
　　难道是因为彻底消除了主角攻带来的死亡危机而兴奋？
　　也不是，这种感觉不是激动。
　　叶怀僖琢磨不出源头，起身推开房门，干脆走到崖边空地，坐下看楚行舟习剑。
　　他盯着看了一会，非但没有感觉到平静，心头反倒像垂吊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楚行舟敏锐察觉到叶怀僖视线中的焦躁，收剑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叶怀僖缓缓拧眉，闷闷道：“不太舒服，有点慌，还有点涨。”
　　慌，涨？
　　楚行舟手指扣在他的脉搏上，输入一丝灵力验证了自己的猜测，眼中闪过懊恼。
　　“是我不对，没有告诉你一些修真界的常识。”
　　叶怀僖疑惑。
　　楚行舟道：“灵力圆融，你要渡金丹劫了。”
　　叶怀僖大惊，失声道：“我要挨雷劈了？”
　　【怎么这么快，剧情里除了主角，其他人修炼到金丹不都得几十年？】
　　楚行舟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别慌。”
　　“金丹劫只有三道雷，检验你筑基后吸纳的灵力是否扎实，你往日勤奋修炼，修为自然涨得快。把雷劫当成在秘境里的妖兽，用剑招对抗，或者用法器护住自己。”
　　叶怀僖懂了。
　　【相当于升学考试，这个我熟。】
　　“那还行。”叶怀僖略有些不自在。
　　【不过，师尊摸我的头，怎么跟我摸小白一样。】
　　楚行舟手一顿，看来是恢复过来了。
　　“凝神调息，准备渡劫，”他沉默几息，补充道，“以后被雷劈的时候还多着呢。”
　　叶怀僖：……
　　深黑的天穹划过一道闪电，骤然照亮这片天地，沉闷的雷声紧随其后。雷声从远到近，最后盘踞在出云峰上方。
　　清霄宗内不少人察觉到雷劫出现，原本以为是哪个弟子，没想到雷劫竟往出云峰汇聚。
　　众人心下震惊，这才一年的功夫，小师弟／叶师叔就要结丹了？
　　叶怀僖看着声势浩大的雷霆，不由地皱眉，伸手拽了下楚行舟的袖子。
　　这么害怕？
　　楚行舟低头和他对视，见状面色微变，心下产生些许担忧，安慰道：“我就在边上守着，放心，你不会出事的。”
　　叶怀僖摇头：“不是这个，我要不要换个地方渡劫，”他看了眼自己的小院，“别到时把我的家劈没了。”
　　楚行舟：“……我会护住你的小院子。”
　　叶怀僖环视一圈，叮嘱道：“还有柳管事的本体，小白的猫窝，我另外两处房产……”
　　还有闲心管这些，楚行舟算是清楚他半点不紧张了，沉默片刻道：“管好你自己。”
　　怎么生气了？叶怀僖一头雾水，随即恍然，轻声道：“也是，师尊被雷劈的经验丰富。”
　　“呵。”楚行舟冷冷一笑，转身就走。
　　＊
　　叶怀僖持剑严阵以待，雷蛇在乌云中翻腾许久，朝着他笔直落下。
　　作为从小被灌输雷雨天气不要在树下躲雨，以免遭雷劈的现代人，他险些“卧槽”出声，立刻持剑对抗——幸好灵剑的材料不导电。
　　第一道雷被顺利接住，叶怀僖轻轻甩了甩手腕，感觉有点震手，其他还好。
　　确实如师尊所说，跟妖兽对抗差不多。
　　第二道雷霆瞧着威势更大，叶怀僖心中有了底，主动迎了上去。
　　一道剑气劈出，在半空中和雷劫相撞，雷劫细了一圈，剩下的依旧顽强地朝着他劈来。
　　叶怀僖立刻接连斩出几道剑气，雷劫尚未抵达他的身边，就被剑气抵消。
　　他的眼睛一亮，有点好玩。
　　远处小院边上，一人一柳一虎齐齐看着叶怀僖渡劫。
　　柳管事面露忧色，楚行舟目光紧紧盯着叶怀僖的身影，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样子。
　　小白虎奇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不是很懂：“嗷呜？”
　　金丹期的雷劫就跟毛毛雨一样，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三道雷劫盘踞的时间更长，落下时足足有水桶粗，叶怀僖目露震撼，差点下意识掏出元婴剑意扔上去。
　　想到师尊说这是对筑基期修炼成果的检验，他忍了忍，还是凭借自己的剑术去抵挡。
　　一连甩出十道剑气后，叶怀僖丹田内的灵力几乎耗尽，雷劫被消弭到只剩下细如牛毛的一丝，他懒得再去召出法器防身，任由它轻轻地在他的额头燎了一下。
　　没什么感觉。
　　说三道就三道，苍穹中汇聚的乌云迅速消散。
　　叶怀僖松了口气，正要原地躺下歇歇，被人揽住肩膀扶起。
　　他还没说话，就见楚行舟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
　　叶怀僖一歪脑袋：“？”
　　【这是什么特殊仪式吗？】
　　他的眼中透着迷茫。
　　“师尊？”
　　楚行舟松开手后，眼睁睁看着那缕被雷烫过的碎发再次卷了上去。
　　他抿了下唇，忍住笑意：“没什么，去巩固修为吧。”
　　“做的很好。”


第22章 
　　叶怀僖巩固完修为已是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他推开房门，按照惯例走到崖边空地，对楚行舟道了声“早”，取出灵剑准备开始今日份练剑。
　　手握上剑柄的那一刻，叶怀僖忽然想起今时不同往日——没了死亡威胁，干嘛还要这么卷？
　　更何况他刚刚结成金丹，谁会在升学考试刚结束就想着复习啊，没必要，着实没必要。
　　叶怀僖默了默，生物钟害我！
　　他敬佩地看了眼旁边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的楚行舟，羞愧地谴责自己两秒，然后心安理得地把剑收回储物袋，溜溜达达地回了小院，关上房门，从容镇定地躺上床。
　　顺便给自己拉上被子——修真者寒暑不侵，无需睡眠，盖被子主打睡觉仪式感。
　　楚行舟只见叶怀僖大清早出来晃荡了一圈，转身就回了院子，待他半个时辰后收剑入鞘，也没见着人再出现。
　　正打算传授《断雪剑法·金丹篇》的楚行舟奇怪：人呢？
　　“咚咚。”
　　楚行舟叩响叶怀僖的房门，里头隐约传来应答，声音模糊不清。
　　“我进来了？”
　　“嗯——”
　　楚行舟犹豫了两息，推门进去，就见叶怀僖好端端地躺在床榻上，身上搭着被子，满头黑发散在枕面，睡得一脸安详。
　　楚行舟：……
　　他转身正要离去，耳边忽然传来轻声呓语，便听叶怀僖喃喃：“别卷了，别卷了……”
　　楚行舟脚步一滞，下意识去看叶怀僖的额头，那缕被雷烫过的小卷发过了一夜，蔫哒哒地垂落下来，瞧着驯服多了。
　　他目光下移，发现叶怀僖眉心皱起，原本放松放在身侧的手掌也收紧，整个人无端显现出脆弱感。
　　楚行舟心道：莫非昨晚的雷劫还是惊着他了？
　　正想着暂缓对叶怀僖剑术的指点，让他放松些日子，就听他伤心道：“别卷完了，我的烤鸭。”
　　“……？”
　　楚行舟陷入沉默，转身轻轻阖上房门。
　　＊
　　叶怀僖睡到自然醒，完成日常练剑的指标后，看到楚行舟正坐在亭内和自己对弈，于是踱步过去，笑道：“师尊，我今天好像梦到你了。”
　　楚行舟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了叶怀僖一眼，一边垂眸落子，一边淡淡道：“梦到我卷你的烤鸭吗？”
　　“……怎么会？！”叶怀僖诧异，立刻否定道：“你卷的明明是我！”
　　楚行舟闻言上下打量他一圈，目光奇怪。
　　叶怀僖解释道：“‘卷’是指师尊日日勤耕不辍，令我肃然起敬，不由地以师尊为榜样，跟着奋进！”
　　他说得义正辞严，楚行舟想起他梦中呓语的“别卷”，顿时明白了他的真实想法。
　　不想练剑？楚行舟眉心微微蹙起，本来就是软乎的性格，再没有攻击力威慑，岂不是被人欺负死。
　　他沉吟一二，有了主意，缓缓道：“我虽能护你周全，终归是外力，不如你自身实力强大更可靠。”
　　道理是这个道理，叶怀僖明白，只是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一下子转到这里的。他眨了下眼，先应下。
　　楚行舟：“剑术暂且放一放也无妨，但不可荒废。你既然对炼丹术感兴趣，不妨跟着青阳学炼丹。”
　　“好哦。”叶怀僖应下，心道师尊这意思，怎么好像是发现了他蠢蠢欲动的懈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又不是小朋友，还要人哄着学习。
　　一时间又为楚行舟的心意而触动，师尊真的好周到，就是吧，哪有小孩厌学，拿报课外辅导班当奖励的……
　　而且，叶怀僖疑惑问道：“师尊，青阳是谁？”
　　“是我呀！！！”丹峰峰主－五长老－道号青阳，他于炼丹一道赫赫有名，被修真界尊称为青阳真人。
　　五长老刚一收到楚行舟的传讯，便迫不及待从丹峰瞬移过来，谁知刚到此处，就听到叶怀僖如此无情的提问！
　　他同楚行舟见礼后，哀怨地盯着叶怀僖：“小师弟，过分了嗷。”
　　叶怀僖：“……”
　　清霄宗掌门排行第六，其他人一二三四五七，一共七个师兄弟都是宗门丹、器、阵、药等各峰的长老，宗内弟子一般称之为某（数字）长老或某峰主，只有在外头才会被人称呼道号，是以叶怀僖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叶怀僖轻咳一声，感觉遇到尴尬的情况多了，脸皮也不知不觉变厚了呢。
　　他熟练地转移话题：“五师兄，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楚行舟听到他和昨日一模一样的“好久不见”，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怀僖一眼。
　　叶怀僖发觉身侧探来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和楚行舟对视，并且顺利接收到了他的眼神。
　　他左侧的耳廓和耳根倏地一热，忍住掩耳盗铃的冲动后，心中默默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看法，看来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说到这个，五长老立刻来劲了！眉飞色舞道：“师叔方才给我传讯，说小师弟你要跟着我学炼丹！”
　　“小师弟？”
　　叶怀僖回神，正要回过头来看他，就听五长老疑惑道：“小师弟，你耳朵怎么红了？”
　　五长老若有所思，立刻想起之前的事，恍然大悟，大方道：“不记得师兄道号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害羞！”
　　“……”
　　“！！！”
　　怎么会这样！
　　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晚一点再拆台！
　　叶怀僖转头的动作僵住，迅速察觉到右侧，师尊看过来的视线产生的微妙变化，已然带上了几分兴味。
　　……就当彩衣娱亲了。
　　叶怀僖索性破罐子破摔，生无可恋道：“多谢你了。”
　　五长老浑然未觉：“客气什么。”
　　楚行舟心下已经快笑翻了，面上却不显，免得叶怀僖脸皮薄受不住，落荒而逃。
　　敛下眼中的笑意后，楚行舟对着五长老一本正经道：“你师弟的炼丹材料损耗一律由出云峰负责。”
　　五长老本想推辞，见楚行舟神色淡漠，不容拒绝，便干脆答应下来。
　　楚行舟看向叶怀僖，目光温和：“东西该用就用，出云峰就你一个，无需束手束脚。若是需要什么珍稀灵药灵材，尽管找我，师尊自会为你寻来。”
　　“知道了。”叶怀僖抿了下唇，原本有些炸毛的状态不知不觉就被抚平了。
　　五长老保证道：“师叔放心，我一定把师弟当亲徒……亲师弟看待。”
　　五长老一高兴险些嘴瓢，见楚行舟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这才松了口气。
　　哎，谁叫之前收的弟子年纪大了之后个个都老成持重，端肃正经，哪像小师弟，又有天赋又好玩，一点也不怕他。
　　“择日不如撞日，小师弟这就和我去丹峰吧！正好这两天有其他宗门的长老带弟子过来。”五长老立刻对叶怀僖发出邀请。
　　叶怀僖看向楚行舟：“师尊，那我走了？”
　　楚行舟颔首，目送他离开后，取出几个灵玉盒，召来柳管事，吩咐道：“把这几个送到丹峰给青阳，不要当着怀僖的面送。”
　　柳管事了然，青阳真人愿意教是一回事，虽是师兄弟，但也不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些灵药就相当于“束脩”了。
　　他看向最边上那个灵玉盒道：“无相藤也要送去吗？”
　　无相藤只有四阶，对丹峰峰主而言，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楚行舟想起叶怀僖当时说的话，摇头一笑：“这个是怀僖送给我的，他说无相藤命长，是个好兆头。”
　　柳管事先是错愕，而后笑道：“原来是小公子的心意。”
　　“你把它种到我院门口罢，”楚行舟说完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来。”
　　“另外，去山下寻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子来，最好是以厨入道的厨修。”
　　免得他念念不忘。


第23章 
　　回丹峰的路上，五长老没急着瞬移回去，而是跟叶怀僖介绍道：“明日是我们清霄宗和其他宗门私下举行的炼丹交流小会，这次交流地点便设在清霄宗，已经有几个宗门提前到了。”
　　“炼丹交流小会？”叶怀僖听着有些耳熟，剧情里似乎也出现过。
　　五长老解释：“所谓交流小会也就是各宗门的长老带自家小弟子出来显摆显摆，”他说着叹了口气，“师兄这几年都没有收徒，你几个师侄又年纪大了，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和炼丹术的水平，再参加小会不合适。”
　　“身为东道主却没人可参加，那可太丢人了，”五长老一脸振奋，“小师弟，幸亏有你！咱们好歹输人不输阵！”
　　“……”叶怀僖缓缓道：“已经做好输的准备了吗？”
　　躺得也太快了吧。
　　他这会回忆起原剧情，这场炼丹交流小会曾被作者一笔带过——陶若水不知为何得到五长老青眼，两人虽然没有师徒的名义，五长老却对他倾囊相授，并感慨过：当初他要是参加了炼丹小会，必不会让清霄宗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
　　现在想想，陶若水之所以不曾参加，正是因为他在灵川秘境中没出来。
　　五长老还在轻声嘀咕：“说起来小师叔怎么这时候突然想通了？”
　　叶怀僖看他一眼，当做没有听到这个问题，提议道：“五师兄，不如去器峰瞧瞧陶若水从秘境回来没有。”
　　陶若水？
　　五长老记得这个弟子，炼丹天赋也很不错，跟叶怀僖一样都是当初他没抢到手的苗苗。
　　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他瞬间心动，笑道：“也好，我们便去看看。”
　　两人直接改道器峰。
　　＊
　　说来也巧，陶若水前几日刚回了清霄宗，接到器峰峰主传讯时，正在自己的住处修炼。
　　他来到正殿，殿内不但坐着自家师尊，还瞧见了五长老和叶怀僖，陶若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见过长老，见过叶师叔。”
　　听完五长老的来意后，陶若水没有犹豫，立刻答应道：“弟子领命。”
　　五长老含笑点头：“既然如此，便和我们一同去丹峰。”
　　路上，陶若水取出一把灵剑，双手托着，对着叶怀僖道：“之前师侄在秘境之中遇险，多谢叶师叔相救，这把灵剑是我亲手锻造，请叶师叔收下。”
　　叶怀僖没接，淡淡道：“不必多礼。”
　　五长老误以为两人交情不错，笑道：“原来你们还有这种缘分，难怪小师弟主动提议让你参加炼丹小会。”
　　陶若水刚刚被叶怀僖拒绝还有些失望，听了五长老的话后，只当他是面冷心热，也不在意，扬起笑道：“多谢叶师叔看好，若水定然好好表现。”
　　不过是顺便避免五长老留下遗憾的叶怀僖：“……”
　　你们真的好能脑补。
　　三人回了丹峰，直奔主殿。
　　五长老先前接到剑尊传讯，只道自己临时有事便匆匆离开，现在乐呵呵地带着两个年轻人回来，殿内其他宗门的长老见状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跟五长老不太对付的乾元宗长老轻声嘲笑：“青阳这是从哪扒拉出两个充数的？”谁不知道青阳这回只能看着他们炫耀弟子了。
　　旁边的丹鼎宗长老正端着灵茶啜了一口，闻言抬头随意地打量了两眼。
　　他先瞧见的是陶若水，心道这小弟子相貌不错，就是不知道本事有几分。
　　再往边上一瞥，瞧见了叶怀僖后便是一愣，这不是剑尊的弟子？
　　乾元宗长老上下打量了叶怀僖两人几眼，轻哼道：“相貌倒是过得去，可惜……”
　　丹鼎宗长老听到‘可惜’二字便知他没什么好话，立刻阻止，夸赞道：“相貌堂堂，实力一定也很不错。”
　　“？”乾元宗长老奇怪得看了老友一眼，“你怎么还站到青阳那边了？”
　　丹鼎宗长老白了他一眼，给他传音：“别说我不帮你，右边那个弟子是剑尊弟子，可不是什么无名小辈，你自己看着办。”
　　乾元宗长老：“？？？”
　　还能怎么看着办，谁会无端得罪剑尊啊！可恶，青阳竟然用阳谋！
　　五长老也听见了乾元宗长老的话，见他没说什么不中听的，没和他计较，兴冲冲介绍完叶怀僖两人的身份，让他们俩自己去偏殿跟其他宗门的弟子熟悉熟悉。
　　待两人离开，乾元宗长老怒道：“青阳当真诡计多端！输了不就是被嘲笑两年，还特意找救兵来，这谁还敢特意嘲到他面前啊！”
　　见他不痛快，五长老更是洋洋得意。
　　丹鼎宗长老无语，除了你也没别人会特意去当面嘲讽他。
　　有人不由好奇，问道：“你怎么把剑尊弟子拐来了？”
　　小辈之间互相切磋罢了，输赢都是小事，哪怕剑尊弟子的身份也不会被他们故意放水，何况青阳不是输不起的人，这样顶多能气一气灵虚，也就是乾元宗的长老。
　　几人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莫不是青阳故意找来气灵虚的？
　　五长老不知他们的想法，眉飞色舞道：“他们俩可都是天灵根，一个木灵根，一个火灵根，都是炼丹的好苗子。”
　　赢不赢无所谓，带出来长长见识，顺带也炫耀一下自家宗门的好苗子。
　　其他人问道：“那你怎么没把他们收为弟子？”
　　五长老气哼哼：“你们以为我不想吗？”还不是没得手。
　　众人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纷纷哈哈大笑。
　　＊
　　叶怀僖和陶若水进了偏殿。
　　殿内的修士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谈，他们都穿着自家宗门的道袍，极好辨认哪些人是同个宗门的，一眼扫过，便能看出每个宗门弟子的数量从三五个到十来个不等。
　　他们一个气质清冷，一个温润可亲，皆相貌出众。两人一进去，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关注。
　　鱼符翎和江恪岚二人是跟着师长过来的，丹鼎宗作为丹修大派，门内大部分修士都是丹修，因此也是在场众人中占比做大的一撮。
　　她们一瞧见叶怀僖，立刻出声：“叶前……”
　　叶怀僖正好也看到了他们，同时打了声招呼：“鱼道友，江道友。”
　　鱼符翎和江恪岚对视一眼，改口道：“叶道友。”
　　“这位是……？”
　　叶怀僖给双方介绍：“我师侄，清霄宗优秀弟子陶若水。”
　　陶若水听了他的夸赞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对着二人温和一笑。
　　优秀弟子？鱼符翎和江恪岚肃然起敬。
　　“这两位是丹鼎宗杰出弟子——鱼符翎鱼道友和江恪岚江道友。”
　　杰出弟子？陶若水态度郑重了两分。
　　鱼符翎和江恪岚：“……”嗐，叶道友还怪客气的，不知道这位优秀弟子有没有掺水分。
　　鱼符翎见叶怀僖同他们以道友相称，便知他没有架子，于是给自家宗门的师弟师妹介绍：“这位是叶……”
　　一个男修抢答道：“师姐不必介绍我自己来，叶潜叶道友、陶若水陶道友是吧，方才听说了，在下丹鼎宗石征。”
　　叶怀僖：“……？”
　　鱼符翎：“……？”
　　江恪岚：“……？”
　　叶潜是哪位？鱼符翎张了张口，没来得及纠正他的误会，其余几人已经快速跟着道：“在下丹鼎宗骆堂。”
　　“在下丹鼎宗张垚土。”
　　“……”
　　“在下丹鼎宗岳音。”
　　叶怀僖：行吧。
　　等他们介绍完自己，鱼符翎正要开口解释，就听石征问道：“叶道友也姓叶，莫非跟剑尊弟子是同族？”
　　叶怀僖打量了石征一眼，刚才第一个误会的也是这位，他淡定道：“不是。”
　　是本人。
　　鱼符翎三个知道叶怀僖真名的人，被他们俩的对话听得一愣。
　　其他同门见叶怀僖看着清冷，一开口却是好说话的样子，正好已经提起了剑尊弟子这个话题，有人继续道：“不知叶前辈是不是像两位师姐说的一样？”
　　正要抓住机会帮着解释的江恪岚：……
　　嗯？还背后讨论我了？叶怀僖起了两分兴致，看了一脸木然的两人一眼，兴致勃勃问道：“什么样？”
　　鱼符翎：“……”
　　江恪岚：“……”
　　一人答道：“两位师姐说那位叶前辈救过她们。”
　　另一人道补充：“而且风趣幽默，剑术不凡，助人为乐！”
　　叶怀僖沉吟一二，眉眼含笑：“多谢两位夸奖。”
　　其他人正奇怪他谢什么，鱼符翎幽幽道：“这位就是叶前辈本人。”


第24章 
　　鱼符翎说完空气骤然寂静。
　　丹鼎宗弟子：“？？？”
　　丹鼎宗弟子：“！！！”
　　怎么会这样？！
　　“这个……那个……不是……”
　　他们呆呆地看着叶怀僖又转头看向鱼符翎，瞠目结舌难以回神，半晌方道：“叶前辈见谅。”
　　叶怀僖恶趣味地欣赏了一会他们的表情，摆手道：“无妨无妨，以道友相称便是。”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侧殿内众人虽不同宗门，很快互通姓名，彼此混了个脸熟。
　　＊
　　次日开始便是炼丹交流小会，叶怀僖接下来几日早出晚归，唯有出门和回来的时候会跟崖边练剑的楚行舟打个照面。
　　这日入夜，月上柳梢，楚行舟却迟迟没有等到叶怀僖回来的身影。
　　他微微皱眉，收剑入鞘，取出传讯石摩挲了两下，心下几个念头交错出现：
　　叶怀僖是个成年人，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没道理把人拘在身边。
　　……但时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清霄宗内并无危险，时辰晚些也无妨，即使做师尊的，也不该管得太宽。
　　……便是安全，也没有不回家的道理，做师尊的关心弟子，天经地义。
　　楚行舟拿定了主意，往丹峰探出神识查看。
　　丹峰主殿前的广场上，叶怀僖和几个修士正在炼制一炉丹药，边上围着一圈各宗门的弟子。
　　众人神情专注，眼见叶怀僖面前的丹炉中飘出一缕丹香，便知这炉丹药定然炼制成功了。
　　“快打开看看！”
　　“不知品相如何？”围观者七嘴八舌地凑热闹。
　　叶怀僖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掀开盖子，将丹炉中的丹药悉数取出。
　　丹药圆润光滑，表面有两条丹纹。
　　“两枚中品丹？”乾元宗弟子颇为惊异地看了叶怀僖一眼，“叶道友当真是头一回炼制这‘闭口丹’？”
　　另一人立即插话道：“谁不知道‘闭口丹’是你们乾元宗灵虚长老自创的丹方？叶道友如何知道。”
　　今夜是他们聊得兴起，纷纷主动将自家独有的丹方拿出来探讨切磋，“闭口丹”就是乾元宗弟子拿出来的。
　　他挠了挠头，憨憨一笑：“确实确实。”然后连忙解释，“并非有意质疑叶道友，当初我头一回炼制便成功，还难得被我师尊夸奖，却也只是下品丹罢了，没想到叶道友一出手就炼成了中品丹，因此实在吃惊。”
　　他心道师尊夸他天赋不错，假以时日定然能够在炼丹一道拥有一席之地，同门也少有头一回便能成功炼制‘闭口丹’的，因此他颇有几分自傲。
　　不曾想外头的炼丹师这般厉害，看来是他自视过高了。
　　听了乾元宗弟子的话，围观的弟子不由生出几分惊叹，但是不对啊，鱼符翎脱口而出：“叶道友不是剑修吗？”
　　这话恰是众人的心声。
　　叶怀僖笑着点头：“不错。”
　　就在这时，旁边位置也传来一缕丹香，众人转头去瞧，便见陶若水也从丹炉中取出一枚中品丹来。
　　确认之后，围观者纷纷转头看向乾元宗弟子，这看起来也不像很难的样子啊，是不是你们乾元宗的人不行啊。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乾元宗弟子两眼发直，怎么一个个都轻松炼制出中品丹了？
　　他差点怀疑起自己，莫非师尊只是安慰他罢了？
　　等到剩下几人全都炼制完毕，大都失败炸炉，少数炼制出下品丹，乾元宗弟子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清霄宗这两位格外厉害。
　　他看向陶若水道：“陶道友定然是一个优秀的炼丹师吧！”
　　陶若水温和一笑，摇头道：“在下是个炼器师。”
　　乾元宗弟子：“……？”
　　其他人：“……？”
　　众人看向叶怀僖和陶若水的视线一言难尽：你们清霄宗弟子都这么嚣张的吗？这么高的炼丹天赋偏偏要去当炼器师和剑修？！
　　主殿内看到这一幕的长老们同样很是意外，五长老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争气，立刻趾高气昂地看了乾元宗灵虚长老一眼，故意道：“哎，我们清霄宗凑数的弟子也比某些人强。”
　　自家弟子表现不佳，以至于被扫射到的其他长老：“……”
　　主要被攻击对象灵虚：“……”
　　恨铁不成钢，自家徒弟就是太实诚，何必将自己的短处说出来呢！
　　灵虚和青阳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深知对方的弱点，轻哼一声，直戳青阳命脉：“我的弟子再怎么着也是自家的，不像某些人，只能去其他峰借来用用，用完还得还回去。”
　　就差指着五长老的鼻子说，再厉害你得意什么，又不是你的弟子。
　　五长老：“……”好气哦。
　　——早知今日，当初他无论如何也要从老三手里把陶若水抢过来！
　　殿外众弟子们结束这一轮后还要换个丹方继续，个个摩拳擦掌，誓要挽回颜面，否则岂不是给自家师尊和宗门丢人。
　　炼制丹药动不动就要一个时辰，叶怀僖一看天色，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炼丹交流小会本就是自愿参加，他正要提出告辞，就被身边的人招呼着：“叶道友快来，这一轮是我们丹鼎宗的独门丹方‘敛息丹’！鱼师姐给大家做个示范。”
　　叶怀僖一顿，‘敛息丹’听着就很有意思，反正出云峰也没门禁，再晚点也无妨吧。
　　楚行舟的神识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便见叶怀僖和各宗门的弟子都能聊上两句，混得如鱼得水……且乐不思蜀。
　　天色渐明，叶怀僖惊觉一夜匆匆而过，这时候再回出云峰，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修真者灵力运转便能神采奕奕，他看着其他人各个熬了通宵却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的样子，真心叹服。
　　还以为只有师尊太卷彻夜练剑，原来修真界人人都是如此，个个都是卷王。
　　＊
　　出云峰上，楚行舟在崖边站了一夜，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淡淡道：“炼丹小会还有几日结束？”
　　柳管事身形一闪，从柳树中走出，立在几步之外恭敬回答：“还有五日。”
　　“厨修寻来了吗？”
　　“正在熟悉您给的调味料，明日便可上任。”
　　明日……楚行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多给些灵石，今晚叫他回来吃饭。”
　　柳管事顿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乐呵呵地应下：“是。”


第25章 
　　傍晚，叶怀僖手上的这炉丹正在要紧阶段，腰侧的传讯石忽然泛起灵光，他微微一愣，跟他交换过传讯的人大半都在现场，谁会给他传讯？难道是宿师侄？
　　传讯石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应该不重要。
　　叶怀僖稳稳当当地掐完收尾的法决，灭了灵火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取下传讯石，却发现自己猜错了，上头竟然是楚行舟的消息，心下顿觉奇怪，毕竟师尊找他向来传音入密，方便地很。
　　他随手点开，里头只躺着一条讯息，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去吃饭。
　　叶怀僖眼睛亮了亮，师尊特意来问他，定然不是饭堂那种级别的“菜谣”，那必须回，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他立刻回复。
　　旁边的人见他一脸郑重，开口问道：“叶道友可有要事，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叶怀僖一边取出丹炉里的灵丹，一边随口道：“多谢好意，有点重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师尊找我，等会要回出云峰。”
　　众人心道剑尊相寻必然不会是小事，只以为此事叶怀僖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讲，有人立刻体贴道：“那叶道友不如早些回去，别耽误了。”
　　“是极，叶道友不必同我们客气。”
　　正好手上这炉也结束了，叶怀僖也没什么心思留下，干脆答应下来，笑道：“那便先告辞了，师尊等我回去吃饭。”
　　他随手把用过的丹炉和灵草整理了，再抬头准备离去之时，却发现众人表情一致，皆一脸震惊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难解之谜。
　　叶怀僖：“？”
　　他也不在意，转身欲走，就听到有人突然打破了寂静。
　　“回去吃饭？”那人尾音上扬，话语中透着一股难以理解的迷茫。
　　叶怀僖轻声问：“怎么了么？”
　　心中理所当然道：吃饭当然重要啊！
　　转念一想，修真界惯常是吃辟谷丹的，可能是他金丹了还进食让人奇怪？观念不同可以理解，叶怀僖解释道：“个人喜……”
　　就在这时，另一人难以置信道：“剑尊，还吃饭啊？”
　　原来惊讶的对象是师尊啊，叶怀僖把剩下的“好”字说完，微妙地瞅了说话的人一眼：“怎么，他不是人吗？”
　　众人：“……”他是人吗？
　　叶怀僖从他们的眼中读出这几个字后，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师尊他在别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他想了想，笑道：“我回去问问，方便的话请你们来出云峰做客？”
　　这话一出，众人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意动，矜持道：“多谢叶道友盛情，不便的话也无妨。”
　　…
　　叶怀僖回了出云峰时，瞧见楚行舟站在崖边，背影挺拔姿态怡然，山顶的风拂过他的乌发，轻轻扬起一缕发尾。
　　叶怀僖想起自己初见楚行舟的时候，也是这般超尘脱俗，飘然若仙，相处久了才知道师尊温和可亲，还不嫌弃他手艺一般的烤鸭，倒也理解了众人之前的反应。
　　他上前几步，喊了声：“师尊！”
　　楚行舟转身，视线落在他带笑的眉眼上，意有所指：“还知道回来？”
　　叶怀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似的，但理不直气也壮，“师尊喊我，怎么能不回来。”
　　丝毫不知自己的眼神飘忽，将他卖了个干净。
　　楚行舟好笑，放过他：“去吃饭吧。”
　　两人移步，叶怀僖这才发现亭子里已经摆好了数道菜肴，楚行舟并无多少食欲，执箸尝了两口便放下，看着叶怀僖用饭，见他脸上惊喜，愉悦，赞赏各种情绪轮番出现。
　　倒是容易满足。
　　叶怀僖一一品尝完所有菜色，美滋滋地想不愧是师尊特意安排的，就是棒！
　　等放下筷子，这才问道：“师尊，这是修真界哪家酒楼做的？”
　　楚行舟：“自家的，想吃什么自己吩咐下去。”
　　叶怀僖顿了顿，眸光带了点惊讶：“专门给我找来的？”
　　楚行舟没有说是不是，只语气平静道：“不费什么事。”
　　做到这种程度，师尊在细节上未免太用心了。叶怀僖只觉自己整颗心都浸泡在温水里，带着融融的暖意。
　　他轻声感慨道：“果然如师如父。”
　　如师如父。听见这几个字，楚行舟垂眸，微妙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认同，他确实想做一个尽职尽责甚至是完美的师尊，但不想真被当成长辈看待。
　　想到这，楚行舟迅速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前后是相悖的，不由微微蹙眉，凝神细思。
　　“对了师尊，我可以请别人来出云峰玩嘛？”
　　楚行舟回神，暂且将问题抛在一边，不答反问：“你不能做主吗？”
　　嗯？叶怀僖抬眸对上楚行舟直直落下的目光，再次感觉到一阵心虚。
　　他抿了下唇，腼腆道：“出云峰以往不是不让外人出入嘛。”说着声音低了两度，窥了一眼楚行舟的神色。
　　不错，他知道师尊不会拒绝，不但师尊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同样知道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这么一想，压下的气焰立刻回升，振振有词：“所以我就走一走流程。”
　　楚行舟：“……”
　　他扶额，“需要什么自己吩咐柳管事，叫他去办。”
　　＊
　　宴客的时间定在炼丹交流小会结束那日，既然开口邀请了，叶怀僖干脆请所有参加小会的弟子同去。
　　白日里众人就有些心不在焉，关注小会的长老们见状频频皱眉，心道自家弟子怎么回事，好在其他长老的弟子也同样不在状态。
　　众位长老只以为临近结束，弟子们想着回宗，却发现宣布小会结束后，所有弟子齐刷刷地看向叶怀僖，目露期待，此外还隐约透露出些许紧张来。
　　长老们一脸迷惑。
　　随后便见叶怀僖一扬手，道：“走，上山！”
　　其他人便动作迅速地跟在后边一块离开了。
　　众长老：这是要做什么去？上哪座山？？于是纷纷给自家弟子中带头的那个传音。
　　接到传音的弟子：“师尊，叶道友邀请我们去出云峰做客。”
　　长老们：？？？出云峰我都没受邀上去过，你们这群小辈倒是好运气。
　　众人看向五长老，矜持问道：“青阳，你能不能也邀请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出云峰见识见识？”
　　五长老：“……”
　　五长老一脸匪夷所思：“我自己都非请勿入，还邀请你们。我敢邀请，你们敢去？”
　　众长老：“……”
　　＊
　　各宗弟子怀着好奇心上了出云峰，既有即将见到闻名修真界的剑尊的兴奋，又有些拘谨。
　　察觉到楚行舟扫过来的冷淡视线，众人大气不敢出，触及他的视线时纷纷下意识低头，避开和他对视。
　　楚行舟不想坏了叶怀僖的兴致，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便离开了。
　　待他走后，众人压低声音七嘴八舌：“好强的气势！”
　　叶怀僖疑惑：有吗？师尊今日不是已经很平易近人了吗？
　　有人声音激动：“我真的见到剑尊了！”
　　叶怀僖闻声抬眼望去，不由：“……”这位大哥，你这么大块头，双拳捏紧，满脸通红是要闹哪样？
　　鱼符翎好奇问道：“叶道友，你和剑尊相处都不紧张吗？”
　　叶怀僖：“不会，师尊实际上很好说话。”
　　周边听到这话的修士们都一脸不信，就差直白地说：你不要骗我。
　　叶怀僖：？？？
　　他决定立刻为楚行舟澄清刻板印象，大声道：“师尊面冷心热，善良又周到，我超喜欢的！”


第26章 
　　楚行舟人虽不在此处,但神念笼罩整座出云峰，听到‘喜欢’二字，心中蓦地一动。
　　众修士被叶怀僖的反应唬了一跳,叶道友莫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奉承剑尊？
　　这倒情有可原，换做他们有机会拜在剑尊门下，也恨不得把师尊供起来！更别说奉承几句了。
　　偏偏叶怀僖神色真挚，显然字字出自真心。
　　楚行舟昔日弑师，彼时昆慈道君还是正道魁首，此事一出,震惊整个修真界。自那时起，楚行舟一跃成为修真界最不能招惹的存在，旁人的敬称前皆冠以道号,唯有他以剑尊相称，无出其右。
　　这般高不可攀，只能仰望的大能,是面冷心热、周到善良可以形容的？
　　众人惊疑不定，不由产生些许荒诞感,眼神中透着谴责：叶道友,奉承归奉承,没必要吓唬人！
　　叶怀僖：“……你们不信？”
　　众修士委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异口同声：“信！怎么不信？！”
　　明晃晃心口不一。
　　叶怀僖：“…………”怎么搞得他像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
　　＊
　　这次邀请的人不少，叶怀僖启用了自己的二号住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布置了一个自助餐形式的会场。
　　长桌上,美酒佳酿和各色食物琳琅满目。
　　叶怀僖在大殿正前方托盘里随手拿起一个留影石，点开播放。这种留影石是柳管事从藏书阁找来的,都是清霄宗内历代前辈的炼丹过程，就当背景音乐了。
　　他随意道：“该吃吃，该喝喝，隔壁房间就是炼丹室，这座大殿哪都能去，出去转转也行，不过后面院子是我师尊的住处，别去乱窜。”
　　“还有，不吃灵食那边有辟谷丹。”叶怀僖手一指长桌尽头，示意众人自便。
　　众人应下。
　　经过小半月的相处，彼此之间并不陌生，三三两两地有人坐下观看留影。
　　很快有人认出影像中炼丹的大能是谁，大吃一惊：“这是不是凌月真人？”
　　叶怀僖闻声望去，不清楚“凌月”是哪位。
　　就听另一人答道：“错不了，正是清霄宗上上任丹峰峰主凌月真人！”
　　“凌月真人似乎并无留影石流传在外，这是清霄宗的珍藏吧……”
　　叶怀僖道：“从藏宝阁刻录的。”
　　怪不得。
　　不过各宗藏宝阁的东西都需要贡献点来兑换，何况凌月真人这等炼丹大能的留影石，众人看向叶怀僖，“叶道友怕是花费不少。”
　　叶怀僖让柳管事帮忙找的，事先并不知这东西的珍贵，若是贡献点兑换……
　　他摊手，笑道：“应该是我师尊给的贡献点，我哪有这东西。”
　　修士们：剑尊好大方！他们的贡献点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攒的，自家师尊的贡献点可不会随他们取用，更不会这么细致，是谁羡慕了我不说。
　　叶怀僖敏锐地察觉到众人的情绪，暗道是个证明师尊的好机会！
　　他立刻若无其事道：“哦，这座大殿其实也是我刚来的时候师尊给的，另外还有一座洞府和一个院子，我一个人住不了三个住处，就放着没动，正好用来接待你们。”
　　众修士：“？？？”
　　有人迅速领会了他话中的重点，“你是说，剑尊见面就给了三个住处？”
　　“是呀，”叶怀僖不动声色，“周到吧？”
　　其他人莫名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互相之间看了一眼，果然在对方脸色瞧见了和自己一样的神色。
　　不行，要嫉妒了！
　　鱼符翎喃喃道：“我们丹鼎宗住的是宗门分配的，两人一间。”
　　乾元宗弟子低声：“我们就不一样，一人单独一处，住哪都行……”
　　那不挺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其他宗门弟子正投过去疑惑的目光，就听乾元宗弟子继续道：“是自己在山上挖的洞穴，不，洞府……”
　　啊，这就，嗯，心理平衡了。
　　叶怀僖顿了顿，他先前以为大家都有，只是数量的差别，原来修真界真实生活这么艰苦的吗？那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
　　他解释：“其实，我不是来炫耀住处的。”
　　鱼符翎一脸惆怅：“明白，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只是想炫耀师尊罢了。”
　　“……”叶怀僖震声：“是正名！”不是炫耀哇！
　　江恪岚见状笑道：“其实大部分宗门都是如此，只是剑尊座下唯有叶道友一个弟子，定然厚爱。”
　　众修士点头称是。
　　叶怀僖唏嘘：要不怎么说独生子女好呢。
　　他在就近的长桌上给自己取了灵食和灵果，一边看一边吃，其他人原本还一本正经地观摩学习，坐了一会也各自去觅食。
　　灵食一入口，就发现肉质更加鲜嫩，口感与以往的截然不同，出乎意料的……刺激。
　　陶若水仔细咀嚼后，轻声道：“是特制的调料，回味无穷。”
　　“不错。”能够欣赏美食的都是朋友，叶怀僖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陶若水温和一笑。
　　在场的都是炼丹师，很快有人发现洒在上面的细微粉末，乃是一种极为少见的低阶灵药。
　　不同的灵食上面撒的灵药也有些不同。
　　灵药还能作为调料来用么？众修士若有所思，一群人很快将调味料的种类分析得七七八八。
　　有人问：“叶道友，不知我们说的可对？剩下的几样又是什么灵药？”
　　叶怀僖于炼丹一道半路出家，估摸着自己的叫法跟修真界不同，便道：“调味料也是我师尊找青阳真人寻来的，我不太清楚叫什么名字，等我给青阳真人传讯问问。”
　　又是剑尊？众人木然，这也太有心了吧，哪家师尊养弟子会这么细致，说好的冷漠无情无上剑尊呢？这还怎么让人心存敬畏啊！
　　一人拿起身边的白瓷酒壶和同门碰了碰，喝下两口，笑道：“叶道友，我们已经相信你说的话了。”
　　另一人附和：“叶道友，你再说下去，剑尊要威严扫地了。”
　　叶怀僖面对两人的调侃面不改色：“这次真不是有意的。”
　　所以之前确实是，鱼符翎秒懂，忽然想起在灵川秘境遇到叶道友和他那位“师兄”。
　　鱼符翎脑中灵光一现，那位修士除了容貌之外，高大挺拔的身量，周身冷漠的气势似乎都与剑尊如出一辙。
　　要不是今日从叶道友口中得知剑尊的“平易近人”，谁敢想剑尊会陪弟子去低级秘境啊！
　　鱼符翎轻轻拽了下江恪岚的衣袖，无声做了个口型，江恪岚先是一愣，慢慢瞪大双目。
　　“你是说……不可能吧……”
　　“身形，气场，怎么不可能？”
　　江恪岚想起脑中刚被叶怀僖翻新过的关于剑尊的形象，嘴张开又合上，终于缓缓点头表示认同，轻声道：“你说的有理。”
　　“但是，称呼也能这样随意吗？”
　　叶怀僖刚拿起一个白瓷小酒瓶，就察觉到两束灼热的视线，顺着望去，便瞧见鱼符翎和江恪岚两人正齐刷刷地注视着他。
　　叶怀僖：“？”
　　他顺手取了三个青瓷杯，穿过人群，在她们两个对面坐下。
　　“两位找我有事？”叶怀僖信手将瓶塞拨开，微粉酒液注入青瓷杯中。
　　他举起杯子凑到鼻前轻嗅，一股清冽的梅花香混着幽幽酒香，轻轻抿了一口，绵柔细腻。
　　叶怀僖转头打量了一眼之前那位饮酒的修士——那人筑基后期修为，此时身边放着两三个酒瓶子，仍然开怀畅饮，言辞有度，没有半分醉态，看样子这酒确实不醉人——这才给面前两个都浅浅倒了半杯。
　　鱼符翎和江恪岚对视一眼，笑道：“有一事不知叶道友可否给我们解惑。”
　　叶怀僖抬眸：“你问。”
　　鱼符翎欲言又止，最后环顾一圈压低声音，简略道：“您那位‘师兄’是师兄吗？”
　　这是猜到了？叶怀僖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见二人表情同出一辙的好奇和探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他没直接说是不是，似是而非道：“两位很敢猜啊。”
　　鱼符翎和江恪岚立刻心领神会，“嘿嘿”笑了两声，将面前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腼腆道：“多亏叶道友给的胆子。”
　　叶怀僖：“……”
　　叶怀僖见二人似曾相识的反应，润了润唇，忍不住叮嘱道：“答应我，千万别瞎磕！”
　　“嗯嗯。”二人点头如捣蒜。
　　入夜后，有人提出告辞，他们都暂住丹峰客院，其他人便打算一起回去，叶怀僖正准备送客，柳管事恰如其时出现，接过这项任务，将他们送回丹峰。
　　夜风一吹，叶怀僖隐约有了朦胧的醉意，索性坐在大殿前的石阶上，仰头看着天穹中明亮的圆月与稀疏的星。
　　楚行舟悄无声息出现，站在他身旁。
　　叶怀僖微微侧头仰视着他，缓缓道：“师尊。”
　　楚行舟低头，迟迟没等到下文，却见他眼中仿佛倒映着满天星光。
　　“嗯？”
　　叶怀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要说的话：“……我请你赏月呀。”
　　他的唇瓣沾染酒色后润泽微红，楚行舟顿了顿，眼神渐深，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嗓音低沉：“醉了？”
　　叶怀僖感觉到后颈的微凉触感，舒适地眯了眯眼：
　　【应该是。】
　　楚行舟轻笑，意味不明地重复着他说过的话：“师尊面冷心热，善良又周到，你……”他适时停下。
　　叶怀僖脑子逐渐昏沉，仿佛和现实隔了层厚厚的纱，下意识跟着道：“我？”
　　【我超喜欢的……】


第27章 
　　“我……”叶怀僖站起来,却发现整个人轻飘飘的，后知后觉道：“我好像是，有点醉了。”
　　他刚说完挪了下脚步,身体晃了晃，下意识朝着楚行舟伸出手，想要拽住身侧的衣袖。
　　面前的那条手臂却避开了他伸出的手，径自揽住了他的腰身。
　　叶怀僖眨了下眼，空空如也的脑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眉心慢慢蹙起。
　　【……怎么没了？】
　　楚行舟见叶怀僖的手直愣愣地伸着,低着头眼睛还在寻着他的袖子，闷笑了两声，把自己的左手递到他面前。
　　叶怀僖顺势抓住袖口,心道：【好像，也一样？】
　　他的视线在楚行舟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停顿片刻，然后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眼中流露出惊艳。
　　楚行舟见他一副沉迷美色的样子,非但没有提醒他运转灵力可以化解酒力,反倒状似不经意地勾起嘴角,轻声道：“盯着我做什么？”
　　【嗯？】
　　叶怀僖眨了下眼,慢吞吞地回答：“……师尊好看。”
　　楚行舟眸中暗色倏地一闪而过,见他满脸无辜,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
　　各宗弟子被柳管事送走前，陶若水道自己住在器峰，与他们并不同路,且他本就是清霄宗弟子，推却了柳管事送他回峰的提议,表示可以自行回去。
　　柳管事见状并未勉强。
　　陶若水走到半道，想起叶怀僖今日对他的态度不像之前那样冷淡，嘴角挂起微笑。
　　他心思通透，先前便明白叶怀僖对他的冷淡态度，多半是受了谢青梧的牵累。
　　灵川秘境内，他亲眼撞见叶怀僖追杀谢青梧，很难不怀疑叶怀僖同谢青梧的死因有关，但因为叶怀僖的救命之恩，没有向谢家透露半句。
　　陶若水心道：叶师叔曾对我表明心迹，虽在我与谢青梧结成道侣后便自觉远离，却与谢青梧几次针锋相对，莫非仍然对我心存情谊？
　　他也在席中饮下小半瓶的灵酒，散场后就运转功法将酒液中蕴含的灵力吸纳，此刻脑子清明。
　　想到叶怀僖仍钟情于他的可能，陶若水并未像当初一样感到烦扰，反倒心中隐隐激荡。他停下脚步，静立几息后转身折返。
　　刚踏上出云峰顶，陶若水抿了抿唇，他尚未想好自己要寻叶师叔说些什么，亦或者做些什么，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正在犹豫，抬头瞧见眼前的一幕后，脸上的笑意无声凝滞了。
　　那位至高无上，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冷漠剑尊，此刻嘴角噙着显而易见的宠溺笑容，手掌揽住叶怀僖的腰身，任由弟子毫无尊卑之分地站在他的身边，随意地将他的衣袖揪成一团。
　　无形中透着亲密和暧昧。
　　陶若水呼吸都屏住了，怔忪过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霎那间明悟：这绝不是师尊对待徒弟的态度！
　　楚行舟早知陶若水去而复返，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见他神色惊疑不定，不以为意。
　　收回视线前，余光却瞥见他拧眉，脸上展露出无法掩饰的不忿与嫉妒。
　　楚行舟这才正眼看向陶若水，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陶若水与他对视，仿佛自己不过是浩荡天地间一只小小的蝼蚁。不过短短一息的功夫，他就不得不狼狈地避开剑尊的视线，脸色苍白地低下头。
　　哪怕楚行舟没有朝他施加分毫修为威压，陶若水依旧难以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啪嗒”一声踩断了一截干枯的树枝。
　　【……什么声音？】
　　叶怀僖正要循着声音转头去看，被楚行舟抬手揉了下头发，“困吗？”
　　他这么一打岔，叶怀僖便忽略了那道声响，顺着楚行舟的话一想，只觉脑子雾蒙蒙的，眼皮也越发沉重，乖巧点头：“困的。”
　　被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陶若水来过，又仓皇离开。
　　＊
　　翌日，叶怀僖神清气爽地起床，记忆停留在把其他人送走后，隐约记得师尊好像跟他一起看了会星星？
　　应该是师尊把他送回来的吧。
　　崖边楚行舟正在习剑，见他过来便停下了，笑道：“昨晚睡得还好？”
　　叶怀僖应了声：“挺好，没想到那梅花酒看着清淡，后劲还挺大。”心下却有几分奇怪，师尊怎么还特意停下问他，这不合理。
　　看到楚行舟隐隐含笑的眼眸，叶怀僖心中揣揣不安，难道我昨天醉后闹笑话了？不应当，我明明酒品超好！
　　但万一呢？他立刻开始练剑，决不能给师尊调侃他的机会！
　　完成今日的练剑指标后，叶怀僖匆匆跟楚行舟道别：“师尊我去丹峰了。”不等楚行舟说话，马不停蹄地驾着飞剑逃窜。
　　楚行舟：“……”
　　＊
　　本届炼丹交流小会已在昨日结束，今日是各宗门离去的日子，叶怀僖到场后，众人纷纷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叶道友，这个请你收下，一点心意。”
　　“叶道友，这是我们乾元宗的特产，味道极好。”
　　“叶道友，这是我自己炼制的丹药，不值当什么。”
　　……
　　诶？
　　盛情难却，叶怀僖只好收下，然后同众人交换了传讯，约好下次有机会再见，目送他们离开。
　　待他们走后，五长老哈哈大笑，大声赞扬叶怀僖和陶若水给他挣了面子，一人赠送了一瓶高阶灵丹。
　　“这些日子你们也不轻松，小师弟，你先回去歇几日，炼丹之事不急，过两日师兄再教你炼丹。”
　　既然如此，叶怀僖便打算离开。
　　他正要御剑回出云峰，陶若水忽然出声拦住他，递上一把灵剑，“叶师叔，这是我的心意。”这把灵剑是他之前送过，却被叶怀僖拒绝的那把。
　　陶若水态度诚恳，叶怀僖近日来同他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既然收了其他人的东西，也不好区别对待他。
　　收下后，他正要告辞，陶若水目光沉沉，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腹中酝酿了一夜的试探：
　　“叶师叔，可有心仪之人？”
　　与此同时，出云峰上始终注视着叶怀僖的楚行舟同样听到了陶若水的问话。
　　敢挖他的墙角，楚行舟冷冷一笑，似是嘲讽陶若水的不自量力，吓得路过的小白虎“欻”地窜出去老远。
　　不过楚行舟没有都没做，指尖漫不经心地点着石桌，嘴角微微上扬，信心满满地等着叶怀僖的回答。
　　心上人的拒绝才最能让人死心，不是吗？
　　那边，叶怀僖诧异地看向陶若水，一阵纳闷，主角受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问他这个？
　　虽说陶若水跟谢青梧还没到生情的时候，谢青梧就已经没了，但主角受是个万人迷，追求者众多，总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他吧。
　　叶怀僖脸色古怪，心道自己虽然自信，但不自恋啊。再者，他跟陶若水的关系还不到闲聊这种话题的程度，于是缄默不语。
　　陶若水没等到他的回答，眸色越发深沉，莫非叶师叔对剑尊并无情愫，只不过昨日醉酒失态？又或者，是剑尊单方面对叶师叔的压迫？
　　是了，叶师叔对上剑尊哪有反抗的余地。
　　出云峰上，楚行舟对叶怀僖的避而不谈产生些许醋意：怎么，他这个剑尊很拿不出手吗？
　　叶怀僖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陶若水脑补成小可怜，更不知楚行舟一系列想法，只淡淡道：“我先走一步。”
　　“叶师叔，我……”陶若水欲言又止。
　　叶怀僖奇怪：“还有事？”
　　“您知不知道，剑尊可有心仪之人？”
　　叶怀僖一愣，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陶若水真正的目的！
　　他不会是看上我师尊了吧，叶怀僖瞳孔地震，心绪复杂：我以为你想和我做朋友，你却想做我师娘？！
　　“大概没有，我也不太清楚。”
　　陶若水暗道：叶师叔果然没有察觉剑尊的险恶心思。
　　楚行舟的脸色却好转了些，心道自己不曾明确地跟叶怀僖表明过心意，不能怪他没有向情敌承认自己的存在。
　　叶怀僖回了出云峰，见小白缩在柳树根下，随手捞起它挼了挼。
　　小白虎：“喵。”
　　叶怀僖抱着他要往亭子里走，小白虎立刻挣扎着跳了下去，三两下窜上柳树。
　　叶怀僖抬头：“你咋啦？”
　　小白虎摇头，态度鲜明地表示拒绝。
　　叶怀僖：“？”
　　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楚行舟等了一会没等到叶怀僖主动寻他，忍不住出声：“过来。”
　　叶怀僖见小白确实不乐意下来，没有勉强它，走到楚行舟对面。虽然楚行舟面色跟以往并无不同，但他直觉师尊似乎不太高兴。
　　于是拿出各宗门修士送给他的小玩意放在石桌上，笑嘻嘻道：“师尊，这些都是他们对我们昨天招待的谢礼，说没什么能感谢您的，就送我了。”
　　楚行舟散发的冷气收了收，看到陶若水送的那把灵剑后，落下一声轻哼。
　　叶怀僖瞄了眼他的脸色，果然不高兴！谁招惹师尊了？
　　他瞥了眼趴在树上，两个爪子盖住耳朵，偷偷摸摸朝着这边看的小白，目露疑问：是不是你惹祸了？
　　小白虎：……冤枉啊！！疯狂晃动脑袋表示否定。
　　一人一虎正打着眉眼官司，楚行舟单刀直入：“陶若水问你有没有心仪之人，怎么没有说话？”
　　“我跟他不熟。”叶怀僖刚说完，就看到师尊脸色肉眼可见地回暖了。
　　叶怀僖：“？？”豁然醒悟：原来惹祸的竟是我？
　　楚行舟没再废话：“陶若水对你有意。”
　　他不打算给情敌任何靠近的机会，心中自信叶怀僖既然喜欢自己，知道陶若水的意图后必然不会再同他接近。
　　果然，下一瞬叶怀僖先是惊讶，再是皱眉，最后恍然，斩钉截铁地保证：“师尊放心，我绝对没有早恋的念头，会一心一意修炼的！”
　　楚行舟：？
　　这反应显然不对。
　　他霍然伸手捏了捏叶怀僖的脸颊，却见他目光澄澈坦荡，没有半点和心上人亲密接触的波澜起伏。
　　叶怀僖察觉他微恼后眼神无辜，还透着疑问。
　　【怎么突然捏我脸，我刚刚说错话了？算了那还是不说话了。】
　　【哎，师尊今天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楚行舟气笑，师尊师尊，他当什么完美师尊，小混蛋撩得他心神动荡，合着自己还没开窍。
　　都说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这就是个只会嘴上叭叭，半点没过心的小和尚。
　　妈的。


第28章 
　　叶怀僖任由楚行舟捏着他的脸颊没有吭声,眼见师尊脸色好像有愈来愈差的趋势，决定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他：
　　【首先一心一意修炼肯定没错，错的大概是前半句。】
　　【莫非师尊是希望我远离陶若水？】
　　楚行舟没料到忽然之间峰回路转,疑惑挑眉：难不成他猜错了，小混蛋多多少少还是开了点窍的？
　　下一瞬，就见叶怀僖抿了下唇，一脸小心翼翼道：“师尊您好像误会了，陶师侄不是对我有意，而是对师尊您有意啊,您是不是也同样喜欢他？”
　　楚行舟：？？？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以为我吃醋呢？我是吃醋，但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楚行舟又好气又好笑，还不得不解释清楚,免得他当真：“我对他可没半点心思，瞎猜什么呢？”
　　“哦。”叶怀僖觑了眼他的脸色，讪讪闭嘴了。
　　楚行舟松开他的脸颊,移到他的额间两指一点，将搁置了半个月的《断雪剑法·金丹篇》传给他,无奈道：“不是说好好修炼？练剑去吧。”
　　等人走后,楚行舟安慰自己,虽然他没能上位,但至少情敌已经出局了。
　　＊
　　直到晚上练完剑,叶怀僖都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师尊对他有意思吧？
　　他被自己大逆不道的猜测吓了一跳，仔细想想完全没可能，师尊这种修为高深的大能修士都是奔着成仙去的,哪来那么些黏黏糊糊的情情爱爱。
　　怪不得下午师尊还说他瞎猜，确实不能再瞎想了。
　　但绝对跟陶若水有关系,那他还是离陶若水远点吧，没必要让师尊不开心。
　　将金丹篇剑法练了足足一百遍后，叶怀僖正打算收剑回去，就看到楚行舟朝他走了过来，身姿挺拔若松柏，气质高华如明月，在朦胧月光映照下仿若神仙中人。
　　他心下赞叹，眼中便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楚行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见楚行舟目光沉静深邃，跟往日并无不同，想来已经顺利消气了，叶怀僖松了口气，笑着招呼他：“师尊。”
　　楚行舟：“嗯，剑法掌握了吗？练一遍给我看看。”
　　这是要指点的意思，叶怀僖没好意思说自己打算回去睡觉了，立刻当着楚行舟的面练了一遍。
　　“力度不对。”
　　叶怀僖正要收剑，楚行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牵引着他重新演练了一遍。
　　“哦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下午练的时候总觉得这里有点磕绊。”叶怀僖恍然，看向楚行舟的视线充满敬佩。
　　被心上人这么崇敬地看着，楚行舟下意识便带上了笑意，但一瞧见叶怀僖毫无邪念的无辜眼神，他就直想叹气。
　　【师尊怎么今晚还特意手把手教我了？】
　　柔和月色笼罩下的出云峰静谧极了，配上叶怀僖的猜测，仿佛有无限暧昧悄然滋生，肆意生长。
　　嗯？楚行舟抬眸看他，生出渺茫的希望，下一瞬叶怀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定是因为下午迁怒我过意不去，以这种方式来求和了，呜呜呜师尊真好，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
　　楚行舟险些喉间一哽，但好在他适应能力很强，已经逐渐习惯了。
　　叶怀僖决定立刻用行动表明，自己已经顺利接收到了师尊的信号，殷勤道：“师尊辛苦。”
　　楚行舟声调低沉，态度平和：“不辛苦。”
　　命苦。
　　他伸手拢了拢叶怀僖在夜风下扬起的乌黑发丝，眸光软了软：“回去睡觉吧。”
　　等叶怀僖阖上房门，楚行舟执剑，剑下倾泻出凌厉剑意。
　　卧在大柳树下睡觉的小白虎不知为何感受到一丝丝微妙的凉意，蜷了蜷尾巴，把自己团成一团，继续沉沉睡去。
　　＊
　　叶怀僖每日早早起来练剑，练完剑便去丹峰同五长老学习炼丹，晚上再回去跟师尊吃饭，过上了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这日傍晚，叶怀僖正要回出云峰，五长老神秘兮兮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小师弟，你天天除了修炼就是炼丹，年纪轻轻活得跟小师叔似的，便是修得长生又有什么乐趣？”
　　“正好今日道祖圣诞，飞仙城举办大典，不如晚上跟师兄一起下山玩玩去？”
　　叶怀僖同五长老相处久了，便知他是个老顽童的性子，还爱凑热闹，和他很是兴趣相投。
　　见他热情邀请，有些心动，考虑了下回答道：“那我给师尊说一声。”
　　五长老奇怪：“跟小师叔有什么好说的，他又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去。”
　　叶怀僖取出传讯石，头也不抬道：“我跟师尊说下，让他别等我吃饭。”
　　原本倒也没有报备的习惯，只是某一日他回去晚了，发现师尊面前摆了晚膳，却一点都没动。他觉着不对劲，特意去问了柳管事，才知道师尊每日都会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叶怀僖顿时愧疚。
　　自此每日准时准点回出云峰，再也不在外面耽搁太久，不能准点回去就跟师尊报备，免得师尊白等。
　　五长老听了更是纳罕，小声嘀咕：“小师叔早年刚入门的时候，就一直吃的辟谷丹，怎么如今修为高深了，反倒吃起灵食了？还等人，平日不管什么事，谁敢让剑尊等着啊。”
　　但一想小师弟可是刚入驻出云峰就狡兔三窟的人，小师叔特意等他吃饭好像也不奇怪……
　　叶怀僖传讯后一抬头，就看到五长老看他的眼神跟看什么稀有物种似的。
　　“五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五长老脱口而出：“兔子。”
　　叶怀僖：“？？”
　　“咳咳，没什么，走走走！”
　　飞仙城因着曾经有位大乘修士在此渡劫飞升而得名，对举办道祖诞辰、天帝诞辰等大典格外积极，吸引了不少修士前来游玩。
　　两人到了山门口，发现宗内一群弟子们聚集在此处，听他们的意思，也要去飞仙城逛逛。
　　五长老眼睛一转，有了新主意，和叶怀僖商量道：“人多热闹，不如我们跟他们一起？”
　　二人一拍即合，服下五长老炼制的易容丹后，不着痕迹地混进人群里。
　　＊
　　出云峰上，楚行舟看完传讯后负手立于崖边，目光幽寂深邃。
　　神识于转瞬间朝着出云峰外扩张，将叶怀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瞧着他如鱼得水般混进了那群年纪相仿的弟子里，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御剑往山下去。
　　楚行舟静立未语。
　　他也曾起过某些阴暗念头，比方说直接告诉叶怀僖他的心意，但不对等的师徒地位会逼着叶怀僖不得不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委屈自己来迎合他。
　　又或者只要将人禁锢在身边，无论叶怀僖愿不愿意，眼中都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但叶怀僖天性喜欢凑热闹，喜欢和人接触交际。
　　楚行舟舍不得逼迫他，也舍不得他因此郁郁寡欢，更无法接受他可能产生的失望和怨怼。
　　只好一点点占据叶怀僖的时间，逐渐改变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引导他慢慢开窍。
　　所幸他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他可以等。
　　柳管事安静地伫立一旁，心知剑尊这么个反应，必定是小公子那边说了什么。
　　他将剑尊近些日子来的异常看在眼中，不管是一改多年习惯日日用膳，还是悄无声息地接管小公子的衣食住行，无不说明他对小公子超乎寻常的关注。
　　柳管事不知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他只是一个天生天养的柳树精，昔日被剑尊所救，得其收留才做了出云峰的管事，只管听令行事，尽了本分便是了，从不做越俎代庖之事。
　　小白虎感知到气氛的沉郁，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趴在猫窝里，却见剑尊转身后直直看向它，它原本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立刻安分了。
　　小白虎：“！！”
　　看它做什么，不会要鲨虎助助兴吧？！
　　眼见剑尊非但朝着它走过来，还屈尊降贵地伸手捏住它的后颈皮子，小白虎大惊失色，眼珠子瞪得滚圆，当场表演了个炸毛。
　　楚行舟提起小白虎，回想了下叶怀僖往日撸猫的动作，把它往自己左手小臂上一挂，淡淡道：“趴好。”
　　小白虎来不及受宠若惊，立刻条件反射地伸出自己软趴趴的爪子搭在剑尊的衣袖上，趴完后感觉这双爪子就跟刚从别的地方借来似的，怎么那么不得劲呢？
　　它两条后腿僵直，还不敢乱蹬，心道：人类修士‘手足无措’这个词简直是为它量身打造的！
　　不等它调整好心态，头顶上传来剑尊冷淡的吩咐：“你得知怀僖出去玩，闹着也跟他一起，我只能带你去找他。”
　　“？？？”我敢闹？
　　“！！！”谁只能？
　　憋瞎说啊！！
　　小白虎一脸呆滞，眼中直白地流露出自己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却还是乖巧地点了下头。
　　“喵。”知道了。
　　楚行舟看着它浑身炸起的白毛，随手施了个法决，令它皮毛顺滑妥帖，这才下山去找人。


第29章 
　　叶怀僖金丹修为,早已经熟练掌握传音功能了，询问五长老：“五师兄，飞仙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五长老沉吟一二,从容道：“不清楚。”
　　叶怀僖瞅他：“……”
　　那你这架势摆得还挺足的哈。
　　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这群弟子都是筑基修为——不到筑基的没法御剑，来回在路上就得大半天，等到了地方估计大典都散场了——还真有人对升仙城很是了解。
　　因着御剑，众人之间不得不隔开一段，以免把控不住出了意外，那人嗓门洪亮：“楚师兄,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我就是！咳咳，升仙城本地人！咳咳咳——”
　　叶怀僖见他一句话说得一波三折，还没开始介绍就被风呛得咳嗽不止,脚下飞剑开始打晃，连忙劝阻：“哎哎，这位师弟小心些,你还是别说话了，别把前面那位给撞……”
　　“嗷！谁暗杀我！”前面的修士猝不及防被剑尖怼了下,好在没被灵剑突破防御。
　　他一转头,就瞧见后面这把飞剑正直勾勾地对准自己的屁股,吓得浑身一哆嗦,着急忙慌就加速,“刷”得一下飙出去老远,结果左晃右晃无法平衡，手忙脚乱地差点从飞剑上掉下去。
　　五长老看热闹不嫌事大，见状哈哈大笑,其他人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笑成一片,他们御剑术原本就勉强，这下更是飞得歪歪扭扭。
　　“唉唉唉，让让！”“别过来！要撞上了！”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怀僖：……这压根是群新手司机吧。
　　他默默闭嘴了，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以防受到波及。
　　＊
　　飞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一座巍峨的城池进入众人眼帘，城楼上挂着无数盏一人高的六角宫灯，将整个城门映照得恍如白昼。
　　“飞仙城”三个大字犹如铁画银钩，刚柔并济。
　　城内设了阵法不能飞行，来者都得在城门外停下。叶怀僖顾不得欣赏三个大字中蕴含的真意，没着急落下去，反而驾着灵剑往高处飞了飞。
　　下一瞬，同行的十来个修士“咚咚咚”争先恐后地往地上砸，把好好的平地给砸出一个大坑。
　　叶怀僖惊得目瞪口呆，知道你们技术不行，没想差到这——么炸裂的程度。
　　五长老在一旁笑得猖狂，还不忘和他分享自己的快乐：“小师弟，看这些刚会飞的小修士们玩飞剑可真是太有趣了！”
　　“……”叶怀僖只能感慨：“五师兄，难怪你的弟子们个个都老成稳重。”
　　“嗯？怎么说？”
　　叶怀僖：“他们大概是被笑大的吧。”还好当初他拜的师尊不是五长老。
　　五长老一回忆，还真是。
　　叶怀僖见他们先后从坑里爬出来，个个皮糙肉厚，连个青紫都没磕出来，随手给他们掐了个除尘诀，又把地给平了。
　　众人道谢：“多谢楚师兄！”顺带齐齐怒视五长老。
　　五长老没把他们自以为凶恶的眼神当回事，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众人一起往城里去。
　　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先前那位自称飞仙城本地人的弟子自告奋勇要给大家引路。
　　片刻后，他站在街口介绍：“这条街可是最热闹……”
　　“真的吗？”
　　众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身后那条号称“最热闹”的街，没有半个人影不说，空落落的巷子口只有几片枯叶打转，将寂静的气氛烘托得很到位。
　　“那当然，诶？”那人愣住，忍不住挠头。
　　叶怀僖见他满脸迷茫，只得安慰他：“能在这么热闹的城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五长老立刻被戳中笑点，笑得嘎嘎的。
　　“还是我来带路吧。”五长老拍了拍小弟子的肩膀，“来来，我带你们去最热闹的地方。”
　　有人奇怪：“青师兄，你也飞仙城本地人？”
　　五长老摇头，笑而不语，心道：我只是神识比你们强，扫一下就知道了。
　　五长老带着众人拐了几道弯，顺利来到目的地。
　　人多有人多的乐趣，人少有人少的好处，道祖圣诞大典结束后，街上还要热闹好久，叶怀僖和五长老悄悄离去。
　　叶怀僖从储物袋里取了个瓜出来，给五长老分了一半，还附赠一个勺子，“挖着吃。”
　　两个人四处凑热闹，尤其是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的，有的闹着闹着就闹大了，双方开始拿出传讯石呼唤同伴，然后再被飞仙城的守卫一波带走。
　　五长老一边看一边吃瓜，还不忘肯定道：“小师弟，还是你懂吃瓜。”
　　叶怀僖谦虚：“还行还行。”
　　楚行舟揣着小白虎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叶怀僖和人交谈嬉笑，克制住立刻走到他面前的念头，没上去打扰，而是去他们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叶怀僖和五长老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围了很多人，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嗅到了瓜的气息。
　　“道友，这是怎么了？”
　　这位灰衣修士也是个热心人，不吝于分享八卦，对着他们两个轻声道：“前面是个卖吃食的摊子，摊主有只长相很可爱的白猫，刚刚有人想把猫买下却被摊主拒绝了，结果那人仗着自己的修为想要强买，然后……”
　　灰衣修士越说越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几分，五长老接话：“然后被摊主打了？”
　　“没有的事！”灰衣修士眼一瞪，“你听我说完！”
　　叶怀僖嗯嗯点头：“你说你说。”
　　灰衣修士这才继续：“然后那个人就被猫一拳打哭了！”
　　哈？
　　五长老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被猫一拳打……哭了？”
　　灰衣修士见他不相信，斩钉截铁道：“绝对没错，是我亲眼所见！”
　　“然后呢？”
　　“然后那人跑了呗，连那只猫都打不过，还怎么抢回去啊。”
　　叶怀僖顿时来了兴致，什么大力神猫啊，他环顾一圈：“那这里怎么还围着这么多人不走？”
　　灰衣修士委婉道：“都等着看那人还回不回来。”
　　叶怀僖懂了，都是吃瓜群众。
　　他们两个往前面挤了挤，五长老小声：“小师弟，那个摊主的法衣跟你的是不是同个款式？”
　　叶怀僖抬眼看过去，确实相同。除此之外，这位摊主的气质给他一种很微妙的熟悉感，看着像他师尊。他视线往下一落，果然在摊位角落里看见了自家的猫猫头。
　　“是同款，师徒装。”
　　五长老呆住，难道这人是小师叔？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小师叔轻易不出宗门，更别说改头换面来人挤人的地方摆摊了。
　　他想了想，明白了：“原来现在外头很多师徒都穿这一款的法衣吗？”
　　叶怀僖：“……不要想太多。”
　　然后轻轻拨开前面几个修士，径自朝着楚行舟走过去，指着小白笑嘻嘻道：“这位道友，这只猫怎么卖？”
　　围观修士立刻打起精神，尤其是刚才那位灰衣修士，吃惊地看着叶怀僖大摇大摆地对摊主提出要买猫，喃喃道：“这人怎么……”
　　楚行舟端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不卖。”
　　围观众人的神情皆是：果然如此。
　　叶怀僖：“那我偏要呢？”
　　话音一落，围观修士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视线在猫猫头、摊主和年轻修士之间来回移动。
　　有人不忍道：“小修士，被猫打了千万别哭，很丢脸的。”
　　叶怀僖一顿，发现说话的正是刚刚和他分享了八卦的灰衣修士，很难说对方不是好心，就是不太多。他犹豫了两息，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多谢提醒。”
　　就在这时，外围又来了几个修士，气势汹汹地挤进来正要发作，眼看叶怀僖的手即将摸到白猫脑门上，带头的那个立刻拦了拦同伴，等着叶怀僖同样被白猫揍一顿后再找摊主的茬。
　　小白虎刚要再揍一顿胆敢冒犯它的人修，却嗅到了叶怀僖的气息，迟疑之际就听剑尊淡淡道：“送你了。”
　　它立刻乖乖巧巧地收好爪子，主动把脑袋伸到叶怀僖的掌下不说，还撒娇地“喵～”了声，尾音打了几个转。
　　叶怀僖顺手把它捞到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奇怪，小白是受什么委屈了吗？怎么听着可怜兮兮的。
　　众人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一时间回不过神。
　　来找茬的那个修士立刻怒气翻倍，指着小白虎气冲冲道：“打我就算了，你怎么还区别对待？！”
　　叶怀僖：“……”
　　小白虎和围观修士们一脸迷惑：什么叫“打你就算了”？你不是来找麻烦的吗？
　　叶怀僖接过话头：“这位道友，稍安勿躁，听我告诉你原因。”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脸都是“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叶怀僖慢悠悠道：“是这样的，这猫可不是白摸的，摊主是有条件的！”
　　那人狐疑：“什么条件？”
　　“摊主让我做他徒弟，唉，这只猫实在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就答应了。”
　　说完还看向楚行舟，眨了下眼：“是吧，师尊？”


第30章 
　　楚行舟见他俏皮地冲自己暗示,只觉有趣，哪里会坏了他的打算，不带丝毫犹豫地应下：“他说的对。”饶有兴致地任由叶怀僖发挥。
　　众人被前后巨大反转惊得一愣一愣的,好些人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算是二人私下传音，刚刚短短几句话的间隙，也来不及把拜师这么重要的事给敲定吧？
　　转念一想，莫非双方本就是师徒，但这位年轻修士一开始分明称呼摊主为“道友”,谁家师尊能容忍徒弟这么尊卑不分？
　　难道还真是为猫拜师？这可真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尤其是那位灰衣修士,简直要被整件事不合常理的发展给绕晕了。
　　反倒找茬的修士来得晚，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对叶怀僖所说的话并不相信,立刻质疑道：“你们是一伙的？”
　　叶怀僖坦荡得很，一本正经道：“是不是你大可找别人问问。”
　　那修士冷哼一声,随便挑了个围观群众问道：“你来说,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被选中的人没有因他冷硬的态度生气,对着叶怀僖脱口而出：“为只猫拜个师尊多不划算啊！”
　　已经回过味来的五长老：“……”
　　不是,你还真信了？
　　找茬之人听了这话额角青筋跳动,在围观人群里随机又挑了个,刀锋一指：“你来说！”
　　那人态度谨慎，沉吟许久真诚道：“一下子请回去两位祖宗，这不太好吧……”
　　一连两个都佐证了叶怀僖的话,找茬之人眉头紧皱，难以置信,最后怒而骂骂咧咧：“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屁话？？？”
　　“噗哈哈哈哈哈哈——”五长老忍笑忍得面目扭曲，对上找茬之人不善的视线后，一边笑一边摆手：“对不住，太好笑了，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眼看这修士死死握住手中的刀，就要忍不住和五长老动手，叶怀僖：“……”
　　只能感慨五长老拉仇恨的能力不同凡响。
　　他不得不出声把话题再拉回来：“这位道友，大家都能证明我没瞎说。”
　　找茬之人张口欲言，但又没话可说。
　　叶怀僖问：“还是说你为了这只猫也愿意拜师？”
　　自然是不愿意的，那人一时间抓不住头绪，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发作。
　　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帮手小声劝告：“师兄，要不算了？你跟他不一样，没法再拜别人为师了，不然师尊会宰了你的。”
　　没等那人回答，楚行舟轻飘飘瞥去一眼，平淡道：“我不会再收其他人做弟子。”
　　叶怀僖左手揽着小白，右手一摊，冲着那人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
　　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那人又气又恼，非但没找回面子，还被说得晕晕乎乎，满脑子是猫和拜师，全然忘记了自己带人来的目的纯粹是找麻烦，最后满脸怀疑人生地被同伴带走了。
　　围观修士尤其是五长老，见状大笑不止。
　　叶怀僖摇头，大家的笑点都有点低啊。他转身瞧见楚行舟含笑凝视着他，心中一动：师尊就不一样，比他们稳重多了。
　　见围观的人还没散，叶怀僖灵机一动，拿出个玉牌刻上“猫猫小摊”几个字，放在小白面前，招呼道：“各位道友来都来了，不如买点什么？”
　　修士们面面相觑，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的热闹都看了，总不好就这么走人，于是慢慢往这边凑。
　　五长老一马当先，走到摊位前开玩笑问价：“这个什么……”价字尚未出口，一抬眼瞅见淡漠疏远，眼神冷峻的摊主，出走许久的智商霎那间回归，默默地把嘴闭上，挪到叶怀僖身边。
　　叶怀僖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问楚行舟：“师尊，这些怎么卖啊。”
　　这个摊子本就是楚行舟钓鱼的诱饵，感兴趣的修士基本来一个就被他的气场吓走一个，刚刚找茬那个不算，那人是他故意纵容的，但既然叶怀僖问了，他淡定道：“你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叶怀僖皱眉：“做生意哪能这么随便！”
　　就是就是！五长老心下点头，正要听听他的高见，就听叶怀僖对着眼前的客人们正色道：“那你们看着给吧。”
　　五长老：“……”
　　客人们：“……”
　　你这听起来更随便啊！
　　叶怀僖看着他们错愕的反应哈哈笑道：“没想到吧！”转头发现楚行舟神情如常没被他套路，还有点点失望。
　　接下来他着实感受了一番当摊主的快乐，等他兴致过了，慢慢就流露出几分无趣。
　　楚行舟垂眸看他：“不想玩了？”
　　叶怀僖摇头：“还挺好玩的。”
　　楚行舟语气淡淡：“不想玩了可以让青阳来替你。”
　　是哦，还有个五长老被他忘了，叶怀僖来了精神，看着五长老含蓄道：“那多不好意思。”
　　五长老：“……”没看出来你的不好意思哈。
　　叶怀僖把摊主的岗位交接给五长老，问楚行舟：“师尊怎么会想到来飞仙城摆摊，要不是被我不小心撞见了，岂不是白白错过了？！”
　　楚行舟见他目光控诉，对着小白虎下巴一抬：“你出去玩没带它，它非要闹着找你。”
　　小白虎安安静静趴着，不敢怒不敢言，还得跟着点头，以示自己的立场。
　　“是吗？”叶怀僖摸了把它的毛毛，怎么感觉今天的毛特别顺滑，就跟特意打理过似的，随口道：“小白的胆子也就比芝麻大点，还敢找师尊闹？不会是师尊想来找我吧？”
　　楚行舟见他心不在焉，也散漫随意道：“是这样。”
　　叶怀僖只当他应的是前面那句‘是吗？’，转头哈哈一笑，故意捉弄道：“那我下次出门玩都把师尊带上！”
　　楚行舟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那再好不过。”
　　叶怀僖：嗐，早就见识过师尊促狭的一面，果然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捉弄成功的。
　　楚行舟：“要再去逛逛吗？”
　　叶怀僖看了眼被迫卖货的五长老，迟疑道：“让五师兄一个人在这守摊位合适吗？”
　　五长老听了连忙向叶怀僖挤眉弄眼地使眼色，在楚行舟看过来时佯装无事地咳了两声。
　　楚行舟只当没看见：“……收了便是。”
　　叶怀僖：“也是。”玩得太投入了，忘记了。
　　他把小白从摊位上揣回来，一指东边：“那我们朝那边走吧师尊，那边还没逛完。”
　　五长老眼看着他们两人一猫自然而然地出发了，站在原地沉思：小师弟不是跟他一块来的吗？怎么就被小师叔给拐跑了？
　　他很是犹豫，跟小师弟一起到处凑热闹是很有趣，但带上师叔这乐趣能打对折，还让人怎么开开心心笑啊！
　　要不算了，他自己找乐子去？五长老挣扎一番很快下了决定，找了个借口，给楚行舟传音：小师叔，丹峰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您和小师弟慢慢逛。
　　他原本以为楚行舟顶多回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嗯”，没想到竟然从“嗯”字中听出来几分赞赏。
　　五长老挠头，应该是错觉吧，不然还能是夸他走得好，走得对不成？
　　他想了想给叶怀僖也传音说一声：“小师弟，我先撤了！”
　　五长老还想着，要是小师弟问他怎么突然走了要如何回答，主要是不好直说，毕竟以小师叔的修为，在他面前传音根本没有隐蔽性，希望小师弟能够意会吧。
　　不曾想叶怀僖只是回了个“好，师兄慢走。”
　　五长老更觉摸不着头脑：怎么就觉得自己这么多余呢？你们俩是不是都嫌我碍事啊？！
　　＊
　　五长老自己嘀嘀咕咕地走了，叶怀僖这边已经跟楚行舟一起逛到了一家木制品的铺子前面。
　　店铺中摆着一些小摆件，有的精致有趣，有的古朴自然。其中有两只色彩绚丽的小肥啾，雕刻得栩栩如生，稚趣可爱。
　　叶怀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在角落里瞧见一个木爬架。
　　他踱步过去，上下打量，发现这个架子足足有八层，集三个跳台、两层楼梯、三个猫窝、六个吊球以及一个瞭望台等诸多功能于一体，简直是个豪华猫爬架。
　　于是低头问小白：“这个你喜欢吗？”
　　小白虎没想到叶怀僖是给他挑的，拉伸腰身探头去看，然后毫不犹豫点头：“喵！”
　　以后它在出云峰也是有两个窝的虎了。
　　嗷呜～
　　“好，那咱买！”让店里的小二给记上。
　　叶怀僖正要顺便把刚才瞧见的小肥啾也捎上一只，发现小肥啾竟然不见了，心道大概是卖出去了吧，他没太在意，也懒得去问还有没有存货。
　　等走到铺子门口打算为自家猫猫买单时，就看到楚行舟正随手抵着小肥啾的嘴巴转圈。
　　叶怀僖：……
　　他艰涩道：“师尊你，喜欢玩这个？”这端方冷清的高人形象是不是有点幻灭？
　　楚行舟被他眼中显而易见的震惊之色无语到，指节敲了敲柜台，面无表情道：“一只给你，一只给它。”
　　他轻嘲：“谁刚才盯着这玩意看。”
　　叶怀僖羞愧低头：“是我。”
　　“？？？”
　　“！！！”
　　小白虎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个“它”不会是指它吧。怎么还有我的份啊，剑尊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你别这样，我害怕！！！


第31章 
　　翌日,清霄宗主峰。
　　五长老坐在圈椅内悠哉饮着灵茶。
　　掌门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走了两圈后复又停下,问道：“你确定消息是真的？”
　　五长老砸了下嘴，摇头：“不确定。”
　　掌门：“……”他一愣，“那你确定说话的人是天剑门的人？”
　　五长老还是摇头：“也不确定，他们没穿天剑门弟子服，不过其中一人腰间坠着天剑门的弟子玉牌。”
　　掌门继续踱步深思片刻，缓缓道：“……多半是真的。”
　　“好个天剑门,竟然不声不响藏着个杀手锏，等着盖过我们清霄宗的风头。”
　　“不行，真要被他们得逞,清霄宗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名头就要易主了！”
　　五长老：“易主就易主呗，不是你强就是他强，本来就是几大宗门轮流当。”
　　掌门沉声道：“易主无妨,决不能在我手上丢了这名号，否则师尊听说了不得回来教训我？我不要面子的？”
　　见五长老不以为意,掌门冷笑：“不然我把掌门之位让给你坐,管他联合大比谁是第一呢！”
　　五长老立刻闭嘴了,掌门听着厉害,实际上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要管,他才没这个兴趣。
　　掌门沉吟许久,虚心跟五长老请教：“上次你试图拐带小师弟炼丹不是被师叔吓跑了吗？后来怎么说服小师叔同意的？”
　　五长老怒瞪他一眼，义正辞严：“谁拐带了！谁吓跑了！没有的事，那叫循循善诱、审时度势！”
　　掌门：“……”
　　五长老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想让小师叔指点元婴弟子，觉得老六痴人说梦：“上回不是已经试过了？”不是被拒绝了吗？再去就有用了？
　　他解释道：“小师弟跟我学炼丹这事,是小师叔主动请我去出云峰的，一应消耗由出云峰承担，还替小师弟交了束脩。”他享受的是正经夫子的待遇，早就可以自由出入出云峰了。
　　掌门先前不知其中缘由，一直以为是老五死缠烂打说动了叶怀僖，这才得偿所愿，没想到老五竟说是小师叔主动的……
　　“你没吹嘘？”
　　五长老轻哼一声：“绝无虚言。”
　　掌门思忖再三，抓住了重点，问道：“那你知道小师弟还有什么想学的吗？”
　　“剑术？”
　　掌门不敢置信地看向五长老：“……我去教小师弟剑术？你想让我去送死可以直说。”
　　五长老忍不住挠头：“反正你也没别的法子，再给小师叔传讯问问呗，万一小师叔答应你了？”
　　掌门确实无计可施：“那我试试？”
　　发完讯息后，他走两步就拿起传讯石看一眼，见传讯石亮起，迫不及待查看。
　　五长老见他盯着传讯石拧眉不语，安慰道：“小师叔没答应？大不了你自己指点弟子。”
　　掌门摇头，直接神识展开，迅速找到宿均一吩咐了两句，这才看向五长老，说道：“小师叔让我把金丹和元婴弟子的名录都带过去。”
　　五长老：“？”
　　＊
　　掌门和五长老一起到了出云峰时，叶怀僖正在崖边空地练剑，见他们二人一起过来，扬声打了声招呼后，跟他们一起走向亭子，楚行舟就坐在里面。
　　掌门和五长老在亭外止步，叶怀僖越过他们走到亭内，抬手拿过自己原本放在楚行舟对面的茶杯，在他身边上位置坐下，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又拿出两个倒扣的杯子分别倒上。
　　掌门和五长老齐声道：“小师叔。”
　　楚行舟将叶怀僖的动作看在眼里，对着二人漫不经心：“坐。”
　　五长老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在叶怀僖身边坐下。掌门取出两根玉简，恭敬地递给楚行舟：“小师叔，这就是门内所有金丹弟子和元婴弟子的名录。”
　　楚行舟抬手接过。
　　掌门先前的传讯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复，见楚行舟正在查看名录，便按下这几分急切，等楚行舟阅毕。
　　玉简闪烁的灵光暗下去后，掌门试探道：“小师叔，我可以把宗门内顶尖的三十个元婴弟子召集到一起，麻烦您稍微指点一二，不会浪费您太多功夫，不知可否？”
　　各宗参加联合大比各一百个名额，掌门打算把顶尖的三十个挑出来，让楚行舟指点，剩下的七十个自己来。
　　楚行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叶怀僖：“一日去跟青阳学炼丹，一日在家里练剑，再空一日给你自己安排，如何？”
　　叶怀僖以往的安排是每日清晨开始练剑，练完剑想去丹峰也行，随便干点什么也行，听师尊的意思应该是有新的教学计划？
　　他点头：“做二休一，挺好。”
　　“那从三日后开始？”
　　“行啊。”叶怀僖心道：上课前还先给放个假吗？别是什么魔鬼训练吧……
　　得了他的首肯，楚行舟这才看向掌门，将手中的玉简递回去，说道：“我会对名录中做了标记的弟子一对一指点。”
　　一对一指点？掌门愣住，他原本只敢想楚行舟帮忙“稍微指点一二”，没料到竟有这么大的惊喜，顿时喜出望外，乐呵呵地答应下来：“那再好不过，多谢师叔！”
　　他心道，有了剑尊的调教，这些弟子的战力不得整体拔高一个档次，这才叫杀手锏！他美滋滋地将神识探入玉简，细数之下发现有五十人，更是喜上心头。
　　但仔细看了这五十个弟子的修为后，掌门生出几分可惜，事实上，让修为高的那一撮元婴弟子战力得到提升，对宗门来说会更有利，另一方面也是对这些核心弟子的奖励。
　　但既然剑尊这么说了，他也不会白白浪费了机会，只能说修仙之路上，气运也极为重要。
　　楚行舟催促叶怀僖：“练剑去。”
　　叶怀僖回头看他，疑惑道：“这么快一刻钟了？”
　　楚行舟看着他装傻，似笑非笑：“谁刚才还没到三刻钟溜回来了？”
　　叶怀僖只好放下正在把玩的杯子，顺便拐去柳树底下，摸了把小白。
　　五长老纯属过来凑热闹，既然楚行舟这边答应，他也没了继续听的兴致，跟着去摸了两下小白猫。
　　小白虎看在叶怀僖的面子上，屈尊降贵伸出一条腿给他敷衍地摸了两下，立刻收了回来，三两下窜到上方的瞭望台坐下。
　　五长老：“……？”还挺有个性。
　　他问：“小师弟，这猫是你养的？”
　　叶怀僖随口回答：“我来的时候师尊就养了。”然后取出灵剑继续练剑。
　　见他重新开始，楚行舟对着掌门淡淡道：“三个要求，第一，确认好名录上标记的弟子是否在宗门，是否闭关，不在宗门的、闭关的一律取消名额。”
　　掌门痛快应下。
　　“第二，这些人是用来给怀僖做陪练的，轮到的弟子需要在出云峰一整日，询问本人意愿，不愿意的取消。”
　　掌门这才恍然大悟，就说呢，天上怎么会突然掉馅饼，原来如此！他立刻点头答应。
　　“第三，空出的名额按照取消之人同等修为补充。”
　　掌门：“应该的应该的。”
　　楚行舟：“两日内将最后的名录交给柳管事，轮到哪些弟子会提前通知他们。”
　　掌门：“好好好，没问题，师叔放心，我一定办妥！”
　　事毕，楚行舟端茶送客。掌门眉开眼笑地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叫上五长老：“师弟走了。”
　　五长老却冲他摆手，他如今是出云峰的常客，跟老六这种非请勿入的可不一样。
　　“你去吧，我等小师弟练完剑回丹峰。”
　　掌门不知他的腹诽，一个人兴冲冲地离开，回到主峰将玉简交给宿均一，并对他一通交代。
　　＊
　　出云峰，叶怀僖练完每日的指标，随手将灵剑一收，正要跟五长老去丹峰，虽然丹峰也没什好玩的，但人多啊！乐趣不就来了吗？
　　他冲楚行舟报备：“师尊我去丹峰了。”
　　楚行舟不轻不重地应下：“好，正好我也要劈山。”
　　劈山？叶怀僖和五长老同时停下脚步。
　　叶怀僖立刻转身，回到亭中，在楚行舟边上坐下，问道：“师尊，劈什么山？”
　　楚行舟：“将边上那座小峰劈出来，给你做个练武场。”
　　叶怀僖望向侧面那座小峰，说是小峰，做练武场是不是太大了？
　　出云峰附近都是野峰，他们所在的这一座要宽阔些，楚行舟当初开辟之时只打算自己一个人住，因此布局极简单。
　　如今要安排金丹以及日后的元婴给叶怀僖对练，出云峰崖边这点空地就有点不够施展了，楚行舟就准备把旁边那座小峰的峰顶开辟一下，免得打起来霍霍自家。
　　五长老笑道：“小师弟不知道吧，出云峰就是小师叔元婴之时一剑劈出来的！”
　　叶怀僖当真不知，闻言看到楚行舟，惊讶道：“师尊，元婴修为就能一剑开山了吗？”
　　楚行舟淡淡道：“不难。”
　　五长老点头：“对小师叔确实不难，反正一般人可没这本事。”
　　叶怀僖感慨：“那就是师尊厉害！”他抬手一指侧面小峰，玩笑道：“走，师尊，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五长老心道：小师弟当真得小师叔欢心，哪有徒弟跟师尊说“让我瞧瞧你的本事”的？
　　却见楚行舟非但没有不悦，反而伸手揉了下叶怀僖的头发，调侃：“你不是要去丹峰了？要不等你回来再劈。”
　　叶怀僖面色不改：“那当然没有仰望师尊的风姿重要！”
　　楚行舟笑而不语，和他一起走到边上，问道：“你想要多大的？”


第32章 
　　隔壁这座小峰其实是座陡峭嶙峋的石峰,上头寸草未生，叶怀僖对着它打量了两眼，随意道：“我都行,您看着办。”
　　楚行舟颔首，瞬移至石峰前方凌空而立，灵剑已然在握。
　　叶怀僖跟五长老并排站在出云峰上旁观，只见楚行舟手持灵剑，对着眼前的石峰轻描淡写地一划，就将灵剑收了回去。
　　没有耀眼的灵光,也没有浩大的声势，石峰表面浑然未变，叶怀僖正奇怪,耳中忽然传来山石碎裂的声响。
　　他仔细一瞧，发现石峰已经被劈成了上下两截，随着楚行舟一挥袖,原本坚硬的石块在转瞬之间化作粉末，随风而散,平坦宽阔的练武场已然辟成。
　　叶怀僖满目震撼。
　　他早知楚行舟因高深的修为受人敬畏,但从未见他真正出手,以至于在他心目中,楚行舟的“厉害”一直是个虚幻的,触不到边际的形容词,直到此刻，才将想象与现实挂钩。
　　这时，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昆慈制造的幻境中，师尊绝地反杀的那一幕,心道：倒也不算完全不曾见过。只是那时以神识的状态旁观，破除幻境后对其间发生的事只剩下画面记忆，远没有今日亲眼所见来得惊心动魄。
　　他的身侧，五长老同样目露震惊之色，低声道：“小师叔的实力愈发深不可测了。”
　　楚行舟回到出云峰的时候，就看到叶怀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将旁边差不多神色的五长老无视了个彻底，瞧见叶怀僖眼底的佩服和憧憬后心生愉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就着之前玩笑的那句‘让我瞧瞧你的本事’轻笑：“我的表现如何？可还满意？”
　　叶怀僖立即上道地称赞：“精彩绝伦！强者风范！”
　　＊
　　三日后清晨，一个青年相貌的金丹修士满心激动地踏上了出云峰，对着楚行舟恭敬道：“拜见师叔祖。”
　　叶怀僖已经去了练武场等着。
　　楚行舟对着金丹修士淡淡道：“你同怀僖对练，今日若赢了，则三日后再来，若输了，便到此为止，每次离去前我都会亲自指点你。”
　　金丹修士精神一振，立刻行礼：“弟子明白！”
　　他来之前就被告知过自己的主要任务是做剑尊弟子的陪练，而剑尊的指点相当于是给他弟子做陪练的报酬，不由为剑尊的宠爱咋舌。
　　为了不出意外，他特意找人打听过叶怀僖的修为，得知叶怀僖数月前结丹，如今大概是金丹初期，而他自己则是金丹后期，还想着自己届时要如何如何。
　　可听剑尊这话里的意思，只要他能赢，就能得到剑尊的多次指点，而非仅此一次。
　　金丹修士想通其中关窍后，顿时心中火热！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既能赢，又不让剑尊的弟子输得太难看，以至于失了面子。
　　他面上不显，纵身飞向练武场，很是热情地和叶怀僖寒暄了两句，双方开始比斗。
　　灵剑出鞘，日光照在银白剑身，反射出一道刺眼亮光。
　　叶怀僖使出断雪剑法第一式。
　　昨日楚行舟已经将安排悉数告知他，此刻，他不急着争个输赢，而是按照楚行舟所教导的，一步步了解对方的实力。
　　金丹修士原本按照自己的打算，收敛了几分实力，刚开始的两个时辰也确实是他占上风，可越往后越察觉到叶怀僖剑法的凌厉，渐渐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巨大压力，神色愈发严肃，再也不复一开始的轻松自在。
　　为了能多得几次指点，他顾不得原先的计划，将压制到金丹中期的修为恢复成真正的境界，顺利扭转局面，重新对自己有利。
　　等到下午，金丹修士再次感受了叶怀僖战力的提升，不由深深皱眉。
　　非但如此，比斗到现在还不到一日的功夫，叶怀僖仿佛已经熟悉了他的剑招和出招习惯，好几次都提前一步判断出他会如何出手，并使出克制的招数，以至于他险些被击败。
　　金丹修士深知，若非修为之间存在的差距，他恐怕已经败在了叶怀僖剑下，当机立断将手中的窄剑换成了宽剑。
　　叶怀僖很快察觉到对方战力的变化，显而易见，相较于灵活的窄剑，大开大合的宽剑才是此人更加擅长的武器。
　　剑随意动，他数次躲开对方的攻击，却碍于修为差距，同样无法将其击败。
　　比斗的本意就是助他将断雪剑法彻底化为己用，因此并无必要动用其他的手段致胜。等到暮色四合，时辰已至，叶怀僖主动道：“我输了。”
　　金丹修士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面上漫出喜色，收剑抱拳道：“叶师叔承让。”
　　就在这时，楚行舟翩然而至，金丹修士面色一肃，心知剑尊显然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
　　楚行舟先是对叶怀僖在比斗过程中出现的疏漏之处进行指点，并详细分析该如何有针对性地找到对方的漏洞。
　　叶怀僖虚心受教。
　　金丹修士原本低眉顺眼地听着，剑尊优先教导自己的弟子无可厚非，心道等着叶师叔这边结束，下一个便是自己，很是兴奋。
　　等听到剑尊的话后，金丹修士将他所说之法带入自己的剑招一想，果然可以攻破，心中立刻一颤。
　　待到楚行舟仔细地叮嘱完叶怀僖后看向他，金丹修士迫不及待道：“敢问师叔祖，若是我遇到您方才所说的破解之术，又该如何化解？”
　　叶怀僖也生出好奇，跟着旁听，见楚行舟不像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那样细致，而是言简意赅，一针见血，转眼就将金丹修士剑法中的漏洞给补上。
　　他见金丹修士又是若有所思，又是连连点头，眸中异彩涟涟，便知这个弥补之法定然也是行之有效的。
　　若说金丹修士之前纯粹是对剑尊身份的敬畏，此时此刻显然就多了些真心实意的崇敬。
　　叶怀僖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心道今天对师尊的了解又多了两点。
　　楚行舟一直分神关注着叶怀僖的动静，见他一边听一边点头，眼中闪过笑意。
　　月色柔和，夜色静谧，楚行舟低沉的声音中夹着金丹修士的附和。
　　叶怀僖无意中抬头，便见楚行舟本就俊美的相貌在冷白月光映照下，比白日更具有冲击力，尤其在五尺开外的金丹修士的对比之下，莫名透着股动人心魄之感。
　　这位金丹师侄瞧着相貌堂堂，气度不凡，跟师尊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出现这个念头后，叶怀僖怔了怔，难道是累了？随即晃走脑子里的胡乱联想。
　　片刻后，楚行舟对金丹修士道：“今日就到这里。”
　　金丹修士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那弟子三日后再来。”
　　虽知道剑尊言出必行，见叶怀僖点头，剑尊确实没有反悔的意思，他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谁叫这机会太难得，令人患得患失。
　　＊
　　夜风微凉，月上柳梢。
　　楚行舟伸出手，温声道：“可要我带你回出云峰？”
　　眼前月白法衣的袖子平展顺滑，叶怀僖想起从灵川秘境回来时，自己对师尊的“报复”，扬眉一笑。
　　【不如……故伎重施！】
　　楚行舟将他的心思听得明明白白，纵容他将两只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心境跟彼时早已不同。
　　叶怀僖笑道：“走，师尊，回家。”
　　两峰之间的距离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便可抵达，叶怀僖将楚行舟袖子上的褶皱抚平，说道：“师尊，我回屋了。”
　　楚行舟颔首，目送他进去，行至自己的院子门口，随手在无相藤的周边布下一个聚灵阵。
　　叶怀僖阖上房门，抬眼瞥见放置在桌上的神气活现的小肥啾，想起那日楚行舟抵着小肥啾的嘴巴转圈，于是转身回去，伸手抵在小肥啾的尾巴上推着它转了几圈。
　　唔，还挺解压。


第33章 
　　次日,叶怀僖琢磨着在哪儿圈块地方，种上些炼丹常用的灵植。
　　见他溜达来溜达去，楚行舟瞥过去一眼,指着亭子边上这块空地道：“种这里这如何？挺宽敞。”
　　宽敞是宽敞，就是……“种这不好看吧。”叶怀僖仔细打量后说道。
　　亭子距离柳树不远，微风吹过之时碧绿的柳枝轻轻摆动，本是一处极风雅的景致，要是在边上种一片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灵植，就跟在花园里种菜似的,画风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楚行舟随他：“你想怎么种都行，主要是种在这里方便你随时查看。”
　　当然种下后兴致过了也无妨，总归有人会好生照料。
　　叶怀僖左看右看,对这块地方还挺中意，既然师尊这个经常在亭中待着的人都不介意每天对着，他就痛快应下了。
　　他取出从丹峰带回来的灵植种子和幼苗,按照它们各自的习性空出合适的间距，再在周围摆上一圈灵石,布上一个小型的聚灵阵,利于灵植生长。
　　就在这时,出云峰外的阵法传来一丝轻微的波动,五长老熟门熟路地进来,先是冲着楚行舟恭敬地行礼,唤了声小师叔。
　　见楚行舟颔首，他往边上走了几步，对着正在忙活的叶怀僖欢快招呼：“小师弟！”
　　“五师兄。”叶怀僖捏了个春雨诀把它们通通浇透,这才回头看他，见他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奇道：“是有什么好事？”
　　五长老笑道：“正要跟你说这事，今日又是一年一次的开山收徒，师兄这回一定要捞个合心意的弟子回来！过来和你说一声，今日不用往丹峰去。”
　　“知道了，”叶怀僖点头，一边掐了个决冲洗手上沾染的脏污，一边问道：“已经一年了么？”
　　山中不知岁月流逝，距离他穿书都已经一年有余了？
　　“不错！”五长老笑道：“众所周知，小师叔从不出席历年的收徒仪式，当初你一来就直言只愿意拜小师叔为师还吓了我们一跳，要不是小师叔来得巧，你怕是已经离了清霄宗。”
　　他感慨：“若非你那时态度坚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不想拜入清霄宗找借口推脱。”
　　叶怀僖洗手的动作一顿，他当初还真是这么打算的，谁知道在跑路的时候师尊突然出现，硬是改变了他的计划。
　　……也幸亏师尊出现，否则今时今日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五长老没注意到叶怀僖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更不知道自己随口这么一说就戳中了真相。
　　不过，原来那是师尊第一次出席吗？
　　叶怀僖侧头望向楚行舟，一抬眼却正巧和楚行舟的视线撞上。
　　奇怪，总觉得师尊的视线里带着几分洞察和笑意……就跟师尊真知道他曾经的打算似的。
　　他临到嘴边的话缓了缓，心虚垂眸。
　　转念一想，师尊若是知道哪里还会收他为徒，总不能是故意为之吧，一定是错觉。
　　五长老见叶怀僖看向楚行舟，也跟着转身，想起从掌门那听来的消息，说道：“今年山下来的弟子比往年要多上一倍，都是听说小师叔打破了不收徒的惯例，冲着小师叔来的。”
　　他看向楚行舟，顺便替掌门打听：“小师叔，您可有兴趣再收个新弟子？”
　　楚行舟将视线从叶怀僖身上移开，淡淡道：“有他一个就够了，我不会再收其他人做弟子。”
　　五长老乐道：“那正好，我看谁还能跟我抢弟子！”
　　楚行舟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上次在飞仙城便说过。叶怀僖那时只以为他是在配合自己，并不曾放在心上，现在才听出他平静语气里的认真。
　　方才五长老询问时，他莫名跟着提心，同样想知道楚行舟的答案，听了他的回答才悄悄松了口气。
　　察觉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后，叶怀僖不禁对这个反应感到奇怪。
　　他一直都知道楚行舟对他的关照，对待他和其他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掌门特意两次登门请托的剑尊指点，其他人珍之重之，在他这里却唾手可得；
　　楚行舟发现他惫懒，非但没有责怪教训，反倒特意安排他跟着丹道大师学习；
　　任由他在出云峰添置东西，随意改变原本的布局；
　　向来闲人勿入的出云峰从不对他设限，随他心意邀请友人前来做客不说，楚行舟的东西由着他取用；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叶怀僖静下心沉思，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希望师尊将对他的特殊分给另外一个人，不愿意另一个人也能得到师尊一模一样的对待。
　　难道是争宠？确实，谁愿意将到手的好处平白分出去给别人呢？
　　但他隐隐觉得并非如此。
　　“……一起去凑热闹？小师弟？小师弟你在想什么？”
　　叶怀僖回过神，随口敷衍他：“没什么，只是想到出云峰也摆不下另外三个住处了。”
　　五长老：“……”
　　他小声嘀咕：“小师叔真愿意收徒，还用担心没地方给人住吗？不说别人，掌门能乐得亲自辟出一座宽敞的大峰来请小师叔迁居。”
　　“而且一个人不必非得三个住处吧。”
　　叶怀僖心中暗道：别说三处，就是一处也不行。
　　他抬眼去看楚行舟，就见楚行舟神情散漫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原本透着淡漠冷清的眼角眉梢，看过来时倏地带上了暖融融的笑意，应和道：“确实住不下了。”
　　叶怀僖蓦地心头一悸。
　　他出身富贵，家境殷实，父母疼爱，朋友同学无不友善，他得到过很多很多爱，活得乐观又自在，早就对旁人的善意习以为常。
　　从刚穿书时楚行舟让宿均一送他回叶家，误打误撞帮他暂且脱离死局，到清霄宗阴差阳错拜师，赠他元婴剑意庇护，令他在迫近的死亡危机下有了喘息余地；
　　再到后来传授剑法，悉心教导，让他拥有面对谢青梧挑衅欺侮的还手之力；
　　最后是灵川秘境中的全程护持，抹除谢青梧的金手指昆慈残魂，至此，悬在他头上的死亡威胁彻底消散。
　　叶怀僖起初对楚行舟是感激，而后便是发自真心的敬重。
　　正如他曾经对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楚行舟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面冷心热，善良周全且可靠的师长。
　　他对楚行舟的关怀，照拂甚至是纵容都心中有数，却从未起过独占的心思，此时发现自己微妙的占有欲后不由地怔了怔。
　　……而且这种忽然心头一悸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叶怀僖心下思考着其中的缘由，面上却很是冷静。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脑袋，避开和楚行舟对视，而是看向五长老，问道：“五师兄刚才和我说什么了？”
　　五长老：“哦，就是问你等会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主峰的收徒大典凑凑热闹？”
　　叶怀僖答应道：“好啊。”
　　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玩笑话，叶怀僖陡然心念一动，顿了顿，以一种不正式的，仿佛随口一说的语气询问楚行舟：“师尊，我跟五师兄去主峰，你要一起去吗？”
　　五长老心道：小师弟就多此一问，小师叔都说不会收徒了还去主峰做什么？
　　堂堂剑尊可不是这种闲得无事可做，去凑热闹的人！
　　下一瞬，他就听楚行舟不带分毫犹豫地答应下来：“去。”
　　五长老：“……？？？”
　　叶怀僖却有种不出意料之感：看吧，他果然不会拒绝你。
　　与此同时，另一种奇异的感觉泛上心头，他猝不及防地被迫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糟糕，好像是心动的感觉。


第34章 
　　心动？叶怀僖一时慌乱。
　　他还没考虑好要怎么处置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更别说立刻就要面对秒变心上人的师尊。
　　偏偏刚才嘴快，已经邀请了师尊同行，此刻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后悔。
　　这时,他眼睛一转，看到旁边的五长老，立刻有了主意，笑道：“五师兄，我懒得御剑，不如你载我一程？”
　　五长老自然不会拒绝,爽快道：“没问题！”刚说完就察觉小师叔似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等他回望过去，却发现楚行舟已经挪开了视线。
　　小师叔应该只是随便看看吧……五长老挠头。
　　＊
　　三人来到主峰,踏入大殿。
　　叶怀僖抬眼环顾一周，殿内掌门和诸位长老坐在上首，见到楚行舟都迎了过来。
　　大殿两旁静立着统一金丹修为的年轻弟子,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穿着宗门弟子服，至于今日的主角——新弟子们大概还在参加第一关的试炼。
　　掌门今日早早嘱托五长老去出云峰打探打探小师叔的口风,原本也没抱多少希望,见一直没收到老五的传讯,就准备等会将那些有意拜剑尊为师的新弟子给回绝了。
　　没想到新弟子们还没上来,老五就将小师叔给请来了,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老五这是长本事了啊！
　　他给了五长老一个赞赏的眼神。
　　五长老看着他欲言又止：唉，其实这事跟我没啥关系，而且小师叔他说不收徒。
　　他拍了拍掌门的肩膀,劝道：“高兴早了。”
　　掌门：“？？？”
　　双方各自招呼一通，掌门问道：“小师弟,给你也在上边添把椅子？”
　　叶怀僖虽然不是长老，但和掌门他们几个同辈，况且上一年刚来的时候都在上头坐过了，这回再添把椅子也没什么。
　　“多谢掌门师兄，”叶怀僖摇头拒绝，“我又不收徒，没必要坐上面，跟其他弟子站一块就好。”
　　正好跟师尊隔开一段距离，让他可以抽空理一理自己的想法。
　　楚行舟听了微微蹙眉，从出云峰出来后，叶怀僖的视线就没再跟他对上过，现在又要自己一个人在下面待着，他敏锐察觉叶怀僖似乎在刻意躲着他，但理由呢？
　　他回想今日发生的所有细节，却一无所获。
　　楚行舟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出言阻止，由着他一步步走到边上站好。
　　叶怀僖站好后想起自己没穿弟子服，这样子和旁边的同门看起来不太搭啊。弟子服倒是在他的储物袋里，要是当众换衣服……还是算了吧。
　　很快，他看到宿均一领着一连串的新弟子们进来。宿师侄见到他眼中还闪过意外，大概是为了大典的严肃氛围，冲着他点了点头。
　　叶怀僖同样点头示意，顺带扫了眼这群新弟子，不少人神色拘谨，低眉顺眼的，但有些人却不同，刚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将视线投向了上方的长老们。
　　楚行舟虽有剑尊之名却深居简出，很少在修真界露面，除了少数修真家族或是与他同时期的修士知道他的长相，在外头基本上处于名声如雷贯耳，却见面不识的状态。
　　直到他上次在灵川秘境公开露面，市面上才有了剑尊的画像流传。
　　今年确实有不少人是冲着剑尊来的，这些人提前做了功课，瞧见坐在上方的楚行舟后，立刻辨认出这位就是剑尊本尊，神色中难免带了些激动之色。
　　叶怀僖：……看来师尊的崇拜者不仅遍布清霄宗内，怕是整个修真界也不在少数。
　　他感慨完垂下视线开始思索，毕竟师徒关系在修真界还挺正式的，这条路明显不好走，一看就很有挑战。
　　何况这里是个小说世界，以他看过的诸多电视剧的经验，徒弟爱上师尊，师尊要么无意，要么干脆就是修无情道的，搞得双方都凄凄惨惨，虐身虐心的，哪怕最后大结局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要不趁着还没开始干脆算了？
　　在他不远处，宿均一开始叫名。
　　被叫到的修士上前介绍了一遍关于自己灵根、修为等等情况后，态度恭敬道：“弟子想拜剑尊为师，恳请剑尊给弟子一个机会。”声音听着很是真挚。
　　他说完没有抬头，静静等待上首的回应。
　　掌门知道他这是想直接同小师叔对话，于是侧头觑了眼楚行舟的脸色，一看之后，顿觉头皮一紧。
　　怎么回事，小师叔的脸怎么冷成这样，怪吓人的。
　　楚行舟的视线径自落在叶怀僖身上，犹有几分不解，本就冷峻的神色便显得不近人情。
　　听到那人点名后，他轻轻皱眉，没等掌门替他开口回绝，而是直接了当道：“本尊此生不会再收弟子。”
　　这话不只是单单对这个弟子说的，也是对其他蠢蠢欲动的人说的，更是借着这个机会透露给外界，不必再在他这里浪费时间精力。
　　叶怀僖心头一震：糟糕，好心动！
　　他忍不住叹息：唉，刚刚下的决定就被动摇了，要不试试看再说？
　　除了叶怀僖之外的所有人，听了这话都愣在当场。便是五长老已经在出云峰亲耳听楚行舟说过，此刻也难免震惊。
　　他之前只当所谓的“不会再收其他人为徒”指的是这次收徒大典，又或者是近些年。
　　而现在楚行舟说得清晰明了，期限乃是“此生”。这个两个字的分量极重，要知道以剑尊合体后期的修为，大乘可期。
　　只要他不在雷劫之下陨落，寿命几近无穷，日后飞升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不过三百，就放话只收一个弟子？
　　五长老暗暗思索：小师弟的气运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掌门突然就悟了老五刚才那句“高兴早了”是什么意思，不禁看向五长老，眼含惊异：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忍住不透露？！
　　实际上刚刚才听明白的五长老：……
　　掌门回过神后，先问过几位长老的意向，然后开始打圆场，对着那个弟子道：“大长老，三长老和四长老皆愿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拜其中一位为师？”
　　那人下意识道：“弟子愿意。”他停顿片刻定了定神，才做出选择，继续道：“弟子想拜大长老为师。”
　　毕竟上一年和叶怀僖这位幸运儿的消息一起流传出去的还有另一个倒霉蛋。
　　有了前车之鉴，大家都做了两手准备，谁也不会孤注一掷咬死只拜剑尊为师。
　　有了决定后，叶怀僖呼出一口气，从自己的世界抽离，就看到原本有意自家师尊的新弟子们，一个个都从善如流地改了志愿。
　　挺好，至少不落空。
　　然后就发现自己身上落了许多视线。
　　上方的楚行舟、掌门和诸位长老是光明正大地看，身边的同门则是偷偷摸摸地瞧。
　　叶怀僖：？？？
　　他困惑抬头，这是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叶怀僖先是和同门们对视，同门们立刻动作敏捷地收回了视线，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再转头看向上方的长老们，其他人跟他不是很熟，先后移开视线，五长老就不一样了，对着他挤眉弄眼的，不过看不出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把目光往旁边挪挪，正好跟楚行舟探过来的视线相撞，就见自家师尊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叶怀僖更觉奇怪，目露疑问：咋啦这是？
　　他神色如常，与以往相比并无异样，以至于楚行舟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是不是想多了。
　　楚行舟知道叶怀僖对修真界的认知一直不是很深，没说其他人看他是因为在旁人眼中，他已经成了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他传音过去：“无事，不必在意。”
　　叶怀僖点头，就没再当回事。
　　＊
　　整个流程进行得很快，一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典结束，待其他弟子都退出去后，掌门问楚行舟：“小师叔，可要为您提前准备收徒大典？”
　　叶怀僖奇怪，询问掌门：“这又是什么收徒大典？”
　　“自是小师弟你和小师叔的，”掌门笑答，“小师弟原来不知吗？清霄宗众多弟子分为内门和外门，长老名下皆为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又划分为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两种，亲传弟子会另外举办收徒仪式，上告天道。
　　“如今日这种统一的开山收徒大典，长老们收下的就是记名弟子，而非亲传弟子。”
　　叶怀僖慢慢转头看向楚行舟，缓缓道：“师尊？！”
　　楚行舟身姿挺拔，面色从容冷静，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足以令他变色，实际上心里已经被丝丝缕缕的心虚缠绕。
　　当初他只是一时兴起，且见叶怀僖有趣才收他为徒，后来逐渐上心想要好好做个师尊，也曾计划举办收徒大典，结果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早已经在相处之中动了心。
　　哪里还会再去办什么收徒大典昭告天下，平白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增添阻碍。
　　此刻对上叶怀僖控诉的眼神，只能心虚地挪开目光：小笨蛋不开窍，他没法解释，只能受了。
　　偏生掌门还在那里叭叭：“既然小师叔决定只小师弟一个弟子，迟早要举办大典的，不如早作准备，也好通知其他宗门前来观礼……”
　　过了一会，掌门终于察觉了楚行舟冷冰冰的视线，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些，但由于不知道问题所在，仍然顽强地说完了自己的话。
　　大殿安静下来，沉默震耳欲聋。
　　叶怀僖深吸一口气，礼貌微笑：
　　好消息是，这段师徒关系还没那么坚不可摧。
　　坏消息是，师尊竟然没彻底把他当自己人？！
　　他冷哼一声，抬腿就走。
　　楚行舟连忙疾走几步，拉住叶怀僖的手腕，下一瞬，听到他清晰的心声：
　　【啊啊啊啊我生气了！】
　　【太过分了！！！】


第35章 
　　楚行舟圈着他手腕的力度重了两分,郑重道：“办，马上办！”
　　叶怀僖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知楚行舟是真心的,面色缓和了些。
　　他冷静下来一想就明白了：
　　【我虽无亲传之名，实际上享受的早就是亲传弟子的待遇了，否则哪家师尊会对普通弟子这么惯着。】
　　【师尊没提起过这事，应该是有自己的考虑吧。】
　　叶怀僖顿了顿，迟疑道：“要不算了？”
　　楚行舟听见他的心声后，眸光软了些,怎么连生气的时候都还处处为别人着想……他坚定道：“还是办吧。”
　　至于其他的，楚行舟估计叶怀僖离开窍还早着，日后之事日后再说罢。
　　他松开手,却见叶怀僖微微皱眉：【真办啊？那岂不是给我自己增加难度……】
　　增加难度？成为他的真传弟子能给什么事增加难度？
　　楚行舟脑中一缕灵光闪过，还没等他抓住这缕灵光，就听掌门插话道：“既然如此,小师叔，我就着人准备了？”
　　“好。”他答应下来,正要细想,旁边再次传来叶怀僖的心声：【也行吧,那就先这样,改天先找机会试探下再说。】
　　楚行舟一顿,只觉叶怀僖突然间就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偏偏一时找不到头绪，只好暂且作罢。
　　＊
　　叶怀僖回到出云峰后，和楚行舟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的房间走,余光瞥见小白正趴在猫爬架上，安逸地晒着太阳。
　　他心念一动,捞起小白一起进屋。
　　小白抬头：“喵？”了声，又懒懒地趴好。
　　进屋后，叶怀僖朝外张望了两眼，见楚行舟没有关注这边，这才轻轻阖上房门。
　　他在桌案边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空白玉简，神识在上面落下四个字——追求计划。
　　以他过往耳濡目染的经验，追求者们日常赠送的礼物无非是鲜花，大牌的香水、包包或衣物、珠宝等；进阶版则是豪车或是房产。
　　再就是了解被追求者的爱好后投其所好。
　　换成修真界，大概就是名家制作的法器、丹药、符箓这些？
　　但师尊是个剑修，除了日常练剑用的那把灵剑，从未用过其他法器，再者合体期大能用的法器有市无价，就算他买得起也买不到。
　　符箓丹药同上。
　　倒不如他花些心思自己亲手炼制，好歹是一份心意。
　　至于师尊的喜好……叶怀僖回忆楚行舟平日的行为模式，无非是晚上开始练剑直到清晨，白日经常坐在亭中和自己对弈，除了和他一起外出的几次，基本上都在出云峰待着。
　　师尊的喜好是练剑和下棋？
　　叶怀僖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同楚行舟日日相处，了解却极为有限。
　　他挼了两下猫猫头，感觉这两项更像是师尊打发时间用的。将小白放在桌上，他随手掐诀，布了个隔音术，问道：“你知道师尊喜欢什么吗？”
　　小白虎：“喵？”喜欢你算吗？
　　叶怀僖没听懂小白的意思，见它点头，又伸手在他的手上拍了拍，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师尊真喜欢练剑啊。”
　　小白虎歪头：练剑？剑尊肯定也喜欢，要不然这么高的修为了，哪有必要天天练剑。
　　于是它又点了点头。
　　叶怀僖记下，开始思考第二块内容：展现自己的优点和实力。
　　他心道自己的优点大概是嘴甜，不吝赞美对方。
　　至于实力——
　　地位方面：楚行舟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剑尊，清霄宗太上长老，而他——江湖人称剑尊弟子；
　　修为方面：一个合体后期，大乘可期，修真界天花板；一个金丹中期，修仙入门，起步级小菜鸟，没有可比性，他一身剑法还是楚行舟亲自教出来的；
　　财力方面：楚行舟随手就是上品灵石，高阶灵药，身家丰厚，而他的灵石除了师尊给的，就是拜师的时候其他长老送的，去丹峰学炼丹的材料损耗还是师尊出的；
　　叶怀僖对比过后，不由沉默，做徒弟还能坦然接受师尊给的好处，若是做道侣，这不相当于被精准扶贫了？
　　他感慨：“这本小说要是以我为主角，不得叫《我靠师尊躺赢》啊。”
　　小白虎听得一头雾水，眼神困惑：“喵？”
　　叶怀僖挼了两下它毛茸茸的脑袋，惆怅道：“没什么，穷小子肖想白富美罢了。”
　　呜呜呜，幸亏白富美上头没有大佬爹要拆散他们。
　　小白虎：“？？？”
　　叶怀僖把小白放回它的猫窝里，正要御剑前往飞仙城，见楚行舟探来视线，含糊道：“师尊，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楚行舟一抬眼便发现叶怀僖神色有异，想到他突然出现的秘密，面上只当不知，点头答应：“好。”
　　神识却悄悄地跟着他一块往外走。
　　叶怀僖到了飞仙城，买了些炼器的材料，准备这阵子去器峰学一学炼器。
　　他走在街上，听到前边传来的吆喝——“修真界绝美爱情故事，教你如何成为大能心上人！”
　　“作用堪比情蛊，教你三招让古板剑修为你神魂颠倒！”
　　叶怀僖心中一动，本欲离开飞仙城的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左拐进了巷子，站在那家不断吆喝的店铺前面，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卖的竟然全是各种小说。
　　掌柜热情地迎上来，笑道：“这位仙师需要点什么？”
　　来都来了，叶怀僖问：“时下最畅销的话本子是什么？”
　　掌柜：“那自然是《风月奇缘》！”
　　叶怀僖随口道：“这名字听着不太正经啊。”是他想太多了么？
　　掌柜闻言看了叶怀僖一眼，疑惑道：“您要正经的？给您换一个？”
　　叶怀僖震惊：还真是不正经的啊？！
　　“……不用，正经的也来两本，”他想了想补充，“要两个男修的。”
　　掌柜习以为常地从货架上取了三块玉简递给他。
　　叶怀僖付完灵石，将玉简往储物袋里一揣，没急着走，反倒沉吟了两息，矜持开口：“有师徒的吗？”
　　掌柜面露惊色，以一种真人不露相的眼神打量了叶怀僖两眼。
　　叶怀僖见状屏住呼吸，所以说，这种类型的在修真界才是不正经的？
　　也是，毕竟师徒伦理也有点禁忌背德。
　　他羞愧道：“没有就算……”了。
　　却听掌柜压低声音道：“仙师稍待，我让小二去后方取来。”
　　“……好。”原来你们只是偷偷摸摸地卖啊。
　　身在出云峰的楚行舟通过神识目睹这一幕，思绪空了一瞬——是他想的这个意思？怀僖突然就开窍了？
　　惊喜来得太快，以至于他一时竟不太相信。
　　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楚行舟的动作却不慢，亲自去了飞仙城，进了这家店铺，将叶怀僖买的四册话本都买下。
　　叶怀僖回到出云峰的时候，楚行舟正从容不迫地坐在亭中，看见他还态度如常地招呼：“回来了？”仿佛一直待在这里不曾离开过。
　　叶怀僖“嗯”了声，走到楚行舟身边坐下：“师尊，我要加一门炼器课，就轮休的时候去上。”
　　【器峰峰主是三长老，也是陶若水的师尊，若是去器峰学炼器，难免要和陶若水撞见，还是同师尊提前说一声为好。】
　　“怎么忽然又想去器峰了？”楚行舟不由奇怪。
　　叶怀僖语气平平：“想多学一门手艺。”
　　心下却道：【给师尊炼制个什么东西做礼物好呢？】
　　是要给我准备礼物？楚行舟微微一愣，沉静的眼底缓缓漫出丝丝缕缕的笑意，轻笑道：“知道了。”
　　叶怀僖没注意他的神色，还在思考：【什么东西既能含蓄地表达追求者的心意，又不会太过明显，以免师尊……】
　　他起身准备回屋去仔细想想，一抬眸就见楚行舟对着他，笑得极为招摇肆意。
　　叶怀僖直愣愣地看着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下不断加速地跳动，垂眸拿起桌上的杯子掩饰地喝了一口，拿余光偷偷瞥他，心道：【师尊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勾人？】
　　【不，应该是我自己心思不单纯，这才想入非非。】
　　“师尊，是有什么喜事吗？”
　　楚行舟听了笑意更盛，却没有说话。
　　叶怀僖顶着他毫不收敛的笑意，不禁闭了闭眼，顾不得仔细询问原因，倏地将杯子往桌上一搁，故作镇定地转身离去。
　　再不走，怕是等不及试探师尊的心意，就要被他的美色迷得晕晕乎乎，从实招了。
　　楚行舟目送叶怀僖远去，重复着他方才心中出现的“追求者”三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一边给掌门传讯，让他只管准备大典，先不要往外透露收徒大典的消息。
　　——届时直接改成合籍大典也未尝不可。
　　一边心下暗道：既然已经开窍了，不用急着揭开这层纱，且让我瞧瞧你要如何追求。


第36章 
　　叶怀僖“啪”得一声关上门,闭眼冷静了一会，抬手去摸耳根，果然一片滚烫。
　　他默了默：……看人看到脸红,不愧是我。
　　他喝下两杯灵茶缓了缓，将楚行舟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暂且抛到一边。
　　按照清霄宗的惯例，每一批新入门的弟子们都会放假三天，叶怀僖打算三天后跟这批新弟子一起去上器峰的基础炼器课，
　　于是继续考虑刚才的问题——究竟要炼制什么东西送给师尊。
　　灵剑虽好，却极为普通,再者以师尊的修为，他这个初学者炼制出来的灵剑肯定派不上用场，不如炼制时常用得上的饰品或是小物件。
　　发簪极为显眼,又无所谓品级高低，是首选。不过背后的寓意太过明显，极容易被察觉。
　　师尊若是对他无意,难免因此感到反感，甚至会让他们原本深厚的师徒情谊受到影响。
　　这绝非叶怀僖所希望的,于是再次将发簪排除。
　　思来想去,他决定到时候炼制一个储物袋,既没有什么象征意义,又是贴身佩戴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
　　傍晚,叶怀僖做了一番心理准备,以免自己对着师尊失态，被看出什么来。
　　待他提着剑走到崖边空地，准备和楚行舟一起练剑时,却发现崖边空空荡荡，并没有楚行舟的身影。
　　“？”叶怀僖一怔,他来早了？抬头一看天色，此刻分明就是师尊以往练剑的时辰。
　　……还没开始接近，算盘就落空了？
　　叶怀僖满心澎湃的雀跃蔫了一瞬，转身走向楚行舟的院子。
　　房门闭合。
　　他抬手就“咚咚”敲门，出声道：“师尊，快出来练剑！”
　　房中，楚行舟的面前摆着他下午去飞仙城买来的叶怀僖同款小说，神识探入玉简，显然正在阅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听到叶怀僖敲门催促他练剑，楚行舟将四块玉简收好，这才起身开门。
　　见他同样拿着灵剑，楚行舟一时惊奇：“你要和我一起练剑？”
　　他今日的任务不是早上已经完成了么？
　　自从灵川秘境回来后，叶怀僖练剑向来点到即止，不偷懒，但也绝不会主动加练。
　　此刻被楚行舟看的羞恼，脸色一板：“我勤奋。”
　　楚行舟想笑，为了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非但没有揭穿，反倒点头肯定：“……挺好，走吧。”
　　两人一起去了崖边，各练各的。
　　叶怀僖复盘昨日和那位金丹修士的对战，按照楚行舟对他的指点，有针对性地练习，弥补自己的不足之处，然后开始琢磨如何打败对方。
　　但对方同样有师尊的指点，尤其是师尊将他的剑法存在的漏洞补上后，细细想来处处皆臻于圆满，无可挑剔。
　　叶怀僖琢磨许久，没想到该如何破解，索性不再提前烦恼，等交手之后再看便是。
　　他随后又练了一个时辰的断雪剑法，此刻已经月上中天。
　　师尊喜欢练剑，也没必要非得一块练嘛，在边上陪着不也一样。叶怀僖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停下，坐在边上休息，同时看着楚行舟练剑，美名其曰观摩学习。
　　随着他对断雪剑法的认知体会不断加深，不同于以前只能看出招式凌厉，如今的他，已经能从楚行舟行云流水的剑招里瞧出蕴含的剑意来。
　　叶怀僖没有发现，自他盯着楚行舟看后，楚行舟每一个动作都越发标准且飘逸，不但暗戳戳地展现高超的剑术，还不着痕迹地显露自己线条流畅的身材。
　　他只是察觉，自己的注意力总是不经意地跑出些许，挪到师尊修长的身形上。
　　他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不禁对自己的品行产生动摇，狠狠唾弃自己的不端：这么严肃正经的时候，你怎么能关注师尊剑术以外的东西！
　　不应该，着实不应该！
　　叶怀僖运转灵力，驱散自己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集中注意力专心观摩。
　　楚行舟但笑不语，见状适可而止，不再故意逗他。将手中这套剑法练完后，踱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问道：“怎么不回去睡？”
　　叶怀僖稍稍仰头，眼中清晰映着楚行舟的身影：【陪你啊。】
　　楚行舟的心蓦地一软。
　　“师尊，你为什么都在晚上练剑？”
　　楚行舟回忆起彻夜练剑的缘由，面色如常，轻笑道：“睡不着，干脆练剑。”
　　叶怀僖：“……”
　　他仿佛听楚行舟在说：【睡不着，干脆卷死别人。】
　　【不愧是你。】
　　楚行舟：“……”
　　他失笑，催促道：“回去睡觉吧。”
　　＊
　　次日轮休之后，又到了叶怀僖和其他人对战的日子。
　　陪练的还是上次那个金丹修士，这回他看起来比第一次过来时要冷静许多。
　　两人在练武场切磋了一天，临近傍晚，叶怀僖脑中灵光一闪，在打斗中忽然顿悟——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长剑破空而去，果真势如破竹地破开了对方的防御。
　　那位金丹修士原以为今日必是自己得胜，不曾想输得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成定局，面色极为错愕。
　　他忍不住皱眉，没想明白叶怀僖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想出、并使出那一招获胜的，半晌，他遗憾叹息：“是我输了。”
　　楚行舟照例在结束后现身，挨个指点他们两个。
　　叶怀僖想起自己的计划——展现自己的优点。秉承着时刻将赞美挂在嘴边的原则，在楚行舟指出他存在的问题后，立刻应和：“师尊眼光独到，一针见血！”
　　楚行舟微微一笑，继续告诉他该如何改进。
　　叶怀僖：“师尊真厉害！”
　　楚行舟亲自给他演示了一遍。
　　叶怀僖呱唧呱唧拍手：“师尊真好！”
　　楚行舟被他夸得飘飘然，眼神温和，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没想到剑尊看起来冷漠疏远，不可接近，实际上竟然喜欢被人夸赞？！
　　来陪练的那名金丹弟子都看出来楚行舟很吃这一套，吃惊之余，忍不住感慨：学到了！
　　等楚行舟指点完叶怀僖，轮到他的时候，金丹弟子决定依样画葫芦，照着叶师叔的法子也给剑尊一顿夸，说不定剑尊就此对他高看几分，不吝指点呢？
　　于是楚行舟说一句，他就见缝插针地称赞：“师叔祖句句鞭辟入里，令弟子豁然开朗！多谢师叔祖指点迷津。”
　　楚行舟神色淡淡。
　　金丹弟子见状略显迟疑，这反应和之前一样的冷淡，难道是因为他没夸到剑尊的心坎上？
　　他纠结了一下，抓住机会继续道：“师叔祖的真知灼见……”没等说完，就收到了楚行舟轻飘飘递过来的“闭嘴”的眼神。
　　如冬日的凛冽寒风，清淡却饱含威慑。
　　金丹弟子：“……”他安分闭嘴了。
　　他委屈但他不敢抗议，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瞧见金丹修士难以置信的神色后，叶怀僖沉默：嗐，谁让你瞎学的，不知道因人而异吗？
　　楚行舟虽然不吃他的讨好，却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指点，将金丹修士的问题一一指出，并给予相对应的解决之法，在他的感激中挥手让他离去。
　　＊
　　一个月后，叶怀僖拿着自己特意炼制的储物袋，不经意地递给楚行舟：“师尊，这是我在炼器课上学着做的，送你一个。”
　　楚行舟修长的手指接过储物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叶怀僖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被轻轻地勾了下，他狐疑地看向楚行舟，却见他一脸正直。
　　叶怀僖一顿，心道：【是错觉吧。】
　　楚行舟接过后，垂眸仔细看了看，注视着他的眼睛，温和含笑道：“我很喜欢。”
　　叶怀僖抿了下唇，有些后悔：
　　【我对师尊是不是太不上心了？】
　　【……堂堂剑尊，为一个普通的，都不是特意给他准备的储物袋这么高兴。】
　　【早知道就实话说特意为师尊炼制的了，反正徒弟送师尊储物袋也没什么。】
　　楚行舟没想让他不高兴，本想告诉他自己早就知道这是他的心意，无需为此反思。
　　又希望叶怀僖满心满眼都是他，若是能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再好不过。
　　他忍不住得寸进尺，希望叶怀僖能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对他更上心一点。
　　次日，叶怀僖发现楚行舟原本挂着储物袋的地方由一个变成了两个，顿时明白师尊原先那个储物袋的空间恐怕要比他送的这个大得多。
　　而同时带上两个，显然是因为重视他送的这个。
　　叶怀僖第一反应觉得高兴，又觉得没必要，挂两个既累赘也不好看。
　　他指着自己送的这个：“师尊，把这个小的装里面去吧。”
　　楚行舟却解下原先那个，抹去上头自己的神识印记，递到他面前，“你送的这个够用了，这个旧的就交给你处置。”
　　叶怀僖神识伸进去一看，只见里面成堆的灵石、法器、法宝以及用灵玉盒装着的灵材灵药，分门别类存放着，堆得满满当当。
　　一、一日暴富！！


第37章 
　　灵物闪烁着各色灵光,叶怀僖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晃花了，喃喃道：“这是回礼？一个储物袋换一个储物袋？”
　　楚行舟：“是回礼。”
　　【但我送的就是个空壳，就价值而言,怕是连这些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吧，师尊也太亏了。】
　　【而且这规模，显然不属于给零花钱的范畴，倒像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出来了。】
　　【师尊难道也同样对我……？】
　　想到这，叶怀僖霍然抬头，看向楚行舟：“师尊,这份回礼是不是太重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楚行舟能够清晰地听到他的心声，无一错漏,面上的神色却极为平静，仿佛自己送出去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他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心意，而是专注地凝视着叶怀僖,平静道：“我快要渡劫了。”
　　叶怀僖兀地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眉心紧皱。
　　【是大乘天劫？度过去就离成仙更近一步,渡不过去就……折戟沉沙。】
　　楚行舟抬手抚上他眉间的褶皱,跟事不关己似的从容不迫,还笑他：“怕什么？”
　　叶怀僖先是因着额头感受到的温暖干燥的触感一愣,见楚行舟还有心思笑话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师尊！”
　　楚行舟就明白了他并不是因二人的接触不高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顷刻间眼中溢出满满的笑意，手掌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多此一举地扶了下他稍稍有一点点不端正的发冠。
　　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手，缓声道：“这些都送你了,免得倒时候被雷劫劈坏了，浪费。”
　　【原来是这个原因。】叶怀僖低下头，提着袋口晃荡了两下。
　　【要是连储物袋都劈坏了，那人……这听着也太不吉利了。】
　　没等他拒绝，楚行舟就道：“况且我要闭关些时日，不能时时在你身边陪着，需要什么你自己取用。”
　　淡淡的难受中混杂着些许酸涩的情绪，咕噜噜地翻涌而出。
　　叶怀僖停顿片刻，抬头看向他，轻声道：“那我先帮你保管，到时候还你。”
　　楚行舟应了声，从他手上接过储物袋，将他腰上那个取下来往里面一放，再把自己这个系上去。
　　度雷劫无非是两种结果，要么过，更上一层楼，要么不过，重则身死道消，轻则止步于此。
　　楚行舟修道至今，经历过数次雷劫，即便大乘期的雷劫因其强大的威势，以及少之又少的成功率被修真者称为天劫，他也并不对此感到畏惧。
　　只是，如果他顺势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将他们二人的关系往前推进，届时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无法成功度劫，叶怀僖本就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一夕之间同时失去师尊和爱人，不知会承受多大的痛苦。
　　思及此，他心下叹息，竟有些庆幸之前没有直接说开。
　　除了这个比较严肃的原因，昨日他仔细研读了在飞仙城买来的，以“修真界绝美爱情故事，教你如何成为大能心上人”、“作用堪比情蛊，教你三招让古板剑修为你神魂颠倒”为噱头的，名为《风月奇缘》的小说。
　　抛开夸张的剧情，楚行舟对其中的一个观点：“得到太轻松，难免不珍惜”表示赞同。叶怀僖才刚刚有所表示，他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到时候被喜新厌旧了怎么办？
　　而且玉简里说，在对方心动后适当地拉开距离，有助于对方时时刻刻想着你，加深对你的感情。
　　对此，楚行舟只能说：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雷劫比预期的会早很多，楚行舟心有所感，调整了原先的计划，将那些陪练的弟子集中在几天之内先后叫来指点。
　　然后对叶怀僖道：“你按照自己的进度和他们对练，和之前一样，赢了一个就换下一个。”
　　他取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传承玉简递过去，笑道：“断雪剑法剩下的阶段都在这里，从元婴篇一直到合体篇，自己收好。”
　　叶怀僖整个人蔫蔫的，眼见楚行舟这几天将事事都安排妥当，生怕他受委屈，听了这话愈发难受。
　　【怎么跟交代遗言一样……】
　　楚行舟哑然失笑：“怕什么，真死不了。”
　　想要伸手抱他一下，终究还是克制住冲动，轻轻抬起叶怀僖的下巴，见他眼眶微红，没有刻意安慰，反倒调侃道：“等我闭关出来，你就是这世间唯一的大乘期修士的弟子了，到时候在修真界横着走。”
　　叶怀僖：“哦。”
　　“修炼不可懈怠，我闭关最多两个月，到时候你若毫无长进……”楚行舟冷冷一笑，“就把你关在出云峰，哪里都不许去。”
　　叶怀僖险些头皮一紧，见楚行舟还有心思装模作样地威胁他，属实没有半分紧张的样子，也放松了许多。
　　“知道了。”
　　＊
　　因为心中挂念，叶怀僖在丹峰跟五长老学炼丹的时候，便有几分心不在焉。
　　五长老看出来后，想到小师叔闭关之前的嘱托，连忙关心询问。
　　叶怀僖稍稍迟疑了下，一脸严肃地问：“五师兄，你说师尊渡劫成功的几率大么？”
　　原来是这事，五长老松了口气，安慰道：“小师叔可以说是近三百年来剑道天赋最强的修士了，也是现今活着的合体修士里最年轻的，若他都不能渡劫，其他人更没有指望。”
　　“小师叔以元婴修为开山辟府之事，我之前同你讲过，”他随口举了个例子，“还是元婴期的时候，小师叔那届的各宗门的联合大比上，本有许多早就声名鹊起的天才意图争夺魁首，没想到小师叔凭借自创的断雪剑法，硬是将其他宗门的天才们打得服服帖帖，在修真界一战成名。”
　　五长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小师弟，你听说过小师叔弑师之事吧。”
　　叶怀僖：“……”没听说，但亲眼见过。
　　他点头。
　　五长老很不见外地跟他分享上一辈的八卦：“当初师祖昆慈道君寿元将近，大乘无望，盯上了天赋出众的小师叔，想要夺舍他的肉身，来延续自己的寿命，在小师叔来之前，被盯上的其实是他的另一个徒弟，也就是我们师兄弟几个的师尊，当然我们估计也在他的备选里。”
　　“小师叔反杀昆慈道君，也算是间接救了我们的命。”
　　所以他们这些长老，见了小师叔无不恭恭敬敬，除了他辈分高，以及实打实的武力威慑之外，也有这一层原因在。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昆慈道君作为正道魁首，彼时修真界公认的第一人，寿元耗尽前尚且只能止步合体期，无法踏入大乘期。”
　　“小师叔至今不过修炼三百多年，已经合体后期，摸到大乘的边了，谁见了不叹服。”
　　五长老说得斩钉截铁：“所以放心！”
　　叶怀僖沉思了一会，说道：“五师兄，最近我先不过来了。”
　　五长老一愣：“为什么？”
　　叶怀僖神色认真：“要修炼。”
　　来自主角攻的威胁消失后，他处处在师尊的庇护之下，无须为修行所需的资源烦恼，没有任何的危险，对自己的修行也不太上心。
　　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师尊的修为差距到底有多大，再不好好修炼，等师尊要飞升的时候，他恐怕也只能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楚行舟在出云峰内的密室里闭关，叶怀僖每日就在练武场和那些弟子对练，结束再到崖边空地练上几个时辰复盘，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除此之外，虽然知道密室内外隔绝，他还是每天到楚行舟闭关的密室门口点个到，简单报备下自己的进度。
　　起初，小白虎和柳管事还对叶怀僖的改变感到惊奇，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后来发现他的安排雷打不动，在他身上莫名瞧见了几分楚行舟的影子。
　　＊
　　这日，叶怀僖刚在密室门口自言自语结束，正欲前往练武场，却发现方才还蔚蓝的天穹，转瞬之间风云变幻，黑压压的云层迅速往此处迁移。
　　他心下一震，随后听见了背后密室开启的声音。
　　叶怀僖转身，果然看到密室已经开启，楚行舟就这么站在那里。
　　一身惯穿的素白长袍，身前配着他做工一般的储物袋，长身玉立，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徐徐道：“在等我。”
　　这一瞬，叶怀僖倏忽明悟自己对楚行舟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心动了。
　　比心动要稍微多一点，会牵肠挂肚的，大概是喜欢吧。
　　身后天色越发黑沉，雷声渐重，叶怀僖微微一笑：“师尊，恭喜出关。”


第38章 
　　楚行舟大步朝着叶怀僖走来,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半晌，轻声似叹息道：“修为凝实了不少,看来不能把你关在出云峰了。”
　　叶怀僖美滋滋地收下夸赞，昂头挺胸，一副今时不同往日的模样：“那是自然！”
　　楚行舟正要说话，下一刻，雷声轰鸣响彻天际。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偌大清霄宗都被黑云笼罩了,无数紫光一闪即逝，相互交错，密密麻麻,酝酿着莫大的威势。
　　楚行舟面色从容，身体稍稍前倾，低头探向叶怀僖的耳际,轻声道：“等我渡完劫……”
　　他的嗓音低沉且近在咫尺，叶怀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耳廓开始微微发热。
　　等听清后,他浑身一震,赶在楚行舟说完之前,迅速伸手抵在他的唇上,警惕道：“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乱立flag！”
　　楚行舟：“……”
　　他身形纹丝未动,任由叶怀僖这么捂着，如他所愿不再开口，深邃俊美的面容上眉梢微微一挑。
　　双目对视,叶怀僖清晰地看到，楚行舟黑沉眼眸中绽出的纯粹且鲜明的笑意。
　　他怔了怔,这才察觉掌心传来的温暖触感，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他的手掌忽然抖了下，然后故作镇静地收回来。
　　楚行舟定定地看着他。
　　只见他睫毛不断震颤，耳廓一瞬间红得透彻，眸光分明闪烁却硬撑着不肯挪开，坚持跟他对视。
　　——怎么能这么可爱。
　　楚行舟宽阔的胸膛微微震动，忍不住传出几声闷笑。
　　【笑什么笑！】
　　【还不赶紧去渡劫！】
　　叶怀僖被他笑得羞恼，坚持不住后退了两步，正要让楚行舟对自己的雷劫上点心，一侧身余光就瞥到柳管事和小白静静站在两丈之外。
　　柳管事一脸和蔼，神色如常，至于小白……正歪着头好奇地注视着他们，十分专注。
　　叶怀僖：“……？？”
　　叶怀僖一懵：【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
　　雷劫已经酝酿了许久，带着些蠢蠢欲动的架势，再无人应劫恐怕就要往出云峰劈了，楚行舟确实没时间再磨蹭下去，对着叶怀僖道：“我去渡劫了。”
　　叶怀僖赶紧点头：“嗯嗯好。”
　　很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楚行舟失笑，一拂袖往无人野峰的深处去，漫天劫云中心，最深重的雷霆立刻跟着他转移。
　　叶怀僖只能远远地望着，神色有几分凝重。
　　掌门和五长老先后到了出云峰，和叶怀僖站在一处，同样静静注视着。
　　其他峰的长老和弟子都被雷劫惊动，齐刷刷地关注着那个方向。
　　片刻后，第一道雷劫狰狞落下，带着无法匹敌的强大威势，兀地打破了压抑已久的平静。
　　这时，一道深厚剑意霍然从下方劈出，同雷劫悍然碰撞，时间仿佛静止，下一瞬，半空绽开细碎灵光，雷劫与剑气同时消弭于无形。
　　叶怀僖眼睁睁看着雷劫一道接一道，几乎是叠加着往下落，忍不住深深皱眉：“大乘天劫，都是这样的？”
　　怎么一副谁都别想活着离开的架势？
　　掌门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叹息道：“修真界已经一千年没有出现过大乘天劫了。”
　　就连渡大乘天劫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能不能从雷劫下成功，成为大乘修士了。
　　叶怀僖转头看向五长老，五长老：……
　　他偷偷退了一步，心虚低头，腹诽道：是小师叔不让我说啊，就老六多嘴，整天就知道叽叽歪歪。
　　叶怀僖脑子灵活，见了他的反应，很快想清楚了原因，能让五长老避重就轻安慰他的，无非是师尊闭关前做的安排。
　　他抿了下唇，肯定道：“师尊会成功的。”
　　雷劫一连劈了九十道，一道强过一道，叶怀僖心下煎熬，一会觉得雷劫落得太快太猛，对楚行舟不利，一会又嫌它怎么迟迟不结束，仿佛度日如年。
　　“还有最后九道。”掌门面色沉沉，眼中却泛着激动的光，交织成奇异的神情。
　　叶怀僖提着的心刚要松一松，就发现这九道几乎每一道都是前一道的两倍。
　　最后一道落下，劫云急速散去，楚行舟所在之处骤然出现一道耀眼光柱，掌门脱口而出：“成了！小师叔已经是大乘修士了！”
　　他立刻运起灵力，整个清霄宗传遍了掌门充满喜悦的声音：“所有弟子即刻从洞府中出来，等候天降灵雨！”
　　叶怀僖顾不得他说的话，在发现劫云消散的那一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架起飞剑前去寻找楚行舟。
　　原本高大坚硬的连绵群峰被雷劫劈得断裂，严重的稀碎不成型，直接变成了一片荒野废墟。
　　楚行舟周边一片空荡，此刻单膝跪地，左手拄着灵剑，灵剑深深地扎进地里，身上法袍破碎，浑身血迹。
　　他原本低着头，听到动静回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眸中满是清晰的冷漠肃杀。
　　叶怀僖从未见过楚行舟这么狼狈的模样，心下一慌，就要走到他身边，却在一丈外被一股力量挡住，无法再靠近分毫。
　　楚行舟眼中的坚冰早在看到他的时候融化，见他神色急切，安抚道：“我没事，别慌。”
　　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笼罩的光柱，“这是天道回馈的修复灵光，你修为低，被强行灌注灵光于根基无益，再等等。”
　　叶怀僖于是止步，眼巴巴地看着他，瞧见他手背上还有一道血迹蜿蜒而下，目露不忍。
　　楚行舟被他的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灵力适当补充后，立刻修复伤口，站了起来。
　　大约半刻钟后，光柱散去，绵绵灵雨落下。
　　叶怀僖眼睛一亮，蹭到楚行舟对面，从楚行舟给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堆高阶灵药，问道：“师尊，这些对你有用吗？”
　　楚行舟摇头，解释道：“身体表层的伤势已经愈合，雷劫造成的内伤需慢慢调养。”
　　他引动灵力祛除了手上的脏污，这才伸手揽了下叶怀僖的肩：“我没事，别担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怀僖倏地靠在他的怀里，白净的脸颊径自贴在他的脖颈上。
　　楚行舟因着他的反应一顿，抬手抚了抚他脑后的乌发，再冷硬的心都软成一汪温水。
　　叶怀僖短短地靠了几息，心道：【师尊看来不讨厌我的接近，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原来是在顺势试探呢。楚行舟无声地笑，没敢让他听见。
　　他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同叶怀僖挑明心意，毕竟二人如今两情相悦，大乘天劫已过，已经没了妨碍。
　　又想起那本《风月奇缘》，心道果然言之有理，自闭关出来后，怀僖对他的感情显然有所增进。
　　楚行舟犹豫了两息，还是决定直接挑明，就在这时，叶怀僖的心声再次传来：
　　【马上就是各宗门联合大比，要是在联合大比上表现出色，也算是取得一点点成绩，到时候再向师尊表明心意，哪怕不被师尊接受，应该也不会被当作不成熟的戏言……】
　　现在说开不就错过了怀僖的告白，楚行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刚才的主意。
　　不就是各宗门联合大比，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可以等。
　　有了柳管事和小白虎的教训，叶怀僖警觉地发现有人往这边来，立刻从楚行舟怀里退开，和他拉开合适的距离。
　　楚行舟提醒他：“这场灵雨中蕴含大量精纯的灵气，可以直接吸纳。”
　　见他闭眼开始修炼，这才不慌不忙地看向来人。
　　来者正是掌门和五长老。
　　以他们的修为本不会被叶怀僖察觉到动静，因着楚行舟刚刚渡劫，重伤未愈，此刻正是警惕的时候，故而刻意显露自己的踪迹，以示无害。
　　来了之后也是远远地站着，并不曾靠得太近。
　　至于关系更远些的其他长老，停留地更远，以免引起楚行舟的敌视。
　　掌门和五长老笑容满面，齐声道：“恭喜小师叔。”
　　楚行舟淡淡颔首。
　　掌门：“小师叔，您渡劫成功的消息要不要对外公开？”
　　剑尊渡劫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宗门消息灵通的这会估计已经知道了，若是公开，各宗很快就会派人来祝贺，若不公开，那他们也会识趣地不来打扰。
　　“随你，我不出面。”
　　清霄宗出了一个大乘剑修，也是宗门实力大增的好事，作为掌门，自然是希望能够对外公布的，楚行舟这话便是由他自己决定，掌门马上乐呵呵地应下。
　　两人离去前，五长老期期艾艾，欲言又止，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望。
　　见叶怀僖在修炼，他偷偷给楚行舟传音：“小师叔，小师弟听掌门说了大乘天劫的凶险，多半猜到我们合伙哄他呢。”
　　暗戳戳地把锅扔回给罪魁祸首。
　　楚行舟垂眸看向叶怀僖，并不怎么意外：“他向来聪慧。”
　　见他不在意，五长老松了口气：“那师侄先告辞了。”
　　楚行舟心下却难得有点发愁，怀僖刚才没提这事，大概是被他惨淡的状态惊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怕是要不高兴。
　　他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法袍，心道：要不这身破衣裳晚点再换？


第39章 
　　半个时辰后,灵雨停歇。
　　叶怀僖吸纳完这一波灵力，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境界提升，从金丹中期正式迈入后期,短短半个时辰的灵雨，竟然抵得上他辛苦修炼半年。
　　他意犹未尽地从坐定中睁开眼，就瞧见楚行舟姿态随意地席地而坐，修长的指节把玩着他之前送的储物袋，哪怕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法袍，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
　　叶怀僖眼中闪过惊艳,随即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奇怪道：“师尊，储物袋没被雷劈坏吗？”
　　“没有,”楚行舟应了声，“渡雷劫之前放边上了。”他还特意在储物袋边上设了防护法阵，免得被雷劫余波殃及到。
　　既然如此,叶怀僖不由疑惑：“那你怎么没换件干净的衣裳？”
　　楚行舟：“……”
　　他决定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让青阳对你隐瞒大乘天劫的严重性,是我不对。”
　　叶怀僖一愣,没想到楚行舟突然提起这事,必定是五长老方才来的时候和师尊提及了。
　　……更没料到的是他开口就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垂眸,师尊让五长老避重就轻,无非是在照顾他的情绪,不想让他过于担心，哪有什么错处。
　　他确实有几分不高兴，但不是针对楚行舟的,而是对自己无能无力的不悦。
　　叶怀僖面上不显，笑道：“我相信师尊,况且师尊也没有食言，如今我已经是这世间唯一一位大乘期修士的弟子了。”
　　楚行舟表面镇定从容，实则暗暗提着一口气，这会儿才悄悄把心放下，没等他说话，就见叶怀僖递过来他原本那个储物袋：“物归原主。”
　　楚行舟：“……”上交的财产也要被拒绝了吗？
　　他试图挣扎：“已经送你了，就是你的了。”
　　叶怀僖没跟他推来推去，意有所指：“储物袋既然好好的，师尊特意没把这身法袍给换了，是想做什么？”
　　卖惨吗？
　　从叶怀僖眼中瞧出明晃晃的谴责后，楚行舟一顿，顺从地接过储物袋，没敢再捋虎须。
　　二人一起回了出云峰，柳管事和小白虎站在崖边，见到他们立刻迎了过来。
　　楚行舟的外伤已经痊愈，内伤却是水磨工夫，需要灵力一点点修复，闭关修炼会好得更快，但他才刚出关，和叶怀僖足足两个月没见，哪舍得再离开，因此半点没提起。
　　之前来不及细说，楚行舟只大致感知了一下叶怀僖的修为水平，此时细细询问：“你的修炼进度如何了？”
　　叶怀僖：“半个月前已经和名录上所有的金丹弟子都切磋过了，现在的对手是元婴初期。”
　　楚行舟闻言有些惊讶，这进度比他预料得要快得多，笑着调侃：“士别两月，刮目相看。”
　　叶怀僖面不改色，底气十足：“我改了！”
　　楚行舟夸赞了几句勤勉，然后将他积攒了两个月的疑难问题一一解决。
　　叶怀僖顿觉拨云见日，挡在眼前似是而非的迷雾彻底消散。
　　＊
　　距离各宗门联合大比举办之日差不多还有两个月，每个宗门各一百个名额，清霄宗内部会提前半个月开始选拔人选。
　　因为大比要求，参加选拔的弟子修为上限是元婴，年纪上限是三百岁，无论筑基还是金丹，有信心的都可以来试试，最后选出最强的一百人参加。
　　叶怀僖估算了一下，趁着最后一个半月的时间，争取和更多的元婴切磋，尽量提升自己的修为和战力。
　　于是楚行舟便发现，丹峰也好，别的地方也罢，叶怀僖如今哪也不去，就扎根在练武场，从清晨和人对练至傍晚。
　　晚上等他指点纠正后，再自己复盘白日遇到的问题，基本上每个陪练的弟子都只能来两回，第三天就换人。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怀僖自己有这份心，楚行舟自然是支持的态度，但见他勤勉到刻苦的程度，又忍不住心疼。
　　直到这日，叶怀僖的对手已经换成了元婴中期，两人足足对练了四天，他才彻底摸清对手的底细，将其打败。
　　叶怀僖忍不住皱眉，若是在擂台上，在不使用其他法器的情况下，他早就已经输了。剑修虽可以凭借强大的战力越阶对战，但超过一个大境界，还是有些勉强。
　　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升修为境界。
　　距离宗门内的选拔只剩下最后半个月，叶怀僖迅速决定闭关。
　　当夜结束一对一进阶指导后，他道：“师尊，我要闭关半个月。”
　　突然得知这一噩耗的楚行舟不敢置信。
　　他拿出那份元婴名录，试图让热血上头的叶怀僖冷静一下：“今天这个在宗门内排名第八十三，你的进步已经非常非常惊人了。”
　　清霄宗内设有新秀榜、天骄榜等各种榜单，宗门给予的资源等级跟实力挂钩，因此门内弟子争相上榜，也就有了各自的排名。
　　楚行舟当初给他挑陪练的时候就花了心思，修为低的隔着五十个名次，然后是四十个，三十个，到宗门前一百的时候，两人之间就隔着十名，叶怀僖只要能打败一个，就能在全宗门前进十个名次。
　　但这个是宗门内主动参加了排名的弟子，总有人身家丰厚，不在乎宗门给的这点东西，例如叶怀僖这样的。届时要是突然杀出来，他这个八十三说不定就被挤出去了。
　　叶怀僖摇头，坚定道：“还不够，等我出来，我会变得更强。”
　　显然心意已决。
　　楚行舟只能看着他一头扎进密室里，开始闭关。
　　柳管事感慨：“从剑尊您闭关开始，小公子就一改以往的习惯，日夜不休，跟您以前倒是很像。”
　　他以前？一开始是受形式所迫，后来是习惯了。
　　怀僖又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
　　楚行舟思来想去，隐隐觉得他憋着一股劲，不仅仅是为了在联合大比上取得成绩，更像是在他闭关期间，受了什么刺激。
　　他皱眉问道：“我闭关的时候，谁让他受委屈了？”
　　按理说应该不会，且不说他特地给怀僖留了法器护身，只要他没死，就是掌门和那些长老，也不敢朝着他唯一的传人伸手。
　　果然，柳管事断然否认：“不曾。”
　　楚行舟不得其解，目光掠过懒洋洋趴在猫窝里，当真跟只猫没两样的小白虎。
　　对着柳管事吩咐：“怀僖若是提前出关，给我传讯。”
　　“是。”
　　小白虎正想惬意地伸个懒腰，见楚行舟面色不愉，动作兀地顿住，轻手轻脚地趴下，想要当自己不存在。
　　反正看在叶怀僖的面子上，剑尊已经不会随便宰了它了。
　　没想到楚行舟经过它身边，落下一个字：“走。”
　　小白虎浑身一震，原本懒散的状态绷紧，立刻从猫窝上跳下来。
　　一人一虎从出云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妖王宫。
　　见楚行舟突然降临，妖王宫内的侍从顿时头皮发麻，纷纷低头。
　　楚行舟眼神冷漠无波：“最近哪一族生事？”
　　侍从官站在五尺开外，只觉短短一年未见，这位杀神的气息愈发深不可测，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物，而是万丈深渊。
　　他把头压低了两分以示恭敬，定了定神回话：“王，风平浪静。”
　　“一个都没有？”
　　楚行舟说得极为平淡，侍从官却听出来他的可惜，掌心不由自主地开始冒汗，开始建议：“可要奴召集各族族长前来晋见？”
　　妖王宫的侍从是前任妖王在时留下的，楚行舟宰了前任妖王后也没管他们。
　　叶怀僖到出云峰之前，他会不定期来妖族找找乐趣，却不会在妖族久留，这些他不在时也好端端在妖王宫待着的侍从，大半都是各族的眼线。
　　此刻听了侍从官的话，侍从们忍不住替自己背后的族长捏了把汗。
　　“嗯。”
　　听他应允，侍从官连忙从殿内退了出去，去传唤各族的族长。
　　半个时辰后，各族族长汇聚一堂，无论平日如何互相敌视，甚至在争夺地盘的时候打出狗脑子，此时各个低眉顺眼，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生怕被楚行舟盯上。
　　在众族长看来，楚行舟是两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妖王宫的，一来就干净利落地宰了妖王。妖王一死，其他妖族就想要捡漏，打算围杀楚行舟后再分赃，没想到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为了活命，立刻识趣地投降，就这么拥簇着楚行舟成为了新妖王。
　　这位新妖王来去如风，没有显露过自己的妖族特征，不插手妖族的事，也不跟他们抢地盘、抢资源，至今没有妖摸清他的底细。
　　时间一久，众大妖也只当给自己找了个不管事的祖宗。
　　楚行舟意味不明地扫视一圈，指节随意地敲击座椅，漫不经心道：“都说说，有什么事需要我主持公道的。”
　　众族长：“……”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谁还敢不长眼闹到你面前啊。
　　他们盯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想起上次发生的事就唏嘘。
　　当时新妖王也是这么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众大妖见他笑而不语，还真有妖当他是好脾气了。
　　两个积怨已久的妖族想要借新妖王的力剐下对方一块肉，结果说着说着开始争吵，当着楚行舟的面就动手，这位看着笑吟吟的新王一抬手就把双方都给宰了。
　　从那以后，妖族内部就达成了共识，有事就自己私下解决，没必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偌大的殿内一片沉默，只剩楚行舟有一下没一下的指节敲击声回响，仿佛敲在他们的心尖上。
　　众大妖安静如鸡，数个呼吸后，牛妖族长忍耐不住，顶着压力开口，闷声道：“王，前任白虎王在外风流，留下了一只虎崽，成年后曾经去找过熊灞，想要联合熊族夺回王位。”
　　小白虎甩了甩毛，默默摇头，哎，这帮大妖也是惨，只能靠转移剑尊的视线勉强苟活，当初它也是这样，但现在不一样，它是有人护着的虎了！
　　楚行舟挑眉：“哦？”
　　众族长以为他来了兴致，牛妖族长连忙道：“那只白虎一年前去了人族。”
　　却听楚行舟语气淡淡：“熊灞是谁？”
　　众族长：“……”
　　牛妖族长小心翼翼道：“就是一年前死在这里的那只熊妖，上任熊妖族的族长。”
　　楚行舟略一回忆就想起来了，是怀僖刚到出云峰时向天道许愿，被他听见后，随手交给小白虎处置的那只熊妖。
　　他的眼中闪过真切的笑意。
　　至于去了人族的白虎妖，楚行舟知道这个角色，万人迷主角受的主要追求者之一。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和主角受认识了，没了主角攻的阻碍，两人之间的进展想来顺利得多。
　　正好能给主角受找点事做，省得不死心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第40章 
　　出云峰,密室。
　　叶怀僖坐在聚灵阵中，双手置于两膝之上，正在不断吸纳着周边汇聚而来的灵气。丝丝缕缕的灵气被牵引至经脉,纳入丹田，然后被炼化为灵力。
　　半个月后，他凝神内视，识海正中央，一颗滚圆的金丹泛着闪闪的金芒，滴溜溜地快速旋转,丹田中储存的灵力也比闭关前浑厚了不少。
　　叶怀僖缓缓睁眼，瞳中一线金光一闪而过。
　　他起身打开密室的开关，心中估量着自己的实力,按照他此刻的修为，若是对上闭关前那位元婴中期的修士，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将对方打败。
　　密室的大门向两侧打开,他一抬眼，就看到楚行舟站在门口中间的位置,正好跟他面对面。
　　叶怀僖看得一愣,微微仰头：“……师尊？怎么在这？”
　　怪吓人的。
　　楚行舟的视线笔直地落在他身上：“在等你出来。”
　　他的声音平淡而冷清,叶怀僖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幽怨的意味。
　　幽怨？
　　他看向楚行舟,狐疑地打量了两眼,白衣剑尊长身玉立,气定神闲，与往日并无不同。
　　叶怀僖心下摇头，否定了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一定是错觉。
　　“莫非门内的选拔已经开始？我出来晚了？”
　　他心一惊，说着往右前侧走了两步,就要往外去，却听楚行舟淡淡道：“尚未开始，不晚。”
　　叶怀僖松了口气，脚步一顿，那是为何？
　　他此时正好和楚行舟并排，疑惑地转头，却见楚行舟也正好转过身看着他，目光专注。
　　叶怀僖：“……”
　　比他高了一头的高大身躯近在咫尺，存在感十足，眼中盈着明显的笑。
　　叶怀僖被修炼填满的脑子慢了一拍，突然明悟：【……师尊是在专门等我出关。】
　　【就像上回我等他出关一样。】
　　【我闭关的时候，师尊也会想着我吗？】
　　叶怀僖的眉眼瞬间染上笑意，半晌，对着楚行舟道：“师尊——”
　　“嗯。”
　　楚行舟眼神温柔，头一回觉得自己决策失误——若他早点说开，此时他们已经心意相通。
　　……但怀僖的告白也充满诱惑，令他难以抗拒，还是再忍耐一二。
　　二人对视，叶怀僖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右侧传来一声“喵～？”
　　小白虎刚才听见密室的动静，迈着步子过来，就瞧见他们二人站在门口对视，也不说话。难道是在传音？可是出云峰就两个人有什么可避人耳目的吗？
　　它奇怪地看了一会，忍不住“喵”了一声，吸引了叶怀僖的注意力，然后就见剑尊原本温和似水的眼神，在瞥过来的瞬间化作凌厉的刀剑朝他飞来。
　　小白虎：“……”它又惹到剑尊了？
　　不能吧？！
　　小白虎缩了缩脑袋，犹豫了一瞬，按照直觉先溜为敬。
　　叶怀僖疑惑地看着它夹着尾巴快速跑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三道金铃清响，悠远绵长。
　　一个月前，清霄宗就通知了全宗门的弟子，关于选拔弟子参加各宗门联合大比之事，凡是符合要求的弟子皆可报名一试，选拔开始的信号便是三道金铃之声。
　　看样子他出来得正好，叶怀僖：“师尊，我去参加选拔了。”
　　楚行舟颔首，正打算等他出发后悄悄隐身前往，既能当面看到怀僖比试，也能避免给他压力，却见叶怀僖走出几步后，又转身询问：“师尊要去看我比试吗？”
　　他神色期待，楚行舟怎么会拒绝他的邀请，当即改变主意，答应下来：“好。”
　　元婴寿命可达千年，清霄宗全宗门元婴修为的弟子有上万人，三百岁以下的元婴却只有一千，这一千修士里有些清楚自己实力不足，索性放弃，加上两百个有心一试的金丹期中后期弟子，一共就报名了一千人。
　　选拔赛在主峰练武场举行，这是一场高水平的天才弟子们的比拼，清霄宗的弟子们，但凡没有闭关或有事在外未归的，几乎都来了主峰旁观。
　　一则观摩学习元婴之间的比斗，增长经验，二则也是凑个热闹，毕竟各宗门联合大比百年才举办一次，选拔赛同样是百年一次，属于难得一见的热闹。
　　主峰练武场人山人海，好在宗门长老提前布置了数个空间阵法，将练武场扩展了数百倍，不至于容纳不下这么多修士。
　　叶怀僖御剑来此，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除了地面上站着的，半空中御剑的或是乘坐灵兽、法器的修士也不少。
　　底下设了数个擂台，掌门正在讲话：“……为期十日，每人都有三次挑战的机会，十日后守擂成功的弟子，代表宗门参加各宗联合大比……”
　　规则清晰明了，叶怀僖仔细一瞧，发现擂台还编了号，从一到一百，正好一百个。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规则的用意：每人只有三次挑战机会，一千人共计三千次，平均每个擂台三十场，差不多每天三场，既可以避免无休止的车轮战，众人也会尽量挑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去挑战，以免浪费机会。
　　“开始罢。”掌门话音一落，各个擂台就争先恐后地跃上了参赛者。
　　叶怀僖没有急着上去比拼，而是观察各个擂台上选手们的实力，实力弱的一个照面就被强者打落下来，经过几轮厮杀，擂台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差别——越是实力弱的擂台上，换人的频率越高。
　　叶怀僖在擂台上瞧见了好几个熟人，都是前些日子和他在出云峰练武场切磋过的对手。
　　观察完后，他挑了个元婴中期的擂主，此人不久前结束一场比斗，此时已经恢复了灵力，正在吆喝着让人上台与他一战。
　　下去前叶怀僖不忘和楚行舟打声招呼，矜持道：“师尊，看我表现。”
　　楚行舟点点头：“我很期待。”
　　叶怀僖接近那处擂台后，收了剑纵身一跃。
　　围观的修士们从练气到元婴都有，虽早知有金丹修士报名参加了选拔，待叶怀僖上台后，仍有人诧异：“金丹？”
　　“这金丹是谁，怎么不曾见过，竟是要挑战骆师兄，太不自量力了。”
　　“许是看走眼了吧。”
　　更有人朝着对面一指，扬声道：“这位师弟，不如去那边的擂台试试水，免得平白浪费了一次挑战的机会。”
　　叶怀僖扬眉，怎么，这位“骆师兄”很厉害吗？
　　他对面的骆修士身材魁梧粗壮，掌中握着两把雪亮的大刀，“啪”地一下抱拳，自报家门：“器峰，骆金海。”
　　骆金海，叶怀僖曾在名录上见过这个名字，年龄二百三十五岁，元婴排名第七十六。
　　叶怀僖也报上自己的来历：“出云峰，叶怀僖。”
　　话音一落，底下围观的众修士骤然一静，随后是小声的议论：“竟然是出云峰的叶师叔。”
　　“怪不得这般自信，上来就挑了骆师兄。”
　　有人唏嘘：“剑尊唯一的弟子，想来法宝多的是，骆师兄怕是悬了。”
　　骆金海憨厚的面容露出意外之色：“原来是叶师叔，请师叔赐教。”
　　叶怀僖将众修士的议论听在耳中，微微一笑。
　　擂台升起透明的防护罩，以免二人打斗殃及到无辜，同样将议论声阻隔在外。
　　骆金海神情严肃，手持双刀，蓄势待发。
　　灵剑出鞘带出一线寒光，叶怀僖握着灵剑的手紧了紧，很重视这个对手。
　　主要是师尊兼心上人受他邀请在那看着呢，要是第一轮就输了，岂不是给师尊丢脸……
　　骆金海同样谨慎，作为器峰峰主的亲传三弟子，他对前阵子剑尊在宗门选人给叶怀僖做陪练一事早有耳闻。
　　但凡被剑尊指点后的修士，无不在排名榜上往前窜了一截，他的好友也有幸入选，半个月前和叶师叔切磋后，言及叶师叔天赋惊人，进步飞快，短短四天就将他的修为招式了解透彻，反败为胜，言语之间无不羡慕惊叹。
　　因此骆金海听说叶怀僖的名字后就暗暗警惕起来，并未掉以轻心，将他当成寻常金丹看待。
　　双方都不动声色地盯着对方，几息后，骆金海率先出手，大刀破空而来，日光下，刀锋泛起一片浅淡金芒，仿佛携着万钧之力。
　　叶怀僖立刻提剑一挥，刀剑相击，一声清脆的嗡鸣响起，随后“刺啦”一声溅出一片火花。
　　对方力量极大，叶怀僖察觉后，握着剑柄的手轻轻一转，侧身一斜，同另一把刀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手腕倏地一翻，剑尖直刺骆金海眉心。
　　这一剑给骆金海带来极重的威胁感，他立刻提起后退避开，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仍然为叶怀僖敏捷的反应而惊心。
　　两人你来我往，刀剑相击交错，台下众人看得入神，时而眉峰紧皱，忍不住惊叹出声，时而因着某一方强大的攻势而双目瞪大。
　　有人惊呼：“骆师兄的绝招——白裂刀法！”
　　“骆师兄被逼到出绝招的地步？！”
　　两刻钟的功夫，双方快速过了上百招，叶怀僖将骆金海的底细摸了个大概，心中有数后迅速接近，抬手就是一劈，凌厉剑意犹如实质，裹挟着磅礴的灵力，破开虚空。
　　骆金海立刻提刀回挡，硬生生被剑意逼退数步，迫近了擂台边缘。他握刀的虎口被震裂，眉峰狠狠一皱，脚下用力一跺，强行止住后退的趋势。
　　没等他松下这口气，叶怀僖的下一击已至！
　　骆金海瞳孔紧缩，一个纵跃至半空，却发现剑影密密麻麻，交错成网，正好拦住他的去路。
　　不祥的预感极为强烈，霎那间，他运起刀法，试图将眼前的剑意强行击碎。
　　然而袭来的剑意非但密集且十分强悍，他击碎了三道四道，却无法在同一时间内将面前近十道剑意齐齐击碎。
　　骆金海被森然的剑意包围，浑身一寒，毫不犹豫地后退！
　　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待台下众人回神，却发现骆金海已经被叶怀僖驱出了擂台。
　　骆金海率先回神，面上露出苦笑：“……我输了。”
　　骆师兄输了？！
　　这么简单就输了，怎么可能？
　　众人一时间被这个事实震撼到失语，尤其是与他同峰的师兄弟，更是久久无言。
　　方才说叶怀僖法宝多的是的那个修士，想起自己说的话不由面红耳赤。
　　哪里需要什么法宝法器，叶师叔从头到尾只用了一把灵剑，就凭借金丹修为，将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元婴修士击败，这样的战力……“不愧是剑尊弟子！”
　　“叶师叔深藏不露！”
　　一时间，夸赞之声不绝于耳，叶怀僖丝毫不为众人的追捧而得意，只是礼貌一笑，目光却看向半空中的楚行舟。
　　见楚行舟含笑点头，他眼睛一亮，暗暗呼出一口气——这一场打得还算漂亮，师尊对他的印象分应该有提高吧？


第41章 
　　陶若水和骆金海同为器峰弟子,此前也有几分交情，看着叶怀僖将骆金海轻松击败，心中惊喜又惊叹。
　　自从丹峰一别,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叶怀僖，心知定是剑尊从中作梗，索性静下心来修炼，如今一脚迈入金丹中期，本以为能够追上叶师叔的脚步，不曾想叶怀僖同样进步飞快。
　　骆金海方才被硬生生逼下擂台,叶怀僖追击而去的凛冽剑意被防护罩悉数拦下，因此他所受的伤算不上严重。
　　见骆金海没有大碍，陶若水如众人一样看向叶怀僖。却发现叶怀僖并未将目光分出一丝半缕给他,而是微仰着头，眉眼带笑，直直看向上空某处。
　　陶若水心中蓦地一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兀地看到那位至高无上的白衣剑尊。
　　他一怔,不动声色地垂眸,不敢再多加窥探,目光落回到叶怀僖身上,拧眉忍了忍,还是冲着他扬声提醒：“叶师叔,每场结束有半个时辰可以恢复灵力。”
　　叶怀僖收回视线，闻声望去，瞧见说话的人是谁后,淡淡道：“不必，可有人要上台挑战？”
　　后面这半句是对着擂台下众人说的。
　　竟是直接邀战？
　　观战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一边打量着叶怀僖，心下猜测莫非他的灵力损耗极少，尚有余力？一边衡量自身的实力，若是自己能否这般干净利落地将骆金海打败。
　　台下一时间安静下来，有心挑战者眉心紧皱，拿不定他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唯有陶若水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犹如实质的冰冷视线。
　　他后背逐渐僵直，连呼吸都滞了滞，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直到那人的视线移开，才悄悄松了口气。
　　……
　　待到第八日，主峰练武场的上百个擂台中，将近八十个已许久不曾有人主动挑战，剩下的二十几个擂台，尤其是实力只有元婴初期或是金丹后期的，擂主频繁换人，竞争极为激烈。
　　练武场内有弟子堂的人专门负责记录，每一场比斗后，涉及到的宗门内的各项排行榜实时更新。
　　叶怀僖以前不曾参加过榜单排行，并无初始名次，但这几日挑战他的修士中，不乏有排行榜上之人，被他打败后，其本身的名次自动被叶怀僖替代。
　　再加上场内的百座擂台虽然没有分出名次先后，却有实力高低之别。
　　叶怀僖以金丹修为空降，在其他人前仆后继的挑战中却屹立不倒。
　　后面几日众人深知他实力强悍，宁愿选择去挑战元婴期的同门也要避开他，以至于他和元婴后期的修士差不多一个待遇，都门前冷落。
　　第十日，实力末尾尚在角逐仅剩的几个名额，众人心知肚明，前面九十余个修士已经稳操胜券。
　　就在这时，平静已久的前排忽然起了波澜。
　　同境界的修士齐聚一堂，机会难得，在场的擂主不乏好战之人，开始向其他擂台的同门挑战，决出个高低。
　　叶怀僖的表现早已引起不少人注意，同为擂主，自然有人想要探一探这位剑尊高徒的虚实，除此之外，若是能打败剑尊弟子，更能为自己扬名。
　　一个修士忽然提气纵身一跃，姿态潇洒，动作轻巧地落到叶怀僖的擂台上，抱拳笑道：“白竹峰葛崎，请战叶师叔。”
　　白竹峰？他刚入山门时遇到的修兴南也是白竹峰的人，叶怀僖心下念头闪过，面色不变，从容接下挑战。
　　“请。”
　　楚行舟一直在半空旁观。
　　他修为深厚，不欲被人察觉时，众人哪怕不经意地看到他也会自动忽略。
　　叶怀僖每次赢过一场就会抬头看他一眼，清澈的眼睛里藏着明显的期待，像只刚会开屏的小孔雀，迫不及待展示自己华丽的尾羽，还矜持地想要人捧场地夸两句。
　　楚行舟看在眼里，恶劣的心思蠢蠢欲动。
　　选拔刚开始那日，掌门就邀请过剑尊到上首高台就坐，那处可以将各个擂台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楚行舟对其他人如何并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在叶怀僖这场考核开始之后，却主动换了位置。
　　掌门和诸位长老看着擂台上各峰弟子的表现，互相点评、夸赞、谦虚几句。
　　见剑尊不开口，一味看着叶怀僖的方向，掌门恭维道：“小师叔，您此前渡劫带来的灵雨让门内弟子受益非凡，受您亲自指点的弟子更是有所进益，这次一定能在各宗门联合大比上为宗门争光。”
　　“嗯。”楚行舟淡淡颔首，回答得漫不经心，目光注视着叶怀僖所在的擂台。
　　显然对他说的话兴致缺缺的样子。
　　掌门张了张口，感觉自己有点多话，但把剑尊撂在一边不搭理，这也不太合适……
　　正当他踌躇之际，五长老一眼就看出了掌门的的犹豫，心知老六这是没找对话茬啊，还得看他救场。
　　五长老对着楚行舟说道：“小师叔，小师弟许久没来丹峰，瞧着修为长进不少，莫非都在勤奋修炼？”
　　楚行舟轻哼：“是很勤奋，又是整日练剑，又是闭关修炼。”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但五长老心知叶怀僖在楚行舟那就是心尖尖，没听见只要一说到小师弟，小师叔话都多了么？
　　他得意地冲着掌门挑眉：学着点。
　　掌门：“……”
　　老五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过于欠打。
　　偏偏还真叫他摸准了小师叔的脉。
　　……
　　葛崎是个法修，还是个身家丰厚的法修，元婴中期的修为，却法器不离身，发现自己光凭修为无法压制叶怀僖后，他立刻改变了策略。
　　一边防护法器护体，跟罩了个乌龟壳似的，很禁得住打，一边攻击法器层出不穷，时不时来一下子。
　　操纵多个法器极为消耗灵力，他还不忘隔一会就给自己嗑个回灵丹，免得灵力损耗过度。
　　只要将叶怀僖的灵力先耗尽，这场胜利便是他的！
　　底下围观的修士们对白竹峰葛崎葛师兄的做派早有耳闻，有人甚至亲眼目睹他凭借这招打败了不少对手，此时便有些面露不忍。哪怕不认为葛师兄这般做法胜之不武的人，也为出云峰的叶师叔提心。
　　叶怀僖有些惊讶，他虽然也有众多法器，甚至光凭数量和质量而言，能在整个修真界都排得上号，但清霄宗更提倡修炼己身，而非依赖外物，因此这是他第二回遇到氪金玩家，第一次还是谢青梧逃亡的时候……
　　好在他耐心十足，找到机会废了葛崎的几个法器，发现乌龟壳的薄弱点后，迅疾且强横的一剑悍然斩下。
　　防护法器上一道淡青光芒倏地闪了两下，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黯淡下去。
　　葛崎浑身一震，没想到这件法器就这么损毁了，立刻动作敏捷地给自己重新套上一个防护法器，挡住了叶怀僖紧随其后的第二剑。
　　围观的修士们在看到叶怀僖凌厉的一剑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正惊叹于他的恐怖战力，又被葛崎的操作看得一愣：还，还有啊？
　　叶怀僖微微皱眉，两刻钟后再次废了葛崎身上的防护法器。
　　葛崎眼角一抽，动作利索地给自己再次套上一个防护法器，饶是他身家丰厚，看着碎了一地的法器也忍不住心疼，这可都是灵石啊！
　　他抬头瞥了一眼叶怀僖，瞧着他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实在看不出深浅。偏偏打也打不过，防也防不住，葛崎不禁叹气，是他小觑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叶师叔。
　　眼见叶怀僖紧了紧手中的灵剑，似乎在为下一击蓄势，葛崎突然出声：“我认输。”
　　至少不用再往里折进去几件法器了。
　　正准备继续拆乌龟壳的叶怀僖：“？”
　　台下众修士：“？？”
　　怎么忽然就干脆认输了？旁观的人都有些出乎意料。
　　叶怀僖目视他走下擂台，习惯性地去寻楚行舟的身影，却见上空楚行舟先前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占了。
　　叶怀僖愣了愣：我师尊呢？
　　他的目光在那一片逡巡，发现楚行舟当真不见了。
　　他震惊，只是这一个对手拖的时间长了些，师尊就走了？
　　不能吧？！！
　　楚行舟坐在上首高台之上，强大的神识将叶怀僖变换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见他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立刻给他传音：“做得很好，我在你背后。”
　　他的嗓音听起来一本正经，叶怀僖只以为他是单纯换了位置，并未多想，听了师尊的肯定，还有几分高兴。
　　楚行舟见叶怀僖立刻转身来找他，面上不露声色，一边暗自唾弃自己的恶劣，一边颇为享受怀僖因他而牵动情绪。


第42章 
　　为期十日的选拔结束,一百个参加各宗门联合大比的名额终于确定，清霄宗内各种排行榜第一时间更新，此次以金丹修为获占据一席之地的叶怀僖与陶若水,在同门面前狠狠刷了波存在感。
　　陶若水身为器峰峰主弟子，炼器水平提升极快，且为人温和大方，不吝为同门炼制或修缮法器，深得同门拥护，两个月前又从内门弟子晋级为亲传,在宗门内声名斐然。
　　叶怀僖却不然，他向来深居简出，除了丹峰弟子,与其他人几乎没有交际。关于这位叶师叔的消息很多人都是道听途说，未见其人。
　　直至这次选拔，叶怀僖异军突起。
　　陶若水能够打败众多元婴,拿下一个名额，令人赞叹,但比起叶怀僖来,却显得逊色不少。
　　叶怀僖从下场开始,挑的对手就是修为深厚,早已成名,且自幼被冠以天才之名的元婴修士,无论他是主动挑战，还是被其他人挑战，都稳稳站在擂台之上,不曾落败，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若说陶若水是个极有潜力,值得结交的优秀后辈，叶怀僖抛开剑尊唯一传人身份的加持，就其自身而言，已经足够一众元婴期顶尖的天才们引起重视，另眼相待，更何况他如今尚是金丹。
　　在场的长老们面露赞叹，无不遗憾这样的弟子不是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叶怀僖若是自家弟子，恐怕也不能这么快成长到这种程度，毕竟他们不是剑尊，未必能教出如此出众的弟子。
　　叶怀僖成功拿到名额，顺便了解了其他人的实力，对自己在这些人中所处的层次有了清楚的认知——此前陪练修士的排名是按照整个清霄宗元婴境界从高到低排的，符合选拔条件的则是三百岁以下的元婴，这么一限制，比他强的人立刻刷掉大半。
　　再加上闭关了一段时日，他的修为也有不小的增长，足以跟前十一战。
　　他同楚行舟对视，获得楚行舟肯定的颔首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目光挪向自己看中的对手，眼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可惜选拔结束，短时间内是没有机会切磋了，好在联合大比上还有更多的对手。
　　被他盯上的修士莫名背后一寒，顺着那股视线回望，瞧见叶怀僖后，心中一凛：叶师叔如今就这么强悍，等他晋级元婴岂不更加难缠？众修士暗暗紧了紧弦，就连往日自视甚高之人都感觉到了浓重的紧迫感，决定回去必须见缝插针地修炼。
　　人群中几个本打算捏一捏软柿子，借着叶怀僖扬名的修士悄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冲在最前面，否则像那几个同门一样被一个金丹摁着打，也太过丢脸了！
　　……
　　大比由修真界五大宗门联合举办，意在了解友宗的实力，激励自家弟子向上，若是有机会更要踩一踩友宗，夺得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名号，以便在接下来的百年吸引更多好根骨的弟子前来拜师。
　　本次各宗门联合大比轮到天剑门主办，五日后就是大比正式开始的日子，在那之前，各宗弟子需前往天剑门。
　　掌门在上头宣布了这次的带队长老，许下不少珍贵的灵丹灵药法器法宝作为奖励，除了资源之外，从宗门荣誉讲到个人名声，千方百计对众人好一番激励，听得弟子们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为了宗门出战，这才满意地放他们回去。
　　叶怀僖跟着楚行舟回了出云峰，问道：“师尊，你要一起去天剑门吗？”
　　楚行舟：“你想要我同去？”
　　叶怀僖点头，想起楚行舟走在他前面看不到，又坦诚道：“想的。”
　　楚行舟外放的神识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因为他坦率的话勾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放缓脚步，等着和他并排而行。
　　“那就去。”
　　他语气清淡，垂下的眼眸中闪过笑意，实际上，就算叶怀僖不问他也是要去的，他怎么可能放怀僖一个人出门。
　　偏偏要说得好像因为叶怀僖的请求才答应。
　　叶怀僖浑然未觉，高兴道：“好！”
　　＊
　　两日后，众人陆续到主峰汇合，等待出发。
　　除了参加大比的百名修士，各峰长老都有几个名额可以让自家弟子一同前往观摩大比，以增长眼界，免得固步自封，所有修士加在一块将近两百人。
　　楚行舟和叶怀僖一起到主峰，他没有显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做了伪装，修为不到一定境界的无法勘破。
　　众修士不知楚行舟是谁，只当他是那些去大比观摩的弟子之一，却对他身边的叶怀僖极为热切，纷纷主动打招呼。见叶怀僖没有师叔的架子，众修士立刻将他围了几圈，有人还当场请教起剑法来。
　　楚行舟蓦然发现叶怀僖非同一般的受欢迎，若非他气质冷冽，旁人下意识与他保持距离，怕是要将他挤出去了。
　　“……”他微微挑眉，硬是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其他人将他们两个一起围在里面。
　　明珠熠熠生辉，楚行舟骄傲之余，还有几分自己亲手发掘的宝贝被人窥视的危机感。
　　直到大长老踩着时辰到场，围着的众人这才各自散开，恭敬行礼。
　　叶怀僖和大长老只在清霄宗两次开山收徒之日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相熟，中规中矩地打了声招呼：“大师兄。”
　　大长老面色冷肃，态度却和蔼，朝着叶怀僖点头：“小师弟。”
　　余光瞥见他身侧的修士，直觉有些异样，仔细打量后却看不出什么问题，忍不住皱眉，心下猜测莫非是哪位师弟乔装？
　　暂且将此人放在一边。
　　大长老是剑锋峰主，追求纯粹的剑道，极少用花里胡哨的法器，此时一抬手抛出一柄灵光湛湛的剑，灵剑变大悬停在半空，示意弟子们登上飞剑，准备启程。
　　叶怀僖看向楚行舟，咽下到嘴边的称呼：“……走吧。”
　　楚行舟不紧不慢地跟上，纵身上剑之前忽然发问：“这次可要同我站在一处？”
　　这次？
　　上次怎么了？
　　叶怀僖先是奇怪，转身对上楚行舟带着几分促狭笑意的眼睛，骤然想起去灵川秘境的时候亦是乘着飞剑，……以及自己对师尊的邀请视而不见之事。
　　他心虚垂眸：【……怎么还记着啊！】
　　复又恼羞成怒：【不是都报过仇了吗？！】
　　叶怀僖面上不显，转头，缓缓道：“今时不同往日。”
　　他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动作却半点不慢，纵身一跃，看在楚行舟眼中，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不由轻笑出声。
　　叶怀僖听见后只当没听见，火急火燎地上了大长老的飞剑。
　　楚行舟见他稳稳当当落在飞剑上，朝着边上盯着他神色狐疑的大长老颔首，而后怡然自得地站到叶怀僖身侧。
　　大长老一顿，终于确认了楚行舟的身份，神色快速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默默地把嘴闭上了。
　　……小师叔之前也没说要去啊！
　　虽说门内各长老会轮流带队去秘境或参与修真界的重大活动，但楚行舟作为镇宗大佬，顶级武力威慑，鲜少出宗门。
　　不是不能，而是没必要劳烦他。
　　就像这次，说是联合大比，终究只是年轻一辈的切磋，哪里需要大乘剑尊压阵。
　　大长老实在惊愕，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叶怀僖的缘故，没想到小师叔将小师弟护着这样紧，这也太护犊子了。
　　虽然猜到了原因，大长老想起楚行舟方才言笑晏晏的模样仍然有几分难以置信，养个弟子而已，还能把冷面煞神变成温润君子？
　　假的吧。
　　大长老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晃掉，既然小师叔没有展露身份，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驾驭着飞剑往天剑门而去。
　　地面的景物迅速缩小，一闪而过，身边的罡风逐渐变大，叶怀僖若有所思，这就是合体期大能的速度吗？上回去灵川秘境的时候师尊的速度并没有这么快，应该是考虑了他们的修为。
　　至于他跟楚行舟单独行动的时候，楚行舟会撕裂虚空，转眼就到了，无法做有效参考。
　　叶怀僖正要运气灵力护体，被楚行舟先一步挥出一道灵力护住，半点不受罡风的侵扰，干脆利用这段时间潜心修炼。
　　楚行舟：……
　　他眼中闪过无奈，却也没有打扰，反而好生护持，施了道静音的术法，将一切杂音隔除在外。
　　其他修士各展神通，有的使出法器护体，有的和同门联手抵抗罡风，有的自身就是体修，对此乐在其中，甚至还借机修炼。
　　大长老站在剑柄上，看似冷静，中途发现了自己的速度有些过快，但……这个小小的考验对于宗门内的好苗子来说问题不大，他索性维持原本的速度继续前进。
　　预计两日的行程硬是压在了一日内，天剑门远远出现在视线之中。
　　叶怀僖神清气爽地张开眼，部分修士却脸色发白，看着消耗了不少灵力，赶紧拿出灵丹服下，免得丢了清霄宗的脸。


第43章 
　　拿下修真界第一宗门名号的宗门通常会踩着点最后一个抵达,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以及……高其他宗门一等的地位。
　　天剑门负责接待的长老接到弟子禀告的时候很是吃惊，清霄宗一行人足足提前了两天。
　　这会儿其他宗门都还没来呢,清霄宗作为上一届联合大比的优胜宗门，竟然来得这么早？
　　接待长老心下奇怪，面上却四平八稳，笑道：“空林道兄，别来无恙。”
　　大长老颔首：“玄诚道友。”
　　接待长老道号玄诚，人称玄诚真人,跟大长老是老熟人了。
　　他和大长老乃是同辈，俱是各自宗门的天才弟子，年轻时没少争锋,后来分别成了清霄宗和天剑门的长老，讲究起体面，倒是不再明面上针锋相对,暗搓搓地将两人之间的攀比转移到自家的弟子身上。
　　因此一照面就有几分火花四溅的味道。
　　玄诚真人心下快速转过几个念头，同大长老寒暄了两句,客气地将清霄宗一行人迎进山门。
　　状似不经意道：“我有一小徒儿,年纪不足二百,还年轻得很,凑巧赶上了这回的热闹,正好让他下场试试水,也好见识见识各宗骄子的风采。”
　　他话头一转，问道：“不知空林道兄的徒儿可来了？”
　　玄诚真人看似疑问，实则对大长老的情况了若指掌,心下暗忖：空林老道在几年前收了个天灵根的弟子，偏偏气运不济,折在了灵川秘境里，当然，便是活着也还太年轻，来了也只能在末尾充个数。
　　至于其他弟子，要么是年纪太大，要么已经参加过了，总之这回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而他有个弟子却正正好符合条件，非但如此，他根骨上佳，是个顶尖的苗子，便是夺魁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看似随口一说，实际上含着炫耀的意味。
　　“……”大长老冷硬的面孔分毫未变，沉声道：“不曾。”
　　“这倒是可惜了。”
　　玄诚真人叹了口气，当真有些遗憾，若空林老道那个天灵根的小弟子还活着，就能让他的好徒儿将他打得心服口服，如今却不然，没有空林的失败，哪能衬出他的成功。
　　可惜可惜！
　　大长老身后的清霄宗弟子分为两列，叶怀僖和楚行舟并排站在队伍第一行，将前面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叶怀僖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楚行舟给他传音叙述两位长老昔日的恩怨情仇，一边跟楚行舟交流：“师尊，原著里谢青梧就在这场大比里大放异彩。”
　　楚行舟笑而不语。
　　大长老对这个经年的老对手也深有了解，见状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扯了下嘴角：“没什么可惜的。”
　　玄诚真人只当他嘴硬。
　　叶怀僖正和楚行舟分享着原著的内容，就见大长老忽然停了下来，指着他对着玄诚真人介绍：“这是我师弟，不过二十，实在年少，偏生天赋异禀，今年也要下场试试水，正好有机会可以同道友的弟子切磋一二。”
　　突然被点名的叶怀僖：“……”
　　这么快就到他出场了么？那不得给大长老撑撑场子？叶怀僖抬头挺胸，礼貌微笑。
　　被骑脸炫耀的玄诚真人：“……”
　　他说二百，空林老道张口就敢说二十，还照着他的话说，十足的挑衅。
　　玄诚真人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迅速将叶怀僖打量了两眼，长相倒是不错。
　　至于修为，不过是个金丹罢了，再是天赋异禀，还能打得过元婴后期的修士不成？空林老道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
　　玄诚真人立刻放下心来，正要阴阳怪气几句，突然想起空林说的不是“徒弟”，而是“师弟”。
　　等等，师弟？
　　他眉心兀地一跳，空林老道的师弟，岂不是——
　　“他是……”
　　大长老语气淡淡地接上话：“自然是剑尊弟子。”
　　玄诚真人：“……”
　　玄诚真人心下揣揣不安，一边觉得金丹而已，再厉害能翻出什么风浪，一边又忍不住想：这是剑尊的弟子，剑尊亲口承认的唯一传人！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见他脸色变化多端，大长老顺利扳回一局，心下痛快，利落地带着清霄宗众人，跟着天剑门的引路弟子前往安排给他们的住处安置。
　　引路弟子将他们一行人带到客院后告辞，大长老神识扫了一圈，心中有了计较。
　　天剑门分给他们的客院是回字形，中间一个院落，四周都是客房，按照惯例是领队长老住院落，普通弟子两人一间，天剑门不知楚行舟的存在，自然不会另外准备。
　　大长老看了叶怀僖和楚行舟一眼，若小师叔没来，小师弟和其他人住一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行还能和他住在一起。
　　但小师叔既然来了，总不能他自己住好的，让小师叔和其他弟子随便凑合。
　　偏生小师叔不想显露身份。
　　大长老想了想，索性直接问楚行舟的意思，含糊道：“院落清净，师弟去住中间那个院落？地方也大，带着跟你要好的同门一起住也无妨。”
　　问的是叶怀僖，实际上看的却是楚行舟。
　　其他弟子也以为这是大长老对师弟的关照，因着叶怀僖是师叔，倒不曾对此感到不满。
　　人群里，一直关注着叶怀僖的陶若水看着他身边的青衣修士皱了下眉，大长老对这人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劲。这人始终站在叶师叔身侧，且从两人之间的距离来看，非但认识，而且关系相当密切。
　　叶怀僖看向楚行舟，见他几不可见地摇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拒绝了大长老的好意。
　　也是，这样过于显眼了。大长老沉吟：“那你们一人一间？”
　　客房本就住不满，一个房间罢了，即使不说明剑尊的身份，就当关照师弟的友人，也算不上多大的破例，其他弟子不敢有什么异议。
　　【这倒是可以。】
　　叶怀僖正要点头，忽然接收到楚行舟的传音：“不好，行事不公，容易引人注目。”
　　【师尊这意思是要去住两人间？】
　　叶怀僖疑惑地看向楚行舟，【修真界实力为尊，什么时候讲究公平了？】
　　【一个房间还猜不到师尊的身份，便是猜到了又能如何？】
　　【师尊不会是故意的吧。】
　　叶怀僖心中这么想，嘴上从善如流地改了主意：“不用破例，跟其他人一样就好。”
　　后面的陶若水闻言正想着邀请叶师叔同住的话，叶师叔会不会同意，就听叶怀僖先一步对着那青衣修士开口：“我们住一间？”
　　虽是疑问语气，神色却像是笃定青衣修士不会拒绝。
　　事实上也如此。
　　青衣修士答应地很干脆。
　　陶若水看着青衣修士的背影，莫名有些烦躁。
　　大长老看看叶怀僖，又看看楚行舟，不是很理解这师徒俩在想什么，好好的单人间不住，非得住一块，方便晚上指导修炼不成？
　　他那冷硬的面孔都挡不住丝丝缕缕的疑惑。
　　叶怀僖：“……”
　　他抿了抿唇，视线落在自己腰侧的灵剑上，指尖轻轻摩挲剑柄上刻画的纹路，仿佛这几道花纹是突然出现在他的剑柄上，有多新奇似的。
　　【看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师尊要做什么。】
　　他无声叹息：【心上人想跟我住一块，哪有人会拒绝啊！】
　　只当自己没看到大长老的疑问。
　　楚行舟听了叶怀僖的心声，挑了挑眉，心情愉悦。
　　至于外人的目光，楚行舟从不在意，他看随他看。他对大长老的困惑视而不见，丝毫没有主动解惑的打算。


第44章 
　　傍晚,清霄宗的人分好了房间，各自入住。
　　屋内设了防尘阵法，干净整洁。
　　叶怀僖扫了眼,中间一张圆桌，四把配套的凳子，两边各一张床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实在简陋，叶怀僖皱眉。
　　楚行舟本就注视着他，见状环视一圈,客房条件一般，摆设不精细，灵气也不充盈。
　　叶怀僖刚到出云峰的时候,住宿条件都比这里好不少，更别说楚行舟后来重新刻画了高阶聚灵阵，给叶怀僖的房间陆续添置了不少灵物。
　　楚行舟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接受大长老主动让出的院落了。
　　没等他说话,就发现叶怀僖一脸悲怆地看着他。
　　楚行舟哪里舍得：“不如……”
　　话刚出口，就看到叶怀僖摇头叹息：“师尊跟着我受委屈了。”
　　俨然一副无能丈夫无法供养娇生惯养的高门妻子,只能用言语苍白安慰的模样。
　　楚行舟：“……”
　　戏是真不少。
　　叶怀僖表情夸张,一双眼眸灵动非常,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楚行舟的反应,见他被噎的说不出话,得意地昂头。
　　楚行舟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视线划过他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感觉有点手痒，指尖轻轻动了动。
　　叶怀僖哈哈大笑,正要将自己作怪的表情收起来，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猝不及防的捏住他的脸颊肉。
　　“哈？”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叶怀僖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手腕处是千年灵蚕丝编织的月白法衣，定睛一看仿佛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白荧光，但……叶怀僖的视线还是从法衣上往回收了收。
　　【骨节分明，白皙手背透出青紫的血管，……不得不说这手是真的漂亮。】
　　视线停滞了几息，叶怀僖悄悄夸完后抬眼，就发现楚行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楚行舟神色从容，敏锐察觉叶怀僖对好看的手似乎有点特别的偏好。
　　叶怀僖慢吞吞地把嘴巴合上，倔强地拉扯了下嘴角，用这个表情无声表明自己不服输。
　　他这么一笑，楚行舟的两根手指被他脸颊上的软肉往两边挤了挤。
　　楚行舟立刻感觉手上触感的变化，看到叶怀僖挑衅的眼神后，不紧不慢地捏了几下。
　　叶怀僖：“……？”
　　叶怀僖不敢置信地低头，然后迅速抬头瞪了楚行舟两下，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往外拉。
　　虎口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楚行舟怔忪，顺势把手放下，视线落在叶怀僖的唇珠上，方才就是这里无意擦过他的手。
　　叶怀僖觑他一眼，小声道：“过分！”
　　看似嘀咕，实则意有所指地控诉。
　　楚行舟回神，好笑且坦然承认：“是，我过分。”
　　叶怀僖听罢，陡然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将左右两张床榻打量了几眼，发现一模一样，双手展开往两边一伸，问道：“师尊，你要哪张床？”
　　这个动作看起来等着人抱似的，楚行舟眸中暗色一闪而过，知道他并无此意，抛开这个念头。
　　既然一样也无所谓让不让，楚行舟直接挑了右边的。
　　“那这个就是我的了。”叶怀僖从储物袋中将自己的床铺取出来摊好。一回身发现楚行舟坐在桌边，床上还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骤然想起了楚行舟的习惯。
　　他走到房门外，在檐下仰头看了眼天色，绚烂的晚霞大块大块地铺在苍穹之上，连绵不绝，一派瑰丽的景象。
　　正适合练剑。
　　叶怀僖转身，发现楚行舟就站在他身后，当即兴冲冲道：“我们去练剑吧！”
　　“怎么突然想起练剑？”楚行舟疑惑看向他。
　　叶怀僖了然一笑：“因为你一直半夜不睡去练剑啊。”
　　楚行舟：“……”
　　确实没错，不过今夜他根本没有练剑的打算。
　　客房是一间间连在一起的，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实在不是个练剑的好地方，正好他自己今天的练剑任务也还没做，叶怀僖琢磨了两息，下了决定：“我们去天剑宗的练武场练剑！”
　　楚行舟：“好。”
　　隔壁的骆金海刚才不小心听到他们的交谈，发现说话的人是之前打败他的叶怀僖后就上了心，这会听他们说要去天剑门的练武场，和舍友对视了一眼，两人动作敏捷地从房内窜了出来。
　　骆金海神色激动：“小师叔，我也去！”
　　比他厉害的人比他还勤奋，还能观摩一下叶师叔的剑法，骆金海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修炼可以等练剑回来再修！
　　舍友连连点头。
　　去就去，这么激动做什么？叶怀僖奇怪地瞄了他们一眼，痛快答应下来：“行啊。”
　　骆金海瞧见了站在他身边的楚行舟，肃然起敬，心道这位就是“半夜不睡去练剑”的师弟吗？
　　他感受了一番楚行舟的修为，脸色变了变，这修为……他摸不出深浅，比他强，还强不少。
　　难道是化神修士？
　　总不能是炼虚大能吧。
　　清霄宗修士突破炼虚后即可成为一峰之主，晋升长老，骆金海迟疑了下，保险起见，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叶怀僖望向楚行舟，准备听听他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身份。
　　楚行舟：“我姓楚。”
　　这就没了？还怪冷漠的。骆金海半晌没等到下文，面上不显，客气道：“楚师兄。”
　　楚行舟颔首，对着叶怀僖温和道：“走吧，小——师叔。”
　　他称呼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下。
　　骆金海只觉得这位楚师兄怎么对人还两副面孔，因着他修为高且不熟，悄悄腹诽，叶怀僖却浑身一震，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想到自己先是徒弟，到灵川秘境的时候升级为师弟，再到现在已经成了师叔，恍然察觉自己的辈分是见风就涨，出门一趟就涨一回辈分。
　　还挺不好意思的。
　　下一瞬，他美滋滋地应了声，一本正经道：“走吧，三位师侄。”
　　四人结伴往外走，叶怀僖遇到不少人跟他打招呼，还有人问骆金海这是要做什么去，听闻他们的行程后，纷纷被激起好胜心，表示同去。
　　等走到客院门口，叶怀僖回头粗略一看顿时一惊，一行人的队伍已经扩展到了近百个，不少人是听说后自发跟在后面的。
　　叶怀僖目露感慨：这些人，卷得又快又好。
　　去练武场不是什么坏事，还有剑尊陪着，大长老干脆没管。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出门，天剑门修士路上遇见他们纷纷侧目。
　　“这位道友且慢。”
　　一个天剑门的小修士被叫住的时候还神色警惕，被人询问练武场在哪后还愣了愣。
　　叶怀僖奇怪：“练武场不对外宗开放吗？”
　　小修士连忙摇头：“不是，可以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的提防，客气道：“我给你们带路。”
　　“那就多谢了。”
　　天剑门参赛弟子一直在关注着清霄宗的动静，得知消息后迅速合计了一下，立刻御剑赶到练武场。
　　叶怀僖一行人到的时候，就看到练武场上近千个弟子动作整齐划一地习着同一套剑法，气势恢宏，极为震撼。
　　叶怀僖眯了眯眼，瞬间察觉了他们的意图——这是一场下马威。
　　青云宗的其他人先是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幕给震了震，立时被挑起了战意，近百人的队伍静静地看着天剑门的人表演，没有一个人出声。
　　然而暗地里，交好的人之间互相眉来眼去地传音，因为在场之人里叶怀僖身份最高，很快有人询问叶怀僖要不要也摆个剑阵反击。
　　叶怀僖否决，这种暗地里的争锋不是明面上的打斗那样，真刀真枪地比个输赢，他们人少，若是像天剑门一样演练剑阵，难免落了下乘。
　　对方兴师动众行为刻意，清霄宗都不必跟他们斗得旗鼓相当，只要无视对方的出招就是最大的反击。
　　叶怀僖把这话跟众人一说，众修士一想也是。
　　不愧是小师叔，确实比他们心黑啊。
　　楚行舟仗着修为高肆无忌惮地听着叶怀僖对其他人的传音，等他交代完，懒洋洋道：“小师叔怎么不给我传音？这是排挤我呢？”
　　叶怀僖：“！！”
　　【没人听见还叫什么小师叔？！】
　　【你就促狭吧！！！】


第45章 
　　清霄宗一行人神色自若地取出灵剑,自顾自地开始练剑，全当边上那群人不存在。
　　偷偷关注着他们的天剑门弟子失落极了，这跟他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若清霄宗的人在边上好生看完,他们还能顺势以“切磋”“长见识”的名义开口，叫清霄宗输上一回。
　　然而现在清霄宗不接招，他们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得不到丝毫的反应，很不是滋味。
　　……
　　修真界皆知断雪剑法为剑尊所创，叶怀僖会不出奇,“楚修士”要是也会这套剑法，就要引人遐想了。
　　楚行舟懒得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改别的剑法，干脆袖手站在一边。
　　看着叶怀僖将自己今天的任务目标完成,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元婴，取出灵剑，迎了上去。
　　叶怀僖剑术凌厉,宗门内修士对他的实力都有几分了解，见他在楚行舟手中却跟失了爪牙的老虎一样处处受制,立刻生出几分兴趣。
　　其他人一开始是各练各的,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被他们二人的切磋吸引。
　　清霄宗弟子目光专注地看了许久,从一开始的没当回事,到吃惊,再到疑惑。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切磋,这位楚师兄显然不光是修为高深，就连对剑道的掌握也极强，在切磋过程中有意对叶师叔的剑术进行指点和引导。
　　叶怀僖虽然不是清霄宗来人中修为最高的,综合他的身份等各方面因素来说，却是最引人注目的。天剑门的人知道他也要参加大比之后,就很关注他的动静。
　　此时二人交手，处于下风的叶怀僖看起来不像很出众的样子，天剑门修士一致认为长老是因为他剑尊弟子的名头夸大其词。
　　他们没有将叶怀僖当做劲敌，反倒觉得他的对手是个厉害角色。
　　就算楚行舟看起来与寻常修士一般无二，但只要看到他出手的人，就能从他轻描淡写的姿态，行云流水般的招式，以及一招一式中流露出的剑道气息里，窥见他的强大。
　　实际上楚行舟只是为叶怀僖模拟了一个实力比他强出一线的元婴对手。等叶怀僖在他的引导之下有所提升，楚行舟就会实时提高自己这个对手的战力。
　　看在外人眼中，只觉得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处处压制着叶怀僖，看起来颇为深不可测。
　　身为顶尖宗门的弟子，天剑门的修士眼光还是很高的，盯着两人看了一会，感到棘手，这个修士定然是个劲敌！
　　有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凑到清霄宗修士身边打听，结果对方一脸迷茫地说自己不认识。
　　这样一个剑修，怎么会籍籍无名。
　　那人并不相信他的说辞，面上没有带出来，又问：“道友是来参加大比的，还是随同门来增长见识的？”
　　清霄宗弟子看了他一眼，坦率道：“来参加大比的。”
　　那人听了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怎么可能有人连自己的同伴都不认识，定然是故意装傻糊弄他们。
　　他打了个哈哈转身走了，又故伎重施重新找了个清霄宗修士试探，得到的答案同样是不认识。
　　于是迅速将清霄宗还藏了个杀手锏的消息禀告给长老，压根没想到被他询问的清霄宗修士是实话实说，楚行舟只是个捎带的随行人员。
　　至于天剑门的人为何这么肯定？自然是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这么干的，等着大比上出其不意地出场。
　　另一边，几个清霄宗的人围在骆金海身边，也在询问楚行舟是谁。骆金海很茫然，他除了知道这位师兄姓楚，其他完全不清楚，只好跟他们说楚师兄是叶师叔的熟人。
　　其他人还在猜测，叶怀僖和楚行舟结束了这一局，想到了师尊今日没有练剑的原因。
　　楚行舟传授他功法的时候就教过，要随时随地运转功法，相当于时时刻刻都在修炼，如此就不需要专门抽出大块的时间用来修炼。
　　叶怀僖暗道师尊回去也不睡觉，应该也挺无聊的，打算在这跟楚行舟多打几局，就当陪师尊了。
　　却见楚行舟收剑入鞘，“天晚了，回去睡觉。”
　　“诶？”叶怀僖惊讶，立刻跟上，原来师尊也不是不睡觉吗？
　　骆金海也奇怪，不是说半夜不睡练剑吗，他还想着等下能不能请教一二，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
　　离了练武场，夜色静谧，楚行舟直接破开虚空将人带回去。
　　他盘膝坐在自己床铺上闭着眼修炼，免得叶怀僖不自在。
　　叶怀僖觑了他两眼，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安地闭上眼，临睡前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绪：原来他们两个一个负责回来，一个负责睡觉啊。
　　楚行舟听着他平稳的呼吸，睁开眼定定地注视着他。
　　次日早上，楚行舟出门，片刻后提着个食盒回来，正好碰到骆金海等人，几人热情地叫了声楚师兄，楚行舟颔首。
　　骆金海他们昨晚见识之后，毫不在意楚行舟的冷淡，冷冰冰的态度就很剑修嘛！再说了，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怎么了。
　　骆金海要回自己房间，正好和楚行舟同路，跟在他身后，就发现楚行舟手中还提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他仔细瞧了瞧，这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个食盒。
　　骆金海一时惊诧，这很不剑修啊！
　　楚行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到了自己房间推门进去，叶怀僖刚醒，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看样子还有些晃神。
　　喧杂的声音在开门的瞬间传了进来，又被隔离在外。叶怀僖闻声抬头，看着楚行舟从食盒里取出来五六样灵食放在桌上。
　　他刚清醒了一半的脑子生出些许不好意思，都说弟子服其劳，在他们这怎么反过来了。
　　叶怀僖“嘶”了声，这跟喂到嘴边也不差多少了。
　　楚行舟一弹指把二人床榻边上的窗打开，见他还愣愣地坐那里，淡淡道：“过来。”
　　“哦。”叶怀僖顺从地走到他身边。
　　直到楚行舟拿出一把梳子替他打理头发，叶怀僖又是一愣。
　　【这有点太亲密了叭。】
　　一边又想起小时候他留了长发，他妈也这样给他梳过头发。
　　【师尊不会是……】
　　楚行舟听见他的心声，没等他想完，立刻出声：“发簪呢？”
　　叶怀僖思绪被打断，回神了：“在枕头边上。”他说完就想转身，头上却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别动。”楚行舟制止，他的手里还握着叶怀僖准备束起来的头发。
　　叶怀僖沉吟：“师尊，我们要抓着头发去拿簪子，还是先松了等下重新束？”
　　楚行舟：“……都不用。”
　　他分明可以招手将叶怀僖放在床上的簪子凭空取来，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极品灵髓做的新发簪，插在叶怀僖的发上。
　　束都束好了，叶怀僖凝出水镜来看一眼，满意点头，不忘热情称赞：“师尊手艺真不错。”
　　楚行舟没说什么，让他洗漱完吃饭。
　　叶怀僖喃喃：“怎么还大清早就去买早饭了？”
　　楚行舟：“隔壁你骆师侄已经从练武场回来了。”
　　叶怀僖闭嘴默默吃饭，过了会轻声叹息：“有被卷到。”
　　楚行舟一笑。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叶怀僖懒得起身，勾了下手指把门打开。
　　骆金海唤了声师叔，瞧见叶怀僖在吃饭，还很惊讶，那个盒子还真是食盒啊！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楚师兄是给叶师叔准备的朝食，果然，楚师兄的气质跟辟谷丹更配。
　　叶怀僖也没跟他客气，师尊大清早特意给他买的饭怎么能随便跟人分享，他三两口把剩下的早饭解决，见骆金海在那不说话，问道：“有事吗？”
　　“哦哦，有。”骆金海从储物袋拿出一个玉简放在桌上。
　　他早上从练武场出来就跟几个同门一起去打探敌情——他们对厉害的对手此前有些了解，毕竟修真界就这么大，只要不是深居简出或是突然冒出来的，外头多少有消息流传，对于他们的修为和擅长的方面都有些了解——早上则去打听了天剑门内部的排行榜，查漏补缺。
　　回来后将这份资料跟其他同门互通有无，这会过来就是给叶怀僖也送一份，让他有个准备。
　　叶怀僖听罢，感谢他的好意：“多谢。”
　　骆金海摆手：“小事，叶师叔不必放在心上。”
　　到底是一片心意，叶怀僖想了想自己储物袋的丹药法器，这些天之骄子们也不缺，何况骆金海来送资料大半是为了宗门的荣誉着想，若是赠他资源，反倒把他的好意视做交易了，着实不妥。
　　叶怀僖正想着日后有机会回报一下，就见骆金海一脸殷切地看着楚行舟。
　　叶怀僖：“？”
　　骆金海目光灼灼：“师弟想请楚师兄有空的时候指点一二，不知可否？”
　　比起旁人关注楚行舟深厚的修为，骆金海目光却放到了他指点叶怀僖突破的本事上。
　　他跟叶怀僖之前实打实地打过一场，对他的实力有切身体会，能轻易指点叶师叔进步，指教他岂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二人着实算不上熟悉，若真是同门师兄弟，只是闲暇之时稍作指点，委实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
　　骆金海亲自来给叶怀僖送玉简，也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跟楚行舟搭上话，好提出自己的请求。
　　但楚行舟不是啊，他既不是所谓的师兄，也不是为人温厚、对宗门弟子寄予厚望的宗门师长。
　　若非骆金海和叶怀僖说得上几句话，楚行舟压根不会将人放在眼里。
　　说得现实些，一个平平无奇的元婴弟子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楚行舟虽没有严词拒绝，但此时的沉默无声地彰显了他的态度。
　　骆金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难掩失望，请人指教并非楚行舟的本分，他不能也无法强求。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滑过叶怀僖和桌上的食盒，骆金海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既然叶师叔和楚师兄的关系极好，若是叶师叔愿意帮忙说两句，岂不是能多出几分希望。
　　这么一想，骆金海转头去看叶怀僖，为了避免两人觉得他携恩图报、强行逼迫，产生恶感，他没有当着楚行舟的面直接请求叶怀僖，而是选择给他传音。
　　骆金海言辞恳切：“叶师叔，您知道楚师兄剑术出神入化，师侄昨夜一见惊为天人，极为敬慕！真心实意想请楚师兄指教。师侄冒昧，想请您替师侄在楚师兄面前美言一二。”
　　刚才还觉得有机会可以回报一下他的叶怀僖：“？！”
　　好家伙，上我这挖墙脚来了？


第46章 
　　楚行舟听见了他们之间的传音,指尖轻点桌面，饶有兴致地等着叶怀僖的反应。
　　——怀僖会拒绝还是答应呢。
　　叶怀僖没有立刻回答。
　　师尊既然没有答应，叶怀僖就不可能罔顾他的意愿,哪怕只是在楚行舟面前为别人说上两句好话，此时他考虑的是怎么回绝骆金海。
　　思索片刻后，叶怀僖开口：“骆师侄擅长的刀法？”
　　“是。”骆金海答道。
　　叶怀僖看了楚行舟一眼，当着他的面胡说八道：“楚……师侄只擅长剑道。”
　　骆金海眉心一皱：“叶师叔的意思是，楚师兄丝毫不通刀法？”
　　叶怀僖：“不错。”
　　刀剑之道固然存在差别，一通百通,不至于全然不懂吧，何况楚师兄境界比他高深得多。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叶师叔想必不会胡说。
　　那就是他没有这个机缘了,骆金海一叹。他尚在可惜，就见叶怀僖取出一块灵光闪烁的玉简递给他。
　　骆金海目露疑问：“这是？”
　　叶怀僖：“这是一门高阶刀法，正好替楚师兄助你一臂之力。”
　　替楚师兄？骆金海一愣,张口就要回绝。拒绝的话尚未出口，就听叶怀僖接着道：“这刀法是我师尊给的。”
　　骆金海又是一愣。
　　不只是他,世间的修士对升修为都有着非常迫切的渴望,剑尊拿出手的功法必定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几乎立刻就要答应下来！
　　但残存的理智强行制止了他,转头强行把视线从那块玉简上拔开,推拒道：“无功不受禄,多谢叶师叔好意。”
　　叶怀僖看出他的意动：“你不是特意给我送了其他宗门对手的消息？”
　　——这也太豪气了。
　　骆金海的眼神忍不住往玉简上飞。
　　他艰难推辞：“……太贵重了，这两者并不对等。”
　　叶怀僖：“不必客气，收下便是。”
　　骆金海咽了咽口水：“那……多谢叶师叔,日后若有用得到师侄的地方，师叔只管开口。”
　　＊
　　等骆金海离开后,楚行舟问：“怎么不答应人家？”
　　叶怀僖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完，理所当然道：“师尊不愿意就不教他。”
　　【反正他送出去的刀法也是师尊给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楚行舟眉头轻挑：“你开口，我自是愿意的。”
　　叶怀僖偏过头，仔细看他。
　　只见楚行舟容色淡淡，两根手指捏着茶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盏中的茶叶，瞧着是个清冷淡漠、超然世外的模样。
　　偏偏说出话却截然相反，全然予取予夺。
　　叶怀僖眸光闪了闪，沉默片刻后，他“哦”了声：“我知道，我也不愿意。”
　　楚行舟低沉一笑，眉眼间的冷淡和疏远，在看着他的时候，尽数消散，仿佛一尊玉人注入了暖意，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叶怀僖转了转手中的杯子，这一刹那，一道灵光在他的脑中出现，将遮掩他双眼的迷雾扫开大半。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叶怀僖挪开视线，盯着自己杯中上下漂浮的茶叶子稳了稳心神，“师尊，我说过不会要求你为了我让渡自己的权利和自由。”
　　他凭着直觉试探：“我不会罔顾你的意愿，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日后也是一样。”
　　“我记得，”楚行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你可以试试。”
　　上次他是顺势试探，这次却是故意的。怀僖若是为了维护他拒绝骆金海，他高兴；若是直接向他撒娇请求他也高兴；若是直接替他答应，他更高兴。
　　试什么？
　　试着作他的主？
　　叶怀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一贯平稳的心脏加速“砰砰”直跳。
　　救命，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没有徒弟做师尊的主的吧？！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怀僖的呼吸滞了滞，尽管他早已对师尊意图不轨，但之前完全没设想过师尊也可能对他有意啊！
　　“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叶怀僖豁然起身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女修，前面那人还维持着敲门的动作，看见叶怀僖后两人展颜一笑。
　　“叶道友，许久不见。”
　　“鱼道友，江道友，你们也来了？”叶怀僖一愣，招呼她们进门，“里面坐。”
　　鱼符翎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大食盒，刚把它们放到桌上，就看见边上还坐着个人，还怪面善的，可能她们之前见过？
　　鱼符翎：“这位也是清霄宗的道……”友吧。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被身后的江恪岚猛得拽了下袖子。
　　鱼符翎：“？”干嘛呢？
　　江恪岚却没看她，而是对着在场的第四人，低着头，恭谨地行了个晚辈礼：“见过剑尊。”
　　剑尊？！
　　鱼符翎霍然睁大了双眼，怪不得面善呢，上回灵川秘境里跟叶道友一块的修士不就是这个模样？！
　　她脑子一蒙，下意识低头，跟着鱼符翎行礼，僵硬道：“见过，见过剑尊。”
　　鱼符翎和江恪岚的脑中堆满了问号，救命啊！剑尊怎么会在这里？也没人说过啊！！
　　楚行舟语调清淡：“你们是怀僖的朋友，不用多礼。”
　　两人恭敬应下：“是。”
　　叶怀僖：“坐下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跟剑尊一桌，哈哈，鱼符翎干笑了两声，跟江恪岚对视一样，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很好，两人都没那个胆子，忙道：“不，不用，我们站着就行。”
　　鱼符翎干巴巴道：“我们刚到天剑门，听说清霄宗的道友们昨日就到了，还听说叶道友也来了，就过来打声招呼，正好给你带了点我们那的特产灵食。”
　　她指了下桌上那俩食盒。
　　叶怀僖看出来她俩不坐的原因，正好他自己也没理清思路，暂时不敢跟楚行舟对视。
　　“有心了，多谢。”
　　双方寒暄了几句。
　　虽然楚行舟坐在那什么话都没说，两人上回还去出云峰做过客，但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啊！鱼符翎和江恪岚两个打算尽快跑路。
　　过了会，她们开口：“叶道友，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叶怀僖：“好，我送你们出去。”
　　鱼符翎、江恪岚连忙推辞：“不用、不用。”
　　叶怀僖已经跟着走了两步：“要的要的！”
　　楚行舟原是坐在那的，这时候也站了起来，看向她们，鱼符翎两人一愣，以为自己挡住了剑尊出门的路，连忙往旁边退了几步，把门口让出来。
　　却见楚行舟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们，好像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两人愣了下，快步出去，对着送到廊檐下的叶怀僖道：“叶道友，不用再送了。”
　　说完匆匆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江恪岚突然道：“师姐，还有一份忘了给叶道友。”
　　鱼符翎一拍脑门：“我忘了。”
　　二人连忙折返，“叶道友，这里还有一份特产是给陶道友的，劳你给他带回去。”
　　上回炼丹小会几人也互相熟悉了，既然送了叶怀僖，不好厚此薄彼，忘了陶若水。
　　陶若水不好口腹之欲，她们准备的是别的东西，鱼符翎取出东西递给叶怀僖，叶怀僖却没接，“陶若水也在，你们直接送去吧。”
　　鱼符翎：“那也行。”
　　叶怀僖拦了个同门，问他知不知道陶若水住在哪间屋子。
　　鱼符翎眨了眨眼，惊疑不定地摸了下耳朵，转头看向自己同样一脸惊恐的师妹，一字一顿道：“恪岚，你听见了吗？”
　　这人喊剑尊什么？楚师兄？
　　一个师兄，一个师叔，那叶道友岂不是比剑尊高了一辈？
　　江恪岚抿了下唇，重重点头，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什么正经师徒能这么玩啊？
　　“鱼道友？”
　　“江道友？”
　　叶怀僖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微微蹙眉：“你们怎么了？”
　　鱼符翎消化了一下自己撞见的惊天内幕，呼吸都有些发颤了，半晌方道：“我没事，倒是叶道友你……”
　　她组织了一下措辞，神色复杂：“玩得还挺大。”
　　叶怀僖：？？？


第47章 
　　“咚咚。”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屋内的交谈,陶若水和对面的黑袍修士对视一眼，起身去开房门，黑袍修士悄然隐匿。
　　“叶师叔？”陶若水看到门外之人颇有些意外,脸上的温和笑意更加真实了几分，“叶师叔，你怎么来了？”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叶怀僖身边的楚行舟身上，微微凝了一瞬，笑容依旧：“楚师兄。”
　　叶怀僖：“有两位丹鼎宗的道友寻你,我替她们带个路。”说着往边上让了让，显出身后鱼符翎二人。
　　鱼符翎和江恪岚同时开口：“陶道友。”
　　陶若水温和一笑，周到地同几人都打了招呼,请四人入内喝茶，目光却专注而期待地放在叶怀僖身上。
　　叶怀僖察觉后下意识瞧了楚行舟一眼，刚触及他的眼神,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猜测，慌忙挪开目光。
　　他定了定神,对着陶若水淡淡道：“我还有事,就不坐了。”
　　陶若水面上立时露出失望之色,静默几息后,扬起笑道：“既然如此,师叔慢走。”
　　鱼符翎和江恪岚将陶若水这番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惊奇：陶道友他，怎么敢的啊！
　　两人默契地对了对眼神，强行忍住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没敢再去瞧剑尊的脸色。
　　叶怀僖朝鱼符翎二人颔首，在三人的注目中和楚行舟一起转身离开。
　　他琢磨了一会,没想明白鱼符翎那句“玩得还挺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重要。
　　回过神，叶怀僖发现自己跟楚行舟安静了一路，于是没话找话：“师尊不是不喜欢陶若水么，怎么不让其他人带路？”
　　自上回楚行舟因为他和陶若水相交而不高兴后，叶怀僖对陶若水就敬而远之。
　　陶若水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态度，没有再找过他，如今顶多算是点头之交，见面维持基本礼貌，没有更深的交际。
　　因此，这次叶怀僖也是打算让门内弟子给鱼符翎二人指路，而非自己亲自带她们去找陶若水，没想到楚行舟却说一同前往。
　　楚行舟“嗯”了声，只道：“陶若水屋中有个妖修。”
　　叶怀僖恍然大悟：“原来师尊是发现了异常过去查看的。”
　　——这倒不是。
　　楚行舟敛眸，清霄宗的客院时刻处于他神识的笼罩之下，一众元婴修士里突兀地多出一道半步合体的妖修气息，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道气息与他曾经斩杀过的白虎妖王一脉有些相似，且径自进了陶若水屋中，楚行舟很快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没有必要再前往查看。
　　此行不过是想叫怀僖知道陶若水和他的追求者在一起，免得怀僖对陶若水有好感，顺便打击下早已出局却不死心的情敌。
　　叶怀僖不知道楚行舟的小心眼，问道：“那妖修有威胁吗？”
　　楚行舟拨了下腰间叶怀僖送他的储物袋，懒懒道：“没有。”
　　一个妖修不足为虑。
　　叶怀僖也只是随口一问，知道无妨后来了兴致。要说妖修，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原著里的重要男配、陶若水的主要追求者之一——白虎妖王之子白阎。
　　白阎修为高深，因为在高级秘境受伤严重，从秘境出来后昏迷倒地，正好遇到主角受，被他好心救助。因此对其倾心，给予主角受诸多帮助，急主角受之所急，暗地里为主角受解决过不少麻烦。
　　非但如此，他还会在白虎妖王众多子嗣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下一任妖王。
　　睚眦必报的主角攻初入元婴之时，白阎就已经是合体期的修为，若非陶若水对谢青梧情深不移，对白阎严词拒绝，哪怕主角攻也拿白阎无可奈何。
　　因此，白阎便成了主角攻的重点仇视对象，时时谋划着将他置于死地。
　　但现在没了主角攻，陶若水瞧着对谢青梧应该也没什么感情的样子，剧情早就不知道偏去了哪个方向——
　　【不知道陶若水现在跟白阎进展到哪一步了。】
　　过了会，他忽然想到：【陶若水屋中的妖修该不会就是白阎吧。】
　　叶怀僖顿生好奇：“师尊，你能看出那个妖修的原型是什么吗？”
　　＊
　　另一边，鱼符翎二人见陶若水心不在焉，虽然十分好奇，但也知道分寸，将东西送到后没有久留，很快起身告辞。
　　陶若水阖上房门，原本隐去身影的黑袍修士再次出现。
　　此人身形高大健硕，五官立体，一头银白长发根根分明，仿佛泛着银光，一见便知异于常人，正是叶怀僖猜测的白虎妖修白阎。
　　白阎眯了眯眼，道：“那人就是叶怀僖？”
　　陶若水正在沉思，被他一打岔，漫不经心地点头称是。
　　“呵，一个毛头小子。”
　　陶若水听着他意味不明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没有做声。
　　白阎瞧他脸色便知他不爱听，沉默了好半天，冷不丁道：“你的心上人是他？”
　　陶若水一直以自己已有心上人为由拒绝他的情意，白阎此前从未在他身边见过那人，只以为他所谓的心上人是他死去的道侣，虽不满也大度地不跟死人计较。
　　直至今日见了叶怀僖，白阎敏锐地发现陶若水对他的态度殷殷切切，与对待旁人截然不同。
　　陶若水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避而不答。
　　白阎便知这是不想搭理他，头一回没有按照陶若水的意思闭嘴，依然穷追不舍：“你喜欢他什么？”
　　陶若水神色淡了许多，与素日温和含笑的形象差别极大：“他天赋高又年轻，还是剑尊认可的唯一传人，身份尊贵，未来不可限量。”
　　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论身份我乃妖王血脉，不比他差，修为更比他高上三个大境界。”
　　白阎一条条反驳，继续道：“我对你真心实意，他对你却言辞冷淡，瞧着比那两个女修还不如，反倒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姓楚的修士，与他极为亲近。”
　　话音一落，陶若水的脸色便彻底冷了下来。
　　白阎这话正戳中了他的痛处。
　　自从清霄宗出发之日起，叶怀僖就与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楚修士形影不离，来了天剑宗后更是同进同出，同宿一屋。
　　然而叶怀僖对他极其冷淡，明显到被白阎一个照面就看了出来。
　　除了被戳中痛处的恼怒，陶若水还有深切的困惑——
　　剑尊将叶怀僖拘束在出云峰和丹峰，不但挡了他的蓄意接近，连他在擂台上多看两眼都能惹来无声的威吓。
　　方才叶怀僖虽然没有跟楚修士说话，但下意识的反应却能看出他对楚修士的亲近。剑尊那样霸道的性格，深重的占有欲，怎么会容许叶怀僖身边出现一个亲密之人。
　　宗门选拔之时，剑尊尚且时时关注着叶怀僖，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对他厌倦了，为何会对楚修士的存在视而不见？
　　此人究竟是谁？
　　陶若水不得其解，眉心紧皱。
　　白阎不知他所想，见他不悦，无奈叹了口气，不再纠缠此事，反过来想要讨他欢心，“我替你杀了那楚修士好不好，免得他碍你的眼。”
　　更该杀的自然是他的情敌，以前找错人就罢了，如今既然出现了，岂有白白放过之理。
　　只是不能叫若水知道，否则更要恼了他了。
　　白阎心下升起浓烈的杀意，想起叶怀僖剑尊弟子的身份，生出两分忌惮，他身上应该有不少的保命的东西。
　　转念一想，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顶多麻烦些。便是剑尊察觉，他也能在那之前得手。
　　很快，白阎心中的犹豫被抹去，下定决心，只待叶怀僖离开此地，便找机会将其抹杀。
　　陶若水静默许久，忽然问道：“楚修士……是个什么修为境界？”
　　白阎：“化神。”
　　除了参加大比的，来的其他弟子都是金丹或是在选拔时落败的元婴，化神来这里做什么？
　　剑尊特地派来为弟子保驾护航的？
　　陶若水凝神细思，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询问道：“他可有可能在你面前隐藏了修为？”
　　白阎哈哈大笑，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
　　“我已半步合体，修为在我之上的修真界人妖两族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两掌之数，便是同为合体期也不可能在我面前瞒天过海，除非……”
　　“除非什么？”
　　白阎挑眉：“除非是那一位亲临。”
　　白阎没把楚修士当回事，说得随意，却对剑尊很是忌惮。他是妖修，饶是认为剑尊不可能在天剑门，也不敢随便称呼他的尊号，以免被他感应到，含糊地以“那一位”代称。
　　陶若水愣了愣，反应过来白阎口中的“那一位”指的是谁，呆怔了一会，蓦地瞳孔一缩。
　　凭空出现，不知姓名，与叶怀僖交往密切，若是加上大乘修为，能够符合所有条件的，唯有剑尊！
　　他被这个猜测震住，缓了缓神，闭目沉思，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存在。
　　只是概率极小。
　　剑尊委实没有必要改头换面地出现在这里。
　　陶若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温声道：“……你去试试吧。”
　　“多加小心。”
　　白阎只当陶若水关心他，自信满满：“放心，区区一个化神罢了，我还不放在心上。”
　　便是惊动了清霄宗的合体修为的大长老，他也有反击之力。
　　＊
　　翌日便是大比正式开始的日子，五大宗门已全部抵达天剑门。
　　清晨，叶怀僖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迷蒙的视线落在桌面，看到一个和昨日一模一样的食盒。
　　他瞅了几眼，起身，伸手打开盖子。
　　热气蒸腾而上，里头放着新鲜出炉的灵食，其中两样还是他昨日称赞过味道不错的。
　　……师尊是抱着什么心态一大早亲自去买早饭的呢？
　　叶怀僖盯着里头的膳食目光怔怔。
　　对徒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他思绪起飞，想起丹峰五长老师徒之间的相处模式——亲近不失恭敬，宠爱不失严厉。
　　再对比师尊对他的态度：生活中处处周到细致，予取予求，修炼上除了让他有自保之力，其他全无要求。
　　秘境陪着去，大比陪着来，同食同宿，称呼混乱。
　　……实，实锤了。
　　叶怀僖按住纷乱的想法和不听使唤的心跳，深吸一口气，连呼吸都屏住了。
　　昨日的猜测在此时变得笃定：师尊必然是喜欢他的！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昨日鱼符翎一脸人不可貌相地看着他，还有那句复杂难言的‘玩得还挺大’。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悟了！
　　叶怀僖耳根一热，漫无边际地想：
　　她们怎么比我知道的还早啊？
　　这合理吗？！


第48章 
　　两边床榻前各隔着一道帘子,楚行舟早已听到外头叶怀僖走动的声音，食盒被揭开后，所有动静都戛然而止,不由奇怪。
　　他拂开帘子出来，叶怀僖霍然转头看他，一脸欲言又止。
　　楚行舟：“怎么了？”
　　叶怀僖摇头叹息，幽幽吐出几个字来：“你不早说。”
　　早说我们早就HE了！
　　他看着楚行舟，一脸恨铁不成钢。
　　“？”楚行舟满头雾水，但不妨碍他应下,薄唇微弯：“是我的错。”
　　见叶怀僖长发披散，他信步上前，抬手拢了拢他乌黑细软的发丝。
　　一道浅淡灵光闪过,青玉梳出现在手中，楚行舟动作轻柔地将叶怀僖的一头乌发打理整齐，同时不忘虚心请教：“我做错了什么？”
　　这话一出,叶怀僖都震惊了。
　　【什么错都不知道你就敢认下？】
　　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咽下吐槽,缓缓道：“没什么。”
　　【师尊啊师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嗯。”楚行舟从容淡定,“转过来,给你簪发。”
　　叶怀僖顺从地转身,指尖一勾,从床头取来发簪，交到他手上。
　　楚行舟正想开口，又听见面前传来的心声。
　　【既然如此,没必要等大比结束了。】
　　楚行舟将他的头发束好，听到这忍不住侧目：“？”
　　什么没必要？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告白飞了？
　　楚行舟眉心一蹙,顿觉不妙。
　　一阵插科打诨，叶怀僖已经顺利放松，接受了自己即将拥有一个男朋友的事实，心中颇有尘埃落定之感。
　　他退开一步，抬头挺胸，面色严肃：“其实我……”
　　他这般郑重其事，楚行舟受他影响也认真了起来，专注倾听他的想法。
　　叶怀僖还没说完就顿了顿，抬眸又垂眸，双眼和楚行舟对视又挪开，看似沉着稳重，实则心底即哇乱叫：
　　【还，还是有点慌。】
　　楚行舟：“？？”
　　【其实我也喜欢你？】
　　【其实我喜欢你挺久了？】
　　楚行舟深邃俊美的面容有一瞬的茫然无措，眼神放空，呈现出一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随时可以提剑大杀四方。
　　他曾在心中勾画过无数次怀僖向他诉说心意的场景：
　　第一次会是怀僖带着清霄宗在联合大比上获胜之后，踌躇满志的时候；
　　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后的某一个寻常的清晨或傍晚，在出云峰，或是某个他们还没有一起去过的地方。
　　唯独没有设想过此时此刻，在天剑门的客院，一个狭窄朴素，暂时落脚的小房间。
　　在联合大比开始之前，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珍宝，没有半点征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提前送到他的手里。
　　叶怀僖觑了一眼楚行舟的神色，缓缓闭眼。
　　【救命，第一次谈恋爱，业务不熟练啊——！】
　　他没有看到，面前的楚行舟眼底光华明灭，不容认错的浓郁笑意在他的眼中蔓延。
　　楚行舟心底溢出暖融融的热意，逐渐浸染他的胸腔，抵达四肢百骸，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每一处都叫嚣着喜悦。
　　整个人的气场，从冷漠疏远变得生动鲜活。
　　但很快，恶劣的本质占了上风。
　　楚行舟看着面前闭着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底的叶怀僖，无声地笑了笑。
　　他按捺住早已弯起的嘴角，仍旧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耐心等待着，像布好了陷阱的猎人，等着猎物一无所觉得撞进来。
　　片刻后，叶怀僖觑了楚行舟，继续开口：“我其实……”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兀地被一道陌生的威压笼罩。
　　来者不善！叶怀僖眸光迅速冷却，手腕一翻，灵剑已然在握。
　　反应很快，楚行舟眸中赞叹，暗色一闪而过。
　　他本该欣慰叶怀僖表现出来的警惕心以及优秀的对敌反应，此时却升起针对不请自来，还坏他好事的敌人的汹涌杀意。
　　楚行舟没有急着出手，不动声色地护住叶怀僖，面目沉静，哄着他把话说完：“你其实什么？”
　　叶怀僖已经从原来激动、犹豫又跃跃欲试的氛围里脱离，眨了下眼。
　　【这会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吧。】
　　他道：“等会再说。”
　　楚行舟失望极了，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
　　“躲在我身边。”楚行舟伸手揽住叶怀僖的肩膀，嘴里说着身边，却言行不一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叶怀僖下意识听从。
　　他这两年长高了许多，跟楚行舟的身高只差半个头了，脸埋在楚行舟的肩膀，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轻声问：“这人很厉害吗？”
　　【这么如临大敌！】
　　楚行舟：……
　　说实话不就让怀僖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
　　但说对手厉害显得他很没用，尤其是对手确实没多少实力。
　　楚行舟衡量了几息孰轻孰重，暗道可不能让怀僖觉得他不行，如实又含糊道：“……就那样。”
　　【那样？哪样？】
　　叶怀僖思考了一下点头，鼻尖隔着楚行舟素白法袍擦过他的锁骨，因着法袍柔软微凉的触感下意识蹭了蹭，出声：“懂了。”
　　锁骨处的痒意若有若无，楚行舟呼吸缓了缓，伸手按住叶怀僖白净的后颈，看似是把他固定住，让他不要乱蹭，实际上不动声色地捏了捏。
　　颈侧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地在他指尖撞击，连带着他的心跳一起同频跳跃。
　　一种新奇又愉快的体验。
　　叶怀僖被擒住要害倒不觉得害怕，反倒被楚行舟稍稍有些凉意的手贴得往里缩了缩。
　　暗中将神识锁定此处，围困他们的白阎看得眉心紧皱。
　　什么情况？
　　各宗联合大比即将开始，白阎得到消息，清霄宗大长老已经离开客院前往白鹤峰，其他弟子也陆续离开此处。
　　他探查到叶怀僖与这楚姓修士尚未出发，立刻做了决定，正好借助这个机会，把楚姓修士斩杀，顺便试探叶怀僖的底细。
　　没想到楚修士警惕心极差，白阎瞥了两人一眼，轻蔑一笑，这修士比叶怀僖这个金丹还不如。
　　他禁锢了这个房间，令其与外隔绝，任他们怎么求救，都不可能寻来外援。
　　在白阎的设想里，他会如猫戏老鼠般，让他们惊慌失措，挣扎无效，一点点绝望。
　　他要让叶怀僖眼睁睁地看着同门死在他面前而无能为力，令他道心生瑕，再叫他错过这次联合大比，灰溜溜地离开天剑门，最后被他彻底抹杀。
　　然而，眼前的画面令他迷惑，他们这会不该试图打破禁锢吗？
　　怎么突然就抱住了？
　　难不成楚修士以为自己能够护住叶怀僖不成？白阎一声冷哼。
　　房间里，叶怀僖说完“懂了”之后，抬手触上楚行舟的腰。
　　楚行舟感觉到一双手摸上他的腰身，从指尖、手掌到手腕，再到手臂，一寸寸地环住他。
　　手指还不安分地在他的背上好奇地戳了戳。
　　因着叶怀僖出乎意料的举动，楚行舟难得愣住。
　　叶怀僖动作不紧不慢，察觉到手底下的脊背骤然紧绷还体贴地停下，给足了自家师尊拒绝的时间。
　　然而，直到他两只手滑过楚行舟劲瘦的腰，稳稳当当地贴在楚行舟宽阔的背上，都没有接收到哪怕一丁点拒绝的信号。
　　他胡乱说了个借口搪塞：“这样方便师尊护着我。”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然后美滋滋地想：【果然，他喜欢我。】
　　他脸颊泛红，仗着自己的脸被挡住，胆气十足，肆无忌惮地评价：
　　【身材不错。】
　　……你就是这么懂的么。
　　楚行舟哑然，无奈露出个笑。
　　一眨眼的功夫，白阎就看到房中的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了一起。
　　白阎：“？？？”
　　匪夷所思！这么抱在一起怎么打架？
　　危机关头，你们人族修士都这么儿戏的？！
　　简直不忍直视！
　　当着他的面勾勾搭搭，白阎深感自己受到了挑衅，忍无可忍，传音威吓，冷哼道：“区区一个化神，也敢在本座面前逞能。”
　　“不知所谓。”
　　他的声音深沉低哑，端得高深莫测。说话间，强大迫人的威压朝着二人碾去。
　　若楚行舟真是化神期的修士，早在这威压下被逼得重伤吐血。
　　然而此时，二人身形巍然不动，除了身上的护体灵力微微闪烁，仿佛那迫人的威压只是一阵拂过的微风，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白阎眼皮一跳，虽然他只出了三分力，却被不会被两个低阶小修士轻易化解。
　　多次生死关头下逃生练就的危机意识在提醒他。
　　白阎升起一抹警惕，探究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定在叶怀僖身上。
　　莫非他们身上有高阶的防护法器？
　　是了，剑尊弟子，定有高阶法器护身，否则怎敢这般放肆。
　　楚行舟原本的汹涌杀意被叶怀僖安抚，也不计较让这个不知死活的妖修再多活一会，见他不识趣地叽叽歪歪、阴阳怪气，一而再地坏他好事，心生不耐。
　　对方本体不在附近，以神识作祟，楚行舟刚要出手，就听到叶怀僖头也不抬地感慨：“这声音，还怪难听的。”
　　楚行舟一顿，胸膛震动，传出一阵闷笑。
　　被臆想中的情敌兼小辈这般挑衅，白阎的脸顿时一黑，放弃慢慢试探的打算。
　　神识霎时化作锋利无比的针雨，对着两人疾速攻击。
　　楚行舟眼神冷漠无波，电光火石之间，强悍的神识铺开，与白阎气势汹汹的神识轰然碰撞！
　　神识无色无形，楚行舟非但把白阎的攻击全部挡住，更是反过来压制绞杀，无一漏网之鱼。
　　一个半步合体，一个大乘，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如果说白阎的神识是一片宽阔深远的大湖，楚行舟的神识则是幽深无边的海域，弹指之间就决出了胜负。
　　楚行舟看向叶怀僖：“时辰快到了，你是去白鹤峰，还是跟我一起？”
　　【看你杀人？】
　　敢对剑尊出言不逊，叶怀僖还挺想知道那人是谁的，但大比即将开始，错过大比这趟就白来了，他遗憾地做出决定：“我去白鹤峰。”
　　楚行舟温声道：“自身安全为上，其他的都不重要，去罢。”
　　＊
　　天剑门某一峰的洞府里。
　　白阎“噗——”地一下吐出满口鲜血。
　　往日平静磅礴的识海遭受重创，气血翻腾不止。
　　更可怕的是，那股令他毫无反击之力的可怕神识像是闻着味的恶兽，沿着他的气息寻了过来。
　　白阎目眦欲裂，甚至顾不得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液。
　　逃！赶紧逃！
　　他来不及将洞府里的东西收拾了，略作调息就要奔逃而去。
　　然而，他刚踏出洞府，就看到那个楚修士右手持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此处，而他毫无所觉。
　　他一出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看到楚行舟手中那把灵剑，白阎的瞳孔剧烈收缩，是他！
　　两百年来从不曾忘却的血色记忆蜂拥而来，他顾不得身处天剑门腹地，直接化作原型。
　　白阎身躯高大健硕，四肢健壮发达，虎目圆睁，张开血盆大口，气势可怖。
　　白虎兽身把它对面的人修衬得身形单薄。
　　然而，白阎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凶猛地朝着楚行舟扑了过去。
　　楚行舟撩起眼皮瞥去一眼，做过伪装毫无特色的脸染上肃杀，冷冷道：“找死。”
　　抬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没有惊天的气势，仿佛只是随意挥出。
　　妖修天生天养，肉身力量极其强悍，更别说白阎是妖王血脉，身躯坚硬无匹，堪比顶级的防御法器。
　　但白阎丝毫不敢托大。
　　早在两百年前他就见过这把剑的威力，眼睁睁地看着它把他意气风发、纵横妖族的父王——彼时合体中期的白虎妖王斩杀，如今他只有半步合体的修为，此人却在那之后还修炼了两百多年。
　　方才不过是虚晃一招，他根本没有跟楚行舟正面对敌的勇气，只是想要迷惑对方，借机逃跑罢了。
　　面对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白阎惊恐地闪避。
　　然而不管他怎么推算躲避，锋锐的剑意森然刺骨，如影随形。
　　避无可避。
　　白阎目露癫狂，绝望之际垂死挣扎。
　　他的肉身可以阻挡几个呼吸的功夫，神魂虽受重创，却未必没有一线生机。仓促之间，他下了决断。
　　逃！
　　“噗嗤——”
　　剑刃疾速逼近，划嫩豆腐一般划开白阎的防御，虎首处，一道血线飙出，落在地上暗红刺目。
　　正中要害。
　　灵剑入体的瞬间，白阎的神魂毅然决然舍弃肉身，运转秘法，头也不回地加速逃窜！
　　楚行舟眯了眯眼，正要追击一剑，永绝后患。
　　一道沉闷厚重的钟声自远处传来，响彻整个天剑门。
　　联合大比开始了。
　　楚行舟看着白阎的神魂落荒而逃，面无表情。
　　妖修的神魂伤势严重，运转秘法之后更是暗淡无光，活不了多久。
　　还是怀僖那边要紧。
　　楚行舟收剑，撕裂虚空。
　　这时，被这边打斗惊动的天剑门长老们先后赶到案发现场，却发现此地的斗争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结束。
　　地上躺着一具狰狞的大型虎尸，和一个正准备离开的疑似凶手。
　　长老们皆神色凝重。
　　修士的剑意具有独特性，通过现场残留的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几人迅速辨认出楚行舟的身份。
　　众人愕然：“剑尊！”
　　既然露了行迹，楚行舟止步，索性解除伪装，露出自己的本真面貌，对惊愕的天剑门长老们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天剑门长老们自是不敢阻拦，恭恭敬敬地目送他撕裂虚空离去。
　　待虚空通道闭合，方议论纷纷，惊疑不定：“这位怎会出现在此？”
　　“可有人知道他是何时来的？”
　　“这妖修又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知晓答案。
　　有长老上前仔细查看了虎尸，神色凝重地联络掌门，沉声道：“半步合体的妖修。”
　　“一击致命。”
　　“是，剑尊言有要事，已经离去。”


第49章 
　　被意外情况耽误了一会,离联合大比开始只剩下半刻钟的时间，叶怀僖立即赶往白鹤峰与清霄宗其他弟子汇合。
　　各宗门联合大比听着像是全修真界参与的盛事，实际上只是排名前十的大宗门之间的比拼,小宗小派没有资格参加。
　　但联合大比上各宗门弟子的表现都会被刻录在留影石上，由承办宗门对外售卖，既彰显各宗实力与地位，又能吸引好苗子选择自家宗门。
　　对修真界的修士来说，也能见识各大宗门的强大，多一个了解的渠道。
　　白鹤峰是天剑门内一处大山,形似白鹤垂首。半山腰鹤脊上劈出旷阔的广场，巨型的八卦阵首尾勾连，其上站着年轻气盛的、气势外露的弟子们。
　　各宗之间泾渭分明,叶怀僖站在边上观察了一下，发现各宗的道袍风格迥异，很快找到了清霄宗弟子的位置,混入其间。
　　左侧挨着清霄宗的宗门，无论男女皆身着明丽的袍服,女子高髻云鬓,发上额间的佩饰流光溢彩,男子亦是佩金戴玉。
　　叶怀僖思忖：瞧着就感觉这宗门富贵逼人。
　　不似清霄宗修士惯常着青白两色,往日看着仙气飘飘、道骨仙风的,一对比就显得寡淡了些。
　　这是哪个宗门？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解了他的疑惑,“这是合欢宗的修士。”
　　叶怀僖差点以为自己问出了口，转头去看，还是个老熟人——清霄宗的这一辈的大师兄宿均一。
　　宿均一恭敬道：“小师叔。”
　　叶怀僖是知道宿均一也在这次大比的名单里的,但这两天似乎未曾见到过，“宿师侄？你什么时候来的？”
　　“是,师侄昨夜方至。”
　　叶怀僖点头，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全当寒暄，没继续追问原因。
　　说熟悉，两人上次遇见还是在几个月前清霄宗开山收徒之时，平日根本碰不到面。说不熟，叶怀僖刚进山门的时候便是由宿均一带的基础剑法，相处过一阵子。
　　宿均一是个性情宽和却不失威严的大师兄，挺照顾底下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叶怀僖对他印象不错。
　　见他对其他宗门感兴趣，宿均一为他一一介绍。
　　“合欢宗道友好认，除了打扮华丽，容貌也比其他人胜上三分，在场最强的道友名为桑阙，一身鸾凤锦衣的那位便是。”
　　叶怀僖点头，目光在合欢宗弟子中搜寻，他此前看过骆金海送过来的玉简，这会正方便他将人和名字对上。
　　“丹鼎宗的道友往往一身药香，领头的是这一辈的大师姐王相宜，丹鼎宗掌门亲传弟子，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同辈之中无出其右。”
　　……
　　时辰一到，一道钟声在山巅响起，四下的小声议论随之静止，高处飞出四个修士，悬于半空，手掐法决。
　　叶怀僖朝着他们的来处望去，便瞧见鹤冠之上设了一座高台，半遮半掩在漫天浮云里，隐约能够瞧见十几道身影，只是看不真切。
　　应该是各宗的长老。
　　一阵浑厚的灵力自半空爆发，叶怀僖移回视线，就看到周边连绵群山上笼罩的浮云被驱散，一道光幕倏忽拉开，不断扩大直抵天际。
　　片刻后，那道光幕分化成四道古朴厚重的光门，门上笼着一层水膜似的东西，瞧不见里内的情形。
　　叶怀僖头一回参加联合大比，奇道：“这是什么？”话出口就是一顿，想起来自己是看过原著的。
　　叶怀僖：“……”
　　自谢青梧死后，后边的剧情跟他这个小炮灰不相干，他就没怎么回忆过原著剧情。依稀记得谢青梧本会在这场大比里大放异彩，具体的情节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宿均一摇头：“联合大比每次的形式都不相同，尚且不知这回是什么情况。”
　　“是小秘境的入口。”一道清冷的声音紧跟着出现，言简意赅。
　　一旁的宿均一就瞧见边上突然出现个陌生修士，以他大师兄的素养保证，宗门绝对没有这个弟子。
　　宿均一皱眉，正要询问对方身份，就听见叶怀僖喊了声“师尊”。
　　叶怀僖原本兴致寥寥，瞧见楚行舟后眼睛顿时亮了。
　　“你办完事了？”他委婉问。
　　【杀完人了？】
　　楚行舟对上他灿烂的笑容，颔首：“差不多了。”
　　反正活不了不久，跟死了也差不多。
　　楚行舟特意赶着时间回来，本来还想哄着怀僖把之前被打断的话说完，趁早敲定名份，但……此处人多嘴杂，实在不是个定情的好地方。
　　楚行舟倍感可惜，只好等怀僖去小秘境玩一趟出来再说了。
　　云端高台之上。
　　天剑门掌门刚得了消息，听到剑尊在宗门内斩杀了一个大能妖修后蓦地变色。
　　剑尊实力高深，来去无踪。技不如人他们认了，但被个妖修混进来却一无所知，天剑门的脸的都丢尽了，更别说还不知道门内混进来多少魑魅魍魉。
　　其他各宗的长老将他一瞬变黑的脸色瞧得真切，只当自己没有发现，嘴里说些哪个弟子出色的闲话。
　　天剑门掌门紧急吩咐下去一系列要事，和大长老扯了几句闲篇，半晌，终于进入正题，试探道：“空林道友可知剑尊因何莅临天剑门？”
　　大长老被他问得一愣，天剑门发现剑尊来了？
　　实际上，他亦不知其中缘由，但他不说。
　　大长老瞥了眼下方广场上的叶怀僖，果然在他身侧找到了剑尊的身影。他心思转了转，高深莫测道：“我那小师弟也要参加这回的大比。”
　　天剑门掌门：“……？”
　　我跟你说剑尊，你跟我说小师弟？
　　等等，空林老道的小师弟不就是剑尊弟子？
　　他这意思是说剑尊为了护持弟子来的？
　　天剑门掌门不信，剑尊那种冷漠无情的人能亲自对徒弟这么上心？还不如说为了那个已死的妖修来的。掌门心思百转，空林老道这是不想跟他说实话啊。
　　边上其他宗门的带队长老个个支起耳朵，剑尊也来了？还是送小徒儿过来的？难道现在还在这里不成？
　　于是一群长老好奇心起，若无其事地朝着清霄宗所在之处瞥去一眼又一眼。
　　一个人还好说，十来个大能一块不约而同地往那块看，楚行舟又不是死人，当即不耐地抬眸掠去一眼。
　　“咳咳——！”
　　“咳咳咳——！”
　　还真在啊。
　　几个不走运正好同楚行舟视线对上的长老立时心虚气短，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端起茶盏轻啜。
　　看到这一幕的大长老：“……”
　　何必呢你们。
　　天剑门掌门更惊讶：“？？？”
　　……不是说有要事，已离开？
　　＊
　　半空中，四道光门已经稳固不再变化，门上牌匾分别挂着天、地、玄、黄四个大字。
　　一道威严庄重的声音响彻整座白鹤峰，详细介绍本次大比的规则，众人认真听着。
　　叶怀僖简单总结出以下三点：
　　一、目标是抢夺金铃；
　　二、秘境内剩下五百人的时候后开启定位；
　　三、秘境内剩下一百人的时候，所有人会被强制传送到金铃所在处，夺得金铃的宗门获胜。
　　参加的宗门有十个，光门却只有四个，必定有几个宗门会使用同一个入口。
　　各宗弟子都没有急着出发，各自商讨对策。
　　“同个入口若是被传送到一起，岂不是提前就要打起来了？”
　　尤其是实力弱些的宗门，更是不想和强劲的宗门撞上，免得开局就损失人手。
　　“不好说，未必会传送到一起。”
　　清霄宗实力数一数二，没有这个顾虑，考虑的是天地玄黄背后的风险和机遇。
　　“天地玄黄，难道有等级差别，四道门里妖兽的实力有强弱之分？”
　　“天地灵物的好差可能也有差别。”
　　“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也未必，或许只是迷惑的手段。”
　　宿均一是个能服众的大师兄，很快商讨出结果，“那就去天字号门。”
　　他叮嘱头一回参加的师弟师妹们：“进去前守门长老会发下传送符，捏碎传送符就能离开秘境，但也相当于自动放弃。同理，攻击对手的传送符就能淘汰他们。”
　　历届大比不乏自恃修为高深的修士，胆大包天地把传送符收在储物袋里，防止被人淘汰。却因为来不及取出传送符黯然陨落。
　　除了秘境里的妖兽，有的是遇到死敌被人针对，有的是意外丧生。
　　宿均一神色严肃：“诸位或许自幼都是天才，但修真界陨落的天才不计其数，生死关头，务必捏碎传送符离开。”
　　众人尽皆郑重应下。
　　叶怀僖脑袋朝着楚行舟歪了歪，看着他有点恋恋不舍：“我要进去了。”
　　楚行舟被他看得心软，灵力运转升起隔音阵法，防止外人听见：“我陪你进去？”
　　叶怀僖差点就要点头答应，犹豫道：“这不好吧。”
　　他得遵守住规则。
　　【哦不对，师尊进去不守规则的也不是我啊。】
　　叶怀僖眸光闪了下。
　　楚行舟察觉他的动摇，低声：“不会被人发现。”
　　叶怀僖艰难摇头：“……还是算了。”
　　他义正辞严：“不要诱惑我！”
　　【因为我根本禁不住诱惑！】
　　楚行舟：“……”
　　他好笑：“好，不诱惑你。”
　　“好好玩，我等你出来。”
　　宿均一一看小师叔和师祖正在说话，很有眼色地等他们两个说完话。见两人停下，这才招呼叶怀僖，“小师叔，要走了。”
　　“来了。”
　　叶怀僖随口答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回过身冲着楚行舟说道：“等我出来，有件事要说。”
　　楚行舟含笑点头，眉眼间极为愉悦：“好，我等着。”


第50章 
　　清霄宗一行人齐齐往天字号门飞去,守门长老朝着他们一挥袖，叶怀僖顿觉肩上多了点东西，低头看到右肩多出来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珠。
　　来不及多想,叶怀僖随着众人进入门内，方才在底下瞧着像水膜似的东西将他笼罩，身侧同门的气息瞬间消失。
　　此物能够隔绝五感和神识？
　　约莫过了三息，他的五感骤然恢复，腥臭气味扑鼻，一只硕大的爪子朝着他的面门狠狠挥来,仿佛带着强烈的罡风。
　　叶怀僖偏头，本能偏头躲开这一掌。
　　他腰身一屈，手中灵剑已经出鞘,手腕一翻，迅速斩在那只尚未收回的爪子上，干净利落。
　　“铮——！”
　　灵剑与熊掌相撞,发出一阵嗡鸣，像是金石撞击,几息后堪堪破开它的皮毛和血肉,血液沿着剑锋滑下。
　　好强的防御。
　　叶怀僖眼眸微动,看清这只妖兽的全貌,原来是只高大雄壮的黑熊。
　　“吼——！”
　　黑熊吃痛怒吼,暴躁地举起另一只大掌朝着他挥来。
　　叶怀僖不退反进,并指在剑柄处朝外一抹，灵剑绽开耀目光芒，朝着黑熊的双目刺去。
　　长剑破空,迅疾如风，径直穿透黑熊的面门扎了个对穿。
　　黑熊面目狰狞,双掌胡乱挥舞，疯狂地朝着叶怀僖攻击。
　　叶怀僖翩然后退，轻巧跃上一棵苍天大树。
　　黑熊失了目标，挣扎片刻后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叶怀僖召回扎在黑熊眼眶中的灵剑，这才空闲观察周边的环境。
　　此处林木高大茂盛，入目满是青翠。林中飞鸟振翅、地上昆虫低鸣。
　　他的神识往远处探去，捕捉到几只妖兽的身影，没有半点人迹。
　　叶怀僖微微傻眼，跟他一块进来的九十九个师侄哪去了？
　　原著怎么说来着？
　　＊
　　白鹤峰。
　　清霄宗率先做出选择后，其他九个宗门不多时也选了光门，进了秘境。
　　观摩的弟子留在广场之上，看着那四道光门金光流转，化作整整齐齐上百个水镜。
　　“嚯，怎么这么多？！”
　　“上回不是一个宗门一个画面么？”
　　每个水镜的画面各不相同，众人一算数量足有一千，这是给每个修士都安排一个？各宗弟子窃窃私语。
　　“师兄师姐们竟然都分散开了！”
　　“应该是故意传送到不同地方的。”
　　留影石贴在身上，传送过来的画面和里头的修士一个视角，根本看不到画面的主人是谁。众人尝试通过水镜中出现的武器法宝辨认自己的目标，片刻的功夫，其中六个水镜先后消失。
　　“怎么回事？”
　　没等他们确定是什么情况，地面八卦图中阴阳鱼泛起白光，六个修士一个接一个从里面出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就……出来了？”
　　众人惊愕又好笑，那六个修士在众人注目下羞得掩面而去。
　　底下气氛欢乐，云端高台之上，气氛却有些若有似无的紧绷。
　　清霄宗进了秘境后，天剑门掌门本着不敢怠慢的心思，邀请剑尊上来就坐，本以为剑尊还有要事要办，必会拒绝。
　　他也只是意思一下，周全礼节，没想到剑尊当真留下了，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天剑门掌门暗自琢磨，难不成剑尊还真是为着自家弟子来的？
　　这位两百年前就能凭一己之力屠了妖王还毫发无损，还是个有胆子、有能耐弑师的，在修真界可谓威名赫赫。前不久更是步入大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道飞升了。
　　众人对剑尊的敬畏早已刻入骨髓，饶是他这两百年修身养性，久居出云峰不出，也不曾淡化旁人对他深深的忌惮。
　　半空中的光影变幻后，楚行舟在上千个画面中很快找到了叶怀僖所在。
　　看到熊妖倒地，画面定在树顶上转了几圈，楚行舟脑中想象出怀僖一脸蒙圈茫然的样子，顿觉可爱。
　　他低笑，指尖悠悠点了点茶盏，周身的冷意淡了许多。
　　众长老面面相觑，不由松了口气，开始跟身边交好的长老闲聊。
　　“今年瞧着是有点意思。”
　　＊
　　确定跟同门都不在一处后，叶怀僖也不着急了，料理了自己的战利品，收进储物袋里。
　　按照规则所言，秘境内剩下五百人的时候会开启定位。
　　这条规则的用意必然是为了进一步削减秘境中的人数，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圆珠获悉其他人的位置。
　　叶怀僖摸索了下，将圆珠从肩头小心取下，捏在手中转了转，神识探入圆珠，眼前出现一张四方的图，上方写着数，泛着醒目的红光——九百九十七。
　　再细看，中间偏下的位置有一个莹绿的光点。
　　叶怀僖观察了一会，看着那个数从九百九十七跌到了九百九十四。他大胆假设，莫非这个数是秘境内现存的参赛者数量？
　　那这个绿点可能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这么一想，叶怀僖当即开始验证。
　　他一边维持着神识，一边随便选了个方向御剑飞行，果然看到绿点缓慢地挪动了一小段。
　　至于那个数得等到他遇到对手后再验证。
　　白鹤峰上。
　　一个水镜里突然出现一只快速放大的手，然后是一张清晰可见的脸，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与众不同的动静迅速引起旁人的关注，帮助广场上的修士们确定了他的身份。
　　清霄峰弟子惊呼：“是叶师叔！”
　　水镜里，叶怀僖盯着这圆珠打量，通体绿莹莹的，会自动吸附在衣物上，他试着把它往其他材质上贴了贴，也能自动黏住。
　　这种材质……
　　叶怀僖若有所思，从储物戒取出一堆翠绿的灵玉。
　　围观弟子奇道：“叶师叔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叶怀僖从那堆灵玉中挑出一块和留影珠色泽亮度最相像的，打磨出一个同样大小的圆珠来，把这个假的置于右肩。
　　再掐诀凝出一片水镜，对着水镜照了照后，把真的那颗缀在头顶的发簪上。
　　叶怀僖歪了歪头，水镜里圆珠与簪头的装饰浑然一体，他点了点头，眼眸一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楚行舟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笑意。
　　众人瞧得一愣一愣的，到这时才恍然大悟。
　　有人疑问：“怎么其他人怎么只小心换了留影石的位置，不像叶师叔这样做个假的？”
　　同样关注到叶怀僖一举一动的天剑门掌门和长老们嘴角一抽。其他人为什么不造假？当然是因为做不到！
　　他们特地选用千年的东陵玉，这种灵玉质地坚硬方便刻画阵法，灵气充沛足以长时间传送留影画面，而且十分珍贵稀少，防的就是弟子们来这一手。
　　哪知道叶怀僖能随手掏出一堆不说，还对比颜色光泽，造出个以假乱真的来。等看到他头上那支极品东陵玉做的发簪，天剑门长老已经麻木了。
　　秘境中，叶怀僖继续动了。
　　他根据方才绿点挪动的方向稍作调整，朝着地图中央的方向飞去。
　　叶怀僖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半个时辰后，外放的神识边缘出现两道陌生的气息，他当即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小心谨慎地摸了过去。
　　林中无数树干被拦腰截断，一只尖角妖兽被一支羽箭牢牢钉在树干上，其他鸟兽早早受惊奔逃，两个修士打得难舍难分。
　　蓝袍修士使剑，招招剑意凛然，肩膀处绽开数道伤口。玄衣修士持弓，背后套着个箭筒，手一搭一松，接连射出数支箭，腰侧同样染了层层鲜血。
　　叶怀僖发现二人受伤的位置都在留影石的周边，想来是对手刻意针对，想要将对方淘汰出局。他看了半晌，将双方的实力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个他都不认识，跟他事先了解过的各宗优秀弟子的特征也对不上。
　　这不要紧，反正除了清霄宗以外的人，都是对手。
　　玄衣修士的实力要比蓝袍修士低上两分，逐渐有些落于下风，叶怀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握着灵剑的手紧了紧，等待时机。
　　过了大约两刻钟，蓝袍修士抓住对手的破绽快速近身，玄衣修士丧失远攻的优势，来不及更换武器，不得不拿弓去挡。
　　大力袭来，他被击退数丈，同时，一道剑气击向他腰间的留影石。
　　玄衣修士拧眉，仓促之间以身体去挡这道攻击。
　　然而那道剑气极快，转瞬就将玄衣修士的留影石击碎，传送阵法立即生效。
　　叶怀僖赶紧瞄了眼圆珠中的数字，果然看到那数字从九百八十跳到了九百七十九。
　　果然跟他猜测的一致，叶怀僖心中有了数，立刻抓紧机会，角度刁钻地朝着蓝袍修士肩上的留影石挥出一道剑气。
　　蓝袍修士此前未曾发现这里混进来了第三人，乍然受到攻击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高兴自己的胜利，就被他一招送走。
　　虚空扭曲之时，叶怀僖瞧见蓝袍修士一脸不可置信，友善地冲他摆了摆手告别。
　　蓝袍修士：“？”气得脸色铁青。
　　叶怀僖看着圆珠内的数字跳到了九百七十八，扬起一个笑。
　　捡漏美滋滋。


第51章 
　　叶怀僖将被羽箭钉在树干上的妖兽取下,正要离开，莫名产生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展开神识一寸寸越过树干，从近到远,从下到上，细致地搜寻了两遍，却一无所获。
　　他微微皱眉，忽地回头，灵剑朝着被窥视的方向，挥出一道剑气,被击中的几排大树顷刻间断成数段。
　　隐藏在暗处的修士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心有余悸地看着落在他前方的树枝，下意思屏住呼吸的同时,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枝叶落地簌簌作响。
　　几息后，所有声音消失，此处陷入寂静。
　　叶怀僖轻声嘟囔了一句：“哪有什么人,是错觉吧。”
　　他仿佛确定了此处安全，大大咧咧地寻了个方向就要离去。
　　那修士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不敢再直视叶怀僖,只拿余光去瞥。
　　瞧见叶怀僖正全无防备面对着他,肩上的留影珠明晃晃的昭显着存在感,这个距离……顺利地话,只需要一击,就能得手。
　　他心中一动。
　　叶怀僖早已暗暗提高警戒，面上却是轻松自在的模样。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那修士忽然朝着叶怀僖的留影珠掷出一张雷符。
　　“砰！”
　　雷声炸响的瞬间,叶怀僖闪身跃起。
　　对手身上灵力产生波动，明确暴露了位置。不等他重新隐匿,叶怀僖反手挥出三道剑气将其锁定。
　　那修士见势不妙，掷出几道符箓对抗，当即转身就跑。
　　半空中炸开一团明亮的火光，将一道剑气拦下，另外两道却穿过火光，直击目标。
　　下一瞬，那修士闷哼一声倒地。
　　叶怀僖掐诀引来水流灭了火焰，以免造成森林火灾。
　　消除隐患后，他斜斜提着剑，踏着地上的枯枝，一步步靠近。
　　那修士捂着伤口，神色紧张慌乱：“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我把斩杀的妖兽分你一半行不行？”
　　叶怀僖：“……”
　　他又不谋财害命。
　　大概是他脸上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那修士讪讪地闭上嘴。
　　这人隐匿的能力不错，修为却平平，不太能打。叶怀僖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几圈，在他的袖口处找到了留影珠。
　　他蹲下，看着这个修士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修士愣了下：“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
　　“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捡个便宜的。”他说着幽怨地看了叶怀僖一眼，没想到便宜被人捡了，自己也栽了。
　　原来如此。
　　叶怀僖解了疑惑，没跟他废话，一道灵力弹出，将他身上的留影珠击成齑粉。
　　＊
　　白鹤峰上。
　　五日来，半空中悬浮的水镜数量已经少了将近三成，各宗门陆续有人被淘汰出局，剩下的修士有的已经顺利和同门汇合。
　　清霄宗众人就看到大师兄宿均一那边逐渐聚集了十来个同门，而他们的小师叔叶怀僖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
　　除了第一日碰上三个人，后面几日他不是被妖兽拦路，跟妖兽缠斗，就是刚好遇上天地灵物成熟，被妖兽围攻。
　　眼看他为了避开妖兽在高空御剑，又正好从其他修士的头顶上飞过，有人不禁感慨：“叶师叔这运气，真是神奇啊。”
　　“还别说，天字号门遇到的妖兽虽然个个难缠，但价值不菲。”
　　秘境中的人数从九百七一路掉到九百，再掉到八百，七百，他竟然一个人都没遇上，也不知这运气是好还是差。
　　＊
　　小秘境内某一处。
　　陶若水在第一日就遇到了同门，后来更是跟宿均一等人汇合，安全无虞。
　　他正将一只妖兽击杀，身上却时刻谨慎地套着防御法器，以免被人偷袭。
　　枯叶被踩踏的声音响起，陶若水立刻转身，手中捏着的攻击法器蓄势待发。
　　忽然出现的修士身着天剑门弟子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动手，是我，白阎。”
　　陶若水动作一顿，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修士，愕然道：“白阎？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阎神色阴沉。
　　他神魂逃离后，本该立刻离开天剑门，但他肉身已陨，神魂又受了重创，纵使逃脱也活不了多久。
　　与其等死，不如抓住机会狠狠报复回去。
　　他在天剑门扎根许久，用妖族秘法控制了几个天赋还不错的弟子，其中一人正好参加这次联合大比，这才让他借着这幅身躯混进了小秘境。
　　白阎没有回答陶若水的问题，径自道：“我有几件事要告诉你。”
　　“那个楚修士就是剑尊。”他的眼中难以自制地闪过畏惧，片刻后又被深切的仇恨覆盖。
　　陶若水眸光一闪，他让白阎动手就存了试探的心思，没想到这么快就验证了他的猜测。
　　见他并不意外，白阎目光沉沉，冷声道：“你早就知道？”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陶若水目光平静，摇头否认：“我不知道。”
　　他看似淡定，实则心存警惕，随时准备联络周边的同门，防着白阎突然朝他发难。
　　白阎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深深地看了陶若水一眼。
　　“我亲眼见到，剑尊跟他的弟子搂搂抱抱，关系不伦。”
　　陶若水轻轻蹙眉，垂眸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呵，满口礼义廉耻的正道修士。”白阎冷冷勾起嘴角，阴阳怪气了一句，不知在嘲讽谁。
　　话锋一转，他又道：“两百多年前屠灭妖王一脉，也是他所为。”
　　陶若水闻言，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白阎观他神色便知，三个消息里，唯有这个陶若水是真的不知道。
　　陶若水救过他一次，如今也狠狠地坑了他一回。
　　若非这具身体只有元婴修为，还要留着杀了叶怀僖报复剑尊，白阎绝不会这样轻巧地放过陶若水。
　　＊
　　叶怀僖赶了几天的路，索性不想着找人，专心在秘境里搜集起灵物来，反正等人数到了五百就能看到别人的定位。
　　他斩杀了入秘境以来的第二十六只妖兽，又采集了几样等级不低的天才地宝，挑了块干净的地方，随意地席地而坐。
　　看看储物袋里的收获，又看看留影珠内变化的数字，叶怀僖喃喃自语：“这联合大比，感觉参与了，但好像又没有参与。”
　　他眼巴巴地盯着数字下降——
　　五百五十三。
　　他运转功法，恢复灵力至巅峰状态。
　　五百二十八。
　　他取出灵剑，仔仔细细地擦拭。
　　五百零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数字，试图从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五百！
　　叶怀僖激动地一跃而起。
　　数字刷新的一瞬间，原本空荡的地图瞬间出现一堆红点，有的零零散散，有的则十几个二十几个聚在一处。
　　看了眼代表自己方位的小绿点，又瞅了瞅它边上的红点，叶怀僖立刻锁定了一个目标，兴冲冲地提剑出发！
　　－
　　骆金海实力不低，两把大刀耍得虎虎生威，他的对手荀之毓却是天剑门元婴修士里顶尖的存在。
　　荀之毓灵剑一挥一挑，骆金海就被牢牢压制住攻势，节节败退。
　　见他猛地挥出一剑，骆金海连忙躲闪，神色激动地冲着他背后喊了声“大师兄！”
　　荀之毓脸色一变，侧头望去，背后空无一物，而虚晃一招的骆金海头也不回地跑了。
　　“敢骗我。”荀之毓眯了眯眼，不再保留实力。
　　骆金海险之又险地躲过凌厉的剑气，脸颊骤然被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嘶——”他深吸一口气，艰难抵抗着荀之毓层出不穷的剑气。
　　就在这时，骆金海一个翻滚，将留影珠牢牢护住，冲着荀之毓背后，抑扬顿挫地喊了声：“叶师叔！救命啊！”
　　荀之毓冷哼一声：“故伎重施？”手上动作半点不慢。
　　叶怀僖看着骆金海狼狈逃窜，迅速挥出几剑将荀之毓的剑气拦截。
　　不同属性的剑气相撞，“砰——”地一声炸开。
　　骆金海被灵气波动掀飞出去，霍然瞪大了眼睛。
　　他从坑里爬起来，闻声看去，叶怀僖跟荀之毓二话不说已经打起来了。
　　骆金海浑不在意地吐出一口血水，提着大刀就要上前协助叶怀僖。却发现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非但手上的剑挥地飞快，身形变化也极快。
　　他一时间竟挤不进战场。
　　骆金海盯着二人看了会，见叶师叔越打越兴奋，丝毫不落下风，干脆在边上压阵，等着对荀之毓补刀。
　　双方迅速过了百招，这时，叶怀僖已经找到了对方的留影石藏在何处，
　　他有意露出一个破绽，给对手机会击中他肩头的留影石。
　　荀之毓果真没有放过这个破绽，立刻追击。
　　骆金海见状不妙，大声提醒：“叶师叔，快躲开。”
　　却见叶怀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趁着荀之毓攻击的空挡，长剑破空，剑气直指荀之毓腰带上的留影珠。
　　局势霎那间变得危急，两人的目标都是对方的留影珠，只看谁的剑更快。
　　显然荀之毓的剑要快上一分，骆金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念头：这下完了。
　　下一瞬，两人身上的留影珠先后被击碎。
　　荀之毓神色错愕，哪怕他只快上一分，叶怀僖也会被传送离开，怎么会有机会击碎他的留影珠？
　　没等他想明白，阵法运转将他带离，而他的对手还好好的站在那儿。
　　骆金海傻愣愣地看着叶怀僖，再看看原本荀之毓所在的地方，神色茫然：“叶师叔，你的留影珠不是碎了么，你怎么还在这？”
　　“哦，那个啊，”叶怀僖足尖点地，哈哈一笑：“当然是假的。”
　　他随手掸了掸肩头圆珠碎裂残余的粉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灵玉，准备给自己再做几个备用。
　　“对了，”叶怀僖抬头，看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骆金海，“你要不要？”


第52章 
　　骆金海茫然：“什么？”
　　叶怀僖朝着自己手中挑出来的灵玉抬了抬下巴,“喏，这个。”
　　色泽和质感都合适的只有这一块，他算了下,差不多还能做七颗，干脆一次性全打磨出来，省得麻烦。
　　骆金海是器峰峰主亲传弟子，虽然耍得一手双刀，实际上是正经炼器师出身，看他毫不手软地把一块上好的东陵玉劈成数块,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东陵玉是炼器的好材料，叶师叔手中这块巴掌大，看起来还不是什么边角料,都能做成一个上品阵盘了。
　　就这么变成了毫无作用的珠子，他看了都觉得心疼。
　　再瞧见叶怀僖面前堆着的其他灵玉，虽不是块块都有东陵玉的价值,但也都价值不菲，有几样灵光湛湛,还是他在师尊那见过的好东西,不好生装在灵盒里,就这么随便堆在一块。
　　暴殄天物。
　　骆金海忍不住想,若那几样能用得上,叶师叔想必也不会犹豫,哪轮得到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心疼。
　　“骆师侄？”
　　骆金海骤然回神：“师叔何事？”
　　叶怀僖盘着珠子看着他，目光疑惑：“你要不要？”
　　骆金海：“……
　　要！多谢师叔！”
　　叶怀僖就分了他一颗递过去，骆金海双手接过,将真的留影石藏在怀里，假的贴在衣物醒目位置。
　　叶怀僖：“这样子存在隐患吧,万一被人攻击，外面的人无法通过留影石的传送的画面看到你的对手是谁。”
　　要是死在秘境里，没有留影珠记载的画面，宗门连他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骆金海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洒脱一笑，道：“我原本也是将留影石藏在身上的，可以拖延些时间，放在外头太容易被人针对，况且比起放在储物袋中，藏在身上已经安全了许多。”
　　他心道：至少来得及自己击碎留影石。
　　骆金海指着衣服上这个假的道：“如今有了师叔给的这个，既能叫其他人误会，对心思险恶之人也有威慑作用。”
　　见他心中有数，叶怀僖点头，没再多说，他自己是有师尊给的玉簪，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旁人没有，自有判断和取舍。
　　这么一想，离着这么远还能帮到他，师尊真是个大好人！叶怀僖感动。
　　“走，骆师侄，我们干活去！”叶怀僖振奋起来，早点干完早点出去。
　　骆金海不知他为何突然精神抖擞，连忙应下，“可惜秘境里不能用传讯石。”
　　不然早就跟同门师兄弟汇合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问问叶师叔往哪边去，就见叶怀僖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看着他笑了两声，轻声道：“师侄，等下你先这样，再这样……”
　　骆金海先是一怔，沉思一二，缓缓点头称是。
　　＊
　　寂静的密林，叶怀僖的神识紧紧盯着圆珠里地图上代表骆金海的红点，见红点顺利与边上一个落单的红点重合，便知他已经跟对手交上了手。
　　他立刻御起飞剑朝着他们方向赶过。
　　叶怀僖到时，骆金海的对手顿时一惊。
　　新来的修士毫不迟疑地冲过来，而与他正在交手的这个修士却神色冷静，显然二人相识。那修士眉心一跳，意识到不妙，长枪一扫挡住攻击，转身就跑。
　　骆金海一声冷喝：“想跑，晚了。”
　　方才此人见他形容狼狈，上来就想捡便宜的架势可不见半点客气。
　　那修士与骆金海一对一姑且能敌，叶怀僖一来，他的压力徒增，屡屡被叶怀僖一剑截断后路。
　　叶怀僖没在外袍上找到他的留影石，试探了几轮，没瞧见他特地护着哪个位置，莫非真遇上个胆大的了？
　　他和骆金海联手，迅速将这修士制服，这修士彻底失去抵抗之力，眼中闪过决绝，下一刻直接在两人面前消失。
　　这是自己击碎留影珠离开秘境了，叶怀僖收剑。
　　“行了，下一个。”
　　骆金海道：“叶师叔，这是第十个了？”
　　“嗯。”叶怀僖物色起下一个目标，却发现地图上有两拨人即将撞上，一拨有十二来个，另一拨有十个。
　　两拨人都没有避让的意思，叶怀僖沉吟一二：“我们去干票大的。”
　　骆金海一听毫不犹豫地答应，兴致勃勃地问“师叔，干哪个？”
　　几日磨合下来，两人配合越发默契，成功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骆金海对叶怀僖的实力了解越深，越是服气，已经言听计从。
　　叶怀僖让他看自己的地图，把目标指给他看。
　　“不着急，他们人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先恢复一下灵力，等他们打得激烈了顾不上我们，才好浑水摸鱼。”
　　一刻钟后，两人休整结束，动作迅速，小心谨慎地朝着目标接近。
　　见到在场的两拨人，两人一愣，骆金海给隔了一段的叶怀僖传音：“师叔，是大师兄他们，我们现在出去帮忙吗？”
　　“当然不，”叶怀僖立刻拒绝，感慨道：“真单纯啊。”
　　骆金海：“……？”
　　“敌在明，我在暗，多好的偷袭机会啊，好好看着。”
　　“你有远程攻击法器吧？”叶怀僖问了句。
　　“有的。”骆金海想了想，取出一把弓来。
　　叶怀僖：“那你盯着，好好观察他们的留影石都藏在哪里，争取多送几个人走。”
　　“是。”
　　“我擅长近战，先去帮忙了。”
　　话音未落，叶怀僖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对方有十二个人，他们清霄宗的却只有十个，有两个同门被人二打一围攻了，再不去救援，他们俩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被淘汰出局。
　　骆金海：“？？”
　　你刚刚分明不是这样说是啊！
　　他无声张了张嘴，又无语地闭上，只好握紧手中的弓，盯紧对手。
　　叶怀僖闪身出现在战场，灵剑带着幽幽寒芒，一剑打在合欢宗修士的剑柄上。
　　那修士的右手一震，灵剑陡然脱手坠落在地，神色错愕。
　　基本功不扎实啊。叶怀僖淡淡瞧了一眼，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斜斜刺向他的手腕。
　　上面绑着根翠绿的珠链，其中一颗正是留影珠的模样。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那修士顿时神色大变，立刻就要袖手躲闪，另一只手掐诀召回灵剑格挡，叶怀僖便知目标没错，长剑破空，快得现出虚影。
　　强烈的不详的预感升腾而起，那修士根本来不及躲开，就被轻易地将留影珠碾碎。
　　从叶怀僖忽然出现，到送一个合欢宗的弟子出局，一切发生在数息之间。
　　陶若水只觉压力骤减，待回头看到叶怀僖替他解决了一个对手，脸上浮起惊喜的笑容。
　　“多谢”二字尚未完全出口，就看到叶怀僖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提剑斩向另一个对手。
　　他垂眸，捏着防护法器的手指紧了紧，喜悦中多了几分涩意。
　　不是特地帮他的。
　　叶怀僖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了合欢宗众人的注意，见他势如破竹地将己方三人淘汰出局，合欢宗众人如临大敌，没人敢掉以轻心。
　　偏偏暗处还时不时有几支冷箭朝着他们射来，打搅他们的攻势。
　　他们原本比清霄宗略胜一筹，如今战局变化，不得不暂时撤退。
　　领头的桑阙和宿均一的实力不相上下，深深地看了叶怀僖一眼，当机立断命令众人：“走！”
　　有人还要去追，被宿均一喝住，朝着叶怀僖道谢。
　　众人神色放松了不少，见骆金海一身破道袍，交好的同门还打趣道：“骆师兄，这是遭了难了啊。”
　　骆金海瞥了叶怀僖一眼：“……那倒没有。”
　　叶师叔是故意让他打扮成这样出去钓鱼。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叶怀僖却看向陶若水，面色关怀：“你有没有……”
　　叶师叔这是关心他？见他神色专注，陶若水受宠若惊，正要回答，却听他说：“……嗅到一股异香？”
　　陶若水一怔，仔细分辨后：“是。”
　　叶怀僖得了回答，立刻将目光移向宿均一，“你们中药了。”
　　周遭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人的结论靠不靠谱。
　　宿均一是知道叶师叔一直跟着五师伯炼丹的，听了这话眉心一皱，立即看向地图。
　　合欢宗那些人已经停了下来，离他们的距离很微妙，进可攻退可守。
　　他神色严肃：“小师叔，可有解法？”
　　叶怀僖脸色有点古怪：“趁早服用清心丹，晚了就……”
　　“晚了就没救了？”众人脸色大变。
　　“哦，那倒不是，”叶怀僖委婉道：“这东西是助兴用的。”
　　众人：“……”
　　·
　　白鹤峰
　　清霄宗十来个人的水镜中，虽有几个像骆金海那样画面全黑，但也有始终亮着的，正好将叶怀僖的模样录下。
　　根据他的口型，众人立刻猜出他说的是什么，底下修士们小声议论：“合欢宗的人是故意的吧。”
　　有人问：“清霄宗这位这般年岁已然剑术绝佳，竟然还懂丹药？”
　　云端高台之上，楚行舟原本悠然的神色倏地变了，微微翘起的嘴角平直，泄出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来。
　　他气势一变，在座的其他人哪有不知道的。
　　合欢宗长老顿时一凛，不会是他们宗门弟子的惹得祸吧？他迟疑了一会，硬着头皮道：“……只是一点小玩意，不伤身。”
　　状似跟旁边的人闲聊，实则暗戳戳解释给剑尊听。
　　心底骂骂咧咧，不就是一点助兴的药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么护犊子吗？大惊小怪！
　　面上却不敢泄露丝毫真实想法。
　　楚行舟淡漠地瞧了他一眼，心里头想的却是回去就找青阳好生聊一聊怀僖的课程。
　　都教了些什么东西？


第53章 
　　清霄宗众人服下清心丹后,抓紧时间恢复方才打斗损耗的灵力。
　　叶怀僖来得晚，消耗不多，握着剑抱臂悠哉地倚在树干上,神识铺开，一边警惕着周边的动静，一边盯着地图，防止被人偷袭。
　　合欢宗那伙人来的时候十二个，走的时候只剩下八个，中途短暂停留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重新出发，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看向地图上方的数字，定位开启之后,小秘境内的修士被淘汰出局的速度快上许多，不过两日的功夫，只剩下一百三十一人。
　　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被强制传送到一起，抢夺金铃,不知道最后一关是怎么个抢法……
　　“啪嗒。”
　　身后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脆响,叶怀僖外放的神识早知那人是谁,没有回头。
　　那人却直奔他而来,绕到他面前,言笑晏晏。
　　“叶师叔,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否则我此时怕是只能在外头看着了。”陶若水一脸感激。
　　叶怀僖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想着金铃的事,心不在焉道：“你我同门，不必多礼。”眼角眉梢透着不在意。
　　好像他这个人可有可无,从未走进他的眼里。陶若水心头涌上不甘……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叶怀僖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奇怪道：“你还有事？”
　　像是单纯的询问，又像是委婉地逐客。
　　陶若水顿了顿，抬手将自己身上的留影珠取下握在手中，迟疑道：“叶师叔可以将留影珠挡住吗？”
　　清霄宗其他人虽在恢复灵力，却也不会完全屏蔽外界，陶若水是光明正大过来找他的，更何况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的画面早就被传送到了外界。
　　所以，这是不想他们说的话被外面的人认出来？
　　叶怀僖微微挑眉，定定地注视他几息。
　　难不成是什么大秘密要说？
　　他瞅了眼陶若水，从善如流取下肩上的圆珠，安抚一笑：“你说。”
　　陶若水见留影珠落在他的掌心，被他捏在手中随意把玩着，于是捏了法决布下隔绝声音的阵法，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目光灼灼道：“叶师叔，我可以帮你。”
　　叶怀僖一脸问号：“……？？？”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他既疑惑又好奇——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哪里需要陶若水帮忙的？
　　叶怀僖一顿，侧过身，避免发簪上真正的留影石将陶若水等下说的事直接公告整个修真界。
　　这才开口问道：“你能帮我什么？”
　　陶若水见他先是沉默不语，再是侧身避开他的视线，眺望远处，只当叶怀僖不信他，沉声郑重道：“我可以帮您脱离剑尊的掌控。”
　　叶怀僖骤然一惊，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好笑的意味。
　　“瞎说什么呢？”
　　搞得神神秘秘的，就这？叶怀僖失望。
　　陶若水却道：“你被他拘在出云峰，除了丹峰，再去不得别的地方。”
　　“这是我自己不爱出门。”叶怀僖目视前方，端着高冷的范反驳。
　　“他看似纵容你请修士去出云峰做客，与人相交，却屡屡阻碍我去找你。”
　　“你找过我？”叶怀僖有些讶然，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会站在陶若水那边指责楚行舟不对，“出云峰一贯非请勿入。”
　　陶若水：“并非出云峰，师叔之前来过器峰几回。”
　　叶怀僖：……那师尊还真挺霸道的，在人家自己地盘上还限制他的自由。
　　见他似乎不太在意，陶若水的心往下沉，莫非剑尊如今已经磨得师叔同意，两人已经情投意合了？
　　他一字一顿道：“那师叔可知，剑尊暗地里强行断绝叶家与你的关系？”
　　什么？叶怀僖霍然回头。
　　真出现他不知道的秘密了？
　　陶若水此时微微垂着头，叶怀僖见状立刻……若无其事地伸手捏着簪头翻了个面，这才转过身。
　　不然都不方便正面吃瓜。
　　陶若水没见到他的小动作，见他回过身正对着自己，便知这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你说，剑尊强行断绝叶家与我的关系？”
　　“是，我亲耳听叶家嫡系叶岑所说，他是我的朋友，绝无虚假。”实际上那人是他的爱慕者，说出他的名字是为了取信于叶怀僖。
　　但，叶怀僖根本不知叶岑是谁。
　　“叶岑说叶家主严禁所有人以你的名义在外招摇，也禁止叶家所有人跟你联络，而且……”
　　“而且，叶家如今已经超越谢李两家，成为南水城第一世家。”
　　叶家不借助叶怀僖这个剑尊唯一亲传的身份获得好处，却扶摇直上。陶若水这话明着是说叶家发展迅速，实际上却暗示叶家和剑尊做了交易，才得到扶持。
　　而被交易的对象就是他叶怀僖。
　　叶怀僖喃喃：“怪不得叶家从未联络过我……”
　　两三年不回家也没人来找。
　　他还以为修真界风俗惯例就这样，毕竟一活就几百上千年，两三年大概跟现代的两三天差不多。
　　原来是楚行舟在背后出了力。
　　“多谢你告诉我。”叶怀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并非原主，不会因此惊怒，只会觉得楚行舟还……怪贴心的。
　　既免了他的困扰，又补偿了原主的父亲。
　　原主的传讯石上只有叶家家主一个人的联络方式，他刚穿书时在叶家呆了半个月，早知道原主跟其他人关系不睦。
　　至于陶若水所说的强行断绝，叶怀僖根本不信，剑尊的身份与修为或许可以震慑一个修真家族，却不至于让叶家家主连偷偷摸摸给亲儿子发个传讯的胆子也没有。
　　无非是在原主和家族之间做了选择。
　　而且他师尊风光霁月，能干出什么坏事？
　　叶怀僖不可能将自己的来历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全盘托出，若非当初被楚行舟撞见幻境，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坦诚相告。
　　他的反应与陶若水预计的截然不同，令陶若水忍不住皱眉，“怀僖，他这是彻底断绝你的后路，让你不得不依附他！”
　　叶怀僖没被他说的话吓住，反倒被他一声“怀僖”给喊得颤了颤，他们的关系没这么亲近吧。
　　“多谢你的好意，师尊的为人我心中有数。”
　　他忍了忍，含蓄道：“叫我叶怀僖，或是叶师叔都行。”
　　陶若水听懂他的疏远，猛地被噎了下，嫉妒啃食着他的心脏，令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一贯焊在脸上的温和面具消失，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缓缓道：“你心中有数？”
　　“是知道他残忍嗜杀？”
　　“还是知道他对你蓄谋已久？”
　　叶怀僖听到他对楚行舟残忍嗜杀的诋毁心生不悦，震声道：“我师尊是个好人！”
　　待听到蓄谋已久，他忍不住开口：“有多久？”
　　眼中是真切的好奇。
　　陶若水一滞，他说这话的重点是想告诉叶怀僖剑尊曾将妖王一脉屠戮殆尽，绝非叶怀僖眼中的正人君子。
　　“……你宴请炼丹小会诸位道友那日，散场之后，我撞见他与你，过于亲密。”
　　这么早？叶怀僖一呆。
　　他回忆起那日散场之后的事，只记得自己醉了酒，毫无跟师尊相处的印象。
　　……该不会是他醉了之后，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吧。
　　叶怀僖迷茫，也没听师尊提起啊。
　　和楚行舟相处日常细节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如果说楚行舟那时候就对他有意，叶怀僖根据这个结论再去审视他们相处的日常——
　　让他远离陶若水是吃醋；
　　借口小白去飞仙城特意找他，是想跟他待在一起；
　　拖着不办收徒大典是因为不想做他师尊；
　　那把自己的的储物袋交给他，就是上交财产；
　　雷劫后会放着干净衣服不换，穿着破道袍是故意让他心疼；
　　跟他没大没小、称呼乱喊，放着好地方不住，非要挤两人间是想跟他住在一起；
　　……
　　叶怀僖好气又好笑。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楚行舟闷骚能忍，还是自己心太大。
　　分明不是等级森严的修真界本土人士，看过无数晋江小说，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楚行舟的异样。
　　他耳根一热，小声忏悔：“这也太后知后觉了。”
　　见叶怀僖没有生气，陶若水心猛地一沉，发现他的反应总是与自己预判的截然相反。
　　“你若是同他在一起，便是师徒乱.伦，被整个修真界指摘。”
　　叶怀僖回神，装模作样地冷笑：“哦，那又如何？”
　　“他们敢当着我们的面说三道四吗？”
　　不等说完，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流露出粲然笑意。
　　陶若水便知自己的挑拨又失败了，袖中的手紧了紧。
　　叶怀僖刚才回忆了一遍过往，恍然察觉到陶若水对他的心思。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视而不见，他正色道：“抱歉。”
　　陶若水意外地看向他，双目对视的瞬间，从叶怀僖明亮清澈的眼中看到了真诚的歉意，突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怀僖站直了身体，一脸淡漠：“不管什么原因，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对我师尊的冒犯，没有下次。”
　　陶若水被他震住，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怔怔出神。
　　卑劣且不择手段……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
　　陶若水离开后，叶怀僖松了口气又产生了新的烦恼：
　　师尊他，不，楚行舟他是不是有点太黏人了？
　　记忆里他们两个除了闭关和这次大比，一直都形影不离。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叶怀僖盯着地面目光沉沉，要是哪天再猝不及防地离开，岂不是平白伤害楚行舟的感情。
　　而且他只是想要尝试着谈一场快乐的恋爱，但楚行舟，从言行举止中就透出强烈的占有欲。
　　恋爱中倒没什么，就是不好分手。
　　再者收徒大典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指不定想要一步到位办合籍大典。
　　他要是敢对大乘剑尊始乱终弃……
　　叶怀僖想起楚行舟的实力抖了抖。


第54章 
　　一百零二。
　　一百零一。
　　清霄宗众人已经修整完毕,神识紧盯着留影珠的数字逐渐往一百靠近，蓄势待发。
　　叶怀僖盯着地图，地图右下方的位置上,有个红点突然从图上消失，簪上的留影珠瞬时漾开一股灵力波动。
　　眩晕感传来，清霄宗众人眼前光影变幻，再次落地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此处地势平坦却在高山之上，周围云蒸霞蔚，恍如仙境。一座古朴的九层高塔遥遥矗立在对岸,一枚璀璨金铃悬于塔尖之上，泛着一圈朦胧的金光。
　　众人一眼便知，那金铃就是他们此行争夺的目标。
　　然而他们身处的高峰与对岸却隔着天堑,只以一道粗壮的锁链桥相连。
　　锁链桥身在云雾中半遮半掩，下方被云雾遮挡，隔绝了神识的探测。
　　十大宗门剩下的弟子都被传送到此处,快速与自家宗门的师兄弟汇合，尤其是弱势些的宗门,皆手握法器,神色警惕不安。
　　各宗门站得泾渭分明,叶怀僖粗略一扫,场上只剩下九个宗门,另外一个已经被尽数淘汰。
　　在场人数多的例如清霄宗、天剑门等还有十余人,少的宗门只剩下三五个人。
　　叶怀僖本想瞧瞧各宗门保留了多少人手，却发现在场的所有修士加在一起一共也只有八十九人。
　　他面色未变，神识向周边扩散搜索是否有人暗中隐匿,却一无所获。
　　叶怀僖迅速给宿均一传音提醒：“人数总数不对。”
　　宿均一与叶怀僖对视，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同样传音回答道：“小师叔极为敏锐，确实少了十一人。”
　　叶怀僖神识进入留影珠查看地图，却发现上面代表秘境内现存修士人数的数字，展示修士位置的红点，以及地图全部消失不见。
　　他暗暗思索，传送阵法被触发之时，地图上显示的数字正好是一百，与联合大比开始之前，天剑门长老所言规则是相符的。
　　下一刻，他听宿均一道：“小师叔，那少了的十一个修士，恐怕早在传送之前就被人杀害，取了留影石，因此不曾被传送到此处。”
　　可之前地图中显示的人数却不曾少……叶怀僖想起宿均一进秘境前的提示，莫非那些人都把留影石放在储物袋中，导致没能来得及自行击碎留影石？
　　叶怀僖问道：“可有其他可能？”
　　“基本上没有，”宿均一摇头否定，“所有人同时传送，虽说实力有高低之别，但同为元婴境界的修士，即便拥有高阶的隐匿法器，也没人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瞒天过海。”
　　过了一会，宿均一道：“小师叔，我们会和天剑门、合欢宗以及丹鼎宗联手，将其他宗门的人先淘汰出局，免得被人捡了便宜。”
　　“方才我与他们说好，无极宗归我们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等会打起来还是要随机应变。”
　　意思是不要太实诚了。
　　清霄宗、天剑门、合欢宗以及丹鼎宗共计五十八人，剩下五个宗门只有三十一人，淘汰其他宗门的人后就是四大宗门内的比拼。
　　叶怀僖明白宿均一的言外之意，虽说暂时联手，但未必没有人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
　　此地虫鸟绝迹，只剩下路过的风捎来枝叶的簌簌之声，九个宗门无声对峙，气氛沉凝，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道慌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赵师弟和李师弟怎地不见了？！”
　　叶怀僖闻声望去。
　　此言一出，宿均一等宗门领头的修士面色微变，立刻清点自家师弟师妹。
　　很快，又有两个宗门的修士惊道：“钱师兄人呢？”
　　“莫师姐也不在此！”
　　消失的赵修士和李修士是无极宗弟子，莫修士是万方宗弟子，钱修士是合欢宗弟子。
　　听到合欢宗也有人悄无声息地不见，叶怀僖心生诧异。另外两宗实力在前十宗门内排行中等也就罢了，合欢宗却是能排进前三的，竟然也会悄无声息地少了人？
　　众目睽睽之下，在传送的瞬间被人夺走留影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若非被人暗算，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四人一开始就没有被传送到这里，叶怀僖若有所思。
　　叶怀僖将自己的猜测和宿均一一说，宿均一想了想，表示肯定，“有这个可能。”
　　“对了，钱师兄曾跟我透露，他将留影石放在储物袋里了。”一个合欢宗的弟子忽然想起这事。
　　无极宗弟子面面相觑，一个修士喃喃道：“赵师兄好像也是这样。”
　　“难道是储物袋隔绝，留影石中的传送阵法没能成功运转？”
　　叶怀僖：“？”
　　叶怀僖：“…………”
　　他默了默，这跟临出发前一遍遍看准考证，把准考证塞兜里，结果到了考场门口才发现自己出门前换了件外套有什么差别！
　　合着那四人是被自己的过度谨慎给坑了。
　　众人恍然，一时间啼笑皆非。
　　心神一松，不少人下意识将手探向自己藏留影石的位置。
　　这一行为被窥视已久的对手看在眼里，一声“动手”响起，霎那间，四大宗门齐齐朝着目标发起攻击，手中法器直奔对手而去。
　　转眼之间，数十道法器的灵光交错，混战立时爆发。
　　四大宗门的实力比后边的宗门胜过不止一筹，在人数上又占据绝对优势，差不多可以二打一。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最后一个修士也含恨被淘汰出局，其他速度快的早已再次陷入混战。
　　叶怀僖一剑将面前的天剑门修士击退，看着打成狗脑子的众人，摇头“啧”了声，同样加入战场。
　　他一边毫不手软地输出，打得对手惊慌逃窜，一边漫不经心地想：这不是还有四家，就不能两两联合，最后争个第一？
　　×
　　白鹤峰。
　　观战的各宗修士看到众人汇聚后开始为抢夺金铃而战，神情振奋。
　　那四个倒霉修士所在的水镜还黑着，然而关注着他们的同门不管在哪个人的视角里，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由询问同门，可有看到自家师兄／师姐？
　　直到四大宗门的人联手驱逐其他宗门的弟子，六大宗门的人眼睁睁看着同门被淘汰出局，陆陆续续从传送阵出来。
　　被淘汰的修士忍不住黑着脸，小声埋怨几句：“这也太霸道了！”
　　顿时迎来周边几声附和：“就是就是！”
　　他们隔壁就是合欢宗，当下就有耳聪目明的修士冷哼一声，反驳道：“技不如人你怪谁？”
　　刚刚附和的人：“……”
　　这话倒也没错，谁叫自家比不过人家呢？
　　倒是旁边一个宗门心平气和，既不参与，也不在意双方的唇枪舌战。
　　有人奇道：“道友，你们宗门怎么不说话？”
　　那修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色难看几分，沉声道：“与我们无关。”
　　怎么会无关，那人疑惑皱眉，就要继续开口询问。
　　他身边的修士闻声朝边上这宗门扫了一眼，连忙按住他，低声劝告：“你别多管闲事。”
　　见这人欲言又止，赶紧瞪了瞪眼，阻止他再问下去。
　　转而传音，叹息道：“人家整个宗门的人在第一关就被淘汰了，连金铃的面都没见着。”
　　“……”
　　那人一时目瞪口呆，要这么说的话，确实跟他们无关。
　　云端高台。
　　楚行舟有时凝视着叶怀僖的视角，和他一同感受秘境中的云与月；
　　有时将视线投向他对手的视角，含笑看他意气奋发，神采飞扬，将自己亲自创下，亲身传授的断雪剑法的招招式式使得出神入化；
　　有时又分出几缕神识翻找自己储物袋中庞大的宝库，斟酌着用那种珍稀灵玉来做求婚的戒指。
　　楚行舟沉吟片刻，他就去过谢青梧和陶若水那场合籍大典，没什么经验，大长老年纪大总该经验丰富吧。
　　他生出几分期待，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大长老：“你说……”
　　大长老见他神色郑重，不由放下手中的茶盏，面向楚行舟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神色恭敬，等着剑尊发话：“小师叔您说。”
　　其他人本就将注意力分了大半放在楚行舟身上，此刻见剑尊有话要说，纷纷侧头看向他，心下揣测：能让剑尊这般重视的，莫非是什么大事不成？
　　上首的天剑门掌门则想到了那个死在剑尊剑下的大能妖修，莫非剑尊要说的事跟妖族有关？
　　楚行舟自然察觉到他们的注目，没嫌他们多管闲事，思忖了几息，缓缓道：“修真界最高规模的合籍大典是怎么办的？”
　　什么大典？
　　哦合籍大典啊，谁要办合籍大典？
　　大长老：“？”
　　其他宗门长老：“？？”
　　天剑门掌门：“？？？”
　　众人满脑子都是冷漠剑尊要办合籍大典？道侣哪来的？
　　一时间神色恍惚，觉着自己多半是幻听了。
　　见大长老好一会都没开口，楚行舟微微皱眉：“你不知道？”
　　大长老迷茫，大长老震惊！
　　大长老仿佛在剑尊眼里看到了“要你何用”四个大字，嘴张了闭，闭了张，半晌吐出几个字来：“……上告天道？”
　　他虽然年纪大，但他没道侣啊！
　　再加上身份又高，大长老都几百年没参加过人家的合籍大典了，他哪知道现在修真界流行的合籍大典是怎么办的？！
　　再说了，合籍大典最重要的不就是上告天道，还分规模高低吗？
　　“就这样？”楚行舟有些失望，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纷纷避开剑尊的视线。
　　——毕竟他们也没经验。


第55章 
　　比起此前有针对性、有条理地联手驱逐其他宗门,此时此刻的四大宗门混战，灵光交错，灵剑乱飞,法器碰撞，符箓狂舞，令人目不暇接。
　　即便没打中攻击的目标，也要顺带削一剑旁边被无辜殃及的池鱼，反正除了同门皆是对手。
　　一时间，众修士非但要防备正面的对手,还要小心防着不知道何时何处捅来的冷箭，自己还时不时给旁人两下。
　　叶怀僖看得叹为观止，说他们不讲究计谋吧,还知道先把实力弱的打下场，说讲究吧，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实在说不出讲究二字。
　　一个时辰后,随着部分的修士被淘汰，局势逐渐明晰。
　　叶怀僖收到宿均一传音时,正好发现面前修士身上留影珠的藏匿之处,将人打得节节败退。
　　忽然听到一个女修扬声道：“宿道友,可要与丹鼎宗合作？”
　　丹鼎宗主动求援？
　　叶怀僖扬了扬眉,干脆利落地将面前的天剑门修士淘汰,顺手压制住边上同门的对手。
　　处于劣势的同门很是松了口气,道了声：“多谢叶师叔！”
　　叶怀僖笑着颔首，瞄了眼场中的情形，果然发现丹鼎宗剩下的人少了大半,天剑门的修士和合欢宗的修士正在联手针对丹鼎宗的人。
　　方才出声的人则是丹鼎宗的大师姐王相宜。
　　宿均一尚未回答，合欢宗的桑阙便先一步煽风点火：“丹鼎宗实力弱,宿道友与其和她们合作，不妨同我们一起，先将丹鼎宗的人赶走，再争个高低。”
　　丹鼎宗实力弱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丹鼎宗内主要是丹修，单论战力确实不如其他三个宗门强悍，但手中丹药丰富，是修真界身家最富裕的宗门，因而防御法器着实不少，更有丹药随时修复伤势、补充损耗的灵力，是个难缠的对手。
　　虽然夺不了第一，却能争一争第三的位置。
　　合欢宗和天剑门联手，便是想要将丹鼎宗先摁在第四的位置上。
　　王相宜当然不想拿个第四就走，饶是性子再平和，听了这话也面色冰冷。
　　她冷哼一声，没和桑阙纠缠，径自对着宿均一游说：“宿道友，丹鼎宗若败走，他们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们。”
　　宿均一笑而不语，悄悄给叶怀僖传话，询问他的意思：“叶师叔，您看要不要和丹鼎宗合作？”
　　叶怀僖腰身一弯，从容避开身后刺来的灵剑，反手将其一剑逼退，“你做主便是。”
　　叶怀僖身份最高，实力又强，若要号令宗门弟子，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嫌麻烦。
　　宿均一作为宗门大师兄，和宗门弟子磨合已久，也有足够的威望，叶怀僖索性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做主。
　　眼看己方劣势愈发突显，王相宜蹙了蹙眉，咬牙增加筹码，清亮的嗓音传进所有人耳中：“宿道友，若你我两宗结为同盟，丹鼎宗自愿退出魁首之争，愿意倾尽全力相助清霄宗。”
　　宿均一得了满意的回答，方点头应下：“清霄宗众弟子听令，与丹鼎宗共同御敌。”
　　天剑门和合欢宗的两个带队师兄立刻变了脸色。
　　私底下的约定尚可随时背刺，这种明面上众人皆知的合作是实打实赌上了宗门声誉，若是言而无信，会被整个修真界非议。
　　清霄宗和丹鼎宗既结成同盟，便坚不可破。反倒他们两派的合作薄如蝉翼，随时可能破灭。
　　有清霄宗相助，丹鼎宗勉力支撑的修士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原本隐隐划分成三方的局面，立刻变成双方的争斗。
　　各方混战之时，丹鼎宗便发现合欢宗比天剑门的实力弱上些许，兼之方才桑阙言语挑拨，再加上往日新仇旧恨，缓过劲后，丹鼎宗众人目标明确地针对合欢宗。
　　有清霄宗分担走天剑门的压力，丹鼎宗没了后顾之忧，出手再无顾忌。
　　合欢宗却要防备天剑门和清霄宗悄悄对他们下黑手，无法全心全意对敌，很快就有几个弟子被无情地击碎留影石，不甘退去。
　　桑阙见状面色铁青，王相宜及其同门却神色畅快，士气高昂。
　　……
　　两个时辰后，四大宗门的人打得只剩下几个，气氛焦灼。
　　叶怀僖与对手在铁索桥上缠斗，足尖在铁索上一点，提气而起。衣袂翻飞，被对手斩出的凌厉剑气削去一角，随风落入桥下，消失不见。
　　他看也没看那块衣角，侧头略略往周围一瞥，便见宿均一已经逼近了铁索桥的尽头，正与天剑门之人打得你来我往，双方实力看起来不相上下。
　　合欢宗只剩下一个桑阙，被王相宜和丹鼎宗的一个修士围攻。
　　叶怀僖收回视线，抬手就是一剑，逼得对手连退数步。
　　两人交手近百招，对方身上已经添了数道伤势，虽不是致命重伤，但积少成多，行动迟缓了许多。
　　然而不论叶怀僖如何试探，都不见他刻意保护哪一处。
　　叶怀僖忖度片刻，暗自嘀咕，难不成这也是位把留影珠往储物袋里塞的狠人？
　　这么想着，不再跟他纠缠，作势挥出杀招，对方果然犹豫，选择后退保命。
　　叶怀僖立刻抓住机会，快速转身朝着对岸奔去。
　　他身后的天剑门修反应也极快，追击而来。
　　叶怀僖一身白衣纤尘未染，除了外袍缺了一角，仍有余力，宿均一却在打斗中消耗不少，未必挡得住两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叶怀僖下了决定。
　　他与宿均一二人的距离快速拉近，凌空挥出一剑，强势插入二人之间，恰好阻挡住天剑门修士的攻势。
　　与此同时，对着宿均一道：“去取金铃。”并将后边追来的那人一同拦住。
　　宿均一看了一眼，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刻转身直奔高塔。
　　另一端，王相宜和桑阙几乎同时击碎了对方的留影珠，合欢宗尽数淘汰，丹鼎宗还剩下一人，此时也受伤不轻，帮不上什么忙。
　　见宿均一已攀上高塔，叶怀僖以一敌二未见颓势，那人赶紧服下灵药调息。心下赞叹：叶道友竟然这般厉害，清霄宗这次必能拿下魁首！
　　二人围攻之下，叶怀僖身上道袍接连受到攻击，其上刻画的防御阵法赶在失效之前闪了闪。
　　想起楚行舟好生嘱咐他不要受伤，叶怀僖不禁神色凝重。
　　——打架哪有不受伤的，应该不会生气吧。
　　这般想着，行动之间却更加小心谨慎。
　　就在这时，原本攻势渐弱的天剑门弟子陡然爆发出一阵庞大的灵力，从元婴拔升到化神期。
　　叶怀僖目光一沉。
　　类似的情形他曾在谢青梧身上见过，使用秘法强行提升实力，过后对自身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轻则境界倒退，重则仙路断绝，止步不前。
　　若是生死关头，此举自是无可厚非。但此时此刻，使用这种副作用强大的秘法实在怪异。
　　思索间，叶怀僖已经察觉到危险，握紧了手中灵剑，心念一动，召出防御法器。
　　然而此人的境界迈入到化神后并未停止，从化神初期，中期，最后堪堪停留在化神后期，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
　　此人脸色苍白，手中的剑朝着叶怀僖攻去。
　　眨眼间，灵剑破空而来。
　　宿均一还在取金铃，丹鼎宗那人也派不上用场，叶怀僖身形一闪，就要退去。
　　忽得浑身一震，被突兀出现的威压制住，动弹不得。
　　剑尖倏地逼近，叶怀僖强行咬破舌尖血，立刻调动防御法器去挡，同时急掠而退。
　　法器只阻挡了灵剑短短几息，便在对方汹涌的灵力下破碎。
　　叶怀僖瞳孔一缩，交手过上百回合的灵剑异常凌厉地杀到眼前。
　　——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这么重。
　　叶怀僖愤愤。
　　他的手中已经召出一堆法器，来不及催动。
　　储物袋内法器充足，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小命，再者楚行舟在外面看着他呢，真要有生命危险，很快就能来救场。
　　更不济，他还能自行击碎留影珠传送出去。
　　多重保障之下，叶怀僖没急着跑路，反倒想要探探此人的虚实。
　　直到从似曾相识的威压里辨认出对方身份，他惊疑，这不就是在客院遇到的那个谁？
　　……那属实是有点恩怨的。
　　叶怀僖转念一想，理直气壮把锅扣在楚行舟身上：师尊自己没有好好善后，这下子总不能怪他以身犯险了吧。
　　＊
　　白鹤峰，云端高台之上。
　　因着剩余几人都将留影珠好生藏着，其余水镜都乌黑一片，只有叶怀僖那个还兢兢业业地传送着画面。
　　隔着水镜看不出里头之人境界的变化，天剑门弟子爆发之后，一改此前的颓势，下手狠辣，还有人误以为此人与叶怀僖有仇，乘机报复。
　　楚行舟定定地瞧着，周身气场冷了不少。直到叶怀僖取出防御法器对敌，当即察觉到不对，若非强敌，怀僖从不会轻易动用防御法器。身形倏地从座位上消失。
　　众长老面露惊诧，纷纷看向天剑门的掌门，眼神意味深长。
　　——当着剑尊的面谋杀他的弟子，未免太胆大妄为了吧。
　　众长老忍不住咋舌，还没伤到剑尊就已经坐不住去救人了，得多护犊子啊。
　　天剑门掌门此时一脸懵，怎么也没想到门中弟子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道德修养有多高尚，修真界不讲这个；
　　也不是叶怀僖背景深厚就动不得，修真界有背景的人少了？还不是在各种秘境里折了。
　　他们是觉得不该暴露在明面上，尤其是当着人家靠山的面，这不是等着被人寻仇吗？连带着天剑门都得被牵连。
　　众长老决定回去就拿这个例子警示自家弟子，千万别做这种蠢事。
　　感慨过后，众人继续观看水镜，画面里，那支灵剑已经近在咫尺。
　　灵剑穿透自身的防御，叶怀僖已经打算硬挨这一剑了，只要不是被捅到要害，问题不大。
　　以残魂状态控制天剑门弟子身躯的白阎刚要露出笑意，就发现叶怀僖的周身突然爆发一阵磅礴的灵力，与灵剑悍然碰撞。
　　灵剑停滞不前，一息后，被这股灵力强行斥退。
　　叶怀僖站在原地毫发无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东西？
　　外袍的防御阵法已经废了，手中防御法器尚未催动，叶怀僖很快将目标锁定在发簪上。
　　能轻易防住化神后期的攻击，叶怀僖心里有了底。
　　他将手中的灵剑扔进储物袋，换成楚行舟给的化神剑意，主动出击。
　　楚行舟携着怒意赶到后，就察觉到玉簪上的灵力波动，也认出了白阎的气息，没想到是那道逃走的残魂，生出几分对自己的恼火。
　　幸好怀僖平安无事。
　　楚行舟盯着白阎眸光明灭，杀意凛冽，看到叶怀僖手持化神剑意朝着白阎冲过去，不想坏了他的兴致，这才打消将其直接抹杀的念头。
　　他没有现身。
　　白阎浑然未知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一击不成，迅速发动第二击第三击。
　　他是借助神魂强行拔高的境界，每一次攻击都在损耗残余的神魂之力，却总是被那支玉簪化解。
　　唯有凭借神识威压，方能压制住叶怀僖。
　　然而从第二次被威压笼罩开始，叶怀僖就发现这摄人的威压空有其表，完全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压得他动弹不得。
　　叶怀僖四处看了看，不曾看到楚行舟的身影，小声嘀咕：“师尊？”
　　果然听到了楚行舟的传音：“我在。”
　　叶怀僖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白阎却与他截然相反，看着叶怀僖在威压下活动自如，白阎浑身一颤，心下惊骇，完了。
　　剑尊来的速度快得出乎他的意料。
　　白阎按捺住心中的惊慌，只作不知，与叶怀僖交手，逐渐缩短拉近双方的距离，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叶怀僖修炼的剑法与楚行舟用凝出的剑意同出一脉，用起来格外顺手，招招都往白阎身上的要害招呼。
　　白阎控制下的天剑门弟子伤势愈发严重，却悍不畏死。
　　在场的另一天剑门弟子察觉到这位王师弟的异样，眸光一闪。既没本事参与这场打斗，也不敢凑上去和他一起围杀叶怀僖，索性掉头朝着高塔飞去，跟宿均一争夺金铃。
　　叶怀僖一剑插入白阎的丹田，却见他面上露出一个狰狞扭曲的笑。
　　白阎眼中含着噬人的恨意，引爆了这具身体的元婴和他半步合体的残魂，恐怖的灵力波动朝着四面八方冲击。
　　叶怀僖呼吸都屏住了，脑中的弦立刻绷紧，疾速抽身后退。
　　守在一旁的楚行舟在叶怀僖身后现身，将人揽住，抬手将白阎引爆的灵力禁锢。骨节分明的右手一拢，灵力团回退收缩成丈许的球状。
　　楚行舟左手从叶怀僖的腰间收回，轻柔地覆在他的眼睛上。
　　叶怀僖：“……？”
　　他好奇地把楚行舟的手往下扒拉了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看到灵力球中浅淡的粉色，猜到那是什么后闭了闭眼，转身一头扎进了楚行舟的怀里。
　　【呕。】
　　楚行舟：“……”
　　白鹤峰上围观的众人先是被天剑门和清霄宗这两人毫不避讳的，招招夺人性命的激烈打斗惊住，又被天剑门弟子自爆元婴惊呆。
　　不等他们担心在场剩余修士的安危，就发现叶怀僖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险些惊呼出声。
　　然后就看到元婴自爆的灵力竟然被人给强行压制住了？？
　　众人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盯着灵力球议论纷纷之际，水镜的视角忽然再次切换，几乎是贴着留影珠晃过一张俊美的面容。
　　广场上骤然一静，这谁？
　　看到这一幕，且认得这张脸的清霄宗修士：……这什么姿势？
　　云端高台上的众位长老：？？？！！！


第56章 
　　叶怀僖阻拦天剑门弟子以及和白阎的交手的时候,宿均一顺利攀上九层高塔的塔尖，破除金铃外最后一道阵法。
　　白阎自爆之时，宿均一正好将金铃取下。察觉到强大的灵力波动后,他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朝着爆炸发生的方向看去。
　　宿均一犹豫了几息，元婴自爆的范围极大，他距离远，立刻逃离击碎留影石传送离开还有机会，但小师叔距离极近,怕是没有机会逃脱。
　　就在这时，自爆造成的灵力震荡戛然而止。
　　宿均一捏着留影珠的手顿住，诧异地看到剑尊突然出现将叶怀僖护着。
　　眼见天剑门仅剩的那个修士任不死心地朝他奔来,宿均一立刻捏碎留影珠离开。
　　按照规则，取得金铃的宗门便是魁首。
　　宿均一出现在白鹤峰的那一刻，本次的各宗门联合大比便宣告结束,清霄宗蝉联这一届的修真界第一宗门。
　　清霄宗弟子无不欢呼雀跃。
　　联合大比生死自负，各宗长老从未插手过,天剑门和丹鼎宗仅剩的那个弟子对于楚行舟的出现极为惊讶。
　　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能强行压制元婴自爆的必是大能,何况还救了他们的性命。
　　两人朝着楚行舟恭敬地行了个礼,先后击碎留影珠离去。
　　此地只剩叶怀僖和楚行舟二人。
　　楚行舟：“你……”
　　叶怀僖后退两步,赶在楚行舟开口前抢先道：“我没受伤！”
　　楚行舟：“……”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更何况这次是他的疏忽险些威胁到怀僖的安危，哪里舍得再教训他。
　　楚行舟好气又好笑，明知危险还以身犯险,这会倒是心虚起来了。
　　“你先出去，我把这东西处置了就来。”
　　＊
　　叶怀僖被传送到白鹤峰广场上时,无数道目光落到他身上。
　　此前修真界众人看到他，想到的只会是剑尊弟子的身份，经过这次联合大比，则是被他自身强悍的实力和精妙的剑术折服。
　　叶怀僖被清霄宗众人欢欢喜喜地迎接，一声声小师叔满是与有荣焉。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天剑门掌门说着联合大比圆满结束的场面话，深刻意识到到自己的行为的不妥。
　　既然自身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就该自觉和楚行舟保持适当的距离，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跟他过于亲密，徒生误会。
　　还是继续保持师徒关系吧。叶怀僖呼出一口气，有些怅然。
　　散场的时候，楚行舟还没有出现，叶怀僖御剑下山，往住处去，半路被宿均一喊住。
　　“小师叔，天剑门的荀之毓办了场小宴，邀请我们赴宴，这是给您的请帖。”
　　这也是惯例了，联合大比结束后，刚刚展露头角的年轻人们借着这个机会拓展自己的交际圈，彼此结识，建立友好的人脉关系。
　　荀之毓？不就是天剑门的大师兄，在第一关的时候他们凑巧碰上，被他淘汰了。
　　叶怀僖好奇道：“都有谁去？”
　　宿均一：“各宗的大师兄大师姐，或是这次大比的领队。”
　　叶怀僖接过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请帖，打开看了眼，时间就在今晚，随口问了句：“可以带人一起吗？”
　　宿均一点头：“自然可以。”
　　不过是多带个人，荀之毓既邀请了，便不会驳了客人的面子。
　　“……还是算了。”叶怀僖垂眸，又想到了楚行舟。
　　他曾经承诺过出去玩的时候都邀请楚行舟一起，那时候他还没有发现楚行舟的心思，如今知道了，却……叶怀僖忽然兴致寥寥。
　　“我不去……”叶怀僖正要拒绝，想起自己跟楚行舟住同一个房间，回去就要时时相对，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不着痕迹地和楚行舟疏远。
　　不如就从单独出门开始。
　　想到这，叶怀僖顿时改了主意答应下来：“不，我去。”
　　宿均一也没有细究他短短时间内来回改了几次主意，见天色不早，便道：“小师叔若无其他事要做，不如我们同行？”
　　叶怀僖点头：“好。”
　　＊
　　因着这次联合大比，天剑门附近的坊市极为热闹，不少修士都会约在此处。
　　荀之毓举办的小宴就在坊市里一处酒楼内。
　　叶怀僖和宿均一到的时候，合欢宗的桑阙、丹鼎宗的王相宜等人已经在了，除了荀之毓外，还有那个在秘境中留到最后的天剑门修士，此人名为荀之彦，与荀之毓乃是同胞兄弟。
　　见叶怀僖来了，二人笑着迎上前，荀之彦笑道：“这回多亏了叶道友，若非剑尊相救，在下怕是凶多吉少。”
　　被剑尊所救却来感谢叶怀僖，听起来很没道理。
　　但荀之彦一出来就跟自家师尊打听了那个白衣修士的身份，得知剑尊进秘境是为了救自家徒弟，救他们不过是顺带的事。
　　真要对剑尊表示感谢，人家都未必知道他是谁，可不就只能向叶怀僖表示谢意了。
　　叶怀僖不难明白其中关窍，同他客气了几句。
　　此地说是酒楼，实际上安置了空间阵法，是个园林式的院子，很是宽敞。
　　叶怀僖没有多少兴致跟人交际，寻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
　　此处有一座假山，流水从假山中段落下，砸在石面叮咚作响，下边水面上飘着几个小巧的木托盘，盘上放着酒壶和酒杯，有几分曲水流觞的意味。
　　见叶怀僖独自一人坐在此处，桑阙想起自家师尊隐晦的暗示，眸光微闪，在他对面落座。
　　他没有开口，而是伸手自托盘上取了酒壶和青玉杯，一手提壶，一手挽袖，给叶怀僖和自己都倒了一杯。
　　叶怀僖撩起眼皮，淡淡地瞧了他一眼，视线落回清亮的酒液上，执起青玉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桑阙清越的嗓音响起：“不知叶道友有何困惑？可否说与我一听。”
　　叶怀僖未答。
　　桑阙也不恼，神情如常地取出袖中白玉笛，雅致地吹了一曲。
　　楚行舟寻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二人坐在一起，叶怀僖右手支着脑袋，左手端着酒杯凑在嘴边，嘴唇水润润的，似是垂眸仔细聆听着笛声。
　　不等他就算了，出门也不留个只言片语，还跟旁人坐得这么近，连他站在边上也看不到。
　　楚行舟醋意翻滚，整个人酸溜溜的。
　　桑阙被他冷眼一扫，心下一惊。
　　叶怀僖早就察觉一道幽幽注视着他的视线，只是心情欠佳，懒得搭理。
　　等到笛声骤然中断，他散漫地抬头，见桑阙神色警惕，这才奇怪望去，顺着桑阙的视线看到了楚行舟。
　　叶怀僖眼尾一弯，眸光明亮，下意识扬起嘴角。
　　楚行舟吃醋归吃醋，被他的反应安抚住，在他右侧落座。
　　这距离有些太近了。
　　叶怀僖稍稍往左挪了挪，就见楚行舟眉心微蹙，露出个疑惑且不大高兴的表情来。
　　叶怀僖：“……”
　　行吧。
　　他讪讪地往回挪了一点点，给楚行舟介绍：“这是合欢宗的道友桑阙。”
　　又对桑阙道：“这是我……”
　　叶怀僖犹豫了下，“这是我朋友。”
　　【如师如父如友。】
　　【新身份+1】
　　桑阙面上不显，笑呵呵地点头，来回看了他们几眼，对叶怀僖说的“朋友”二字存疑。
　　楚行舟轻声问道：“怎么不说一声？”
　　叶怀僖啜了口灵酒，含混道：“忘记了。”
　　楚行舟挑了下眉，显然并不相信，但也没有逼问的意思。
　　叶怀僖一改此前闭口不言的态度，主动找话题跟桑阙闲聊，时不时喝上几杯。
　　桑阙察觉到他的异样，意味不明地瞧了眼楚行舟，温温和和地接话。
　　楚行舟被晾在一边，有些惊奇——怀僖这是在跟他闹别扭？
　　他不过是将那团灵力扔到无人之地，又跟找上门的天剑门掌门交代了白阎之事，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灵酒里灵气充裕却不伤身，叶怀僖灵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楚行舟眯了眯眼，没阻止他。
　　直到他面色微醺，带着不明显的醉意。
　　叶怀僖喝醉前还有自制力不去瞧楚行舟，喝醉后的反应要直白得多。
　　他定定得看着楚行舟不说话，嘴角抿直，有些闷闷不乐。
　　有了上回的经验，楚行舟便知他已经醉得七七八八，不太清醒了，几不可察得叹了口气。
　　“过来。”
　　叶怀僖：“哦。”乖乖地过去挨着他坐了。
　　楚行舟瞥了眼斜对面看热闹的桑阙。
　　桑阙：“……”
　　他刚才就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一般，哪怕刚才叶怀僖还在单方面闹别扭。
　　此时顺利领会到了楚行舟的意思，摸了下鼻梁，自觉走人了。
　　“为什么不高兴？”楚行舟缓了缓神色，柔声问他。
　　叶怀僖慢吞吞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却没有回答，依旧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描摹着他的长相。
　　这会喝醉了，楚行舟听不出他的心声。
　　见他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楚行舟低下头颅凑近他，问他：“什么？”
　　叶怀僖却伸手抵在他唇上轻轻地按了下，吧唧一下亲在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傻笑，喃喃道：“好喜欢你啊。”
　　楚行舟动作蓦地顿住，眸中闪过意外。
　　一直有意无意关注着他们的桑阙见到这一幕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刚才这修士为何拿眼神杀他。
　　他怨啊！
　　楚行舟眉眼含笑，握住叶怀僖的手腕，牵引着原本抵在他唇上的食指在唇上点了点，声音低哑：“偏了，要亲这里。”
　　叶怀僖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偏偏醉得神志不清，狐疑地看他：“是吗？”
　　他挣扎着给出严厉的警告：“不许骗我。”
　　楚行舟一本正经地诱哄：“不骗你，就是这里。”
　　叶怀僖信了。
　　唇齿相接，触感温软，楚行舟尝到了清冽的酒香，眸中暗色闪过。
　　此处虽然安静，却随时有人过来。楚行舟闭了闭眼，按捺住进一步探索的冲动。
　　“回去吗？”
　　“……回家，”叶怀僖过了几息后，又道，“……小白。”
　　楚行舟薄唇微弯，恍然发现出云峰对他来说不再只是一处居所，而是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有温度的家了。
　　“我背你好不好？”
　　叶怀僖：“……背？好的。”
　　楚行舟对他黏黏糊糊的亲近很受用，弯腰让他上来，逗着他讲话。
　　叶怀僖皱了一会眉头，道：“说一声，再走。”
　　“好。”楚行舟哑然失笑，责任心真强，都醉成这样还记得要和别人说一声自己走了。
　　他给宿均一传音，交代了一声。
　　宿均一听到楚行舟的声音一愣，下意识转头寻找剑尊在哪，就看到楚行舟将叶怀僖背在身后。
　　宿均一：“……？”
　　＊
　　楚行舟见叶怀僖还没有昏睡过去，就背着他慢慢走在街上。
　　暮色四合，坊市内灯火通明，街上人声鼎沸。
　　叶怀僖揽着楚行舟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耳边蹭了蹭，呼吸慢慢变得绵长。
　　楚行舟忽然问：“为什么不高兴？”
　　“嗯？”
　　风一吹，叶怀僖原本七八分的醉意慢慢变成了十分，半晌没有回答。
　　见他是真的困了，楚行舟没再追问，却听叶怀僖缓缓道：“要离你，远一点。”
　　楚行舟先是被他的回答逗乐，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许久，叶怀僖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我要下山，去历练。”
　　借着历练慢慢跟楚行舟疏远。
　　这是他在楚行舟来之前就想好的主意，此刻还停留在他的脑子里。
　　楚行舟望了眼漫天的繁星：“好。”
　　“想好去哪里了吗？我们一起去。”
　　叶怀僖的反应有些迟缓，却坚定地拒绝了他：“……不带你。”
　　楚行舟：“？”
　　他脚步一顿，正要再问，耳边的呼吸已经平缓绵长，背上的人彻底陷入沉睡。


第57章 
　　一夜无梦。
　　叶怀僖醒来时入目便是自己的房间,记忆停留在楚行舟来找他，却被他晾在一边。
　　然后……他晃了晃脑袋，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一边回想一边起身拉开门,小白趴在他的房门口悠悠地甩着尾巴。
　　叶怀僖弯腰把小白捞起来，笑道：“许久没见你了。”
　　小白在他手心蹭了蹭，“嗷呜”一声。
　　微风捎来熟悉的破空声，叶怀僖让小白趴在他手腕上，另一只手把房门关上，往崖边走去。
　　他掂了掂许久不见的小白,“嘶，你是不是重了？”
　　小白缩着爪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
　　叶怀僖也没纠结,问它：“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山？带你去外头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小白用爪垫在他手臂上拍了拍，一脸乖巧地点头。
　　叶怀僖问：“同意了？”
　　小白再次点头。
　　叶怀僖于是冷笑：“刚才不是跟我装听不懂人话？”
　　小白：“……？”
　　小白震惊，不是,你连白虎都要诈骗吗？
　　楚行舟在崖边习剑，叶怀僖在远处坐下,把小白放在他身边并排而坐。一人一虎随着楚行舟招式的变化同时歪头,同坐如出一辙。
　　叶怀僖记起刚上山不久,他被谢青梧借故挑衅受伤那日,也是一人一猫这样待在崖边看楚行舟习剑。
　　彼时楚行舟在他心中是端肃的师尊,光风霁月的白衣剑仙,如同高悬于天际的明月端方清冷。
　　后来，他与人说楚行舟面冷心热，善良周到。
　　相处久了才知道,楚行舟对待旁人惯常冷淡疏远，只是对他格外特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楚行舟在他面前不再是单薄的，冷冰冰的纸片人。
　　他会促狭，会戏谑，会纵容他的脾气，会偷偷吃醋，还会温柔地替他束发……有着七情六欲。
　　楚行舟是维系他跟这个世界的媒介，帮他从开局的危机挣脱，教他剑术，护他成长，让他从容地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在此立足。
　　他与楚行舟亦师亦友，而后日久生情。
　　叶怀僖没有恋爱经验，此前想得简单，合则聚不合则散，认为两情相悦谈一场恋爱是顺理成章的事。
　　发现楚行舟对自己非同一般的占有欲后，叶怀僖倒没有觉得反感，然而他自身是个不确定因素。
　　他来的那日毫无征兆，不知哪一日又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原主已经投胎转世，他要是消失了，或许会留下一具躯壳。
　　楚行舟这么黏人，亲眼看到他死了，应该会伤心吧。
　　若是有得选……
　　叶怀僖深沉地叹了口气，若是有得选，他依旧会选择离开，那个世界有爱他的父母长辈，有情谊深厚的朋友，有他十八年的生活痕迹；
　　而这个世界的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披了别人的躯壳活着。他修为日深，早就可以辟谷，却日复一日重复着三餐和睡眠，维持着一些普通人的习惯，也是在有意地提醒自己，他真正的来处。
　　小白叫了一声，脑袋推了推他的手臂。
　　叶怀僖回神，看到楚行舟收剑过来。
　　“师尊，”叶怀僖笑得不太走心，“我打算下山历练一阵子。”
　　楚行舟听到这话不意外，视线落到他身上。心道原来昨晚说的话是酒后吐真言，而非胡言乱语么？
　　那说不带他也是认真的？
　　楚行舟问：“什么时候？我随时方便。”
　　他一副要跟着一起的样子，叶怀僖赶紧道：“我打算自己去。”
　　楚行舟不太高兴，不动声色地钓鱼：“与人有约？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叶怀僖庆幸自己刚才动作快，约了个同伴，把旁边的小白捞过来抱着，大大方方地介绍：“小白跟我一起。”
　　“呵。”楚行舟轻嘲。
　　离家出走不带他，倒是不忘把这只白虎带上。
　　小白：“？！”
　　它迅速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主要是剑尊的视线有点吓虎。万万没想到两人才刚刚回来，就把它卷入这场风暴。
　　它飞快地从叶怀僖怀里跳出来，退后几步，很有灵性的摇头，表示自己坚决不去的意愿。
　　叶怀僖：“？”
　　楚行舟看了眼小白，“你的同伴，似乎并不认同你的观点。”
　　小白适时点头，表示剑尊说得都对。
　　叶怀僖目光幽幽：叛徒！
　　小白见势不妙，赶紧溜溜达达地回自己的窝。
　　楚行舟：“为什么要走？”
　　昨日不高兴说是因为要离开他。既然如此，为何非要走？
　　叶怀僖：“增长见识。”
　　楚行舟皱眉，他要听的不是这种瞎话，“是对我不满？”
　　叶怀僖：“没有。”
　　楚行舟：“那是不想看到我？”
　　叶怀僖不吭声了。
　　这是默认的意思？楚行舟险些被他气笑。
　　昨天还主动黏黏糊糊地亲他，今天就敢翻脸不认人。
　　楚行舟按捺住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询问：“有什么隐情不能直接告诉我？”
　　叶怀僖：“……没有。”
　　楚行舟上前两步，想要靠近他听听他的心声，然而叶怀僖这时候却谨记要保持距离，当即后退两步，拒绝他的接近。
　　楚行舟目光一凝，不得不止步。
　　既对他的抗拒感到困惑，又因为不能靠近他三尺之内，无法得知前因后果而焦躁。
　　若不是昨晚怀僖醉酒后主动亲近，并无丝毫勉强之意，楚行舟真要误会他厌恶自己。再加上今日这番想要逃离他的话，根本无法维持冷静。
　　此刻忍了又忍，还是主动退了一步，沉声问：“什么时候走？”
　　叶怀僖察觉到楚行舟情绪不佳，硬着头皮道：“明日就走。”
　　楚行舟冷着俊脸：“行。”
　　不肯说还不让他自己听，还迫不及待到明天就要离家出走，行啊，出息了。
　　＊
　　次日一早，叶怀僖找楚行舟辞别，站在他的院外喊了声：“师尊？”
　　无人回应。
　　叶怀僖等了一会，蹲下揪了几片无相藤的叶子，始终没有看到楚行舟出来。
　　这么生气？
　　那他是直接走还是进去看一眼再走？叶怀僖踌躇片刻，进了院子。
　　他叩了三下房门，没声音。
　　叶怀僖顿了顿，试探道：“师尊？我进来喽？”
　　还是无人回应。
　　他推开门，探头进去，屋内布局简单，没什么贵重的摆件。
　　叶怀僖匆匆扫了一眼，见楚行舟不在屋内，就要退出去，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色彩。
　　他关门的动作一缓，重新探头去看，果然瞧见了一只熟悉的小肥啾。
　　“……嗯？”
　　“怎么还特地设了个防护罩啊。”
　　他当做没看到，准备阖上门出去时，瞧着小肥啾边上插在瓶中的莲花也有几分似曾相识。
　　叶怀僖小声嘀咕：“……应该不会吧。”
　　“小公子，剑尊闭关了。”柳管事见他出来，站在院外笑呵呵地捧出一个储物袋，“剑尊叮嘱我送您下山，这是他给您准备的储物袋。”
　　闭关了？叶怀僖颇为意外，看到储物袋后怔住，这是楚行舟上回渡劫前送他，后来又被他还回去的那个储物袋。
　　他接过，神识往里一探，里面的东西果然和上次的一样。
　　叶怀僖心情复杂：“替我还回去吧。”
　　柳管事说：“剑尊事先吩咐过，说您既要去历练，便把储物袋带上。”
　　叶怀僖摇头，他拿走不合适。
　　下山前，他回头看了眼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没有直接御剑，而是顺着山道一步步往下走。
　　一直走到山脚下，楚行舟都没有来送他。
　　叶怀僖有些蔫蔫的，又暗骂自己，分明是他自己拒绝人家的心意，这会还好意思失落。
　　柳管事见他几次回望出云峰，没有多说什么，就站在山脚看着他离开。
　　这时候，天穹徐徐落下洁白轻盈的雪。
　　叶怀僖淋着雪往外走，听到同门议论纷纷，有人惊呼：“六月怎会飘雪？”
　　出云峰四季如春，叶怀僖此刻听了其他人的议论，才想起如今不过六月。
　　六月飞雪，显然违反了自然规律。
　　苍穹落下的雪越发大了，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下，不多时，入目之处皆被白雪覆盖。
　　各主峰设有阵法，便是冬日落雪也会自动消融，然而今日，叶怀僖举目望去，整个清霄峰一片白茫。
　　这时，叶怀僖的传讯石亮起，他拿起一看，发现掌门和五长老都在询问他身在何处，剑尊是否有异？
　　叶怀僖茫然了一瞬，立刻召出灵剑，折返出云峰。
　　出云峰的雪是最厚的。
　　掌门和各大长老此刻都聚在出云峰外，被出云峰的阵法拦住，不得入内。
　　见叶怀僖回来，掌门连忙道：“这场大雪的源头就是出云峰散出去的灵力，没有小师叔的许可，我们不好强行入内。小师弟，快打开阵法，我们一起去查看小师叔的情况。”
　　叶怀僖心下着急，担心楚行舟出事。
　　一边觉得怎么可能，楚行舟能越级对战，况且他是修真界唯一一个大乘期的剑修，没有人能让他出事。
　　一边又想上次渡劫至今不过三月，楚行舟是不是被雷劈的内伤还没有好全。
　　叶怀僖刚要答应下来，话到嘴边又拒绝了：“你们在外面等，我去看看师尊。”
　　五长老往日可自行入内，今日同样被拒绝必有原因。
　　楚行舟现在情况不明，上次刚渡完劫，也对掌门他们保持警惕，谁也不知道其中某个人会不会暗藏恶意。
　　掌门与长老们对视一眼：“也好，我们就在外头等着，若有需要及时联系我们。”
　　“多谢几位师兄。”叶怀僖匆匆谢过，径直去了楚行舟闭关的地方，给他传讯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师尊！”
　　“楚行舟！”
　　柳管事劝道：“里面隔绝声音，若剑尊神志不清，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叶怀僖在里面闭过关，当然知道这一点，一边给楚行舟传讯，另一边仍然不死心地拍门，喊楚行舟的名字。
　　半晌，耳边终于传来楚行舟的声音。
　　叶怀僖缓了口气：“师尊，你有没有事？我能进去帮你吗？”
　　“……不用。”
　　嗓音发虚，回应也不及时，叶怀僖听得皱眉，强硬要求进去。
　　楚行舟没有回答，叶怀僖以为他不同意，又担心他是不是晕倒，呼吸都屏住了。
　　“师尊！”
　　“楚行舟，我要进去！”
　　过了片刻，密室打开，寒气四溢。
　　叶怀僖进去之后就看到地面结了层冰，室内笼着层白雾，楚行舟面色苍白坐在其间。
　　匆忙把密室门阖上后，叶怀僖走到他身边，焦急询问：“是不是上次被雷劈了伤势没有好全？”
　　楚行舟：“不是。”
　　叶怀僖拧眉：“那是修炼出了岔子？”
　　楚行舟：“没有。”
　　叶怀僖：“那是什么原因？”
　　楚行舟垂下眼眸不吭声了。
　　他这么不配合，叶怀僖顿时气闷，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昨日楚行舟问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如今换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气人。
　　叶怀僖顿时感到心虚。又想起楚行舟此前的恶劣行径，惊疑道：“这不是那不是，难不成你是装的？”
　　话音未落，楚行舟就吐了口血。
　　叶怀僖：“……”
　　叶怀僖心一颤，急忙道：“好了好了，我瞎说的，知道你不舒服，快别吐了。”
　　楚行舟浑不在意地把血擦了。
　　叶怀僖取出止血的灵药给他塞了一颗，问道：“我能不能帮你什么？”
　　楚行舟还是那套说辞：“不用。”
　　叶怀僖只捡自己要听的：“那就是可以？要怎么做？”
　　楚行舟深深地看着他，松口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我之间境界差距太大，若你的神识进入我的识海，不顺利的话，本能的反击可能会将入侵的神识瞬间绞杀。”
　　他没直接说神识受到重创的后果，而是说起白阎，当初就是神识攻击他们，识海受到重创。
　　明白了，识海有问题。叶怀僖不假思索：“顺利的话能帮到你吗？”
　　楚行舟颔首。
　　叶怀僖：“好，要怎么做？”
　　楚行舟：“你我灵力同出一脉，神魂交融便可治愈我的伤势。”
　　“神魂交融？这不是道侣干的事？”叶怀僖眉心一皱，脑子里某根弦被拨动，狐疑地看着楚行舟。
　　楚行舟坦坦荡荡地任由他打量，虚弱地咳了下，胸膛起伏，嘴角涌出几缕血丝，抬手拭去。
　　丝毫不见催促，反倒劝他：“还是算了。毕竟涉及你的安危与日后仙途，最好不要轻易冒险。”
　　叶怀僖却坐不住了：“赶紧。”
　　死都不怕，怕什么神魂交融。
　　他盘膝在楚行舟对面坐好，还是觉得不太对劲，犹豫了下，虚张声势地威胁：“要是骗我，我就……”
　　楚行舟撩起眼皮，等着他说完，却没有听到下文，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苍白的唇角映着一抹不曾拭干净的血色，格外刺目。
　　四目相对，楚行舟轻描淡写：“要是骗你，就杀了我。”
　　叶怀僖心尖一颤，被诈骗的预感愈发强烈。


第58章 
　　在叶怀僖开始之前,楚行舟再次强调这一行为的危险性：“贸然进入我的识海非常危险，严重的话，非死即伤。”
　　见他这般郑重其事,叶怀僖坐直身体，正色道：“师尊放心，我已经慎重地考虑过了，深刻地了解了存在的风险，并自愿为你提供治疗，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产生后果。”
　　他说完后,闭上眼睛调息，尽快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以应对等会可能出现的危险。
　　楚行舟眼睛黑得幽深。
　　修士对着另一个人敞开识海,便是放下了所有防御，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对方手上。于另一方而言，将自己的神识探入对方的识海,同样有被绞杀的危险。
　　因此，即便双修对修为有所增益,也不是所有道侣都会进行双修,修真界反目成仇,杀妻／杀夫证道的修士也不是没有。
　　敢这么做的,无不是感情深厚,对道侣信任至极,愿意以性命相托。
　　怀僖都能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为何非要离开他？
　　楚行舟着实困惑不解。
　　叶怀僖于他而言是炽热的太阳,是温暖的光。
　　若从未见过光，他可以一个人踽踽独行于漫漫长夜,却无法忍受太阳在无私地照耀他，给了他温暖之后，再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一想到叶怀僖要离他而去，日后跟另一个人出双入对，楚行舟就难以抑制地升起把他关在出云峰的疯狂念头，让他哪里也不许去，日日夜夜待在囚笼之中，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如果今日叶怀僖走了……楚行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把这个想法付之行动。
　　大概是会的。
　　可是不行。
　　叶怀僖可以是自由翱翔于天际的鹰，却不能是被迫拘在笼中的雀。
　　所以今日，楚行舟闭关了。
　　他要替叶怀僖增加一道防护，防备日后可能失控的自己。
　　他对叶怀僖说的全是实话，他的识海确实有伤，不是天雷所劈，也不是修炼失误，而是他自己所为。
　　今日闭关，就是打算用秘法炼制了一枚命符，万一他某日失控做出违背怀僖意愿的事，让怀僖有能力结束这一切，包括他。
　　但出乎楚行舟意料的是，叶怀僖没走。非但没走，还要押上自己的性命救他。
　　看来他在叶怀僖心里的分量，比他预计的还要重一点。
　　过分心软善良了，而且心软的人总是吃亏。
　　楚行舟无声地笑了下，那他可以试探着再得寸进尺一些。
　　＊
　　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手心相对，灵力在两人体内沿着经脉流转，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叶怀僖的神识小心地探进了楚行舟的识海，看到他的识海里漫天遍野都是雪，透着刺骨的寒意。
　　叶怀僖本来以为就算不被攻击，也会遇到阻挠和抵抗，没想到这些落雪却主动避开了他的神识，为他让开一条路。
　　识海也被称之为心海，里头的景物全都是神识幻化，呈现出的却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性格和状态。
　　叶怀僖瞧见雪底冰层有一道幽深的裂隙，一直往前方延伸，便知这就是楚行舟识海内的伤势，显然伤得不轻。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顺着裂隙的方向一直往里走，直到抵达最核心的地方。
　　不同的是这里一片绿意，竟然与出云峰的布置一模一样。
　　叶怀僖怔愣了下，在崖边找到了楚行舟的神魂。
　　他的神识轻盈地飘过去，与楚行舟的神魂相贴，两人的神魂之力相融。
　　命符非符，本质是一个阵法，有两种不同的炼制方法。
　　楚行舟原本选择的是另一种，现在叶怀僖既然在这里，他便选择了威力更大的。
　　——阵法可以设置在物件上，在被控制者的识海与这个载体之间建立一个特殊的通道，使用者在前者的识海里留下烙印，通过这个载体就能掌握前者的性命。
　　楚行舟这会正好进行到紧要关头，他将叶怀僖的气息与自己的识海勾连，建立联系，再烙下印记。
　　完成这一步时需全神贯注，屏蔽外界杂音和自身的杂念，等一步完成后，再选择合适的载体设下阵法，便可大功告成。
　　他暗中操作的同时，神魂接收到外来的同出一脉的力量补充后，识海中那道巨大的裂隙悄然变窄了些许。
　　楚行舟的神魂之力极为庞大精粹，对于只有金丹后期修为的叶怀僖而言具有天然的诱惑，不亚于荒漠里的旅人遇见一处绿洲，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飘然若仙的感觉里。
　　等他从这种感觉中清醒，他的五感和七情六欲在楚行舟神魂之力的不断冲刷之下，都被提升到极致。
　　神魂交融不会无中生有，却会放大心底的念头，本能被唤醒，促使他追寻欲望。
　　叶怀僖对于“神魂交融”、“双修”一知半解，也就不知道自己此时乱七八糟的反应全是因为神魂交融影响。
　　他的唇线被用力抿直，面容不知何时染上了浅淡的红，呼吸有些许急促，悄悄睁开眼，觑了一眼楚行舟。
　　楚行舟面若冠玉，鸦黑的睫羽投下一小片阴影，气质看着清冷，额角的碎发却有细微的潮湿痕迹，苍白唇瓣缀着一抹嫣红，夺目且摄人心魄。
　　视觉的冲击力扑面而来，叶怀僖仿佛被烫了下，倏地收回视线。
　　他阖上眼，两人贴在一起手掌触感愈发鲜明，掌心传来一阵阵的热度，令他忍不住轻微地颤了颤。
　　【你是在救人，不要胡思乱想。】
　　然而，胸膛里炙热的心脏砰砰作响，仿佛响在他的耳畔，指责他的口是心非。心尖的痒意更是如同被猫尾巴轻轻拂过似的，若有似无，连绵不绝。
　　【都说了是在救人，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这是我的心上人。】
　　叶怀僖没有发现楚行舟眼睛的轮廓微不可见地动了下。
　　心上人是强大到被世人仰望的存在，还有着举世顶尖的相貌，本就极具吸引力，他们两情相悦，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密室里的寒冰不再加厚，此时尚未融化，叶怀僖深吸了一口气，却感受不到凉意。
　　神魂交融对他们两个一视同仁，楚行舟对叶怀僖的渴望只多不少，却一遍又一遍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欲望，静静聆听着他的心声，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人，等待最佳的时机出击。
　　【失策。】
　　【……过于刺激了，先缓缓。】
　　两人的神魂之力已经融为一体，相辅相成。楚行舟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若想痊愈，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叶怀僖停下神魂之力的输出，打算暂且将神识退出来，大不了日后多治疗几次。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神识被牢牢裹挟在楚行舟的神魂之中，根本没有他腾挪的余地。
　　叶怀僖：“？”
　　他挣扎了两次，楚行舟却不为所动。
　　【怎会如此？！】
　　叶怀僖慌忙睁开眼看向楚行舟，没能分辨出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他将与楚行舟合在一起的手掌收回，灵力运转中断，却发现楚行舟的神魂依旧牢牢地裹住他的神识不放，只好目光灼灼地盯着楚行舟看了许久。
　　然而楚行舟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睁开过一次眼睛，不知是在疗伤还是做什么，他也不敢轻易打扰。
　　时间在他的反复煎熬中度日如年，叶怀僖的自制力差不多到了极限，眼角发红，带上些不易察觉的无措，差点淌下两行清泪。
　　【……大意了！这后果好像承担不起。】
　　【再不清醒过来，我就要亲你了啊！】


第59章 
　　【不能趁人之危。】
　　叶怀僖不知道楚行舟此时对外界有没有感知,他闭上眼缓了缓呼吸，决定先离开密室。
　　反正神识能延展出去很远，他的神识留在楚行舟的识海里,随时可以查看楚行舟的情况。
　　这么想着，他一手撑地，霍然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边，叶怀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楚行舟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而复杂，带着他看不懂的意味。
　　见他醒来,叶怀僖松了口气，放心地提步往外走，。
　　然而,楚行舟垂下眼帘的那一幕却在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他莫名觉得楚行舟有些……失望。
　　他迟疑着止步，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赶在密室之门阖上之前再次折返。
　　楚行舟本以为他回来是让他的神魂放开,不曾想叶怀僖深吸一口气,跪立在他面前。
　　楚行舟意外,仰头看他。
　　下一瞬,叶怀僖的左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彻底挡住他的视线。
　　手底下的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在滚动,叶怀僖仗着楚行舟看不到，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肤色冷白，鼻梁挺直,嘴角微翘，下颌线分明。
　　他的右手探向楚行舟的肩颈,稍稍侧头，迟疑又坚定地朝着楚行舟的唇印了下去。
　　【这样就不算趁人之危了吧。】
　　唇瓣相贴，温软的触感及其鲜明。
　　楚行舟察觉到叶怀僖轻微颤了下，停住了。似在犹疑，又像是礼貌地征询他的意见。
　　面前之前没有拒绝，反倒更像是无声鼓励他“欺师犯上”的行为，叶怀僖终于试探着启唇，动作笨拙地含住了他唇瓣。
　　楚行舟搭在膝上的手倏地握紧。
　　手底下的肌肉骤然紧绷，叶怀僖呼吸滞了滞，搭在楚行舟肩颈上的右手抖了下，面颊绯红地抬起脸，下意识就要抽身后退。
　　楚行舟反应迅速。
　　往日骨节分明，赏心悦目的大手，牢牢禁锢住他的手腕，清瘦的手背鼓起了几条明显青筋，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境。
　　叶怀僖跪立在楚行舟身前，楚行舟则是盘膝而坐的坐姿，此刻正好被他轻而易举地伸手扣住。
　　“……”
　　后路被阻，慌乱之下，叶怀僖原本就挡在楚行舟的双眼之上的左手，先是条件反射般施加了几分力道，回过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松了两分。
　　彼此的交锋发生在瞬息之间，二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没有丝毫的缓和，反倒愈发暧昧不清。
　　不知过了几息，楚行舟慢条斯理地舔了下唇。
　　就在叶怀僖眸光微闪，被美色迷惑之时，楚行舟掐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收，忍无可忍地亲了上去。
　　不似叶怀僖那般浅尝辄止，敷衍了事，楚行舟咬着他的唇吮吸，将人结结实实地亲了个透。
　　“唔！”叶怀僖眼睛瞪大，泛着点点水光，呼吸灼热，脑子乱乱的毫无章法。
　　他喘息急促却又强行压抑着，盖在楚行舟眼睛上的手不知何时转而揽住他的肩，将楚行舟的衣服攥出一团褶皱。
　　……
　　次日。
　　叶怀僖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熟悉的装饰后，眼神迷茫，他不是在密室里吗？怎么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一转头，发现平日独占的大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
　　……楚行舟怎么也在这里？
　　他拧眉回想，少顷，昨日种种在他的脑中走马观花般轮番出现，他震惊双目越睁越大。
　　【！！！】
　　【竟然真的做了？！】
　　叶怀僖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不知道昨天的自己拿来这么大的胆子，眼角余光瞥见宽松的里衣下滑，手腕内侧印着一连串的红痕。
　　“……？”
　　叶怀僖仔细一回想，对应的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的手腕被楚行舟握住，被他牵引着在手臂内侧落下密密麻麻的吻。
　　不止手腕，而是……
　　叶怀僖蓦地扯松里衣的领口，果不其然，在肩膀和胸膛上也瞧见了一片相似的痕迹。
　　【属狗的吗？】叶怀僖神色呆滞。
　　昨日楚行舟给了叶怀僖机会，是他自己去而又返，主动亲吻，楚行舟只当二人之间隔阂尽消，又兼得偿所愿，与叶怀僖同床共枕，难得安然入眠。
　　被叶怀僖的心声唤醒后，一时惭愧于自己得意忘形，眉眼温柔含笑，正要检讨自己的错误。就听他道：
　　【糟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只想单纯地救人啊！】
　　【唉，不该回头的，这下怎么收场……】
　　言语间没有丝毫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意思。
　　楚行舟神色兀地变了。
　　叶怀僖尚未想好要如何解决，就发现楚行舟坐了起来，也不知是何时醒的，面色冰冷。
　　叶怀僖磕磕绊绊解释：“是意，意外……”
　　救人是他主动提出，亲密举动也是由他开始，他暗自唾骂自己色胆包天，趁人之危。全然忽视了自己只开了个头，后面情.事完全不受他控制。
　　楚行舟的面色愈发难看，射来的视线仿佛夹着寒冰一般。
　　叶怀僖还想解释，就被楚行舟低沉压抑的声音打断：“不负责，正好把他关起来，日日夜夜＊＊＊。”
　　看着楚行舟纹丝不动的唇，叶怀僖瞳孔地震，迟疑道：“那我，负责……？”
　　楚行舟微微抿唇：“好。”
　　【可惜了。】
　　【真想把怀僖关起来】
　　【＊＊＊＊＊，＊＊＊……】
　　叶怀僖：“？？？”
　　叶怀僖：“！！！”
　　【救命！我好像拥有了黑科技！】
　　【就是……对象怎么像个变态？！】


第60章 
　　变态？倒也没错。
　　听着叶怀僖对他的评价,楚行舟自嘲地勾起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放在身侧的手指难以控制地颤抖，慢慢收在掌心。眼底光华明灭,却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早就想让叶怀僖知道真正的他，又恐惧于叶怀僖知道他心底的阴暗念头后，会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今时今日，本该浓情蜜意之时，叶怀僖仍然没有放弃离开他的念头。
　　既然结果都是一样，楚行舟终于破罐破摔般,将掩在光鲜皮囊下不堪的自己，彻彻底底地摊在阳光下。
　　尽量坦然地接受叶怀僖所有的恐惧、厌恶和……审判。
　　坐在他身边的叶怀僖一脸懵逼地试图理清眼前的情况——刚刚他没有看到楚行舟张口，也不是传音,却听到了疑似来自楚行舟的声音，验证后发现那道声音竟然是楚行舟的心声。
　　这也就罢了，重点是他前师尊·现对象楚行舟,虽然占有欲有点强，对外有些冷淡,但——
　　【平时看着明明是个正常人啊！怎么突然就坏掉了？！】
　　【还是说,其实早就坏掉了……？】
　　叶怀僖大受震撼,简直怀疑人生。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楚行舟将郁郁的心情整理妥当,掀开被子下床，穿好自己的外袍后主动打破僵局，“你是再睡一会,还是现在叫人送饭来？”
　　叶怀僖见他一如既往的体贴，半点瞧不出他心中疯狂的念头,眨了眨眼，暗自咋舌：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时候哪里还在意什么早饭，他急需一个人静静。
　　叶怀僖顺着楚行舟给的梯子下来，直挺挺地往下一躺，拉高被子往头上一盖，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我再睡会。”
　　楚行舟：“好。”
　　怀僖虽然在心里悄悄骂他变态，却没有过于惊恐畏惧他，也没有立刻想着逃跑，比他预计的反应要好得多。
　　＊
　　门“嘎吱”一声被轻轻阖上，叶怀僖翻来覆去地转身，最后将被子一掀，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尽量维持现状，但不知道自己慢慢地淡化对楚行舟的感情后能不能忍得住，导致楚行舟再度将自己危险的想法付诸行动。
　　而且这样陌生的楚行舟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失控。将自由寄托于别人的情绪稳定上，绝不是理智的选择。
　　二是找机会逃离，打破眼前的平静。抛开两人的身份地位差距不谈，就说修为，他的修为跟楚行舟比起来天差地别，逃跑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抓到，被禁锢，被＊＊＊。
　　发现自己进退两难的叶怀僖：……
　　他悲怆又沉痛：“怎么就坏掉了呢！”
　　叶怀僖琢磨了一会，暂时没想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决定先缓缓，见机行事。
　　他开始考虑另一件事，那个突然出现读心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说是穿书的金手指，来得也太晚了吧，剧情都已经稀碎了。
　　等等，这个能力是在他和楚行舟神识交融后出现的，会不会跟楚行舟有关？
　　叶怀僖被这个猜测震住，回想当时的情形，面色古怪，喃喃自语：“要真是这样……”
　　既使得他改变主意，答应对楚行舟“负责”，正式变更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能理所当然地不再提独自历练之事。
　　想了想，叶怀僖起身穿上出外袍，推开房门出去。
　　他走到院外，远远瞧见楚行舟没有同往日那样习剑，而是静静地站在崖边，身姿挺拔如松，似乎在眺望远方。此刻晨光微熹，一阵风吹过，扬起他的发尾和袍角，莫名有几分寂寥。
　　叶怀僖先是一怔，又被自己震惊，他难道是个恋爱脑么？这种时候还能看着楚行舟的背影，觉得他落寞。
　　没救了。叶怀僖面无表情地唾骂自己。
　　楚行舟从叶怀僖推门而出那一刻，就通过自己笼罩着整个清霄宗的神识发现了。
　　短时间内，怀僖应当是不想面对他的，楚行舟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变，看着远处起伏的山脉，视线没有聚焦，心中隐忧。
　　不曾想身后视线灼灼，楚行舟这才转身回望。
　　两人对视，叶怀僖率先挪开视线，交代了一句：“我去丹峰一趟。”
　　楚行舟颔首：“好。”
　　叶怀僖往常都是从崖边御剑出去，偏巧楚行舟就站在崖边，他有些别扭，抬眸四处一瞥，在小白的猫窝里瞧见了它的身影。
　　于是踱步过去，捞起小白摸了两把猫猫头，顺势要从小白边上御剑离开。
　　小白冲他一声软乎乎地：“嗷呜。”
　　“还是你乖，”叶怀僖猜测它大概是在和他打招呼，回道，“我走了。”
　　小白对他前半句话不明所以，甩甩尾巴点点头：“嗷呜。”
　　叶怀僖没有听见任何来自小白的心声，看来他的读心术对小白没有作用。
　　他离开后，楚行舟看了小白一眼，不是因为乱吃飞醋，而是刚才叶怀僖有感而发的那句“还是你乖”。
　　分明是在暗戳戳地控诉他表里不一。
　　楚行舟蓦地笑了笑，萦绕不散的担忧稍稍退却。等怀僖发现他眼中的这只乖猫，实际上原型是只白虎时，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
　　叶怀僖一路往丹峰去，中途却突然改变方向。
　　留在出云峰上的楚行舟眼睁睁看着他往出宗的方向走，面上轻松的笑意淡去，气场变得冷峻起来，却没有动，等着叶怀僖作出选择。
　　叶怀僖原本往丹峰去是想问问五长老关于神识交融的特性，是否会产生一些附加效果，比如说读心。
　　但昨日楚行舟受伤造成的影响惊动了整个清霄宗的高层，掌门和各大长老不知是何时离去的，也不知道他们对楚行舟受伤的情况了解到何种程度。
　　担心贸然询问五长老会对楚行舟造成影响，因此半道改了路线，往主峰的藏书阁去。
　　全然不知楚行舟因为他的举动心潮起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他进了藏书阁，才将自己悬着的心放下。
　　“小师叔。”
　　“叶师叔。”
　　来往的弟子遇到叶怀僖后，都会恭敬地和叶怀僖打声招呼，偶尔遇上那些一起参加过联合大比，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修士，对他的态度也更亲近些。
　　叶怀僖对着他们颔首示意，询问值守的弟子：“我要找神魂交融相关的玉简，除此之外，可有读心之术？”
　　“叶师叔，您要找的分别在第二层，第五层和第九层。”值守弟子客气地为他指明区域，又补充道，“一到三层范围所有玉简可以直接看，四到八层需消耗贡献点，九到十一层须得长老令牌。”
　　“多谢。”叶怀僖找到相对应的区域，当场翻看起来。
　　贡献点叶怀僖以前没有，一直用的是楚行舟的。不过前几日清霄宗蝉联第一宗门，给参加联合大比的修士按照贡献发放了大笔的贡献点。
　　储物袋里还有楚行舟以前给的令牌，在整座藏书阁畅都能通无阻。
　　半个时辰后，叶怀僖将能找到的资料都翻了个遍。
　　灵根属性相合的道侣双修，也就是神魂交融，有助于修为提升，这一点在他自己身上有体现，他原本是金丹后期，昨日过后，灵力增长了一大截，隐隐有要突破元婴的征兆。
　　双修会导致心中对道侣的七情六欲放大，所以昨日他分明是为着救人疗伤去的，心思却乱七八糟，他还以为是自己对楚行舟心思不纯，这才满脑子有的没的，原来是受到双修的影响，叶怀僖恍然。
　　另外，多次双修后，有助于道侣之间心意相通，逐渐提高双方的默契。
　　他只跟楚行舟双修过一回，也不是玉简上说的这种，而是直截了当的读心式的。
　　莫非和楚行舟不相干？叶怀僖松了口气，暗叹一声：“幸好不是，不然总觉得过于变态了。”
　　看完这些，他又去找读心相关的玉简，却发现此读心非彼读心，一部分是通过语言、行动、下意思的反应等来判断对方的想法、状态、有无说谎等等，类似于现代的心理学。
　　另一部分说的则是丹药，有一种名为“通心丹”的丹药，可以让服下此丹的人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类似于“吐真剂”的作用。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找的东西，叶怀僖忖度着：难不成真是穿书福利？
　　他回忆早上自己听到楚行舟的心声之时，两人相隔不到三尺，而离开出云峰前却没有听到，不知道读心是不是有距离限制，有效范围又是多少？
　　藏书阁中弟子不在少数，他有时与他们近在咫尺，有时更是擦肩而过，无论是远是近，却没听到任何心声。
　　既然距离没有问题，那就是对读心的对象也有限制？
　　……有些鸡肋。
　　叶怀僖琢磨了一会，决定回去再探索下读心功能的用法和限制。
　　＊
　　叶怀僖御剑回到出云峰时，楚行舟仍站在崖边，仿佛一直站在这里就没动弹过。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叶怀僖已经下意识在楚行舟旁边降落，回过神晃晃脑袋，想将自己对楚行舟的过度关注清一清。
　　下一瞬，就被楚行舟顺势牵住了手。
　　“回来了？”
　　叶怀僖当下就想挣脱，“……回来了。”
　　楚行舟却握得更牢，目露疑惑和委屈：“怎么了？”
　　叶怀僖：“……”
　　【你还有脸委屈？】
　　楚行舟的手松了松，似乎是有些受伤。
　　【反悔了？那我就只好……】
　　叶怀僖乍然一惊，生怕他又升起不该有的想法，立刻用力回握，和他十指相扣，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打补丁：“这样牵。”
　　楚行舟挑了下眉：“这样啊。”
　　【还想着怀僖不愿意只好放手了，原来是我误会了。】
　　叶怀僖：“…………”


第61章 
　　叶怀僖被楚行舟的心声噎了噎,无言以对，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深吸一口气，礼貌微笑：“……灵药圃许久不曾打理了,我去看看。”
　　【你自便。】
　　楚行舟不但听到叶怀僖心里这么想，从他明晃晃的眼神中也看出了这意思。
　　怀僖自己送上门来，岂有叫他轻易逃脱的道理。
　　楚行舟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欣然应下：“好，一起去。”
　　手是半点没松的迹象，反倒主动拉着叶怀僖往亭子边的灵药圃去。
　　叶怀僖：“……”
　　灵药圃中的幼苗和种子都不是凡品,距离当初种下的时候差不多有一年了，有些幼苗还只长了一小截。
　　叶怀僖和楚行舟不在的时候，周围的聚灵阵有柳管事关照着填补灵石,因此生机很旺盛。
　　叶怀僖仔仔细细瞧了瞧，看向楚行舟，又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手指动弹了两下，明示道：“……先松开,我要掐个春雨决。”
　　楚行舟有意逗他,笑道：“我来。”
　　不见他动作,一阵灵力波动闪过,细密的灵雨已至。
　　“……”叶怀僖当即腹诽：【修为高深是了不起,都不用掐诀。】
　　打理完灵药圃,叶怀僖坐在亭内，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楚行舟跟着坐在他身边,给自己也取了个杯子，递到叶怀僖的杯子边上。
　　“我也要。”
　　叶怀僖提着茶壶的手一顿。
　　【想要我倒？想得美。】
　　叶怀僖眉眼微动,给自己倒完，施施然把茶壶放回它原本的位置，端起茶杯饮尽。
　　楚行舟也不恼，右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叶怀僖虎口的位置，左手取过茶壶，先给叶怀僖续了一杯，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添上。
　　叶怀僖倏地起身就要往亭外走。
　　两人始终不曾放开的手顿时传来一阵拉扯之力，顺着面前之人的手臂往上，楚行舟瞧见叶怀僖圆溜溜透着无辜的眼睛，“我有事，要不你先喝着？”
　　楚行舟眉峰一挑，好笑地将端到一半的茶杯放下，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走吧。”
　　【真可爱。】
　　叶怀僖：“……”
　　【至于吗？你至于吗？让你松个手有这么难吗？】
　　叶怀僖一时心情复杂。
　　自然是至于的，楚行舟薄唇微弯，笑道：“不走吗？”
　　“走，”叶怀僖从储物袋取出灵剑，往崖边去，“我要练剑。”
　　楚行舟适可而止地松手，问道：“那我给你做陪练？”
　　叶怀僖皱眉，露出不认可的神色：“你伤没好。”
　　楚行舟没想到叶怀僖如今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本性了，还能挂念着他的伤势，不由生出些许负罪感，暗自感慨：这般心软，他都不忍心欺负了。
　　“那我在边上看着你练。”
　　叶怀僖点头，就听楚行舟嗓音温和道：“等会练完剑后，来帮我疗伤？”
　　按照昨日的状态，楚行舟识海的伤势至少还要多次才能彻底好转。
　　叶怀僖下意识就要答应，“好”字尚未出口，突然反应过来——
　　【治疗不就又要神魂交融？不行不行，我对自己的自制力毫无信心！】
　　叶怀僖心下疯狂摇头，嘴上吞吞吐吐，想要找个借口拖一拖，最好能够回绝。
　　楚行舟知道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喜欢神魂交融带来的附加影响后，一时间啼笑皆非。尔后微微一叹，明知他受伤之时是逃离最好的时机，却还愿意留下为他疗伤，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行舟这次没故意拿心声逗他，也没逼着他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开始练剑。
　　自从穿书后，楚行舟就有了读心能力，这项非同一般的能力让他轻易地探知旁人的阴暗想法，助他几次在生死边缘活下来，也让他对人心充满了不信任。
　　明面上道骨仙风的道君暗地里觊觎徒弟的灵根和身躯，试图据为己有；
　　野心强盛的妖王控制根骨出色的少年，将其作为棋子安插进道门；
　　作为下一任掌门培养的正道首徒，嫉妒根骨比自己出色，剑道一日千里，还被师尊格外优待的师弟；
　　……
　　每个人掩藏在光鲜面具下的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衬得那些面孔更加伪善可憎。
　　杀了昆慈，灭了妖王之后，楚行舟的性命不再受人威胁，便极少再用读心能力。
　　他只需要与旁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便可以不再知晓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
　　直到那日，叶怀僖初来乍到，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楚行舟想起昔日的情形，嘴角弯了弯。
　　他那时尚且不觉得怀僖的天真会在这个冷酷的修真界存在多久，发现是个跟他一样倒霉的穿书者后，一时兴起让人帮了一把，没想到过了半个月，怀僖来了青云宗拜师，他才动了念头把人带回出云峰。
　　起初，楚行舟未尝没有冷眼旁观叶怀僖被这个世界同化的意思，没想到叶怀僖心中的善意非但没有被消磨，反倒顶着他的冷脸亲近他，回馈他随手为之的微末好处，主动在旁人面前维护他……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怀僖给了他很多的信任，或许，他也应该更坦诚一些。
　　＊
　　叶怀僖练足今日的数目后，楚行舟仍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神色悠闲自在，半点不加催促，偏偏视线跟他的身形动作移动，存在感极强，令人难以忽视。
　　叶怀僖抿了抿唇，默默加练了一百遍，眼看太阳西坠，差不多到吃晚饭的点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磨磨蹭蹭地收剑，走到楚行舟身边，“吃饭吗？”
　　楚行舟起身，将他颊边落下的一缕发丝挽到而后，略低下头，同时道：“我们谈谈？”
　　叶怀僖愣了下：“谈什么？”
　　楚行舟笑道：“不急，还是先吃饭吧。”
　　二人转移到亭内，石桌很快摆好了几道厨修这阵子研制的新菜式。
　　楚行舟这回没坐在叶怀僖身边，而是一本正经地坐在对面，他自己是不怎么吃东西的，大多给叶怀僖夹他偏好的口味。
　　叶怀僖记挂着楚行舟刚才说的“谈谈”，对新菜式也提不起多少精神，颇有些食不知味。
　　用过饭后，暮色四合。
　　夜空明月高悬，楚行舟眼中映着夜明珠的暖光，面孔都跟着柔和许多。
　　叶怀僖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要谈什么？”
　　楚行舟要说的话早就翻来覆去考虑了几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从容不迫：“谈谈我们的事。”
　　叶怀僖心下一跳，暗道：
　　【不会是因为疗伤的事被我含糊过去生气了吧？】
　　【不是。】
　　【不是就好。】
　　叶怀僖正要松一口气，蓦地发现不对，呼吸一滞，双目瞬间瞪大。
　　“？？！！”
　　叶怀僖迟疑，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慌张失措，嗓音微哑：“你刚刚，说话了吗？”
　　楚行舟一本正经道：“没有。”
　　“……？”
　　叶怀僖试探：【那我刚才听到的是……？】
　　【我的心声。】
　　叶怀僖：“？？？”
　　所以他的想法楚行舟一直都知道？
　　早晨猝不及防发现自己能对楚行舟读心，还没有研究出什么来，晚上就被告知这玩意是双向的，叶怀僖觉得自己的脑子懵懵的。
　　楚行舟没直接开口，而是一扬手，石桌上多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项链，细细的链子底下坠着枚莹白如玉的狼牙，另一样是枚戒指，戒身是金乌的造型，古朴不失简洁大方。
　　楚行舟站在叶怀僖身后，动作细致地将链子替他戴上，叮嘱道：“这个要好好戴着。”
　　话题换得太快，叶怀僖茫然低头，抬手摸了摸下面坠着的狼牙，触感光滑细腻，上边刻画了高深的阵法，里面隐隐传出来的气息跟楚行舟一样，他问道：“防护法器吗？”
　　“算是吧，”楚行舟拢着他的头发抽出来，“防我的。”
　　叶怀僖猛地转身，惊异道：“什么？”
　　楚行舟一笑，胸膛微微震动，问他：“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心思了吗？”
　　【见不得人的那种。】
　　叶怀僖缓了缓神，眼神放空：“知道是知道，这不是太惊讶了吗？”
　　【何况是早上刚知道的。】
　　楚行舟在他身边坐下，低下头凑在他嘴角亲了亲，亲昵地教他该怎么用。
　　“还记得这枚狼牙吗？这是你在灵川秘境送我的战利品。只要调动你的神识击碎这枚狼牙，就能让我消失。”
　　“以后我要是过分了，就这么做，记住了吗？”
　　楚行舟凝视着叶怀僖的眼睛，语气轻松地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话里的意思却仿佛携着万钧之力。
　　“……你比我预计的还要疯一点。”叶怀僖被他镇住，以一种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楚行舟许久，这种行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想起楚行舟此前的种种举动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又变态又克制的。】
　　【还怪带感的。】
　　叶怀僖自觉今天接受了不少冲击他三观的消息，也不在乎再多知道些，平了平尚在发颤的呼吸，问道：“怎么突然就告诉我了？”
　　楚行舟道：“发现读心功能后，你肯定会探索它的的使用方法和限制对不对？”
　　叶怀僖点头。
　　楚行舟：“我本来打算等着你主动靠近，在那时，利用心声逗一逗你。”
　　“你一定会脸红，偷偷地骂我变态，偏偏当着我的面还要强撑着什么都不知道。一定很可爱。”
　　叶怀僖：“……”
　　“再过些日子，等你猜到我身上，发现我也能读心后，一定会十分恼怒我的恶劣行径……”
　　叶怀僖设身处地想了下自己可能的反应，确实是这样，“所以你决定主动坦白从宽了？”
　　楚行舟摇头：“你那时候不会直接揭穿我，还要因为我肆无忌惮的念头，不得不若无其事地安抚我的情绪，并主动让步。”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
　　叶怀僖：“？？？”
　　【狗、东、西。】
　　叶怀僖面无表情：“听见了吗？”
　　楚行舟闷闷地笑了下：“听见了。”
　　【——我心软了。】


第62章 
　　叶怀僖却没有因为他的回答心软,冷笑着横了楚行舟一眼，“那我得谢谢你。”
　　楚行舟：“……倒也不用。”
　　四下静谧，叶怀僖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一直都能听到我的心声？”
　　被别人窥见心中所想总是令人反感的，楚行舟提着心，细细地端详叶怀僖的神情，见他面上并无厌恶之色，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微微颔首道：“三尺之内,皆可。”
　　叶怀僖默然，愤愤地想：【亏我当初还认为楚行舟为人端肃，如今看来,真是半个字都不相干。】
　　“……”楚行舟想起自己当初故意捉弄的行为，难得心虚，转而拿起桌上的金乌戒指,托着叶怀僖的手，将这枚戒指戴上他左手的无名指。
　　楚行舟的神色庄重地仿佛在做一件大事,叶怀僖不由产生些许怪异,抬眸问道：“储物戒？”
　　他将神识往里面一探,昨日那个储物袋中堆叠如山的各色灵石法器都装进了这个储物戒中。
　　剑修通常会选择使用储物袋,不会往手上戴储物戒或其他装饰性的东西。
　　楚行舟：“是储物戒,也是我的秘密之一。”
　　叶怀僖：“？”
　　“今天是坦白局？”
　　“是。”楚行舟为他戴好戒指后,目光专注地看了许久才移开，眉眼间笼着淡淡的笑意，“你想知道吗？”
　　叶怀僖默了默,决定先放下自己的不满，稍稍倾听一下楚行舟的另一个秘密再说。
　　楚行舟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个同款却大了一号的金乌戒指，“为我戴上可好？”
　　【情侣款吗？】
　　叶怀僖心下念头一闪，没多犹豫，如他所愿。
　　见他并不勉强，楚行舟勾起嘴角，眉眼含情，眸中笑意盎然。
　　叶怀僖微怔，心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楚行舟主动体贴地询问：“想说什么？”
　　叶怀僖于是坦然催促：“说说你的秘密。”
　　楚行舟：“……”
　　“好。”
　　“灵川秘境之后，你跟我说过，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而你并非这个此界之人。”
　　叶怀僖点头：“对。”
　　楚行舟：“当时，我没有详细过问。”
　　叶怀僖再次点头：“因为你修为高深，早就发现了我是异世之人？”
　　说起来还有些奇怪之处，就算楚行舟早就看出他的异常之处，突然被告知这个世界由一本小说生成，未免也太过于冷静了。
　　楚行舟：“因为我也不是。”
　　叶怀僖头点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目露茫然之色，喃喃重复道：“你也不是？”
　　楚行舟颔首。
　　叶怀僖忍住骂骂咧咧的冲动，对着楚行舟礼貌微笑，一字一顿道：“你、也、不、是？”
　　楚行舟察觉到了他的怒气，硬着头皮点头。
　　叶怀僖：【艹。】
　　他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走到崖边停下。
　　【好气。】
　　叶怀僖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楚行舟，冷眼一扫，拒绝他靠得太近，“离我三尺远。”
　　楚行舟脚步一顿，看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谨慎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真能装啊。
　　小看他了。
　　啊啊啊啊啊——
　　片刻后，叶怀僖充斥着怒火和繁杂思绪的脑子冷静了许多，困惑不解：“既然你也是那本小说的读者，是怎么忍住不跟我讨论的？”
　　不料楚行舟却否认了：“我不是读者。”
　　“嗯？你没看过这本小说？难道我们不是来自同个世界？”
　　是自己误会了？叶怀僖思忖，就听楚行舟道：“我是作者。”
　　叶怀僖：“？”
　　叶怀僖：“？？？”
　　在他不敢置信的时候，楚行舟悄悄弯了弯嘴角，然后一边收敛了笑意，一边谴责自己的促狭。
　　然而，叶怀僖对他的性格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很快从他的言辞中发现了端倪，眯了眯眼，肯定道：“你故意的。”
　　不等楚行舟狡辩，叶怀僖轻哼，话题一转：“我跟你交换一个秘密，关于我为什么要独自下山历练。”
　　楚行舟一听，立刻端正了态度，“你说。”
　　“因为我担心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如果早知道你也是穿书的，联合大比结束那日我就会和你告白。”
　　楚行舟蹙眉，如叶怀僖所料露出后悔的神色。
　　叶怀僖：活该。
　　下一刻，楚行舟目光灼灼：“既然喜欢我，这么做是怕我受伤？为了我考虑才想着自己离开？”
　　“不跟我商量就自顾自做了决定？是算准了我不会同意？”
　　楚行舟幽幽叹气：“你要是肯跟我商量，我们就不用险些错过了。”
　　他猜的都对，叶怀僖不由忏悔：“别说了别说了，是我的错……”
　　楚行舟：“知道错了日后可不能再犯。”
　　“好的好的。”叶怀僖应下。
　　然后发现情况不对，怎么自己成了被谴责的对象？
　　他连忙把话题拉回到储物戒上，“这跟你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楚行舟施施然笑道：“这是我们的婚戒。”
　　叶怀僖瞳孔地震：“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结婚了？”
　　楚行舟眼神不善：“你要始乱终弃？”
　　“要小黑屋还是要和我结婚？”
　　叶怀僖：“……”
　　他伸手摸了摸颈上挂着的狼牙，自言自语：“还是毁灭吧。”
　　楚行舟笑吟吟应下：“好。”
　　叶怀僖：“………你的变态令我望尘莫及。”
　　夜色渐浓，风吹过，柳树轻摆枝条，簌簌作响。
　　叶怀僖沉默许久，声音飘散在风里，“我们，回不去了吗？”
　　两人并肩而立，楚行舟将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没有回答。
　　“该睡了，我走了。”叶怀僖转身，捞起路过的小白，“你主人真是个大骗子。”
　　小白瞬间炸毛：这是它能听的吗？！
　　楚行舟解释：“我从不对你说谎。”
　　叶怀僖冷笑：“你只是选择性隐瞒。”
　　隐瞒读心无可厚非，换做他自己，也不会大大咧咧地跟人说个明白，这一点叶怀僖可以体谅。但楚行舟故意拿读心功能来捉弄他，显然用心不良！
　　况且他那么早就把自己的底细掀了，楚行舟还若无其事地披着马甲，他不高兴。
　　楚行舟决定祸水东引，先扒了小白的马甲：“它是白虎妖王的崽子，是个虎崽。”
　　叶怀僖脚步一顿。
　　小白：“？？？”做什么拉我下水？
　　叶怀僖盯着小白的猫脸看了会，实在没看出什么来，戳了戳它的肚子：“那你变回来。”
　　小白心虚地“嗷呜”几声，白光闪过，变成了真正的虎崽。
　　叶怀僖瞅了瞅，小白额头多了个“王”字，看起来比猫咪多了一丝威严，实在太萌了，顶多只有一丝。
　　他神色缓和：“前两年谢青梧挑衅我被一个威武霸气的老虎打了，就是你？”
　　小白得意点头。
　　叶怀僖话锋一转，“那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不承认？”
　　小白连连摇头：“嗷呜嗷呜！”在外面做妖王的明明是剑尊，跟它有什么关系！
　　叶怀僖认真倾听，但琢磨了会，还是没听懂它在的意思，看向旁边的楚行舟，“它说什么？”
　　楚行舟无辜：“我也听不懂。”
　　叶怀僖：算了。把小白往猫窝一放。
　　楚行舟跟着他一起，继续往院子去。
　　叶怀僖手一指：“你住那。”
　　“坦白从宽。”不等叶怀僖拒绝，楚行舟诚恳道：“听我交代完，不然我不安心。”
　　叶怀僖推开房门，轻嘲：“那你的秘密可真不少。”
　　“最后一个了，说完就走。”
　　叶怀僖在桌前坐下，“洗耳恭听。”
　　楚行舟俯身，凑在他的耳际轻声道：“向天道许愿会灵验，是因为……”
　　叶怀僖的好奇心被点燃：“因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听到。”楚行舟说完快速亲了下他的耳垂，一触即退。
　　在叶怀僖反应过来之前替他阖上房门，从容道：“晚安。”
　　天道许愿，上山，柳管事，灵验一半……
　　叶怀僖一拍桌子：狗东西！！


第63章 
　　夜半。
　　叶怀僖推开房门,跃上屋顶，手掌交错置于脑后，随意地在屋顶上躺下。
　　深蓝的夜空繁星闪烁不休,几朵薄云将明月半遮半掩，更添朦胧之感。
　　楚行舟一如既往地在崖边练剑，见状收了剑，纵身飞了过来，在叶怀僖身边坐下。
　　“怎么不睡？”
　　叶怀僖直直地注视着天穹高悬的明月，眼中映着几颗星子,仿佛水光点点，闻声不曾动弹，只回道：“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
　　“何况，修仙者也不用睡觉。”他神色平静，却叹了口气,声音中透出几分惆怅。
　　楚行舟顿了顿，与他并排躺下。
　　叶怀僖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怎么每天晚上都练剑啊？”
　　楚行舟：“一开始是为了活下去,后来就习惯了。”
　　叶怀僖微怔,想起楚行舟那个伪君子师尊——昆慈道君。哪怕楚行舟有读心术,提前得知了昆慈的险恶用心,修为强大的昆慈恐怕也让他丝毫不敢懈怠,这才日夜不辍，勤学苦练。
　　当初自己面对尚未长成的谢青梧时，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和威胁,而彼时的昆慈却是当世修为至高者，对楚行舟心怀叵测,境况极其险恶。
　　【哎，怜爱了。】
　　【经受这么大的恶意，对人有戒心也正常。】
　　叶怀僖心中原本的不满顿时消了大半。
　　他侧了侧头，脑袋靠在手臂上，望向身边的楚行舟，触及他眸中的笑意后，仓促想起二人这般接近，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立刻谨慎地往另一边挪了挪，二人之间保持安全距离。
　　楚行舟：“……”
　　楚行舟目光哀怨。
　　叶怀僖抿了下唇，有些莫名的心虚，转移话题，“不是说小白是妖王的崽子，怎么会在这儿？我听陶若水说妖王一脉被你宰了是真的吗？”
　　陶若水？楚行舟暗暗记下一笔。
　　“是真的，不过是妖王算计我在先，宰了罪魁祸首就算了，只是其他人不肯让我离开，只好一并处置了。小白是无辜的，我就顺便带回来养了。”
　　楚行舟不动声色地将缘由说个清楚，竭力不被情敌泼上脏水。
　　叶怀僖：“原来如此，这算什么残忍嗜杀，我就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倒也算不上，楚行舟垂眸，心下冷哼，陶若水果真没说好话！
　　叶怀僖想了想，凑过去轻声问道：“小白知道你是它的杀父仇人吗？它不会找你报仇吧。”说完还有些担心。
　　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担忧，楚行舟心中愉悦，却装模作样，也轻声回道：“它知道的，如果有那一天，我也认了。”
　　这话说的可怜，叶怀僖目露同情，剩下的小半不满也跟着消失殆尽，没再拒绝楚行舟的接近。
　　完全没想到小白的父辈兄长都死在楚行舟的手里，如今还是个不能化作人形的崽子，就算日后修为高深了，也不是楚行舟的对手，哪来的胆子找楚行舟报仇。
　　楚行舟试探着与叶怀僖手心相贴，见他不抗拒，随即得寸进尺地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叶怀僖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忍了忍，问道：“你是有肌肤饥渴症吗？”
　　【这么喜欢贴贴？】
　　楚行舟：“嗯，喜欢你。”
　　他说得真诚又坦率，目光炙热，叶怀僖猝不及防之下耳廓已经红了，不自在地移开自己的视线，被握住的手动了动，润了下唇，“我也喜欢……我自己。”
　　楚行舟：“？”
　　他早就按捺不住扬起的嘴角僵住，问道：“那我呢？不喜欢我？”
　　叶怀僖扳回来一局，扬眉吐气，徐徐开口道：“喜欢的。”
　　【否则怎么会轻易心软，随随便便就不计较了。】
　　笑闹过后，叶怀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楚行舟的眉眼轮廓，笑道：“你长得好看，我妈要是见了你一定喜欢。”
　　他遗憾道：“我跟这具身体的相貌不一样，你自身的长相是不是也跟现在的不一样？可惜我没办法看到了。”
　　楚行舟摇头：“是一样的，一模一样。”
　　“嗯？这样吗？”叶怀僖乐了，却发现楚行舟与他四目相对，无言地凝视了他许久，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是个笑模样，却跟平时真正笑起来的样子不一样，有些勉为其难的意味。
　　叶怀僖敏锐地察觉到氛围的变化，左手还牵着不好动，于是拉着楚行舟坐起来，抬起右手戳了戳楚行舟的脸颊：“怎么不高兴？”
　　楚行舟的叹息声几近于无，“我送你……我们回家。”
　　“回屋吗？”叶怀僖下意识回答，“行啊，我们下去。”
　　他站起来，袖子下滑，风一吹，盖在两人的手上。
　　楚行舟却紧紧握着他的手没起来。
　　“嗯？”叶怀僖正要询问，对上楚行舟的眼睛后，发现他目光沉沉，似有千言万语。
　　楚行舟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嗓音略微沙哑：
　　“大乘修士度过飞仙劫就可以飞升，究其根本，是因为此方修真界容不下过于强大的力量，对修为过于强大的修士产生排斥。
　　“而我们来的世界没有这种超凡的力量。
　　“我们都是神魂穿越，度过大乘天劫后，我就隐约察觉到那方世界，且随着修为日深，原本模糊的坐标愈发清晰。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回去。”
　　叶怀僖心头激起波澜，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回去，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那就……”叶怀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就要应下，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咬了下舌尖，阻止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你不想回去吗？之前没说是有什么顾虑？还是说这么做会对你有害？”
　　他神色关心，一连串地追问楚行舟。
　　【是不是带上我会受伤，甚至有很大的风险？】
　　【如果离开就要舍弃唾手可得的长生，辛苦修来的修为，至高无上的地位，这对楚行舟不公平。】
　　【那我自己修炼呢？修炼到大乘，我就能自己破开空间回去了？】
　　叶怀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脸色时喜时忧。
　　楚行舟的脸黑了：“你又想自己走了？行啊，你自己修炼，至少三百年。”
　　叶怀僖一滞，有些懊恼，忘了两人现在可以说是心神相通，自己的想法都被楚行舟听得清清楚楚。
　　三百年是久了点，这还是理想的状态，越往上越艰难，不是什么人都有机缘能够修炼到大乘期。
　　叶怀僖低声问他：“那对你有伤害吗？”
　　楚行舟：“有的话你怎么办？”
　　叶怀僖蔫蔫的：“有的话就算了，我努力修炼，总不能让你冒险。”
　　听起来相当体贴。
　　楚行舟却看透了他体贴之下的本质，压下恼火的情绪，冷静道：“不止这个，你还觉得我舍弃修为地位是在过度的付出？”
　　叶怀僖点头。
　　楚行舟：“所以对你造成了负担？”
　　叶怀僖迟疑了下，顶着他不容躲闪的目光，拿指尖比划：“有一点。”
　　哪里是一点，分明是有很多，楚行舟心中明了：“是我心甘情愿，你歉疚什么？”
　　叶怀僖：“因为……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总是被单方面的给予。
　　楚行舟蹙眉，捋了捋思绪，慢慢道：“无论是世俗的地位，修为，还是我单方面地对你读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都是他占据优势，对怀僖的限制太多了。
　　“回到那个世界之后，我们是平等的，你不用再担心我的强迫，不必再担忧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
　　“你可以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有亲人，有朋友，有后盾。
　　“你可以根据自己真正的意愿来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楚行舟定定地看着叶怀僖，眼中有抗拒，也有释然，“我很贪心，希望得到你全部的关注。出云峰是囚笼，这个世界也是另一个囚笼。在这里，和你关系亲近的只有我，我可以掌控除了你之外的一切，所以我不想你离开。
　　“但我太贪心了，总是得寸进尺，希望你是真正的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无奈做出的选择。”
　　楚行舟一句句剖白着自己的念头，这样完完全全敞开自己的行为让他有些狼狈，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这些话。


第64章 
　　怎么这么患得患失。
　　叶怀僖蜷了蜷手指,过了一会，弯下腰，空着的那只手搭在楚行舟的肩上,低下头和楚行舟的脑袋抵在一起，鼻尖碰着鼻尖，小声笑他：“虚张声势的恋爱脑……”
　　“我们一起回家。”
　　楚行舟被这般亲近，下意识揽住他的腰身，将人纳入怀里。
　　叶怀僖挑了下眉峰，顺着他的力道坐下,笑道：“所以，护着我一起走风险大吗？要不要等我修为再强些？”
　　【也好将神魂修炼得更凝实些。】
　　楚行舟被他安抚，见他言辞间不再将两个人分开看待,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此行的风险，寻求解决之道，也松弛下来。
　　“没有危险。若是带着修为离开此界,必须经过飞仙劫，那个世界没有超凡力量存在,也会拒绝特殊力量进去。只是神魂离去,却没有妨碍。我们神魂交融后,已经被天道视作一体,我可以带着你一起。”
　　叶怀僖琢磨了下,“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不到年龄的小孩自己不能独自乘车，但可以被大人带着出行？”
　　楚行舟：“……”
　　所以他是那个有购票资格的大人，怀僖是那个被夹带的小孩？
　　就不能做一对正常的情侣吗？楚行舟哽了哽,勉强应道：“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
　　自清霄宗蝉联修真界第一的好消息传来，掌门眉开眼笑,成天笑眯眯的，然而短短一天功夫剑尊又出了岔子。
　　剑尊可是他们清霄宗的重要支柱，武力威慑代表！掌门急得都没心情接着乐了。
　　直到漫天的大雪停下，楚行舟出面，围在出云峰外的掌门和长老们这才各自散去。
　　大长老回峰后沉吟许久，次日，传信叫了五长老，两人一起往主峰去。
　　掌门奇道：“大师兄，老五，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大长老面色沉重，沉声道：“事关剑尊。”
　　剑尊也没跟他们说究竟伤在哪里，伤势严重与否，掌门暗自猜测，大概伤得不轻，否则也不会弄出这般大的声势。
　　他本就为此发愁，一听这话，顿时吸了口凉气：“难道伤了根基，有碍寿数？”
　　这可是他们清霄宗千年来最年轻的大乘修士了，现今其他长老修为最高的也就合体初期，若剑尊陨落，其他宗门暂且不论，天剑门与合欢宗必定蠢蠢欲动。
　　幸好小师弟天赋出众，未来可期，也不知剑尊能不能撑到小师弟长成。
　　想到这，掌门神情愈发严肃，问五长老：“究竟如何了？”
　　五长老：“？”
　　他看看掌门，又看向大长老，面色茫然，“我不清楚啊！大师兄你说说？”
　　大长老知道二人是误会了，摇头道：“不是这事。”
　　“小师弟都入门两年了，剑尊可有说过，收徒仪式什么时候办？”
　　掌门没想到大长老是特意来问这个的，有些奇怪，但还是坦诚相告：“上回剑尊让我缓一缓再说，要办的时候通知我。”
　　大长老听了没有立即开口，犹豫了几息，缓缓道：“那日各宗联合大比结束后，我越想越觉得，剑尊和小师弟之间，似乎不大对劲。”
　　他拧了拧眉心，问五长老，“五师弟，你就没发现过什么不对的地方？”
　　五长老傻眼：“啊？哪里不对？”
　　掌门：“怎么不对劲？莫非剑尊不想收这个弟子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正好可以拜在我门下嘛。”
　　大长老：“……？”
　　五长老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嚷嚷：“那该拜我为师才对，我教小师弟炼丹都教了一年半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呐，合该做我的弟子啊！”
　　大长老：“…………？”
　　不是，你们抢什么呢？轮得到你们俩吗？
　　大长老黑着脸阻止这两个不着调的，不再拐弯抹角地试探，直接道：“我觉得剑尊和小师弟之间有些过于亲密了。”
　　掌门和五长老齐齐一愣。
　　“你是说……？”
　　大长老点头。
　　五长老蓦地睁大眼，和掌门面面相觑，忍不住挠头，随后想起自己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长老罢了，两手一摊，“这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儿，先走了啊。”
　　掌门：“……”
　　大长老：“……”
　　掌门一把薅住他袖子，把人拽回来，“别急着走啊，我们再商量商量。”
　　五长老两手一揣，盯着两人左看看右看看，寻了个座坐下了。见他们二人眉头紧锁，干脆道：“不是还没举办收徒大典吗？也不是什么正经师徒，做道侣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掌门迟疑：“可是，这回在全修真界面前都过了明面了。”
　　他指的是各宗联合大比，剑尊进了小秘境救人，当众露面了。
　　五长老笑了，反问道：“那你能影响小师叔的决定？”
　　这话说的不客气，掌门被他一噎，偏偏他还真就做不了主。
　　“五师弟说的不错，既然如此，多思无益。”大长老喝完一盏茶，拂了拂袖，转身离去。
　　五长老对掌门道：“再说也未必就到那一步了，不如你问问小师叔的意思？”
　　掌门：“……行。”
　　他拿出传讯石，谨慎地发出一个问句：
　　［小师叔，收徒大典什么时候办？］
　　及至半夜，传讯石亮起，两个大字格外醒目。
　　［不办。］
　　掌门“嘶”了一声，惊疑不定，看来是真猜对了。五长老早就回去了，掌门独自一人在屋内，想了想，试探道：“那要不要给您筹备合籍大典？”
　　出云峰上，楚行舟身边的叶怀僖已经安然入睡，看到这条传讯后，楚行舟笑了笑。
　　［不必了。］
　　他暂时满足了自己内心的贪欲，不用着急忙慌地想在全世界面前昭示他们之间的关系。
　　＊
　　翌日，得知他们随时可以闭关，准备离开后，叶怀僖迅速从储物戒中整理出来一些资源，装进几个储物袋，“我拿去送人。”
　　虽说储物戒连同里面的东西都是楚行舟送的，叶怀僖却没有表现出要征询楚行舟意见的意思，只是简单地告知他一声。
　　果然，楚行舟非但没有异议，反倒美滋滋的。
　　“你可以自己做主。”
　　叶怀僖就知道自己这是摸准楚行舟的脉了，还挺闷骚。
　　一个储物袋装着各种奇珍异草，是楚行舟以前在各个秘境得来的，找了个理由送给丹峰的五长老，感谢他的教导。
　　五长老喜出望外，对叶怀僖挤眉弄眼，悄悄道：“小师弟，我支持你！！”
　　叶怀僖：“？”
　　一个储物袋装着化神期和炼虚期能用的法器，送给宿均一，感谢他入门之时的照拂。
　　宿均一已是元婴巅峰，正在闭关，马上就要突破化神，越往后，修炼所需的资源的和灵石越多，叶怀僖送的正好是他需要的。
　　然后，叶怀僖和楚行舟找了原身的转世。现在还是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父母都是修仙者，楚行舟一探，便知他也是有灵根的。
　　虽说来到这里不是他所愿，终究是占了对方的身躯，叶怀僖在他枕边也留了一个储物袋，各种灵石、灵药、法器、功法、剑诀都装了一些，还有一枚剑尊令，日后他若想拜入清霄宗，可以凭此令入宗。
　　二人回到出云峰，叶怀僖将剩下的东西一分为二，是给柳管事和小白虎准备的，还留了一封信。
　　分完所有的“遗产”，叶怀僖对楚行舟笑道：“就不跟他们告别了。”
　　两人携手进了密室，楚行舟忽然道：“等等。”
　　叶怀僖：“？”
　　就见楚行舟进他们的房间，把那一对小肥啾和那只插着粉莲的花瓶取来，又把无相藤移栽到别峰。楚行舟进了密室仍念念不忘：“无相藤就算了，还活着呢。”
　　听着还有些遗憾。
　　叶怀僖：“……”
　　不愧是你，恋爱脑。
　　叶怀僖调侃他：“等我们走之后，不还是可能被人拿了？你要不要设个防护阵法？”
　　虽然这东西平平常常，估计也没什么人要，但好歹有剑尊遗物的名头，指不定就被人惦记上了。
　　死后万事皆空，即便他们不算真正的死亡，但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们俩就是死了。
　　楚行舟珍惜地望着它们，仿佛看着什么大宝贝，理所当然道：“怎么会，自然是毁掉，连同我们的身躯一起。”
　　叶怀僖：“……”
　　好家伙，直接同归于尽是吧。
　　叶怀僖无言以对，又有些莫名的好笑：“行，你高兴就好。”
　　＊
　　一个月后，整个清霄宗地界被成片成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数道紫黑雷电汇聚而来，在乌云里时隐时现。
　　比楚行舟度大乘天劫之日的架势有过之而无不及，清霄宗众人皆俱。
　　然而乌云盘踞不散，雷电叱吼不休，却始终没有落下。
　　三日后，整座出云峰化作湮粉。
　　剑尊与其弟子皆陨，灵力回哺修真界，清霄宗地界灵力浓度倍增。
　　举世皆惊。


第65章 
　　B市,某医院高级病房。
　　“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吗？都两天了，僖僖怎么还不醒？”病床边，一位中年女士面色忧虑,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丈夫。
　　男人同样神色凝重，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会醒的，一定会没事的。”
　　耳边传来些许动静，叶怀僖下意识分辨了下，好像是他爸妈的声音,反应过来后，猛地睁开眼，头顶是现代装修的天花板。
　　他转了转眼睛,整个房间都是现代化简约风布局。
　　……他回来了？
　　叶怀僖怔了怔，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他的爸妈。
　　“爸——”
　　“妈——”
　　叶怀僖的嗓子有些干涩,声音又轻又沙哑，几乎只有个口型。
　　叶母却仿佛真的听见了,下意识去看他,发现他真的醒了之后,又惊又喜,连忙推了一把身边的丈夫,“僖僖醒了,快，叫医生！”
　　叶父立刻按响床头的呼叫铃，医生护士鱼贯而入。
　　一番检查之后,得知叶怀僖身体各项数据都正常，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叶怀僖有些恍惚,说：“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叶父叶母对视一眼，心道应该是被车祸吓着了，这次也是幸运才能死里逃生，不由安慰道：“没事了，梦跟现实都是反的，只受了一点轻伤。”
　　叶母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盖的被子，温柔地说：“你做得很好，妈妈和爸爸还有你姐姐都看到监控录像了，你的勇敢救了那两个学生的命。”
　　叶父接着道：“不过下次要注意，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去救人，你也是我们的宝贝。”
　　叶怀僖这才回忆起自己穿书之前的经历，问道：“那个肇事者和两个学生呢？”
　　“那两个孩子也只受了轻伤，都不严重，肇事者醉酒危险驾驶，进去了。”
　　叶怀僖点头：“那就好。”
　　他说回自己的梦，小声道：“我在梦里交了个男朋友。”
　　叶父叶母吃惊：“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打扮干练的年轻女士推门而入。
　　“姐。”
　　叶怀瑾得知弟弟醒来的惊喜尚未褪下，就被“男朋友”三个字定格住，看向叶怀僖，茫然问道：“谁的男朋友？”
　　叶怀僖：“我的。”
　　叶怀瑾：“……？？？”
　　“你梦里是男朋友不是女朋友？”
　　“不是，你性取向是男性？我怎么不知道？”
　　“妈？爸？”
　　叶父叶母：我们也刚知道。
　　他们俩沉思了一会，迅速接受了这个消息：“也不是不行，你高兴就好。”
　　叶怀僖：虽然知道你们会同意，但这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姐，你怎么抱着两束花？”
　　叶怀瑾把花放下，说道：“哦，我昨天来看你的时候碰巧发现有个合作公司的老总也在这住院，等下顺便去看望一下。”
　　叶怀僖就随口一问，也没在意，想到楚行舟，问道：“妈，我手机呢？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叶母说：“你的手机摔出去后被车碾碎了，这两天你昏迷不醒也顾不上买新的，放心，我替你跟导师请过假了，还有你室友，昨天下午一起来看过你。”
　　“谢谢妈妈。”叶怀僖微微皱眉，他跟楚行舟说过自己的手机号码，楚行舟只要穿越回来了，一定会主动找他的，但现在手机和电话卡都不能用了……
　　叶怀瑾见他愁眉不展，“有什么问题吗？”
　　“姐，尽快帮我补一张手机卡，再买个新手机，我的身份证在房间床头柜子里。”
　　叶怀瑾痛快答应：“行，我让秘书马上去办。”
　　“现在着急用吗？先用我的。”叶怀瑾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叶怀僖想了想，接过，下载好晋江文学城的APP，但登录的时候遇到了问题，他不记得账号密码，找回密码又需要验证码，这下又回到了原点。
　　他想要直接搜自己穿书的那本小说，却不记得具体的书名了，打开首页一看，相似书名套路的小说一堆。
　　叶怀僖：……
　　叶怀僖失望地删了APP，把手机递回给叶怀瑾。
　　只能等楚行舟主动找他了，幸好除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他还跟楚行舟说过自己的住址和在读的大学。
　　＊
　　楚行舟醒后，原本受修真界世界意识影响而遗忘的现实记忆，重新变得清晰。
　　“楚总？！我让人叫医生！”
　　“先不急，”楚行舟阻止，问保镖借了手机，拨出那串铭记于心的数字。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楚行舟重复拨打了几遍，都是同样的语音提示，始终无法联系上对方，拿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定了定神，想起叶怀僖穿越的契机是因为车祸，暂时无法联系是可能的。
　　怀僖在读的大学是国内顶尖的B市大学，家住隔壁S市，都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自己一定能找到他，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人。
　　楚行舟看向保镖：“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保镖也很惊奇，他的雇主无故昏迷一个多月，医生都说醒了的机率很小，他们保镖团队都准备找下家了，没想到人突然就清醒了。
　　“刚才已经让人通知张特助了。”
　　“嗯。”
　　张特助闻讯赶来，还没有进房间，就在病房门口跟叶怀瑾打了个照面。
　　两人一番寒暄，张特助收了花，客气的将人送走，提着花匆忙进了病房，一抬眼，对上顶头上司黑得幽深的眼睛。
　　怎么感觉老板的气势比之前还吓人了。
　　张特助上前几步，把花放在沙发前的案几上，解释了一句：“楚总，这是叶氏集团叶总亲自送来的花，我刚好跟她在门口遇到，没让她进来。”
　　楚行舟瞥了一眼：“我醒来的消息这么快传出去了？”
　　他没有表现出分毫的不满，保镖却莫名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神色一凛，摇头：“没有，只通知了张特助。”他们这会连医生都还没通知。
　　楚行舟颔首，淡淡吩咐：“去查个人，叶怀僖，B大金融系，读大一了，现在应该出了车祸在住院。越快越好。”
　　“是。”
　　“等等，不用全部信息资料，拿到他的照片后先发给我。”
　　他要尽快确实怀僖的存在。
　　张特助应下，余光瞥过案几上的花，顿了顿，想起些什么，“说来也巧，叶氏的小公子也住院了，叶总应该是顺便过来探望您。”
　　楚行舟现在对叶这个字眼很敏感，听到这位叶总还有个弟弟，立刻问：“叶总全名叫什么？”
　　“叶怀瑾。”
　　叶怀瑾，叶怀僖……？
　　＊
　　另一边，看到叶怀瑾回来，叶父奇怪，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怀瑾笑道：“我根本没见到人，就被人家特助挡回来了，说是不方便见人。”她拿起果盘里的莲雾，望向父母，叶父摆摆手表示不要。
　　叶怀瑾又看向叶怀僖：“僖僖现在能吃水果吗？”
　　“能，我吃香蕉。”叶怀僖靠坐在床上，接过叶怀瑾递来的香蕉，笑道：“谢谢姐。”
　　“客气什么。”叶怀瑾顺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前阵子就影影绰绰听说这位老总身体出了点问题去疗养了，我也没想到在医院遇到。”
　　“神神秘秘的，门口还守着两个保镖，说不定真有什么大问题。”她浑不在意道，“遇到了送束花意思意思得了。”
　　“咚咚——”
　　叶怀瑾起身开门。
　　来人穿着病号服，高高大大的身材坐在轮椅里仍显得手长腿长，长相俊美，面色有些苍白却不损颜值，正是她刚才提到的神秘老总，身后推轮椅的则是刚见过的张特助。
　　说曹操，曹操到。叶怀瑾愣了下：“楚总？”
　　楚行舟薄唇微弯，礼貌道：“听说令弟住院，我来探望。”
　　叶怀瑾：“？”不是说不方便见人？
　　这位年纪轻轻白手起家的楚总手段高明，为人冷漠，两家公司虽然合作，但关系也不是特别密切，别说住院的人是她弟弟，就算是她这个集团总经理，也未必能劳动这位上门。
　　奇怪归奇怪，人家好心上门探望，也不好让人回去，叶怀瑾让开，客气道：“楚总有心了，正好我爸也在。”
　　“爸，楚总来看望僖僖。”
　　楚行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听到“僖僖”后，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剩下那一分，得等他亲眼见到人。
　　他被张特助推着进门，叶父已经闻声迎了出来，和楚行舟握手，感慨道：“早就听说楚总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出类拔萃。”
　　楚行舟谦和地笑了笑，温和道：“伯父过誉了。”
　　看起来完全没有传闻中的恃才傲物，目下无尘，叶父正想着传闻果然不可信，就捕捉到“伯父”二字。
　　两人都是公司总裁，又不是什么世交，即便楚行舟跟他的女儿差不多年纪，也不至于自降辈分。
　　叶父不动声色地望向叶怀瑾，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叶怀瑾轻轻摇头，表示跟自己没关系。
　　叶父心念一转，笑道：“楚总跟僖僖认识？”
　　楚行舟虽然进了门，但还在外间的待客室，真正的病房还在里间，楚行舟搭在膝盖上的手点了点，和煦地问：“是，我现在方便进去看看他吗？”
　　叶父和叶怀瑾对视一眼，“当然，楚总请。”
　　叶怀僖根本没把爸爸和姐姐接待的老总“楚总”和小说作者楚行舟联系到一起，见到楚行舟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进来，乍然一惊。
　　“楚、行舟……？！”
　　叶怀僖开口时还有两分疑问，三个字说完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
　　楚行舟直到这一刻，整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温柔道：“是我。”
　　温柔的态度和语调，听得他身后的张特助头皮一紧，差点怀疑自己老板被人掉包了。
　　楚行舟还不忘对着旁边的叶母打招呼：“伯母您好。”
　　叶母打量了一眼楚行舟，只觉眼前一亮，见二人的反应，问道：“僖僖，这位是？”
　　叶父和叶怀瑾则疑惑两人原来真的认识？
　　楚行舟同样等着叶怀僖的回答。
　　叶怀僖被四双眼睛盯着，心中庆幸自己刚醒来就跟家人说过了，不然得吓到他们。
　　“这是我男朋友啊。”
　　叶父、叶母、叶怀瑾：“？”
　　张特助目瞪口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产生深深的敬畏。
　　唯有楚行舟对这个答案心满意足。
　　叶怀瑾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叶怀僖满脸无辜：“我不是说过了吗？在梦里啊。”
　　叶父、叶母、叶怀瑾：“？？？”
　　人家网恋，你梦恋啊？